《玉箫公子》 第一章 初涉江湖,翕山显侠影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农家。 秋风萧瑟,一抹夕阳斜挂山颠。 径通松阳县城的古道旁一丛密林中,袅袅升起一缕箫声。 箫声如老猿悲啼,杜鹃泣血;又如好友生离,亲人死别。如老母倚闾,泪尽不见征儿回,哪知爱儿已成了无定河边枯骨;又如怨妇登楼,望穿秋水盼郎归,岂料郎君早作了长城脚下野鬼…… 乐为心声。 弄箫者此刻心中想些什么,无人能知。只是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箫声,令人情怀百结、肝肠寸断! 悲则悲矣,弄箫者的技巧却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只怕天上人间,古往今来,弄箫者亦无过于此矣。 然而,如此雅奏,却无人欣赏,空对寂寥山林,殊为憾事! 不,其实林中有一对明亮的大眼正在偷窥着这位弄箫者。不过,这对大眼中已噙满一腔热泪。显然,这对大眼下的那颗心,是被箫声攫住了。 翕山镇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来福客栈中,谈笑声伴随着早点的香味满室弥漫。 一位身着旧蓝布长衫的少年,独据屋角一桌在闷坐。他对面一桌坐了四条大汉,正在高谈阔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桌上四个大盘,四只海碗,已一扫而空。 他右面一桌是一位白衣书生和一位二十五六年纪的国字脸青年,他们一边就着鲜豆脑吃包子,一边小声聊天。 “小二!”突然,店堂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随着,从内堂到店堂的中门口,轻风般飘出一位红衣丽人。 好漂亮的姑娘!众人眼睛为之一亮。 “小二,请下两碗阳春面,要快!”红衣姑娘声音如燕啭莺啼。 众人心想,敢情人家只是个小丫头,那小姐呢,还不知是怎样的大美人儿!众人心念未已,大门口传来一声怪笑,接着便听一个粗嗓门叫道:“小妞儿!” 红衣姑娘正要回转内室,闻言停步抬眼往大门口看去,见一条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笑嘻嘻看着自己。 “小妞儿,跟小爷玩玩去吧,小爷我包你快乐!”那汉子说着话,人已一步跨进大门,后面还跟着几条大汉。 “哼!”红衣姑娘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举步朝内走去。 那汉子跨上几步,拦在红衣姑娘面前,胸脯一挺,用右手拇指指着自己鼻尖道:“你知道小爷是谁?” “赖皮狗,让开!”红衣姑娘柳眉一竖。 那汉子大怒,戟指红衣姑娘喝骂道:“你这不识抬举的贱人!”伸开五指就朝红衣姑娘娇嫩的脸上扇去。 众人都在心中暗骂那汉子强横,又都为红衣姑娘担心。就在这时,那位国字脸青年身形一晃,抢在红衣姑娘身前,一抬手扣住了那大汉手腕,沉声道:“阁下好没道理,欺负一个弱女子!” “你小子是吃饱了撑的?不认识老子张一霸?不长眼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小爷的事是你管的?”他一面盯着国字脸青年上上下下地看,一面横横地说。 国字脸青年大怒道:“不开眼的小贼,我梁超在江湖上也混过几年,倒没见过你这等不要脸的东西!” 那大汉张一霸暴跳如雷,呼的一拳就朝自称梁超的国字脸青年当心擂去。梁超待得拳风将到胸前,倏地一移左腿,上身往左一侧,右手扣向对方腕脉,左手一招斜劈华山,朝张一霸颈根砍下。于是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掌柜的吓得浑身发抖,在一旁连连拱手相劝道:“两位爷,有话好说,千万打不得!出了人命,小可担待不起!”却如何劝得住。 红衣姑娘已不知去向。白衣书生站了起来,目注着打斗双方。蓝衫少年似乎没受打斗影响,仍在闷坐,又像有所思。他对面一桌的四条大汉却在指指划划,时而鼓掌助兴,时而大声叫好。其余一众顾客,胆大的仍在一旁观看,胆小的早就偷偷溜了。 张一霸带来的几条汉子堵在大门口。 这时,梁超和张一霸交手已有二十多招。张一霸渐渐感到力气不济,他心中焦躁,朝门口五条汉子喝道:“你们还不快上!” 那几条汉子呼啦一下,齐向梁超围了过来。 白衣书生大怒道:“要打群架么?”说话间,身形连晃,众人只见一道白影如旋风般卷过那些汉子,站在了梁超身边。 张一霸一怔,随又一声断喝:“上!”却不见那些汉子动弹,脚下一缓,便停住了前扑之势。 白衣书生冷哼道:“他们还动得了么?”说着朝张一霸跨出一步。原来他于顷刻间点了那几条汉子的穴道。 张一霸额上青筋暴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打是肯定打人家不赢,可若这么罢手,面子就丢得大了。他正进不能,退不得,忽见大门外来了一人,大喜叫道:“师父,快救徒儿性命!” 众人眼光齐刷刷朝门口扫去,门外进来一条魁梧大汉,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两眼凶光闪烁,身后跟着两名青衣人。 先前在位上高谈阔论的四条汉子,一见来人,脸上微现惊容,其中一人轻道:“这不是江南四凶中的张猛吗?”另一人道:“可不是么?看他背后插着的那对铁锤,怕不有七八十斤重!”又一人道:“他既在这儿,只怕双剑赵小青、双刀胡海、双鞭呼延年也来了!”第四人道:“今天这两位年轻人怕是要吃苦头了!”“那也难说,这白衣书生的身手似乎不弱。”“我们可有热闹看了。” 那四人正在议论,骤听得张猛轰雷也似一声暴喝:“不争气的东西,还不给我站到一边去。”话落,在呆立着的几条大汉背上分别拍了一下,那几条汉子方始舒腿展臂,退到一旁。 张猛面对白衣书生和梁超,两眼精光暴射,喝道:“小子在翕山地面撒野,眼中可还有我张某人?” “翕山又不是你张某人的,我眼中为什么要有你?”白衣书生右袖一挥,脸露不屑之色,“你倒是问问看,是我们在这儿撒野,还是你的宝贝徒弟在这儿撒野!” 张猛心里雪亮,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徒儿平日里横行惯了,多半是他无理。他自己本就不是个讲理的主儿,当下把眼一瞪,横蛮地道:“小子,你这是跟谁说话?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书生哼了一声道:“小的招摇撞骗,老的护短凶横,难怪叫‘四凶’!看你这凶霸霸的样子,倒像条狂吠乱咬的疯狗,怪不得带出了一只赖皮小狗!” 这书生好尖刻的一张嘴,一句话把江南四凶都给得罪了。只急得一旁的梁超连连拉他的衣角。围观者个个偷笑,那蓝衫少年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张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杀心顿起,更不打话,左拳右掌,拳打前胸,掌劈左肩。这一招下去,怕不有几百斤力气,白衣书生身材瘦小,如何承受得起?众人不由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谁知大大出人意外,张猛这一招没碰着白衣书生半根汗毛倒也罢了,反将他徒弟张一霸带来的几条大汉中的两人打得口喷鲜血,砰然倒地。 这一下,张猛傻了眼,白衣书生和梁超也傻了眼。围观的人自不必说,更是傻了眼。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却听一个声音轻轻道:“这位前辈请了。在下救人心切,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原宥!” 众人一看,发话的是一位蓝衫少年,他站在圈子中央,人如玉树临风。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到圈子里去的,更不知他是怎么救人的。 张猛心中一惊,刚才他感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自己击出去的掌风拨偏,原来是 这小子捣鬼!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份能耐,却不知他是何路道! 他这里心惊未已,又听蓝衫少年道:“此事本是令徒非理,实在不能怪这位兄台,”说着一指白衣书生,“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晚辈不自量力,愿作个调解之人,双方就此作罢,前辈可肯卖在下这个面子?” 白衣书生本来睁着一对惊异的大眼在不停地打量蓝衫少年,听了这话,突然接口道:“就算他愿意作罢,你又怎知我肯呢还是不肯?”他心里却在说:你这不是好管闲事?你不插手,莫非我就输给他了不成! 张猛此时心念电转:这蓝衫小子看来比白衣小子更难对付,只要收拾了他,白衣小子就逃不出手去;蓝衫小子刚才那一手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借力使力,用的是一股巧劲;看他年不过弱冠,就算从出娘胎练起,也决胜不了自己数十年功力;只要不让他施展灵巧功夫的机会,我就可稳操胜券。他主意打定,双目精光大盛,沉声道:“阁下是谁?凭什么要老夫卖你面子?” “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浩字。刚才得罪,只不过想做个和事佬罢了。” “老夫若不高兴呢?” “在下既然伸手管了这档子事,自然要管到底!” “你小子管得了吗?” “阁下不妨试试!” “前辈”换成了“阁下”,想必那自称黄浩的少年人也动了真气。 “好!只要你硬碰硬接得下老夫三锤,老夫认栽。若怕接不下,趁早滚开!” “一言为定,请!” 张猛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找死,须怨不得老夫!其实,他以“前辈”的身份,既不让招,又拿话套住对方,要对方硬接自己三锤,这是大损面子的事。但他顾不了这么多,因为他眼见黄浩武功怪异,身法莫测,若一念轻敌,只怕就要阴沟里翻船。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锤来,锤头一摆,就要动手。 一直在旁静观的白衣书生突然插口道:“慢着!”他转向黄浩,“黄兄,莫要上他的当!不可以己之短,敌敌之长。”这意思很显然,是叫黄浩别硬接。 白衣书生对黄浩本有好感,何况黄浩又是为他出头,虽然心里并不领情,但也生恐黄浩吃了亏。在他看来,张猛一柄铁锤四十来斤,加上几十年的功力,自是非同小可;黄浩虽然小巧功夫不错,功力定然不及。在场众人又有谁不是这样想的? 岂料黄浩淡然一笑道:“多谢兄台关心,在下接他三锤,料亦无妨!”说罢,从袖内抽出一物,却是一支玉箫。 张猛一见黄浩手中所持之物,脸色倏变,但瞬即复原,随又喝道:“准备好了!”一招猛虎出柙,朝黄浩劈面擂去。锤出风生,迅若奔雷。 黄浩身形不动,只待锤离脸前尺来左右,才不经意地用箫的一头朝锤头点去。张猛这一锤已用上了七八分内力,加之锤重四十斤,就算武林一流高手也不敢视之等闲。可只被黄浩用玉箫那么轻轻一点,张猛居然稳不住身形,向后连退了两步。他心头虽然震惊,却怎会甘心!锤头一摆,一招横扫千军,用了十成功力,朝黄浩拦腰扫去。锤风过处,刮得旁边的人连连倒退。黄浩气定神闲,随手向扫来的锤头挡去。只听噗的一声响,张猛一柄锤被磕得倒弹回去,他庞大的身躯也被带得连退了几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张猛脸色大变,却见黄浩神态从容悠闲,眼里不由喷出怨毒的火焰,不顾死活,左手抽出另一柄铁锤,疯虎般怒吼一声,冲前两步,将功力提到极限,双锤并举,一招泰山压顶,朝着黄浩铺天盖地砸了下去。 黄浩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不见他怎样动作,众人只见张猛整个人倒射回去,一跤跌倒,摔了个手脚朝天。两柄铁锤脱手往后飞出,擦着掌柜的头皮险险飞过,撞在柜房的柜橱上,发出两声砰然大响,把一鼎大橱打得稀烂。 掌柜的吓得面无人色,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围看的人以为出了人命,一哄而散。 先前跟张猛同来的两名青衣人跳了出来,摆开架势,一左一右护在张猛身前。 张一霸上前扶起张猛。 张猛心中了然,若非人家手下留情,自己再多几条命也完了!心中那份惊怒,自不必说。但为了面子,又不得不撂下几句场面话:“今日老夫认栽,来日方长,你小子等着瞧!”说罢,带着一伙人狼狈逃窜。 黄浩心中先是有些诧异,这江南四凶只怕徒有虚名,不然怎的如此不济!随又有些歉然,人家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年纪也一大把了,现在当众失了面子,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他本不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人,只是生俱侠义胸膛,看不惯欺弱凌善,这次出头,原意也只是作个和事佬,不料张猛生性凶暴,这才激起了他的傲气,以至弄到这个地步!而且,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忘掉了师父的嘱咐,非但显露了武功,也把那支玉箫拿了出来。从此,他算是给自己惹下了许多的麻烦。 他正要出店,白衣书生抢步上前,一抱拳道:“黄兄好高明的身手,令小弟大开眼界!小弟冒昧,很想……” 白衣书生本想说“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不料后面几个字尚未出口,却被旁人抢过了话头:“慢!” 白衣书生一看是梁超打断了他的话,不由横了他一眼。 梁超故作不见,续道:“请问阁下,刚才用的那支箫可是暖玉箫?” 黄浩略带惊讶地点头道:“不错。” “阁下这支箫是哪里来的?” “兄台这是什么意思?”黄浩脸上已有不悦之色。 “我问你箫的来历!”梁超声音提高了不少。 “这是在下师传之物,阁下有何见教?”黄浩声音冷冷的。 梁超突然神色激动,大声喝道:“玉面书生是你什么人?” 黄浩心中不悦,但还是应道:“正是家师。”他师父一再嘱咐他,不可轻易泄露师门来历,他却信口就说了出来。 “老贼在什么地方?”梁超满脸激愤之色地喝问。 黄浩大怒,斥道:“你嘴里放干净些!若再辱及家师,休怪在下无礼!” 他话声方落,梁超已疯了般扑过来,要与他拼命。 白衣书生大惊,一把扣住梁超右腕,将他拉退两步,奇怪道:“表哥,你怎么啦?” 梁超还待挣扎,但被扣住了腕脉,挣扎不脱,只气得脸色发青,浑身乱抖,口里呼呼直喘,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白衣书生甚是难堪,连声向黄浩道歉:“黄兄,我表哥实在鲁莽,万望黄兄不要见怪,小弟这厢赔礼了!” 黄浩对白衣书生颇有好感,见他出头赔礼,倒也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即拂袖旋身出了店门。 第二章 尽释误会,帮主话前因 黄浩出得店门,一路往北郁郁而行,脑中一片混乱,对刚才的事百思不得其解。梁超为什么苦苦追问暖玉箫的来历?他为什么要与自己拼命?莫非他与师父有什么过节?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师父已是百岁老人,且退隐江湖几十年了,而梁超只不过二十多岁。黄浩深信,师父决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更不是蛮横凶暴之辈!他平日里悲天悯人,和蔼可亲,是一位可敬可爱的慈祥老人,待自己更是如同子侄。想到师父,黄浩心里不禁充满了暖意。 继而,他又想起了张猛师徒,为何那般蛮不讲理,莫非江湖人物都是这等强横霸道不成?或者就像梁超那般不可理喻? 后来又想起那白衣书生,确是俊美人物。若不是那个混帐梁超横生枝节,自己倒真有心交这个朋友。 一时又想到自己大仇未报…… 就在他想得昏天黑地、混混沌沌的时候,忽听右上方传来呼喝叱骂声,兵刃撞击声。 黄浩抬眼四顾,发现自己处身于一处夹谷之中。凝神一听,已知声音传自右侧山坡之上,立即飞身纵起。 坡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来具尸体,每人前额一个血洞,直透后脑。而且个个膛破肚开,四肢分离,实在惨不忍睹。死者皆衣衫褴褛,似乎是丐帮中人。 黄浩见坡上没有一个活人,杀人凶手不知去向。心想这是何方凶徒,如此残忍,武功又如此高强,竟能在片刻之间杀死二十多人而从容逸去。他听师父说过,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派,而且历来行侠仗义。如今丐帮弟子遭此奇祸,总得设法给他们报个信。 他心念未已,山坡下闪电般掠来三道人影,当先一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第二人身材高瘦,目露精光。第三人身材短小,双眼开阖之间,精光倏闪即逝。这三人是丐帮的三位舵主,当先那人是浙江分舵舵主洪雄,为人豪爽,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大摔碑手饮誉江湖;第二人是安徽分舵舵主宁锋,为人机警,金刚掌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第三人是江苏分舵舵主罗定州,富于智计,铁砂掌厉害非常。 这三人上得坡来,眼见这般惨景,俱各气血翻涌,双目尽赤,刹时散开,将黄浩围在当中。 本来宁锋、罗定州二人并非粗心之辈,如若冷静想想,倒也不难发现一些疑点。但一来他们正怒火中烧,伤心帮内兄弟惨死;二来洪雄最是性急,不容黄浩分说,已然出手,宁、罗二人惟恐洪雄不敌,于是也只好跟着出手。 这三人个顶个都是江湖一流好手,联手一击,威势何等惊人!一时间掌风呼呼,沙飞石走,饶是功力通玄的人,只怕也难硬接这一击。哪知掌风过处,黄浩依然卓立中央,并无半点伤损。三人心中不觉暗懔,身形也不由一滞。 黄浩趁机拱手为礼道:“三位且慢动手,在下有话要说……” 他话未说完,洪雄咬牙切齿吼道:“恶贼,丐帮与你何怨何仇,你竟这般心狠手辣!”话落抢攻而上。 黄浩知道不能还手,否则将加深误会。于是展开身法,在掌风中闪展腾挪,趋前避后。 十多招下来,三人眼见连对方衣角也摸不着,越打越是心惊。三人都是同样心事:自己每人都有几十年功力,平日江湖上能接下自己十招的人也不多见,这小子年纪轻轻,一身轻功只怕放眼江湖也无人能及!这等采花淫贼,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日不趁机除去,日后对江湖危害实在太大!于是三人更不顾忌,放手狠命搏杀。 在他们心目中,黄浩不只是杀人魔头,怎么又成了采花淫贼呢?原来江湖上近来出了一个采花贼,残害良家女子无数,实在是罪大恶极,江湖上人人皆欲得而诛之然后快!但此人奸猾得紧,轻功更是高妙,无人能奈他何。三人今日一见黄浩这身轻功,就已疑及他就是那采花贼。 且说黄浩被围攻了几十招,虽然不惧,但看那三人架势,似乎不死不休。如此纠缠下去,却也不是道理,心中不免焦躁起来,对着洪雄、宁锋二人扫来的两掌,两手分迎了过去;随即一旋身,让开背后的一记铁砂掌。 但听丝的一声,紧接着气流激射,旋风暴卷。洪雄、宁锋同时跌坐在地。罗定州大惊,纵身过去护在他们身前问道:“洪兄,宁兄,不要紧吧?”二人只摇了摇头,因为他们气血翻涌,正闭目调息,不能开口。 黄浩也被震退两步,胸中窒闷,始知金刚掌和大摔碑手果然厉害,若不是自己有过奇遇,如何挡得住这两掌! 趁二人闭目调息,罗定州在旁护卫之机,黄浩忙道:“晚辈失礼之处,还望前辈原宥。晚辈出手实出无奈,否则晚辈无法把话说明。” 洪、宁二人调息刚定,三人不由对望了一眼。只听黄浩续道:“前辈将晚辈当成凶手,实在是误会。晚辈与贵帮无怨无仇,为何要杀害贵帮的人?若晚辈果是凶手,杀人之后就该远走高飞,为何站在这儿等着贵帮来寻仇?晚辈若确是贵帮敌人,也决不会既不还手,又不逃逸。晚辈纵然不敌,要想脱身料想还不至于太难。” 这话听来虽有点自夸之嫌,却也不无道理,三人听了暗暗点头,不由信了他几分。 罗定州问道:“那么阁下可知凶手是谁?” “这个晚辈也不知。适才晚辈从山下经过,忽听山上有打斗声,即循声而上。上得坡来,贵帮的人已遭毒手,凶手却不知去向。晚辈正不知该如何通知贵帮,前辈们恰好赶到。” 宁锋眼中露出不信神色,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高人门下?” “家师久已绝迹江湖,恕晚辈不便相告。不过家师与贵帮颇有渊源。”他的师门其实早就在翕山镇上无意中泄露了,现在又哪里还须保密? 三人见他连师门也不肯说,越发不信了。洪雄沉不住气,厉喝道:“你既不愿说出师门来历,又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老夫不要听你狡辩,有什么证据趁早拿出来,不要自误!” 黄浩见事情又要弄僵,心想师父与丐帮的确有渊源,只是这几人只怕不知,若能见着他们帮主就好了!也罢,既已惹上了麻烦,只好弄清楚了再说。他主意打定,当即道:“晚辈愿随诸位去见贵帮帮主。” 三人听了,倒也无话可说。洪雄命随后而来的丐帮弟子将死者遗体运回分舵安葬,然后与宁锋、罗定州一前两后夹着黄浩先行下山。 萧山县城北,一座虽已破败,但仍很雄伟的庙宇。这便是丐帮浙江分舵所在地。入了大门,是一大天井。过了天井是第一进大堂。洪雄领着黄浩到了第三进大堂才停下来,道:“委屈阁下在此耽搁些时候,敝帮主早则今晚,迟则明晨即可到达。叫花子窝里没有好招待,还请担待。”几位舵主对他敌意虽未尽去,态度却已和缓多了。 晚饭后,一个小丐将黄浩引到东厢的一间房内,安置他休息。 黄浩原以为今晚睡不成,因为丐帮弟子睡处蚤、虱甚多,自己如何睡得下去!岂料大谬不然,进房一看,暗暗称奇。房内不但有床,有被,有蚊帐,而且虎头书案、太师椅、文房四宝,样样俱齐。小丐又点了几支熏香插在房中,满室生香,令人心神怡然。黄浩当然不知道,这是他们招待贵宾的地方,丐帮弟子是谁也不能进来睡上一晚的,就算帮主亲临,也不在此房过夜。 当晚,月白风清,午夜沉沉。黄浩想到近些日子的遭遇,想到自己的身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于是,他拿起了那支师传至宝暖玉箫…… 箫声乍起,月止风停,那魔音般的箫声在夜空中回环飘荡,成了主宰万物的精灵…… 一曲方罢,门外传来哈哈大笑声,一人洪声道:“妙哉!妙哉!如此雅奏 ,老朽平生仅闻。小兄弟年纪轻轻,却是如此高雅之士!”话落,一人跨进门来。 进来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豪迈老者,约六十多岁。黄浩见了他风神气度,猜料天下第一大帮帮主驾到,忙起身相迎,口中连声道:“不敢!前辈过奖了!” 这人正是丐帮帮主秦如海。他进门落坐后,又道:“适才闻小兄弟一曲,老夫实是大饱耳福。以小兄弟如此圣手,所弄箫管必非凡品,可否借老夫一观?” 黄浩双手捧着暖玉箫,恭恭敬敬递了过去。秦如海接过,但觉入手微温,箫身洁白晶莹,没有半点瑕疵。他像对黄浩,又像自语道:“果然是暖玉箫,总算找到了!” 黄浩不明他话意,也不便插话,只默默看着秦如海。秦如海道:“这是武林至宝暖玉箫。它是由一种罕见的万年温玉制作而成的,世上绝找不出第二支这样的箫。它是小兄弟家传之物还是师传之物?” “这是晚辈师传之物。” “这么说来,令师必是玉面书生老前辈了!” “正是。前辈认得晚辈恩师?” “老朽无缘得见他老人家,只是心仰已久!”说着,脸上现出向往神色。顿了顿,又道:“小兄弟,再不可称我‘前辈’,只叫我一声老哥哥好了。” 黄浩有些惶恐道:“晚辈不敢!” 秦如海神色端庄道:“令师与家师是同辈中人,你称我前辈,岂不乱了辈分?” “帮主既然如此说,在下不叫您前辈就是。” 秦如海问道:“令师可好?他老人家在哪座名山修真?江湖上已几十年不见他仙踪了!” “先师一直在松阳县南的古洞山牧龙渊旁的一处古窟中潜修……” “先师?莫非他老人家……”秦如海大惊。 “唉,他老人家是一月之前仙去的。”黄浩黯然点头。 秦如海跌足长叹道:“家师在日,一再嘱咐我,要我找到令师,向他当面致歉!不想如今已是天人远隔!唉……” 两人相对默然良久。 黄浩突然想起梁超一事,料想秦帮主也许知道其中情由,便问了出来。 秦如海不答反问道:“令师可否对你提起过敝帮前任帮主?” 黄浩道:“恩师说他与卢帮主有过数面之缘。” “这事说来话长。本帮前任帮主,也就是我的恩师曾一再叮嘱,此事万不可对外人言。你既是玉面前辈的传人,说给你听倒是无妨。”沉吟了一下,不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却转而问道:“你知道梁超是哪个门派的人么?” 黄浩摇了摇头。 “他是崆峒门下。” “这事莫非与崆峒派有些干系?” “正是。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崆峒前任掌门人正在崆峒后山洞中坐关,孰料他的师弟王清岩早有阴谋夺位之心,趁他坐关之际,暗下毒手。我师父与崆峒掌门是至交好友,那时也正在崆峒掌门打坐的洞内,王清岩却不知。后见阴谋为先师窥破,遂起杀人灭口之心。先师因中毒于前,故而不敌。危急之际,恰逢令师路经崆峒后山。问清情由后,一怒杀了王清岩,救了先师。崆峒掌门遭受暗算后并未立即气绝,待令师杀了王清岩离去后,他已口不能言,只向先师摇手。先师与他最是知己,知他心意是不要将他们同门相残的事说了出去。先师为了他去得安心,就答应了他,要替他保守秘密。从此,崆峒派认定令师是他们的仇人。先师碍于对崆峒前任掌门的允诺,不便将事情真相张扬出去。虽也曾对崆峒派人有过暗示,但他们复仇心切,根本不去揣摩先师的话。先师对令师颇为负疚,屡欲向他当面致歉,始终未能得见令师。临终之际才将这事告诉了我。” 黄浩听了,心情激荡道:“这么说来,我师父是蒙上了不白之冤?这崆峒道人也太以不问情由了!” 秦如海忙道:“这也不能全怪崆峒派。当时江湖上对令师误会甚深,我照直说来,你也不必介意,令师那时一度被人视为武林大魔头!” 黄浩心里咯噔一下,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慈祥的师父会是“魔头”!但这话出自丐帮帮主之口。于是,他迷惘了。 秦如海接着道:“先师说,玉面前辈其实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奇才。他之所以被江湖人物视为魔头,只是因他早年疾恶如仇,行事有些偏激而已。丧生在他手下的人,实在都是自取死道的!” 黄浩沉重的心情这才轻松了些,正要说话,见秦如海目注门外笑骂道:“君儿,躲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只见一白衣人连笑带叫地“滚”了进来。黄浩定睛一看,不由呀的叫出了声。 第三章 缔结友情,同行江湖道 你道来人是谁?正是黄浩在翕山镇上见过的那位白衣书生。黄浩对他颇有好感,一见是他,好生高兴。 当下秦如海指着白衣书生对黄浩道:“这是老朽……”话未说完,就被白衣书生抢了过去:“我是您的义子,您老人家是我的义父,对吧!” 秦如海一脸愕然,随又恍然大悟,笑道:“不错,不错,我是他的义父,他是我的义子。”一顿又道:“义父还没替你介绍这位少侠呢。他是……” 他的话头又被白衣书生抢过:“他是玉面老前辈的高足,”清了清嗓子,然后学着黄浩的语气,“姓黄,单名一个浩字。可对?”说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黄浩也被他逗笑了。接着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姓张,单名一个君字,”边说边向秦如海挤眉弄眼,然后又笑向黄浩道:“你就叫我张君好了。” 秦如海对黄浩道:“你看我这义子,他一来就没有我们说话的份了,倒教少侠见笑 。”又朝张君道:“也不学学人家黄少侠,又懂理,又斯文,还弄得一手好箫。” “义父只知他箫弄得好,不知他箫上的招式更精妙呢!” “哦,对了,听说今天少侠一掌震退了我们帮中的一流好手洪雄和宁锋,这等功力确实惊人,难为少侠年纪轻轻是怎么练成的!” “晚辈自三岁起就开始习练师父传授的内功心法,至今已二十年。加上晚辈机缘巧合,服食了一颗千年毒蟒内丹和一颗千年蜈蚣内丹,因而功力大进。” “这就难怪了!你师父的内功心法本已可夺造化之功。而你服食的两样东西,只需一样,即可增加四五十年功力。少侠这一身功力,只怕当今武林已无人能及,这真是奇迹!除魔卫道,舍你之外,不能作第二人想。武林中出了你这么一朵奇葩,实是江湖侠义道之福啊!” 秦如海这里赞叹不已,一边的张君却在长吁短叹道:“唉,人家既有内丹服食,又有师父悉心教导,怪不得武功这么高。我可惨哪,不但没有内丹,就是师父教起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怜练了这么多年,还是几手三脚猫,我怎么这般命苦哇!” 秦如海笑骂道:“鬼灵精!你又想挤兑你义父了。不是义父不肯教你,实是琐事缠身,抽不出空来。况且,凭我这几手还真成不了大器呢!现下好了,你多亲近亲近黄少侠,向他请教,定会得益不浅。” 黄浩嘴皮子动了动,话没出口就被张君接了过去:“那太好了!黄兄,你可莫吝赐教啊!”才停得一停,忽又风风火火道:“黄兄,趁着月色明朗,不如现在就去教我一手,怎样?” 秦如海把眼一瞪道:“胡闹,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休息,人家黄少侠还要休息呢。” 张君吐了吐舌头,朝黄浩扮了个鬼脸,笑道:“那就明天吧。黄兄,记住了,明天可不准赖啊!义父,我们走吧。黄兄,明天见。”边说边拉着秦如海出了房门。 秦如海连连苦笑着对黄浩道:“这孩子,真拿他没办法!黄少侠,你早歇着吧。” 第二天早餐后,大家在厅上坐定用茶。茶罢,黄浩站起来告辞道:“晚辈在此打扰,又蒙诸位厚爱,心下好生感激。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就此别过。”说罢团团一揖。 洪雄性急,抢着道:“黄少侠,你这就见外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洪雄交了你这个朋友,万分高兴。正希望少侠在敝处多盘桓几日,怎么就要走了?莫敢少侠是嫌我们招待不周?” 张君很快接上了嘴:“黄兄是怕小弟要学你武功么?若果如此,小弟武功不学也罢。” 宁锋、罗定州两位也是苦苦相留。黄浩不知所措,正为难间,秦如海道:“少侠既有要事,我们也不可强留。不过,老朽尚有话说,请少侠屈留半日,如何?” 黄浩哪里还说得出个“不”字来,于是众人重新坐定。 秦如海徐徐道:“近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邪恶的组织。他们网罗江湖宵小、武林魔头,任意杀戮,无所不为。但行踪诡秘,不可捉摸。据老夫长期暗中探察所知,这个组织叫‘白虎门’, 下设红、蓝、黑、白、黄五坛。红坛就设在此地往东五十多里的翕山之内,坛主是人称‘红脸关公’的卢威平。此人本也是条汉子,却不知怎的被白虎门招揽了去。蓝坛设在湖北汉阳九真湖,坛主孙岭,江湖人称‘血手印’。此人心狠手辣,日后遇上,尚须小心。黑坛设在安徽八公山,坛主司马旺,江湖绰号‘毒如来’,用毒手段高明,且擅长易容之术。白坛设在河南老君山,坛主是‘地煞星’游健。此人地煞掌厉害非常,更有一种厉害暗器,叫作‘阎王夺命针’,中人立死,且无丝毫迹象。黄坛设在山西七峰山,坛主是笑弥勒东方不夜。这几位坛主都是当今武林黑道上的不二高手。但门主是谁,总坛设于何处?目下尚不得而知。只知江湖上出了个采花贼,据老夫所知,正是白虎门的少门主。此人年纪不大,但阴险奸诈,心地狠毒,一身轻功出神入化,‘钩魂指’几乎无人能敌。看来白虎门气候将成,大有君临武林之势。昨日丐帮弟子之死,必是白虎门所为,因为从每人头上的血洞看,正是钩魂指所伤。只怕他们下一步就要大肆向我丐帮下手了。老夫意欲先行探出他们的总坛所在地,然后联络七大门派商讨对策。只是那白虎门主据传武功深不可测,七大门派亦恐无人能敌。现在好了,天降少侠奇才,实乃武林之幸。丐帮与七大门派有救了,武林千万生灵有救了!少侠师尊乃一代奇人,侠义肝胆,高风亮节,想少侠也必会以维护武林正义为己任。” 一席话听得黄浩热血沸腾,当下朗声道:“承蒙帮主看重,在下虽然人微力薄,但身为江湖中人,维护武林道义义不容辞,在下唯帮主马首是瞻,誓与白虎门周旋到底!” “好!好!少侠义薄云天,老夫先代江湖同道谢过了。日后除魔,老夫自会遣丐帮弟子通知少侠。”秦如海顿了顿,接着关切地道:“少侠的暖玉箫乃武林至宝,既已在江湖中露了面,须谨防江湖宵小。江湖险诈,人心莫测,少侠日后当多留意。令师昔年为江湖同道误会,少侠既已泄露师门,只怕也会有些麻烦。这些师门过节,能化解者当化解,少侠亦当好自为之。日后在江湖行走,碰到什么为难事,可找当地丐帮弟子协助。”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黄浩手中,续道:“这是本帮飞龙令,本帮弟子见令如见本人。少侠凭此可调遣丐帮中人。” 黄浩心想这丐帮帮主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是一位侠肝义胆的豪侠英雄,也是一位古道热肠的慈祥老人。当下放好飞龙令,感激地道:“帮主教导,在下当谨记于心。帮主如此关爱,实不知如何报答,在下有生之年不敢或忘!” “少侠不必客气,老夫还有一事。这件事嘛……”说到这儿,微笑着看看张君,又看看黄浩。洪雄、宁锋、罗定州三人的目光也在他们两人身上扫来扫去。黄浩不解其意,只想这件事莫非与我和这位张兄弟有关。 秦如海没有顺着刚才话头说下去,却望着黄浩道:“你看老夫这义子如何?” 黄浩由衷道:“张兄弟人生得俊美,又聪明,实乃人间龙凤!” “少侠这么说就好办了。君儿正有高攀之意,想与少侠结为兄弟,却不知少侠心意如何!” 黄浩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当即设案焚香,拜告天地。黄浩二十有三,年长为兄;张君十八,年幼为弟。焚拜毕,张君笑向黄浩道:“浩哥哥,我们既已结为兄弟,从此就是祸福与共了。浩哥哥到哪里,小弟也是跟定了的。” “好啊,有了哥哥就不要义父了!”秦如海说罢大笑,三位舵主也跟着笑起来 。张君顿了顿脚,把头扭向一边。黄浩可笑不出来,口中呐呐道:“不过,愚兄此去有事,怎好劳烦贤弟?” 秦如海道:“哥哥有事,做兄弟的出点力正是理所当然。而且他跟着你,一来可在江湖多所历练,二来得你指点,武功可望有成。这是老夫一番私心,还望少侠莫要推辞。” “只是晚辈恐怕强敌环伺,万一保护不周,却怎生是好?” 张君忙道:“小弟也不是三岁小孩,哪里要人保护!” 黄浩再也无话可说,宴别之后便同张君踏上了通往杭州的大道。两人一路行来,有说有笑,倒也不觉行程之苦。加上张君妙语连珠,一路上谈古论今,还不时指点地方名胜,黄浩心情愉悦,先时一个人初出江湖的那种漂泊孤零之感一扫而空。于是一路玩来,也不急着赶路。 这一日到了钱塘江边,因渡船尚在对岸,两人便在离江不远处坐了下来。张君又打开了他那永远没完的话匣子。黄浩看到他一笑两酒窝儿,不由打趣道:“君弟,大哥怎么觉得你有点像女人!” 张君奇怪地问道:“我哪里像女人了?” “你长得美呀!又爱笑,你看那酒窝儿。还动不动就脸红……” 张君打断了他的话道:“哟,男的就不能笑?就不脸红?” 黄浩也不理会,继续逗道:“君弟,你若是女的,我敢保险,必定是个大美人!大哥还真希望你是女的呢。” “为什么?”张君不解地问。 黄浩笑道:“你若是女的,我们不正好效那鸳鸯比翼,双飞双宿?” 话声方落,张君忽然站起身道:“船到了。”飞也似朝江边奔去。黄浩一怔,随即跟了过去,与张君跨上了刚刚拢岸的渡船。 杭州,无愧为江南名城。北宋崇安柳永的《望海潮》词可以为证。你看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再看那珠玑、罗绮,云树、堤沙;还有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更莫道参差十万人家。 柳郎的笔下,实在把杭州市景之繁华,湖山风光之秀丽,人们生活之豪奢,描写得可谓淋漓尽致。无怪金主完颜亮闻歌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这虽是说的词作之佳,但如无此佳境,又何来佳作?如此佳境,也难怪有人要“直把杭州作卞州了” 此际,东曦既驾,西湖上已是游船幢幢。其中一条小舟正在琉璃般的水面上滑行,舟中坐着一蓝一白两位俊公子。这两人正是黄浩与张君。他俩昨晚到杭州,在最大的一家旅店投宿。黄浩今日原打算去拜访府台张大人的,但张君死活不肯,强要拉他来游西湖。黄浩拗不过,只好宽下心来游览一天,何况他也多年来就有一游西湖的愿望。 两人放怀畅游,饱览湖光山色。黄浩本是儒雅之人,此刻面对如此美景,不禁诗兴大发,长声吟哦起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哟,浩哥哥还是位饱读诗书的才子呢!不过,从这首诗看,苏学士似乎以为西湖之美无处可比。其实大大不然,论秀媚,西湖就比不上鉴湖,天真自然,楚楚有致;论宏伟,又比不上太湖,烟霞万顷,气象万千。”敢情张君也是诗中方家,更是善赏胜景的名流。 黄浩不以为然道:“西湖虽美,但毕竟不是鉴湖太湖,又怎能占尽天下秀色?然而,唯其不是太湖、鉴湖,也才显出了西湖的本色。若然它与太湖、鉴湖无别,也就不成其为西湖了!” 张君只觉这话大有深意,不由连把头点。 正在兄弟俩指点谈笑间,忽然从靠近岸边的一艘画舫上飘来一阵悠扬的歌声,还夹杂着咿咿呀呀的胡琴伴奏声。两人凝神谛听,只听歌曰:“普天下锦绣乡,寰海内风流地。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水秀山奇,一到处堪游戏。这答儿忒富贵:满城中绣幕风帘,一哄地人烟凑集……”歌的却是元人关汉卿的《南吕·一支花》,也是颂的杭州美景。比起柳永的《望海潮》词虽有不及,但婉转细腻之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加之歌者嗓音莺声燕语,娓娓唱来,真还使人心动神摇。两人身临仙境般的胜地,耳闻曼妙歌声,只觉飘飘然有出尘之感。为歌声所迷,他们的小舟已于不知不觉间靠向了画舫。这时画舫上一曲方罢,赢得一片掌声。 二人抬眼望去,见画舫中央站着一位穿着朴素,十七八岁年纪的姑娘,细皮白肉,婀娜多姿,方才就是她在唱曲儿。姑娘身边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二郎腿上架着一把胡琴,周围坐了满满一圈听众。 掌声方歇,白发老人放下手中胡琴,起身朝四周拱手作揖道:“各位看官,老汉父女投亲不遇,流落异乡,小女临时学得几支曲儿,想换个盘缠,以作回归故里之用,望各位关顾!”然后转向姑娘道:“英儿,还不向看官们讨赏!” “小女子英姑先在此谢过了!”自称英姑的姑娘向四周盈盈一福,拿起一个木制的盘子,莲步姗姗,绕场向听众讨赏钱。听众中小气的就只给几个铜板;也有那出手大方的,一给就是二三两银子。 忽然,不少人啊的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英姑面前一人。原来英姑此时正站在一位贵介公子面前。这公子看去二十四五年纪,白净皮肤,很有几分英俊。此刻,他手上拿着一锭五十两重的纹银,往英姑手中的盘子里放去。坐在他右边的一位脸色阴沉的中年文士沉声道:“姑娘,这一锭银子足够你们作盘缠了,你也不必在此卖唱。” 拉琴老人忙向贵介公子长揖道:“恩公厚赏,小老儿父女不敢言谢。既然恩公喜欢听曲儿,就让小女给您多唱几曲。” 贵介公子点点头道:“本少爷正是要听她唱曲儿。不过……”沉吟了一会,却不说下去。 那中年文士横了老汉一眼,又对贵介公子恭谨地一躬身,然后转向英姑道:“这里人多嘴杂,有扰清听。这位杨少爷的意思是要你随他去,就等如包了你这一天一晚,明天你也好上路回家。” 老汉大惊,抢着道:“这个万万使不得!小老儿父女不是卖艺的,不能受人包雇。这锭银子老汉无福消受,就此奉还便了。”说着,从盘中拿起那锭大银递了过去。 中年文士一把握住老汉持银的手腕,沉喝道:“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这银子你不要也得要,你的女儿不去也得去。”手上略一用劲,只听老汉口里连声哎哟,痛得眼泪也流了出来,手上银锭啪的一声掉回盘中。中年文士又喝道:“还不快去收拾东西上路!不然,哼,哼……”手臂一振,把老汉摔了个大跟斗,倒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 英姑吓得慌了,跑过去扶住老汉,带着哭音叫道:“爹爹,爹爹,你不要紧吧!” 周围人声鼎沸,岸上围观的人亦如潮涌。人们议论纷纷,时而有愤愤不平之声发出,但没人敢出头。 第四章 深夜遇险,少侠闹杭城 一旁早恼了两位少年侠士,这便是黄浩和张君。黄浩性情本温和,见了这等情景也不由动了气,正欲上前,却被张君抢了先。张君纵身一跃,如一片树叶般,轻飘飘落在英姑身旁,一把老汉左脉,对英姑道:“姐姐不必惊慌,你爹爹不妨事。”帮着英姑把老人扶在凳上坐下,然后拿起盘中那锭大银,朝中年文士甩去,口中喝道:“还你的臭钱!”又在衣服里一阵掏摸,把身上所有零碎银子都拿了出来,对英姑道:“这二十来两碎银姐姐暂且收下,如若不够回家盘缠,待会再想办法,先看我给你出气。”他霍地转过身,指着中年文士鼻子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竟敢胡作非为、欺压良善,这杭州府并非没有王法的地方,怎容得你这种恶徒撒野!来来来,让本少爷教训教训你这目中无人的蠢材!”说罢,一式潜龙升天,身法美妙,飞过岸边围观人群头顶,飘然落地。只听得人们轰天价喊了一声好。 中年文士哪甘示弱,沉吼一声,身形一纵,在空中一连两个筋斗,刚好落在张君面前。他虽气极,却也不敢贸然出手。两眼精光突射,狠狠盯住张君。 张君也不敢大意,暗中凝神戒备,外表却故作轻松,悠闲地一甩袖子,不屑地道:“要打就打呀,何必装出一付吓人的样子,倒像疯狗要咬人!” 中年文士气得哇哇大叫,双掌猛然推出,掌缘朝张君胸口砍来。张君大怒,轻轻一旋身,左手衣袖一拂,把撞来的双掌带过一边,右手食、中二指骈指如戟,朝对方左肋点去。文士大惊,慌忙旋身向右急避,腰际被指风扫过,竟然隐隐作痛。还幸亏他闪避得快,这一指若然击实了,怕不敲断他两根肋骨! 两人交手仅一合,中年文士就险险吃了大亏。这一来是因为他被张君一骂,不由心头焦躁,出手就不免浮泛;二来是因为张君一出手就是降龙手中妙着,而降龙手是丐帮帮主秦如海的成名绝技,张君固然功力不足,威力亦已非凡。中年文士一招失手,心中暗骇,立即平心静气,凝神对敌。两人再度交手,竟然斗了个不相上下。这一个拳出如猛虎下山,那一个掌到似狂风卷地,越打越快。两人一身轻功均臻上乘,这一以快打快,到得后来,就只见两条身影上下翻飞,却分不出谁是谁来。 打到分际,张君卖了个破绽,正要一招得手,不料膝弯一麻,脚下一个踉跄,险险摔了一跤,连忙向上跃起。人刚落地,脚跟尚未立定,中年文士人到掌到,要想闪避万万不能。正在这时,张君听得噗的一声响,中年文士竟然双膝着地,跪在自己面前,双手软软的垂在身旁。张君心知是黄浩暗中相助,扭头望着黄浩一笑。中年文士被那贵介公子拉起如飞遁去。 张君要追,黄浩道:“君弟,穷寇莫追,让他去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我们还是去看看那位老伯,或许他还用得着我们帮忙。”张君这才作罢。 两人忙了大半天,才将英姑父女安顿妥当。 当晚,月色明朗。入夜之后,张君正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想心事。忽见屋顶上出现一道黑影,闪了几闪,就从一家屋顶上跃了下去。他心中一惊,那地方正是英姑父女落脚处,也不与睡在隔壁的黄浩招呼,就从窗口穿射而出,悄没声息地朝夜行人落下处掠去。他从后院跃下,悄悄掩到窗前,舐破窗纸,往里一看,英姑父女正靠着椅背,面向而坐,不言也不动。心中正惊疑,鼻中陡闻一缕异香,大惊之下赶忙跃退。身形方起,只觉通身软绵无力,一跤跌倒在地。很快有人塞了一件东西在他口中,然后把他装进了一只袋子,扛在肩上,颠颠簸簸地走了许久,才停下来。 一个声音道:“放哪儿?” 另一个声音道:“就放这儿。” 接着是开门声,再接着是张君被丢在地上,然后是关门落锁声。 张君掏出了塞在口中物事,又挣扎了好一阵,才从袋子里爬出来。四周一片漆黑,根本不知身在何处。正自没做主张处,猛可里听得身后一声女子惊呼:“爹爹,你在哪儿?” 张君听了,又惊又喜道:“英姐姐,是你!”边说边循着刚才话声传来处扑了过去。谁知浑身不得劲,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朝前栽了下去。 英姑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听出是张君声音,当下摸了摸胸口,轻轻道:“张公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张君叹了口气道:“哎,别提了。我中了暗算,一身功力尽失。”顿了顿又道:“英姐姐,你刚才不是好好坐在房内么?怎么也到了这儿?你爹爹呢?” 英姑道:“傍黑时分,我与爹爹正在收拾东西,房门忽然无故自开,接着进来两个黑衣人。我刚要叫喊,被其中一人在身上戳了一下,立即动弹不得,也出不得声。他们又把我和爹爹放在椅上坐好,一会儿后,就有人把我挟在肋下,一直掳来此处。”她想到爹爹下落不明,语声哽咽道:“只不知他们把我爹爹怎么样了!” 张君安慰道:“你爹爹年纪老迈,又不会武功,料想那些人也不至于难为他。我们倒是想想办法看,是不是有逃生的希望。” 于是两人分头在房中摸索。他们发现,房里只有一张床,一条长凳,其余什么也没有。墙虽是泥土的,却无丝毫缝隙。没有窗子,只有一扇小门。 张君忽然小声道:“有了,我身上藏有一柄匕首,我们正好趁着黑暗在墙脚挖一洞。”说干就干,当即动手挖了起来。张君手上乏力,泥土表层坚硬,弄了许久才挖了不过两三捧土,于是英姑接过去继续挖。两人就这样轮流挖了近两个时辰,墙洞才打通,刚好可容一人爬出。张君累得躺在地上呼呼喘气,一时无法行动,气喘吁吁道:“英姐姐,你……先逃吧……我,歇一会……再,再出去。” “不,张公子,要逃我们一起逃。” “你还是先走吧。英姐姐,你听我说,你的爹爹,还在等着你,难道你不顾,你的爹爹了么?” 听他提起爹爹,英姑一时还真有些为难,心想:是啊,我不回去,爹爹怎么办?但我一走了之,张公子又怎么办?他为我遭此厄难,我怎可不顾他而只图自己逃命!想到这儿,毅然道:“张公子,你不能走,我也是决不会走的!要死要活,我和你在一起便了。” “英姐姐,你又何苦如此!”张君无奈道,“也罢,待我调息一会,一起走吧。” 说话之间,子时已过。张君调息未已,忽听门外隐隐传来交谈之声:“霸儿,少门主交代的事都办好了?” “一切都按少门主的吩咐办好了。”回答的是一个粗嗓门。 张君已听出,问话的是江南四凶中的双锤张猛,答话的是他的徒弟张一霸。 “人呢?”还是张猛问。 “就在这房内。” “不知少门主要怎样处置这两人。那女娃儿……”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却被另一个陌生声音打断:“胡香主,你又何必心急。等少门主玩过了,自然……”这人也没说完,就被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截断:“不,这女娃我另有用处,谁也不能动她!” 张君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少门主了。 “赵小青,呼延年。”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叫道。 “属下在。” “你俩今晚值班,不可大意。” “是。” “其余的都回房歇了。” “是。” 张君猜想:那个少门主是什么人物?他说对英姐姐另有用处,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张猛师徒为什么也在这?赵小青、呼延年又是什么人?胡香主是哪个帮派门下的香主?……蓦然惊 悟,莫非他们都是白虎门的?想到这,不觉有些心惊胆战,白虎门少门主正是江湖上人人痛恨的采花恶贼……他不敢想下去了,忙对英姑道:“英姐姐,快逃,迟恐不及!” 可是已经迟了,就在这时,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团亮光照进房内。张君忙靠墙而坐用身体把洞堵住。 两人在暗中呆了许久,突然一见灯光,一时睁不开眼来。过了一会睁眼一看,不由双双惊啊出声。进来的那人正是昨日在船上拿出五十两纹银给英姑的那位贵介公子。张君心中了然,这人就是白虎门少门主!他心跳虽然加速,却强作镇定道:“你待怎样?” “本少爷不想怎样。你放心,你虽然中了酥骨散,也只是五个时辰不能运功而已,五个时辰后便可恢复如初。只要你答应本少爷一个条件,本少爷是不会为难你的。” 张君惊疑不定,明知这条件必然苛刻,却也不由问道:“什么条件,你且说说看。” “你两次救这位姑娘,想必对她有情有义。本少爷的条件就是要成全你们,要你们今晚在此成亲。只要你马上和她洞房花烛,本少爷立即给你解药,并任你自去。这条件怎么样?” 张君正不知他会提出什么刻毒条件来,千算万猜也料不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更加又惊又疑,心想: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他哪会有这等好心肠!况且,他本是采花贼,玉姐姐这等美色当前,他却不为心动,这又是何故?想到这人之阴险莫测,不禁惧意大生。 不说张君又惊又疑又急又惧,却说英姑初时害怕,待听了那人提出的条件,心情与张君又自不成。她是又惊又喜又忧又羞:惊的是想不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喜的是张公子不仅人生得俊美,而且又有本领,更要紧的是他心地好,何况他对己有恩,今生若是嫁得这等郎君,实是前生修来的福分;忧的是这人说话是不是算数?张公子又会同意么?羞的是自己虽也倾心于张公子,但若真的今晚成亲,事情未免太突兀了,叫人怎能不羞! 两人正各怀心事,那少门主已等得不耐,逼问道:“怎么样,这条件你答是不答应?” 张君仍未做声,那少门主冷笑道:“你别不知好歹!你既不肯,本少爷也不勉强。不过实话对你说,本少爷可是戏蝶狂蜂。”继而转向英姑诡笑道:“姑娘,这小白脸不要你,你就跟了本少爷吧。”说着朝英姑走去。 英姑大惊,可怜巴巴看着张君,那意思显然是说:“你快答应了吧!” 张君脸涨得通红道:“且容我再想想。” “少门主”倒很爽快,大笑答道:“那你就想吧,不过要快!”说罢转身走出,还随手带上了门。 英姑急急对张君道:“张公子,我们快从洞中逃出去吧!” 张君摇头苦笑道:“英姐姐,我们是逃不出去了的。” 两人一阵沉默。灯光一跳一跳的,犹如鬼火,照得房内一片昏黄。虽非黑暗,却比黑暗更加沉重,更加诡秘,更加恐怖。 终于,英姑打破了这沉默,她脸上火辣辣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道:“张公子,你……你喜欢我么?” 张君默然点了点头。 “那你就……答应了吧!我……”下面的话英姑羞于出口。 张君仍默然无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英姑见他这样子,心里很难过,知道他内心并不真的喜欢自己,于是伤心道:“公子就算不愿意,也不妨暂且答应了。我这条命本是公子救的,就算还给公子,也是我心甘情愿。公子得了解药,就可自行离去,大可不必管我。”说罢两个眼圈儿一热。 张君知她误会了自己心意,忙摇手道:“英姐姐说哪里话来,我怎会不喜欢你呢?我又怎会丢下你不管呢?我不答应是有缘故的呀。首先,对方用心不明,料必不怀好意;其次,我助你两次在先,若与你成亲,势必落个挟恩望报之名,叫我日后如何有脸在江湖行走?再次,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岂可如此草率从事!还有……”说到这儿他停住了。 英姑忧心忡忡道:“但若不答应,非但公子得不到解药,只怕我也难逃污辱,如何是好?” 张君也觉此事甚是棘手,无可奈何道:“也只好敷衍一时是一时了,到时候再说吧。” “敷衍可不行!”那少门主阴笑着,边说边走了进来,一步步向英姑逼去。英姑吓得一个劲往张君身后躲。 “姑娘,这小子对你无情无义,你又何必定要跟他。来来来,本少爷包你快活就是。”说罢,抓住英姑右腕一带,英姑整个人就到了他怀里。他将英姑一把捧起,往房内唯一的那张床上放去。 英姑拼命挣扎,却如何挣扎得脱! 张君一时乱了方寸,脸色变得煞白。忽听英姑一声尖叫,原来那恶贼已撕掉了她的外衣;接着又一声惊叫,中衣也撕掉了。眼看英姑通身就只剩下一件胸衣,一条内裤,再撕就要一丝不挂了。 正在这时,外面喝斥之声大作。 那少门主大惊,忙放了英姑,身形一晃,疾朝门口射去。正待反身落锁,侧面一道掌风无声无息拂来,及体方始发觉。他也确实了得,危急之际猛一侧身,横移数尺,将掌风卸去大半。饶是如此,也还是受了伤。 却说张君正想招呼英姑趁乱从墙洞中爬出去逃命,忽见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张君定睛一看,不由心头狂喜,精神一懈,顿觉身心交困,叫了一声:“干娘!”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五章 弦歌达意,红颜留芳迹 第五章 弦歌达意,红颜留芳迹 再说黄浩,天黑之后也想着心事。想到明天去张府,得见父母故人,能听到一些父母生前事迹,也可稍慰缅怀之情。正想间,听得屋顶发出一丝轻微响声。这响声本微不足道,常人是很难听见的。但黄浩是何等样人,只不过他明知屋顶有人,却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偶然路过的夜行人。可是接着又响了两下,这次他忍不住了,心想这夜行人莫非冲我而来?于是身形电射,穿过窗户,单脚在窗沿一点,紧接着一式大鹏展翅,飞上屋顶,一旋身,落在屋面。 屋面上空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他举目朝四周一扫,月色下一条人影在屋面上朝正南方向星泻般飞掷而去,身形已在十数丈之外。黄浩展开身法紧追不舍。约莫一刻,已快追上,那人钻入前面一片黑影中不见了。黄浩赶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大片密林,暗哼一声,心道:你躲到里面,莫非我就不敢进去!正要闯入,却见林中钻出五个人来。 黄浩借着月色一瞧,见正中一人,正是今日西湖画舫上的那位贵介公子,右手第一人便是那中年文士,左手第二人却是在翕山镇上交过手的江南四凶之一的双锤张猛,其余两人则未见过。 正在他打量之际,那贵介公子开口道:“朋友,本少爷在此恭候多时了。”说罢拱了拱手。 “阁下深夜派人引在下至此,有何贵干?”黄浩也一拱手。 “只想和兄台交个朋友,并借样东西,不知兄台肯是不肯?” “在下身无长物,似乎没什么东西可借给阁下。” “暖玉箫!兄台不会否定有此物吧?” “不错,在下是有一支暖玉箫,但这是家师所传之物,不便送人。”黄浩心道:来了,果然不出秦帮主所料,这暖玉箫已惹来了麻烦! “少门主,何必和这小子多费唇舌,待属下把他拿下便了。”中年文士朝少门主躬身请命。 少门主一摆手,阻住了中年文士,继续道:“既是如此,本人也不让你太过吃亏,拿一件家传之宝与你交换,朋友意下如何?” “不换,不换!阁下不必多说,如无别事,在下告辞了”说罢就待转身离去。 少门主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你走得了吗?”一挥手,他身边四人立即刷的散了开来,呈四象之势把他围在当中。四个人八股兵刃齐齐指向黄浩。 黄浩一见四人兵刃,顿时醒悟,原来是江南四凶!他已领教过张猛的双锤,也见识过赵小青的功夫。凭这四人,即使联手合击,又哪会放在他心上!他安然站在那里,神态悠闲潇洒,哪里象是面对强敌。 四凶见黄浩生似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心里这个气可是不打一处来。但气归气,却谁也不敢抢先出手,因为他们已从张猛口中知道了黄浩的厉害。四人围着黄浩走马灯似的转了几圈,赵小青一声暴喝:“打!”八股兵刃狂风暴雨般朝黄浩卷去。 黄浩一式金鸡独立,单足点地,然后身子陀螺般一旋,两袖一摆,呼地发出一股罡风,硬生生阻住了攻势。四人怒吼连连,越攻越急,八股兵刃织成了一片光网,把黄浩罩在当中。黄浩双袖翻飞,在周身扫起一圈罡风,任你攻得再急,也进不了圈子半分。 猛然一缕指风锐啸而至,要想闪避已不及。好在黄浩功力已达随念而生之境,一觉不对,周身即布起一层护身罡气。饶是如此,也觉胸口疼痛,如中锤击。原来那一直在旁观战的少门主,眼见四人不敌,于是暗以勾魂指偷袭黄浩。这勾魂指煞是厉害,练到十成功力,可于五丈之内洞穿人脑。不过他只六七分功力,黄浩又有护身罡气,所以不能奈何黄浩。但他在旁东一指西一指不停偷袭,黄浩却要分心应付。处此境地,黄浩除非施展绝技,否则要想脱身一时还真不容易。但师门神功绝技一旦施展,那四人不死亦必重创,他如何肯无故伤人性命!正在为难之际,忽听一声喝叱,见那位少门主被一条人影截住,逼得后退不迭。他顿感压力一轻,双袖连扬,把四人各各逼退五步,正待进步反击,但听一声呼啸,四人应声一跃而退,飞纵逃去,顷刻无影无踪。 黄浩无心追赶,回过身来,要向刚才助拳的朋友道谢,那人却已不知去向。他举目四望,见另一边暗影处有一人,便走了过去,抱拳道:“朋友援手之德,在下在此谢过!” 那人不言不动,黄浩近前一看,只见那人神情恐怖,眼光呆滞,原来是被人制住了穴道,于是随手替他解了。 那汉子穴道一解,扑通一声跪在黄浩面前,口中说道:“小人愿将所知的一切相告,只求少侠饶命,请那位姑娘开恩,把解药给了小人!”黄浩对这汉子的话却是丈二和尚,不知头脑,不由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位姑娘?要的又是什么解药?” 那汉子哭丧着脸道:“那位姑娘适才给小人吃了一粒化骨丹,说只要小人把一切都告诉少侠,她就给小人解药,这会儿却不知她到哪儿去了,只求少侠饶命!” 黄浩心中一动,故意冷冷道:“好,我答应给你解药,但你得先把知道的对我说了,不得隐瞒。否则,你等死吧!” 那汉子浑身抖了一下,不住磕头道:“小人不敢!”于是他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刚才同江南四凶一起的,正是白虎门门主之子,叫杨定海,半个月前从白虎门总坛到了浙江。这汉子是白虎门红坛坛主卢威平的亲信,叫卢春,轻功颇有造诣。他今晚奉了杨定海之令把黄浩从旅店中引出来。从卢春口中,黄浩还探知了白虎门在杭州的联络点,同时也证实了两件事:杨定海正是江湖传言的采花淫贼;丐帮十数人被害确系杨定海所为。 卢春说完这些事情后又道:“请少侠开恩,赏小人解药!” 黄浩心想我哪有什么解药给他!又一想,既已答应了他,怎可失信?那女子既然适才还在这儿,说不定这会儿仍在附近,我若找到了她,既可解开心中疑团,又能顺便给卢春要些解药。于是对卢春道:“你且在此候我。以两个时辰为限,无论找不找得到解药,我一定返回。”言讫腾空而起,往树梢上掠过,倏忽便不见了。他在树梢上绕着林子奔行了一周,没见到半个人影。心中犹疑,便落下树梢,在林内搜寻起来。 正搜寻间,隐隐听林深处传来弦歌之声,不由自主循声奔去。奔行十数丈之后,陡觉眼前一片开阔,耳中隐隐闻得江涛之声,知前面不远处就是钱塘江。再寻弦歌之声发源地,却原来是在左前方,一座石砌高台之上,月色下坐着一人。 凭黄浩的眼力,虽还隔好几丈,仍看得分明,那是一位女子。她面前一张石案,案上一物,正是一张琴。那女子正在伏案抚弦,引亢高歌,此刻一歌方了。片刻之后,弦歌又起。 这次黄浩听得真切,那女子歌的是南宋初时女才子李清照的《武陵春》。歌曰:“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清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听声音,如新莺出谷,似乳燕归巢,甜甜的,嫩嫩的,脆脆的,亮亮的,应是出自十八九岁少女之口;揣乐意,却又似五十老妇,在倾诉自己一生的流离际遇,那愁苦之情真怕是双溪的小舟也要载不动了。黄浩听来只觉回肠荡气,不由痴了,脚下不由自主向高台移去。 突然,弦歌声嘎然而止。黄浩停步定睛看去。这回走得更近,虽还不很真切,但大体上可看出,弦歌者系一年轻女子。黄浩心想:这位姑娘年纪轻轻,竟也有如许愁苦,我原以为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看来这位姑娘的不幸只怕不在自己之下,顿起天涯沦落、同病相怜之感。又想她琴技歌 喉俱佳,必也是位善解音律的方家,若得结识,实是平生快事! 他正想着,林中忽然闪出一条苗条人影,倏忽之间上了高台。又是一位年轻姑娘。这姑娘一上高台即把头凑在抚琴姑娘耳边,轻轻说着什么,还不时吃吃的笑两声。那弦歌姑娘点了点头,便又开始伏案抚弦。这回却是弦而不歌,琴韵流畅,一时如飞泉飒飒,是那样的轻松;一时又如奔鹿呦呦,是那样的悠扬;一时如柳荫莺语,婉转流利;一时又如幽咽泉流,缓慢低沉……只听得黄浩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一声幽幽的叹息,把他从痴迷中惊醒,想起刚才听到的琴曲,心中大动:这不是《凤求凰》曲中的琴谱部分么?师父谢世前交给自己那部《凤求凰》琴箫合乐曲谱时,还一再叮嘱,日后若遇会此曲中琴谱部分者,此人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务必好生待他(她),想到这儿,黄浩心中大喜。又一转念,这位姑娘也许只知琴谱,而不知箫谱,我何不把箫谱部分奏上一奏,看他如何! 箫声一起,高台上姑娘惊咦了一声,跟着琴声也响了起来。琴箫竟配合得丝丝入扣,和谐无比,听来只觉你缠我绕,情意绵绵。有时如情窦方开的少女,心上时时涌起一股莫名的轻愁;有时像初恋的情人,在花前月下窃窃私语,互诉衷肠,诉不尽的甜言蜜语,道不完的海誓山盟;有时又似恩爱夫妻生离死别,悲悲切切,哀哀凄凄,纵令铁石心肠的人,亦欲为之一洒同情之泪…… 一曲已罢,那余音仍在黄浩心头缭绕。古人说“绕梁三日”,这一曲琴箫合乐的《凤求凰》,在黄浩心头只怕要绕上一辈子了!他已从心底把那位姑娘看成平生唯一知己,虽未谋面,但他确信,她的心是与自己相通的。于是忘掉了心中的男女之防,坦然向高台走去。恰在这时,两位姑娘从他走来的相反方向下了高台。他不好意思出声招呼,但又不甘回头,便绕过高台,不疾不徐跟在两女身后。 远远的江边一条小舟上仍亮着昏黄的灯光,两女径直上了此舟。黄浩正想跟上,舟上灯光突然熄灭,舟中顿时一片漆黑。只钱塘江水在皎月的映照之下,波光闪闪。 第六章 棋逢对手,侠士生豪情 黄浩见熄了灯,不好唐突佳人,心想明日一早再来罢,转身怏怏而去。 穿过树林,到了刚才打斗之处,猛然想起卢春。一看卢春已不在,不由站在那儿发起呆来。自己竟把弄解药的事全给忘了!想到解药,想到卢春说的姑娘,心中灵光一闪,自语道:“莫非是她?”随又摇摇头,失笑道:“不会的,如此高雅的姑娘,怎会玩弄那般歹毒的药物!” 正自想着,陡见眼前银光闪耀,一柄长剑已指向自己前胸。黄浩一惊,迅疾飘退数尺。抬眼看去,见一人个子高瘦,头脸均已蒙住,只露出一对眼睛。手中一柄宝剑,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剑尖直指他前胸。他知此人武功定然不俗,不然,不可能在不知不觉间靠近自己。他不敢大意,反手抽出暖玉箫,指向对方剑尖,口中朗声道:“阁下何人?因何挡住在下去路?” 蒙面人没有回答,只向前跨出一步。 黄浩提高声音道:“阁下何人?” 蒙面人仍不回答,又朝前跨出一步。 黄浩厉声道:“阁下再不回答,黄某要不客气了!” 蒙面人置若罔闻,这次朝前跨了一大步,已然到黄浩身前五尺处。他手腕一抖,手上剑发出龙吟之声。 黄浩口中厉喝,却不抢先出手。蒙面人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出手抢攻。一柄剑在他手中展开,竟幻出千百道剑影,向黄浩周身要害刺来,而且来势迅疾,飘忽莫测。黄浩估敌不足,只用了六七成劲力朝剑光圈去。箫、剑在一招之间相交了数十余下,好似繁弦密鼓,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虽挡住了蒙面人的大部攻势,但因劲力不足,最后指向右手曲池穴上的一剑竟然挡避不开。正以为右臂必废,决难幸免。谁知蒙面人在剑尖将要触及他皮肤的刹那,猛然收剑撤招,更不追击,却昂然站到了一边。 黄浩又惊又疑,惊的是蒙面人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疑的是蒙面人为什么会在将要得手时收招。再度交手便不敢轻敌了,数招过后,越打越是心惊。从剑法看,这人招式变幻无穷,沉稳中有轻灵,较之峨嵋、武当剑法毫无逊色,而在轻灵犹有过之。从功力看,这人虽稍逊黄浩,但他内功特别,从剑上逼出来的内力寒气森森。更令黄浩吃惊的是,这人轻功之高比他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不得,只好施展师门绝技玉箫十八式了。玉箫十八式是玉面书生博采各家剑派之长,经五十余年精研而成的一套剑式,它以箫为剑,招式精妙,举世无匹。而更厉害的是,把太阳神功运起,通过暖玉箫发出,即会产生一股灼热气流。所以,这玉箫十八式一经展开,任你绝顶高手,亦难抵挡。 黄浩朗声道:“阁下小心,在下要得罪了!”右脚朝前倏移一步,右手箫自左而右猛一挥,一道白色弧光带着一声锐啸和一股灼热的气流朝对方颈部划去。这便是玉箫十八式的第一式“飞虹断空”,粗粗看去极似峨嵋剑法中的一招“横云断月”,其实根本不同。这一式“飞虹断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包含了好几个变化,叫对方无法捉摸,非但不知它要攻向哪个部位,甚而至于它是扫呢,还是劈,或是点,对方都把握不定。因为这一招似实乃虚,却又虚中有实。你若接招,它便是虚的;你若不接,它就变成了实的。他满以为这一招纵不能伤了对方,也得把他逼退几步。 哪料蒙面人武功确实不凡,他根本不退,只把上身猛然往后一仰,双膝以上身子几与地平。然后左腿一伸,只凭右脚着地,支撑住整个平躺着的身体,接着一旋身,右手剑一招“旋转九州”,朝黄浩双腿挥去。这几下动作说来话长,其实只不过眨眼工夫。眼看这一剑离黄浩双腿不过数寸,确已险到极点。好个黄浩,临危不乱,身形陡然拔起,然后头下脚上,一招“天垂平野”,撒下一天箫影,朝蒙面人当头罩下。 才一出手,黄浩顿即后悔了,自忖我与他无怨无仇,怎可伤他性命!原来这一式“天垂平野”,是玉箫十八式的第十六式,而这十八式一式比一式厉害,这一式的威力可想而知。他当然不是有意要伤蒙面人,只是他刚才没料到蒙面人会出那种怪招,一时差点吃了大亏,虽然化险为夷,毕竟落了下风,不由激起了好胜之心。加之这第十六式原本就是凌空施展的,而他又正好因避险招而腾身空中,于是顺手使出了这一式。他一后悔,发招时内力自然减了几分。内力一减,这一招的威力自然也就不能全数发出。不然,对方四面八方均在箫影笼罩之下,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怎能逃过这一招之厄! 蒙面人见黄浩使出的这一招把自己全身罩住,无可退避,把心一横,右手剑在头前方舞起一片剑网,双脚在地上一较劲,整个身子平贴地面,如脱弦之箭斜射而起,竟然给他撞破箫网,脱了这一招之险,但人已吓出一身冷汗。 两人再度交手,俱各深怀警惕之心,不敢有丝毫大意。黄浩把玉箫十八式的前十五式施展开来,但见箫影重重,攻势如长江大河,沿沿不绝,方圆数丈之内,热气迫人。那蒙面人展开一套奇妙的剑法,但见千条瑞气,万缕银光,幻成一面如精钢织就的巨网,挡住黄浩的攻势;而且剑光到处,寒气森森。两人这一场好打,交手百招以上还是不分胜负。 这一来激起了黄浩的豪气,不论对方是友是敌,这种武功高手,错过今日到哪里找去?于是一心要和他较量个痛快!不料蒙面人斗到两百多招后,突然跃出圈子,一声不响飞逝而去…… 回到宿处,黄浩一时哪能入睡,只翻来覆去地想着刚才的奇遇。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匆匆盥洗完毕,就去叫张君同进早餐。在门外连叫数声,不见回答。又在门上敲了几下,仍没动静。黄浩感觉不对,习武之人本很警醒,怎会睡得如此之死!何况天已大亮。用力推门,里面上了闩。跑到后面,一看窗门大开,房里空荡荡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想到昨天说好今天一早去送英姑父女的,或许他已先去?于是也没心事吃早点,就往英姑父女住处去了。 英姑的爹爹正坐在椅上发呆,黄浩一进去,老人泪流满面向他哭诉昨晚发生的事。黄浩慌了,英姑被劫,张君只怕也出了意外!关心则乱,他在杭州城里大街小巷奔跑寻觅。偌大的杭州城,毫无目的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奔波了一上午,人未找到,自己倒累得疲惫不堪,肚子更是饿得发慌,正待弄点东西吃,一眼瞥见前方拐角处坐着一老年乞丐。他心中一动,走到那老丐面前,拿出秦如海送他的飞龙令,托在掌中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老丐一见飞龙令,眼露喜色,但一瞬即逝。然后爬下叩头道:“属下拜见少侠!少侠有何吩咐?” “请跟我来。”黄浩把老丐带到僻静处,“你在丐帮是什么身份?” 老丐恭谨答道:“老乞丐是丐帮浙江分舵萧山地面的香主,叫马旺。” 黄浩急切道:“马香主,你总该知道你们帮主有一位义子吧。” 马香主略一犹豫,随即点了点头。 黄浩续道:“他是在下拜弟,昨日和在下同到杭州,昨晚突然失踪。另外还有一位叫英姑的姑娘也失踪了。在下想劳动贵帮查找一下,贵帮眼线密布,消息灵通,查找起来容易得多。马香主可肯帮忙?” 马旺忙不迭道:“少侠吩咐敢不从命,三日之内,少侠静候佳音便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有些迟疑道:“不过,老乞丐恐怕要调一些非本人属下的丐帮弟子帮助行动,没有帮主号令却是不便。少侠若能将飞龙令暂放老乞丐处一两天,老乞丐就好便宜行事了。少侠可信得过老乞丐?” 黄浩本没什么江湖经验,听他如此说,也不便拒绝,心想 他是丐帮香主,飞龙令暂放他处料亦无妨,便将飞龙令递了过去道:“马香主说哪里话来,飞龙令本是贵帮之物,何况马香主又是帮我找人,既然用得着,只管拿去好了。” 马旺接过后慌忙往怀里一揣,然后一揖道:“少侠可有其它事?” “没有了,此事有劳香主,在下先谢过了。三日后在下在‘高升客栈’等你。” “不敢!少侠既无他事,老乞丐就此别过。”说罢如飞而去。 黄浩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有丐帮帮忙查找,不久当可得到君弟消息。再说,凭着君弟的聪明、机智和武功,一时总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放下心事饱餐一顿,回到客栈欲待休息,蓦然忆起昨晚神交的知音,那位姑娘昨晚是在舟中过夜,今日那条小舟是否仍在江边就不得而知了,于是急急往昨晚合乐之处奔去。 到得江边,但见烟波浩渺,人去舟空。黄浩惘然若失,如此知音,昨晚一别,再到何年何月才得相逢?深悔自己失之交臂!怅然之感无可排遣,不由自主就想借箫声一吐为快。箫声一起,数里之内清晰可闻。 忽然,沿江而上飞一般飘来一条人影,黄浩注目看去,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却正是翕山镇上见过一面的姑娘,自己与张猛架梁子,追根究底还是因她而起!于是停了弄箫。那少女径直朝他奔来,人如娇花,语如珠玉道:“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跟我来吧。”说罢转身领路而行。 黄浩略一犹豫,问道:“姑娘,你家小姐是谁?因何事要见在下?” 红衣少女神秘地一笑道:“公子莫问,到时自然知道。” 黄浩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便再问。跟着红衣少女行了二里许,眼前出现一处村子,百十户人家。 红衣少女在村头一家院门口停了步,侧身相让道:“公子请进。” 黄浩进得门来,抬眼一望,院子不大,倒也十分干净、整洁。院子里靠墙摆了一些渔家用具;院子靠后,左手是一排五间平房,右手是一座小红楼。却不见什么小姐,院子里根本就没人。他不由向红衣少女看去,以示询问。 红衣少女笑道:“跟我来吧。”把他带到红楼前,一直引领着他上楼。 上得楼来,黄浩只觉幽香扑鼻,正在心神飘荡之际,耳听红衣少女道:“公子请进。”她左手打起一挂精制门帘,右手让着黄浩。 黄浩一步跨进门去,抬眼看时,心头陡然一跳,整个人就似定住了一般! 第七章 偶遇知音,琴箫续前缘 黄浩看见了什么?原来房中亭亭玉立着一位身着紫杉,年约十八九的婀娜少女,此刻正莲步姗姗、含羞浅笑向他迎来。只见她一头柔发如云似雾,一张嫩脸吹弹得破;娥眉淡扫,樱口微描;体态轻盈,身形曼妙;静如娇花照水,动似柳摆清风;娇而不媚,清而不俗。真个说不尽那万千姿态,道不完那无限娇羞。黄浩心想,人间哪能有如此佳丽?莫非自己身在梦境,面对的竟是广寒仙子、月里嫦娥?一时疑幻疑真,又惊又喜,痴痴呆在了那儿!蓦然听到红衣少女清脆的声音笑道:“公子请坐呀!”他才回过神来,面对绝世佳丽,只觉自惭形秽,不敢逼视,心慌意乱间,脱口道:“唐突仙子之处,还望恕罪!” “咯咯咯咯……”话落迎来一连串的娇笑。红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紫衫少女也不禁掩口。 黄浩见佳人取笑,更加手足无措,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紫衫少女开口道:“我叫宋静玲,今年十九岁。”这话她原是冲口而出,但出口之后立刻觉得不妥。第一次见陌生男子就说出自己的名字,已属不宜;报出年龄,更是大大的不该了,一时满脸通红,把头低了下去。原来古时候,除了非常亲近的人,女子是不能随便对人说出自己名字的,更不用说报出年龄了。 黄浩正要说话,却听红衣少女道:“我家小姐已把芳名告诉了你,公子莫非还舍不得说你的大名么?” 静玲向红衣少女啐道:“你这丫头,谁让你多嘴来着?” 红衣少女一伸舌头,跑了出去。黄浩连忙道:“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浩字,今年二十有三。”静玲脸上不由又是一红。 两人方始入座,红衣少女端了两杯茶进来,放下之后,靠在静玲身边站定。 静玲回头对她道:“小红,我和黄公子说话,你到外面玩去吧,不必在这儿陪着,有事我喊你。” 小红朝静玲一笑,又朝黄浩做了个鬼脸道:“公子,你看,你来了小姐就不要我陪啦。我真希望你常来呢,好让我自自在在……” 静玲羞斥道:“死丫头,乱嚼舌根!” 小红一溜烟跑下楼,楼上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用茶,用茶。”静玲为掩饰尴尬,连忙端起茶杯。 黄浩也端起茶杯,连声称谢。他不会品尝,把一杯香茗三两口倒下了肚。趁着静玲还在用茶之际,他打量了一下室内布置。室内极为简洁,里面靠窗摆着一张梳妆台,右面靠墙是一张床,洁白的罗帐,洁白的绣花被面。进门墙边摆着两只大紫檀木箱子。室中间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两人此刻就坐在八仙桌两旁。 特别的是左边墙上,中间是两幅长轴,一幅是《公孙大娘舞剑图》,一幅是六个大字:巾帼不让须眉。字体娟秀而有力,落款是“牡丹仙子”。图旁悬一柄长剑,字旁挂一张古琴。 他正打量间,忽听静玲道:“小女子昨晚得聆公子一曲,如闻仙乐……” 黄浩啊的一声,把静玲的话打断了。他两眼定定盯着静玲,激动地道:“是你!原来是你!” 静玲诧异道:“什么是我?” “昨晚弹琴的人原来是你!” “是呀,是我呀。” 黄浩高兴得手足无措道:“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因为,因为……”他“因为”了两声,脸一红,就不说下去了。 静玲见他模样,也不敢再问,岔开话题道:“公子那一曲《凤求凰》是哪里学来的?” 黄浩告诉她,是从师父那儿学的,并把师父嘱咐的话也说了出来。 静玲脸又是一红。她不待黄浩动问,告诉他说,她也是从师父那儿学得这一曲的。但师父交代的话她却没说,也不能说。她师父曾吩咐她,日后在江湖上遇着能奏《凤求凰》曲中箫谱部分的人,若是女的,可结为姐妹;若是男的,便当结为夫妻。这样的话,她当然说不出口。 两人道出这番来历,倍增亲近之感。不过师父为何对他们有那些交代的言语,两人皆不明所以。 黄浩突然想起道:“宋姑娘昨晚弦歌一曲,象是有满腔愁苦,莫非姑娘也有什么伤心之事?” 静玲蓦然脸罩愁云,黯然一叹,道出一番伤心事来。她老家在杭州城内,父母是二十年前武林侠士,江湖人誉为“鸳鸯双剑”,后死于黄山二怪之手。静玲从小被牡丹仙子收养,学艺十六载。师父不幸于半年前谢世,安葬师父后,她就带着小红行走江湖,探访仇人踪迹。她现在落脚之处,是她外祖父家。说罢伤怀一叹道:“公子定是享尽了天伦之乐,又哪象我这苦命女子,孤零漂泊。” 黄浩见自己一问引得佳人伤心,大为后悔。听她提及天伦之乐,苦笑道:“宋姑娘在这世上还有外祖父,我黄浩却没有半个亲人;宋姑娘知道仇人是谁,我的父母被害,却连仇人是谁也不知。” 静玲听了这话,心下歉然。 两人这一互道身世,更加同病相怜,感情也大进了一步。 当下静玲岔开话题,嫣然笑道:“这些伤心事不提也罢,我们还是把那《凤求凰》再来合乐一次吧。” 黄浩忙点头道:“昨晚因太仓促,未免有不尽和谐之处。今日我们心意相通,料必能把师父留下的乐谱的精微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静玲听到“心意相通”四字,脸上又是一红,忙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古琴,摆在桌上。 黄浩脱口赞道:“这真是千古奇珍!” “公子莫非识得此琴?” “这不是西汉司马相如的‘绿绮’么?” “公子好眼力,这正是‘绿绮’琴。” “想当年,司马相如就是凭着此琴一曲,引得文君夜奔,传下千古佳话。这虽是相如琴技之效,又何尝不是得了‘绿绮’之力!”一说起乐中之事,他就津津乐道,滔滔不绝。却不料这番话说得静玲粉颈通红,芳心大羞,把头垂得低低的,一时不敢抬起来了。 黄浩见她这等模样,先时不明所以,再一回想自己刚才的话,顿时大感尴尬,这不明明是说,自己昨晚就是被她以琴声引到江边的么!只不过世易时移,男女易位罢了。于是干咳了两声,讪讪道:“就请姑娘开始吧。” 静玲方始抬起头来,羞涩地看了黄浩一眼,信手在弦上拨了几下。黄浩只觉自己的心弦也跟着颤动了几下,由衷赞道:“白乐天说‘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先时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古人之言诚不我欺也!” 两人这一合乐,与昨晚又自不同。流畅处有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乐思绵绵,有如万斛泉源,滔滔汩汩。两人只觉自己的身心全然融于乐声之中,自身连同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了…… 曲罢,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笑中。通过这一曲合乐,两颗心已靠得紧紧的。古时男女一见钟情的事比比皆是,何况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两人皆通音律,借音律而互通心曲,虽不及言语明白,但却来得更真挚、更深沉。 他们却是不知,他们的这番遇合,实在是他们师父的爱情的延续…… 黄浩的师父玉面书生与静玲的师父牡丹仙子本是一对恋人,两人文采武功,才子佳人,你怜我爱,郎情妾意,羡煞当时多少武林人物。他们武功不相上下,又都妙解音律,一个弄箫,一个抚琴,常借音律互诉倾慕之意、爱恋之情。于是,一曲琴箫合奏的《凤求凰》便应情而生。谁料乐极生悲,两人中了奸人离间之计,一对爱侣于是各自天涯。尔后,两人都得知了事情真相, 也曾无数次在江湖上寻找对方。然而,天公不作美,数十年来,一对璧人竟再也没能相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的心是相通的,在临终之际,他们都想到要将自己中途夭折的爱情在徒儿们身上延续下去。皇天有眼,黄浩和静玲果然遇合了,而他们也果然一见钟情! 此刻,黄浩和静玲都沉浸在幸福之中,甜蜜之中,幻想之中…… “玲妹!” “浩哥!” 这一声“玲妹”“浩哥”几乎是异口同声,而且叫得那么自然,好象他们本来就是这么称呼的。 忽听噗嗤一声脆笑,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收摄心神,正襟危坐。小红笑嘻嘻走了进来,俏生生站在两人面前,笑道:“小姐,公子,你们……” “死丫头,鬼头鬼脑走进来,算怎么回事?” 小红一伸舌头,不敢出声了。 黄浩道:“小红姑娘天真活泼得紧,实在惹人喜欢,玲妹就别责怪她了。” “这小妮子坏死了,又多嘴,又好管闲事,我都烦死了。只盼将来给她找个厉害婆家,看她还敢作怪!”静玲说罢,咯咯咯笑了起来,把个天真的小红竟也笑得忸怩不安,站在那里低着头弄衣角。 黄浩始知她们名虽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也不由笑了起来。 静玲笑犹自可,黄浩一笑,可就把小红羞坏了,她一头栽在静玲怀里,哼哼唧唧不依起来:“小姐,你欺负我,我不来了,我要你赔!” “要我赔什么啊?”静玲边笑边说。 “就要你赔!就要你赔!”小红娇躯在静玲怀中连连扭动,口里咭咭咯咯笑个不停。 两美调笑,一个娇态憨憨,一个言笑晏晏,顿时满室春光融融。黄浩只觉人间之乐,无过于这一间小小的闺房了。 笑够了,静玲这才吩咐小红将古琴挂回壁上,取来挂着的宝剑让黄浩观赏。 黄浩抽出剑身,剑光耀眼,寒气森森,赞道:“好一并上古宝刃!” “浩哥识得此剑么?” “这是腾空剑。据说黄帝的轩辕剑是上古兵刃中时代最久远的,其次就要算高阳氏的画影剑、腾空剑了。这两柄剑又远在昆吾、干将、莫邪、湛卢、鱼肠、巨阕、龙渊、太阿等宝刃之前。关于这两柄剑,古书上是这样记载的:‘颛顼高阳氏,有画影剑、腾空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未用时,在匣中常如龙虎啸吟。’这里‘飞赴指其方’之说当指飞剑之术,而非指剑之本身有此能。而‘龙虎啸吟’之声在匣中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动用之时则必发如是声。”黄浩说罢,将剑一振,剑身果然作龙吟之声,久而始绝。 静玲始知黄浩文才武功俱佳,心头又添几分欢喜。 片刻之后,仍在观赏宝剑的黄浩忽然心中一动,暗忖:昨晚助我之人,从身形看极似女子;后来和我打了一场的蒙面人所使之剑也是一柄宝剑,而玲妹当时亦在离打斗处不远的高台上。这两件事莫非……想到这儿,不由试探道:“此剑斩金切玉,锋利无比,实是难得一见的利刃,想必是尊师传给玲妹的了,那么玲妹也必是剑道高手!” 小虹道:“你不知道,小姐的剑术可……” 静玲白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我哪里是什么高手,只不过会个三招两式罢了。”顿了顿,满脸忧容道:“凭我这几手,还真怕报不了父母的大仇。听说黄山二怪都是几十年前凶名昭著的江湖大魔头,功力通玄……唉,为人子女者,当尽一己之力,至于成功与否,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黄浩激昂地道:“玲妹何必长仇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愚兄不才,愿助玲妹一臂之力。” 静玲听得心里舒畅极了。但仔细想来,父母之仇怎可藉他人之力来报,何况人家自己也有血仇在身。正待回答,却听小红道:“那太好了!公子愿助小姐,小姐的大仇就报定了!” 静玲横了她一眼,转对黄浩道:“浩哥,你肯助我,我当然高兴。但你也身负血仇,我怎可因了自己而误你的事?浩哥的好意小妹心领了。” “玲妹这是什么话!愚兄虽也身负血仇,但仇人是谁尚不可知,一时急也急不来。先助你报了仇又有什么不好?何况日后你也可以帮我啊。” “那小妹先谢过了!” “一言为定!我在城内高升客栈落脚,玲妹几时动身就叫我一声。三天之内我在那儿等你。” 黄浩回到高升客栈已近掌灯时分,整个人还处在兴奋之中,静玲的影子一刻不停地在脑中盘旋。他斜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忽然之间得了这么一位红颜知己,真不知是几时修来的福分,可惜君弟不在,他若知道,还不知有多高兴呢!想到张君,不由又想起了上午碰见的那位马香主,他是不是已布置了人手探查君弟下落?忽而又想到,昨晚那个卢春把自己引开,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只觉张君失踪定与白虎门有关。这样一想,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换好夜行服,匆匆没入夜色之中。 第八章 窥探消息,黄浩识奸心 星月无光,一片漆黑,正是夜行的好时候。黄浩展开身形,不消片刻便到了杭州最大的一家当铺“如意堂”外。 这“如意堂”是白虎门设在杭州的一个秘密落脚点,黄浩是昨晚从卢春口中得知的。此刻,他落身在院旁的一棵大树上,运起目力一看,前进正屋和院子只有一个看门老者在门房中独坐。中进院子的角落里有两个暗桩,正屋里灯光明亮,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似乎正在交谈。 他一提气,轻轻飘落院墙之上,朝那两个暗桩虚空两点,那两人便无声无息地委顿了下去。然后他纵身跃下,落在台阶上。又一纵身上了屋前横梁,一式金钟倒挂,双脚勾在横梁上,整个身子头下脚上倒悬起来。 他伸头往里一看,房中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一盘白切鸡,一盘红烧鱼,一碟花生,一碟糖姜,桌两旁对面坐着两人。坐在上首的黄浩认得,正是江南四凶中的张猛之徒张一霸,坐在下首的是一个大肚皮的胖子,大概就是当铺的掌柜。两人正在你一杯我一杯地敬酒,看来都已有了几分醉意。 只听胖掌柜淫笑着问:“听说昨晚少门主弄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你们也沾了光吧。” “唉,别提了!少门主非但不让我们碰她,他自己也不曾动,说是另有用处……” “另有用处?什么用处?” “他硬逼着那个小白脸与那女子当晚成亲。” “有这等怪事?那是什么道理?” 黄浩这才知道,张君和英姑真是被他们掳去了,心里不由着急起来。忽又听张一霸道:“我师父说,少门主是想让他们成亲后,把那女子控制在手中,那就不怕小白脸不听话了。小白脸一控制住,还怕黄浩小贼不上钩?” “好主意!”胖掌柜赞道。 张一霸叹了口气道:“主意本是不错,但天算不如人算,到头来落了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我这条小命差点丢了,连少门主也受了伤!” “那是怎么回事?” “少门主正在逼他们成亲,忽然来了一群蒙面人,有几个武功高强,师父他们都不是对手,结果人被他们救走了。” 黄浩听到张君和英姑已脱险,心中大定。这时又听张一霸道:“接引的人怎么还没来?我子时还得赶回萧山……”话声未了,前进大门传来开关之声。 黄浩一惊,连忙双脚一松,倒落而下,双手在地上轻轻一点,一个倒翻筋斗,人已到了院子中间。又单脚在地上一点,腾身蹿起。人在空中,朝委顿在墙角的两个暗桩虚空两点,就射上了前进正屋的屋顶。又一个起落,人已到了前院墙上,闪入暗处,将身形隐蔽起来。 中院两个被点了昏穴的暗桩突然醒来,但见眼前黑影一晃,电射而没,连忙纵上院墙,游目四顾,杳无所见,只道自己打盹醒来看花了眼,也不在意,复又跳下,隐身暗处。 胖掌柜和张一霸手上掌灯,站在台阶前面,迎接从第一进屋里走进来的人。那人快步走到张一霸跟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张一霸立即随着那人去了。 黄浩远远跟在后面,不一刻,到了城西郊外。前面两人在一座独门大院前停了下来,大门两边暗处立即闪出两人盘问,然后把他们让进了大门。黄浩绕到屋后,纵上屋檐。人尚未站稳,左右两侧忽然传来兵刃劈风之声。电光石火之间,他上身往后一仰,双脚就象钉在屋面上,上半截身子整个儿悬在空中,那两人偷袭的一招双双落空。 黄浩不待他们回过神来,腰板一挺,两手食指同出,分点在两人肋间,迅即夺过他们兵刃,随手往后抛出。在两人欲倒之际,又恰好一手一个,提起两人衣领,跃落地面,把两人轻轻放下,再纵身屋顶,小心翼翼将屋瓦拨开一线,伏在瓦面往下看去。 这一看,把他看得大奇亦复大惊。 屋内一共四人,站着两人,坐着两人。站着的两人一个是张一霸,另一个是一位神清气朗、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坐着的两人,一个就是那位白虎门少门主杨定海。这三人也还罢了,让黄浩吃惊的是坐着的另一人,正是那位马香主!他怎么会坐在这儿呢? 黄浩正惊疑不定,却听杨定海阴森森道:“刘松。” “属下在。”站着的老者应道。 “你们现在就可以动身了。告诉卢坛主,洪雄能活捉更好,不能活捉就拿头来见我。其余的格杀勿论!” “是。”刘松和张一霸同时躬身回答,然后转身去了。 黄浩听到这里,心中大惊,正待跟踪两人,又听杨定海哈哈笑道:“司马坛主,这回消灭叫花子,你的功劳委实不小,待禀明门主,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少门主!这都是门主决策英明,少门主指挥有方,属下怎敢归功!” 听了这话,黄浩暗忖:这不是丐帮马香主么?怎么成了白虎门黑坛坛主司马旺?援救丐帮固然要紧,但料那张一霸轻功有限,再缓片刻动身也还追得上,我不妨听听再说。打定主意,便接着窃听下去。 “你也不必过谦,若不是你易容之术高妙,杀了那个叫花子,扮成他的模样,飞龙令又怎能轻易到手?没有飞龙令,又怎可诱聚那些叫花子,一举成歼?” 黄浩听了,又气又惊又悔又恨,心想,飞龙令非等闲之物,我实在太粗心了!飞龙令定要设法弄回,绝不可落入奸人之手!正想着,又听司马旺道:“少门主过奖了……属下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少门主。” “但说无妨。” “刘松是衡山派的高手,少门主委派他以如此紧要之事,是不是靠得住?” “哈……”杨定海得意地笑道:“他喝了‘圣水’,已是我白虎门最忠实的杀手。非但他,其他六大门派亦已有高手喝了‘圣水’,成了我们的人。萧山一役让刘松参加,丐帮与衡山派从此算是结定了冤仇。我们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黄浩心道:这白虎门果然毒辣阴险。却不知“圣水”是什么东西?怎能使七大门派高手听命于他们?想到这里,又听司马旺道:“莫非少门主带了‘圣水’在身边?” 司马旺这一问却是有些私心。他一生用毒,什么毒没见过?惟独门主的“圣水”,早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先时还不信它真的怎样厉害,但目睹了刘松的情形后,心里好生吃惊,只想弄几滴“圣水”来研究研究。 但听杨定海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圣水’只有在原地取用才有效,离开‘圣泉’,‘圣水’就不灵了。” 司马旺还不死心,又试探道:“恕属下愚昧……” 他没说完就被杨定海打断:“好了,这事我们不谈了。” 司马旺情知此事不可再问,只得改了话题道:“哦,属下差点忘了,属下明天如何向黄浩那小子回话?” “嘿嘿,你就说人是衡山派劫去了。让他们去拼个两败俱伤吧!” 黄浩想,好狠毒,好在我已知晓,不然,说不定真会上当。 “但那小子若问属下要飞龙令呢?” “飞龙令我已派人持去江苏,用以诱歼江苏的叫花子,大约七八天后,江苏的丐帮分舵也该完蛋了,哈哈……你就说飞龙令洪雄要去了,让他去找洪雄好了。不过那小子最终总会明白的,到时只怕不肯罢休。他武功很怪,倒是极难对付。我也难以胜他,看来要请一位护法来。” “少门主,我们是不是可以用毒……” “对,我们跟定那小子,找机会下手,何愁暖玉箫不能到手!” 黄浩心中大怒,想道:好啊,我就等着你们! “但不知少 门主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要活的如何?要死的又如何?” “若要活的就用迷魂药;若要死的就用化骨丹。” “要活的。但那小子武功极高,不知能不能迷住他!” “我这迷魂药非同寻常,任他大罗神仙也要被迷住。只是少门主目的既在暖玉箫,又何必要活的。用化骨丹把他毒死,岂不更省事?” “你怎么这等糊涂!把他迷住了,送回总坛,让他喝了‘圣水’,不是为白虎门添了一位绝顶高手?” “属下真是糊涂!” …… 黄浩知耽误的时间不短了,心想:飞龙令既不在此地,只好他日再说;这两个家伙反正要跟踪我的,我也不必急着去找他们的晦气,现在还是赶快去萧山助洪舵主退敌要紧,再迟恐不及了! 他一面飞奔,一面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谈话,只觉江湖险诈,人心莫测,自己今后倒真要步步小心,万万大意不得!更深感白虎门势力之大、计划之周密、用心之险恶,实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正如秦帮主所言,武林确实面临着一场大劫,自己实是不能置身事外,定当尽一己之力,维护武林道义。 不一刻,到了钱塘江边。不远处泊着一条无蓬小舟,舟上横卧着两人。黄浩开口叫道:“船家,船家!”连叫两声,那两人毫无动静。他奇怪了,怎的睡得这么死?于是双手蓄势,一跃上了船头。谁知两人还是不动。再一看,原来卧在船上的一个是张一霸,背朝上,脸朝下;一个是刘松,缩作一团,头枕在张一霸腿上。当下也不待多想,伸手在这两人身上一探,知是被人点了昏睡穴,当即轻轻一指向刘松戳去。正待再解张一霸穴道,不料刘松跃起身来,呼的一掌就朝他当胸劈到。 黄浩大惊,慌忙侧身闪避。刘松得势不饶人,欺身直进,又是两掌劈到。黄浩大急,迎着劈来的手掌,右手倏伸,一下搭上了对方腕脉,略一用劲,刘松立刻软了下来。 黄浩让他在船上坐好,然后盘问道:“你叫刘松?” 刘松根本不理,只两眼狠狠盯着黄浩。一连问了三次,刘松还是一声不哼。黄浩心里有气,真想扇他两个耳光。但一想他肯定是被迷失了神志,也就不忍打下。再说他是七大门派的人,还是把他交给丐帮吧。于是不再追问,仍点了他昏穴,然后转过身去解了张一霸穴道。 张一霸穴道一解,一跃而起。他看清面前站着的是黄浩,吓得亡魂大冒,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在船上,磕头如捣蒜,口中连叫:“少侠饶命!” “要我饶命不难,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据实说来,不得隐瞒。否则,只怕饶你不得!” 张一霸一听性命无碍,心中稍宽,忙道:“少侠请问,小人决不敢隐瞒!” “好,我先问你,这人是谁?” “他是闪电剑刘松。” “他是你们白虎门的人?” “小可只知他原来是衡山派的高手,衡山掌门汪清汉的师弟。他后来是不是入了本门,小可却不知道,不敢乱说。” “他喝了你们的‘圣水’?” “‘圣水’?小可不知道。” 黄浩料想“圣水”绝非白虎门一般门人所知道的,于是作罢,转而问道:“你们两人今晚为何在此?” “小可本是奉坛主之命去接刘松的,不料走到这儿被人制住了。” “你去接刘松,目的是什么?” “这个,这个……” “说!” “是,是,事情是这样的,今晚卢坛主,就是本门红坛坛主卢……卢威平,奉了少门主之令,带领本坛两百多人,准备暗袭丐帮浙江分舵,坛主命小可子时之前把刘松带到,只告诉小可把人带到什么地方,至于带他来干什么,坛主并未交代,小可实在不知。” “真的不知?” “据小可猜测,让刘松参战,似乎是要挑拨丐帮和衡山派的关系。” 黄浩暗暗点了点头,料想张一霸没有说谎,接着道:“好,我再问你,红坛有些什么武林高手?” “武功最高的就是坛主了,其次就数四位香主和莫干二鬼、太湖三鹰。” “在你带了刘松赶到之前,你们的人会不会动手?” “这就难说了。坛主说是子时动手,只交代我子时务必赶到。至于他们是不是一定要等刘松到了才动手,小可却不知道。” 黄浩一观天色,离子时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再不去,若是他们真的子时动手,岂不糟糕!于是道:“你给我把船摇过对岸去,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船泊岸,离丐帮分舵还有两里许。黄浩朝前方细察了一遍,不见任何动静,轻问张一霸:“你们的人都在哪儿?” “再往前一里处的一片坟地里。” “卢威平也在那儿?” “他在前面靠右的一座古墓中。” “你先在这儿歇上一歇吧。”黄浩说罢,一指点了他昏穴。 第九章 暗中援手,绝艺惊敌胆 一座古墓中,空气沉闷,几根点燃的松树明子发出昏黄的光,犹如鬼火一样跳动。 墓中十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也有蹲着的。当中一位红脸大汉,端坐在一块大石上,一把大砍刀横放在双膝上,俨然就是三国时蜀国大将关云长。这人就是白虎门红坛坛主卢威平。其余九人便是江南四凶、莫干二鬼、太湖三鹰。 十人面色都很阴沉,还有一丝隐不住的焦急。此刻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现在子时已到,刘松怎么还不见来?” “时辰已到,我们还是不等了吧。” “那怎么行!少门主不是说一定要等刘松来了才动手么?” “但他过了预定时间还没来,这么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 “刘松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那不可能!鼎鼎有名的闪电剑,江湖上能接得下他那套闪电剑法的人还真不多呢。不然,少门主何以要我们等他来了才动手?就因为洪雄的大摔碑手太过厉害。” “那臭要饭的有什么厉害?你这不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洪雄倒不可怕,怕只怕刘松靠不住!他本是衡山派的人,我不信他会与我们一条心。他违时不至,莫非跑到丐帮告密去了?” “若是这样,只怕我们还有危险!” “不得胡说!”卢威平沉声喝道。众人一时缄口,墓中一片死寂。 突然,一个声音划破这死寂,在墓中扩散开来,飘忽莫测。各人耳中只听那声音道:“卢威平,江南四凶,莫干二鬼,太湖三鹰,你们听着!” 墓中众人大惊,以为墓内藏得有人,各自凝神蓄势戒备。 只听那个声音续道:“你们阴谋偷袭丐帮,枉造杀孽,按说该当死罪。现在回头,尚未为晚。识时务者快快自行离去,本人也就不为已甚!” 墓中十人这时方知说话人是在墓外,于是齐齐怒吼一声,冲出墓门。卢威平一声呼啸,一时火把齐明,照得方圆半里内雪亮。十人冲出墓穴后一字排开,卢威平当先一站,大声喝道:“洪雄,你好大的胆!我们未曾动你,你倒先找上门来了。” “阁下不必胡猜,我不是洪雄,也根本不是丐帮的人。”还是刚才那个声音,还是那么捉摸不定,好象来自四面八方。 “阁下是谁?既与丐帮无关,又何必多管闲事!”卢威平意欲引那人开口,好找出他的立足方位,但话声仍是那么飘渺,根本不知发自何方。 “我是谁你管不着!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白虎门在江湖上横行霸道,以势压人,多所杀戮,人神共愤。本人看在你们并非元凶,好言相劝。若然不识进退,那就有你们的好看了。” “阁下好大的口气,卢某人干的是刀口舐血的生涯,也不是几句话吓大的。阁下要管闲事,总得露两手给人瞧瞧。” “好,就露一手给你们看看,也好教你们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十人心里未免有些紧张,不知发话怪人要干什么,俱各全神戒备。突然,白虎门徒众中有人惊叫一声。卢威平循声望去,见自己队伍中一人冉冉升起空中。那人叫王三,是一个小头目。 众人见王三在空中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大叫:“坛主救命!”眨眼间升到两丈多高。太湖三鹰中的老三一纵身,抓住王三左腿,要把他拖下来。谁知却拖不下来,反而连自己也被带得往上升去。众人心中大惧,这是什么邪法?凭王三可没这等轻功!倒是卢威平有些见识,知道这是虚空摄物之功。但他也只是从他师父那儿听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据他师父说,非功力已到化境之人是不可能练成这种功夫的。卢威平心中不由大骇。 不说众人惊惧,却说悬在空中的两人一直升到四五丈高,忽然似陨石般往下坠落,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那个声音这时又道:“卢威平,露这一手够了么?” 卢威平尚未答话,莫干二鬼中的老大不知厉害,嘿嘿冷笑道:“阁下躲在暗处弄鬼,不敢出来见人,算什么人物?我看也不过是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话声才落,忽觉口中一震,随着喷出一口鲜血,夹带着一粒石子,两颗牙齿。 那声音又道:“默干大鬼,你口出不逊,现打下你两枚牙齿,以示薄惩。你既不服气,本人不妨再露一手给你看看。我先交代明白,我要向你老二出手,你们留心了。” 莫干二鬼中的老二心中紧张极了,不知那怪人将怎样对付自己,当下紧握链子枪,提足功力以待。其余众人也紧张地盯着他,看他怎生应付,并随时准备救应。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呼呼声。突然,哗啦啦一声大响,二鬼手中的链子枪竟无缘无故脱手飞上半空。原来他只顾防着暗中人突袭,却没料到有一股极大的吸力突如其来,把他的兵刃夺出了手。众人都是一愕,就在这一愣神之际,各人均觉手腕一麻,兵刃拿捏不住,一齐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哐啷大响。 卢威平等人个个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这时,那个声音又道:“怎么样?你们也该走了吧。再不走,本人要开杀戒了。” 卢威平心里明白,这人武功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倍,说不定是哪位前辈高手插上了手,看来今晚的事是要砸了。但如果连人家面都没见就这么一走了之,心里又委实不甘,而且也无法回去复命。于是恭恭敬敬道:“尊驾是何方高人?可否请一现尊颜,也好让卢某等当面谢过冒犯之罪!” “那倒不必……快走吧!” “既然尊驾不肯赏脸,卢某也不敢勉强。不过,万请尊驾告知名号,好让卢某回复上命。” “要我告诉你们名号也不难,但你们可知道我有一个规矩!” “愿请教。” “凡是知道了我的名号的人,都得死!” “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还不快滚!” “尊驾明鉴,卢某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回去后……” “这个我知道,你们回去对你们门主说,叫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然,我老人家第一个不饶他。言尽于此,不准再罗嗦,滚!” 到了这个地步,卢威平知道再不走就要吃眼前亏了。于是领着一干人众,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狼狈而去。 再说洪雄他们其实也早已在外列好了打狗大阵准备迎敌,等了许久却不见对方来犯,正不耐间,陡听庙门外大声喝问:“谁?”紧接着听见一阵脚步声穿堂而入。只见一人,一身夜行服,肋下还挟着一人,疾步而至,径直走到洪雄面前,把挟着的人往地上一放,向洪雄一揖道:“洪舵主好!” 洪雄一看来者,喜上眉梢,疾步上前握住来人双手,欢声道:“原来是你!” 来人却是黄浩。他有些尴尬道:“正是在下。没来得及通知舵主,还请原谅。那些人已被在下打发走了。” 洪雄指着地上那人问道:“这人是谁?” “是衡山派闪电剑刘松。” 洪雄讶然道:“是他?怎么回事?” 黄浩把一夜跟踪的事从头说了一遍,只听得洪雄他们咋舌不下。 洪雄道:“老花子和刘松是多年好友,他总不至于连老花子也不认得了吧。”说罢一掌拍去,解开刘松穴道,口中叫道:“刘兄久违了。” 不料刘松和身扑上,一掌接一掌向他猛攻,形同拼命。 洪雄一边招架,一边大叫道:“刘兄莫非连老花子也不认得了么?” 刘松根本不理,洪雄只得连连后退。黄浩突伸一指,又点了刘松软穴。 洪雄摇头叹道:“看来刘兄神智被迷,以至连故人也不认得了。但若说是服了什么毒药,却又怎会神清气朗,根本不似中毒的模样?那‘圣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浩道:“秦帮主见闻广博,或许知道,舵主不妨将帮主请来。” “但帮主自你离开本舵后,亦已不知所往,多日没有音信了。目下也只有等帮主回来再说。”洪雄当即命人把刘松抬入厢房,然后又对黄浩道:“白虎门称霸江湖,势在必行,本帮首当其冲,真得多加防范。只是江苏分舵危在旦夕,消息虽可递到,但无高手驰援。帮主又不知去向,一时联络不上,这却如何是好?” 黄浩道:“不如在下去江苏一趟,一来取回飞龙令,二来也可协助罗舵主抵拒强敌。” 洪雄大喜道:“有少侠相助,江苏分舵就无忧了。老花子代丐帮上下先谢过了!” 黄浩回到客栈打点了一下,时间已是丑、寅之交。他忽然想起,先前约定在高升客栈等静玲三天的,现在突然离去,静玲找不到人,岂不着急!又或把自己当成不守信用的小人,那不糟糕?若说等天亮以后再到静玲那儿去,那么今天势必不能成行。他原本准备晚上赶路,白天休息。因为晚上既无行人阻碍,又不怕惊世骇俗,可以展开轻功飞奔。如果眼下动身,以他的轻功造诣,到天亮时分怕不能赶两百里路!他深知丐帮的事关系整个武林安危,实系大事,万万不能延误。心想自己即使不辞而别,玲妹也必会谅我,只是要想办法通知她一声才好。 第十章 义救陌路,三掌退魔星 太湖,风和日丽,湖光浩瀚,烟霞万顷,气象万千。太阳刚从水面钻出来,湖面金光闪耀。金光映射,使得湖边这个大村也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无怪人们谓之为“金村”。 这时,从长兴方向走来一位风尘仆仆的蓝衫少年。这少年丰神俊朗,脸上虽有风尘之色,但两眼湛湛有神。他披着金光,大步跨入金村,走进了一家酒店。 这少年就是黄浩。他从杭州动身,晚上展开轻功飞奔,白天却在客店歇息,今日已是第三天了。 店内好不热闹,楼上楼下顾客满堂,喝酒呼菜,觥筹交错,划拳行令,笑语喧哗。 店小二满脸堆笑迎向黄浩,把他让到楼上靠墙角的一张桌边。因为其余桌子都坐满了人,唯有这张桌子只一人。这张桌子的位置是最不好的,背光,不通风。 黄浩自然不计较这些,只要有东西填饱肚子就行。当即与先来那人对面而坐,吩咐小二来一碗羊肉面,切两斤熟牛肉,打两斤白酒。 酒菜未到,坐着无聊,他抬眼打量了一下楼上的食客。楼上共有十张桌子,中间是五张团桌(即圆桌面的桌子),其余五张方桌散处四周。中间五桌大都是江湖人物。其中一人,年约二十余岁,英气勃勃,两眼精光内蕴,显是内家高手。此时,他正端着酒杯,起身朝四周道:“今日承蒙各位亲朋好友、武林同道探望家师,我欧阳平谨代家师向各位以致谢忱。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各位请!” “欧阳兄降尊纡贵,我等深感荣幸。大家满饮此杯,祝尊师贵体早康。”发话的是一位浑身筋肉虬结,两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壮汉。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请”、“请”、“干”、“干”。 “令师游老前辈贵体欠安,不知身染何疾,是否就医?”还是那壮汉问。 “承蒙周兄挂怀,家师于日前得一怪病,附近名医诊遍了,都是束手无策。家师内功深厚,从无病痛,竟无缘无故得了这等怪病,叫人好生担忧。” 小二端来了酒菜放在黄浩面前。黄浩早就饿了,一口气先把羊肉面吞下肚,然后就着牛肉喝酒。此刻他才注意到与他同桌的人。 这人五十多岁,脸色蜡黄,似身染重病;身材高瘦,活象一根竹竿,但举止神态间却甚是儒雅。他面前放着两个大酒坛,一只海碗,一碟糖拌花生,正就着花生喝得津津有味,每喝一口,嘴里还啧啧两声,真个其味无穷,对身外事毫不理会。 不知何故,黄浩对他突生亲近之感,就想和他攀谈。但见那老者一心喝酒,便不好意思开口。 一段时间之后,老者对这位唯一与他同桌的少年开始注意了。他看着黄浩,眼光很犀利,但带点惊讶。他放下海碗,道:“小兄弟,看你风尘之色,可有急事?” 黄浩点头应道:“不错,晚辈确有急事在身,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夫蒋静心,虚长你几十岁。如果乐意,就叫我一声老哥如何?” “那怎么成!晚辈称你一声蒋老伯才应该。” “也罢,就随你吧。小兄弟,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老夫对你一见投缘,却不知我们相聚得几时!”说罢,“吱”的喝了一口酒。 “晚辈前往访仙镇,老伯何往?” “可惜,可惜,老夫要去杭州,我们正是背道而驰,莫非我们缘分仅此?”说罢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晚辈多则二十天,少则十天,必返杭州,那时再去拜访老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若投机何嫌多!两人越说越投机,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 正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楼下忽然传来喝骂声,有人挨耳光的噼啪声,摔碗声,桌凳翻倒声,一时大乱。他们不由抬眼往楼梯口望去,忽见楼梯口探出一颗毛蓬蓬的大头来。然后就出现了一对大环眼,继而出现了整个头部,一张青惨惨的脸,一张翻唇大口。这样的一颗头,叫人一看就会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与黄浩同桌的那位自称蒋静心的老者一见这颗头,神色立显紧张。但旋即恢复平静,轻声对黄浩道:“小兄弟,你走吧,这里不可久留。” 黄浩见那怪人上楼,正在惊奇,对蒋静心的话并未在意,随口应道:“不急,不急,再陪老伯坐会儿。” “也好,老夫有一事相托,小兄弟可否应允?” “能为老伯出力,正是晚辈所愿,老伯有事只管吩咐!” “你先答应老夫,等会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插手,否则老夫也不敢相托。” 黄浩迟疑了一下,后来还是点了点头。 蒋静心从怀里摸出两本黄色封面的旧书,交给黄浩道:“这是老夫一生心血所在,虽无什么惊人成就,但于武学一道亦有所得。然而,多年来不得其人而传,今日与小兄弟一见投缘,此愿得偿矣。但愿小兄弟日后好自为之。” 黄浩心想:我与他虽然一见投缘,但无功不受禄,怎好受此恩惠!忙道:“老伯厚爱,晚辈心领了。但既是老伯心爱之物,晚辈怎能据为己有?这个万万使不得!” “明说了吧,这两本册子,一本是歧黄之术,一本是奇门之术,老夫花了三十年时间而成。如今老夫有难,恐这两本小册子轮入万劫不复之地,是以托付与你。小兄弟日后无事翻翻,总会略有获益。小兄弟若是执意不肯,那就是看不起老夫了!” 黄浩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好固辞,于是道:“老伯眼下有何为难之事?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实对你说,老夫此次到杭州,是要避开一个老魔头的追踪,但到底还是躲他不过。这魔头功力通玄,今日江湖上几无敌手。待会老夫与他动上了手,你可趁机脱身,万万不可插手。否则白搭上一条性命,也有负老夫所托。” 黄浩听了,心里已明白几分,也不答话,只自顾自饮酒。 蒋静心不再说话,把尚未开封的酒坛盖子拔掉,不用碗,捧起坛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那青脸蓬头人上楼后,东张西望,一桌桌看了过来,还不时扳过这人的肩膀看看,扭过那人的脖子瞧瞧。那些食客看了他那副凶恶长相,都敢怒不敢言。这时,那青脸蓬头人到了中间两桌前面,正扳着一位高瘦汉子的肩膀在看。高瘦汉子身边正是那位与欧阳平答话的姓周的汉子,见状大怒,呼的一拳就朝青脸人胸口击去。青脸人左手一抓,正好抓住壮汉拳头。再一扭,只听喀嚓一声,那壮汉一条右臂硬生生被扭了下来,痛得当场昏了过去。 这下楼上大乱,不会武功的吓得浑身哆嗦,跌跌撞撞跑下楼去。还有二十多位武林人物,则在欧阳平指挥下,把青脸人围了起来。 正在这时,众人只听一声朗笑,就见与黄浩同桌的那位姓蒋的老者站起身来,朝着青脸人高声道:“老魔,你要找的是我,又何必与他人过不去。来来来,老夫和你过几招玩玩!” “哈哈”,青脸人笑声如夜枭,令人心悸:“病鬼,到底找到你了,乖乖随我去见门主,免得老夫动手。” 他话声方了,却听欧阳平一声怒喝:“打!”二十多人同时向他攻到。 青脸人大怒,狞笑道:“小辈该死!”单掌一挥,身子一旋,一股猛烈无俦的掌风朝四外卷去。二十多条汉子登时被掌风扫得东倒西歪,连连后退,一直靠到墙上方始站住,但已一个个口吐鲜血,脸白如纸,委顿在楼板上。楼上的桌凳半数散了架,杯盘碗碟摔了一地。 唯有欧阳平武功高出众人甚多。掌风扫到时,他非但未退,反而腾身拔起,头下脚上,朝青脸人头顶攻去。 就在众人后退,欧阳平腾起时,蒋静心突然一张口,一股酒浪飞出,朝青脸人激射而去。原来他把刚喝下肚的一坛酒用内力逼出来攻敌,本想攻个措手不及,不料青脸人刚好旋过身来,见一股水浪朝他射来,忙一侧身,一甩袖,险险避过了这阵水箭。大股酒浪虽躲过了,但身上脸上还是溅了不少水珠,被溅之处火辣辣作痛。 青脸人勃然大怒,正待扑向蒋静心,却见欧阳平不识好歹,凌空扑来,一腔怒气就都发泄在他身上,一掌朝上击去。 欧阳平轻功委实了得,眼见这一掌掌风凌厉,若然硬接,只怕有性命之忧。危急之际,他将头往右一摆,身躯跟着一扭,把前冲之势改为斜掠。他应变虽快,脚板仍被掌风扫过,一阵剧痛袭来,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落在楼板上,靠着墙壁直喘,一张原本红润的脸也变成了惨白。 青脸人这一掌着实厉害,掌风过处,打断了两根横梁,连屋顶也掀了一个大洞,屋瓦哗啦啦掉下一大片,满楼登时灰尘弥漫。他一掌击出后,不再理会欧阳平,转身逼向蒋静心。 黄浩已然看出,这青脸人武功极高,蒋老伯决非其敌。他往蒋静心身前一站,双手微拱,朝青脸人道:“阁下与蒋前辈有何过节,在下都接下了!” 青脸人环眼一瞪,怒喝道:“你这娃娃是病鬼什么人?可知老夫是谁?” “在下与蒋老伯只是初交。阁下出手就伤人,莫非不讲道理么?” “小子,老夫就是道理!”说罢,左手袍袖一拂,随着一股罡风卷出,直向黄浩扫去。他以为,这一拂用上了六七成功力,这小子年纪轻轻,料他有多大能耐,纵不受伤也得后退倒地。 谁知出他所料,黄浩非但未伤,连身形都未晃动一下,只是一身蓝衫被罡风刮得猎猎作响。 青脸人先是一愕,接着心念一转道:“看不出你还真有些门道!凭你这等身手,若投入我白虎门,必定前途无量,娃娃意下如何?” “原来你是白虎门的!白虎门为害江湖,为武林中人所不齿,在下怎能为虎作伥!” 青脸人大怒,沉声道:“不识抬举的混帐小子,你要找死可怨不得老夫!”说罢沉腰提气,双臂上举,全身摇动,骨节发出一阵大响,双臂青筋暴出,比先前不啻涨大了一倍。 蒋静心一声惊呼:“霹雳掌!硬接不得!”纵身上前,意欲拉退黄浩。他不上来还好,这一来反而差点害了黄浩。本来黄浩见青脸人运功模样,已知这一击势必石破天惊,于是运起师门神功太阳神掌,准备用八成真力接这一掌。他虽还未曾用过这项绝技对敌,但他深知师父神功厉害,能遥空击碎千斤巨石;若是树木、人体等,必将烧成焦炭。 就在他掌力欲发未发之际,蒋静心突然冲上前来拉他。他惟恐伤及老人,忙侧身一闪。就这样略一分神,推出去迎击青脸人的一掌,功力不免打了两三成折扣。 双掌相交,刹那间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楼上气流激荡,屋瓦纷飞。黄浩被震得气血翻涌,一连退了几步。蒋静心被掌风波及,连退数步,撞翻了几张桌子。 青脸人没有后退,但也上身连晃,呼吸急促。他脸上现出惊惧之色,但瞬即转而变为狰狞,略一吸气,又上前攻出一掌。黄浩这时气息尚未调匀,见对方又已攻到,慌忙间提气抬臂封挡,结果又被逼退几步。 这次青脸人也退了两步,并感气血翻涌,灼热难熬,顿时惊怒交并,须发怒张,一张青脸更是阴惨惨的怕人。他略一调息,再次运功出掌,恨不能一掌把黄浩打得稀烂。 黄浩这时调息已定,而经过两掌较量,他已摸到了青脸人的底细,知道以八成功力足以致伤对方。 两人第三次相接,黄浩未退,青脸人却连退了五六步,一张青脸涨得通红,全身如遭火炙。整个楼面均已震塌,两人双双落到地面。 青脸人呆呆站在那儿,伤虽不重,心里那份震恐却是言语难以形容的。呆了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如飞而去。 黄浩也不理会他,从残垣中扶起蒋静心,问道:“老伯,不要紧么?” 蒋静心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受了点伤,不要紧。真没想到小兄弟有这么一身好功夫!老夫也不言谢了。” “前辈何用客气。老魔头的霹雳掌实在厉害,却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这魔头是黄山二怪中的陈武,四十年前就已凶名昭著,现在是白虎门四大护法之一……” 黄浩听说他是黄山二怪之一,不由跌足道:“原来他就是玲妹的仇人之一!在下不知,竟轻易将他放过了!咳,咳!” 蒋静心继续道:“霹雳掌是这魔头的成名绝技,四十年来江湖罕逢敌手。一般武林高手遇上这种掌力,定必粉身碎骨,哪里还有活命!却不料小兄弟年纪轻轻,竟具如此功力,不但抵受了老魔三掌,看样子那魔头还受了伤。” 黄浩道:“老伯有伤,我们不忙说话,先觅一地点疗伤为宜。老伯可有什么好去处?” “距此百余里的宜兴有老夫一位故交,老夫前天刚从那儿来,现在也只好再回那儿去了。” 黄浩扶他坐好,想去找辆车来。举目一看,客店已倒塌近半。店内人走得一个不剩,街上围观者则如潮涌。他心知不妙,若被官府缠上,一时怎得脱身!也顾不得惊世骇俗,背起蒋静心一路飞奔。 中午时分,肚子饿了,人也累了。前边路旁有一茶亭,正好歇脚。 亭子里是祖孙二人,靠卖茶水度日。他们正在做午饭,见黄浩两人进来,小的忙搬凳让坐,老的端来两碗浓茶。 黄浩连忙谢过,与蒋静心喝了茶,然后掏出一锭二两来重的银子对卖茶老人道:“老丈,我们肚子饿了,一时没地方找吃的,这锭银子向您老买碗饭,可肯行个方便?” 老人摇手道:“哪里用得着许多银子!就怕粗茶淡饭,公子不能下咽。” “老丈能给一碗饭吃,我们就感激不尽了。”黄浩说罢,将银子放在小孩手上,就与蒋静心一边聊天,一边等饭用。 两人正聊间,忽闻马蹄声响,来路上风驰电掣般奔来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马上是两位书生打扮的少年。两马奔到距茶亭半里之地放慢了速度,然后马上人纵身跃下。其中一人招手把亭中小孩引了过去,轻轻对他说着什么。 黄浩心下好生疑惑,这两人是什么路数?行事怎的如此神秘?再看两人,个儿高些的只见侧面;个儿矮些的眉清目秀,一派天真。黄浩只觉好生面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一会,却见矮个书生把红马拴在一棵树上,两人合乘另一骑,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黄浩大奇,待小孩走回亭中时,不由问道:“小弟弟,那两人怎的留下一匹马来?” “他们是留给你的呀!” “留给我的?”黄浩更加莫名其妙。 “是呀。那位哥哥问你俩是不是一路的,又问你们到哪儿去。并说,既然老先生有伤,就留一匹脚力给你们。” 黄浩只觉今日之事大是蹊跷,但蒋老伯正用得着一匹脚力,骑到宜兴再说吧。 第十一章 色胆包天,见色生淫欲 前黄镇上奔来了一匹健马,马上驮着一高一矮两位书生。 他们在一家大客店前下了马,矮的一位走进店门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你这店里有一位今早来的客官吧。” “有,有,是不是一位二十二三岁年纪,穿一身兰色长衫的公 子?”掌柜的殷勤接话道。 “正是!他住哪间?” “喏,左首第一间。你们是一路的吧,要小二叫他一声么?” “不了。你给我们开一间房,要右首第一间。” 两位书生进房洗了把脸,旋即出来用午餐。高的一位要了一壶酒,似乎在品尝,喝得好慢。矮的一位在用饭,看来不会饮酒。 旁边一桌坐着一位满脸横肉的汉子,一个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已有几分酒意。 这汉子面向大门而坐,桌子靠门很近。门口站着一位小叫花子,嘴角流着口水,小眼睛瞪得滚圆,一瞬不瞬地盯着壮汉桌上那碗还没吃完的肥肉。壮汉见状,嘿嘿笑着向小丐招手道:“你过来,大爷跟你说话。” 那小丐果然走了过去。 壮汉指着那盘肥肉道:“你可是想吃?” 小丐点头如鸡啄米,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道:“大爷不爱吃肥的,就赏了小花子吧!” “好,你等着,”壮汉转身朝小二喊,“再来两大盘肥肉,一丁点儿瘦的也不要。” 小二连声答应,不一会端来了两大盘肥肉,每盘都冒了尖。两盘一共少说也有四斤。 壮汉对小丐道:“你看看,这两盘肥肉可吃得完?吃不完别动它,吃得完算我请你。”说罢,将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抛在桌上,眼睛盯着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一看,估摸很难吃完。但实在馋得厉害,到了嘴边的肉哪能不吃!不管他,吃了再说。于是拿起筷子老实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第一盘如风卷残云,不多久便一扫而空。第二盘吃到一小半时开始慢起来。待到吃了一半时,小丐不但腻了,而且饱了。还有半盘再也不能下咽,就要停筷。 壮汉这时笑道:“刚才可是说明白了的,吃完了我付钱;吃不完不关我的事。你既吃不完,自己掏钱吧,大爷我要走了。” 众人先时还以为这汉子好心,这时见状,不由都在心里说:“这不是捉弄人吗?人家一个小叫花子,哪里有钱!” 小丐急了,道:“我吃,我吃。大爷,待我歇会儿吧。” “歇可不行,要吃就快点,大爷可没工夫等你。” 小丐无奈,又勉强吃了几块,实在吃不下去了,可怜巴巴看着壮汉道:“大爷行行好,就让我歇会儿再吃吧。” 壮汉怪笑道:“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大爷我走啦。”说罢作势起身。小丐噗的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在笑,有的在议论。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小二,刚才两盘肉钱我付了,照样再来两盘!”原来是那位正在用饭的矮个书生,此刻他正向壮汉走去。 小二见这架势,情知不妙,忙道:“公子,这个,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快给我备来!莫非怕本公子没银子么?”说完,也是啪的一声,将一锭银子往桌面拍去,银子竟硬生生嵌进桌板,与桌面平齐。围观的人咋舌不下,小二吓得一迭连声称是。 壮汉虽然心惊,却硬充好汉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说罢站起身来。 书生一抬右臂,在他肩上按了按,道:“没什么意思!阁下稍安毋躁,待会本公子还有请呢。” 那汉子本想发作,不料书生一按,竟有一股大力向他压去,压得他丝毫动弹不得,一屁股又坐回了凳上。 小二端来了两盘肉,摆在书生面前。书生一指盘子,笑对壮汉道:“适才两盘就算你请小叫花子的,这两盘却是本公子孝敬你大英雄的,请吧。” 壮汉见势头不对,低声下气道:“多谢公子美意,小可吃过了。” 书生脸色一沉道:“那怎么行!本公子看得起你,莫非你要不识抬举了么?” “不敢,不敢,小可实是吃不下了。” “本公子教你怎么才吃得下。”书生说罢,闪电般一指点在那汉子笑腰穴上,那汉子捧腹大笑起来。 围观者也跟着大笑。 小叫花已趁着这当儿偷偷溜掉了。 那汉子连眼泪鼻涕都笑出来了。他边笑边讨饶道:“公子,哈哈……饶……哈哈……饶命……哈哈……” 书生笑道:“你既这么高兴,就请快吃吧。”说着,解了他笑穴。 那汉子笑声一止,哪里还敢说话,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拿起筷子就吃。第一盘勉强吃下去了,到第二盘时,实难下咽。但书生守在一旁,看他要停,就笑道:“吃呀,莫非不高兴了,又要本公子让你高兴高兴么?”这话他是笑着说的,但对那汉子来说,实在比世上最可怕的言语还要可怕。于是,第二盘肥肉那汉子在极度恐惧中强行咽了下去,但心里那份难受就别提了,只是他极力忍住,才没至于吐出来。 书生这时面色一端,指着那汉子道:“记住,别仗着有几个臭钱,有几斤蛮力,就欺侮弱小。下次若再犯在本公子手上,当心你的狗头!滚!” 那汉子如奉纶音,口中一面称是,人已鼠窜而逃。方出店门不远,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直吐得翻肠倒肚。 书生把嵌在桌上的银子取出,交给掌柜的算了肉钱,回到刚才吃饭的桌边。可那位高个书生已然不见,桌上杯盘依旧,杯中尚斟着满满一杯酒。却见两人朝店外走去,前面一位青年公子,肩上扛着一只麻袋。书生但觉麻袋微微动了一下,也未在意。他以为高个书生进了房,于是也向房内走去。但随即又出来了,因为高个书生不在。矮个书生在店内高叫了几声“宋公子”,不见有人回答。又朝左首第一间叫了一声“黄公子”,也没人回答。又进内院找了一番,仍不见踪影。这回他有些着急了,心想:他会到哪去呢?莫非和黄公子走了?不会吧,他走怎会丢下我呢?除非出了什么意外!一想到意外,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地方不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刚才扛着麻袋出门的人,暗呼不妙。出门一看,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到街上一问,得知那人朝鸣黄方向去了。他慌慌张张跑回客店,急急朝掌柜道:“掌柜的,待会那位黄公子回来了,你叫他快到鸣黄去,要快!就说我们都去了。”说完,也不怕惊世骇俗,展开轻功朝鸣黄方向如飞追去。 不一刻,书生看到了前面飞奔的人影,紧赶几步,追上那人,正是刚才跟在扛麻袋青年后面的那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再往前一看,一人正在数十丈外飞奔。书生脚下一紧,待绕过老者追下去。那老者却突然横身一挡,伸手朝他抓来,五指乌黑如墨。 书生心知有毒,不敢硬接,连忙飘身后退,刷的一声拔出佩剑,与老者战在一处。老者似乎无心与敌,才几个回合便抽身而去,书生紧追不舍。就这么边打边跑,直到黄昏,那老者进了鸣黄靠西的一所大庄院。 这所庄院很大,有几百栋房舍。院门高耸,门上三个朱红大字:凤凰庄。院墙高而厚实,强内还伏有强弓硬弩,书生闯了三次,均不得其门而入。他一时无奈,只好转身奔回前黄。才走了数十步,迎面来了一人。 书生扑上去拉住他双手连摇道:“快救我家小姐!” 这人原来就是黄浩。他在宜兴安置了蒋静心,当晚动身,第二天一早到了前黄。刚才他听掌柜的一说,心中虽有疑,但为了一探究竟,还是朝前黄来了。听了书 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时懵了,糊里糊涂问道:“你家小姐是谁?她在哪儿?” 书生急得直跺脚道:“嗨呀,你这人真是的,莫非还没认出我是谁么?我是小红呀!”说罢,拉下头上的包巾,露出一头青丝。 黄浩一看,不是小红是谁?不由大惊,一把反握住小红手腕,急急道:“小红,你家小姐呢?她在哪儿?她怎么啦?” 小红手腕给黄浩一握,痛得哎呀直叫,黄浩忙松了手。她朝那所大庄院一指道:“小姐被人劫到这里面去了。黄公子,快想办法救小姐呀!” 黄浩心里何尝不急,只是他料想,这所庄院不同寻常,从那布置看,防范甚是森严,说不定里面还有不少高手隐伏。如若强攻,只怕难以济事。就算攻得进去,对方把人一藏,偌大一所庄院,你到哪里找去?最好是不要打草惊蛇,先察看好地形,待入黑之后再摸进去救人。于是他与小红一番商量,两人便绕着庄院,偷偷察看起来。 凤凰庄内已掌起了灯火。庄院正中一栋的左厢书房内,靠桌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对坐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黑脸浓眉大汉。 那年轻的问道:“燕庄主,都布置好了?” “一切都按少门主的吩咐安置好了。”被称为“燕庄主”的黑脸浓眉大汉道。 这位燕庄主口中的“少门主”,正是杨定海。那晚他和司马旺商定后就从杭州一直跟踪黄浩,却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这日在前黄偶遇书生打扮的静玲和小红,被他看破了女儿身。他本是淫贼,见了静玲国色天香,哪能放过!于是连黄浩也不管不顾了。 他也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下手。静玲本无江湖经验,而司马旺又是用毒高手,于不知不觉中将迷药弹入她酒杯。然后两人将她扶入房中,装进麻袋扛走。其时大家都在看小红逼那壮汉吃肥肉,所以谁也没注意他们。而黄浩那时不在店内,所以竟给他得手了。 这凤凰庄是白虎门在江苏的一个据点,近日即将在此成立青坛,坛主预定为本庄庄主燕南飞,也就是那黑脸浓眉大汉。燕南飞精明能干,武功高强,又是杨定海心腹。所以杨定海将静玲扛进凤凰庄,命人将她送入了“迎春阁”。用过晚饭,洗浴之后,他便径往“迎春阁”奔去。 谁知刚出门,却迎头碰上一个妖艳女子。那女子一见杨定海便嗲声嗲气道:“哎呀,定海来啦!好久不见,真想煞姨娘了!来了这儿怎不去看我啊?喏,我住那边。”说着用手一指右边的一栋小楼。 杨定海一见来人,心中一窒,口中忙道:“原来是姨娘,我若知道,能不去看你吗?”边说边嘿嘿干笑着。 其实,他已从燕南飞口中知道她来了,要是从前,他怕不早去了她那儿。但今天有一个大美人儿在等着他呢!他哪肯与这个蒲柳之姿的女人歪缠。正想借口脱身,却听那女子媚笑道:“现在看我也还不迟呀。来,到我房里来吧。” 杨定海忙摇手道:“现在不行,我还有急事待办,明日来看你吧。”正要溜走,那女子身体就像水蛇似的扭了过来,靠在他身上,一把箍住他右臂,口里呻吟般道:“你来呀,快来呀!” 这女子是谁?说出来也难令人相信,他竟是杨定海父亲的小妾!江湖上人称玉面妖狐,善以妖艳之态迷人。她与杨定海名为母子,但年龄相若,一个是采花贼,一个是狐狸精,哪有不勾搭上的!杨定海父亲年纪既大,又一门心事放在武林霸业上,对男女之事不大在意;而玉面妖狐正是花信年龄,又是水性女子,如何受得住空房寂寞?他和杨定海每日里时相厮守,一个干柴,一个烈火,一碰就燃,一点就着,还管什么礼义廉耻,纲常伦理!只不过大家瞒着那老不死罢了。 玉面妖狐这次请命到凤凰庄协助筹建青坛,实在是想出来寻找杨定海。她到庄上才两天杨定海就来了。她守了几个月空房,今晚见了杨定海,怎能放过!于是把全套媚功都施展了出来,想讨得杨定海欢心。 她哪知杨定海此际心急如焚,想着那边的美人,恨不能一步飞了过去。但他知道,今晚不先敷衍她一番休想离开。无奈,只得先顺了她心愿…… 事毕,杨定海借口匆匆离去。进了“迎春阁”,他挥退丫鬟,掩上房门,往床里一看,不由心花怒放,果然天仙一般的人儿! 躺在床上的正是女扮男装的宋静玲,她睁着一对恐惧而绝望的大眼望着杨定海。她被劫到这里后,燕南飞命丫鬟点了她软穴,给她服了解药。然后将她一丝不挂放在床上,只用一床花绸被单盖上。她被点了软穴,动弹不得,见杨定海进来,不由颤声道:“你待怎样?”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直如莺声燕语,动听非常,惹得杨定海按捺不住,扑上床去。 第十二章 突遭暗算,患难定终身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忽然呀的一声无风自开,一团白光向杨定海当头罩下。 杨定海反应也真快,一听身后有响动,立将前扑之势改为猛一旋身,朝着床头的墙壁冲去。墙壁突然裂开一条缝,他一侧身就溜进了墙内,墙壁立即合拢,恢复原状。 静玲悲喜交集,两串晶莹的泪珠顺颊而下,哽咽道:“浩哥,你可来了,我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 救静玲的正是黄浩。他与小红在庄外查看一圈后,天已暗了下来,正好这晚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他要小红在庄外接应,自己一人摸进庄内救人。他无暇追杀杨定海,一步冲到床前,急问道:“玲妹,你没事吧!” 静玲摇了摇头,柔声道:“浩哥,我没事,只是被人点了软穴,动弹不得。” 黄浩忙替她拍开穴道,要扶她坐起。 静玲忽然满脸通红道:“浩哥,别,别……我,我……” “你怎么了?”黄浩又慌了。 “我……身上没穿衣服。” 黄浩急得连连搓手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举目一望,房内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他只好对静玲道:“玲妹,情况紧急,失礼之处,还望原谅!”说罢,用被单把静玲裹得严严实实,双手抱住向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脚下一沉,人往下直掉。他一时吃惊,只知抱紧静玲,却忘了向上纵跃,略缓得一缓,便一直落了下去。 杨定海逃进密室后并没离去,而在暗中监视着黄浩的行动。待黄浩抱着静玲走到门口,他便发动了地下室机关。一见黄浩成擒,大喜。当下走到地室口,朝下得意地道:“小子,你到底还是落在我手里!先让你尝尝酥骨散的滋味,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姑娘不必惊慌,待会自然给你解药,我还要好好和你快活哪!”说完俯下身去,用喷筒对着地室一阵猛扫。 这一喷筒毒雾实在非同小可,要知当日黄浩的拜弟张君,只不过吸了一点点,就已骨软筋酥,动弹不得。这一筒下去,黄浩还能动么?这也足见杨定海对黄浩的忌惮了。 又过了好一阵,下面没有丝毫动静。杨定海确信黄浩已中毒,于是按了一下机关键钮,一张大网从洞中缓缓升起,网中兜着两人,软绵绵瘫作一团。静玲双目紧闭,黄浩双眼半开,无精打采。待到网齐地面,洞口自动封闭。 杨定海用脚尖在黄浩身上拨了拨,毫无动静。于是蹲下身去,从网孔中伸进两指,把暖玉箫从黄浩身上抽了出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放心地开始解网结。 网结解开了,杨定海伸手去抱静玲。突觉手腕一紧,还没回过神来,黄浩已从地上一跃而起。 杨定海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原来黄浩服食过千年毒蟒内丹和千年蜈蚣内丹,能抗百毒,就是再厉害的毒物,也不能侵害他分毫。 黄浩恨声道:“杨定海,江湖上说你作恶多端,初时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实在是死有余辜。今日我黄浩要为武林除害,你还有何话说?” 杨定海大惊,佯作镇静道:“你们已中了我的酥骨散,你若不要解药,就动手吧!” 黄浩果然不敢下手,一手扣住杨定海右腕,另一只手取回暖玉箫,问静玲道:“玲妹,你运气试试,可有异样?” 静玲依言一试,发觉丹田一口真气凝聚不起,通身无力,忙道:“我已中毒!浩哥,你不要紧吧?” 黄浩怒向杨定海道:“快拿解药来!不然……”手上一紧,只痛得杨定海眦牙咧嘴,满头大汗,急道:“我拿,我拿。不过你得答应饶我一命,否则我舍了这条命……” 黄浩恨恨道:“算你命大,我答应你了。拿来!” 杨定海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瓶子。黄浩一把抢过,点了他昏穴,抱着静玲如飞出了庄。 夜很沉。有风,还下起了小雨。 黄浩既怕有人追出,又怕雨水淋坏了怀中的静玲,慌慌张张跑了七八里,到了一座小山前。闪电划过,看见坡中间有一快突出的岩石,下有一洞,便奔了过去避雨。这洞不大,容一人有余,容两人稍挤。洞里很干净,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干草,似是常有人睡。 进得洞来,黄浩把静玲轻轻放在草上,自己侧身坐在一旁,拿出从杨定海处得来的那瓶解药,准备给静玲服下。拔开瓶塞,瓶中冒出一股奇特的香气,中人欲醉。他猛然间被这股香气一冲,竟然有些心动神摇,把持不定。陡然惊觉,那杨定海阴狠狡诈,怎会如此轻易拿出解药?那时心急,虑不及此。若这解药有假,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先服些试试,若是毒药,自己不怕,然后再找杨定海算帐。主意打定,便服下了小半瓶粉末。过了片刻,只觉身上有些发热,并无异状。于是将剩下的大半瓶全给静玲服了。 他坐在一旁等静玲解药生效,不料坐了一会,身上越来越热,而且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渴望与静玲接近的强烈冲动。这种冲动折磨着他,几次想俯下身抱住静玲,但都被理智压了下去。后来实在难受,惟恐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对不起静玲的事来,慌忙跑到外面,站在风雨中,头脑这才清醒多了,躁热也减退了些。 就在这时,却听洞内静玲娇喘吁吁,口中娇声急呼:“浩哥,你进来呀,快进来呀!” 黄浩一惊,深恐静玲有什么意外,忙钻进洞中,蹲在静玲身边,惶急问道:“玲妹,你怎么啦?” “浩哥,我,我只想,要,要你……要你抱我,你快,快抱住我呀!”声音柔得似水,软得如棉。 黄浩心中着慌,好生为难道:“玲妹,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心里好难受,你快抱住我呀!快……抱……呀!” “那我扶你起来坐坐吧。”说着将静玲扶坐起来,背靠在自己胸前。 两人身体这一接触,情况急转直下。静玲的身子本来就像火一般炽热,这一靠在黄浩身上,温度更其上升。而黄浩本已降下来的热度复又飞速上升,体内热血澎湃,理智开始被一种强烈的冲动压了下去。再加上这时静玲已翻过身来扑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口中梦呓般呻吟着:“浩哥,抱紧我,抱紧我,我受不了啦!”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那股冲动,理智的堤防彻底崩溃,反过手来疯狂般紧紧抱住了静玲。 然而,紧紧的拥抱更增加了两人的体温,本已滚烫的两个身子,这时也热到了极点。衣服穿不住了,被单也裹不住了。于是,两人便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一起了。双方都只觉自己已经熔化,化到了对方的体内,随着对方飘啊飘啊,飘到了云端,飘到了天外…… 雨过天晴,云散雾消。 清醒过来,两人均羞得无地自容。黄浩更是自责、自悔,恨声道:“我该死!我对不起……” 静玲也顾不得害羞,柔声劝阻道:“浩哥,你别自责了。这怎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恶贼!” 他们这时当然都已知道,是上了杨定海的当。那杨定海是何等奸猾之人,哪能轻易给他解药。不过,当时他怕黄浩一怒之下杀了他,也只好装模作样掏解药,其实他身上根本没带解药。但他是有名的采花贼,身上淫药倒是不断,于是顺手给了黄浩一瓶。偏偏黄浩一时心急,虑未及此,才上了这个当。若是毒药,对黄浩当然不会起作用,但这淫药并非毒药,所以黄浩也抵受不住。 静玲顿了顿,接着轻声道:“其实,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此身已属浩哥,只要浩哥日后莫负了小妹,小妹就心满意足了。” “皇天在上,我黄浩若有 半点负玲妹,叫我……” “浩哥,只要你心里对我好,又何必发什么誓!” 热恋情人,这山盟海誓自是不会少的。之后又有一番缠绵,不需细说。 黄浩脱下外套给静玲穿上,又搬了一快大石堵住洞口,然后返回凤凰庄接应小红。 小红正与两条大汉打得激烈,快支持不住了。那两人一个是司马旺,一个是黑脸浓眉大汉,他不认得。这人正是凤凰庄主燕南飞。 黄浩玉箫一架,挡开了两股兵刃。 司马旺一见黄浩心就发慌,兵刃一被架开,便顺势退到人群中,隐住了身形。 燕南飞不知厉害,单人独剑向黄浩攻来。黄浩一伸手,那支挟着风雷声的青钢剑竟被他以两指夹住,再一抖,断成数截。燕南飞大惊,转身领着他的手下,如飞逃进庄去,把院门关得死死的。 黄浩心挂静玲,带着小红回到小山洞口。见静玲睡得正香,便与小红站在洞外说话。 “小红,你和小姐怎么女扮男装,跑这儿来了?” 小红埋怨道:“还不是为了你!那日你说在高升客栈等三天的,不料第二天那客栈掌柜把你的信送来了。看了信,小姐不放心,当天带我追出来。想到江湖险恶,女的在外多有不便,我们便改扮了男装……” “慢着,”黄浩打断了小红的话,“你家小姐怎么不放心我?” “你这人呀,小姐为你颠三到四,你却像没事人一样。你是真不知,还是装模作样?” “好小红,你就别逗了。我若知道,又哪会问你!” 小红咯咯笑道:“小姐自从认识了你,就像变了一个人。我还没见过小姐对一个男人这么好过!她是喜欢上了你呀,这回你总该明白了吧。” 黄浩哪里会不明白!其实真不明白的倒是小红,她还不知道她的小姐与人家黄公子都已经有了合体之欢、白首之约了! 小红说得高兴,把静玲认识黄浩以来的种种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黄浩这才知道,那晚在江边林中助自己吓退杨定海和江南四凶的人正是静玲。当时小红制住卢春后,又给他吃了两个泥巴搓的丸子,说是“化骨丹”,吓得卢春向黄浩吐了实情。后来与自己打了一场的蒙面人也是静玲,她是有意试试自己的武功。再后来自己夜探消息,暗助丐帮,也是他们暗中相助。这次,静玲担心他的安全,又千里迢迢跟踪而来,以致中毒失手,险遭侮辱。 小红道:“黄公子,我都对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小姐,不然我要挨骂的。” 黄浩道:“你待我这样好,我怎忍心你挨骂!” 小红娇笑道:“料你也不敢!你若告诉了小姐呀,我以后什么也不说给你听了!” 黄浩也不由笑道:“不敢!否则你罚我吃肥肉好了。” 小红不依道:“公子,你坏,我不来了!”说罢抿嘴一笑。 “浩哥!”静玲在洞内呼唤。 黄浩忙进洞中问道:“玲妹,你醒了?” “嗯。小红呢?” “小姐,你不要紧么?都怪我不好,不该多管闲事。” “傻丫头,是我自己不小心中人暗算,怎能怪你!”说罢,把挤进洞内的小红搂在怀里,原在洞内的黄浩反被挤到了洞口。 小红擦了擦眼睛道:“小姐,你中了毒,现在该怎么办?” 静玲拍了拍小红道:“不要紧的,这药并非致命之毒,不必急在一时,慢慢想办法吧。” 黄浩在外插话道:“虽不必急,但也不宜拖得太久,还得赶紧想办法。” 小红道:“我们到附近集镇去就医吧。” 黄浩摇头道:“这种毒不是一般郎中解得了的……还是我再闯一次凤凰庄……” 静玲打断了他道:“不,你不能去!我们刚刚逃出,庄里必然戒备森严。而且内里只怕机关暗藏,危机四伏,你这一去太过危险。我宁可失了一身功力,也不要你单身涉险!” “玲妹……”黄浩心内一热,说不出话来。 三人一时想不出什么妥善办法。静了片刻,黄浩突然喜道:“有了!在宜兴养伤的蒋老伯,正是一位歧黄高手,能治百病,解百毒,在江湖上有个‘病华佗’的名号。” “怎会得了这么个怪号?”小红奇怪地问。 “因他医术高明,所以被称为‘华佗’;又因他人瘦、脸黄,极似有病,所以在‘华佗’之前又冠以‘病’字。这儿到宜兴不远,我们到那儿去,他一定能解此毒!” 第十三章 追寻仇家,双娇齐罹难 河南与湖北交界的武胜关前,路边拴着一匹红马,离路稍远树荫下坐着一位蓝衫少年。 这少年就是黄浩。那日他将静玲送往宜兴后,第二天就赶到了访仙镇,协助丐帮浙江分舵打退进犯的白虎门徒众,夺回飞龙令,当晚又赶回宜兴。然而,非但静玲、小红不在,连蒋静心也不在了。据蒋静心那位故友说,她们是追杀一位白脸青年往前黄方向去了。黄浩猜想静玲追杀的那人是杨定海,当下也一路追了下去。可到前黄却探得杨定海已折返宜兴,静玲几人却不知所踪。无奈,只好又回宜兴,追踪杨定海。十多天来,他从浙江跟到河南,探得杨定海潜踪到了河南、湖北交界的鸡公山。 武胜关距鸡公山不远,他下马一面休息,一面想着入山对策…… 不一会儿,大路上慌慌张张跑来一位中年文士,后面远远驰来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两位少女,手提青钢宝剑。前面一位一身绿色劲装,貌若仙子,但柳眉倒竖,脸罩杀气,口中娇喝:“恶贼,哪里逃,快纳命来!”后面一位一身黑色劲装,也是容貌艳丽照人。 两匹马离中年文士越来越近。中年文士料知难逃,干脆停了步子,反身以待。 两马一迫近,两少女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双双向文士凌空攻去。 文士拔出剑来一面招架,一面沉声喝道:“贱婢欺人太甚!” 绿装少女怒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恶贼看剑!”不容分说,拼命抢攻。黑衣少女从旁夹击,三人就在大路上舍生忘死拼杀起来。 黄浩隔得尚远,也懒得理会,仍在埋头想自己的心事。 远处灰尘滚滚,又驰来了三匹健马,马上也是三位少女。前面一位内着杏黄紧身劲装,外披一件大红披风。后面两位亦劲装佩剑。 三人一到打斗处,即纵身下马。 罩红披风的少女往斗场看了看,秀眉微耸,突然哐啷一声拔出佩剑,往打斗中的三人四柄剑上磕去,把三人各自震退两步。然后对绿装少女道:“这位妹子,你们怎么两人打一人呀?” 绿装少女见她震开自己长剑,本已不悦。但听她语气温和,并无恶意,也不便发作,耐住性子道:“此贼是我杀父仇人!” 红披风少女一本正经道:“杀父之仇自然要报,这个谁也不能阻你。但两人打一人,总是不合江湖规矩。若是男的也还罢了。你们这么做,岂不坏了我们女人的名头!” 坐在树下的黄浩听了这位少女的话,不由暗暗好笑。绿装少女怫然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若没碰上也还罢了,如今既已碰上,就不能让这种事情在我眼皮底下发生!”这话有些强横。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绿装少女有些恼了。 “不凭什么,就凭这个。”说罢拿出一物,在绿衣少女眼前一晃。 黄浩眼尖,已然看清,那是一枚铁制玫瑰。 绿装少女脸色一变,颤声道:“你是散花女?你,你……” “不错,妹子还有些眼力。我就是散花女柳瑶冰。” 这散花女柳瑶冰是近年来崛起江湖的有数人物,脾气古怪,喜怒莫测,为人介乎正邪之间,有时行侠仗义,有时蛮不讲理。又因武功极高,黑、白两道一提起散花女,没有不头痛的。尤其是她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江湖上无人不知,那就是相互争斗,必须以一对一,不得倚多为胜。否则,她将不问情由出手。 绿装少女心知今日之事已成不了之局,但杀父之仇如何能不报!今日就算得罪散花女也说不得了。正待发话,黄浩已开口:“姑娘请了,你可知道这人是谁?”他用手一指中年文士,对散花女道。 柳瑶冰先时未曾留意他,这时看了他一眼,不由心头一跳,摇了摇头,嫣然道:“我可不认得他。他是谁?” “他是白虎门的一位香主,叫赵小青。白虎门为恶江湖,为武林人所不齿。” “你的意思是说,白虎门的人都是邪恶之徒?” “那倒不是。不过,就在下所知,白虎门中的确有不少武林败类。” “你倒说说看,都有哪些人?” “比如杨定海,就是一个人人欲得而诛之的采花贼!” 柳瑶冰脸色倏的一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继续问道:“公子以为这位文士是否败类?” “在下以为,按他所为,死亦不为过分;但若真心改过向善,亦未尝不可免其一死。不过,这位姑娘要报杀父之仇,那又另当别论。” “哦!小女子也并非阻止这位妹子报仇,只是……” “报仇是人家私事,外人只怕不宜插手。” “如果小女子一定要插手呢?” “那么在下也要伸手管管了!” “好大的口气!这么说,公子也是江湖中人,要管这江湖中事了?请问公子贵姓尊名。” “在下黄浩。” “啊!”在场诸人,除黄浩本人和那文士,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原来你就是黄浩!”柳瑶冰失声道。 “原来你就是黄少侠!”绿装少女惊喜道。 黄浩见几位少女听了自己的名字反应如此强烈,不由怔住了。他却不知,近日来,江湖上已传遍了他的名字,有人对他交口称赞,也有人对他恨之入骨。眼下见两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盯着自己看,只觉怪不好意思,浑身不自在起来。 柳瑶冰突然咯咯娇笑道:“哟,近日常听人说江湖上出了一位名叫黄浩的小……”她本要说“小魔头”的,但忽然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小英雄,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人物,却原来是一位英俊儒雅的公子。黄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罢抱了抱拳。 黄浩还礼道:“姑娘客气了,在下不过凡夫俗子,哪里当得起‘英雄’二字!” “黄公子不必过谦,小女子多日盼望,怎生能向公子请教一二方好。今日天赐其便,望公子勿吝赐教。”边说边脱下披风交在身后少女手中,剑诀一领,就要与黄浩较量。 黄浩双手乱摇道:“姑娘千万别听江湖传言,在下不过会点粗浅的防身功夫,怎配与姑娘动手!” 柳瑶冰哪里肯听,不容分说,长剑一抖,分心便刺。 黄浩心中苦笑:这么刁蛮的姑娘,实在惹她不起!连忙闪身躲避。柳瑶冰一连几剑,都被他堪堪躲过。 柳瑶冰突然住手,脸现不悦道:“为什么不还手?莫非瞧不起我,不屑与我动手么?” “姑娘说哪里话!但我们萍水相逢,无缘无故,又何必兵戎相见?” “我又不是要与你拼个死活!不过想见识一下你的高招而已。来吧,我们点到为止。”柳瑶冰说罢又咯咯娇笑起来。真是女孩心性,说变就变。黄浩哭笑不得,更不肯与她动手了。 柳瑶冰见他一味避让,心里不由有气,当下把脸一沉,展开一套奇妙剑法,向黄浩猛攻。 这套剑法一经展开,煞是厉害,只见剑光倏忽,不可捉摸,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攻势如狂风暴雨,似惊雷闪电。黄浩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暗忖道:她剑法似不在玲妹之下,光明堂皇之处虽有不及,险辣诡谲却犹有过之,看来不还招是不行了。于是疾退几步,抽出暖玉箫迎了上去。 黄浩玉箫在手,立即阻住了柳瑶冰攻势。他也不想令她难堪,只望她能知难而退。 数十招后,柳瑶冰果然跃出圈子,站在一旁。 黄浩见她不打了,也待收起玉 箫。不料柳瑶冰笑道:“公子果然好功夫!请小心,暗器来了!”话落一抖手,打出一物。 黄浩以玉箫迎去,射来之物牢牢粘在箫上,原来是一枚铁制玫瑰,边缘锋利如刃,花叶上还有不少尖刺。心想幸亏没用手接,要不准会吃亏。心念未已,又听柳瑶冰道:“再接几枚试试。”又一抖手打出三枚,呈品字形朝黄浩射到。 黄浩又像方才一样,以玉箫去粘。哪知方粘上前面一枚,后面两枚忽然向两侧一绕,呈弧形向他两侧射来。他未料及此,不及用玉箫去迎,疾退两步,左手袍袖一拂,欲以袖风扫落侧射而至的暗器。只听嗤嗤两声,暗器虽被扫落,袖口也已划了两条裂缝。他大惊,心想自己这一拂用上了护身罡气,竟尔被划破了衣袖,不由暗呼厉害。 他哪里知道,这些暗器以内力发出,又借着旋转之势,专能破人护体罡气,若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更是难挡。柳瑶冰在江湖上挣得“散花女”这个名号,实非幸致。 柳瑶冰兴犹未尽,又叫道:“公子更小心了!”说完,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二三十枚暗器。 刹时,这些暗器像一只只花蝴蝶,满天飞舞,上下翻腾;忽快忽慢,时左时右;有的明明直射而来,到了面前忽又拐一个弯从相反方向射到;有的在空中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啸声,扰人心神。真个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而且这些暗器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枚枚尽朝身上要穴招呼。 黄浩展开绝顶轻功,左盘右旋,上纵下窜,右手玉箫点打扫挡,左手袍袖上下翻飞。饶是如此,到后来还是弄得狼狈不堪,一件蓝衫破了多处。总算险险避过了那一招满天花雨,心里暗道了声“惭愧”,惟恐柳瑶冰还要发暗器,忙道:“姑娘暗器手法委实高明,在下甘拜下风。” 柳瑶冰杏脸含笑道:“谢谢公子夸赞。小女子会过的高人不少,能避过这一招而毫发无伤的,公子是第一人,小女子佩服之至。适才得罪,小女子这厢赔礼了!” “在下得识姑娘,深感荣幸!”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柳瑶冰话未说完,忽听黄浩咦了一声,抬头看去,不由也是咦的一声。原来赵小青和那两位少女不见了,只远处三个黑点,一前两后朝东北角上飞逝。 黄浩本想抓住赵小青追问杨定海下落,见他跑了,不由着急,匆匆对柳瑶冰道:“姑娘再会,在下有点事情要办,告辞了。”说罢纵身上马。 柳瑶冰急呼道:“喂,喂,请等一等。” 黄浩才把马鞭扬起,闻声回过头来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刚才那两位姑娘是公子什么人?” “那两位姑娘在下并不认识,只是刚才偶遇于此罢了。” “真的?” 黄浩点了点头道:“姑娘如没事,在下要走了。” 奔行了近一箭之地,忽又听后面传来一声娇呼:“黄公子!” 黄浩心里实在有些怕了这位姑娘,只想快走。但听了她呼唤,仍忍不住勒住马首,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事么?” 柳瑶冰欲言又止,却低下头来,把那垂在胸前的一缕柔丝理了又理。片刻之后才慢慢抬起头来,瞪着一对水晶般的大眼,幽幽地望着他道:“没事了,你去吧!” 黄浩莫名其妙,转身打马疾驰,心中却还在想:柳姑娘实在奇怪得紧,说起话来让人摸不着头脑,行事也是使人大费猜疑。 黄浩挥马急追,始终没能赶上三人。一直追到谷口,仍不见半个人影。因谷中路窄,骑马行走不便,于是徒步入谷察看。到了谷深处,仍无所见。拐过一个山嘴,一座奇峰兀立眼前。这峰奇就奇在,它的一面乱石千仞,危崖壁立,一道瀑布自山腰飞泻而下;而另一面却草木茂盛,郁郁青青,野花遍地,芳香扑鼻。 黄浩一时找不到人,心想这样在谷中瞎找不是道理,不如到峰颠了望,或许会有所见,于是顺着长有树木花草的一面朝山顶奔去。上到半山以上时,感觉地下泥土松动,正要俯身察看,岂料立足之处猛然下陷,双脚陷入土中,要想跃起也已不能,一直随土斜斜滑下。待得脚落实地,四周一片漆黑。用手一摸,摸到一方有条窄缝。试着用手往窄缝里一探,缝隙两边泥土纷纷下落。他干脆用脚连踹,不意给他踹出一个大洞来,洞内传来淙淙流水声。他用脚向洞内一探,探不到底,方知自己立足处悬在半空,到水面还不知有多高。当下心想,这洞内不知有何古怪,即来之,则安之,不妨下去看看再说。顺手从泥土中摸出一粒石子,向洞内水响处抛去,顷刻便听到了石子落水声。据此推断,立足处距水面不高,水也并不太深,立即提气轻身,跳了下去,居然安全落在水上,水只齐膝盖。 蹚过地下泉水,前面越走越宽。再走一会,前面远处出现一点火星,还隐隐有人语声。黄浩心下大奇,轻轻掩了过去。离火星约莫三丈来远,鼻中闻到了一股烟味,耳中却听得一个较粗的声音道:“我说秃子,今天弄来的两个妞儿还挺不错呢,想不到我们今晚有这等艳福!” “艳福个屁!关在石室内的绿衣妞儿才真漂亮。老子若能……咳,不说也罢。” “关在那边的黑衣妞儿又哪里差了?你小子别得寸进尺,不知满足。” “那黑衣妞儿虽也不错,但……唉,还是不说了吧。” “少门主过两天就会离去,这绿衣妞儿不就是我们的?” 黄浩又惊又怒,更不犹豫,虚空两指点倒两人。掠过去一看,见洞壁上有一扇石门,却毫无着手之处,根本无法开启,推起来也是毫无动静。在壁上细细摸索,也没发现什么开关按钮之类的东西。于是抓起地上一人,替他解了穴道,逼他打开石室门。 一个较粗的声音问:“阁下是谁?” “在下黄浩。” 那人哎呀一声道:“少侠饶命,小人开门就是。”当即走到一边,摸索了一阵,就听岩壁发出轧轧之声,那扇石门自动开启,现出一间石室来。 黄浩又点了那人穴道,丢在一旁,一步跨进石室。 石室顶嵌着一颗明珠,照得满室通明。室内别无他物,只有一张床。床上正蜷伏着那位绿衣少女,脸朝外侧卧着,面现恐惧之色。一见进来的是黄浩,脸上惊恐之色倏退,欣喜之情顿现。 黄浩抱着她朝原路退出,蹚过泉水,将绿衣少女放在壁根下,自己施展壁虎游墙功,找到刚才入口。然后重又抱起少女,施展轻功提纵术,跃上入口。再顺着原来滑下的洞壁,一步步爬了上去。 出洞后,找了个隐蔽处,要替少女解穴,问道:“姑娘可知被点了什么穴道?” 那少女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黄浩恍然,伸手在她哑穴上点了一下,但她仍不能说话。黄浩知道点穴人手段高明,需得以手接触对方身体探测,方能知道所封穴道。于是道:“姑娘,你可听得见我说话?若听得见,就请眨眨眼。” 那少女眨了眨眼。他接着道:“在下要检查姑娘被制穴道,若有冒犯,还请原谅。”说罢把住她腕脉,逼出内力在她周身经脉运行,到腹结穴时受阻,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已查知这是用特殊手法点了腹结穴,普通手法是解不开的,须得先推血过宫。这就势必要触及身体的许多地方,甚至是少女身上的一些重要部位。若暂不解穴,先去救另一位姑娘脱险,如果遇上意外,耽搁时间太长,这位姑娘势必武功尽废,甚至终身成残。无奈,只得对绿衣少女道:“姑娘,事非得已,为了你的性命,也为了洞内那位姑娘,时间不能再耽搁,在下只好得罪了。”说罢开始解姑娘的衣裳。 解外衣时还不打紧,待内衣解开,雪白的肌肤骤然毕现眼前。黄浩不敢多看,闭上双眼。那少女又羞又急,却不能开口。 黄浩手一触及对方肌肤,只觉腻滑、柔嫩,一颗心腾的一下猛跳起来,体内热血如浪潮般奔腾翻涌,一时心猿意马,差点把持不住。突然想起静玲,心内不禁大惭,暗暗自责着:救人要紧,怎的胡思乱想起来!赶忙收摄心神,一意推拿。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手来,长长吁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仍不见那少女动弹。黄浩有些奇怪,心道:她穴道已解,怎的还不会动?他哪里知道,那少女此刻心里正羞得紧,连喘气也不敢大声,哪里还敢动!他问道:“姑娘,你好些了么?” 少女这才星眸半睁,用低得如蚊呐般的声音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我没事了。” 黄浩这才放心,起身道:“你好生在这儿调息一阵,待在下去救你那位同伴。” 他顺着原路进到洞中,到石室附近一看,石室仍是开的,两个被点倒的人却已不在。心里正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忽见前面亮起两团亮光,径朝这边移来。当下不及多想,连忙窜进石室,一头钻到床底下躲起来。才钻到床下,就听砰的一声,石门已自动关闭。 第十四章 暗救玉郎,钟情柳瑶冰 黄浩大惊,从床下钻出来,想打开石门。但门上毫无着手之处,亦无空隙可寻。想破门而出,试了几试,休想动得分毫。一看上下左右前后,俱是坚逾金钢的岩石。再细细搜寻,希冀能找到什么机关按钮之类的东西。但他失望了,这门根本就只能从外面开关。 正无计可施,忽听石门上发出嗒的一声响,他虎的一下跳了起来,但随又绝望地坐了回去。因为他在发现石门上出现一个小洞的同时,也听到了从洞外传进来的声音:“黄浩,你小子到底又落在了本少门主手里。你既不惧毒,本人也舍不得浪费那些珍贵药物,就让你在这石室里乖乖呆上一个月吧。这个洞留给你通风,本门主还不想你死得太快,好让你尝尝挨饿的滋味!哈哈……” “少门主,这小子实在不好惹,还是早些了结了他吧,何须让他多活呢?”竟是赵小青的声音。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 黄浩在室内什么办法都试过,毫无作用。他真的绝望了! 突然,一声恐怖的尖叫传入耳中,黄浩心中一惊,料想是那位黑衣少女要遭殃了。那尖叫声越来越急迫,越来越凄厉,令人心胆俱裂。后来,尖叫变成了惨呼,一声声撕心裂肺。再后来,惨呼变成了绝望的哀号,使人听了只觉天下惨事莫过于此!再后来,哀号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最后,连呻吟声也没有了,只留下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传来人语声。黄浩略一凝神,听得其中一人问道:“到底关在哪儿?”听不真切是谁,只听出是女子声音。 “就在前面不远。”另一个声音回答,这次是个男的。 声音越来越近。 男的道:“冰妹,你看。” 女的问:“就在这儿么?” 这回黄浩听得真切,男的是杨定海,女的竟是不久前在武胜关碰到的散花女柳瑶冰。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她怎会到这里来?她到底是何等样人?正想着,又听杨定海道:“正是。冰妹,你看这儿怎样?黄浩小子这回是插翅难飞了。哈……” “哟,这门上还有个洞,是用来递饭菜的么?”柳瑶冰打断了杨定海的笑声,一面说还一面用手在石门上的小洞口拍了拍。 “本来是的。不过,黄浩这小子嘛,我要把他活活饿死在里面!” “这太残忍了吧?要死就让人家痛痛快快死,又何必这样折磨!” “冰妹说得是,但我也是没办法。这小子既不怕毒,武功又高得出奇。不这样,要他死还真不容易呢!” “这小子这么厉害?……咦,这门上光光的,却怎么开关呢?” “冰妹,你看,机关在这儿呢?” “这机关安得太也巧妙,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多承冰妹褒奖,愚兄比起冰妹来虽有不及,但这点小聪明倒也还有。” 话声慢慢远去。 黄浩待两人去远,忙展开手中纸团。这纸团是刚才柳瑶冰拍打门上小洞时顺势弹进来的,黄浩当时不及展开,仍在倾听外面谈话。上面写着八个小字:有人营救,作好准备。字体娟秀,纸上还散发着一缕幽香。 黄浩大喜亦复大疑,心想:我和她不过一面之缘,她为什么要救我?明明听杨定海叫她冰妹,他们是什么关系?…… 黄浩自然不知道,柳瑶冰是杨定海的义妹。她自幼父母乖离,一直由义父,也就是白虎门主抚养长大。义父对她倒也不错,但义兄杨定海却不然,从小就欺侮她,总是想出一些古怪法子捉弄她,所以她从小就讨厌这个义兄。待她长大,成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少女,这杨定海就对她起了坏心,千方百计讨好她,用尽心事算计她。柳瑶冰好几次险遭了他的毒手。义父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她一怒之下,于十七岁那年带了两个贴身丫鬟离开了这个家,跑到江湖上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轧轧之声,石门突然开了。黄浩大喜,一步窜出石门,果然是柳瑶冰来救自己。他跟着她左弯右拐,忽高忽低地走了许久,方始到了洞口。一路上躺着不少大汉,都被她点了昏穴。 这洞实在奇妙得紧,洞口被一泻而下的巨大瀑布遮掩得严严实实,人在瀑布外根本不能发现这儿有洞。 两人一跃钻出水帘。此时正是夜深,外面一片漆黑。待得离洞远了,黄浩突然驻足失声道:“不好!我得回去救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已救出来了,”柳瑶冰道,接着叹了口气,“她也实在可怜,给害得真惨!这些伤天害理的畜生,真要一个个杀了他们才解恨!” 黄浩连声称谢。说话间,两人到了谷外。 黄浩问:“你救出来的那位姑娘在哪儿?” “前面往左拐有一座林子,林中有一间无人居住的废屋。人在里面,马也在,我两个丫头在那儿照应。” 黄浩这才想起,自己把马也给忘了,心里对柳瑶冰又多了一份感激。 柳瑶冰又道:“只不知另外那位妹子在哪儿。” 黄浩道:“她被我安置在一个隐蔽所在,我先去将她接来。”于是回转原路,来到绿衣少女藏身所在。 那少女一见黄浩便急切而羞涩地道:“黄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真把我急死了!我师妹救出来了么?” 黄浩也没留意她对自己称呼已由“少侠”改成了“大哥”,若然注意到了,只怕要暗暗心惊。他已于一日之间惹下了两场情孽,自己却懵然无知。听了少女问话,他答道:“救出来了。” 黄浩一路上把怎样遇险,柳瑶冰如何相救,一一说给她听。不久便到了废屋前,柳瑶冰正倚门相望。 绿衣少女已知是她救了师妹,忙上前一福道:“谢谢柳姐姐救了我师妹,小妹感激不尽!” 柳瑶冰牵住她手道:“妹子不必客气,快进去看看你师妹吧。” 绿衣少女又福了福,疾步进了房。 黄浩想跟进去,柳瑶冰拦住他道:“她们师姐妹怕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公子进去多有不便。”又转头朝屋内喊道:“小菊,把衣服拿来。小桃,你也出来。” 两位劲装少女一先一后走了出来,前面较高的一位双手捧着一件衣服,后面一位较矮的举着火把。 柳瑶冰接过衣服展开,朝黄浩嫣然笑道:“那日弄坏了公子衣衫,甚为不安,将就买了一件,不知合不合身,公子换上试试吧。” 黄浩连摇双手道:“这个使不得,在下怎么消受得起!”执意推辞。两人推来让去,成了僵局。 女孩儿最爱面子,黄浩坚不肯收,大大伤了柳瑶冰的自尊。她冷冷道:“公子既然这么不肯原谅小女子,也罢,就烧了它吧!”作势往火上放。 衣服是上好的料子,做工精细,比黄浩身上那件不知好多少,烧了甚是可惜!而且,这一烧何止是烧了一件衣服,实在是烧掉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一片盛情! 黄浩忙不迭道:“别,别烧!我穿,我穿!” “这还差不多!”柳瑶冰说罢,噗嗤笑了。 黄浩乖乖脱下旧蓝衫,换上新的。 柳瑶冰亲手为他扣上衣钮,又在这里牵牵,那里捏捏,直把衣服弄得服服帖帖才罢手。然后站在一旁侧目观赏,拍手笑道:“好,好!穿上新衣服,人更气派了!”直似小媳妇替外出的丈夫穿着打扮,把黄浩臊得连脖子根都红了,心里头却是热烘烘的。 柳瑶冰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黄公子,小妹要走了,你多保重!江湖上凶险甚多,你武功虽高,但为人忠厚。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愿公子谨记。否则,一不留意,又遭石室之厄,那时如何是好!” 黄浩心中感动,暗忖:她与我萍水相逢,但一见如故,舍生忘死救我在前,关怀倍至待我于后。此恩此情,我当铭刻五内,不敢或忘。于是道:“柳姑娘就要去么?不知我们可后会有期!” “人生无不散筵席。如若有缘,我想我们后会有期的!”顿了顿又道:“你的坐骑在后面,屋里那位妹子我也留了一匹给她,小妹不去与她辞行了,就烦公子代为致意吧。”转身和两个丫鬟没入夜色中。 黄浩看着黑暗中逝去的人影呆站了一阵,落落寡欢走进屋内,正好听得那位黑衣少女断断续续道:“倩姐……姐,你,你要……替……替我……报仇啊!”话落气绝。 绿衣少女哀哀痛哭着:“媚妹,你不能去啊!你才十七岁呀……媚妹,你死得好惨哪!”或许是伤心过度,绿衣少女哭到后来,竟然一口气接不上来,昏了过去。 黄浩大惊,忙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右侧坐好,然后以右掌紧贴她背心,欲以内力助她缓过这口气来。 刚将内力发出,猛听一声喝斥:“贼子敢尔!”紧接着一股阴柔掌风当头劈下。黄浩不及招架,骤然运起护身罡气,将这股掌风托在头顶上方两寸处。他抬眼一看,左面三尺处站着一位中年美妇,正朝他怒目而视,右手五指捏成兰花状,指向他头部。右面三尺处站着三位少女,美目中射出仇恨的火焰,手中宝剑指向黄浩,只是受黄浩护体罡气所阻,无法推进。 黄浩自忖不认得这几个女子,更不曾得罪她们,却不知她们为何这般仇恨自己。这中年美妇武功极高,内力深厚,她所催动的掌力虽不能到达黄浩身上,但也只差了两寸。虽说黄浩还要分心为绿衣少女输送内力,她这份功力亦已相当惊人! 此时黄浩以内力助绿衣少女正到了紧要关头,他不敢过多分心,只以罡气护住周身,既不还手,也不说话。 那边四女见对方不言不动,就如老僧入定,自己攻又攻不进去,不由又羞又气又急。中年美妇心里更是凛然,想到这小贼武功如此高强,今后武林只怕要多事了!便越发催动内力迫得紧了。 正僵持不下,绿衣少女忽然长长吁了口气,双眼随着睁开。 黄浩大喜,正要说话,却听中年美妇惊喜地叫了一声:“倩儿!”其余三女齐叫:“倩姐!”绿衣少女身子颤动了一下,随着叫了一声:“娘!”就泪流满面朝中年美妇扑去。 中年美妇大怒,心想定是这小贼坏了倩儿和媚儿,手上陡然加劲。不料她这里加劲,那股抗拒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猛听砰砰两声大响,黄浩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原来黄浩听绿衣少女喊那中年美妇,心知是误会,便收起了护身罡气。孰料中年美妇不但没收回内力,反而加了劲,于是这一掌之力便全落到了他身上。 绿衣少女大惊,冲到黄浩身边,见黄浩双目紧闭,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生命悬于一线。惶急之下,也顾不得害羞,一把抱住黄浩,带着哭腔道:“黄大哥,你怎么啦?你醒醒呀!” 中年美妇怒道:“倩儿,你给我过来!娘平日怎么对你说的,叫你不要与不三不四的男人交往,你看你还知不知羞,还不快把他放下!” 绿衣少女见黄浩生命危在旦夕,早已急昏了头,中年美妇的话无异火上加油,于是口不择言道:“娘,你好狠心!黄大哥是我救命恩人,你不报恩也还罢了,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一见面就对他下重手!你救活了他则罢,若救不活,我,我……我也不活了!”说罢,伏在黄浩身上痛哭起来。 中年美妇一时呆了,心知事情必有蹊跷,自忖这小子受了我全力一掌,只怕是九死一生,哪里还有救?但她还是伸出右手朝黄浩胸口探去…… 第十五章 自结情网,可怜女儿心 汉阳县城里正是热闹时分,南门外突然闯入三条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在街上横冲直撞,视行人如无物。 由北往南正好走来三位武当道长,行色匆匆,看样是有急事。 双方都走得急,来得凶,一个闪避不及,为首两人已碰了头。领头道士被撞得趔趔趄趄,为首凶汉也倒退了一步。凶汉大怒,骂道:“瞎了眼的龟儿子,撞到你老子身上来了!” 那道长虽是修行之人,但究竟年轻,修为尚浅,道家心法还未练得到家,又怎会没有嗔怒之心,见对方出口伤人,也不由大怒道:“你自己瞎了眼,怎怪你家道爷!” 那汉子被道人一骂,凶性大发,从腰上抽出一根三节棍,呼的一声抖得笔直,就朝那道长面门点去。 道长见他出手就是狠招,也动了真气,拔出佩剑朝三节棍架去。只听铛的一声,三节棍是架开了,但握剑的手震得酸麻不已,青钢剑几乎脱手,人也斜退了两步。 另两位道长大惊,忙拔出佩剑,与先前道长一起,组成三才剑阵,将使三节棍的汉子圈在中央。 街上行人见状纷纷走避。 武当剑法果然厉害,他们三人功力虽不及那凶汉,但借了三才剑阵的威力,竟把那凶汉裹了个风雨不透。那凶汉也甚了得,一根三节棍舞得呼呼风响,但见棍影,不见人踪,把周身防得严严实实,水泼不入。虽然如此,亦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旁边早恼了另两位凶汉,一个撤出流星锤,一个抽出砍刀,朝三道背后攻到。 这一来,形势逆转,三位道长个拼个根本不是对手,那两人从背后一攻,三才剑阵立告瓦解。不过几招,三位道长被逼得背靠背挤在一起。又过几招,持三节棍的汉子一声虎吼,把与他作对厮杀的道长打得脑浆迸流,死于非命。另两位道长心里一慌,也立刻遭殃,一人被流星锤击中左肋,当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另一人则被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 三条凶汉收好兵刃,使三节棍的汉子对着唯一没毙命的道长狞笑道:“牛鼻子,回去告诉玉门老道,要报仇叫他到九真湖找我们三太岁便了。”说罢,三人扬长而去。 这三条汉子也实是凶横得可以,青天白日里杀了人,还大摇大摆往城里去。市上行人见了他们,都避瘟神似的,老远就躲开了。 此时,北城门外进来了六人六马,五女一男。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美妇,后面紧跟着一位玉面朱唇、目如朗星的英俊少年,再后面是四位美貌少女。 他们这一入城,只看得市上行人啧啧称奇,议论不已。 “这妇人气质高雅,只怕是位什么夫人呢!” “那小伙子好俊!” “这小子好艳福,身边跟着一群花容月貌的少女!” “好漂亮的女娃儿!怎的全在一块儿了?” “别看男的温文尔雅,女的美貌娇柔,只怕没一个好惹的!” …… 这些人虽是轻声说话,那六人显然也已听到,你只看那男的局促不安的样儿就知道了。中年美妇脸挂微笑,几位少女更不在乎,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唧唧咕咕说个不停,还不时咭咭咯咯笑上一阵。 笔者不说,读者必也知道,这六人正是黄浩和绿衣少女一伙。 那日黄浩虽伤得及重,但他内功深厚,才没至毙命。后来众女找了一户农家借宿,就在那儿替黄浩治疗。七八天后,他的伤彻底好了。这期间,他弄清了诸女的来历。中年美妇叫魏贞贞,“巾帼帮”帮主。绿衣少女是他的独生女儿,叫倩倩,年二十。“巾帼帮”帮众不过百十来人,而武功得帮主亲传的却只五人。除她女儿倩倩外,依次便是琴心、婉兰、苏小娇、李月媚。在鸡公山被白虎门害死的那位黑衣少女,正是倩倩的小师妹李月媚。“巾帼帮”这个组织不大,加之很少卷入江湖是非,所以知者不多。江湖中只知有一中年美妇,武功极高,擅长武林一绝“兰花拂穴手”,但却没人知道这女子便是“巾帼帮”帮主魏贞贞。 这些都是黄浩在几位少女口中零零星星听来的。他为自己能结识这样一群聪明、活泼、善良的女子而高兴。 然而,他更有着许多无端的烦恼。在他养伤的几天里,几位少女轮番服侍。这也还罢了,那倩倩对他百般温柔,千般体贴,就像依人小鸟,大哥长,大哥短,叫得亲昵极了!倩倩的心意他如何看不出来?倩倩待他愈好,他就愈加不安,也愈加想念静玲。几次想把自己与静玲的事告诉她,终因脸皮薄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他若说了出来,倒可省却后来的许多麻烦。 他身边伴着倩倩,却一心想着静玲。这倒不是他薄情寡义,相反,正是他多情重义之处。他既有静玲,又怎能爱别人?如若见一个爱一个,那才真是薄情寡义! 可是,古时未婚女子守身如玉,哪容得男人在身上摸?别说摸,只怕碰一指头也不能够!黄浩替倩倩解穴时虽情非得已,但这教倩倩何以自处?所以,当黄浩的手掌触及倩倩身体的一刹那,倩倩就在心里发了誓:非他不嫁! 魏贞贞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意,她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后来,干脆连称呼也改了,“黄少侠”变成了“贤侄”。 倩倩的几位师妹也不时打趣他俩。倩倩是怒在脸上,喜在心头;黄浩更加惴惴不安,心想此事如何是了,不如早走为妙!他打定主意,准备先到离这儿最近的湖北九真湖去。那儿有白虎门的一个分坛,既然魏帮主和倩倩她们说杨定海已不在鸡公山,这恶贼很可能到了九真湖。 于是他对魏帮主道:“多日来承蒙前辈和几位姑娘关心,晚辈感激不尽。如今伤已痊愈,晚辈要到九真湖去探察杨定海下落,就此告辞。” 倩倩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魏贞贞微笑道:“贤侄还是多疗养几日吧,找那恶贼也不必急在一时。” “这些日子晚辈给前辈和众位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心下好生不安。再说时间越久,杨定海只怕越发难找了,晚辈还是早去为好。” “黄大哥,我……”倩倩想说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 魏贞贞慈祥地看了女儿一眼,转向黄浩道:“贤侄既然执意要去,也好,老身也要找白虎门替媚儿报仇,我们正好结伴同行。” “这……”黄浩一时语塞,停了一下又期期艾艾道:“只是白虎门是个极邪恶的门派,到他们分坛去危险极大。几位姑娘去只怕……只怕不妥。” 倩倩忍不住了,忙道:“大哥既然知道有危险,就更不该独往,我们跟了去,好歹有个照应!大哥执意不肯与我们同行,莫非,莫非……”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黄浩慌了,不知如何是好,涨得满脸通红,连话也说不清了,叫得一声“姑娘”,忽又觉得不妥;改口叫“倩倩”,还是觉得不妥;最后叫了一声“倩……妹!”一张脸早已红透。 倩倩还是第一次听黄浩叫她倩妹,也许是太高兴了,她哽咽得更厉害。 另几位少女叽叽喳喳,琴心、婉兰在解劝倩倩,苏小娇却在那里埋怨黄浩。 黄浩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于是同了五女,一路逶迤到了汉阳。 魏贞贞她们正在汉阳县城由北往南而行,忽见前面行人纷纷走避,三条大汉径直朝她们这个方向奔来,一个个凶眉凶目,不可一世。 她们下了马,正要把马勒向一边,让过路来。那三条大汉一见他们,俱各大喜,其中一人道:“我们何不借三匹马来用用,也可免去徒步之劳。” 说是借,其实哪里真借。刚才说话的大汉朝魏贞贞大咧咧 道:“这位妇人,把你的马借给大爷用用。”伸手就去夺缰绳。 魏贞贞哪容得人家如此无礼!心中虽然暗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左手袍袖朝对方伸出来的手上一拂。那汉子一声嚎叫,伸出去的左手搭拉下来,动弹不得。 第二条汉子运气好得多。他抢上前去夺黄浩的马,黄浩只把他挡住,并没伤他。 第三条汉子轻而易举就把马抢到了手。倩倩不及防备而失手,又羞又怒,拔出佩剑就要上前。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第一条汉子嚎叫声落,另两条汉子已拔出兵刃,护在那汉子身前问道:“老大,你怎么了?” 被称为老大的汉子用右手一指魏贞贞道:“这婆娘厉害,先对付她!” 这时,倩倩一剑已刺出,半途却被魏贞贞拦住。魏贞贞迎上对方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竟敢抢人东西!” 手持流星锤的汉子仰天大笑道:“你这臭娘们,亏你还在江湖上混,到了汉阳县竟不知道我们三太岁,可笑啊可笑!你乖乖治好我们老大的手臂,陪个礼,留下坐骑,或许大爷们会放你们一马。不然,嘿嘿,你们六人一个也休想走!”他也不想想,一个妇道人家敢这样说话,岂是好相与的!只看她信手之间伤了他们老大,就不该如此大言不惭! 四女一听他出言不逊,个个柳眉倒竖,齐要上前。魏贞贞又拦住了,仍微笑着道:“是么?我们正是不想走了,就不知你们是不是招待得起!这样吧,你们三人齐上,我若输了一招半式,我们几人任从处置;倘若你们输了,我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 三人一听这女子口气如此托大,竟要以一敌三,生似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个个气极反笑。持流星锤的汉子也不打话,手腕一摆,流星锤闪电般朝魏贞贞腰际袭到。 魏贞贞袍袖一挥,将流星锤扫过一边。三条汉子也顾不得体面,齐喝一声,同时递出了手上兵器。 左臂受伤的汉子对魏贞贞恨之入骨,三节棍舞得满天风雨,只想一棍就把对方砸烂。另一汉子的流星锤则如游龙腾飞,曲折盘旋;又如毒蛇吐信,伸缩不定。第三条汉子那柄砍刀幻起一片光幕,朝魏贞贞当头罩落。 魏贞贞在刀光棍影锤踪中盘来绕去,那三人非但碰不到她半片衣角,还不时被她挥袖拂起的罡风震得东倒西歪。 街上行人避得远远的,两边铺门早已关死。 不到三十个回合,三条凶汉中的老大又被魏贞贞的兰花拂穴手拂中,右臂亦已垂了下来,三节棍飞上一家屋顶,把屋顶砸了一个大洞。 这兰花拂穴手乃武林一绝,也是魏贞贞的不传之秘。她从来对敌都不用兵刃,只凭一双玉掌,两条长袖。不然,她何以有“妙手观音”之称!又过得几招,另两人亦被分别拂中,兵刃双双跌落地上。 三人脸如死灰,做声不得。 魏贞贞抖了抖长袖,笑道:“怎么样?如不服气,不妨再来!” 三人虽狠,但明知自己差得太远,倒也不敢逞口舌之利,惶恐地站在一旁等着问话。 “从哪儿来?报出你们的姓名来历。” “我们从九真湖来。我叫李增,江湖号称‘夺魄太岁’。”那个使流星锤的说,接着一指持三节棍的汉子道:“这是我大哥,叫李进,号‘追魂太岁’。”又指着使砍刀的汉子道:“这是我三弟,叫李财,号‘要命太岁’。湖北武林道上我们还没怕过谁来,不意今日败在尊驾手上,实是……” “实是不甘?这不要紧,只要你们愿意,日后只管找本人好了。现在我再问,你们既是从九真湖来的,可是白虎门的人?” 三人见她问到白虎门,不由互望了一眼。“要命太岁”李财狡黠地一眨眼道:“我们正是白虎门的,我们坛主是江湖一流高手,尊驾有胆量……” “本帮主正要去拜访你们坛主。你们的少门主杨定海在不在九真湖?” “在。” “江南四凶中的赵小青呢?” “也在。” 魏贞贞问完话,袍袖一拂,解了三人穴道,任其自去。 第十六章 九真湖畔,再战白虎门 六人找了一家客店歇了下来。 午饭时分,六人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来用饭,听得店内店外的人都在议论今天大街上的一起凶杀事件,便凝神细听起来。 “听说今天被杀的两位道长是武当派的?” “可不是?武当派随后又来了七位道长,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道。据说他们下午要到九真湖去理论呢!” “凶手到底是谁?” “是九真湖的三位太岁!” “武当派的道长会是三太岁的对手?” “也难说。武当剑法厉害,为首的玉幻道长是武当派的顶尖高手。” “顶尖高手又怎么样?只怕也奈何不了人家。” “这话怎么说?” “因为三太岁后面还有一个厉害角色。” “谁?” “你们知道洪湖三蛟么?” “谁不知道?他们是水道上出了名的狠角!” “不错。但去年有一人只身硬闯洪湖,击毙三蛟手下数十余人,收伏了三蛟。你们说这人厉害么?” “厉害,厉害!三蛟是洪湖一霸,水上功夫甚是了得。这人能单枪匹马大闹洪湖,收伏三蛟,实在厉害得紧!” “这人就是三太岁的靠山。他最厉害的功夫是‘血手印’,出手无声无息,中人之后现一红色掌印,中者有死无生。” “死在他掌下的武林人物少说也有几百!” “那几位道长下午实在凶多吉少!” “唉,那三位凶神今日到底因何事杀人呢?” “他们要杀人就杀人,何须什么理由?今天不过是走路太急碰了头,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三位道长当即两死一伤。” “人命关天,官府也不管管!” “官府若管得了,他们也不敢大白天在街上胡乱杀人,杀了人更不敢在大街上大摇大摆了!” “莫非世上就没人管得了他们?” “那也不一定。喂喂!”这人喂了两声,朝黄浩一桌看了看,放低声音道:“今儿我看见三位凶神碰上硬碴,吃了大亏啦……” 话声越来越小,几颗头凑到一起去了。待那人说完,几双眼睛不约而同朝魏贞贞身上扫,脸上大多露出不信的神色。 饭后,魏贞贞把黄浩和众女召在一起,对黄浩道:“贤侄,武当派系名门正派,他们有难,我们自当援手。何况看今日那什么三太岁的作为,白虎门只怕是在地方上胡作非为惯了。若能毁了他这黑坛,不只是为武林造福,也是为当地百姓除了一大祸害。我们也不必等到明日去找他们,现在就动身,贤侄意下如何?” 黄浩恭谨应道:“帮主所论极是,晚辈没有异议。” 年龄最小的苏小娇道:“黄少侠,你的功夫我们早就听说了,下午露几手给我们瞧瞧,啊?” “苏姑娘说笑了,在下有什么本事?你们帮主才真好功夫!” “黄大哥,你也不必过谦。听说你在太湖边上三掌吓退了四十年前的一个大魔头,可有此事?” 下午,未申之交,九真湖畔的一片草地上站了近百人。 靠湖边为首的是一六十多岁老者,脸色红润,骨骼粗壮。后排左首三人正是上午在汉阳县里杀了人,后被魏贞贞教训了一顿的三太岁。右边三人均身着兰色紧身服,手里提着分水刺。这六人后面是排列整齐森严的八十条大汉,人人脸色呆板,腰杆挺得笔直,就像一个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每人手执一柄钢刀,一式短打黑色紧身服。 这班人的对面站着七位道长,为首一人白髯飘飘,一派仙风道骨。后面六位中年道长,该是他的徒辈。 再后面稍远处站着五女一男,正是魏贞贞和黄浩她们。 黄浩一看这架势,知今日之事决难善了。只杨定海不在对方阵中,不免有些失望。 这时,对方阵中那位为首老者发话道:“玉幻道长,今日光临敝地,有何见教?” 被称为玉幻道长的,正是那七位道长之首的白发老道。他是当今武当掌门玉虚真人的师弟,是武当派有数的高手,一手太极剑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次奉掌门师兄之命,访查武当门内一宗密事,带了九位师侄、徒孙下山,一直查到了汉阳县。谁知上午派三位徒孙出南门办点事情,竟尔两死一伤。问清情由,心下大怒,下午领了六位师侄来找三太岁讨还公道。却不料惹出这个魔头,心中暗暗惊懔,但也并不惧他。当即朗声道:“孙施主久违了,贫道此来是要向那三位施主讨还公道!”说着一指三太岁。 “他们是本坛属下,要讨公道就向本坛主讨好了。” “好,贫道徒孙两条人命,孙施主总该有个交代。” “欠债还钱,欠命赔命,只要你玉幻有这个本事!” “孙岭,不必欺人太甚!你以为贫道怕了你不成?武当派不是任人欺侮的!” “哈哈,武当派?好一个武当派!牛鼻子,老实告诉你,武当派在孙某人眼中不过是一群羊,一群猪,要宰要割任我所为!老夫尚没找上武当,你竟敢到九真湖来撒野,这可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玉幻道长气得白髯飘动,拔剑怒道:“好,好,贫道今日就领教一下你的绝技血手印!” 孙岭更不客气,右手一举,掌心通红,呼的一掌朝玉幻道长劈去。 玉幻道长一剑刺向掌风,剑尖被掌风震得不停摆动,孙岭劈出的掌风也被剑气挡过了一边。双方心知遇上了平生劲敌,皆收起轻敌之心,打点精神应付。 武当其他六位道长,一见仇人早就红了眼,不是他们师叔在,只怕早已冲上前拼命。玉幻道长既已动手,他们再不客气,朝三太岁猛扑过去。 那边三太岁、洪湖三蛟也正好六人迎了过来,于是十二人分六对厮杀起来。 与三太岁对敌的三位道长功力略逊于对方,十数个照面后就有些相形见绌,但一时也还不至于落败。与三蛟对敌的三位道长功力略高于对方,逼得三蛟手忙脚乱。原来这三蛟水上功夫甚是了得,陆上功夫却是一般。不过数十个照面,已无还手之力,只有躲闪避让的份了。 打得最惊险的当然还是孙岭和玉幻道长,两人功力一般深厚,一个掌风有毒,一个剑术惊奇;一个强攻硬拼,一个以静制动。这一个只觉剑气森森,防不胜防;那一个但闻腥风扑面,呼吸不畅。数十合下来,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忽然,孙岭口中发出一声怪啸。啸声方起,人已一鹤冲天,跃出战圈。三蛟、三太岁也随着啸声撤出战圈,而那一直木立的八十名武士则倏然散开,将武当七道围住。然后一阵穿插分割,将七道分成了七处,使他们不能互相接应。除了二十人围住玉幻道长,其余皆十人围一人。 这八十名武士是孙岭黑坛的主力,平日训练合搏之术,谓之“血光阵”,意即见血方止,不死不休。这阵最大时就是八十人联手,最小则是十人联手。这阵势训练有素,配合得天衣无缝,果然厉害无比。更厉害的是,这些武士一言不发,只知猛砍猛杀,不顾自身生死。阵内刀光霍霍,但却略无人声。 这一来情势陡变,武当七道立陷危局。玉幻道长尚可保一时无虞,其余六道已经迭遇凶险,形势危极。 黄浩眼见再不出手,武当几位道长就性命难保了。当即对魏贞贞道:“晚辈去解救几位道长,请帮主掠阵。” 倩倩等四位少女上午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见黄浩已动,拔出佩剑朝三太岁掩了过去。魏贞贞惟恐她们有失,也跟着出了 手。 却说孙岭见一少年去救援七道,以为少年人不知厉害,必是送死无疑。哪知心念未已,就听哐啷哐啷一阵大响,已有十余件兵刃被黄浩夺下丢在地上,十名武士亦被点了穴道,如木雕泥塑般,站在当地不能动弹,顷刻间便解了一人之围。 孙岭大惊,飞扑过去截杀黄浩。但黄浩身法实在太快,一瞬间又被他解了一人之围,孙岭竟然截不住。 那边五女也与三蛟、三太岁动上了手,四位少女合敌三蛟,魏贞贞则独战三太岁。 三太岁吃过魏贞贞的亏,对她虽恨之入骨,却也十分忌惮。他们一有顾忌,十分功夫就只能使出七八成。其实他们若无顾忌,以三人之敌全力对付魏贞贞,鹿死谁手实难预料。上午若非追魂太岁李进轻敌被突其不意伤了右臂在前,魏贞贞要胜他们只怕就不容易了。如今魏贞贞出手毫不留情,而他们心有忌惮,所以他们虽想雪耻,却苦无却敌之能,不多一会儿,怯念顿生,被逼得连连后退躲闪。 三蛟是水上巨寇,以水底功夫见长,遇上四女精奇的剑法,一交手便被迫得手忙脚乱。他们见势不好,就想逃到水里去,边招架边往湖边退。四女初时没想到他们要借水逃跑,见他们下了水,一时不知厉害,跳上其中一条小舟,要去追杀。 再说黄浩,他解了第三位道长之围时,接连听到三声惨叫,另三位道长已然丧命。他心中焦躁,抽出暖玉箫,展开绝世轻功,人如一抹轻烟,瞬息制住了另三十位武士。然后穿过刀光,掠到玉幻道长身前,朝围住玉幻的二十名武士,用暖玉箫猛力一圈,将二十柄大刀一齐磕上了半天。左手五指连弹,指风过处,二十位武士仰面朝天依次倒在地上。 玉幻道长忙向黄浩稽首道:“谢少侠援手之德,请问少侠上下如何称呼?” 黄浩还礼道:“晚辈黄浩。” 玉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正要说话,却见孙岭怒冲冲奔来。 孙岭并非冲玉幻而来,他一直在截杀黄浩,但终没能截住,已然肝火大旺。八十位武士被制,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惨败,所以更是气急败坏。 黄浩和玉幻才说了一句话,孙岭已到了身前,全力一掌拍向黄浩。黄浩知他血手印厉害,不敢大意,当即运起太阳神功迎去。两人对接了一掌,孙岭猛觉掌心如受火炙,一股灼热气流沿着手臂刹时传遍全身。他心中震惊,已知自己非这年轻人对手。 黄浩正要再进,骤然听得女子惊呼声,中间还夹着几声闷哼,心中一惊,抬眼往发声处扫过,正见三太岁朝地上倒去,三蛟已然不见,四位少女却在湖面一条小舟上,而小舟已距湖岸四五丈远。他心中暗呼不妙,几位姑娘是旱鸭子,既不会游水,也不会划船,这船无缘无故离开湖岸,显然水底有人。倘若水底那人将船弄翻,岂不糟糕!于是他回头对玉幻道长道:“道长,这人就交给你了。”说罢朝湖边射去。 他尚未到湖边,却见一条人影腾空而起,中途下落时,单脚在水面一点,身子再度腾起,安然落到了小舟上。 这人是魏贞贞,她刚好放倒三太岁,便听见倩倩她们惊呼。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她自己也是只旱鸭子,虽上了船,也是束手无策。而小舟在这时开始摇晃起来了。 四位少女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声。魏贞贞任她一帮之主,这时也不由慌了。 黄浩一式天龙御风,腾空飞起,一个起落到了五丈开外的舟中。尚未站定便对魏贞贞道:“帮主,您先上岸,晚辈来救她们。” 魏贞贞这时心慌意乱,没了主意,听了黄浩的话,当下燕子三抄水,人已到了岸上。尚未立定,听得身后有重物落地之声。回头一看,却是倩倩落在身后。正自惊喜,又见空中飞来一人,这回却是琴心,不由抬目望去,见黄浩一推一托,又将婉兰送上了半空,婉兰借势翻了几个筋斗,人便到了岸上。 黄浩刚把四女托送上岸,脚下小舟正好翻转。他左脚在船上一点,依然一式天龙御风,人如御风而行,眨眼间轻飘飘落在诸女面前。这一手轻功,只看得众女拍手欢呼,倩倩更是芳心窃喜。 黄浩一落地,便朝刚才打斗处望去,那儿已不见人影。玉幻道长与另外三位道长站在下手湖边,看着远处湖面发呆。黄浩顺着他们所向处望去,只见一点黑影在数十丈之外疾飘,知玉幻道长未能截住孙岭。杨定海的下落须着落在孙岭身上,怎能让他走脱!他匆匆别了诸女,跳上一条小舟,也不用浆,只将双袖一摆,两股狂飚起处,小舟箭一般破浪飞去。 远远传来倩倩她们的呼声:“黄大哥,你要当心啊!”“黄少侠,你可要早点回来呀,我们在这儿等你哪!” 第十七章 浔阳江边,金兰重相会 话说黄浩鼓动双袖,以内力催动小舟,朝孙岭逸去方向猛追。眼看快要追上,忽觉船身沉重,速度大减。心中奇怪,回头一看,却见舱内已然进水,当下也不探究原因,更不迟疑,在船头立足处揭了几块木板。一块木板脱手飞出,人也随着纵身掠起,朝木板将要落水处落去。木板刚一沾水面,人也正好在板上一点,又借势飞起,同时手上第二块木板亦已飞出……如此数次,人已朝孙岭所驾小舟的尾部落去。 孙岭站在舟尾,全力一掌朝身在空中的黄浩击去。他以为黄浩身在空中,无法移动,绝避不开自己这一掌,这一击纵不能伤他,也可将他震落湖心。正自暗暗高兴,不料黄浩轻功超绝,在他掌势刚发之际,以右脚在自己左脚背上一点,整个人突然上升三尺,扫来掌风险险从他脚底刮过,人已一筋斗前飘丈余,稳稳落在孙岭船头。 孙岭脸色一连几变,由红而白,由白而青。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片刻。 黄浩先开口道:“孙岭,杨定海不是在你们坛吗?他人呢?” 孙岭没有回答。 黄浩又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还不想要你的命!” 孙岭在黄浩说话时,已心念百转,本想猝起发难,又怕一击不中,那就再也找不到逃命的机会了。现在听黄浩说不要他的命,心里不由活动起来:只要留得命在,就不愁没有复仇之日。主意打定,于是开口道:“少门主已于昨日离开了本坛。” “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老夫不清楚。” “真的不知道?” “他好象是说要到浙江红坛去。” “可是真的?” “你若不信,老夫也没办法。” 一问一答就这样结束。 两人弃舟登岸,孙岭恨恨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夫告辞了。” 黄浩一声断喝:“站住!” 孙岭又惊又怒,颤声道:“莫非你不守江湖信义,要出尔反尔?” “谁说我出尔反尔?本人刚才只说不要你的命,但并没说就这么放过你!” “你要怎样?” “我要废了你武功!” 孙岭一听要废他武功,那等于要他的命!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命一搏,希冀死里逃生。他心机深沉,拼命之心半点也没显露出来,只在暗中提聚功力。待黄浩靠近他身边,准备拍他气门时,突起发难,双掌猛力推出。这一下变生俄顷,任黄浩武功再高,却也应变无方。孙岭血手印何等厉害,眼看大罗神仙也难活命。 哪料孙岭双掌尚未挨上黄浩,自己反而向后倒去,喉间、胸间和两掌心上鲜血涌流。 黄浩在他鼻间一探,已然气绝。抬眼四顾,不见有人,却不知是谁救了自己。再看孙岭伤处,分别印着一枚暗器,是四朵铁制玫瑰!黄浩心中一动:原来是她!是她救了我!连叫了几声“柳姑娘”,没人答应。心想这发暗器的手法如此巧妙,自己与孙岭面向而立,四枚暗器要击中对方正面要害,必得转弯飞行,这种高明的暗器手法,除了散花女,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人!何况这四枚铁玫瑰正是她的独门暗器。 想起刚才惊险之处,身上直冒冷汗。若不是柳瑶冰,现在倒在地上的就不是孙岭,而是他黄浩了! 孙岭既死,杨定海下落已知。黄浩思忖:我是该回汉阳见过魏帮主和倩倩她们再定行止呢,还是径直取道浙江,追踪杨定海?若不回汉阳,总觉得情理上说不过去;若回汉阳,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倩倩。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往浙江去了。 这一日,黄浩到了九江庐山脚下。正是太阳下山时分,到九江镇还有两个时辰好走。 他从九真湖出发,徒步跋涉了几天,人也有些疲乏了,见山脚下有几座农舍,便走了过去。 这儿只八九户人家,八户人家的房子是相连的,只有一户独居东边五六丈远,四周还有几近人高的围墙。 黄浩走进了八户相连的最东头一户。这是一个三口之家,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环境朴实简陋,但却干净整洁,是那种典型的农家。他们人很憨厚,待客热情。一听黄浩说明来意,便忙着端茶送水,拣菜弄饭。 黄浩搬了条凳子在门前场地上坐下,一边等用饭,一边逗那位小姑娘玩。 忽然,东边那间独屋的围墙内传来一声轻微呼唤:“浩哥哥!”黄浩心中一惊,这声音似曾相识。这是谁?又在叫谁?他虽确信这地方不会有人认识他,但出于好奇,也不由问那位小姑娘道:“小妹妹,那边一家都有些谁呀?” “他们是刚搬来的,我不认识。那些人好凶的,我不敢去那边玩。不过,我知道,那里边有位姐姐,好可怜的。” “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 “她怎么可怜呢?”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好,我不告诉别人,小妹妹,你说吧。” 小姑娘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了看,又凝神听了听,然后清了清嗓子,轻声道:“那位姐姐是几个大汉不知从哪儿捉来的,有十多天了。开头几天,那位姐姐还大吵大闹。后来,那些大汉逼她干好多的重活。挑水啦,劈柴啦,什么都干,累得好惨哪!那位姐姐才来的那天,我偷瞧了一眼,可漂亮呢……” 黄浩这时又听到了隔壁那位姑娘的声音:“浩哥哥,我想得你好苦啊!你知道么?”语音不胜凄苦。 他感到这声音太熟悉了,实在忍不住,轻轻对小姑娘道:“小妹妹,我过去看看,叫你爹妈不须等我开饭。” “你可要小心哪!那些人好凶啊,给他们看见了可不是好玩的!”小姑娘声音极小,而且有些紧张。 黄浩笑着安慰她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进去吧。” 围墙不算太高,黄浩不用攀援,就可看到院内一切。 院内只有一位姑娘坐在门口台阶上。她面容憔悴,脂粉不施,云鬓散乱,衣衫不整,面前放着两个泥人。她两眼呆呆地看着它们,口里喃喃着,活脱脱就是个疯子。她在左边泥人的头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浩哥哥,自从离开了干娘和倩姐姐,我就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到处找你不着。” 黄浩心想,她的干娘不知是谁,她说的倩姐姐该不是倩倩吧?随又暗笑自己胡猜,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 “浩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呀?你好么?你思念小妹么?我知道你是想我的,一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要不就正在找我?你怎不找到这儿来呢?”姑娘说到这儿,双眼泪流。接着用指头敲了敲右边那个泥人的头,恨恨道:“就是你这个恶贼骗了我,又暗中用药散去我功力,要逼我成亲。我不从,就每天要我干重活,百般折磨我,还要我自己弄饭。浩哥哥,你知道我不会弄饭,结果我挨了好多饿呀!饿着肚子还要干活,到晚上累得浑身酸痛,筋疲力尽。浩哥哥,我实在受不了啦!这恶贼说,过了明天再不答应,他就要霸王硬上弓了。浩哥哥,你叫我怎么办哪!不是我不等你,我实在等不了啦!”姑娘说到这儿,将右边的泥人一脚踩得粉碎。然后双手捧起左边的泥人,先放在脸上亲了亲,接着紧紧贴在胸前,生恐别人抢去似的。 她一口一声“浩哥哥”,叫得黄浩心里酸酸的,心想这位姑娘境遇堪怜,却不知我能否帮得上忙!当即从墙上跃了进去。 那姑娘听到响声,猛然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退了一步。手上一松,捧在胸前的泥人落在地上摔碎了。她脸色恐惧朝 黄浩看去,突然,像疯了般猛然一扑,一下就扑在了黄浩怀里。黄浩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一扑进黄浩怀中,就把头埋在他胸前,放声痛哭起来,好象受尽了苦难和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要把这一股脑儿的苦难和委屈,从眼泪中倾泻出来。黄浩只觉胸前衣服顷刻间便被泪水湿透了。 黄浩见她哭得伤心,不忍推开她,直等她哭够了,才开口道:“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看着他,双手仍然紧紧抱着他,一点也不肯放松,声音哽咽道:“浩哥哥,你不认得我了?” “姑娘是谁?在下委实想不起来。” 姑娘听了这话,先是惊愕迷惑,继而恍然大悟,突然又满脸通红,手一松,放开黄浩,轻如蚊蚋道:“我是君弟呀!” 黄浩一惊,有些迷惘道:“你是君弟?你是君弟?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女的么?” 姑娘有些忸怩道:“我本来就是女的,只不过和你结识时改成男装罢了。” 黄浩听了,仔细一端详,可不正是君弟的面貌轮廓!无怪她以前男装时总有些女孩气。 看着她憔悴模样,黄浩内心甚为愧疚。虽然自己也一直在想念她,但从未认真追究过她的下落,于是嗫嚅道:“君弟,是我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我没尽到做大哥的责任,对不起你!” 姑娘听了,破泪为笑道:“浩哥哥,你别自责了。总算天从人愿,你及时赶到了!”笑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恰似一朵带雨梨花。她说到这儿,忽然低头咬着自己辫梢,有点难为情道:“浩哥哥,你还叫我君弟?我不叫张君,我叫张丽君。” 黄浩有点不知所措道:“那我叫你,叫你……什么?” “你该叫我,叫我,君……妹。”丽君说罢,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笑两酒窝儿,面容虽然憔悴,却也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黄浩一想,他们结拜在先,虽然这个义弟是假男子,但结义之情可是真的。既然她是女的,自然就是他的义妹,叫她君妹又有何妨?于是坦然道:“不错,我是该叫你君妹。” 丽君忽而柔柔地道:“浩哥哥,你还记得钱塘江边么?你不是说希望我是女孩?现在,现在……你喜欢么?” 这话若在黄浩认识静玲之前说,黄浩也许会毫不犹豫地说“喜欢”。然而,此刻他却心慌意乱,一张俊脸陡然涨得通红,口里结结巴巴道:“不,这个……” “你不喜欢?你,你,说的莫非都是假话?”丽君声音有些颤抖。 “不,君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样……” 第十八章 侠士胸怀,以德化顽凶 黄浩话未说完,院门口突然涌入四五条大汉,个个膘肥体壮,牛高马大,虽无凶恶之色,却尽是狂傲之态。 这几条大汉到得院子中央,其中一人指着黄浩道:“小子,你是谁?胆敢跑到这儿来,快给我滚!” 黄浩转脸望了丽君一眼道:“君妹,这些人是谁?” 丽君初见那几条汉子进来,本已倏然色变,听黄浩叫了她一声“君妹”,神色立霁,转脸给了黄浩一个微笑,语声温柔地道:“浩哥哥,就是他们的头儿把我骗来此地的,起初我逃过几次,都被他们抓了回来。他们是在暗中监视我的。浩哥哥,你得给我出这口气!” “君妹瞧着,我给你出气!” 先前说话的汉子狂笑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里拔牙,不叫你吃些苦头,量你也不知道我牛贵的厉害!”他方要动手,院门外又有一人高叫道:“牛贵,你们在院子里吵吵闹闹干什么?那位姑娘呢?”话落那人跨进院门,也是五大三粗的一条壮汉,比起先前进来的五人犹有过之。 他一进院门见了黄浩,咦了一声道:“牛贵,这小子是谁?你们怎的这样不晓事,居然让外人进来?还不快将他轰出去!今夜我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待她回心转意了,再风风光光办喜事!” 黄浩见他对自己一脸不屑之色,心知这些人都是井底之蛙。 丽君气得满脸通红,莲足一顿,指着后来的汉子怒叱道:“狗贼,你敢胡言乱语!”又转向黄浩道:“浩哥哥,快帮我掌他的嘴!” 但听啪啪两响,那汉子脸上已挨了两掌,被打得七晕八素。牛贵忙上前扶住他道:“师兄,你没事吧?” 挨打的汉子对牛贵一瞪眼道:“还不快给我把这小子拿下!” 牛贵一声呼喝,其余几条汉子立即散开,将黄浩围在当中。 黄浩不慌不忙道:“你们六人一起上,只要有人捞到我一片衣角,但凭你们处置。否则,你们便得听我的。” 六人也不打话,一哄而上,攻向黄浩。不过一会儿,六人乱成一团,喊叫声此起彼伏,这个喊:“牛大哥,是我呀!”那个叫:“师兄,你打我干嘛!”一时好不热闹,只看得丽君拍手顿足笑弯了腰,一腔怒气不知不觉减了许多。 原来黄浩展开移形换位身法,在六人中穿来晃去。这些一般江湖人物哪里见过这等绝世轻功?人人眼前就似有千百条人影,一闪既没,倏忽又现。于是乱打一气,你劈我一掌,我踹你一脚,自己闹成了一团。待他们明白过来,六个人差不多都已鼻青脸肿。 被牛贵称作师兄的汉子赶忙喝住众人,对黄浩怒道:“光是躲躲闪闪,不来硬的,算哪门子好汉?” 黄浩见他们不服,有心教训教训他们。不过他看得出,这些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要不,丽君的清白只怕早已不保。当即笑道:“也罢,我让你们心服就是。你六人可联手攻我三招,我站在这儿不动也不还手,你们若然打倒了我,我认输……” 牛贵的师兄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们不必六人联手,也不须三招,只要你挨得我一拳,我毛三当即磕头认罪!” 自称毛三的汉子心想,我这一拳能打死一头大水牛,你小子文质彬彬,吃得住我一拳? “好,你打吧。” “你准备好了!”毛三说罢,一拳朝黄浩胸口捣去。拳到中途,心想我和他无怨无仇,又何必伤他性命,于是把击向黄浩的拳头偏了一偏,将功力也收回了几成。 咚的一声,黄浩纹丝没动,却见毛三在原地乱转,出拳的手连连甩动,口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这还是他一时起了不忍之心,收回了几成功力,若然全力施为,这一拳击在黄浩护身罡气上,他那条手臂只怕就废了。可见不忍之心,于人于己皆有好处。 毛三方知自己遇上了高人,笃的一声双膝着地,跪在黄浩面前道:“我毛三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侠虎威,欺侮了大侠的心上人,但凭大侠处置。” 牛贵等五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黄浩听他把丽君说成自己心上人,不由脸一红,半晌作声不得。 那边丽君听了这话,脸一红,莲足一顿,口里娇叱道:“你胡说什么?莫非还想掌嘴?”其实她心里暗暗高兴。 毛三不解道:“胡说?我胡说什么了?” “还说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丽君说着,又把莲足顿了一顿。 “我刚才只说不该冒犯大侠和他的心上人,也就是姑娘你呀!我说错了么?”毛三是个浑人,性子憨直,嘴上越说越露。 丽君羞得再也不敢发话,对这个毛三的一腔怒气无形中又减了几分。 黄浩听得浑身不自在,忙道:“诸位请起,且听在下几句话。” 六人同时站起,齐声道:“恭聆大侠教诲!” “武功一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绝不可自以为是。更重要的是,学武旨在防身健体,不可仗此为非作歹。看你们也不是那种奸恶之徒,本人也就不为已甚。但若再作这样强横霸道的事,你们且看此树。”话落,朝着院墙内一株合抱古树遥遥一掌,风雷声过后,古树应声而倒,压垮了一方院墙。树身变成黑色,已成一段焦炭。 他这一掌只用上六成功力,声势已足惊人!直把六条大汉看得挢舌难下。 毛三心知肚明,就是自己师父也绝无此能!对黄浩自是敬若神明,当下连声答道:“不敢,不敢!大侠大仁大义,武功绝世,令小人敬佩万分。万望大侠赐告尊名。” “在下黄浩。” “啊!原来是黄大侠,小人真是该死!大侠尊名如雷贯耳,小人时常听敝师尊提起。敝师尊对大侠也是仰慕得紧,只是无缘得识尊颜。” “承尊师错爱了,不知尊师是……” “家师姓李,上讳铁,下讳柱。江湖上人称一手擎天的便是。” “原来家师是李前辈,久仰久仰!”黄浩在江湖上也听过“一手擎天”李铁柱这个人,所以他说“久仰”,也并非一般客套话。 毛三听出黄浩语出至诚,心中大喜,当即又道:“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侠与姑娘屈尊到敝庄小住,待敝师徒略尽地主之谊,一来告慰家师渴盼之情,二来小人可借机谢罪。” 黄浩一力推辞,毛三无奈,只好告别。临去拿出一包粉末给丽君道:“姑娘,本人得罪之处多多原谅,上次给你服的也非什么毒药,对身体没有妨碍,只是暂时失去武功。用了这包药,武功即复,一如往常。” 丽君对毛三虽未尽释怀,但气已消了大半。固然吃了些苦,好在未损清白,又见到了黄浩,也就不再难为毛三。 这么一番折腾,已是掌灯时分。黄浩带了丽君到刚才自己落脚的那户人家,让丽君梳洗了一番,用过晚饭,然后又回到丽君呆了十多天的那栋屋子里,准备在那儿度过一晚。 两人别了一月有余,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丽君告诉黄浩,她那晚被巾帼帮帮主魏贞贞(也就是她的干娘)救出后,她便一人在江湖游荡,到处寻访黄浩下落。后来被毛三骗到了庐山…… 黄浩也从那晚被人引出,如何战四凶、探消息说起,直至毙孙岭的种种经历一一说了,却略去了与静玲定情和倩倩的事。男女间的事,他不好意思说。 别后经过说完,两人相对默然。这倒不是他们无话可说,只因丽君已回复女儿面目 ,双方都感到有些不自在了。 黄浩更如怀中揣了一只小兔,惴惴不安,生恐丽君论及男女之事。他清楚记得,那天在钱塘江边,他不但说过希望丽君是女的,而且还说过,他若是女的,他就要与她鸳鸯比翼,双飞双宿。当时虽是几句戏言,但丽君本来就是女儿身,而且……他不敢想下去,他本已觉得自己对不起静玲,后来又差点陷入与倩倩的感情漩涡中;如今刚从倩倩那儿脱身,不意又钻出个丽君!他既不能负静玲,也不忍伤害丽君,心想:抛开君妹对自己的一番痴情不说,她毕竟是自己的义妹,自己对她应负起做哥哥的责任,她现在身体虚弱,该先送她回家调养,然后再到萧山找杨定海算帐,追问玲妹下落。 想到这儿,他心里轻松了些,开口道:“君妹,我们相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呢!” 丽君有些神思恍惚道:“我家在杭州呀。” 黄浩听了,甚为奇怪道:“那你上次为什么不肯回家,却要宿在客店?” “回了家,爹娘就不让我出来了,我才不呢!” “那你爹娘是谁啊?” 丽君先不答话,却调皮地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上次去杭州说要拜访谁?” “杭州府台张大人。” “着呀,他就是我爹爹啊!” “真的?”黄浩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丽君双手连摇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他这一突然举动,弄得丽君满脸绯红,他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忙松了手,从贴胸处掏出一物,递到丽君手中道:“君妹,你先看看这个。” 丽君接过一看,是一把“长命锁”(古时小孩挂在脖子上,用以辟邪,多为白银或黄铜打制),却比一般的“长命锁”小些,也不是白银或黄铜的,而是黄金的。她心里奇怪,这有什么好看?浩哥哥这么大的人还带这东西,也不害羞!仔细看了锁的两面之后,就更奇怪了。因为锁的正面刻了八个篆字:世侄黄浩周岁吉庆。背面刻着六个篆字,却是:世伯张方誌贺。她暗忖:莫非是爹爹送给浩哥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不由奇道:“浩哥哥,你是何时认识我爹爹的?我爹爹又是何时送这东西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黄浩笑道:“我不认识你爹爹,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爹爹送我的。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上面既有‘周岁誌贺’的文字,当然是我周岁那年你爹爹送我的。我才一岁,怎会知道?我一岁时,你有多大?你连影儿都还没有呢,又怎会知道?” 丽君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边笑边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黄浩神情突转沉重道:“师父说我两岁那年父母被人杀害,刚好师父碰上救了我。当时凶手是两人,一人被师父当场击毙,另一人却逃得不知去向。我父母的情况师父他老人家一点也不知道,后来他只告诉我,这把‘长命锁’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也许从这把锁上能揭开我的身世之谜。于是,师父便以锁上的名字为我命名。我当初下山,只想先到你家去拜访你爹爹。但我不敢肯定这把‘长命锁’就是你爹爹送的,只怕有同名同姓的也不一定,这得见了你爹爹才能明白。我们这次径回杭州,同到你家,可好?” 丽君抚掌道:“好呀!我离家日久,也真想回家看看爹娘了。” 黄浩在杭州不但见到了府台大人张方,还见到了“病华佗”蒋静心,更得到了父母当年并未遇害的喜讯。 张方、蒋静心与黄浩的爹爹黄从先本是同科进士,也是至交好友,被时人并称为江南三才子。不过黄从先与蒋静心两人志趣更近,因此三人只有张方一人为官。蒋静心弃文就武,同时一心钻研奇门术数和歧黄之术。黄从先则寓情山水,寄意诗文,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无拘无束。 二十一年前,也就是黄浩两岁那年,黄从先偕同其妻到了张方家。一是因为黄浩的舅父舅母没有儿女,把黄浩看得如同宝贝,生恐黄从先夫妇带他在外受风寒之苦,坚持要把黄浩留下;二是因为黄浩的母亲没奶,外出带在身边也确有不便。这样,黄浩便留在了外祖家。黄从先夫妇在张方处盘桓一些日子后,即往玄妙观访蒋静心。就在那儿,黄从先夫妇连同蒋静心被一群神秘人物劫持。这是一个秘密的江湖组织,就是现在的白虎门前身,其时势力尚小,正在极力网罗人才。他们当时正在物色两位师爷,于是打上了江南三才子的主意。张方是官府的人,他们不愿招惹,蒋、黄二人是白身子,正合他们之用。他们以为,两个文弱书生,只要一诱一吓,还不乖乖就范?不料两人都是正直耿介之士,为官尚且不肯,又岂肯屈身于一个小小的江湖邪恶组织,竟然至死不从!这些人无奈,一怒之下把他们囚禁了起来。初时他们被囚在安徽八公山,后黄从先夫妇被提往他处,就下落不明了。蒋静心会武,这是那些掳他们的人始料不及的,后来对他戒备渐松,终给他找着机会逃出来了。这些情况,前半段是张方所知,后半段是蒋静心所述。在宜兴那晚,因黄浩并未提及身世,所以蒋静心还不知道他们竟有这么深的因缘。 蒋静心还告诉黄浩,静玲早已到访仙镇找他去了。 了解了这些情况,黄浩在心里作了三项决定。首先,既然父母为白虎门所困,自当尽快设法迎救,这当然要先上八公山。其次,静玲既然去了访仙镇,正好绕道找到她,将这消息告诉她。第三,师父所说的被害之人既不是自己的父母,那显然是舅父母,凶手是谁?这点也得查清,这笔血债是要讨还的。 于是,他准备再次北上访仙镇,先找到静玲,然后折而西行,径取八公山,查探父母下落。 不料丽君定要跟了他去闯荡江湖,而张方夫妇非但不反对,居然一力支持女儿跟着黄浩。黄浩原本想好了,将丽君送回家后,自己正好脱身。而现在这情况实在令他好生为难,不答应吧,张方夫妇面子上如何下得去?答应了吧,又怕情孽缠身,那时却又怎生是好!想来想去,想到自己和丽君既是结义兄妹,又是通家之好,实在不能坚拒,只好带了丽君同行。 第十九章 移祸江东,英雄蒙奇冤 这一日,黄浩和丽君快到三墩。正准备进去打尖,在街口碰上了丐帮的人,为首的是浙江分舵舵主洪雄手下的一个香主,黄浩、丽君都认识他,于是上前询问帮主秦如海下落。那位香主道:“帮主自少侠离开我们舵之后,也即离去,一直未曾露面,连洪舵主也不知他老人家去向。”顿了顿,向黄浩招手道:“黄少侠,老花子有件紧要事与你说,请到无人处来。” 黄浩回头看了丽君一眼道:“君妹,我去去就来。”随着那位香主走过一旁。 丽君见了那香主神秘兮兮的样子,很不高兴。心想这老花子有什么事要瞒着我,莫非这事与我有关!想跟了过去,又不好意思,只得站在原地,一个人生闷气。 不一会儿,黄浩脸色沉重地走过来。丽君关切地问道:“浩哥哥,什么事?” 黄浩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说罢也不进三墩打尖了,继续赶路。 丽君一路追问那位香主对他说了什么,他只是支吾。丽君心中不快,暗忖:浩哥哥有什么事瞒着我呢?他这是把我当外人,不相信我!一赌气,也不再理黄浩。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语地北行。 因为不说话,展开轻功赶路,走得比先前倒是快多了,中午到了瓶窑。两人进了一家客店,也不饮酒,随便要了两个菜用饭。 饭店不算小,又正是午饭时分,所以顾客不少,其中还有许多江湖人物。黄浩、丽君耳尖,在这嘈嘈杂杂的众多人语中,清清楚楚听见较远一桌江湖人物的谈话。 “听说软刀王金英杰柬请天下英雄,不知什么缘故。这位老英雄不是已封刀三十年,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么?” “话不能这么说,莫非就不兴人家办喜庆之事请客?” “你们真是糊涂!软刀王只有一子,弃武习文。十天之前突然死去,听说是被近来在江湖上大出风头的那个叫黄浩的小魔头害死的。软刀王年届花甲,只此一子,这一来是绝了他的嗣。因此他大散英雄帖,决心重开杀戒,以报杀子之仇。” “你听谁说的?” “我有一表亲在软刀王的白云山庄里用事。” “你们还不知道,听说黄浩是玉面书生的传人,只怕江湖又面临一场杀劫!” “何以见得?” “还何以见得!江湖都快闹翻天了,你还一点不知?” “到底什么啊,你快说呀!” “黄浩除了杀死软刀王的儿子,你们知道他还干了些什么?” “干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他还杀了泰山弟子二十一人,衡山弟子一十三人,武当弟子五人,庐山一手擎天的记名弟子二人。” “啊!有这等事?这都是几时发生的?” “就是最近半月之内。” “这就不对了。半个月时间要到山东、湖南、湖北、江西四个省去杀人,莫非他黄浩会飞?” “你这人真是死脑筋,莫非他一定要跑到人家家里去杀人?听说泰山派二十一人就是在安徽境内被杀的。” “但又怎可断定这都是黄浩所为呢?” “因为他杀人后,就用死者鲜血画上一支玉箫。” “原来如此!” “还不止此呢。” “褚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痛痛快快说吧。” “那小魔头不只杀人,还劫人。最近各大门派均有人失踪,而且失踪者都是各派高手。计有华山心意师太、少林罗汉堂主持了静大师、武当玉渺真人、崆峒史剑群、泰山万青山、恒山玄黄子……这些人竟尔先后均告失踪,大家都料定是那小魔头所为。你们说,这是不是惊动江湖的大事?” “听说七大门派将应邀赴约,前往白云山庄商讨对付之策。” …… 丽君听得心惊胆战,江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和黄浩还蒙在鼓里!她当然不信这些事是黄浩干的,听了那些人骂黄浩为小魔头,不由芳心大怒,几次要起身,都被黄浩按住。一赌气,饭也不吃,拉着黄浩出了店。 上得路来,丽君问道:“浩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浩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离开九真湖后,我就从未与江湖人物打过交道,哪会知道江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直到刚才那位香主告诉我,我才知道。方才怕你着急,没敢对你说。” 丽君心里着实惊恐,既感不安,又觉迷惑,忧心忡忡道:“浩哥哥,这些事究竟是谁干的呢?我们又该怎么办?” “要知道是谁干的就好办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用心明显,想嫁祸于我,借七大门派之手制我于死地。这人必是我的仇家。”黄浩顿了顿,声音渐渐激动起来:“那位香主劝我避开七大门派的人,绕过白云山庄而行。我想过了,我为什么要避开他们?为什么要绕路而行?我黄浩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非但不避不绕,我还要登门拜访!” 丽君大惊道:“浩哥哥,那怎么行?他们正在设法对付你,你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你武功虽高,只怕双拳难敌四手。” “我原也只想早日探出父母下落,不愿节外生枝。但此事非同小可,不弄清楚又怎能逃得过去。君妹放心,我此去不会有事的!” “你怎知不会有事?” “因为那些事确非我所为,我问心无愧,到时总可说得清。何况七大门派乃名门正派,决非不讲道理、随便入人以罪之辈。再说,我若绕避他们,反令他们生疑,以为我心中有鬼,不敢见人。所以不如索性找上门去,说个清楚。” “但人言可畏呀,江湖上沸沸扬扬都这么说,他们会相信你?何况你又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他们人多,又都是高手,一旦留难,如何是好?” “事已如此,别无办法,也只好一碰运气了。但有一事拜托君妹,君妹可肯应承?” “浩哥哥,你这是什么话!你的事就是小妹的事,说吧。” 黄浩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探听我父母下落的事,愚兄想请君妹代劳。” 丽君心说,你若有不幸,我还能独活么,口中却道:“这个你倒可以放心。” 黄浩道:“君妹既已答应,就请君妹到八公山去吧。”他虽然不无要丽君代己寻父的想法,但他内心深处实在是怕有危险,想以此支开丽君,不让她跟着自己去冒险。 丽君如何不知他心意,既感动,也有些不悦道:“你还叫我君妹么? 你要我独自逃生,是以为我怕死?要不要我死给你看?”她越说越气,越气声音越高,到后来,粉脸涨得通红。 黄浩慌了,忙赔罪道:“好君妹,是我不好,这话算我没说,行不行?”丽君这才转怒为喜。 第二天上午,他们到了莫干山下。前头一行十一人,十男一女。女的骑在马上,男的步行。 他们跟在这十一人后面走了不几步,马上女子偶然回头望了一眼。 丽君一见那女子面目,忽然欢呼一声:“英姐姐!”扑过去把那女子抱下马来。那女子原来是西湖上卖唱的英姑,黄浩自然认得。英姑一看是丽君,也连声欢呼“君妹妹”。两人紧拥着到一边亲热去了。 牵马的人回头先看见丽君,心中也是大喜,“表妹”尚没出口,却一眼看见了黄浩。他脸色陡然一变,掉回头走到领先老者跟前,轻轻说了一句什么,那老者猛然转过身来,两道寒芒在黄浩身上扫来扫去,接着一挥手,跟在他后面的八人齐刷刷拔出佩剑,成扇面围住黄浩。 黄浩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刚才牵 马的汉子他却认识,正是翕山镇上要与他拼命的梁超,也就是丽君的表哥。他一见这架势,心下了然,知这些人必是崆峒派,而那老者神充气足,眼中精光湛然,猜想必是崆峒掌门匡剑臣驾到。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丽君叫道:“表哥,叫他们先别动手,我有话说。” 梁超道:“表妹,有话等会说吧。” 丽君急道:“不行,等会说就迟了。” 梁超看了看掌门人匡剑臣,匡剑臣向他微一颔首。 丽君拉着他走到一边,问道:“表哥,这都是你们崆峒派的人吧,是你叫了他们来对付他的么?”说着一指黄浩。 梁超道:“不错。那天在翕山镇上被你拉住,后来我就径上崆峒,告知师父。那时史师叔刚失踪,师父带了崆峒八剑下山,一是寻找史师叔,二是找到黄浩这个小魔头,追查老魔头的下落。我们已在浙江境内找了许多天了。”顿了顿,充满爱意地看了看英姑,又怜惜地看了丽君一眼,半带责备口吻道:“表妹,你怎么能跟这小魔头混在一起呢?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这小魔头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姑父姑母知道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知该有多伤心!”他这番话自是出于对丽君的爱护,生恐她上当吃亏。 丽君急得顿足道:“表哥,你是怎么啦,我可有要紧话与你说啊。你知道你们全错了么?” “什么全错了?这……”他本要说“这小魔头”,又恐丽君面子上下不来,便改口道:“黄浩莫非不是玉面老魔头的传人?” “他是玉面老前辈的传人,这不假。但你们崆峒派却错怪了玉面书生老前辈。” 梁超不悦道:“那老魔头昔日杀人如麻,江湖上哪个不知,何人不晓?我师叔祖死在老魔头太阳神掌下,当时人已变成焦炭,这是我师父亲眼所见,怎么会错!” 丽君忙把她义父秦如海说的那番前因后果告诉了他,然后道:“玉面书生老前辈非但不是你们的仇人,实在是你们崆峒派的大恩人。你们不报恩也还罢了,怎能恩将仇报?”这一席话,说得梁超惊疑不定。 丽君又把黄浩的为人,今日听来的江湖上有关他的谣传,以及黄浩要亲自去白云山庄的事,一股脑儿都对梁超说了。梁超当下没了主意,只得道:“我将你说的转告师父,怎样处置,我可作不了主。”说罢走到匡剑臣身边,轻轻耳语了一阵。 匡剑臣脸上神色惊疑不定,沉吟有顷后,徐徐道:“只怕真是本派错怪了小友师尊。但事关重大,且犹有悬疑待决,好在小友也要到白云山庄,我们同到那里以后再说吧。”停了停,又道:“看来贫道师弟失踪之事,也与小友无关?” 黄浩忙道:“掌门明鉴,确与晚辈无关。” 于是,他们十三人便做了一路,继续往北进发。 这一日,一行人到了牛头山和煤山之间的一个小村里,遇上了武当玉幻道长。当下双方大喜,互相见礼毕,玉幻道长关切地对黄浩道:“黄少侠,今日江湖对你谣传甚多,于你颇为不利,凡事要多加小心。贫道返回武当途中,听说贫道师弟玉清子亦已下山赴白云山庄之约,深恐师弟误信人言,与少侠为难,所以匆匆赶来阻拦。你们这是上哪去?” 黄浩告诉他要到白云山庄去。玉幻道长沉吟道:“这事只怕不妥。据我所知,白云山庄已到了一手擎天李铁柱,衡山掌门汪清汉,少林达摩院长老了空大师,泰山掌门人饶雄,再加上白云山庄主人软刀王金老英雄,可说是群雄毕集。你此去若一时说不清,动起手来那就糟了!” 正说着话,路上又来了一群道人,正是玉清道人带着五六个弟子。玉幻道长方知自己走得急,已赶过了头。师兄弟碰了头,决定不去白云山庄,当即与黄浩他们告别,自回武当不提。 傍晚时分,黄浩一行到了距白云山庄两三里处。匡剑臣对黄浩道:“小友慢慢走来,贫道先行一步。”说罢,也不待黄浩开口,带着自己十人先去了。 黄浩心里有些奇怪,不知他们为何快到白云山庄了却要先行。其实,匡剑臣倒是一番好意。他本来就有些相信丽君的话,一路观察,实在看不出黄浩是奸恶之徒。后来见了玉幻道长,对黄浩更有好感。他知道这次到白云山庄去的人都对黄浩误会颇深,只怕一见面不容分说就要动手。因而他想先进庄去与众人谈谈自己的看法,交换一下情况。 他进得庄来,被先到的众掌门人迎入客厅坐定。他把自己所知情况说了,只是略去与黄浩同行以及师门的事没说。 泰山掌门人饶雄听了他的话道:“剑臣道兄,你那师叔被玉面老魔所杀总不假,老魔当年滥杀无辜也是众所周知的。这种魔头带出来的徒弟又能好到哪去?道兄万莫为小魔头妖言所惑,我们还是商定一下,如何为江湖除掉这个祸根才是。” 其余几位掌门人心中虽已有疑,但听了饶雄这样一说,又见匡剑臣无言以对,便同声附和道:“饶兄此言有理。”他们哪里知道,匡剑臣是有话说不出口,他那家丑怎可外扬?事已如此,知道单凭自己一人无法挽回,也只好暂且置之,于是道:“诸位也不必商量了,黄浩此刻已到了庄门外。” 众人听了,呼的一下,全站了起来。 一手擎天仰首道:“真是苍天有眼,今日教我们得除此魔!” 衡山掌门以手加额,庆道:“他自行送上门来,武林幸甚,苍生幸甚!” 了空大师则连称“善哉”。 软刀王双目尽赤,大声喝道:“屠龙,速去摆下‘天门金光阵’。屠虎,你带一百死士,多备强弓硬弩,守住院墙与大门,不得放走来人。” 侧门闪出两条精悍汉子,应声分头行事去了。 软刀王带了众人来到大厅门口,面对庄门,在三级台阶上一字排开,站成两排。前排居中左手是软刀王,依次往左是泰山掌门饶雄,少林了空大师;居中右手是衡山掌门汪清汉,依次往右是崆峒掌门匡剑臣,一手擎天李铁柱。后排站的是崆峒八剑,湘西三雄,山东五虎,少林十八罗汉。 软刀王沉喝一声:“举火!” 院内顿时火把齐明,照得如同白日。 第二十章 白云庄里,一发势千钧 黄浩与丽君徐徐行来,不久到了庄门口。 庄院规模宏伟,气派非凡。庄门高大宽敞,门两边各蹲着一只大石狮子。门口两排玄衣武士,队列整齐。 从庄门口到庄内第一进大厅的台阶口是条长约十丈,宽八尺的青石板路。石板路两旁是容得下五百余人的大练武场。 两边练武场内人头攒动,看去不下六七百人,但却井然有序,寂然无声。 见了这场面,丽君心中忐忑,但看到黄浩安闲、镇定的神态,也觉胆气顿生。 黄浩正要央人通报,猛见院内数百火把一下子点燃,回头关切地交代丽君道:“君妹,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紧跟在我身边,绝不可离得太远!丽君温顺地点了点头,向黄浩身边靠了靠。 两人昂首挺胸跨进庄门。才走得数步,忽听庄门外一声急呼:“黄大哥!”两人回头一看,却见一位绿衣劲装少女,骑着一匹枣红马向庄门冲来。到庄门口被两旁武士拦住,跃身下马。 黄浩大奇,倩倩怎么到这来了?丽君回转身排开武士,口中惊喜叫道:“倩姐姐!”牵住倩倩一臂走进庄来。两人浑忘了身在何处,跟在黄浩身后,边走边小声诉说别后情形。 说话之间,他们已到了大厅台阶前一丈处。 黄浩正要施礼,陡听一手擎天李铁柱厉喝道:“小贼,我徒儿毛三、牛贵与你何仇?你好狠的心肠,杀了人不算,还要断其四肢!今日不杀了你这恶贼,我李铁柱誓不为人!”说罢跳下台阶就要动手。 衡山掌门汪清汉拦住他道:“李英雄不必急在一时,这魔头血债累累,待一件件把他的罪行问清了再动手也不迟。” 李铁柱强忍怒火退回原位。 黄浩大声道:“李英雄,在下与令徒虽曾有误会,但当即就已消除。你不妨问问张姑娘。”说着一指丽君。 李铁柱怒气又生,喝道:“小贼,你杀了人留了血书,还想抵赖?这妖女与你一路,必也不是什么好……” 他话没说完,丽君大怒道:“你胡说八道!”就要上前动手。黄浩一把拉住她道:“君妹不可莽撞!”丽君气得一抖手摔脱黄浩。倩倩忙靠过去牵住了她。 黄浩朝李铁柱抱拳道:“我妹子年幼,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你的徒弟不是黄少侠杀的!”倩倩上前对一手擎天道。 “你是谁?”一手擎天问。 “我是巾帼帮的,叫魏倩倩。” “你是妙手观音的女儿?” “正是。” “你且说说看,我徒儿不是他杀的,又是谁杀的?” “你徒儿是谁杀的我不知道,但不是黄少侠却可以肯定。一天,我从庐山下经过,听一间废屋内有人呻吟,忍不住进去看了一下,见两人倒在血泊中,四肢已去,惨不忍睹。墙上血书‘杀人者黄浩’几个大字。正惊疑间,见其中一人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于是我蹲下身去,将耳朵贴近他唇边,但听他以蚊呐般的声音断续说了两句话就咽气了。” “他说了两句什么话?” “第一句是,凶手不是黄少侠。第二句话我就不明白了。他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皇天昊土。” 听了这四个字,一手擎天神色一呆,退回原位,再也不发一言。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衡山掌门汪清汉跨前两步,戟指黄浩沉声道:“黄浩,老夫十三个门人你是用什么手段将他们害死的,身上不见丝毫痕迹?老夫师弟刘松,你将他怎样了?今日你不作个交代,休想生离此地!” 黄浩道:“在下与贵派无甚冤仇,他们当然不是在下所害。既然他们死因不明,汪掌门又何以肯定是在下所为?至于贵师弟闪电剑的下落,在下倒是知道,现在他人在丐帮,汪掌门不妨找丐帮弟子问问。” “好,刘松的事就算与你无关,你能否认老夫门下遇害弟子是你下的毒手?他们身上各画了一支玉箫!” “这种嫁祸手段并不高明,前辈适才该听见李英雄徒弟遇害的事了,那人既能在他们被害之处留在下之名,又为什么不能画上一支玉箫?掌门人请三思。” “凭你空口白话,又怎能令老夫相信?” 正在两人问答不休时,场上突然发出一片兵刃出鞘声。黄浩回头一看,身后已站了四百余条彪形大汉,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大砍刀。一半人脸朝自己三人,另一半人脸朝庄门,刀虽举过头顶,人却未动。庄门口轻烟般飘进来三条人影,在那些执刀大汉中左穿右插,眨眼间穿过刀阵,越过黄浩三人,到了台阶前八尺处停下。 这三人脸朝左前方站成一排,与黄浩三人刚好形成一个“八”字。见了这三人,黄浩心中一喜,他口里虽未出声,心中却在连声呼唤:“玲妹,原来是你!”一喜之后却是一忧,想到今天形势险恶,不由大是担心。 来的三人,两女一男。领前少女一袭紫衫飘飘,宛如仙子临凡,正是静玲。她左边一位亭亭玉立的红衫少女,自然是小红了。右边青年英俊挺拔,却是黄浩在太湖边金村客店楼上见过的欧阳平。黄浩有些奇怪,他怎么和玲妹在一起? 这三人一到,众人眼光一齐转向她们,一时都惊叹于静玲的美色,多数人看得呆了。 静玲站定后,幽幽看了黄浩一眼,转向汪清汉道:“小女子路经湖北,偶遇衡山一众弟子遇害,凶手当场抓获,现已带来,掌门人不妨问问。”然后转向欧阳平道:“欧阳兄,请把人交给他们吧。” 众人方才发现,那青年肋下还挟着一人。欧阳平跨前几步,把肋下那人放在台阶下,随手拍开了穴道。 台阶上众人眼光一齐射向那人,汪清汉厉喝道:“你是何人?我衡山派与你有何仇怨?用什么手段害死了我的门下?” 奇怪的是那汉子有问必答,只听他不以为意地道:“我叫赖标,与你衡山派并无仇怨。你门下十三人确是我所杀,我是奉命而为,你们要怎样?” “你师父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衡山弟子?你是用什么手段害死他们的?” “咦,你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我师父就是江湖上人称‘地煞星’的游……游……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杀你们衡山的人,可没对我说,我不知道。‘阎王夺命针’你们听说过吧,我就是用这个杀他们的。” 这汉子原来是个浑人。但他人虽浑,这几句话却令在场的几位掌门大为震惊。其余人众,除了黄浩、静玲、丽君、倩倩等六人,一听“地煞星”,早已惊啊出声,脸上变色。这“地煞星”游健,三十年前在江湖上名头噪动一时,他功力极高,不只地煞掌厉害无比,独门暗器“阎王夺命针”更是见人夺命,百无一失。那是一种极细的钢针,有毒,装在一个特制的由机关发射的针筒之内。针筒放在袖内,抬手即可发射,令人防不胜防。而且劲力极强,可单发一针,亦可同发数十针。更怪的是,此针除非不及体,及体见血即循血钻入体内,一个时辰后直至心脏。你想心上扎了这么一枚钢针,人还能活命么?见人夺命而又不着痕迹,这种歹毒暗器谁会不怕! 不说台阶上众人正在审问赖标,只说台阶下几位少男少女却正在经历着一场感情上的微妙变化。 黄浩先见静玲来了,心中大喜。后见静玲是为自己而来,更是激动。只因如此场合,不能不强行忍住,却将如水的眼光一往情深地投注在静玲身上,瞬也不瞬。但他发现,静玲根本不正眼看他。又见她与欧阳平并肩而立,靠得那么近,有时还小声交谈几句,心头猛然涌上一 股难言的滋味,把那身外事全给忘了。 丽君先见静玲进来,只觉她好生漂亮,心里生出亲近之感。又见她是为浩哥哥解围而来,心内更是感激,暗忖着,这位姐姐人生得美,心地又好,日后我若能与她结为姐妹,那该多好!后见黄浩眼光直直盯着静玲,脸上阴晴不定,一片迷惘之色,便双手抱住他左臂,关切地问道:“浩哥哥,你怎么啦?”黄浩竟似失了魂般,全然不觉。丽君心里叹了口气,想道:浩哥哥这么盯着人家看,也不怕难为情!不过这也难怪!我是女的,尚且见了这位姐姐都想多看几眼,何况浩哥哥是男人!这样一想,心里倒也释然。但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实在忍不住,又摇了摇黄浩,深情无限地问道:“浩哥哥,你认识那位姐姐么?” 黄浩忽然惊觉,回过头轻对丽君道:“君妹,她是我师父生前好友的徒儿,也是我的……好友,叫宋静玲。你该叫她玲姐姐。” 丽君温顺地点了点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黄浩,心里居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倩倩此刻心里更是难过。她的黄大哥和君妹妹那样亲热,只怕关系非同寻常。果真如此,她想:我该怎么办?我此身此心已属黄大哥,但君妹妹与她相识在先,我总不能与她相争!但若自己退让,此身又将何属…… 而此刻心内最难过的应该是静玲了。她刚到时,见黄浩身后站着两位绝色少女,心中已然有些不大自在。站定之后,见黄浩既不到自己身边来,又不招呼一声,心中更感不快,所以再不正眼看黄浩。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她不看还好,这一看,只看得她心头颤抖,伤心欲绝。因为她正看见丽君抱住黄浩左臂轻摇,黄浩回头和她轻语,状及亲昵。这在她看来,正是一个依依情浓,一个轻怜蜜爱。她恨恨地想: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薄情寡义,算我瞎了眼!为了你,我千里迢迢一路寻来,可你早已喜新厌旧,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几位少男少女互相猜疑妒忌,为情而苦时,忽然一声震耳大喝,把他们几人一一惊醒。 原来是白云庄主金英杰喝问:“赖标,我儿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这赖标倒也认得软刀王,答道:“金庄主,贵公子却非我所害。” “你想抵赖?” “这次持‘阎王夺命针’外出执行师命的,不只我一人,还有我师弟游子敬。我到湖南、湖北,他往江苏、安徽。令公子是我师弟下的手,怎能怪我?” 金英杰正想追问游子敬下落,陡觉头顶风生,忙横移一步,紧接着听到噗的一声响,仰头看去,头顶横梁上已多了一张条幅。条幅由一朵乌黑闪光的铁制玫瑰花固定在梁上。条幅上书写着数行文字,院内数百人此刻都在仰头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杀人、劫人皆白虎门所为,与他人一概无关;欲寻仇者,找本人便了。 湘西三雄与山东五虎跃上屋顶,但见夜色茫茫,哪里有半个人影! 众人俱在惊愕之中。认识这朵玫瑰的人,皆惊于留书人的名头;不认识这朵玫瑰的,均愕于留书人的行事。惟独黄浩心里激动非常,这是散花女柳姑娘!她总是在他最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但他更为散花女的安危担心,因为他知道,散花女这样做,无疑已树了一群强敌。不说这七大门派的人必欲得她,就是白虎门也决不会放过她!日后她在江湖行走只怕寸步维艰。 到这时候,群雄心里对这次江湖发生的大血案的元凶是谁,已然有疑,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但有一人仍然认定黄浩不放,这便是泰山掌门饶雄。他门下死了二十多人,损失惨重。黄浩既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非他所为,又指不出凶手是谁,他怎肯轻易相信这几个女子!正要上前喝问,却听庄门外一人高声道:“洪雄拜望老庄主和各位掌门!”话落人已到了院中。经过黄浩身边时,对黄浩拱手道:“老朽来迟,委屈少侠了。待老朽办完正事,再与少侠叙话。”到了台阶前又朝群雄拱手道:“金老庄主,各位掌门,赴约来迟,还请原谅。敝帮主远出未归,由洪雄代为赴约,这一点也务必请诸位见谅。” 金英杰忙还礼道:“洪舵主不必客气,你来得正好。你们丐帮消息灵通,定已有所发现,也许有助于解决今日难决之事。” 洪雄朗声道:“各位,据敝帮所知,黄少侠出道不过一个多月,为人仁厚,行事谨慎,决不是那种奸恶小人!只是他看不惯白虎门所作所为,因而与他们结下了梁子。而白虎门的行事,各位也都有个耳闻。这次事情,据敝帮推测,只怕是白虎门移祸之计。他们对黄少侠恨之入骨,却又无奈他何,于是施出这等毒计,要让黄少侠与侠义道人为敌,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这番话一出口,只听得众人暗暗点头。唯有饶雄不服道:“他是玉面老魔的徒弟,我们怎能轻易相信他?” 洪雄神色郑重道:“关于玉面老前辈的事,一时说不清楚,日后待敝帮主与各位详谈。至于黄少侠,老夫敢以丐帮声誉担保。若然还有不信,老夫愿请一月之期,查出主谋真凶。若一月之内查不出,丐帮决不再插手此事,那时任凭诸位便了。” 黄浩一来怕他们再提师父的事,如有人口出不逊,他就作难了;二来不愿连累丐帮得罪各大门派;三来他是决计信得过丐帮的,所以赶紧发话道:“诸位掌门,诸位英雄,在下服从洪舵主裁决,若然丐帮一月之内查不出真凶,在下任凭诸位处置。在下就此告退了。”他本来是为弄清事情真相而来,但他此刻心里很乱,事情看样子又一时弄不清,便想先退出去。 以洪雄在丐帮的地位和在江湖的名头,众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软刀王虽然心伤独子惨死,但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既知此事另有蹊跷,若急着办来,只怕会出差错。一旦好人蒙冤,真凶逍遥法外,岂不叫亲者痛仇者快!而且也有损自己一生英名。正要说话,却被饶雄抢了先:“我们答应暂不向你寻仇就是,但就这么离去可不行。你若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再露面,叫我们哪里找去!你留下一物作个抵押吧。” “在下身无长物,饶掌门要在下留何物为押?” 饶雄沉吟了一下道:“就留下你的随身兵刃吧。” 黄浩暗忖:莫非这人堂堂一派掌门,竟也觊觎我的暖玉箫?不禁有些不屑道:“他物均无不可,只这暖玉箫乃在下师传之物,恕难从命。” 饶雄冷冷道:“既如此,就把你身边的两位姑娘留下也罢。” 丽君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就要发作。黄浩拉住她,沉声道:“饶掌门说话颇欠思量。我黄浩虽非什么成名人物,但自问还能守住一个信字。饶掌门就算信不过在下,莫非也信不过丐帮么?” 饶雄大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又如何取信于人?说不得只好把你留下了!”一挥手,他身后的山东五虎刷的撤出兵刃,向黄浩围了过来。 气氛骤然紧张。 洪雄、金英杰正要上前解劝,夜空中猛然发出一声惊叫。就在同时,站在黄浩右后的倩倩猛然扑在黄浩背上。 黄浩一转身扶住倩倩,见她双目紧闭,已昏厥了过去。一检查,发现她右肩胛上钉着一支甩手小箭。他用双指夹住,小心翼翼拔了出来,伤口处冒出几滴黑血,知此箭剧毒,忙点住了伤口四周穴道,以防毒性蔓延。 他双手抱起倩倩,转身朝台阶上众人怒道:“这也是侠义道人的行事?我黄浩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说罢,对丽君道:“君妹,我们走。你牵住我衣角。”又转向静玲大声招呼道:“玲妹,我们走!”话落,展开移形换位绝世轻功,朝庄门外掠去。 第二十一章 情海泛波,娇娃生妒意 山东五虎欲拦截,却被洪雄、金英杰阻住。 院门内四百武士和院墙上弓弩手未得庄主之令,不敢擅自行动。 黄浩出得庄门,让丽君抱了倩倩骑上红马往白岘先行,自己要等静玲出来。忽闻庄内一阵喧闹,他惟恐静玲有失,正想再度入庄,却见三条人影相继从院内冲出,正是静玲三人。 他迎上去叫了一声“玲妹”,静玲根本不理,只小红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三人并不停步,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朝白岘方向奔去。 黄浩初时一愕,继而大急,紧跟在后,边追边喊:“玲妹,玲妹,你等等!”三人宛如未闻,愈行愈速,不一刻便越过了前行的丽君。待黄浩赶上丽君,三人已去得远了。 黄浩不知静玲何故不理自己,欲待继续赶下去,又不忍丢下丽君和倩倩,何况倩倩还是为自己受伤!正为难间,忽听丽君声音惶急道:“浩哥哥,倩姐姐怕是很危险,得找个地方为她治疗。”他遽然一惊,不再犹豫,对丽君道:“君妹,前面不远就是白岘,我们到那儿再想办法。你将倩妹给我。”说着接过倩倩,展开轻功一阵急行,顷刻到了白岘。 安顿好后,丽君替倩倩检视伤口,在她衣内翻出了一个小瓶,瓶子里装着一粒丹丸。丽君大喜道:“浩哥哥,倩姐姐有救了!这是我义母的解毒金丹。浩哥哥,快拿水来。” 二人小心翼翼喂倩倩服下金丹。 正静坐以待,洪雄急匆匆推门进来,喘息未定便道:“黄少侠,老叫化特地赶来,是要向少侠说明一事。适才暗算这位姑娘的并非金老庄主他们的人。你们离开后,金庄主当即清查,查出了一个混入武士中的人。追问之下,那人自称‘毒如来’弟子,奉命伺机挑拨少侠与侠义道人为敌。方才他下手目标是少侠,不料被这位姑娘舍身挡住了。” 黄浩脸有惭色道:“那可是在下失礼了!适才言语冒犯,日后自当登门谢罪。只不知从那人身上弄到解药了没有?” “这个却没有。那奸细说他师父只给他毒针,并未给他解药。” 大家一时沉默。过了片刻,丽君惊喜道:“倩姐姐醒了!” 黄浩喜道:“倩妹,你好些了么?” 倩倩点了点头,幽幽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对丽君道:“君妹妹,请扶我起来。”丽君依言将她扶起靠墙而坐。 四人聊了一会,倩倩好得多了,但右臂仍然麻木,不能动弹,丹田中一口真气也总是提聚不起。 丽君忧心忡忡道:“倩姐姐这毒尚没除清,时间久了仍有危险,怎么是好?” 黄浩剑眉微蹙,沉思无语。 丽君突然对洪雄道:“侄女有一事相求,洪叔可肯应允?” “只要办得了的事,哪有不答允的道理?” “要清除倩姐姐身上余毒,恐怕只有找‘病华佗’蒋叔叔了。蒋叔叔目下正住侄女家中,侄女敢请洪叔送倩姐姐去疗伤,行吗?” 黄浩正想到要丽君送倩倩回杭州,不料被她抢了先,把这事推到了洪雄身上。 洪雄道:“这事自无不可,何况是顺道!” 黄浩急道:“这事不好麻烦洪舵主,还是君妹辛苦一趟吧。” “不必了,你们只管放心,老化子会把魏姑娘安全送达杭州的!老化子即刻动身,却不知魏姑娘可行?” 倩倩心里正如刀割般难受。她在想,君妹妹和黄大哥确实是天生一对,我又何必夹在他们中间。何况现在行动不便,岂不拖累了他们!倒不如随洪舵主早些离去。于是忍泪道:“晚辈不要紧的,我们这就去吧。” “老化子先去准备一下。”洪雄边说边起身告辞出去。 黄浩跟出来道:“可要在下做点什么?” “老化子正有话与少侠说。刚才在白云庄,老化子因见情势不妙,所以把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实在是不得已。不过,有一个月时间,事情总能查个水落石出,少侠不必担心。” “在下相信贵帮,而且本人也绝不能让凶徒逍遥法外!” “好!那么一个月后请少侠屈临敝舵。” “一言为定!” 说着,两人到了街心。洪雄道:“少侠既然出来了,老化子也不客气,就请少侠去找一辆车子;老化子人熟,去雇一个女佣,好一路上照顾魏姑娘生活起居。” 约莫个把时辰光景,车马、女佣均已雇好,一应用品亦已备齐。 丽君扶倩倩上了车,道:“倩姐姐,我和浩哥哥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倩倩道:“君妹妹,你要听黄大哥的话,不可任性,姐姐就放心了。”又对黄浩道:“黄大哥,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小心提防奸人暗算!”说罢双手掩面,赶紧撇过头去。 “倩妹,你自己多保重!”黄浩很内疚,望着伊人逝去的方向,马铃声,车轮的咿呀声,伴随着倩倩的低泣声,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直至这声音消失在那茫茫的夜色中…… 丽君回房后倒头睡下。黄浩睡不着,父母的下落,静玲的去向,散花女的安危,丽君的痴情,倩倩幽怨的目光……这一切缠绕着他。他实在躺不住了,爬起来走到外面。 刚出客栈大门不远,见前面两条人影踽踽而行。他信步跟着这两人走去。大约跟了三五里,前面两人停了步,席地而坐。 黄浩在距他们三丈外的一快巨石后站住,朝那两人看去,因隔得远,月色又很朦胧,只隐约看出是一男一女,却看不清面貌轮廓。正神思恍惚间,听得那女的开口道:“欧阳兄,我有一事相托,欧阳兄能否应承?” 黄浩心头一震,这女的竟是静玲!她有什么事要托欧阳平去办,而又深夜约了他到这荒野无人处来? 欧阳平声音激动道:“宋姑娘的事,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欧阳平也答应了!” “那我先谢谢了。小红随我多年,我们虽名为主仆,实在情如姐妹。我不忍她随我终老山林,想将她托付给欧阳兄,欧阳兄可肯答应?” 欧阳平期期艾艾道:“宋姑娘,我,我……你,你……莫非真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黄浩心中一紧,惴惴等着静玲回答。 静玲声音颇为伤感道:“欧阳兄,你对我的一番情意,我并非不知。然而我此身此心已有所属,只有辜负欧阳兄的好意了!” 听了静玲这话,黄浩心中大惭,心想玲妹对我一片真心,我却疑神疑鬼,太也不该! “但……”欧阳平才说了一个字就被静玲打断了。 “虽然他无情无义,我此生却决定再不侍他人。我不怨他,只怨我自己命苦……”说到这儿,已话不成声。 黄浩听了好生不解,不知自己哪里无情无义了。 “宋姑娘也不必太过伤心,我想你们之间也许有什么误会。若果他无情无义,我也要替宋姑娘打抱不平!” 静玲恨声道:“哼,误会?刚才的情景欧阳兄也看见了。他对我形同路人,只怕心事全放在新认识的两位姑娘身上了。这等薄情之人,我今生再也不想见他! 黄浩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才知道静玲误会了自己。 静玲继续道:“那负心汉不提也罢。至于小红,欧阳兄实在不肯,我也不好勉强。不过,小红无论武功人品,都可说是千里挑一的,欧阳兄不答应,实在有些遗憾!” 欧阳平许久没作声,最终点了点头。 静玲见他点了头,又道:“小红年龄尚小,凡事你让着他些,我也就放心了。”说着,站起身来,“欧阳兄请先回吧,我想单 独呆一会。” 欧阳平有些悻悻地道:“宋姑娘,夜已深了,你也早些歇着吧,那我先去了。” 欧阳平一走,黄浩迫不及待从巨石后冲出来,叫了一声“玲妹”,伸手要把静玲揽入怀中。 静玲哼了一声,身形一晃,向一旁逸去。 黄浩急叫道:“玲妹,你听我说!”拔步要追,却被人从后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却是丽君。见她满脸惊忧之色,不由停步问道:“君妹?你怎么来了?什么事?” 丽君一头扑在他怀里,双手紧紧箍住他身子,颤声道:“浩哥哥,我怕!” 黄浩感到她娇小的身子在自己怀中微微颤动,不觉又奇又急。奇的是君妹不知怕的什么,急的是只愁找不到玲妹。他柔声但略带焦急地道:“君妹,你到底怕什么?倒是快说呀!” 丽君将头在他胸前轻轻摩动,可怜巴巴道:“浩哥哥,我不敢说,我好怕呀!” 黄浩好为难,推开丽君吧实在不忍心。但静玲怎么办?想到静玲正是因为自己和丽君的关系有所误会时,更急得手足无措。正心中惶急,不得主意时,陡听不远处暗影里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似炸雷。他浑身一震,脱口惊呼了一声:“玲妹!”却把丽君吓了一跳,不觉把手松开。她这里手一松,黄浩闪电般朝发声处扑去。 丽君一人孤零零站在黑暗中发呆。 害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她近日跟着黄浩,武功大有长进,尤其是轻功,几乎不逊黄浩。她若要追,只怕也追得上。然而,此刻的她,心已碎了!她疯了般奔回客栈,扑在床上蒙头痛哭…… 黄浩却也没能追上静玲,落落寡欢回到客栈,坐在床沿发呆。正自凄凄惶惶,房门呀的一声被人推开,随即进来一人,是小红。他如见了救星,忙起身相迎让坐。 小红冷冷道:“你好狠的心!把我家小姐气得好苦啊!她连我也丢下不要了!”说到这儿,语声呜咽。然后将莲足顿了几顿,恨恨道:“今晚你不把话说个明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黄浩道:“小红姑娘,你请坐。你家小姐实在是冤枉了我……” “冤枉?我们亲眼所见,还说冤枉?” “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就明白了。”于是,他把分手后如何救援丐帮,如何追踪杨定海,又如何结识倩倩、柳瑶冰,如何路遇丽君以及先前与丽君结义的事,直至刚才郊外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对小红说了。 小红嘘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小姐还真是错怪你了。不过,你这脑袋瓜只怕真有点问题。不然,怎么你把她们害苦了,自己却好象一点也不知道!” 黄浩疑惑道:“我害苦谁了?” 小红娇笑道:“那几位姑娘呀!莫说你那君妹对你已是一往情深,也不说倩倩姑娘对你的一片痴心,只说柳姑娘,她对你的情意呀……何况她对你又是恩深义重。嗨,你这人也真是,离开小姐才多久,就惹下了一身的情孽,看你怎么办!” 黄浩可笑不出来。丽君、倩倩对他的情意他是知道的,对这事他已够伤脑筋了,但毕竟有些思想准备。小红提到柳瑶冰,使他大吃一惊。他对柳瑶冰一直是既敬且佩,却从未意识到她对自己生了情。经小红一提,再细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心里不由更慌。说实在的,这三位姑娘个个都是才貌双全,万里挑一的,但情之一事尚须讲究缘分,黄浩心中既有了静玲,又怎容得她人?况且,就黄浩品性来说,他也决难兼收并蓄,要四女同侍他一人。 现在,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苦笑了笑道:“小红,我都烦死了,你还笑!不管怎样,我对玲妹之心,天日可表,就是……” “罢,罢,你这话对我说有什么用?留着对小姐说去吧!” “可她不理我,躲着我,我根本没机会对她说……” “我们明日分头找,你往西北,我往东南。就这样,我走了。”说罢径自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黄浩决定将自己与静玲的事对丽君说明白,然后西行。 丽君的房门是虚掩的,推门进去一看,床上被褥凌乱,枕头还是湿的,只不见人影。黄浩又惊又急,失魂落魄冲出客栈,展开轻功茫无目的地狂奔。 第二十二章 相思难遣,一怒显神功 古来艳福修非易,一入情关出更难。 黄浩此际正为情而苦,不能自拔。没有人理解他。静玲误会了他,舍他而去,到哪儿去找她?怎样才能向他解释清楚?君妹被他伤透了心,已不知所往,总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没有人原谅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不是自己不好,又怎会惹得玲妹生气!他当然不会负了玲妹。然而,君妹呢?不是自己平日不检点,又怎会使得君妹伤心!就是柳姑娘和倩倩,不但对他情深意浓,更有大恩于他。一个多次在危难中冒险救他,一个为他舍身相护。他日后何以面对这两位姑娘? 他脑中一片混乱,脚下却一点不慢。到了中午时分,已奔行了一百八十余里。他虽然走的是偏僻小径,但由于心不在焉,加之行速太快,好几次险险和急行的武林人物相撞。这时,刚好行到一拐弯处,弯那边猛然撞出三人。双方都是风驰电掣,待到惊觉,俱已收势不及。对方领头那人猛然击出一掌,黄浩但觉一股大力朝胸前涌到。因出意外,来不及出掌相迎,只好借前冲之势陡然将身形拔起。那三人随着掌风从他脚下呼的一声奔了过去。 按黄浩以往性情,人家既没伤到他,也就不会多事。但今日他心情本就不好,现在无故遭人袭击,而且对方下的是毒手!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只怕已受重伤,因而心中好生愤怒,人一落地便猛然转过身来。 可巧的是那三人亦已转过身来,与黄浩对面而视的竟是杨定海。黄浩救走了静玲,又毁了白虎门黑坛,杀了孙岭,杨定海恨得牙痒痒的,于是传令蓝坛、白坛、红坛分别派出高手,不择手段杀害正派武林人士,嫁祸黄浩,意图借刀杀人。如此还怕黄浩不死,又飞信总坛,调来两大护法,六大高手,五十名精悍剑士,准备伺机而动。在得知黄浩并未与七大门派发生冲突后,即兵分两路,他和两位护法一路,毒如来带着另一路,分头搜寻黄浩下落。 黄浩一见是他,怒火腾的升了起来,抽出暖玉箫,沉声道:“杨定海,看你今日还往哪儿跑!” 杨定海有恃无恐,冷嘿道:“黄浩,算你命大,在白云山庄竟然没死,可惜了我一条妙计!不过,你逃得了初一,只怕逃不了十五。若识时务,当归顺本门,本门决不亏待你。如何?” 黄浩方知果是杨定海嫁祸自己,杀死了许多正派子弟,心中恨极,怒道:“不必废话,拿命来吧!” 杨定海斜退两步,对身后两人道:“两位护法,拿下此人。” 黄浩这才注意到杨定海身后两人。前面一位老者双手特长,体态粗笨,不知是谁。后面一位给前面老者挡住,只能从长臂老者肩后看到一颗毛蓬蓬的大头,一对大环眼,一张青惨惨的脸。但这已够了,他正是在金村与黄浩对过三掌败阵而逃的白虎门护法之一,青面狮陈武。黄浩心下恍然,那位长臂老者该是白虎门另一位护法,外号多臂熊的上官超了。 黄浩一举玉箫,指定陈武道:“败军之将,还敢与在下动手?” 陈武对黄浩确实有些忌惮,因为他知道黄浩使的是太阳神掌,是八十年前令人闻名丧胆的玉面书生的神功绝技。然而,他又心有不甘,以为黄浩年纪小,虽然习得神功,火候总要差些,怎比得上自己六十多年的精纯内功,很想找个机会与黄浩再较量一番。如今黄浩出口讥讽,不由心头火冒,闪身上前,故技重施,全力朝黄浩劈出一记霹雳掌。 黄浩上次用了八成功力,已使这魔头受伤。今日他杀心已生,将功力提到了九成。 这一掌接实,轰然一声大响之后,气流激射,两旁树木被气流一冲,左右乱摆,枝叶哗啦啦掉下一大片。两人中间的路面被气流击出一个深坑,一时沙飞石走,尘土漫天。 陈武被震得倒射回去,撞在杨定海身上,双双跌倒地上。杨定海只觉热浪扑面,心中恐惧之极。 一旁的上官超心神大震。若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杀了他,也不会相信黄浩一掌能把陈武震倒。眼下陈武生死不明,杨定海怯念已生,他也不由心里打鼓。但以他的心性,又怎能轻易服输!他想,这小子功力如此深厚,真是邪门,看来不可与之力敌,只可智取。他掠上前去,也不打话,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绝技黑煞爪中的杀着。 黄浩刚才一掌虽然将陈武击倒,自己也被陈武毕生功力的一掌震得气血浮动;而且他没想到,上官超竟然不去救人,瞬息就扑了过来,所以不及挡格,只得后退闪避。谁知一失先机,立处下风。 上官超挟数十年功力确实非同小可,而黑煞爪招式诡异,且蕴剧毒,加之他经验老到,绝不与黄浩接实,竟迫得黄浩连连后退,一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的机会。 黄浩一退再退,却不知自己已退到了悬崖边上。就在这时,杨定海走了过来。他知上官超与陈武功力只在伯仲间,陈武既然不敌,上官超自然也难有胜算,他把二人一齐带来,本意就是要他们联手对付黄浩。却不料陈武挟愤出手,又不料黄浩一招就重创了陈武,使他如意算盘落空。本来打算丢下上官超和陈武逃命,谁知出他意料,上官超一出手竟然占了上风,顿时信心大增,也不顾陈武死活,走上前去相助,在旁用勾魂指袭击黄浩。黄浩正全神应付上官超,不防几缕劲风向他射来,虽有护体神功,但他知道厉害,所以急往后避让。他不知自己已立足于悬崖边上,这一退一脚踩空,上官超凌厉的一爪又已当胸攻到,于是整个人便贴着悬崖掉了下去…… 黄昏,一片荒丘中出现了一条人影。这人是黄浩,他居然大难不死。他掉下悬崖十多丈后,双脚突然踩实,却正好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但由于下冲之力太大,那块岩石也已松动,不一会便掉下去了。也亏了这块巨石将他下降之势阻得一阻,不然,跌下数百丈深的谷底,只怕神仙也难活命!他一发觉那块巨石松动,即四处摸索可供援手处。但四周全是光滑的岩壁,毫无着手处,只好功行两臂,将自己牢牢吸在岩壁上。直待巨石落到谷底,上头杨定海以为他必死无疑,才施展壁虎游墙功,慢慢游上悬崖。 他懊恼得很,杨定海没杀成,自己还险些送了命,心情恶劣,闷闷而行,不知不觉错过了宿头。眼下,他既饿且累,于是席地而坐,打算调息一会再走。 坐了不多久,忽然心生警觉,当即默运神功,察知四周有人向自己轻轻掩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他约一丈处的正面,来人已停步。但他后面和左右两面有更多更杂乱的脚步声。 黄浩不予理睬,仍然闭目养神,只在周身布起了一层护体罡气。又过了一会,左右后面的脚步声亦已停止,却听前面刷的一声响。抬头看去,但见一团黄色烟雾当头罩来,知是毒雾,于是在心里暗哼了一声,仍然闭了双目,不动声色。 片刻之后,毒雾散尽。黄浩再度睁开眼来,见四周已围了五十多人,人人手执利刃。正面一字排开七人,除了一人,黄浩认得是司马旺。其余六人,有一般武林人物,也有和尚道士,还有一位比丘,他一个也不认识。看他们眼光灼灼,神充气足,该都是武林高手。 黄浩正是郁郁不乐、心中烦恼无可排遣之时,见这些人以毒雾袭击自己于先,又欲以人多围杀自己于后,心中早已大怒;再见毒如来在侧,始知又是白虎门不肯放过自己,不由杀心陡生,抽出暖玉箫放到了唇边。 箫声一起,这块荒丘的上空刹那间笼上了一层浓重的杀气。黄浩此刻吹奏的是他师父玉面书生将音律和无上内功融合起来,依据古曲《十面埋伏》改制而成,可以用来克敌的一首箫曲,其威力罕世无匹。由于杀性太重,也由于玉面书生功力高极,他本人一生尚未用过。 开始时箫 声较慢较低,这些人已觉心中难受。但他们不知厉害,不思脱身之计也还罢了,竟继续向黄浩拢来。随着,箫声音量慢慢增大,节奏渐渐加快。那些人被箫声扰乱心神,要想脱身已不可能。那急速翻滚、逐渐高昂的箫声,犹如千军万马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冲去,他们的精神几近崩溃。加上灼热的气流如层层浪涌,又使他们汗出如浆。于是,一个个跌坐在地,运功抵抗。但如何抵受得住,不大一会儿,那些人十之八九已躺倒在地,奄奄一息。司马旺和另外六位高手虽未躺下,亦已苦不堪言,脸色煞白,鼻息如牛,衣服通体湿透。 黄浩仍低眉垂首,一心弄箫,对身外事似无知觉。若果他抬头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定会不忍而罢手。 就在这些人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忽有一丝细如蚊蚋的声音飘进黄浩耳中:“黄公子,快停下来,不然要铸成大错!”声音虽小,但黄浩听得真切,只觉既熟悉,又亲切,不由停了行功弄箫。抬眼看去,见围在自己周围的人均躺在地上,以为他们都死了,不觉暗暗吃惊。心想师父的这项绝技果真厉害,只是杀气太重,难怪师父一再告诫自己不可随便使用,日后还是不用为妙。 他正自想着,只听刚才那个声音又道:“黄公子,你可能不知,那七位为首者,除了毒如来司马旺是白虎门的人,其余六人都是因为喝了‘圣水’,丧失神智才供白虎门驱策的。他们本是七大门派的高手,今日若杀了他们,日后如何向七大门派交代?” 黄浩闻言,不由冷汗淋漓,慌忙走到六人身旁,一一用手探去,方知并未气绝,这才放了心。 这时那声音又飘进了他耳中:“黄公子,他们若不碍事,你就不必管了。你父母下落已探知,请往西北而行,前路有人等你,我先去了。”话落寂然。 黄浩猛然醒悟,传话的人是散花女柳瑶冰。心情一激动,高呼道:“柳姑娘,柳姑娘,等等我!”一面朝发声处掠去,但哪里还有人在!他施展神功绝技时,方圆百丈之内,不是功力胜过他的人,是无法在这个范围内存身的,可知散花女当在百丈之外传声。她轻功不逊黄浩,又隔了这么远,且起步在先,黄浩当然追不上。无奈,他只好按着散花女的指点,匆匆朝西北方向而去。 第二十三章 玉殒香消,痴女情何堪 这一日,黄浩到了江苏、安徽交界的小丹阳。 他才到客店门口,店小二殷勤迎上来道:“黄公子怎么今日才到,黄浩肚里纳闷,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黄,又为什么说我今日才到?” “哦,前天有一位姑娘为你定了房间。” “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个小人却不曾问她。” “她长得什么样儿?” “高个儿,瓜子脸,一口河南话。人既漂亮又和气,每问小人一次,总要给小人几钱银子。小人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姑娘……” 小二还在没完没了唠叨,黄浩已如坠雾中。又听小二道:“公子不必着急,这位姑娘每晚都要来店里探听消息的。今晚必也会来,公子见了她自会认识。” 他跟在小二身后进了客房,随手取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对小二道:“小二,晚上那位姑娘来了,烦你告诉我一声。这锭银子赏你,拿去吧。” 小二高兴得不知所措,点头哈腰道:“谢谢公子厚赏,小人一定照办!” 晚上,黄浩在房内打坐练功,听店小二在门外叫道:“黄公子,姑娘来了。”接着又听见一位姑娘的清脆声音道:“黄公子,我可以进来么?” 黄浩忙停了练功道:“请进。” 门开处,黄浩啊了一声,连忙让坐道:“原来是小菊姑娘!快坐。”小菊是散花女柳瑶冰两位贴身侍女中个子较高的那位姑娘。黄浩见了她,犹如见了散花女,心里异常高兴,急切问道:“小菊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你小姐呢?还有小桃姑娘呢?她们不和你在一起么?” 小菊道:“公子别急,小婢慢慢告诉你。小姐留了东西在,你看过再说。”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黄浩。 黄浩接过,一股幽香直扑鼻中,却是一方粉红手帕,折成一个方形小包。他眼看着这块手帕,鼻闻着这股幽香,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散花女的倩影,一时发起呆来。 “公子,今晚你早些歇着,小婢告辞了。明日小婢来为公子领路,公子万勿独行!” 小菊向他告辞,他才回过神来,忙挽留道:“姑娘怎不多坐会儿!” 小菊笑道:“不了,你还是看看小姐给你的东西吧。” 黄浩忐忑打开手帕。里面有两样东西,一封信,一块雕有虎头图案的晶莹光滑的白玉。他知道,这块白玉就是白虎令。这次深入白虎门要地,形势极为险恶。有了这枚白虎令,也许可以化险为夷。他心头一热。 信上是他见过的娟秀字体,是散花女手笔: “黄公子: 小妹获悉公子双亲为白虎门所囚,并已查明,伯父、伯母被囚于河南老君山中,亦即白虎门白坛驻地。具体地址亦已探知,容面告。特命小菊沿途相候,望见信后即与小菊前往老君山,绝莫单身涉险,待与小妹会合之后,再定营救之策。又将白虎令一枚留给公子,以备万一之需。 颂安 小妹柳瑶冰拜上” 看完信,黄浩没有动弹,许久方自叹道:“柳姑娘,你的恩德,黄某今生只怕是无法报答了!” 十天后,黄浩与小菊在距老君山不远的庙子镇,遇着了小桃。小桃领着他们朝落脚的客店边走边道:“小姐原打算等你们到齐后一同前往,但今早有消息传来,说白坛坛主地煞星游健带着手下八猛出了山,以为良机不可坐失,于是留下小婢在此迎候公子,小姐一人先往老君山去了。” 黄浩听了一惊,停步道:“她将白虎令给了我,这一去实在太过凶险!小桃姑娘,我们也不必去客栈了。就烦姑娘带路,径往老君山吧!” 小桃犹豫了一下,道:“公子此言有理,只是小婢虽随小姐去过一次老君山,但对山上形势不甚了解。小姐临行前绘了一张简图,却留在客栈包裹中,要不要去取来?” 黄浩心挂散花女安危,一刻也不愿延误,断然道:“不必了,只要姑娘识得上山的路径就行。”殊不知他不愿耽误这一刻,却耽误了后来更多的时间,以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老君山。远远望去,老君山不大,也不算太高,但很陡峭,险峻。山顶隐于云雾之中,透过云雾偶尔可见楼台庙宇一檐一角。 上到半山腰,隐约闻得山顶有呼喝打斗声。黄浩大急,左手牵住小桃,右手拉着小菊,展开移形换位身法,踏上中间一条大道,如闪电般朝山顶飞奔。却不料这一来走岔了,原来半山腰处是一个三岔路口,小桃记得跟小姐上山是走左边小道的,但以为中间大道同样可通山顶,所以当黄浩拉着她走上中间大道时便没做声。谁知这条路越上越小,而且七弯八拐。走到后来,一条路分出了几条,十几条乃至几十条小路。 三人在这些小路上瞎跑一气,却始终达不到山顶。黄浩心里焦躁,也不管有路无路,认准山顶,径直爬上。 眼看即可到达山顶,眼前陡然出现一座壁立的悬崖,悬崖上没有树木,只从山顶垂下数百根老山藤,一直垂到悬崖腰部。 山顶上时而发出一阵呼喝,时而发出几声惨号,时而一片沉寂。过一会,又是呼喝,惨号,沉寂…… 三人心中焦急万分,却苦于无路可上。 黄浩仰头望了望,绝壁顶距他们立足处约七八十丈,就是鸟儿要飞上去也得花点力气。他对小菊小桃道:“在下飞纵上去攀援那些山藤,你两人在此地候我。” 说罢单脚在地上一点,一冲而上五丈多高,而后在崖壁上一点,又上升数丈。如此点了几点,已够得着那些藤蔓了,他一伸手抓住了一根粗藤。这条老藤被他体重一坠,往下延伸了数尺,但并未断绝。他稳住身形后,双脚抵住崖壁,双手握紧老藤,交替攀援。不大一会儿,便已攀上山顶。 他朝悬崖下一看,小菊小桃成了寸来长的小人儿,正在朝他招手呢。 山顶一片平坦,数丈开外是一栋宏伟的庙宇。庙宇左右两侧还有大小不等数十栋屋子。他立足处是庙宇的后面。 此际,庙宇高墙上、屋顶上站满了弓弩手,但都伏着身子没动。黄浩猛听一个声音高叫道:“那贱婢中了本少爷的阎王夺命针,大伙儿并肩子上啊!”那些伏着的汉子突然都站了起来,朝下发箭。箭才发出,屋上两人大声惨号,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其余的人吓得伏下不敢动弹了。 这时,黄浩已上了庙宇右侧一座高房的屋顶,正居高临下观察那栋庙宇院内情形。 庙宇前面是一个宽大的可容纳三百余人的院子,院墙两丈多高。院门内有两间小房,房中有人从窗口伸出竹管。黄浩知道这是用来发射“阎王夺命针”的。庙宇大门内,窗子后,楼上,均有不少竹管伸出来。周围院墙墙根下横七竖八倒着十多条汉子。 院子里满地是射落的箭矢,院中间跌坐着一人,背向黄浩这方。从背影看,那人正是散花女柳瑶冰! 这时又有人狂喊一声:“并肩子上啊!”弓弩手们举箭欲发。 黄浩大吼一声,从屋顶朝几丈开外的大院飞去。他这一声犹如佛门狮子吼,加之他如同突从天降,把那些白虎门徒众都惊得呆住,忘了攻击。 他一落地便扶住散花女道:“柳姑娘,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不料那女子抬起头道:“你就是黄浩吧!” 黄浩一惊,松了手,朝她脸上看去,不由诧道:“你是谁?” 原来那女子并非柳瑶冰,而是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美妇,但相貌身材却与柳瑶冰极为相似。 中年美妇惨笑道:“未亡人忍辱偷生 二十年,早已忘了自己是谁,你也不必多问。你是来救人吧?” 黄浩点了点头。 “只怕是走漏了风声,你父母已被他们转移。先有一人来救你父母,也已中计被困,不知你救她不救?” “谁?”黄浩心知必是散花女,也不由问道。 “柳瑶冰!” 黄浩明知是她,听了还是一惊,急道:“柳姑娘被困在何处?” 中年美妇一抬左手,朝前指道:“就在那边一栋大楼的密室中,也就是原来囚你父母的地方。” 黄浩大急道:“那我先救前辈出去,再救柳姑娘!” 不料那中年美妇怒道:“你赶快去救瑶冰,谁要你救我了!何况老身已中‘阎王夺命针’,已经无救。” 黄浩哪忍丢下她不管,正待再说,四周嗡嗡之声大作,一天箭雨向他存身处飞来,忙将双手衣袖绕着两人周身挥动,将数十支羽箭一一拨落。 箭雨一停,黄浩要去抱那妇人,那妇人更怒道:“你是想害死瑶冰么?你再不去救她,老身立即自绝!” 黄浩惊道:“别,别!我这就去!你……”边说边站起来往后退。谁知那美妇却又道:“等等,老身尚有几句话说。” 黄浩赶快停住。那美妇道:“瑶冰为救你双亲,单身涉险,望你好生待她……”说到这儿,停下来看着黄浩,象是等他回答。见黄浩不作声,眼中露出失望神色道:“瑶冰身世很苦,他自幼失了父母。父亲为仇人所害,母亲被仇人掳去,受尽侮辱,苟且偷生。可怜这孩子不知自己身世,为仇人收养,反而做了仇人的义女。请你转告她,要她替父母报仇。话已说完,你去吧。”说罢朝黄浩一挥手。 黄浩心中虽有许多疑问,这时却也不能询问,一纵身,腾空而起,同时双掌朝前拍出,将迎面墙上数名箭手击落墙外,自己却已站在墙上。正要跃下去,猛听身后一阵弓弦响。回头看时,见那中年美妇浑身插了不下数十支箭,人已倒在血泊中,心内不由一阵颤栗,重又跃下院中,扶起那美妇一看,已然气绝,眼睛睁得大大的。 刚将她双眼合上,又听弓弦声响。黄浩大怒,将仁慈恻隐之心收起,双手在地上抓起落箭,随抓随掷。一时刷刷之声大作,飞箭如一条条闪电,朝四面八方射去。 不过片刻,地上的箭被他掷完,箭手也被射杀了大半。还有十几个没死的,吓得魂飞魄散,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黄浩奔出院门,朝左边掠去。在左边那栋高楼内的一间密室门口倒着两人,他进门一看,门内亦倒着两人。他心中砰砰直跳,轻轻摸进第二进门,满地都是人,横七竖八躺在血泊中。其中一人靠墙角而坐,正是散花女。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 他的心猛往下一沉,几步窜了过去,单膝跪下,双手扶住她双肩,一边轻摇,一边惶急呼道:“柳姑娘,柳姑娘,你怎么样?”却不见丝毫动静。用手在她口鼻间一探,还有一丝气息,但已是出多进少了。 黄浩赶紧盘膝坐下,将散花女抱在怀中,以两手分别抵住她前胸后背,徐徐将内力输送过去,要助她转过气来。 片刻之后,散花女浑身一震,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见自己坐在黄浩怀中,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随又神色黯淡,挣扎着轻叫了一声:“大哥!”见黄浩张口要说话,又接着道:“你别说,时间不多,先听我说。”歇了歇,接道:“大哥,小妹对不起你,没能将伯父伯母救出,只怕小妹再也不能帮你了……” 黄浩流着眼泪道:“柳姑娘,你……我……”他话不成声,不知说什么好。 柳瑶冰缓缓抬起右手,握住黄浩抵在自己胸前的手背。黄浩感到她的手像冰块一样,没有一丝热气,便道:“柳姑娘别说话,疗伤要紧,一切等以后再说。” 柳瑶冰惨然道:“大哥,小妹已伤及心肺,只怕回生无望了。你也不必枉费精力,更别打断小妹说话,不然……” “柳姑娘,你说吧,我听着。” 柳瑶冰脸上现出失望神色,颓然道:“大哥,你口口声声叫我柳姑娘,莫非就不能叫我一声冰妹么?”叹了口气,又道:“我是不配你叫冰妹,我是白虎门……” 黄浩抢着道:“冰妹,冰妹,我叫你冰妹!只要你的伤好了,我天天叫你一百声冰妹也乐意!”柳瑶冰提到白虎门,使他想起了那位老妇的话,但他不能在这时告诉她。 柳瑶冰听了黄浩的话,精神一振道:“大哥,我好高兴,真的!能听到你叫我冰妹,死也瞑目!”歇了歇,又无限深情道:“大哥,小妹心中有一个秘密,本想救出伯父伯母后对你说。现在小妹也不必说了……你有玲妹妹为伴,我很为你高兴!” 正在这时,黄浩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两条精壮汉子跨进门来,一人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双双向自己劈下。 黄浩又像上次救倩倩一样,一面为柳瑶冰输送内力,一面运起护身罡气护体。殊料那两条汉子内力深厚,两剑劈下竟差点破了他的护体罡气。黄浩无奈,只得以六分内力护体,以四分内力输送给柳瑶冰。但他内力一减,柳瑶冰便呼吸急促,口不能言。黄浩又急又怒,忙把手上内力加强。这一来,那两人长剑又长驱直入,大有破体而入之势。黄浩心想,若不快点打发这两人,冰妹可就危险了。于是抽出右手,以七成功力向那两人各拍出一掌。他七成功力的一掌何等厉害,这两人经受不住,虽没当场毙命,但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 然而,他右手一抽出,柳瑶冰立即委顿了下去。 黄浩大惊,忙将右手重又抵在她胸前。片刻之后,柳瑶冰醒转了过来,但脸色白得怕人,呼吸更艰难,再也没有刚才那好的精神了。 柳瑶冰原本也只是靠了黄浩的真气才活过来的,他这里内力输送一减,柳瑶冰一口气便再也接不上来。 再过得一会,黄浩见柳瑶冰嘴角嚅动,便将耳朵凑在她唇边,只听她断断续续道:“大哥,小妹不……不行了,能……能死在……大……大哥怀里,小妹没……没有……”话没说完便已气绝,煞白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惨淡的笑容。 “冰妹!冰——妹!”黄浩悲痛欲绝地呼喊着。但任他喊破了喉咙,又哪里有半点声息! 绝代红颜,多情娇娃,就此玉殒香消,魂归离恨! 第二十四章 恶贯满盈,授首朝阳洞 黄浩轻轻放下柳瑶冰,猛然站了起来。这时那受伤的两人也刚刚站起,尚未喘息定,见黄浩两眼通红,形如疯狂,急往门外退缩。但哪里来得及。黄浩将太阳神功提到极限,双掌齐出,一连向两人发出七八掌。两人被击得血肉横飞,喷溅了一屋。 黄浩喘息了一阵,然后蹲下身去,慢慢地,轻轻地替柳瑶冰抹去脸上血迹,整理好头发、衣裙,丧魂落魄般抱起她,喃喃自语着:“冰妹,你放心睡吧,愚兄不会离开你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他不食、不歇、不眠,就这么抱着柳瑶冰的尸体,走啊,走啊,走啊,直走到第三天黄昏,才摔倒在路上,昏迷了过去…… 他醒过来时,躺在一张床上。床边坐着一人,却是丐帮安徽分舵舵主宁锋。 宁锋见他醒来,喜道:“少侠昏迷了两天,总算醒过来了!” 黄浩神智似乎还有些迷糊,刚一睁开眼便叫道:“冰妹!冰妹!你在哪儿?”挣扎着要下床。 宁锋一把按着他道:“柳姑娘我已安葬好了,少侠待身体康复后再去祭奠吧。” 黄浩身子一震,忽而怒道:“你胡说什么?你把冰妹怎么样了?”他身子本很虚弱,这一急,又昏了过去…… 两天后,宁锋带他去祭奠柳瑶冰。 黄浩到了坟边,先不去烧纸燃香,却冲入附近山里,左一掌,右一掌,将大大小小的树木打折了十多棵。呼呼的掌风声,夹杂着树木断折倒地的噼啪声,轰隆声,真个地动山摇。 宁锋心中暗惊,以为黄浩见了柳姑娘的坟,受了刺激,神智又不清了,想劝他,但他双掌卷起的旋风热浪和大树倒地的吓人声威,使他根本无法靠近,只好站在远处高喊道:“黄少侠,你冷静些,人死不能复生,别苦坏了自己的身子!” “宁舵主,我没事,只是想弄些树木作柴火罢了。” 宁锋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由答道:“既然如此,让老朽来吧。” “不,这些事我得亲手做!” 宁锋虽疑虑重重,却也不好多问,转到坟前,摆下酒肉祭品,点上香、烛,留了纸钱让黄浩来烧。 刚摆设完,黄浩也已返回。他跪在坟前,又不禁洒下两行英雄泪来。 宁锋在旁看得暗暗摇头叹气:“真是个多情种!却不知他对张姑娘怎样,若然也能如此,倒不负了帮主的一番苦心和张姑娘的一片痴情!” 黄浩一边慢慢燃着纸钱,一边在心里默祷:“冰妹,愚兄不忍将你留在这儿,却又无法带走你的玉体,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冰妹芳魂有知,当恕愚兄冒犯之罪!”祷祝完毕,纸钱也已烧完。 他用双手慢慢搬开坟上石块,接着以手当锄,爬开坟上沙土。 宁锋见状诧异道:“黄少侠,人死入土为安,你这是干什么?” “宁舵主,你别管我,请先回吧。” 宁锋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看着黄浩,兀自发呆。 挖了大半天,棺盖才露出来。撬开棺盖,一股腐臭味猛然冲出,中人欲呕。黄浩却晃如未觉,伸手轻轻托起腐尸,朝刚才弄好的柴火走去。将尸体在柴火上平放好后,他退两步拜了四拜,然后点燃了柴火。 刹时,浓烟滚滚,烈焰腾腾,一忽儿便吞没了这位多情多义的女中须眉,也吞没了黄浩一颗惨痛的心! 第二天,黄浩同了宁锋径赴江苏。宁锋告诉他,白虎门已大散江湖帖,邀约江湖各大帮派,于下月底在凤凰庄一决雌雄,以武功推定武林盟主。各派将于初三在丐帮江苏分舵商讨对策,前去的除各派掌门和丐帮帮主外,还有软刀王金英杰,一手擎天李铁柱,病华佗蒋静心等。 四日后,他们到了栖霞镇,初三正午即可到访仙镇。 又过了几天,江湖纷纷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软刀王等因一月之期已到,丐帮仍交不出杀人凶手,而与黄浩发生了冲突。黄浩寡不敌众,受伤被擒。两天后,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黄浩从访仙镇被押解到白岘途中被人救走,不知去向。丐帮、七大门派、白云庄之间从此不和。江湖中人人自危,出现一片混乱局面。 陕西汉阴县东有一座长啸岩,数百仞峭壁中间有一个天然古洞,名“朝阳洞”,这便是令武林人物闻风丧胆的白虎门总坛驻地。 朝阳洞洞口不大,但进洞之后却是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大平场,是白虎门主发号施令的地方。 这会儿,大平场正中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站着一位威猛老者,他就是那位神秘莫测的白虎门主。巨石前站着两行人,前排六人依次是杨定海,两位护法,一位黑脸老者,一位白脸老者,还有一个妖艳女子,就是玉面妖狐;后排七人,为首的竟是黄浩,还有六位正是七大门派失踪多日的高手(除了衡山闪电剑刘松因被黄浩制住,留在丐帮)。 那位门主道:“本门主已传令各坛,于本月二十八齐集凤凰庄。陈武、上官超、秦通、金明,你们四人明日带着了静、玉渺、心意、史剑群、万青山、玄黄子六人和一百剑士先行出发,听明白了?本门主明日到。” 四人齐齐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那位门主说完,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斜斜飞起,钻入了右边的小洞。这洞是他练功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进去的。 晚上,杨定海在自己住处拿出一物,在灯下细细玩赏,正是武林独一无二的暖玉箫。他想到自己这一回既得了武林奇宝,又添了一位绝顶杀手,武林少盟主头衔指日可待,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但随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那便是少了一位少盟主夫人。他要美女,随时随地都可找到。但少盟主夫人却不是随便找个美女就可算数的,于是,他马上想起了凤凰庄里被黄浩救走的那位少女。现在黄浩就在此地,正好追问那少女下落。他一跃而起,要去找黄浩,偏在这时玉面妖狐走了进来。 他此刻正欲火难禁,又知父亲在打坐练功,今晚不会出洞,竟然胆大包天,饿虎般扑上前抱住玉面妖狐…… 就在两人如云似雨时,陡听门外一声怒哼,两人大骇,知是门主窥破了自己的奸情,不由浑身乱抖。门主沉声道:“畜生!贱人!待本门主回来后再与你们算帐!”接着嗤嗤两响,杨定海和玉面妖狐分别被点了穴道。 杨定海正苦无脱身之计,突然看见黄浩进来,不由大喜,喝道:“黄浩听令!”他急昏了头,也不想想,黄浩喝了“圣水”,怎会不奉召唤随便乱走! 黄浩并不理他,径自走到桌旁,伸手拿过暖玉箫。 杨定海心中一惊,不遑多想,又喝道:“黄浩,你不听主上指令,已犯死罪。赶快替主人解了穴道,可免你一死!” 黄浩两眼直视着他,道:“你说吧,被制的是什么穴道?本人正要替你解开。” 杨定海虽然心中惊疑,但听黄浩替他解穴,忙道:“期门穴。” 黄浩举手欲拍,杨定海急道:“慢着,这是用本门手法点的穴,寻常手法解不开。”于是把解穴步骤,内力轻重,下手部位一一说了。 解开穴道后,黄浩以玉箫指定他道:“杨定海,今日是你死期!本人替你解穴,只是不想杀无力还手的人。现在你我以一对一,各凭自己本领一搏。你也休想耍什么花样,你胜了我,我自认倒霉。否则,你再也休想逃命!” 杨定海眼珠一转,想先拖延一下时间,以思求胜之策,道:“好,到底不愧英雄本色,本人就算死在你手底下,亦无憾矣。不过,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黄浩也不怕他捣鬼,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来,本人让你 明白就是。” “你喝了本门‘圣水’,怎么神智不迷?” “你们所谓的‘圣水’,其实是古书上记载的‘洗心泉’水,病华佗蒋前辈据古书所载药方,配置成了‘洗心泉’解药。本人已先服解药,当然不会被迷。” “如此看来,你的目的必是解救史剑群等六人!而且你也必定已经给他们服了解药!” “算你聪明。这确是本人此举目的,也是我们整个计划的主要部分。反正你白虎门恶贯满盈,瓦解在即,本人就全告诉你吧。前此,本人与七大门派的人冲突、负伤、遭擒,以至被你们劫走,都是秦帮主他们有意安排的。目的之一在解救为你们所迷的人,然后在双方决斗中出其不意瓦解你们的阵容。目的之二在松懈你们的斗志,使你们以为正派一方内部不和,难堪一击。目的之三就是探清你们的巢穴,以便斩草除根!话已说完,你准备受死吧!” 杨定海仍未想出应付良策,心里着急,口中却道:“看来这次我们是输了一着,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只怕你们那方没人能抵敌得住我们门主……” 黄浩冷笑道:“这个倒不用你操心。快快动手,本人已等得不耐烦了!” “你我之间反正免不了一场生死搏斗,你又何必着急,本人还有两件事想问问。” 黄浩不耐道:“有话快说!” “上次在凤凰庄被你救走的那位姑娘是谁?” 黄浩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恨恨道:“不准你提她!”他心道:这淫贼也真可恶,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肚子邪念!不是这恶贼,玲妹也不至于和我发生这大的误会! 杨定海对黄浩深怀惧意,加之他穴道刚解,功力尚未全部恢复,生恐黄浩动手,忙道:“不说就不说,刚才算我没问。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黄浩竭力耐住性子道:“说!” “柳瑶冰和你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几次冒死救你……”杨定海也真不知趣,专往黄浩痛处捅。 黄浩先见他问及静玲,已然有气,这会儿又提到柳瑶冰,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双眼一红,暴喝一声:“恶贼,纳命来!”将指向杨定海胸前的玉箫直戳过去。 杨定海见黄浩突然变色,已知不妙。又见玉箫直捅过来,情急之下,顺手抓起倒在一旁的玉面妖狐往前一送,自己跃过一旁,摘下挂在壁间的长剑。 黄浩这一箫捅去,原是挟愤出手,更不容情。却没料到杨定海心肠歹毒一至如斯,会拿了玉面妖狐来当盾牌。他虽曾在凤凰庄见过她与杨定海的丑态,知她乃浪荡女子,并非好人,但她究竟只是以妖态媚人,并无大恶,所以原本也没打算惩罚她。但一箫戳去,事发突然,要想收回,已然不及,只偏了一偏,但听噗的一声响,玉面妖狐惨哼一声,昏了过去。好在黄浩偏了一下,玉面妖狐一条命总算保住了,只是一身武功却已废去。 黄浩大怒,出手就是玉箫十八式,第一招飞虹断空,第二招波翻浪涌,第三招排云见日…… 杨定海一剑在手,胆气顿时壮了许多,心知今日要活命,除了放手一搏,决无他途。于是收起怯惧之意,生出拼死之心,展开一套诡异的剑法,与黄浩战在一处。 但他虽有拼死求生之心,无奈武功差黄浩甚多,不过几十招,便已左支右拙。又被黄浩神功发出的热气一迫,浑身冒汗,气喘如牛。再过十多招,手上剑被黄浩玉箫磕飞,插入洞顶,直没至柄。 黄浩以玉箫指定他鼻尖逼了过去,他心胆俱寒。黄浩逼进一步,他后退一步,直到抵就洞壁,退无可退,于是陡然双手箕张,勾魂指发出的同时,人也朝黄浩和身扑来,以图同归于尽。 黄浩也不闪避,右手箫在身前一圈,化去勾魂指力。左手运起十成功力,朝杨定海肚腹间推去。但听一声蓬然大响,一代淫魔当场被击得支离破碎,一命归阴。 黄浩插好玉箫,闭上双眼,在怀内掏出一个小小布包,双手捧在胸前默祷道:“冰妹,愚兄已替你除去仇人之一,特此告慰冰妹英灵。”祝毕,重又将手中小包小心翼翼放入怀内,然后睁开双目,朝玉面妖狐缓缓走去。 玉面妖狐已苏醒过来,刚才见杨定海被一掌击毙,心中好不痛快。又见黄浩朝自己走来,自分必死,既不畏惧,也无恨意,慢慢闭上眼睛等死。 哪知黄浩非但不杀她,反而替她拍开穴道,上好伤药。然后善言规劝道:“你身为女人,当知自尊自重。和这种奸恶之徒厮混,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你一身武功已废,今后找个正当人家过日子,重新好好做人。本人不为难你,你走吧。” 玉面妖狐感激涕零,拜别自去不提。 白虎门总坛这时只剩下不多几人留守,而且没有武功高手,高手都已去了凤凰庄。门主被杨定海一气,当即也离开了总坛。黄浩没费力气就将留守的人杀了,弄来一批炸药,将这魔窟彻底炸毁。然后匆匆奔往江苏,赶赴月底凤凰庄之约。 第二十五章 一枕黄粱,野心总是空 几天后,黄浩到了孟集,迎面碰上了丐帮浙江分舵舵主洪雄。他风尘仆仆,满头大汗,见了黄浩大喜道:“黄少侠,你怎么才来?白虎门的人已往凤凰庄去了,我们这边赴约的大体也已到齐,就差少侠。众人放心不下,特派老化子沿途迎候。” 两人一路行来,这一日到了淠河,渡船尚在对岸。正欲呼渡,却见河对岸隐贤集方向急急奔来一人,还隔着河岸二丈多远,便一纵身跃上了渡船。接着这人后面又急急奔来几人。待那几人到得岸边,渡船已到了河中心。只听后到的几人一片声叫喊道:“赵小青,哪里走!”“船家,快把船开过来,我们多给你银两!”“船家,那人是歹徒,你不可协助他!” 黄浩早已看清,先上船的是江南四凶之一的双剑赵小青,随后追到岸边的是女儿帮帮主魏贞贞和他的几位徒儿。 看到魏贞贞,黄浩猛然想起倩倩受伤中毒后是同洪舵主到杭州疗毒的,于是急问道:“洪舵主,倩倩呢,她的伤怎样?” 洪雄摇头叹道:“路上耽搁太久,命虽保住了,一身功力却已尽失,右臂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黄浩心头沉重,一时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陡听对岸诸女中有人欢呼道:“黄少侠,快截住船上那人,别让他跑了!” 其实她们不打招呼,黄浩也不会放过赵小青,因为她是倩倩的杀父仇人!对面喊声一落,他已腾空而起,朝距岸只剩三四丈远的船上落去。 赵小青大惊,明知不是黄浩对手,但既然逃无可逃,那也只好拼了。他双剑朝着身在空中的黄浩一阵舞动,意图阻止黄浩落到船上。他名列江南四凶之首,剑法自有独到之处,这一阵舞剑看似无章无法,其实是他的剑法绝招,名为漫天飞雪。江湖上能在他这一招之下逃生的人还真不多。但黄浩武功实在太高,他不闪不避,径朝漫天剑雨撞去。 岸上诸女一声惊呼。 洪雄深知黄浩之能,站在那儿神色不变。 赵小青见黄浩朝自己剑网上撞来,心中亦喜亦忧,既担心这一招挡不住黄浩,又抱着侥幸心理,希冀伤了黄浩,将他打落水中,自己就逃生有望了。哪知心念未已,只觉手上一轻,双剑已到了黄浩手中,再被黄浩一指点倒在舱板上。 两人渡过河去。一下船,魏贞贞朝洪雄道:“贱妾感谢洪舵主昔年救命之恩。” 琴心、婉兰、小娇三人早把黄浩围住,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倩姐姐呢,她怎么没来?”“倩姐姐不和你在一起么?”“你从九真湖走后,倩姐姐第二天便只身一人找你去了,莫非她没找到你?”…… 黄浩心内有愧,结结巴巴道:“倩……倩妹……她,她……” 洪雄道:“倩倩姑娘负了点伤,现正在杭州张姑娘家治疗。”又对魏贞贞道:“魏帮主,凤凰庄之约你就不必去了,还是到杭州去照看倩倩吧!” 魏贞贞牵挂女儿,心急如焚,道:“那就恕贱妾不能为降魔除妖出力了!”于是辞了洪雄、黄浩,带着诸女押了赵小青匆匆往杭州去了。 诸女一去,洪雄颇有感慨地自言自语道:“唉,真是报应不爽,也真难为了她!” 黄浩听不明白,问道:“谁?” “魏帮主!” “魏帮主?” “嗯。” “怎么回事?” 洪雄不答,却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追杀赵小青么?” “赵小青是倩倩的杀父仇人。” “不,赵小青是倩倩的生身父亲!” “什么?”黄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怎么回事?” “走吧,老化子边走边说。” “大约是二十二年前吧,魏帮主那时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初出江湖,人又生得俊美,于是武林不少人围着她转。一日,她碰上一位青年书生,模样儿文质彬彬……” 黄浩插口道:“那书生莫非就是赵小青?” “不错。两人结伴同行,岂料当晚她被赵小青做了手脚,遭他奸污。第二天一早,她投湖自尽,恰被老化子救起。谁知她被赵小青奸宿一晚却怀了孕。后来生下一女,便是倩倩。“ 黄浩想不到魏帮主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想不到倩倩身世竟如此可怜!内心更增添了对她的负疚感。 三十日上午辰时。 凤凰庄外一片旷野之中。 正邪双方营垒分明。 西边营垒正中一人是一位威猛老者,正是白虎门门主。他身后站着四人,上官超、陈武、秦通、金明。四人身后站着的是六大门派失踪的六大高手。六人之后是白虎门各坛坛主,然后是一百剑士,再后是各坛带来的徒众,人数不下七百。 东边营垒中为首的是一位六十多岁豪迈老者,正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秦如海。他左手依次站着少林达摩院长老了空大师、白云庄主金英杰、衡山掌门汪清汉、华山掌门心因师太、一手擎天李铁柱。他们身后是少林十八罗汉、闪电剑刘松及湘西三雄。秦如海右边依次站着武当掌门玉虚真人、病华佗蒋静心、崆峒掌门匡剑臣、恒山掌门玄青子。他们身后是玉幻真人、玉清真人和武当七大弟子,然后是宋静玲、张丽君、小红、欧阳平和崆峒八剑、梁超以及山东五虎。再后面是丐帮两位舵主罗定州、宁锋带着数百丐帮弟子,屠龙、屠虎带着白云庄几百武士。 秦如海跨前一步朗声道:“杨威,原来是你这魔头兴风作浪,当年玉面前辈饶你不死,就该悔过自新。你竟变本加厉,为害江湖,今日只怕饶你不得……” “哈哈哈……”杨威仰天狂笑,笑声如滚滚霹雳,动地惊天,功力稍差的掩耳失色。随见他一敛笑声,沉声道:“看是你饶本门主不死,还是本门主饶你不死!”然后回头喝道:“左护法,替本门主拿下臭要饭的!” 话落,陈武掠出阵来。正要动手,忽然眼前一花,一人迎住了他,却是站在蒋静心身后的宋静玲。 秦如海尚不知道她武功底细,急道:“宋姑娘,让老叫化上吧!” 静玲一指陈武道:“这人是小女子杀父仇人,还请帮主让小女子打这头阵。” 秦如海怕她不知对方厉害,妄自送了性命,婉言道:“姑娘小心了,这人是几十年前凶名昭著的黄山二怪之一,他的霹雳掌是江湖一绝,非常厉害!” 宋静玲点了点头,两眼直视陈武。 陈武被她眼光一射,心底竟然冒出一股寒意,当下暗忖:我可不能轻敌,还是先下手为强。于是上身一阵摇动,骨节发出一连串暴响,双臂逐渐涨大。 静玲不敢大意,当即右足前迈,身体下缩,同时右手剑朝前突伸,剑尖斜向左下,左臂弯举至头部,诀指向右。她这一式是个虚实相生的招式,当敌方迎面攻来或取我左额时,我即出剑斜挑敌腕,或刺敌胸,或截前腕,所定各法,均视敌人取来的方向择用之。 陈武双掌齐出,一取静玲头顶,一取她前胸,以图制敌先机,将对方一招毁于掌下。谁知掌到半途,被对方一挑一截,招式竟然发不出去,霹雳掌功便也消弭于无形。他只好半途收招,改向对方右侧外门攻击。 静玲反应敏捷,似乎料到对方必将改取自己右侧外门,急向右旋,身体下坐,左腿往左迈开,同时右手剑由左向前上画半弧,朝下直劈。 再次被她抢了先,陈武只好又收招,改由左方取静玲上部。静玲出招还是比他快了一步。她身体左转,左足原地随进,右腿迅速前迈一步,剑随右腿迈进时斜向前撩,直指对方胸腹之间。 陈武不遑 攻敌,急退一步,但求自保。他本欲制敌先机,不料三招下来,招招为人所制,一时手忙脚乱,节节后退。 不说这两人恶斗,却说秦如海初时担心静玲不敌,看了三招后,不由失声道:“好剑法!莫非这就是失传已久的青萍剑法?” “正是!”接话的是病华佗蒋静心。 秦如海问道:“蒋先生熟悉青萍剑法?却不知宋姑娘是谁的徒儿?” 蒋静心笑道:“宋姑娘是谁的徒儿,请恕老朽卖个关子,暂且不告诉帮主。至于青萍剑法,老朽略知一二。” “蒋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这青萍剑法共六蹚计三百六十式。适才宋姑娘所使的三式便是第一蹚的开头三式。第一式叫‘迎风挥扇’,第二式叫‘金花落地’,第三式叫‘扫地金波’。看,好一式‘天边挂月’!” “好,陈武右肋中剑!” 杨威没想到陈武今日如此不济。他却不知,静玲武功固然高得出他意外,而陈武功力也已大不如前。陈武前次被黄浩一掌重创,疗治近一月才好,伤虽痊愈,功力却大打折扣,十成内力只剩了不到八成。 陈武既已受伤,更其不敌。静玲将一套青萍剑法绵绵施展开来,白蛇吐信、拨云瞻日、金针指南、寒芝冲霄,一剑紧似一剑,一招快过一招。陈武只觉眼前千万条银蛇闪动,竟无法还手。 静玲使到第二十四式“白鹤亮翅”时,一剑将陈武右臂削断。紧接着一式“丹凤舒翼”,剑从陈武腹部插入,背部穿出。她抽出剑来,不待陈武尸身倒地,右手剑朝他头顶一挥,一把头发便到了她左手上。她右手握剑下垂,左手托着陈武头发,口中喃喃着,双眼泪水吧嗒吧嗒往下直掉,对身外事恍如不觉。 白虎门阵营中闪电般抢出一人,也不打话,朝呆立当场的静玲当胸抓去。这人是上官超,他见静玲杀了陈武,急于报仇。 静玲竟似未见,眼看这一抓即将及胸,静玲身后两柄剑同时抢出,一削上官超伸出来抓静玲的右臂,一刺他咽喉。 抢出的人是小红和丽君,她俩护在静玲身前。 上官超并不退缩,伸出去抓静玲的右手倏然骈指如戟,径向小红持剑手腕点去,左掌朝丽君刺来的剑身横拍。 丽君见他以肉掌来拍自己剑身,倒不敢让他拍着,连忙撤剑换招。小红也因那一指来得突然,换了招式。 静玲回过神来,长剑一挥,三百六十路青萍剑法再次展将开来,剑光闪闪,寒气森森,如闪电,如奔雷,但见剑影不见人踪。 上官超号称“多臂熊”,一套黑煞爪挟数十年功力施展起来,实在非同小可。他双臂挥动间,就似千百条手臂晃动,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番恶斗,双方性命相搏,任一方只要稍有疏忽,就是生死之判。 几十招过去,静玲已鬓角见汗,娇喘吁吁。她剑法虽精奇,功力亦不逊于上官超,但她先前与陈武拼杀一场,耗去了不少内力,又终系女子,力气不能持久,所以渐渐不支。就搏斗经验而言,静玲更是远不及上官超。因而过不了多久,她已迭遇险招,被逼得连连后退。 正后退间,静玲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上身不由一倾,手上剑随之一歪。上官超哪能错过这个机会,他左掌顺着静玲歪过一边的剑势拍去,右手闪电般朝静玲头顶抓落。静玲本已重心不稳,左手无法举护头顶,右手剑被上官超掌风阻住,一时收不回来。眼看上官超五根手指就要到达头顶,静玲自分必死。 第二十六章 双姝同心,琴箫奠故人 小红、丽君惊呼出声,挥剑抢出。正在这时,众人眼睛一花,就见一团蓝色旋风刮到,千钧一发之际将静玲撞向一边。随听上官超一声痛哼,趔趔趄趄后退了两步。 黄浩与洪雄刚刚赶到,恰好救了静玲。 上官超定住身形,心中大怒。正要扑上,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是黄浩,不由呆了一呆。 黄浩尚没动作,静玲又已抢上,要与上官超拼命。黄浩拉住她道:“玲妹,你在一旁看着,让为兄来!” 静玲道:“浩哥,他是黄山二怪之一。” 这一声“浩哥”,赶跑了黄浩多日的烦恼,惊喜地看了静玲一眼道:“为兄知道了,看为兄替你报仇吧!”说罢一步一步朝上官超迫去。上官超既知无可躲避,只得硬着头皮应战。 不说这两人交手,却说秦如海等一见黄浩,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 杨威见了黄浩,更是心头大震,暗忖:他已服了本门“圣水”,为何与我作对?海儿不在,他又怎会到这儿来?正心神不属,眼光扫处,又在对方阵营中发现了衡山闪电剑刘松,他心头不由又是一震,脱口喝道:“刘松!” 刘松掠到阵前,戟指杨威道:“老魔,意欲与老夫一拼么?” 杨威非但不怒,反而笑道:“你还不配与本门主动手,本门主只要你说,你是怎样解去圣水之效的?” 刘松大怒,哐的一声拔出佩剑。身后转出一人,朝杨威笑道:“老魔,这事你且听老夫说,老夫最清楚!” 杨威一看,是病华佗蒋静心,怒喝道:“病鬼,原来是你!”正要发作,又强忍怒气道:“只要你如实说来,本门主饶你不死!” 蒋静心道:“还不定谁死谁不死呢!我且问你,你那‘圣水’是不是一股寒凉透骨的泉水?” 杨威声色不动地看着他。 蒋静心不待他回答又道:“任何人喝了这水之后,将死去二到三个时辰,重新醒过来后,除了武功外,以往的一切都将忘去,他只认定醒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人为自己的主人,一切听他吩咐,其余一概不理。可是这样?” 杨威仍然不置可否。 蒋静心继续道:“你可知道老夫是如何知道的么?这些都在一本古书上记得明明白白。不仅如此,书上还载有一剂专能解这种泉水的药方。老夫早在你们劫去黄少侠之前就已配制成了这种药剂。老魔,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杨威又惊又怒,暗忖:黄浩、刘松既能复原,身后这六人也必已不会听我指挥。黄浩既已到来,朝阳洞只怕也完了;陈武已死,上官超看来也难免,今日形势不利,不如发起一场混战,能胜则胜,不能胜时,好趁乱脱身。都是这病鬼坏了我大事,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想到这里,右手倏伸,突然朝蒋静心点出一指,同时发出一声长啸…… 就在杨威突起发难时,那边上官超也被黄浩击毙。杨威啸声未住,白虎门徒众齐声呼喝,几百人如潮水般向正派阵营杀了过来。 黄浩杀了上官超,本要去和秦如海等见面,这时也不能了。他见卢威平手舞大砍刀与崆峒史剑群战在一处,喝道:“卢威平,你妻子儿女被杨威囚禁,你反倒替人家卖命!在下已救出你妻儿,莫非你还不醒悟回头么?” 卢威平闻言犹豫了一下,问道:“真的?” “在下已杀了杨定海,毁了朝阳洞,把囚在洞内的人全数放了。” 卢威平听了大喜,就要退出战场。 杨威正与秦如海捉对厮杀,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卢威平临阵脱逃,以右手应付秦如海,左手勾魂指发出,竟将卢威平左胸击穿。 黄浩大惊,掠过去蹲下身一探,知已无救。又见蒋静心倒在血泊中,忙过去探看,亦已气绝,不由大怒。站起身来一步步朝杨威逼了过去。 杨威和秦如海交手已十多招。秦如海降龙手气势磅礴,刚猛无俦,但仍逊了杨威一筹,此刻已是攻少守多。 黄浩迫到近前后,道:“秦帮主,让在下来对付这魔头!” 秦如海也不客气,当即退了下来。 黄浩上来后,两人并未立即交手,只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周围的厮杀拼斗都以屏除在他们的意念之外。 还是黄浩先开口:“杨威,柳瑶冰的父亲是你杀的?她的母亲被你所困,并遭你侮辱?” “不错,柳温是我杀的。他该死,谁叫他夺老夫之所爱!” 黄浩沉声道:“今日我要替武林除害,替冰妹报仇!”反手从背后抽出暖玉箫,心中默念:“冰妹,你在天有灵,看着为兄替你报仇吧!” 杨威也沉声道:“你将我海儿怎样了?” “杨定海被我杀了,朝阳洞也被我毁了。” 杨威笑声如哭道:“好,好!你师父昔日赏我一掌尚未清还,今日由你一并还了吧!”说罢,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剑来,剑尖直指黄浩。 不说这两人对峙,且说整个战场形势,双方已陷入混战局面。华山心意师太、少林了静大师、武当玉渺真人,崆峒史剑群、泰山万青山、恒山玄黄子等六人本就站在白虎门阵中,混战一起,他们突起发难,同时攻向秦通、金明、燕南飞、东方不夜、游健、司马旺;其余数百人则混战在一处。一时间,战场上喊杀声大发,其间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器械撞击声,呼呼掌风声,砰砰倒地声,惨呼声,惊叫声……真个震天动地,惊鬼泣神,只杀得愁云漠漠,惨雾蒙蒙,尸如山积,血成河流。 黄浩与杨威交手数十招,卷起的罡风扫得周围三丈之内站不住人。这时,黄浩玉箫十八式前十五式已使完,刚好使到第十六式“天垂平野”。钱塘江边那晚,不是黄浩无心伤人,静玲亦会伤于这一招之下。 但杨威武功确实厉害,他见黄浩腾身空中,洒下漫天箫影朝自己周身罩来,便将长剑在头上方舞起一片剑网,硬生生朝落下的箫影迎去。 旁观的秦如海以为这一招相接定会发出无数下声响,不料出他意外,只发出噗的一声响,便再也没有响动了。 杨威站在原地,右手剑高举向上,身子略向右前倾斜。黄浩则头下脚上,右手箫的一端正好套在杨威剑尖上。两人成了胶着状态,你不敢抽剑,我也不敢撤箫。于是,比拼招式变成了比拼内力。 杨威双脚渐渐没入土中,可见他承受的压力之大。他知道这样下去包输不赢,于是将全身功力聚于右臂,然后稍一弯臂,随着一声大喝,右臂猛然一伸,连剑带黄浩,一齐朝前上方推出。然后左手食指一伸,一缕指风嗤的一声射向黄浩。 黄浩没料到杨威连剑也不要,而将他推举出去,心想你手中无剑,我再使一招“天垂平野”,看你如何应付!便借杨威一推之力,猛向上拔起数尺。也亏他拔高了数尺,不然杨威发出的那一指只怕他无法从容躲过。但人虽躲过,那一缕指风却撞在了玉箫上。黄浩只觉浑身一震,握箫手一松,玉箫带着杨威的长剑飞出一丈开外,整个人也被震得在空中翻了几翻。他本想借势飞去拾玉箫,谁知身体翻滚时,怀中掉出一物,却是一个小布包,那个装着散花女柳瑶冰骨灰的布包。这包骨灰于黄浩来说,不亚于自己的生命!于是他顺势落下,先来拾这小包。 杨威趁黄浩弯腰之际,急掠上前就是一掌。黄浩不及拾起布包,忙回了一掌。这一次两人掌心接实,内力又粘在了一起,重新成了胶着状态。这次胶着与刚才箫剑相接又自不同,不分出个胜负生死是谁也休想罢手了,世上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却说东方不夜与武当玉渺真人打到了附近。东方不夜想拣个现成便宜 ,突然舍了玉渺真人,一掌朝黄浩背后劈去。 一旁的秦如海和静玲、丽君大惊,欲要拦阻,哪里来得及!但听喀嚓一声,然后是一声惨叫,却是东方不夜发出来的。原来两大高手比拼内力,周身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罡气圈,若有外物碰上,即会生出一股反震之力。黄浩和杨威是当世两大绝顶高手,这股反震之力实在就是两大高手的内力之和,东方不夜如何能够承受得住!他一掌击在黄浩背上,被反震得摔出去四丈之遥,手臂立折,人也当场昏死了过去。 静玲、丽君虽见黄浩没事,却也心惊胆战,再不敢大意,都站到他后面护卫。 慢慢地,黄浩和杨威都闭山了双眼。然后两人都满身大汗。再然后两人头顶分别升起一股白雾,脸色也均由红转白,由白而为惨白。 静玲、丽君心急如焚,生恐黄浩支持不住,又怕他与杨威拼个两败俱伤。但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不久之后,黄浩和杨威情况有了明显不同。黄浩脸色仍是惨白,杨威则已变为灰青,继而变为乌紫。终于,杨威渐渐萎顿了下去,倒地气绝。 一代凶魔,狼子野心,武功赫赫,终成画饼,真是可恨可悲可叹! 黄浩慢慢盘膝坐在地上,不言也不动,如老僧入定。 静玲、丽君守在两侧,不敢离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黄浩才睁开眼来,见静玲、丽君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身边,惊喜叫道:“玲妹,君妹!” 两女亦大喜,一人抱住他一条手臂,一个道:“浩哥,你可醒了!”另一个道:“浩哥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黄浩见了两女情状,精神更是一振,问道:“玲妹,君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 静玲娇笑道:“就兴你认识君妹,我就不可以么?” 丽君脸一红道:“玲姐姐,你怎么欺负小妹啦!” 两人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黄浩见了她俩亲昵之状,心中大乐,也不由笑道:“吵不得,吵不得,待会生气了,两位妹子一跑,叫愚兄哪里找去!” 静玲、丽君满脸生霞,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乱捶,口里叫道:“都是你坏!都是你坏!” 黄浩心中暗笑:你们自己不问青红皂白,一赌气就跑,现在倒好,都怪到我头上来了!口中却道:“是愚兄不好,是愚兄不好,愚兄这里向两位妹子赔礼了!” 两人这才作罢,黄浩又道:“我们去帮着清扫战场吧。” 静玲用手一指道:“你看,他们快清扫完毕,我们不必去了,小妹还有话对你说呢!” 黄浩深情看了静玲一眼道:“玲妹有什么话说?” “浩哥,小妹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双亲已在君妹家中。” “真的?”黄浩大喜,一把握住静玲、丽君各一臂,“是谁救我父母的?” 丽君道:“是玲姐姐呀!他和小红一直将叔叔婶婶送到了我家。” 静玲摇头道:“哪里是我?真正救你双亲的,应该说是柳瑶冰姐姐。” 黄浩听了这话,神色一黯,忙伸手往怀中摸去,接着神色一变道:“冰妹,冰妹的骨灰呢!” 静玲、丽君不知所以,吓了一跳,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急问道:“你怎么啦?” “包,冰妹的骨灰包不见了!”说着,双手在身上乱摸。 静玲突然想起黄浩与杨威打斗时身上掉下一物,当时因为情势紧张,无暇理会,现在想来莫非那就是骨灰包?于是双眼四处搜索。丽君眼尖,见不远处一块石下露出一角黄色布片,指着道:“浩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黄浩急走过去拣起,正是那骨灰包。正要放入怀中,却被静玲一把接过,双手捧着,颤声问道:“浩哥,这就是瑶冰姐姐的骨灰?她,她……” 黄浩黯然点头。静玲流泪道:“冰姐,想不到我们月前一别,竟成永诀!”丽君也陪着掉眼泪。 三人伤心了一阵,渐渐平息下来。静玲道:“浩哥,冰姐对你恩深义重。小妹和她相交时日不多,但已知她心意。说来惭愧,小妹那时有些着恼。后来眼见冰妹为了你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小妹才知自己以前大是不该,实在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冰姐和君妹!” 黄浩感激地看了静玲一眼,接过骨灰包放在怀中。三人沉默了一刻,黄浩突然想起,轻问道:“不知倩……倩倩现下如何!” 丽君眼眶微红道:“倩姐姐真可怜,全身功力尽失。她已削发为尼,小妹苦劝不住。唉,从此她将长伴青灯古佛!” 黄浩喃喃自责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丽君劝道:“浩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倩姐姐落发并非全因为你!还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眼见她娘杀死了赵小青。她受不了这种刺激,才遁入空门。” 想到倩倩身世遭遇之惨,三人无不黯然。 沉默了一会,静玲对丽君微微一笑道:“君妹,你看,你义父他们来了。” 黄浩、丽君顺着她手指处望去,果见秦如海和洪雄朝他们走来,后面还跟着许多人。 静玲又道:“君妹,你想办法拦住他们,姐姐有几句话要单独对浩哥说,你不会吃……吃醋吧!”说罢咯咯笑了起来。 丽君满脸通红,忸怩道:“玲姐姐,你坏,你欺负小妹!”话落扭头跑了开去。 黄浩生恐丽君真的生气,急叫道:“君妹,你别走啊!” 静玲横了他一眼,嗔道:“你别急,君妹不会走的。你好好坐着,听我说话。”顿了一顿,似笑非笑道:“浩哥,你喜不喜欢君妹?要说心里话。” 黄浩一张白脸涨得通红,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玲妹,你怎么还是不,不相信愚兄!你要怎,怎样才……” 静玲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几时说不相信你了?你别打岔,你只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黄浩先点了点头,紧接着摇了摇头,然后急急道:“君妹是我结义兄妹,我一直把她看作我的亲妹子……” “行了,行了!你只说喜欢就成了!” 黄浩不知静玲什么意思,怔怔看着她做声不得。 静玲又神秘兮兮道:“你可知君妹和你是什么关系?” 黄浩迷惑地道:“我们是兄妹呀,你不是知道的么?” 静玲将头连摇道:“不,不!” 黄浩大奇道:“那你说是什么?” 静玲噗嗤笑了一声道:“君妹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呀!” 黄浩脑中嗡的一下,茫然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君妹是指腹为婚的夫妻!” 黄浩惊疑不定道:“你听谁说的?” “你母亲亲口对我说的。” “啊?这……这……” “这什么呀?你该高兴才是!” “可是我已经有了你呀!” “那又怎么样?莫非就不能再有一个君妹么?”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这么好的妹子你不要我要!你若推三阻四,我和君妹从此都不理你!” 静玲说罢扭身要走。黄浩急了,拉住她道:“玲妹,你别走,你听我说,我……” “你只说答不答应吧。” 黄浩脑中一片混乱,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静玲连声叫道:“君妹,君妹,你快过来!” 丽君同了秦如海、洪雄、小红、欧阳平等十多人朝 他们走来。 众人见面,自然又有一番热闹。 三天后。 一座新筑的坟。 墓碑上刻着“散花女柳瑶冰之墓”八个字。 坟前跪着三人:黄浩,静玲,丽君。 黄浩在心中默祷道:“冰妹,愚兄已替你报了大仇。冰妹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了!” 静玲轻轻道:“冰姐,你生前曾说,想听小妹和浩哥琴箫合奏,我们今日特意带了来,望冰姐英灵有知!” 乐声悠悠升起,丽君击节而歌。 凄艳哀婉的乐声,在蒙蒙的夕阳下,随着傍晚的微风飘散开去……是绵绵相思意,是生离死别情! 三人的眼睛湿润了。 上部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玉箫公子》下部 第二十七章 水月庵内,处处疑云起 话说黄浩、静玲、丽君三人正在为柳瑶冰之死悲伤不已,山下匆匆奔来一人。来者是丐帮中人。这人还隔着老远就高声道:“黄少侠,不好了!水,水月庵,出、出事了!”他跑得气喘吁吁,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近前时,已喘作一团,说话更不成声。 黄浩认识他,知道他是丐帮的一位香主,扶住他道:“不急,歇会儿再说。”他口说不急,其实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倩倩就在水月庵中修行。 丽君连珠价道:“水月庵出了什么事?你认不认识倩姐姐?她没事吧?” 那位香主还没喘过气来,接着道:“正是倩倩姑娘出了事……” 静玲急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黄浩虽急,但还沉得住气,见两女老是打断话头,便道:“你们先别问,且听他把事情原委说清。” 那位香主喘过气来,道:“今天一早,我手下两位兄弟正在水月庵前闲逛,忽闻庵内女尼张皇惊呼,随见一高大人影肋下挟着一人,从庵内奔出径往南去。因他身法太快,未看清面目,更不用说出手拦截了。他俩进庵探问,可众尼吓得抖作一团,也问不出名堂,只知有一威猛老者来找如晦(倩倩出家法号),后来不知怎的,就把如晦挟走了。于是他们俩一个往分舵送信,一个往南跟踪。洪舵主不在分舵,我一得此消息就匆匆来找少侠和两位姑娘了。” 丽君一手拉住黄浩,一手拉住静玲,急不可耐道:“浩哥哥,玲姐姐。我们快去救倩姐姐!” 水月庵距钱塘近二百里,他们动身时已是黄昏,虽然全力施为,展开轻功飞奔,到水月庵时,也已过了子夜。若是往日,庵中早已灯熄人寐。但今日庵内女尼受了惊吓,彻夜灯火通明,无人敢睡。 丽君性急,冲上台阶拍门。黄浩拉住她道:“轻点,轻点,别吓着她们。”屈两指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虽是轻敲,但夜深人静,那响声仍清晰可闻。随着敲门声,庵内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却无人开门。 黄浩又敲了几下,缓声道:“师太,请开门,我是黄浩。” 庵内一个声音颤抖不安道:“谁……呀?” 丽君实在忍不住,大声嚷道:“是我,我们来找倩姐姐。” 女尼们显然听出了丽君的声音,有人道:“张姑娘么?” 丽君在门上用力拍了一下道:“是呀,我是丽君,请师太快开门,我们有急事!” 庵门“呀”的一声,才开了一条缝,丽君一头挤了进去,差点撞翻那位开门的小师太。 门外四人进去,庵内才有了点生气。黄浩找了庵中主持细细询问,无非是那位香主已经说过的情况。他们又到倩倩住处翻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按丽君的意思,不必再查再问,只一直往南追去便了。 静玲却道:“倩姐遇险,我们自然越快行动越好。但我们既不知那人是谁,又不知他究竟往哪里去了,更不知他为什么要劫持倩姐,如果就这么朝南追去,只怕未必找得到。” 黄浩暗暗点头,心想玲妹行事毕竟比君妹稳妥些,君妹这毛躁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丽君争辩道:“我们既找不到线索,不如往南碰碰运气,或许老天可怜,让我们找到倩姐姐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总比坐在这里等要强。” 黄浩心里已有计较,道:“玲妹,君妹,你们不必争了。听适才师太们说,那怪老人对倩妹似乎并无恶意,暂时倒不虞她有性命之危。何况那人轻功既高,又已走了一天半夜,眼下只怕已在数百里外,就算我们连夜动身追去,那也是追之不上了。不如等到天亮,那时或许会有所发现也未可知。若仍无所获,我们作些准备,再追寻也不迟……” 黄浩说到这儿,忽然抬头向着天井前面的屋顶上喝道:“屋上的朋友请下来吧!” 众人果听屋上一个声音道:“咦,这小子耳朵还挺尖的嘛!”随见屋脊上现出四条人影。 静玲、丽君正要纵身而上,屋上四人已一齐跃下,落在厅前台阶上,着地无声,竟是一流轻功身法。四人一色黄衣,同样五短身材,眼中精光逼人,显见内功深湛。每人背插一支宝剑,一身精悍,一脸傲色。他们显然未将黄浩几人放在眼中,所以刚才从屋上跃下时,连剑都没拔。 这四人刚一站定,其中一位身材略高的昂然道:“你们要知那位小师太的下落,不必等到明天,现在就可问我……” 丽君没等他说完便叫起来:“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可恶的把我倩姐姐弄去了!”边说边往前走,可被静玲拉住了。 丽君挣了几下,没能挣脱,急得跺脚道:“玲姐姐,快让我去教训教训这几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静玲道:“君妹别急,让浩哥去吧。” 黄浩走到黄衣人对面五尺之处,拱手道:“小妹年轻,言语冲撞诸位处,还请见谅,在下这里赔礼了!” 那略高汉子一摆手道:“赔礼倒不必,我们不与妇人女子一般见识。只不知阁下凭什么问那位师太的下落!”这汉子先时见丽君言语尖刻,心中暗怒,这时见黄浩赔礼,倒也落得做个大量之人,虽见丽君狠狠白了他一眼,也只装作不见。 黄浩道:“不凭什么,那位姑……”他本要说“姑娘”,突然想到倩倩已出家,于是改口道:“那位师太于在下有救命之恩,他的事在下不能不问。” 那汉子紧问道:“你是定要问了?” 黄浩连连点头道:“不错,在下定是要问,还望朋友见告。” 那汉子略带失望神色道:“要我说不难,但我师祖有话,除非你能胜了我们,方能告之他老人家去处。我看你文质彬彬,不问也罢。” 右首一位脸上有一块乌斑的黄衣人不屑地道:“这酸儒一身细皮嫩肉,不知是哪家公子哥儿,只怕连我一指头也受不了。大师哥,我们还是快走吧,别在这儿磨蹭了,耽误赶路。” 他话声刚落,忽听一声娇叱:“好厚的脸皮!凭你还不配和浩哥哥动手,先接本姑娘一掌试试!”丽君声落掌出,直向说话那人左肩击去。 那汉子没料到丽君身法如此之快,仓促间抬左掌一封。丽君这一掌是有备而发,提足了功力立意给黄衣人一点颜色瞧瞧。两掌一接,黄衣人被震得踉跄后退了五六步才站稳,狼狈之极。这汉子又羞又怒,一运气,欲与丽君再拼一掌,挽回面子。可丽君与他交了一掌,知他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便不再与他硬拼。她一侧身让过掌力,斜刺里一掌朝对方腰际拍去。黄衣人一招落空,立知不妙,一个大翻身,险险避过这一掌。 刹那间两人拆了十多招,丽君渐占上风。她经过一翻历练,降龙掌功夫已有八成火候,再加上黄浩静玲指点,内力轻功均非昔日可比。那黄衣人也自不弱,他本不以掌法见长,却能与丽君八成火候的降龙掌抗衡这么久。 旁观众人,除黄浩、静玲外,其余的都看呆了。三位黄衣人脸现惊讶之色,六只眼睛瞪得滚圆,紧紧盯着交手双方。他们难以置信,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姑娘,武功会胜过他们小师弟。这次他们师祖履足江南,武林人物也会过不少,倒还没遇敌手。现在小师弟在内功掌法上显然输于这位不知名的小姑娘,叫他们如何不惊! 那位丐帮香主更是看得出神。他只知帮主降龙掌威力非凡,却从没见过帮主施展。今日有缘得见丽君把降龙掌一招一式使将出来,只觉心满意足,更无它念。 那群女尼虽不懂武功,也隔着老远不时偷窥几眼,口中不断念佛,只怕是在为丽君祈祷,望佛祖保佑她。 再看交手双方,黄衣人已左 支右拙,头上冒汗。他的三位同伴也开始冒汗了。 突然,那黄衣人舍命狂扫三掌,趁丽君让招之际,托地跳出圈子,反手从背上拔出剑来,指着丽君道:“你若在剑上胜我,我几位师兄也一并认输,”说着将头转向黄衣人中个子较高的那位,“大师哥,你说是吧。” 那位大师哥略一犹豫后点了点头,对黄浩大声道:“不错,你们若有人在剑术上胜过我们中任何一个,我便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剑术颇为自负。 丽君气得不行,顿足娇叱道:“不要脸,输就输了,还赖帐!这便是你们这些男子汉的行径?却不知比妇人女子如何!”说得几位黄衣人脸上阵红阵白。 丽君虽然气得厉害,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剑上造诣实在有限,便朝静玲看去。 静玲料知他们剑上功夫定然比掌上功夫厉害得多,不然他们不会那样自信。殊不知他们那样自信,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剑术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错估了黄浩三人。 静玲朝黄浩看去,黄浩也正看着她。两人眼神一接,心意相通。于是她轻移莲步,袅袅上前,略一抱拳道:“小女子不揣冒昧,愿领教高招。只是随身未曾带得兵刃,哪位肯借宝剑与小女子一用?”静玲本是国色天香,何况她此时温言软语,以礼相求。 那位大师哥朝鼻侧长小肉瘤的黄衣人道:“三师弟,把你的剑借给她一用。” 静玲接过剑一看,这剑比平常佩剑要长要宽,也更沉,不甚称手,但也免可一用。她右手倒握剑柄,将剑身反藏于臂后,对那位大师哥道:“那位朋友适才与我妹子过招,只怕耗损了不少内力,胜之不武,你们换过一位吧。” 静玲本是好意,但在那黄衣人听来,分明是不屑与他动手,这不啻刮了他一个耳光,勃然变色道:“你若怕了,不比也罢,但须向我们赔礼认输。否则,嘿,嘿!” 静玲尚没发话,丽君在后叫道:“玲姐姐,别与他废话,这些井底之蛙,不给他们点厉害,谅他们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黄衣人铁青着脸,一抖剑身,嗡嗡之声大作。他便在这嗡嗡声中踏步进身,举剑朝静玲分心刺到。静玲展开青萍剑法迎了上去。 两人一剑相交,黄衣人握剑右手一震,长剑差点脱手。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今日这两个花朵般的姑娘,看样儿风能吹倒,却一个个内功了得,莫要在阴沟里翻了船,遗羞师门。于是打点精神,把平日轻易不用的师门绝招也施展了出来。但见他剑势沉雄,剑法奇诡。一般来说,剑势沉雄者,剑法必平正;剑法奇诡者,剑势必轻灵。而他却能合沉雄、奇诡为一。 静玲心中一凛,原来是南海剑法!她曾听师父论及,并许之为海外剑法之尊。只是这个黄衣人内力既逊于己,剑术火候又不到家,要胜他却也不难。但静玲既不愿让对手过于难堪,更想一睹南海剑法全套,因而只见招拆招,并不还手。 却说黄浩正全神观战,忽闻脑后风生,知有人偷袭,忙运起护体神功。袭来之物受阻落地,丽君拾起一看,是一枚三棱锥,正要喝骂,另一枚暗器朝她射来。她可没能耐阻住暗器,也不敢用手去接,正要就地滚倒,黄浩倏伸右臂,将暗器接在手中。又是一枚三棱锥。 “无耻……”丽君才骂出两字,黄浩一把握住她左手摇了摇,又向她使了使眼色,然后朝屋顶一努嘴,丽君便不再做声,却悄悄退了出去。 这时黄衣人一套剑法堪堪使完,持剑的右手突然一痛,长剑把握不住,“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好在静玲剑法已到收发随心境界,不然,黄衣人的一条右臂怕是保不住了。 旁观的三位黄衣人大惊,联袂掠出,挡在他身前问道:“老四,你怎么了?” 那位老四铁青着脸道:“好,好!你们这是找死,虽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大师哥,他们用暗器伤了我右肩。” 三人撕开他衣服一看,果见右肩胛上钉着一枚暗器,只留尾巴在外。取出一看,是一枚三棱锥。那位大师哥大怒,双眼精芒电扫,朝静玲他们沉声道:“我本不想难为你们,但你们以卑鄙手段伤我师弟,却也不能便宜了你们。是你们自断右臂,还是要本人动手?” 静玲正要答话,猛听屋顶传来打斗声和丽君的娇叱声,正不知怎么回事,黄浩已到她身边道:“玲妹,你快去接应君妹,这里我来。” 黄衣人中那位大师哥见静玲要走,大怒,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便已拔剑在手,再一晃身,到了静玲右侧,一横剑,拦住了静玲。静玲正待举剑挑去,但听铮的一声,黄浩玉箫已与对方剑身相交。 静玲纵身上了屋顶,一眼望去,但见朗朗月色下,丽君正被一个大汉逼得退到了屋顶边沿。静玲没来得及上前救援,就听丽君一声惊呼,人从屋顶往下掉去。静玲飞身飘下,一边叫道:“君妹别慌,姐姐来了!”话落到了丽君身边,伸右臂带住丽君左手,陡然向上一拔。身形刚起,两枚暗器嗤嗤两声险险从她们脚底飞过。倘若适才她们不是往上拔起身形,而是顺势下落,暗器便会击中她们头部。 静玲带着丽君一落屋面便关切地问道:“君妹,你没伤到哪吧?”丽君有点懊恼道:“伤倒没有,只是因躲避那厮暗器失足了。若不是姐姐,掉下地去,这个脸可丢得大了。” 说话之间,那汉子跳到了庵外,朝南狂奔。两人展开轻功并肩追了下去。丽君这些天经静玲指点,已将浮光掠影上乘轻功身法学会。两人哪消片刻便追上了那汉子。 那汉子或许明知逃不了,干脆停步不动,反身以待。 两女一左一右包操了上去。静玲道:“君妹,我们一齐上,快些制住他速回庵去,免生意外。”说罢,倏然一剑点出。 那汉子只道丽君厉害,却不知静玲更厉害,没料到她身法快得有如一缕轻烟。他还没反应过来,右臂曲池穴已被一剑点中,整条手臂不能动弹了,而丽君也一掌朝他左肩拍来。他右臂被点,身法转动欠灵,只得举左手硬接。不料丽君这一掌却是虚招,待他左臂上举,突然改掌为指,改拍为戳,一指刚好戳中他左肋牵风穴。那汉子只觉肠肚一阵翻腾,剧痛难忍,举起的左掌无力落下。丽君再补一指,点了他软穴。那汉子虽不能动,口却能言,他左一句“贼婆娘”,右一句“贼婆娘”,不绝口地骂了起来,骂得丽君心头火起,抬掌要往他天灵盖拍落。静玲拉住她道:“君妹不可伤他性命,只怕浩哥还要问话。”说着一指点了那汉子哑穴,又对丽君道:“我们快回庵去吧。”丽君一指那汉子道:“这家伙怎么办?”静玲道:“我们带回去。”丽君不乐意道:“我可不愿碰这讨厌的家伙!”静玲笑道:“让姐姐来吧。”提起那汉子,与丽君急回尼庵。 两人入得庵来,见四个黄衣人一字排开,个个脸现凝重惊疑之色,四支长剑直指黄浩,作势待发却未发。黄浩手持玉箫,神态潇洒自如,哪里象是对敌。他见静玲丽君进来,张口欲言,却见那四人四剑如旋风般朝他卷来。黄浩身形转动,玉箫翻飞,数声轻响后,几人又各回原位,好像刚才根本没交手。 静玲将那人放在黄浩面前,丽君抢着道:“浩哥哥,这家伙很讨厌,若不是你要问话,我一掌就毙了他。你有什么话快问吧,我看着他就生气。” 黄浩朝静玲丽君笑了笑,摊开左手手掌,掌上托着一枚三棱锥,朝受伤的黄衣人道:“朋友,适才伤你的可是这种暗器?”见他们不说话,用玉箫一指地上那汉子,续道:“就是这人,适才用这枚三棱锥暗算在下。如果暗算你的也是这种暗器,定是这人所为,你们不妨问问看。” 几位 黄衣人心里想,你们本是一路的,谁知你们玩什么花样,我们可不上当! 黄浩见他们仍不说话,只好道:“朋友既不肯问,让在下来问,你们可要听仔细了。”转对地上那汉子道:“你是何人?为何用暗器暗算我们和那位黄衣朋友?从实说来,本人决不难为你。” 那汉子被点了哑穴,根本不能说话,只见他两眼通红,头上青筋突出,胸腹剧烈起伏,口里呜呜作声。 黄浩凌空一指点去,替他解了哑穴。那汉子哑穴一解,又开口怒骂,“小贼”“贱妇”的骂个不停。丽君怒不可遏,冲上前左右开弓,一连刮了那汉子四个耳光,打得他口角溢血。 那汉子也真倔,仍然骂声不住。黄浩无奈,只得又点了他哑穴。 几个黄衣人见状,其中那位个子略高的大师哥道:“待本人来问问。”说着,走到那汉子跟前,替他解了哑穴。那汉子这次倒没再骂。那位大师哥道:“刚才用暗器伤我师弟的是不是阁下?” 那汉子傲然道:“不错。” “我们与阁下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暗算我等?” 那汉子仰天狂笑道:“我杀不了我的杀师仇人,只想伤了你们一人,嫁祸给他们,好让你们替我杀了他们。谁料你们都是脓包,四个人还杀不了黄浩小贼一人。我先前以为你们南海武功有多么了不起,原来也是有名无实,不过如此。”他已不作生望,所以故作狂态,嘻笑怒骂,只图速死。 四个黄衣人听他骂自己为脓包,更辱及南海武功,个个怒气勃发,鼻侧有肉瘤的黄衣人举掌猛然劈下。黄浩忙抬掌架住,道:“且慢,在下还有话说。朋友能否看在下薄面,饶他一命!” 长肉瘤的那人虽然气极,但忌惮黄浩武功,只好罢手。他们那位大师哥忙道:“他是你的仇人,自然由你处置,你说不杀便不杀。” 黄浩拱手道:“在下谢过了。现在事情已弄清楚,朋友能否见告……” 那位大师哥倒也痛快,不待他说完便道:“好。你要找那位师太,请到南海渔翁岛,找我师祖南海尊者便了。” 黄浩、静玲同声惊道:“啊!你师祖是南海尊者?” 几个黄衣人见黄浩听了他们师祖名号脸现震惊之色,不由暗暗得意,又恢复了傲然神态。大师哥道:“不错!话已说完,我等告辞了。渔翁岛上我们恭候尊驾。” 黄浩道:“朋友且慢,在下还有话问。” 黄衣人现出不耐神色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我们赶路。” 黄浩道:“不知尊师为何带走那位师太?” 黄衣人冷冷道:“这个在下不知,阁下自己去问我们师祖吧。” 丽君见他们说话如此倨傲无礼,突然跨步横身,拦住他们喝道:“站住!你们弄走了我们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没这么便宜!你们也得留下一人……” 黄浩静玲大惊,急拉住她道:“君妹别胡来,南海尊者是武林前辈,决不会难为你倩姐姐的。”丽君还要不依,但被两人拉住,动弹不得,眼看着四个黄衣人愤然离去。 第二十八章 南行路上,时时心胆惊 三人转而面对地上那汉子。那汉子张口正欲再骂,黄浩突然道:“你是秦通什么人?你以为在下杀了秦通,是不是?当日秦通若碰上在下,在下也许真的会杀了他。可是你错了,秦通并没死。” 那汉子听了这话,不觉愣了一愣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有人亲眼见你杀了我师父。”他虽还不大相信,语气却已缓和多了。 黄浩摇头道:“你不信也没法。正邪决战当日,扬威手下高手只你师父和金明漏网,这事人人皆知,你是他徒弟,怎么会不知道?” 那汉子本来也只是听人说他师父为黄浩所杀,因正邪决战时,秦通派他去了别处,他并不在场。他见黄浩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半信半疑道:“我师父既没遇害,却为何一直不见他踪影?” 黄浩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你若不信,在下也不难为你,让你回去查个明白。若果你师父不在了,你只管找在下便了。”说罢一掌拍去,替他解了软穴。 那汉子一翻身站了起来,抱拳道:“在下秦伟民,谢阁下不杀之恩。但若在下查知果是阁下杀了在下师父,在下有生之年仍将找阁下报仇。虽明知不敌,亦有死而已!” 丽君冷冷哼了一声。 黄浩点头道:“好!阁下孝义之心可嘉,此去或可找到你师父。” 秦伟民走出几步忽又回头道:“阁下诚不失为人物,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据在下所知,有人暗中与阁下为敌。阁下若赴南海,只怕路途之上危险重重,望阁下好自为之。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说罢再不回头。 丽君不屑地道:“不过耸人听闻而已!就算真有危险,莫非我们还怕了不成!” 静玲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些总好。” 黄浩附和道:“玲妹这话不错,我们这次南海之行,少说来回也须半年,看来得先回去作些准备。”于是三人安顿了庵内女尼,同了丐帮那位香主返回萧山,再转杭州,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三人挑了三匹良马,一路迤逦南行。途径不少繁华集镇、名川胜景,也无心观赏,水月庵中的疑团始终困扰着他们。南海尊者为什么抢去倩倩?又为什么让他几个徒孙在这儿等着自己?秦伟民为什么突然找自己报杀师之仇?他所说的暗中与自己为敌的人是谁?这些问题三人想来想去,自然不会有结果。黄浩、静玲心中尤其沉重,因为他们曾听自己师父说过,南海尊者为人亦正亦邪,脾气古怪,武功奇高,除了南海剑法外,更有一门奇特的移穴神功。此番前往南海,一旦翻脸动手,能否胜得这位前辈武林怪人,殊无把握。 这一日到了一座大山前,但见奇峰突起,削壁千仞,怪石嵯峨,形势险恶,一条崎岖小道夹峰蜿蜒伸展。山顶云缭雾绕,兀鹰盘旋。山脚下一道清溪潺潺流淌,溪旁正盛开着各色野花,花香扑鼻,令人心醉,奇险中透出一派秀丽。 丽君跳下马,往清溪边奔去,口中欢声笑道:“浩哥哥,玲姐姐,快下来歇歇吧,看这些小花多香多美,看这道山泉多清多亮!”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花的,静玲也忍不住了,对黄浩道:“浩哥,歇歇吧,别扫了君妹的兴。”黄浩微笑着点了点头,也跃下了马。 静玲和丽君一起采花去了。黄浩牵了三匹马到溪畔,让它们饮水,自己坐在旁边一块大青石上,仰头望着山峰沉思。 英雄,美人,险山,秀水,巨鹰,名马,白云,野花,这是一幅绝妙的图画!可是,有谁知道,在这幅绝妙图画的背后,隐藏着一桩绝大的阴谋? 静玲、丽君各摘了一捧各种颜色的野花,小鸟般朝黄浩飞来。丽君用两指拈了一朵蓝色小花放在黄浩鼻下道:“浩哥哥,你闻闻,这花香不香?我给你插一朵在胸前,好么?” 黄浩见丽君头上插着两朵这样的篮花,更比平日美艳十分,不由心头一荡道:“这花虽香虽美,但却比不上君妹!”看到旁边的静玲,赶紧补上一句:“还有玲妹。” 静玲“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我才不要你嘴甜呢!” 丽君大羞,背过身去顿足道:“浩哥哥,你几时学会油嘴滑舌了,惹得玲姐姐笑我,看我不理你!” 静玲越发笑道:“唷,做姐姐的笑笑都不成么?君妹本就又香又美嘛,我只笑他把我也牵扯上了。”说罢睨了黄浩一眼,看得黄浩脸皮直发烧。 丽君羞得急了,跳过去揪静玲,静玲一闪身,朝野花丛中逃去,丽君跟着追了过去。两人便在花丛中此起彼伏笑逐着,宛如一对穿花蝴蝶,黄浩看得不由直了眼。 两人笑闹了一回,又累又渴,奔回溪边坐下歇息,边用溪水洗手洗脸,然后用双手捧了一掬清亮的溪水往口中送去。尚未沾唇,猛听身后“砰”“砰”“砰”三声巨响,两人一惊,捧着的水洒了一身。正不知何故,紧接着听黄浩急道:“这水不能喝!”两人转身看去,见三匹良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猛烈抽搐着。 丽君大惊道:“这水有毒!” 静玲花容失色道:“这水怎会有毒呢?若说这水原本就有毒,委实不可思议。若说是有人下的毒,又……”正说到这儿,蓦听黄浩道:“快看!”她顺着黄浩手指看去,见对面山腰上一条人影朝峰顶疾攀而上,顷刻间淹没在云雾中。 黄浩道:“这儿周遭荒无人烟,这人突然现身,又走得如此匆忙,似在逃避什么,只怕他与溪中之毒有些干连。” 静玲不安道:“莫非这人是专为我们而来?那我们日后行动还须处处小心!” 黄浩点头道:“不错,我们是要小心提防。这人只怕就是秦伟民所说的那些人了。” 丽君不以为然道:“与其在这儿胡猜,还不如赶上去抓住他问问,也免得一路上疑神疑鬼,提心吊胆。” 黄浩摇头道:“人家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如此一座大山,我们到哪里找去?还是赶路吧。” 话说黄浩他们三人坐骑已毙,只好安步当车。 一入山谷,山势更为险恶。中间山道仅可容两人并排而行,两边峡谷壁立千仞,如刀削,如斧剁,根本无法攀援。设若峡谷两端有强弓硬弩守住,则被困之人插翅难飞。 三人心生警觉,暗暗提神戒备,脚下步伐加快,要尽快离开这险恶之地。 奔行了一阵,眼前陡然一亮,已然出了峡谷。前面是块开阔的草坪,两边虽仍是山,却没刚才陡峭。三人心中刚一宽,猛见草坪中一字排开几十个彪形大汉,当先一位虬髯汉子,双手执着一把开山大斧。他们三人一出现,那汉子大笑道:“果然来了!兀那小子,你可是姓黄?” 黄浩暗忖:“莫非遇上了剪径强人?这汉子一身横练功夫只怕已有九成火候,而且他又怎么知道我姓黄?”他心里想着,人已走上前抱拳道:“不错,在下正是姓黄。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大汉吼道:“好小子!是大爷问你,还是你问大爷?快把你抢来的玉箫献上,把拐骗来的姑娘放了,大爷尚可饶你一命。要不,叫你吃爷爷三板斧尝尝滋味!”说着晃了晃手上的大斧。 黄浩满头雾水,不知所云,待要再问,丽君抢先喝道:“蠢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快让道,不然,本姑娘可要不客气了!” 那大汉又是一阵大笑,然后笑容一敛,肃然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受那小子威迫诱骗才跟了他的。今日你只管回家,不用怕他,他若敢动你一下,我活劈了他!” 黄浩、静玲哭笑不得,心道碰上了个疯子。丽君大怒,一闪身到了大汉背后,双掌齐出,实实击在那汉子背上。 那汉 子没防丽君身法恁快,一掌及身未及闪避,被击得朝前冲出两步方站稳,险些摔了个嘴啃泥。他一向自负外家功夫了得,就是身负武功的壮汉,一拳击在他身上,非但不能动他分毫,反会把自己倒弹回去。今日不意被一位花朵般娇嫩的姑娘打得站不住脚,险些丢了大人。他霍地转过身,双眼瞪得铜铃般大,紧紧盯着丽君不放。 丽君更怒,身形腾起,骈两指朝大汉双目插去。她身形娇小,站着不及那大汉肩高,要纵起身形才够得着大汉双目。 大汉正定定看着丽君,陡见两根晶莹雪白的尖尖玉笋朝自己双目戳来,一惊,忙举双斧挡避。可双斧举起,玉笋已不见,腰际却挨了一掌,险险摔倒。大汉气得哇哇大叫道:“女人都是怪物!大爷好心帮你,反而恩将仇报。罢罢罢,大爷不与女人计较,也不想再管你们的闲事。”说罢收手跃退。 丽君可不放手,一掌接一掌朝他逼去,黄浩静玲叫她不住。 那大汉左躲右闪,手忙脚乱,不由心头火起,大怒道:“再不住手可别说我欺负女子。” 丽君噘嘴道:“蠢牛,你有本事欺负本姑娘么?” 大汉怒不可遏,再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欺负女子了,举起大斧朝丽君披头盖顶劈了下去。他这大斧一使开,大开大合,虎虎生风,既将自己周身防得水泼不入,又招招攻向丽君要害。 丽君心中叫苦不迭。那汉子力大招沉,而自己赤手空拳,只有凭仗轻灵身法与他游斗。于是两人走马灯般团团转了起来。 黄浩、静玲在一旁观看,知两人一时尚无了局,相互对望了一眼,双双掠出。黄浩玉箫一点,借力使力,把大汉那柄沉重的斧子拨在一边,静玲则将丽君一把带过。 那大汉身子被带得斜退了一步。他心中一惊,往后急跃,双目怒视着黄浩道:“小子,你手上便是抢来的玉箫么?快快拿来,免得大爷动手!” 黄浩摇头道:“这是玉箫倒不错,但不是在下抢来的。” 大汉傻愣愣道:“不是抢来的是哪来的?” 黄浩已知他是个莽汉,不忍戏弄他,道:“是在下师尊传下的遗物。” 那大汉不信道:“你师父不过是摇头晃脑念经书的穷酸,哪会有如此宝物传给你?” 黄浩见他缠夹不清,打定主意道:“好汉要在下交出玉箫不难,只须胜得了在下,在下自当双手奉上。” 那汉子大喜道:“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心接招,我这斧子又大又沉,接不住时你便叫一声。” 黄浩道:“多谢了,你发招吧。” 那汉子心想:这小子虽学过武功,只怕内力有限,如何受得了我一斧头!我做个样子吓他一吓罢了,别真的一斧头把他劈成两片。于是他一斧劈下只用了三分力道,而且是虚招。 黄浩当然知道他心意,对他暗生好感,也不愿伤他,只轻轻把他斧子拨向一边。 两人初时客客气气,哪像对敌过招,倒似好朋友切磋武艺。但越到后来发招越快,特别是那大汉,黄浩每拨开他大斧一次,他下一斧力度便加一成。他这斧上招式厉害,加之身高力大,气势威猛,确也不可轻侮。黄浩既不想伤他,而他又不知认输,反而越发砍得紧了。黄浩无可奈何,右手玉箫加劲点出,然后一纵身跳出战圈。 那汉子一摆大斧道:“小子,你服输了么?” 黄浩摇头道:“不,在下没败,如何服输!” 那汉子怒道:“你既不服输,为何不打了?” “我们这样打下去,不知何时才了。在下有个主意,可以很快分出胜负。” 大汉转怒为喜道:“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在下想和你赌赛一场,你敢也不敢?” 那汉子最是怕激,大怒道:“怎么不敢!你说吧,赌赛什么?” 黄浩心想这汉子自负力大,我不如在力气上胜他,于是指着左边山脚下几块巨石道:“我们各选定一块大石,能将他劈成两半者为胜。你若胜了,玉箫是你的;在下若胜了,只须你解开在下心中几个疑团。” 那大汉以为检来的便宜,如何不肯,忙道:“一言为定!”率先朝山脚下奔去,他带来的那群人呼叫着跟了去。 选定了两块同样大小的巨石后,那大汉抢着道:“我先来吧,你看清了。”说罢单臂抡起大斧,一运劲,朝一方巨石劈下。“轰”的一声巨响,石屑纷飞,靠近的人闪避不迭。石雨过后,巨石裂为两半。 大汉得意道:“怎么样?不赖吧。”跟着他的那群汉子一齐轰然叫好。大汉又对黄浩道:“现在该你了。你是借我的斧子用,还是……” 黄浩摆摆手道:“谢谢你的好意,在下可用不惯你的大斧。”说罢走到另一块巨石前。众人都眼睁睁看着他,看他如何劈开这块巨石。但见他不慌不忙捋起右袖,伸掌如刀,自上而下,慢慢朝巨石切了下去,掌缘接近巨石时,只略停了停便将手抬起,然后走过一边。众大汉一齐挤上前看,见那巨石原封未动,便大声起哄道:“这小子输了,快把玉箫给了我们大王!” 那位虬髯大汉原来是位山大王,这时他正看着黄浩,神色似乎是说:“你还不把玉箫拿出来?”又似乎是说:“你这便是和我赌赛?” 黄浩微微笑道:“你们且搬动石头看看。:” 那群大汉中走出二人去搬那石头。才一用力,两大汉呆住了。山大王喝道:“大根,怎么啦?” 叫大根的汉子结结巴巴道:“大王,你,你来看!” 山大王走过去低头一看,“啊”的惊叹了一声,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没能合上。其余大汉一齐拥过去,也一齐惊得呆了。原来黄浩以无上内家功力把巨石震成两块,而且断裂处如刀削过,平平整整,没一丝缺口。 那位山大王人虽鲁莽,武功见识倒不凡,知黄浩是一位身具绝世神功的武林高手。内力到了一定火候固然也可切开巨石,但若要切口平整无损,却非绝顶内功不能为。 他回过神来,疑惑地对黄浩道:“你果真姓黄?” 黄浩第二次听他这样问了,很觉奇怪,点了点头。又听那大汉问道:“你真是那个狗官的儿子?” 黄浩莫名其妙问道:“什么狗官?” 大汉咬牙切齿道:“就是建瓯那姓黄的狗官!” 黄浩苦笑道:“在下根本听也没听说过。” 大汉紧问道:“那你不是他的儿子?” 黄浩哭笑不得道:“自然不是。在下家在浙江,父亲是一介书生,根本未曾做过什么官。” 大汉惊问道:“你家在浙江?那你是……” 黄浩实在不耐烦了,没等他问完便道:“在下黄浩……” 那汉子一听“黄浩”两字,跳起来大叫道:“什么?你是黄浩?”猛朝黄浩扑去。 第二十九章 鹫峰山下,赌赛识草莽 第二十九章 鹫峰山下,赌赛识草莽 黄浩心中一凛,暗暗提神戒备。不料那汉子奔到黄浩身前时,将手中斧子一扔,伸出双手抓住黄浩两臂连摇,大叫大嚷道:“好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吴大山糊里糊涂与你打了一场。还好,你们武功都高得很,不然,如何挡得住我这柄大斧。倘若一不小心伤了你们,可不糟了!”他人鲁莽,说话也是没有遮挡。 丽君抢着道:“话没说上两句就要动手,你叫我们怎么早说?” 吴大山一拍后脑勺,咧嘴笑道:“是我该死!难怪姑娘骂我蠢牛。”丽君三人都给他逗笑了。 吴大山霍地转过头去,朝他手下那班大汉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回山准备酒肉招待黄兄弟和两位姑娘!”那群大汉轰然应了一声,拔步往山上拥去。 黄浩忙道:“吴壮士不用客气,我们赶路,不便打扰,只想向壮士请教几件事情。” “不忙请教,等到了山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慢慢谈,岂不痛快!”吴大山实在是莽得可爱,他不知谦让,听黄浩说“请教”,他也说“请教”。 黄浩笑道:“吴壮士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以后有机会再登门拜访吧。还请吴壮士莫吝赐教,解我心中疑虑。” 吴大山脸露失望神色道:“我是个粗汉,你莫不是……” 黄浩急道:“不敢,吴壮士虽是草莽,却也是英雄本色,在下如何敢……” 吴大山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抢过话头道:“有什么不敢!我那山寨又不是鬼门关,酒肉又不是穿肠毒药,你拍什么!” 丽君见吴大山虽是粗汉,却极豪爽,对他有了好感。这时见他一再相邀,黄浩只是不肯,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便道:“浩哥哥,人家既然诚心相邀,我们去叨扰他一顿又有何妨!” 静玲也在一旁道:“我们赶路也不急在一时,眼下已近午时,何况人家又是诚心,倒也不可过分拂逆了他的好意。” 吴大山喜道:“还是两位姑娘爽快,好兄弟,该没话说了吧!”这回他也不管黄浩乐意不乐意,拉了他就走。静玲、丽君相视一笑,款款跟在后面。 走了数百步后,前面一条长长的青石阶梯,就似挂在高峰上的一副挂梯,陡峭异常。武功寻常的人,爬完这段阶梯只怕就要累趴下了。黄浩他们虽然轻功卓绝,上完之后也未免有些气喘。 阶梯尽头,迎面是一堵巨石砌成的又高又厚的寨墙,寨门厚重坚实。两边则依峭壁为寨墙,可谓形势天成,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黄浩不禁暗暗称奇,心想吴大山虽是莽汉,其实并不愚笨。他能选中这个地方垒石为寨,占山为王,实在不简单!于是对吴大山印象好了几分。 进了寨门是一片场子,然后是一座长长的大厅。一眼望去,大厅后面有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栋房子。此时房前屋后不少人来回走动,一派繁忙热闹景象。穿过大厅,吴大山将黄浩三人让进了右手一间客厅。厅上摆了三张餐桌,桌面铺满了碗筷菜肴。虽无海味,山珍却是归齐,虎胆、熊掌、鹿脯,牛、羊、鸡、鸭……可说应有尽有。 吴大山陪着黄浩三人坐了上首一席,下首两席都是山寨的小头目。 方坐定,吴大山嚷道:“福爹!快来!”厅后很快转出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老者。 “今天这几位客人非同寻常,老爹还不快把我那藏了十年的老窖拿出来!”老者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了。 吴大山咽了口唾沫,笑对黄浩道:“不瞒你们几位,十年前机缘巧合,我弄到了两坛老窖,据说它们埋在地下上百年了。八年前我的几位生死兄弟聚会时喝了一坛,这一坛我一直没舍得喝。今日再也不能留了,我们得一醉方休!”说罢又咽了口口水。 那老者搬了个大坛子出来,吴大山揭开封口,立刻酒香四溢,弥漫了整个大厅。下首两桌汉子闻到这股香味,一个个咽口水不止。 吴大山替黄浩三人斟满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满碗,忽听一片咕嘟咕嘟咽口水的声音,不由转头望去,见下首两桌汉子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坛子,笑骂道:“你们别想,喝自己酿的酒吧。” 黄浩道:“吴壮士,何不让诸位朋友也尝尝,大家喝个痛快!” 吴大山对下首的汉子大声道:“你们听着,黄兄弟说给你们喝,算便宜了你们,还不快谢谢他老人家!” 这“老人家”三字,只听得静玲、丽君掩口娇笑,黄浩神色尴尬之极。那些汉子却不管,齐声道:“谢谢老人家,谢谢大王!”纷纷端着大碗到吴大山跟前接酒。 三碗酒下肚,吴大山突然一拍后脑勺,大声叫道:“福爹,快去把那位游英雄请来一起喝酒。” 那老者站在吴大山面前不动。吴大山怒道:“你怎么了?没听见?” “他不在,他,他走了……” 吴大山更怒道:“你今日是怎么啦?说话吞吞吐吐的!” 老者神色迟疑地瞟了黄浩三人一眼,仍不作声。 黄浩见状道:“老人家既然不便在这儿说,吴壮士尽管请便。” 吴大山朝老者喝道:“这几位都是好朋友,并非外人,你只管说好了!” 老者这才道:“上午大王带人下山后,那姓游的也出去了。他回来时神色很紧张,说有急事,得马上离开。老汉留他不住,任他去了。可他去而复返,对老汉说……”他说到这儿,又瞟了黄浩一眼,“咳”了两声住口不说了。吴大山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犹犹豫豫接下去道:“他说要你别,别上了姓黄的当,不要听他花言巧语……” 吴大山拍桌大怒道:“放屁,放屁!”他是个粗人,也不管酒席上,又有两位姑娘在座,一生气粗话信口而出。他气乎乎朝老者一摆手,老者退了下去。 黄浩试探着问道:“吴壮士,这人是谁?” 吴大山粗声道:“这家伙叫游敬,前几日在山下伤了我几位弟兄,我亲自下山会他,被他一种厉害暗器射伤。当时,我自料必死,没想到他替我取出暗器,救了我一命。我便当他朋友,把他留在山寨。” 黄浩问道:“伤你的是什么暗器?” 吴大山摸摸头道:“好像叫什么夺命针……” 静玲、丽君道同声道:“是不是叫阎王夺命针?” 吴大山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就叫阎王夺命针。” 黄浩三人耸然动容,心知是白虎门余孽作怪。却不知游敬是何等样人,与地煞星游健又是什么关系。黄浩只记得游健有个儿子叫游子敬。 静玲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过两日建瓯太守的儿子要从山下过,还拐带了两位少女,身上带了把玉箫,是从良善人家勒索来的。建瓯那狗官是我仇人,一听之下我便大怒,加上那狗官姓黄,所以糊里糊涂就把黄兄弟当作了狗官的儿子。还好,没听从那小子的毒计,不然真要糟糕!” 丽君惊问道:“什么毒计?真的很厉害?” 吴大山点头道:“你们刚才不是从一条峡谷经过?他说要让你们进入峡谷后,两头用巨石堵死,再用火攻。” 静玲、丽君花容失色,惊道:“厉害,厉害!果真如此,我们三人只怕就得葬身火海。” “还有呢。前面山口不是有条小河?河水清凉可口,大热天,行人到此,都要下去洗把脸,喝两口水。他却要我在水中下毒,你说狠也不狠!” 丽君急道:“可那河水已经下了毒啊!” 吴大山失色道:“这厮果然毒辣!”忙转头吩咐一个 小头目,要他派人去山下守着,告诉行人别喝那水。 黄浩这时有些敬重吴大山了,问道:“壮士为何不用他的毒计?” 吴大山有些尴尬道:“那狗官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慢慢折磨他……” 静玲突然打断他问道:“那姓游的是不是穿一身黑色劲服?” 吴大山诧异道:“姑娘怎么知道?” 静玲便把在前山口所见简述了一遍,又把“阎王夺命针”的来历及白虎门的事也简略说了说,只听得吴大山拍桌大骂:“原来他救我只是要利用我!我真是瞎了眼了,错把恶人当朋友,把卑鄙小人当成英雄好汉,气死我了!” 黄浩劝道:“这等小人不值得壮士生气,我们喝酒吧。” 吴大山转怒为喜道:“对,对,我们别光顾了说话,忘了喝酒。” 酒席上立时热闹起来,直把一坛百年老窖喝了个精光才罢手。 黄浩辞行,吴大山苦留不住,恳切地道:“好兄弟,我吴大山对你慕名已久,今日有缘得见,于愿已足。只是你南行途中只怕麻烦不少,鹫峰山在福建江湖道上小有薄名,我给你一样东西,虽不值钱,或许可避免路上许多纠纷。”转头喝道:“福爹,快把鹫峰令拿来。”又道:“前面路上,我有两位至交好友,一位叫斗铁塔,一位叫殷洋。这两人都是血性汉子,你若见着他们,请代为致意。”说到这里,福爹慌慌张张跑来道:“不,不好了,鹫峰令不见了!” 吴大山大惊,喝道:“什么?不见了?”急对黄浩道:“真是不巧,山上出了这样的事,我就不送你们下山了……”说着,伸手从怀中贴心处掏出一个荷包。 静玲、丽君见了那荷包,两对秀目不由都瞪得大大的。丽君失声道:“这荷包真漂亮!世上竟有如此精巧的手艺!却不知吴壮士是哪里来的?”话问出口才觉自己失言,一伸舌头,脸也红了。 吴大山听她问及荷包,居然满脸通红,有些忸怩道:“这是她,她送给我的。” 丽君见偌大个男子汉现出这般窘态,只觉既可笑又可爱,心中虽有些明白,却故意问道:“她是谁呀?” 吴大山眼中现出万般柔情,连声音也变得轻柔了,道:“是秀娘!” 静玲、丽君见了他这种眼神,听了他这般语调,只觉心动神摇,不约而成偷偷瞧了黄浩一眼,见黄浩也正用柔柔的眼光看着自己,连忙转过了头去。 吴大山用两指捏着一枚精致凤钗道:“鹫峰令失踪,无以为赠,这枚凤钗是一位前辈异人的信物,是我师父传下来的。福建武林道上朋友无人不知,你持了此物,或有作用也未可知。” 黄浩见他那般小心收藏,想这东西必然宝贵,于是推辞道:“吴壮士好意在下心领了,这东西在下不能收。” 吴大山一皱眉头道:“你若瞧得起我吴大山,把我当好朋友,就请收下……” 丽君抢上前道:“浩哥哥不要我要!” 黄浩三人一路南行,果然仗着吴大山送的那枚凤钗免去了不少麻烦。丽君喜欢它,把它插在秀发上。 不一日,他们到了戴云山。出了这山,前路多是坦途。 吴大山送他们的三匹坐骑虽非名马,但跑山路跑惯了,倒也便捷,若要赶过戴云山去找歇脚处本也可以,但他们怜惜牲口,打算休息一阵再走。才勒住缰绳,猛听一阵喧哗吵闹声,一彪人马从山外滚滚而来。到了近前,为首两条汉子跳下马来。这两人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瘦小猥琐;大个的比那小个的大了不止三倍,真如座高耸的铁塔,确实是少见的巨人;小个的虽然瘦小,但两眼灼灼有神,显然内功深厚。 巨人朝黄浩三人喝道:“来者通名!” 黄浩一见这彪人马,知是故事重演,上前道:“在下黄……” “你这厮好大胆!毁了鹫峰山,害了我吴贤弟,还不快来受死!”这巨人是个火爆性子,没待黄浩通名完毕,便如炸雷般大吼了起来。 黄浩一愕,正要说话,瘦小汉子闪身而出,朝黄浩摆手道:“有话慢说,先叫那丫头过来,我要会会她。”说着朝丽君一指。 黄浩又是一愕,正不知这汉子指名要会丽君是什么用意,丽君已纵身上前。 静玲本要丽君拿出那枚凤钗来,这时却也不及,只得叫道:“君妹小心!” 丽君冲上前去直取那瘦小汉子。那汉子煞是作怪,明明指名要会丽君,这时却左躲右闪,前纵后跃,绝不还手。看他躲闪身法,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好似不会武功,但丽君那么高明的掌法偏偏一掌也挨不到他身上。 黄浩静玲一旁看得十分惊奇,这汉子步法看似杂乱,其实是一种极高明、极奥妙的轻功身法。 丽君一连急攻了十多掌,却始终碰不着那汉子。而那汉子在丽君狂风暴雨般的掌风中一边躲闪,一边大呼小叫,一时说:“小丫头好厉害,可惜还差了一点点。”一时又说:“丫头终归是丫头,就没力气了!”说得丽君心烦意乱,又是一轮急攻。那汉子也越转越快,电旋般绕着丽君急转,还不时施出一记怪招,在丽君肩上一拍即退,惹得丽君越发大怒。她却不想想,若不是那汉子手下留情,自己早就受伤了。 打到酣处,那汉子一声清啸,射出战圈,站在巨人身旁。丽君还要上前,被静玲紧紧拉住,只气得咬牙切齿,怒视着瘦汉。那汉子却不在乎,看着丽君嘻嘻笑,还不时做鬼脸。 黄浩趁机抱拳为礼道:“朋友误会了,在下和鹫峰山吴大哥是好朋友,吴大哥还送了在下一样东西,朋友一见便知道了。” 巨人点头道:“既如此,快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黄浩朝丽君道:“君妹,给他看看吧。” 丽君伸手往脑后摸去,忽然失声道:“怎么不见了?” 黄浩大急道:“你不是插在头上么?怎么会不见了?” 巨人喝道:“我料你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小子,还不上来纳命!” 黄浩三人正不知所措,却听那瘦小汉子道:“大哥,吴二哥是死是活我们也只是听人说,并没有确……” 巨人大声道:“若老二果真是他们所害,该怎么说?” “大哥放心,吴二哥若真的遇害,凶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他找出来。至于这几个人,大哥还是听小弟的,放过他们吧。”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让他们过去。” 黄浩心想:“看来不动手还真别想脱身。”果然听得巨人朝他喝道:“小子,你可有胆量接我的独脚铜人?接得住时放你们过去,接不住嘛,那就不好说了!” 瘦小汉子忙道:“大哥,你想活动活动手脚,小弟不阻你,但万不可伤了他性命!” 黄浩还没答话,静玲抢上前道:“来吧,我接你几招!” 巨人皱眉道:“你这女娃快站过一边,让那小子来!” 黄浩也忙道:“玲妹……” 静玲朝黄浩嫣然一笑道:“浩哥莫非信不过小妹?” 铿然声中,她将腾龙剑拔出剑鞘,左手一领剑诀,朝巨人道:“出招吧。” 巨人朝黄浩怒道:“你小子自己不上,却让个女娃娃来送死!你若害怕……” 瘦小汉子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哥,你真的不肯与这女娃动手?” 巨人不乐道:“三弟这是什么话,我斗铁塔怎么能与一个小女娃动手?岂不让人笑话!” 黄浩三人一听“斗铁塔”三字,心中一动。 瘦小汉子道:“大哥不与她动手也好。 ”忽然一改话题道:“请问大哥的独脚铜人多重?” 巨人一怔道:“你不是知道么?问这个干什么?” 瘦小汉子道:“大哥这独脚铜人不是有一百二十斤重么?这女娃儿要与你动手,也总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吧。大哥不妨把你的兵刃借给她使使,她若使得动时,自然配得上与大哥动手;若使不动时,谅她也不敢与大哥动手了!” 巨人道:“不错,就这样吧。”又对静玲道:“女娃儿,你若使得动我这兵刃,我便与你动手;若使不动,赶快让开。如何?” 静玲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吧。” 巨人右手提起独脚铜人,往静玲脚下一掷,三尺长的铜人一大半没入土中,好大的力道! 静玲心中暗笑,一弯腰,伸出右手五根纤纤玉指,握住铜人脖颈,也不如何作势,就将铜人提了起来。 巨人不禁愕然,正自惊疑,陡见静玲单臂将铜人舞了起来。她自然不知道独脚铜人的使法,只把它当剑来使,倒也有板有眼,呼呼生风。使到酣处,铜人脱手而出,朝上飞去,一直飞上半空,然后势挟千钧落了下来。 巨人和瘦小汉子一齐惊呼:“快闪开!”他们以为静玲失手丢脱了铜人,而被铜人下落之势吓呆了。殊不知静玲故意露这一手,要一举震慑巨人,免生他故。她仰望着铜人,兀立如山;待铜人落近头顶,倏伸右臂,抓住铜人一带一摆,然后旋了一圈,人便站稳了。 这一手看得那群大汉一个个直了眼,等到丽君跳脚欢呼,他们才齐声喝起彩来。 静玲将独脚铜人递给巨人,微笑道:“怎么样,该配得上与你动手吧?” 巨人接过铜人,垂头丧气道:“姑娘神力惊人,在下佩服之至,自问不是姑娘对手,你们请吧。” 黄浩忙道:“小妹虽有几斤力气,却怎比得上斗壮士!吴大哥说斗壮士和殷壮士都是血性汉子,人间丈夫,在下心仰已久,今日有幸得见斗壮士,甚为高兴。” 瘦小汉子道:“这位是我斗大哥倒不错。但你可认得姓殷的?” 黄浩道:“无缘识荆。” “你可想见他?” “求之不得,望朋友引见。” “不忙。你们前行路上定可见到他。不过可得提防着点,他可是手脚有些不稳的。” “朋友说笑了!” 丽君、静玲一旁催促动身。三人于是辞了斗铁塔,才走出数步,忽听那瘦小汉子道:“大哥,你看那白衫小妞后脑上别的是什么?” 丽君听得清楚,往脑后一摸,“哎呀”一声惊叫道:“咦!浩哥哥,玲姐姐,你们看。” 黄浩、静玲勒住马头,朝丽君伸出的手掌上看去,也一齐惊咦了一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章 盗也有道,神偷亦英雄 那老者站在吴大山面前不动。吴大山怒道:“你怎么了?没听见?” “他不在,他,他走了……” 吴大山更怒道:“你今日是怎么啦?说话吞吞吐吐的!” 老者神色迟疑地瞟了黄浩三人一眼,仍不作声。 黄浩见状道:“老人家既然不便在这儿说,吴壮士尽管请便。” 吴大山朝老者喝道:“这几位都是好朋友,并非外人,你只管说好了!” 老者这才道:“上午大王带人下山后,那姓游的也出去了。他回来时神色很紧张,说有急事,得马上离开。老汉留他不住,任他去了。可他去而复返,对老汉说……”他说到这儿,又瞟了黄浩一眼,“咳”了两声住口不说了。吴大山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犹犹豫豫接下去道:“他说要你别,别上了姓黄的当,不要听他花言巧语……” 吴大山拍桌大怒道:“放屁,放屁!”他是个粗人,也不管酒席上,又有两位姑娘在座,一生气粗话信口而出。他气乎乎朝老者一摆手,老者退了下去。 黄浩试探着问道:“吴壮士,这人是谁?” 吴大山粗声道:“这家伙叫游敬,前几日在山下伤了我几位弟兄,我亲自下山会他,被他一种厉害暗器射伤。当时,我自料必死,没想到他替我取出暗器,救了我一命。我便当他朋友,把他留在山寨。” 黄浩问道:“伤你的是什么暗器?” 吴大山摸摸头道:“好像叫什么夺命针……” 静玲、丽君道同声道:“是不是叫阎王夺命针?” 吴大山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就叫阎王夺命针。” 黄浩三人耸然动容,心知是白虎门余孽作怪。却不知游敬是何等样人,与地煞星游健又是什么关系。黄浩只记得游健有个儿子叫游子敬。 静玲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过两日建瓯太守的儿子要从山下过,还拐带了两位少女,身上带了把玉箫,是从良善人家勒索来的。建瓯那狗官是我仇人,一听之下我便大怒,加上那狗官姓黄,所以糊里糊涂就把黄兄弟当作了狗官的儿子。还好,没听从那小子的毒计,不然真要糟糕!” 丽君惊问道:“什么毒计?真的很厉害?” 吴大山点头道:“你们刚才不是从一条峡谷经过?他说要让你们进入峡谷后,两头用巨石堵死,再用火攻。” 静玲、丽君花容失色,惊道:“厉害,厉害!果真如此,我们三人只怕就得葬身火海。” “还有呢。前面山口不是有条小河?河水清凉可口,大热天,行人到此,都要下去洗把脸,喝两口水。他却要我在水中下毒,你说狠也不狠!” 丽君急道:“可那河水已经下了毒啊!” 吴大山失色道:“这厮果然毒辣!”忙转头吩咐一个小头目,要他派人去山下守着,告诉行人别喝那水。 黄浩这时有些敬重吴大山了,问道:“壮士为何不用他的毒计?” 吴大山有些尴尬道:“那狗官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慢慢折磨他……” 静玲突然打断他问道:“那姓游的是不是穿一身黑色劲服?” 吴大山诧异道:“姑娘怎么知道?” 静玲便把在前山口所见简述了一遍,又把“阎王夺命针”的来历及白虎门的事也简略说了说,只听得吴大山拍桌大骂:“原来他救我只是要利用我!我真是瞎了眼了,错把恶人当朋友,把卑鄙小人当成英雄好汉,气死我了!” 黄浩劝道:“这等小人不值得壮士生气,我们喝酒吧。” 吴大山转怒为喜道:“对,对,我们别光顾了说话,忘了喝酒。” 酒席上立时热闹起来,直把一坛百年老窖喝了个精光才罢手。 黄浩辞行,吴大山苦留不住,恳切地道:“好兄弟,我吴大山对你慕名已久,今日有缘得见,于愿已足。只是你南行途中只怕麻烦不少,鹫峰山在福建江湖道上小有薄名,我给你一样东西,虽不值钱,或许可避免路上许多纠纷。”转头喝道:“福爹,快把鹫峰令拿来。”又道:“前面路上,我有两位至交好友,一位叫斗铁塔,一位叫殷洋。这两人都是血性汉子,你若见着他们,请代为致意。”说到这里,福爹慌慌张张跑来道:“不,不好了,鹫峰令不见了!” 吴大山大惊,喝道:“什么?不见了?”急对黄浩道:“真是不巧,山上出了这样的事,我就不送你们下山了……”说着,伸手从怀中贴心处掏出一个荷包。 静玲、丽君见了那荷包,两对秀目不由都瞪得大大的。丽君失声道:“这荷包真漂亮!世上竟有如此精巧的手艺!却不知吴壮士是哪里来的?”话问出口才觉自己失言,一伸舌头,脸也红了。 吴大山听她问及荷包,居然满脸通红,有些忸怩道:“这是她,她送给我的。” 丽君见偌大个男子汉现出这般窘态,只觉既可笑又可爱,心中虽有些明白,却故意问道:“她是谁呀?” 吴大山眼中现出万般柔情,连声音也变得轻柔了,道:“是秀娘!” 静玲、丽君见了他这种眼神,听了他这般语调,只觉心动神摇,不约而成偷偷瞧了黄浩一眼,见黄浩也正用柔柔的眼光看着自己,连忙转过了头去。 吴大山用两指捏着一枚精致凤钗道:“鹫峰令失踪,无以为赠,这枚凤钗是一位前辈异人的信物,是我师父传下来的。福建武林道上朋友无人不知,你持了此物,或有作用也未可知。” 黄浩见他那般小心收藏,想这东西必然宝贵,于是推辞道:“吴壮士好意在下心领了,这东西在下不能收。” 吴大山一皱眉头道:“你若瞧得起我吴大山,把我当好朋友,就请收下……” 丽君抢上前道:“浩哥哥不要我要!” 黄浩三人一路南行,果然仗着吴大山送的那枚凤钗免去了不少麻烦。丽君喜欢它,把它插在秀发上。 不一日,他们到了戴云山。出了这山,前路多是坦途。 吴大山送他们的三匹坐骑虽非名马,但跑山路跑惯了,倒也便捷,若要赶过戴云山去找歇脚处本也可以,但他们怜惜牲口,打算休息一阵再走。才勒住缰绳,猛听一阵喧哗吵闹声,一彪人马从山外滚滚而来。到了近前,为首两条汉子跳下马来。这两人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瘦小猥琐;大个的比那小个的大了不止三倍,真如座高耸的铁塔,确实是少见的巨人;小个的虽然瘦小,但两眼灼灼有神,显然内功深厚。 巨人朝黄浩三人喝道:“来者通名!” 黄浩一见这彪人马,知是故事重演,上前道:“在下黄……” “你这厮好大胆!毁了鹫峰山,害了我吴贤弟,还不快来受死!”这巨人是个火爆性子,没待黄浩通名完毕,便如炸雷般大吼了起来。 黄浩一愕,正要说话,瘦小汉子闪身而出,朝黄浩摆手道:“有话慢说,先叫那丫头过来,我要会会她。”说着朝丽君一指。 黄浩又是一愕,正不知这汉子指名要会丽君是什么用意,丽君已纵身上前。 静玲本要丽君拿出那枚凤钗来,这时却也不及,只得叫道:“君妹小心!” 丽君冲上前去直取那瘦小汉子。那汉子煞是作怪,明明指名要会丽君,这时却左躲右闪,前纵后跃,绝不还手。看他躲闪身法,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好似不会武功,但丽君那么高明的掌法偏偏一掌也挨不到他身上。 黄浩静玲一旁看得十分惊奇,这汉子步法看似杂乱,其实是一种极高明、极奥妙的 轻功身法。 丽君一连急攻了十多掌,却始终碰不着那汉子。而那汉子在丽君狂风暴雨般的掌风中一边躲闪,一边大呼小叫,一时说:“小丫头好厉害,可惜还差了一点点。”一时又说:“丫头终归是丫头,就没力气了!”说得丽君心烦意乱,又是一轮急攻。那汉子也越转越快,电旋般绕着丽君急转,还不时施出一记怪招,在丽君肩上一拍即退,惹得丽君越发大怒。她却不想想,若不是那汉子手下留情,自己早就受伤了。 打到酣处,那汉子一声清啸,射出战圈,站在巨人身旁。丽君还要上前,被静玲紧紧拉住,只气得咬牙切齿,怒视着瘦汉。那汉子却不在乎,看着丽君嘻嘻笑,还不时做鬼脸。 黄浩趁机抱拳为礼道:“朋友误会了,在下和鹫峰山吴大哥是好朋友,吴大哥还送了在下一样东西,朋友一见便知道了。” 巨人点头道:“既如此,快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黄浩朝丽君道:“君妹,给他看看吧。” 丽君伸手往脑后摸去,忽然失声道:“怎么不见了?” 黄浩大急道:“你不是插在头上么?怎么会不见了?” 巨人喝道:“我料你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小子,还不上来纳命!” 黄浩三人正不知所措,却听那瘦小汉子道:“大哥,吴二哥是死是活我们也只是听人说,并没有确……” 巨人大声道:“若老二果真是他们所害,该怎么说?” “大哥放心,吴二哥若真的遇害,凶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他找出来。至于这几个人,大哥还是听小弟的,放过他们吧。”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让他们过去。” 黄浩心想:“看来不动手还真别想脱身。”果然听得巨人朝他喝道:“小子,你可有胆量接我的独脚铜人?接得住时放你们过去,接不住嘛,那就不好说了!” 瘦小汉子忙道:“大哥,你想活动活动手脚,小弟不阻你,但万不可伤了他性命!” 黄浩还没答话,静玲抢上前道:“来吧,我接你几招!” 巨人皱眉道:“你这女娃快站过一边,让那小子来!” 黄浩也忙道:“玲妹……” 静玲朝黄浩嫣然一笑道:“浩哥莫非信不过小妹?” 铿然声中,她将腾龙剑拔出剑鞘,左手一领剑诀,朝巨人道:“出招吧。” 巨人朝黄浩怒道:“你小子自己不上,却让个女娃娃来送死!你若害怕……” 瘦小汉子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哥,你真的不肯与这女娃动手?” 巨人不乐道:“三弟这是什么话,我斗铁塔怎么能与一个小女娃动手?岂不让人笑话!” 黄浩三人一听“斗铁塔”三字,心中一动。 瘦小汉子道:“大哥不与她动手也好。”忽然一改话题道:“请问大哥的独脚铜人多重?” 巨人一怔道:“你不是知道么?问这个干什么?” 瘦小汉子道:“大哥这独脚铜人不是有一百二十斤重么?这女娃儿要与你动手,也总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吧。大哥不妨把你的兵刃借给她使使,她若使得动时,自然配得上与大哥动手;若使不动时,谅她也不敢与大哥动手了!” 巨人道:“不错,就这样吧。”又对静玲道:“女娃儿,你若使得动我这兵刃,我便与你动手;若使不动,赶快让开。如何?” 静玲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吧。” 巨人右手提起独脚铜人,往静玲脚下一掷,三尺长的铜人一大半没入土中,好大的力道! 静玲心中暗笑,一弯腰,伸出右手五根纤纤玉指,握住铜人脖颈,也不如何作势,就将铜人提了起来。 巨人不禁愕然,正自惊疑,陡见静玲单臂将铜人舞了起来。她自然不知道独脚铜人的使法,只把它当剑来使,倒也有板有眼,呼呼生风。使到酣处,铜人脱手而出,朝上飞去,一直飞上半空,然后势挟千钧落了下来。 巨人和瘦小汉子一齐惊呼:“快闪开!”他们以为静玲失手丢脱了铜人,而被铜人下落之势吓呆了。殊不知静玲故意露这一手,要一举震慑巨人,免生他故。她仰望着铜人,兀立如山;待铜人落近头顶,倏伸右臂,抓住铜人一带一摆,然后旋了一圈,人便站稳了。 这一手看得那群大汉一个个直了眼,等到丽君跳脚欢呼,他们才齐声喝起彩来。 静玲将独脚铜人递给巨人,微笑道:“怎么样,该配得上与你动手吧?” 巨人接过铜人,垂头丧气道:“姑娘神力惊人,在下佩服之至,自问不是姑娘对手,你们请吧。” 黄浩忙道:“小妹虽有几斤力气,却怎比得上斗壮士!吴大哥说斗壮士和殷壮士都是血性汉子,人间丈夫,在下心仰已久,今日有幸得见斗壮士,甚为高兴。” 瘦小汉子道:“这位是我斗大哥倒不错。但你可认得姓殷的?” 黄浩道:“无缘识荆。” “你可想见他?” “求之不得,望朋友引见。” “不忙。你们前行路上定可见到他。不过可得提防着点,他可是手脚有些不稳的。” “朋友说笑了!” 丽君、静玲一旁催促动身。三人于是辞了斗铁塔,才走出数步,忽听那瘦小汉子道:“大哥,你看那白衫小妞后脑上别的是什么?” 丽君听得清楚,往脑后一摸,“哎呀”一声惊叫道:“咦!浩哥哥,玲姐姐,你们看。” 黄浩、静玲勒住马头,朝丽君伸出的手掌上看去,也一齐惊咦了一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一章 节外生枝,静玲逢师叔 丽君伸出的手掌中托着吴大山送的那支凤钗。她一脸迷惑道:“这凤钗早上明明插在头上,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这会儿怎么突然又在头上呢?莫非大白天有鬼?” 静玲也神情迷离道:“这事委实有些奇怪……” 黄浩低头不语,忽而抬头笑道:“鬼没有,神偷倒有一个。” 丽君、静玲抢着问道:“神偷?谁?” “我也不知是谁。不过,我们前行路上定能见着他,你们可要留神了!” 傍晚时分,三人到了一个较大的集镇上,找了家旅店歇了下来。 黄浩才熄灯,忽听门上有轻微响动。他重新点灯开了门,不见有人,朝隔壁房轻唤道:“玲妹,君妹,你们睡了么?”只听静玲答道:“浩哥,我们睡了,你有事么?” 黄浩道:“没事,睡吧。”返回房内时,发现临窗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八个字:“速离此店,莫行小道。” 黄浩暗忖:“留字的人必是趁我开门出去的那一瞬从窗缝中塞进来的,不知他是谁,又为何这般神神秘秘。”他打开窗子看了看,什么也不见,又自想道:“这店莫非是家黑店?玲妹、君妹睡了,不能惊扰她们,不如我拼上一夜不睡,小心提防便了。”于是不熄灯,盘膝坐在床上凝神练功。 过不多久,猛听店外人喊马嘶,店门被敲得震天价山响。店主人开了门,店外拥进一大群公差,个个左手执火把,右手执棍棒、铁尺。一个公鸭嗓在天井中叫道:“住店的听了,店内住进了一男两女三个江洋大盗,大家不要乱跑乱动,违者格杀勿论。现在一个个从房里出来。” 住店的客人三三两两从各自房中蹭了出来,有的畏畏缩缩,有的交头接耳。不一会儿,天井、厅堂中站了近百人。黄浩、静玲、丽君一块儿站在厅堂一角。 一位瘦高个公差道:“大家站着别动,我们要搜查了。”这瘦高个公差正是刚才那公鸭嗓。他和一位精壮公差走进人群一路看了过来。到黄浩跟前时,两人一紧手中铁尺,齐声大喝道:“强人在这里了!”厅上顿时大乱,店客们纷纷往天井倒退,衙役们一拥上了厅堂,把黄浩三人紧紧堵在厅角。 那位精壮公差摇头道:“看你们个个长得如此标致,人模人样,如何却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黄浩皱了皱眉头道:“差爷所言在下一句也不明白。” 公鸭嗓伸长脖子吼道:“你杀了人,抢了人家东西,你不明白?” 黄浩又皱了皱眉道:“我杀了什么人?抢了什么东西?你倒说说看!” 公鸭嗓大怒道:“好贼头!是你问差爷,还是差爷问你?” 黄浩心头虽有气,但仍心平气和道:“你若拿不出凭证,又怎能指我为盗!” 公鸭嗓呷呷怪笑道:“好贼头,想耍赖么?凭证便在你身上!” 黄浩愕然道:“凭证在我身上?” 精壮汉子点头道:“不错,在你身上!你是不是有一支玉箫?” 黄浩恍然,心想必定又是那黑衣人在作怪。 公鸭嗓喝道:“既然玉箫在你身上,有何话说?” 黄浩耐心解释道:“玉箫本是我自己的东西,差爷们不可听信别人诬陷。” 公鸭嗓怒骂道:“不知死活的强徒!你是自己束手就缚,还是差爷动手!差爷不是看在两位姑娘份上,早要你好看了。”说着不怀好意地看了静玲、丽君一眼,却不知差点因此搭上了一条性命。他话刚说完,只觉眼前白影一晃,一阵噼里啪啦大响后,脸上挨了七八掌,被打得鼻血长流,牙齿也落了一半。 公鸭嗓被打得七晕八素,口里呜哇不清地大喊道:“反了,反了!你们还不快上,把这三个反贼拿下!” 众公差发一声喊,一拥而上。静玲一声娇叱:“谁想死谁先上!”宝剑铿然出鞘。众公差见那剑一闪一闪的发出寒光,不由都激伶伶打起了冷颤,脚下一齐滞住。 黄浩三人互打了一下眼色,知道闹下去会惹出更大麻烦,他们可不想结怨官府,三十六计走为上。三人心意相通,同时跃起,飞过众公差头顶,跃上天井屋面逸去。 众公差一齐追出大门,夜色中哪里还有人影?其实就算他们看见了,又哪有胆量去追?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活说黄浩三人出了镇子,奔跑了约三五里才停下来。黄浩将客店中字条的事说了,丽君疑道:“不知这人是友是敌!若说是友,如何不与我们见面?若说是敌,又如何留字示警?真令人难解!” 静玲满脸忧容道:“不管这人是友是敌,他对我们行踪极为了解却是肯定的。” “何以见得?”黄浩、丽君同时问道。 “这人必然知道我们常行小道,所以有‘莫行小道’之说。” 黄浩点头道:“不错。但依我看来,这人是友非敌。他要我们离开客店,我们没离去,果然遇上了衙役捕人的麻烦。他既说莫行小道,只怕这小道上真的有什么古怪凶险,我们不可不防,还是走大道吧。” 丽君最是好奇,听说小道上会有古怪凶险,偏要去看看,于是道:“浩哥哥,这人未免小题大作,。我们在客店中虽也遇了些麻烦,又有什么危险了?我看小道上纵有埋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是走小道,免得耽搁时光。” 黄浩、静玲拗不过她,又觉得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于是三人仍从小道继续南行。 三更时分,到了一处荒凉所在。左边是一望无际的荆棘丛,右边是一片坟地,前面是一座矮坡。拐过矮坡,陡听右前方嘶嘶之声大作,中间时而夹着呜呜之声,嘘嘘之声,不时还有虎啸狼嗥。这些声音深夜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野中发出,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们三人虽然都身具绝世武功,也不由心下惴惴。 当下三人不敢大意,倒退着登上矮坡,展开目力朝前望去,月色下朗朗可见,前面一望无际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头。不远处坟头上坐着一人,手持一物放在口中,呜呜声便是从他那儿发出。可怕的是在他周身丈许之外,全是一堆堆蠕动着的东西,竟是数以万计的大大小小的毒蛇!而蛇圈之外又是一层兽圈,全是凶猛残忍的虎豹豺狼。 这情形诡异之极。初时,三人有些紧张,却不明所以,慢慢便看出些端倪来了:空中发出“嘘嘘”之声时,群蛇便蠕蠕而动,猛兽也发出低吼;这时,被围在蛇圈中的人口中之物即发出“呜呜”之声,而这声音一起,蛇兽便即后退。显然,蛇兽圈外有人在用“嘘嘘”声操纵蛇兽向矮坡上那人进攻,而矮坡上那人则以“呜呜”声抵挡蛇兽进攻。 看明此节后,黄浩不禁踌躇。若救那人,只怕惹来麻烦;若不救,那人终会支持不住,而被蛇兽吞噬。正犹豫间,忽听静玲在耳边轻道:“浩哥,那役蛇驱兽的人纵非恶人,必也不是正人君子,那么被围之人十有八九当是好人。我们救他不救?”黄浩被一语点醒,对二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待我去救那人。” 丽君惊道:“浩哥哥,太危险了!那些毒物我看了就恶心。” 黄浩笑道:“君妹放心,你别忘了我是百毒不侵的。” 他掠下山坡,径朝蛇兽圈走去。外圈的虎豹一齐掉过头来,呲牙咧嘴朝黄浩发威。黄浩腾身跃起,想飞入圈内,不料几头猛兽也相继纵起扑噬。黄浩双袖连扬,猛兽怎受得住,这内家罡风一扫,一齐惨嗥着跌落在地,而黄浩也已落在兽圈之内、蛇圈之外。怪事立刻发生,黄浩落脚处,群蛇非但不敢上前,反而翻翻滚滚往后退去,直退了一丈有余才止住。黄浩心知服食了千年 毒蟒和蜈蚣内丹后,寻常毒蛇哪敢接近自己。于是也不理会,径往坟顶掠去。 黄浩上了坟顶往那人一看,不由惊呼道:“原来是你!”那人竟是戴云山中与斗铁塔一路的瘦小汉子殷洋。这时他脸色苍白,满身大汗,气喘不匀,显是刚才以内力抵抗群蛇进攻,耗力过甚所至。黄浩见状不再与他说话,让他闭目调息。蓦听“嘘嘘”之声大作,蛇兽又开始进攻了,圈子越缩越小。但蛇群在离黄浩容身之处一丈左右时,再不上前,无论“嘘嘘”声如何紧急,也只在原地蠕动。 黄浩先时救人心切,只知自己不畏毒蛇,却没想到自己虽然不怕,但也无法驱退群蛇。正无计可施,看到殷洋手中握着一支短笛,心念微动,随往地上一坐,反手抽出玉箫,凑在唇边吹了起来。 箫声一起,群蛇纷纷后退。黄浩大喜,知自己所料不错,内力通过乐声可驱逐蛇兽,于是吹得更急。他内力浑厚,非殷洋可比,顷刻间蛇兽如潮水般往后急退。 陡然间,两声怪啸自对面无边的荆棘丛中发出,蛇兽顿时四散奔逃,霎时逃得无影无踪。 黄浩停了弄箫,见殷洋仍在闭目调息,便朝静玲、丽君所在处叫道:“玲妹,君妹,你们过来吧。”没有人回答,也不见人影。正要再喊,殷洋在后道:“小老弟,殷洋谢过救命之恩!” 黄浩忙转身还礼道:“殷大侠说哪里话来,倒是在下该谢谢大侠送信报警!却不知殷大侠因何被困于此?” “说来惭愧,我本知道这蛇兽阵的厉害,所以叫你们别走小路。但我想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去盗了福建二王的驱蛇短笛。不料二王很快就发现了,用蛇兽阵将我困住。我一时不知这笛子的用法,虽能暂阻蛇兽进攻,但终不能敌。若非小老弟赶到,殷洋今日可要葬身蛇腹了!” 殷洋刚说到这儿,夜风中传来一丝轻微喝叱声。黄浩深恐二女有失,急对殷洋道:“在下就此别过。殷大侠准备何往?” 殷洋道:“我原本打算暗中跟着你们,以助一臂之力。但少侠武功才智均超人一等,我便跟了去也帮不上大忙。而且此去再无凶险的地方,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罢飘然而去。 黄浩目送殷洋去后,急急循声掠去。约莫奔行了三二里路,一幢青砖瓦屋前有三人正在打斗,旁边站着两人观看,正是静玲、丽君。那三人一方是一白发老妪,手持龙头拐杖,舞得呼呼风响;另一方是两个披发怪人,他们虽是空手,但两人一进一退,配合得丝丝入扣。 黄浩问二女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这三人都是谁?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丽君抢着道:“我们正看你驱赶蛇兽,忽听左方一声怪啸,然后荆棘丛中冒出两条人影,我们好奇跟了上去,正是这两个长发怪人。他们一直奔到这儿,屋内突然闯出这个白发婆婆。只听她喝道:‘黑衣人在哪里?’两个长发怪人四掌齐发,攻向婆婆,于是三人打了起来,我们也不知为什么。” 黄浩一听“黑衣人”三字,心念微动,正要有所行动,猛听两声闷哼,斗场形势已生变化,两个长发怪人扑倒在地,生死不明。黄浩急掠过去,看那两人是死是活。尚未站定,白发婆婆怒叱一声,龙头拐杖当胸扫到,势挟劲风,端的惊人。黄浩不敢怠慢,脚步一错,闪身飘退三尺。 白发婆婆得理不让人,一连三拐,向黄浩逼来。黄浩心忖:“这老太婆不问情由,如此滥打,若不还手,只道我怕了她。”正要出手,丽君斜刺里冲出,空手去夺白发老太婆拐杖。黄浩一惊,急道:“君妹小心!”丽君右手已堪堪触到拐杖尖端。白发婆婆一声冷哼,手上加劲,心想这一杖不把你手腕扫断,也要敲碎你几根指骨。 千钧一发之际,丽君突然一撤右掌,左掌迅疾朝拐身拍去。白发婆婆没料到丽君变招如此之快,而这时她招式用老,要抽回龙拐已不及,被丽君一掌拍个正着。拐身横扫之势,加上丽君掌力,把白发婆婆带得趔趄了半步。白发婆婆脸上一热,羞怒交并,一声厉叱,复又猱身而上。 黄浩见丽君一时不致落败,对静玲道:“玲妹,你替君妹掠阵,我去看看那两个人。”说着朝那两人走去。 白发婆婆竟置丽君攻势不顾,飞身来截黄浩。她身形方动,却被丽君缠住不放。 黄浩察知那两人并没受伤,只是被白发婆婆点了穴道,随手替他们解开。哪料那两个披发怪人一跃而起,非但不向黄浩道谢,反倒四掌齐发,朝黄浩当胸劈到。 黄浩心中微怒,也不闪避,双袖由外而内一挥,分从两人四条手臂上拂过,四条手臂立时软软垂下,攻出的四道掌力也消解于无形。 长发怪人大惊,返身要逃。黄浩轻舒右臂,点出两指,两人便如泥塑木雕般呆在那儿。 黄浩喝道:“在下只向两位请教几个问题,如能合作,决不难为两位。否则,休怪在下无礼。” 长发怪人被封了四肢穴道,不能动弹,但却能看能听能说话。两人朝黄浩翻了翻白眼,其中一人怒道:“你小子以为我们兄弟是什么人!就这样你以为我们会答你所问?哼!” 黄浩心道:“我要强行逼问也不怕你们不说,但那不是大丈夫所为,且看你怎么说。”于是问道:“你们要怎样才能回答在下?” 两人齐道:“先解开我们穴道。” 黄浩不怕他们逃跑,当即替他们解了穴道。 那两人舒展了一下手脚,又道:“你还要答应一个条件,我们才回答你的问话。” “还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一个怪人道:“你得保证我兄弟安全离开此地。”说罢,他看了看黄浩,又看了看正在与丽君交手的白发婆婆。 这下倒难住了黄浩,他若答应了俩怪人的条件,势必得罪那位婆婆;若不答应,黑衣人的底细到哪问去?权衡之下,黄浩还是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 俩怪人眼中光芒一闪,欣喜道:“我们一言为定!” 黄浩问:“你们是什么人?” 俩怪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我们兄弟俩是蛇王和兽王。”黄浩“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你们!顺口问道:“你们为何驱使蛇兽困住殷洋大侠?” 俩怪人一听殷洋,愤然道:“我们这蛇兽阵本来不是为他而设,叵耐这杀千刀的贼,竟然偷到我兄弟头上来了!”殷洋偷了他们的短笛,他们对他恨之入骨。 黄浩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这蛇兽阵原本打算用来对付谁呢?” “黄浩!”两人同声道。 黄浩不动声色,接着问道:“你们和黄浩有仇?” 两人摇了摇头。 “那你们怎知过往的人哪个是黄浩?” “这也不难。因黄浩带有武林奇宝暖玉箫,身边还有两位绝色少女……”怪人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眼露惊惶之色。 黄浩抽出玉箫,横搁掌中,笑道:“两位可认识在下手中之物?” 俩怪人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黄浩沉喝一声:“站住!”那两人真的停步不动。 黄浩神态一缓道:“你们若自忖逃得了,自管逃去,否则,不如和在下好好合作,在下必践前言。” 俩怪人惊恐之心稍安,接着听黄浩道:“在下与二位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以蛇兽阵对付在下?” 怪人惶恐道:“我们是受人所托,并非出于本意。” “你们受何人所托?” “一个黑衣人。” 黄浩一听说到了正点子,紧问道:“这黑衣人是谁? ”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你们既不知他是谁,却如何肯替他卖命?” 怪人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道:“这,这……”忽然把心一横,道:“只怪我们贪心,听说你身上有一管价值连城的玉箫,他们又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一百颗明珠,一千两黄金,我们便,便……” 黄浩看他们神态不似作伪,无奈,只得道:“他可告诉你们事成之后在哪儿相会?”怪人指着青砖瓦屋道:“就在这儿。” “你们可见到了他?” “没有。我们刚到这儿,便从屋内出来了那疯老婆子。” 黄浩抬眼一扫屋子,道:“你们且在这儿等着,在下进去看看。”他不敢大意,手握玉箫,提神戒备,一步步朝大门走去。跨进门一看,屋子里一片昏暗。他继续往里搜寻,细细察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只好颓然退出。 待他走出大门,场中已空无一人,非但两个怪人和白发婆婆不见了,连静玲、丽君也没了踪影。黄浩大急,估摸着朝南追下去。追了大半夜,直到天明,也没见半个人影。前面是一处村镇,家家屋顶已升起炊烟。他心想别是追岔路了,且到前面等等看,然后再作打算。 各处店门皆已大开,黄浩随便走进一家落了座,让小二泡了壶茶。正喝茶坐等着,猛听一个声音道:“小二,快拿早点来!”竟是两个长发怪人的声音。黄浩大喜,心想找到了蛇王兽王,就不愁找不到玲妹君妹,于是慢声慢气道:“两位昨晚为何不辞而别?” 那两人闻言已自大惊,一见是黄浩,立时面如土色。他两人对黄浩实在忌惮,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虽善驱蛇役兽,武功却是平平,两人联手尚且不是白发婆婆五十招之敌,而他们亲眼所见,跟随黄浩的两位少女任谁都能独战白发婆婆,黄浩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了,何况他们昨晚还领教过。 黄浩问道:“二位可知我两位妹子在哪里?” 怪人慌道:“不,不,我们不知道!” 黄浩脸一沉,喝道:“真个不知?” “少侠息怒,是这样的,昨晚我们想趁少侠进屋时偷偷溜走,不料被那疯老婆子发现,于是我们伏在屋后不远的一条阴沟里,待疯老婆子追了过去,又见令妹追疯老婆子去了,然后等少侠走后,我们才出来……”刚说到这儿,俩怪人突然惊慌起来,轻道:“少侠快看,疯老婆子来了。”说话间那白发婆婆走了过去。 黄浩心中一转,大声道:“你们何必怕这老婆婆!她又不是老虎,还会吃人?” 白发婆婆本已走了过去,闻言霍然转身,一见蛇王兽王,嘿嘿笑道:“原来你们在这儿!”话落朝二王扑到。 二王大惊,转身冲向客店后门,白发婆婆穿堂而过,紧追不舍。黄浩也不阻拦,让他们二逃一追,自己则不紧不慢跟定白发婆婆。 蛇王兽王出了镇子没命价落荒而逃。他们逃得快,白发婆婆追得更快,不上三五里,堪堪追近。白发婆婆一伸龙拐朝二王背上戳去,看看就要戳中,猛觉身后劲风扑来,大惊之下不暇伤敌,但求自保,脚下横移三步,龙拐随势后扫。她转头一看,见在背后偷袭的是刚才站在店门口的小伙子,心中虽又惊又怒,但二王已逃出十来丈远,便也顾不得找黄浩算帐,飞身又去追那两人。快追近时,她先不攻击前面两人,却把身形一侧,龙拐往后扫去。果然黄浩紧跟在她身后,若不是他轻功卓绝,反应敏捷,那一拐便会实实扫在他腰上。 白发婆婆将龙拐往地上一顿,怒道:“你这小子三翻两次和我老人家作对,是何道理?” 黄浩道:“老人家息怒,晚辈只想问问,昨晚两位姑娘到哪去了?” 白发婆婆愈加大怒道:“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子!我老人家没找你算帐,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敢情昨晚她没与黄浩照面,竟不知他是与静玲丽君一路的小伙子。现在听黄浩一问才知,因而怒不可遏,手中龙拐一挺,向黄浩点去。黄浩一扭身闪过。她正要再点,却见二王又已逃出数丈,只得舍了黄浩来截二王。 黄浩急掠上前拦住白发婆婆,对二王道:“你们去吧,这位前辈处有我交待。” 白发婆婆被黄浩阻住,眼见二王逃得没了影儿,气得白发张扬,形同疯狂般扑向黄浩。 黄浩自然不惧,但对方是年迈老人,他不忍还手,一味避让。于是被逼得连连后退。黄浩叫道:“老婆婆,有话好说。”白发婆婆只是不理,一味抢攻。黄浩无奈,抽出暖玉箫迎了上去,不过几招便将白发婆婆迫退。正要再进,忽听身后有人惊惶叫道:“浩哥,别伤她!”却是静玲的声音。 黄浩本无意伤人,既然静玲她们无恙,他自然不想得罪白发婆婆,于是将发出的招式收回。 他住了手,可白发婆婆非但不住手,反而成心拼命,这时将龙拐高举过头,胸前门户大开,准备与黄浩拼个两败俱伤,却猛可里见一位紫衫姑娘朝自己奔来,口中惊喜叫道:“师叔,真是您老人家?”白发婆婆一愣,龙拐仍那么举着,两眼睁得大大的盯着静玲。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二章 无名岛上,凤钗遇主人 静玲又笑又哭道:“师叔,是我呀!您老人家不认识我啦?我是玲玲啊!”白发婆婆将龙拐一丢,颤巍巍上前抱住静玲,老泪纵横道:“你是玲玲?玲儿,我的乖孩子,师叔总算找到你了!”说着竟小孩般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黄浩丽君愕在一旁,他们从没听静玲提起过有个师叔,怎么突然之间钻出了个师叔呢? 原来静玲的师傅牡丹仙子本有三师兄妹,师兄叫王龙,外号盘龙剑,小师妹叫刘蓉,外号荷花仙子。早年师兄王龙苦恋大师妹牡丹仙子,但牡丹仙子心有所属,早已钟情于玉面书生,而小师妹刘蓉暗恋大师兄王龙 。当玉面书生与牡丹仙子因误会而相继隐居后,武林中人皆以为二人已偕琴瑟之好。王龙绝望之余,这才与小师妹成婚。婚后生下一女,心中始终不乐。在荷花仙子又怀身孕时,王龙悄然出走,不知所终。荷花仙子悲痛欲绝,一怒之下亦带身孕出走。不料怒气带动胎气,就在路上生产起来。昏厥醒来时,生下一个儿子,两岁的女儿王巧云却失踪了。荷花仙子在极度痛苦和绝望中活了下来,后来定居在云南玉龙雪山,一面习武,一面课子。七年前,她因事带儿子到江西,偶然遇着了多年没见面的师姐牡丹仙子。她对师姐虽不无妒意,但究竟姐妹情深,何况师兄王龙是单相思,倒也怪不得师姐。于是母子俩便在牡丹仙子隐居处盘桓了十多天。不意她那儿子刘青(实是王青,因刘蓉恨王龙无义,要儿子跟了自己姓),当时年已十八,许多人替他做媒说亲,他一概不允,这次与小师妹静玲一见投缘,一副心事全放在了静玲身上。刘蓉对静玲也是疼爱有加。刘青回去后,一心想着静玲,做媒的踏破了门槛,刘青只是不肯,他体质本弱,竟因此一病不起。刘蓉知道儿子心事后,亲上江西玉女峰向师姐求亲。哪料牡丹仙子竟已物化,静玲不知去向。刘青听说了这个消息,病情更重,刘蓉爱子心切,于是亲自下山,到处探访寻找静玲下落,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在这儿给她找着了。 却说静玲哭声渐止,对黄浩丽君道:“浩哥,君妹,你们来见过我师叔。” 黄浩连忙上前施礼道:“晚辈黄浩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恕晚辈无心冒犯之过。” 刘蓉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却对静玲道:“玲儿,我们叔侄多年不见,师叔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叫他们去吧,我们好好说说话。” 黄浩正感尴尬,忙不迭道:“玲妹,你与前辈慢慢聊,为兄和君妹先走一步。” 丽君因刘蓉不理黄浩,心中不悦,也不与刘蓉打招呼,只对静玲道:“玲姐姐,我们先行一步,你也别耽搁太久。” 静玲心中不安,对刘蓉道:“师叔,您老人家莫非还在生气?” 刘蓉道:“玲儿,你过来,我们娘儿俩坐下说话。” 静玲惴惴不安地坐到她身旁。 刘蓉口气突转严厉道:“玲儿,这臭小子是何人?你一个大姑娘家,整天跟着他疯,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坏了你师傅的清名!” 静玲心里委屈极了,却不愿顶撞师叔,婉言道:“浩哥是好人,师侄和他是朋友。” 刘蓉怒道:“什么浩哥浩哥,听得让人肉麻!” 静玲又羞又气,但仍不肯顶撞师叔,只把臻首垂了下去,也不做声。 刘蓉知道自己适才言语过重,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一敛严厉口气,慈祥地道:“孩子,你师傅谢世后,师叔没能及时来接你,至使你流落江湖,原也怪不得你。现在好了,你可以跟师叔回去了。” 静玲忙道:“师叔请原谅,恕师侄不能去服侍您老人家……” 刘蓉这回倒没生气,她抚摸着静玲秀发,温和地道:“傻孩子,师叔哪里要你服侍?只是,只是你记得你那师兄吗?” 静玲与刘青相见时才十三岁,开头两年还记得这位师兄,之后就印象淡薄了,但她不肯让师叔失望,点了点头。 刘蓉喜道:“你记得他就好,自从那年见了你,他可是一直也没忘记你啊!”停了停,似无意又似有意地自语道:“唉,二十五六了,还是单身汉。” 静玲心头一震,把头低了下去,更不敢出声。 刘蓉却似故意与她为难,紧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静玲慌乱地摇了摇头,刘蓉沉默了一阵,好像下了重大决心,长叹道:“玲儿,这话迟早总是要说的,师叔对你直说了吧。你师兄心中只有你,多少提亲的人都被他回绝了。为了思念你,他一病不起,差点把小命也丢了。玲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归宿。若你们师兄妹能成亲,岂不是亲上加亲?那时你师叔该有多开心!你师傅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玲儿,你就答应了师叔吧。” 静玲惊得跳了起来,顾不得害羞,急道:“不,不,师叔,不行!” 刘蓉脸一沉道:“玲儿,你是觉得师兄配不上你?” 静玲心慌意乱道:“不是,师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刘蓉不悦道:“只是什么?”静玲本要说“我有了意中人”,但她说不出口,于是把头垂得更低。 刘蓉见状,心中一沉,问道:“莫非你已有了?” “他是,他是……”静玲支吾了一阵,终没敢说出来。 刘蓉似乎有所觉,厉声问道:“是他?” 静玲情知她口中的他是指黄浩,点了点头。 刘蓉一窒,不甘心地问道:“你们已经完婚?”她自然不知道,静玲与黄浩已有夫妻之实,只是未定名分罢了。 静玲摇了摇头。刘蓉满怀希望道:“既未完婚,现在分手还来得及。” 静玲知道再不能含糊,于是口气坚决地道:“师叔,请恕师侄不孝,这事师侄不能听您老人家的。” 刘蓉为之气结,心想你若不随我去,我儿性命定然不保,今日不如豁了这条老命,将那小子杀了,看你不跟我去!想到这儿,脸色一寒道:“今日你若不答允师叔,师叔便去宰了那小子。你要师叔,便随师叔去云南;你若要那小子,现在就可杀了师叔。” 静玲拉住刘蓉袖子,哀求道:“师叔,您就饶了玲儿吧!” 刘蓉一甩袖子,转身狂奔,差点撞在一人身上,抬头一看,正是黄浩,后面跟着丽君。 刘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举起龙拐,当头就劈。 静玲大惊,急叫道:“浩哥,快躲!” 黄浩不明所以,听静玲一叫,闪身急避。刘蓉怒火更炽,不顾死活冲向黄浩。黄浩心中虽怒,但顾着静玲面子,只好展开身法,一味躲闪。 静玲不知如何是好,气得在一旁嘤嘤哭泣。丽君不知所措,既不能帮黄浩,又不知如何劝静玲,站在一旁发呆。 刘蓉双手握住龙拐狂飞猛舞,围着黄浩团团急转。黄浩因不能还手,虽然屡屡有惊无险,却也叫人心惊肉跳。刘蓉一阵狂打,霎时已过数百多招,非但没捞着黄浩半片衣角,反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突然,她把龙拐一丢,遵在地上抱头痛哭道:“青儿,为娘的无能,不能助你完成心愿,无法救你性命,不如先你而去。”举掌朝自己天庭拍落。 黄浩丽君楞住了。静玲大惊,扑过去抱住刘蓉道:“师叔,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还不如先杀了玲儿!”刘蓉一楞,随即抱住静玲嚎啕大哭起来。黄浩丽君既不解,又着急,还跟着静玲难过。 哭了一会,刘蓉突然放开静玲,单膝着地朝她跪下。静玲先是一愕,继而双膝跪倒,将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颤声道:“师叔,您这不是要折杀玲儿吗?” 刘蓉呜咽道:“玲儿,师叔求你一 件事,你若不答应,师叔便不起来。” 静玲心中惶惑,可是并不犹豫道:“师叔,除了那事玲儿不能答应,就是要玲儿赴汤蹈火,玲儿万死不辞。” 刘蓉叹道:“那事你不答应师叔,师叔也不能勉强。但你师兄病危,师叔只望你去看他一眼,或许能使他病情有所好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好叫他去得安心。”说罢又痛哭失声。 静玲好生为难,不去吧,于情于理不合;去吧,一旦见了师兄,只怕麻烦更大。一时踌躇,吞吞吐吐道:“这,这……” 黄浩不知就里,心想做师妹的去看望生病的师兄,那是情理中的事,便在一旁道:“玲妹,去吧!你师兄病重,该当去看望。” 静玲正在心情极端矛盾,难下决断之时,黄浩这样一说,倒迫得她不能不点头了。 刘蓉见静玲点了头,大喜道:“这才是乖孩子!玲儿,这便随师叔去吧。” 静玲道:“师叔,玲儿与君妹说几句话,您老稍等。”她幽幽看了黄浩一眼。黄浩被她看得心弦一颤,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 “君妹,姐姐真的不想离开你们。我走后,协助浩哥的重担就落在你一人身上,凡事须谨慎。” 丽君将头倚在静玲肩上,依依不舍道:“玲姐姐,你就放心去吧。只是我们要约一个会面的时间地点才好。” “姐姐这一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返官桥。姐姐先到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先到也在这里等姐姐,我们不见不散。如我半年之内未返此镇,就请君妹和浩哥速往云南雪山。切记切记!”官桥就是她们现在落脚的镇子。 丽君见她说得郑重,一种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她惊疑地看着静玲道:“姐姐,我心里突然感到不安起来,我担心你……” 静玲强打笑容道:“傻妹子,我这是去师叔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静玲去后,黄浩和丽君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一路默默而行。 这一日到了金井。这是临海的一个大集镇,镇上多是渔民。两人安排好宿处后,到处打听渔翁岛的所在。 街对面围着一大群人,丽君好热闹,挤了进去。人圈内一个卖鱼小伙倒在地上,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身上衣服条条缕缕。旁边站着一个瘦猴般的中年汉子,看打扮像是管家。他身后站着两条壮实的大汉,袒胸露背,一身横肉,看模样是两个打手。那瘦猴正指手画脚,耀武扬威,哑着嗓子吼道:“穷小子,真是穷骨头发烧,今日不揍瘪你,还道侯某人是吃素的。打,狠狠打!”吼声未停,两个打手提起钵头大的拳头往那倒地不起的渔家小伙身上落去。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丽君正一 肚子闷气无处发泄,见了几个恶人逞凶,勃然大怒。也活该这几人倒霉,可笑那瘦猴不知死活,眼睛滴溜溜在丽君身上打转,走上前想沾便宜。丽君一伸玉臂,抓住他顶头毛,一扭一旋,痛得他杀猪般大叫一声,人已转了向。丽君再伸另一只玉臂,扣住瘦猴背后腰带,一用劲,将瘦猴横举过头顶,朝挥拳向她冲来的两个打手掷去,三人顿时倒在一堆。丽君还要上前再打,被黄浩拉住了。 他俩把卖鱼小伙送回家。他家在村东老树下,家中只有老父老母。老夫妻俩见儿子被打成这样,老泪纵横,却束手无策。黄浩丽君见他们家徒四壁,知道他们没钱治伤,于心不忍,只得好人做到底,掏银子替他买药治疗。 老汉问起儿子被谁打伤,小伙子气愤地道:“是周三霸的管家侯六!”他停了一下又道:“孩儿这回出海,在渔翁岛偷打了几尾金鲤,侯六知道后硬问孩儿要,可孩儿已经卖了,他就把孩儿打成这样。幸亏这位姑娘救了孩儿一命。”老汉夫妇赶紧向丽君道谢。 黄浩丽君从小伙子口中听到“渔翁岛”三字,欣喜若狂,正想打听,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叫骂:“周老鬼,滚出来!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打周爷的人?” 周老汉夫妇吓得刷刷发抖。黄浩安慰他们道:“有我们在,老人家不必害怕。” 周老汉颤声道:“这是周三霸的人,我们如何惹得起!他财大势大,还养了一班打手……” 他话没说完,丽君已冲出门去。 树下站着七八个劲服大汉,为首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刚才两个打手就站在他身侧。挨过打的两人指着丽君叫道:“师傅,就是这个女子!”中年汉子眼露怀疑道:“是她?”“不错,不错,就是她!” 中年汉子盯着丽君道:“姑娘好身手!我姚刚少不得要领教了。” 黄浩抢先一步冲姚刚抱拳道:“姚英雄,适才小妹无意冒犯高足,在下这里赔礼了。姚英雄能否看在下薄面,原谅小妹一次?” 姚刚冷笑道:“我摩云手姚刚的弟子是这么好让人欺侮的么?你好歹也得露一手给人看看吧!” “姚英雄既如此说,在下献丑了。”黄浩说着,指了指门前那棵大树,“请问姚英雄,合你们师徒十人之力能推倒那棵大树吗?” 那是棵百年老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主干有三人合抱粗细。姚刚道:“你这不是废话!莫说十人,便二十人也休想推倒它!” 黄浩不再说话,缓步走近老树,马步一蹲,气沉丹田,双掌微抬,然后掌心向外,慢慢前推,那树身便似发了疟疾,抖个不停,还不时发出断裂声。当弯曲的手臂将直时,黄浩吐气开声,手臂猛往前一送,哗 -- 轰隆隆,随着一声震天巨响,那棵大树齐腰折断。 姚刚那班人个个惊得呆了。 丽君想起当日在庐山脚下黄浩也是用这个法子震住毛三,不由望着黄浩甜甜一笑。 黄浩一抖双袖道:“姚英雄,在下露这一手如何?” 姚刚一揖到地道:“少侠神人,姚刚有眼无珠。这场过节冲着少侠面子就此揭过。恕姚刚冒昧,请教少侠尊讳。” “在下黄浩。” 姚刚大惊亦复大喜,重新行礼道:“原来是领袖江南武林的玉箫公子,姚刚失敬了!” 黄浩还礼道:“姚英雄多礼了。这儿周老丈父子是在下朋友,日后还仰仗姚英雄多多照顾。” 姚刚连声道:“这个自然。少侠能否屈驾蜗居,让姚刚稍尽地主之宜?” 黄浩婉言推辞道:“谢谢姚英雄美意,在下有急事出海,不能耽搁,回头再来拜访吧。” 姚刚离去,周老汉一家三口连忙跪地叩头谢恩。 黄浩扶起两位老人,温言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我们有事请教,请老人家坐下说话。” 周老汉夫妇又千恩万谢了一番。黄浩问道:“适才小哥说到渔翁岛,可是我们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老人家能给我们说说么?” 老汉脸上变色道:“恩公问它做什么?” 黄浩见状,知道有些古怪,便笑道:“不过随便问问,好奇罢了。” 老汉舒了口气道:“渔翁岛是六七十年前的旧名,现在叫仙人岛。这岛本是我们镇上渔民每年出海打鱼的必到之地,后来不知怎的,鱼船一到离岛半里处,岛上便有狂风袭来,再也不能靠近。若强要靠岸,便会船毁人亡。于是人们都说岛上住了一位仙人,不许世人登岛打扰,仙人岛也因此而得名,渔翁岛的名字反而渐渐无人知晓了。” 黄浩继续问道:“这岛位居何方?距这儿多少水路?” 老汉道:“碰上天好,下海南行水路数十日可到。” 黄浩起身谢道:“老人家解了我们一大疑难,我兄妹就此谢过,打点前往渔翁岛去。” 老汉大惊失色道:“恩公,这渔翁岛是去不得的呀!” 黄浩苦笑道:“谢谢老人家关心,但纵有天大的危险,我们也是要去的。” 老汉呆了一呆,忽然道:“恩公对老汉一家的大恩,老汉无以为报,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送恩公兄妹一程。” 黄浩很感动,婉拒道:“老人家不可。小哥卧病在床,需人照料。何况老人家这般年纪,我们怎忍心让你受那风霜之苦?” 老汉拍了拍胸脯道:“恩公别笑话,老汉我年纪虽不小,要说海上行船,二十岁的小伙子还不一定比得上呢!海儿虽病,有他娘照料,不会有事。老汉有一条船,恩公只需备足用水和干粮,明晚在海边等老汉便了。” 第二日傍晚,两人遵照周老汉吩咐,将准备好的东西搬上船,当晚便在船上歇了。 丽君累了一天,早早进舱内睡了。黄浩睡不着,独自在舱外欣赏水上夜景。但见满船载月承光,夜气浮空,星辰映水,海鸟鸣风。沿岸渔灯数十百点,时而飘荡着橹桨几声。面对如此美景,黄浩数日来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第二日一大早,三人起锚下海南行。 船行数日,一路顺风。周老汉说,到渔翁岛只剩七日路程,黄浩丽君精神振奋。午后,老汉突然皱眉道:“不好,下午只怕有一场风暴。” 黄浩丽君知老汉海上经验丰富,他说有风暴,只怕真有,不由也着急起来。 老汉又道:“我们还是到那个无名岛旁避一避为好。” 黄浩丽君一无所知,惟老汉马首是瞻。不一刻,遥见前面一坐圆形小岛,方圆数十里。到得近前,只见四周悬崖壁立,高耸入云,人根本无法上岛。老汉将船驶进一处稍稍内凹的岩壁处抛了锚。 此时烈日当空,烤得人分外难受。丽君爬到一块从崖根伸展出来的岩石上,脱了鞋子坐在上面洗脚。一低头,发现崖根下有一半人高的洞。洞内水清见底,水中游鱼穿梭。她一时动了童心,小心翼翼钻进洞中要去摸鱼。鱼没摸着,却发觉洞中水十分清爽,不似外面海水浓腻,用玉指蘸了一试,竟是淡水,高兴得大叫起来:“浩哥哥,快来!” 黄浩正在船头闭目养神,猛听丽君叫声,吓了一跳,纵身跃落丽君身旁道:“君妹怎么了?” 丽君手舞足蹈道:“这洞里是淡水,我可要痛痛快快洗个澡啦。”自出海后,她就没好好洗过一次澡,这地方居然能洗澡,如何不高兴。 黄浩忙道:“别急,先将空了的水具装满,你再洗吧。” 三人一齐动手,将已用空的几个大桶都装满了。丽君拿一件蓑衣挂在洞口,钻进洞中洗澡去了。 不过一会儿,又听丽君在洞内惊叫道:“浩哥哥,快来!” 黄浩一惊,以为丽君遇险,跃过去揭开蓑衣,一弯腰冲了进去。猛然想起丽君在洗澡,脚下不由一窒,口中叫道:“君妹,你没事吧?” 丽君笑道:“浩哥哥,我已穿好衣服,只管进来吧。” 黄浩顺着丽君手指往内看去,大奇道:“咦,里面怎么这么多石级?看这石级中间这般光滑,倒似常有人走动。” 丽君兴奋地道:“浩哥哥,进去看看吧!” 黄浩也被引发了好奇心,对洞外老汉喊道:“老人家,这洞内另有去处,我们去探探,你在船上等我们。” 两人拾级而上,越走越陡,也越走越暗,心算着约摸上了五百多级,眼前陡然一亮。两人跃出洞来,放眼望去,不由齐声欢呼。但见四周山峰高耸,山上树木青翠欲滴。山谷中则万紫千红,正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分明是海上仙山,世外桃源。 洞口几达山顶,往谷中又是几百级石阶。两人沿阶而下,到了谷中,花香扑鼻。两人更加惊讶,这儿的花竟然不分季节,陆上四季的花这儿都有。 两人得意忘形,在花丛中来往欣赏起来。 黄浩兴味正浓,忽听丽君惊喜叫道:“呀,这儿有牡丹七品!”忙凑了过去,果见七品齐全,这是十分难得的。丽君指着其中一种道:“浩哥哥,你说说看,这是七品中的哪一种?”黄浩不作答,却吟道:“沉沉色与露滴,泥泥香随日烘。满眼艳妆红袖,紫绡终是仙风。”丽君抚掌笑道:“范成大这几句诗倒真把牡丹七品中的紫中贵的神态风韵写尽了。” 两人沉迷在奇花异卉中越离越远,尚不自觉,待惊觉时,互相不见了人影。丽君高呼道:“浩哥哥,你在哪儿?”听黄浩在东边答应,急往东行。走了数十步,却听黄浩在南边叫“君妹”。丽君又往南赶,黄浩的声音却到了北边。丽君累得气喘吁吁,娇呼道:“浩哥哥,别玩了!”她以为黄浩逗她玩,黄浩道:“没有啊,我就站在原地没动。”丽君有些着慌道:“浩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黄浩安慰她道:“君妹,这谷中好像是一个花阵,你别乱动,让我试试。”丽君果然不敢动了,坐在一方石块上等黄浩寻来,忽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心中微惊,张口欲喊,却如梦魇般,发不出半点声音,不久便昏睡了过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三章 天涯海角,有情终相聚 丽君醒来时,睡在一间石室中,床前坐着一位中年美妇。中年美妇伸出右手,掌上托着丽君脑后插着的那支凤钗。 丽君伸手去抢,那中年美妇忽然失去踪影。 丽君惊喝道:“你是人是鬼,为何偷我头上凤钗?” 她话声一落,中年美妇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心知遇上了前辈高人,于是谦恭地问道:“请问前辈,这是什么地方?我浩哥哥在哪儿?” 中年美妇浅浅一笑道:“这是百花岛百花谷。浩哥哥是谁呀?” “就是与晚辈同来的……” 中年美妇哦了一声道:“就是他呀,是你亲哥哥么?” 丽君脸一红,低了头轻轻道:“他,他是晚辈未婚夫婿。”中年美妇似乎痴了,许久才道:“姑娘,你好福气!”语气无限感慨。 丽君紧问道:“他怎么样?” 中年美妇声音轻柔道:“你放心,他在百花阵中好好的。老身这孤月轩从无男子入内,这规矩不能坏了,只好委屈你的浩哥哥在百花阵中再呆一会儿,待姑娘答老身几个问题后,老身送你们离去,如何?” 她虽问如何,丽君却无选择余地,因为她没法走出百花阵,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中年美妇又道:“姑娘这凤钗是哪儿来的?” 丽君将凤钗来历说了。 中年美妇自言自语叹道:“七十年了,想不到你又回到了老身手中!” 丽君惊问道:“七十年?那前辈您多大年纪了?” 中年美妇叹道:“老身今年八十有九。” 丽君眼睛睁得大大的,不信道:“什么?晚辈还以为您只四十来岁呢!” 中年美妇苦笑道:“老身不过仗着养生有道,驻颜有术,暂时留住了这幅容貌,其实心却早已死了。” 丽君见她满脸悲苦,忙岔开话题道:“前辈还有什么话要问么?” 中年美妇展颜道:“你浩哥哥身边是不是带了什么避毒的东西?” 丽君想起自己方才在花丛中昏睡过去,推想浩哥哥定然无恙,这位前辈才会有此一问,因而答道:“没有呀。莫非前辈百花阵中有什么毒物么?” 中年美妇摇头道:“那倒没有。但这谷中之花是老身多年栽培出来的,共计一百种。这一百种花香混和起来的气味,功力不深厚的人闻了会昏昏欲睡,不过对身体倒没害处。”她心里在想:“那小子年纪青青,莫非就已身具上乘武功?”她哪里知道黄浩有过奇遇,非但身具百十年功力,而且因为服食了千年毒药蟒和蜈蚣内丹,百毒不侵。 丽君既知黄浩无碍,便放了心,许多疑问立时浮现脑海:这位老前辈是谁?她为什么在这儿一住七十年不履尘世?百花谷中只她一人吗?…… 中年美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微笑道:“姑娘定有许多不解的地方,如有兴致,不妨听老身说来。” 丽君很是兴奋,忙道:“晚辈愿闻其详。” 于是,中年美妇说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七十年前,南方出了一个叫五阴门的组织,门主号阴阳判。这个组织专一暗杀正派中人,且残害地方,无恶不作。但因他们组织严密,武功高强,行动又极隐秘,武林正派对他们徒唤奈何。后来出了两位少年侠士,本是一对情侣,男的叫阮竟,女的叫英姬。他们武功既高,人又机智,专与五阴门作对,深得南方武林朋友拥戴。因他们一个英俊,一个漂亮,武林朋友分别送了他们一个外号,男的叫赛罗成,女的叫俏凤凰。他们一个用单剑,一个使双刀。男的一支袖箭令,女的一支凤钗令,双令到处,恶徒丧胆,一时成了领袖南方武林的人物。后来,正邪双方决斗,五阴门全军覆没,唯门主阴阳判脱逃。阮竟单剑追踪阴阳判,一去杳无音信。英姬寻找了多天,后在一处万丈悬崖下发现两具已无法辨认的尸体,推想两人必是在峰顶搏斗时摔下悬崖同归于尽。从此英姬心灰意冷,将凤钗令赠给了当时的福建绿林领袖,带了两个贴身丫鬟,漂洋过海,要永离那伤心之地。她们在海上偶然发现了这个所在,便定居了下来。七十年来,竟未再履足大陆一步。吃用之物,由两个丫鬟每年一度往大陆采办。 丽君方始恍然,这些事她也曾听义父当武林掌故讲过,却没想自己有缘,今日真能一睹这位老前辈的风采,连忙拜了下去道:“请老前辈受晚辈一礼。” 英姬非常欢喜,扶起丽君道:“姑娘能到这里,与老身已算有缘。何况姑娘带有老身的凤钗令,该是缘上加缘了。老身有一件事,姑娘肯听否?” 丽君忙道:“老前辈有事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老身当年行侠江湖时,一身武功睥睨天下,若随我埋没海外,委实有些可惜。这百花谷除了两个丫鬟,再无他人,而这两个丫鬟年纪也已不小,所以一直不得其人而传。你我既然有缘,老身便托大收你作个衣钵传人,姑娘意下如何?” 丽君大喜过望,心想这位老前辈身份比我义父更高,正与浩哥哥玲姐姐的师傅同辈,这一来我也平空提高了一辈,可以与浩哥哥玲姐姐平起平坐了,何况老前辈武功奇高,她哪肯错过这个机会,连忙重新拜倒道:“师傅,徒儿给您老人家叩头。” 这回英姬不扶她,实实在在受了她八拜,然后道:“君儿,起来吧。为师不爱世俗礼数,你这八拜下去,就算是行了拜师礼,师徒名分也就定了。” 后来丽君一身成就不在黄浩静玲之下,这是后话。 英姬慈祥地道:“君儿,你既已拜师,你的夫婿便是为师的子侄,你现在可去将他领来了。” 丽君脸一红,有些犹豫。英姬一想,心中恍然,知她一是害羞,二是不知百花阵的走法。于是道:“君儿不必害羞,男女之情乃人之常伦。你过来,为师告诉你百花阵的走法。” 丽君人本聪明,虽还不能明白百花阵的奥秘,但基本走法已了然于胸。 黄浩正站在一株君子兰前出神,丽君心中一热,轻轻叫了一声“浩哥哥”。黄浩回过神来,将丽君紧紧搂在怀中,轻吻着她秀发,口中喃喃道:“君妹,你到哪去了?真是急坏了为兄!” 丽君从未与黄浩如此亲热过,心中狂跳不已,闭着眼睛默默享受着这无边的温情。 来到孤月轩中,黄浩行过礼后,英姬道:“你们上渔翁岛救人,事属非常,为师不能留你们。为师赠你们几本小册子,你们一路上参照着先练。返回后在这儿多呆些时日,为师再给你们解答疑难。”说着,掏出三本小册子,拿了其中两本递给丽君道:“君儿,这两本册子,一本是鸳鸯刀谱,一本是轻功要诀,你好生用功,有不明白的,以后再问为师。” 丽君翻开那本《轻功要诀》一看,分上下两部,上部叫“百花步”,下部名“流云身法”。 英姬拿起手中剩下的那本册子对黄浩道:“你是君儿的夫婿,便是老身的女婿。这本册子就算见面礼吧!这里面记载的并非武功要诀,全是机关阵图之学。” 黄浩原本要推辞,听说并非武功,只是机关阵图之学,便恭谨接过。翻开一看,里面所载阵法大多为蒋静心秘本中所无,心中大喜,连声谢过。 两人拜别英姬,继续上了水路。第十日中午,遥见前面一大岛屿。周老汉神色有些紧张,指着那岛屿道:“两位恩公,前面便是仙人岛,我们是靠过去,还是……” 黄浩道:“老人家,不用慌,将船慢慢靠过去。” 周老汉见黄浩丽君神色平静,受了感染,勇气大增,稳稳把住舵,将船缓缓朝仙人岛靠去。 驶到距仙人岛约半里之处,岛上果然袭来一股劲风,将船卷得倒退了数丈。周老汉脸上失色道:“不好,仙人发怒了,我们怎么办?” 黄浩已心中有数,神色更平静道:“老人家,不要怕,再靠过去试试。” 老汉心惊胆战地将船驶了过去。一靠近刚才位置,岛上又袭来一阵狂风,比刚才风力更强。 黄浩已有准备,运神功定住船身,这船便排风破浪继续稳稳前移。岛上狂风被这船激怒了,一阵猛似一阵,激得海面波翻浪涌,水花飞溅。但任凭你风急浪大,这船却稳如泰山。 那风急刮了一阵,似乎知道奈何不了这船,便突然停了下来,海上霎时风平浪静,倒把周老汉弄糊涂了,心想这岛上仙人莫非与两位恩公是故交! 黄浩心知自己所料不差,吩咐丽君道:“君妹,上岛后只怕步步危机,处处凶险,你要留神了,紧跟着我,万不可轻举妄动。”又交代周老汉道:“老人家,我兄妹上岛后不定逗留多久,你可找个隐蔽所在藏身。三日内我兄妹若没返船,你便自行回去吧。” 弃船登岸,放眼望去,岛上树木苍翠,野草遍地,山虽不高却险,水虽不深而秀。蓝天上漂浮着几朵白云,白云下盘旋着几只兀鹰。密林内虫鸣鸟叫,好不热闹。可惜的是岛上寂无人烟,纵然景色佳美,触目处仍不免使人感到一片荒凉。 但黄浩知道,岛上不但有人,而且不是普通人。适才岛上卷向海面的狂风,便是有人以强劲内力发出的掌风。这人在哪里?只不过目前不得而知罢了。丽君跟在黄浩身边,走上了一条两旁野草没顶的羊肠小道。 走了不上三十步,猛听身后一声断喝:“站住!” 两人停步转身,眼前站着五人,当先是一位六十来岁的秃顶老者,身材壮实,眼光灼灼,外披一件黄色衣衫。身后四位黄衣人,正是在水月庵中见过的南海尊者的四位徒孙。 黄浩大喜,上前两步抱拳道:“四位朋友别来无恙,在下已遵约前来,请朋友替在下通报一声。” 四人齐声斥道:“放肆,见了我们师尊还不下拜!” 黄浩眉头一皱,心中微生不悦。但随又想到,这老者年已花甲,便以晚辈之礼见他,也无不可,于是一揖到地道:“在下叩见尊驾。” 那四人还要呵斥,秃头老者一抬手,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上渔翁岛何干?” “在下黄浩,偕同妹子丽君,应南海尊者之约,登上贵岛,请代为通报。” 秃头老者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应约而来,你要见我师傅原也不难,只是你可知道他老人家有个规矩?” 丽君抢着问:“什么规矩?” 秃头老者道:“要见他老人家,先得过三关。” “哪三关?” “至于第一关,你们既已登岸便不必说了。第二关嘛,”秃头老者说到这里,拍了拍胸脯,傲然道,“须在老夫手下走过三十招。这第三老夫不说也罢。”言下之意,黄浩根本不可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十招。这老儿为何如此狂傲?一方面因为他确有本领,四十年前曾以一双肉掌威震沿海数省;另一方面也因他几个徒儿没说实话。他见黄浩不过二十出头,自然没放在眼里,本料定黄浩难是他十招之敌,现如今限了三十招,已是很看得起黄浩了。 黄浩微微一笑道:“既是岛上规矩,在下自不能违背,只好免力试上一试,还请手下留情。” 秃头老者给黄浩一捧,心中大乐,欣然道:“好说,好说,进招吧。有什么兵刃只管拿出来使,老夫就以这双肉掌指点你几招。” 黄浩不再客气,双掌一错,左攻右守,一掌往秃头老者右肩切下,本取守势的右掌倏然前伸,正好挂住秃头老者往上隔去的右臂和攻向自己胸前的左掌。这几下一气呵成,浑然一体,逼得秃头老者连退数步,立处下风。秃头老者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忙收起轻敌之心,施展出自己籍以成名的龙形掌,力图扳回劣势,但先手一失,一时哪里缓得过来。 丽君本就看不惯那四个黄衣人的傲态,对秃头老者更不服气,见黄浩占了上风,故意大声报道:“一招,二招,三招,四招……”眨眼间已报到十七八招。 秃头老者愈打愈惊,愈惊愈急,愈急愈慌,愈慌则愈败得快。黄浩见他脸红脖子粗,秃头上青筋爆出,心下恍然,立刻一敛攻势,现出内力不济的样子。秃头老者大喜,猛攻三掌,扳回了劣势。 他的几个徒弟一齐欢呼起来。 丽君见黄浩节节胜利,正眉飞色舞数着招数,不意他突然现出不支之状,而且很快左支右绌,甚为狼狈,芳心大惊。正要跃出相助,黄浩却已一闪身掠出战圈,双手抱拳道:“阁下内力悠长,招势雄浑,在下实非敌手,不过承阁下相让,才勉强应付了三十二招。” 丽君大惑不解,不知黄浩为何会突然落败,想问也没有机会,因为秃头老者已开口道:“小哥好身手,年轻辈中倒是难得。” 黄浩连声逊谢道:“过奖了,还请指点第三关如何过。” 秃头老者正色道:“小哥这第三关最好别试。老夫劝你们还是及早回头。” 丽君大声道:“我们万里迢迢,来此不易,若不见令师一面,要回我倩姐姐,岂肯干休!” 秃头老者勃然变色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随老夫来吧。” 黄浩丽君紧紧跟着。丽君拉了拉黄浩衣襟,轻问道:“刚才怎么回事?真把我急死了!” 黄浩眨了眨眼睛,又朝前努了努嘴,凑近丽君耳畔低语道:“适才我是故意败给他,若一味逼他,他岂不老羞成怒?我们此来是救人,能不伤和气更好。” 丽君在他额上点了一下,嗔道:“也不先告诉我,莫非要把我吓死?” 黄浩笑道:“吓死了你,我还能活吗?我不过是随机而变,事先哪里想得到要装败?” 两人相视一笑,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 走了三四里地,前面是一座矮山,山脚有两个近丈高的洞,洞前是一片颇大的场子。那五人到场边停住,秃头老者对黄浩丽君道:“第三关便在这里,你们若要退回,现在还来得及。” 黄浩一边察看四周形势,一边对秃头老者道:“还请明示。” 秃头老者对他几个徒弟道:“你们去师祖那儿报信,为师给他们开关。”又对黄浩道:“你们小心了,老夫这就给你们开关。”说罢飞身跃退数丈,口中发出尖锐长啸。 啸声起处,山洞内旋风般冲出四个毛绒绒的巨大怪物,往洞前场子四方一站,将黄浩丽君围在中间。 黄浩丽君皆惊,看这四个怪物的身法,倒似懂得武功;从它们所站方位看,更似懂得阵图,这四角一站,分明取的四象之势。 丽君细细一看,原来是四头猩猩。它们浑身长毛,身高皮厚,齿尖爪利,相貌非但丑陋,而且凶恶之极。她不知厉害,闪身朝靠她最近的一头猩猩扑去,身形转动间,到了那头猩猩背后,双掌齐发,朝猩猩背上拍去。猩猩被她击得朝前冲出几步。它长臂反手一捞,反把丽君长袖撕下一片。丽君十成功力的一掌,就是一流高手也要重创,这猩猩竟似无觉,受之泰然,还返过身来一边舞着丽君被撕下的那片衣袖,一边看着丽君龇牙咧嘴直笑,看得丽君心里发毛,忙掠回黄浩身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秃头老者再发一声长啸,四只猩猩一齐发动,向两人攻来,举手投足间,武林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何况还融合着阵势的威力。 黄浩不敢怠慢,左箫右掌,护住丽君 和自己。然后身形转动,左手连点两箫,右手连发两掌,四头猩猩各中了他一招。他内力自非丽君可比,两头中掌的猩猩被打得踉跄后退了五六步,差点倒地;两头中箫的猩猩则痛得乱跳乱蹿,口中吱吱怪叫。但它们浑身坚如钢铁,普通刀剑尚且砍它不入,要伤它谈何容易。这次被击中,非但没能吓住它们,反激起了它们的凶性,一齐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 两人立陷险境。黄浩既不能杀了这些畜生以伤和气,又要处处照顾丽君,竟被攻得手忙脚乱,应付不暇,危急中对丽君道:“君妹,你用百花步躲闪,看看如何。”两人在从百花谷到渔翁岛的航海途中研练过百花步,发现这步法正是戴云山神偷殷洋施展的那套步法,只是殷洋学得不全,不然当日比试轻功,黄浩如何能轻易胜他?丽君虽然还没经磨练,未登化境,但较之殷洋已胜过多多。 百花步果然神妙,一经施展,神出鬼没。丽君在四头猩猩中穿梭游走,游刃有余。她危险一去,黄浩也可应付自如,于是两人四兽在这片不大的场中酣斗了起来。 一旁观斗的秃顶老者看得又惊又愧,心想:“凭我一身功力,也只敌得住两头畜生,四头猩猩摆下的这个四象阵,自己连十招也走不满。这小子多大年纪,竟能在四象阵中支持这么久,看神态还很从容,刚才他只怕是有意让我了。”想到惭愧处,猛听一声惨嚎,一头猩猩已被黄浩击倒在地。 原来黄浩见四头畜生悍不畏死,击之不退,渐渐烦躁起来,心想这样纠缠下去,何时是了。于是运起六成内力的太阳神功,一掌重创了一头猩猩。他本意以为伤了一头便可吓退其它三头,不料适得其反,另外三头畜生见黄浩伤了它们同类,更加攻得急了。黄浩没奈何,如法施为,又伤了一头。 另两头猩猩这回给震住了,楞了一楞后,围在两头受伤猩猩身边跳脚哀鸣。黄浩听了不忍,后悔自己下手太重。正犹豫间,猛有声音遥遥传来,黄浩丽君听得明白,却是“看箭”二字。接着传来刺耳的锐啸,一条黑线电射而至。黄浩疾退两步,一支短箭正正插在黄浩脚前地上,只留箭尾在外。丽君一眼看出,那箭尾部中空,箭翎上还套着两个金色小环,心中不由一动,正想上前取那箭,陡见眼前一闪,一位黄衣老者从天而降。 从闻声到箭落地,再到人现身,这几下当真先声夺人。黄浩丽君知道必是南海尊者驾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四章 悲欢离合,最苦总关情 来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一身黄袍,身材魁伟,头发挽了个髻扎在顶上,腰上束了一条红带。黄浩丽君有些奇怪,这位尊者年纪怎么比他徒弟还小呢。 尊者咆哮如雷道:“哪里来的野娃娃?竟敢伤老夫灵兽!” 黄浩忙施礼道:“晚辈一时失手,伤了前辈灵兽,愿受责罚。” 尊者怒道:“责罚?责罚能治好老夫灵兽?” 黄浩也有些不悦道:“既如此,晚辈悉听尊者吩咐便了。” 尊者吼道:“好小子,你还不服气么?”说着闪电出手,朝黄浩当胸抓到。 黄浩错步横移,险险避过这一抓。正惊讶于尊者动作之快,陡听一声惊叫,顺着看去,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原来丽君已落入尊者手中! 黄浩不暇思索,抽出暖玉箫,一招春山列眉,朝尊者横扫过去。这是玉箫十八式的第十五式,虽不及后三式厉害,却也足可惊鬼泣神。孰料尊者身为一派宗师,竟不接招,却使出无赖手法,将丽君一带,往玉箫上送去。好在黄浩能收发随心,不然丽君已丧生在他箫下。 黄浩又惊又怒,厉声叱道:“你身为武林前辈,一派宗师,竟然如此无耻。两头畜生是我伤的,你有种找我,怎么欺负我妹子!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他骂时只是一时气愤,骂过后又觉不妥,这老家伙不通情理,将他骂火了,丽君岂不危乎险哉?赶忙闭了嘴,再不作声。 尊者仰天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可惜你却不能把这女娃娃骂出手去。”看了看丽君,摇头叹道:“这么娇嫩的女娃,只怕消受不住老夫一指头。老夫只需这么一捏,她两根肩骨就断了,嘿嘿!”作势往丽君香肩上捏去。 黄浩顿时没了主意,声音一软,求道:“前辈开恩,放了我妹子,晚辈甘愿束手。” 丽君惊呼道:“浩哥哥,不可以,不可以!” 尊者眼中露出一丝奇怪的色彩,一闪即逝,怪笑道:“老夫也不要你束手待毙,只要你给老夫磕三个响头,怎么样?” 若是平常他是前辈高人,给他磕几个头自无不可。但若是强迫,便是杀了他头,他也不会跪下去。可如今丽君在他手上,不低头又能如何?为了丽君,他必需屈服! “好,我给你磕头。”他说着就要跪下。 眼看黄浩痛苦而无奈的神色,丽君心如刀绞,珠泪横流,凄凄道:“浩哥哥,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呀!” 黄浩就要推金山倒玉柱拜下去,却听尊者正色道:“慢,你既如此为难,这头不磕也罢。女娃也暂时还给你,不过你可要护好了,再入老夫手中就不好说话了。”说着真个放了丽君。 黄浩又惊又喜,张开双臂抱住丽君。她看了尊者一眼,感激地道:“谢谢前辈!” 尊者摇手道:“先别谢,老夫放这女娃是有条件的。” 黄浩忙道:“前辈请讲。” 尊者道:“看你伤老夫灵兽的掌力极为霸道,只怕当真有些意思。你以全力接老夫三掌,接住了,伤灵兽一事便算了结。否则,那也不用老夫说了。”言下之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黄浩知道他功力通玄,能否接他三掌,尚在未知之数,但他没有选择余地,于是道:“晚辈勉力一试便了。” 南海尊者也不作势,随手拍出一掌,看样只用了五六成功力,黄浩也以五六成功力迎去。掌力甫接,势均力敌。黄浩正以为不过如此,忽然又一股大力涌到,将他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方站稳。黄浩这才暗呼厉害,心念未已,又一股更大的力量涌来,再次被推得后退了几步,险些坐倒在地。 尊者这招有个名堂,叫“阳关三叠”,一掌推出,掌力分三次发出,一次比一次强。这是他平生绝技,轻易不用。 黄浩吃了这个亏,再不敢小觑,第二掌准备以八成掌力应对。 南海尊者见自己六成功力的一掌只把对方推得后退几步,也不由暗暗称奇。于是对这少年另眼相看,第二掌便加了一成力道。要用到七成内力,这在他而言,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然而,他哪能料到,他七成功力的一掌却抵不住黄浩八成功力,相较之下吃了小亏,非但退了一步而且气血浮动。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好胜之心油然而生,略一调息,运足十成功力道:“小娃娃,你准备好了,老夫要以全力发掌,你也不可保留。” 黄浩闪身避让道:“晚辈不敢!” 尊者道:“你害怕了么?” 黄浩心道:我若说不怕,势必要和他比拼内力,说不定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若说怕,岂非坠了师门志气!一时踌躇难决。 尊者见他不答,大笑道:“你既打不定主意,便好好想想。老夫有事待办,不能久等,这一掌留待明天再决吧。”说罢拔起地上小箭,头也不回地去了,眨眼不见踪影。 黄浩丽君走遍整个岛屿,连茅草屋也没发现一间。看看天色已晚,两人无处容身,只好坐在一株大树上过夜,待天明再作道理。 子夜时分,两人尚无睡意。夜风中突然飘来一缕声音,丽君细听,是对面山头上飘来的,那声音似歌似哭:“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 黄浩讶然道:“这不是东坡居士悼念他亡妻的词么?是谁深更半夜的在这孤岛上吟唱呢?” 丽君叹道:“是啊!只怕这人也有许多伤心事。你听这声音多么伤感,多么凄凉!”正说着,又听那声音道:“小翠啊,今日此时是你生日,为夫在此为你遥祝,愿你泉下有知,不感寂寞!” 丽君听了,心头一热,下意识伸手去摸头上那支凤钗,好好在秀发上插着。正要取下来,却听黄浩道:“君妹,这是尊者,我们快去。”丽君拉住他道:“如此静夜,一个怀着孤独悲伤心情的人悼念他的亡妻,这人就算十恶不赦,我们也不应去打扰他。何况,只要倩姐姐在这岛上,我保准明天能见到。” 黄浩见她说得如此肯定,以为她有重大发现,问她又只笑不答,只得装着一肚子疑问等天明。 第二天,两人一早到了原来的地方,尊者带着他的徒子徒孙已等在那儿。黄浩丽君一到,尊者便大呼小叫了起来:“娃儿,准备好了?开始吧!” 黄浩苦笑道:“前辈,我们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么?” 尊者大怒道:“臭小子,你以为你能伤得了老夫么?”扬掌要劈,却猛听丽君喝道:“赛罗成阮竟!”他一愕,扬起的手停在空中,惊讶地盯着丽君,问道:“女娃娃,你刚才叫什么?” 丽君慢条斯理道:“我在叫赛罗成阮竟。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尊者突然有些激动道:“女娃儿,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听我师傅说的。” 尊者神色有些紧张道:“你师傅是谁?” “百花仙子。” 尊者脸现迷惘之色,失望地道:“百花仙子?那是谁?” 丽君大声道:“她老人家尊讳英姬。” 尊者疯了般跳起来,声音颤抖道:“她是不是有个外号叫俏凤凰?” 丽君哎呀一声,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尊者忽然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小翠,小翠,原来你尚在人世!”然后转向丽君,声音温和而又迫切地道:“孩子,你师傅在哪儿?快带老夫去见她!” 丽君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师傅不见外人,尤其是男人 。” 尊者笑道:“但她一定肯见我!” 丽君瞪他一眼道:“我才不信呢!凭什么一定肯见你?” “因为我便是赛罗成阮竟!” 丽君上上下下看了尊者一遍,连连冷哼道:“你骗人也不怕牙齿痛!” 尊者急了道:“老夫不骗你,老夫真是阮竟。你既是小翠的徒儿,定然知道赛罗成有一道令符是不是?” “不错,但这与你何干?” 尊者抖抖索索从袖子中掏出一物,托在掌中道:“孩子,你看看这个。” 正是那支箭尾中空,箭翎上穿着两个金环的小箭。丽君故作惊讶道:“咦,这东西怎么到了你手上?” 尊者急道:“它本来就是老夫的呀!” 丽君故作沉吟道:“这就怪了,我师傅说我师公七十年前便已去世。就算他还在人世,也该九十岁了呢,你看样儿不过五十多岁,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呢?” 尊者连珠炮般道:“老夫今年正是九十岁。七十年前一役,老夫孤身追踪阴阳判,在一秘洞内与他激战一日一夜。他虽毙命,老夫也重伤昏迷。醒来爬出洞后,为人所救,才知自己在洞内昏迷了三天三夜。后又养了半个月伤,才出来找你师傅。但是迟了,听人说,你师傅以为老夫与阴阳判同归于尽,伤心之余南渡出海了。老夫驾了一叶扁舟在南海上漂流了几年,找了不下数十个岛屿,也没见到你师傅,以为她已葬身大海。老夫伤心绝望之余,也不作出世之想,便在这岛上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一甲子。想不到垂暮之年还能见到你师傅,老天真正待我不薄。好孩子,快告诉老夫吧,你师傅到底在哪儿?”说着说着,向丽君作起揖来。 丽君闪身不迭道:“这么说来,你还真是我师公了!”拥身拜倒在地道:“师公,君儿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尊者大喜,抢着扶起丽君道:“好孩子,乖孩子,这个头不磕也罢,只求你快些带师公去见你师傅。” 丽君撅着嘴假装不高兴道:“师公,您老人家好狠心!君儿到了您这儿,尚未见到倩姐姐,水都没喝一口,肚子饿得咕咕叫,您便要逼我走了。君儿偏不走!” 尊者一拍脑袋,自骂道:“是师公高兴得糊涂了!我这就去准备,你们随他来吧。”说着指了指秃头老者,便孩子般蹦蹦跳跳去了。 黄浩叹道:“情之一字,真有如此魔力!” 丽君笑道:“师傅与师公正合了秦观的两句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黄浩又问道:“君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你师公的?” 丽君道:“昨天看了那支箭,我已心里动疑,只是还不能确定。昨晚听了他在山顶呼唤小翠时,我已确知他是师公了,今天不过故意逗他老人家玩玩。”说着,从头上拔下那支凤钗,递给黄浩道:“你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黄浩当初从吴大山手上接过这支凤钗时,并未细看,现在细细一看,恍然大悟道:“原来小翠是你师傅的小名!” 说话间,两人跟着秃头老者进了一片林子,林中全是参天大树。秃头老者带着他们在一株数十人合抱的大树前停住,然后在树身上摸了摸,树身突然洞开。黄浩丽君心道:“难怪找不到你们。” 洞内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大厅,厅内灯火通明。厅中央站着一人,一袭绿衫曳地,正是他们万里迢迢要找的倩倩。丽君欢呼一声,猛扑过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当晚丽君与倩倩同处一室,自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两人互诉衷肠,一夜无寐,丽君方知倩倩别后情形。 原来倩倩的外祖是南海尊者的记名弟子,南海尊者三个月前履足大陆,知道了倩倩的遭遇,要带她上渔翁岛。倩倩出家心坚,不肯答应。南海尊者脾气本就古怪,也不管倩倩肯不肯,挟了她强行带走。他武功既高,又久处南海,不免有些自大。但他爱武成癖,知道强行带走倩倩,必有武林人物过问,因而留了几个徒孙等着。若有人胜了他几个徒孙,武功自然不错,便可引他上岛,用意只不过想见识一下,看武林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高手。就这样将黄浩引上岛来,让尊者意想不到的是,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爱侣竟因此有了下落。倩倩也因祸得福,非但双臂痊愈,功力复原,还学了一套南海剑法。 南海尊者自从有了爱侣消息,急不可耐,第二天逼着黄浩丽君带着他和倩倩前往百花岛。 一路顺风,数日后到了百花岛。循老路而进,到了谷中,几人无心欣赏奇花异卉。丽君领着几人穿过花阵,直奔孤月轩,老远便欢呼道:“师傅,您看谁来了?” 英姬早已听出谷中来了人,而且有数人之多,听到丽君的声音便道:“是君儿么?你怎么不遵师训,带这么多人到孤月轩来?” 丽君顽皮道:“师傅,君儿没法啊,这人是你非见不可的!” 英姬微愠道:“你到底带了谁来?” 丽君抢先进了门,一伸舌头道:“一个是浩哥哥,一个是倩姐姐,还有一个是南海尊者。” 英姬怒道:“南海尊者是什么东西,怎能让他进到我这孤月轩?叫他快滚!” 这时阮竟已到门口,颤声道:“小翠,小翠,是我啊!” 英姬一窒,一见南海尊者,身子晃了晃,道:“你,你是……” 阮竟老泪纵横,激动非常道:“我是阮竟啊!” 英姬浑身一颤,往前一个踉跄,口中喃喃道:“阮郎,阮郎,果真是你么?” 阮竟急上前扶住英姬,两人竟不顾小辈在场,抱头相拥而泣。几十年相思之苦,这一刻才得以补偿。虽然这一刻来得太迟太迟,但有情人终究在这天涯海角相聚了! 黄浩三人退出门外,心中都为两老庆幸。 喜事临门,百花谷中自有一番热闹,不必细表。 人逢喜事,时日似乎也过得快些,晃眼就过了十天。这十天中,英姬给丽君细细讲解了刀谱和轻功要诀,又解了黄浩阵图方面不少疑难。阮竟更是高兴,传了丽君一套剑法,又替倩倩打通了三关,使她功力大进。他还将他的秘术移穴功和阳关三叠传了黄浩。 晃眼又过了数天,黄浩屈指一数,出海已三月有余,与静玲分手则已近四月,返航尚需十数日,到官桥时,五个月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正打算与丽君商量告辞返航,英姬倒先把他们三人招了去道:“君儿,你们出海时日已久,为师该教的也都教了给你,你们当回去了。” 丽君急道:“师傅,君儿舍不得你,君儿不回去。” 英姬摸着她的头道:“傻孩子,你们小小年纪,难道就陪着为师终老海外?为师与你师公年逾古稀,再也不作他想,只愿在此颐养天年。你们有你们的世界,这时正该去闯荡江湖,干出一番事业,才不负为师的一番教导苦心。” 丽君跪下道:“师傅既如此说,君儿也不好留了,只求师傅让君儿多呆些时日,好服侍师傅几天。”说罢看了黄浩一眼。 英姬看在眼里,柔声道:“君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迟走是走,早走也是走。听为师的话,明日便去吧。你若有孝心,只需三两年来看为师一次也就是了。” 丽君扑在英姬膝上,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阮竟也对倩倩道:“倩儿,师祖当初接你来时,原是一番好意,如今看来,你还是随他们回去吧。” 倩倩想到回去后,黄浩丽君静玲一修三好,自己夹在当中,无非徒添烦恼,与其孽缘难了,不如远避海外,斩断情丝。于是秀目含泪,毅然道:“师祖,倩儿愿在这里侍奉您两 位老人家。您老人家若逼我回去,倩儿回去后重又落发为尼!”说时幽幽看了黄浩一眼。黄浩心中又痛又惭,默默将头垂了下去。 第二日,二人辞别两位老人和倩倩,同了周老汉回航。 来时三人,去亦三人;来时满怀希望,去时尽是离情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五章 冒名顶替,无意惹祸事 一路顺风,刚好十天登陆。 黄浩丽君送周老汉回家,远远见他家门前高悬着一面招魂幡。老汉心中着慌,跌跌撞撞往家门奔去,边喊道:“孩子他娘!小海!” 门内出来一人,双目无光,双手在空中乱舞,哭喊着道:“孩子他爹,你可回来了!” 老汉上前扶住,问道:“孩子他娘,你眼睛怎么啦?” 老婆婆干哭道:“孩儿给那帮天杀的害死了,我的眼睛也哭瞎了。”老汉一听,如雷轰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黄浩大惊,忙替他推摸拿捏。老汉醒来,捶胸顿足大哭。黄浩情知他们受自己连累,心情沉痛之极。想起摩云手姚刚阳奉阴违,竟然向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下手,不由怒火中烧。 他和丽君一商量,将身上剩余银钱全给了周老汉,然后径奔周三霸家。 他们本是去找姚刚,到周三霸家才知道,姚刚早已离开。二人再一打听,知道姚刚在官桥,而他们又正要去官桥与静玲相会,于是连日赶去,先在镇上各家客店找了一遍,没见静玲踪影。黄浩掐指一算,再过两天才满五个月,也许那时才能与静玲相会,心想正好料理了姚刚的事再说。 两人打听清楚,径直来到镇东一家大户门口,在门外大声呼喝道:“姚刚,滚出来!” 姚刚果然从门内出来。他一见黄浩丽君,忙双手抱拳,满脸带笑道:“黄少侠……”才叫了一声,被黄浩当胸抓住。 黄浩切齿道:“你这个阳奉阴违的无耻之徒!” 姚刚满脸不解之色道:“少侠,你这是……” 黄浩恨声道:“你亲口答应照应周老汉家,却又出尔反尔,待我们离去,便杀了周小哥!” 姚刚突然仰天大笑道:“可笑啊,可笑!” 黄浩怒道:“可笑什么?” 姚刚凛然道:“我姚刚虽非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也不屑做这等事。” 丽君道:“听你口气,莫非这事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我说了你们会信么?” “你且说说看,也许我们会信。” “没什么也许不也许。信,我便说;不信,我又何必说?无非一死而已,我姚刚倒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姚刚决然道。 黄浩放了他道:“我再信你一次,说吧!” “你们一出海,东家便找了我去,要我暗中下手杀了周家小哥。东家于我有恩,他要我做的事我本不该推辞。但我既已答应了你照顾他们一家,又怎能言而无信!两天后,忽然听说周小哥已死,心知是东家所为。姚刚不耻他的为人,于是辞了护院之职,到官桥另谋生路。” 黄浩方知自己错怪了姚刚,忙谢罪道:“黄浩鲁莽,错怪了姚英雄,这里赔罪了!” 丽君道:“只是害得我们又要回头去找周三霸算账。” 姚刚道:“两位找他也不用回去了,他这两日可能会去朱砂镇。” 朱砂镇位于两广交界的云开大山下,是两广绿林魁首小孟尝耿光的居家之所。下月初五是耿光的五十大寿,他准备大宴宾朋,并在寿辰那天为女儿耿小曼比武招亲。两广、云贵和福建武林道,无论白道黑道,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凑凑热闹,更有不少少年俊彦将去参加比武。 丽君想,今日是十五,玲姐姐后日若不来时,再去朱砂镇尚不为迟。于是与黄浩告别姚刚,在客店苦等静玲。 两日时光晃眼便过去了,丽君想起静玲分手时说的话:“若我五个月内未返官桥,请君妹和浩哥速往云南会我。切记,切记!”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她提出要往云南一路迎接静玲,正好途径朱砂镇。黄浩自然没有异议。 路上不断有武林人物西去,显然都是去朱砂镇的。丽君人太漂亮,一路招来不少武林人物注目,这使她心烦得很。于是故事重演,女扮男装,仍置了一袭白衫穿上,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与黄浩相互映衬,难分轩轾。 早行夜宿,一路无话。 到朱砂镇那一日,正是初五。 他们找了家客店落脚,便径朝小孟尝耿光家走去。耿光家是镇上最大的一户,不需问便找到了。 到了大门口,黄浩才想起,自己与耿家既无因缘,手上又没寿礼,总不能硬闯进去。正为难间,左边来了几人,为首一位虬髯大汉,正是鹫峰山的吴大山,后面几人挑着担子,看样是寿礼。 黄浩丽君大喜,迎上去拦住吴大山。吴大山也看见了黄浩丽君,他高兴得大喊大叫,扑上前抱住黄浩,问道:“好兄弟,你们几时从南海回来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黄浩道:“吴大哥,一言难尽,你能不能缓一步进耿家,先和小弟到这酒店坐坐?”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酒店。 吴大山连道:“好啊,好啊!”于是几人进了那家酒店。 黄浩将南海之行简略说了一遍,只听得吴大山惊叹不止。丽君又将这次西来迎接静玲,寻找周三霸的目的说了。黄浩接上道:“小弟正愁没法进耿家门,吴大哥来得正好,我俩跟着你进去。”于是两人扮作吴大山的随从,跟着混进了耿家。 一进门,黄浩不禁傻了眼。院子里人山人海,房前屋后,正厅偏房,游廊天井,到处摆满了酒席,少说也有七八十桌。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忘了向姚刚问及周三霸的外貌特征,这里又是人地两生,怎么去找周三霸?正没奈何处,丽君碰了碰他手臂道:“浩哥哥,随我来。” 黄浩知丽君精灵古怪,必有发现,便与吴大山告了辞,跟着丽君挤到一个角落。丽君凑近他耳朵轻声道:“这里人太多,周三霸我们又不认识,也不好乱问。我倒是有个主意。”黄浩大喜,敲着自己脑门笑道:“我这脑瓜太笨,到底是君妹聪明!” 丽君被心上人一赞,娇靥通红,心里甜滋滋的,口中却嗔道:“浩哥哥,你取笑我,我不说了。” 黄浩急道:“为兄不是取笑,是真心话。君妹快说,你再不说,我要急死了!” 丽君这才道:“我们到收礼处一问,看安排他在何处住宿,便可找到了。” 果然一下就问到了,两人决定晚上再去找周三霸算账。于是安下心来,缓步踱入人丛中,准备找个空位坐下,吃他一顿再说。但席位多已坐满,便继续一路往里挤去。一直挤入正厅,迎面走来一人,朝他俩道:“二位莫非西川双侠?” 黄浩正要答话,丽君抢上前道:“正是。” 黄浩瞪了她一眼,眼神分明怪她胡闹。丽君伸了伸舌头,黄浩无奈,也只好由她。 接引的那人满脸堆笑道:“二位快随小人来。”带着他们往东首一席走去。那一席已有八人在座,正好空着两个位子。那人把他俩让到位上,向先在座的八人介绍道:“这二位是西川双侠,你们多亲近亲近。”有七人抱了抱拳道:“久仰久仰。”口说久仰,神色间哪有久仰之意,显见是虚应故事而已。唯下首一位红衣姑娘起身道:“原来是两位王兄,我们虽同处一川,却无缘会面,今日得见,小女子深感荣幸!” 两人本是冒牌货,到这时方知自己冒充的西川双侠姓王。丽君还礼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是……” 红衣姑娘尚未接话,她旁边那位青年抢着道:“她便是鼎鼎大名的四川唐家三小姐!” 四川唐家鼎鼎大名不假,但唐家三小姐又哪有什么名头?丽君装作恍然道:“原来是唐家三小姐,失敬,失敬!在下幸何如之,能得一见小姐芳颜!” 那位三小姐朝丽君甜甜笑了笑,又朝她身旁青年妩 媚一笑道:“张兄谬赞了。”那姓张的双眼邪邪地盯着三小姐道:“三小姐风姿绝代,谁见了谁不赞?”这人长得其实也算英俊,但丽君见了他眼神,听了他说话语气,只觉厌恶之极。 尚未开席,同桌正交谈间,方才引黄浩丽君入席的那人匆匆朝这桌走来,后面跟着两人,年约二十五六,各人背插一剑,满脸怒容。带头那人指着黄浩丽君道:“就是这两位客人。” 后头跟着的两青年中较高的一位怒问道:“两位何故冒在下兄弟之名?” 丽君心中一惊,暗道:糟糕,真的西川双侠来了。西洋镜当场拆穿,任她丽君机变百出,这时也束手无策。 黄浩埋怨地看了丽君一眼,但事已如此,怪亦无用。何况丽君此时满脸窘迫,黄浩更不忍出言相责,只好抱拳赔笑道:“在下兄弟顽皮,冒用两位朋友之名,大是不该,在下这里赔礼了!” 刚才发话的那位又道:“说得轻巧!一句‘赔礼’便没事了?人家还道西川双侠如此好欺负!” 同桌的有几人起身相劝,另有几人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巴不得真的西川双侠将两个冒牌货教训一顿。唐家三小姐对丽君颇有好感,说话多偏向丽君。 黄浩问道:“那么两位要怎样?” 那青年道:“你们既冒西川双侠之名,手底下总该有几下。不然,武林朋友还以为西川双侠只是两个吃白饭的小混混。你们若赢了我们,我们这西川双侠的名号也不要了;如若败了,得当众向我们磕头赔礼!” 黄浩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极力忍住,丽君早沉不住气了,抢着道:“哼,你以为西川双侠的名号很了不起么?姑……小爷若不是一时高兴,你把这名号送我,我还懒得要呢!”她这时是男装,所以自称小爷。 西川双侠闻言大怒,厉斥道:“好小子,今日不教训教训你,谅你也不知道西川双侠的厉害!” 丽君哪肯示弱,双方剑拔弩张。正一触即发之际,围观人丛突然分出一条巷来,巷内健步走来一人,年约五十,精神矍铄,红光满面,正是威震两广义传四方的两广绿林魁首小孟尝耿光。 他哈哈朗笑道:“今日是老朽贱辰,大家都是好朋友,双方若有什么过节,能否看老朽薄面,放过今日再说?”他尚不知双方因何争执。 听西川双侠将黄浩丽君冒他们名号的事说了,耿光朝黄浩道:“小友是哪位高人门下?” 黄浩躬身道:“在下黄 浩,师尊久不问世事,不便相告,望前辈见谅!” 黄浩报名时,丽君留心了一下众人神色,见众人多无动于衷,连那耿光亦然,知两广尚不知黄浩之名。唯独跟在老者身后一人年约二十四五,身材高瘦,面皮白净,似久病方愈,听了黄浩自报名号时,浑身一震,眼露喜色,随即一敛,嘴角抽搐了一下,眼色立转狠毒。丽君心神震动,便对这人留意上了。 耿光见黄浩不肯说出师门,以为他师傅不过无名之辈,不好意思在这场合说出来,为了要混顿饭吃,只好盗用他人名号,于是拈须微笑道:“老朽贱辰,无以招待宾朋,一餐便饭,不成敬意,凡来者,老朽无不欢迎,小友请随老朽来。” 这耿光确也不愧小孟尝之称,明知黄浩丽君乃吃白饭的无名小辈,还是如此客气,众人不由暗暗佩服。他将黄浩丽君安在西首一席,自己与跟在他身后的那青年坐到了主人席上。黄浩丽君知道耿光将他们当成了小混混,也懒得解释,欣然就座。 宴席开始,众人喝酒吃肉,猜拳行令,热闹非凡。丽君坐的位子正对耿光身边那青年,见那青年不时停箸瞪视黄浩,眼中尽是嫉恨之光。她十分不解,便示意黄浩。黄浩见了也不知所以,只觉这人面生得很,不知何以老看自己,而且眼光古怪。既然猜不透,干脆不理他,埋头一心吃喝起来。 众人酒醉饭饱后,都闹哄哄往比武场拥去,黄浩丽君也随众人进了场。场中央是一个三丈多高,十丈见方的比武台,台中靠后摆了几张八仙椅,椅上坐着几位老者,中间一位正是耿光。她身后站着一位二十上下的姑娘,一身紧身服,衬得她曲线分明,体态婀娜,娇艳中隐隐透着一股英气。这便是耿光的掌珠耿小曼。那些欲入东床之选的少年英雄,眼光齐刷刷投到了耿小曼身上。 耿光见场中人已满,起身走到台前,团团一揖道:“老朽耿光,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年已二十。今日借老朽寿诞,比武选婿,凡武林中少年未婚者,均可参加比试。比武可自行选定对手,不分场次,但须点到为止。最后获胜者,小女还要亲自一试,通过了便算定了亲。下面比武开始,哪位少年英雄先上?”耿光说完,回到椅边坐下。 台下嘁嘁喳喳交头接耳起来,一时无人上台。过了片刻,东南角上一条人影纵身而起,朝台上跃去。谁知这人一跃只堪堪头齐台面,身子却上不去。他情急之下一伸双手,刚好搭住台沿,这才翻身上了台。台下一阵轰然,有的起哄,有的叫好。原来这台三丈多高,却无梯子可上,轻功寻常者决然上不去。这也是耿光一番苦心,免却许多无谓的比试。 刚上台的少年约摸二十一二年纪,生得虎背熊腰,却有点愣头愣脑。许是为耿小曼美色所迷,忘了自己轻功不佳,这一跃差点丢了大人,这时被台下一哄,微黑的脸上一阵涨红。他刚站定,西南角上也一条人影跃起,朝台上落去。这人轻功高明得多,也许是故意卖弄,竟然跃得比台面高出三四尺,然后稳稳落在台上。这一手看得台下采声雷动,台上几位老者亦点头以示赞许。这青年显然为自己这一手自豪,顾盼之下,神采飞扬,朝四周微微抱拳,以示答谢。 先上台的青年又羞又怒,后来青年才一站稳,他也不礼让,跨上两步便动上了手。后来青年有些瞧他不起,见他单掌朝胸前推来,只随意一挥掌封了出去。这一下吃了大亏,先上台少年轻功虽差,内力掌功着实不弱,加之他挟羞愤出手,实是势不可挡。后上台青年乍接之下知道不妙,变招却已不及,亏他应变神速,利用自己轻功之长,急借后跃之势消解对方掌力,才免于受伤。但他跃退时用力过猛,一下离了台沿四五尺,返回台面已不可能,只得飘落台下,这就等于输了。 比了一个多时辰,台上走马灯般换了二十多人。这时站在台上的正是适才坐在唐家三小姐身旁的那个姓张的。他已打败了西川双侠王氏兄弟和另一个对手,再无人敢上台斗他。他神色甚为得意,还不时以邪邪的目光看着耿小曼。 丽君对他本就厌恶,见他刚才讨好唐三小姐,现在又盯上了耿小曼,知他若不是无耻之徒,也必是个朝三暮四寻花问柳的无行家伙,心中这个气可就大了,见许久没人上台,早就急了,想只有自己上去把他打下来。她明知黄浩会拦阻,于是悄悄离开黄浩,钻到台边,神不知鬼不觉上了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六章 比武招亲,丽君竟忘形 台下众人只见台上突然多了一人,却不知他如何上去的。耿光也没留意,待他看清是丽君时,不由有些惊讶,心想:这不是两个吃白食的少年中的一个吗?他上来干什么?他怎么上来的?他这里心念未已,台上两人已交上了手。 丽君早看出这姓张的武功邪异,所以不与他正面交手,只以百花步和他周旋。 不说丽君与姓张的交手,且说她这一上台,却牵动了台下几个人的心。黄浩本与丽君站在一处,专心看台上比武,没想到丽君会悄然离开,更没料到她会突然登台,待到发现时,只有在心里连呼糟糕。 唐家三小姐对丽君印象极好,这时见丽君上台,心里居然有些酸酸的。 西川双侠见丽君在台上,大是气恼,心想你这吃白食的也来比武,岂非有辱我们这些武林后起之秀!他们也许是败昏了头,倒不想想丽君能于不知不觉中登上高台,这份轻功已足可惊人。 再说丽君一开始便展开百花步,不与姓张的交接。她这百花步在渔翁岛时用来对付过四只大猩猩,早已练得纯熟,较之殷洋更胜十倍,这时展将开来,真个神鬼莫测,直把姓张的弄得眼花缭乱,难辨东西。 丽君见时机已到,配合百花步,以掌代刀,使出初学成的鸳鸯刀法,不过数招便将姓张的迫到了台沿。接着错步闪身,刷刷刷,又是连环三掌,生生把姓张的从台上逼了下去。台下霎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丽君本是一时气那姓张的不过才上台的,这时不由志得意满,两眼顾盼生辉,全忘了这是比武招亲,非但不赶紧下台,反而走到台前朝台下抱拳朗声道:“还有哪位朋友上台指教?”后来上来几人都被丽君一一打下了台,就再也没人上来了。待她省起这是比武招亲要下台时,已经迟了,台上几位老者上前将她拥到耿光身边。她这时既不能用强,又不能明说,只得将心一横,走一步看一步了。 耿光问道:“少侠贵姓?” 丽君笑道:“晚辈张钧,年方十八,祖籍浙江,无门无派。”她知耿光必有后问,索性一并答了。 耿光也笑道:“少侠果然好人品,好功夫,适才身法、步法、掌法,皆老夫见所未见。”他顿了一顿,转向耿小曼和台上另几位老者道:“只可惜刘世侄不在,不然正可与张少侠一较短长,却不知他为何失约!”说时语含无限惋惜,眼中尽是失望神色,连耿小曼亦然。丽君心中了然,这父女俩原本已有人选,并约定由这人最后上场,却不知这人因何临时失约。明白了这点,丽君本该高兴,正好借故推辞,不料她犯了小性儿,心想如若我真是男儿身,便算是你的准女婿了,你却心里还在想着别人,我倒偏要留下来会会那人,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她正沉思默想,又听耿光道:“既然无人挑战,张少侠自是最后人选。按规定小女还须试你一试,少侠意下如何?” 丽君此时主意已定,点头道:“请姑娘上场吧。” 耿小曼眼见面前这少年无论武功人品都是上上之选,而她对她爹爹那位刘世侄本也不甚了解,这时见他失约,心想也怨不得我,于是将一腔情意放到了丽君身上。最后一试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很快便结束了。 耿光笑容满面道:“小女既已同意,少侠以何作为文定之物?” 丽君身上更无他物,只那一支凤钗因女扮男装取下揣在怀中,这时拿了出来,交给耿小曼。她想,反正到时我要收回,就算暂时寄存在你处。忽而又想,我还是要样东西作抵押更好,于是道:“晚辈一时尚不能来迎娶,只怕时日一久,无以为凭,老伯能否也给晚辈一样信物,日后好作迎娶凭证?” 耿光一眼见了丽君给耿小曼的凤钗,心头剧震,方知丽君大有来头,不由暗喜。一听丽君要信物,忙对耿小曼道:“曼儿,把你那块万年温玉给了张少侠吧!” 耿小曼从贴胸处取出一块大仅盈握的玉来,万般娇羞地递给丽君。丽君身为女人,见了她这等模样,也不觉砰然心动。 耿光带了她俩走到台边,对台下道:“诸位朋友,这位张钧张少侠便是老夫快婿了,日后有赖诸位多多扶助。”台下轰然叫好。 好个丽君,竟然满脸笑容,春风得意。台下黄浩急得连连跌足,满脸愁容。丽君虽然看见,却视如不见,也不与黄浩招呼,同了她那“老丈人”和“媳妇儿”扬长去了耿家。 黄浩垂头丧气到了客店,心里一个劲抱怨丽君,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到晚上偷进耿家,找到丽君再作道理。 二更时分,黄浩起床穿戴停当,正要出门,门上传来轻微敲门声。门一开,一条人影猛扑到他怀里。房内尚没亮灯,一片黑暗。初时他给吓了一跳,但人一入怀,便知是丽君,还没开口,丽君以进为退,先发制人道:“浩哥哥,我没听你的话,惹你生气了,你骂我吧。” 黄浩本要责备她,这时反倒笑了,道:“你明知道我舍不得骂你,落得故作大方。我且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丽君道:“我只不过看着那姓张的有气,但后来,后来……” “如今弄到这个地步,你打算怎样收场?莫非你真要去做那女婿?”黄浩打断她道。 丽君扑哧笑道:“做做女婿也满不错呢!” 黄浩在她鼻上刮了一下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丽君撒娇道:“浩哥哥别急嘛,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我这不是出来了?我们还是先去解决了周三霸那恶贼,耿家的事然后再说吧。” 黄浩一想也对,便同了丽君来到周三霸宿处。丽君要破门而入,被黄浩阻住道:“还是将他引到野外动手为宜。” 丽君在外等着,黄浩跃上屋顶,揭开一片屋瓦往下看去,见一四十来岁中年人,鹰钩鼻,脸色阴沉,正在脱外套,贴身露出两个精制皮袋。他小心翼翼取下一个挂在床头,正准备取第二个,忽听屋上有轻微响动,紧跟着一物击下,忙闪身避过,然后一掌护胸,一掌护头,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黄浩见已将人引出,假装仓皇逃跑,那人果然追来,很快出了镇。约摸又跑了两三里地,黄浩突然停步,返身以待,那人反倒愕了一愕。 黄浩喝道:“你是周三霸?” 那人阴恻恻道:“是便如何?” 黄浩恨声道:“你在金井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周老汉一家与你何仇?你竟置他儿子于死地,害得他妻子瞎了眼。在下今日既要为周老汉报仇,也是替百姓除去一害!” 周三霸仰天狂笑道:“小子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暗中抓了一把毒沙,突然向黄浩撒去。其实黄浩在屋顶上看他慎重取袋的样子,便猜想里面是什么歹毒暗器,早就有所提防。周三霸手才扬起,他已闪过一边。 周三霸再探手时,后面风声飒然,背上啪的中了一掌,被打得口吐鲜血,扑倒在地。原来适才丽君一直跟在周三霸身后,不过没现身。她正要上前再补一掌,但手才抬起,却又惊叫道:“浩哥哥,快闪!” 黄浩闻声知警,倏的回过身。一条人影闪电般朝他出手,一出手就是连环三剑。丽君比他更快,已抢在黄浩身前。但因太过仓促,只挡住对方两剑,第三剑竟将她头巾削落,一头青丝顿时如瀑布般泻在肩上。 丽君和那人各自一呆,一个惊问:“你是女的?”一个怒道:“果真是你!” 月色虽朦胧,黄浩仍看得分明,方才出剑袭击自己的,正是白天跟在耿光身后的那位二十四五年纪,身材高瘦,面皮白净,似久病方愈的青年。 丽君拔出鸳鸯双刀怒斥道:“鼠辈无耻!” 那青年似没 听见,自顾自道:“奇怪,你既是女儿身,怎么又去做耿世伯的女婿?这不害了小曼妹子!” 丽君一怔,问道:“你姓刘?” 青年木然点了点头,没做声。 丽君大叫道:“好啊,原来是你!本姑娘正要找你较量较量,正愁找不着,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来来来,本姑娘领教领教你的剑法。”她知道对方剑法厉害,偏不肯示弱。 姓刘的青年一愕,他眼看着丽君,手却指着黄浩道:“我不与你动手,我只找他!”说完将视线转到了黄浩身上,而且现出了白天所见的那种嫉恨的光。他对黄浩喝道:“黄浩,今晚我与你就在这儿一决生死!” 黄浩莫名其妙道:“阁下莫非找错了人?” 姓刘的怒道:“我找的就是你,如何会错!” 黄浩不解道:“在下自忖与阁下从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何过节,为什么要生死相搏?” 姓刘的怒气冲天道:“你别只管问问问!等你死后变了鬼,到阎王那儿去问吧!”说罢振剑抢攻。他剑法甚是厉害,一剑能抖出九朵剑花,这在剑道中已臻极高境界,较之静玲竟毫不逊色。 黄浩一念轻敌,险些吃了大亏。对方出剑之快,迅逾闪电,一得先手,连连抢攻。黄浩一时缓不过手来,被逼得急退了数步,方始抽出暖玉箫。玉箫在手,豪气顿生,玉箫十八式一经展开,堪堪挡住对手的狂攻。他越打越感心惊,暗忖:“这人是何路数?使的又是什么剑法,竟然这般厉害?我原以为,玲妹的剑法堪世无匹,殊不知这人剑法丝毫不在玲妹之下。可见学无止境,决不可小瞧了天下武林!” 丽君见那姓刘的青年剑剑狠辣,招招欲置黄浩于死地,便如有不共戴天之仇,心头不由一阵发寒。她情知黄浩心怀仁恻,未尽全力,仍捏了一把冷汗,生恐他一时失手,为对方所伤。她更为那人的剑术所震惊,忖度若是自己,仗着百花步,配合尚不纯熟的鸳鸯刀法,或可战个平手,至于获胜,那是想也休想。她想提醒黄浩不可手软,又恐他分神,为敌所乘,所以不敢开口,只在一旁暗暗着急。 黄浩使完第十五式春山列眉,对方已全数接下。自他出道以来,能全数接下玉箫十八式中前十五式的,这是第三人。第一人是静玲,第二人是扬威。他起了怜才之念,不愿施展最后三式,重又从头开始,只是稍加了内力而已。谁知他一加内力,对方立显不支。但那人毫无惧意,仍然有进无退,形如拼命。黄浩见这人不知进退,于是在第五招玉带围腰时更加了一分力道,登即把对方长剑磕出外门,第六招飞鸟投林连绵使出,直点对方腹部气海穴。气海穴是人身要穴之一,中者轻则残废,重则丧命。黄浩并非要取他性命,只不过想将他迫退,让他自动认输。不料那人不顾死活,既不撤招自救,也不移步闪身,却将被磕出外门的长剑横扫过来,要与黄浩同归于尽。 黄浩当然不会与他性命相搏,见他这种拼命打法,心中不觉有气,一招飞鸟投林尚没使满,倏改飞花碎玉,又加了一成内力,径往对方长剑上绞去。箫剑相交,铮的一声,一把精钢长剑被黄浩内力震成十数截,对方手中的剑柄也脱手飞得不知去向。再看那姓刘的青年,右手虎口裂开,鲜血涔涔,脸色苍白可怖,眼神中透着恐惧、绝望、嫉恨,整个人呆呆站在那儿,既不言,也不动。黄浩见了他这样子,心中气早已消了,倒有些不忍,不由问道:“朋友到底因何与在下拼命?这中间莫非有什么误会?”姓刘的突然将双手在空中乱舞,狂喊道:“姓黄的,你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吧!”黄浩越发不解,仍温言道:“朋友不妨把事情说明,若有什么难处,只要在下做得到,一定竭力相助。”姓刘的听了这话,眼里露出一丝希望之光,道:“这事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忙,你若肯帮这个忙,就算要我当牛作马,我也心甘情愿!”黄浩大是奇怪,问道:“是什么事只有我才能帮忙?”“你先说肯不肯帮这个忙!” 黄浩正要点头,丽君朝他微一摇头,抢先道:“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要帮忙。”丽君冰雪聪明,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头,生恐黄浩落入人家圈套中。 姓刘青年对黄浩道:“这事对你来说并不太难。”他还是不肯说出什么事来。 丽君故作不耐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若不说,我们可要走了。”她说要走,不过是要逼他说出那件事来。在事情没弄清之前,你便赶她走,她也决不肯走的。 那姓刘的慌忙道:“姑娘别走,我说!我只要他别老缠着我师妹!”说着一指黄浩。 黄浩怫然道:“在下根本不知阁下为谁,又哪里缠着你师妹了?可不胡说!” 丽君心中一紧,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刘青。” 黄浩听了一怔,丽君心知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成为事实,更加紧张道:“你是荷花仙子刘前辈的儿子?” 刘青点了点头。 黄浩脱口惊呼道:“什么?你是玲妹的师兄?” 刘青瞪着黄浩道:“不错,我便是静玲的师兄。姓黄的,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师妹吧!” 黄浩尴尬之极,不知如何回答,一张白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道:“你,你……这,这……” 丽君抢着道:“刘青,你这人好不通情理,男女之间的事是要双方愉悦的,玲姐姐喜欢你么?” 刘青颓然垂下头道:“不错,师妹是不,不大喜欢我,但都是因为姓黄的,如若姓黄的不缠着她,她慢慢会喜欢我的。”说着,忽然跪下去道:“姓黄的,求求你,我向你下跪了,求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们吧!你已有了一位这么好的姑娘,何必还要抢我的师妹呢?” 黄浩呆了,任刘青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竟似未见。 丽君红了娇靥,怒道:“原来你为了占有玲姐姐,竟要杀浩哥哥!” 刘青见黄浩全不理睬,又自己站起来了。听丽君发问,恶狠狠道:“我杀了姓黄的,便可断了师妹的念头,而且这也是师妹的意思。” “什么?”黄浩丽君听了他最后一句,双双惊问。 刘青见了两人神色,目中光芒一闪,声音更大道:“师妹说,如果我能杀了姓黄的,她便嫁给我!” 黄浩大怒,猛然驱身直进,一把扣住刘青双肩,死劲摇撼着,声嘶力竭道:“你,你再说一遍!” 刘青毫无惧色,纵声大笑道:“师妹要我杀了你!” 黄浩双眼一直,抓住刘青的双手慢慢松开,口中喃喃自语道:“玲妹,你真要他来杀我么?真的么?” 丽君大惊,刘青若此时出手,黄浩定死无疑。惊急中她猛掠过去,拉着黄浩闪退数步,口中叫道:“浩哥哥,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与玲姐姐相处那么久,莫非还不清楚她的为人么?玲姐姐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浩遽然一惊,回过神来,心想君妹的话不错,我怎么可以这样不相信玲妹呢! 刘青听了丽君的话,哈哈大笑道:“你们不信?那便去问我师妹好了。” 黄浩冷冷道:“我们正要去云南接玲妹,到时自然要问的。” 刘青勃然变色:“你若到云南去,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若怕时,现在就杀了我!” 黄浩冷笑道:“你不用威胁,也不用激我,云南我是去定了!眼下我也不会杀你,但若你敢动玲妹一根汗毛,哼,哼!”说时眼中寒芒连闪,杀气溢于眉眼之间。 丽君从没见黄浩如此神态,心中一惊,随即小心眼一转,暗忖:“如若是我遇险,浩哥哥也会这样吗?”想到黄浩为了倩倩,不避千难万险赶赴南 海,心内释然。 刘青被黄浩目光一扫,打了个寒战,再不敢逗留,只恨恨地一点头道:“好,你有种!看在师妹的份上,云南境内我将为你收尸!”说罢匆匆去了。 黄浩虽不信刘青的话,但经了这事之后,究竟心里不是滋味。丽君情知若不早日见着静玲,黄浩心中这个结是无法解开的。她摸着怀中那块温玉,心中已有计较。因怕刘青在耿光处揭自己的底,于是也不去辞别耿家父女,和黄浩匆匆走上了去云南的官道。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七章 云贵道上,绿林阻险路 云南乃偏远之地,说是官道,其实只不过比一般道路稍宽些,两马尚不能并驰。丽君和黄浩一前一后打马奔驰,日夜兼程。一路碰上许多武林人物,他们也懒得去理。黄浩一路上心神不宁,愁眉紧锁,亏丽君百般温存,方使他稍得慰藉。 这一日赶路错过了宿头,到南盘江时天已暗了。好在南盘江边夜市繁华,虽不及秦淮奢靡,倒也有吃有喝,且有供客人过夜的客船,所以不必赶夜路了。两人随便找了一艘客船,吃了点东西,净了手脸,便坐在船上欣赏南盘江夜景。但见烟笼雾漫,罩住了一 江寒水,两岸冷沙,隔岸两行灯火,倒映入水中,与那一天繁星的隐约倒影互相交辉,竟然不分人间天上,天上人间!船上虽无管弦之乐,但笑语喧哗,人声不绝,将那江上的寒气也驱逐了不少。如此良夜,任谁也不会觉得寒冷寂寞。然而,黄浩却呆望着江水出神,江水中映现的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竟然幻化成静玲的脸庞……思念之情难以自已,他不自禁抽出了玉箫…… 箫声穿云破雾,在夜空中扩散开去,钻进沿岸每个人耳中。所有的人立刻中了邪般,停了说话,停了手中的活计,如痴如醉…… 黄浩弄到酣处,岸边来了一位六七十岁的短须白发老者,两眼精芒灼灼,静静注视着黄浩。 丽君早已惊觉,因见黄浩已经入神,不忍打断他,便在一旁暗中蓄势戒备,以防老者不利于黄浩。老者始终没动,只脸色时而惊喜,时而激动,时而迷惑,直到黄浩停了弄箫,他才朗声道:“小友能否让老夫登船一叙?” 黄浩虽然心绪不佳,但对方既是年长之人,又以礼相待,只得搁下一腔情思,起身礼让道:“前辈有何见教,请上船。” 老者笑吟吟上了船,落了座,自我介绍道:“老夫孔方成,五十年前曾遇一位异人指点了不少武学道理。但这位异人不肯收徒,只认老夫作了记名弟子,并传了老夫内功心法。老夫后来一身成就皆出于此,所以老夫心中一直当他是授业恩师。但不知何故,他老人家自那次去后,江湖上便再也没见他的身影。老夫当年与他老人家相处数日,曾听他多次弄箫,总是同一支曲子。不意五十年后,竟在小友处又听到了这支曲子。小友是从何处学来?” 黄浩听了老者的话,心头一阵激动。他也曾听师傅说过,他曾在云贵之间收过一个记名弟子,因相处时日短,形貌姓名却不记得了。心想这老者莫非就是师傅的记名弟子,不由问道:“你说的那位前辈异人是谁?” 孔方成神色虔诚道:“他老人家外号玉面书生。” 黄浩情知这便是师傅说的记名弟子,也就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不由大喜,起身施礼道:“师兄请受小师弟一拜。”他自师傅去世,以为师门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今日突然有了一位师兄,当真是万分意外,又是万分欢喜。 孔方成比黄浩更高兴,他五十年如一日打听师傅消息,毫无着落,今日见了师门中人,激动之情难以自制。他老眼中泪光涌现,颤声道:“你,你真是我的小师弟么?师傅他老人家可好?” “他老人家已仙逝了。” 孔方成听了竟如小孩般放声痛哭起来。黄浩自下玉龙山以来,无时不在思念师傅。这时见了师门亲人,师傅音容笑貌一一涌上脑海。孔方成一哭,他也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两人在船头好一顿哭,半晌才慢慢止住,于是重新叙礼。丽君不知何时弄来了一壶酒,三盘菜。三人在这船头之上,边吃喝,边聊天。 黄浩方知道,师兄除了漂泊江湖寻找师傅,平时在乌蒙山落脚。在那里收了个徒弟,叫濮阳,现在已是云贵绿林领袖。又有三个徒孙,分别叫弘新、寇越、燕小玉,号称云贵三侠,在云贵武林道上名头不小。同时,这位师兄虽习了师傅的神功,但因是自己按心法口诀练,无人指点,所以进展较慢,几十年努力,也只达到九成火候。 孔方成明知黄浩是师傅衣钵传人,武功见识自不会差到哪去,但见他到底年轻,几次想问练功中遇到的疑难,都是欲言又止。黄浩看出了他的心意,故意把话题引入武林掌故,各派武功,然后谈到本门神功练习法门。孔方成方知这位师弟学究天人,见识广博,武功已得师门真传。这一席话使他多年来苦思不得的疑难豁然而解,对黄浩更起了爱护之心、佩服之感,只想和这位师弟多呆些时日,因道:“师弟,你我前半段同路,你若能等师兄办完事,师兄也想陪你前往雪山。” 黄浩谢道:“旅途劳顿,不敢劳动师兄大驾。”丽君今晚很识趣,一直在旁默不作声,这时才问道:“老师兄欲往何地有何贵干?” 孔方成立时兴奋起来,目芒连闪道:“日前为兄在文山游历,忽然听说你那师侄濮阳发出了绿林令,要云贵武林英雄前往碧鸡关会齐,拦截一位江南来的大魔头。为兄已多年不问武林事,这次突然心血来潮,也想赶去凑凑热闹。倒似冥冥中有人主宰,让为兄在这儿见着了师弟!” 丽君又问道:“老师兄可知那大魔头是何等样人?” 孔方成摇头道:“这个却不知道,师弟和姑娘若有兴致,不妨也随为兄一往,正好见见你那师侄和几位侄孙。” 丽君最是好事,既知有热闹可瞧,如何能不去?何况还能见见黄浩几位颇有名气的师侄、侄孙呢! 于是三人同了一路,径往碧鸡关去。 行不上两日,会天大雨,野外正无人家。前面一片竹林,隐隐透出庙宇一角。三人奔入林中,直入庙中避雨。 这是一座荒庙,早已破败不堪,大门倒塌,门口杂草丛生。庙内尘网四结,几位无头的菩萨金身也已斑驳不清。三人衣服淋湿大半,于是找了些破木板,生了一堆火,围坐着一边烤衣服,一边闲聊…… 忽然,潇潇风雨声中夹杂着飘来一缕悲苦苍凉的歌声:“彼黍离离……知我者,谓我心忧……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歌者嗓音嘶哑,但此时此地,情与景相生相衬,那忧思愁闷的歌意,那凄风苦雨的淅沥,相融相交,相和相会,令黄浩丽君听得呆了。孔方成如遭雷击,猛然跳了起来,匆匆道:“师弟,你二人在此等我……”话没说完,人已冒雨穿门而去。待黄浩丽君反应过来,走到门口看时,一片烟雨迷蒙,哪里还有人影? 两人无奈,只好重又坐下。衣服烤干了,仍不见孔方成回返。这时外面风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猛。风雨声中,远远传来马嘶声。不久,马蹄声也清晰可闻,径朝他们容身的破庙来了。 进来三人,为首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壮实,方面大耳,脸色黑中透红,眼神中尽是傲慢之色。后面是一对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只是三人此时均已淋得湿漉漉的,形状甚是狼狈。 三人见庙内有人,先是一怔,旋即另找了一角,也觅了些木板生了火。他们边烤衣服边聊天,那英俊男的道:“寇大侠,令师发出绿林令,到底所为何事?您不说,我们兄妹心里憋得慌。”那女的也附和道:“是呀,寇大侠,您不能告诉我们么?” 黄浩刚才一听 “绿林令”,便已留了神,于是目注着那位姓寇的壮实青年。只听姓寇的略带不满口气道:“不是不能说,而是我实在不想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一男一女同声问。 姓寇的叹了口气,道: “师尊这回不知怎的,听说江南来了一个魔头,竟然郑重其事,邀了不少武林高手助拳。其实,就凭我们师徒几人,又怕了谁来?” 女的又问道:“寇大侠,令师濮老前辈都邀了哪些高人助拳啊?” 姓寇的道: “除了你们云 南三佳侣,还有贵州五义。。。。。。” 他尚未说完,忽见先前在庙中的两人来到身边,其中一位穿蓝衫的抱拳道: “请问令师可是濮阳?” 黄浩已从三人对话中猜料姓寇的师傅就是濮阳,想借机认识这位侄孙。 姓寇的霍然站起,两眼威凌一扫,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 黄浩不以为忤,仍微笑问道: “你师傅叫濮阳,是云贵绿林道领袖。你叫寇越,是云贵三侠中的老二。你师兄叫弘新,师妹叫燕小玉。我说得对不对?”黄浩本意是借此表示对他很了解,以示亲近。 不料寇越勃然变色道: “你小子到底是谁?我师傅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黄浩心中一沉,心想孔师兄的徒弟濮阳不知品行如何,这个侄孙却是如此不成器。他没来得及开口,丽君已在一旁斥道: “大胆,在师叔祖面前竟敢胡说八道!” 寇越怒极反笑道: “好!好!师叔祖,你老人家大名可赐告了吧。” 丽君老实不客气地点头道: “这才对了!你师叔祖姓黄名浩。” “什么?你叫黄浩?你是从江南来的?”寇越先是惊问,继而仰首大笑道: “哈哈……师傅真是可笑,说是什么武林大魔头!文少侠,饶女侠,你们看,这就是我师傅说的大魔头。”说罢笑声一敛,眉宇间煞气倏现,目注黄浩道: “阁下既自称黄浩,定然有些本事。你小子吃豆腐也不看地方,竟然吃到本人头上。你准备放手一搏,若三招之内不死,本人饶你一命。否则,哼,哼……” 那英俊青年忙道: “寇大侠息怒,这腐儒信口胡言,罪虽该死,但看在他是读书人份上,饶了他吧!” 那女的也朝黄浩丽君道: “两位还不快求寇大侠饶命!” 丽君娇靥一沉,冷笑道: “目无尊长,狂妄自大,恃技凌人,妄言杀戮。浩哥哥,这样不成器的东西,你不出手教训,我可要越俎代庖了。” 黄浩忙道: “不劳君弟动手,还是为兄来吧。”转向寇越道: “寇越,按你的言行,本该严惩,但不知者不罪,看在你师祖份上,只要你认个错,本人不予追究。” 寇越铁青着脸道: “你自己找死,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说罢一抬右手,扬掌拍去。 与他一路的那对青年惊呼道: “太阳神掌!” 黄浩又惊又怒,心想寇越心肠狠毒,一出手就以绝学致人死命,若不严加惩戒,岂非有违师傅教诲?于是一晃身,右手倏伸,立将寇越刚刚扬起尚未拍出的右掌扣在掌中。 那对青年一惊,双双撤出佩剑,朝黄浩喝道:“不得伤害寇大侠!” 丽君闪身拦住他们道:“不关二位的事,请二位别插手。” 那二人眼见寇越一招未发受制于人,又见丽君身法快如鬼魅,情知遇上了高人,此时真正进退不得,不由呆住了。 这时黄浩斥道:“寇越,你出手便欲制人死命,今日我要代师兄惩处你这不守师门戒律的狂徒!”他说时手上一紧,寇越头上汗流如注,却哼也不哼一声。倒是黄浩不忍,手上略略松了些。 他这里手一松,寇越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黄浩小贼,你有种便杀了小爷,小爷变鬼也要追了你的魂!”他话声未落,脸上已吃了两掌,却是丽君出手。 黄浩冷笑道:“你可是不服?” 寇越一听黄浩口气,便不再骂,却道:“我一时不慎,落入你手,自然不服。你若真有本事,可敢与我放手一搏?那时我死而无怨。” 黄浩淡淡笑道:“也罢,我教你口服心服。”说罢立即放了手。 寇越急退数步,以左手抚着右手,只听黄浩对他道:“你师祖神功不到九成火候,料你师傅不至于超过七成火候。你若有五成功力便不错了,我便以五成功力接你一掌吧。” 寇越心中一凛,暗忖:“师祖的功力我不知道,师傅确曾亲口对我说他只有七成火候,而我自己的确只有五成火候,怎么都给 这小子料中了,真是邪门!”但此时势成骑虎,也顾 不得许多了,于是他喝了一声:“小子,你就纳命来吧!”掌随声发,运足功力朝黄浩劈去。 双掌甫接,寇越整个人被震得飞退,撞在墙壁之上。这还是黄浩不欲伤他,只用了一股巧劲将他震开,好教他知难而退。 不料寇越是一个宁折不弯的性子,非但不退,反而生了拚死之心,和身扑上,左三右四,上五下六,一掌接一掌劈向黄浩。黄浩大怒,疾出一指,朝他气海穴虚空点去。但听噗的一声响,寇越立即萎顿在地,脸色惨白,指着黄浩颤声道:“你,你,你好狠,废了我武功,我,我……”说着,说着,晕了过去。 丽君见状道:“浩哥哥,你怎么废了他武功呢,老师兄面前如何交待?” 黄浩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不得已,师兄面前我自有道理。”然后转向那对惊恐得呆在一旁的青年男女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带了他去吧。请转告他师傅,就说我黄浩不日将登门拜访。” 那两人如逢大赦,扶起寇越匆匆离去。 雨早已停了,黄浩丽君久等仍不见孔方成回,无奈只好先行离去。黄浩以指代笔,在墙上写道:“师兄,久等不归,小弟先赴碧鸡关去了。” 碧鸡关是滇池一大集镇,人烟稠密,集市繁华。这一日更是热闹,市面上来了不少扎眼人物。他们不是腰悬宝剑,便是背插单刀。 一家门户最大的院子内,十多张桌子摆得整整齐齐,每张桌旁都坐 了不少人,都是武林人物。他们正在喝茶聊天,一位劲装汉子朝他对面一人道:“吕大侠,你们无量四杰都来了么?” 被称为吕大侠的大汉点首道:“不错。褚大侠,你们点苍四剑也都来了?” 被称为褚大侠的汉子也点首道:“是呀。嗬,你看,那边不是文山七雄?他们也来了。” “滇池十友代濮盟主待客,怎么不见人影?”姓吕的大汉又道。 “只怕是与盟主在商量要事。” 这两人正说着,外面又进来三对青年男女,个个飒爽英姿。 姓褚的朝他左手一人道:“二弟,这便是云南三佳侣。” 姓吕的也朝这人道:“曹大侠,你不认识他们么?” 姓曹的道:“早有耳闻,无缘会面。” 姓吕的接着道:“你看,走在最前的那一对是高风、龙海花,中间是田茂、红菱,后面是文明远、饶小凤。” “濮盟主约了这许多武林朋友到滇池十友家聚会,莫不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姓曹的有些犹疑地问。 姓吕的正要作答,门外又进来五人,个个神态威猛,年纪在三十到五十之间,他赶忙站起朝五人走去,口中叫道:“单大侠,无量吕庆生见过五位大侠。” 来的是贵州五义,老大单通,老二戚无畏,老三奚健民,老四尤勇,老五东门望。这五人武功名望,在云贵一带仅次于盟主濮阳,所以大家纷纷起立相见。与吕庆生同桌的几人也跟着上前,“无量洪永前见过五位大侠。”“点苍褚卫、曹奇天见过五位大侠。” 贵州五义一一答礼后,找了地方坐下。这时内院走出一位黑袍老者,眼光朝院中一扫,抱拳朗声道:“诸位,苏星应盟主之令,接待天下英雄,不到之处,望祈见谅。盟主目下正有疑难未决,迟一刻才能到,各位请先用便饭。” 贵州五义中的老大单通道:“苏大侠, 盟主此次发出绿林令,邀集各路武林朋友,不知有何大事,大侠能否先行见告?” 下面众 人也议论开了。 苏星清了清嗓子道:“老朽受盟主之托,正要向大家说明。盟主这次约大家来,是要对付从江南来的大魔头。这魔头名叫黄浩,外号玉箫公子,年纪不大,二十多岁,但武功奇高,且出手狠毒,毫不留情。这魔头今日已到碧鸡关,诸位不可轻敌,也不必同他讲江湖规矩,只求能一举除去此魔。” 话声一落,众人纷纷议论。有的惊讶,有的不服,有的根本不信。 文山七雄之首韩冰叫道:“苏大侠,盟主武功盖世,领袖云贵武林多年,何曾怕过谁来?今日对一个黄毛小子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小题大作?” 苏星叹道:“我们滇池十友也是不服,但盟主郑重交待,老朽只能据实传达。详情老朽并不知情,诸位不妨问问三佳侣中的文明远少侠和饶小凤女侠,他们两位已与那魔头照面。” 众人闻言纷纷向三佳侣一桌拥来,围着文明远和饶小凤两人,七嘴八舌问开了。 文明远把那日所见一一说了,只听得众人乍舌不已。贵州五义中的老二戚无畏大声道:“那小子既然如此厉害,我戚无畏倒不能不会他一会,只是盟主这样大造声势,只怕吓得那小子不敢来了……” 他话尚未完,人圈外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朋友要会在下,在下这不是来了?” 众人一愕,齐把目光投向大门,门口站着两位唇红齿白的青年公子,高个的一袭蓝衫,稍矮的一袭白衫。 文明远和饶小凤齐声惊呼:“黄浩!他就是黄浩!”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八章 大理宫内,力助贤明君 众人同时一惊,哗啷啷一阵大响,各人皆撤出兵刃,目注黄浩,脚下慢慢移动,成扇面形散开。 黄浩丽君脸含微笑,缓缓走进院子。 众人一惊之后清醒过来,眼见两人实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松弛了。戚无畏手执一根九节钢鞭,跨出一步道:“你就是黄浩?老夫还道是什么三头六臂人物,原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小子,你到我们云南来干什么?用的什么邪法废了寇少侠的武功?从实说来,老夫看在你年青份上,或可替你说情,饶你不死。否则,”他摆了摆手中钢鞭,“老夫鞭下决不留情!” 黄浩躬身道:“在下专为找濮阳而来。寇越的事,在下见了濮阳之后自有交待,望阁下见谅。” 戚无畏怒道:“濮大侠是我们云贵武林领袖,如何能随便见你这毛头小子。你若赢得老夫手中钢鞭,老夫或许可替你引见。小子,废话少说,动手吧!” 黄浩欲待解释,丽君一把拉住他,朝戚无畏道:“老儿,凭你还不配和我浩哥哥动手,本公子陪你玩玩吧!” 戚无畏喝道:“你们到底谁是黄浩?赶快亮兵刃,老夫不耐久等!” “你别管谁是黄浩,本公子也不想亮兵刃,只空手和你走几招。” 戚无畏大怒:“好小子,老夫若让你在鞭下走出五招,便即自裁!” 丽君连连摇手:“不,我们以十招为限,本公子若空手在你鞭下走满了十招,你也不必自裁,只须引我们去见你们盟主便了。” 戚无畏气得浑身发抖道:“好!好!老夫答应你了!”右手钢鞭一起,招演白云出岫,鞭挟劲风,呼的一声朝丽君右肩扫去。 丽君打定主意,只以百花步避他十招,根本不予还招。戚无畏钢鞭堪堪击到她右肩时,她双腿一错,身形连晃。戚无畏眼前人影顿杳,他心中一沉,但手上并不稍缓,招化敬德拖鞭,,反手朝后扫去,却连丽君一片衣角也没碰到。 其余众人只见丽君步履杂乱,不成章法,身形亦似东倒西歪,但不知怎的,偏偏能在紧要时刻躲过戚无畏刚猛的鞭招。她还一边大声数着:“……七招,八招……”神态极为悠闲,哪里像与高手过招,倒似在与戚无畏捉迷藏。 十招一满,丽君一跃跳出圈子,正要说话,却见戚无畏高举钢鞭往自己脑门砸去。 众人与他隔了一段距离,要救已然无及,发出一片惊呼声,只道戚无畏必死无疑,却见钢鞭距他头顶两寸时突然脱手掉在地上。 黄浩走近戚无畏道:“阁下此举诚为不当。人无信不立,阁下若是个人物,便该引我们兄弟去见盟主。” 戚无畏沉默了片刻,一跺脚道:“你刚才虽然救了老夫一命,但老夫并不领你的情。老夫带你去见盟主,只是信守诺言。”转而对单通等人道:“大哥,各位兄弟,戚老二无能,只好信守诺言,带他们去见盟主。”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对方是盟主交代我们拦截的魔头,你忘了苏星大侠刚才说的?对他何必讲什么信用!”单通拦住了戚无畏。 “原来你们云贵武林道上都是不讲信用之徒!”丽君嘿嘿冷笑。 戚无畏怒道:“住口!这是老夫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又转对单通道:“小弟既不能带他们去见盟主,便失信于人,又岂可再向他们出手!请大哥原谅,小弟要先走一步了。”单通劝他不住,只好任他去了。 贵州五义中的其他四人怒不可遏,各执兵刃围住黄浩。 黄浩从容道:“我们不必兵戎相接,在下只发一掌,你四人若联手接得下来,在下任凭处置;否则,请诸位引在下见盟主,如何?” 四人怒极反笑道:“好,我们成全了你!”插好兵刃,准备接黄浩一击。 黄浩双掌微抬,掌心向外,朝四人缓缓推去。那边四人吐气开声,八掌齐出。双方掌力一接,旋风激卷,竟然功力悉力。四人方自庆幸好在是联合出手,猛然间一股比刚才掌力更强大的暗劲涌到,把他们推得踉跄后退了六七步方始停住。骇异之下,尚未站稳,又一股暗劲涌来,将他们推得再次后退了五六步。四人堪堪倒坐于地,突然被身后一股柔劲托住,才免丢人现眼。 原来黄浩用了南海尊者传他的绝学“阳关三叠”,眼见单通四人将要倒地,后面突然走出十余人来,为首那人双手一托,便将四人后坐身形托住。黄浩心中一动:“这人莫非就是濮阳?” 为首那人正是濮阳,他身后两男一女就是他的三个徒弟,再后十人是滇池十友。 濮阳刚将四人托住,就听寇越叫道:“师傅,那个穿蓝衫的就是黄浩!” 濮阳双目精芒暴射,扫向黄浩,频频摇头道:“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年纪轻轻,却入了魔道。” 黄浩逼视道:“你怎知本人入了魔道?” “老夫且问你,你在江南好好的,为何跑到云贵来?是不是被江南侠义道追得无处藏身了?” “你怎知本人在中原呆不下去了?” “这你不用管,自然有人告诉老夫。” “谁?”在黄浩意料中,准是那自称游敬的黑衣人的手段。 濮阳微笑道:“告诉你亦无妨,是昆吾剑刘青刘少侠!” 黄浩心神一震,不由向丽君看去。丽君也正看着他,见他看向自己,已知其意,便道:“想不到玲姐姐的师兄是这样一个人!” 黄浩收回目光,盯着濮阳肃然道:“你身为云贵绿林盟主,偏听偏信,妄断别人正邪,你说该也不该?” 濮阳心中一凛,非但不以为忤,反而道:“好!,你在江南所作所为非老夫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老夫可以不管。但我这徒儿与你何冤何仇,你一出手竟废了他武功?”究竟是领袖一方的人物,胸襟气度,自是不凡,言语对答,颇有分寸。 黄浩冷笑道:“你身为人师,管教不严,纵徒滥用师门神功,出手便取人性命,这又该当何罪!”这完全是一派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余人听了勃然变色,濮阳却神色如常,不愠不火道:“按你所说,劣徒倒是罪有应得?” 黄浩便将当日之事简叙了一遍,然后道:“你师祖有训,我师门神功,不发则已,发必伤人,决不可轻用。寇越动则取人性命,这是不是罪有应得?” 濮阳惊疑不定,要说眼前这青年是自己师叔,实在不合情理。他虽未见过师祖,但听师傅说,师祖该早已物化,哪来如此年轻徒儿。要说不是,他对师门的事情好像比自己更清楚。正犹疑不决,又听黄浩道:“看来你还是不肯相信。这样吧,你派人去取几支蜡烛来,让我试演一遍神功给你看。”俄顷,有人取来了三支蜡烛。黄浩命摆在五丈开外,对濮阳道:“你师傅尚不到九成火候,你只怕未达七成。师门神功到了十成火候,便可随意为之,掌则掌出,指则指出,真个可以炼石成金。你且看——”说着,伸出食指朝五丈外的三根蜡烛点了三点,三根蜡烛立刻相继燃亮。四下里一片喝彩,濮阳这时也信了几分。 就在这时,院外旋风般卷进一人,口中大叫:“小师弟,怎么不等等师兄,叫师兄一阵好赶。”来人正是孔方成。 濮阳慌忙带着三个徒弟跪了下去。孔方成受了一拜后问道:“濮阳,你认识师叔?” “你那好徒弟正在考较他师叔呢!”丽君早忍不住了,高声大叫着。 “濮阳,你是怎么搞的,还不拜见师叔!”孔方成一生气,胡子翘起老高。 濮阳满脸通红,和几个徒弟就要拜下去。黄浩见他年纪比自己大了一倍有多,就是他 几个徒儿也比自己要大,甚感尴尬,连忙虚空一托,濮阳他们便拜不下去。 孔方成这一现身,证实了黄浩的身份,在场众人愕然。寇越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师侄孙无知冒犯,还望师叔祖恕罪!”他师兄弘新和师妹燕小玉也陪着跪在一旁磕头求免。 孔方成见状,知几个徒孙得罪了小师弟,又怒对濮阳道:“濮阳,你是怎么教的徒弟!” 濮阳忙又跪倒道:“徒儿知罪了。” 黄浩忙道:“师兄,不知者不罪。”又转对寇越,“以后不可妄动无名,滥用师门神功,轻易判人生死。你起来吧!” 寇越等这才起来,垂手站在一旁。 黄浩走到寇越身边,以左掌抵住寇越气海穴,默运神功,约盏茶时分方罢手道:“好了,你武功已复,且比先前增了一分功力。” 寇越大喜过望,连忙拜倒道谢。 众人于是一一叙礼,苏星命人摆上酒菜,大家重又入座,自然更有一番热闹。 第二日,黄浩辞了孔方成和濮阳等人,继续西行。 黄浩丽君心系静玲,路上再也不敢多耽,日夜兼程,紧赶急行,不一日到了大理。 大理虽是小国,又僻处西南蛮荒之地,但究竟是帝王之都,街容整洁,市面繁华,但见街上人马熙攘,店内货物齐备。又因汉夷杂处,所以市上除汉人外,尚有不少回人、藏人、苗人、白族人、彝人、景颇人、纳西人,甚或还有少数天竺人、和马士国(注:即今缅甸)人。 两人到大理时,天色将晚,于是进了一家客店,安好宿处后,坐在楼上临街窗口,一面用晚饭,一面欣赏市容。 临街的另两个窗口下,左手一桌坐着三位老者,右手一桌是两位青年相公。 丽君好奇心重,早被迥异于江南的市景吸引住了,目注着街上的车马人流,黄浩却被三位老者的谈话吸引了。 “听说陛下龙体欠安,不知近日是否无恙。总盼他安康就好!” “是呀,自从陛下登基,十数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物阜盛,五谷丰登。我大理自建国数百年来,陛下该是第一位圣明贤君!” “我和老伴每晚都要为陛下焚香祈祷。” 黄浩听了好不感动,心想这大理国君得百姓如此爱戴,真正是一位明君了,可惜自己无缘参拜;转而听了两位青年的话,不禁摇头失笑。但听其中一人道:“本来公主近日要抛绣球招驸马,陛下一病,这事只怕要推迟了。”另一人道:“听说公主非但貌美如仙,而且是文武全才呢!小弟正以为可以一碰运气,谁知却吹了。”说罢连把头摇。 黄浩正听得可笑,忽听有人惊喜叫道:“黄大侠,你们也在这儿?” 他抬头一看,是点苍四剑中的褚卫和曹奇天,他们返回点苍,正要从大理经过。 黄浩起身让座,尚未寒暄,忽听丽君叫道:“浩哥哥,快来看,那人是谁?”他将头探向窗外,往下看去,正见一人,面貌身形非常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那人身后跟着两人,都是王宫卫士打扮。 丽君点头自语道:“是他,正是他!” “是谁?”黄浩尚未反应过来。 “杨威老魔头手下四大护法之一,上次决战漏网的金明。这魔头跑到大理来干什么?又因何与王宫卫士混在一起?” 黄浩一拍桌子道:“不错,正是这个魔头。他别不是又到大理兴风作浪吧?” “金明?是不是号称旋风掌的金明?” 黄浩道“正是,褚大侠莫非认识?” “不认识。但金明投靠了朝中奸臣万俟文中,半年来网罗武林败类,在大理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所以无人不知。” “哦,竟有此事?国君为何不管?” 褚卫叹道:“也是大理承平日久,该当有事,那万俟文中早有异志,如今羽翼已丰,更兼一批武林败类相助,国君实已无奈他何,只怕宫中近日即将有变。我们点苍四剑虽有效力之心,无奈回天乏术。这是大理百姓的不幸。唉!” 黄浩闻言暗忖:大理国君是位明君,我若不是急着去见玲妹,该当留此助他一臂之力。但虽不能久留,今晚倒可进宫一探,预为示警,若机缘凑巧,便可除去金明。于是他对三人一阵耳语。褚卫、曹奇天避席谢道:“若得黄大侠之力除去此人,余则不足虑矣。此乃大理百姓之福,我兄弟仅代大理百姓谢谢大侠!” 是夜三更,月亮被一层乌云罩住,似明还暗,似暗又明。 大理王宫的宫墙上,突然跃上四个蒙面人。他们翻墙越屋,然后纵向帘底,径往灯火通明处摸去。 这大理王宫虽不及天子皇宫内苑气派,但楼台殿宇亦不下数十栋之多,加之花园游廊,假山秀水,道路竟是难走之极。道路紧要之处又都有卫士守护,纵然是黑夜,要想在宫内行走而不被发现,实非易事。可这四人轻功高明,似乎又熟悉道路,在宫内斗折蛇行了许久,居然无人发现。 灯火通明处是一栋豪华寝宫,宫门内外人影憧憧,却无半点声响。这四人也真胆大,这时竟敢跃上宫顶,分伏四角往下窥探。但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失望之余,猛听宫外一个尖细嗓音传呼道:“公主到。”旋见前方四对灯笼朝宫门移来,四个宫女左右手各提一盏灯笼,中间拥着一位淡妆少女。只见她明眸似水,但脸现忧容;柳眉如画,却紧颦不舒;步履轻盈而身姿曼妙;气质高贵又不失天真。 屋上四人想,这少女一定是大理公主。 公主进了寝宫,那四人虽看不到,里面的对话却听了个清楚。 一个甜美中略带忧郁的声音道:“父王,孩儿给您请安。”这显然是公主的声音。 “慧儿起来吧。近日那奸贼动静如何?”这是一个略带喑哑的男声,看来是那大理国王无疑。 “那奸贼活动愈加频繁,只怕不日就将起事。父王是不是想出了妥善对付之策?” “为父托病苦思了两日,仍未想出万全之策。” “形势万分危急,孩儿只好铤而走险,乔装刺杀那贼子了!” “我儿不可,为父已有安排,只苦于无人对付他网罗的那班江湖亡命之徒。特别是半年前从中原来的那个金明,武功已臻化境,王室卫士无一人是他敌手。我儿亦非其敌,就是为父亲自动手,也难有胜算。奈何?” “既如此,父王何不明令擒杀金明?” “为人君者无凭无据怎可入人以罪!若无罪而擒之,恐不能服众;且其一旦拒捕,无人能为其敌。那时非但不能灭祸,只怕会加速祸患到来。” “那怎么办?” “待为父再想想。慧儿,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父王早些安歇,孩儿告退了。” 屋上偷听的四人一直目送公主进了西南角一栋宫室,一齐飘落地面,一阵耳语之后,径往后宫奔去。转过假山,正见一个太监低头往东匆匆而行,其中一人掠过去拦住他低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要死,我立刻送你见阎王;要活就乖乖答我问话。” 那太监见一个蒙面人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浑身直哆嗦,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道:“奴才要活,好汉有话只管问,奴才有问必答。” “你在宫中是什么身份?” “御膳房总管。” “你深夜在这后花园中鬼鬼祟祟,有何图谋?” 那太监张皇失措道:“奴才偶然路过,并无什么图谋。” “你既想死,我就成全了 你。”蒙面人一把扣住太监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作势往旁边的一个大水池里扔去。这个水池水深数丈,里面还养了几条凶猛的鳄鱼。 太监吓得屁滚尿流,挣扎着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 蒙面人仍提着他,冷笑道:“你还是老实点!” “是,是。本人奉了内宫总管万俟大人之命,前往探看陛下病情。” 蒙面人厉声低喝道:“探看病情?” “是。啊,不,是探看动静。” “你探到了什么?” “只看到公主去了那儿。” “你这是去向万俟文中复命?” “奴才不敢。” “是不是?” “是。” “万俟文中在哪儿?” 太监往东一指道:“往东过三条游廊,四处楼阁,二座拱桥,靠右最大的一栋平房里。” “你叫什么名字?” “毛石贵。” 蒙面人问到这里,一指点了他睡穴,剥了他衣服自己穿上,将他搬进假山洞中,然后与另三人会合,七弯八拐地往东走去。到了一栋大平房前,假太监让三人伏下,自己一人大摇大摆朝大门走去。 大门内闪出两个太监喝问:“谁?” 假太监捏着嗓子答道:“我,毛石贵。” “哦,才回么?” “是。总管大人呢?”他因是冒牌货,不敢多说话。 “大人在密室议事。” “请通报一声,说毛石贵有要事禀报。” “好,你等着。”一个太监答了一声,转身朝里走去。假太监迅即点了另一太监睡穴,招来三位同伴,让其中一人也换上太监服,留在门口,他和另两人紧跟在先前进去的太监身后。过了两重门户是一个大天井,那太监走到天井中央的一件似桌非桌、似凳非凳的东西上摸了摸,立即传出一阵轧轧之声,地面登时现出一个洞口。蒙面人一指点倒带路的太监,将他拖入暗处,剥下他衣服自己穿上,转身出去了。假太监和另一蒙面人则下了地洞。 洞中只有一条通道,两人到了一个拐角处,隐约听到人语声。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就在拐角处凝神偷听,虽然断断续续,也大概听明白了,知道洞内这些人要于今夜三更逼国君退位,否则格杀。两人大惊,窜出洞外。假太监对守在门外的两个同伴道:“待会有夜行人外出,请两位大侠跟踪前去,见机行事,但切莫打草惊蛇。我两人先往公主处报信,再到陛下寝宫接应。”说罢脱了太监服,仍以黑巾蒙面,与另一人去了公主处。 留在平房门口的两人待了一个多时辰后,见里面出来五个黑衣蒙面人,且似个个武功不弱,于是小心翼翼,远远跟着五人。不一会儿到了国王寝宫前,两人顾不得同伴的交代,窜到寝宫后高喊:“有刺客!”那两人瞬间被拥出的卫士围住,脱身不得。情急之下扯掉太监服和蒙面巾,高叫道:“我们是点苍四剑中的褚卫、曹奇天,是来护驾的,刺客在寝宫前面。” 卫士们哪里肯听,十多人同时进退,朝两人发起猛攻。两人无奈,一面招架,一面撤退。 这时寝宫前打得甚为惨烈,卫士倒了十多人,五个黑衣蒙面人打到了寝宫台阶上。但这些卫士都是国君亲信,各人紧守自己方位,至死不退。此时仍有五十余人拼死拦在寝宫门口,任他五人武功绝高,一时又哪能杀得了这许多人。又过得片刻,刺客终于逼近了宫门,宫门口卫士只剩三十多人,但他们仍死守不退。就在这时宫侧陡然冲出两人,正是褚卫、蓸奇天,两股长虹连闪,立将五个黑衣蒙面人逼下一级台阶。 刺客中为首那人见自己于不留神间被迫退,心中大怒,双掌一抬,朝两人各劈出一掌。掌风到处,褚、曹二人身不由己在原地各旋了一圈。 话分两头,却说先前往公主处的蒙面人,见公主寝宫一片漆黑,公主似已就寝。两人中个子较小的一位道:“我们不如大喊,将她惊醒,如何?”个子较高的那位想了想,道:“也只好如此了。” “有刺客,公主快去救驾。”两人喊声方落,背后风声飒然。一旋身,见眼前站着三位劲装少女,各人手执一柄长剑,为首正是公主。俩蒙面人也不打话,闪身往国王寝宫掠去。公主冷哼一声,飞身急追,前二后三,如风驰电掣,瞬间到了国王寝宫。 俩蒙面人到时,正见褚卫曹奇天被刺客中为首那人一掌打得飞退,大惊,身形急纵,一人一个,将褚、曹二人带住。褚、曹二人脸色苍白,显然内创甚重。俩蒙面人中较高的那位对较矮的那位道:“你护着他们,我去救公主。” 公主这时情况甚为危急,她被刺客中为首那人掌风扫得旋转不休。高个蒙面人一声清啸,紧跟着一个流云筋斗到了公主身边。他左手一带,将公主带入怀中;右手一封,正好与刺客来掌接实,口中喝了一声“去”便不再管他。这时他左手仍环着公主纤腰,问道:“公主,你没事吧?”公主其实没事,她本可脱离环抱,但心知人家正与对方对掌,所以仍伏着没动。这时人家问她,她才挣脱环抱,轻声道:“我没事,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高个蒙面人正要说话,猛听到一声重重的娇哼,倏见一条人影闪电般朝宫外射去。他心中苦笑,却无暇去追,因为刚才与他对掌的刺客被震退数步后,心中虽然震恐,却不甘心,朝他的四个同伴挥手道:“上!”五人成扇面形朝高个蒙面人逼进。高个蒙面人将公主往后一推道:“公主,你去保护陛下,这些人我来对付。” 公主道:“你一人行么?”他无暇应答,反手从背后抽出一物,指定逼近的五人。 五人中为首那人脸色一变,惊道:“暖玉箫!你是玉箫公子?” “难为你还认识这支玉箫,在下正是玉箫公子。” 为首那人一听心中大骇,不及招呼同伴,抖手打出三枚暗器,身形一纵,就要逃走。 黄浩那容他脱身,左手袍袖一挥,拂偏三枚暗器,身形一晃,后发先至,口中喝道:“金明,你给我留下!”凌空一掌,将金明纵起的身形拍落尘埃。 金明被一掌拍落后,情知已无退路,于是生出拼死之心,冷笑道:“小子,别以为老夫怕了你。”继而转对同伴道:“今日我们只有同心协力毁了这小子,方有出路。” 五人重又摆开架势,朝黄浩逼来。黄浩知道五人这次是狗急跳墙,垂死一击必然厉害,所以也不敢大意,运起护体神功,将周身护住。 双方正要作石破天惊一击,公主忽然抢上前来,与黄浩并肩而立,右手剑指南天,左手剑诀后领,意欲与黄浩并肩御敌,自是一番关怀之意。黄浩并非不知公主之意,心内虽然感激,口中却道:“公主请退,否则徒然在此碍我手脚。” 公主只得退了回去。 就在黄浩分神说话之际,那五人一声喝叱,旋风掌,擒拿手、日月轮、判官笔、钩连枪,齐向黄浩身上招呼。黄浩脚下不丁不八,稳如泰山,右手玉箫一招惊涛拍岸,泛起一片白光,左手长袖一挥,扫出一股罡风。两支判官笔、一杆钩连枪被玉箫碰得脱手飞出数丈,这两人亦被黄浩通过玉萧传出的神功所伤,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另三人被黄浩左袖扫出的罡风一阻,顿觉呼吸一窒,其中二人被震得后退了五、六步,金明则只退三步。 一招之下,五位一流高手,两人毙命,三人震退,这份功力,岂只是惊世骇俗,简直是堪绝古今! 那三人斗志全失,呆在那里,既不能逃,也不敢进。那些王宫卫士见状,一拥而上,将三人 分成两起围住捉拿。金明被五名卫士单独围住,凶性大发,双手旋风掌齐出,惨叫声中又有两位卫士丧命。 黄浩身形连晃,挡在金明前面,以手中玉箫指定他喝道:“你在中原助纣为虐,和那杨威老魔搅得江湖一片腥风。漏网之鱼尚自不知改悔,又跑到大理来兴风作浪,投靠奸宦,残害忠良,阴谋颠复,实在罪不容赦,今晚便是你毕命之时。” 金明也不哼声,双掌一扬,不顾胸前门户大开,和身朝黄浩扑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黄浩朝左滑出两步,右手玉箫运足功力朝金明胸前倏然一点。金明前扑的身形一滞,扬起的双掌虽已劈出,整个身子却渐渐萎顿了下去。但他临死前发出的两掌乃他毕生功力所聚,岂同小可,虽没伤及黄浩,站得较近的卫士却遭了池鱼之映。数声惨叫中,又有几位卫士丧命。 另两名刺客,因斗志一失,武功大打折扣,而他们武功本就不如金明,所以早就被那些卫士击伤,生擒活捉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九章 错入碧罗,迷途遇怪客 黄浩浩见大事已了,正待离去,却见褚卫、曹奇天从宫门口迎上来道:“黄大侠,陛下相召,请进去吧。” 黄浩拱手道:“请二位兄台转告陛下,就说草民有要事前往雪山,不克拜见,万乞恕罪。”转身又要离去,宫内一个略带暗哑但仍不失为洪亮的声音道:“大侠莫非怪本王没来亲迎?”随见宫内走出一人,方面大耳,身材魁伟,举手抬足间,气度极是不凡。他身后跟着公主,然后是一大群卫士。 黄浩跪拜在地道:“江南草民叩见陛下。” 大理国王微笑道:“大侠免礼。你是本王及大理臣民的恩人,不须行此大礼。” 黄浩起身垂手站在一旁。公主用手在后碰了碰国王,国王问道:“不知大侠能否见告本名,并让本王一睹真颜?” 黄浩忙不迭摘下蒙面巾道:“草民姓黄名浩,非是草民故作神秘,实因那魔头认得草民,因恐打草惊蛇,才掩去本来面目,望陛下恕草民不敬之罪?” 他这里蒙面巾一摘下,国王及众人不由神情一呆。见他面如满月,鼻似悬胆,剑眉星目,齿白唇红,这哪里象是一位武林高人,分明是翩翩佳公子,多情风流郎。国王身后的公主更是看得心中不自禁“通通”直跳,一张肤如凝脂的秀脸无缘无故红了起来。 国王点头自语赞道:“果然好人品,江南人物毕竟不凡。”然后转对黄浩道:“大侠何罪之有?大侠于本朝有功,本王当重重谢你!” 黄浩急道:“陛下贤德圣明,天必佑之。草民何敢贪天之功为已有?” 国王道:“你既不图报偿,本王亦不勉强。但不知大侠因何来到大理,又恰好为本王解此一难?” 黄浩便把此行目的和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那位公主走上前来,略带羞涩地朝黄浩道:“我叫段慧,你说要去雪山,这雪山可大得很呢!若不知到哪座雪峰,只怕几个月也未必找得到人。” 黄浩惊讶道:“莫非有几座雪峰?” 公主道:“有两座,一座叫碧罗雪山,一座叫玉龙雪山(注:实际上西藏和云南交界处还有一座雪山,海拔最高,有六千七百四十米)。不知你要去哪处?” “哪处更近?” 公主道:“碧罗雪山更近,约有四、五天脚程;若有好马,一、二天亦可赶到。你几时动身?” “明天。” 公主忙道:“明天?何必这么匆忙,歇一天再走,我们可以陪你到处看看。” 黄浩辞道:“谢谢公主美意,草民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公主忙一改话题道:“你不是还有一位同伴?他到哪里去了?” 黄浩这才想起丽君,于是匆匆道:“那是舍妹丽君,她有事先走了,草民就此告退。” 此时侍卫统领向国王报告捉拿贼党首脑万俟文中的情况,黄浩正好借机告辞。 奔回客店,推开丽君房门,丽君左手柔荑支颐,正坐在床沿看着桌上一跳一跳的灯火发呆。黄浩叫道:“君妹,你怎么丢下为兄一人先跑了?” 丽君把头一摆,别过一边,竟不理他。黄浩只好涎着脸道:“君妹,你为什么不等我?难道为兄得罪了你?” 丽君冷冷道:“你搂着公主舍不得放手,还要我等么?” 黄浩苦笑道:“君妹,我那是救人呀,事急从权嘛,你就这么小心眼儿!” 丽君气道:“我是心眼儿小,你心眼儿大,有了公主哪里还记得玲姐姐和我!” 黄浩急了,道:“你越说越远,都扯到哪儿去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几下出气,好吧?” 丽君果然一边捶打着他胸脯,一边叫道:“我恨死了你,恨死了你……”声音越来越小,捶打着黄浩的柔荑也越来越无力。最后扑在黄浩胸前,委屈地啜泣起来。 黄浩把她紧紧搂入怀中,一手扶着她香肩,一手抚着她秀发,柔声道:“君妹,为兄有你和玲妹两位红颜知已,于愿已足。君妹放心,为兄今生决不作第三人想。” 第二日早晨,准备动身,店外一个甜美的声音唤道:“黄公子!” 公主带着三名宫女,各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到了店门口。 黄浩因有前车之监,对公主说话格外小心,道:“公主找草民有事么?” 公主晕生双颊道:“你们要去雪山,需要好脚力,我连夜亲自选了三匹良马,备了些路上须用的物资给你送来。” 黄浩内心虽极感激,口中却淡淡道:“公主其实不必如此,要用的东西我们都备好了。” 公主笑道:“你有是你的,我送是我的,你就不用客气了吧。哟,你妹子呢?怎不见她出来?” 黄浩赶忙朝房内喊道:“君妹,公主要见你呢,你出来吧!” 丽君见公主找来,早就一肚子嘀咕,本不打算出来,但黄浩一叫,却不能不出来了。 丽君这时已回复女装,她本容颜绝世,此刻虽然满脸的不高兴,却也掩不住天生丽质。 公主一见丽君,就牵住她双手亲昵地赞道:“君姐姐,你真漂亮!”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人家赞她漂亮的,何况这赞她的人又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 丽君被她一赞,对她的厌恶之情顿时减了不少。也不能不答话了,于是道:“民女哪有公主漂亮?” 公主把头连摇道:“姐姐真会说话,我若有姐姐一半漂亮就好了!君姐姐多大年纪呀?” 丽君道:“十九岁,公主呢?” 公主道:“再过三天满十七。我叫段慧,你就叫我慧妹妹吧!” 丽君见她一片天真,又被她姐姐长、姐姐短的一阵甜叫,早把厌她之心抛了个一干二净,竟打心里喜欢上了她,果真脱口叫道:“慧妹妹!”一下把她拥在胸前。黄浩见了,暗暗呼了口气,直等她俩亲热够了,才对丽君道:“君妹,我们该赶路了。” 段慧叹了口气道:“君姐姐,若不是宫中有事,我真想陪姐姐去一趟雪山。” 丽君道:“慧妹妹别着急,我们返回后,一定在你这儿住上几天。” 段慧大喜道:“一言为定,你们此去,就算要到玉龙雪山,五天之后亦当可返回。” 大理本是出产名马的地方,宫中的御马更是千中选一的良驹。段慧送给黄浩的三匹,又是几百匹御马中选出来的上品,当然是神骏非凡。不消一日半,黄浩、丽君便到了碧罗雪山下。 碧罗雪山,云南西北部主要雪山之一,高达数千仞(注——实际高度为4379米),山路陡峭,削壁如林,真个飞鸟不得过,猿猴愁攀援。 山下既无街市,亦无村落,只散处着数百户人家,汉人和僳僳族人杂居,倒也相安无事。 黄浩、丽君在山下的一家汉人家借住了下来,打听了一天,探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这山上历来无人居住,因为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是冰冻雪封。尤其到了半山以上,终年积雪不融,根本无法攀援,山下的猎户也只能趁冰雪解冻时在半山以下猎些野物,拿到外面去换些日用品。但二十年前,这山上突然来了个怪老头,不知他住在山上什么地方,也不知他吃的什么。只知他疯疯颠颠,整日价喝得醉沉沉的,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酒。喝醉了又哭又笑又唱,口里一时高叫:“蓉妹,我想得你好苦!”一时又大骂:“刘蓉,你好狠的心!”山下的村民虽能不时听到她又哭又笑又叫又唱的声音,但极少见到他人影,只每隔数月一次他在村里出现,人们才能见到他。他来时无踪,去时无影,说来便来,说走就不 见了。村民们几疑他不是人,而是鬼,所以谁也不敢去招惹他。猎户上山打猎,碰上他高兴时,他会变戏法般自动送给猎户一些话蹦乱跳的野物;碰上他不高兴时,便该那猎户倒霉,他会把你倒吊在树枝上,或是剥光你衣服,然后要你家人拿酒来赎人。 黄浩、丽君既知这怪老头口中时常喊出“刘蓉”这个名字,哪怕他喊的不一定就是静玲的师叔,但有了这条线索,总得查问个明白才甘心。于是二人打点一番,第二日大早,按村民指点上了山。 山既陡峭,山路自然崎岖,有时甚或根本无路,只得在杂树野草荆棘丛中开路。这在山里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不惯登山的人,这个苦可就吃得大了。尽管他俩都有绝世武功,但总不能一天到晚在这杂木野草荆棘上飞行!人毕竟是血肉之驱,能量到底是有限的。 两人搜寻了大半日,非但不见人影,连村民说的那经常能听到的哭笑声也没有。肚子饿了,人也累了,两人坐在一方大青石上,就着山沟中的清泉吃干粮。 黄浩看着丽君疲累的模样,歉疚地道:“君妹,你吃了这么多苦,为兄心中十分不安!” 丽君嫣然笑道:“浩哥哥,我吃了苦,莫非你就没吃苦?你又何必不安!” 黄浩越发感动道:“我吃苦是理所当然,你却完全是为了我而吃苦啊!” 丽君柔声道:“浩哥哥,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之间莫非还要分彼此么?” 黄浩心中一热,忖道:是啊,我们三人今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分什么彼此呢?君妹跟着我在这儿受苦,只不知玲妹是否有难?想到这里,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了。 两人又一路绕山而上,上到半山腰,天已黄昏。前面是一片莽莽森林,森林后面,遥见一座峭峰,高耸入云,白光耀目,知那必是雪峰。两人一商量,觉得如返山下人家过夜,明日又得重走老路,耽误时间,决定还是在这林中度过一晚,明日继续绕山寻找。于是在森林边缘弄了几根树杆,扒了些茅草,搭了一座临时草棚,弄好时天已全黑,二人吃了些干粮后,便在这草棚中行功打座。 这时正是盛夏季节,上山的衣服单薄。谁知到了半夜,那雪峰上的寒气慢慢从峰上往下扩散,一时冷如严冬,黄浩外出拾了些枯枝,燃了一堆火,两人围着火堆对面而坐。 寒气越来越重,到后来竟透骨锥心,火烧得再旺也不济事。黄浩炼的是纯阳内功,而且内力深厚,就是再冷也不惧。丽君是女儿身,功力又远不及黄浩,早已禁受不住寒气侵袭。她娇靥泛白,丹唇变得一片乌青,深身上下微微抖动。 黄浩怜爱之心油然而生,没说话,走过去将她轻轻抱住,让她背贴着自己胸脯,盘膝坐在自己怀中。然后双臂环住她腰肢,双手握住她一对柔荑。 丽君这回很听话,既没说话,也没动,就象一只温顺的羔羊,任凭黄浩摆布,只报给他一脸娇柔的笑。 黄浩紧拥着丽君冷如冰雪的娇驱,心下忖道:君妹本是官家小姐,富贵千金,为了我,她离开父母,抛却荣华。跟着我万里奔波,草行露宿,受尽了千辛万苦不算,还要搏斗拼杀,担惊受怕。她付出的太多太多,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她图的又是什么呢?我今生必要好好待她,以报答她对我的一腔柔情。 两人就这么默默坐着,度过了难挨的,然而又是充满万般柔情蜜意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太阳出来时,寒气慢慢退去。正在吃干粮,密林深处飘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常恨朝来寒重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两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道:“来了!来了!”互视一眼后,心照不宣,一左一右往林内抄去。 走了十数步,黄浩突然停住道:“方才歌声虽出自林中,但我们尚未弄清准确方向,别走错了才好。” 丽君问道:“那怎么办?” 黄浩沉思了一下,道:“不如我们发出啸声,也许能引那怪老头现身。” 丽君附和道:“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黄浩长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仰首长啸三声,声振林木,直透九霄。 果然,他啸声甫落,林深处亦发出三声怪啸。怪啸一停,怪事出现了。密林深处突然发出一种奇怪而巨大的声响,似春雷滚滚,战鼓频仍;如千军陷阵,万马奔腾。一时之间,整个森林都晃动起来。 黄浩、丽君大惊失色,赶快提神戒备,以防不测。 巨大声响越来越近,俄而,远处似起了一阵旋风,树木发出一阵刷刷大响。之后,满林钻出了浑身披着长毛,头上长有一支角的怪兽,潮水般朝黄浩、丽君冲来,形同疯狂。 黄浩、丽君从未见过这种怪兽,而且数量之多,杀不胜杀。那些怪兽一旦冲近身来,别说用它们头上的角,只是踩也要把人踩成稀泥。两人一时惊得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一直待那群怪兽冲到近五丈处,方始惊觉。 黄浩急叫一声:“君妹,快退!”两人飞快朝林外扑去,那群怪兽狂追不舍。 方一出林,黄浩感到有些不对,猛然刹住脚步道:“君妹,快停,我们不能逃出林外。” 丽君惶急而不解地道:“那怎么办,我们往哪里去?” 这时那群怪兽亦已追到林边,再不能迟疑,黄浩当机立断一挥手道:“快上树梢!”两人同时双双纵起,分别落在林边的两棵大树上。跑在前面的怪兽失去了追击目标,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却仍在奔跑,于是前后相撞,你挤我碰,乱成一团。 黄浩这一决定还真救了他们。那些怪兽均是山上生山长,爬山越岭本是家常便饭,纵高窜低,穿荆钻草,不管有路无路,全然不受影响。黄浩、丽君则不然,一旦出了树林,则无高可登,无处可躲,野草荆棘又影响轻功施展。如若那群怪兽穷追不舍,两人终有力乏之时,岂不危哉!好在黄浩见机得早,及时上了树梢,只须迟得半分,便只有疲于奔命的份儿了。 那群长毛独角怪兽停止了混乱,严严密密把两人所在的两棵大树围了起来。丽君站在树梢上低头一望,乖乖,不得了!方圆一里之内,全是这种怪兽,怕不有成千上万!不由惊呼道:“浩哥哥,我们怎么办?” 黄浩也没办法,却不得不安慰丽君道:“君妹别怕,为兄自有办法。”话声未落,猛听丽君一声惊叫,同时感到树身一阵抖动。 那群怪兽已空出两条巷来,两头身体格外壮实的怪兽各沿一条巷子倒退数步,然后往前一冲,冲近两人容身的大树时,以头上粗角一抵,把树抵得直晃,如此数次。然后换两头再抵。长此下去,这树虽粗,也势必撞断。 丽君大骇,惊叫道:“浩哥哥,怎么办?” 黄浩这时已胸有成竹,安然道:“君妹别慌,为兄马上便可制服这些怪物。” 丽君半信半疑,不知黄浩有什么办法能制住这么多怪物。于是目不转睛注视着黄浩,看他如何动作。 只见黄浩站直身形,以两掌合成嗽叭形状,放在嘴上,朝林内喊道:“前辈请快把灵兽唤回,不然晚辈要得罪了。” 喊声一停,果听远处有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便得罪给爷爷看。” 话声越来越远,显然那人已走了,并且是朝雪峰方向。 黄浩大怒,星眉一掀,冷哼道:“你以为我不能奈何这些畜牲,我不过上体天心,不愿多杀生而已。”又对丽君道:“君妹,快堵住耳朵,运功打坐。”然后反手从背后抽出暖玉箫放到嘴边。 箫声 乍起,周围立时一片肃杀之气。这阕《十面埋伏》,黄浩已是第二次奏出。第一次差点杀了因喝了洗心泉水而神智不清的七位名门正派高手,险些铸成大错。破福建二王的蛇兽阵时,黄浩只是福至心灵,仿着殷洋的吹笛法,胡乱吹了几个单音,并没用上《十面埋伏》。所以这是第二次。 《十面埋伏》乃武林绝学,武林高手亦抵受不住,何况是一群畜牲!黄浩心知杀气太重,不敢全力施为,尽管如此,箫声方起,那群怪兽即伏在地上,不能动弹。再奏几个音节,长毛怪兽全都昏死过去。 虽是畜牲,但究系生灵,黄浩何忍一举而杀生如此之多?何况他还想赶紧去追那怪老头!所以,待那群怪兽全都昏死过去后,即停了弄箫,二人落下树梢,急急穿过密林,往雪峰奔去。 一出密林,眼前陡现一片银白世界。太阳已升起数尺来高,阳光射在雪峰上,反射过来刺得人几乎无法睁睛。黄浩、丽君因刚从昏暗的密林中出来,一时头昏眼花,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来。抬头一望,峰顶距他们立足处仍有千仞之高。半峰以下白雪皑皑,半峰以上则是一个晶莹透剔的世界——全部冰封了!这峰虽非壁立,但坡度极大,甚为陡峭。看来峰顶非但人无法上去,只怕灵猿也望而却步,飞鸟亦从此回头! 两人正不知怪老头去了何处,忽听顶峰飘来一个声音:“小混蛋,看不出还真有两下,你把我那些孩子们怎样了!” 丽君听他将那些怪兽称为“孩子们。”不觉失笑。黄浩心中一懔,暗忖:这老怪物莫非武功通神了?不然他怎能上到峰顶?但这时也不能多想,仍以手放在嘴边作嗽叭状仰首高呼道:“前辈的灵兽好好儿的,晚辈只不过让他们昏睡一会儿。晚辈有事请教,前辈可肯见告?” 怪老头怪笑道:“小混蛋,你要请教就自己上来吧,爷爷懒得下去。” 黄浩心中暗怒,忖道:“你能上,我便不能上么?” 丽君关切地道:“浩哥哥,你可要小心啊!” 黄浩一纵身形,展开绝世轻功,朝雪峰上掠去。不消片刻,已登上半峰。 丽君大喜,心想原来这么容易,不如我也跟上去。正要纵起、忽见黄浩上到半峰以后,就在那晶莹世界的边缘,手脚并用、快速划动,但身形却只在原地,没能再上分毫。心中一惊,停了脚步,紧张地注视着黄浩,却不敢出声叫唤,只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峰上那怪老头突然大笑道:“小混蛋,来呀,快上来呀!爷爷在等你呢。” 黄浩又急又羞,丹田中提起的那口气一泄,人如星丸般从雪峰上滑落下来。丽君大急,朝黄浩滑落处猛扑了过去,刚好一把接住。但因黄浩滑落时冲力太大,两人一齐滚落在地,又在雪上滑出数丈才停住,爬起来时,已成了两个雪人。 丽君见黄浩脸色沮丧,安慰道:“浩哥哥,这怪老头既然是人非神,那么他轻功再高也决不能比我们高出太多。按理他也上不了顶峰,但他居然上去了,依小妹之见,必然另有密道直通峰顶。”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浩脸色一舒道:“不错,我们找找吧。” 两人沿着雪峰脚下绕圈寻找,到了雪峰背面,仍未找到什么通道。丽君本来是一句安慰之语,根本未曾抱有希望,这时找了半圈仍无发现,便有些心不在焉了。黄浩却没灰心,还在趋着丽君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再找了不上一里,发现了一座幽深的峡谷。奇特的是,峡谷宽约五丈,两边分别长着两行青翠的云松,直达峰顶。每株云松之间相距十到二十丈不等。 黄浩精神大振,欢快地道:“君妹,上峰顶的路找到了。” 丽君尚未反应过来,漫不经心问道:“是么?路在哪儿?“ 黄浩一指峡谷道:“你瞧,这就是!” 丽君一蹦老高,拍手笑道:“原来如此!我说那怪老头怎么上去的,原来是从这儿上去的!浩哥哥,那两行松树正是登上峰顶的天梯呢!” 黄浩亦愉快地道:“险些被那怪老头唬住了。君妹,我先上去,你跟着来吧。”于是他一耸身,轻飘飘飞上了峡谷左面一壁的第一棵树的树梢,然后单脚一点,借树枝弹力飞身而起,朝峡谷对面一壁的更高一棵树上跃去,又刚好落在树梢。再一点,又向对壁飞去…… 丽君仿着黄浩开始登峰。她轻功原来虽比黄浩差,但后经黄浩、静玲指点,大有进境,特别南海一行后,轻功更是突飞猛进,非但百花步已有九成火候,就是她师父俏凤凰英姬独步武林的“流云身法”如今也有了六七成火候。所以凭藉“天梯”登峰也难不住她。 约模顿饭功夫,二人登上了峰顶。 极目一望,峰顶寂无动静,哪里有半个人影?黄浩心内奇怪,这峰顶明明再无路下去,怪老头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正自惊疑间,忽闻身旁八尺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由大奇,朝“呼噜”声发出的地方走去,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丽君心细,发现眼前脚下的冰地有划裂的痕迹,似一块巨大的方形水晶嵌在冰封的地面上,这块水晶的中央有一个斜斜的小圆孔,显非自然形成,而是人工所为。丽君指着那圆孔道:“浩哥哥,你看这是什么?”黄浩俯身观察,发现呼噜声和酒香均自这圆孔飘出,于是对丽君道:“君妹,那怪老头只怕就在这里了,我们叫叫看吧。”转而对着那圆孔叫道:“前辈,我们上来了,请现身一见。” 洞中毫无反应,仍“呼噜呼噜”地响着。黄浩又叫了几声,仍无结果。无奈,只得道:“前辈再不出来,晚辈可要强请了。”转对丽君道:“君妹,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丽君不明其意,一边拔刀一边问道:“浩哥哥要刀干什么?” 黄浩道:“掀开那块冰盖。” 丽君一听,将刀插回背上道:“不用掀,我有办法让他自己出来。” 黄浩奇道:“你有什么办法?” 丽君笑道:“你就看着吧。浩哥哥,先帮我取一根冰柱来。” 黄浩如其言走到悬岩边,取了一根儿臂粗细,长约三尺的冰柱。 丽君又道:“不要这么粗,你用神功把它化去一层,然后把一头削成尖状。”黄浩照着做了,把弄好的尖冰锥递给丽君。 丽君握住较粗的一头,扑在地上,把尖的一头从圆孔中插了进去。伸进去两尺左右时,里面打了一个喷嚏,显然,里面的人鼻孔正对着圆孔,便于呼吸,而冰锥尖刚好钻到了他鼻孔上。 黄浩见了,不由失笑,知君妹小孩子脾性发作,也只好由得她去。 果然,里面的人连打了几个喷嚏后,似乎醒转过来。地上的冰沿着划有痕迹的一块缓缓升了起来,慢慢移向一边。地下现出一个八尺见方的地室,室内铺着许多干草,草上坐着一个虽是人形但似怪物的干瘦老头,旁边放着几个酒坛。 黄浩、丽君定睛一看,这老头发如乱草,披散在脸前、两肩和背后。透过稀疏的乱发,见到的是一张满是须髯的干瘦脏脸,一对昏花老眼深深内陷。上身穿着一件花不溜秋,千疮百孔的棉袄,下身却只穿着一条齐膝的单裤,脚上是一双纳西族人常穿的那种半皮钉子鞋。伸出来的双手又黑又瘦,十根手指更瘦得棱骨分明,指甲又尖又长,状如鸡爪。 他挣扎着站起,踉跄了两下才站稳,一看自己的“居室”前站着两人,朝前一扑,一手抓了过来。别看他人不象人,鬼不象鬼,而且两眼昏花,这一扑一抓,却快逾闪电,尽管黄浩、丽君闪避得快,也被指甲在衣襟上划了一条裂缝。 怪老头见没抓着人,一愕,随即跳出“居室”,指着黄浩 摇摇晃晃道:“你,你,是谁?胆敢来,来,来扰,老夫,清梦!” 黄浩忙道:“老前辈,我们有事向您请教。” “哈哈,老,老前辈?我,我是,老,老前辈?娃,娃儿,你,你错了。我,我是老,老乌龟,老,老忘八,老,老,老混,混蛋。哈,哈!”怪老头一手指着自己,状极滑稽地笑道。 黄浩望了丽君一眼,苦笑道:“前辈玩笑……” “玩笑?”怪老头把眼一瞪,“你,你敢,敢跟老,老夫,玩,玩笑?” 黄浩见他缠夹不清,提高声音道:“晚辈有事求教,请前辈赐告。” 怪老头扬声笑道:“求求,教?好,好,好拿,拿来!”说着手朝黄浩一伸。 黄浩不解地道:“前辈要晚辈拿什么来?” 怪老头不答,却似歌似诵道:“何一以一解一忧?惟一有一杜一康”。 黄浩尚没明白过来,丽君抢着道:“你是要酒?” 怪老头右手大拇指连摇道:“还是这、这个、女、女娃儿,聪明。” 丽君道:“要酒容易,您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就给你弄好酒来,有老窖、茅台、竹叶青、女儿红,怎么样?” 怪老头吞着口水道:“你先,先,拿,拿酒,来。” 黄浩道:“您先说了,我们即下山去买几坛来。” 怪老头怒道:“你这娃,娃儿,敢,敢骗我,看,看我,饶,饶你。”说着眼睛一扫黄浩,眼中精芒突盛。 黄浩一懔,对丽君道:“君妹小心,这老儿武功厉害。” 他尚在说着话,怪老头已旋风般扑了过来,脚下虽有些踉跄,但出手迅捷异常,而且势挟劲风,哪里象个醉酒的糟老头?分明是武林顶尖高手。 黄浩不敢怠慢,转开移形换位轻功身法,与怪老头游斗起来。数招一过,黄浩识出老者使的是昆仑久已失传的绝学。有时掌法中渗入两招剑法,却与刘青是一条路子,心中更加不解,不知这怪老头与刘青又是什么关系。 眨眼间,两人交手三十多招。黄浩既不能伤他,又无法制服他。正在无计可施时,怪老头突然收招,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不言不动,眼睛直直的出起神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章 途经石鼓,仗义救夷民 黄浩、丽君莫名其妙,不知这老头又犯了什么怪毛病,也站在一旁怔怔看着他出神。 片刻之后,怪老头似乎回过神来,望着黄浩淡淡地道:“娃儿武功不错,你找老夫有何事,说吧。”这回说话清楚得很,怕是方才与黄浩一阵搏斗,酒已醒了。 黄浩本欲直陈其事,但临时一改主意,却问道:“前辈是昆仑哪位高人,能否相告?” 怪老头一摆手道:“老夫是谁,你且休管,你有事就快说,不然老夫要走了。” 丽君抢着道:“前辈认不认得荷花仙子刘蓉前辈?” 怪老头浑身一震,脸上激动之色倏闪即逝。黄浩心头一懔,生恐怪老头突然发难,暗中凝神戒备。不料怪老头却平静地道:“不错,老夫认得她。” 黄浩忙道:“前辈知道刘前辈现在哪儿?”怪老头突又抬头瞪着黄浩道:“你找她干什么?” “这个,这个……”黄浩一时不知如何措词,支支吾吾。 怪老头厉叱道:“说,你找她干什么?” 丽君暗忖:“这老头莫非与荷花仙子有过节?我不如激他一激,让他自动给我们带路”。于是故意朗声道:“我们有事经过此地,刘前辈委托我们捎个信给你,要你三天内赶去会她,她要与你了却以前的恩怨!” 她这番话与前面所说之处矛盾甚多,稍为清醒的人便会听出这是假话。但也许这话刚好刺到了怪老头的痛处,所以他听了居然深信不疑。不过,非如丽君所料,他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捶着自己的胸脯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诉道:“蓉妹,你好狠的心啊!”忽又“哈哈”大笑数声道:“恩怨?哈哈,恩怨,你与我的恩怨!呜呜……”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怪老头就这么哭哭笑笑,哪里停得下来? 丽君情知自己料错了,十分不好意思地对黄浩道:“浩哥哥,这可怎么办?” 黄浩也不知所措,只在一旁打躬作揖,赔礼道歉道:“小妹无知乱说,请前辈原谅。其实根本没有她说的那回事,我们只想通过刘前辈找到另外一个人,所以才向您请教刘前辈的居处。” 怪老头突然止住哭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黄浩忙道:“晚辈说的句句是真,决不敢欺骗前辈。” 怪老头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问道:“你们到底要找谁?为什么要通过她才能找到?” 黄浩原原本本把找静玲的原委讲了出来。怪老头听完后,低头思索了一阵,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黄浩问道:“不知前辈的两个条件是什么?” 怪老头道:“第一,你们不得伤害她。” 黄浩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她是我妹子师叔,怎么说我也不能伤害她。” 怪老头点了点头又道:“第二,你们要负责替刘青那孩子找一房好媳妇。” 黄浩面现难色道:“这个,晚辈恐怕……” 丽君拍着胸脯道:“前辈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个条件晚辈答应你了!” 怪老头这才喜道:“这样老夫便可告诉你们了。她在东北方向的玉龙雪山,距此两日路程尚不到。” 黄浩忙起身道:“谢前辈赐告,晚辈告辞了。” 黄浩、丽君反转山下人家,取了行囊白马继续赶路,两人一路上谈论着那怪老头,丽君猜道:“这老头与荷花仙子关系定非寻常,不然他何以如此关心她们母子俩?我想他们也许是夫妻。” 黄浩不同意道:“不对,不对,他们既是夫妻,怎会相隔这么远居住?不过,从刘青和他武功路数相似来看,他们之间或许有师门渊源。奇怪的倒是昆仑派门规甚多,传人亦少,也向不涉足江湖,但这老头竟然会昆仑功夫。若说他是昆仑派前辈高人,又怎会落魄潦倒于斯?真正令人难解!” 他们当然猜测不到,这位怪老头与刘蓉之间关系颇为奇特。说话间,马行渐渐慢了下来。黄浩一瞥丽君道:“君妹,我们别光顾了说话,却忘了赶路。” 两人不再说话,一阵急驰,于午未之交时到了丽江最著名的渡口——石鼓渡。 渡口这边是石鼓镇。这是一个不小的镇,约有上千户人家。镇上汉夷杂处,有汉人、白族人和纳西族人,纳西族居多。 黄浩、丽君,牵着马往街上一路走去。这镇上外来人虽也不少,但象黄浩、丽君这么俊美非凡的人物,镇上却从未见过,何况两人还牵着三匹神骏高大的大理名马。两边店铺的人全都拥到门口,争相观看,还不停地指指点点,评头品足,弄得丽君极不自在,尽往黄浩身后躲。虽然他们早已人困马乏,但走过了几家客店都没有勇气进去。一直快到长街尽头,从一家挂有“喜相逢”招牌的旅店中走出一位满脸带笑的小二,把围观的人一一劝开,然后走到黄浩面前躬腰道:“公子,姑娘,住店吧,小人给二位牵马。” 黄浩把缰绳递给他,问道:“店中现时尚有可吃的么?” 店小二又接过丽君递过来的缰绳,慌不迭道:“有,有。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陈年美酒,应有尽有,公子只管放心,马上给你们弄好。” 二人由店内另一位伙计迎了进去,先痛痛快快洗涮了一番,然后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下,专等小二送酒菜来。 不大一会,先前牵马的小二给他们上了几道菜,除了鸡鸭鱼肉外,还有两样东西却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丽君指着问道:“小二,这两样叫什么名堂,味道如何?” 小二大献殷勤,指着一样道:“姑娘,这是丽江粑粑,味道极好,又香又脆,是纳西人常用来敬客的东西。而且它还有一大特点,便是久放不霉,所以客商进西藏,常常带上这种粑粑。外地人到了我们这里,也都喜欢品尝品尝。”又指着另一样道:“这是鸡豆凉粉,味道鲜美。虽是纳西人的食品,本地汉人都很喜欢,所以小人特别孝敬两位,给你们尝尝新。” 丽君每样尝了尝,砸着嘴巴道:“味道果然不错。” 黄浩又向小二要了一坛女儿红,慢慢吃喝。 正吃得有兴,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时如旋风卷过,沙飞石走,两边行人急闪不迭。 旋风过处,十几匹马停在了店门口,马上跳下十多条背插砍刀的大汉,其中有纳西人,也有汉人、白人、苗人。为首的是个汉人,一进店就朝小二吼道:“快备酒食,大爷们吃了好赶路。” 小二连声答应:“大爷们请稍候,小人这就备来。” 那人又吼道:“要快,误了大爷的事,小心你的脑袋。” 丽君最是看不惯这种强横霸道的人,几次要伸手管闲事,都被黄浩止住,因而闷了一肚子火气。 两桌丰盛菜肴摆好,每桌还放了一坛女儿红。小二讨好般道:“大爷,请用席。”岂料他讨好不得好,被那为首汉人反手一掌,打得口鼻出血。小二心惊胆颤道:“大爷息怒。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明言。” 那人恶声恶气道:“蠢才,这种酒只有女人才喝,你拿来哄骗老子,看老子不砸了你这酒店。”说着提起两个坛子摔在小二脚前,酒水流了一地。右手一举,又要打去。小二吓得打躬作揖,陪尽小心道:“大爷息怒,小人这就去换酒来。”说着赶快退了进去。 黄浩见状不免有气,见丽君手一动,也不阻止。 那汉子正在大抖威风,举起的右手手肘处突然被什么钉了一下,一条手臂立时软了下来,情知有人暗算,于是破口大骂:“何方鼠辈,暗……”“暗算伤人”尚未说完,一道黄光过 处,“扑”的一声,张开的嘴巴已塞了一物,堵得他“唔唔”怪叫,双手掏摸了一阵,才把口中物事弄出来,却是一块团成一团的丽江粑粑。那汉子张口再欲喝骂,突然似定住了般,口张开却不出声,眼能动却神情呆痴,耳中听得一个声音道:“还不快滚,小爷立即取你狗命!”那汉子立感肋下一震,方始能够活动。两眼一扫店内,客人不少,根本不知是谁对他暗中出手,情知碰上了高人,再不敢逞凶,朝跟他一道的十多人一挥手道:“走”!领头出了店门,十多人纷纷拥出店门,上马去了。 这群人一走,店内议论开了,有人说:“高格养的这批打手也太强横了,简直无法无天?” 有人冷哼道:“这丽江一带,他高格不就是法?” 有人忙“嘘”道:“喂,祸从口出,老兄还是当心点吧。” 又有人道:“听说高格看中了纳西人的骄傲——直玛姑娘,最近就要迎亲呢?” 另一人不以为然道:“直玛姑娘不是纳西第一勇士依若的情人?” 又一人附和道:“是呀,依若会罢休?” “一个是纳西族第一勇士,一个是当地土司,这回准有热闹可瞧了!” 正在这时,店里有人叫了起来:“快来看,纳西第一美人!”店中人一齐拥了出去。黄浩不好热闹,丽君可忍不住了,拉着黄浩道:“浩哥哥,快来,我们也去看看”黄浩无奈,只好随她挤出店来。 渡口方向熙熙攘攘来了一大群人,当先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人,是两位姑娘,后面姑娘一手搂着前面姑娘的腰,一手握着缰绳。前面姑娘容貌秀丽非常,上身披着一件“七星羊披”,做功极为精细;下穿一件百折围腰,既美观又大方。 丽君一拨黄浩右臂道:“浩哥哥,这位直玛姑娘果然好漂亮,真不愧为纳西第一美人。” 黄浩笑道:“只不知她为何哭哭啼啼?” 原来那位纳西第一美人直玛姑娘正在马上哭得很伤心,边哭边诉,还挣扎着想滚下马来。 黄浩、丽君虽知直玛是在哭诉,但不懂纳西语,根本不知她在诉些什么。街上人多嘴杂,吵得耳朵根发麻,虽有人在议论,也无法听清。 直玛很快过去了,其后紧跟四骑,马上人穿着华丽,而且满脸得意之色。 人流也跟着移动,丽君还想跟去,却被黄浩拉住道:“君妹,我们时间有限,今日虽然不能赶到玉龙雪山,但赶一程算一程,也好早些见着你玲姐姐。还是快去吃完了赶路吧。”丽君这才罢休,与黄浩回到店内,唤小二把酒菜重新温了一遍,继续吃喝。 尚未吃完,街上又一阵起哄,一群人往渡口方向拥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店内这时除黄浩、丽君和小二外,便没有第四人,小二也跑到店门口,踮起脚尖往渡口方向张望。丽君看着黄浩,但不做声。她想去看,又怕黄浩不高兴,所以看着黄浩,以示征询。黄浩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摆手道:“你要看便去吧,可要快点回来,吃完赶路。” 丽君一伸舌头,扮了个鬼脸道:“浩哥哥不去看看么?” 黄浩摇头道:“我不想去,你快去快回吧。” 丽君突然一鼓嘴巴,不高兴地道:“不去就不去!” 黄浩尚不知丽君是在生他的气,不解地道:“君妹,你不是想去凑热闹么?怎么不去了?” 丽君使上了小性儿,哼道:“你既不去,当然也是不要我去。你既不要我去,我去了你自然要不高兴,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不去也罢,谁稀罕!”说着把筷子一放,身子侧向一边,背对黄浩。 黄浩暗暗摇头,起身陪笑道:“既然君妹如此说,为兄陪你一起去吧。” 丽君仍不依不饶道:“你既不是自己诚心诚意要去,我为什么要勉强你?不去!” 黄浩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快道:“君妹,我实心实意自己想去,并不是你要我去我才去的,你若不去,为兄一个人去了。”说罢放下筷子,真个要走。丽君这才回过身来,展颜笑道:“浩哥哥,我们不去了吧。”说罢拿起筷子道:“还是快吃了好赶路。” 黄浩一愣,正不知所以,站在店门口的小二向他们摇手道:“两位客官,你们还是吃你们的吧,千万别出来!” 丽君听了这话,把拿起的筷子重又放下,拉着黄浩道:“浩哥哥,小二叫我们别出去,不知什么缘故?我倒偏要去看看!” 黄浩心内苦笑,忖道:女孩子的心思真难捉摸,时刻都会变。 店小二伸双手拦着他们劝道:“两位客官,那群凶煞又来了。你们是外地人,若不小心冒犯了他们,可就倒霉了。还是听小人劝,别出去吧。”小二是一番好心,丽君自然不好叱他,只道:“小二,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只不过站在边上瞧瞧,不会冒犯他们的,你放心好了。”他们出了门,小二还在唠叨着:“二位只在门口看看便了,千万别挤到中间去。”然后摇头自语叹道:“如今是什么世道!强人横行,善人遭殃,唉,唉!” 渡口方向来了七、八匹马,马上便是适才在店中灰溜溜跑掉的那个什么高格土司的十几个手下,但如今回来却只有七人,最先一匹马上五花大绑着一条三十岁上下的纳西壮汉,上身赤裸着,下身穿着一条宽脚裤(注:纳西族男子服,裤长至膝,裤口宽一尺多,拼裆,用麻布缝制)。虽然满头满脸满身是血,但仍骂不绝口。两边马上的人用鞭抽他,他骂得越厉害。因他全是讲的纳西语,黄浩、丽君一句也听不懂,只知他是在骂人而已。他们问旁人,旁人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说。 黄浩见那汉子虽遭毒打,仍无半分屈服,反而越骂越烈,心中暗赞好一条刚强汉子。丽君见那些土司的走狗如此凶残,恨得牙痒痒的,要上去打抱不平,无奈右手被黄浩扣住,便问道:“浩哥哥,你拉着我干嘛,这样的人莫非不该教训么?” 黄浩神色肃然道:“按理这些人是该教训,但他们是本地土司手下,而土司在当地势力极大,我们如今远涉异土,没有帮手,若惹上麻烦,只怕对我们大大不利。不是为兄怕事,我们此来目的指在寻找玲妹,若插手这事,恐怕对我们寻找玲妹有百害而无一利。何况我们根本不知事情原委,如何可以贸然出手?” 丽君听他说得有理,倒也不动了,但心中实在又气不过,于是拉着黄浩道:“浩哥哥,既然如此,我们不看了吧,眼睁睁看着他们行凶却不能管,岂不把人肚皮气炸?还不如回店吃完东西走路。” 黄浩见丽君这回如此通情达理,很是高兴,与她同回酒店,打算吃了残羹冷酒赶路。 丽君吃着吃着,突然又把筷子“啪”的一声放下,黄浩吓了一跳,以为丽君又要出去生事。正要阻止,却听她大叫道:“小二,你过来。”小二忙不迭走过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丽君从身上拿出约摸二两碎银放在桌上道:“小二,本姑娘有话问你,这银子是赏你的,你先收起吧。” 小二点头哈腰道:“姑娘有话只管问,小二知无不言,哪里敢要姑娘赏钱?”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何必啰嗦,拿起了本姑娘好问话。” 小二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黄浩不知丽君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见了小二尴尬模样,伸手拿起桌上碎银塞在小二手中道:“小二,你就拿着吧,好答我妹子问话。” 小二忙又哈腰道:“是,是,姑娘请问。” 丽君道:“刚才马上被绑的汉子是谁?因何被绑?你知道么?” 小二义形于色道:“二位也许有所耳闻,马上被绑的汉子是纳西第一勇士依 若,他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大英雄,深受纳西人的拥戴,就是附近的汉人对他也很爱戴。先前马上那位哭哭啼啼漂亮的纳西姑娘直玛和他是阿夏走访婚。当地土司不知怎么和依若摽上了,强行要娶直玛为妾,刚才直玛是被他们抢亲抢去了。 丽君插话问道:“你刚才说直玛和依若是什么阿夏走访婚,这阿夏走访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二道:“姑娘,蛮夷之人比不得我们汉人,婚姻方面比较马虎,不说也罢。” 丽君执拗地道:“你只管说吧。” 小二有些尴尬道:“这个,这个……” 丽君不悦道:“小二,你不是说知无不言么?怎么不肯说了?” 小二沉吟了一下道:“好,小人便说,若有不中听的地方,请姑娘原谅。”说着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阿夏婚是纳西人的一种习惯婚姻,又分‘走访婚’与‘同居婚’两种,‘走访婚’是男不娶,女不嫁,男的夜间到相好女子家里过夜,第二天一早又回自己家。” 丽君是黄花闺女,听了这话羞得娇靥通红,将螓首垂到了桌下。又听小二继续道:“‘同居婚’可以女入男方或男入女方,也可以脱离原来的家庭同居。只要男女双方同意,不必请媒人撮合,也不举行结婚仪式宴请宾客,便可共同生活。” 小二说到这里,见丽君头已低到了桌子下,忙收住话头道:“小人多言,小人该死。” 黄浩一摆手道:“这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丽君抬起头来,脸上仍是红红的。黄浩看着她道:“君妹,你看我们还要管这桩闲事么?” 丽君轻声道:“浩哥哥,你看呢?” “依我看,这闲事不必管。” “为什么?” “依若与直玛既非夫妻,那么依若与土司之间不过是争风吃醋,我们犯得着管这种闲事么?” “依若既是这样的人,我们是不必管。” 小二突然插嘴道:“公子,姑娘,你们错怪了依若。” 黄浩奇怪道:“这话怎讲?” 小二走过来道:“阿夏婚是纳西人的一种习惯婚姻,只不过没有我们汉人那么多礼节。就拿“走访婚”来说吧,男女双方一旦同居,就会得到族人的承认,也就是说,他们便是正式夫妻了。除非女方闭门不纳,或男方不再登门过夜,他们的夫妻关系才算结束。依若和直玛虽是走访婚,但他们感情很好,是纳西人公认的一对好夫妻。直玛被抢,土司也知依若会不服,所以随后又派了十三人来阻拦依若。想是依若发现直玛被抢,便来抢救,却被他们抓住了。” 丽君不以为然道:“依若既然号称纳西第一勇士,怎会如此不济事,被那些狗腿子抓了去?” 小二不服道:“姑娘这话又不对了,土司的那些打手个个本领高强,依若虽勇,无奈双双拳难敌四手。虽如此,那些打手也未必讨得了好,你看他们去时十三人,回时只剩了七人,那六人十有八九是被依若杀了。” 丽君听了不再说话,却斜眼望定黄浩。黄浩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于是霍然而起道:“君妹,这事我们管定了,走,救人去!” 黄浩本是侠义胸怀,既然已知事情始未,自然不愿袖手旁观,就算要延缓一些时间寻找静玲,也说不得了,何况今天也到不了玉龙雪山。 小二大惊失色道:“公子,姑娘,这事万万使不得。那班人凶狠得紧,说不定你们会搭上两条命!”焦急之状见于辞色,这自是对他们的一片关怀之意。黄浩、丽君非常感激,朝他笑道:“小二放心,我们自会随机应变,只是我两人的马匹行李烦小二看顾。” 小二伸手要拦,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已失去了黄浩、丽君踪影。 绑走依若的那群人刚刚出村不远,黄浩、丽君不消片刻便赶上了。两人故意往路中间一站,不让他们过去。先前在店内被丽君暗整了的那人绕过依若及两边押送的人,打马往前急冲,手中挥舞着鞭子,口中骂道:“找死!”他想把黄浩、丽君冲倒,这也是该他倒霉,黄浩有意惩介他,将罡气布满身前,便如一堵铜墙铁壁竖在那儿,那马冲到黄浩、丽君身前三尺时,突然一抬头,前蹄高高扬起。那人应变不及,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人大怒,拔出单刀,照准黄浩头上就砍。黄浩略伸两指,一下挟住刀刃。那人砍既砍不下,抽也抽不回,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却如蜻蜒撼石柱,哪里动得分毫? 黄浩直等他挣扎了个够,才一抖手,口中喝了声“去!”那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凌空飘飘荡荡飞了七八米远。 其余六人大惊,纷纷跳下马,拔出兵刃围了上来。丽君道:“这些三脚猫由我打发,浩哥哥快救依若吧!” 黄浩点头道:“也好,但这些人只须略略惩罚一下,不可伤他们性命。” 丽君口中答应:“知道”,脚下展开百花步,将六人戏弄得团团乱转。 黄浩跃到依若马前,既不上马,也不用刀,只以手指朝依若身上虚空划了几划,捆绑依若的绳索便齐齐断落。依若纵身下马,翻身拜倒道:“谢谢英雄救命之恩!”这回他说的倒是汉语。 黄浩把他扶起,喜道:“壮士会说汉话?”依若点了点头,黄浩又道:“壮士是纳西第一勇士依若?” 依若面带羞惭道:“惭愧,今日身被人绑,妻遭人抢,还称得上什么勇士?” 黄浩安慰他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抢去你妻子,定是趁你无备。而你之失手被擒,也是因为他们人多。” “英雄如此说,教依若不能自容了。”然后转眼望着正在与丽君打斗的那群人道:“英雄稍待,等我杀了那几条看门狗消恨!” 这时丽君已把六人个个弄得鼻青脸肿,狠狈不堪,黄浩劝住依若道:“壮士不必与这些人计较,他们有我妹子惩处一番足够了,还是快些设法救直玛姑娘吧。” 依若忙抱拳道:“多谢英雄提醒,依若这就去救直玛。” 黄浩道:“且慢,请问壮士,土司家距此多远?” 依若道:“十多里。” 黄浩推断道:“这么说,直玛此时怕已进了土司家门。壮士莫不是要到土司家救人?” “不错,我要去杀了那老狗,救出直玛。” “你自信一个人能杀得了土司,救得了直玛?” 依若一呆,随即毅然道:“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他,救出直玛。” 黄浩又道:“如果拼了命也达不到目的呢?岂不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依若一想不错,老狗家打手成群。其中不乏武功高强的,弄不好直玛救不成,还真要白搭一条命。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上人落入虎口不救啊。 这下真把这位纳西第一勇士难住了。 黄浩道:“壮士不必着急,在下倒有一个办法,壮士愿不愿听听?” 依若大喜道:“英雄请讲,依若洗耳恭听。” 黄浩于是从容不迫说出几句话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一章 壮士感恩,溅血虎跳峡 月上梢头的时候,土司家的大院外靠左侧的竹林中闪出三条人影,其中两人,冲天而起,如飞燕般轻巧落在两丈多高的围墙上。另一人待这两人看不见了,反身向竹林中潜伏起来。 跃入院中的两人正是黄浩、丽君,他们一举手击毙了两头猛扑过来的凶恶狼犬,伏在暗处观察了一会,朝左手一间厢房摸去。房内有一女人吃吃地笑着,而一男人淫猥地道:“心肝宝贝,你的腿多肥多嫩!”女的浪笑道:“看你猴急的,人还没睡尽,就要那个,好象八辈子没闻过腥味的猫。快来吧,馋猫。” 黄浩心中一跳,丽君羞得脸上热辣辣的,她小声啐了一口,又羞又慌道:“浩哥哥,这儿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寻寻别处吧。”不料黄浩正伸出手来拉她,恰巧碰在她胸前肉峰上,丽君心中一惊,赶忙一纵身,跳过一边。 黄浩伸手拉她,本意是叫她不要出声,没料想碰到她不能让人碰的地方,当即脸上一热,心中又是一跳,手触电般猛缩了回来。 黄浩见丽君跳开,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跟过去,轻声赔礼道:“君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丽君嘤咛道:“浩哥哥,我们到别处去找吧。” 黄浩原本想制住那对男女,问明土司住处,这时不好再说什么,同了丽君偷偷掩过两进院子,到了中央一栋最大的三层楼房前,见三楼仍亮着灯,又听女子尖叫声。于是,飞身上了三楼檐廊,点破窗纸往里一望,一辐令他们又羞又气的场面呈现在眼前。 房里灯火通明,直玛浑身一丝不挂,只以双手掩着羞处,躲在墙角发抖,另一鹰钩鼻男人一边脱外衣,一边淫笑着往直玛身前逼去。黄浩血脉贲张,但因直玛一丝不挂,不好冲进去。于是伸指往那老儿背后中间命门穴点去。他这一指含怒出手,凝足了功力,那人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黄浩对羞得躲在一旁的丽君道:“君妹,我已杀了老贼,你快进去救直玛姑娘。” 出来时也很顺利,无人发现他们潜进来杀了人,救走直玛。只是直玛不能蹿高纵低,全是丽君挟着飞行。 三人跳出围墙,潜伏在竹林中的伊若早已迎在那里,接过丽君手中的直玛,四人径往渡口方向奔去。 一到直玛家,直玛与依若双双跪倒在地道:“两位英雄再生之德,我夫妻生生世世不敢忘!” 黄浩、丽君将二人扶起。黄浩道:“壮士言重了,我们本是武林一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又何必说个谢字!” 丽君道:“你们在这儿再也不能住下去了,两位今后打算何往?” 依若道:“这里自然不能住了,我的家族本在玉龙雪山下,为了直玛,我才单独迁往此地。现在也只好委屈直玛,随我回玉龙雪山了。” 黄浩一听他家在玉龙雪山下,大喜过望,当即问道:“壮士既是玉龙雪山下的人,对玉龙雪山一定非常熟悉,壮士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玉龙雪山?” “当然可以。” 直玛摆满了一桌食物,要黄浩、丽君食用。黄浩、丽君推辞不肯,直玛不好意思道:“没有好东西招待,真对不起,都是我们纳西人平时用的食物,你们随便尝尝吧。”又一碗碗指过去道:“这是吹肝,这是灌米肠,这是汽水饼,你们都尝尝吧。” 依若给两人倒了酒,酒呈琥珀色,清明透亮,香味扑鼻。丽君用舌尖尝了尝,味醇而爽口,赞道:“好酒!”依若介绍道:“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叫作窨酒,是用大麦、高梁、小麦等原料做的。” 依若介绍完后问道:“你们莫非也要去玉龙雪山?” 黄浩点头道:“正是,我们要上玉龙雪山找一个人。” “两位要找谁?” 黄浩道:“一位叫刘蓉的武林前辈高人。” 依若兴奋地道:“是不是母子两人?儿子是不是叫昆吾剑刘青?” 丽君惊讶道:“壮士认识他们?” 依若直嚷嚷道:“岂止认识,我和刘青还是朋友呢!” 丽君抢着问道:“那你知道刘青母子的住处?” 依若连道:“知道,当然知道。两位明天与我们同去便了。” 这是意外收获,黄浩、丽君大喜。丽君道:“那敢情好,我们明日与你们一道,免得多费周折。” 黄浩却道:“不,我们明日去,他们必须今晚动身。” 丽君不解道:“这却为什么?” 黄浩道:“我们今晚杀了人,救走了直玛姑娘,早则今晚,迟则明晨,土司家必会发现,一发现必会马上派人搜查。他们首先怀疑对象当然是依若,一时尚不会追查到我们头上。我们得赶紧回店,免得别人怀疑。壮士和直玛姑娘最好赶快收拾动身,越早离开这儿越安全。” 因为马上就要到玉龙雪山,很快就可以与静玲见面,黄浩、丽君非常兴奋;又未免有些忐忑。 玉龙雪山遥遥在望,前面再也不能骑马,便将马寄在一户汉人家里,步行前往。不一会儿,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正中站着一中年人,身着纳西服装。待黄浩、丽君走近,那人以一口极好的汉语道:“两位莫非是我们纳西第一勇士依若的朋友?” 黄浩答道:“正是,朋友怎么知道?” 那人抱拳道:“我是依若勇士专门派来迎候两位的,请两位随我来。” 这人眼光闪灼,神情可疑。若在平日,黄浩、丽君早已心生警觉,但今日两人神情不属,丝毫未曾察觉,毫不迟疑跟着那人往左边一条路上去了。 走了三五里,道路越来越窄,到后来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右侧是哈巴雪山,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山势陡峭险峻。左侧是峡谷深处的金沙江,对岸的玉龙雪山更是绝壁万仞,令人望而生畏。小路最宽处不过三尺,窄处仅只盈尺,有的地方甚至只能抚岩移步,行速明显缓了下来,黄浩、丽君至此仍未觉察,尚不知自己正一步步陷入绝境。 又走了盏茶时分,到了一个更险处,一面削壁千仞,一面悬岩深渊。站在岩边,深渊处传来阵阵涛声,远远看去,金沙江犹如一条黄色带子。二人不知死活,站在岩边听涛观景。等他们回过神来赶路时,先前那人不见了踪影,两人这才心中一惊。极目搜寻,前方右侧哈马雪山的峭壁半峰上,正用绳子吊着一人往上爬升。黄浩方自觉得不妥,尚未想出下步行动,哈巴雪山上发出一阵震天动地轰隆巨响。磨盘大的石块从数千仞高峰上接二连三滚落下来,声势好不骇人。好在石块只在黄浩他们来时方向落下,才不虞被石块砸伤。那些巨石尽管大多数滚落沟底,仍有不少堆在路上,成了一座小山,把黄浩、丽君退路堵死。黄浩双手一抬,要运神功摧垮阻路巨石。本来以他的功力,要摧垮这堆石头并非难事,可惜他迟了一步。就在神功未发之时,石后“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火球飞过巨石,刚好落在黄浩、丽君身前。慌得他一撤掌拖了丽君急退。退了数步后,两人一齐发掌,朝火球劈去,要把火扫灭。不劈还好,这一劈反把火球劈开,火焰四散开来,而且越烧越旺,何况石后火球还在不断飞过来,一条小道立刻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根本无法通过。 黄浩、丽君无奈,只好再往前走,走不上半里,又出现了类似刚才发生的事。先是滚石堵路,继而是火球纷飞。两人这时进不能,退不得,被大火困在一条宽不及两尺,长不上半里,右靠绝壁,左临深渊的绝路上。两边火势仍在不断往中间蔓延。再过片刻,两条火龙便要合拢了。到那时,黄浩、丽君躲无所躲,决无幸理。黄浩的护身神功虽能一时防火,终究不能持久,何况丽君无此能 耐。黄浩一狠心道:“我们已无路可走,虽然滩底危险更大,也只好冒险一试了。我先下,你小心跟上。” 黄浩首先向下爬去。四周全是嶙峋怪石,峭壁悬崖,只能借助崖间的灌木小树,把身体一寸寸小心翼翼吊下去,有时甚或还要展开壁虎游墙功游移几尺,方有落手落脚处。真个寸寸有险,步步惊心,稍一不慎,就将粉身碎骨。 越往下涛声越响,犹如千军万马咆哮。 黄浩左手吊着一棵灌木,右手伸向下去抓另一棵小树,猛听丽君一声尖叫,人从上方滚落下来。原来她握着的一棵灌木经黄浩一吊,本已松动,丽君再吊便连根脱落。 黄浩闻声知警,伸向下的手迅疾望空捞去,刚好捞住丽君右臂。一条小命虽已抢回,两人却已吓得冷汗淋漓。 他们就这样爬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达滩底江边。两人松了口气,坐在一块岩石上稍事休息。一眼往江西望去,但见白浪如山,惊涛似雪,江中有一巨石横卧江心,这就是所谓的“虎跳石”。 眼前是银峰摩天的玉龙绝壁,背后是云雪交吻的哈巴雪山。江流象大磨盘,不停在旋转,发出恐怖的漩涡声。那块近二丈高的虎跳石在狂涛冲击下,犹如随波起伏的漂舟,他们两人距虎跳石尚有近二十丈,飞溅的水珠如雨点般直向他们扑来,抬头往上看,两岸都是狰狞可怖的巨石,高耸入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真是“万仞绝壁万马奔,一线天盖一线江。”这儿峡谷之深之险,只怕称得上天下之最! 黄浩见了这等形势,情知上面若有敌人守住,要想从原路攀上脱险,你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能。到了如此地步,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两人惊心动魄地观察四周形势,苦思脱险之策时,顶上传来了一丝人语声:“小子,让你们死个明白,你们杀了土司,救走直玛。我们今日是为土司报仇。刚才不烧死你们,只是要逼你们下到虎跳峡底,让你们尝试一下慢慢等死的滋味。小子,你别打主意往上爬,我们的人都守在这儿。你一往上爬,我们就放火,滚石。” 又听一个声音道:“小子,昨天不是很威风吗?今日怎么哑了?威风都到哪儿去了?” 然后再也没有人出声。丽君道:“浩哥哥,刚才给我们带路的人不知是谁?他把我们带到绝地,自己逃去,当是对头无疑。但他又说是依若派来迎候我们,如若真是这样,那就……” 黄浩摇头道:“别胡思乱想,依若决不是那种人。” 丽君不以为然道:“但愿如你所言。然而,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对依若并不了解,何况我们杀死土司一事,也只有他夫妻两人知道。” 黄浩不同意道:“我们是为了救他们啊,他有什么理由出卖我们呢?” 丽君立即驳道:“如果他们是串通好了,做成圈套让我们钻呢?” 黄浩象抓住了什么重大理由,急道:“这更不可能,如果他们是串通了骗我们,会让我们真的杀死土司吗?” 丽君这回被问住了,一时无话可答。但随又强辞夺理道:“也许他们与土司有仇,因而借我们之手杀死土司,然后杀我们灭口。” 黄浩笑道:“被你这一说,倒是越来越离奇了。但我敢保险,此事定与依若无关。” 丽君奇道:“你凭什么保险?” 黄浩道:“我凭我的感觉。眼乃心之窗,眼正心必正,我已看出依若眼神极正。” 丽君笑道:“你几时学会相面了?总是以已之心度人之腹。都象你这么好心,江湖早没事了!” 黄浩也笑道:“好了,我们不谈依若,还是想想我们怎样脱险吧。” 丽君无可奈何道:“脱险?前有恶水,后有险山,左右皆是峭壁,若要脱险,除非肋生双翅,或变成水底游鱼。” 黄浩精神一振道:“变游鱼不能,但若有船从此路过,我们便有救了!” 丽君叹道:“这个鬼地方会有船来?只怕船一到这儿,不是碰在崖上粉身碎骨,就是被那巨大游涡卷入水底喂鱼。” 黄浩听了丽君的话,默然无语。两人再也无心谈笑,低头苦思脱险之策。正默想间,顶上传来呼喝打斗声,黄浩精神一振,只要上面有人牵制住敌人,便可趁机上去,因而兴奋地对丽君道:“君妹,准备上!” 两人刚站起身,上面打斗声突然停了,一人大笑道:“依若,你与他们死在一起吧!”便见半空中黑忽忽掉下一物。先是看不清楚,到后来才发现是一个人,又听上面有人说是依若,不禁大惊。 空中那人下降之速迅速,眨眼间下降了数十丈,正对虎跳石落来。黄浩飞身上了虎跳石,又一纵身,跃起十多丈,刚好迎住了下落之人,猛往上一托,把那人下落之势消去大半,然后托着那人飘然落在石上。 放下一看,果是依若,他脸如金纸,昏迷不醒,通身血迹斑斑,一条右臂齐肘断去,断处仍在滴血。黄浩一面叫道:“君妹,你快上来。”一面出手点了他右手穴道,又在内衣上撕了一块布给丽君道:“君妹,烦你给他上些药,包一包,为兄替他治内伤。”说罢,先给他喂了一粒少林掌门赠他的小还丹,然后闭目跌坐,一手扶住依若,一手抵住他背心。 功行三转,依若脸色稍转红润,眼也适时睁开,看见黄浩、丽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问道:“二位无恙?”自己身受重伤,开口却问黄浩二人,丽君想着自己方才还怀疑他,不好意思道:“依若大哥,我们很好!” 依若还要挣扎着说话,黄浩劝阻道:“依若大哥,你别动,也先别说话,你自己行功疗伤,我助你一臂之力。” 依若依言闭目行功,黄浩仍抵住他背心,灌输内力助他行功。这回是内外配合,比起先前单由黄浩从外输送内功效果大不相同。加之小还丹的作用,不到半个时辰,依若除伤臂外,已悉如好人,还增加了不少内力。 依若精神好转,开口道:“你们这是第二次救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 黄浩渐愧地道:“依若大哥,我们被骗入绝地,你不是为了救我们,也不致落到这个地步,你看你……”指着他右臂说不下去了。 “我虽断了一臂,但却救了两位恩公,我很高兴。” “依若大哥,你适才好象是说救了我们。莫非这绝地还有出路么?”丽君有点期盼地问道。 依若高兴地道:“你说对了。不是我自吹,这峡底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人走得出去。” 丽君听他说了一大堆,尚未谈到正题,不由急道:“依若大哥,我们到底怎么出去,你倒快说呀!” 依若点头微笑道:“好,我说,”拍了拍身边的岩石道:“出路便在我们这容身的巨石上。” 黄浩、丽君把巨石细细察看了一番,没发现任何东西。 依若笑道:“黄老弟,你伏在左边岩沿,探头往突出的岩坎下看。” 黄浩探身一看,惊喜道:“洞,这岩坎下有一个刚好容人进入的洞口。”丽君也忙爬下去看。 依若道:“出路就在这个洞里。” 丽君爬起来问道:“依若大哥,这洞不是你说,还真难发现。你是怎么知道的?” 依若回忆道:“这是我祖辈传下来的秘密。据说我的一位祖先曾得一位异人指点,找到了这个洞,但这位祖先也就此失踪了。他的后人虽知道此事,但谁也没本事上到这块虎跳石上。我若不是碰到你们,只怕今生也休想上来。” 黄浩道:“原来如此!我且不妨试试。”他以双手攀住岩沿,将身子慢慢放了下去,以脚尖向 内探索,刚好探着了洞沿。双脚在洞沿站稳后,慢慢将双手松了,后仰的身子继续后仰,直至整个身子构成一个圆形,双手也刚好够着了洞沿。抓紧之后,才以双脚在前,将身子慢慢伸进洞中。这动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危险万分,稍一不稳,便会葬身凶恶的浪涛中,万劫不复。若没有一身高明的功夫,更兼天大的勇气,是万万下不到洞中的。 黄浩下到洞中后,发现这洞笔直往下,不知其几深。将头探出洞口,想交待丽君一声,他要先去探一探洞中情况。但任他如何喊,也听不见丽君回答。因为江涛声震耳欲聋,把他的喊声全给盖住了。无奈,只好施展传音入秘,对丽君道:“君妹,我先进洞内一探,你听我的消息行事,不可妄动。” 丽君也传音道:“你去吧,但要当心啊!” 下了约百十级石级,才到了底,然后洞往右拐。越往里越暗,约摸行了两百丈,前面右侧似有光亮。黄浩精神一振,急赶几步,到了光亮处,才知是壁上嵌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发出的光芒。靠左壁一个洞,洞中放着十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黄白之物,也不知是何年何人藏于此处,靠右立着两具骷髅,一具骷髅的右手指骨弯屈,握着一把缅九,缅刀的刀尖插在另一具骷髅的心窝位置。而这具骷髅的右手臂骨伸直,五根指骨并拢,也直插在持刀骷髅的心窝位置。显然,这两人是为争左边的那些财物而同归于尽了。 这样子看去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但黄浩艺高人胆大,想到前面洞道黑暗,伸手摘下壁上那颗珠子,托在掌中照明。又行数十丈,眼前又是无数石级上升。上行了约摸二百丈左右,前面现出了光亮,近前一看,正是洞口。黄浩只知洞口位于绝壁之上,距地面约百十丈高,却不知此处何处。洞口以下全是削壁,根本无法攀援而下,但这难不倒黄浩、丽君,他们只须施展凭虚御风的绝世轻功,就可直跳而下。倒是依若,尚须设法放他下去。 黄浩返回原来入口,对丽君传音道:“君妹,出口找到了,你助依若先下,我在洞口接应,你随后再下,要小心了!” 虽然惊险万状,但两人总算平安下到了洞内。到了那立有骷髅,放着黄白之物的地方,依若跪下去,朝着骷髅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黄浩、丽君不明其意,愕在一旁。 依若爬起来后,指着执缅刀的那位骷髅道:“这便是刚才给你们说的我那位失踪了的祖先。” 丽君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依若道:“他手上的这把缅刀是我们的家传之宝,当年被这位祖先带走,便不再出世了。”说着轻轻取下缅万,用手托着跪下道:“缅刀依若取去了,回头当厚葬您老人家。”他这话是用纳西语说的,黄浩、丽君自然不懂。 丽君从依若手中接过缅刀观赏,脱口赞道:“果然是宝刀,在这洞内不知多少年了,仍然光芒耀目!” 黄浩催道:“快走吧,我们还要去找那些暗算我们的家伙呢!” 三人急急奔往洞口。黄浩、丽君先下去在附近土人处弄来了一大捆绳子,然后再飞上洞口,放下依若。 三人急急奔往峡谷,老远见谷口有人守着。三人大摇大摆朝峡谷口走去。守谷人老远喝道:“站住,不准过来。” 三人非但没站住,反而加快了步伐,瞬即到了峡谷口。谷口人一看清来人面目,吓得脸如土色,口中惊叫道:“有鬼、有鬼!”撒腿往谷内逃去。 黄浩他们往谷内逼去。谷内迎面走来三人,都是四十左右的壮汉,一使五虎断门刀,一使短戟,一空手。 丽君身形一晃,抢上前去。 持五虎断门刀的汉子抢上一步骂道:“贱人找死!” 一声“贱人”,骂得丽君心头无名火起,反手从背后拔出鸳鸯双刀道:“师父,徒儿今日要用您的宝刀开杀戒了!”说罢眼中寒芒一扫,直看得那汉子心里发毛。但此时势如骑虎,那汉子只好挥舞着断门刀,硬着头皮上。丽君含怒出手,毫不留情,不上三招,那汉子便被一刀削飞了头,无头尸首一跤翻下了绝谷。 持戟的汉子尚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丽君已冲到了他面前,左手刀一挥,一招横断巫山,齐腰扫到,右手刀一晃,一招蜻蜒点水,直刺对方双睛。快如闪电飘风,令人无从招架。持戟汉子下意识地挺双戟胡乱挡去。一声惨叫过处,双手连着双戟,飞下了绝谷。人已倒在地上,痛昏了过去。 第三位空手的汉子本来是三位中武功最高的。但为丽君先声所夺,心胆俱寒,转身欲逃。无奈丽君身法太快,根本没容他移步,便已到了身后。逃既不能,只好反身拼死一搏。他这一下定了决心,大小擒拿手一展开,倒也确实可观。 无奈丽君手中鸳鸯双刀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加之丽君刀法灵动莫测,招势快捷非常,任你擒拿手再高明,又怎能挡得住攻势?不数合,那汉子一声闷哼,右臂齐根削去。那汉子也真硬朗,左手连点数指,止住流血、又向丽君抓来。丽君见他浑身血迹,面目狰狞,形若鬼怪,仍悍不畏死攻来,手上不由一窒,右臂险险被他抓中,遽然一惊,双刀齐挥,把对方左手斩断两截。右脚抬处,把他身躯踢得如断线风筝般飞起半空,然后拖着一声长长的惨嚎,没入了汹涌的江涛中。 鸳鸯双刀初次出手,大显威风,三位高手倾刻间命丧刀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二章 情到切时,玉箫弄瑶琴 屋前场地上摆着一张桌子,桌旁围坐着六人,除黄浩、丽君、依若、直玛外,一位银髯纳西老者,正是族长。还有一位苗女,叫娘阿莎(苗语译音,即清水姑娘)。二十五六年纪,长得十分妖艳,也是族长的客人。 族长举杯道:“今日我很高兴,既有我们纳西第一勇士的救命恩人作我的贵宾,又有美丽的娘阿莎作我的座上客,我与大家满饮此杯。” 干杯之后,几人便自由交谈,自由吃喝。黄浩、丽君既不懂纳西语,也不懂苗语,而其余几人除了会讲本族语外,汉语也讲得满不错。所以大家便多用汉语交谈。 交谈中,苗女娘阿莎一对眼睛老在黄浩、丽君身上扫来扫去,看得黄浩非常尴尬,丽君心里极不舒服。 期间,族长单独敬了黄浩、丽君一次酒,以示感谢。苗女也敬了两人一杯。丽君本不愿饮,但人家笑脸相向,总不能使人太难堪,只得勉强喝了。 酒足菜饱后,族长笑道:“尊敬的客人,我还要向你们介绍我的几位老朋友。”说着转向屋内喊道:“请出来吧。” 屋内走出三人,为首一人正是静玲的师叔荷花仙子刘蓉,后面跟着昆吾剑刘青,最后却是黄浩、丽君日思夜想的静玲。黄浩、丽君一见静玲,喜极忘形,黄浩大叫了一声:“玲妹!”丽君早就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依若也已走到刘青面前道:“刘兄弟,你是几时来的?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刘青掩饰道:“我们来了一会,因依若兄刚回,没来得及打招呼。” 刘蓉则与族长,娘阿莎,直玛一起叙话。 半年不见,伊人玉容清瘦,黄浩看了好不心痛,略带责备口吻道:“玲妹,你怎么不照顾自己身体?分手才半年,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静玲低眉垂首,轻轻答道:“我很好。” 黄浩看出她神色不对,眼中似乎隐有重忧,不由关切地问道:“玲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么?” 静玲摇头道:“不,没有,真的没有什么,我很好。” 黄浩明知她心中有事,但她既不肯说,当着许多人的面倒也不好多问,心想待会人散之后再问也不迟,便不再作声。 丽君突然想起一事,笑问静玲道:“玲姐姐,你说好笑不好笑,有人居然说你要他杀浩哥哥。”说时扫了刘青一眼。 刘青大声道:“师妹就在眼前,你们听她亲口说,看是不是我捏造的。” 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了静玲身上。丽君大声道:“玲姐姐,快当面揭穿他的谎言。” 黄浩隔静玲较近,又正目不转睛看着她,见她皓齿微咬,眼中露出痛苦、无奈、绝望的神色,心中不禁微动。静玲低着头轻声道:“不错,这话是我亲口对师兄说的。” 刘青大笑道:“怎么样?是我师妹说的吧。”静玲瞪了刘青一眼,刘青便不笑了。 黄浩虽然心中一震,但没激动。丽君吓了一跳,一双秀目瞪得滚圆,死死盯住静玲,万分不信地道:“玲姐姐,你说什么?那是真的?不、不,你别开玩笑吧!” 静玲把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不是玩笑,我的确说过那话。” 丽君惊呆了,半响才怒道:“你,你……你疯了!” 静玲摇了摇头。丽君一跺脚,恨声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你竟是这样一个人,我和浩哥哥算是瞎了眼!”静玲秀眉一挑,但随又恢复原态,这神态丽君没看到,却落在了黄浩眼中。 丽君拉着黄浩道:“浩哥哥,我们日思夜想着她,千辛万苦来找她,她倒好,却要人家去谋杀你,我们走吧!” 黄浩却如未闻,呆呆看着静玲,心中似在思考着一桩难以委决的事情。 静玲一听丽君要走,也附和道:“浩哥,君妹,你们是该走了,但请稍等一下,待我去要样东西给君妹。” 丽君啐道:“谁是你浩哥、君妹!谁要你的东西!我们走与不走,与你何干?哼,哼!” 静玲神色一黯,但仍说道:“不论你如何恨我,务必拿了这东西再走。”说罢朝她师叔那边走了过去。 丽君听她如此说,偏偏不等,当即就要走。见黄浩不动,跺脚道:“死人,你还留恋什么?你不走我走。”说罢朝外掠去。黄浩忙跟着掠出,拉住她,在她耳旁道:“君妹,莫非你没看出,你玲姐姐神色不对,似有难言之隐,又象为人所制,我们切莫胡来,观察一阵再作计较。” 丽君霍然一惊,始觉今日静玲神色果然反常,心中不禁也动了疑念,因而不再使性,随着黄浩回了转来。 黄浩道:“玲妹,听你适才所言,要我们回去,你莫非留在这儿不跟为兄回去么?” 静玲呆呆答道:“是的,我要留在这儿陪师叔。” 丽君忍不住顶了一句道:“陪师叔?说得好听,只怕是要陪师兄吧!” 静玲幽怨地看了丽君一眼,看得她心头一跳,大是不忍,后悔自己不该顶那一句。 刘青笑吟吟接口道:“告诉你吧,师妹要与我修百年之好。” 静玲头一扬,决断地道:“不,我只说留下来陪师叔,并没说要嫁给你!” 黄浩目光一闪道:“玲妹,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我有一个要求,不知玲妹可肯答应?” 静玲目注黄浩道:“你说吧,只要我能答应的,定会答应。” 黄浩先不说话,反手从背后抽出暖玉箫来,右手持着,左手在箫身上抚摸了一遍,然后缓缓道:“玲妹,我们这一别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我想和你最后合乐一次,既不负了师父苦心教导我们这一曲,更可留个永久纪念,不知玲妹肯也不肯?” 静玲心里一酸,眼眶发热,死劲忍住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她眼望着师叔,以示征询。刘蓉道:“玲儿,这有何不可,师叔也正想听听你师父留下的妙音呢?” 静玲强忍悲痛道:“请师叔派人取琴吧。” 刘蓉唤刘青道:“青儿,快去把师妹的琴取来。” 刘青喜孜孜地去了。 大家无事,一时默坐在那儿。静玲忽听耳畔飘来一丝细细的声音,就如有人耳语般道:“玲妹,你听着,我有话问你。你能传音就请答我所问,若不能传音,就请以点头或摇头作答,好吗?” 静玲微微点了点头,黄浩大喜,又问道:“你能不能传音?” 静玲微摇了摇头。黄浩问:“你被废了武功?” 静玲摇头。黄浩问:“服了毒?” 静玲又摇头。黄浩又问:“被封了穴道?” 静玲这次点了头。黄浩放了心,遂劝道:“玲妹,穴道被封,到时总能没法解开,你为何要答应留在这儿呢?莫非你真愿留在这里/” 静玲摇头。黄浩道:“既如此,你该与我回去。” 静玲又摇头。黄浩这回真急了,但不容他再问,刘青已抱了琴如飞奔来交给了静玲。 黄浩知道,静玲的“绿绮”琴并未随身携带,这琴定是到玉龙雪山后弄的。 静玲将琴铺好,坐态端庄,脸上神色肃穆。她也不与黄浩招呼,玉臂一抬,纤指微扬,自顾自弹了起来。 琴声起处,举座一片寂然。 琴技之高超,琴韵之婉转,堪世无匹。然而琴意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寂寂,真个有如刑场诀别,鲛人夜泣;又如霜妇盼子,孟姜哭夫。不知弹琴者心上究竟负载了多少悲苦,多少辛酸。而境遇之堪怜,更如楼台怨妇,悔教夫婿觅封侯,却不知自己深爱的丈夫,早已喜新怨 旧,缠绵在温柔乡里了。 一曲未终,弹琴者泪眼婆娑,再也弹不下去。听琴者个个心上如坠铅块,沉沉的,不是滋味。黄浩的眼睛湿润了,他情知静玲必有无限的委屈、痛苦,心上涌起无尽的怜爱。但此时此地偏偏不能对她抚慰,丽君更是眼泪涔涔而下,对静玲的一腔怨恨全部化为乌有,只觉得静玲可怜可悯,可亲可爱。 “玲妹!”黄浩喊。 “玲姐姐”丽君喊。 “师妹!”刘青也喊。 三人几乎是异口成声,不分先后地喊出。 静玲脸上悲色退去,渐趋平和,望着黄浩道:“现在我们合乐吧。” 于是,这天上人间第一曲,冉冉升起在边陲的天空,莫说刘蓉母子,就是附近那些尚未开化的夷人,亦自听得如醉如痴。农夫停了耕种,柱着锄锹倾耳细听;织女忘了抛梭,手托香腮呆呆出神。 俗话说,不会听的听热闹,会听的听门道。黄浩通过与静玲合乐,已知她心意,故意道:“玲妹,我们这就要分手么?” 静玲心中一惨,脸无血色,先点了点头,又道:“且请稍等。”然后转向刘蓉,伸出右手道:“师叔,请把丹丸拿给侄儿。” 刘蓉笑道:“玲儿,不是师叔故意刁难,委实这丹丸宝贵。师叔只这一粒,如若得不到你的保证,我这颗丹丸岂不冤枉浪费了?” 静玲知她心意,于是走到中间,面向族长、依若他们,朗声道:“师叔将丹丸给我君妹吃了之后,静玲愿永生陪伴师叔,决不反悔,在座诸位请做个证人。” 刘蓉这才从贴心处取出一粒状如黄豆的丹丸,小心翼翼放在静玲掌中道:“玲儿,你莫怪师叔,师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师叔相信你一诺千金,丹丸在此,你拿去给张姑娘吃吧。” 静玲托着那粒丹丸,似托着一座大山,每走一步似乎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一直走到丽君跟前,急切地道:“君妹,快把它吃下去!” 丽君迷惑不解地看着静玲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我吃下去?” 静玲关切地道:“不要问,你快吃下去!” 丽君执拗地道:“不,你不说清楚,我是决不会吃的。” 静玲无奈,只好求助地望着黄浩,黄浩也从旁劝道:“君妹,玲妹要你吃,你就吃吧。” 丽君摇头道:“不,不弄清楚,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吃它?浩哥哥,她为什么只要我吃,不要你吃呢?” 静玲颤声道:“君妹,莫非你以为我会害你?” 丽君不置可否地道:“这个,这个……” 黄浩看了静玲要哭的样子,忙道:“君妹,玲妹对你决不会有恶意,你只管吃吧。” 静玲见丽君仍不肯接,急得珠泪盈眶,带着哭音道:“君妹,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这,这是我用命换来的呀!” 丽君心中一震,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伸手接了过来,却道:“我暂时留在这里吧。” 黄浩见她两人僵持不下,一个坚持要对方吃,一个不弄清楚决不吃,便转对刘蓉问道:“刘前辈,你拿出来的那粒丹丸究竟是何丸药?吃了有何效用?” 刘蓉尚未答话,坐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苗女娘阿莎这时突然发话道:“那是解蛊灵丹。” 这一声虽轻,听在黄浩,丽君耳中恰如响起一声炸雷。黄浩惊急于丽君中了蛊毒,又不知自己有无中蛊。丽君一瞬间明白了,心内又愧又悔又恨,对自己是否中蛊反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心神激荡之下,以两指夹住那粒丹丸一捏,丹丸即成了粉末。继而捶胸顿足哭道:“我该死,我混帐,我对不起玲姐姐!” 静玲见丽群哭得伤心,鼻子一酸,抱住她颤声道:“君妹,你这是何苦呢?姐姐为你可是心甘情愿的啊!” 丽君越发哭得厉害,静玲也陪着掉泪。但她想到替君妹解蛊毒要紧,强忍悲声对丽君道:“君妹别哭了,姐姐再去求一粒丹丸来。” 丽君一把拖住她,哭道:“玲姐姐,我不要,我宁可死也不愿你留在这儿,我要你和我一同回去。” 静玲哄道:“君妹,别说傻话,救命要紧。人死不能复活,姐姐留在这里总还会有相见之日。” 丽君连嚷:“不,不!”但静玲已挣脱双手,往刘蓉身边走去。她语气平静地道:“师叔,你看见了,那粒丹丸君妹没吃,已经毁了,您老再给一粒吧。” 刘蓉不悦道:“你以为这东西可以当饭吃!先前就说清了,我只有这么一粒。” 静玲淡淡地道:“既如此,恕侄儿不敬,我要走了。” 刘青一见静玲要走,急了,上前拦住,对刘蓉道:“不能让师妹走!” 刘蓉喝道:“玲儿,你莫非要失信于师叔?” 静玲不愠不火道:“师侄哪里失信了?” 刘蓉道:“你刚才当着大家的面怎么说的?” 静玲一字一句地道:“我刚才说,师叔将丹丸给君妹吃了后,我愿永生陪伴师叔,决不后悔。如今君妹既没吃,我自然可以走了。” 刘蓉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刘青见静玲又要走,大急,喊道:“娘,您就再向娘阿莎姑娘要一粒吧。” 刘蓉无奈,狠狠瞪了静玲一眼,走近那苗女,笑着道:“姑娘,好人做到底,再给我一粒吧。” 苗女娇笑道:“刘前辈要,我本无话可说,但一来我这丹丸极宝贵,二来我们本是互惠。这一来不知前辈又给我点什么好处?” 刘蓉闻言,沉吟未语。 黄浩听了这几人对话,琢磨开了;下蛊本是苗人专长,刘蓉母子既然向那苗女要解蛊丹,蛊毒十有八九是这苗女所下,因为谁下的蛊谁才能解,但还是先问清了再作计较。于是趁刘蓉沉吟之际,开口问道:“娘阿莎,蛊毒是你下的?” 苗女格格娇笑道:“既然小弟动问,我全对你说了吧。我本是刘前辈和刘少侠请来帮忙的,但我见了小兄弟你后,便与她来了个互惠互利。她知道你们救了依若勇士,必会到依若家来。而她与族长又是老友,于是要族长设晏款待你们,请我在暗中下蛊到张姑娘身上,刘前辈便好藉此要挟你和宋姑娘。宋姑娘留,则给张姑娘解药;宋姑娘不留,则趋动蛊虫,咬死张姑娘。就是说,他们要的是宋姑娘,而我呢,只要小兄弟你!” 依若一听刘青母子如此卑鄙,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又知族长参与了此事,也狠狠瞪了他一眼。 黄浩被苗女说得脸上一红,喝道:“胡说!” 丽君早已停了哭泣,听了苗女一番话,勃然大怒,突然扑过去,喝道:“看掌!”全力劈出一掌。那苗女武功不弱,丽君掌风未到,她已闪身飘开,口中念念有词。丽君顿觉胸腹间有东西蠕蠕而动,并开始咬啮她的心尖,立刻痛得花容失色,一跤跌倒在地。 黄浩、静玲大惊,急向丽君扑去。黄浩扶起丽君,见她脸容惨白,满头大汗,牙关紧咬,不省人事。心中虽急,但头脑仍很清醒,心念转动间,把昏死过去的丽君放在静玲怀中,返身闪电般朝苗女扑去。他主意打得不错,心想我既未中蛊,便不怕她,若能制住她,不就能得到解蛊之药?但那苗女甚是精灵,黄浩身形方动,她已跃退数丈,停了念咒,朝黄浩媚笑道:“小兄弟,别动,姐姐我怕你不服,也在你身上下了蛊。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妄动,姐姐是不会让你吃苦的。” 黄浩一惊,停住不动,略一思忖,喝道:“妖女,你想吓唬我?” 苗女仍媚笑道:“哟,姐姐怎会舍得吓你呢?要不要试试?” 黄浩趁她说话分神之际,突然纵起扑去,他身形不可谓不快,但那苗女早已有备,黄浩身形方动,她口中念念有词。黄浩才一纵起,突觉心痛如绞,一跤摔落尘埃,双手捧胸,满地乱滚。 因那苗女已停了对丽君念咒,所以丽君心痛已停,人也醒转过来。但余痛未息,仍在闭目呻吟。静玲见黄浩突然摔倒在地,心胆俱裂,撕心裂肺般惨叫着朝黄浩扑去。这时黄浩停了滚动,如丽君那样昏死了过去。 静玲坐在地上,将黄浩头抱在胸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叭嗒叭嗒往下直掉,全落在黄浩头脸上。她一面落泪,一面喃喃自语道:“浩哥,都是小妹不好,拖累了你和君妹。今日我们三人便死在一起。” 丽君爬到黄浩、静玲身边,闻言附和道:“不错,我们三人死也死在一起,决不能让姐姐单独留下。” 静玲一听,心中微动,遂将黄浩放在丽君手中,起身对刘蓉道:“师叔,你好狠心。” 刘蓉忙道:“师叔为了留你,不能不使点手段,但也只让娘阿莎给张姑娘下蛊,他中蛊,这个师叔也不知道啊。” 静玲沉默了一下,似乎作了重大决定,一扬头道:“师叔,你若给两粒解药,师侄愿意嫁……嫁给师兄。” 刘青大喜过望,急对刘蓉道:“娘,您快答应师妹吧!” 刘蓉脸现难色道:“青儿,你也知道为娘只有一粒解药。” 刘青乞求道:“为了青儿,娘就再去求两粒吧!” 刘蓉见了儿子可怜模样,叹了口气,无奈朝苗女道:“姑娘,老身厚颜再向你求赐两粒灵丹,希望姑娘帮老身这个忙。至于条件,只要老身能做到的,无有不答应的。” 娘阿莎故作沉吟道:“这倒可以考虑。不过,两粒决不可能,我只能给你一粒,而且只能给张姑娘用。”说着,果真从怀内掏出一个小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递给刘蓉。 刘蓉又道:“姑娘好人做到底,就再给老身一粒吧。” 娘阿莎坚决摇头道:“不行,我给了你两粒,把他的蛊毒也解了,我便什么好处也没有了,岂不白白浪费我三粒仙丹?” “老身既已答应姑娘,姑娘要什么好处,只问老身便了。” 苗女指着黄浩娇笑道:“我要这位小兄弟,你能给我么?” 刘蓉被她问得一愕,只得讪讪退了回去,把丹丸递给静玲道:“玲儿,你都看到了,不是师叔不肯。你且把这粒先给张姑娘吃了,然后再想办法。” 静玲一言不发,拿着丹丸走到丽君身边。这时,依若扶着刚醒转过来的黄浩,直玛扶着丽君,分别坐在地上。 静玲拿着药丸看了黄浩一眼,眼神中既有歉疚,也有征询。黄浩没有作声,只回看了静玲一眼,眼神中尽是欣慰、赞许。于是静玲蹲下身去,柔声对丽君道:“君妹,把丹丸吃了吧。” 丽君把头一摆,别向一边道:“不吃,不吃,拿去给浩哥哥吃吧。” 黄浩劝道:“君妹,别使性子,听玲姐姐的话,快吃了吧!” 丽君气道:“你既不吃,我为什么要吃,你死了,莫非我还能独活?”她虽是女儿家,与黄浩尚非正式夫妻,但名份已定,在这生死关头,虽当着许多人的面,也不知害羞了。又道:“你不吃也好,大家一起死了干净。”说着作势去抢静玲手中丹丸。静玲大惊,生怕她任性又毁了丹丸,忙将手缩回。 两人你推我让,一颗丹丸托在静玲手中,再也无人愿吃,好似她托着不是救命丹,倒是催命药。他三人情深义重,生死关头,一个舍身求药,另两个则宁可自己毒蛊啮心而死、也要把唯一的一颗救命丹丸让给对方。扶着丽君的直玛早已嗓泣有声,连那五大三粗的依若也感动得眼睛湿润了。 三人正僵持不下,依若象突然发现了什么重宝,大叫道:“何不把它分成两半,一人一半不就得了。” 静玲大喜,正觉这办法好。忽听苗女大笑道:“傻大哥,你这不是成心要他们的命?” 依若不解道:“此话怎讲?” 静玲叱道:“别听这妖女胡说八道。” 苗女不以为忤,反笑道:“不信?你便分开给他们吃好了。”见静玲迟疑不动,冷笑道:“怎么?不敢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不得好报!”这苗女也真不知天下何物为羞耻,给人下了蛊,还说是好心!接着又听她道:“这丹丸是算好了份量的,一颗丹丸刚好能解一人蛊毒。若分成两半,分量便不够了,杀不死毒蛊不算,那不轻不重的药性,反把毒蛊惊动,它便在人体内乱咬,不须片刻,中蛊人断难活命。” 静玲这才知道她所言非虚,拿着那粒丹药不知所措。 黄浩叱道:“妖妇,你既如此无耻,阴狠,何不趋动毒蛊,杀了我们?” 苗女笑得花枝乱颤道:“哟,小兄弟,看你说到那去了?姐姐怎会舍得杀你呢?只要你听话,乖乖跟着姐姐,姐姐非但不伤你,反会给你许多好处。”说罢又是一阵娇笑。 丽君气得张口怒目叱道:“无耻妖妇,闭嘴!” 静玲趁她张口说话之机,两指一弹,那粒解药刚好弹入她喉内。丽君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已咕嘟一声将药丸吞下了肚。她扑在静玲怀中,呜呜咽咽道:“玲姐姐,解药被我吃了,浩哥哥活不成,我也不活了!” 黄浩听了娘阿莎的话,勃然大怒,准备拼却一死,也要毙了她。但依若拉住了他,轻声道:“拖延时间,晚上再想办法。” 黄浩一想也对,便不再动,反而一敛怒气,佯笑道:“姑娘美意,黄浩心领了。但事关终身,黄浩尚须三思之后,再作决定。希望姑娘容黄浩思索一晚,要死要活,明日再作答复。否则黄浩有死而已。” 苗女见黄浩口气松动,暗暗心喜,忙娇声道:“小兄弟何必尽说死呀死的,姐姐答应你了。但姐姐事先要告诉你,可千万别偷偷溜了!姐姐这蛊毒如附骨之蛆,姐姐不趋动,它就在你体内潜伏一辈子。姐 姐一旦趋动,任你逃到天涯海角,相隔千山万水,也必会遭毒蛊咬啮穿心而死!” 入夜,黄浩、丽君秉烛相对,愁锁眉稍。正自冷冷清清,没有主张时,依若满脸喜色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丽君便叫了起来:“依若大哥,你想到了什么办法么?” 依若“嘘”了一声道:“小声,别让那妖女听见了。”然后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先说说看,想出了什么办法?” 丽君小声道:“最好的办法是偷,如若殷洋大侠在这里就好了。我们都没这本事,只好求其次。” 依若颇感兴趣地问道:“这其次的办法又是什么呢?” 丽君秀目中光华一闪道:“那便是夜深人静后,待那妖女熟睡无备时,将她杀了,搜出解药。” 黄浩正色道:“暗算伤人,非大丈夫所当为,君妹决不可如此。” 丽君不服道:“人家阴谋暗算我们在前,我们以牙还牙,有何不可?你是大丈夫,我不是。你这大丈夫不去,我这小女子总可以去吧。” 黄浩哭笑不得,依若也轻笑道:“姑娘恕我直言,你这办法有两个不妥。” “你且说说看,有哪两个不妥?” “首先,如果娘阿莎身上没有解药,你纵把她杀死,也是无用,反使蛊毒永留体内,终究不妙。其次,娘阿莎一身武功虽不及姑娘,但亦非一般庸手可比。姑娘万一失手,被她知觉,你浩哥哥性命则危矣。” 丽君脸带惭色道:“不是依若大哥提醒,我差点又做错了事。” 依若安慰她道:“你这办法也并非绝不可行,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时,倒可以冒险一试。” 黄浩插问道:“依若大哥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办法?” “就是张姑娘刚才说的办法。” 丽君道:“偷?” “不错,偷,还得加上骗。” 丽君颇感兴趣道:“你且说说看,如何偷骗?谁去?你?我?”说着摇了摇头道:“都不妥。” 依若把声音放得更低道:“我们三人都不能去。” 丽君急着问:“那么谁去?” 依若几乎耳语般道:“直玛。” 丽君有些不信道:“她能行吗?” 依若毫不犹豫地道:“能。目前她正与娘阿莎打得火热,娘阿莎还要留她同榻而眠呢。” 丽君急问道:“她答应了吗?” 依若笑道:“这天赐的良机,你说她会不答应吗?你们只管安安稳稳睡觉,耐心等着好消息吧。至迟明早,可见分晓。我不能呆久,告辞了。” 黄浩、丽君既兴奋激动,又忐忑不安,哪里能安稳睡觉?两人干脆不睡,坐等天亮。无事空座,最是难耐寂寞;明日前途未卜,夜来不堪焦虑。丽君提议道:“浩哥哥,我们既不能睡,空坐实在难熬,不如到外面走走,时间也消磨得快些。” 黄浩也正心神不宁,便同了丽君步出屋外,径朝玉龙雪山上走去,丽君道:“可惜不知玲姐姐他们住哪儿,不然正好邀她出来一起散散步。”停了一下又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玲姐姐呢。” “你们今日在一起许久了,还有什么事没问?” “不知她为什么说要刘青来杀你?我真不相信是她说的,但她又偏偏亲口承认。真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她这样说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丽君也道:“我也知道她有苦衷,也正是想问问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黄浩突然脚步一停,对丽君道:“君妹,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丽君侧耳一听,一声轻微的叮咚声传入耳鼓,以为是水流声。听了一会后,惊喜叫道:“哎呀,琴声,定是玲姐姐在弄琴,我们快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三章 尽弃前嫌,侠士胸坦荡 两人顺着琴声寻去,刚拐过一个山坳,蓦见前面山深处现出一点模糊的光亮,琴声正来自那里。走到近前,方知是一栋巨石彻成的屋子。此时正中大门已关,但两侧窗内均有灯光自草帘透出。琴声从右侧那扇窗内透出。 丽君到窗前轻叫道:“玲姐姐,我们睡不着,出来找你,请开门。” 静玲在房内“噢”了一声道。 刘蓉的声音也自房内传出:“深更半夜的,还不睡?” 静玲道:“师叔怕吵,侄儿和他们到外面去。” “别太晚了,早些回来睡觉。” 静玲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刘青从左边房内出来,见静玲要外出,忙跑回房拿了一件披风递给静玲道:“师妹,夜深寒气太重,小心着凉。” 静玲接过披风,感激地看了刘青一眼,没做声走了。 三人往山里走了里许,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处,丽君首先坐下,拍了拍身旁岩石道:“浩哥哥,玲姐姐,我们坐一会吧。” 黄浩感慨道:“玲妹,想不到我们半年前在福建分手,半年后却在云南团聚,其间分别又不知几多遭遇。” 静玲关切地道:“浩哥,君妹,我和你们分手后,最耽心的是怕你们不敌南海尊者,会有凶险。不知多少次从恶梦中惊醒,再也不能成眠。你们南海之行情况到底如何,倩妹呢?她怎么没跟你们来?” 丽君把渔翁岛和百花谷的奇遇简略说了说,突然问道:“玲姐姐,你真说过让你师兄去杀浩哥哥?这当然不是你的真心话,但这事不弄明白,哽在心里实在难过。” 静玲道:“自从我跟师叔来后,师兄对我纠缠不休,我很烦恼,苦于无法摆脱。我要走,师叔又苦苦相求,于是又多呆了些时日。师叔、师兄对我迫得更紧,因而我去意更坚,打算来个不辞而别,不料师叔似乎料到了,趁我不备时,封了我穴道,于是滞留至今。走既不能,纠缠更甚,百般无奈中,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便是让师兄去找浩哥。因为我明知师兄武功不及浩哥甚远,这一去必为浩哥所制,正好以师兄把我换回。所以我假说要他去,去杀浩哥。但师兄去后,我又后悔得不得了。因为后来我想到师兄武功虽不及浩哥,但他为了,为了……我,什么手段都会使得出来,如果他一旦阴谋暗算浩哥,岂不糟糕!或者,万一他触怒了浩哥,浩哥在不知他是我师兄时杀了他,那又怎么办?在师兄返回玉龙雪山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我是度日如年,坐卧不宁。” 黄浩难过地道:“玲妹,你定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都怪为兄糊涂,当初不该让你离开。” 静玲摇头道:“这又怎能怪你?何况当初你要我走也是正理。我也没吃什么苦,他们对我虽然纠缠,但不曾逾礼。相反,对我照顾甚是周到。” 丽君愤愤地道:“哼!好个照顾周到!我看你那个师叔简直不通情理!哪有留客不成便点人家穴道的?这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静玲脸上一热,道:“这也不能怪她,她老人家也挺可怜的,虽然做法过份,但情有可原。” 丽君搂着静玲纤腰,动情地道:“姐姐,你心肠太好了!” 黄浩忽然问道:“玲妹,你师叔封了你什么穴道?为兄能不能解?” 静玲摇了摇头道:“丹田穴,她这手法极为特别,只怕我师父在日也无法解开。” 黄浩急得搓手道:“那怎么办?” 静玲道:“浩哥不必担心,只要我答应留下,师叔便会替我解穴。” 黄浩、丽君一齐跳了起来,异口同声道:“什么?你真要留下?” 静玲缓缓站起,扶着丽君右肩,幽幽道:“我能不留下么?我已当众宣布,只要你吃了解蛊丹,就要留下陪师叔一辈子,我能言出不行?何况我若不留,师叔不会替我解穴。” 黄浩不安道:“可是你若留下,他们更会纠缠不休,你如何应付?” 静玲神色冷峻道:“浩哥放心,小妹今生已是你的人,决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他们若以婚姻之事迫我,小妹有死而已。” 黄浩心头一热,情不自禁握住静玲一双柔荑道:“玲妹,你何苦如此!” 丽君郑重其事道:“玲姐姐之所以留在这里,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我吃了你师叔的解蛊药,一是你的穴道被封,无人能解。是吧?” 静玲点了点头。 丽君一拍巴掌道:“这就好办了,如若我们能还你师叔一粒丹丸,并替你解穴,那你该可以不留了吧?” 静玲疑惑地看着丽君,不解地问道:“这个自然。你以为姐姐真愿留在这里不成!但你说的可能么?” 黄浩也困惑地看着丽君,不知她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丽君展颜一笑道:“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回去就成,至于我有什么办法,你就别管了。” 静玲知道这位妹子有些任性,怕她胡来,神色一正道:“君妹,你有什么办法我可以不管,但你决不可伤害我师叔和师兄。” 丽君狡黠地笑道:“这个当然,我怕的只是姐姐心太软,一时不忍,岂不坏了大事?” 静玲突然想起般道:“别先忙着说这事,浩哥蛊毒未解,我们谁也走不了!” 黄浩忙安慰道:“玲妹放心,这事明早便有着落。”于是把依若的安排大略告诉了她。静玲听了,忧喜参半,既喜此事大有成功希望,又忧万一不成,浩哥蛊毒如何解法? 丽君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依若大哥那儿的动静。”三人这才返回。 一到住处,丽君对黄浩道:“浩哥哥,我去依若大哥那儿看看。”说着出了门。不一会就回来了,对黄浩道:“尚未得手,但依若大哥说,事情有八九成把握。”又凑近黄浩耳根道:“明日要解玲姐姐的穴道,只有如此,如此……” 第二日刚交卯时,依若旋风般冲进黄浩房间,手上拿着两粒凡丸道:“成了,成了,黄兄弟快服了。” 黄浩拿起一粒,先不用,却问道:“怎么弄了两粒?” 依若闪过一丝诧异神色,问道:“你不知道?不是丽君妹子昨晚交待的么?” 这时丽君也已来了黄浩房中,正好接口道:“是呀,我是要拿它还给玲姐姐的师叔,好让她放玲姐姐走啊。”说罢从依若手中拿起了那粒丹丸。 说话间,黄浩把丹丸吃了,三人一齐到依若家,直玛准备好了早点,四人围坐在一起,吃得好不高兴。 娘阿莎的娇声自外飘来,丽君听了就有气,东西也不吃了,站起来边走边道:“这妖女可恶,我今日定不饶她!” 黄浩、依若、直玛也紧紧跟了出来。 丽君一见娘阿莎便要扑上去,黄浩手快,将他拉住道:“君妹别急,且看他有何话说。” 苗女格格笑道:“这才是好兄弟,知道顾着姐姐!这么看来,你是决定跟姐姐走了?” 丽君呸了她一口道:“脸皮厚!” 黄浩微笑道:“在下决定不跟你走了。” 苗女仍笑道:“小兄弟真会说笑话,你不跟我走,那身上的蛊毒怎么解?” 黄浩一本正经道:“不劳姑娘费心,我已另请高人,解去蛊毒。” 丽君方知黄浩是要捉弄这位苗女,不由扑哧一笑。 苗女不以为意道:“小兄弟以为我会信么?” “姑娘若不信,不妨试试,看在下怕是不怕?” 苗女脸上神色惊疑不定道:“我不信世上有人能解我下的蛊毒。” 黄浩故意一拉丽君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要走了。君妹,我们走。” 苗女这回有些急了,道:“慢,小兄弟既如此说,姐姐倒真要试你一试,你且忍些痛苦。”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但无论她如何念,黄浩竟安然无恙。脸上尽是笑意,哪有半丝痛苦神色? 苗女见状,脸色变得煞白,满头大汗淋漓。 黄浩大笑道:“怎么样,这回你该信了吧!” 苗女眼中一片迷茫神色,突然伸手一摸怀中,掏出玉瓶,拔开瓶塞一倒,立时僵住。随又恍然大悟般,狠狠瞪了直玛一眼道:“原来是你!” 直玛脸一红,略带愧疚地道:“娘阿莎姐姐,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但黄大哥是我恩人,我不能不救他。姐姐要怪就怪我吧。” 娘阿莎突然神色一黯道:“只怪我命薄,又哪能怪你?”说罢以复杂的眼神瞥了黄浩一眼,纵身而去。 丽君一声娇叱:“哪里走?”就要去追,黄浩阻住劝道:“君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既没伤害我们,又何必再去计较,让她走吧。”丽君被黄浩阻住,苗女已去得远了,虽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丽君气呼呼瞪了黄浩一眼道:“就你会做好人,人家害你时,可曾饶你?” 黄浩脸一红,忙岔开话头道:“我们还是快去玲妹那儿吧。” 抬眼却见静玲当先、刘蓉、刘青随后,远远来了。 丽君朝黄浩一使眼色,迎上去道:“刘前辈,晚辈有件事与你商量,不知前辈肯不肯听?” 刘蓉一皱眉头道:“你且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黄浩朝静玲招手道:“玲妹,你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静玲离开刘蓉朝黄浩走去。刘青虽炉火大炽,却无可奈何,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站在静玲身边。黄浩暗喜,知道事情已在丽君算中,便七拉八扯与静玲闲聊。 丽君对刘蓉道:“晚辈昨天吃了你在娘阿莎处要来的一粒解蛊丹,至使玲姐姐作了不离开你的许若。但如晚辈能照样奉还前辈一粒丹丸,不知玲姐姐的许诺可不可以不算?” 刘蓉抬眼一望,见娘阿莎不在当场,以为她尚未出来,也没在意。心中念头一转,暗忖:这蛊毒是娘阿莎所种,除非她本人,其他任何人无法解去。从昨日情形看,娘阿莎是决不会给他们解药的。就算她能弄到一粒,莫非不给黄浩小子解蛊?这丫头如此说,无非成心戏弄于我,我倒不妨做个空头人情,看这丫头有何诡计。 她却没想到世上事往往有万中之一,意外之变。于是朗声道:“当然可以不算。” 丽君紧追一句道:“这可是你说的!你敢不敢当众宣布?” 刘蓉大怒道:“有何不敢”?转对在场之人大声道:“张姑娘若能还我一粒解蛊丹,我师侄昨日所作允诺可以不算。” 丽君大喜,也高声对大家道:“在场诸位都听到了,刘前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丽君这便还她一粒丹丸,从此刘前辈再不得强留我玲姐姐。”说着掏出那粒解毒丹,递给刘蓉道:“前辈看清了,看看是真是假。” 刘蓉接过一看,正是娘阿莎的那种解蛊丹,不由心神一震。但仍不信,又拿在鼻端闻了闻,知道不假,于是明白自己钻入了人家做好的圈套中,心内虽怒,却发作不得。见娘阿莎未出面,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凶光一闪道:“你们把娘阿莎怎么样了?” 丽君故意逗她道:“没有怎么样啊,她送了我们一粒解蛊丹,今日一早便自走了。” 刘蓉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么黄浩的蛊毒尚未解?” 丽君道:“我们只这一粒丹丸,要给你换玲姐姐,浩哥哥的毒自然无法解了。” 静玲闻言大急道:“君妹,这怎么可以呢?”又转对刘蓉道:“师叔,玲儿还是留下,把丹丸给我吧!” 刘蓉大笑道:“好,你们要玲儿走就别想要解蛊丹,要解蛊丹便不能带走玲儿。” 丽君拦住走向刘蓉的静玲,又把她推到黄浩身边道:“姐姐万安,且听小妹安排。浩哥哥的毒我们有办法解,你放心好了。” 静玲不信道:“真的?” 丽君在她耳旁嘀咕了一阵,静玲大喜道:“真的?那你为何骗我师叔?” 丽君诡笑道:“这个你就别管 了,你且慢慢看下去吧!”又转对刘蓉道:“我们三人已商定了,宁可不要解药,也要玲姐姐回去。” 刘蓉一愕道:“你们真愿让黄浩毒发身死?” 丽君看了黄浩一眼道:“浩哥,你且说给她听。” 黄浩神情激动道:“为了玲妹,我黄浩就是死一万次,也心甘情愿!”虽是演戏,黄浩说这几句话时却是动了真情。 静玲听了心中一热,一对秀目涌满了两眶热泪。 刘蓉目注静玲道:“你愿意让他死?” 静玲虽知黄浩蛊毒已解,这时心情激荡,不由信口道:“他若死了,我也决不会独活!” 刘蓉目瞪口呆,刘青心里则如打翻了五味瓶,只独独缺了“甜”味。 丽君道:“晚辈三人这一去,只怕是死多活少,前辈能否看在我们要死的份上,替玲姐姐解开被封穴道,我们死也不忘前辈的大恩大德。” 刘蓉心念一转,暗忖:这是唯一能留住她的机会了。于是对黄浩道:“你即喜欢玲儿,莫非你就忍心让她陪你去死么?” 黄浩居然点头道:“我虽不欲她死,但既不可得,便希望她与我死在一起。” 刘蓉为之气结,又转对静玲道:“玲儿,你真愿陪他去死,也不愿留下来么?” 静玲不无愧色道:“师叔恕侄儿不孝,侄儿去意已决。” 刘蓉叹道:“你既执迷不悟,师叔也无法,你去吧!” 丽君道:“慢,你还没替玲姐姐解穴呢!” 刘蓉怫然道:“解穴是死,不解穴也是死,又何必多此一举?” 丽君问道:“真个不解?” 刘蓉怒道:“不解就是不解!” 丽君朝黄浩使了使眼色,黄浩出手如风,一下扣住了站在近处的刘青右手手腕,略一用劲,刘青半边身子都麻了。 刘蓉大惊,扑过去喝道:“你要干什么?” 丽君闪身拦住道:“不干什么,只须你解了玲姐姐的穴道,什么事也没有。否则,你那宝贝儿子就有苦头吃了。” 刘蓉大怒,手中龙拐一摆,朝丽君当胸点到。一招之下,笼罩了丽君胸前数大要穴。 丽君见他出手狠辣,不由心中有气,铿然一声拨出鸳鸯双刀,脚步一错迎了上去,一时拐风呼呼,刀光霍霍。两人宛如生死之搏,打得不可开交。 静玲见黄浩突然制住刘青,大惊道:“浩哥,你这是干什么?” 黄浩歉然道:“玲妹请原谅,我也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不然,你师叔如何肯替你解穴?” 静玲柔声道:“浩哥,放了他吧,我宁可不解穴道。” 刘青听了心里非常受用,感激地看了静玲一眼。 黄浩却道:“玲妹别急,我答应不伤害他就是。” 此时刘蓉与丽君打得激烈非常,急得静玲在旁顿足高喊道:“君妹住手,师叔别打了!” 两人打得心头火起,哪里肯听她的? 如今的丽君殊非数月前与刘蓉交手时可比,鸳鸯刀法和百花步法,均系武林绝学,同时施展起来,其威力之大,非同小可。丽君虽然火候不够,刘蓉也早已相形见绌。百十招后,她被丽君逼得后退不迭。 想到儿子已落人手,自己一世英名,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一时心灰意冷,龙拐一垂,闭目待死。 丽君见她突然垂下龙拐,闭上双目,情知她心萌死志,大惊之下急刹身形,猛收招式,但刀锋仍在刘蓉手臂上划过,登即血流如注。 刘蓉被刀锋一划,一阵剧痛使她心意大变,恶念陡生,她把手中龙拐一丢,颓然道:“今日老婆子认了,你们放了我儿子吧。我替玲儿解穴就是。”又朝静玲招手道“玲儿,你过来,师叔替你解穴。” 静玲见师叔受伤,早已扑了过来,幽幽看了丽君一眼道:“君妹,你怎么可以伤我师叔?” 丽君见刘蓉肯替静玲解穴,心中大喜,也不顾静玲责备,喜孜孜道:“玲姐姐,你先解了穴道再说吧。要打要骂,小妹都认了。” 刘蓉和颜悦色道:“这倒不能怪她,是我突然停手,她收招不及,以至误伤。只是皮肉伤,不要紧。” 静玲这才定了心,温顺地走到刘蓉身边。刘蓉突然一手抓住静玲左臂,一手按着她天灵,仰天狂笑道:“你们杀吧,杀了我儿子,我叫小妮子陪葬,他们两人便可生生死死在一起了,哈哈……”笑到后来,比哭都难听。 这个突然之变,是丽君,黄浩所未料到的,一时惊得呆住了。 刘蓉笑了一阵,看见黄浩、丽君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微动,大喝道:“你们若要这小妮子的命,便放了我儿子。否则,我立即毙了这丫头!”说时声色俱厉,作势欲劈。黄浩大惊,赶快放了刘青,喝道:“我已放了你儿子,你也赶快放玲妹吧。” 刘蓉见一计得逞,怪笑道:“要我放她不难,除非你们舍得给我一样东西。” 丽君慌不迭道:“什么东西?只要我们有的,一定舍得。” 刘蓉诡笑道:“这东西人人都有,你们怎么会没有?” 黄浩喝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呀!” 刘蓉喝道:“就是你们两条小命!” 静玲一听,脸色立时煞白,她生恐黄浩为了她,束手受死,惊叫道:“浩哥、君妹,你们千万别听,不要管我!” 刘蓉急喝道:“青儿,去把这臭小子和死丫头杀了,他们倘若反抗,我先毙了这妮子!” 静玲这时心中之难过,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她既没料到师叔在关键时刻会如此待她,更没想到自己一念之仁,给黄浩、丽君带来许多麻烦不算,如今还招致了杀身之祸。 刘青听了母亲的喝斥,看了静玲一眼,非但不去杀黄浩、丽君,反而双膝着地,跪了下去道:“娘,您不能这样对待师妹。” 刘蓉怒道:“闭嘴,你再不动手,我也要杀了你师妹!” 刘青决然道:“妈,既是这样,你不如先杀了青儿!” 刘蓉一愕,无奈道:“青儿,你难道不想留你师妹么?” 刘蓉情绪激动地道:“想啊!” 刘蓉质问道:“那你为何不杀了他俩?你不杀了他们,怎留得住你师妹?” 刘青反问道:“杀了他们就留得住师妹么?” 刘蓉不满地道:“浑小子,杀了他们就绝了你师妹的念头。” 刘青大声道:“不,娘,我想明白了,若杀了他们,师妹定会痛苦一辈子,与其她痛苦一辈了,不如青儿痛苦一辈子。” 静玲睁开了秀目,象不认识似地,认真看着刘青。刘青对她深情如斯,而且态度来了个大转变,这又是静玲始料不及的。但她知道这番情意无法领受。于是感慨地道:“师兄,你请起来,听师妹一言。” 刘青乖乖站了起来,受宠若惊道:“师妹,你说吧,为兄洗耳恭听。” 静玲问道:“师兄,您记得唐朝张籍的《节妇吟》吧?请您诵来听听。” 刘青果然吟道:“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静玲接着低吟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师兄,你明白我的心意么?” 刘青垂首道:“师兄明白了。” 静玲温和地道:“你明白就好!师兄,你对我的一片情意,师妹只有来生报答了!” 刘青早已泪眼模糊,相处半年,他第一次感到静玲对他的情意。但他明白,这是一种纯净的兄妹之情,是自己用真诚换来的。他牢牢抓住了这种感情,并决心好好珍惜她。他象彻底解脱了,思想不再有任何杂质。于是他朗声道:“师妹,以前都是师兄错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使你为难,”又转对刘蓉道:“娘,孩儿想通了,你替师妹解开穴道,让她走吧!” 刘蓉大怒道:“没用的东西,你想通了,我可没想通。不过倒可来个折衷,即不伤他们性命,只点他们的穴道,这总可以动手了吧?” 刘青不动。 刘蓉更怒,一手拖了静玲,边朝黄浩、丽君身边走去,边骂道:“生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儿子,活活气死我了。你不动手,我自己来。” 刘青拖着她道:“娘,你就算了吧!” 刘蓉一掌把他推得倒退数尺,转对黄浩、丽君道:“你们别乱动,乖乖让我点了穴道,我决计不伤害你们就是。”说着分别点了两人丹田要穴,这才放开静玲道:“我要你们也永远留在这儿,免得玲儿总是要走。” 静玲见黄浩、丽君被点穴道后委顿在地,心如刀割,扑过去眼泪双流道:“浩哥、君妹,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啊!” 刘蓉对刘青喝道:“你过来把这小子挟回去,我来挟这丫头。”说着弯下腰,伸手去抓丽君,突觉手腕一紧,右手已落入丽君掌中。黄浩一跃而起,抱着静玲跃退数步。变生肘腋,在场的人除黄浩、丽君外,都惊呆了。 原来黄浩、丽君一听刘蓉要制他们穴道,心中暗喜,把在南海尊者那儿学会的移穴神功运起,将周身重穴挪了位置,等着刘蓉上当。 丽君扣住刘蓉右手,格格娇笑道:“这回看你帮不帮我玲姐姐解穴?” 话声方落,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臭丫头,竟敢欺负蓉妹!看我老头子怎么整你。”话声中,一条人影闪电般从天而降。 突然而来的人竟是黄浩、丽君在碧罗雪山上遇到的那位怪老头。他一落地便伸臂朝丽君抓去,黄浩移步换形,横里挡了过来。怪老头见黄浩阻拦,怒道:“小子大胆,还不叫那丫头放了蓉妹!” “前辈息怒,我们对刘前辈并无恶意……” 没待黄浩说完,老头子怪叫道:“既无恶意,那丫头为何制住她重穴?” 原来丽君一见怪老头现身救刘蓉,知他非但性情古怪,武功尤高,所以立即用另一手掌抵住刘蓉脑海穴,意思无非是威助怪老头。 黄浩见状,略一皱眉道:“君妹不必如此。” 丽君放下了抵在刘蓉脑海穴上的手掌。但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扣住刘蓉手腕。 怪老头厉叱道:“放下她!” 黄浩温言道:“要我们放下她也不难,只须她解了我玲妹的穴道即可。” 怪老头须发一张,又朝丽君扑去,但仍被黄浩拦住。怪老头怒不可遏,右手食中二指骈指如戟,一招二龙戏珠,径取黄浩双目,左手立掌如刀,直戳黄浩右肋。黄浩不闪不避,左手一抬,一招霸王举鼎,将怪老头二龙戏珠化去;同时身形倏然往右一偏,避过怪老头左手直取肋下的一招。右手电闪,直取老头喉下天突穴,这三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既巧妙避过对方煞招,又攻敌之所必救,立把怪老头逼退一步。 怪老头越发大怒,怪招连演,劲风迫人,黄浩一步不让,全力施为。这怪老头武功之高,大出黄浩意料之外,他虽全力施为,仍只堪堪战个平手。黄浩心中暗惊,更不敢大意分神,屏息凝气,沉着应付,见招拆招,见式解式。 一位是前辈高人,一位是后起之秀,这两人一番激斗,罡风似潮,掌影如山。但见沙飞石走,哪里见得到人影。 丽君看得心惊,生恐黄浩有失,正不知所措间,偶见刘蓉神情专注地看着斗场,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忽然灵机一动,伸掌按住刘蓉天灵,大声娇喝道:“前辈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毙了她!”她这一喝还真起作用,怪老头和黄浩闻声双双跃退,停了激斗。 静玲见状惊急道:“君妹不可!”刘蓉虽然对他不仁,但究竟是她师叔,而且看在刘青份上,静玲也决计不愿让丽君伤害她。 刘青也惶急叫道:“娘!” 但丽君、刘蓉不理他们。 怪老头见状又要扑向丽君,丽君将手一场,喝道:“你敢向前跨一步,我这一掌就劈下了!” 怪老头真的不敢动了,又惊又怒道:“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夫将你们碎尸万断!” 丽君非但不生气,心里反而更加笃定,笑道:“我敢不敢动她,那要看她肯不肯替玲姐姐解穴了。”然后转对刘蓉道:“怎么样,现在愿意解穴了吧?” 刘蓉将双目一闭,全然不睬丽君。丽君气得双目一瞪,咬牙道:“好,我们大家同归于尽吧!”说罢,扬起的手掌作势欲劈。 刘青、静玲、黄浩一齐惊呼。 怪老头突然扑的一声跪了下去,头磕得咚咚作响,口中凄惶道:“姑娘手下留情,老头子给你磕头了。”说着又连连磕头,额头磕破了皮,流了满脸的血。 丽君哪里真要杀了刘蓉,不过作势吓唬人罢了,一见怪老头突然如此,倒一时愕住,不知所措。 怪老头以为丽君不肯饶恕,赶快膝行到黄浩面前道:“小哥,求求你,对你妹子说句好话,饶了蓉妹吧!” 黄浩急忙道:“老前辈不可如此,快快起来,有话好说。”又转对丽君道:“君妹不可胡来。”丽君这才放下了扬起的手。 刘蓉睁开双目,见了怪老头情状,凄然道:“表哥,你何苦如此?” 怪老头激动地道:“只要能救蓉妹,就是死我也决不皱眉,磕几个头算什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四章 弹指岁间,孰料起风云 刘蓉听了,老泪纵横,一幕幕往事如闪电般浮现在脑海: 童年时,与表哥在一起过家家,骑竹马,读书识字。 后来自己从师学艺,表哥亦入昆仑学艺。 几年后,自己闯出了荷花仙子的名号,表哥更是凭着一手昆仑剑法,名扬武林,昆仑子涂峰之名,无人不知。 再后来,自己暗恋师兄王龙,表哥却苦恋着自己,自己并非无知,但一颗心已系在大师兄身上,只好冷落了表哥。 表哥苦恋自己不放,自己一怒之下将他百般折辱。 后来自己与师兄成婚,表哥仍不肯娶。 再后来王龙离家出走,自己亦愤然离家。 在路上,胎气发动,自己昏死在血泊之中,是暗中跟着的表哥救了自己。 表哥把自己母子俩安置在玉龙雪山上,并把昆仑绝学昆吾剑全心传给青儿。 自己因表哥纠缠不休,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玉龙雪山。 到如今,表哥仍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独身未娶,而且弄得穷困潦倒! …… 这一幕幕往事,于此时此地,如一条条鞭子,抽打着刘蓉的心。刘蓉颤粟了。动情叹道:“表哥,表妹今生亏你良多,就是来生变牛变马也难报表哥对我的情意于万一!” 涂峰心情激荡道:“表妹,你这样说就生分了,我过去那样做都是心甘情愿的……” 刘蓉神色黯然道:“可是,可是……宁可他负我,我今生决不负他!表哥,你不怪我?” 涂峰连把头点,神色凄然道:“不,我不怪你。只要天天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并无他求!” 刘蓉笃的一声跪了下去。丽君早已为涂峰真情所感,不自觉放了刘蓉。涂峰膝行过去双手扶住刘蓉两臂,相对而泣。 许久,没有人做声,连旁边站着的人也似乎不愿打破这沉寂。两人缓缓站了起来,刘蓉朝静玲招手道:“玲儿,你过来,师叔替你解穴。”静玲迟疑了一下,黄浩、丽君眼中露出怀疑神色。刘蓉自然看在眼里,尴尬地道:“你们放心,这回我是真心。唉!以前都是我不好。今日见了表哥,才突然明白过来,‘情’之一事,还须讲究缘份。玲儿与青儿既然无缘,强求亦是枉然。青儿能在为娘之前明白此理,诚属可喜。老婆子今日当成全了玲儿与黄少侠!” 黄浩、丽君至此才信她是真心解穴。 刘蓉替静玲解穴后,拿出丽君给她的那粒解蛊丹,对黄浩道:“这粒药丸老婆子留着无用,你正用得上,给你吧。” 黄浩不接,丽君尴尬地道:“浩哥的蛊毒已经解了。”于是把事情始末说了。 刘蓉说道:“你们把我老婆子骗苦了!”说得黄浩、丽君、静玲脸上俱是一红。 刘蓉随又脸色一整道:“黄少侠,玲儿孤苦伶仃,世上只有我这个师叔,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了,望你好生待她,不然,我老婆子要找你拼命的。” 黄浩大喜,忙道:“晚辈一定好生待玲妹,前辈只管放心!” 刘蓉抚着静玲秀发,慈祥地道:“玲儿,师叔有许多不是之处,还望你莫往心上去。你既终身有托,师叔也就放心了,日后望你好自为之,你随他们去吧!”说罢声音哽咽。 静玲扑在刘蓉怀中,哭道:“师叔,您就要赶玲儿走?玲儿要在这儿待些日子,也好稍尽些孝心。” “那也不必,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师叔,我也就知足了。不过,你们缓几天走也好,老婆子尚未招待你浩哥、君妹呢。”又转对涂峰道:“表哥,从此你也别走了,就在这玉龙雪山住下,也可免去你饮食、缝补、洗涮之劳。” 涂峰大喜过望道:“那就多谢表妹了!” 丽君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伸手往怀中探去,掏出一物来,正是她女扮男装在朱砂镇比武招亲时,两广绿林魁首耿光的女儿耿小曼送给她作为定亲之物的那块万年温玉。 丽君笑嘻嘻对刘青道:“刘兄,我要送你一样东西。”说着把万年温玉递给了刘青。 刘青接过温玉不解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黄浩笑着把丽君在朱砂镇胡闹之事简略说了说。丽君笑着补充道:“我这是移花接木,擅自作主替刘兄定了这门亲事,只不知刘兄和刘前辈是不是满意?” 刘青听了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这,这……” 刘蓉大喜道:“你怎么不早说呢?青儿能得小曼姑娘为妻,那是他的福份,我老婆子哪有不满意的?只不知我那耿老弟中不中意青儿?” 丽君忙道:“耿家父女对刘兄早有好感。” 在玉龙雪山盘恒了十来日,黄浩、静玲、丽君才辞了刘蓉、涂峰、依若、直玛,上道返回,刘青要到朱砂镇,所以与他们同了路。 不一日快到大理,丽君突然高兴地对静玲道:“玲姐姐,你和倩姐姐、浩哥哥都比我大,我还以为今生只有做妹妹的份,不料我也做了姐姐。”说罢得意地笑了。 静玲笑道:“哦,真的么?那叫你姐姐的是谁呀?” 丽君更得意地笑道:“她便是大理公主,名叫段慧。” 静玲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慧妹妹?” 丽君点头道:“当然要去,过其门而不入,哪配当姐姐?何况我们早就约定了要到大理的。” 黄浩道:“君妹,我们还是不进大理吧,赶早回家要紧。” 丽君不依道:“不行,慧妹妹会等我的。” 果然,他们隔着城门老远,便见城门楼上一少女挥舞着手臂欢叫道:“君姐姐!君姐姐!” 四人趋动坐骑,眨眼奔至城下。丽君跳下马时,段慧也已从城楼上下来了。两人拥在一起,尽情亲热。段慧埋怨道:“你们本该五天返回的,怎么拖了许久?害得我天天盼望,直等了你们半个月,我正准备你们今日不回,明天动身去找你们。” 丽君歉然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三刻也说不完,回去慢慢告诉你吧。我先给你介绍。”说着指了指静玲道:“这是玲姐姐。” 段慧一看静玲容貌之美,几乎令人不敢逼视,心想江南女子之美只怕全在她们两人身上了。心里高兴,口中亲切地叫了一声:“玲姐姐。” 静玲一眼看见段慧,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脱口叫道:“慧妹!”丽君不依道:“玲姐姐,我好不容易得了个妹子,你又要抢了去么?” 段慧笑道:“我是你妹子,也是玲姐姐的妹子。” 静玲也笑道:“慧妹是你妹子,你是我妹子,慧妹便不想做我妹子也不成。” 丽君嗔道:“就你会捡现成便宜!” 三人相拥而笑,乐不可支。三位姑娘都美似仙女,这一笑,更增无限娇艳,直看得城门口的行路过客驻足不前。 笑罢,丽君指着刘青道:“这是玲姐姐的师兄刘大哥。” 段慧上前福了一福道:“刘英雄好。”然后看了紧挨刘青站着的黄浩一眼,脸上突然飞红,将头一低,轻道:“黄大哥好!”她出来一直未跟黄浩说话,这时才算打过招呼。黄浩嗫嚅道:“公主好!”丽君尚未知觉,静玲却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段慧径把他们接入王宫歇宿。大理国王非常高兴,赐宴招待,极为隆重。 入夜,三位姑娘同宿一室,自然好得蜜里调油。特别是段慧,她身为公主,平日束缚甚多,哪来的知心姐妹相伴?而且大理边荒小国,又到哪里去找静玲、丽君这般才貌武功俱佳的闺友? 黄浩与刘青同处一室,两人却不 象三女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都默默坐着出神。 正默坐间,门外有人道:“黄大侠,陛下有请尊驾。” 黄浩随着前来引路的侍卫,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才到。 黄浩要大礼参拜,大理王阻止道:“少侠免礼。我虽身居王位,但也是武林中人,今晚我是以武林朋友身份与少侠相见,少侠不用客气,请坐。” 黄浩只得告了坐。他抬眼打量了一下房内,到处是书,原来是国王的书房。 大理国王道:“上次承蒙少侠援手,铲除逆党,本王再次向你致谢!” 黄浩脸谦谢道:“陛下一再提起,倒叫草民无地自容!” 大理王摆手道:“如此本王便不说了。” 黄浩问道:“陛下深夜相召,不知何事?若有用得着草民之处,草民定当尽力。” 大理王笑道:“没事,不过随便聊聊。不知少侠贵庚几何,是否已经联姻?” 黄浩心中一震,忙道:“草民今年二十有三,虽未成婚,但已有了未婚妻。” 大理王脸露失望神色,随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姑娘?”忽然若有所悟道:“莫非是今日见到的两位姑娘中的一位?” 黄浩难为情地道:“这个,是,是……” 大理王笑道:“敢情两位都是?” 黄浩脸通红,默不作声。 大理王微笑道:“自古英雄爱美女,美女爱英雄。三妻四妾也算不了什么,少侠又何必难为情?”沉吟了一会,问道:“少侠以为小女段慧如何?” 黄浩忙道:“草民不敢妄论公主。” 大理王道:“不妨,你只管说,但要说真心话。” 黄浩道:“我对公主的评语是八个字。” 大理王紧问道:“哪八个字?” “兰心慧质,才貌双全。” 大理王笑道:“这么说,你是不会讨厌我这小女了?” 黄浩惶恐道:“陛下如此说,草民当之不起!” 大理王语气恳切道:‘关于小女,本王有一事与少侠相商,不知少侠能否答允?’ 黄浩听了心惊胆颤,忖道:如若陛下提出之事,正如自己猜测,麻烦可就大了,那可怎么办?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大理王似已看穿他心思,微笑道:“你不必着急,若有难处,本王决不勉强。” 原来段慧自见了黄浩后,一直芳心可可,在父亲面前总是黄大哥长,黄大哥短,每日到北城门上望三次,口说是去接丽君姐姐,心里倒有一大半是在等黄浩。国王自然知道女儿心意,他对黄浩也十分中意,本想促成这门好事,如今既知黄浩已有妻室,而且是两房,又当另作别论了。但他深知女儿脾性,平日在宫里娇纵惯了,他以一国之尊,也只怕了这个女儿撒娇。这事若让她完全绝望,定会生出许多意外,所以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只听他道:“小女仰幕少侠文采武功,意欲与少侠结为兄妹。不知少侠乐不乐意?少侠若同意时,想让她随你远赴中原,历练江湖,也好磨磨她的公主脾气。而且本王世代武林出身,本王也不想断了与武林朋友的来往,正好让她多多结识天下英雄。”他的心意无非是让段慧跟着黄浩,看看他们缘份如何。 黄浩一听是这么回事,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若让公主跟随自己,时间久了,必会情孽牵缠。与其那时徒添烦恼,不如现在回绝了她。于是婉言道:“陛下垂爱,不嫌草民出身微贱,以公主之尊,愿与草民义结金兰,草民自无不肯之理,但若要随草民历练江湖却是万万不可,草民不敢应允。” 大理王龙眉微轩道:“这又是为何?” 黄浩道:“公主金枝玉叶,怎能身入江湖,参与那屠杀斗殴?一旦有所闪失,草民如何向陛下交待?” 大理王手捻短须笑道:“这个少侠大可放心,本王既让她历练,自然也知道有危险,就算真有闪失,也决无责怪少侠之理。” 黄浩语塞,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一行五人离了大理,浩浩荡荡一路东行。三位姑娘在一起,路上自有许多热闹。 五人乘的都是大理名马,神速非常,兼之一路顺风,不日到了朱砂镇。 在耿光家盘桓了一日,丽君要回了凤钗。黄浩、静玲、丽君、段慧四人辞了耿光父女和刘青,继续东行。 段慧因久处王宫,既没到过中原、江南,也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一切都觉新鲜,加之她好奇心重,一路上东问西看,闹了不少笑话。 一日到了衡山,黄浩对三女道:“衡山汪掌门和我有旧,我该当拜访才是。何况途径名山而不入,岂非憾事?不知三位妹子乐不乐意随为兄一访?如若不肯,你们就在山下旅店中歇着。” 丽君道:“我们诸事已了,真该好好玩玩,怎能不去?” 静玲怜惜地看了看段慧道:“就不知慧妹累不累?” 段慧笑道:“不累,不累,你们都去了,就算累,我爬也要爬去。” 四人寄存好马匹、行李,一路说说笑笑,缓步登山。一入山口,顿觉气氛不对。他们虽没到过衡山,但知道衡山乃五岳之一,份属名山,平时游客必然不少。可是今日上山的,除了他们四人,再也看不到一个游客。而且隐隐觉得山上岗哨遍布,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黄浩再无心观奇览胜,对三女道:“山上恐怕有事,我们赶快上去,看个究竟。” 四人刚欲展开身形登山,山坳处闪出三位劲装汉子,年纪都在二十多岁。人人手执宝剑,如临大敌,为首一人喝道:“来人何干?报上名来。” 黄浩知是衡山弟子,忙抱拳道:“在下黄浩,同几位妹子造访贵派掌门,还请朋友通报一声。” 为首汉子冷笑道:“你撒谎也不看看地方,还不快滚!” 黄浩不以为忤道:“朋友为何说在下撒谎?” 那汉子不耐烦地道:“你说你是玉箫公子,以为我们信么?” 静玲上前一步,和颜悦色道:“你们认识玉箫公子?” 为首汉子肃然道:“我们虽不认识,但听我们师祖、师父说过,他是一位大大的英雄豪杰。但他已赴南海多时,至今尚未返回。” 丽君心中暗暗好笑,极力忍住道:“浩哥哥正是玉箫公子,我们刚从南海回来。” 那汉子烦燥地一摆手道:“你们快走吧,我们也不与你们计较。” 丽君耐着性子问:“你们要怎样才相信?” 段慧不知黄浩与衡山有何渊源,这守山汉子如此无理,心里早就不舒服了。碰巧她近日从丽君那儿学来了百花步,正想一试威力,于是轮到这几个汉子倒霉了。她脚步一错,身形连晃,人已飘上前去,静玲一把没抓住。丽君本已看出段慧心意,但因当日黄浩蒙冤时,衡山掌门也在白云庄里,所以她对衡山派殊无好感,正巴不得生事,哪里还会拦她。 段慧百花步虽只四五成火候,但衡山派这几位青年弟子已消受不起。他们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尚未反应过来,执剑的手一麻,三柄长剑全到了段慧手上。 黄浩才叫了句:“慧妹不可!”段慧提着三柄长剑笑嘻嘻道:“君姐姐,你教我的步法真好玩,真管用,小妹谢谢啦!” 三位汉子如若早有防备,摆好他们长期练习的三才剑阵,只怕段慧也不能如此轻易得手。因为他们虽是二流身手,但三才剑阵威力不小。可惜他们毫无防备,更没料到段慧身形如此之快,步法如此之怪。他们手上长剑一失,神色陡变,听了段慧一笑, 更是又惊又怒。转身径朝山上奔去。 黄浩见事已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了,带着三女急跟而上。 那三人见四人如附骨之蛆,贴身跟来,吓得没命奔逃,为首汉子力逃边抖手打出一枚信号。 上了不到二里,前面同样五位汉子,不过年龄比山下三人稍大,约在三十上下。五人按五行之数站在五个方位,让过逃上山的三人,截住黄浩四人。 站在“土”位上的汉子喝道:“何处狂徒?胆敢犯我衡山,速速报上名来!” 黄浩抱拳道:“在下黄浩,并非犯山敌人,刚才三位朋友误会了。” 站在“金”位上的汉子怒喝道:“狂徒可恶,竟敢冒称黄少侠!” 站在“水”位的汉子道:“你既是玉箫公子,定能闯过我们这个小阵,你有胆量一试么?” 黄浩正要说明,静玲摆手道:“浩哥别忙,让小妹试试。”不料她话音才落,丽君已一声不响进了阵中,笑着对静玲道:“对不起,玲姐姐,刚才慧妹妹赢了一阵,我们从小到大,这阵该轮到小妹了。” 那汉子见对方几个女子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怒极狂笑道:“今日不教你们知道五行阵的厉害,还真道我们衡山派是好欺负的。” 笑声一敛,阵势便即发动。五行阵果然名不虚传,五行之间相生相克,互补互救,阵式一合,真可谓天衣无缝了。何况这五人武功虽未臻一流,但较之山下三人已自高出不少。偏偏他们遇上了丽君,脚踏百花步,手舞鸳鸯刀,两大绝技并用,武林几人能敌?而且丽君内功、轻功均已登堂入室,数十招一过,五条汉子立处下风,五行阵漏洞百出。 黄浩高叫道:“君妹不可伤了他们。” 丽君在阵内应道:“小妹自有分寸。” 段慧在旁跳着脚欢呼:“君姐姐,这百花步你走起来更其神妙了,小妹又悟透了不少。君姐姐,你莫一下就把他们打败,多走几遍给小妹看看。” 静玲瞪了她一眼道:“胡闹!”段慧伸了伸舌头。 丽君笑道:“好!慧妹妹看清了。” 她们这番对话,只气得五行阵上五人直翻白眼,无奈技逊一筹,非但想赢不能,连想罢手也是不能。 丽君又走了一遍百花步,才觑准破绽,破阵而出,笑对五人道:“怎么样?这一关算我们过了吧?” 五人又羞又惭,又惊又怒,呆在那里既不逃,也不说话。黄浩带着三女继续飞掠登山,等五人清醒过来时,黄浩他们早不见了踪影。五人连发了几枚信号后,也急急朝山上奔去,边跑边喊:“有强敌犯山!” 黄浩几人上了不到三里,前面又有十人拦住去路。黄浩隐隐看出,这十人站的位置,恰恰组成一个阵式,一时想不起是什么阵式。 这十人个个眼露精光,其中一人喝道:“大胆狂徒,扰我清静圣地,该当何罪?速速自绑上山见我师祖请罪,尚可免你们一死。否则,这十绝阵今日便是你们葬身之所。” 黄浩一惊,据丽君的师父英姬赠的小册子上所载,这阵式变化繁复,厉害非常,想不到在这里遇上。 静玲款款朝阵中走去,黄浩要阻已不及,只好传音静玲,把十绝阵的奥妙之处简要说了一下。 她右手倒握剑把,左手一抱右手道:“承诸位指教了。”一领剑诀,只等阵式发动。 山上飞一般奔下四人,老远有人喊道:“且慢动手!” 正要发动的阵式立即停了下来,黄浩认出为首之人正是衡山掌门师弟、闪电剑刘松。后跟三人却是湘西三雄中的冯千、江可夫。 刘松尚未到,适才败上山来的五人已迎上道:“师叔祖,侄孙等不力,纵敌上山,请师叔祖发落。” 刘松大笑道:“笑话,凭你们几人能阻住他们?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都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就是师叔祖也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对手。”奔到黄浩身边道:“黄少侠,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黄浩也激动地道:“汪掌门好!刘前辈好!贵派莫非有事,如此戒备森严!” 刘松叹道:“掌门师兄很好。唉,一言难尽,上去见了掌门师兄再说吧。” 留下守路口的弟子,一个个吐舌惊诧,有人道:“原来他就是玉箫公子!我怎么看着不像。” 黄浩一行上到山上,见了衡山掌门汪清权,互相礼见毕,道童送上茶来。 黄浩不忙喝茶,急着问道:“汪掌门,贵派到底出了什么事?” 汪清汉长叹道:“少侠南海一行,至今一岁有余,江湖中又已掀起一股恶浪,正盼少侠回来作中流砥柱!” 黄浩急不可耐问道:“江湖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请掌门人明示。” 于是汪清汉说出一番话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五章 重别家园, 凛然为大义 原来自从黄浩赴南海后半年,江湖上突然出现一批黑衣蒙面人,到处找玉箫公子黄浩。并扬言,黄浩一日不出,他们便一日要找正派中人晦气。这批人武功奇高,行动神出鬼没,令人无法捉摸。当你防备严密时,他们不来,当你稍一松懈,他们便乘虚而入,攻你个措手不及。到目前为止,他们杀了泰山门下山东五虎,白云庄的屠龙、屠虎;重创恒山玄黄子、崆峒史剑群、华山心如师太;掳去峨嵋门下女弟子数人,断去丐帮安徽分舵主宁锋一臂。现只没上少林、武当、衡山生事,庐山一手擎天处尚无消息。 黄浩听了,思忖道:“这事有些古怪,他们既知在下前往南海,为何要杀伤各派之人呢?” 汪清汉道:“他们知道少侠前往南海?” 黄浩道:“不错,有黑衣人一直跟踪到了福建,并且多次暗算在下。据鹫峰吴大哥说,那人叫游敬,还会使地煞星游健的独门暗器阎王夺命针。” 刘松道:“莫非是白虎门的余孽又在兴风作浪?” 汪清汉道:“白虎门去年一役几乎覆没,逃脱的高手仅只一、二人而已。可是这批黑衣人武功之高,只怕不在你我兄弟之下。凭白虎门余孽,似无此能耐。” 黄浩道:“掌门人所言有理。依晚在下看,或许是白虎门余孽为了报仇泄恨,又在哪里请出了一个多年没出世的魔头。从他们所为看,他们找在下不过是个借口,目的是借机打击各派力量,以达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刘松道:“少侠分析透彻,事情定是如此。只不知这魔头是谁,我们又将如何对付?” 黄浩道:“在下刚回,不敢妄论,不过在下定必紧步各位后尘,尽力荡魔便了。” 汪清汉摇头道:“此言差矣,荡魔大事,还须少侠倡导,各派方有联合之可能。” 黄浩还要谦逊几句,段慧突然娇声道:“除魔卫道,义不容辞,以浩哥哥之能,正可当此重任,何必再三推辞!”段慧不知武林中人须处处谦让,她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哪里顾忌许多! 静玲、丽君含笑不语,黄浩苦笑道:“慧妹不得胡说!” 汪清汉点头道:“段姑娘所言极是,黄少侠不必过谦了。” 段慧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掌门人也以为我说得对,你还说我胡说。” 在坐诸人个个被她天真神态逗得大乐。汪清汉赞许道:“段姑娘是块未经雕琢的美玉,纯朴可爱,与宋姑娘、张姑娘一样,将来也必是一位巾帼须眉、女中丈夫!” 静玲忽然道:“浩哥,这批黑衣人既然指名找你,会不会对伯父伯母有所不利?若果如此,则伯父、伯母处境危矣,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黄浩一听大急,当即辞了汪清汉、刘松,急急往家里赶去。 黄浩忧心如焚,带着三女风驰电掣般往家急赶,不数日即已到家。一见高堂健在,这才大放宽心,第二日同丽君往杭州拜见岳父岳母大人。段慧从未到过杭州,吵着要去,黄浩自不便阻拦。 拜见毕,段慧又吵着游西湖,黄浩无奈,只好依她。丽君因母病没去,只黄浩、静玲、段慧三人同行。 黄浩已有一年没到西湖,想起一年前与丽君泛船湖上之乐事,尚历历如在目前,不由感汉时光之易逝,流水之难再。 静玲是第一次游西湖,西湖之繁华热闹,当非别处可比。她虽素性文静,女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有的,加上一个天真未泯的段慧,牵着她有说有笑,引得她童心大发,一时玩得忘了形。 两人越走越远,却不知黄浩仍站在原地回忆旧事。 静玲走着走着,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暗暗注视自己,一惊,拉着段慧道:“慧妹等一等。”突然停步、返身,但什么也没看到,却发现黄浩并没跟来,噫了一声道:“浩哥呢?他怎么没来?慧妹,我们回去找他吧!” 段慧兴致正浓,不依道:“玲姐姐,浩哥哥定然到别处玩去了。他又不是小孩,你还耽心他会丢失?” 静玲被她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她继续前行。但方自动身,身后那双眼睛又跟定了她,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找出这人,段慧叫道:“玲姐姐,这船真漂亮,我们也去游着玩吧!” 静玲一想也好,正好借游船摆脱那对眼睛。 于是两人要了一艘雕花红漆小舟,满湖游了起来。 但见这西湖之上,绿水逶迤,芳草长堤,笙歌隐隐,无风水面似琉璃,轻舟短棹起处,惊起沙禽掠岸飞;湖岸垆边人似月,美人皓腕凝霜雪。景美,人更美。今日湖上来了静玲、段慧,湖光水色更添三分娇美。 一艘巨舫缓缓朝静玲、段慧的小舟驶来,巨舫前仓板上,摆着一张方桌,四方各坐一人,正在饮酒作乐,旁边站着十多个腰悬兵刃的军汉。坐在上位的是一位二十多岁青年,趾高气扬。另三人均三十多岁年纪,尽是巴结奉承之色。 坐在上位的那青年笑道:“西湖之美,不啻天上人间。西湖上美人之多,更如天落繁星,难怪韦庄老儿说:‘游人只合江南老’,又说什么‘未老莫还乡,还乡,还乡……什么来着?’” 旁边一位先生模样的人道:“还乡须断肠”。青年摇头晃脑道:“对,还乡须断肠。这‘断肠’二字用得真妙啊,但本公子以为‘未老’两字似嫌不足,不如改为‘到老’,诸位以为如何?” 其余三人一齐道:“公子高论,令我等顿开茅塞,受益非浅。” 青年又道:“我虽是杭州人,但多年不在家,这次回来倒真有些舍不得走了!” 段慧听这几人说得好玩,不自主噗嗤娇笑起来。 那位公子一听美人娇笑,心中大喜,得意地看了同桌三人一眼,然后注定静玲、段慧道:“两位姑娘可否一移玉驾,共尝一杯薄酒?” 段慧笑嘻嘻道:“你这人倒挺大方的,你既有此美意,我们也不便推辞。” 静玲急止道:“慧妹,我们与他素不相识,怎好意思打扰人家。” 段慧道:“这是他们自愿,又不是我们强要。怕他怎的,只管吃去。” 静玲对这位不通世务的妹子,只有苦笑的份儿。 两人登上巨舫,坐在他们腾出来的一方位子上。青年公子满脸笑意道:“小生姓鲁,叫鲁宾,不知两位姑娘可肯赐告贵姓芳名?” 段慧毫无机心道;“我叫段慧,这是我姐姐姐,宋静玲。” 静玲要待阻止,哪里来得及。 鲁宾赞道:“段姑娘和宋姑娘真乃仙子临凡,杭州美女虽多,也因你俩而失色。鲁宾得见两位,实乃三生有幸。”说时一双眼睛只在两人身上搜寻。 静玲浑身不自在,段慧毫无所觉,一片天真道:“你这人真会说话,但有一点说得不对。” 鲁宾问道:“不知哪点说得不对,请姑娘指教。” 段慧道:“你将我姐姐比作仙子不错,我嘛还差了一点。” 鲁宾摇手道:“段姑娘此言差矣,你姐姐美,你也美,不过你们之美各有不同,可谓春华秋月,各擅胜场,段姑娘何必过谦。”说罢大笑,其余几人也附和大笑。 静玲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慧妹,时候不早,浩哥找不到我们要着急的,我们走吧。” 段慧虽然天真,甚或带点稚气,但他究竟玲珑透剔,这时也隐隐觉出不妥,见静玲起身,也站了起来。 鲁宾大急道:“两位姑娘酒尚未喝一杯,如何便走?”段慧拿起面前酒杯道:“如此我就喝了这杯吧。”将酒一口喝了,跟着静玲就走。 桌上其他三人意欲阻拦,鲁宾一打眼色,几人便停了行动。 静玲、段慧走近船弦一看,呆了。她们刚才坐的那艘小舟哪里还有踪影? 段慧惊奇叫道:“玲姐姐,我们的小舟怎么不见了?” 静玲心中有数,暗中冷哼了一声。 鲁宾笑着走过来,假意问道:“两位姑娘怎么不走了?” 随又故作失惊道:“哟,原来你们的小舟没了。不如这样吧,你们且在我船上多玩一会,待会儿我送两位登岸,如何?” 静玲、段慧背向鲁宾而立,并不理他。静玲突然又感觉到了一双眼睛在注视她,正如刚才在街上一样,她肯定这对眼睛便是刚才那对眼睛。于是她打定了主意,淡淡道:“也好。”拉着段慧在船弦上坐下。 鲁宾死皮赖脸靠近来,笑道:“两位姑娘怎不到位上坐?”见两人不答理他,涎着脸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 这时天已不早,湖上游船多已靠岸,唯独这艘巨舫孤伶伶停在湖心。船是人家的,人家不靠岸,静玲、丽君不能逼他,只有呆在船上干瞪眼。那个鲁宾虽然贼眉贼眼尽朝她俩身上看,眼睛生在人家身上,又不能叫他莫看。他既无违礼之处,她们自然发作不得。 就这么干耗着,直等华灯初上,鲁宾才命船靠岸。 静玲、段慧一登岸即急找黄浩,围着西湖转了一圈也不见黄浩影子。估计黄浩已回家,于是匆匆出城往家赶去。 走不上数里,暗中蹿出一条人影,一身黑衣,黑巾蒙面。静玲又惊又喜,想道:“好啊,我们正找你不着,你倒自己找上来了。” 黑衣人手中虽执着长剑,却先不动手,反而一抱双拳道:“两位姑娘休惊,在下奉命接姑娘大驾,请随在下来吧。” 段慧要上前叱责,被静玲拉住。静玲平静地问道:“尊驾是谁?奉了谁之命接我们去何处?” 黑衣人冷冷道:“这个姑娘就不必问了,到时自然知道。” 静玲口气坚决道:“这可不成,我们怎能无缘无故跟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走?” 黑衣人冷嘿道:“姑娘最好乖乖跟着,以免在下动粗。” 段慧不服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动粗!”说着展开百花步,一伸玉臂去扣黑衣人握剑手腕。黑衣人身形不动,右手不闪不避,只一转手腕,一招“横截长江”顺势而出。段慧缩手只要稍微缓得一缓,一条玉臂立会截成两段。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黑衣人一招出手,既快又狠,静玲知段慧决非其敌,在一旁凝神以待,准备出手救援。 段慧仗着百花步勉强与黑衣人走了二十多招,险象环生,被逼得连着倒退了十来步。 静玲移莲步,摆柳腰,玉掌当剑,替下段慧,与黑衣人战了个旗鼓相当。其实黑衣人较静玲差了一筹有多,但因他仗着手中宝剑锋利,静玲却是赤手空拳,这才一时保持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时间一久,黑衣人渐显不支。何况这时段慧已展开百花步法,乘虚而入,不时拍他一掌,虽未使他受伤,却也打得他气血浮动。情知如此下去,必会丧命。于是也不顾来此目的,猛攻数剑,以进为退,突然纵身逃去。 静玲没防他会来这一手,不由愕了一愕,待她清醒过来,那人已在数十丈外。 她心有不甘,带着段慧紧追不舍。黑衣人逃了一会儿,朝一家高墙大院后门逸去。 二人不知厉害,翻墙进去,小心摸索,也是她们命大福大,就听一间屋子里传出话声:“二师兄,那两个女子武功厉害,我一人不是她们敌手,险些把命也丢了。二师兄,我没能替你办好事,你责罚我吧。”这声音正是刚才的黑衣蒙面人。 另一个声音道:“老四,事情不成也就算了,何必垂头丧气?这两个女子实在太漂亮了,原以为……咳,没料到她们竟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弱,这倒是我看走了眼。她武功既如此之高,必然有来头,这事我们倒不可不弄清楚。老三,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静玲、段慧听了这声音,同时一怔,这不是今日船上那个鲁宾的声音?段慧芳心大怒,暗忖道:“好啊,原来你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姑娘差点错把你当成好人。”身子一动,就要进去,但被静玲一把按住。 这时另一个声音道:“这事交给我办当然可以,可萧山那群叫花子呢?” 鲁宾道:“有我和老四就够了。” 刚才拦阻静玲、段慧的那个老四道:“时间不变?” 鲁宾道:“不变,老四准备一下,我们二更动身。老三,你即刻去查那两个女子下落。” 老三道:“是。不知老五、老六去了浔阳没有?” 鲁宾思忖道:“该去了吧。” 静玲听到这儿,知道屋里人就要出来,再不能听下去,拉了段慧顺原路退回。一出院墙,段慧顿足埋怨道:“玲姐姐为何不让我教训那个坏家伙?” 静玲道:“刚才那个黑衣人武功不弱,他的两位师兄怕比他更强,我们手无寸铁,如何是他们对手。我们又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一旦惊动多人,只怕脱身也不容易了。何况我们还有几件大事急着要办。” 段慧眨了眨美目,不解地道:“什么大事?” “边走边说吧。”翻出院墙后,静玲接着道:“首先,我们要弄明这院子是何人家。鲁宾这些人是何等样人。第二,要赶快给浩哥送信,援助箫山丐帮分舵;第三,还要商定赴援庐山。”说罢拉着段慧绕到这大院的前门。 大门两侧两只大石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形貌狰狞已极。两扇朱漆大门上方,横着一块雄伟的匾额。上书三个颇大金字:“提督府。” 静玲心头大骇,暗暗庆幸刚才没有被发现。段慧讶然道:“玲姐姐,官府怎么也收容贼人?” 静玲道:“这事如若涉及官府,那便不好办了。看来一时也难弄清,我们快些赶回,二更就快到了。” 两人一路急赶,片刻到了黄浩家中。进屋一看,已人去楼空,非但黄浩不见,连他的父母家人均已不见踪影。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段慧呜咽道:“玲姐姐,都怪我不好,不该贪玩。” 静玲到底较为沉稳,她思忖着道:“慧妹,现在不是怪谁的时候,要赶快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慧止了抽泣,问道:“我们从何下手呢?” 静玲道:“我们先在各处搜搜,看找不找得到线索。”静玲虽也心乱如麻,但她明白,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冷静。所以她一间间房细心搜了过去,见东西放得有条有理,丝毫不乱,没有半点打斗挣扎的痕迹,心才稍安了些。搜到她们姐妹昨晚睡的房中,见桌上放着一封信,正是黄浩留给她们的。两人大喜,赶紧就着灯火,两颗头挤在一起看信。 信内告诉她们,他在西湖周围找不着她们,却偶然得到了有神秘人物要往浔阳的消息,于是准备单身赴浔,暗察敌踪。又为安全起见,将全家搬往张府,并托丐帮暗中保护。希望她俩见信后,即往张府等他消息。 看完信,两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段慧开心地笑了,但随又神色一变道:“玲姐姐,不好!” 静玲给她吓了一跳,急问:“慧妹,什么不好?” 段慧焦急地道:“浩哥哥一人前往探察敌踪,岂不是很危险?” 静玲笑道:“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我当什么事!” 段慧撅嘴道:“难道不危险?” 静玲打趣她道:“我的好妹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浩哥哥无论武功机智,纵不能说是武 林第一人,确也没有几人能胜过他,到时包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浩哥哥!” 段慧秀脸通红,将身子扭向一旁。 静玲一敛笑容道:“不过,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浔阳我们还得去一趟。” 段慧一听要去帮浩哥哥,大喜道:“玲姐姐,现在就去么?” 静玲断然道:“不,还得先助了丐帮后再去。” 段慧道:“我们没有趁手兵刃,怎么办?” 静玲略一盘算道:“我们即时到君妹家去取来兵刃,中间若不耽搁,三更以前必可赶到萧山。” 于是两人展开轻功,全力施为,不消片刻到了张府,取了兵刃,告别了黄浩父母和丽君及其父母,急奔萧山。丽君虽然心急如焚,无奈母亲卧病,不能远行。 两人一阵急赶,尚未交三更即已到了萧山。姑娘家深更半夜的,不好闯入化子窝里,但这屋里死气沉沉,化子们好似全都睡死了。静玲一想,登上屋顶,将他们惊醒再说。没料到刚一纵上屋顶,四周瓦楞里立即蹿起十数条人影,将她们团团围住。 静玲方知丐帮早有准备,急道:“我们是来给洪舵主报信的。” 一来晚上看人不清,二来那些化子多不认识静玲,谁也不信她说的,步步紧逼上来,无论静玲怎样解释,也是没用。正在僵持不下时,屋下的搏斗开始了。 原来静玲她们刚上屋顶,两个黑衣蒙面人刚好翻墙而入,与在屋下守候的叫花子打起来了。 屋下一动,屋上的叫花子也发起了攻势。这些叫花子单人武功虽不甚高,但打狗阵一经结成,威力兀自不小。何况静玲、段慧不能伤人,只能自保,一时竟没奈何。 屋下惨叫声不时传来,洪雄的大嗓门越吼越嘶哑,显见即将不支。 屋上的叫花子被屋下的叫花子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激得狂怒,越加攻得凶了。静玲知道如此下去,屋下丐帮众人一个也难幸免。于是对段慧道:“慧妹,你一人在此暂挡一阵,不可伤人,我要先下去了。” 说罢右手剑一挺,架开两根打狗棍,左手神功发处,硬生生将两个叫花子逼落天井。她也趁机冲过这个缺口,一纵身从屋顶跳下。 身尚在半空,正见一黑衣人剑走偏锋,从洪雄全没防备的方位刺了过来,眼看洪舵主就要血溅当场,静玲娇喝一声:“着!”头下脚上挺剑朝黑衣人背心刺去。 黑衣人眼看一招就要得手,忽听半空一声娇叱,随觉身后风声飒然,刺出的一剑不及伤人,急急撤招回身自保。 静玲一招攻敌之所必救,将黑衣人逼退一侧,自己亦已飘然落地,面向黑衣人,口里却对洪雄道:“洪舵主,快叫屋上的人别打了,那是我妹子!” 洪雄此时也不暇多问,仰头喝道:“付香主,快停手,屋上是自己人。”屋上本来打得正热闹,洪雄一喊,立时停了下来,段慧随即纵身飘下,屋上的叫花子也一个个跳了下来。 屋下情势顿时一变,静玲对刚才与洪雄作厮杀的黑衣人,段慧对另一黑衣人。两位黑衣人一见静玲、段慧现身,眼中光芒一闪,但没一人开声。 静玲明知他们一个是鲁宾,一个是鲁宾的四师弟,但见他们不开声,情知他们怕泄露身份,于是也不揭破,只作不知。 黑衣人注视了静玲一眼后,“嘿”的一声,脚踏洪门,剑走偏锋,直刺静玲左肋,出手又快又准又狠,比起在路上拦截她们的黑衣人武功又自高了许多,静玲知他就是鲁宾,也不闪避,将身子略侧,抢进半步,手中剑直挑敌腕,好一招“云鸿振羽”,不仅化解了敌招,且将对方迫退半步。鲁宾也自不弱,一退复进,绝招连演。静玲青萍剑法展开,绵绵不断,她一招“白鹅展翅”,穿剑疾刺;又一招“翦石寻金”,上步抹拦;再一招“藤萝挂壁”,撤步托挂,接下去是“鹦鹉啄粒”、“渔郎问津”…… 那边段慧与那位“老四”也斗得激烈,先时段慧因是空手,只接了他二十多招便不支。如今一剑在手,如虎添翼,与黑衣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洪雄和丐帮的人围立四周,以防黑衣人逃跑。 鲁宾与静玲相交数十招后,渐渐相形见绌,只能招架,无法还手,心知再斗下去,必败无疑,看来今晚之事无法成功,只好先求脱身。 正斗间,鲁宾叫一声:“老四,走!”突然撤招后跃,长剑反手一撩,将身边拦截的两个叫化子撩倒,身形电射逃去。那个老四也于同时刺倒一人逃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六章 谋定浔阳, 舍身察敌踪 话说鲁宾他们逃去,洪雄大怒要追,段慧身形纵起,却被静玲叫住。 静玲道:“我们既已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何愁找不到他们?要对付他们大可不必着急,太急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洪雄道:“你们知道了他们藏身之所?” 静玲点了点头,把情况大略说了一下。洪雄沉吟道:“既如此,还是暂时不惊动他们好。这事涉及到军门,还真有些棘手。看来只有等到敝帮主和黄少侠来了后,再作决定了。” 静玲道:“不错,但浩哥已去浔阳。” 洪雄奇道:“黑衣人在杭州,他去浔阳何干?” 静玲道:“因为他只知浔阳有敌踪,却不知这里也有。”又把黄浩的情况说了。 洪雄焦急地道:“如此说,我们也该去浔阳助黄少侠了。” 静玲道:“赴援倒不用贵帮担心,有我们姐妹去够了。有件大事希望舵主帮忙。” 洪雄豪爽地道:“什么事?宋姑娘只管说,老化子一定竭力去办!” 静玲道:“那就先谢谢了,我想借助贵帮力量,一面暗中密切注意提督府及黑衣人的动静,一面查清鲁宾及其黑衣人与提督府的关系。” 洪雄道:“好,你们只管放心去浔阳助黄少侠吧。” 二女辞了洪雄,连夜赶路,直奔浔阳。 却说黄浩,偶然获知黑衣人行踪后,再离老父、老母,星夜兼程,赶赴浔阳。 黄浩想到自己在浙江一带名头不小,许多人认识自己,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定给黑衣人知晓。于是他脱了自己常穿的蓝衫,换上一袭灰袍,再买了一些易容药膏,将一张白脸涂得黄蜡般,又将头发披散下来,几乎遮去了半张验。这样一来,就算平日和他熟悉的人,若不细细看,也难认出。 不一日到了江西彭泽,匆匆找了一条帆船,多给船家银子,要船家尽快驶往浔阳。 船上除了船主和顾主黄浩外,还有一位搭乘的少妇。这少妇虽是村姑打扮,但容貌艳丽,较之一般少妇尤为成熟、丰满。黄浩目不斜视,也没去注意这少妇,船老大一双贼眼却不停在少妇身上打转。 黄浩刚上船时,就觉这船老大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水路遥遥,闲坐无聊,与那少妇既无可交谈,只好找船老大搭讪。他客气地问道:“请问老大,这儿到浔阳多少水路?” 船老大瓮声瓮气道:“约摸一日一夜水路。” 黄浩又问道:“老大何处人氏?一向在这里讨生活么?” 船老大有些不耐烦道:“哦,我是本处人氏,土生土长,靠水吃水,自然在这水里讨生活。” “老大是本地人氏,怎么有极浓的湖北口音?” 船老大掩饰道:“哦,客官一口浙江口音,想是浙江人了,怎么对江西、湖北口音也挺熟?我虽本地人氏,但在湖北呆了好长时间,所以嘛,咳咳,湖北口音很重。” 黄浩发现船老大说话支吾,前后矛盾,心里更加起疑,继续问道:“请问老大贵姓尊名?” “我姓张,排行第三,就叫张三。” 黄浩假作亲热道:“哦,原来是张大哥,张大哥好象还有两位兄弟,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船老大一怔,眼中凶光一闪即收,随又笑道:“不错。” 两人就这么七拉八扯着,直到船靠岸吃晚饭。黄浩要船老大连夜行船,船老大正中下怀,兴高采烈开了船。 戊、亥之交时,船进入翻阳湖,湖中另有一船也在夜航,船老大举起手中气死风灯,晃了三圈,前面船上也有人举灯摇了三圈。船老大加劲摇橹,很快赶上了前面那船。前面船上有人喊道:“老三,你装的什么货?” 船老大答道:“我装了一只活宝。老大、老二,你们呢?” 那边船上答道:“我们装的是黄货。” 三人同声大笑道:“我兄弟三人今日可真是一本万利。” 当两船平头时,那边船上一人道:“老二,老三,我们就在这儿做了吧?” 那边船上的另一人和这边船上的船老大同声应道:“好,就在这儿。” 黄浩借着灯光,已看清那边船上的两位船家,心中恍然,果然是洪湖三蛟,暗忖:洪湖三蛟当年投靠白虎门,九真湖一役被他们潜水逸去。后来自己追赶白虎门黑坛坛主血手印孙岑时,又被他们暗中戳穿船底,若不是自己轻功卓绝,几乎葬身湖底。当然,若不是自己要追赶孙岑,洪湖三蛟又哪里还有命在。想不到这三人逃得性命,不思改悔,又跑到鄱阳湖上谋财害命。心想,今日你们不动手则罢,若害人,便是你们毙命之时。 船老大提起锚来,扑通一声投入水中,船即停住了,那条船也抛了锚。那条船上有十来位乘客,一见船停,七嘴八舌叫开了。 “船家,怎么停船了?” “船家,不能停船啊,我有急事呢?” “船家,我们给你许多银子,就是要你快些开船呀?你怎么半夜三更把船停在这四周不着边的地方?” “船家,你既不往前行了,干脆把我们送回去,银子也退还我们。” 一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其中一人走近船家身边,一手指着船家的鼻子大声质问:“你为什么停船?”船家“嘿嘿”一声冷笑,倏然伸手,立掌如刀,朝乘客伸出的手腕笔直削去,乘客一声痛呼,当即滚倒舱内,喊爹叫娘,其余乘客均被激怒,一齐大声指责船家,平静的湖面上,顿时热闹非凡。 船家狞笑道:“你们找死也不急在一时,一个一个来,等会排队到阎王爷那儿报到!”说罢弯下腰,从舱板底下抽出一对分水刺;另一位船家也抽出一把鬼头刀。 那边船上乘客一见这架势,情知遇上了打劫的强盗,谁也不敢出声了。 持鬼头刀的将刀一晃,喝道:“你们将身上的包裹放在舱内,然后自报,是吃馄饨面呢,还是吃板刀面?” 乘客中有人大胆问道:“吃馄饨面如何?吃板刀面又如何?” 持鬼头刀的道:“吃馄饨面的自己跳下湖去,得个全尸,不要全尸的让他吃板刀面。”说着作个砍头的姿式,“若有不服气的,也可出来与大爷较量较量。” 乘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有七八人一齐跪在舱板上磕头道:“大王饶命,好汉饶命!我们情愿将所有财物孝敬两位,只求放我们一条活路。” 持分水刺的冷笑道:“饶了你们,你们一报官府,官府可饶不了我们!” 跪下的乘客忙不迭道:“我们决不敢报官。” 持鬼头刀的不耐烦地喝道:“少废话,要全尸的快跳,不然,大爷要动手了。”说着朝前逼了一步。 黄浩想,再不出手,那边的乘客要遭秧了。心念方动,那边乘客中尚未跪下去的两人中一人大步跨前,洪声道:“让我毛大来会会你!”说着一摆手中短棒,拉开架势。 黄浩见有人出头,便不急着出手,坐在那里看两人过招。 那些跪着的乘客一见有人出头,大喜,纷纷退后,让出一块地方,有的暗暗念佛,祈祷菩萨保佑出头的获胜。 使鬼头刀的与自称毛大的来客动上了手,两人居然不相上下,看样子三五十招难分胜负。 黄浩正看间,忽听自己船上的老大嘻嘻笑道:“小哥,这杀人好玩吗?”突然脸一板道:“别光看他们的,现在该轮到我们了。”说着,也从脚下舱板内摸出一把鬼头刀来。 船上少妇吓得一声尖叫,急往黄浩身后躲,船老大又 嘻嘻笑道:“娘子不必害怕,我们兄弟最是怜香惜玉,决不会伤害你的。”那少妇知他不怀好意,越发吓得慌了。 黄浩轻声安慰她道:“大嫂别怕,有我呢。”少妇心神稍定。 船老大又对黄浩喝道:“小子,是吃馄饨面,还是吃板刀面?” 黄浩笑吟吟道:“我若既不吃馄饨面,又不吃板刀面呢?” 船老大怒道:“小子找死!”急跨两步,鬼头刀一挥,朝黄浩拦腰砍去。黄浩身后的少妇又一声惊叫,但她惊叫未已,船老大握刀右腕已落入黄浩掌中,鬼头刀哐当一声掉落舱板上。 这时对面船上的那位毛大渐处下风,黄浩再不拖延,于是以另一手掌贴住船老大背心,内力一吐,船老大一声惨叫,人如断线风筝,飞去十多丈远,砰然一声落入湖心,水花溅起老高。 那边船上持鬼头刀的汉子正自高兴,想要一刀砍了对方,突然听了老三惨叫,心神一分,立刻反胜为败,被毛大迫得后退了两步。 持分水刺的飞身跃到黄浩船上,阴恻恻道:“小子何人,胆敢伤我兄弟,快来受死!” 黄浩朗声道:“洪湖三蛟听着,今日本人要你们死个明白。你们去年投靠白虎门,助纣为虐,本就罪不容赦。白虎门灭后,你们尚自不知悔过自新,又在这里做伤天害理的勾当,本人实在容你们不得,你们若要知我是谁,到阎王面前问吧。” 持分水刺的凶性大发,分水刺当心点去。 黄浩深知这人水性极好,一旦入水则无法可制,下手也不容情,一出手便是六成功力的太阳神掌。想那洪湖三蛟有多大能耐?怎经得起六成神功的一击,当即狂呼一声,步了船老大的后尘。 仍在与毛大搏斗的那位,见两位兄弟俱毁于黄脸披发青年掌下,心胆皆裂,知今日凶多吉少,再不脱身就迟了。于是虚晃一招,转身投入湖中。 黄浩亦恐对方有此一举,但还是迟了一步。等他跃上那条船时,那人刚好落入水中。黄浩今日决心不让他逃走,右手食指一伸,指向那人落水处,听只水中“磁”的一声响,同时冒起一股蒸气。不一会,水上飘起一具尸体。 众人惊魂初定,一齐向黄浩道谢。那个叫毛大的汉子道:“侠士神功惊人,不知是何方高人,尚祈赐告尊名?” 黄浩已易容,不愿泄露真名,信口道:“在下姓田名告,江湖中没没无名,兄台不问也罢。” 毛大不信道:“田告必非大侠本名,以大侠功夫,堪称武林顶尖高手,就是我们师父只怕也不及。” 黄浩笑道:“兄台不信,在下也没办法。”他却不问问对方师父是谁,否则也不会凭添许多麻烦。但他那里想得到,这毛大正是毛三的大哥,也是庐山一手擎天李铁柱的大徒弟。 毛大亦笑道:“在下暂且以田大侠称呼。” 黄浩道:“如今船家已死,我们的船停在这儿如何是好?不知哪位会操舟?” 毛大一拍胸脯道:“田大侠放心好了,这操舟的事包在我身上,保你安安稳稳到浔阳。”停一停,又道:“不过只我一人会操舟,你们夫妇俩也只好和我们共乘一条船了。请把田夫人接过来吧!” 黄浩大窘,红着脸道:“不,不,她……” 毛大抢着道:“尊夫人害羞不愿过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黄浩更急道:“她,她,我不认识她,我们不是,不是夫妻。” 毛大方知自己点错了鸳鸯谱,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怪我糊涂,大侠莫放在心上。”转对另一大汉道:“二弟,你去把那位大嫂接过来,我们好赶路。” 那大汉跃过船去,把少妇接过了船,于是,船又开始前行。 黄浩正在和毛大闲聊间,偶然听那少妇答另一位船客问话道:“贱妾王巧云……”黄浩觉得这声音挺熟,不由朝那少妇看去。这一看,心中感慨顿生。这世界说大不大,一夜之间,一船之上,不意遇着四位故人,除了已死的洪湖三蛟,想不到这少妇也是一位故人! 原来这少妇正是以前白虎门杨威的小妾“玉面妖狐。” 只听她继续道:“我与丈夫前往湖口祭奠公婆,丈夫有事他往,命我先回,不意遇着强人,若非那位相公,贱妾定然难逃受辱。” 黄浩听了又是一番感慨,心想:这玉面妖狐当日与杨定海淫乱无行,败坏伦常,臭名远播,后来差点死在杨定海手里。自己虽废了她一身武功,却也救了她一条性命。想不到她嫁了好人作妻子,性情脾气居然都变了。可见世上坏人也是可以变好的,今后自己若能对坏人多多感化,少事杀戳,岂非大大的功德? 他想过去相识,但自己易了容,不肯泄露行藏,便忍住没做声。 第二日中午,船靠了码头,乘客们与黄浩道别后,各奔前程。毛大兄弟俩殷勤相邀,要黄浩到他们家作客,黄浩婉拒了。王巧云也款款走了过来,向他福了福,谢道:“相公救命之恩,贱妾永生不敢忘。但请相公告之真名,贱妾回家与丈夫相商,定要供上你的长生禄位。” 黄浩好生感动,几乎就要将真名告诉她。但他忍住了,道:“大嫂,我们武林中人干的就是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的事。区区小事,大嫂不必放在心上。大嫂家在何处?要不要再送你一程?” 王巧云眼露感激之色道:“不用麻烦相公,我家就在浔阳闹市中。相公既不肯说出真名,能否相告落脚之所,贱妾到时必叫丈夫相请。” 黄浩道:“我住浔阳李家武馆。大嫂请回吧。” 王巧云边走边道:“哦,告诉你,我丈夫叫桂安华。” 黄浩急急赶往李家武馆,去会李铁柱,但扑了空。李铁柱已于数日前外出,一直未归,黄浩无奈,只得随便找了一家客店宿下。 黄昏时分,黄浩用过晚饭,洗涮完毕,心想反正闲坐无聊,不如逛逛闹市,串串茶楼酒馆,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武林人物,也好探探消息。 他走到一条十字街口,见前面人如潮涌,便驻足一旁观看。 人流中前面一人鸣锣开道,后有两人抬着一付竹杠,竹杠上绑着一位女子,正在凄凄惨惨地哭诉着,“夫啊,你死得不该啊!夫啊!我好冤枉啊!”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黄浩同船而来的王巧云。黄浩大惑不解,不由向旁边行人打听,有人叹息道:“唉,万恶淫为首,这女人犯了淫行不算,还谋杀亲夫,按族规要将她永沉江底,不得翻身。唉,活该,活该。” 黄浩听了思疑不定,不知事情是真是假。若说是假,那王巧云以前又确是淫乱有名;若说是真,如今的王巧云无论言谈举止,眼色神态,都与前判若两人,决不象淫邪之人,而且她哭声悲凄,似有极大的冤枉,黄浩想,我不如暂且把她救下,待问明情况后,再行定夺。若她真有恶行,再把她送回,让她婆家以家法处置,若她蒙受了冤枉,说不得只好帮她辨清了。 于是他跟着人流慢慢移动,到了集镇之外,人烟较少处,突然一纵身,从簇拥的人头顶上跃过,身在空中,左手往下一划,绑王巧云的绳索应手而断,右手一捞,把王巧云抓起挟在肋下,然后双脚在竹杠上一点,挟着王巧云直冲出十数丈,远远落在人群外。 人群先是一愕,继而有人大喊:“奸夫抢走了淫妇,快捉奸夫淫妇啊!”人群一阵大乱,闹哄哄随后追去。但等他们起步时,黄浩已在数十丈外。 黄浩虽知这些人决追不上他,但也不敢怠慢,展开轻功急奔。他哪里知道,人群中箭一般射出两条人影,轻功之高,几乎不在他之下。他更想不到,这追来的两人,正是由家里急急赶来助他的 静玲和段慧。静玲和段慧刚到浔阳,正不知何处去找黄浩,忽见前面浩浩荡荡走着一大群人,也信步跟了上去。正巧遇上黄浩救人,黄浩已易容,她们自然认不出。加之又不知何事,所以没有当即出手。待听有人喊捉奸夫淫妇,她俩才勃然大怒,全力追赶那对男女。她们做梦也想不到,她们要追拿的“奸夫”竟然会是黄浩! 黄浩正奔行间,忽见前面有两条黑衣人影往横里疾奔,似乎还蒙着脸。心中一喜,想是那话儿现了身。赶紧掠进左边一片竹林,对王巧云道:“大嫂,你在这儿别走,我去去就来。”王巧云幽幽道:“恩公,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丈夫已死,了无生趣,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黄浩大急,生恐她寻死,耐着性子劝道:“大嫂万不可寻短见,就算真的不想活了,也该把事情弄清,你总不愿连死也背个骂名吧?有什么冤屈,我一定给你辨清,但 现在有急事要办,请稍等。”说着又要走。 王巧云一听黄浩说得有理,自然不想死了,但她故意道:“只要知道了恩公的真面目,贱妾决不敢死。” 黄浩无奈,只得擦去脸上易容,撩开披发道:“大嫂看我是谁?” 王巧云一见黄浩真面目,翻身拜倒道:“原来是黄少侠!黄少侠对贱妾有数度救命之恩,贱妾真不知如何报答!” 黄浩急道:“休言报答!你一身武功被我废去,你不恨我就行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王巧云点头道:“贱妾既知是黄少侠,决无再寻死的道理,少侠只管去吧,贱妾等你。” 黄浩急朝横路追去,但这一耽搁,黑衣蒙面人早已没了踪影,黄浩并不灰心,继续往横路搜寻,不出三里,果然听见前面有兵刃碰击声,呼喊喝斥声。黄浩心中一喜,全力施展轻功,风驰电掣般,瞬间到了一座山前,遥见山脚下五人分成两对,正在舍生忘死搏斗,两个黑衣人正在其中。黄浩几个箭步到了斗场。单独与黑衣人相斗的,正是庐山一手擎天李铁柱;合斗另一黑衣人的两人则是毛大和毛二兄弟俩。旁边还站着一位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模样儿文质彬彬,正忧虑地看着斗场。 黄浩到时,毛大两人渐处下风,节节后退,黑衣蒙面人运剑如风,越迫越紧,只怕不过十招,毛大两人必有一人见血。 李铁柱虽赤手空拳,总因功夫深厚,勉可挡住黑衣人剑式。 黄浩身法之快,直如鬼魅,激斗双方心惊胆颤,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黑衣人不认识黄浩,心里发慌,手上攻势越紧,想在黄浩出手前杀死对方,好腾出手来合力对付黄浩,不料越是心慌越不成。原本占了优势的黑衣人,反而给毛大两人扳成平手。 李铁柱没认出黄浩,因为黄浩虽擦去了易容药物,但他披头散发,又穿一身灰袍,哪里看得出来? 毛大两人本处劣势,但见田大侠来了,精神一振,而对方刚好发慌,所以立刻扳成平手。可细细一看,却又不象田大侠,因为他们见过的田大侠脸容黄蜡,一幅病态。而来者脸皮白净,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好不英俊。心中立转失望,手上也一窒,扳回的优势又已失去。而且越败越惨,眼见不支。 黄浩脚步连错,身形急晃,伸手朝与毛大对敌的黑衣人抓去。这黑衣人也自了得,闻声知警,竟不回身,反手一剑,直撩黄浩腰际。黄浩是何等样人,当然不会给他撩着,以空着的一手顺着剑势拍去,拍个正着,黑衣人长剑立即脱手。黄浩抓出去的一手原势不变继续抓去,一下抓住黑衣人后衣领,大拇指刚好抵住他领后大椎穴,黑衣人立时动弹不得。 黄浩将黑衣人扳转过来,朝另一黑衣人喝道:“住手!” 与李铁柱交手的黑衣人一见同伴被制,心慌意乱。黄浩一喝,刚好李铁柱双掌全力朝他推到。他竟不还招,借势后纵,一掠十余丈,飞一般逃去。 李铁柱大怒,正要追去,毛大道:“师父,刚才这位援手的朋友身材打扮正象昨晚我在船上遇到的那位田大侠,但脸相又不像。” 黄浩披发遮去半边脸孔,李铁柱仍未认出他来,抱拳道:“少侠何方高人,援手之德老夫在此谢过了!” 黄浩把披发束好道:“李英雄,原来你还没认出在下,在下黄浩。” 李铁柱大喜,上前执住黄浩双手道:“原来是黄少侠,老夫失迎了!” 毛大疑惑地道:“你是黄少侠,你不是田告,田大侠?” “在下正是黄浩,昨晚因不知毛兄是李英雄高足,所以未以真名相告,还望毛兄见谅。” 毛大欣喜雀跃,重新见过了礼。 黄浩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李英雄,你怎么不在馆里,却跑到这里来了?在下到馆里找你,馆里人都不知你去了哪里。” 李铁柱道:“别提了,老夫去湖口办点事,只带了毛大两人去。后来,他们俩先回,老夫却在路上救这位桂安华相公时碰上了两位黑衣人,老夫不敌两人联手,尚未到家,想先在这里调息一下,不料黑衣人这么快找来了,好在毛大俩在此,又值少侠赶来,不然老夫今天还真栽了!” 黄浩一听“桂安华”三字,想起竹林中的王巧云,忙对那位文质彬彬的青年道:“兄台就是桂安华?王巧云是你妻子?” 那青年施了一礼,讶然道:“小生正是桂安华,兄台认得小生妻子?” 黄浩道:“桂兄最好快回去,你家人以为你遇害,你妻子受了莫大冤枉,差点被抛入江里,我已将她救在前面竹林内,你快去吧。” 桂安华一听妻子有难,急得要命,团团作揖道:“如此小生先走一步了。” 黄浩和李铁柱这才开始审问黑衣人。黄浩替他解开穴道,晓之以理道:“你同伴在关键时刻丢下你独自逃生,毫无情义可言,你又何必替这样的人卖命?” 黑衣人大笑道:“你以为这样挑拨就可使我归顺你们?做梦!” 黄浩不愠不怒道:“这不是挑拨,这是事实。我们也不要你投过来,只须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放你回去。” 黑衣人一听有些动心道:“真能放我回去?” 李铁柱点头道:“黄少侠说放你回去,自然真的。” 黑衣人思索了一下道:“那好,你问吧。” 黄浩道:“你要如实相告,不得隐瞒,也不得说假话,否则不能说我说话不算数。” 黑衣人点头道:“那个自然。” “你们来自何处?此行受何人指使?目的是什么?” “我们来自青海唐古拉山,此行是受师命,目的不清。我只听命于大师兄。” “你师父是谁?大师兄又是谁?同行几人?” 黑衣人答道:“我师父江湖名号盘龙剑,尊讳王龙,大师兄古奇,江湖名号旋风剑客。此次同行的只有六位师兄弟。” 黄浩也听师父提过盘龙剑的名号,但语焉不详,只知这人盘龙剑法十分厉害。至于旋风剑客古奇,他则未曾听过。这也只因他出道不久,尚未到过西北,所以不知。于是又问:“你的那些师兄弟目前在何处?” “大师兄正往衡山,三师兄和四师兄在杭州,刚才走的是五师兄。” 黄浩一听大惊,料到他们往衡山和留杭州必有所谋,一时不知是往救衡山好,还是回杭州好,后来一想,父母已入张府,料想无碍,何况还有静玲、丽君、段慧在。所以决定还是奔援衡山,只请李铁柱派毛大前往杭州传话,要杭州丐帮密切注意黑衣人行踪。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 ,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七章 勇赴魔窟,侠士承大任 且说静玲、段慧两人紧追“奸夫”、“淫妇”不放,追到竹林边时,听到竹林内有刷刷响声,于是径进竹林搜查,发现了正在整理衣衫乱发的王巧云。 段慧冲着王巧云不屑地道:“你便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王巧云露齿一笑道:“姑娘何以认定我是不要脸的贱女人?” 静玲以眼色止住又要讥刺王巧云的段慧,故作淡然道:“那人呢?” 王巧云也故作不懂道:“谁呀?” 静玲虽也不齿王巧云的为人,但究竟不忍伤人,因而道:“就是救你的那人。” 段慧在旁冷冷插了一句:“就是那淫贼!” 王巧云听静玲说话时本还笑吟吟的,一听段慧之言,怫然不悦道:“姑娘说话不可伤人,你伤我倒也无妨,却不可辱了他的清名!” 段慧一见她那样子,一听她那口气,不齿地冷哼道:“好一个清名,简直是不知廉耻!” 王巧云倏然变色道:“姑娘说话颇欠检点,无根无据凭什么信口骂人?人家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侠客,你这可不是胡说!” 段慧大怒道:“就凭那么多乡民要浸死你,就凭他救你,我不但要骂他,还要打你!”说罢一掌扇去。 静玲手快,一把拖住劝道:“慧妹且别生气,待姐姐来问。”对王巧云道:“你说他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侠客,你且说说看,他到底是谁?” 王巧云见静玲和颜悦色,于是也报以一笑道:“告诉姑娘也无妨,他便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玉箫公子黄少侠!” 静玲一怔,段慧怒道:“贱妇可恶,无端污我浩哥哥清名,掌嘴!”说着玉掌疾伸,要刮王巧云耳光。 静玲心中有疑,阻住段慧道:“慧妹不可,把事情问清了再说。”转向王巧云道:“你认识玉箫公子?” 王巧云点了点头:静玲又问:“你和他是旧识?” 王巧云又点了点头。静玲期盼而有点不安地问道:“你能讲讲你们结识的经过吗?” 王巧云仰首向天,痛苦地回忆道:“以前我确实是一个无耻的女人,‘玉面妖狐’你们也许听说过,那便是我……” 静玲一听她是‘玉面娇狐’、脑中“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身形摇摇欲坠。段慧大惊,急扶住她道:“玲姐姐,你怎么啦?” 静玲强自摇头道:“我没什么。”其实她此刻思想混乱到了极点。她知道,玉面妖狐臭名昭著,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浩哥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搞在一起呢?莫非他,他……她不敢想象,颤声问道:“你,你是玉面妖狐?” 王巧云见静玲神色大变,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静玲摇头喘息道:“你别管,先答我所问。” 王巧云只好答道:“我知道,那时我是一个受千人唾、万人骂的淫贱女人。当日黄少侠杀杨定海那恶贼时,我正在一旁,自以为必无生路。谁知黄少侠大仁大义,非但没杀我,还对我谆谆劝导了一番,让我走了。自那以后,我就诚心悔过,嫁了一家良善人家过日子。” 段慧听了,对她能改过自新,颇为赞佩,深悔自己刚才言语过份。 静玲心里一宽。但她对今日之事仍有不解,又问道:“今日究竟怎么回事,能否请大嫂详告?” 王巧云于是把与丈夫去湖口祭奠公婆,湖上遇救之事又说了一遍,然后不解地道:“这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今日中午回家,下午家中长辈不知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我串同奸夫谋杀亲夫,要将我游街示众,永沉江底。我因丈夫已死,本也不想活了,只是想到自己蒙受不白之冤,才伤心哭诉,想是惊动了黄少侠,于是他又把我救下。”说到伤心处,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静玲、段慧大为不忍,齐声劝道:“大嫂不必伤心,我们一定替你伸冤。” 王巧云幽幽叹道:“你们不骂我,我就很感激了。” 段慧惭愧地低下头,嗫嚅道:“大嫂若气不过时,不妨骂还我吧。” 王巧云笑了,柔声道:“是大嫂自己不争气,怎么能骂你?” 静玲忽然道:“林外有人。”林外果然传来沙沙脚步声,不一会走进一个人来。 王巧云一见来人,惊喜交集地呼了一声“夫君”,爬起来扑在那人怀中,放声大哭,也分不出是欢喜,是伤心,还是委屈? 静玲,段慧不忍卒看,分别转过了头去。 有人说,女人的眼泪不值钱。这其实是说女人家心肠软,见了别人的不幸,便生同情,眼泪也就不由自主流出来。 静玲、段慧一听她夫妻哭得伤心,也陪着暗暗掉泪。 王巧云因有人误传其夫桂安华已死而蒙受了莫大的冤枉,如今一见丈夫安在,自然欢喜。但她含辱蒙冤,岂能不在丈夫面前诉委屈,撒撒娇?只听她道:“夫君,你好狠心,自己在外不回,将贱妾抛在家里受屈!” 桂安华拥着王巧云歉疚地道:“贤妻受累了!为夫昨日离开你后,遇到强人打劫,险些丧命,多亏武馆的李英雄救了我。但因李英雄又遇强敌,不能回家,带了我在外暂避一时。为夫也只是适才听黄少侠说起,方知贤妻蒙冤之事,因而匆匆赶来。” 静玲、段慧与王巧云夹缠了一阵,这时听桂安华一提,才想起要去追黄浩。 段慧低着头走过去问桂安华道:“相公知道我浩哥哥在哪儿么?” 桂安华和王巧云赶快分开。桂安华一时没明白过来,望着段慧发呆。王巧云推他道:“就是黄少侠。” 桂安华忙道:“哦,黄少侠就在前面往右拐不远的山脚下,正和李英雄一起审问黑衣人。” 静玲、段慧大喜,谢了桂安华,告别王巧云,按桂安华指点寻去。但她们去迟了一步,她们到时,黄浩已赴衡山。 李铁柱告诉静玲,黄浩非常担心家中安危,劝静玲回杭州,以去黄浩后顾之忧,静玲一想,好不为难,不去衡山,只怕黄浩独力难支;若去衡山,一旦杭州家中出事,自已有何面目再见黄浩? 权衡一下,还是决定回杭州。因为她已确知,去衡山的只有一位黑衣人,倒是杭州着实可虑,黄浩父母虽在张府,真有高手,官府根本无力抵御。君妹孤掌难鸣,丐帮虽在暗中保护,但武功均在黑衣人之下。她离开杭州时,一心记挂着黄浩安危,不曾想到这些。现在想起,不由大急,巴不得马上赶回杭州。但段慧坚持要去衡山,静玲无奈,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要段慧一路小心。两人于是分道而行。 黄浩日夜不停,赶上衡山。他来得正是时候,黑衣人刚刚闯过一、二两关的三才剑阵和五行剑阵,现在已到了十绝阵前,但尚未开始闯阵。此时,衡山掌门汪清权,带了师弟刘松和湘西三雄中的冯、江二位,也已下来。 黑衣人面对威力绝强的十绝阵和衡山数大高手,毫无惧意,傲然相向。 黄浩一到,汪清汉欣然道:“黄少侠来得正是时候,要知祸魁,须着落在这黑衣人身上。” 黄浩见衡山尚无伤损,宽心大放道:“晚辈日夜兼程,总算没有误事。” 黑衣人耸然动容,面对黄浩道:“你就是玉箫公子黄浩?” 黄浩打量了对方一眼,缓缓道:“不错,在下正是黄浩。阁下虽蒙着脸,在下亦知阁下是谁。”黄浩故意唬他一唬。 黑衣人冷冷道:“是吗?你且说来听听。” 衡山派诸人也不信黄浩会知道黑衣人来路。 黄浩笑道:“阁下可是旋风剑客古奇?” 黑衣人身 子一震,未置可否。 黄浩又道:“在下还知道阁下来自唐古拉山,是受了你师父盘龙剑王龙之命而来,对也不对?” 古奇怔了一怔,随即沉声道:“你小子知道得倒不少!” 黄浩仍笑道:“在下虽已知道不少,但还有几事不明,不知阁下能否相告?” 古奇拍了拍腰中长剑道:“待你胜了老夫之后,老夫自无不说之理。” 黄浩紧问道:“这话可是你说的,算不算数?” 古奇怒哼道:“旋风剑客说话素来说一不二,小子不必激我。” 黄浩又扣上一句道:“凭旋风剑客的名号,决不至于言而无信。我们就这么定了。阁下是要较量拳掌呢,还是内外轻功,或是兵器?” 古奇傲然道:“悉听尊便!” 湘西三雄中的冯千挺剑而出道:“好大的口气!先让我掂量掂量,才知道你有没有资格与黄少侠过招。” 古奇突然仰天狂笑道:“好,老夫便先领教领教衡山派的绝技!进招吧。” 汪清汉和刘松本想阻止,后来一想,让他试试也好,看看这黑衣人到底有多少斤两,所以没出声。 黄浩想上前,又怕于衡山派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也没动。 冯千一挺剑身道:“亮出你的兵刃。” 古奇不屑地道:“老夫就以这双肉掌接你几招,看是你衡山派的剑利,还是老夫的掌快!” 冯千大怒,再不打话,脚下交错急进两步,长剑一晃,衡山绝招“银河洗甲”应手而出。 冯千既能闯出“湘西三雄”的名号,武功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加之衡山绝招非同小可,招式一发,只见万道银光,一一酒向黑衣人周身数十大穴。冯千于这一招最为得意,使将出来连汪清汉和刘松也点头表示赞许,衡山派其他人更是大声叫好。 可是,叫好声未绝,大家都呆住了。并不见古奇如何作势,冯千手中长剑已到了他手中。他右手握住剑柄,左手食拇二指捏住剑尖一折,“铮”的一声,一柄精钢长剑顿时断为两截。他把两截叠在一起,如前施为,两截变成了四截。 古奇一边折剑,一边冷笑道:“凭你也配使剑?” 冯千脸上阵红阵白,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古奇态度傲慢,眼中全是不屑神色,这无异是对衡山派的绝大侮辱,连身为掌门的汪清汉也不禁动了真怒。闪电剑刘松虽知自己决非其敌,但全派声誉悠关,岂能坐视不动?怒哼一声,闪身向前。但他究系一派高手,所以不肯趁对方尚未拔剑时动手。只以剑尖指定对方。 不料古奇将数截断剑往地下一丢,一拍双掌道:“来呀,老夫仍以一双肉掌陪你走走!” 汪清汉长衫下摆无风自动,衡山派群情激愤,黄浩亦觉黑衣人狂傲过份。 刘松更是气得脸色发青,他成名三十年,武林道上有谁敢如此藐视他?但一代高手,毕竟不凡,情知暴怒之下,心浮气躁,此乃剑家之大忌。于是敛气凝神,抱元守一,静若山岳。 古奇不知他是闪电剑,不然也不至如此轻敌。等到他明白过来时,已经迟了。 刘松不动时,如渊停岳峙。一旦发动,剑招之快,真个疾逾闪电,迅若飘风,一眨眼间攻出七七四十九剑,实不愧了“闪电剑”的名号。 古奇武功虽高出刘松,但一念轻敌,失却先机,加之空手对敌,哪里接得了刘松闪电快剑! 刘松功力自非冯千可比,古奇空手对冯千可以一招取胜,要胜刘松却非易事,反被刘松逼得后退了一步。这才知道错估了对方,衡山派武功确实不可轻侮,一念及此,于是猛攻数掌,将刘松稍微阻得一阻,迅即从腰间拔出佩剑。 古奇一剑在手,精神陡振,不避不闪,展开盘龙剑法迎了上去。 两人都是剑术高手,一个是闪电剑,一个是旋风剑,双方剑法展开,真个如闪电奔雷,如旋风暴卷。眨眼之间交换了十多招。 刘松先时以剑对空手,又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所以开始一轮快攻占了先手。如今古奇一剑在手,又去了轻敌之心,二十招一过,刘松渐渐有了捉襟见肘之感。十招之中只有一两招攻势,倒有八九招取守势。到得后来,非但只能全取守势,连守也守得相当吃力。 汪清汉虽然心中暗暗着急,但他以一派掌门之尊,总不能与师弟联手对敌。而且要接替刘松都不好意思开口,因为那样一来,岂非成了车轮战法?这是名门正派所不屑为的。 正在莫可如何之际,黄浩一闪身,往刘松和黑衣人中间闪去,“铛 ”“ 铛 ”两响,同时挡住两柄长剑,人已稳稳当当站在中间,气定神闲地道:“刘大侠请暂歇着,待在下和他把事情了结了,你们再打吧。” 如果黄浩不出面,刘松就是明知再斗下去必然溅血剑下,也决不能退了下来。但他既知黄浩一番好意,自然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退向一边。 古奇怒道:“小子,我们尚未分出胜负,你为何横插一手?” 黄浩笑道:“你再打下去,我们约好的事便办不成了。” 古奇不解道:“此话怎讲?” 黄浩道:“待你和刘大侠打完,只怕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还有力气和我较量,那时胜了你,谅你也不心服。” 古奇大怒道:“小子好狂!老夫再战三百合,也还有力量胜你!” 黄浩摆手道:“我们且慢斗口,要知胜与不胜,动手方知。你要找衡山派的人较量,在下并不反对,但现在必先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转对汪清汉道:“汪掌门,恕在下占先了。” 汪清汉明知黄浩为保全衡山派面子,故意如此说法,心中暗暗感激,忙道:“少侠自便。” 黄浩又对古奇道:“阁下已打了两场,在下也不愿占你便宜。这样吧,在下借他们的十绝阵一用,在阵内走一百招。阁下以为如何?” 古奇心中暗赞:这小子虽狂了些,但豪气可佳,青年辈中确实不失为一位人物。口中却故意道:“你们是一路的,谁知你们不是做给老夫看?” 黄浩肃然道:“是不是做样子,阁下自会看到,现在徒言无益。”然后抱拳对汪清汉道:“汪掌门,在下拟用一下你们的十绝阵,要在阵内走满一百招。” “少侠要用,只管用好了。” “但这古朋友不相信,以为我们是一路的,只是做样子给他看。所以在下还要恳请掌门人发一道令谕,让令门下全力施为,不得保留。” 汪清汉这十绝阵凶险异常,有进无出。此阵自习成以后,尚无人能破。他和刘松两人联手试过,在阵内走不到五十招便凶险万状,到七、八十招时已自支持不住了。先听黄浩要进阵时,也以为不过是做做样子,所以立即答应了。如今一听黄浩要来真的,不由有些犹豫。 黄浩见掌门人犹豫不决,心知他怕自己支持不了一百招,于是又道:“掌门人只管发令,这十绝阵我自一部古书上看过,自信能在阵内走满一百招。就算万一有所伤损,也决无怨言。”其实他说走满一百招还是客气,就算破阵,对他来说也决非难事。 汪清汉见他如此说法,只得道:“这阵极为厉害,少侠小心了。”然后发令道:“十绝阵弟子听着,黄少侠入阵之后,尔等须全力以赴,不得有误。” 十位弟子齐声答道:“弟子等遵令。” 古奇听了这番对话,暗中对黄浩更加佩服,忖道:“就凭你这份豪气,老夫再不与你为难了。口中却仍冷冷道:“要动手就快,何必浪费时间!” 黄浩道:“阁 下看清了,在下这就入阵。”说罢反手抽出暖玉箫,步态潇酒地进了阵。 这十绝阵乃一奇绝之阵,由十人组成,每人各占一个方位。阵势一经发动,十人如穿梭般参差交换,先时还能看见人影,越到后来越快,到最后只能看见一片剑影,便如织就了的一幅密网,层层叠叠,而且被困之人无论从哪个方位攻击,至少会同时遭到四柄剑拦截,身后又有四剑偷袭。试问有谁能抵御八名具一流身手的武功高手同时攻出的一剑?这“十绝阵”之所以称为“十绝”,就因为一入此阵,全是绝路,断无生理。 汪清汉和刘松暗暗为黄浩捏了一把冷汗。 古奇一见这阵势变化之奥妙,威力之强大,心中暗暗懔骇,忖道:设若自己不知厉害进了此阵,能否破阵而出,实在难说得很。 外面人只见一个巨大的光球在不停地上下左右急速翻滚,哪里看得清摆阵的十人?更遑论看见黄浩了。虽看不见他人影,但能听到他的声音。只听他从容地报着招数,毫无迫促之感。报到八十招后,声音虽稍紧促,但仍清晰可闻。 “一百招”,报声方落,但听他一声长啸,跟着便是一阵叮当大响,光球顶上裂开一洞,人从洞内冲天而起,径上十数丈高空。那光球虽也随着上升,但只升了不到十丈处便告坠落。光球坠地便散,十人仍按原位站好,但均已汗流浃背。黄浩从十数丈高空飘飘然落在阵外,神态仍是那么从容。 汪清汉和刘松大喜道:“少侠神人也!” 古奇眼光炯炯,直直注视着黄浩,似乎要把他看透,又似乎要重新认识他。 黄浩抱拳道:“阁下以为如何?现在我们可算拉平了吧!” 古奇点头道:“不错,可以拉平了。” 黄浩道:“既如此,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古奇对黄浩已有好感,本不想与他动手,但黄浩既已提出,当然不能退缩,因而道:“你想比什么?”对黄浩由称“小子”而改为“你”,再不敢存半丝轻忽之心。 黄浩心想:你既号称旋风剑客,必以剑法见长,我若在别门功夫上胜了你,谅你未必心服,于是道:“在下领教你的旋风剑法。” 古奇目射奇光道:“好!” 两人各出兵刃,拉开了架势。 衡山派众人比当事者两人尤为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人均系当代顶尖高手,这一交上手,势必石破天惊,动人心魄,如此机会,哪里寻去?然而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若黄浩有失,则衡山派危矣! 但不似他们想象的,一开始便激烈万状。刚好相反,两人迎风而立,纹丝不动,除了一对眼睛神光流射,全身几如木雕泥塑般。汪清汉、刘松这样的高手自然知道,他们这是较上了镇静功夫,都在伺机寻找对手的破绽,所以谁也不肯先出手。 兵家有云,先下手为强。但此时此地,谁先下手谁就很可能将弱点首先暴露给了对方,也就等于给了对方以可乘之机。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了一盏热茶时分。 到底是古奇沉不住气,首先发动攻势。他虎吼一声,剑光如匹练也似朝黄浩卷去,真个静如处子,动若脱免,迫则能应,感则能动。 古奇之所以号为“旋风剑客”,自然是说其出剑之快而猛,但他剑式路子自然还是师门的盘龙剑法,由第一式弩箭穿心开始,接下去是孔雀顾影、海底采珠、金蛇伏穴、童子献书……一口气出了八式,浑然一体,无迹可循。 黄浩喝了一声“好!”展开玉箫十八式迎了上去。这两人一场好杀,真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数十招已过,仍然不分轾轩。黄浩正好使到一招“白燕掠波”,玉箫径往古奇右膝点去。古奇右膝一提一缩,左脚独立,手中剑往下一击一绞,正是一招“子陵钓鱼”,将黄浩一招“白燕掠波”恰到好处地避过,又反攻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黄浩玉箫被古奇剑身一绞,险险出手。还亏他应变神速,迅即缩回,但已吓出一身汗来。喑呼了一声“侥幸”,方知盘龙剑法果然厉害。 玉箫十八式的前十五式使完,仍只与古奇平手,黄浩心知如不施展神功,定难胜他。但神功一发,势必不可收拾。转念一想,以古奇剑术之高,将玉箫十八式的第十六式使将出来,或可将他击败,但不一定就会伤他,因为他知道,古奇剑法绝不在静玲之下,当日静玲能躲过这招,古奇也应能躲过。但他却不想想,静玲轻功之高,古奇无法相比,何况他当日招式临发之际,功力减了几成。 古奇见黄浩突然跃起空中,知对方必出绝招,于是把全身功力聚于握剑之手,然后将手中剑望上一旋,一抖,试图护住顶盘,使黄浩无法攻下。当日杨威接这一招时,用剑尖将黄浩连玉萧一起顶住。但今日古奇较之杨威功力逊了一筹,哪有那个本事?但听“铮、铮”两响,古奇手上只剩了一个剑把,剑身断为三截,箫影仍未阻住,直向他当头罩落。古奇心中一凉,闭目待死,忽闻风声飒然,黄浩已飘身站在一旁,朝他抱拳道:“承让,承让。” 古奇老脸一红,好在有黑布遮住,无人知晓。见黄浩礼让,也抱拳回礼道:“玉箫公子,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黄浩很客气地道:“这么说来,阁下愿意回答在下的问题了?”“老夫言出必行,你问吧,只要老夫所知,无不相告。” “那就多谢了。请问,你们这次来江南,是不是只有六人?只是为在下而来,还是另有任务?” 古奇毫不犹豫地道:“是六人。我们此行主要任务就是找你。” 黄浩似不相信道:“此话当真?” 古奇斩钉截铁道:“半点不假。” 黄浩问:“你们找在下究竟为何?” 古奇简略地道:“首先,我师父与你师父有过节,所以我师父要找你;其次,你杀了我小师弟的父亲,我师父最疼小师弟,所以也要找你报仇;第三,你的名声在武林如日中天,我们师兄弟不服,要找你较量。不过,这第三条如今不存在了。” “师门过节,为人弟子者,自然应该担当,在下当另定时日与你师门解决。”黄浩略略顿了顿,又道:“你小师弟是谁,在下不知,我怎会杀了他父亲?” 古奇道:“小师弟的父亲是红脸关公卢威平,是不是你杀的?” 黄浩心里有些明白了,于是把当日卢威平死状对古奇说了,问道:“这事你们是听谁说的?” 古奇道:“游子敬,就是地煞星游健的儿子。”沉吟了一下又道:“这事我倒是可以信你,但我师父和师弟必然不信。” 黄浩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你们信与不信与在下无关,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你们莫非不知在下去了南海?为什么要找各派生事?” 古奇道:“听说过,但我们根本不信。因为游子敬告诉我们,你可能借口去南海,实际上却躲在哪个门派中。所以我们找各派要人,决不会有错。” “你们既是找在下,为什么大开杀戒,杀了山东五虎和白云元的屠龙、屠虎,断去丐帮舵主宁锋一臂,重创各派高手数人,还掳去峨嵋门下女弟子数人?” 古奇诧道:“有这样的事?” 黄浩道:“我已确知是你们的人所为。” 古奇断然摇头道:“这事老夫不能听你一面之辞,待我弄清事情真相,必有交待。” “在下暂且相信你!但不知何时何地给我一个交待?” “谢谢了!就是你上唐古拉山之时吧。” “在下何时上唐古拉山?” 古奇 神色肃穆道:“时间由你定。但老夫有句话,不说不快。唐古拉山之行阁下最好尽快,一旦我师父发怒,待他下山之日,便是血洗江湖之时。切记!切记!” 黄浩重重哼了一声道:“在下不日必上唐古拉山会你师父。” 古奇拱手道:“那么老夫告辞了。” “请!” 古奇飞一般下山去了。 汪清权奇怪黄浩对邪魔人物何以如此客气,他却不知黄浩因见了玉面妖狐这样的人物也能重新作人,决心以后以诚感人。 黄浩随躬身朝汪清汉道:“掌门人,在下擅自作主,放了古奇,还望原谅!” 汪清汉还礼道:“少侠不必客气。” 正说话间,古奇下山处传来一声娇叱,紧接着是兵刃哐当落地声,随见一条人影被古奇单臂一挥,直飞起数丈,径朝山上落来。黄浩掠过去一把接住,看了一眼惊呼道:“慧妹,是你?”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八章 夜宿荒野,少女动芳心 却说黄浩一看手上接住的那人,竟然是段慧。 原来段慧与静玲分手后,因一心想着黄浩,马不停蹄,急如星火往衡山赶来。一入衡山便听说黄浩与黑衣人交手,心中大急,唯恐黄浩有失,飞也般朝山上急奔。其实黄浩若不敌时,她赶去又有何用?但“情”之一字往往使人作出一些莫名所以的事来,段慧人如其名,原本聪慧绝顶,但事关男女之情,任她冰雪聪明,也要灵台失明。 她一路奔上山,遥见前面山上立着数十人,却不见有人动手,更急,人如脱弦之箭,往上急射。在距上面人群尚有十多丈时,山上猛然冲下一黑衣人。段慧更不犹豫,娇叱一声,挺剑扑上。 她人比古奇矮小得多,加之又在下方仰攻,非常吃力,而且根本够不着古奇要害部位。所以她借前冲之势,一鹤冲天飞了起来,径取古奇头部。古奇大怒,心想你们明面上放我下山,却又派人拦截,莫非老夫怕了不成!正拟以杀手震毙偷袭之人,突然发现冲来的是个少女,才收住杀手未发,只击落段慧长剑。然后借势在段慧背心一托,把她往上推出数丈远,根本没有伤她。也亏了古奇无意伤她,不然段慧有十条小命也完了。设若段慧一死,则黄浩势必不会放过古奇。而古奇丧命,又势必引起江湖一场血腥屠杀。看来冥冥之中似有主宰,一切皆由天定了的。 段慧被古奇一掌送出,先是心中大恐,正以为自己就是不摔死,也必受伤,却忽然有人接住了自己,而这人又是自己的心上人黄浩,芳心不由又喜又羞。 黄浩见段慧昏迷不醒,大骇,以为段慧受了重伤,惊急叫道:“慧妹,慧妹……” 段慧只是因一时兴奋暂时昏迷,很快醒过来了。想到自己躺在心上人怀中,全身象有一股奇异的激流通过,轻微颤抖起来。 黄浩见段慧非但不醒,反而发起抖来,更是急得声调都变了。他哪里知道,段慧正在默默地享受着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的那种神秘的幸福滋味!她直到听了黄浩变声变调,才既不甘心,又不忍心地睁开了双目。 黄浩见段慧没事,欣喜道:“慧妹,差点吓坏为兄!” 段慧羞涩地笑了笑,从黄浩身上挣脱下来,声柔如水般叫了声:“浩哥哥”便将头垂了下去。 黄浩道:“慧妹,你怎么一人到这儿来了?这太危险了。玲妹呢?那日你们在西湖到底上哪儿去了?” 段慧于是把她们的遭遇经过略说了一遍,黄浩啧啧称奇,而听到她们将自己当“奸夫”追拿时,不由失笑。 因天色不早,汪清汉和刘松又苦苦挽留,两人在山上留宿了一夜。黄浩和汪清汉商定,决定回家略作安排后,即赴唐古拉山会王龙,到时见机行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消弭一场武林浩劫。 第二日,黄浩和段慧急急往杭州赶回。 到杭州后知道,提督府昨日又来了一位黑衣人,原在府中的三位黑衣人当晚便和后来的黑衣人走了,静玲已跟踪黑衣人而去,府内还放出了几个比丘尼。 黄浩心知昨日来的黑衣人定是古奇,他来带他几个师弟回唐古拉山;几个比丘尼该是失踪的峨嵋弟子。静玲既已单身赴险,他也不能再耽搁了,匆匆作了安置,当即动身西行,全速追赶。段慧硬磨软赖,跟定了黄浩。丽君空自着急,却不能丢下生病的母亲。 丐帮开始联络各大门派,各大门派将选派本门高手随后上唐古拉山。 黄浩、段慧两人一路打听,一路急赶,到安徽梅城时,李铁柱已派毛大等在那里,告诉他们,六位黑衣人从浔阳路过,虽没生事,但不知何故将桂安华的妻子抢去了,静玲已随后跟去。 黄浩既知静玲一时赶不上黑衣人,自然放了一半心。只不知古奇他们劫去王巧云是何用意,莫非王巧云和他们有什么过节?但她武功既失,如非什么深仇大恨,这过节也当可解开。 这一日到了四川境内,渡过瞿塘峡时,因耽误时间太久,还没找着旅店,天就黑了。若是黄浩一人,晚上赶路亦无不可,但段慧急赶了多日,人本已疲累不堪,下午又经瞿塘峡一番折腾、惊吓,早已身心交疲。黄浩不忍,只得在荒野之中,找了一处断垣残壁,在地上铺上一些干草,让段慧歇了下来。 段慧自言自语道:“要是有点东西吃该多好,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黄浩忙起身道:“慧妹别急,我去弄点吃的来。” 段慧见自己失言,累浩哥哥不能休息,不好意思道:“浩哥哥别去,小妹说来玩的。” 黄浩笑道:“我们大半日没吃东西,就算你不饿,我自己也饿了。你先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段慧还是第一次在野外露宿,如何能睡着?躺在那儿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想心事。一时想到父王、母后不知可好,于是愁上心来;一时又想到自己终能和浩哥哥在一起,不禁喜上眉梢。一时羡慕玲姐姐和君姐姐已有归宿;一时又伤感自己虽情有独钟尚身无所属。脸上神色忽喜忽忧,时阴时晴。正在出神之际,黄浩喜滋滋地回来了,手上提着一只花狐狸。 黄浩原想去弄些野果给段慧充饥,不想野果没摘到,倒碰上了这只狐狸。 段慧没吃过狐狸肉,怀疑地问道:“这东西能吃吗?” 黄浩乐道:“这东西味道好极了,跟鸡一样鲜美。” 段慧大喜道:“真的?怎么弄?我来帮忙吧。” 黄浩按住她道:“慧妹坐着别动,很快就好,你只等着吃便了。” 段慧知他体贴自己,顺从地坐了下去。 黄浩在不远处一个水塘边弄了一阵,狐狸剥好洗净,就近找了些枯枝,生好一堆火。然后将狐狸的一条后腿绑在一根儿臂粗的树枝头上,一手拿着树枝另一头,将狐狸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香气四散飘溢。段慧嗅了嗅,赞道:“好香啊!浩哥哥,可以吃了吧?”她有些忍不住。 黄浩笑道:“馋猫,还要等会呢。你看,才刚刚转黄色,要成了金黄色,里面才能熟透。” 段慧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黄浩更是咕嘟嘟吞口水不止,两人不由相视大笑。 烧好后,黄浩叹道:“只可惜没有盐和辣酱之类佐料,不然味道更美。”说着从狐狸腿上撕了一块最好的递给段慧道:“慧妹,先尝尝看,味道如何?”段慧咬了一口,啧啧赞道:“好吃,好吃,味道好极了。浩哥哥,你也快吃吧。”狐狸肉虽没盐,但烧得极香,何况又饿得慌,所以段慧吃得津津有味。 黄浩自己也撕了块肉放在口中大嚼起来。他把狐狸四条腿上的肉全撕给了段慧,段慧心中自然明白,动物身上的肉,尤以腿部最为鲜嫩。心中虽然感动,但她并没推让。 狐狸肉吃完了,两人肚子也饱了。黄浩拍着肚皮笑道:“肚子饱了,该好好睡一觉了吧?” 段慧歪着头问道:“你呢?不睡么?” “我不想睡。” 段慧看着他满脸倦怠,哪里是不想睡?只不过他为使自己睡得安稳,要替自己护卫而已。于是她也强打精神,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黄浩。 黄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饰道:“慧妹,你怎么不睡?” 段慧摇了摇头,没做声,仍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黄浩将眼睛闭上。忽听段慧柔声道:“浩哥哥,你真好!” 黄浩睁开眼来,见段慧星眸如水,款款注视着自己。心中一紧,又赶快闭上了双目。 段慧这回没说话,只幽幽叹了口气。黄浩不安地睁开双眼道:“慧妹,好端端叹什么气?莫非你有什么事?”话一出口 ,又后悔自己多事,忙打住了。 段慧点头道:“小妹是有,有……心事!”“心事”二字声音极低,而且说完之后将头垂得低低的,脸也红了。 黄浩明知再问必有麻烦,但既已有了前问,这后问却不能不问。于是嗫嗫嚅嚅道:“慧妹有,有什么、心事,可以告、告诉我这个做哥哥的么?”段慧忽然一抬头,羞红着脸道:“浩哥哥喜欢我么?” 黄浩不防她如此直截了当,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不知所对。 段慧见他如此模样,又幽幽叹道:“浩哥哥是不能呢还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黄浩给她一迫,却迫出了几句话来:“慧妹说的什么?做哥哥哪有不喜欢自己妹子的道理!” 段慧失望地道:“浩哥哥只是因为我是你妹子,才喜欢我么?” 黄浩道:“这个自然,莫非有什么不对?” 段慧突然双手蒙脸尖叫道:“不,不!我不要做你妹子!” 黄浩一怔,一时尚未反应过来,慌急道:“慧妹,莫非为兄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惹你如此生气?” 段慧睹气道:“就是你得罪了我!就是你惹我生气!” 黄浩更慌,走过去拉她道:“慧妹,为兄得罪了你,你怎么责罚都行,只是万莫生气!” 段慧见黄浩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一个女孩儿家,心中喜欢一个男人,怎能亲口说出来?越想越伤心,气得摔开黄浩拉着自己的手,倒在干草上呜呜哭了起来。 黄浩急得手足无措,围着段慧团团转,不知从何劝起,只知道叫:“慧妹别哭了,为兄该死!” 段慧根本不理他,只自顾自哭。哭了许久,或许是日里累了,这会又哭得头昏脑胀,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黄浩松了口气,重又坐了回去,添了枯枝,把火烧得更旺。正兀自出神,忽听段慧梦呓道:“浩哥哥,你……喜欢我,我,好高兴!”忽又惊叫道:“浩哥哥,你不要我了,呜呜……” 黄浩听了又是一惊,朝段慧望去,见她倦伏在干草上,身材是那样的娇小和柔弱,脸庞比刚出大理时瘦削不少,脸色苍白中略带红晕,尽是倦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不少泪花,眼角旁泪痕尤自未干。小嘴微张着,两旁酒窝微现,似在微笑,但眼角眉梢却又笼着一层轻愁。一头秀发蓬乱地飘在脑后。 黄浩看着看着,忽然心内一痛,想到她以公主之尊,跟着自己受这种苦,究竟为的什么?黄浩当然明白。然而她所需要的,他却不能,也不应给她。心内的极度不安、愧疚和怜爱,驱使着他走到段慧身边。 他在她身边坐下,小心拂去她眼角和睫毛上的泪珠,然后抚着她柔而乱的长发,喃喃自语道:“慧妹,原谅我吧!我不能啊,不然,我便是害了你,也……” 不料段慧被他一阵乱摸弄醒了,一骨碌爬起来道:“浩哥哥,你说什么呀?什么不能啊?” 黄浩想了想,忽然道:“慧妹,你不睡了?” 段慧揉了揉眼睛,摇头道:“我不睡了,你睡吧!” 黄浩微笑道:“我也不想睡。既然你也不睡了,我给你讲个故事,不知你爱不爱听。” 段慧大喜道:“好呀,我最爱听故事了!” 黄浩清了清嗓子,娓娓讲述着:“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有一位青年,出身寒微,但他很努力,读了不少书,还练了一身好本事。有一次他出远门,结识了一位红颜知已,两人一见钟情,互订了终身。没料想他的父母当他还在腹中时,就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女方的父亲虽是高官,仍不嫌弃他,并找到了他,要他完婚。更糟糕的是,他的这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又正是女扮男装,与他有八拜之交的义弟,对他也是一往情深。这可难坏了这位青年,不要这位未婚妻呢,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要吧,又自觉对不起红颜知已。后来,在那位红颜知已劝说下,这位青年才不得已同意了。于是他便有了两房妻室。但他总有一种负疚感,总觉得自己既对不起红颜知已,也对不起指腹为婚的妻子。可是事情还没了结,偏偏又有两位姑娘对他也生了情。他心灵负担本已够重,当然不愿再让情孽牵缠,但后来那两位姑娘一个为他血洒红尘,一个为他落发为尼,后来终究隐世不出。从此,他的心灵负担更重,总感到自己犯了罪。但上天总不肯放过他,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帮了一位官家的忙。不料这位官家小姐也对他撒下了一张情网,从此又是情孽牵缠,把那位青年缠得好苦。”说到这里打住了。 段慧并不知道黄浩这段经历,但她人极聪明,对情之一事又极敏感,听黄浩说完,似有所悟,于是故意问道:“那位官家小姐长得很丑,或是很蠢?” 黄浩摇头苦笑道:“那倒不是,那位小姐论容貌,论聪慧,论人品,样样都不比他的两位妻子差。” 段慧讶然问道:“那他为何厚此薄彼?” 黄浩道:“他也并非厚此薄彼,他娶了两房本已有愧于心,何能有三?” 段慧狡黠地笑道:“他既已娶了两房,又何妨再娶一房?” 黄浩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娶一房又一房,那他不成了风流成性的无行浪子?” 段慧反驳道:“你这样说又不对了,如若强娶,自然不该。但这是人家自愿呀,既是女方自愿,又有何不可?” 黄浩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照你这么说,如若十个自愿,便娶十个;二十个自愿,就要娶二十个了,那成何体统?” 段慧见他着急模样,“噗嗤”一声笑道:“你着急什么?又没谁要你娶十房二十房。” 黄浩脸一红,正要说话,段慧幽幽一叹,接着道:“浩哥哥,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来到这个世上最是可怜,一般人家的女儿都被束缚得紧紧的,哪里能轻易找得到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女儿家一旦情有所钟,十有八九都会痴心。你可知道,那位小姐既然对他情有独钟,如果他一味坚持已见,拒人门外,后果将会如何?浩哥哥,你说说看,那位小姐后来到底怎么样?” 黄浩故事中的那位小姐,其实就是暗指段慧,哪里有后来?所以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结结巴巴道:“这个,故事到这里就没有了,这个,我也不知道那位小姐后来怎样。” 段慧神色肃然道:“那么我告诉你,你只要想想那位血溅红尘的姑娘和另一位隐世不出的姑娘,就可知道那位小姐的后果。” 黄浩心中一懔道:“那可怎么办?” 段慧黠笑道:“你不用慌,我倒有个办法,不知你同不同意?” 黄浩尴尬地笑道:“慧妹开玩笑了!这是故事,哪有什么同不同意之说?” 段慧嫣然道:“浩哥哥以为这个故事如此结尾好不好?就是那位小姐在得到了他两位妻子的认可后,他最终也同意了。你以为他会不会同意?又该不该同意?” 黄浩梦呓般喃喃自语着:“该不该同意?该不该……” 段慧撒娇道:“浩哥哥,你说嘛,到底他该不该同意?” 黄浩霍然惊醒,神色极不自然道:“这个,这个,为兄怎么知道?” 段慧不依道:“不行,你一定要说!” 黄浩苦笑道:“我实在说不上来,慧妹一定要我说,等我想好了再说吧。今晚我们不谈了,好吗?” 段慧脸上浮着得意的微笑道:“好,今晚饶了你。不过你记着,我时刻等着你回答!” 两人开始时没睡,到丑未寅初时,一个卧在干草上,一个坐在旁边,相继睡着了。而且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听 了人语声才醒来。 两人伏在墙角边一看,远远奔来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一声不响,后面的咋咋呼呼。不一刻跑到了断墙边,前面的突然停步不跑了,随手抽出一把紫金刀,反身等着后面的。 黄浩、段慧已看清,先到的汉子一身灰衣,鼠眉鹰目,一脸奸恶之相,但两眼光华闪闪,显是内家高手。 正在俩人打量这汉子时,后面追的那人亦已到来。这是一位英俊的年青人,看年令不过二十岁,一身黑衣,和古奇等人一色服装,只不过没蒙面而已。黄浩觉得有些面善,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那青年人一到,即将手中剑一提,指定那灰衣汉子道:“恶贼,看你往哪儿跑?” 灰衣人也将刀一劈道:“小子找死,竟敢管你家大爷的闲事!你以为大爷会怕你?” 黑衣青年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恶贼,扈员外与你何怨何仇?你劫了他的财物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淫人妻女,杀人灭口?小爷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黄浩、段慧听了大怒。段慧就要出去,却被黄浩按住道:“等等再说。” 灰衣人哈哈笑道:“你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黑衣青年不屑地道:“谁不知道你是臭名昭著的巫山一怪万坚 ,你以为你的名声吓得倒小爷?” 万坚怪笑道:“既如此,你且报个名来,我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黑衣青年冷然道:“你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卢名坤。现在你可来领死了。” 万坚摇头叹道:“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你既赶着找死,我便成全了你吧。” 卢坤大怒,再不打话,一挺剑身,左腿一弓,举剑直刺了过去。万坚并不作势,将刀往卢坤剑身拍去。卢坤双脚一叉,顺着万坚刀下拍之势,剑尖径点他丹田。万坚一收腰,右手刀仍然下拍。看看就要拍中剑身,卢坤突然一弓右腿,长剑招式未老,猛然收回,疾朝万坚腰际平斩过去。万坚一惊,立被逼退了一步。 这几下说来极慢,其实只是指顾间事。万坚三招便被迫退了一步,恼羞成怒,刀势如泼风也似展了开来。顿时刀光霍霍,劲气嘶嘶破空而起。 黄浩见卢坤所使招式,惊讶道:“怪了,这人所使剑法与古奇一个路数,都是盘龙剑法,莫非他也是王龙的徒弟?” “这剑法我也见过的,是在杭州与黑衣人交手时。” 他俩说话间,万坚与卢坤交手了数十招,两人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万坚胜在内力深厚,刀势沉雄;卢坤胜在轻功卓越,剑法高明。 黄浩又对段慧道:“这个万坚人品不好,武功倒确实不错,若不是碰上盘龙剑法,他这追风刀法还真难对付。” 段慧道:“他使的就是追风刀法?难怪如此厉害!” 黄浩道:“追风刀法虽然厉害,但若知道了它的路数,也就不难对付了。你看万坚,武功虽也不错,但他一味守成,不知变化,等人家摸熟了他的刀路时,他就不行了。” 其实万坚乃一方独行大盗,武功自有独到之处,一般人哪能那么容易摸熟他的刀路? 段慧奇道:“浩哥哥也识得追风刀法?” 黄浩道:“曾听你君姐姐的师父论及过刀法各家,所以略知一、二。你看,万坚已使到了第四段第二式,接下去是左右劈刀,叉步下劈,再翻身腕花提膝直刺刀,再上步跳起上刺刀,然后外步勾手提刀。” 他一口气报去,每报一下都在万坚出手之先。他一报完,万坚果然不差分毫按他所报动作去做。 段慧好奇心起,遂道:“浩哥哥,这么说来,你要破他刀法是易如反掌了?” 黄浩淡然笑道:“虽不能说易如反掌,确也不会太难。” 段慧笑道:“那好极了,你且借我之手破破他的刀法看!” 黄浩不解道:“慧妹此话怎讲?” 段慧仍笑道:“我去和万坚动手,你在旁边指点,如何?” 黄浩也笑道:“试试不妨,但你可得留神,不能轻敌。你先随便打,关键时我再出声助你,我们现在出去吧。” 段慧一蹦蹿了出去,黄浩亦闪身而出,并肩站在一旁。那两人正打得兴起,根本不知墙后有人,见突然钻出两个人来,俱各心神大震,唯恐对方来了帮手。 段慧见两人打得正紧,根本无法插手,不由皱了皱眉头。黄浩笑道:“慧妹别急,你站退一步,让为兄阻止他们。” 段慧退了一步,黄浩则上前一步,突然朝两人沉喝一声道:“住手!”他这一声是贯注了内力的,那两人虽是一流高手,也禁受不起,但觉耳鼓嗡嗡作响,连气血亦为之浮动,神情不由一呆,手上自然停了下来。 段慧趁他们住手,闪身上前,对卢坤道:“请让开,让我来对付他。” 卢坤给黄浩一喝,虽吃一惊,但随又镇定下来,心中不由暗怒。又见有人要自己退开,就要发作。但抬眼处,竟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神情不由又是一呆,竟然着了魔般,两眼直直看着段慧,眨也不眨。 段慧并不知道,她已转过身去,面对万坚叱道:“贼子看剑!”既不和他客气,也不让他说话,舞剑攻了上去。 万坚见是个漂亮妞儿,正要发作的怒气立时烟消云散,心中一乐,调笑道:“姑娘,你花朵儿般的,风也能吹倒,怎受得住我一刀?也罢,我不忍心杀你,让你几招玩玩。” 段慧气得星眸喷火,柳眉倒竖,娇叱道:“看剑!”剑随身走,身随剑动,内力虽尚不足,剑法却灵动异常。 万坚开始果然不还招,但几招之后,凶险万状,方知这女娃貌似弱不禁风,剑法还真厉害。于是不敢大意,展开追风刀法,一轮快攻,把段慧逼处下风。 段慧拿眼一瞟黄浩,立即听得黄浩的声音如在耳旁道:“慧妹莫慌,为兄教你一路剑法,追风刀可立破。但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不要怕。好了,你准备,开始。提膝独立前刺,左右撩削举腿架剑,弓步后劈……” 段慧按黄浩指点,一丝不差地做了下去,果然立刻扳转下风,成了平手。 黄浩继续报:“马步抱剑弓步下刺,上步回身劈剑,挽花马步提剑,左右挂剑歇步上架……” 报到这里时,段慧心里有些迟疑,明明万坚的刀从中路戳进,为何要左右挂剑然后上架呢?她心里虽这样想,手上还是照做不误。还好,她照做了,不然要糟。原来万坚的刀从中路进只是虚招,随见他右手手腕一抖,连环三刀,分别往段慧左、右、上三个方位劈到,但刚好被段慧剑一一挡开。紧接着段慧按黄浩所报,跳步回身刺剑,这一招正好制敌机先,万坚的右手刀刚刚斜劈而下,恰如自己把右手手腕往段慧剑尖上碰,刺个正着。“当”的一声,万坚刀落地,人亦丧胆,转身欲逃。 段慧哪能容他逃走,一闪身,挡住他去路,左三右四,横五竖六,一连十多剑,朝万坚周身刺去。万坚在地上连滚了十几滚,见无法躲过,突然起了拼死之心,一跃而起,双手五指箕张,一抓段慧头脑,一抓胸腹。他是拼着受段慧一剑,也要段慧陪葬。 黄浩大惊道:“慧妹当心!”脚下更不慢,移形换位,照定万坚一掌推去。他因救段慧心切,慌急间提起了八成神功。万坚如何受得了?哼也没哼一声,顷刻了帐。 黄浩心有余悸道:“慧妹,刚才太危险,你那一剑若刺出,只怕自己也没命了!” 段慧嫣然笑道:“有浩哥哥在旁边,我怕什么?” 黄浩正色道:“慧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段慧一伸舌头笑道:“是,下次不敢了。”然后转对卢坤道:“喂,万坚已被我们杀死,你可以走了。” 卢坤目不转睛看着段慧,连段慧的话也没听到。 段慧见一个陌生男子如此看着自己,又羞又怒,娇叱一声,右手食中两指一骈,径向卢坤双目点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九章 陡遭偷袭,兄妹失照应 上回说到段慧伸两指朝卢坤双目插去,黄浩急忙阻止道:“慧妹不可!”一手捞去,刚好抓着段慧上衣后摆。 卢坤这时已惊觉,见这位美貌少女对自己怒目相间,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正插向自己双目,后摆却被另一青年拖住。一想定是自己刚才失态,惹怒了佳人,不由大惭,脸上一红,话也没说,转身一纵,如飞而去。 段慧仍在生气,一扭纤腰,摆脱黄浩拉着她衣角的手,嘟着嘴道:“浩哥哥,你为什么要拖我?那小子一双眼睛贼光溜亮的,讨厌死了!” 黄浩笑道:“慧妹,眼睛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看是人家的事,莫非凡是看你的人,你都要把眼珠子挖掉?何况人家看你也不是坏事呀,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人家才爱看。你若是丑八怪,人家才不看呢!” 黄浩如此一说,段慧非但不气,反倒想笑。她强忍住,故意板着脸道:“我漂不漂亮,关他什么事?谁要他看?” 黄浩以为她还在生气,继续逗她道:“不要他看,要不要我看?来,慧妹,让我认真看看。”说着弯腰侧脑袋伸脖子向段慧脸上凑去。 段慧忍不住“扑”的笑了一声,脸一热,将身扭向一旁,娇嗔道:“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还没看够?” 两人这么吵吵笑笑,继续一路西行。 这一日登上了剑门关。 剑门关峥嵘崔嵬,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走在这条大、小剑阁之间的栈道上,但见青泥盘盘,百步九折;连峰去天尚不盈尺,恍似可以扪参历井;两岸绝壁之上,枯松倒挂;飞湍争喧,激流转石,宛如万谷奔雷;峰峦之上,古木森森;悲鸟绕林间,老猿啼空山,真个愁煞行人!无怪那人间谪仙李太白要惊呼“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了。 两人一路行来,一路感叹形势之险,黄浩突然一拉段慧道:“慧妹小心,前面藏了人!” 话声方落,两旁山壁树丛间跃出四人挡在他们面前。 段慧原本在前,被黄浩一拉,到了身后,那人正好面对黄浩。 黄浩一眼望去,四人中有三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全是锻青紧身短打服,左边斜垮着一个袋子,右手各执一把锯齿刀,刀锋处绿光莹莹,显然淬有剧毒。 另外一人一袭鹅黄长袍,手中一柄点穴镢。这人年纪不大,约摸三十来岁,但两眼神光充足,较之其余几人尤胜几分,看模样是这四人之首。 果然,穿鹅黄长袍的那位喝道:“来者可是玉箫公子?” 黄浩谦恭地一拱手道:“在下正是黄浩。” 那人冷冷道:“说,到四川来干什么?” 黄浩正要说话,段慧在后面叫道:“浩哥哥,这人怎么这样凶啊?我们别理他,走吧!” 黄浩回头道:“慧妹别急,把话说清了再走。不然,只怕他们也不会放我们过去。”然后转过头去,忍住气道:“我们只是路过,并非专来四川。” 长袍人不屑地道:“玉箫公子原来徒有虚名,只是一个在人后卖弄口舌的小人!” 黄浩仍忍住怒气,沉声道:“阁下说话放尊重些。” 长袍人怪笑道:“怎么,背后说了许多大话,当面就不敢认了?” 黄浩情知这事又有蹊跷,于是朗声道:“阁下所说的话,在下一点也听不明白。” 长袍人恶狠狠道:“你不明白?我替你说了吧。你不是说,我们唐家算什么东西?只要你玉箫公子一到,立时土崩瓦解?你不是说,要我唐家跪在你面前求饶,否则要将唐门斩尽杀绝,鸡犬不留?你在江南逞能,我唐门远在四川,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如何这等恶毒?今日若不让你见识唐门厉害,我这个‘唐’字从此倒写!”长袍人越说越激愤,说到后来几乎是吼。 黄浩一听,原来是四川唐家的人,这可真是麻烦。知道不是那个游子敬鼓唇弄舌,就是古奇他们挑拨是非。唐门武功虽不怎样,但他们的毒药暗器天下有名。自己虽不怕他,但无缘无故结下这个冤家,实在大大不宜。因而又一躬身道:“原来阁下是武林有名的四川唐家人,在下倒是失敬了。不知阁下是唐门中哪一位?” 长袍人哼了一声。他身后一人道:“他是唐二公子!” 黄浩拱手道:“原来是唐二公子,久仰,久仰!”其实他只知四川有个唐家,在朱砂镇见过一个唐三小姐,再也不知任何一个姓唐的人,连掌门人是谁亦不知,又哪里会知道他唐二公子?这“久仰”二字不过是客套而已。 长袍人仍只哼了一声,并没开口。 黄浩接着道:“在下尚有辨白之言,尚祈唐二公子明察。在下断没有过那等说话,诚如唐二公子所言,在下与唐家无甚冤仇,何况唐门暗器名满天下,谁愿无缘无故自惹麻烦?还望唐二公子三思!” 唐二公子及其三人听黄浩赞他唐门暗器,均脸有得色。唐二公子傲然道:“你虽说得有理,奈何游子敬不在此间,我还不能全信了你。就算你真个没说,我唐虎亦久欲一会玉箫公子。今日正好见识一下玉箫公子的本事。” 黄浩婉言道:“奈何在下有急事赴唐古拉山,不克久留。二公子如若有兴,待在下自唐古拉山回来后,一定登门与二公子切磋,意下如何?” “也好。但你如何取信于我?” “二公子此言何意?” “你一走之后若不再来,我上哪儿去找你?” “这个二公子大可放心,黄浩说话从来算数!” “我可不放心!” “二公子要怎样才放心?” 唐虎故作沉吟道:“这样吧,你去唐古拉山办事,你身后的姑娘留下,我就相信你。” 黄浩心想,你拐弯抹角,原来是打这样的主意。于是冷冷道:“唐虎,你别过份了,我黄浩并非怕你!” 唐虎心念一转,也冷冷道:“既如此,本公子只须你接下我唐门几手暗器,从此所有的事一笔勾销。若接不下时,嘿嘿,那就不必多说了!”唐虎用心极其险恶,因为只要黄浩一答应,就只有挨打的份。唐门暗器非但手法精绝,毒性更是厉害,只要破皮见血,定然无救。 黄浩既知难免一试,于是道:“二公子既如此说,就请出招吧。是二公子一人出手,还是四人一齐出手?” “何须四人,就只本公子一人出手足矣。” 黄浩对段慧道:“慧妹,你且到那巨石后躲一躲。”说时指着左边一块三丈方圆的巨石。 段慧翘着嘴不依道:“不去,我留在这儿帮你。” 黄浩又劝又哄道:“好妹子,乖妹子,快去,这暗器非常厉害,一旦误伤了你,那还得了!” 段慧一听这暗器非常厉害,更不愿走了,不论黄浩如何哄劝,只是不听。黄浩把嘴凑在她耳边轻道:“慧妹,唐门暗器都喂有剧毒,为兄体质特殊,不畏任何毒物,你若挨上一下,那就无救了。慧妹听话,到那儿去吧。” 段慧半信半疑道:“浩哥哥,你真不怕毒?不是骗我吧?” 黄浩见她满脸关切之色,心中感动,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这是性命交关的事,为兄怎会骗你?听话,快去!” 段慧这才万分不情愿地走到大石后,探出半个头来。 唐虎早已不耐烦了,喝道:“好了没有?婆婆妈妈!” 黄浩抽出暖玉箫一扬道:“好了,开始吧。”他也不敢大意,虽明知自己不惧毒,也不敢以手去试,所以抽出暖玉箫来。 唐虎右手微微一抬,一线白光自他袖内飞出,径 射他胸前鸠尾穴。黄浩见了,以为唐门暗器也不过如此而已,于是不经意地以右手箫迎去。 他哪里知道,这暗器叫子母连环弹,威力极强。用来对付一般高手,唐门之人还不肯轻易使用呢!黄浩声名太盛,唐虎才一开始就用上了这种暗器。 玉箫与弹子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也不见有何特别之处。黄浩心想,当初柳瑶冰以暗器震惊武林,得了个“散花女”的名号,她那一手“满天花雨”的绝招,自己尚能勉强应付,你唐门暗器手法当不会比冰妹更强。 正自不以为意时,那粒与玉箫相碰的弹子突然炸开,自中射出五条银线,上射印堂穴,中射玄机、丹田二穴,下射两膝三里穴。方向之准,毫无偏差;劲力之强,速度之快亦远过适才弹子射出之时。 距离既近,速度又快,且来得突然,要躲过这五条银线,只怕千难万难。黄浩往后一仰,直挺挺倒在地上。段慧尖叫一声,从石后跑了出来。 唐门四人同时发出得意的笑声。但他们只笑了一声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黄浩已从地上一跃而起。 黄浩终归是黄浩,玉箫公子之名决非幸致。别人也许不能躲过这一手,但他躲过了。他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不过,他的两膝处衣衫已被钻了两个洞。黄浩这才知道,唐门暗器手法果然名不虚传,刚才一念轻敌,险些吃了大亏。 段慧好在是从左面出来,若是从后而来,那五条银钱就会全射在她身上!黄浩把段慧劝回石后,对唐虎道:“唐门暗器果然厉害,在下侥幸躲过,二公子还有何见教?” 唐虎亦动容道:“玉箫公子果然好本事!不过,既然碰上高明,本人也不愿藏拙,还有两手要向阁下请教。” 黄浩心知不让他把本事施展完,他是绝不罢休的,因而道:“既如此,在下一并领教了。” 唐虎右手一扬,三枚小小圆环成直线朝黄浩飞来,径指他喉下玄机穴。初初看时,也和刚才那枚弹子一般,毫无特异之处。但黄浩眼光锐利,唐虎一出手,他已看出,前面两环是金色,后面一环却是黄褐色。 刚才险些吃了亏,这回他可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准备应变,并特别注意了第三个环。 这回算是给他注意对了。唐虎这三个环有个名堂,叫阴阳夺命环,是唐门暗器的三大绝招之一。刚才的子母连环弹是三大绝招威力最弱的一种,其实它也不能叫绝招,因为它不是以手法取胜,只是靠弹子本身的奇特构造取胜。这阴阳夺命环非但本身构造奇特,手法亦很巧妙。前两枚金环叫阳环,以巧劲发出,到一定距离时,后一枚金环突然加速,与前枚金环相撞,立即炸裂,爆出一股毒火,人只须沾上一点,便即无救。寻常不须三个环,只须两个金环,一流高手也难躲过。然而更厉害的是第三环,这个环叫作阴环,它虽飞在最后,但到了两个金环相撞时,会突然加速,而且会突然下降一尺,继续前飞。然后刚好于被炸裂金环的硬壳下落时击中,它也立即炸裂,箭一般射出一股毒液。人体只要沾上一点,不上一刻,便会全身化为浓血。任你一流高手,就算防得了两个金环喷出的毒火,却决想不到这毒水会来得更快,而且是从下面而来。 但黄浩不是一流高手,而是世所罕见的绝顶高手,何况他又早注意到了第三个环。就在两个金环相撞,毒火尚未发出时,他已发现第三个环突然下降并加速,所以他未及防御上面两枚金环,本能地一冲而起,整个人上升了数丈。于是毒火毒液全数落空,落在地上,土石顿时焦了一片! 唐虎见黄浩避过这一绝招,心中歹意顿生,趁黄浩尚未落地,身悬空中时,忽然双袖连扬,毒镖、毒箭、毒弹、毒沙……数十种喂毒暗器如雨点般朝黄浩飞去,把黄浩整个包围起来了。而且这些暗器似乎可以操纵,不断互换方位,可进可退,可上可下,可快可慢……这才是唐门暗器手法的颠峰,较之散花女柳瑶冰的“满天花雨”手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浩见唐虎趁自己悬空时施展煞手,意欲置自己于死地,勃然大怒,运罡气护住全身,然后将全身功力聚于右手,以玉箫一挥、一绞,满天纷飞暗器,全被他用神功震成粉末,纷纷坠落于地。 他脚一沾地即怒目朝唐虎扫去,但唐虎刚才立足之处已空无一人,四人早已不知去向。黄浩想起自己正运神功扫落暗器时,似乎听到唐虎那边有人闷哼了一声,暗忖道:“莫非慧妹暗助自己赶走了唐虎他们?但她没此能耐啊!” 想起段慧,转身朝左边巨石望去,也不见她人影。黄浩叫了一声,段慧才从石后闪了出来,脸上全是惊悸之色。黄浩跑过去看着她道:“慧妹,你怎么啦?” 段慧喘了口长气道:“吓死我了,刚才我看到紧张处,不知不觉站到石外来了,不料一枚暗器朝我射来,躲也躲不及。不是旁边突然飞来一物,将暗器撞得偏了一偏,这会儿只怕我已见不着你了。那暗器真厉害,打在一株矮树上,那树立刻枯萎了。” 黄浩听他说来,倒比自家躲避暗器时更紧张,他看看周围道:“刚才定然有人暗助我们,只不知这人是谁。” 段慧道:“是呀,这人真怪,帮了我们又不出来与我们相见。” 黄浩抬头看了看,太阳已快当顶,于是道:“他不出来我们也没法。还是赶路吧,山上没处吃饭,要到山下才有人家呢。” 两人一直走到太阳快落山,才赶到雁门坝。 雁门坝是一个不大的集镇,镇上数百户人家,旅店倒是不少。黄浩、段慧两人进了一家叫“人和”的客店,因为天已不早,山路又难行,黄浩怕段慧疲累,决定就在这镇上宿一晚,明日趁早赶路。安好住房,两人早已饿得发慌,往堂前桌旁一坐,要了几个菜,一壶酒。黄浩正在斟酒,段慧却不客气,用筷子挟起一块红烧鱼往嘴里送。但未到嘴边。突然飞来一物。正正击在那块鱼肉上。鱼肉脱筷飞出,远远落在大门口,刚好被一只大黄猫衔住。段慧明知有人捉弄,却不好意思开口,干脆把筷子一放,不吃了。她要等黄浩先吃,看看如何。这时,她面前的那杯酒已斟满,便顺手端起往口边送去,眼睛却看着黄浩,黄浩正低头往自己杯中斟酒。哪料她酒杯未到口边,斜里又飞来一物,将酒杯击落在地,摔得粉碎。段慧这回忍不住了,正要发作,但见酒杯碎裂后,酒过处地上青砖直冒青烟。 段慧脸色一变,惊叫道:“这酒有毒!浩哥哥不能喝!” 叫声才落,店门口那只大黄猫“呜”的一声惨叫,四腿一伸,倒在地上不动了。段慧又是一声惊叫:“这鱼也有毒!” 黄浩大怒,拍桌叫道:“店家!”小二急急忙忙跑过来。黄浩抓住他喝道:“好呀,你们这黑店不怕犯王法,大白天胆敢谋财害命。叫老板来,我要和他见官去!” 小二吓白了脸,浑身颤抖道:“客官冤枉,我们店已有百多年门面,从来生意兴隆,人缘极好,怎会有谋财害命的事呢?” 旁边客人也纷纷道:“是呀,这是片老店了,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这店里的老板是有名的和气人,你看这店名都叫‘人和’呢,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黄浩心知下毒的另有其人,但他必须弄清此事,因而虽放下了店家,口中却仍道:“你说冤枉,莫非这酒菜中的毒是我们自己下的?” 小二脸色煞白道:“这个小人不知。” 黄浩道:“酒菜是你送来的,不是你下的毒便是厨房的大师傅,你且去把他叫来对质。” 小二把一个又肥又矮,满身油渍的人叫来了,老板也跟在后头。 矮胖子边走边叫 着:“天大的冤枉呀,我陈矮子在这里少说也掌了三十年杓,哪会儿干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小二也跟着叫道:“小人在这儿跑了二十年堂,哪干过这样的坏事!” 老板上前对黄浩打躬作揖道:“客官息怒,本店决不会有人干这种事,一定另有坏人趁我等不备做了手脚。本店必告官查办,只请客官宽限期日,万莫冤枉无辜。至于客官的晚餐,本店愿另备一席,以作补偿。” 黄浩知一时也难查出名堂,这会肚子饿得厉害,只好暂且作罢,于是挥手道:“既如此,本人暂不追究,你们快把酒菜弄来吧。” 老板、大师傅、小二如逢大赦,诺诺连声道:“客官放心,这回包你满意。” 不一会,备好一席,颇为丰盛,段慧有些过意不去,拿出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递给小二道:“这是这次的酒菜钱,有多的赏了你。”这桌酒菜虽然丰盛,最多也不过值五钱银子。段慧身为公主,银钱根本不算回事,出手极为大方。可把小二吓了一跳,他几时见过如此大方的客人,何况老板说了,这桌酒席是赔偿,不要钱的。于是双手齐摇道:“小姐使不得,这酒席是不要钱的。” 段慧道:“那就全给了你吧。”说罢把银子往小二抛去,小二只好伸手接住。他再要推辞,黄浩挥手道:“去吧,既然给你,你就拿了。” 小二意外得了这笔财,打躬作揖道:“多谢小姐!多谢公子!”欢天喜地去了。 入夜,黄浩和段慧各自回房安歇。他们住的是一排平房,一共十间。段慧住东头最外一间,黄浩住西头第三间,其余的房间皆已住了客人。 段慧因日里翻过剑门关,山既高且险,路难走,早已累了,一进房倒床就睡。睡得正酣,被顶上屋瓦破裂声惊醒,翻身、穿衣、拨剑,三个动作一口气作完,随即穿窗而出,跃上屋顶。 屋面上两人正斗得激烈,段慧仔细一看,一个是日间在剑门关见过的跟着唐虎三个人中的一个,一个正是前些时在荒郊中定定地看她的那个黑衣青年卢坤。唐门那人使锯齿刀,卢坤用剑。显然卢坤已占上风,正把使锯齿刀的逼得一步步朝屋檐退去。 段慧上来,激斗双方皆吃一吓。卢坤见是段慧,惊喜叫道:“姑娘,这人方才意欲暗算你,被我发现,截在这里。” 段慧刚上时,还不知怎么回事,一听卢坤之言,当即信了,立刻舞动长剑,娇叱一声,从斜刺里朝唐门那人冲了过去。那人对付卢坤尚自不敌,段慧一冲上来,心中发慌,右手中了卢坤一剑,锯齿刀掉在屋瓦上哐啷啷一阵大响。 那人锯齿刀一掉,左手倏扬,口中喝了一声:“着!”一把暗器随手而出,不打卢坤,却洒向段慧。双脚同时在屋面上一点,人已在喝声中箭一般射出,落荒而逃。 卢坤见段慧有险,不暇追敌,一个箭步扑过去,挡在段慧身前,手中长剑一圈,将暗器纷纷击落屋面。随喝了一声:“哪里走!”人已电射而起,直追那逃跑的汉子去了,段慧也情不自禁跟着追了下去。 段慧其它功夫差,唯独轻功不弱,卢坤身法如电,她紧跟在后,半步也没拉下。 唐门那人轻功虽不高明,但因起步在先,卢坤击落暗器停了一停,再追去时,他已逃出老远,所以一时追之不上。但时间一长,双方距离越缩越短。 正追间,前面猛然钻出十多人来,逃的那人与那群人碰了个照面,只听他道:“快,来人厉害,用暗青子喂他!”那群人里随有人应道:“好!”逃的那人又道:“用无毒的,那个女的二公子吩咐要活的。” 卢坤、段慧追近,一听对话,骤然止步。卢坤道:“姑娘,他们用暗器,此地于我们不利,我们且退到那片林中去。” 段慧听他说得有理,依言和他退入左边一片林中。那群人随之围了过来,把那片林子圈住。 卢坤喝道:“有种的进来,和小爷一决生死。”话落招来一大蓬暗器。卢坤手舞长剑护住自己和段慧。 外面的人亦喝道:“小子,你有种出来见识唐门暗器么?” 卢坤年轻气盛,何况又是当着自己暗暗爱慕的姑娘面,如何能不争这口气?便明知外面是刀山火海、阴间地狱,也要闯一闯。于是怒哼一声道:“小爷就出来给你们看看!” 段慧对卢坤本来印象不好,但他今晚救了她,而且对她处处表现出关心,因而渐生好感。这时见他要出林硬拼,不由劝道:“不可冒险硬拼,还是想办法脱身吧。” 卢坤见她不让自己犯险,心中大是高兴,受宠若惊道:“姑娘既如此说,我就不去了。” 段慧道:“你有脱身办法么?” 卢坤想了想,轻声道:“只有强行出围。待会我在前开路,姑娘紧跟上,切莫落后。” 段慧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了!” 卢坤心情激荡,有了段慧这句话,就算要他为她而死,他也乐意。他蹲下身去,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轻对段慧道:“我将石头往东掷去,我们则往西出围。记住,石头出手就走,”将手一扬,石头脱手往林子东边一角飞去,打得树枝树叶刷刷作响,最后扑的一声落在地上。林外的人一听响声,以为卢坤、段慧往东突围,暗器纷纷往东投去。 卢坤、段慧往西奔去,直到林缘尚无人发觉。一出林,数枚暗器破空而至,随后有人叫:“快追,在这里了!” 卢坤脚下不停,长剑在身前舞起一道光环,将暗器一一挡住,眨眼冲出了包围。那群人从后追来,暗器纷飞。因为段慧在后,所以这时暗器多往她身上招呼。卢坤大急,让过段慧道:“姑娘上前,我断后。”一边跟着段慧奔跑,一边以剑拨打暗器,终因暗器太多,卢坤防了中路,上路和下路却有疏漏,头上连头皮一起被削去一绺头发,右耳划了一道小口;双腿更是划破多处,裤管千疮百孔,染满鲜血。好在暗器无毒,否则他已性命不保。 两人奔逃了一阵,靠右十来丈外突然奔来一人,绕过他俩,直奔后面追来的人。那群追来的人一和那人照面,便即停步不追,返身去了。好在他们不追了,若再追一会,卢坤必然不支。卢坤一倒,段慧必然落在他们手上。 两人跌跌撞撞跑回客店,进了段慧房间。段慧见他模样狼狈,双腿更是吓人,知道全是因为自己。心中老大不忍,忙打来一盆水,搅了些盐在里面,又弄了些棉花布条,放在卢坤面前道:“你包扎一下吧。” 卢坤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谢谢姑娘!” 段慧嫣然一笑,带上房门出去了。卢坤洗伤处必须脱衣,她自然不好留在房内,于是朝黄浩住处走去。 房门是开的,里面一片漆黑,她叫了一声,没人回答,干脆跨进门去,点燃了桌上的灯。房内景象把她吓了跳,但见墙壁上、地下到处是暗器。尤其床上,一床被子几乎成了峰窝,被各式暗器穿了不下百十个洞。段慧大惊,情知黄浩亦如自己一般,遭人偷袭,这会定是追踪敌人去了。 她想,敌人人多,浩哥哥武功虽高,只怕也很危险。这样一想不由大急,跑回自己房间,推开房门冲进去对卢坤道:“浩哥哥不见了,我要去找他,你就在我房中歇着吧。” 卢坤刚弄好,站起道:“就是白日和你在一起的?” 段慧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卢坤见状,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但仍道:“姑娘,我也帮你去找吧!” 段慧道:“不行,你有伤!” 卢坤精神一振,激昂地道:“不过是些皮肉之伤,没关系!” 段慧迟疑了一下道:“那好吧。” 两人没入夜色中。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章 自取其辱,全因一念嗔 黄浩此时正急奔在前往大名鼎鼎的四川唐家的路上,他本不愿招惹他们,无端树此强敌。但如今他顾不了这些,必须闯一闯这个暗器世家了! 昨晚他上床不久,听到屋外有响动。因日里有人暗中下毒,他有所警觉 。所以晚间一有响动,便飘身下床,贴在门后细听。东头有兵刃碰击声,他生恐段慧有失,猛一拉门,但人仍躲在门后。 门一开,门外呼的一声,一大蓬不知什么东西打了进来。跟着,窗外、屋顶也有暗器如急风暴雨般,猛往房中倾泻。刹时,房内烟雾灰尘弥漫,令人不能睁眼。这些偷袭之人好不狠毒,打进房的全是剧毒物品,就算没打中只要吸进一丝毒粉毒雾,也必难逃一死。不是黄浩,换了任何一人,只怕也要形销体化,骨肉无存了。 黄浩无法冲出,伏在门后一动没动。随即听到段慧娇叱,然后是兵器落在屋瓦上发出的声响,他心中大急,顾不得危险,手舞玉箫护住上部,从毒雾暗器中冲出房门,随手点倒门外数人,更不停步,径往东头奔去。 段慧房门大开,冲进去一看,哪里还有人影?方自不知所措,门外、屋顶又有人行。黄浩急往外冲,刚到门口,迎面及头顶又是一阵暗器朝他飞来。此时段慧不见,以为必遭这些人暗算,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暗器飞来也不闪避,猛运神功,将它们全数震成粉末。然后玉箫起处,身形电旋,眨眼间,将门口四人、屋檐四人全数点倒。站在屋顶一人,见同伴顷刻间全数倒下,亡魂大冒,没命逃去。黄浩懒得去追,拍开其中一人穴道喝道:“你们究系何人?将我慧妹弄到何处去了?速速说来,免你受苦。” 那人倒也硬朗,大声道:“小子别狂,唐门中人并非怕死之辈。”他失口之下露了身份,尚自不觉。 黄浩猜料段慧必已被劫去了唐家,于是也不再问。 第二日中午,他到了唐家。 唐家气派果然非凡,庄院之大令人咋舌。方圆三五里,房屋数千间;依山傍水,绿竹掩映;宁静中不乏蒸蒸活力,和平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到了庄院前,黄浩心想,我不如先礼后兵,明着去拜庄,探探情况再作道理。于是站定在庄院大门口壕沟对面,对着门楼上喊道:“江南黄浩,专程拜访唐家掌门人,烦请通报。” 门楼上立刻转出数人,这些人是一般护院,对武林人物不甚知晓,哪里知道黄浩的名头。其中一人不耐烦道:“黄浩?没听过。我家老爷没空。你走吧。” 黄浩一想,又叫道:“少林掌门了悟禅师、武当掌门玉幻真人、丐帮秦如海帮主几人,你总该知道。我是他们的朋友,还有西川双侠也与在下有一面之缘,唐家三小姐我也见过。”他以为报出这些人来,上面定会放下吊桥,让他进去。 不料搭话那人挺精灵,一听黄浩开口报出武林中几大掌门人,而且自称是他们朋友,不由动了疑,心想你小子年纪轻轻,做武林中那几位顶尖人物的徒弟尚且不配,哪里会是他们的朋友?这不是笑话!于是故意刁难他道:“你既是少林、武当掌门人和丐帮帮主的朋友,一定本事很大,你且露一手给我们看,我们方能信你。” 其余几人一齐附和道:“对、对,先露一手再说。” 黄浩抱定了先礼后兵的态度,只好强自忍耐道:“阁下要我露一手什么,请出个题目吧。” 那人心想,这小子傻头傻脑的,倒叫我出题目,待我出个难题难他一难,抬手一指空中道:“你就把那只鹰弄下来吧。” 黄浩仰首一看,蓝天上,一只巨大兀鹰正在十数丈高空盘旋。别说那只鹰飞那么高,就算飞得极低,一般人怎能奈它何?这却难不住黄浩,笑道:“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门楼上几人见他如此不知趣,一齐叫道:“要活的!” 黄浩道:“好,你们看着!”身形不动,笔直朝上升起,如一枝脱弦利箭,疾向兀鹰射去。 那只兀鹰正悠哉游哉飞着圆圈,不提防有人朝它飞来,待它发觉想往上升时,已经迟了。黄浩右手一伸,捞住了它双腿。兀鹰大怒,头一低,长约四寸,硬如钢钩的尖嘴猛朝黄浩右手啄去。黄浩哪容它得势,右手一伸,刚好抓住鹰嘴。 那兀鹰非常凶狠,它能用来攻击的双爪和利嘴全被制住,仍不甘心,双爪力蹬,利嘴猛摇,双翅急拍,全身乱晃,意欲把黄浩甩落。这情形从下望去,只见黄浩身躯一阵乱摆,摇摇欲坠,惊险万分。 兀鹰翻滚了一阵,见不能摆脱黄浩,不再摆动,突将双翅一展,想往高空升去。黄浩不再容它上升,使了个重身法,拖着它慢慢往下降落,平平稳稳落在地面。 门楼上几人看得目定口呆。 黄浩落地后,对门楼上喊道:“你们看好了,这鹰是活的。”说罢松了手。 兀鹰正自惊惶,一觉束缚已去,箭一般冲空飞起。但没飞上五丈,突觉一股大力将他吸住,吸得它直往下落,无论如何鼓动巨翅,兀自下落不迭。 门楼上各人见黄浩放了兀鹰后,随将手掌向着兀鹰,然后慢慢下缩,那兀鹰也随着急速下落。那些人中毫无见识的已经嚷开了:“这小子有邪法!”稍有见识的立刻驳道:“胡说,这人刚才露的是一手绝世轻功和内功,哪里是邪法!”于是有人朝黄浩喊道:“请稍等,我们去通报。” 不一会,门楼上吊桥徐徐降下,大门打开,门内走出数人,当先一人与唐虎像貌极似,但显得更粗壮,年纪也稍大。他朝黄浩抱拳道:“不知大侠驾到,有失迎讶,恕罪,恕罪!” 黄浩忙还礼道:“不敢。阁下莫非少掌门人?” 那人道:“在下正是唐龙。阁下莫非玉箫公子?什么风将大侠吹至敝地?” 黄浩谦道:“在下黄浩,玉箫公子的名号不过是武林朋友雅爱,倒教少掌门人见笑。此次途径贵地,专程拜访。” 唐龙躬身道:“大侠请,家父正在厅上候着呢。” 黄浩坦然放步往庄内走去,庄内街衢整齐,行人络绎,财物之丰盛不亚于任何一个繁华集镇。 走过了两道街口,迎面一栋规模宏伟的巨大建筑,宫不似宫,殿不似殿,更不象一般民房。黄浩无暇细看,随着唐龙进了门。内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约可容纳三百人。上首摆着一张虎皮交椅,椅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瞿的老者,颌下一绺长须飘拂,居然有些仙风道骨。 黄浩一见老者,即知是赦赦有名的唐大掌门人,上前施礼道:“末学后进黄浩,叩见掌门人。” 老者微微欠身道:“免礼,恕老夫身体欠佳,不能起身相迎。” “掌门人不必客气。” “看座!”即有人搬了一张椅子给黄浩。 老者微笑问道:“你就是近来轰传江湖的玉箫公子?” “黄浩无德无能,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老者拈须颌首道:“技高而知谦逊,名重而不骄人,不愧为年轻辈中难得的人才。少侠不必过谦,近一年来玉箫公子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黄浩避席谢道:“掌门人过奖,实使黄浩汗颜。” 有仆人送上茶来。 用过茶后,黄浩试探性地问道:“掌门人望重武林,威镇西南,黄浩仰慕已久,因而专门拜会,以慰平生之愿。又听说掌门人有二子一女,俱皆人中龙凤,黄浩亦久欲结识。少掌门人已有幸得见,三小姐亦曾于朱砂镇谋过一面,果然都是武林俊彦,后起之秀。只二公子无缘得识,何不一并请出就此结识一番?” 老者见黄浩赞他儿女,不由喜动眉梢,得意笑道:“几 个儿女虽不成才,尚差强人意,老大性格憨直、豪爽、尤自可取,只可惜失之鲁莽,还须锤炼,方可成才。小女自小娇惯,十分任性,但为人热情,心地良善。” 黄浩见老者在自己面前直陈儿女优劣,情知他未把自己当成外人,心想一派掌门当真非凡,其气度、眼光均非常人可比。见他只提老大老三,单单不说老二,不由又道:“老二……” 老者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他了。他们三兄妹,就这老二不争气,整日东游西荡,不务正业,为人太滑,又喜拈花惹草,三天里头难有一天在家,如今只怕也不在。”转向唐龙道:“龙儿,你兄弟呢?” 唐龙道:“二弟早几天出去,至今未回。” 黄浩心知肚明,雁门坝上下毒和夜袭全系唐虎派人所为,掌门人和唐龙并不知晓,一时倒不好开口问及段慧。但段慧目前下落不明,不问唐家又问谁去? 正在踌躇难决时,老者又道:“那孽子,少侠不见也罢。少侠既然来了,少不得要用了便饭再走。只是老夫近日正在参研一道难道,怕要失陪了,还请少侠见谅。”又转对唐龙道:“龙儿,为父今日下午和晚上要到后山攻研,不管什么事,你代为父办了。中午好生款待黄少侠,不得怠慢。”又对黄浩道:“敝庄虽非胜地,倒也不乏可观之处,你随便走走,恕老夫失陪了。”再嘱咐唐龙道:“龙儿,你替老父带黄少侠到处处看看。” 黄浩知他要走,自己不好再坐,心想再在这里等半天也好,也许唐虎随后会回。于是辞了掌门,随唐龙用过午餐,就在全庄游开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场边。这个场占地百亩,地上全是麻石和青石错杂砌成,场中央竖着一根高达三十丈的旗杆,杆顶上飘着一面大黄旗,中间一个大大的“唐”字。旗杆用黄铜铸成,下半段粗约两人合抱,越往上杆身越小。 唐龙介绍道:“这是武场,一到农闲时节,全村男女老幼全到这练武。全庄有什么重大集会也在这儿举行,中间那根铜柱,看起来只是一根旗杆,其实还可作报警之用。顶端有十个警铃,只要拉动柱旁铁丝,警铃便会急速响起,全庄可闻。庄上凡有武功之人,顷刻可到场中集合听令。” 唐龙正介绍着,忽见场外匆匆奔来一人,在唐龙耳旁轻轻说了句什么,唐龙即对黄浩道:“黄少侠且随便走走,我有点事去去就来。”说罢随着来人去了。 黄浩人地生疏,唐龙一走,他也只在场中来回踱步,既担心段慧安危,又想着静玲不知到了哪里。正自边走边想着,场外奔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唐龙。他旁边一人用白布吊着左膀,却正是他兄弟唐虎。其余几人,全部手执兵刃,一到便将黄浩围在中间。 黄浩一见这架势,料知情况有变。他虽不怕,但也不愿与唐门翻脸,因而尽量放缓声调道:“二公子回来了?在下正有一事请教二公子,请二公子以实相告。” 唐虎不作声,装出一幅可怜样子,眼巴巴望着唐龙,唐龙沉着脸喝道:“黄浩,我且问你,我们唐家哪里得罪了你?你扬言要踏平本庄?又暗镖伤我二弟?” 黄浩道:“少掌门人,根本没这回事!” 唐虎不容他辨白,抢着道:“哥。别听他狡辨,我亲口听他说的,还会有错?” 黄浩欲张口,唐龙一摆手道:“你不必解释,你若是条汉子,就该敢作敢当。” 黄浩心想,唐龙正如他父亲所言,失之鲁莽,看他不问青红皂白,只信一面之辞,今天要解释清楚只怕还真不容易。这个唐虎也确实奸滑得紧,怕我问他要人,来个倒打一耙,要借他哥哥之手把我除去。于是淡然道:“少掌门人若不肯听在下解释,在下也没办法,但在下有句话不能不先问问唐二公子。” 唐虎惑然道:“你要问什么?” 黄浩脸一沉道:“你将我慧妹如何了?” 唐虎似乎不解地道:“你慧妹是谁?我不认识,不可胡说!” 黄浩勃然变色道:“唐虎,你不必装模作样,昨天晚上莫非不是你派人去暗算我们?” 唐虎恍然道:“你是说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 黄浩怒道:“你早该知道!” 唐虎点头道:“不错,我恨你辱我唐门。是想暗杀了你,但没有得手。那姑娘我是想把她拿来,但也被她逃脱了。” 黄浩不信道:“你真没伤害她?” “我根本没打算伤害她,可惜让她跑了!” 黄浩见唐虎模样不似作伪,虽知他奸猾阴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正犹豫间,唐龙喝道:“黄浩,我这唐门并非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今日你若不作个交待,休想轻易离开本庄。” 黄浩极不愿翻脸动手,仍温言温语道:“少掌门要在下如何交待?” 唐龙哼道:“我也不为已甚,只须你自断一臂,并向我庄旗跪拜谢罪,这事便算了结。” 黄浩不以为然道:“在下既不能断臂,也不会谢罪。” 唐支勃然作色道:“那你就永远留在本庄!” 黄浩淡淡笑道:“在下也不想留。” 唐龙左手一举,唐虎等退了数步。唐龙右手刷的一声撤出一柄金背大砍刀,环胸一抱,龙形虎步,往前跨了两尺,声如洪钟道:“今日唐龙不自量力,要领教玉箫公子的绝技。你若胜了,我答应今日让你离去。” 黄浩不由暗暗赞道:果然好一条汉子,气概端的不凡,不失乃父之风。打定主意,既要让他知难而退,又要保全他的颜面。于是也一抱拳道:“好说,在下正有此意,入唐门而不向少掌门讨教几手,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徒留遗憾?少掌门人,请!”黄浩不敢过份托大,也撤出暖玉箫来,等着唐龙出招。 唐龙右手一举,一招力劈华山,金背大砍刀斜斜往黄浩右臂劈落。虽是普通的一招,但在唐龙手中使出,居然非同凡响。但见刀闪光华,势挟劲风,有威不可挡之势。 黄浩有心试他功力,也以一招普通的横架金梁,举玉箫朝迅猛劈落的刀锋上迎去。但听铮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唐龙的刀被玉箫倒弹回去半尺,黄浩亦感右手一震,不由赞了一声:“好力气!”他这一赞本是诚心,因为以他六成功力的一招,居然只能将唐龙的刀弹退半尺,在内功方面来说,这已非一般高手所能。但听在唐龙耳中,不啻故意讽刺他,他这一招虽然招式普通,但已使足九成功力,可对方只轻描淡写地一架,便将自己力大招沉的一刀化去,而且震得右臂发麻,人也几乎被带动了,勉强才稳住身形。心中虽怒,却不动声色,将刀法沉稳地展将开来。 黄浩见他刀法展处,大开大合,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隐隐然一派宗主身手,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心,更不肯与之力拼,只将他招式一一化解。 拆了几十招,唐龙忽然托的跳出圈子。黄浩愕然看着他,不知所以。 原来唐龙打了许久,见黄浩神态悠闲,似乎根本未尽全力,不由心中暗暗佩服,觉得这玉箫公子果然武功超群绝伦,无怪乎能崛起武林,名震四方。又想,我既然技不如人,再要死缠烂打,那不是无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今以后,我当苦下工夫,练成绝艺,再期报仇便了。后来唐龙艺业果然大有进境,不能不说是得了今日与黄浩较技之力。 他对黄浩道:“唐龙技不如人,当苦练本领,三年后与你再决胜负。今日你可以走了,你若有种,三年后当自行来四川会我;你若没种,唐龙自会找你算帐。你去吧。” 黄浩不由又在心中暗赞道:“言而有信,量力而行 ,能进能退,能屈能伸,非有超人之量者莫能为。这唐龙虽稍嫌鲁莽,但胸襟气度决不在乃父之下,唐门由他继任,定可发扬光大。”想到这里,长长一揖道:“少掌门人宽宏大度,在下不言谢了,三年之后黄浩必应约而来。但我有一位妹子失踪,此事与……” 尚未说完,忽听唐龙喝道:“二弟,你这是干什么?” 黄浩抬眼一望,见唐虎和刚才那一批人已退出十丈之外,另有二十人,戴着面具、手套,全身包得严严的,不露一点皮肤在外,手上各执着一个杯口粗细、两尺长短的漆黑铁筒。这些人在十丈外围成一个圆圈站着,筒口对着黄浩、唐龙。 唐虎阴森森笑道:“哥,黄浩是我们的仇人,你怎可放他。我们若不用这“毒龙”,又怎能对付得了黄浩?” 唐龙一想,这不是要我失信于人吗?大丈夫立身处世,当以信义为本,我若失信,岂不要不齿于武林?何况这‘毒龙’乃祖训严禁使用之物!于是厉声喝道:“二弟万不可胡来,莫非你要违背祖训么?” 唐虎道:“这个自有小弟承当,大哥不必操心。” 唐龙见唐虎劝之不听,情知只要自己一走,黄浩必难幸免。但也知道,倘若黄浩将自己留作人质,自己也决逃脱不了。他虽鲁莽,但并非愚蠢,苦思之下,给他想出一法。只听他轻对黄浩道:“待会你突然抓住我,以我为人质,便可脱围逃命。” 黄浩大是感动,暗忖:我本是他敌人,他却如此对我,这朋友我交定了!不露色道:“少掌门人,你只管走好了,在下决不拦你。” 唐龙劝道:“你武功虽然高绝,但绝逃不脱‘毒龙’之手,不必固执,快照我的话做吧!” 黄浩见他一片诚挚,不忍拂他心意,一闪上前,轻轻握住他左手。唐龙故意“哎哟”一声,对唐虎叫道:“二弟不好,黄浩这厮将我制住,如何是好?” 唐虎狞笑道:“我倒有个办法,不知大哥肯也不肯?” “兄弟有什么办法?” “为了不使黄浩逃脱,只好委屈大哥和他作伴了!” 唐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唐虎一字一板地道:“黄浩是我们庄的强仇大敌,大哥既然为他所制,就该以身殉庄,你还不懂我的意思么?” 唐龙这回当然明白,唐虎是要连他也一起死。他万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兄弟竟是这样一个人,气得脱口骂道:“你这个畜牲!” 唐虎突然仰天厉笑道:“畜牲?不错,我是畜牲!哈哈,你也是畜牲!哈……爹爹不喜欢我,你尚未当上掌门,就不时在我们面前摆臭架子。你凭什么当少掌门?你既骂我是畜牲,畜牲是六亲不认的。今日我正想做做畜牲,大哥,你认命了吧1” 唐龙气得脸色铁青,他已知唐虎杀他并非全为要杀黄浩,实在也是为了这少掌门之位。他虽痛苦已极,但仍未绝望,于是诚恳地道:“二弟,你要做少掌门自无不可,只要你改了那些坏脾气,为兄当可让给你。” 唐虎怒道:“我有什么坏脾气?我为什么要改?你死了,这少掌门自然是我的,何必要你让?” 唐龙想以亲情打动他:“二弟,莫非你一点也不念手足之情?” 唐虎冷冷道:“你既知我是畜牲,该知我是不讲亲情的。” 唐龙已无法可施,使出了最后一招:“你就不怕爹爹知道?” 唐虎突然大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好了,爹爹决不会知道。他知道的只是黄浩杀了你,我又杀了黄浩替你报仇。爹爹非但不会怪我,还会赞我呢!这少掌门人之位当然也是非我莫属了。” 唐龙浑身发抖,做声不得。 唐虎得意地笑道:“你不信?全告诉你吧,你的人全被我赶走了,你和爹爹的几位心腹,这时只怕也已完了。在场的这些人全是我的心腹,所以今日之事决无别人知道真相。” 唐龙如梦方醒,才知唐虎早已暗中私植党羽,清除异已,甚至将封于密室中的‘毒龙’也暗暗偷了出来,以为已用,自己和爹爹竟然蒙在鼓里。可见今日之祸并非偶然,不在早便在迟,只不过今日适逢其遇罢了。想到亲兄弟如此无耻可恶,唐龙顿觉万念俱灰,颓然叹道:“二弟,你动手吧,我不怪你,但有三件事求你。” 唐虎犹疑地道:“你且说说看,若能办到的,我会答应你。” “第一,父母面前,要你代我尽孝。”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第二,你今后当了掌门人,要发扬光大本门,决不可遗羞祖宗。” “这个我自有主意,你放心好了。” “第三,‘毒龙’乃万恶之器,你今日用过之后立即将之毁去,并要起个誓来!” 唐虎一听要他起誓,不由沉吟起来。 黄浩见唐家内部生此惨变,亦为唐龙难过。趁唐虎沉吟,轻问唐龙道:“少掌门,你莫非真不想活了?” 唐龙苦笑道:“我能不死?” “我们何不将旗杆上的警铃拉响?” “不可,这样非但我们一样不能活,而且使全庄人都知道了我家的丑事,我爹爹要活活气死!” “你且说说看,这毒龙威力范围到底能及多远?” “据说能达二十多丈。” “那么我们有救了!” “你有什么办法?” “等会你抓住我的衣襟,我们上到这旗杆顶上,便可脱出毒龙的威力范围。” 唐龙不信道:“能上去么?” 黄浩微笑道:“少掌门尽可放心,在下若无把握就不说了。” 唐龙一想,倘若真能如此,倒可暂避一时,以后再想办法,因而将信将疑道:“就这么办吧。” 唐虎正仰首向天起誓,黄浩急对唐龙道:“我们快上!”等唐龙抓住他衣襟,喝了声:“起!”带着他毕直上升,眨眼已达二十丈高空。看看身形即将停住,黄浩以双手在铜柱上一捺,两人又向上拔起,堪堪落在铜杆顶上。 这根铜杆下粗上细,到了顶上时,只是一个三尺周围的圆盘,刚好能放四只脚。他们两人只能靠背而站,脚尖尚伸在铜杆之外。人站在三十丈的高空并不奇怪,但站在这么窄小的一块地方,那就非但是奇,而且险之又险了。唐龙哪里见过这样阵仗?刚刚站稳,只觉狂风呼啸,脚下那面大旗被撕得猎猎大响,把这铜柱也带得抖动起来。他往下一望,顿觉一阵晕眩,吓得赶快闭上眼睛,屏气凝神。 黄浩反过手去握住他一只手,他才定下心来,不由感激地道:“谢谢你了!这回若能逃生,唐家和你的过节一笔勾销。” 黄浩趁机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唐龙,唐龙惭愧地道:“难怪爹爹说我鲁莽,果然是我唐龙错怪了黄少侠,唐龙知错了。” 黄浩安慰他道:“这也不能怪你,只怪你那兄弟太,太……”他本想说“阴险无耻”,但碍难开口,没说下去。 唐龙知他心意,沉痛地道:“唐家不幸,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孙。有这样的兄弟,也是我唐龙的耻辱!” 黄浩紧紧握了握他的手道:“俗话说,一娘生九子,连母十般心。他还他,你还你,别人决不会因此小看你!” 唐龙感激地道:“谢少侠勉励!” 黄浩忽然忧虑地叹了口气道:“以你这兄弟的为人,我慧妹若落在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总盼天可怜见,别让她落在他手里才好!” 唐龙无言可答。沉默间,下面唐虎带领众人围到了旗杆下,仰头狂喊 道:“你们就在上面站十天十夜吧,饿也要把你们饿下来。哈哈……” “少掌门,你站稳了,我要问你兄弟一句话。”黄浩说罢,转而对下面喊道:“唐虎,我已成笼中之鸟,眼看没有生路,你总不至骗一个将死之人吧!希望你再答我一句,我慧妹到底是不是落在你手?” 唐虎在下喊道:“那妮子我虽未到手,但我不把她弄到手决不罢休。” 黄浩这才放了一事,于是好整以暇地观赏起全庄形势来。 正看间,忽见东面庄院院墙上由外翻进一人,慌慌张张往庄内跑。随着又翻进一人,象是女的,虽有数人拦她,但她身法太快,根本拦不住。她一翻进来后,朝前面那人猛追。随她之后,又一女子翻进了院墙,也紧追不放。 黄浩不知是友是敌,心想不管是什么人,我且先把他们引到这里,看能不能扰乱唐虎视听,好乘机脱身。于是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啸。 刚才前面奔跑的人一听啸声,果然往武场方向跑来。黄浩目力极佳,老远已看清,前头跑的是曾在朱砂镇上见过的与唐三小姐坐一起的那个姓张的青年,后头追的竟是先他离家的静玲,再后却是唐家三小姐唐凤。 黄浩这一喜非同小可,忘形之下非但将握住唐龙的手放了,而且将腰一躬。不料他这一躬身却把唐龙一屁股拱出铜柱,往下落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一章 陷身石阵,卢坤明心迹 黄浩大惊,不暇思索,上身往下一倒,双脚圈住铜柱,往后一绕,往下直滑,滑到五丈处时刚好跟上唐龙下落的身形,猛伸手抓住他一臂往上抛去,自己随着翻身跃上。 唐龙苦笑道:“我以为必死无疑,又是少侠救了我。” “都怪我忘了形。你等着,别动,也别说话,我们有救了。”黄浩对着远处的静玲施展传音入密道:“玲妹,我被围在旗杆顶上,你先别动,听我把话说完。” 黄浩继续道:“下面有二十人,手中各持着一种厉害的暗器。一旦发射无法抵御。待会我叫唐三小姐牵制住指挥暗器的人,你于那时突然施袭,一举制住那二十人。注意,要一举制服,不能容他们有发射暗器的机会。否则,非但我不能脱围,你自身也危险。现在你可隐蔽在场边。”说完,又对已到场边的唐凤传音道:“唐三小姐,你二哥已生叛逆之心,要杀你大哥。你大哥现被困在旗杆上,你要救你大哥,就照我的话去做。不然,不单你大哥性命不保,只怕你也难逃厄运。你别不信,现在时间紧迫,我不能多作解释,你只看你二哥带来的那二十个人手上所持的‘毒龙’就该知道了。好,那些持‘毒龙’的人另外有人制服,你不必惧怕,只须你牵制住你二哥就成。注意,你一上来就须与你二哥动手,绝不可和他说话。能支持多久就支持多久。好,现在开始吧。” 静玲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又为什么和唐凤在一起?两人又为什么要追那姓张的? 原来那姓张的叫张煌言,是东北武林道的败类,因逃避追杀,到了西南。西南无人认识他,所以他居然能站住脚。当他得知云贵绿林领袖耿光的女儿比武招亲时,他打上了如意算盘。耿小曼非但貌美,而且能文能武,能得她为妻,岂非美事?何况又能找上一个有力的靠山,再也不怕江湖人追杀。不料他好事被丽君搅了,于是他又打上了唐三小姐的主意,想找唐家作靠山。唐三小姐年青识浅,果然上了他的当,失身于他。后来虽知他行为不端,但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何况这事她父母不知,所以有眼泪也只好自己往肚里流。不巧一日静玲追古奇他们入川,失去了敌踪。正不知所措间,碰上了这个张煌言。张煌言一见静玲美色,哪能不动心,于是花言巧语欺骗静玲。有一晚静玲被他用药物迷住,险险失身,后被暗中跟着的唐三小姐所救下。静玲大怒之下,全力追杀。张煌言武功虽然不济,人却滑溜无比,几次都被他险险逃脱。有两次眼看无处可逃,又被唐三小姐救了。 唐三小姐虽然恨他,但毕竟是自己夫婿,若把他杀了,岂不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所以她既巴不得杀了他解恨,但在关键时又总是不自觉地救他。这倒不是她武功高强,而是因为她有恩于静玲,所以她一出手,静玲便不得不顾忌几分。于是三人边打边追,一直追到了唐家。 唐凤一听黄浩之言,心内甚是惊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若说是假吧,场内那二十人手中所持之物确实象“毒龙”,而且旗杆上两人中有一人也的确是大哥。若说是真的吧,这事又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正犹豫,猛听场内一声惨叫。抬眼看时,惊魂欲绝。原来张煌言跑入包围圈中,被唐虎命人以毒龙射死。 唐凤狂跑过去扑向张煌言,却被唐虎拦住。于是也不知是她听了黄浩之言,还是恨唐虎杀害了张煌言或是不该拦她,拔出剑来就与唐虎打在一起。 静玲疾速朝场中掠来,唐虎被唐凤绊住,不能分神,静玲轻功何等高明,人如一抹轻烟,眨睛间无声无息到了持“毒龙”的二十人身后。静玲身法之快无可形容,一阵剑点掌拍,二十人尚未回过神来,全数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 黄浩一声大喝:“下!”一手牵着唐龙,径从三十丈高空飞了下来。 唐龙一落地就向唐虎冲去,但他们迟了一步。唐虎因恨妹子坏了他大事,下手毫不容情。他武功本比唐凤高出许多,虽然一臂受伤,仍比唐凤胜了一筹。唐龙扑到时,他一笔点中唐凤鸠尾穴,笔尖透胸而过。唐龙不及扑击唐虎,一把扶住唐凤。唐凤长呼了一口气,轻叫了声“大哥”便即气绝。唐龙大恸,唐虎指挥四名亲信向他杀过来,被静玲黄浩挡住。凭黄浩、静玲的武功,唐虎五人不堪一击,但这是唐家内务,外人不好插手,所以两人只是挡住唐虎他们,并不伤人。 黄浩见唐龙伤痛过甚,劝道:“少掌门节哀,唐虎如何处置,还须你拿主意。” 唐龙将妹子尸首缓缓放在地上,沉声道:“两位请住手,让我来收拾这畜牲!”然后又对唐虎手下四人猛喝道:“奴才,还不跪在一旁等待发落!”那四人究竟惧于少掌门的威势,虽没跪下,却已站在一旁不敢动手了。 唐龙撤出金背大砍刀,朝唐虎喝道:“畜牲,还不跪下,莫非要我动手?” 唐虎也不说话,挺点穴镢径戳唐龙左肋章门穴。唐龙大怒,金背刀猛砍下去,只一刀,便把唐虎点穴镢震落在地。唐虎为唐龙气势所慑,一时呆在那里没动。 唐龙一刀劈落点穴镢后,招势不停,顺水推舟,刀尖朝唐虎胸前点去,眼看又是一幕人伦惨剧。黄浩及时喝道:“掌门人不可!”唐龙这才从失神中醒过来,猛然将刀一抛,啪啪啪啪,一连扇了唐虎四记耳光。 黄浩见事情已了,人家家门的事自己不能插手,于是上前告辞道:“少掌门,事情已了,我兄妹就此别过。” 唐龙沉重地道:“黄少侠,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恕我不能远送了。”说罢,缓缓收起地上二十支“毒龙”,捆成一捆,一手挽着,另一手挟起唐虎,径自去了。 黄浩、静玲一路上各叙别后经过,一心记挂着段慧,怕她经验不足,吃了亏。静玲道:“浩哥,我们还是先找到慧妹,再去唐古拉山吧。” 黄浩自然不能反对,但他想了想道:“与其盲目地找,不如再回雁门坝去,或许能得到一点消息。”第二天一早到了雁门坝上,到原来投宿的地方问店小二,才知段慧当晚又回了雁门坝,因等了自己一晚不见人,以为自己先去了唐古拉山,所以她同一位黑衣少年往西去了。 却说段慧同着卢坤径向唐古拉山行去。一路上卢坤百般殷勤,段慧对他态度冷淡,很少搭理,所以两人几天也难说上几句话。卢坤也知趣,见段慧不肯搭理,也不敢多说了。 段慧终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脑中装的只是黄浩的身影,对身外事不闻不问,恍如没有卢坤这个人在她身边。 一日到了西藏的白雄镇,这儿距唐古拉山口不足一日路程。刚进镇,两人迎面走来。前面一人四十左右年纪,个头矮矮的;后面一人二十一二年纪,个头极高,约比前面那人高出一头,脸色腊黄,好似元阳不足。 前面那人走过段慧时,惊奇地看了一眼,即向卢坤奔去。后面那人却停步盯着段慧,目不转睛地看,直等卢坤走到面前,叫了一声“九师兄”,他才回过神来,先不与卢坤招呼,却指着段慧背影道:“这位姑娘与你同路?” 卢坤道:“正是与小弟同路,两位师兄,小弟先走一步,帮她安好住处再找两位师兄叙话。”说罢匆匆追着段慧去了。 用好晚饭,洗涮完毕,天色已暗,宿客们进了各自房间,准备安歇。 段慧独自支颐闷坐了一会,既无睡意,心中又烦躁,想到外面走走,以驱散心中愁绪。客店后门外有一个颇大的荒园,极是幽静,段慧信步走了进去。 虽是个荒园,但路径尚在,只是荒草野花长得极茂。一条小溪穿园而过,溪水潺潺轻流。草根下,石壁间,野花内,到处虫鸣啾啾。不时一阵清风拂过,吹得人浑身舒适极了。段慧总算获得了暂时的解脱,她尽情地享 受着野花野草的芳香,清风的抚慰,几乎沉醉了。然而,她终究不能忘情。一抬头间,她看到了天空中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就是它照亮了自己那颗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少女之心!不,那不是星星,那是浩哥哥的眼睛啊!浩哥哥也一定没睡,一定也在看着天上的星星。 就在她沉浸于幻想中时,夜风时断时续送来喁喁人语声。段慧立时灵台明朗,她轻轻移了过去,找了个隐蔽处蹲下,凝神屏气听那两人谈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她不是你弄来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九师兄别开玩笑,她和我只是偶然同路。”这声音是卢坤的。 被卢坤称作九师兄的人道:“好一个同路!我问你,你不是奉师父之命去接大师兄么?怎么大师兄没接到,你就回来了?” 卢坤犹豫了一下道:“她一人行走危险,想先送她一程,再去接大师兄。” 九师兄笑道:“怎么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是?这护花使者有些意思吧?” 卢坤有些发急道:“师兄不得胡说!” 九师兄冷笑道:“那姑娘如花解语,只怕早被你拔了头筹,还假装正经!好了,你护花就到这里,后面我来吧!” 段慧又惊又怒,心想:这人如此无耻,卢坤和他是师兄弟,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他那样对我,只怕没安好心。 正暗自生气 ,又听卢坤凛然道:“我敬你是师兄,不与你计较这些言语,但你若为兄不尊,也别怪我这个做师弟的不敬了!” 九师兄勃然道:“你敢犯上!师父决不饶你。你别不知好歹,我不计较你占了先,你倒好,连残花败柳也不肯让我。这小妞我偏偏要定了!” 卢坤大喝道:“住口,你敢动她一根毫毛!” “看我敢不敢!” “站住,你要干什么?” 九师兄嘿嘿笑道:“不干什么,我只去动动那小妞。” 卢坤怒不可遏道:“你再不站住,我真要不客气了。” 段慧这时再也忍不住,提剑冲了出去,娇喝道:“无耻之徒看剑!” 那位九师兄正好背向段慧,段慧来得突然,一剑向他背心刺去,因是含愤出去,势道劲急。卢坤的九师兄应变不及,眼看便要溅血剑下。卢坤见势不妙,伸手一带,将他师兄拖过一边,另一只手拔剑往段慧剑上磕去。段慧更怒,挥剑猛攻卢坤。 卢坤大急道:“姑娘且慢动手,听我解释。” 段慧哪肯听她解释?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剑剑犹如拼命。卢坤无奈,只得以剑招架,但他既不能伤她,只好节节后退。那个九师兄又偏偏在旁冷言冷语,专挑难听的话说。只气得卢坤脸色发青,恨不能跳过去一剑将他杀死! 卢坤对段慧一见钟情,敬之若仙子,兀自犯了单相思,明知段慧不理他,但仍苦追不舍。偏偏今晚碰上了这位风流成性的九师兄,把段慧给得罪了,而且连带自己也遭了误解,只怕这位姑娘从此再不会理自己了。一想到此,心急如焚。忽发奇思:我不如拼着挨她一剑,看看她对我情意如何。她若真个恨我,必会一剑杀了我,既不能得她谅解,死在她剑下也好。她若不忍杀我,我便向她辨白。于是,将急退的身形一顿,双目一闭,突然垂下执剑的手。 段慧气他不过,正狂攻间,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不动,闭目待死。她一愕,赶快收手。但她武功尚未到收发随心的地步,虽收了招,剑尖还是从他左肋划过,割开半尺长一个口子,登时血流如注。 段慧叫道:“你,你怎么不躲?” 卢坤见她惊惶模样,身上伤口虽痛,心中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受用。忍着痛道:“不要紧,只要姑娘解恨,伤再重些我也挺得住!” “你这人怎么这样傻!” 卢坤的师兄到了段慧身后,接口道:“姑娘,他这不是傻。 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姑娘如若对我好,我也愿为姑娘去死。” 段慧大怒,突然反手一剑削去,口中冷喝道:“你就去死吧!”但他这回已有准备,段慧剑一出手,他也以剑封去。段慧恨他入骨,一剑一剑攻了过去,于是两人斗在一起。 卢坤情知段慧决非师兄之敌,一旦落入师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顾不得伤口流血,提剑站在一旁,以防段慧不测。 他见师兄出招阴狠下流,剑剑不离段慧私处,而且口中极尽轻薄之能事,污言秽语信口而出,段慧又羞又怒又急,气得花容失色。加之她武功不济,这时已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卢坤十分不齿师兄的行为,又心痛段慧,拼着受门规惩罚,挺剑上前接住师兄。 段慧气愤已极,哪管他师兄弟死活,径自跑开了。 自经这晚之后,段慧对卢坤的态度温和了些,不象前些时那般冷冰冰的。卢坤乐不可支,段慧虽仍不和他多说话,但只须段慧给他一个笑眼,他心里便如吃了蜜糖般,甜上老半天。 进了唐古拉山口,之后便全是上山的路程。卢坤怕段慧太累,于是道:“我们在山口歇一歇,再上山吧。” 两人找了地方坐下。段慧居然朝他嫣然一笑道:“卢兄,为了我,累你师兄弟反目,真过意不去。” 卢坤受宠若惊道:“我那师兄太不象话,我只削了他一根小指,算是便宜了他。”卢坤顿了一下,突然忸怩不安道:“姑娘,我,我想请教,请教……” 段慧微笑道:“卢兄有什么话说吧。” 卢坤涨红了脸道:“我们同行了许多天,我尚不知道姑娘尊姓芳名。” “我姓段,叫段慧。” 卢坤大喜道:“原来是段姑娘!”正想再问段慧上唐古拉山找谁,忽见段慧眼光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草丛。他也顺着看去,原来草丛中伏着一只大花狐狸。他拣了一块石子在手上道:“这是狐狸,这东西很狡猾,也挺会跑。你看。”说着刷的一声把石子朝狐狸掷去。狐狸一惊,没命地往横里跑去。 段慧正看得出神,忽见卢坤用石子把狐狸惊走,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好端端的你赶跑它干嘛!”说着一纵而起,飞也似朝狐狸追去。 卢坤得罪了她,只得闷声不响地跟着,心里好生纳闷,她要追这狐狸干什么?他哪里知道,段慧一见这只大花狐狸,立刻想起了那晚荒郊中黄浩抓到狐狸的事。 那狐狸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段慧轻功极佳,一狸一人奔逾闪电,顷刻间翻了两座山梁,眼看只差一丈,段慧便可赶上,那狐狸突然一拐,钻入一块巨石背后。段慧毫不犹豫,也一闪身到了石后。石后全无草木,亦无洞穴,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全是奇形怪状的巨石,高的达二十多丈,矮的也不下五六丈。当先这块巨石如一幅天然巨屏,一转过它便只见眼前数千巨石,外界事物全然不见。 段慧闪进石屏后,不见狐狸,料它钻入石林中去了,紧赶几步,进了石林。不料她拐了几个弯,眼前景象大变,明明自己走的是一条大路,偏偏面前没有了路,竟然站在千仞绝壁的边缘,只要再迈一步,便会跌入深谷。段慧大惊,急往原路退回。这一退,险些与身后一人撞个满怀。 这人当然是卢坤,他一直紧跟段慧进了石屏。但他既不知前面情况,当然没料到段慧会突然退回,急忙往旁一闪,倒把段慧吓了一跳,奇道:“你也来了?” 卢坤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段姑娘怎么突然退了回来?” 段慧道:“前面没路了,是一堵绝壁。” 卢坤不信道:“不会吧,这不明明有路?” 段慧亦 不解道:“真是奇怪,不信你自己去看。” 卢坤朝前走去,但同样满脸迷惑地退了回来。 两人径往来时路上走去。走了一顿饭功夫,仍没有转出那块大石屏外,前面还是无穷无尽的巨石,天色将晚,两人亦已疲累不堪,身上既无干粮,也没水喝。段慧不由有些心慌道:“卢兄,我们怕是进了一个石阵,这可如何是好?” 卢坤也没了主意道:“对于阵法我一窍不通,我们趁天未黑再走走看。” 段慧虽已筋被力尽,但不能不打起精神找出路。两人又在那些巨石间七弯八拐地走了一个多时辰 ,直至天全黑了,才颓然坐倒在乱石之间。 晚上,他们谁也没睡,各自打座调息。段慧虽天真未泯,男女之防却是知道的。特别是在这种特殊的境遇中,她更提高了警惕。因而,她坐得离卢坤远远的,将剑抱在怀中。 卢坤见状,只有苦笑。 第二日天一亮,两人强打起精神,急找出路,找了许久仍没出路。段慧突然叫道:“卢兄,我有办法了?” 卢坤一听,精神大振道:“段姑娘有什么办法?” 段慧道:“这阵势虽妙,但它范围毕竟有限,我们若上到巨石顶上,便可将石阵一览无余,那时当可找到出路。” 卢坤一拍额头道:“真是急湖涂了,怎么早没想到呢,我先上去看看。”说着身形一纵,往面前一块七丈多高的巨石上落去。但他尚未落下,忽然天色陡变,狂风大作,刮得沙飞石走,连眼也难以睁开。卢坤不敢在巨石上落脚,仍然飘落地面。他一落地,风也停了,云也散了。卢坤再度纵起,立时又是云生风作,如此数次皆然。两人这才知道这石阵的厉害,非但从下面走不出去,就连上面也在设阵人的安排之中。看来出阵的希望实在渺小。一念及此,两人便象散了架般,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他们已在阵中困了一日一夜,坐着调息了一晚,精神好得多,肚子虽然饿,但也得忍住,又在阵内瞎走了一天,到晚上更累得不行。 到第三天时,二人情知无法出困,也懒得动了。 卢坤道:“段姑娘,我们莫非就这么坐着等死?” 段慧懒懒地道:“不等死又有什么办法?” 卢坤沉默了一阵,猛然将头一抬,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段慧道:“段姑娘,我……”他叫了一声,被段慧一看,刚才的勇气又不知哪去了,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有桩心事,想,想对你说,不知当也不当?” 段慧手上握着一块尖石,在地上信手划着,随口应道:“唔,你说吧。” 卢坤再次鼓起勇气道:“我们既然无法出阵,只怕不久就要死了。这话我若闷在心里不说,死难眠目,倘若姑娘不爱听时,万万不要生气。” 段慧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停了乱划,认真问道:“到底什么事?你只管说吧,我不生气。” 卢坤长长呼了口气道:“我自第一眼看见姑娘,再也难以忘怀。其实第二天我便跟着你上了剑门关,还在暗中伤了那个唐虎。后来发现他派人暗中下毒,又向你示了警。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段姑娘,我说这些无非是要告诉你,我,我喜欢你!” 说完后,似乎了却了一桩重大的事情,重重呼了口气。 段慧 噗嗤一声笑了,纯真地道:“你喜欢我,我很高兴。我也很喜欢你啊!你几次救了我,我很感激!” 卢坤听了开头两句欣喜若狂,竟漏了后一句话没听到,激动地道:“你真喜欢我?” 段慧点头微笑道:“是的,我很愿意认你做哥哥!” 卢坤才知自己误 会了段慧意思,但仍不甘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做你哥哥!” 段慧越发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怎么我认你做哥哥反倒不愿了?” 卢坤发急道:“我是喜欢你,但是,但是……”说着停了一停,眼光热烈地射向段慧,问道:“段姑娘,你真不知道我的意思?” 段慧一看他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慌道:“不、不,我不知道,不知道!” 卢坤这回变得很固执,哀求道:“段姑娘,我们不久就要死了,你连死前也不愿答应我?” 段慧平静下来,淡淡道:“既然要死,再说这事有何意义?” “不!只要你答应一声,我便立刻就死,也可心安理得,毫无遗憾!” 段慧低下头,又用手上的石头在地上信手划开了,口中却道:“卢大哥,晚了,晚了,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只顾无休无止地划着,喃喃自语,似已陷入了某种幻境中,至于卢坤后来说了些什么,根本没听到。 卢坤见段慧眼光发直,手上不停地乱划,心想莫非她神志模糊了,不由有些发慌,走到她面前往地上一看,歪歪扭扭、重重叠叠全是“浩哥哥”三字。卢坤看了,又羞、又惭、又妒,方知段慧心上已有了这位“浩哥哥”。想到她那位“浩哥哥”人品武功均胜自己,知道自己一片痴情全是空用,顿觉万念俱灰。但妒嫉驱使着他问个明白,他一把抢过段慧手上的石块,扔在一边,段慧尚未回过神来,满脸不解地道:“卢大哥,什么事?” 卢坤被她轻柔地叫了一声“卢大哥”,心肠立又软了下来道:“你那浩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 段慧听他问到黄浩,眼中光彩一闪,兴奋地道:“原来你还不知道,他就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玉箫公子黄浩啊!” 卢坤突然脸色大变,双手抓住段慧双肩连摇,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他是玉箫公子黄浩?” 段慧迷惑看着卢坤道:“是呀!” 卢坤突然眼露凶光,狠狠瞪着段慧道:“原来你是他的,他的……” 段慧看着他那突然变得凶恶狰狞的样子,不觉有些害怕,但双肩被他拿住,不能动弹,于是颤抖着声音道:“卢大哥,你,你怎么啦!” 卢坤被段慧一声“卢大哥”,叫得从神志不清中惊醒过来,看着段慧可怜巴巴的样子,掉头长叹道:“我不能伤害她,不能伤害她!罢了,罢了。”突然放了段慧,仰天狂呼道:“黄浩,又是黄浩!哈哈……”狂笑声中,身形连闪,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二章 阴谋败露,奸人逞残凶 卢坤一去,到处一片死寂,石阵中似乎就剩了她一个生灵。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和恐惧,猛然跳起身来,边追边狂喊道:“卢大哥,等等我”!饿了两日两夜的人,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非但跑得很快,而且喊声尖锐。 但这石阵门户万千,变化之妙更是人所莫测,卢坤这一走,段慧再也找不到他,任她喊破了喉咙,哪里有半点回音。这时她体力不支,精神亦近崩溃。突然一阵头昏眼花,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卧着喘息了片刻,隐隐听到人声。一个女声道:“刚才明明听到这里有人叫喊,怎么这会儿又没有动静了呢?”另一个男声道:“噫,这好象是一个什么阵式,那人定然陷身阵中了。”女的道:“这叫什么阵啊?”“叫九宫八卦迷魂阵。”男的回答道。女的问:“这阵很厉害么?”男的道:“非常厉害,不识得的人,一旦进了阵,必被活活困死在里面。”女的道:“这么厉害?你倒给我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的道:“一下很难说清,简单说吧,九宫八卦即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九宫按九个方位排列,即成此阵。正北为坎、西南为坤、正东为震、东南为乾、中央为中、西北为乾、正西为兑、东北为艮正南为离。走时须由坎而坤,由坤而震,由震而巽,由巽而中,由中而乾,由乾而兑,由兑而艮,由艮而离。如此走法则可进退自由,否则,只须走错一位,便处处受阻,走之不通。”女的道:“这么多名堂,真难记。我们怎么进去救人?”男的道:“您随我来。” 段慧先时尚未听清,听到后来,发现这说话的一男一女竟是黄浩和静玲。这一喜非同小可,放开喉咙大喊:“浩哥哥!玲姐姐!”但她虽尽全力呼喊,发出来的声音却极微小,休说阵外人听不到,就算只隔十来步也听不到。 黄浩、静玲两人在阵内拐了几拐,到了段慧存身的巨石后,黄浩听到了叫声,招呼静玲道:“玲妹,在这里。”二人绕过那块巨石,一眼看见扑倒在地的段慧。静玲抚摸着她消瘦的面庞,心痛地道:“慧妹,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叫人看着难过。”说着,抱起段慧跟在黄浩身后出了阵。 段慧先不答静玲所问,却对黄浩道:“浩哥哥,石阵中还困着一人,你去救他出来吧。” 黄浩点头道:“好,你放心,我一定带他出来。”说罢又入阵去了。 段慧也不客气,对静玲道:“玲姐姐,有没有吃的?我两天多没吃东西了。” 静玲忙从袋内掏出干粮,连水壶一起递给段慧。段慧一面吃东西,一面听静玲讲她在唐家所见。吃过东西,段慧精神好多了,稍微调息了一下,已恢复正常,于是也把自己与黄浩分手后的遭遇说了一遍。 姐妹俩正说得高兴,黄浩挟着卢坤从石阵中出来了。 卢坤处在昏迷中,黄浩将他放下,到处拿捏了一阵,他才睁开眼来。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黄浩时,突然一跃而起,双掌齐发,击向他胸前。 静玲,段慧同声惊呼。 黄浩没料到卢坤会突然攻击他,全无防备,胸前实实挨了他两掌。他尚未明白过来,卢坤却已摔倒在地。黄浩俯身去扶。卢坤双眼通红,怒喝道:“你给我滚开!” 段慧见黄浩没事才放了心,忽然想起在阵中时,自己提到浩哥哥,卢坤神色大变,料知其中必有隐情。于是招手把黄浩叫了过来,又对静玲道:“玲姐姐,他也饿了,你拿些东西给他吃吧。” 静玲依言拿了些干粮和水给卢坤。卢坤没做声,也没推辞,接过去老实不客气地吃了,又坐下调息了一会,然后一跃而起,也不打话,拨出长剑直取黄浩。 段慧大叫道:“卢大哥,有什么事先说清楚。” 卢坤切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没什么可说的!”边说边舞剑刺向黄浩。黄浩并没还手,迅疾后退,边退边道:“卢兄,此话怎讲?你父亲是谁?” 卢坤恨声道:“黄浩,你听着,我父亲便是人称红脸关公的。你先假装好人,放我母、弟,后在白云庄前杀了我父,今日要你偿命!”口中说着,手上一点不慢,盘龙剑法全速展开,较之古奇丝毫不逊。 黄浩一听他是卢威平的儿子,恍然大悟,急道:“卢兄,这是游子敬挑拨之言,你父亲根本不是在下杀的,你且停手,听在下将当日情况说明。” 卢坤听他一口说出是游子敬告诉自己的,不由呆了一呆,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且听他如何说法,再作道理。于是,停住不动,以剑指着黄浩道:“你且说来,我自能分辨。” 黄浩把当日卢威平听了妻儿已脱牢笼,当即退出,立遭扬威杀害的事详细说了,然后道:“这事亲眼目睹的人甚多,你为什么偏偏就信了游子敬之言呢?” 卢坤疑信参半地道:“游子敬说他亲眼见你杀了我父。” 静玲在旁插口道:“你休听他胡说,那日他根本不在场,不然他只怕难以漏网。” 段慧也帮腔道:“是呀,卢大哥,你可莫上了坏人的当啊!” 卢坤被他们说得一时没了主意,拿着剑站在那里,退也不是,打也不是。 黄浩道:“卢兄放心,等你把事情查清了,若真是我所为,你再来找我。” 卢坤正好借机收蓬道:“也好,等我找到游子敬,再来与你当面对质。”说着收起长剑。忽有一人远远叫道:“卢兄,我游子敬不须你找就来了。” 卢坤对黄浩道:“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你想抵赖也不成。”又对游子敬道:“游兄,你来得正好,当着黄浩的面说说看,他是怎么杀死我父亲的。” 游子敬奸笑道:“恭喜卢兄,今日仇人当面,正好报了大仇,要不要助你一臂之力?” 卢坤拱手道:“游兄好意心领了,小弟只须你当面证明我父亲是他所杀,这报仇的事我自己能办。” 游子敬故作一本正经道:“卢兄,这事我已对你说过,莫非你信不过?当日你父亲被他一箫戳死时尚未眠目!为人子者,仇人当面,还如此礼让再三,这可是不合孝道啊。你也不必耽心不敌,我已传信给你师父,他很快就会下山。” 卢坤暂时平熄下来的复仇火焰,被游子敬几句话一点,又熊熊燃烧起来,大吼一声,向黄浩扑去。突然一个声音喝道:“卢兄且慢!父仇不共戴天,非同小可。事情尚未弄清,怎可随便动手?” 来人身材魁伟,三十多岁年纪。静玲、黄浩皆认得,正是秦通的徒弟秦伟民。黄浩抱拳道:“阁下寻访师父下落如何?” 秦伟民先和各人打过招呼,然后对黄浩一揖道:“谢谢少侠过问。在下已找到师父,他老人家已悟前非,决心今生再不出江湖。” 卢坤也迎上去道:“秦兄,莫非你知道当日真相?” 秦伟民点头道:“不错,我是听师父亲口说的,我师父决不会骗我。游子敬的话万不可信。” 卢坤急于了解事情真相,以了恩仇,紧问道:“秦兄且请明言。” 秦伟民道:“卢兄和我当日一样,也上了游子敬的当!” 卢坤一惊道:“此话怎讲?” 秦伟民道:“你的父亲是杨威所杀,说起来黄少侠非但不是你的仇人,反而对你家有恩。大丈夫恩怨分明,卢兄怎可恩将仇报呢?”于是又将当日的事说了一篇。 卢坤又惭又悔,突然转对游子敬,不悦地道:“游兄,到底怎么回事?” 游子敬阴毒地道:“卢兄,秦伟民是个软骨头,他定已投向黄浩,串通起来蒙你,卢兄不可糊涂。” 卢坤听他一说,一时真糊涂了,不知该 听谁的。段慧走近前去,指着游子敬道:“卢大哥,这人诬赖浩哥哥,一定不是好人,你决不可信他的话啊!” 卢坤一听段慧“浩哥哥”叫得亲切,心里满不是滋味,但段慧的话象有一股魔力,他要不听也不能。 却说秦伟民一听游子敬之言,大怒道:“游子敬,我不揭你的底已算是看在你师父和我师父曾经有些交往的份上,照顾你的面子了,你还要胡说八道。” 游子敬冷笑道:“我不领你的情,我没有什么怕你揭的。” 秦伟民喝道:“好,你既如此说,我倒不能不说了。游子敬,黄少侠他们杀了你父亲,这不假。但这不是黄少侠的错,白虎门为恶颇多,该当灭亡,何况敌对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你父也非黄少侠亲手所杀。身为人子,你要找他报仇,本是天经地义的。但男子汉大丈夫,该当堂堂正正地去报仇,你却偷偷摸摸,到处鼓唇弄舌,搬弄是非,造谣嫁祸于人。我师父尚好好活在人世,你却骗我,说他老人家为黄少侠所杀;卢兄的父亲是杨威杀的,你也骗他,说是黄少侠杀的。这还不算,趁黄少侠往南海时,沿途阴谋伤害于他,鹫峰山下水中下毒,唆使福建绿林道截杀。诡计没能得逞,你又上唐古拉山,煽动卢兄师尊与黄少侠为敌。四川路上,又想借唐家之毒害人。游子敬,因为你,整个江湖被搅得不得安宁。以你如此卑鄙无耻阴狠恶毒的行径,实在罪该万死……”秦伟民说到这里忽然话声一顿,抬手一指游子敬,说了声:“你……”便倒在地上。原来他被游子敬的阎王夺命针正正射中心脏,当即身亡。 此时卢坤已确知游子敬是奸恶小人,怒道:“游子敬,你心肠好歹毒!” 游子敬眼光一转,嘿嘿奸笑道:“我非但要杀他,而且要杀你!”说着一抬右手。 卢坤知他右手袖内藏有“阎王夺命针”,并深知这东西厉害,而且刚才就目睹游子敬也只一抬手,秦伟民即倒地毙命,所以见他右手一举,迅即斜退数步,手中剑同时舞起一片光华,护住全身。 他哪里知道,游子敬这是声东击西,以进为退。他正是要卢坤后退数步,因为段慧就站在卢坤身旁不远,卢坤这一退正好把段慧孤零零丢在那里。 段慧正惊讶于秦伟民的突然死去,既没料到卢坤会突然后退,更没想到游子敬会突然向她出手。以她的轻功,游子敬本难得手,但因事情太过意外,段慧刹那间落入他掌中。 游子敬来时,有恃无恐。他虽知黄浩武功极高,但他自恃阎王夺命针厉害,又有卢坤联手对付,所以毫无惧意。但后来卢坤为秦伟民说动,情知形势不妙,所以先下手为强,杀死秦伟民。也是他为人奸猾,看出段慧与黄浩、卢坤之间有一种特殊关系,于是想到抓段慧作人质,借以逃命。这一下还真给他抓对了,他若去抓静玲,那么这时倒霉的便该是他了。偏偏段慧武功较弱,人又单纯,一下就给他制住。 黄浩、静玲、卢坤俱各大惊,同时抢上喝道:“放下她!” 游子敬见三人着急情状,心中更是大定,不慌不忙道:“你们都给我站住,不然我毙了她!” 三人闻言,哪里还敢再动?黄浩急道:“游子敬,只要你放了她,我答应决不伤害你。” 卢坤也惶急叫道:“游子敬,你放了她,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游子敬对黄浩道:“空口说白话,我不能相信你。”又对卢坤道:“你真的什么都愿干?” 卢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游子敬道:“好!只要你干了一件事,我立刻把这姑娘给你。”他特意把“给你”两字说得重重的,听得卢坤心头直跳,急问道:“到底什么事?” 游子敬指着黄浩道:“你把他杀了,这姑娘便是你的。” 段慧尖叫道:“卢大哥,别听他胡说,我不要你动手。”她也是情急关心,脱口而出,生恐有人不利于黄浩。其实卢坤哪会动手?就算动手,又怎能伤得了黄浩? 卢坤料不到他会出此难题,刚才夸了口,说什么事都可以干。但这件事能干么?当然不能,莫说他没这能耐,就算他有这能耐,真个杀了黄浩,段慧岂不恨他一辈子。何况黄浩又是他的恩人!只好尴尬地道:“这事我办不了,你说另一件吧。” 游子敬讥笑道:“再说一件谁知你又办不办得了!” 黄浩道:“只要不违武林道义,我们定然照办。” 游子敬阴惨惨道:“这事不关武林道义,只是你们个人的事。” 卢坤道:“你说吧。” 游子敬恶狠狠道:“只须你两人中任何一人摘下自己颈上的六阳魁首,我便可以放她。” 卢坤抢着道:“好,我依你。”说着扬起长剑。 段慧惊惶叫道:“不!卢大哥!” 卢坤听了段慧这一声出自内心的关切惊叫,心中竟然畅快无比,只觉自己此时去死,实在是最幸福的事。情不自禁道:“慧妹,为兄去了,只须你记着有我这个大哥,我便含笑九泉!”说着长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段慧惨叫一声,双目一闭。却听黄浩道:“卢兄且慢,这事应当我来!”黄浩握住了卢坤执剑的手。 卢坤感激地道:“黄少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恩惠也只有来世报答。”停了一停,声音忽转哽咽着:“慧妹对你痴情极深,她没有了你,会活不下去。我死志已决,少侠不必拦我!” “卢兄,我一生情孽牵缠甚多,负慧妹亦甚多,今即无能救她,也只此一条路可走了。”这也是黄浩侠义胸怀,莫说段慧是他义妹,又对他情深款款,他决不忍让她去死,就是卢坤,他也不忍眼睁睁看着他死。 卢坤神色黯然道:“我知道,她心中只有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慧妹对你并非无情。只要卢兄真心待她,我想她是会接受你的。卢兄,听我之言,让我来吧!” 卢坤心道:“黄少侠果然不愧侠义英雄,他为了成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竟肯去死。他对我家又有大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若只为自己打算,非但是无情无义,简直猪狗不如了!”想到这里,心志立决,断然道:“黄少侠不必多说。” 黄浩哪里肯放,于是两人争相要死,倒把游子敬看傻了。忽然明白过来,笑道:“你们不必争了,既然都愿死,就同死吧,我叫一、二、三,你们动手。” 静玲叫道:“浩哥!卢兄!!这事不能鲁莽。” 游子敬吼道:“你要不要这姑娘的命?要她的命便不要拦他们。”见静玲身子慢慢向他移来,大喝道:“站住,再不站住我就毙了她!” 静玲本想趁游子敬分神之时,慢慢移近,突然救出段慧。但游子敬奸猾得紧,早就留心到了。他一喝,静玲不敢再动。 段慧见黄浩和卢坤为救自己争着去死,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早已泪光盈盈,却不知如何开口。听了游子敬报出二时,知道自己再不出声,惨事立刻发生。于是凄然道:“浩哥哥,卢大哥,你们都死了,我也一定不活!” 游子敬一时没了主意,他说要杀段慧,只不过是要挟黄浩、卢坤,籍此达到保命的目的。后来一计得逞,得寸进尺,想借机除去两人,则两女自可玩弄于股掌上。不料段慧关键时这样说,把他的如意算盘打碎了。 双方一时僵住,游子敬既没报“三”,黄浩、卢坤自然也没动。段慧正叭嗒叭嗒掉眼泪间,耳内忽然响起一丝极细的声音道:“慧妹,等会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也别管,只听我朝游子敬大喝,游子敬略一分神时,你即突然挣脱,往右急避, 我当助你逃脱,记住,往右避。”稍停了一下又道:“这机会稍纵即逝,若没抓住机会脱身,则因你在他手,你浩哥哥和卢大哥将永远受制于他!”原来是静玲在向她传音。她眨了眨满是珠泪的秀目,以示明白。 游子敬既知要他俩死已不可能,于是,退而求其次,改口道:“我也不为己甚,不要你们死算了。只须你们两人各断一臂即可。” 他话刚说完,黄浩、卢坤尚未有所表示,猛听静玲大喝一声道:“游子敬,你看后面是谁?” 她这一喝,除了段慧,非但游子敬,连黄浩、卢坤也信以为真,抬眼朝游子敬身后望去。 游子敬给静玲一喝,全身一震,惊恐地扭过头朝后望去,当他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时,已知上当,但这时迟了。就在他浑身一震,扭头后望的刹那间,段慧猛力一挣,脱出了他的手掌,飞身朝右急掠。游子敬一扬右手,阎王夺命针从他右袖中飞出,直射段慧,忽然横里一股强劲掌风涌来,将射出的十数枚毒针全数荡飞,连带把子游子敬整个人也推得身子离地,往后直飞。这是静玲趁了段慧突然脱离游子敬手掌时,凝聚全身功力发出的一掌。她是有备而发,劲力极强,速度亦快,更重要的是拿捏时机,不差分毫,既不误伤段慧,又及时震散游子敬发出的阎王夺命针。 这一连串动作,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眨眼间事。黄浩、卢坤忽听静玲一声大喝,尚未回过神来,转眼已见段慧往右、游子敬往后飞去。 游子敬身不由主往后飞退、先时他以为必死无疑,但随又暗暗一喜,借了那股暗劲之力,提气急退。 黄浩、卢坤、静玲这时也无遐追他,全朝段慧扑去。眼看这祸首即将逸去,只怕也是他作恶太多,报应的时刻到了,路旁蓦然闯出一人,手上白光一划,他一颗头颅顿即飞去数丈之远,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个不停。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三章 恩恩怨怨,江湖非亦是 那人蓦然现身,杀了游子敬,朝黄浩等人奔来。 黄浩几人见段慧安然无恙,心中大喜。想起游子敬,一齐转首望去,正见一人杀了游子敬,朝他们奔来,口中还大叫“浩哥哥”。黄浩、静玲、段慧三人一见那人更是大喜,段慧早已欢呼一声:“君姐姐!”人如投林乳燕,扑向来人怀中。 段慧娇声问道:“君姐姐,你也来了?伯母好了么?” 丽君脸微微红了红,笑道:“好了!” 黄浩亦奇道:“君妹,你可来得真快啊!” 丽君脸更红道:“我……” 静玲含笑道:“你走了,人家能不心急?只怕她一出家门就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你身边!你说是吧,君妹?” 丽君脸红透了,娇哼一声,扑到静玲怀中不依起来。黄浩脸亦一红,忙岔开话题道:“君妹来得真巧,否则那游子敬只怕真要给他跑了。” 当下几人自有说不完的话,只把卢坤冷在了一边。卢坤自感没趣,对黄浩道:“黄少侠,这儿没事了,我师父交待我的事还没办好,我得赶去接我师兄,就此告辞。又对段慧道:“慧妹,我走了。”说时依依不舍。 段慧拉了丽君、静玲两人走过来道:“卢大哥,别急啊,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玲姐姐,姓宋。”说着一指静玲。然后指着丽君道:“这是君姐姐,姓张。”转对丽君道:“君姐姐,这是卢坤大哥,他救过我好几次。” 卢坤与丽君、静玲见过礼,又告辞要走。段慧不依道:“卢大哥,我还有话问你呢。” 卢坤闻言问道:“慧妹有什么事?” 段慧笑道:“我们同行了许多天,到今日方知你是盘龙剑的徒弟。我有一事不明,你既是他徒弟,怎么不知道那石阵的走法呢?” 卢坤笑道:“这石阵是我师父请一位前辈异人摆设的,这事他跟我们说过,却从没带我们来过,也没对我们解释过。不是慧妹提起,我也一时想不起来。” 段慧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师父为何如此小气,连自己徒儿也不告诉!” 卢坤听她论及师父,倒不好置答,一笑掩之。 丽君见了段慧与卢坤的情形,心中有些纳闷,也不由有些担心,试探地问道:“卢兄,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卢坤忙道:“张姑娘有什么话,只管问好了。” 丽君正色道:“卢兄知道我们此次上唐古拉山的目的么?” 卢坤默默点了点头。 丽君又道:“我们只怕免不了与你师父发生冲突,到时卢兄作何打算?” 这一问还真把卢坤问住了,你想,一边是他的恩师,一边是他的恩人和心上人,这可叫他如何是好?这事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不敢想。现在丽君把这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他逃避不了,然而他又无法选择。 静玲道:“卢兄不必过份为难,你该当如何就如何。不过我有一句话奉劝,希望你既知恩义,更莫忘正义。” 卢坤平静地道:“宋姑娘的奉劝我当永铭五内。” 黄浩也道:“卢兄,令师与我师父乃同辈中人,只要令师不为己甚,我当不违了做晚辈的礼数。” 卢坤一揖道:“卢坤先谢谢了。不过,少侠也须小心在意,我师父武功非同小可!” 黄浩当然知道,这是卢坤的一片好心,于是也一揖道:“多谢卢兄关心!” 卢坤看了段慧一眼,又对黄浩道了一声“再会”,转身朝山内走去。 黄浩奇道:“卢兄,你不是说要出山接师兄么?怎么反往山内走?” “师父那儿我须赶去作些解释,好消除他对少侠的误会。少侠也先作些准备,明日再入山,如何?” “好。”黄浩带着三女出了山,丽君引领他们往山口附近一个小村子投宿。 他们来之前,这个原本冷冷静静的村子就已热闹起来,因为这儿两天中来了近三十位客人,而且全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这些人物都是黄浩旧识,是来助拳的。他们分别是华山掌门心如师太及其五名弟子,恒山掌门玄黄子和他师弟玄青子,衡山掌门汪清汉和他师弟闪电剑刘松,武当玉虚真人,崆峒掌门匡剑臣及其徒梁超,泰山掌门饶雄及其手下数人,峨嵋掌门风尘师太及其徒三人,庐山一手擎天李铁柱,丐帮帮主秦如海和安徽分舵主宁锋,白云庄主软刀金英杰,太湖一鹤欧阳平、小红夫妇俩,还有黄浩的师兄孔方成和师侄濮阳、师侄孙寇越等,计若三十余人。 黄浩他们一来,这份热闹更不必说。黄浩与孔方成、濮阳、寇越,静玲与小红,丽君与义父秦如海、表兄梁超,他们之间久别重逢, 说不完的话。 第二日,这三十多人一路同行,往唐古拉山内走去。早有五人等在谷口,为首一位黑衣老者,形容清瘦,并无特异之处,只一对眼睛精光吓人,他便是唐古拉山主人,盘龙剑王龙。他身后四人是他的徒弟,卢坤正在其中。但不见古奇等人,其余三人却无人认识。 黄浩心中尊他是位前辈,见礼道:“晚辈黄浩,见过前辈。” 王龙双目冷电一扫黄浩道:“你就是黄浩?” 黄浩道:“晚辈正是黄浩。” 王龙不悦道:“老夫约你前来,你怎么带了这许多人闯入山来?他们都是谁?” 黄浩一一介绍后,肃然问道:“他们为何要来,只问你自己便知。” 王龙一听来的大多是当今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由愕了愕,听了黄浩后来一说,更加怫然道:“他们的事,老夫如何知道?” 泰山掌门饶雄勃然作色道:“王龙,你纵徒行凶,杀了我门下山东五虎,还说不知?” 白云庄主软刀王金英杰银髯飘动,愤然道:“王龙,我白云庄素与江湖无甚瓜葛,你万里迢迢派人杀我门下,竟属何故?” 恒山掌门玄黄子、崆峒掌门匡剑臣同声质问道:“我们与你何冤何仇,你派人找上门去寻衅闹事,重伤我等师弟?” 峨嵋掌门风尘师太沉声道:“王施主徒弟无故劫去我门下女弟子数人,不知施主作何交待?” 宁锋举起断臂大呼道:“王龙,我这条断臂便是拜你徒弟所赐,快快交出凶手则罢,不然我们要捣平唐古拉山。” 王龙一见众人气势汹汹,心中不觉有气,冷然道:“恕老夫无法作答,你们说我徒弟行凶,证据呢?没有证据你们便是蓄意生事,老夫不能容忍!” 众人大哗道:“你把人交出来,那就是证据!”“你纵徒行凶,又想抵赖?” 黄浩压低众人声音,朝王龙道:“这些事虽非晚辈亲眼所见,但晚辈已确知是你几位徒儿所为。”于是将发现杭州提督府中放出峨嵋弟子的事说了。 王龙仍摇头道:“这事老夫还不能相信。” 黄浩道:“前辈要怎样才相信呢?” 王龙道:“除非老夫徒儿亲口承认。” 黄浩星目一闪道:“你大徒弟古奇早该回了,何不把他请出当面问问?” 王龙道:“古奇他们尚未回山,他们回了老夫自会问。” 众从又哗然道:“他既不肯交出人来,我们找他算帐!”“对,找他算帐!” 立刻有几人往前涌,黄浩拦不住,知他们心中愤怒尤甚,也只好由他们去,看看情势再说。 王龙一听要找他算帐,勃然作色道:“你们擅闯唐古拉山,老夫尚未怪罪,但老夫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们若不知进退,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饶雄、金英杰、玄黄子、匡剑臣、宁锋、风尘师太都是武林响铛铛的人物,大多为一派宗主,当然自恃身分,不会联合出手。 饶雄抢先一步道:“各位,恕饶雄占先了。” 王龙不屑地道:“你们还是一齐上吧,老夫没空和你们一个个纠缠!” 论辈份,他确比饶雄等高出一辈,所以这话也不算过份。但听在饶雄耳中,无异是对他的最大侮辱,不由大怒道:“老匹夫休得逞口舌之利,看掌!” 举掌待劈未劈之际,王龙身后转出一人,对王龙躬身道:“师父,对付这等角色,哪里要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徒儿来吧!”这人是卢坤的八师兄张天庆,黄浩和他在天雄镇上见过一面。 王龙微一颌首道:“好吧,你去领教一下泰山派的风雷掌法。” 饶雄怒极,但他终究是一派宗主,不能失了身份。所以强忍怒气,只等张天庆发招。 张天庆虽是王龙之徒,可辈份并不低于饶雄。本来他也不愿先行出手,但他知道,饶雄一派掌门之尊,更不会占先。如果大家都不先出手,这场架就打不成了。张天庆哪肯错过如此机会?不慌不忙以左手抽出佩剑,反握剑柄,将剑身紧贴臂后。然后“出势跨虎”,虚步持剑前指;接着“罗汉上殿”,提膝独立平举剑;再接着“仙人指路”,弓步持剑前指,最后“袖藏青蛋”,虚步抱剑。别看这里分四步来写,其实做时一气呵成。四个动作一完,算是作好了盘龙剑的预备式。这时张天庆右腿一弓,手中箭直指饶雄心窝。一招“驽箭穿心”,劲急势沉,锐不可挡。 饶雄不敢正面攫其锋,身形微偏,让过张天庆剑锋,右手倏抬,猛发一掌。“风雷掌”势如其名,掌劲一发,如狂风怒吼,惊雷乍现,一时轰轰隐隐,声势骇人。张天庆也不敢硬挡,闪身避过,只以自己剑法之长,闪转游斗。 饶雄见状,以为他功力不若自己,于是风雷掌法使得更快,张天庆如万顷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忽上忽下,浮高浮低,随时都有被浪涛吞没的可能,但又始终没被浪涛掀翻。 群雄无不拍手为饶雄叫好,唯独二人不然。黄浩见饶雄一味猛攻,却始终不能奈何对方,知长此下去,必然气力不支,不由暗皱眉头。丽君对饶雄特别反感,因为在白云庄里,他是最坚决主张扣住黄浩的,所以大家都叫好,她偏偏不叫。 张天庆那一边,他三位师弟心惊胆颤,唯独王龙脸露喜色,看到惊险处,还不时点头,似是赞许之意。 原来这个张天庆虽是王龙的第八个徒儿,但武功在他十个徒儿中居于第三。他剑术造诣仅在大师兄古奇和小师弟卢坤之下,比同门中其余几位师兄弟尤高,而内功火候则仅次于大师兄古奇,与卢坤在伯仲间,比其余师兄弟更高。因而他内力虽不及饶雄,但也相差无几。他之不肯硬接,一是避敌之长,二是骄敌之计,三是蓄势待发。 果然,饶雄一口气全力抢攻了三四十招,虽把张天庆逼得后退不迭,但始终捞不到他一片衣角,自己却已额头见汗,掌劲也大不如前。 张天庆见时机成熟,盘龙剑法惊鸿闪电般展了开来。左右插花,蝎子翘尾,柳桩栓马,白蛇吐信,吴刚伐桂,乌龙摆尾,一段六招,共十三式,眨眼间攻向饶雄,立把他逼处下风。 饶雄先前贪功急进,这时方知自己失策,想拼命稳住阵脚,但先手一失,节节失利,哪里扳得回来?饶雄惊怒交迸,忽走险招,从剑光中趋身直进,一手径扣对方握剑手腕,一手骤发风雷掌,朝对方当胸推去。 张天庆右手剑横切敌腕,左掌凝足功力,不避不闪,径朝对方推来的左掌迎去。两掌甫接,雷霆炸惊,轰然声中,两人一分。饶雄闷哼一声,退了两步,左手衣袖被削去一角。张天庆只退了一步,这倒并非他功力更高,只因饶雄耗力过甚,他却并未损耗精力,相形之下,饶雄自然吃了大亏。 张天庆胜了一招,忙抱剑道:“承让。” 饶雄身为一派掌门,输了一招自然不能再打,虽然又羞又惭、又惊又怒,但也不能不抱拳道:“阁下身手不凡,老夫有生之年当再来领教!”说罢带着手下数人,不顾群雄劝阻,竟自下唐古拉山,回泰山去了。 群雄见饶雄挟数十年功力的风雷掌法,居然败给对方徒弟,不觉暗暗心惊,想他徒弟如此厉害,师父那还得了?但已势如骑虎,不能不上。 黄浩与秦如海一商量,决定还是自己出面与王龙一战解决,免得多所损伤。黄浩虽不敢自以为必胜,但估料也不至落败。黄浩对王龙道:“晚辈自不量力,愿向前辈讨教一二。若晚辈不敌,愿向前辈赔礼谢罪,我们立即退出唐古拉山,从此过节一笔勾销;若晚辈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前辈必得有个交待。” 王龙两眼炯炯盯着黄浩道:“你能代表他们?” 黄浩道:“晚辈年轻,哪里敢谈‘代表’二字,不过是晚辈自愿向前辈讨教而已。” 秦如海等齐声道:“黄少侠可以代表我们!” 王龙愤然道:“既如此,老夫就先看看玉面书生到底有何本事,使得我师妹那般死心塌地!” 读者知道,王龙暗恋他大师妹牡丹仙子,而牡丹仙子爱着黄浩的师父玉面书生。因而王龙非常妒恨玉面书生,多次找他拼命,均因牡丹仙子阻拦而未成。他一直不服气,认为玉面书生武功绝不会比自己厉害,不知他凭什么获得师妹芳心。本来他隐居唐古拉山后,不再作出世之想,不料这次受游子敬挑拨,说黄浩受玉面书生之命要找他一较高低。他这一气非同小可,心想我不找你报夺走师妹之恨,你倒找上了我!一怒之下派出六位徒弟去找黄浩。并扬言:如若黄浩不上唐古拉山,他便要血洗武林。其实他找黄浩是假,通过黄浩找玉面书生是真。 他们老一辈的情爱纠葛,黄浩如何清楚!一听王龙之言,瞠然不知所对,站在那里看着他发呆。 王龙冷笑道:“你师父既不出面,老夫只好找你了。”他以为打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他哪里知道,玉面书生已去世一年有余了。 黄浩本想把师父去世的事告诉王龙,但又暗忖:我若说了,他还以为我怕了他,岂不弱了师父的名头?所以忍住没说。 王龙又道:“你师父一支暖玉箫当年江湖无人不知,如今你又号为玉箫公子,想必在玉箫上很有些造诣,老夫便以这双肉掌试试你的玉箫吧!”说时神彩飞扬。 黄浩闻言朗笑道:“既如此,晚辈也以一双肉掌承教便了!”说时还拍了拍双掌。 玉龙闻言变色道:“老夫不过看你是个晚辈,你既自取其死,可就怨不得老夫了!” 单掌一立,正要动手,忽见山外远远奔来几个黑衣蒙面人,中间还抬着一付轿子,于是举起的手滞了一滞。黄浩见王龙手虽举起,眼却看着自己身后,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不敢回过头去。他不敢转身,群雄却已转过头去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四章 喜乎悲乎,情海浪难平 群雄中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道:“凶手就是他们!”于是大家纷纷朝那些黑衣人奔了去。 王龙眼中煞气一闪,黄浩心中一懔,忙道:“前辈,我们的事暂且推迟一步,晚辈去去就来。” 王龙鼻子哼了一下,没动,也没说话。黄浩闪电般掠到众人前头,高声道:“各位,请听在下一言。凶手既然来了,也不怕他们逃走。若信得过黄浩,大家且忍耐一时,待会自有分晓。” 大家听了黄浩之言,没人再动。 黑衣人和轿子穿过群雄停在王龙面前,六位黑衣人同叫了一声“师父”,垂手侍立在一旁。 王龙威严地喝了一声:“古奇!” 古奇跨出一步,答了声:“弟子在。” 王龙一指轿子喝问:“这是谁?” 古奇躬身道:“启禀师父,轿中人就是您要我们寻找的身怀金龙之人,我们途径浔阳偶然发现,因而将她带来了。” 王龙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但一闪即逝,也没有说什么。 这时轿中人已出来,黄浩、静玲、段慧三人一见轿中人,齐奔过去叫道:“大嫂,原来是你!”轿中人原来是王巧云。她一见黄浩他们,高兴得流着眼泪道:“黄少侠、宋姑娘,你们也在这里?” 这边王巧云向黄浩几人诉说着她的经历,那边王龙声色俱厉地喝问古奇:“古奇,你知道这些人为何来找为师么?” 大出众人意外,古奇居然点头道:“弟子知道,因为弟子没能按师父教诲去做。” 王龙口气略缓道:“你且说说看,你们当日下山,为师是怎样交代的?” 古奇平静地道:“您老人家说,如找黄浩,可以略施手腕,但决计不可滥伤人命。” 王龙又喝道;“你既知戒,为何偏违师命?” 古奇跪下道:“是弟子管束不严,弟子甘愿受罚。” 王龙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定是鲁宾他们所为了。” 鲁宾与另两人吓得跪倒在地道:“师父恕罪,弟子知过了!” 王龙喝道:“鲁宾,你与他们两个究竟作了什么有违师训的事,不得隐瞒,全讲出来,为师或可从轻发落。” 那个曾在杭州拦截过静玲、段慧的老四抢着把他们屡伤人命的经过和鲁宾要他们抢劫并关押峨嵋女弟子以及西湖看中静玲、段慧的事全说了。 王龙大怒道:“如此不肖弟子,败坏师门声誉,留之何用!”说着一掌朝鲁宾天灵劈下。 古奇大惊,一纵而起,挡在鲁宾身前道:“师父息怒,饶了二师弟性命,弟子愿领责罚。” 卢坤等四人亦跪下求情,鲁宾已吓得软瘫在地。 古奇见师父脸色铁青,知他最恨鲁宾犯了淫行,仍不肯饶恕,忽然想起般道:“师父,看在二师弟是杭州提督的儿子份上,饶了他吧!” 这话果然生效,王龙听了神色一呆,接着颓然叹道:“你们都起来吧,为师不杀他便了。” 十师兄弟一齐谢了恩,起身侍立一旁。王龙朝鲁宾一招手道:“你过来。” 鲁宾脸色惨白,身子发抖,不敢出来。古奇推了他一下,他才抖抖地走出两步。 王龙突然朝鲁宾虚空拍了一掌,鲁宾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直抖。 古奇等大惊,齐叫道:“师父!” 王龙冷然一挥手道:“为师并没有伤他性命,只追回了他的武功,从此他已不是我门中人。” 古奇神色黯然。群雄个个耸然动容,暗赞这王龙虽非正派中人,行为倒也称得上正大,不由大大减去了对他的敌意。须知他对鲁宾的这种惩罚,在武林而言,实在比死还重! 王龙对鲁宾道:“你我已无师徒之义,你走吧。”然后转对另一黑衣人道:“志远,你送他回杭州。”一黑衣人扶着鲁宾踽踽朝山下去了。 王龙又对古奇道:“你身为大师兄,是此次东行之首,管束不严,罚你面壁半年,以示警戒。雷鸣和仇图明知鲁宾不对,非但不加劝阻,反而助纣为虐,罚你们面壁三年思过。” 王龙处理完毕,然后双目威棱一扫群雄道:“老夫对劣徒作为已有交待,你们有不服的,只管找老夫!” 秦如海代大家答道:“盘龙剑不愧一派宗主,处事之明,令我等口服心服,我们的过节从此一笔勾销。” 王龙挥手道:“既如此,你们去吧。” 群雄纷纷转身,准备离去,忽听王龙道:“黄浩,他们可以走,你还不能走,我们的事尚没了。” 秦如海等一听,又停了步子,转过身来。 古奇、卢坤双双跪下道:“师父,黄少侠……” 王龙袍袖一挥,将两人拂退数尺,道:“这是为师私事,你们去吧。” 黄浩对王龙已暗生佩服,不想与他交手,但他再次提出,自己又不好退缩,只好上前道:“既然前辈定要伸量,晚辈只好勉为其难了。”说着抽出暖玉箫来。 王龙一见奇道:“你刚才不是要空手过招么?怎么……”随即明白黄浩心意,这是以示他对自己的尊重。于是一点首道:“玉箫公子果然气度不凡!” 黄浩知他决不会先出手,所以主动一展手中玉箫攻了上去,口中朗声道:“前辈手下留情,恕晚辈无礼了。” 这两人可谓当今两大绝世高手,这一交锋,精彩和惊险之处自不待言,只看得旁观者时惊时喜,如痴如醉。 一个是前代高人的高徒,一代奇才玉箫公子,玉箫十八式又是堪世绝学,更兼黄浩历经磨练,一招一式均已浑然天成,毫无痕迹可循,真可谓登峰造极了。 一个是与玉面书生同代的前辈高人。盘龙剑法属剑法中之极品,在王龙使来,较之古奇和卢坤又不知高出多少。王龙果真厉害,一年前的白虎门主掌中有剑也只能和黄浩打个平手,他虽以掌代剑,兀自攻多守少。可见他武功造诣之高,实到了出神入化之镜。错非黄浩,在场任何人也难是他手下十招之敌。 黄浩虽自忖不致落败,但知要胜王龙只怕也不能够,好在他已收起争胜之心,成败倒也不怎么计较了。 玉箫十八式前五式他已用了两次,但因变化繁复,对方倒也不易摸清路数。 黄浩知前十五式对王龙几乎不能造成威胁,便想一试十八式的后三式绝招。他自出道以来,只十六式用过两、三次,后两式始终未曾用过,这时见王龙武功之高,料想这后三式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他,如若这次不用,只怕后两式今生也难用上了。一时忘了师父“发必伤人”的警语,将第十六式“天垂平野”使了出来。 王龙见黄浩突然拔起半空,情知他绝学将出,倒也不敢纵高相迎,只在地上蓄势待发。但他立即感觉不对,因为半空中箫影如山,一重重压了下来,压力奇重,而且笼罩了数丈方圆。王龙知道厉害,不愿硬接,于是也如当日静玲脱险一样,贴地平飞出数丈之外,脱出箫影笼罩范围。 黄浩知道,以王龙的武功,要破这招也许不能,但要拼个两败俱伤却是不难,而要躲过这一招就更不难了。他一发现不见了王龙踪影,即知王龙已避过。于是人一落地即将十七式“落日争辉”使了出来。 这一式“落日争辉”很是奇特,与“天垂平野”相反相对,但又相辅相成。“天垂平野”是自上而下,“落日争辉”刚刚相反,是自下而上。这一招本来就是考虑到万一敌人躲过“天垂平野”一式而创,它是顺着第十六式而来的。这一式分四段,紧随“天垂平野”,落地翻身,这是第一段;然后背贴地面,朝敌人 逃逸方向飞行,这是第二段;最后成圆形绕圈攻击敌人下部,这是第三段;若敌人将身形拔起,则亦平飞升起,继续绕圈仰攻敌人下部,这是第四段。这一式若到了第四段,敌人更难逃逸,因为这一式威力虽与上一式一模一样,但却是由下而上攻,身在半空的敌人是决难临时横移出数丈之外的。 黄浩既见“天垂平野”失效,想也不想,笔直往下落去,身子几乎平跌在地。 他刚一落地,王龙人已飘回,一掌朝黄浩身上拍下。 黄浩身子倏然一翻,仰卧在地,这一式的第三段即将出手。 就在两人一击未发之际,一声尖叫处,一条人影扑在黄浩身上。 黄浩手中的玉箫刚伸出去赶快收回;王龙一掌拍下,见情况不对,赶快一偏身形,手腕一摆,一股掌风斜击在黄浩仰卧处一尺之外,击得沙飞石走,砰然有声。继之是群雄的惊呼、骚动。 黄浩扶起扑在自己身上的人。这人不是静玲,不是丽君,也不是段慧,居然是王巧云!她被王龙掌风扫过,虽未受伤,却把头上发髻扫落,披头散发,形象吓人。 原来静玲、丽君、段慧三人因关心过甚,所以观看时脚步不自觉慢慢前移,已靠两人交手处很近。王巧云自然也关心黄浩安危,于是也跟着三人前移。黄浩斜飞落地时,刚好在王巧云身边五尺处,静玲三人曾见过黄浩演练这一式,所以并不惊慌,王巧云哪里知道?以为黄浩受了伤才落地,又见王龙逼近,扬掌要劈,慌急间和身扑在黄浩身上。在她本来是舍命相救,却无意中解了两人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一招。静玲三人虽和王巧云站在一起,但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所以没来得及拉她。群雄亦不明究竟,所以一齐失声。 黄浩感激地道:“大嫂,你不要紧吧?真危险!” 王巧云见黄浩根本没事,红了脸道:“我没事,我以为少侠伤了,所以,所以……” 段慧笑道:“大嫂,你不知道,我浩哥哥正要使那一招厉害招式,叫作……” 丽君抢着道:“叫作‘落日争辉’”。 段慧叫道:“对,‘落日争辉’!若不是大嫂这一扑,只怕浩哥哥连最后一招‘旋乾转坤’也使出来了,那才真厉害呢!” 静玲笑道:“你们别没完没了,看把人家大嫂臊的!” 两人见王巧云果然连脖子都红了,这才停了嘴。 黄浩这时对王龙道:“前辈武功深不可测,晚辈佩服!” 王龙神色莫测道:“你武功不错,不过老夫还要试试你的太阳神功,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黄浩一惊,心想比拼内力取巧不得,一旦较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决无侥幸,我与他无甚冤仇,何必生死相搏,一时踌躇未答。 王龙道:“你不敢?” 黄浩被他一激,不能不答,只委婉地道:“晚辈不是不敢,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前辈有何高见?” 王龙已知黄浩心意,又暗暗点了点头道:“这个好办,你练的纯阳功夫,老夫练的纯阴功夫,老夫和你不须交手,即可一试。” “前辈有什么好办法考较晚辈功力?” 王龙不答他所问,叫人端来一盆清水,放在地上,然后对黄浩道:“我们两人各插一根手指在水内,各运玄功,以一柱香时间为限,看这盆水是结成冰还是变成热水,就可试出内力深浅了。” 黄浩大喜道:“前辈这办法好,晚辈愿勉力一试。” 群雄听了,亦拍手叫好,这种别开生面的比斗内力方法,谁也没见过,正想一睹为快。 王龙道:“这里乃西北极寒之地,气温很低,老夫不愿沾这个便宜,让你先插吧。” 黄浩也不推辞,敬佩地看了王龙一眼,将右手食指插入水中。过了片时,王龙才将指头插入。 半柱香过去,盆中水既不见冒热气,也不见结冰。 两人头顶均已升起腾腾白雾。 一柱香燃尽,盆中水仍是原样。众人心中明白,两人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王龙抽出手指,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首:“玉面书生果然比我强,难怪师妹要倾心于他了。也罢,今生再不见他们了。”他以为自己只能与黄浩平手,则黄浩之师玉面书生自然比他强了。他哪里知道,黄浩因有奇遇,此时功力之高决不在乃师之下,他与黄浩平手,其实与玉面书生也就是在伯仲之间。 他朝黄浩摆手道:“你走吧,拜上你师父,就说我王龙服了他了,叫他好生待我师妹!” 黄浩神色一黯道:“恩师已谢世一年有多了!” 王龙惊问道:“什么?你师父死了?那你师娘呢?” 黄浩迷惑地道:“师娘?我没见过师娘,也从没听师父说过。” 王龙神情诧异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师父没结婚?你跟了你师父多少年?” 黄浩肯定地点头道:“我师父一定没结过婚,因为我跟了我师父二十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师娘。” 王龙忽然激动起来,似自语,又似问黄浩道:“原来他也没有得到师妹!那么师妹到底哪儿去了呢?”忽然抓着黄浩道:“你说,你认不认得牡丹仙子路媛?” 黄浩不解地看着王龙道:“牡丹仙子路前辈我没见过,但听说过。你要问她,她的徒弟正在这儿。”说着一指静玲。 静玲点了点头道:“是呀,前辈莫非认识我师父?” 王龙连道:“认识,认识,你没听你师父说过她有个师兄么?” 静玲曾听师父提起过,但语焉不详,所以她也只知自己有一位师伯,却从未见过,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时听王龙如此一说,已猜到几分,于是道:“听说过,莫非前辈认识我大师伯?” 王龙张开双臂,声泪俱下道:“孩子,我就是你师伯啊!” 静玲虽猜到了几分,但听王龙亲口说来,仍免不了一阵激动,往前拜倒道:“师伯在上,弟子拜见师伯。”静玲太高兴了,她原以为自己师门已无亲人,不料先找到了师叔,这又找到了师伯,而且还有了一大群师兄,叫她如何不高兴? 王龙激动万分道:“好孩子,快起来说话,你师父呢?她可好?” 静玲眼圈一红道:“师父她老人家谢世多年了。” 王龙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人亦摇摇欲坠,静玲和卢坤赶快扶住。 静了片刻,王龙突然心灰意冷道:“死了!死了!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突然又仰天大笑道:“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一切都是梦幻!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武功名望,什么男恩女爱,哈……”突然又垂首大哭道:“蓉妹,我对不起你!” 众人相顾骇然,不知王龙为何突然变得如此。 他这里哭声方起,三条人影飞一般来到众人后面,当先一人呜咽着叫了一声“龙哥”! 王龙顿时止住哭声,朝来人望去。这一看又是心神大震,猛扑过去,执住她双手,只叫了声“蓉妹!”已说不出话来。泪眼相看,无语亦凄凉,几位姑娘早已红了双眼。 刚奔来的三人,却是刘蓉、刘青、聂小曼。刘蓉、刘青得知黄浩要上唐古拉山独战一个隐世大魔头的消息,留了涂峰在家,连夜动身赶来。但因得到消息太晚,又在聂小曼家稍事耽搁,所以到得迟了,刚到便听到王龙大哭。 刘蓉挣脱王龙双手,把刘青和聂小曼牵到他面前道:“这是我们的儿子和媳妇!”又对两人道:“青儿、曼儿,还不快叫爹爹!” 刘青、聂小曼高高兴兴叫了一声:“爹 !”喜得王龙合不拢嘴,双手抚摸着两人头顶。他突然想起般道:“蓉妹,我们的女儿呢?”刘蓉神色一黯,老泪纵横地把女儿失踪的事说了。不料他尚未说完,旁边的王巧云突然拜倒在两人脚下大哭道:“爹,娘,女儿想得你们好苦啊!” 原来王巧云就是他们丢失的女儿,因丢失时只三岁,爹娘的容貌记不清了,但当时的情景却深印在她的小心灵中。她乍一见刘蓉,心里便有一股亲近之感,一听刘蓉讲起当日情景,恍然大悟…… 刘蓉不解地看着王巧云道:“姑娘这是……?” 王巧云知爹娘已不认得自己,哭叫道:“我就是您的女儿王巧云啊!” 刘蓉不敢相信,定定地看着他。王龙对王巧云道:“姑娘是不是有条金龙?请拿给我看看。”王巧云忙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王龙。王龙接过一看,是条长约三寸,由白金精雕而成的小龙,神态栩栩如生,头上一个小小“王”字。王龙这时再不怀疑,一把抱住王巧云道:“孩子,你受苦了!” 刘蓉早已“儿呀、肉呀”的哭着跑过去,和他们父女俩抱在一起。 大家都在为这一家人遭遇而伤心,又都为他们的团聚而高兴。 静玲哽咽着劝道:“师伯,师叔,合家团聚,大家该当高兴才是。” 黄浩也道:“是啊,两位前辈久别重逢,儿女又在膝前,该当高兴才是啊!” 大家纷纷相劝,他们一家人这才止住了悲哭声。 王龙神色渐渐平静,心中忽觉一片空明,对刘蓉道:“蓉妹,我已厌倦世事,想找一深山古洞怡养天年。青儿已成家,可让他们夫妻仍住云南,云儿亦有了归宿,也让她随黄少侠回去吧。就不知蓉妹愿不愿跟我走?” 刘蓉几十年苦追王龙,如今王龙回心转意,她如何不肯?她虽舍不得儿女,但也没法,只好对黄浩道:“黄少侠,玲儿过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与你客气,我两个孩子以后就靠你照顾了。” 黄浩忙道:“这个自然,前辈只管放心!” 王龙把唐古拉山的事交给了古奇,又嘱咐了一番。然后和刘蓉别了儿女、众人,飘然而去。随后又见一条人影追在他们之后,边追边喊道:“蓉妹,等等我!” 黄浩看得清楚,那人正是昆仑子涂峰。心中不由一阵感慨,不知这三人的一场情孽将如何了结!想到自己亦是情孽缠身,不觉迷茫起来。 静玲、丽君、段慧三人将他围住道:“浩哥哥,我们回去吧。”黄浩对秦如海道:“秦帮主,事情已了,我们是该走了。”于是众人一齐辞了古奇等,出了唐古拉山。卢坤不舍段慧,一直送出山来。孔方成师徒几人及刘青和聂小曼在山口与黄浩等分了路。 秦如海让众人先走,留下黄浩和三女道:“黄少侠,刚才得了飞鸽传书。因没机会,所以一直没给你,现在你拿去看吧。”说着拿出一张折成长条形的纸条,递给黄浩。 黄浩将纸展了开来,和三女围着共看,只见纸上写道:“杭州知府张方张大人不知因何被钦差打入天牢,不日将押往京师。黄崇先先生亦在被押之列。另,大理来人,大理王病重,盼公主速归。” 几位小儿女一见这几行字,个个唬得心惊胆战。段慧急得掉下了眼泪,她既不舍黄浩,又心悬老父安危。黄浩、丽君心乱如麻。静玲权衡了一下。安排道:“浩哥和君妹速速回家,弄清情况再作道理,我送慧妹回大理后星夜兼程赶回杭州。” 于是几人互道珍重,各自凄凄惶惶上了路。卢坤默默跟着段慧、静玲,往大理去了。 残阳如血,洒在唐古拉山的峰颠上。 有诗为证:人间祸福谁能料? 月缺月圆自有时。 情天不与依人便, 恨海无涯两难知! 全书完 欲知黄浩等人后来如何,请看拙著《侠骨芳魂》 ( 读者朋友们,六月底见。有什么想法或意见,请将信发到: wumuweng68@yahoo)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