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婆婆,她带着全家翻身》 第1章 穿越喜当婆婆 夕阳西下,黄昏将两个抬着竹架担子的人影拉得老长,走到岔路口,两人停了下来。 杨大头一边掉泪一边回头看向杨二蛋,“往哪儿走?” 左边是去镇上找大夫救阿娘,右边是去上山挖坑埋阿娘。 杨二蛋哇的一声哭了,“大哥,真的救不了吗?” 杨大头也跟着嚎啕大哭,不是他不想救,是家里连五个铜板都凑不出来,拿什么救啊! 江宁在一片哭声中清醒过来,夕阳的微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她下意识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脑袋难受地动了动。 杨二蛋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大哥!你快看,阿娘醒了!” “你瞎说什么.....”杨大头回头看向担架上的江宁,见她的睫毛真的动了几下,顿时忘记哭了,又盯着江宁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江宁真的醒了,立刻傻笑出声。 杨二蛋最先反应过来,赶忙问道:“大哥,咱现在去哪儿?” 杨大头也回过神来,咬牙跺脚,调转方向,“走!先回家去!” 反正他们也拿不出钱,镇上是去不了了,阿娘又没死,总不能把她抬山上去。 兄弟俩抬着江宁再次折返,坐在村口唠嗑的村民瞧见了全都诧异不已。 “大头,不是抬你阿娘去找大夫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年头要不是真的快不行了谁会去找大夫,刚刚看杨家兄弟抬着杨江氏出村他们就猜到杨江氏活不成了,没想到又给抬回来了! 另一个老妇人唬着脸道:“要是死了就直接抬上山,可别把死人抬回家,晦气!小心你们阿爷阿奶跟你们翻脸!” “你胡说!我阿娘好好的,才没有死!” 杨二蛋语气很冲。 老妇人面子挂不住,啐了一口,“好心当成驴肝肺,操蛋玩意儿!” 兄弟俩也不跟那些村妇废话,抬着江宁就要往家去,半路上却被二婶钱氏给拦住了去路。 “二婶,你让让,我阿娘没死,我们要回家。”杨大头木然地盯着眼前眼珠子滴溜转的女人。 钱氏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动一下,脑袋往担架上一瞟,果断摇头,“大头,按理说你爹没了,你就是大房主事人了,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好好掰扯掰扯,你娘虽然还没断气,可也离死不远了,你要是把她弄回家里让全家都跟着倒霉,这个账算谁的? 别的不说,你阿爷阿奶年纪不小了,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兄弟俩担待得起吗?” 杨二蛋犯了执拗,“我不管,我就要带我阿娘回去!” “呵!你这臭小子还不讲理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要是敢把大嫂带回去我们就分家!”钱氏的好脾气被消磨干净,立刻叉腰端起泼妇架势。 兄弟俩还真拿她没招,赶忙将担架放下,杨二蛋绕过钱氏冲进老屋求助。 钱氏也跟着追过去,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江宁被放下的那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受到了二次创伤,这一路虽然她睁不开眼,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再怎么蠢笨她也听出自己如今的处境。 没想到前一刻她还穿着漂亮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跟相亲对象在咖啡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下一秒就穿越了,穿越也就算了,直接绕过结婚,丧偶成了寡妇,成了寡妇也就算了,还带了至少两个拖油瓶,听这两个孩子的意思是家里连给她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那得多穷啊! 江宁被这些信息打击得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就这样毁灭吧! 此时,老屋院子里却是剑拔弩张。 杨老头和老伴李氏默默听着钱氏大吵大闹,不时还穿插杨二蛋几声哭嚎,只觉得头都大了。 杨老头抽了一口焊烟,面色凝重,望向两个儿子,“你们怎么说?” 杨老二下意识看向自家婆娘,被钱氏狠狠一瞪,缩了缩鼻子,弱弱道:“爹,孩子他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三呢?”杨老头再看向小儿子。 杨老三两口子都是性子木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他们有心想帮大房,奈何惧怕钱氏,只好沉默。 杨老头也不指望这个儿子真的说出什么见地,最终将目光落到杨大头身上,“大头,你爹走了,大房你做主,你真要把你娘接回来?” 杨大头点点头。 钱氏急了,又要说话,被杨老头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闭闭嘴,小声地骂骂咧咧。 杨老头沉吟道:“家中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二婶说的你也听见了,万一你娘死在家里,家里面的人跟着倒霉,到时候你们兄弟几个可怎么办?” 杨大头没想那么多,被杨老头这么认真盯着,顿时垂下头。 李氏出声道:“要是你们实在坚持就分家吧!” “阿奶!分家我们住哪里?”刚刚一直没吭声的杨三铁突然跳了出来。 李氏看了杨老头一眼,道:“咱家就这个院子,我跟你阿爷还有你二叔三叔这么多人,就住老屋,村东的山坡那边还有两间屋子,给你们住。” 杨三铁皱眉,“阿奶,村东的那两间屋子房顶都没了一半,怎么住?” 李氏面色一红,道:“阿奶知道那两间屋子是破了一些,作为补偿,村东那两亩水田四亩地都给你们。” “娘!那边可都是上等的肥田,孩子他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凭什么都给大房?我不服!”钱氏立刻撒泼。 李氏沉了脸,“不服就给我滚!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钱氏眼睛立刻红了,气恨地跺跺脚,又无可奈何。 李氏看向大房三兄弟,“这样分你们还满意吗?” 说实在的,杨大头兄弟三人还真没想到能分到村东那些地,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三兄弟来不及思考,还是杨大头新娶的婆娘柳叶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应下。 就这样,杨家老两口将大房分出去的消息在榕树村传开了。 一群人拿着分家的那么点东西和几个破包袱离开杨家老屋,到了村东的两间屋子全都傻眼了。 虽然知道屋子破,但没想到这么破!简直就是五面漏风,站在屋子里抬头都能看见青天白日,要是外头下大雨里面也会跟着下大雨,屋顶有跟没有一个样! 第2章 家徒四壁 “这这这.....这怎么住人?”杨二蛋发出灵魂拷问。 收到消息寻过来的村长看了这两间屋子也是直摇头,怜悯的同杨大头兄弟几个说道:“哎!你们二婶那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当时要是你们去找我帮忙,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们一家被扫地出门! 现在你们阿爷阿奶那边已经找上我,分家的契书都弄好了,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这袋豆子你们拿着,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相信你们兄弟几个都是好的,肯定没有问题,至于你们阿娘.....” 村长看到担架上躺着的女人,眉头皱了皱,“看她造化了!能活最好,活不了你们也不用难过,生死有命啊!” 江宁眉头一皱,暗道:“怎么回事?这个老头好像不怎么想她活过来?” 寻思间,她只觉得头疼,脑子里涌现了许多原主的记忆,这个奇葩差点没把她气得再背过气去,,原主的性子跟钱氏差不多,尖酸刻薄、爱占便宜、蛮横不讲理,无理都要搅三分,要是让她占理,她能像蚂蟥一样给你吸干血。 跟钱氏就是老杨家两大刺头,天天从早闹到晚,为了一颗豆子两人都能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 原主不仅跟钱氏打,还跟村里的婆娘斗,见了小孩吃糖都会舔着脸上去抢,没脸没皮到令人发指,村里人看见她都得绕道走。 江宁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穿越到这样一副身体里!这不是要她命嘛! 等她整理好思绪,缓缓睁开眼,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江宁尝试着坐起来,身下的木板立刻咯吱咯吱响动。 柳叶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面跑进来,“阿娘,醒了?” 江宁轻嗯了一声,头还有些痛,但比刚刚好多了,估计上头上的伤口凝血了。 “大头,阿娘醒了!” 随着柳叶一声呼唤,杨大头举着火把带着一串尾巴进来,众人眼巴巴盯着江宁,江宁头大如斗,正好肚子咕噜咕噜响起,她都快社死了。 柳叶麻利地端着一碗看不出啥东西的食物放到江宁面前,“阿娘,您赶紧趁热吃了。” 话音一落,四周的眼神似乎更亮了,要她形容的话就跟饿狼盯着兔子似的。 江宁还能听到一些咂嘴巴的声音,可惜她太饿了,眼睛发晕,压根就看不清,接过碗喝了一口,差点给吐了,“什么东西?” 柳叶吓坏了,还以为婆婆又会像以前一样将她大骂一顿,白着脸解释道:“阿娘,今日刚分家,粮食要等秋收后才能分,家里又没有银钱,村长给了些豆子,我跟野菜一起煮了汤粥.....” 野菜啊!难怪入口又涩又苦,像中草药似的,还跟豆子一起煮,味道怪异得她都不会形容,胃里进了东西,似乎更饿了,江宁也顾不上难吃,像喝药似的三两口喝完。 柳叶见她喝完,心下一松,赶紧带头出去。 屋里又暗了下来。 江宁躺下后看见的便是满天繁星,这种景象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很难看见了。 屋子外头。 柳叶同杨大头说道:“阿娘的情况看起来是真的好多了,等天亮了我们再看看,实在不行就借点钱带阿娘去镇上一趟。” 之前没分家,他们根本就没资格借钱,也借不到钱,现在分了家,虽然一清二白,但起码能当家做主了。 杨大头点点头,坐在石头上陷入沉思,心里却犯了难,这个钱该找谁借才好? 在沉默中,大家围着火堆陆陆续续睡了过去。 江宁根本就没睡,四周嗡嗡嗡的蚊子差点没把她抬走,就算用手把脸蒙上都会被叮一手包,天刚微微亮她就起来了,借着微光她总算是看清屋子的模样,约莫二十平米的土坯房,四面墙壁斑驳,坑坑洼洼,一侧塌了三分之一,另外两三侧都有小洞,不知道是雨水冲刷的还是人为干的。 茅草屋顶没了一半,另一半估计就剩了一层,除了挡太阳,没什么作用,来一场大雨下面都要跟着湿。 地上长了不少杂草,还都是难处理的牛筋草,角落里放着一张床板,就是她睡的地方,除了一张床板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都没这么干净! 江宁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道:“还好空气清香,也不全是坏事!” 这般想着,她转头出了院子,看到围着火堆睡得四仰八叉的四个男两女,除了柳叶全是她的便宜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营养不良,最大的杨大头按理说应该十五岁了,瞧着就像十二三岁,这么小的孩子就成家了,她根本不敢想象,最小的女儿小丫六岁,看着也就四岁孩童那般大。 造孽啊! 江宁摇摇头,转身进了隔壁那间屋子,这间更绝,连屋顶都没有,开放式!里面有个烂了一半的灶台,地上一样是杂草丛生,她担心一脚下去会蹿出一条蛇,连忙退了出去。 想了想,目光落到还有些火星的篝火堆,费了些力气才重新燃起火堆,弄了些火把扔到灶屋地上,等野草慢慢烧起来她才松了口气,将分家那些东西粗略看了一遍。 他们分到的东西只有几个人常穿的衣裳和一人一件过冬破袄子,不知道睡了几年的破棉被一床、草席两张,这会儿正铺在几个孩子的身下,砍柴刀一把,镰刀一把,多少应该给他们一些粮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太晚了老屋那边来不及给他们装上。 除了这些就是几个背篓,一个木桶一个木盆,两副碗筷以及村长给的一小袋豆子。 江宁看到那两副碗筷都气笑了,他们七个人共用两副碗筷,也太欺负人了吧!没有锅怎么做饭? 江宁起身仔细查看了一下,才发现柳叶用的是一个土罐,七口人的饭就指着这个土罐,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务之急还是找吃的,起码得先囤上几天的食物,免得这几个孩子连三天都撑不过去,还有就是住的问题,榕树村地处南方,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冷,可这边冬天也是会下雪的。 这个房子,有跟没有一个样,得推倒重建才能住人。 普通农家想要翻新房子都得举全家之力,攒个一二十年,而她必须在入冬前将房子弄出来,不然他们全家都撑不过这个冬天。 想到这里,江宁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第3章 分配任务 杨三铁是闻到烧焦的味道才惊醒的,刚一睁眼就看见灶屋那间火光冲天,阿娘还歪坐在灶屋外面,吓得他原地弹起,“大哥二哥,你们都别睡了,着火了!” 一群人被喊起来,看到火势汹涌的灶屋全都傻眼了。 杨大头一边哭一边要去找人帮忙。 江宁眼睛都没睁开就喊道:“站住!火是我放的。” 杨大头身子一僵,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江宁。 “阿娘,这是为啥啊?你要是饿了喊我起来就行,不用自己烧火!”柳叶有些无奈,还以为是婆婆不小心把灶屋给点了,她这个婆婆性子不好也就算了,又懒又馋,听说她娘家那边不种地,嫁到榕树村十几年,如今还五谷不分,连大灶都不会用,简直是奇葩他妈给奇葩开门,奇葩到家了! 江宁捂着干瘪的肚子,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再烧一会儿,杂草烧没了再进去。” 众人:“?????” “阿娘,你放火是为了烧里面的草?”杨二蛋三两下凑到灶屋门口踮着脚,伸长脖子往灶屋里看,却啥也看不见。 江宁面前睁开眼看了他一下,“不烧万一里面有蛇虫鼠蚁怎么办?” 她说的蚁不是那种小蚂蚁,而是荒郊野地最常见的毒蚂蚁,个头大不说,行动特别敏锐,一不小心踩到他们的洞,密密麻麻的毒蚂蚁会倾巢而出,被它们咬了不会死,就是会红肿痛痒几天,难受得要命。 杨二蛋恍然大悟,“阿娘!还是你聪明!” 杨大头,“.....” “阿娘,下回你要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去找人借锄头用一下,不用放火!”杨大头皱眉,直觉江宁是为了图轻省才放火,根本就不是怕什么蛇虫鼠蚁。 农村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江宁懒得跟他废话,火烧了一会儿,天色快要大亮的时候就烧光了。 杨二蛋最先摸进去,屋子的四面墙壁都被熏黑了,他用脚踢了踢一侧墙壁,没想到竟然裂开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阿娘!快来看,墙要倒了!” 一堆人凑进去,很快又退了出来,杨大头眼眶都红了,“阿娘!这屋子不能住人了!我去跟阿爷阿奶求求情,咱们搬回去。” “站住!”江宁急切地喊住杨大头,“过来!” 杨大头弱小无助地走到江宁面前,蹲了下去。 江宁怕露馅,学着原主的样子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没好气地训斥道:“你是猪吗?我们好不容易分出来,还得了两亩水田四亩地,现在又眼巴巴求回去,以后再分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再分出来你阿爷阿奶还能给我们那些田地?” 杨大头闷闷不乐,“可是我们没有住的地方。” 想到刚刚那面触目惊心的裂墙杨大头忍不住一阵后怕,幸亏阿娘放火烧了,不然他们稀里糊涂住进去,万一墙壁倒了里面正好有人,后果不堪设想。 江宁长舒了口气,望着村里升起的炊烟,低声道:“先想办法找吃的,看天气这几天应该不会下雨,不行咱们先弄个草棚应付一阵子,以后再说。” 就在这时,小丫兴奋地喊道:“阿娘,哥哥,你们看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杨四庄最先跑过去,随后两个小孩抱着一窝烤熟的蛋从灶屋冲出来,“你们快看!是野鸡蛋!” 江宁眼睛瞬间迸发出亮光,把手给杨大头,“快,扶我过去看看!” 一群孩子自动给她让道。 江宁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乐了,“还真是野鸡蛋!小丫,真厉害!一会儿阿娘奖励你一个鸡蛋吃!” 柳叶面色一僵,弱弱地问道:“阿娘,野鸡蛋不留着慢慢吃吗?” 他们可没有什么食物。 江宁满脑子都蛋,馋得眼睛都发绿了,想都不想就摇头,“全都煮了,大家一起吃!” 柳叶吓得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就算奢侈也不能这么造!感觉跟过了今天就没明天似的,她深知婆婆不靠谱,只能求助地看向杨大头。 杨大头不得不出声阻止,“阿娘,咱们留一半晚上吃吧!” 江宁想到家中的情况,也明白杨大头作为老大的压力,便顺着他的意思办了。 柳叶深怕她反悔,赶紧抱着野鸡蛋去做饭,做一半藏一半,偷偷摸摸,明显就是防着江宁。 江宁忍不住嘴角抽搐,只当没发现。 加了野鸡蛋的野菜豆汤没有放任何调味料,一样难吃,但至少比昨晚那顿饭饱腹,还能提供一些营养。 江宁吃了个水饱,心慌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见杨大头要走,她立马问道:“干啥去?” 杨大头无奈,“阿娘,地里的活还没做,我跟叶子得下地,老二他们还得进山找吃的,你要是闲着没事就跟小丫玩,或者弄些竹子回来搭草棚。” 他不指望江宁会干活,只要江宁别闲着没事去村里撩拨那些女人再闹得鸡飞狗跳就行。 江宁的目光落到家后面连绵不断的青峰山,沉吟道:“我跟三铁四庄进山吧,二蛋带着小丫去砍竹子。” 记忆里杨家兄弟几个都是山里的常客,爬树摸鱼下地,干啥都利索,山里有什么东西他们都知道,不过他们活动的范围仅限于青峰山外围。 杨家兄弟几个却被江宁的话惊到了。 杨三铁不情愿地嘟囔道:“阿娘,你还是跟着四庄小丫去砍竹子,我跟二哥进山去。” 他是真不乐意跟江宁同行。 江宁压根不理会他的抗议,拿了个背篓直接往青峰山方向走。 杨大头苦笑道:“三铁四庄,阿娘就交给你们了,不管能不能找到东西,先保证阿娘的安全,毕竟咱们就这么一个娘了!” 虽然阿娘不靠谱,但有阿娘在他们就不是野孩子,也不会被村里那些人奚落嘲笑。 杨三铁耷拉着脑袋点点头,无精打采。 从村东离青峰山要近一些,走村外围,爬几个坡,过几个田埂就到了。 夏日村民早早出来干活,一路上碰到几个人,江宁觉得自己笑得挺和善的,可大家看到他们母子三人就跟看见瘟神似的,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见了鬼似的闪躲,生怕被他们讹上。 第4章 厨神系统 江宁笑容僵住,实在笑不下去的时候青峰山脚下到了,大清早的没什么人进山,她心情大好,看见啥都跟宝贝似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这里竟然有漫山遍野的瓜蒌,有的还绿绿青青,有的却已经熟透烂了,一阵风吹过臭味若隐若现。 江宁激动地跑过去,一搂一一大把。 脑子里响起机械的声音,“栝楼,可药用可食用,种子可炒制瓜子。” 江宁大喜,没想到她的厨神系统竟然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了,她的意识立马进入系统,发现自己穿越前存放在里面的食材全都在。 香料如:不同品种辣椒、花椒、胡椒、小茴香、丁香、八角、香叶、陈皮、桂皮等,差不多各有二三十斤,有的还是不同产地的,就因为做不同的菜口感不同,她都准备了;做菜必备有:猪油、豆油、香油、盐、生抽、老抽、鲜味酱油、米醋、陈醋、黄酒、白酒、啤酒、味精、鸡精、红糖、白糖、冰糖、蜂蜜,数量还不少。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些干货,如桂圆、红枣、无花果干、虫草干、银耳、木耳、香菇、红菇、竹荪、鲍鱼、鱿鱼、干贝、虾仁、海参、燕窝、鹿茸等等,都是一些煲汤必备食材。 另外就是两大袋做面点用的中筋面粉,还有少量玉米面,以及少量五谷杂粮。 看完那些东西,江宁喜极而泣,虽然粮食不多,起码能应急,不过这些东西她现在还不能解释出处,压根就拿不出来。 杨三铁见他阿娘抓着一把吊瓜子又哭又笑,眉头皱得死紧,“阿娘,那东西臭死了,根本就没人摘,不是啥宝贝。” 江宁回过神来,赶忙解释道:“这可是能卖钱的好东西,赶紧过来帮忙。” 杨三铁撇了撇嘴,根本就没把江宁的话当一回事,扭头蹲在地上摘野菜,“我还得找吃的,阿娘自己玩吧!” 江宁瞅了一眼,见杨三铁一门心思蹲在地上扒拉那些她不认识的野菜,放着旁边一大片的车前草和蒲公英不摘,嘴角狠狠抽了抽,喊杨四庄去摘。 杨四庄不像杨三铁一身反骨,而且惧怕原主,江宁喊一嗓子,他立马蹲下来干活,不就是摘野菜,多大点事,只要阿娘别动不动骂人把他当兔子撵就行了。 江宁瞅了两眼,见两个孩子都在认真干活,也专心致志摘起瓜蒌。 漫山遍野都是,她一个人根本就摘不完,很快背篓满了,她赶忙说道:“我先把这些带回去再回来找你们,记得别走远了!” 杨三铁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站起来目送江宁离去,踢了杨四庄一脚,“你说阿娘是不是把脑子磕坏了?竟然还会提醒我们?” 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见! 杨四庄蹭了蹭冒泡的鼻涕,道:“那不是很好吗?只要阿娘别揍我就行!” 杨三铁认同地点点头,继续蹲下来干活,虽然他很想玩,可如今家里的情况他不得不压下那些念头。 江宁回去的路上经过田埂,见干活的人更多了,大家的反应却出奇地一致,别说跟她打招呼,就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这次她学乖了,快速穿过田埂,背着东西回家。 杨大壮见江宁走了,同边上的杨瘤子唠嗑道:“刚刚那是杨虎家那个命硬的婆娘吧!你说她大清早的进山弄啥了?一箩筐的!” 杨瘤子头都没抬,说话的语气满是厌恶,“管她做什么?别讹上咱们就行!” 江氏连他儿子的糖都抢,能干什么正经事! 杨大壮想想也对,继续低头干活。 江宁将瓜蒌背回去已经累得满身大汗,两边肩膀更是疼得厉害,这原主还这不是一般的好吃懒做,想她穿越前也是苦过来的,在那个物质富足的年代她尚且能背四五十斤的东西走一路,这些瓜蒌都不到四十斤,原主这副身子竟然吃不消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把瓜蒌放在灶屋一角,又继续往青峰山脚出发。 前前后后她大概往返了六七次才停下来,此时已是黄昏,杨大头和柳叶从地里回来,看到一灶屋的瓜蒌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娘,这些都是你摘的?”杨大头下意识脱口而出。 杨三铁立马撇清关系,“大哥,我都让阿娘不要摘了,是阿娘不听劝非要玩,不关我的是,我有好好摘野菜。” 杨大头低头看了一眼杨三铁的收获,脸上总算有些欣慰,目光落到杨四庄的背篓,表情瞬间龟裂,“老四,你摘的是什么玩意儿?” 杨四庄一脸无辜地指着江宁,“阿娘让我摘的。” 杨大头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既然是阿娘让你摘的就算了。” 江宁道:“那些是车前草和蒲公英,可以吃的。” 杨大头无奈扶额,“阿娘,我知道那些是车前草和蒲公英,村里土郎中说了,有点头疼脑热可以拿来煮水,一般不吃这些东西。” 榕树村虽然穷,可背靠大山,又有溪流湖泊,大自然的馈赠不少,之前也有人挑战新鲜吃食,结果不是难吃就是吃了中毒,严重的甚至丢了性命。 打那之后大家都默契地采摘常见的野菜野果,没见过或者没吃过的东西根本就没人敢去试,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人试了没事也不会有人大规模效仿。 江宁也知道劝他们接受很难,只好跟柳叶说道:“你另外给我做一些车前草和蒲公英,我吃这个。” “阿娘.....”柳叶皱眉,想要劝,见江宁打定主意的样子,只好应了。 看柳叶去做饭,江宁才问道:“二蛋和小丫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去找看看。”杨大头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杨三铁立马追上去。 江宁也没多想,转头去灶屋收拾瓜蒌。 那些烂掉的瓜蒌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没办法处理拿出去卖,不过种子可以清理出来,炒制瓜子,正好这间屋子刚烧过,地上全是草木灰,用来搓烂掉的瓜蒌正好。 她在里面忙得起劲,柳叶好奇在门口看了几眼,被那股臭味劝退,赶紧转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江宁一直忙到外头传来杨大头的说话声才出了灶屋,见他们拖着一堆竹子回来,赶紧过去帮忙。 只是她一靠近,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皱眉。 江宁也没说什么,等她把瓜蒌处理干净,看这些人还会不会嫌弃! 第5章 炒瓜蒌子 晚饭又是同样的野菜煮豆子,柳叶只放了一颗野鸡蛋,看江宁的眼神小心翼翼,生怕被骂。 江宁一门心思都在瓜蒌上,倒也没在意,柳叶松了口气,赶紧将车前草和蒲公英端到她面前。 江宁趁他们没注意,偷偷往里面撒了一点盐,这样起码有些滋味。 几个孩子看她吃得香,竟然也试着吃了几口,杨四庄道:“没有多好吃啊!阿娘怎么吃得这么香?” 江宁没搭理他,而是看向杨二蛋和杨小丫,两人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身上脸上都有伤,起初她还以为是弄竹子被划伤的,这会儿离得近她才注意到那些伤不对劲。 杨小丫被江宁看得抖了抖,小脑袋埋得更低了。 杨大头赶忙替她解围,“阿娘,小妹他们砍得太多,弄不回来才耽搁了这么久。” 江宁看向那十几颗竹子,一整天的时间就算边玩边干活也不会就这么点,里头肯定有事,不过孩子们不说,她也识趣的没问。 吃过晚饭,江宁继续收拾那些瓜蒌,杨大头和杨二蛋自觉过来帮忙,按照江宁的要求将那些烂掉的瓜蒌种子清理干净,一开始两人也受不了那个味道,闻久了竟然习惯了。 江宁把那些活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新鲜的瓜蒌,洗净后对半切开,再取出果肉和种子,将果皮洗净,翻出里面晾晒,等里面晒干了再晒外面。 大晚上的没有太阳,不过山风阵阵,吹一晚上再晒几天就差不多了。 等晾晒的时候江宁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大簸箕,只能暂且拿她睡觉的木板顶上。 其他人都不敢说什么,杨三铁却不满地嘟囔道:“阿娘,你的床拿去弄那些玩意儿,晚上睡哪里?” 江宁看向篝火边上两床草席,“挤一挤,挤不下去我靠着墙壁也能凑合一晚。” 大家都没有吭声。 几个小的在天彻底黑下来就躺上去了,不一会儿全都睡了,杨大头和柳叶干了一天农活,也是精疲力尽,顾不上一身埋汰,往那儿一趟,很快响起呼噜声,只有杨二蛋还就坚挺着,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他不主动说,江宁也不强求,而是示意他进灶屋,低声道:“帮阿娘一个忙,将这些吊瓜子核弄到溪边洗一洗。” 他们家附近就有小溪经过,大晚上的溪边除了潺潺水声和虫鸣鸟叫,没有半个人影,母子二人很快将大半篓吊瓜子核洗干净。 江宁问道:“我们家除了那个做饭的瓦罐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生火做饭吗?” 杨二蛋摇摇头。 江宁一脸失望。 杨二蛋还是头一次看见阿娘这般沮丧的样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抓耳挠腮道:“也不是没有,就是不能用了,之前那间灶台上有个破了半个口子的瓦罐,被大嫂拿起来装水了。” 江宁赶紧拉着杨二蛋回去,院子里的孩子全都睡熟了,没有半点儿警惕性。 她心下一叹,看了眼那口破瓦罐,面上一喜,东西虽然不大,但用来炒瓜子完全不成问题,不过得先让杨二蛋睡着才行。 她正琢磨着怎么忽悠杨二蛋,回头的功夫发现那孩子自己躺下了,许是累坏了,很快就睡着了。 江宁松了口气,开始炒瓜子,东西都是现成的,调料在系统里,随取随用,按照厨神系统给的炒制步骤,她先将瓜蒌炒制七成熟,再倒入盐糖水继续翻炒至变色,炒熟的瓜子香味扑鼻,完全没了之前的臭味。 她浅尝了一个,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柳叶被香味勾醒,听到耳边的动静睁开眼,正好看到黄叶对着那口破瓦罐捣鼓,赶紧过去帮忙,“阿娘,你做什么呢这么香!” “吵醒你了!尝尝看好不好吃。”江宁拿了个瓜子给柳叶,教她怎么吃。 柳叶才吃了一个眼睛就亮了,“阿娘,这是你做的?用什么做的?里面好像还放了盐,哪儿来的?” 江宁面色一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是我好不容易偷偷攒下来的,就一点点!” 柳叶想到婆婆的德性,确实是她会干的事,当下也不敢再多问。 江宁满意地笑了,“我用你们都嫌弃的瓜蒌和盐一起炒的,好吃吧?” “啥?那么臭的东西,能做出这么香的吃食?”柳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江宁肯定地点点头,“昨日就跟你们说了,你们不信,现在没话说了吧!你说我拿这些瓜子去镇上卖,能换钱吗?” 柳叶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肯定可以!” 她就没吃过这么香的瓜子,之前听村里的婶子说镇上一斤瓜子要五文钱,她有幸吃了一个,还没她阿娘做的这种瓜子好吃,他们一斤卖两三文,总能卖出去吧! 江宁得了柳叶的肯定越发有信心了,赶紧把剩下的瓜子都炒了,婆媳二人忙了个通宵,天快亮了才把半篓瓜子炒好。 杨大头几个也醒了,众人尝了瓜子后反应那叫一个激动,纷纷错愕地看着江宁,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江宁也不解释,同几个孩子说道:“今日我去镇上一趟,看看能不能卖出去,你们谁跟我去?” 杨大头看了一圈,站出来,“阿娘,我跟你去吧。” 镇上不比村里,鱼龙混杂,不管能不能卖出去,他都不能让阿娘在外头闹事。 江宁压根不知道杨大头的想法,“那就这么定了,大头跟我去镇上,二蛋和小丫在家里收拾这些竹子,再去弄一些茅草和麻绳回来,我们要是回来早了就把草棚搭起来,三铁和四庄继续去山脚摘野菜,地里的活辛苦叶子了。” 安排好全家的活计后,江宁让杨大头帮忙,将那些风干一夜的瓜蒌弄到空旷的地方晾晒。 母子俩出了村子往左边走,到镇上要先走一段山路,出山后才是官道,约莫得走上半个多时辰,平时村里人一般不去镇上,只有赶大集的时候会成群结队进镇子,今日没有大集,母子俩在路上都没碰上几个村民。 到了官道倒是见到一些行人,三三两两,行色匆匆,面生得很。 直到“大山镇”三个字映入眼中,江宁长吁口气,拉着杨大头加快步伐。 在原主的记忆力,大山镇只是个小镇子,人口不算多,胜在地理位置好,经常有东西南北往来的行商在这里歇脚修整,镇上的客栈酒肆酒楼也比隔壁青山镇要多上许多。 第6章 总算看见钱了 杨大头进了镇子就开始东张西望找摊位,拉着江宁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来来回回走了两三遍。 江宁脸都黑了,“你做什么?” 杨大头皱眉,“阿娘,今日不是大集,镇上都没什么人摆摊,要不我们到巷子里转转?” 不是大集的时候大家买东西都是走街串巷。 江宁无语了,反手拽着杨大头往一间杂货铺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让杨大头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 “掌柜的,卖瓜子不?” 掌柜瞧江宁穿得破烂也没瞧不起人,而是和和气气地点头,“客官要买什么样的瓜子?我这边有北边来的这种大黑瓜子,还有咱们南方产的这种小细瓜子,前一种不如后一种香,但胜在肉厚,后一种虽然没什么肉,可那味道是真的没的说!一斤五文钱,要吗?” 说着掌柜还将瓜子拿给江宁看了看。 江宁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从怀里拿出几个瓜子递到掌柜手里,“掌柜要不要尝尝我这个瓜子?” 掌柜狐疑地看了江宁一眼,江宁当着他的面磕了两个瓜子。 掌柜这才跟着尝了几个,眼睛顿时亮了,“客官这是哪家买的?一斤多少钱?” 镇上卖瓜子的铺子就那几家,难不成是他们瞒着他偷偷进货了?哪些个挨千刀的! 掌柜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热情地招呼江宁进铺子,瞧那架势是想套话。 江宁顺着对方的意思进去,外头厚着的杨大头下意识就想追上去,脚踩在台阶上的时候发现自己那双破破烂烂漏出脚趾头的草鞋跟这铺子格格不入,顿时胆怯地收回脚,继续在外面不安地等着。 江宁也不跟掌柜绕弯子,一进铺子就低声说道:“掌柜,实不相瞒,刚刚给您尝的瓜子是小妇人自己做的,并非外头买的,您若是觉得这东西能赚钱小妇人就卖给您,若是您觉得不能赚钱,那小妇人再去其他铺子转转,就不耽误掌柜做买卖了。” 掌柜的心下大惊,“客官,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江宁肯定地点点头。 掌柜陷入沉思,别看他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跟对方说瓜子的价钱了,现在要给多少钱才合适? 越想越纠结,掌柜支支吾吾道:“客官,你那边总的有多少货?” 江宁想了想,迟疑道:“这次带出来的差不多只有十几斤,掌柜的真想要我可以都卖给你,若是卖得好,下次再多送一些过来。” “那这个价钱.....”掌柜皱眉。 一般人看到这个表情估计早就打退堂鼓了,江宁却跟没看见似的,面不改色地说道:“一斤四文钱,我们亲自送货上门,至于掌柜卖多少钱我们不管。” “四文啊.....太贵了!三文,三文我就全部包了!”掌柜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咬着牙,一副被人割肉的心痛样。 江宁摇摇头,“四文,不能再少了,要是掌柜觉得贵我就去别处问问。” 她转身就要走,掌柜立马将人拦住。 杨大头听到动静冲进来,“不许欺负我娘!” 掌柜:“.....” 江宁道:“掌柜,你也看见了,我儿子等不及了,四文成不成?就一口话!” 掌柜还想再磨一磨,杨大头却急得要喊人了。 掌柜被他吓了一跳,十分无语,“我服了!客官,你也太厉害了!养的儿子更厉害!四文就四文,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宁拽了拽愣住的杨大头,示意他帮掌柜一把,这时代的秤她压根就看不懂,不过大概多重她还是能掂量出来的,最终秤出来有十八斤四两,换了七十四文。 临走前江宁顺便跟掌柜买了两个陶罐,几乎是半卖半送,只收了她四文钱。 杨大头捂着怀里的铜板,激动到顺拐,左脚打右脚。 远离杂货铺后,他紧紧拽着江宁的衣袖,“阿娘!真卖出去了?” 江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然你怀里的铜板是假的啊!快别废话了,先去买点粮食和盐巴。” 杨大头顿住,“刚刚那间杂货铺就有。” “换一间!”江宁都懒得跟这个实心眼的儿子说太多。 二人商量了一下,杨大头去粮铺买粮,江宁去买盐巴。 到了另一间大点的杂货铺,伙计明显狗眼看人低,压根不搭理江宁。 江宁绕过他去了柜台,同算账的掌柜问道:“掌柜,你们这里换细盐吗?” 掌柜拨算盘的手指顿住,抬头看向江宁,“客官有细盐?哪儿来的?” 江宁笑道:“我可没有细盐,就一罐,还是因为无意中帮了一个路过的行商,人家赏的,不然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哪里买得起这么金贵的东西,这不,我一拿到就眼巴巴过来换了!” 一天经过大山镇的行商没有十几个也有那么两三个,掌柜对于江宁的说法不置可否。 “先看看东西吧!” 江宁一听就知道有戏,赶紧从背篓里小心翼翼拿出一罐细盐。 现在加工生产的盐远比这个朝代的细盐还要干净,完全没有任何杂质,完美到掌柜都惊叹,这么高品质的盐他还是头一回见,当下便不想还给江宁了,说话的语气立马变得热络,“客官想要换些什么东西?” 江宁故作为难,“那位贵人只跟小妇人说这一罐子盐他们送到京城要卖三百文,咱们这里毕竟是小地方,比不上京城,所以我换两百五十文的东西可以吗?” 掌柜皱眉盘算这个价位,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江宁心下一沉,难不成是她把价钱说低了?不过话都说出口了,这会儿倒是不好改口了,于是她在杂货铺里买了三斤粗盐,价值六十文,又买了四个直径一米多的圆簸箕,价值二十文,最后又选了个价值五十文的大口径陶罐替代大铁锅,余下的全都换成饴糖。 她前脚刚出铺子,伙计就凑到掌柜边上小声嘀咕道:“掌柜,一个穷酸妇人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会不会来路有问题啊?” 按照他说就应该直接把东西讹下来,量她也不敢反抗。 第7章 动力和改观 掌柜狠狠瞪了伙计一眼,“愚蠢!这种成色的盐大山镇首富唐家都吃不到!她上哪儿弄?也只有路过的行商才有可能搞到这样的好东西,我将东西夺了到时候万一人家真怒了把事情闹大,我怎么圆?铺子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要是对方换的盐多一些他还真有可能动歪心思,可人家就给了一斤,为了这么点东西冒那么大的风险,不值当。 江宁换东西的时候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只拿出了一斤,既能勾起对方的心思,又不至于让人对她下手。 换了这么多东西她根本就带不走,只好站在杂货铺不远处等杨大头过来寻她。 当杨大头背着粮食看到身边堆满东西的江宁心疼得不行,“阿娘,你你你.....你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江宁摇头,“我拿东西换的,昨日在山上还挖了些好东西,刚刚跟掌柜讨价还价,没拿钱,全要东西了,你给的二十文没动,还在我兜里。” 惊喜来得太突然,杨大头笑得跟个憨子似的,母子二人带着一堆东西艰难往回走,明明是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硬是让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顶着大中午的烈日进村。 江宁在村口停了一下,同杨大头问道:“等会儿,现在进村万一让人家看见我们买了一堆东西,我们还守得住吗?” 就他们那两间破屋子别说防人了,连老鼠都防不住。 杨大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阿娘说得对,不能这样进村!你先在这里看着东西,我把粮食背回去,再让二蛋过来帮忙。” 村里大人一般都走大路,但是小孩有自己的小路,都是些大人走不了的沟子、坡路或者草丛,走那种地方容易遇到蛇和四脚怪,但可以避开村民。 杨大头去而复返,带来了杨二蛋和柳叶,三人头上衣服上都挂着叶子,也不知道是钻了哪片树林和草丛。 看到江宁身边那么多东西,杨二蛋和柳叶眼睛都在发光,不用江宁开口他们就主动冲上来,将江宁身边的东西全都背起来,倒是弄得江宁不大好意思。 三人原路返回,江宁想了想,干脆背着一个空背篓走大路,一路上少不得要碰上几个村民,大家虽然排斥她,但看见她背着背篓进村不免好奇,胆子大一些的还凑近伸长脖子探头探脑,被江宁狠狠一瞪,又缩了回去。 等江宁走后,几个婆娘围上来,“你都看见了吗?她带啥回来了?” 被围在中间的妇人撇了撇嘴,“带啥?啥也没有!我看她就是去要饭都没人愿意施舍!” 众人一听,皆深以为然,不再谈论江氏。 江宁压根不知道她就这么在村民面前走了一遭,又惹来了不少闲话,等她回到家,杨大头三人已经把东西放进她睡的那间屋子,院子一角堆放着处理好的竹子。 她看了一眼,柳叶兴匆匆地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野菜粥给她,“阿娘,先吃点东西。” 这么积极!江宁多看了她两眼,直接坐下来,三两下将一碗野菜粥吃了个一干二净,这东西好像吃多了都麻木了,她都没啥感觉了。 填饱肚子,往树荫下那么一躺,夏日的山风那么一吹,困意袭来,很快江宁便睡着了。 杨大头几个见她睡了也不敢吵闹,全都进了屋里,开始盘点东西。 柳叶压低声音,惊呼连连,“那些瓜子换了多少钱?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杨大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换了七十四文,买了两个罐子花了四文钱,剩下七十文,我拿五十文买了五斤粮食,够咱们吃上几天了,原本给阿娘二十文买盐,结果阿娘拿东西换了盐和糖,还有其他东西,她身上还有二十文没用。” 杨二蛋高兴坏了,“这么说我们还有二十文!大哥,你怎么没带阿娘去看看大夫?” 杨大头神色一僵,懊恼地拍了拍头,“都是我不好,在镇上太开心就给忘了!明天,明天我就带阿娘去看看大夫。” 找大夫把脉要五文钱,若是拿药还得另外算钱,他们现在有二十文,就算不能拿药也能知道阿娘大概是什么情况。 柳叶道:“大头,既然明日还要去镇上我现在就去多摘一些吊瓜子,明日再带去镇上卖,多换一些钱也好给阿娘拿药。” “叶子,谢谢你!”杨大头感动坏了。 柳叶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谢啥谢!都是一家人,你阿娘就是我阿娘!” 以前她还真不喜欢婆婆,还特别怕她,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发抖,没想到婆婆重伤醒来不仅没再说她骂到处惹是生非,还能给家里挣钱,就冲这点,她都得想法子救婆婆。 杨二蛋赶忙说道:“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帮忙.....” 杨大头反对,“让叶子带着小丫过去就行,那边还有三铁和四庄,用不了这么多人,你帮我弄草棚,咱们争取这两天把棚子搭起来,好歹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 杨二蛋一脸失望,不过低头看一看这些新置办的东西,又有了干劲。 兄弟俩闲着无事,又去竹林砍了一些竹子。 江宁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多了,杨大头和杨二蛋已经绑了一些竹子,江宁赶紧起来帮忙。 简易的草棚就是在地上挖四个小坑洞插竹子,当做支柱。 江宁觉得不稳,又多挖了好几个坑洞,屋顶整体向一侧倾斜,上面的竹子间隙做的密一些,虽然比较费时,但能撑比较长的时间。 三人将棚子框架做好天又快黑了,趁着还有一些光亮,兄弟俩把割回来的茅草一捆一捆扎好,投向屋顶,能铺多少先铺多少。 柳叶领着其他人踩着星光归家,他们下午已经回来几次了,现在灶屋里面全都堆着瓜蒌,臭气熏天。 一群孩子知道这东西能换钱后也不嫌臭,忙活得特别起劲,草木灰不够了就再烧,那间灶屋被这么折腾两天,一侧墙壁彻底塌了,却无人在意。 大家全都铆足了劲儿处理瓜蒌,有了他们帮忙,江宁明显松快了不少。 第二天,她和杨大头早早把昨晚炒制的那些瓜子带上就出门了。 第8章 医馆偶遇 柳叶照样带着小丫下地,杨二狗带着两个弟弟去割茅草,争取今日把草棚做出来。 杨大头一进镇子就下意识地要去杂货铺,江宁一把拉住他,先去食肆。 食肆掌柜开门做生意,南来北往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即便江宁母子二人穿得破烂他们仍是笑脸相迎,得知他们不是来吃东西而是卖东西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反而认真品尝了江宁带来的瓜子。 正好边上坐了一桌要去府城的商人,大家正喝着小酒,闻到瓜子的香味当下就嚷嚷着让小二给他们上一碟。 掌柜无奈,只能先跟江宁买上一斤送过去,再继续谈生意。 谁知道话还没说两句,人家直接找上来了,“在下东阳李家李长生,不知大娘如何称呼?” 江宁无语了,这副身子跟她一样大,才三十出头,就成大娘了! 她一边郁闷一边调整心态,客客气气地笑了笑,“小妇人夫家姓杨,娘家姓江,唤我杨江氏即可。” “江大娘,不知这瓜子怎么卖?”李长生眼巴巴地盯着背篓里的瓜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客官,您也是做买卖的,应该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 李长生讪笑两声,“掌柜别生气,我这不就是问问嘛!要是你不买,我就包了!价钱好商量!” “嘿!我说不买了吗?我都包了!”掌柜原本还嫌贵,打算再讨价还价一下,被李长生这么一搅和,都谈不成了!只能按照四文钱的价格收了。 李长生一脸遗憾,同江宁问道:“江大娘,你那边还有货吗?有多少我都要!价钱好商量。” 江宁遗憾摇头,“今日就这些货,全卖给掌柜了,若是李公子想要的话需等上一日,明日大概能出.....四十斤左右。” 今天这些大概是三十几斤,已经是他们举全家之力弄出来的,四十斤差不多是他们的极限了。 李长生大喜,“可以可以!正好我们跟唐家有一笔买卖没谈拢,还要在大山镇逗留两日,明日江大娘过来直接去大山客栈寻我,跟掌柜说一声就行,这是定金。” 李长生财大气粗,一下子给了一百文的定金,也不怕江宁拿了钱跑了。 母子二人从食肆换了一百文多,再加上李长生给的一百文定金,杨大头是手里有钱啥也不愁,非要带江宁去鸿安堂找李大夫看病。 江宁拗不过他,只能去了。 鸿安堂是大山镇唯一的一间医馆加药铺,规模还挺大的,过来看病还得排队。 杨大头自觉去排队,江宁晃悠了一圈,走到药徒边上问道:“小孩,你们医馆收药材不?” “自然收,大娘要卖药材吗?”小童脆生生地问道。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家喊大娘,江宁也习惯了,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那边晒了一些栝楼,你们收吗?” “成色如何?”小童正儿八经地询问。 江宁有些尴尬,“还没晒好,我就是打听一下价钱。” 小童转身从药柜取了一些栝楼给江宁看,“我们只收这种成色的,处理干净,晾晒好,一斤五文钱。” 五文钱还真不多,江宁皱眉,“你们能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 “好大的口气!”江宁惊了。 小童呲牙一笑,“我们东家正是做药材生意,走南闯北,多少货都能卖掉。” 江宁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大山镇也是藏龙卧虎,只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情罢了。 说话间,终于轮到江宁了。 大夫给她细细看了看,沉吟道:“这位娘子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气血不足,多吃点肉补一补就行,实在担心就开两贴药回去熬一熬。” 江宁使劲儿摇头,“不用了大夫,我吃肉就行!” 杨大头知道江宁没有大碍彻底安心了,走出鸿安堂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还没走两步,前面就有一伙人抬着一个汉子冲进医馆,身边还跟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妇人。 江宁没怎么上心,杨大头却拉住了她,“阿娘,那好像是二叔公家的杨勇叔。”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宁仔细回忆,发现原主根本就没想过跟村里人打好关系,村里哪些人家跟他们沾亲带故她也不晓得,主打一个吃饱了睡,睡饱了找茬,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知四六。 她长舒一口浊气,扯出一个干笑,气弱地问道:“跟我们家什么关系?” 杨大头愣了一下才恍惚道:“我都忘了阿娘以前不管这些事情的,二叔公跟爷爷是亲兄弟,杨勇叔是爹的堂弟,我要叫一声堂叔的。” 江宁总算明白了这些烧脑的亲戚关系,也知道这一家跟他们关系还挺近。 见江宁还在愣神,杨大头道:“阿娘,我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先在这边等着别乱跑。” 江宁犹豫着也跟了进去。 医馆内,杨勇婆娘张氏还在崩溃大哭,许是到了医馆,心里安定了一些,哭声小了点。 杨勇大儿子杨孝看到杨大头,泪眼婆娑地问道:“大头哥,你怎么在这里?” 杨大头看向外头跟进来的江宁,硬着头皮说道:“带我阿娘来给大夫看看。” 杨孝看到江宁,心虚地垂下脑袋。 张氏还在哭,也不吭声,其他人更是没人搭理江宁母子。 大夫很快出来,眉头皱得死紧,“患者伤势太重,出血太多,幸好送来还算及时,老夫已经给他止血,只是他的腿断了,若是不好好养着,以后都干不了重活了!” 张氏的心情从地狱飞上天堂,又从天堂跌入地狱,大起大落,整个人都懵了。 杨孝跟三个叔伯同大夫交涉,光是诊病治疗开药就要两百文,他们带来的钱凑一凑还少三十五文。 江宁冷眼旁观,本是不打算管的,可杨大头心软,几次看向她。 江宁叹了口气从怀里取了三十五文交给他,冷冷说道:“暂时先借你们,我们也穷得很,回头记得还。” 杨孝呆了,张氏几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直到江宁母子走了他们还没能回过神来。 杨勇弟弟杨军嘀咕道:“这还是那个猫嫌狗厌的江氏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第9章 奖励 张氏皱眉道:“别说了!赶紧去看看你大哥!” 虽然她也不喜欢江氏,可人家借他们三十五文是真真的,得了人家的帮助还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她做不出这种事。 被张氏这么一喊,所有人都转移了注意力。 江宁和杨大头又去粮铺买了些粮食才出镇子。 回去后其他几个孩子知道瓜子全卖出去更兴奋了,顶着日头就要去青峰山薅瓜蒌,江宁想到那一百文的定金,只觉得压力山大,连草棚都顾不上了。 全家铆足了劲儿跑到青峰山脚下摘瓜蒌,这会儿还不是瓜蒌大熟的时候,他们要找那些熟透烂掉的还得费一些功夫,全家一直摘到天快黑了,田里干活的人都走了才开始往家里运送,一连跑了三四趟,总算把所有瓜蒌送回去。 江宁喝了一大口泉水,喘息道:“山脚下熟透的瓜蒌差不多被我们摘光了,剩下的还要再等上半个月左右才能采摘,我今天问了医馆的药童,鸿安堂收晒干的瓜蒌,一斤五文钱,以后你们进山主要盯着那些成熟的新鲜瓜蒌摘,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我们过冬能不能住上房子就指着这些瓜蒌了。” 几个孩子一听,立马严肃地点头,连最小的杨四庄和杨小丫都拍着胸口保证不会说出去。 事实上他们也没机会往外说,拜原主名声所赐,几个孩子在村里压根没什么朋友,都是兄弟几个自己玩,杨大头因为性子憨厚还有三两个好友,今日的杨孝算一个,杨二蛋只有一个小伙伴。 杨三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村里的孩子见了他都害怕,哪里愿意跟他玩,杨四庄和杨小丫就更不要提了,两人就是杨三铁的跟屁虫。 杨三铁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有他在,江宁完全不担心两个小的说漏嘴。 江宁交代完就开始指挥孩子们干活,全家忙到深更半夜统共弄出五十斤瓜子,杨三铁因为江宁那番话激动得睡不着,想到屋里那些粮食,道:“阿娘,大哥二哥,明天我在家里帮忙修草棚,不去山里可以吗?” 江宁眼睛都没睁开,道:“可以,你去割一些茅草,二蛋再去弄些竹子回来,咱们尽可能把草棚的四面都扎上竹子,用茅草堵上,住到入冬下雪前应该没问题,等草棚做好了得了空你们去攒土坯块,攒到入秋应该能起两间屋子。 还有这两间破屋子,灶屋肯定是不能用了,另一间可以收拾起来放东西,就是需要重新弄个木门,你们谁会做?” 杨二蛋弱弱道:“阿娘,我可以试试。” “你还会这本事?”江宁有些惊讶。 杨二蛋憨笑道:“以前在三叔公家里玩,跟三叔公家的福光一起学过一阵子,不过那个时候年纪小,三叔公不让我碰那些东西,我自己去山里砍木头,跟福光借锯子用一用,应该没问题。” 江宁大喜,“不错不错!没想到阿娘的好大儿这么厉害!明天挣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这份突如其来的母爱让杨二蛋异常惊喜,连杨大头都有些吃味了,杨三铁更是嚷嚷道:“阿娘,我也努力干活了,大部分瓜蒌都是我摘的!” “我也摘了!”杨四庄和杨小丫跟着附和。 江宁大乐,“好好好,你们都很厉害,都有奖励!” 几个孩子欢喜闹作一团,不一会儿全都熟睡过去。 第二天,江宁和杨大头照样天不亮出发,到了大山客栈跟掌柜说了一声,李长生亲自过来跟他们交易,得知有五十斤瓜子他喜出望外,又听说明日没货,顿时失落不已,不过该给的钱是一文没少,还反复交代他们要是还有瓜子直接送到大山客栈。 这对江宁来说还真是一件大喜事,旁的不说,起码有了一个稳定的大客户,她就算整个几百斤瓜子都不怕滞销。 母子俩收了尾款,开始在镇上转悠,大集还有五天,镇上冷冷清清,他们干脆去巷子里转悠,还真碰到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货郎的东西还算齐全,价钱比铺子里的要便宜一些,江宁选了些针线,又花五十文买了一把剪子,正好货郎手上有几块瑕疵料子,比一般的夏布要厚实,可以做秋衣,这种料子外头一尺要十五文,他这便卖十文,那点瑕疵在江宁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惜她身上的铜板不够。 只好把主意动到系统那些东西上,想法子支开杨大头后,她小声问道:“能用东西换不?” 货郎眼睛微眯,不大乐意,“大娘,我这做的是小本买卖,一般东西可换不了!” “我这边有蜂蜜,换不换?” 货郎还想着怎么拒绝,听到蜂蜜不淡定了。 “真有蜂蜜?”蜂蜜可是好东西,有市无价,供不应求,一两都能卖上三十文。 江宁假装在背篓里找,实际上是从将空间的罐子放到背篓里,之前买的两个罐子还有一个,刚好派上用场。 她直接往罐子里装了两斤蜂蜜,货郎看到东西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还真是蜂蜜啊!成!大娘,我跟你换!不过我就是个货郎,给不了太高的价钱,您看一两二十文成吗?” 成!怎么不成?她穿越之前最擅长的是做糕点,像蜂巢糕就要用到大量蜂蜜,系统里储存的蜂蜜起码有五十斤,目前这东西派不上用场,卖两斤她也不心疼。 两斤蜂蜜价值四百文,她要了三丈的料子,仔细拼凑一下,可以给全家一人做一身秋衣,剩下一百文她要了一副铜锁。 杨大头在巷口放风,看到货郎和江宁前后脚出来也没多问,直到货郎走远了才好奇地看着她的背篓,“阿娘,你刚刚又拿东西跟货郎交换了?” 江宁点点头,“换了三丈料子和一副铜锁,回头等那间屋子的门弄好了就锁起来,以后粮食就搁里头。” 杨大头笑得跟两百斤的大胖子似的,心里美滋滋的,他长这么大穿就没穿过几次新衣裳,都是阿爹和阿爷以前的旧衣服改的,实在不行了才给做一身衣裳,一身起码穿三五年,至于底下的弟弟妹妹,全都是拣他的旧衣服穿,他们连新衣裳都没穿过。 第10章 张氏上门 没想到阿娘会给他们买布做衣裳,回去弟弟妹妹们知道了估计能开心到疯。 江宁难得见到杨大头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觉得很有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过就是一身新衣裳,以后还有更多好东西,别这么没出息!” 杨大头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因为太兴奋,走路的步伐迈得老大,江宁差点跟不上。 母子两回去后发现草棚竟然封顶了,这倒是让江宁异常惊喜,更让她惊讶的是几个孩子做的屋顶又密又扎实,不用测试都知道不会漏雨。 院子的空地上放了两根木头,还有一些黏土,看样子孩子们是真的很积极。 几个孩子见她回来,纷纷围了上来,“阿娘,你给我们买什么东西了?” 问话的是杨三铁,他那滴溜转的眼珠子一看就是等急了。 江宁好笑地将背篓放下,拿出里面的布料,“阿娘要了三丈料子,给你们一人做一身秋衣,怎么样?” “真给我们做新衣裳?”杨三铁眼中迸发出灼灼亮光。 那是一种江宁从未看过的欣喜,她不由得露出慈爱的笑意,重重点头,“衣裳肯定会有,不过阿娘不太会做衣裳,还要想法子挣钱,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出来?” 买料子的时候她是激动的,冷静下来才想起原主是个四肢发达的废物,她自己只会简单缝补,做衣裳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柳叶看她为难,出声道:“阿娘,你要是放心就把料子交给我,我会做。” 江宁大喜,立刻将料子塞到柳叶怀里,“那就辛苦你了,这块湖蓝色的料子比较大,给大头和四庄一人做一身应该没问题,这块深绿色料子给三铁做一身,再给二蛋做件衣裳,这块黑色的比较小,单独给二蛋做一条裤子。 这块嫩黄色的给你自己做一件上衣,再给小丫做一身衣裳,枣红色这块,你自己做一条裤子,再给我做一身,要是料子不够尽管说,回头我再去镇上找那个货郎再买一点。” 柳叶压根没想到还有她的份,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感动得眼眶发红,连连点头,“够了够了!阿娘放心,我一定仔细丈量,不会浪费料子的。” 将这么一件大工程承包出去后,江宁浑身都轻松了,赶紧过去帮杨二蛋做门框,几个孩子因为即将要有新衣裳,干活特别起劲,割茅草的割茅草,修棚子的修棚子,忙得热火朝天。 张氏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几个孩子看到她也是意外得很,全都停下手中的活。 江宁站起来,“有事?” 张氏回过神来,指着草棚,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建.....房子?” 院子里连个牲口都没有,总不可能是给牲口搭棚子吧! 杨大头赶紧上前,拍了拍上的灰,回道:“那两间屋子都不能住人,所以只能暂时修棚子住。” 张氏目光落到那间连门板都没有,烧得面目全非的灶屋,一时间都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神色复杂地问道:“那你们这些天住哪里?” 杨大头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堆篝火,“睡院子,正好这些天没下雨,要是下雨就麻烦了,婶子过来有啥事?” 张氏回过神来,赶忙将篮子交给杨大头,又从怀里摸了三十五文,“昨日多亏你们帮忙,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是三十五文,你数数,还有家里母鸡下的几个蛋,你们留着吃。” “不行不行.....钱我收了,鸡蛋我们不能要,婶子赶紧带回去,给叔补补身子。”杨大头一直推辞。 张氏死活要给。 江宁看他们再拉扯下去都要鸡飞蛋打了,走上前帮了杨大头一把,把张氏往外推,“还了钱就好,鸡蛋我们用不上,你赶紧回去吧!” 江宁不善客套,表情不算多好,可她竟然没要鸡蛋,张氏越发震惊了,暗道江氏是不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幡然醒悟了?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 张氏想不通,对江宁倒是有了些改观。 从山坡下去后,张氏遇到了几个村里的妇人,他们见张氏提着篮子,赶忙问道:“听说你家那口子伤得很重,怎么还跑这里来了?” 张氏抬头看了看山坡那处被榕树挡住的院子,垂下眼眸,“昨日大大头和他阿娘借了点钱给我们,我来还钱了。” “啥?你说大头他娘借钱给你?这是天上下红雨吗?”几个妇人一脸不信。 还有人嘀咕道:“我就说江氏不是好东西,听说分家根本就没分钱,她还能借你钱,一定没少偷偷攒钱!指不定她手里的银钱比她公婆还多!”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是那个浑人竟然会往外掏钱,真是奇了怪了!” 张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板着一张脸啐了一声,“胡说八道!江氏要是真有钱用得着带着孩子睡院子吗?你们自己上去看看那屋子都是什么情况! 要我说大伯这回是真的太过分了!就那间破屋子,连养鸡都不成,竟然让自己的儿媳和亲孙子亲孙女住进去,你们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天怎么过的! 晚上直接睡院子里,现在还在搭草棚,要是真有钱,你们觉得江氏能这么委屈自己?”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压根不信张氏的话,好奇心作祟,还真偷偷爬上坡,在江宁家院子外面东张西望,瞧他们正忙着搭草棚,还有那间烧得不成样的灶屋摆在那里,这才信了张氏的话。 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啧啧啧,没想到江氏作威作福十几年,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边上的人连连点头,“算了!不关我们的事,走吧!” 看江宁日子难过,大家心里都舒坦,也没人想着替她讨公道。 张氏倒是有心想去杨老头那边说一声,可惜家里一摊子事,杨勇没法下地,她得替上,根本就分身乏术。 江宁不知道张氏为了他们一家操过心,跟孩子忙到天黑总算将草棚搭好,四面也扎了茅草,等有空还能再扎一圈,更加厚实。 这一夜,他们一家终于不用再露宿院子了。 第11章 孩子们被欺负 第二日,在全家的帮助下,杨二蛋将门做了出来,虽然十分粗糙,但不影响使用,当他把门板安上去后,江宁拿出那副铜锁试了试,确定能防贼后,全家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修补屋子的屋顶,这个活杨大头包了。 江宁睡的那间屋子虽然还算结实,但也就是相对而言,杨大头上屋顶的时候根本不敢借力,甚至都不敢踩房梁,生怕把房梁给踩断了,修个屋顶修得战战兢兢,反而花了更长的时间。 好在最终还是把屋顶修好了,屋子里虽然不能住人,但放点东西不是问题,于是一大家子把新置办的那点破东西全都弄进去。 江宁盯着压实的泥土地面眉头皱得死紧,“现在我们的粮食不多,几天就吃完了,这么放着不会有问题,等秋收过后就不能这么放了!” 万一进了一只老鼠或者连续下几天雨,屋子绝对会受潮,村里人大多用大缸存粮,穷点的就打木箱,下面垫上好几层稻草和草木灰,最上面还要撒一层石灰粉,不管用啥法子,都是需要钱,还是得抓紧时间赚钱。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江宁还想着怎么防潮,连续晴了几日的天气竟然变了,午后一声惊雷,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雨落了下来。 一家人心惊胆战地待在草棚里,每个人头抬着头,一眨不眨看着屋顶。 江宁走了几圈,又观望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漏雨,当即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 这种天气也不知道地里的庄稼有没有损失,没有蓑衣出不去,更不能下地,只能缩在家里干着急,柳叶正好抓紧时间做衣裳。 江宁闲着无事,在边上给她打下手。 小丫羡慕地说道:“大嫂针线活真好!” 柳叶被夸得小脸微红,低头道:“我们村有个绣活很好的绣娘,十里八乡的有钱人都找她做衣裳,她忙不过来,就在村里收了几个徒弟给她打下手,我爹娘让我过去试了一下,没想到真被看上了,不过我只跟着绣娘学了两年,连人家的皮毛都没学到,就会做衣裳而已。” 柳叶有些怅然,微微叹了口气。 江宁随口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学?” 柳叶摇头,“爹娘送我去的时候我五岁,做不了重活,去了还能挣几文钱,等我七岁就能帮家里做许多活了,再加上我会做衣裳,爹娘认为够了,不让学了。” 柳叶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大家听着都跟着沉默了。 小丫弱弱问道:“大嫂,你能教我吗?我可以给你帮忙。” “这有什么!你过来。”柳叶收拾了下心情,重新绽放笑容。 江宁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到门口,盯着冲进来的雨水,皱眉道:“一会儿雨停了我们还得弄个木板挡在门口,我记得我们还有一件蓑衣没带出来是不是?” 蓑衣也算是贵重之物,这玩意儿又大又重,穿起来十分费劲,一直没下雨,一时半会儿的大家还真想不起来这东西。 杨大头颔首,“是有一件,一会儿雨停了我带二蛋去一趟老屋。” 江宁不想跟老屋的人有过多交集,交代完事情就没管了,没想到孩子们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回来一个个脸上还带着伤。 江宁当下就沉了脸,“怎么回事?谁弄的?” 杨小丫闻言,嘴角垂了下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阿娘!是二婶富贵还有大丫二丫,他们四个合起来打我们!” 江宁简直不敢相信,“钱氏一个长辈为什么打你们?” 杨小丫虽然小,口齿却特别伶俐,“大哥带我们去拿蓑衣,二婶说已经分家了,老屋没我们的东西,大哥说那件蓑衣是我们的,二婶就指着大哥大骂,大哥要进去拿,二婶自己过去拦,抓着大哥的手坐在地上,说是大哥推她的。富贵他们什么都不说就冲过来打我们,呜呜呜.....” 江宁见二丫脸上的伤跟之前十分相似,脸色越发难看,“上次让你们去砍竹子是不是也是他们欺负了你?” 杨小丫泪光闪闪,委屈地点点头,那次因为不知道阿娘变好了,她不敢说,生怕被阿娘骂没出息,这次她敢说也是因为直觉阿娘变了。 江宁猛地起身,看向杨大头,“你阿爷阿奶呢?他们都没说话吗?” 杨大头声音闷闷,“雨一停阿爷和二叔就去地里了,阿奶估计在菜地,我们没看见。” “你们三叔三婶呢?” 杨二蛋摇摇头,“没看见。” 江宁气笑了,“都没看见!还是故意避而不见?” 柳叶生怕江宁发飙,赶紧劝道:“阿娘,先别生气,三叔三婶是不是有事才不在?” 江宁想起三房两口子的性子,虽然胆小怕事,但还不至于袖手旁观,便道:“我知道,你们都去忙吧!老大去地里看看庄稼有没有问题,老二去做门板,老三老四帮忙,小丫给你大嫂打下手,都别出去了。” 江宁安排好几个孩子,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出院子。 杨四庄压根就帮不上忙,见江宁出门,眼珠子一转,偷偷跟了上去。 江宁踩着村里泥泞的土路,气势汹汹地杀到老宅,进了院子见大家都在,当下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会儿都在呢!刚刚但凡有个人在我家孩子都不至于被欺负,这会儿把人欺负完就都出现啦?” 李氏端着木盆,上下打量江宁,“看样子是真的好了!刚刚大病初愈不在家里休息跑这里指桑骂槐想干啥?又想闹事?” 周氏小声解释道:“大嫂,我阿娘病了,我们今儿天不亮就出门回我娘家,刚刚回来。” 江宁扫了周氏一眼,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双手环胸,看向二房住的屋子,“让钱氏出来见我。” 周氏和李氏对视了一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李氏皱眉,“老大家的,现在都分家了,能不能别闹了?” “我说让钱氏出来见我!”江宁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李氏一惊,看江宁这架势心下一沉,见钱氏迟迟不出来只觉这里头有事,便朝二房房间吼了一声,“老二家的,给我滚出来了!” 第12章 讨公道 婆婆都叫了,钱氏不情不愿出了门,身后还探出几个小脑袋。 “阿娘,干啥啊!” 钱氏还没走到李氏跟前,江宁已经冲过去迎面给了她一个大耳瓜子。 院子里的人都傻眼了。 钱氏捂着自己的脸,惊声尖叫,“臭娘们!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来呀!谁怕谁!”江宁也是豁出去的,学着原主的样子甚至比原主还要凶狠,几个孩子虽然不是她生的,但也叫了她这么多天娘,相处都处出感情了,她绝对不能轻饶了钱氏。 杨四庄在外头偷看,生怕江宁吃亏,赶紧回去搬救兵。 杨老头原本不打算吭声,见二人快动起手了才喝道,“闹什么闹?要打给我出去打!” “大哥二哥三哥,不好了,阿娘跟二婶打起来了!”杨四庄人未到声先到。 正在干活的兄弟几人听到喊人纷纷往老屋方向跑,还没靠近老屋就听见里面传来吵吵闹闹咒骂声。 “江氏,你个丧门星,搅家精!克命的玩意儿.....都分家了还敢肖想我家的东西,你也配!呸!还有!我什么时候推的你,你别想赖老娘身上!不要脸.....”钱氏吼得都破音了。 江宁捏着嗓子吼得比她更大声,“蓑衣就是我们大房的,你想赖也赖不掉!原本我不想跟你计较推我的事,既然你给脸不要脸,老娘今日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就是你推我才害我磕了头差点没命!赔钱!不赔老娘就撕了你!” “来啊来啊!我怕你啊!不要脸!”钱氏根本就没在怕的。 江宁可不是原主只会耍嘴皮子,当下就抄起院子里的竹棍往钱氏身上招呼。 以前两人吵归吵,闹归闹,还真没抄过家伙,众人都没料到她会来真格的,全都愣住了。 钱氏被打了个正着才反应过来,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一边跑一边躲,“杨老二,你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拦下那个疯女人!” 江宁实在忍不了钱氏那张臭嘴,见竹棍被钱老二抢走立马朝钱氏扑过去,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不死不休。 棍子钱老二可以夺,可大嫂他不敢碰啊!眼睁睁看着自家婆娘被江宁压在身下暴打,他急得都跳脚了,“娘!老三家的,你们赶紧过去拉开大嫂啊!” 江宁知道会被拦,趁着李氏和周氏还没出手又狠狠抽了钱氏几巴掌,把她的脸都打肿了。 当李氏和周氏把江宁拉开,看到钱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皆心惊肉跳,李氏下意识要训斥江宁,却对上江宁那双快要火光带闪电吃人的双眼,到了嘴边的话立马咽了回去,哭嚎道:“造孽啊!造孽啊!还没完没了.....” “就是没完!她害我磕破头差点没命!今天又带着几个小兔崽子打我家孩子,我不要她半条命我就不姓江!”江宁激动到双拳紧握,脖子青筋暴起,连杨老二杨老三都被唬住了。 知道江氏横,但没想过她疯起来这么不要命,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护犊子?今日要是不能让她满意,钱氏以后也别想出门了! 李氏这会儿是真的愁了,赶忙看向杨老头,“你也不管管!” 杨老头沉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焊烟,没有说话。 老大家的虽然人品不行,可老二家也不是善茬,老大家的怎么受伤他是知道的,不管起因是什么,老二家的都有责任,后面又拦着不让老大家的回老屋,还趁火打劫提出将大房分出去,已经过分了,要是老大家的真的没了还好说,如今人家生龙活虎地上门讨公道,他这个做主的公公都觉得没脸面对老大家的。 如今老二家的还把大房几个孩子给揍了,虽然他没见到大房几个孙子孙女,但江氏言之凿凿十有八九是真的,就要也做主也是替大房做主,可老二家的又被揍成那样,他还能鼓劲儿让老大家的继续往死里打不成? 钱氏见杨老头不说话,躺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咒骂江宁,两边脸颊都肿了,说啥也听不清楚。 钱氏几个孩子早就被大伯娘的彪悍吓破了胆,全都躲起来当起缩头乌龟。 杨大头一行人冲进院子,战况已经收尾,他们还以为阿娘会被欺负,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阿娘以一敌十,还将二婶揍成猪头,这战斗力..... 杨老头见人都到齐了才出声,“老大家的,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说吧,你想怎么样?” 江宁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就笑了,“很简单!她把我逼我老宅,她也别想住在这里!必须把二房分出去!还有,必须跟我家孩子道歉!” “什么?”众人一脸错愕。 钱氏尖利大叫,“做梦!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也配让我道歉!” 江宁又冲过去狠狠踹了钱氏几脚。 尽管杨老二已经拦了,却没有江宁的反应快,钱氏还是被打到了,一时间院子里又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 闹成这样李氏已经变成夜叉脸,处在爆发的边缘。 杨大头几人看着却分外解气。 江宁冷哼道:“阿爹阿娘,你们要是没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钱氏必须道歉!还有,都是儿子,虽然大头爹死了,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你们儿子的事实!你们既然把我们这一房分出去了,没道理还养着二房三房,我的意思很简单,二房必须分出去,搬出老宅,阿爹阿娘跟老三一家住,这样我心里就舒坦了!” “做梦!老娘就是死都不会搬!”钱氏气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跟江宁拼命。 杨老二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抱住,“别闹了!” “杨老二!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婆娘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钱氏也知道江宁不好惹,就把所有怒火对着杨老二发。 李氏见钱氏不仅欺负大房孩子,还这么作践她儿子,彻底炸了,“钱氏!当着老娘的面骂我儿子!反了天了!看不上我儿子就给我滚回钱家!要不是娶了你我们老杨家也没有这么多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钱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氏,委屈到掉眼泪,“娘,明明就是大嫂不讲理,是她找我麻烦,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第13章 要求再分家 杨老二也觉得李氏骂得有些过了,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阿娘,又不都是钱氏一人的错。” 李氏闻言更火了,“所以是我的错是不是?要是不想过了就全给我滚!滚出去老娘还清净!” 杨老二脸色难看,却不敢再说什么。 李氏又骂了一会儿,扭头进了灶屋,眼不见为净。 江宁仍是板着脸,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杨老头心下一叹,知道老妻想要和稀泥是和不成了,当下便看向杨老二和杨老三,“你们兄弟俩怎么说?” 杨老二自然不想分家,更不想搬出老宅,别的不说,离开老宅他们住哪儿都是问题! 杨老二不表态,杨老三自然也不好开口。 江宁冷笑道:“爹,趁着现在天还没黑,我带你去村东看看吧!看我们住的是什么屋子!二房要是不肯分,我们今晚就搬回来,往后只要看到钱氏一次我打她一次,直到我这口气顺了为止!大头,你们记着!要是我不小心被打死了,必须报官!我这条烂命还值几个钱!” 杨老二两口子被江宁豁出去的架势唬住了,就连杨老头都没想到江宁会这么狠,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氏气愤地摔了锅铲,真出了老屋去村东。 杨三铁和杨四庄立马追上去。 三人踩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回来,李氏的脸色沉得都能滴水了,一进门也不看其他人,对着杨老头道:“那两间屋子不能住人,让老大家的搬回来吧!” “不行!他们已经分出去了!”钱氏第一个反对,笑话,刚刚江氏都威胁要揍她了,要是大房搬回来,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阿娘!你看见了,这个家你说话不算数呢!”江宁趁机给钱氏上眼药。 李氏本来就因为被钱氏当枪使心里正窝火着,这会儿钱氏又挑战她的威信,当下便吼道:“老三!去把村长请过来!今晚就分家!” 杨老二闷声道:“阿娘,我们一家分出去住哪里?” 李氏哼了一声,“村西那边不是还有一块荒地,那块地分给你们。” 钱氏惊呆了,“娘!村西全是荒地,上面啥都没有,我们住什么?” 李氏抬了抬眼皮,十分淡定,“你大嫂一家分的两间破屋子有跟没有一个样,他们现在自己搭草棚,睡草棚,他们能住,你们也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江宁看杨老三犹豫着没动,朝杨大头使了使眼色,“你去!” 杨大头已经被江宁的战斗力折服,麻溜跑了。 钱氏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哭嚎,“我不分家,我不搬,我不住草棚!老天呀啊!你睁开眼看看,这是要我们一家的命啊!呜呜呜.....” 杨老二这会儿倒是没再拦着钱氏,就由着她这么大喊大叫,撒泼打滚。 村长很快就来了,刚进门就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吼道:“整天闹闹闹!你们不累我们看着都烦,没完没了是不是?现在又闹什么?” 江宁想到这个老头之前说的话,知道他不待见自己,便看向李氏,“阿娘,你刚刚可是说了分家的,村长都请来了,开始吧!” 李氏刚才是被钱氏气狠了才顺口那么一说,没想到江宁一直抓着不放,现在村长都来了,这个家不分的话老大家的得恨上他们老两口了,可要是分家的话老二两口子也必然怨上他们,怎么做都是错。 想到这里,李氏难过得开始掉眼泪。 村长被吓了一跳,“咋滴咋滴!这怎么还哭上了?” 村长看向杨老头,杨家现在还是他当家。 杨老头心累至极,长叹一声,苦笑道:“家门不幸,都不是省心的!既然已经把老大一家分出去了,索性全都分了,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村长有些诧异,却道:“什么话!都是一个村的,你家的事我不管谁管?那.....怎么个分法?” 江宁直勾勾地盯着杨老头,就等着他开口。 杨老头垂眸,沉吟道:“村东的屋子和田地分给了老大家的,村西那块荒地就分给老二家的起房子,另外靠近村西的八亩地全都给二房,老二常用的锄头也给他们。” 村西没有水田,只有旱地,两亩旱地的价钱差不多等于一亩水田,江宁对此没有异议。 钱氏却不满地跳起来,“不行!大房都分了两亩水田,我们也要两亩水田!” 杨老头沉着脸道:“行!那就村西四亩旱地,还有村南那边两亩水田给你们。” 钱氏仍是不满意,“村南的水田不如村东的好,这么分不公平!” “那你觉得怎么分才行?”村长好整以暇地看着钱氏。 钱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自然是村西八亩旱地和村南两亩水田都给我们。” 村长立刻沉了脸,看向杨老二,“你也是这么想的?” 杨老二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我.....我都听我阿爹的。” 村长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同杨老头问道:“家中还剩下多少田地?” 杨老头坐下抽了一口焊烟,“村南水田四亩,旱地四亩,村西旱地八亩,没了,我们老两口要留两亩水田,谁给我们养老将来这两亩水田给他。” “我们可以给阿爹阿娘养老,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就行了!”钱氏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村长的脸上。 江宁冷笑道:“阿爹阿娘必须由老三养,否则这事没完!” “凭什么?有你什么事?”钱氏急赤白脸地又闹了起来。 江宁撸起袖子做好准备,“你看我凭什么!告诉你钱氏!今晚你不给我滚出老宅大家都别想睡了!我就是放火烧了你住的屋子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大不了一起死!” 村长被江宁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闹什么闹!还放火烧屋子!瞧把你能耐的!” 杨大头弱弱道:“村长伯伯,我阿娘真的会放火,她已经这么干了!” 村长心下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烧了我们的灶屋。”杨大头欲哭无泪。 这番话倒是真的把看热闹的村民吓坏了,纷纷劝起杨老头和李氏,“我看你们就顺了江氏的意思分吧!可别真让那个混不吝把屋子都给点了!” 第14章 满意 “就是就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是不顺着江氏的意思办,万一哪天让她钻了空子,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成功唬住了老杨家的所有人,就连最蛮不讲理的钱氏都被杨老二拖进屋,深怕她再闹起来激怒江宁。 最终杨老二拿了村西那块荒地和八亩旱地,村南两亩水田四亩旱地给了三房,杨老头和李氏留两亩水田,他们跟着三房住,由杨老三奉养,百年后两亩水田归三房。 杨老二面沉如水,“我们现在没有分钱,还得下地干活,等秋收后再建房子搬出去。” 江宁虽然不乐意让他们继续赖在老宅,却也知道不能把人逼的太紧,否则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只能勉强同意,“分家的事情说好了,还有就是钱氏带头打我家孩子的账还没算!” 说起这事李氏都觉得丢人,外面那么多人盯着,她语气不善吼道:“老大家的!这件事晚点再说!” “我不!趁着村长还在,这件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江宁大声嚷嚷。 村长一个头两个大,“钱氏为什么带头打大头他们?” 说着村长看向杨大头几人。 杨二蛋站出来说道:“上次阿娘让我们去竹林砍竹子,正好碰到二婶也在,二婶一直跟着我们,等我们砍了七八颗竹子她啥也不说就上来抢,小丫不给,她就把小丫推倒,指甲还划伤了小丫的脸,骂我们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李氏和杨大头齐齐沉了脸,恶狠狠地瞪向钱氏的房间。 便是杨老二听了都跟着皱眉。 村长更不用说了,那张老脸拉得老长,大怒,“阿江,你那二儿媳妇怎么回事?” 江宁将几个孩子推到前面,“村长您看看,这是今天钱氏打的,他们的身上的伤还在呢!理由就是不让孩子们带走属于我们大房的蓑衣!自己贱皮子还有脸骂别人!” 村长一一看过几个孩子身上的伤,脸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江宁大声喊道:“谁干的谁出来道歉!我还是很讲道理的!” 村长:“.....”你要是讲道理咱们村就没有泼妇了! 虽然江宁这个要求不过分,但钱氏毕竟是长辈,真让钱氏出来给几个孩子道歉,钱氏在榕树村可就真混不下去了,以后出门都得被人嘲笑。 “就没别的选择了吗?”村长问道。 江宁看向几个孩子,“你们说呢?” 杨三铁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我要揍回来!让大丫二丫富贵出来,他们三个都动手了!二婶就算了,我阿娘已经揍过她了!” 看热闹的村民一听,全都笑了,“哟!三铁还挺讲究的!这点不随你爹娘。” 江宁也有些忍俊不禁,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袋。 众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什么时候江氏这么冲孩子笑过了,还别说,这样一看江氏还挺像慈母的。 李氏愣了一下,江氏慈母?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村长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三铁啊!老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事情不能这么办!” 杨三铁愤愤不平,“可是我很生气,他们欺负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口气不出我难受!” 村长一噎,头疼地看向杨老头,“这事你看着办吧!” 杨老头瞪向杨老二,“自己的孩子没教好还指望我来替你教训吗?” 杨老二意会,拿了一根棍子就进屋,将大丫二丫富贵揪出来,当众打了他们几棍,大丫二丫憋着不敢哭出声,眼泪已经簌簌往下掉。 杨富贵是男孩,本来就受宠,才被打了一棍子就嚎得跟去了半条命似的,杨老二也心疼,可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教训的话这事就过不去了。 江宁冷眼旁观杨富贵被打了三棍才看向几个孩子,“这下满意了吗?” 众人皆点点头。 江宁才出声制止,“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你们记住今天的教训,要是谁敢再欺负我家孩子,下一次我一定直接拿着菜刀上门说理!我说到做到!” 众人被江宁的气势镇住,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纷纷提醒身边的孩子别去招惹这一家子。 杨大头几人纷纷红了眼眶,长着大头一次被阿娘维护,胸腔溢满了暖暖的酸胀感,这种感觉谁懂? 这一出闹剧弄到最后以二房面子里子房子丢了个一干二净收场,杨家不声不响的三房成了最大的得利者,钱氏将三房也给恨上了,无差别地仇视周氏和江宁。 村长把分家文书拟好,大家盖手印,江宁才彻底消停下来,带着一串孩子如斗胜的公鸡似的,扬着下巴扛着蓑衣就要转身回村东。 李氏被这么一折腾,浑身都没劲儿,睨了江宁一眼,有气无力道:“既然老二他们秋收后搬,你们也先搬回来住,等秋收后再搬出去。” 之前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现在看过了李氏还真没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住在草棚,传出去她都要担一个刻薄婆婆的名声了,更何况她也见不得杨大头兄弟几个吃苦。 江宁眨了眨眼,想到他们之前住的那屋,原主压根就没打扫过,房顶的蜘蛛丝都快结成蚊帐了,嫌弃地吸了吸鼻子,“算了!都分家了,再搬回来算怎么回事?咱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况且,我可不想看到某人让人倒胃口的嘴脸!” “呵!”李氏气笑了,“随便你!” 江氏竟然跟她说骨气,是她幻听了还是江氏疯了?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这里这么多人听着,屎盆子也扣不到他们头上。 “不过.....阿娘,咱可说好了,既然都分家了,二房可不能再跟你们混着吃!不然我可不答应!还有,菜地里的菘菜应该能吃了吧!给我两颗呗!”江宁笑嘻嘻地询问。 李氏都给气乐了,“呵!这会儿倒是懂事了!还会问我的意见!” 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必须滴!毕竟咱也没出啥力气是不!” 连续吃了几天野菜,江宁实在是受不了了。 “必须滴!毕竟也不是咱的东西是不!” 李氏无语,挥挥手,示意她自己去菜地,眼不见心不烦。 躲在房间的钱氏闻言,立刻弄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 第15章 采蘑菇的江氏 “阿爹阿娘就是偏心大房!那菜地江氏都没出力,凭啥分给她!不行!我要去看着,别让她把咱家菜地都给搬空了!”钱氏挣扎着下地就要往外冲。 杨老二立马将人拦下,“行了!别闹了!阿娘正在气头上,她拿大嫂没办法还收拾不了你?还嫌被打得不够惨吗?大嫂要摘就摘,原本那些菜也有她的一份!” 前几天把大房分出去的时候就说了,菜地那些菜和地里的粮食收上来再分,现在江宁要摘,谁能说什么。 “杨老二!你到底是谁的男人!胳膊肘往外拐是几个意思?既然她能摘,我也要摘!还要摘得比她还多!”钱氏冲着杨老二一顿咆哮,把杨老二骂得跟孙子似的。 杨老二默默受着,脸色特别难看,等钱氏骂累了他才起身说道:“我去外头看看,你别出去。” 这会儿江宁一家早已带着东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杨大头和杨三铁搬蓑衣,杨二蛋和江宁一人抱着一颗菘菜,几个孩子跟在边上,欢喜得一蹦一跳的。 江宁好笑地看着他们,调侃道:“现在心里舒服了吗?” “舒服!超级舒服!阿娘!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这么解气过!”杨二蛋笑得跟个憨憨似的,小脸明媚又灿烂,可见是真的释怀了。 杨三铁在边上愤愤不平嚷嚷,“可惜没能亲手打富贵一顿,还有大丫二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老是偷偷欺负四庄和小丫,被我看见了还瞪我,这次也是他们三个打我们打得最厉害。” 当时钱氏忙着对付杨大头和杨二蛋,大丫姐弟就冲着他们三个小的来,富贵虽然比他小,可大丫二丫比他大,他根本就打不过,还被挠了好几下。 江宁面色微沉,抿着嘴唇叮嘱道:“以后你们离老宅远一些,等秋收后他们搬到村西,你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从村西到村东要先穿过一大片旱地,经过村里再翻过一片旱地和水田,起码得走上两刻钟。杨老二一家分到的地都在村西,宅基地也在那边,十有八九是不怎么再到老宅,更别说上他们这边了。 几个孩子乖巧地应了。 回去后,娘几个先把冲进草棚的水扫出去,再挡上木板。 江宁看着惨不忍睹的地面,赶紧带上几个孩子去溪边挖沙石,将草棚地面全都铺上一层溪沙,虽然踩在上面有声音,起码鞋底干净多了。 几个孩子感受到铺沙石的好处,不用江宁开口就自觉又背了好几筐沙石回来,扬言要将院子都铺上沙石。 杨三铁挖沙地时候还顺便用竹筐逮了几条小溪鱼,虽然不够塞牙缝,但放在粥里煮一煮,起码能增加一些荤腥味。 江宁见了,随口问道:“你们会编篮筐不?” 几个孩子纷纷看向杨大头,“大哥会!” 杨大头赶忙点头,“阿娘,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宁在地上画了鱼篓的样子,“这种你会不会编?就是深底,上面弄个口子,中间做一个可以活动的隔板。” “这东西是做什么?”几个孩子看得一脸莫名。 江宁笑道:“抓鱼的,你们没见过?” 几个孩子齐齐摇头,江宁也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个东西,不过原主嫁到榕树村后天天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不是跟这个撕就是跟那个撕,外头的活是一样都不碰,对村子可以说一问三不知,她自然也不清楚榕树村的村民是怎么抓鱼的。 杨大头解释道:“阿娘,咱们村的人抓鱼用的都是篮筐,溪里都是指头大小的鱼,没多少肉不说,收拾起来还费劲儿,除非真的馋了才会去抓几只,平时没人特地去抓鱼。 要想抓大鱼得去江边,从咱们村子过去,得走上半个时辰,村里的杨汉叔之前在江里抓过一条十几斤重的鱼,卖了二两银子呢!阿娘想吃鱼吗?” 江宁看着几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轻叹一声,“不是我吃,是给你们吃,你看看这个鱼篓能做不?” 杨大头犹豫着点点头,“我可以试试,不敢保证一定行,阿娘,我们要不要早再去青峰山看看,应该还能摘一些吊瓜子。”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挣钱。 江宁也没拦着,看了看天色,道:“明日一早咱们进山吧。” 刚下过雨,山里应该有不少菌类,明天去摘正好。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不亮江宁就起来了,出门才发现几个孩子都醒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背着篮筐,连柳叶都一样。 她当即乐了,“走吧!”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小跑着下坡。 被大雨洗礼过的青峰山似乎颜色更加鲜艳了,几个孩子到了地方啥都不找,专门盯着那些吊瓜子,还别说,两天没来,又熟了一些,地上也掉了不少,他们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捡得乐呵呵的。 江宁看了一眼,赶紧去找自己的蘑菇,野外的蘑菇她还真不认识几个,不过她有厨神系统,可以辨别食材,绝对能避开那些毒蘑菇。 杨大头捡了一筐吊瓜子才发现江宁压根就没跟他们一起干活,赶紧寻过去,见江宁正在摘蘑菇,吓得脸都白了,“阿娘!别碰那些菇子,有毒!你赶紧去洗手,这些都扔了!” 江宁生怕杨大头把她的劳动成果倒掉,赶紧护住,“别动别动,这些都能吃,你看,这个是鸡枞菌,品相这么好,用来煮粥或者爆炒,味道十分鲜美,还有这个,这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叫羊肚菌,煲汤一绝,这是茅草菌,大雨后才有,还有几个红菇。 没想到咱们这山里东西这么多,竟然连白木耳都有,有一种跟它长得特别像的菌类,但有剧毒,你们不认识,千万不能碰!” 杨大头听得一愣一愣的,“阿娘,你真的都认识?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了?” 别怪杨大头震惊,这几日他老母亲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这还是那个又懒又馋,除了惹是生非啥正事也不干的杨江氏吗? 闻声过来的杨二蛋几人也懵了,他们打小就被大人严厉警告山里不认识的东西一定不能吃,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蘑菇,没想到他们家阿娘竟然这么厉害,连蘑菇有没有毒都能辨,一众孩子皆崇拜地看着她。 第16章 美味的菌菇粥 江宁扯了扯嘴角,淡定说道:“想当年我还没嫁给你爹的时候在娘家也是一把好手,十里八乡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 几个孩子齐齐眨了眨眼睛,阿娘说的这个人是她自己吗? 江宁一囧,“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你爹靠不住,我至于变成那样吗?” 她可没说假话,原主没嫁人之前在娘家也是个利索人,除了脾性厉害一些,性子不好,人倒是挺勤快,后来嫁给杨虎,杨虎不是个良人,花言巧语将她哄到手后就开始不安分,不仅好吃懒做还调戏良家妇女,成日跟几个混混厮混,让好面子又虚荣的原主三番五次丢脸。 原主成天就盯着杨虎,哪有心思顾着家里,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再加上后面几年杨虎越来越不像话,还会动手打她,她就更加破罐子破摔了。 几个孩子想起那个不着调的爹也都不笑了,柳叶甚至都有些同情婆婆了,嫁人就是女人第二次重生,婆婆不仅没重生,还差点陷进泥潭出不来了,瞧着如今越变越好的婆婆柳叶突然觉得公公就这么死了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种话她只敢想想,压根不敢说出来。 几个孩子看了一会儿,见江宁采蘑菇全都跃跃欲试,不过他们不认识,生怕采到毒蘑菇,只能干巴巴瞧着,随后都跑去薅吊瓜子。 杨三铁采了一会儿发现剩下能摘的吊瓜子没多少,干脆往山上面走,不一会儿就嚷嚷:“大哥,有野鸡和野兔!” 杨大头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抄上家伙往上冲。 野鸡野兔反应快,速度也快,咻的一下就跑没影了,江宁不认为几个孩子有那样的本事,不过她也没拦着,继续扒拉自己的蘑菇。 趁着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尽可能挖,等太阳出来一些菌类会迅速腐坏,温度升起来就彻底摘不了了。 想到这里,江宁有些着急,同杨二蛋和杨小丫吩咐道:“你们跟我去竹林那边转一转,看看有没有竹荪,要是有的话就交给你们来摘,成吗?”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他们两为了砍竹子已经把竹林摸透了,江宁过去的时候还要两个孩子带路,由她描述竹荪的样子,两个孩子竟然真的给她找到了。 杨二蛋和杨小丫知道什么是竹荪后就跟开挂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江宁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俩没问题才继续回到青峰山脚下采蘑菇。 一直忙到太阳起来她才停手,将蘑菇分摊到几个孩子的背篓里,上面盖上野菜和茅草,一家子越过田埂回家。 路上少不得会碰上干活的村民,大家伸长脖子看了几眼,同杨大头打招呼,“这么早就从山里回来了!找到什么了?” “没呢!进山摘野菜和割茅草,修房子呢!”杨大头憨笑着回应。 昨天那么一闹,村民都知道江氏一家分到的两家破屋子不能住人,他们正在修草棚,压根没怀疑杨大头的话,甚至还有人夸江宁转性,终于知道干活了。 江宁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将蘑菇带回来后,又赶紧让几个孩子去把瓜蒌弄回来。 这会儿杨二蛋和杨小丫也回来了,两个的背篓里皆放了八分满的竹荪,两个小家伙将竹荪倒下后还想去摘,被江宁喊住,“够了!先摘这么多,等大集的时候送去镇上看看,要是有人买咱们下回再多弄一些。” 两个孩子这才停手。 杨大头将瓜蒌带回来后立马跟杨二蛋下地,柳叶在草棚里忙着做衣裳,杨小丫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杨三铁带着杨四庄去处理那些瓜蒌,江宁一个人收拾这些菌菇。 不能放的直接挑出来,今天就要煮了吃掉,能晒的分类放在草棚顶上晾晒。 她买的四个圆形大簸箕都有些不够用了,看来下回去镇上还得再多买几个。 柳叶听到她的念叨,赶忙说道:“阿娘,大头可以编簸箕,正好家里还有几根竹子没用,让他做就行,还能省几文钱。” 村里男人几乎每个都会这些编织活。 江宁赶紧让杨小丫去地里跟杨大头说一声,过去给大家做饭。 早上忙到这会儿都快晌午了,全家都没进食,竟然也没人说一声。 她无奈摇头,到库房取了一些糙米,再把留下来的那些菌菇洗干净,打算给全家做一个素的菌菇粥,为了让大家吃饱一些,她还特地多放了粮食,又弄了半颗菘菜下去。 粥还没煮好,香味已经飘散出去,把干活的几个孩子馋得都坐不住了,频频往她这边偷看。 江宁好笑地勾了勾嘴唇,等粥好了杨大头兄弟俩也回来了,她立刻宣布开饭。 家中只有两副碗筷,剩下的人用竹筒当碗,勉强也能用。 没有尝过菌菇粥的几个孩子才刚吃一口,一个个都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都亮了。 “阿娘!这就是菌菇吗?也太好吃了!为什么村里人都不吃?”杨三铁又兴奋又不解,一边快速扒拉着碗里的粥,一边啪嗒啪嗒不停地问。 江宁无奈极了,“先吃饭,吃完再说!” 一锅粥,几个孩子狼吞虎咽,不过两分钟就干完了,意犹未尽,锅底都快被刮干净了他们还一眨不眨地盯着。 杨四庄眼巴巴地看着江宁,哀求道:“阿娘,晚上我们能再煮这个饭吗?我想吃!”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其他人都跟着点头附和,连最矜持的柳叶都忍不住表态。 江宁爽快地同意了。 孩子们吃了这么惊喜的一顿饭全都干劲十足,大中午的不能下地就进山,于是杨大头带着几个弟弟去山里,他们把家中的镰刀和砍柴刀都带走了,美其名曰没有收获也能弄些柴火回来。 家里柴火用得凶,江宁自然没意见,看柳叶和杨小丫又在做衣裳,她短暂休息了一下就起来继续处理那些瓜蒌。 前一批瓜蒌晒得差不多了,估摸着应该有二十几斤,后面这一批估计过两天也能收了,正好能在大集前一天送到镇上鸿安堂。 她刚刚把瓜蒌收拾完,杨四庄便激动地冲进院子,“阿娘阿娘!你猜我们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第17章 江宁的孝敬 江宁将麻袋扎紧,走出库房,好奇地问道:“弄到啥了?不会又掏鸟蛋了吧!”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几个孩子全是爬树的好手,眼神也特别好,经常能掏回鸟蛋,那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荤腥之一。 杨四庄连连摇头,“不对,再猜!” 柳叶也探出头来凑热闹,“是摘到好吃的野果子了?” 杨四庄又继续摇头,特别得意,“你们肯定猜不到!告诉你们,大哥今天早上下的套子逮着一只野鸡了!” “真的假的!”江宁和柳叶都激动了起来,杨小丫更觉,已经冲出院子去接她的几个哥哥了。 江宁还要锁门,慢一步,刚下坡就看到几个孩子以百米冲刺速度往家里跑,她反应过来,立即掉头回家。 当杨大头从背篓里拿出那只约莫两斤多重的野鸡,所有人齐齐吞了吞口水,看野鸡的眼神发绿。 江宁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杨大头虽然馋得要命,还是阻止道:“阿娘,我们拿野鸡换钱吧!” 其他人肉眼可见的失落。 江宁摇摇头,“不换!难得见到一点荤腥,不吃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肚子!再说了咱们现在还有瓜蒌能换钱,家里也有些余粮,暂时不用愁,况且一只野鸡也卖不了几个铜板,还不够给你们几个补身子呢!” 一群孩子一听,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柳叶扯了扯杨大头的衣袖,杨大头便不再说什么。 晌午过后,几个孩子继续做自己的活,江宁则专心处理那只野鸡,家里穷,什么都是都是宝,她连野鸡身上拔下来的毛都没敢扔,洗干净攒起来,到了冬天还能填充衣物保暖。 摘出来的那些鸡杂她也没扔,用草木灰反复揉搓,将鸡胗处理干净,所有食材焯水后,她又偷偷从系统里弄了一些香油下锅,将鸡肉炒一炒,再添水进去炖。 正好今日摘了不少菌菇,放进去弄个菌菇炖鸡,那滋味想想都美。 肉快熟了的时候,浓浓的鸡汤香味在半山腰的院子里弥漫开来,几个孩子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总时不时往这边瞟。 幸好他们家在村东,要是在人烟密集的村子里,炖个鸡汤估计都能把半个村的村民招来。 等鸡肉炖得差不多软烂了,江宁将柳叶和杨小丫叫过来帮忙,先把鸡骨头褪下来,留着,“这些骨头还能熬个粥,勉强有点滋味,先别扔了。” 两人连连点头,不用江宁指挥自动忙活了起来。 等鸡骨头褪完,她挑了两块肉又装了一些汤,唤来杨三铁,“送到老宅给你阿爷阿奶,就说是礼尚往来。” 杨三铁愣了一下,“啥意思啊?” 江宁解释道:“之前阿娘不是摘了你阿奶两颗菘菜吗?这是还他们的,明白了吗?” 杨三铁嘀咕道:“那个菜地本来就有我们一份啊!” 江宁头疼扶额,“那就说是阿娘孝敬他们的,成不?” 杨三铁这才接过碗,直勾勾盯着里面的鸡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江宁提醒道:“不许偷吃,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吃,以后再也不给你炖鸡汤了!” 杨三铁赶忙端着碗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往回喊,“你们不许偷吃,等我回来才能吃!” “知道了!”江宁好笑地摇摇头,将鸡肉和一半鸡汤盛出来,再添一些水进去,熬粥,等粥快熟了再放进去剩下半颗菘菜,今晚全家终于能改善一下伙食了。 杨三铁赶着回去喝鸡汤,速度那叫一个快,还特别稳,一直将鸡汤端到老宅都不带洒的,见杨老头正在院子里抽焊烟,他赶忙喊道:“阿爷,我阿娘让我给你和阿奶送鸡汤了!” 杨老头懵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啥?” 杨三铁扯着嗓子又大声说了一遍,把老宅的人都招出来了。 李氏瞪大眼睛一脸错愕,“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哪儿来的鸡?” 钱氏一脸嫉妒,阴阳怪气道:“大嫂不会是嘴馋了又偷摸了谁家养的鸡吧!拿别人养的鸡孝敬阿爹阿娘,她还真有脸!” 李氏瞬间沉下脸来,啐道:“有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鸡是你大嫂偷的?你看见了?” 钱氏被怼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这还用看吗?就大嫂那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性子,除了偷还能怎么得来?” “闭嘴!再胡说八道老娘打死你!”李氏作势就要去拿棍子。 杨三铁愤怒地大声嚷嚷,“明明是我大哥和二哥在山里下套子抓的,你才偷!你全家都偷!” “呵!你个小兔崽子敢骂我!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钱氏被杨三铁落了面子,骂得很是难听,眼睛却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碗,作势就要去抢。 杨三铁机灵地闪到杨老头身边,让她扑了个空。 钱氏怒道:“大嫂还真小气,就一碗鸡汤,还不够塞牙缝!” 杨三铁气到脸红脖子粗,立即反唇相讥,“那也不关二婶的事!我阿娘只说给阿爷阿奶喝,可没说给其他人喝!” “你!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混账小子!”钱氏朝杨三铁扑过来。 李氏的棍子比她快了一下,一棍下去把钱氏打得嗷嗷叫,抱头鼠窜。 李氏显然是身经百战,赶鸡赶鸭一把好手,知道往哪儿打不要人命,往哪儿撵才能把钱氏轰走。 杨三铁看得无比解气,等钱氏逃回二房屋里,李氏才放下棍子,又站在二房屋子外面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 杨三铁赶忙说道:“阿奶,你赶紧过来喝鸡汤,我还要把碗带回去呢!” 他的双脚来回点地,显然是急得不行。 屋里的钱氏正因为喝不到鸡汤而生气,闻言才想起大房那边肯定还有,当下便看向三个都快流哈喇子的孩子,“走!老娘带你们去吃鸡肉!” 杨富贵拼命点头,大丫二丫已经等不及了。 母子四人不管不顾冲出老宅,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们的去向,杨三铁放下碗追出去。 李氏跺了跺脚,急了,“老三家的,赶紧过去看看,可别再闹出事来!” 第18章 一碗鸡汤引起的风波 周氏被喊了一声,脑子发热,什么都顾不上想也跟了上去。 杨三铁毕竟是个滑溜的孩子,跑起来连钱氏都追不上,很快就冲到了最前面,快到家的时候便扯着嗓子大喊,“阿娘,把鸡肉收起来,二婶来抢吃的了!” 钱氏在后面听了那叫一个气啊,又因为追杨三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骂人都骂不成句,一家子闯进院子,连根鸡毛都没看见,钱氏不满急了,“大嫂!都是你家人,你也好意思自己吃独食?” 江宁都被气笑了,“哟!这会儿是一家人了?大头二蛋,你们都听见了吧!你们二婶说我们是一家人呢!一会儿就去你们二婶那屋,看中什么搬什么,反正咱们是一家人嘛!” “你!”钱氏气到跳了起来,“大嫂!你也太过分了吧!分家都分出去了!还想去搬我家的东西!你哪来的脸?我不跟你扯,鸡肉呢?我家富贵要吃鸡肉!” 说着钱氏鼻子使劲儿嗅了嗅,闻了一圈也没闻到味道,想到处找找,却被杨大头等人拦住了去路。 “二婶,我们家不欢迎你!”杨大头冷冷说道。 之前他虽然不喜欢钱氏,可碍于对方是长辈他也一直敬着,自从上回在老宅被钱氏胡搅蛮缠打了一顿,他的心思就变了,已经完全不把钱氏当长辈看了。 钱氏没想到杨大头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气得又要撸起袖子揍他。 江宁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将钱氏推了个老远,“老娘还没死!轮不到你来我家作威作福!”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钱氏羞愤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冲江宁跑去。 江宁可不耐烦跟她撕扯,当即冲进屋拔了镰刀朝钱氏身上招呼。 钱氏以为江宁就是吓唬吓唬她,压根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江宁真的挥刀,还削了她几缕头发。 钱氏当场就被吓尿了,眼睛都直了。 周氏和李氏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有些腿软。 李氏声音颤抖地说道:“老大家的!有话好好说!老二家的就是个浑人,你也是知道的!咱别跟她一般见识,阿娘保证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她!咱先把镰刀放下好不好?” 周氏牙齿打颤,比李氏还害怕,硬着头皮出声,“大大大.....大嫂!你你你.....你别冲动......” 江宁冷冷盯着钱氏,厉声喝道:“滚!再敢进我家的院子,下回我一定跟你同归于尽!” 说着她又狠狠划了一刀,镰刀破风的声音再次吓坏了钱氏。 杨富贵姐弟三人早就在江宁发飙的时候见势不妙偷溜到坡下。 李氏见钱氏没动静,咬牙过去将人拖出院子,一边走一边骂。 她们一撤,江宁立即恢复平静,同杨大头说道:“你跟过去,将咱家的碗带回来,还有,我的东西,二房不配享用!” “阿娘,我知道了。”杨大头也跟着出了家门。 其他人心有余悸,柳叶赶紧过去夺下江宁手中的镰刀,眼眶微红,“阿娘,二婶不是东西,犯不着为了她赔上自己!” 刚刚她是真的吓坏了!生怕婆婆一怒之下真的杀了钱氏,那可是要偿命的! 江宁回头,给柳叶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有分寸!今日这么一吓,钱氏应该能安分一阵子,不过咱家这个院子也要起个院墙才行,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面闯!” 柳叶赶忙点头。 老宅这边。 二房一路被李氏骂到家,就这样钱氏还记吃不记打,心心念念着那碗不够分的鸡汤,结果却见杨老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半碗鸡汤和一块鸡肉给了李氏,“吃吧!吃完了让大头把碗带回去。” “阿爹!你怎么吃了?都不给富贵留一口!他可是老杨家的孙子啊!”钱氏愤恨不满,仿佛到嘴的鸭子飞了一般。 杨老头懒得搭理她,看向李氏身后的杨大头,催促道:“赶紧吃了,大头还要回去呢!” 李氏这才发现跟着他们回来的杨大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鸡肉鸡汤吃了个干净。 杨大头脸色好看了不少,接过碗说道:“阿爷阿奶,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李氏擦了擦嘴角,道:“等会儿,再拿两颗菘菜回去。” 钱氏气到已经骂不出来了,当着众人的面摔门进屋。 李氏送走大孙子也回了屋,看到柜子里藏着的那半碗鸡汤,心里不是滋味,压低声音道:“我就知道你没吃!” 杨老头面不改色,长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大家的好不容易有些转性,我可不想她再说我们偏心,只好偷偷藏起来,本来还想留给富贵和来贵,可老二家的太会闹腾了,反倒不好给了!” 一旦杨富贵喝了鸡汤钱氏一定会知道,以钱氏那死德行必定会到处嚷嚷,很快就会传到江氏那里,没得还给江氏添堵再怨上他们老两口。 杨来贵是三房的孙子,比杨富贵还小,嘴上没个把门,要是只给杨来贵吃不给杨富贵吃,一旦孩子说漏嘴,免不得又要闹起来,老二还有可能跟他们离心,怎么做都不妥当。 李氏咬牙道:“那就你自己吃了!辛苦了一辈子!被老大家的气了十几年,难得她吃肉还记着我们,你吃她的东西天经地义!” 最终在李氏的劝说下,杨老头终于还是把那半碗鸡汤给吃了。 杨大头拿着空碗回来,杨二蛋他们立即将藏起来的鸡肉和粥端出来,热了一下,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顿鲜美的鸡肉汤。 这顿饭仿佛揭开了几个孩子的吃货属性,他们往山里跑得更勤了。 杨三铁则卯足了劲儿攒土坯。 江宁好奇一问,他回道:“听阿娘的,我要弄个高高的院墙,再让二哥做一扇厚厚的大门,把二婶拦在外面,让她没法进我们家!” 江宁哈哈大笑。 打野味这种事情全凭技巧和运气,杨大头每天天不亮去山里下完套子就下地了,中午去巡一遍,回来还要编鱼篓和簸箕,忙得脚不沾地。 其他则忙着攒土坯,争取在秋收后起房子。 转眼到了赶大集的前一天。 第19章 赶大集 江宁特地起了个大早,带着杨二蛋背上那些晒干的瓜蒌和攒下来的二十斤瓜子去了镇上。 鸿安堂的掌柜看了瓜蒌的成色还算满意,六十斤瓜蒌换了三百文,出了医馆他们又去了杂货铺,掌柜还记得江宁,她还没开口,掌柜就眼巴巴问道:“大娘,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还有瓜子吗?” 江宁当即乐了,也不跟他墨迹,直接亮出二十斤瓜子,这回掌柜付钱付得那叫一个爽利,甚至为了维系良好的供货关系还送了他们母子一包白发糕。 白发糕是一种极其普通的吃食,普通百姓都吃得起,不过寻常人家不会有人特地花钱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点心,通常都是走亲戚才会备上一些。 母子俩从杂货铺出来,江宁特地去了一趟大山客栈,跟金掌柜打听起明天的大集,“掌柜,这两日咱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不少外地的行商?” 金掌柜好奇地看了江宁两眼,点点头,“到了大集的时候肯定要比平常多一些,毕竟咱们大山镇靠山,他们经过这里还能趁机收一些山货,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到山民卖熊瞎子和人参呢!” “熊瞎子?”江宁猝然一惊,人参她知道,山里肯定有不少野山参,就是这个熊瞎子,竟然有人敢抓! 金掌柜呵呵直笑,“可不是!去年赵家沟那边就有几个猎户弄了一头熊瞎子,卖了三十六两呢!还有那种十来年的野山参也能卖上十几两!不过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行商更多的是盯着山珍野味。” “什么山珍野味?”江宁继续追问。 金掌柜说了一些都没说到菌菇上面,江宁心下一沉,开口问道:“掌柜,您知道这些行商收菌菇吗?” “菌菇?”金掌柜微微蹙眉。 江宁将带来的一些不同品种的菌菇拿给他看。 金掌柜端详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是有一些大型的酒楼食肆有专门的大厨做菌菇,不过那都是老行家,祖传的,一般人难以辨识菌菇是否有毒,不敢乱吃!收肯定是有人收的,就看运气了!” 江宁有些担心,只能舔着脸求道:“能不能麻烦掌柜将这些菌菇摆在这里,若是有人问起,您就说明日我们会来赶大集,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忙活的!” 金掌柜摆摆手,不以为意,“多大点事!要放就放好了!” 倒不是金掌柜好说话,而是看在李长生的面子上,那可是他的大客户,既然人家要求他跟江宁维系好关系,他自然不敢怠慢。 有了金掌柜的帮忙,江宁的心也稳了一些。 两人出了客栈,杨二蛋见她不是很开心,便劝道:“阿娘,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家中有三百多文,今日又换了三百八十文,就有七百多文了,阿爷阿奶手里说不定都没有这么多钱!等吊瓜子下来咱们还能再换一些钱。 我跟大哥商量好了,咱们这里不止青峰山有吊瓜子,其他山头肯定还有不老少,就算烂的也没关系,咱们带回来炒瓜子卖,后天我们就去找。” 江宁听了又心酸又欣慰,还有一些心疼,“不着急,回去再商量。” 就在此时,一个汉子背着一个孩子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迈进客栈,“金掌柜,能不能麻烦您把张老板请下来,我女儿病了,需要用钱,我想跟他结一部分账。” “这个.....张老板今儿一早就出去谈生意了,不在啊!”金掌柜一脸为难。 “那怎么办?”对方声音非常着急。 杨二蛋指着江宁身后说道:“阿娘,那就是村里的杨汉叔,就是他在江里抓了大鱼!之前四庄调皮去江里玩还差点溺水,是杨汉叔拉了他一把,咦?小花妹妹这是怎么了?脸好红!” 江宁一听,还是个同村对他们家有恩的,不得不感叹大山镇真小,上一回来碰到张氏一家,这一会儿又碰到杨汉父女。 她从怀里拿了五十文给杨二蛋,让他交给杨汉。 杨二蛋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江宁就看见杨汉背着女儿从客栈冲出来,只看了她一眼都顾不得跟她说话就跑没影了。 杨二蛋回到江宁身边,“阿娘你放心,杨汉叔是个好人,不会不还钱的!” 江宁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出镇子。 第二天,他们一家天不亮就起来了,经过昨天的晾晒,那些菌菇差不多都能收了,还有一些瓜蒌也干了,还能再卖一波。 柳叶要做衣裳不去,小丫虽然想去,可她腿短,走得不如大家快,生怕给大家拖后腿,也留在家中给柳叶打下手。 其他人全都背上东西出村,半路上碰到好些村民,大家看到他们一家不是加速就是慢一步,总之就没有人愿意跟他们一起走的。 江宁乐得清闲,竖着耳朵听那些村妇唠嗑。 “我好不容易攒了一篮鸡蛋,希望能全部卖出去。” “我家园子里种了不少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要是能碰到便宜的料子就好了,也该扯布做秋衣了。” ...... 大家一边愁一边笑,顺便再扯一扯其他人家的是非,倒也不觉得闷。 江宁进了大山镇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赶集,今天仿佛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往常清冷的大街沿路摆满了摊位,看不到头,吆喝声不绝于耳。 母子几人手拉手在人流里头挤,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却发现身边的全是陌生面孔,几个孩子将东西放下,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看到他们榕树村的村民,可见人是真的多! 杨三铁学着人家的样子扯着嗓子喊道:“菌菇,菌菇,可以吃的鲜美菌菇,大家过来瞧过来看啊!” 有人真的被杨三铁的声音吸引过来,结果看了一眼就摇头走了,蘑菇谁不知道!山里多的是!重要的是有没有毒,他们又不懂,不敢轻易尝试。 一连来了好几拨人都是看了一眼就摇头走了。 几个孩子一开始还热情高涨,到了后面都有些意兴阑珊,甚至都站不住了。 江宁也不拘着他们,只叮嘱道:“去玩可以,千万别被人家拐跑了!” 杨大头不放心,将摊子交给江宁和二蛋,自己带着弟弟们去转悠。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摊子就来人了。 第20章 秀了一把厨艺 江宁见二人衣着不凡,不免有些忐忑,“买菌菇不?” 来人蹲在摊位前,随手拿起一个羊肚菌,“摊主,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江宁微微颔首,“羊肚菌,因为纹理似羊肚而得名,煲汤十分鲜美。” 他边上之人又拿了个竹荪,一脸好奇,“这又是何物?” “竹荪,可以用来煲汤,也能爆炒,二位公子买吗?”江宁期盼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 孔如凡不过是觉得这摊子上面的东西没见过才好奇问了两句,现在见摊主眼巴巴地盯着他,不买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身边的吴书白低声沉吟道:“听说菌菇有的有毒,摊主如何保证你卖的东西无毒?” 江宁还没开口,一旁的杨二蛋已经急切地说道:“我们昨天才做了野鸡炖菌菇,这些菌菇都加了,可好吃了!怎么会有毒!” “哦?此话当真?”孔如凡有些心动,却没有拍板要买。 江宁便道:“大山客栈的金掌柜认识小妇人,小妇人在他那边也放了一些菌菇,二位若是怀疑,二位可以随小妇人去大山客栈,小妇人借后厨给二位做一些吃食给二位尝尝,就用这些菌菇如何?” “有意思!那就这么办吧!”吴书白同意了。 江宁收拾东西,让杨二蛋去找杨大头几人,她先带着这些菌菇跟两人去大山客栈。 金掌柜知道江宁要借后厨做菜不免稀奇,不仅同意了,还跟进去看热闹,心想她一个穷苦人家出来的妇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江宁在大山客栈后厨看了一圈,不得不说人家的食材是真的齐全,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江宁选了一只鸡,打算给他们炖个菌菇鸡汤。 大家本来没怎么上心,见江宁做菜手法纯熟,处理鸡肉的技巧不输京城那边的大厨,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妇人不简单。 孔如凡和吴书白看了一会儿,神色从漫不经心变得慎重认真。 原先负责后厨的大厨也从一开始皱眉到惊叹。 金掌柜就更不用说了,那一脸期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宁先把鸡汤放下去炖,趁着这个空档那些竹荪也泡发好了,可以跟猪肚青菜或者瘦肉虾仁一起爆炒,再加上高汤勾芡,滋味无比鲜美。 这道菜出锅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江宁当着大家的面吃了好几块竹荪,道:“你们可以过一两个时辰,看看我有没有中毒再使用。” 金掌柜和大厨瞧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这盘菜没问题,赶紧拿起筷子趁热尝了一下。 两人吃了一口又一口,看江宁的眼神当下就变了。 金掌柜更是热络地问道:“江大娘,这个竹荪怎么卖?” 吴书白和孔如凡在金掌柜开口的时候也动筷子了,不等江宁报价,孔如凡先抢话,“我全要了。” 金掌柜皱眉回头。 孔如凡客气地笑了笑,道:“掌柜,原本江大娘就是为了做我们的生意才借您的后厨,您放心,这两道菜多少钱,在下包了!” 金掌柜心下不悦,却也知道孔如凡说的在理,只好将目光落到另外那些菌菇上面。 吴书白立马站出来,“掌柜,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即便您要买也该等我们走了再说是不是?” 江宁见金掌柜耷拉着嘴角,忙笑道:“金掌柜,您放心,您若想要,我以后再给您送便是。” 金掌柜的表情才缓和了不少,老神在在地盯着那锅鸡汤。 随着时间推移,鸡汤的香味散发出去,小二匆匆进来,道:“掌柜,前面有客人在问后厨做什么好吃的,给他们也上一份。” 金掌柜立刻看向江宁。 江宁则摇摇头,“金掌柜,您还没确认我这鸡汤味道如何,有没有毒,可不敢轻易让客人尝试。” 金掌柜点点头,“还是江大娘说的在理。” 如此他只能先出去安抚客人。 等金掌柜再次进后厨的时候,把杨大头几人都带来了。 杨四庄闻到鸡汤的香味,脑子都转不动了,满心满眼的都是鸡汤,看他们这反应,原本只有八分期待的孔如凡一下子变成了十分。 等鸡汤出锅后,江宁往里面放了一小把盐,搅和了一下便用碗盛了几碗分给几个孩子。 孔如凡看了都急了,“江大娘!你怎么把鸡汤给分了!” 江宁一脸无辜,“这不是让孩子们尝尝有没有毒嘛!” 众人:“.....”有这样尝的吗? 孔如凡更是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语,暗道这妇人是明晃晃地占他便宜,可恨他还不能说什么。 有个刚刚的先例,大厨和金掌柜立马动手,一人盛了一碗,他们主要是尝尝汤头,顺便试试菌菇的味道,倒是不在乎吃不吃鸡肉。 孔如凡和吴书白见大家都吃上了,还一脸享受,也迫不及待地自己动手。 最终一锅鸡汤被一群人分了个一干二净,连菌菇都没了,那只鸡还好好的。 孔如凡吃得开心,见杨家两个小孩总是时不时往锅里瞟两眼,便大气地挥手,“剩下的你们分了,这笔账算爷的!这些菌菇我们也都要了,江大娘开个价吧!” 江宁这下反倒犯难了,犹豫道:“二位公子,大娘我也是头一回卖这些菌菇,还真不知道怎么定价,二位见多识广,瞧着也是忠厚正直之人,不如你们来定价?” 孔如凡和吴书白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把球踢给他们。 好在二人还是有些手段,不过两刻钟就查到了菌菇的价格。 京城那边善于做菌菇的就两间大酒楼,一道爆炒菌菇差不多二两重,定价在二百文,那还是新鲜的菌菇,江宁卖的是晒干的,不压称,价钱还要再涨一些,不过大山镇的物价不能跟京城比,大家商量了一下,最终一斤定在五十文。 这个价钱已经超出江宁的心理预期,她很爽快地把所有菌菇卖给孔如凡,入账三百文。 孔如凡二人走后,金掌柜立马请江宁到雅间说话,还让大厨给他们一家做了几道吃食。 “江大娘,刚刚你说你那边还有菌菇是不是?能不能也卖我一些,我可以出一样的价钱!”金掌柜有些急切。 第21章 谈成一笔大买卖 大山客栈在大山镇确实算得上大铺子,可拿出去还是没法跟外面的酒楼客栈相提并论,再加上镇上开客栈的多了,分走了不少客源,若是他能弄一道招牌菜,一定能吸引一堆客人。 用菌菇做菜就很妙,众所周知,敢用菌菇做菜的大厨都有家传绝学,或者身边有深谙菌菇之人,不熟悉的厨子即便拿到一模一样的菌菇都不敢轻易下手,怕吃死人。 江大娘一看就是菌菇方面的行家,只要垄断她手中的菌菇,何愁大山客栈生意不火? 江宁自然乐意跟金掌柜做生意,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答应,“金掌柜打算拿多少量?”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金掌柜发狠了。 江宁止不住笑出了声,“若是我弄了千百来斤,你这大山客栈可吃不下!” 金掌柜摇摇头,“不打紧,我既然是开客栈的,自然认识不少南来北往的货商,即便我自己消不掉也能卖出去,这点不用江大娘操心,只要你答应菌菇就卖我这一家,我绝对少不了你一文钱!” “好!既然金掌柜这么爽快我也不跟你墨迹,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口说无凭,咱们拟字据,在大山镇范围内,我的菌菇只卖你一家,干货一斤五十文,新鲜的一斤三十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给你送一次货我定会当面跟确认货物有没有问题,银货两清后,若是出现其他问题概不负责。 还有便是菌菇多少品质好坏全看天气,这活除了我没人能干,所以什么时候交货,有什么种类我不敢保证,希望金掌柜能理解。”江宁将自己能想到的条件一一列出来。 金掌柜仔细琢磨了一下,蹙眉道:“其他条件在下都能理解,唯独这个货物问题.....江大娘也知道我是个大外行,如何判定你给的菌菇有没有问题?” 江宁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这个好办,我每次给你送菌菇会告诉你那些菌菇该如何使用食用保存,并亲手用菌菇做一道菜,我若是吃了没问题那些菌菇自然不会有问题。” 金掌柜点点头,“成!那就按照江大娘说的办。” 他转身去弄了几张契约,原主不识字,江宁能看懂一些繁体字却不敢表露出来,便讪笑道:“金掌柜,契约书能不能先让我带走,回头再给你送过来。” 金掌柜明白江宁的顾忌,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母子几人在大山客栈美美地吃了人生第一顿丰盛的饭菜,一个个恨不得舔盘,走出去的时候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江宁道:“咱们吃得舒服也别忘了家里还有人没吃过好东西,难得赶上大集,一会儿大山去买几个肉包子带回去给叶子和小丫吃,我去转转,看能不能买到石灰。” 虽然家里建房子用土坯就行了,但土坯有个缺点,风吹日晒雨淋容易斑驳,两三年就要修补一次,而且土坯房不抗造,万一来个天灾什么的瞬间成了危房。 她倒是想弄个青砖瓦房,然而这个愿望只能想想,十里八乡能有几家住得起青砖瓦房?连他们村村长住的都是半土坯房,别说她现在没条件,就是有条件她也不敢建,要知道成为众矢之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不能建砖瓦房她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想办法增加土坯房的坚固性和稳定性以及抗击性,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在古代很早就有石灰了,一些大型建筑的修建都少不了石灰,那玩意儿就是混凝土。 若是能买到石灰添加到土坯块里,房子应该不输青砖瓦房,更主要的是从外表看还看不出门道,不惹眼。 几个孩子不明白江宁要买的石灰是什么,他们对买包子更感兴趣,江宁直接给了他们二十文,让他们看着买。 集市上人山人海,江宁走了一会儿才碰到几个熟面孔,不过大家见了她恨不得绕道走或者当做没看见,有些特地过来卖东西的见她靠近还会将东西遮挡一下。 江宁:“......”倒也不是非要看他们的东西,但这么被防着她心里还是不舒服极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紧紧抓住她,“大嫂!没想到你也来啊!来卖什么?还是买东西?你有钱吗?” 钱氏那双老鼠似的眼睛不停扫描着江宁,甚至想动手搜身。 江宁狠狠甩开钱氏,眉头紧皱,“谁允许你碰我了?” “哼!碰都不让碰,不会是心里有鬼吧!”钱氏越发觉得江宁有问题,猛地袭向她身后的篮筐,紧抓着不放,拽得江宁原地转了一圈。 钱氏见篮筐里空荡荡的,不免失望,骂道:“穷酸鬼!还背篮筐,装西北风吗?”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江宁已经迎面给了她一拳,钱氏一个不防被打倒在地,周围的人吓得连连往后退。 江宁骑到钱氏身上,对她的脸左右开弓,打得钱氏嗷嗷叫,她倒是想反抗,奈何被江宁压得死死的。 一些榕树村的村民看见了赶紧过去拉架,旁的不说,都是一个村的,要是真的放任不管他们村可要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以后人人提起榕树村对他们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冷漠不合群,村里大小伙子大姑娘说亲都会受到影响。 钱氏得救后,对着江宁一顿咆哮,“你有病啊!动不动就打人!我要找阿爹阿娘做主,让他们休了你!” 村长儿媳妇庞氏眼神不善地看着江宁,“江氏!你怎么能在大集上打人?还把自家妯娌打成这样!” 江宁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指了指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刚刚你们都瞧见了是谁先动手的,我反击你们说有问题吗?” 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全都站在江宁这一边。 庞氏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大家的反应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冤枉了江宁,面色臊红,有些下不来台。 钱氏见大家都向着江宁,立马拿出泼妇架势,叉腰狂喷唾沫星子,“关你们什么事?这么热心肠,是不是都跟江氏有一腿才向着她说话?”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那些无辜被泼脏水的人不干了,纷纷跳出来指着钱氏的鼻子骂,尤其是妇人。 第22章 杨老二发飙 江宁更是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钱氏又是一顿暴揍。 榕树村那些村民也是一头两个大,男人不好上前管,女人又管不住,眼睁睁看着江宁把钱氏打得站不起来。 江宁打到一半本来还想继续打,余光瞥到巡逻的衙差快到了,赶紧钻进人群之中跑没影了。 庞氏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衙差拨开人群看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钱氏,眉头皱得死紧,四下张望,“谁干的?” 围观的群众先是愣了一下,那些被钱氏泼脏水的人立即义愤填膺站出来细数钱氏的不是。 衙差还以为有人霸凌,没想到是反霸凌,当即语气不善地低头看向钱氏,“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钱氏躺在地上不过就是为了讹江宁,听到衙差的话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瞪大眼睛质问道:“明明是我被欺负了,你们怎么不抓江氏那个贱人?” 衙差气笑了,“呵!你主动找茬还有理了?走!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原本两人只是吓唬吓唬钱氏,现在却觉得威严受到了挑战,真的准备带钱氏回去。 钱氏吓破胆了,瘫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杨老二闻讯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想都不想就替钱氏认错,连连求饶。 还给衙差塞了五文钱。 衙差看在杨老二的份上才饶了钱氏,不过离开的时候少不得又警告两句。 杨老二顶着村民揶揄的目光,面色从脸红到脖子,紧紧拽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钱氏匆匆离开。 江宁远离是非之地后,先去了一趟杂货铺跟掌柜询问石灰。 掌柜一听,立马取了一些给她,“江大娘要买几两?” “几两?”江宁有些茫然。 掌柜看她那样赶忙问道:“你是要撒在粮仓还是作何用处?一两石灰三文钱,我二两卖你五文,不赚你钱。” 江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几次确认石灰的价格后她死心了,真买这玩意儿回去弄土坯,还不如直接定青砖呢! 既然买的不现实她只能再想办法了。 跟几个孩子汇合后,江宁发现杨四庄手里抱着一根冰糖葫芦,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谁都不让碰。 江宁好笑地问道:“有买包子吗?” 众人齐齐点头,杨大头道:“都在篮筐里了,四庄还想买小鸡仔,我们家那个样子我不敢养,怕被偷了。” 江宁点点头,“确实不能养,等明年再说吧,要是今年能弄好屋子,明年开春就抓几只回来。” 杨四庄立即欢喜地蹦跳起来。 母子几人刚进村就碰到不少村民,一个个看江宁的眼神害怕又好奇,连最小的杨四庄都察觉到不对劲。 “阿娘,他们怎么那么奇怪?” 江宁拉着杨四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回家,跟我们没关系!” 几个孩子都是一脑门问号。 村妇见江宁无视她们,气得低声咒骂,“果然没了男人就无法无天了!看看钱氏那张脸,要不是身边跟了个杨老二我还以为村里来外人了!啧啧啧.....” 杨家老宅,杨老二头一次因为女人的事情跟杨老头和李氏剑拔弩张。 “阿爹阿娘,大嫂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虽然分家了,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是彻底不认我们这一门亲了?怎么能对孩子他娘下这么重的手?我是看在大哥的份上才没去找大嫂理论,要是你们不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杨老二一想到今天大家落在他身上奚落鄙夷的眼神就浑身难受。 不就是女人之间拌嘴吗?谁家不吵几句,动手就是不对! 杨老头沉着脸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旱烟,一声不吭,李氏则憋着一肚子火,瞪着杨老二,“说完了吗?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你问过钱氏刚刚在集市上发生什么了吗?” 杨老二一脸怒容,“还用得着问吗?我亲眼看到大嫂把钱氏打了自己偷跑了!” 要不是做贼心虚江氏怎么可能逃跑! 李氏气得狠狠摔了东西,拔高声音,“老二!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现在看来你已经被钱氏带得眼瞎心盲,这种颠倒黑白的话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要脸吗?你说要去找你大嫂理论,我们不拦着,你自己去!我倒要看看你的脸皮能有多厚!” 杨老二愣了一下,羞愤控诉道:“我知道你们就是偏心大房!如今钱氏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还向着大嫂!好!既然你们不待见我们,我们搬出去就是!” 杨老二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李氏开始抹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娶了两个搅家精进门!” 杨老头道:“这事跟老大家的有什么关系?” 李氏气道:“要不是老大家的这么较真这么狠也不会闹成这样!” “歪理!”杨老头吐槽了一句,起身回房。 杨老二离了家门越想越不痛快,怒气冲冲去了村东,爬上坡看到院子里的柳叶便质问道:“你阿娘呢?” 柳叶吓了一跳,不等她开口江宁就从屋里出来,“找我做什么?” 杨老二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情绪差点失控,扯着大嗓门吼道:“我婆娘怎么你了,你要对她下这样的死手?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件事没完!” 江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杨老二,“你真要我给你一个交代?” “没错!要是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杨老二心一横,豁出去了! 江宁也沉下脸来,冲杨二蛋吩咐道:“去!将所有人喊过来,村长和村长儿媳妇庞氏,以及今天你们在集市上碰到的村里人,还有你们阿爷阿奶三叔三婶,有一个算一个都别落下。” 村里出了矛盾解决的法子就是让人做个见证,杨老二对江宁喊人倒是没有意见,但对江宁喊那么多人嗤之以鼻,越发看不上她的做派。 江宁也不搭理他,等人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帮杨大头做鱼篓和簸箕。 不一会儿坡下传来动静,一些住得近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先到了,村长等人来的比较晚。 第23章 断亲 李氏收到消息过来,对着杨老二和江宁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没完没了吗?都要我的命是不是?” 江宁无辜耸肩,“阿娘!这个锅我可不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要我息事宁人,我可办不到!” “江氏!明明是你欺负我婆娘在先,还敢倒打一耙!别以为这么多人我真不敢动手!”杨老二是打算彻底跟大房撕破脸,连大嫂都不叫了。 李氏气到眼睛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江宁示意柳叶过去扶着李氏。 一些村民见了,倒是对江宁有些改观。 江宁压根不搭理杨老二的愤怒,而是看向庞氏,“嫂子,今日我打钱氏的时候你可是全程都见了,你要不要说说我跟她是如何起矛盾的?” 庞氏一想到自己误会人就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如今又被江宁推出来,羞得满脸通红。 她不说,自然有其他目击者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村民一下子就拼凑出真相。 杨老二倒是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凭钱氏的尿性绝对做得出当街翻江宁背篓的事。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她打成那样!她嫁给我这么多年,我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唯二的两次都是被你打的!”杨老二想起钱氏的样子止不住心疼。 江宁算是听出来了,这杨老二也是个护短的,根本就不讲理,当即看向村长,“村长,钱氏在集市上说我跟那些外村的男人有一腿。” 村民震惊地倒吸一口冷气,连杨老二愣住了。 村长看向庞氏,“她真这么说了?” 庞氏在公公面前那是绝对不敢造次的,当即点点头。 村长眼神不善地冲杨老二吼道:“让你婆娘过来对峙!” 杨老二底气不足地嘟囔道:“她都被打成那样了怎么过来?” 村长气笑了,“江氏是断她腿了还是把她打晕了?怎么就来不了了?” 杨老二没有吭声,面上还是愤愤不平。 江宁冷声道:“大家都听见了!今天这是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有一把秤!我江氏虽然浑,但自从杨虎死了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段时间我安守本分,可没在村里给谁家找不自在! 但要是有人主动上门找我麻烦我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钱氏那种混蛋玩意儿,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了!以后钱氏再惹我,我还打,一次比一次狠!直到她长记性为止!” “江氏!你敢!我跟你拼了!”杨老二被江宁的话刺激得失了理智,再加上刚刚被落了面子,脑子一热,直接朝他冲过去。 杨大头一开始就防着杨老二,见他动手立即冲过去拦在江宁面前。 杨二蛋和杨三铁更是上前将杨老二的腿死死抱住,不让他动江宁。 杨老二挣扎着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吃屎。 村长大怒,“够了!杨斗,当着我的面对你大嫂出手,是当我这个村长是死的吗?” 虽然江宁的话有些狠,但毕竟只是放话,又没有真的对钱氏出手,而且钱氏是越来越不像话,不教训不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杨老二竟然出手,不能忍! 杨老二气红了眼,无能狂怒,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们都向着大房!都欺负我们二房!” 杨老头姗姗来迟,正好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同其他村民说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村长意会,立即让其他村民离开。 院子里没了看热闹的村民,杨老头才缓缓说道:“说吧,这件事怎么处理?老二,你也不用胡搅蛮缠,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钱氏的错,要不是她找茬你大嫂也不会反击,后面她又信口胡诌坏你大嫂名声,寡妇名声有多重要你也清楚,你大嫂真计较的话把这件事闹到衙门钱氏就算被打成猪头也落不到半点好! 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别跟我在这里扯什么偏心不偏心,以前家里日子难过,我跟你阿娘顾不上你们,是你大哥从外面七搞八搞弄吃的回来才养活你跟老三,就冲这点你今天都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来找你大嫂麻烦,由着钱氏这般泼你大嫂脏水更是不应该。 以前我不吭声是因为女人的事情我不管,但今天你要闹,我也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 江宁没想到杨老头竟然会替她说话,心下诧异,但更多的是欣慰,不管怎么样老宅那边总算有个明白人,不枉她孝敬的那碗鸡汤。 村长默默听着,微微颔首,“你阿爹说得对!杨斗,你宝贝你婆娘,别人可不稀罕,她要是再这么胡闹下去,迟早会出事。” 杨老二沉着脸一声不吭。 江宁心下有了计较,当即同杨老头说道:“阿爹,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见,老二当着你们的面都敢打我,钱氏跟几个孩子更是打了我家孩子不止一次,这样的亲戚我们可要不起,也不敢要,今日还请村长做个见证,让我们大房跟二房断亲。” 杨老头唬着脸呵斥,“胡闹!这亲岂是说断就能断的?阿虎已经死了,你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艰难,要是孩子们再没个叔伯帮衬,万一遇到事怎么办?” 江宁笑了,“阿爹,这样的叔伯能帮我们什么?再说了,我们是跟二房断亲又不是跟你们断亲,只要断了亲,钱氏跟我们可就没关系了!她要是再惹我,我出手也没人能说我不对,是吧!” 李氏想到钱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竟然还是江氏手下留情了!她要是下真下死手会是什么样? 李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细想。 村长跟着劝道:“断亲可不是小事,还得往县衙报案,说明缘由,以后要是二房出息了你们也沾不上边!” 村长这话可不是胡说,钱氏虽然不靠谱,可钱氏娘家还是不错的,她娘家有个侄子听说还在学堂启蒙,将来是要当读书人的,二房有这么一门亲戚在,以后出头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杨老二被村长这么一提醒,当即道:“断了吧!断干净了也省得我家婆娘总是分不清自家人和外人,她对外人可不会这么没有分寸!” 言下之意就是钱氏是把江宁当成一家人才会一直找她麻烦。 第24章 江宁那行踪莫测的娘家 众人觉得这话怪怪的,江宁更是冷笑出声,“这样的自家人还真倒霉!村长,我们都同意断,那就断了吧!” 杨老头面色铁青,看看杨老二又看看江宁,一声不吭。 李氏则气得挣脱柳叶的手,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心灰意冷出了院子。 最终在村长的主持下,江宁让杨大头作为大房代表跟杨老二断了亲,双方按下手印,村长作为见证人特地跑了一趟衙门,回村的时候都已经黄昏了。 他先到村东给江宁送文书。 江宁见他走得急,赶忙将人喊住,往村长手里塞了一个蕉叶包,“今天辛苦您了!” 村长看了手里的蕉叶包一脸惊讶,“这些本来就是我这个村长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说的,大头他娘,我看你现在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有些事还是要提醒你,平日吵归吵,闹归闹,别做得太过,村里这么多人,磕磕碰碰是正常,要是遇到事就喊打喊杀,其他人也不敢跟你走得太近。 没事还好,有事想要找个帮手都没人愿意出面,那就麻烦了!当然,钱氏另当别论,要真有人闹得像钱氏那么过分,该修理还是要修理。” 江宁默默听着,不得不说村长这人还挺公正的,她将村长送下坡,扬了扬嘴角,转身上坡。 村长又去了杨家老宅一趟,将文书给杨老二。 杨老二接过文书瞥了一眼就收起来,反正他也看不懂,耷拉着脸不咸不淡地招呼两句就回屋了。 村长见了摇摇头,想跟杨老头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咋说,这会儿二房屋里又传出钱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村长憋着气,干脆扭头走了。 等他回到家里才打开蕉叶包。 村长婆娘刘氏见了忍不住数落道:“又乱花钱!饴糖可不便宜!你竟然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越想越心疼,刘氏往村长后背捶了一下。 村长吃痛,一脸郁闷,“哪里是我买的,是刚刚去村东给江氏送文书,人家给的谢礼,哎!以前还觉得杨江大儿子两口子不像话,现在江氏死了男人又搬出去,拖家带口反倒明白过来了,反观二房,啧啧啧,钱氏不像话也就算了,杨斗竟然跟着他婆娘一起胡闹!刚刚我过去送文书,还没给我好脸色,也呸不会做人了!” 刘氏一听也来了火气,“以后他家的事情少管!没得替他们跑断腿还落不着好!” 说着刘氏的目光落到那些饴糖上,三两下将东西收起来,“虽然江氏现在看着是改了不少,但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转性了?你说她怎么大病一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胡说!哪里变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凶悍!看看钱氏那张脸,啧啧啧.....也难怪杨斗会气成那样!”村长连连摇头。 刘氏怔了怔,嘀咕道:“倒也是!难不成她以前都是故意的?” 村长叹了口气,“是什么跟我们没关系,反正他们别再闹事就行了。” 村东这边。 江宁仔细将断亲文书收到系统里,又仔细算了一下存款,发现他们一家竟然攒了一千多文,按照这个进度,秋收后建房子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心下一松,她又开始琢磨起石灰,记得石灰煅烧的原料是石灰岩或者贝壳,石灰岩她是搞不到了,也闹不明白,贝壳倒还行,原主娘家是疍民,世代以渔船为生,靠捕鱼过活,他们应该能弄到贝壳。 想到这里,江宁再也坐不住了,将几个孩子喊过来,清了清嗓子,道:“我打算回娘家一趟。” “阿娘,你娘家在哪里?”杨小丫一脸天真的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把江宁给问住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是眼巴巴地盯着她。 江宁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飘到哪里去了,得找一找。” 众人:“?????” 见孩子们无语,江宁赶紧描补,“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杨虎哄骗我嫁给他的时候你外祖父他们还住在平安县的魏江上呢!后面听说好像去了淮安县,又去了台安县,现在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魏江上!也有可能又回到了平安县.....” “也可能又跑了是吧!”杨大头无语接过话茬,“这样您怎么找人?” 杨二蛋问道:“阿娘,好端端的您回娘家干啥?你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胡说什么!”江宁见几个孩子变了脸色,赶忙解释道:“我是想回去看看,让你们外祖给我找一些贝壳,咱们建房子用得上!” 随后她将贝壳烧制石灰的法子说出来。 几个孩子瞬间变成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阿娘!你好厉害连这个都懂!”杨四庄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彩虹屁连着吹,把江宁逗得咯咯直笑。 杨大头摸着下巴思索,“阿娘,你都不知道外祖一家在哪里,现在回娘家肯定是不成了,不过杨汉叔经常去魏江抓鱼,你想要问贝壳的事情找他可能还有些消息,还能顺便打听一下外祖父一家,这事交给我来办。” 江宁是寡妇,刚刚被钱氏泼了脏水,不好跟男人有接触。 她也不想跟其他人往来,立即应了。 既然要去找杨汉,杨大头就要抓紧时间编鱼篓,带上鱼篓去找人,村里人见了也不会说出什么闲话。 过了两日,在江宁的指手画脚下,杨大头终于编好了三个鱼篓和两个大簸箕,这两日他光顾着做竹篾的活,也没进山,幸好弟弟妹妹给力,每天都能从山里弄回不少吊瓜子,攒一攒,过几日还能去镇上换些铜板。 杨大头越想越有干劲,带上三个鱼篓朝杨汉家走去,路上少不得碰上村民追问,他都老实回答了。 村里人一听就觉得这事不靠谱,不过只是放个鱼篓也不会影响到地里的活,倒是没人说什么难听的话,再加上都知道杨大头一家住草棚,急着攒钱建房子,还有人说两句安慰的话。 杨大头好不容易跟村里的大娘大婶寒暄到杨汉家,发现杨汉不知道去哪儿,家中只有小花一人。 “你阿爹呢?” 第25章 杨汉教学 杨小花生病两日,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杨大头立马跑到篱笆边上,“阿爹进山了,大头哥哥找我阿爹有事吗?” 杨大头看她欢喜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我想找你阿爹问些事。” “那你等会儿!”杨小花扔下手里的野菜,跑过去开了篱笆门,往后山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阿爹!阿爹.....” 杨汉家在青峰山脚下,环境清幽,杨小花嚎了几嗓子,不一会儿有个人影出现在山路上。 杨汉还没下山就扯着嗓子大声问道:“怎么了?” “大头哥找你!”杨小花兴奋地大笑。 杨汉松了口气,放慢了步伐,走到杨小花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起回家。 杨大头见杨汉腰间绑着两只肥硕的兔子,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不再看第二眼,“汉叔,我想去魏江下鱼篓捕鱼,就过来问问你要去哪个地方比较合适。” 魏江贯穿整个平安县,还有密密麻麻的分支,犹如树根,什么地方凶险,什么地方鱼多,什么地方适合下篓子,他压根都不知道。 杨汉看到杨大头带来的三个鱼篓眼中闪过一丝惊色,“这些是你做的?” 杨大头点点头。 杨汉立即拿起来研究了一会儿,连声称赞道:“不错不错,还挺有想法的,知道在里面弄一个挡板,鱼要是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用这玩意儿抓鱼十有八九不会空篓。” 杨汉显然对这个新鲜玩意儿很感兴趣,摩拳擦掌准备试一试。 杨大头被夸得很是不好意思,“叔,你别夸我了!这东西是我阿娘想的,我也就是按照阿娘的意思来做。” “你阿娘?”杨汉下意识皱眉,想到那日小花生病江氏还借他几十文解燃眉之急,眉头又松了松,琢磨着江氏许是真的变了,便道:“那成!晌午过后你来我这里,我带你去魏江下鱼篓。” 杨大头大喜,连连道谢。 杨汉看他就这么走了,赶忙将人喊住,“拿着,这只兔子带回去,之前小花生病多亏了你阿娘帮忙。” 杨大头连连摇头,吓得落荒而逃。 杨小花在一旁咯咯咯直笑,“阿爹,你把大头哥哥吓跑了!” 杨汉无奈笑道:“你大头哥哥不敢拿我们就杀一只,晚点给他们送一些,毕竟人家先帮了我们,礼尚往来懂不懂?” 杨小花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阿爹,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知道什么是礼尚往来了!” 杨汉宠溺地再次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去玩吧!” 晌午过后,杨大头过来的时候三个鱼篓变成四个,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杨汉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将杨小花绑到背上,手里提着家伙事,带着杨大头往魏江走去。 杨汉带他走的是近路,得穿过青峰山。 这还是杨大头头一次走到这么深的山里,经过一大半片吊瓜子的时候,他下意识皱眉。 杨汉看了他一眼,道:“吊瓜子臭,山上都是这玩意儿,扯掉了又密密麻麻的长,习惯了就好。” 杨大头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心里已经琢磨着回头就带弟弟妹妹过来薅吊瓜子,这么大一片,弄个几百斤都不是问题! 越想他心里越火热,走路的步伐也快了不少,落在杨汉眼里便是他急着要避开这些臭气熏天的吊瓜子,当即跟着加快速度。 有杨汉带路,三人很快穿过青峰山,下到山坳后,一股清凉的水汽迎面扑来,杨大头竖起耳朵,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杨汉道:“这边有一个瀑布,从山崖那边过来的,顺着这条溪流一直往下走,到了出口就是魏江,不过这里只是魏江的一条分支,跟河沟似的,虽然里面的的鱼不如江里大,但江面上都是渔船和往来的商船,你不是江上的疍民,摸不清潮涨潮落的时间,到那边不安全。” 杨大头不懂这些,只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到了溪边他发现这边的溪水比他们家附近那条还要深一些,溪水清澈见底,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时能看见鱼群穿梭,有大有小,最大的约莫就他巴掌大小,最小的可能连指甲盖都不到。 石缝里偶尔还能看见溪虾透明的尾巴,小小的,不仔细看都看不清,他不禁瞪大眼睛,“汉叔,这边也有很多鱼,你抓过吗?” “没!我就在这溪里洗过野味和洗过澡,这里面的鱼太小了,刺还多,小花吃不了。”杨汉背着孩子还能一边说一边从溪面上的石头灵活越过,看得杨大头眼睛闪闪发亮。 “叔,你的身手真好!难怪是咱们村最厉害的猎人!”杨大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和羡慕。 杨汉听得哈哈大笑,“就是一些三脚猫功夫,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武人,那才叫一个厉害!” 两人东拉西扯,很快到了杨汉说的那个河沟。 河沟两侧长着茂盛的野草,连个下水的地方都没有,杨大头正懵逼着,就看见杨汉将杨小花放下来,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叮嘱道:“你在这边乖乖坐着看我抓鱼,不许离开这个圈,要是你听话,阿爹抓到鱼就给你炖鱼汤。” 杨小花一脸期盼,“阿爹,我保证会乖乖的,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圈圈。” 杨大头在一旁看得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杨汉安顿好杨小花后,立刻走进芦苇丛中,拉出一个竹筏子,“我平时下水都用这个,以后你自己过来也能用,用好了再藏回去就行。” 杨大头赶忙道谢,跟在杨汉身后像一条尾巴。 杨汉将竹筏放进水里,安稳的跳上去后,朝杨大头伸出手,杨大头毫不犹豫地跳上去,晃了几下站稳后,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杨汉先是带着他到一处水草边,道:“这边可以放一个,一些大鱼喜欢躲在水草丛里,还有那边.....” 在杨汉的带领下,四个鱼篓很快就放好了,还做了标记。 杨汉见杨大头的鱼篓都放好了,立刻取下自己的鱼篓。 他的鱼篓就是普通的竹篓,又大又笨重,口小底深,鱼儿进去后也能很快逃脱,能不能抓到鱼全凭运气。 二人忙完,杨大头直起身子,正好看见远处宽阔的江面上几艘渔船穿行而过。 第26章 抓鱼抓到蛇 他赶忙问道:“汉叔,我如果想要买贝壳的话可以找江上那些疍民吗?” 杨汉摇摇头,“咱们这里是魏江,买贝壳要到省城或者淮安县,那边临海才有贝壳,你买那东西做什么?” 榕树村的村民八成以上不知道贝壳是什么东西,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这玩意儿。 杨大头心虚道:“是我阿娘要,她说我外祖父是疍民,可以找外祖父买到贝壳。” “你阿娘的娘家是疍民?”这点倒是让杨汉挺意外的,“难怪没见你阿娘下过地。” 杨大头一脸不解。 杨汉解释道:“疍民只会捕鱼不会种地,而且他们习惯了水上生活,吃不了下地的苦,难怪你阿娘一直不肯做农活,看来大家都误会她了。” 江宁要是在这里肯定要好好谢谢杨汉,竟然会替她找借口。 杨大头喜欢这个解释,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杨汉接着说道:“这样吧!回头我到江上帮你打听打听,有些疍民居无定所,在江上四处飘,可能有那东西。” 杨大头大喜,连连道谢。 二人上岸后,杨汉见杨小花乖乖坐在圈圈里跟地上的蚂蚁玩,一把将她背起来,三人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家。 经过杨汉家门口的时候他将杨大头喊住。 杨大头还以为杨汉要交代事情,没想到竟然是给他塞了一包东西,非要他带回去。 杨大头推辞不过,回去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半只兔子肉。 他为难地看着江宁,“阿娘,杨汉叔也太大方了,这个人情怎么还啊?” 他找人家请教问题人家还给他送肉,这叫什么事啊! 柳叶道:“阿娘,要不再还回去?” 江宁摇摇头,“人家都给了,再送回去不像话,杨汉家什么情况?” 杨大头赶忙回道:“听说汉叔十几岁的时候服过兵役,到了二十几岁才回来成亲,他的婆娘我见过,是个很温柔和和善的人,可惜在小花三岁的时候因为难产一尸两命,打那之后汉叔就没再娶了,一个人拉扯小花长大。” 江宁陷入沉思,半晌才问道:“他们家没个女人吗?” 杨大头摇摇头,“杨汉叔的阿爹阿娘早就去世了,不然也不会让他拖到二十几岁才成家,现在他们家就两人。” 江宁当即同柳叶问道:“若是再给小花做一身里衣的话够用吗?” “可能不大够。”柳叶很想回答可以,可惜就这么点料子,给他们一家做衣裳已经很紧张了。 江宁咬牙道:“那就先给小花做一身,回头我再找货郎买几尺料子回来,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省。” 柳叶连连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裁剪才最省料子。 杨大头道:“阿娘,今日汉叔带我进了青峰山,山里的吊瓜子更多,跟疯了似的到处长,哪哪儿都有吊瓜子的臭味,我们要不要直接进山摘?” “安全吗?”江宁皱眉,她可不想几个孩子冒险。 杨大头连连点头,“咱们不去远的,就在杨汉叔经常走的那条山路边上摘,那一片真收下来少说也有几百斤。” 听到这个数江宁都坐不住了,拍了拍大腿,“走!明天就去!” 最后杨大头又说了下贝壳的事情。 一切都在江宁的意料之中,她只叹了口气便道:“没事,有最好,没有也没差。” 总不能因为弄不到石灰房子就不建了。 第二天天不亮,一家子连最小的杨小丫也跟着出门了,在杨大头的带领下他们进了青峰山,看到散落在地上烂掉的吊瓜子,几个孩子直接蹲下来拼命扒拉。 江宁则拿着一根长竹竿在草丛里搅和,确保没有蛇之类的才敢往里面走。 杨大头麻溜地捡了一麻袋,看天色快要大亮,赶忙说道:“我去河边看看收获,你们先在这边忙,要是遇到危险就大喊,汉叔听得见。” 江宁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杨大头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这边有杨二蛋和柳叶看着,应该出不了乱子。 母子二人下了山坳,江宁看到溪里的东西便走不动道儿了,琢磨着回头得了空闲就来摸鱼,还有水里的螺蛳,看着就美味,不管爆炒还是放进鸡汤里炖,绝对好吃!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去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江宁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抬头看向四周的苍天大树,眼睛徒然一亮,“下回下雨咱们过来看看,这里的菌菇肯定不少!” 说话间,二人到了河边。 江宁帮着杨大头把竹筏放到水里,在杨大头还不能熟练撑船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控制着竹筏前进了。 杨大头再次发现江宁的厉害之处,毫不吝啬的夸赞。 到了放第一个鱼篓的地方,杨大头竟然会紧张。 江宁帮他托起鱼篓,听到里面的动静,嘴角当即扬了起来,“上货了!继续,等一会儿到岸上再看。” 等母子两将四个鱼篓弄上岸,江宁迫不及待地开了最终的那个鱼篓,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她吓得连鱼篓都扔了,“蛇!” 杨大头一惊,跟着仔细看了看,猛吞了吞口水,“还真是蛇啊!” 里面除了两条蛇还有两条巴掌大小的鱼以及几条虾,可惜两人都不敢掏。 第二个鱼篓里面的东西要正常一些,约莫五六条鱼,最大的差不多有半斤多,两人总算有了些笑意。 第三个鱼篓里有一个大螺和一只小乌龟,还有一条一斤左右的鲤鱼,也是它蹦跳得最欢。 最后一个鱼篓里面收获三条半斤左右的鲫鱼。 总体来说算是大丰收了,除了那两条蛇。 母子俩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第一个鱼篓。 杨大头想放出来,江宁死活不同意,万一爬出来把他们给咬了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杨汉过来了。 杨大头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汉叔,汉叔,有蛇!” 还以为杨汉会如临大敌,没想到他竟然惊喜地上前查看,“还真是蛇啊!小子!可真有你的!这蛇卖给我怎么样?” 杨大头:“?” 第27章 鱼汤 他不会是幻听了吧!杨汉叔竟然要买这两条蛇。 见他不解,杨汉道:“我认识镇上一些客栈酒楼食肆的掌柜,他们经常跟我收野味,蛇这东西喜欢的人那是多贵都愿意买,正好我知道一人喜蛇羹,当然,你们要是想自己拿去卖也行。” 他也是看二人怕得要命才提出收货的。 江宁一听,一边后退一边急切地说道:“给!都给你了!价钱随你定,别让这东西爬出来就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她一手拉着杨大头一手拖着鱼篓,慌慌张张,落荒而逃。 杨汉本来还想跟他们说说价钱,看这架势估计江氏都不打算要钱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母子俩回去的路上经过那条溪流,江宁看到里面的鱼虾立刻忘了蛇给她带来的恐惧,跟杨大头合计了一下,把鱼篓里的鱼全都弄到背篓去,再挖了一些蚯蚓放进鱼篓,找个水深的地方下鱼篓。 忙完二人才继续往回赶。 半路上他们看到杨二蛋几人还在扒拉吊瓜子,杨大头直接扛起一麻袋,连同那些鱼一起背回去。 这次他拐了个弯,撩过小溪,没往人多的地方走,回了家赶紧把鱼放进水里,其中几条已经死了,活着的瞧着都不怎么精神。 杨大头收拾了一下,把东西锁进库房,赶紧回去继续搬。 一家子忙到晌午,干活的人都回去了他们才出山,收获自然十分可观。 江宁心情大好,麻利地处理了那几条死掉的鱼,瓦罐里放入一些油,再加入姜片爆香,放入鲫鱼两面煎到金黄,再加入水炖鱼汤,熬出来的鲫鱼汤奶白浓香,营养丰富,能鲜掉眉毛。 她的想法很简单,全家身体都亏得厉害,尤其是孩子,都在长身体,一个个营养不良可不行,柳叶嫁过来小半年了,要是两年内都没孩子,村里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一定能说到她抑郁。 这不是她这个做婆婆的说没关系柳叶就能真的不在意,光是杨老头和李氏给的压力就能让柳叶崩溃,大环境如此,避无可避,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趁着熬鲫鱼汤的功夫,她直接把那条鲤鱼也处理了,做个简易版糖醋鲤鱼,几个孩子等着开饭也没闲着,都忙着处理吊瓜子,闻到香味也不敢过去围观。 江宁正好可以随意发挥,空间里油用起来毫不心疼,反正也没人看见。 糖醋鲤鱼做好,鲫鱼汤差不多也能出锅了。 江宁另外弄了两块鱼肉和一碗鱼汤让杨三铁送去老宅。 一回生二回熟,杨三铁不像上回那般抗拒,提上篮子就往村里跑。 进了老宅,正好看见杨大丫姐弟三人在院子里,三人正要朝他冲过去,杨三铁眼珠子一转,大喊,“阿爷阿奶快来啊!” “嚎什么嚎!”李氏从堂屋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径直走向杨三铁,“咋回事?带啥来了?” 杨三铁虎视眈眈地看了杨大丫他们几个,瞧周氏也从灶屋探出头,当即笑嘻嘻地喊道:“三婶,我阿娘让我给阿爷阿奶送鱼汤。” 李氏愣了一下,“哪来的?怎么不拿去卖了?你阿娘还是那么大手大脚,根本就存不住东西!” 李氏理所当然地开始碎碎念。 杨三铁急了,拎着篮子直接进了李氏的屋子,“是我大哥抓的,我阿娘炖的,阿奶,鱼还没到家就死了,咋卖啊!” 李氏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江宁,就是面子下不来,老脸有些红,没再说话。 杨三铁见杨大丫他们在屋子外面探头探脑,扯着嗓子说道:“阿奶,这可是我阿娘做的,我们一家孝敬你们的,你跟阿爷可不能分给别人吃!不然下次我就不来了!” “哟!你个小东西还威胁起老娘来了!”李氏笑骂了两句,当着杨三铁的面将东西锁到柜子里,“这样总行了吧!等一会儿你阿爷回来我们就吃。” “这还差不多!”杨三铁满意地提着篮子出去,见杨大丫姐弟三人一副要找他麻烦的样子,当即往灶屋跑。 不一会儿周氏便领着杨三铁出来,同李氏说道:“阿娘,三铁说大嫂有事找我,我随他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李氏还能不知道杨三铁的小心思,嘴角抽了抽,道:“去吧,早去早回,家里还有一堆活要做。” “诶!”周氏带着杨三铁出去。 杨三铁回头朝杨大丫他们吐了吐舌头,把姐弟三人气到差点跳脚。 杨富贵一直盯着李氏的房门吞口水,“阿奶,我想喝鱼汤。” 李氏余光瞥到三房的杨来贵正在堂屋口盯着她,李氏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直到杨老二回来,她才说道:“富贵要喝鱼汤,你下午抓条鱼回来。” 杨老二累得半死,猛不丁听到这个任务就皱眉,“小孩子瞎咧咧,不用管!” 说着他直接回屋,却对上钱氏愤怒的双眼,“杨斗!你儿子说他要喝鱼汤!我也要喝!你今天说什么都要给我们抓一条鱼回来!” 杨老二只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顺从地去了溪边,忙活了一个晌午,浑身衣服都弄湿了也才抓到几条手指长短的溪鱼。 钱氏看了之后嫌弃得不行,“你怎么那么没用!连大头都比不上!” 杨富贵盯着鱼眼睛都绿了,“阿娘,你赶紧给我炖鱼汤,我要喝鱼汤!” “好好好!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钱氏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身体却很诚实,拿着那些鱼进了灶屋,很快一锅清水煮溪鱼就做好了,她还往里面放了几颗盐巴,就是看着热气腾腾,闻着不香,还有点腥。 杨富贵看到那碗鱼汤当下就炸了,大哭大闹,“不是不是!这个不是鱼汤!我要喝大伯母做的那种鱼汤!” 钱氏大怒,“鱼汤不都长一个样!江氏厨艺还没我一半好,吃她做的东西不怕毒死啊!” 三房这边,周氏听着二房的动静,看着江宁偷偷给她的一碗鱼汤,朝儿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第28章 卖鱼 “你偷偷喝,不要说出去,免得你二伯娘找你麻烦。” 杨来贵猛吞了吞口水,连连点头,三两下就将一碗鱼汤喝了个精光,回味无穷,“阿娘,大伯娘做的汤比二伯娘好喝!二伯娘弄的鱼汤都不能喝!她还说大伯娘坏话!” 周氏赶紧捂住杨来贵的嘴,“嘘!不要声张,要是让你二伯娘听见我可骂不过她!” 杨来贵拍着胸膛奶声奶气道:“没关系,以后我保护阿娘!” 周氏听了这话心里比喝了蜜水都甜。 杨大头几人还是头一次喝到这么鲜美的鱼汤,趁着江宁炒瓜子的功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大哥,晚点我跟你去下鱼篓,咱们明天还喝鱼汤好不好?”杨三铁抱着杨大头的腰撒娇,都快把他给摇散了。 杨大头也想喝,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不费钱,就是要花点功夫,要是天天都能喝上鱼汤,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这样吧!你跟我去下鱼篓,我们再捡几麻袋吊瓜子回来,二蛋和四庄在家里摔土坯,太阳快落山之前再把地里的活给做了,要是鱼篓还有鱼我们晚上继续喝鱼汤。” 几个孩子对杨大头的安排没有异议,纷纷去忙自己的事。 江宁一整个下午不是在处理瓜蒌就是在炒瓜子,压根就顾不上几个孩子,一边炒一边跟柳叶絮叨道:“家里还是需要买一口大铁锅才行,用瓦罐效率太慢了,你知道一口铁锅多少钱吗?” 柳叶摇摇头,铁锅啊!算是大件了,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机会买一回,她怎么可能知道。 江宁也知道柳叶的情况,蛮问一下。 两人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收工,统共也就炒了二十斤瓜子,她打算明日再去一趟镇上,顺便打听一下铁锅的价钱。 就在这时,杨大头带着杨三铁回来了,两人刚进院子就兴奋地直嚷嚷,“阿娘,快来看,我们抓到了好多鱼。” 江宁凑过去,杨大头解释道:“就是上午您在溪里放的,可能是里面多了蚯蚓,鱼都跑进去了,最大的竟然有一斤多重。” 江宁有些意外,不过她放鱼篓的地方水位要深一些,那一片有一两斤的大鱼倒也不足为奇。 她点点头,笑了,“这些石爬子晚上炖汤喝,其他的明日一早我送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这回光石爬子就有十几条,他们一人吃上两三条不是问题,自然不会惦记着能卖钱的大鱼。 杨大头说道:“阿娘,刚刚我们把鱼篓放进河沟了,明日一早我就去起鱼篓。” 江宁微微颔首,“你自己看着办,地理的活别忘了就成,我明天自己去镇上。” “那我早上先下地,等日头上来了再回来做衣服。”柳叶赶忙说出自己的安排。 杨二蛋嚷嚷道:“那我继续摔土坯,争取早日住进屋里。” 杨三铁和杨四庄决定去捡吊瓜子,只剩一个杨小丫,“那我也去捡吊瓜子!” 众人看她握着拳头,笑翻了。 鱼汤刚出锅杨汉正好领着杨小花过来,他就站在篱笆外面也不进去,倒是杨小花看到杨小丫立刻屁颠屁颠跑过去,两个孩子手拉手又蹦又跳,别提多高兴了。 杨汉从怀里拿出一吊铜板交给杨大头,“蛇卖出去了,我来给你们送钱,这里是三百文,你数数。” “这么多!”杨大头有些意外,都不敢接。 杨汉解释道:“蛇不易抓,咱们镇上没几个捕蛇人,再加上过往的行商多,价钱会高一些,往后要是再抓到蛇尽管找我,你不敢处理我来办。” 杨大头连声感激,“汉叔,进来坐坐,我阿娘正好煮了鱼汤,喝一碗再走吧。” 杨汉连连摇头,看向杨小花,却发现杨小花已经跟杨小丫坐一块,每每地喝上鱼汤,他当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呵斥道:“丫头!你怎么能随便吃别人家的东西!” 江宁有些生硬地劝道:“就是一碗汤而已。” 说着她又装了一碗,往里面放了两条鱼,将鱼汤放进篮子交给杨小花,“带回去慢慢喝,明天早上再把碗给大头就行。” 杨小花不敢拿。 杨大头直接过去拎起篮子交给杨汉,“今天多亏了叔帮忙,这是我和阿娘在溪里抓的鱼,给小花补补身体,您就别推辞了!” 杨汉见杨小花眼巴巴地看着篮子,却之不恭,只好收了。 父女两回去后,杨小花立马嚷嚷着要喝鱼汤,“阿爹,婶子做的鱼汤真的好好喝!我刚刚喝了一碗,你快尝尝。” 分明就是自己想吃,还说得这么委婉。 杨汉心下好笑,将篮子打开,不得不说这鱼汤的味道是真的好。 见杨小花喝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他也尝了一口,连连点头,“没想到大头他娘还有这样的手艺!” 杨小花兴奋地说道:“阿爹,你以后多帮帮小丫他们家,这样婶子就能经常给我做好吃的。” 杨汉顿时哭笑不得。 第二天天不亮江宁就起来收拾东西,之前晾晒的那些瓜蒌差不多攒了二十斤,还有昨天炒的瓜子差不多也有二十斤左右,再加上那些鱼,运气好的话能再换个两百文左右。 不过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可没法背到镇上,要是能蹭上路过的牛车就好了。 杨大头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早早出门,先帮江宁背一路,幸好半路上碰到一队去大山镇的商队,江宁花了两文钱总算蹭上马车,杨大头这才放心回去。 马车将江宁送到鸿安堂门口,她先把二十斤瓜蒌卖了,再去杂货铺送瓜子,掌柜看到她热情得不行,二十斤全包了,给钱给得十分痛快,见江宁带了鱼过来还多问了两句,“大娘要想卖鱼得去客栈或者酒楼,那边要是不收再去食肆试试,客栈和酒楼给的价钱会高一些。” 江宁道谢后立即去了大山客栈。 金掌柜还以为她是来送菌菇的,没想到竟然是来卖鱼,失望瞬间爬上脸上。 江宁心下好笑,“金掌柜,这几日天气热,又没下雨,菌菇少,要是下雨了我一定给你送货。” 金掌柜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一下,看向江宁那些鱼。 第29章 捡漏 “河里抓的?” 江宁微微颔首,“算是吧,我家孩子做了几个鱼篓抓着玩,没想到还能有这些收获,他们要卖,我就带来了,这一路连桶带水可真不容易,我也是费了大力气才把它们弄过来,金掌柜收不收?” “收!怎么不收?鱼越大越值钱,更何况大娘带来的都是活的,这样吧,这条大的我给你十五文,这些小的总的二十文包了,成吗?”金掌柜一直盯着那条大鱼,呵呵笑道:“要是下回还有这种大的我一斤给你算十五文。” 镇上鱼贩子卖鱼一般是一斤十八文,小鱼凑合卖,金掌柜收的价格肯定要低一些,倒也合情合理。 江宁痛快地把鱼卖了,这一趟,她又增了两百一十五文。 没了那些重物,她走在路上都觉得浑身轻松,想到家里那些料子不够用,她又跑去巷子里找货郎,这次运气不好,没碰上人,不过有个热心肠的大娘给她指了路。 江宁直接摸到货郎家。 还没敲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婴儿的阵阵啼哭。 安永良行色匆匆正要出门,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宁,大惊,“是你!” 江宁也跟着吓了一跳,“你还记得我?” 安永良问道:“大娘有事?” 江宁点点头,“我想找你再换点料子。” 安永良这才侧身让江宁进屋,“大娘这回还是拿蜂蜜换吗?” 江宁点点头,“最近家中又搞了两斤蜂蜜,我这不就眼巴巴的来了,不过这次我就换一些料子,剩下的我想问问换成铜板,我家正缺一口锅,我得买锅。” 江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厢房。 安永良解释道:“我婆娘刚生下孩子,乳水不够,孩子吃不饱一直哭。” “哟!那可不是小事!我听说鲫鱼汤催奶,你要不给你婆娘试试?”江宁搜肠刮肚,总算想到一个实际可行的下奶法子。 安永良连连点头,“我也听说过,这不是刚好收到消息,听说有人提着一桶活鱼来镇上,我就想过去问问。” 镇上只有小溪流,没有那种大江大河,要买鱼得去找鱼贩,鱼贩抓到什么是什么,不一定有鲫鱼。 江宁下意识看着自己的空桶。 安永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惊呼道:“那人不会就是大娘你吧!” 江宁讪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更巧的是我这回卖的还真有两条鲫鱼,不过都被大山客栈掌柜给收了。” 安永良大失所望。 江宁赶忙安慰道:“你别急,孩子吃不饱先喂点米汤,等我回去看看,要是我家孩子抓到鲫鱼我都给你送过来。” 安永良当即站起来,真诚地拜谢,扭头进屋搬出一堆料子,“大娘您看看,这些我还没带出去卖过,原本打算是卖了那些瑕疵大的料子再卖这些,价钱还能高一点,既然您要,我就按照之前那个价钱卖给您,怎么样?” 江宁仔细看了看料子,发现这些料子确实比上次那一批问题小,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出来,当然只要是有瑕疵的料子都卖不上好价钱。 她一眼就相中了那块茉莉黄的料子,这种颜色衬得肤色白皙,适合小姑娘,便是柳叶来穿也是极好的,除了这块料子还有一块龙睛鱼红色柳叶料子,这块倒是出乎江宁的意料。 “这个也是一样价钱?” 安永良显然也没发现这块料子的存在,怔愣后便点点头,“许是拿货的时候小二放错了,既然大娘喜欢就卖给大娘,一样价钱。” 这个还真是拣大漏了,江宁直接将整块料子都包圆了,多要了这块料子,一下子多花了八十文,再加一块鹤灰料子,差不多就去了两百多文。 安永良再补给她一百多文,顺便提醒道:“大娘想买锅得去铁匠铺,可以定制,也能买现成的,看大娘需要多大的,通常像我们家灶台上那口铁锅要四百文,小一些的也要两三百文。” 这个价钱江宁还能接受,从安永良这边离开后,她立马去了铁匠订了一口四百文的大锅,先付两百文的定金。 从铁匠铺出去后,她手里头就剩下一百多文了,不过有了这口铁锅,炒瓜子的速度会快上许多。 路上她还边走边拣柴火,顺便弄了些茅草放在背篓上,见到野果野菜也会薅一把放进桶里,村民瞧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只会背后嘀咕江氏是不是真的转性了。 等江宁回到家中差不多快晌午了,大孩子都出去了,只有小丫一人在院里收拾吊瓜子,看到江宁她眼睛都亮了,“阿娘!买到料子了吗?” 自从江宁决定额外给小花做一身衣裳她就开始紧张了,担心料子不够分。 江宁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将背篓里的料子放到屋子里。 杨小丫瞧见后长长松了口气,欢天喜地蹦跶了好几下,干活都特别有劲儿。 柳叶回来后见了那些料子也是欣喜不已。 尤其是那块龙睛鱼红,她都不怎么敢碰,“阿娘,这块料子留给你,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江宁大乐,“那我可就等着了!” 这时候杨大头他们也提着东西回来了,“等什么呢?阿娘!快来看看,今日河沟里面多了好多大鱼,没有蛇。” 江宁笑容一僵,道:“你可以不用提醒我蛇的事!抓到啥了?呵!厉害了!这条鲤鱼都有三斤了吧!能绝对能卖上五十文!还有这几条鲫鱼也不赖,一条都有七八两了。” 毕竟是河沟,她也不知道里面能出一两斤重的大鲫鱼。 杨大头连连点头,寻思着好像分家后家里的运气都好了不少。 杨三铁嚷嚷道:“阿娘,我要喝鱼汤,鱼汤.....” 江宁上前,将那些比较小的鱼挑出来,剩下的分到几个桶里,“一会儿大头跟我去镇上送鱼,活的比较值钱。” “啊?那是我的大鱼!”杨三铁都快哭了。 江宁忙安慰道:“镇上有个货郎跟阿娘订了鲫鱼,等阿娘卖了钱看看能不能给你带块猪肉回来。” 相比起鱼汤,自然是猪肉更有吸引力。 杨三铁当即喜笑颜开,甚至嚷嚷着也要去镇上。 多一个人还能多带一些东西,江宁也没拒绝,直接分了一桶鱼给他。 第30章 卤肉 母子俩到镇上已经是下午,两人晒红了脸也没顾上,带着鱼直接去了安永良家。 安永良没想到江宁这么速度,说来就来,当即请他们进屋,奉上糖水。 江宁指着那些鲫鱼,道:“你看需要多少,剩下的我送去大山客栈。” “永良,我给你拿了一些菜,哟!家里这是来客人了?”马氏一进门就直奔堂屋,目光送江宁杨三铁脸上扫过,直接落在那些鱼上,“哟!这是买鱼了!正好这几天你阿奶胃口不好,我拿一条回去给她煮汤喝。” 马氏说着就要上手。 杨三铁立即过去护住几个木桶,“大娘给钱才能拿鱼。” 马氏瞬间沉下脸看向安永良,“咋地?你阿奶吃你一条鱼还不行啊?你可是她拉扯大的,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大伯娘说笑了,既然是阿奶想吃永良肯定会做好了送过去,不劳您费心了。”安永良正在坐月子的婆娘胡氏突然从外面进来,朝江宁道:“辛苦大娘跑一趟了,不过这几天我们家永良没有出去卖货,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铜线,只够买一条鱼。” 江宁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同胡氏呵呵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大伯娘不是在这里嘛!既然老太太想喝鱼汤,让你们大伯娘买一条就是了,她是长辈,肯定能明白你们的难处。” 马氏愤恨地剜了江宁一眼,“有你什么事!” 说完她又瞪了胡氏一眼,“生个孩子还穷讲究!永良阿奶吃你们一条鱼还推三阻四的,真不像话!” 马氏骂骂咧咧出了院子,还不忘把自己带来的菜拎走。 胡氏追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大伯母,您最孝顺阿奶了,别忘了拿钱过来跟大娘买鱼,大娘会等你的!” 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一妇人狐疑地看着行色匆匆离开的马氏,同胡氏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马氏那只铁公鸡竟然要给你们阿奶买鱼?” 胡氏腼腆笑笑,“我也不知道,是我没用,产后没奶,永年跟一个大娘约好买鱼,谁知道大伯母突然来了,一进门就说阿奶要吃鱼,直接上手捞,我们还没给钱,人家不让。” 妇人一听,长舒了口气,“幸好你们还没付钱,要是真买了,以马氏的性子不得全拎走了呀!对了,卖鱼的还在不?” “在呢!”胡氏侧过身子,让妇人看见堂屋的江宁。 妇人立马跑过门,见真的有鲫鱼,还是鲜活的,当即跟江宁砍起价。 双方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那条鲫鱼只收了十文钱。 等妇人走后,胡氏以同样的价格将剩下的鲫鱼都包圆了,至于那些鲤鱼他们没要。 剩下的江宁全都送到大山客栈,这次她没要钱,直接让金掌柜拿肉抵。 杨三铁看到那块肉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一路上都在担心肉会不会从背篓里掉出去,小心翼翼地护着就没好好看路,被一个破庙冲出来的小叫花子撞了一下。 小叫花子看着起来才五六岁,比杨三铁矮一个头,浑身脏兮兮还有血污,一双小手更是泥土混着血,完全看不出样子。 江宁原本正要发火,看到小叫花子的模样顿时张不了嘴了,她正想说没事,就听见破庙里面传来动静,小叫花子立马躲到草丛里面。 两个汉子气势汹汹地朝江宁走过来,“喂!大娘,有没有看到一个小乞丐?” 江宁下意识地将杨三铁拉到身边,摇摇头,佯装生气训斥起杨三铁,“让你好好走路你不听,摔一下知道疼了吧!” 杨三铁立即配合着嚎啕大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回去看你爹怎么揍你!好好的衣裳都被弄脏了,回头你阿奶阿爷还得说我!就是来讨债的!”江宁一边拉起杨三铁一边骂骂咧咧,越骂越火大,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母子俩也没搭理两个汉子,继续赶路,杨三铁正打算收起眼泪不哭了,江宁朝他使了个眼色。 杨三铁立马意会,弱弱道:“阿娘,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回去我肯定要被你阿奶骂一顿!真的是.....”江宁加快脚步。 杨三铁连忙小跑着追上。 两个汉子跟了一会儿,确定江宁母子没见过小乞丐才离开。 母子俩一直到进村还绷着一张脸,回到家里,江宁赶忙拉着杨三铁进屋,“换衣裳去!” 杨三铁一进屋,后怕地低声说道:“阿娘!我差点吓得尿裤子了!那两个伯伯是坏人吗?” 江宁神色凝重,“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小弟弟好可怜啊!”杨三铁想起那个小孩的样子心里不落忍。 江宁严肃地说道:“三铁,你可以善良,可以好心,但一定要记得,你在善良的时候不能给家里带来麻烦,那个孩子确实可怜,可你根本就打不过那两个大汉,说不定还不止两个,到时候怎么办?” 杨三铁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纠结了好一会儿咬着嘴唇认错,“阿娘,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当滥好人了。” 江宁摸了摸杨三铁的脑袋,慈爱地笑了笑,“记住就行,阿娘没有怪你。” 母子俩没再提这件事。 这种天气肉不禁放,这几天孩子们都辛苦了,江宁也想犒劳一下他们,干直接给他们做了卤肉,用的全是系统储存的香料,首先把肉切成块焯水,再起锅,锅里烧热放油,下入葱姜蒜爆香,再放入五花肉爆炒出色,加入水,再下八角香叶桂皮茴香和酱油,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 大山镇这边不吃酱油,江宁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酱油,她敢这么放全是因为加了那些香料,孩子们没吃过,谁也不会怀疑。 肉香从院子里散开,连坡下都闻得到,幸亏这会儿天已经擦边黑,村民都回了家,就算有人闻到香味也不会追究。 卤肉出锅后,江宁用剩下的汤汁拌了野菜。 杨三铁眼巴巴地问道:“阿娘,要给阿爷阿奶送吗?” 第31章 小叫花子 江宁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竹筒,夹了四块红烧肉进去,再用芭蕉叶把口封死,确定味道散不出去才交给杨三铁,“这样带过去,别让二房的人看见,直接放到你阿爷阿奶的屋里。” 杨三铁拿了竹筒立马跑出去,村里的路他熟,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这会儿杨老头和李氏都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消食,再过一会儿就要进屋睡觉了,见杨三铁过来,两个齐齐皱眉。 “三铁,咋来了?”李氏直接把杨三铁拉进屋。 钱氏听到声音出来看了一眼,见杨三铁两只手上空落落的,当即撇了撇嘴,不感兴趣。 杨三铁进屋后,从怀里掏出竹筒,压低声音说道:“阿奶,我娘煮的卤肉,我给你们送了几块,你跟阿爷偷偷吃,不要让二叔二婶他们知道。” 李氏听到肉这个字彻底不淡定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割上一两斤肉解解馋,江氏这会儿竟然敢买肉,她哪来的钱? “三铁,你老实跟阿奶说,你娘哪来的钱买肉?”李氏是真的怕啊!担心这钱来路不明。 杨三铁嘻嘻笑道:“阿奶别担心,是我大哥抓的鱼,卖给大山客栈,我想吃肉,阿娘就没要钱,直接换了一块肉。” 李氏闻言瞬间沉了脸,她舍不得骂孙子,就骂江宁,“败家娘们!好不容易攒几文钱全进嘴里了!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就秋收了,房子还没着落呢!总不能冬天住草棚吧!非冻死不可!” 他们这里虽然不像北方冬天大雪纷飞,可也会下小雪,还是那种雨夹雪,又冷又冻,躲在被窝里都扛不住,更别说住在到处漏风的茅草棚。 杨三铁急得直踮脚,“阿奶,你别说了,我阿娘心里有数,她不会让我们在草棚里过冬的,我要回去吃肉了!” 说着杨三铁就溜了。 李氏气得笑骂了一句,倒是没再说什么。 杨老头没想到这回送过来的是卤肉,惊讶后吃了一块,眼睛顿时亮了,“没想到老大家的还有这样的手艺!一点都不输镇上的大厨!” “我看你是太久没吃肉了!哪有那么夸张!”李氏吐槽了一句,跟着吃了一块,顿时不吭声了。 总的就四块肉,两人一人一块,两口就没了。 李氏舍不得那些挂壁的汤汁,还特地弄了热水荡了荡喝了,正好解渴。 杨三铁一路往家里狂奔,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快上坡的时候猛地跟人一撞,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定睛一看,呵!好家伙,竟然又是那个小乞丐。 江宁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见杨三铁领着那个小乞丐进来,面色期期艾艾,“阿娘,我不知道怎么的又撞了她,对不起.....” 江宁赶紧过去,蹲下来仔细打量小叫花子,“你叫什么?” 小叫花子小心翼翼看了江宁一眼,小声道:“绵绵。” 江宁:“?????” “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绵绵怯怯地看了江宁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是好人,没有把绵绵供出去.....” “他们为什么抓你?”杨三铁好奇地问道。 绵绵吸了吸鼻子,含着哭腔说道:“他们是坏人,要把绵绵卖掉。” 江宁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你说他们是拐子?” 拐子就是人贩子。 绵绵点点头。 江宁深吸一口气,后怕不已,“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绵绵伸出自己那双皮肉翻飞的小手,“我拿破庙的碎瓦偷偷割断了绳子,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偷跑的。”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心惊。 那双小手实在令人心疼。 这会儿天都黑了,一个孩子离开这里极其危险,江宁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也做不出将人赶走的事情,当即让柳叶烧热水给他洗一洗。 孩子的头发都打结了,混着灰尘和树枝枯叶,不好打理。 家中只有现成的草木灰能用,这玩意儿去油污效果还不错,洗头好像不太行,柳叶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把孩子洗干净。 跑去找江宁小声说道:“阿娘,那孩子是个小姑娘,不是男孩。” “小姑娘?”难怪那孩子的名字这么女气,“那就先拿小丫的衣裳给她换上,回头我再好好问问。” 那孩子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说话逻辑清晰,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孩子出来的,这里头只怕还有事。 柳叶离开后,杨大头兄弟几人进屋,“阿娘,那个小孩怎么办?我们要报官吗?” 江宁叹了口气,“等会儿再看看吧。” 等柳叶领着收拾干净的绵绵进屋,大家看了都惊讶不已,小姑娘有些憔悴,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琼鼻,樱桃小嘴,小小年纪都能看出将来绝对是个大美人。 江宁将人拉到身边,温和地询问道:“你家在哪里?” 绵绵垂着脑袋摇头,“我不知道,爹娘没有告诉我。” 江宁恍然,这倒是有可能,又换了个问题,“那两个坏人带你走了多远?” 绵绵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记不清了,他们带我坐过马车,坐过船,路上还被偷了包袱,只能用走的。” 这个结果出乎江宁的意料。 杨大头道:“阿娘,没想到人贩子也这么倒霉。” 可不是!而且他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能报官,东西丢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既然绵绵不是本地人就好办了,江宁当即同杨大头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衙报官,必须把绵绵的事情给解决了。” 绵绵缩在江宁身边,一声不吭。 今晚江宁的床上除了杨小丫又多了一个绵绵,挤得她连翻身都费劲。 第二天天不亮杨大头先赶去河沟那边起鱼篓,再赶回来陪江宁去县衙报官。 母子俩合计一下,干脆直接去镇上搭马车,还能将那些鱼卖到县里,好歹能抵了路费。 一路上两人一直琢磨着一会儿见了县太爷怎么说,紧张的心就没平复过,结果到了县衙才知道县令任期到了早就卷铺盖走人了,新县令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上任,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趟白来了。 第32章 倒霉的钱氏 杨大头一时间有些纠结,“阿娘,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把绵绵留在家里吧!万一到时候那两个拐子进村怎么办?” 江宁也想到这个问题,当即咬牙道:“先把鱼卖了回去再说。” 县城比大山镇要繁华得多,没什么赶集不赶集的,天天都有人上街摆摊,他们的鱼都是活的,数量不多,要价也不高,不过一个时辰就卖光了,挣了几十文,杨大头已经很知足了。 母子俩赶回榕树村正好晌午刚过,江宁刚进家门就冲柳叶问道:“今天绵绵有没有出去?” 柳叶摇摇头,“儿媳今天早上仔细给她看了一下,她的手脚都有伤,给她弄了一些止血的草药到碎了敷上去,让她在草棚里休息。” 江宁松了口气,又问道:“村子里的人知道我们家多了一个人吗?” 柳叶再次摇头,“今儿一早二蛋就带着三铁四庄小丫去山里摘吊瓜子了,一直忙到晌午才回来,路上他们都是避着人走,没碰上村子里的人。” 江宁这才彻底放心,当即把几个孩子叫过来,耳提面命道:“今日阿娘和你们大哥去县里报官了,县令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上任,这期间绵绵没地方去,我们只能暂时收留她。 好在咱家不会有外人过来,你们记得嘴巴严实一些,不要暴露绵绵的存在,等一个月后就好了。” 几个孩子都是聪明机灵的,当着江宁的面连连点头,保证守口如瓶。 草棚里的绵绵就躲在门口偷听,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又不敢哭出声,小心翼翼的蹭到木板上,乖乖坐好。 江宁进屋将情况跟她说了一下。 绵绵小声道谢,看江宁的眼神满是依恋。 江宁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完全没有抵抗力,当下就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放心在这里住着,不过不能出门,只能在院子里活动,要是看见有外人过来就要立马躲起来,免得被人发现给大家带来麻烦。” 绵绵连连点头,事实上就算江宁不说绵绵也没打算出门,她甚至都不想出这个草棚。 家中多了一个人,就是多了一张嘴,一套衣裳,一个睡觉的地儿,这些可全都是钱。 抓鱼不常有,全家只能把所有生计放在吊瓜子上,越发拼命扒拉,随着吊瓜子大熟,全家都进山了,连地里的活都顾不上。 绵绵也想帮忙,江宁本来是不打算让她去的,转念一想,全家都走了,留她一人在家中好像也不安全,便让其他人天不亮就出发,趁着村里还没人走动的时候进山,等天快黑了再领她回家,如此还安全一些。 杨汉这段时间发现杨大头一家漫山遍野薅吊瓜子,他看在眼里,即便不解也没多问,甚至连见到绵绵这样一个陌生面孔都没有好奇多嘴问一句,偶尔还会帮他们弄一些吊瓜子下来。 他本是随手帮忙,没想到杨大头回头就给他送了铜板,显然是不打算占他的便宜。 吊瓜子还没摘完,几场大雨下来,山里的菌菇仿佛一夜觉醒,江宁只能放弃吊瓜子,转身变成采蘑菇的大娘,家里的东西越堆越多。 柳叶一看不成,得留个人在家处理才行,江宁想了想,把几个小的全都留在家中。 钱氏这段时间听村里人说江宁经常去镇上,便寻思着在村口晃荡,好将人逮了个正着,来个人赃并获。 结果一连蹲守五六天,连江宁的鬼影都没看见,气得钱氏都快呕死了,坐在村口大榕树下不停地咒骂。 “喂,大姐,你们村有没有来过一个小孩,五六岁。” 一声突兀的问话吓得钱氏一个激灵,直接从石板上摔了下去,“哎哟!哎哟!我的腰啊!” 两个汉子脸色一变,想走又不甘心,咬牙又问了一遍。 钱氏气到爆炸,“你们害我摔倒还这么凶!当我们榕树村都是死人吗?” “来人啊!欺负人啦!来人呐!”钱氏上前死死拽住其中一人的裤脚,死活不让他们走。 两个汉子目露凶光。 幸好附近干活的村民及时赶到,将两个汉子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杨军举着锄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虽然钱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毕竟是一个村的,说什么都得先护上。 毛大力都快气死了,挣扎了两下还是不能挣脱钱氏,怒道:“你们眼瞎吗?没看见是她讹我们吗?” 众人齐齐看向钱氏,眼中满是怀疑,这种事情钱氏还真做得出来。 钱氏气疯了,指天发誓,“老娘要是讹他们,我不得好死!我好好在这边坐着,他们突然喊了一下把我吓得摔了一跤,腰都闪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老娘这么讹人了?” 众人一想,还真是!不,不对!这么说来钱氏也知道她之前是在讹人了! 一个个看钱氏的眼神愤怒又不满,但还得护着。 “她说是你们害她摔了。”杨军同毛大力二人说道。 “我们没有!”毛二力死活不承认。 钱氏气死了,“报官报官!我就不信这世上没天理了!” “不能报官!”毛大力和毛二力异口同声阻止。 “为什么不能报官?”杨军一脸狐疑,“你们到底是谁?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毛大力开始卖惨,“老弟,实话告诉你,我们本来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因为弄丢了小主子,不敢回去见主家人,我们已经很努力在找人了,你们要是报官,惊动我们主家,我们俩可就死定了!” 杨军看两人穿得破破烂烂跟叫花子似的,对他们的话存疑。 毛二力一脸真诚,“我大哥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小主子差不多五六岁,眼睛大大的,小脸尖尖的,你们见过吗?”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茫然摇头。 钱氏咬牙怒吼,“谁家小孩不是眼睛大大的,小脸尖尖的,他们分明就是骗子!赔钱!今天要是不赔老娘医药费,你们就别想走出我们榕树村!” 村民反应过来,把毛氏兄弟堵得更严实了。 毛氏兄弟身无分文,拿什么赔偿,这么多人,还有武器,真硬打的话他们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第33章 毛氏兄弟 江宁一家忙着赚钱,压根不知道村口发生的闹剧,天快黑的时候杨汉送了两大麻袋吊瓜子过来,道:“都是深山里摘的,那边你们进不去,你们看着要不要,不要我就弄走。” “要要要!”杨大头赶忙将东西接过去,“叔!等我称一下大概多重再给您付钱。” 家里没有秤,江宁便想了个法子,之前在镇上卖鱼,顺便用桶装满水,秤桶和水的重量,回来后便用桶加水作为参照物,这样就能大概算出东西的重量,虽然不够精准,但大差不差。 杨汉点点头,亲眼目睹杨大头的操作,忍不住称赞了一句,随后说道:“昨日我去了一趟魏江,跟几个疍民打听贝壳,只有一人有消息,他说魏江上每个月初一十五会有许多大船运送海鱼经过,途经港口的时候不少渔船会停下来修整,你们若是想要贝壳可以等初一十五去港口看看,或许会有消息。” 这对江宁来说还真是天大的好事,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做了。 许是江宁太过喜形于色,几个孩子也跟着开心地蹦蹦跳跳。 绵绵从茅屋探出小脑袋,很快又缩了回去,正好被杨汉瞅了个正着,他沉吟道:“今日村口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家中小主子丢了,正在到处寻人,好死不死碰到钱氏,还把钱氏给吓得闪了腰,被杨军他们围堵起来,现在那两个人还被关在祠堂里,钱氏的意思是拿不出钱赔偿就把他们送官。” 江宁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道:“多谢杨汉兄弟特地跑过来说这个消息,想必你也见过我们家绵绵了吧!她是我家远房亲戚,你别误会了。” 杨汉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提醒你们一句,这段时间莫要让孩子在外面乱跑,那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要的要的,我一定好好叮嘱他们,不让他们出村。”江宁故意唬着脸看向其他孩子。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吱声。 杨大头很快秤好了重量,把铜板算给杨汉。 杨汉一走,江宁赶忙进草棚,在墙角找到瑟瑟发抖的绵绵,把她心疼坏了,赶紧上前将孩子抱起来好一通安抚,“绵绵放心,村里人都不知道你在这里,那两个坏人更不会知道,有大娘在,没人能把你带走,咱不怕了!” 绵绵紧紧抓着江宁的衣袖,脑袋扎进她的怀里,死活不肯松手。 见她被吓坏了,江宁也不好强行把孩子放下来,只好先使唤几个孩子去干活。 老宅这边。 钱氏在屋里呻吟,李氏在院子里叫骂,“不省心的东西!吃饱了撑着就会没事找事!” 杨老二因为钱氏受伤正郁闷着,又听李氏不停地数落,越发烦躁,“阿娘!她都伤成这样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别说了!” 李氏气得狠狠戳了戳杨老二的脑袋,“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她摔了是她活该!我还想问问,大家都忙着干活,她倒好,说要去摘野菜,野菜呢?要不是今天闹这一出我还真以为她有多勤快呢!” 分家后他们都分开吃,连柴火都分开用,李氏也不知道钱氏每天都做什么吃食,对此也不好奇,压根没想过都分家了钱氏还这么偷懒,这是要累死自家男人啊! 杨老二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阿娘,都分家了,你就别管了。” 李氏被这话气到肝疼,“好!老娘好心倒是成了多管闲事了!既然不让我管!有事也别来找我!” 杨老二欲言又止,咬牙道:“阿娘,钱氏的伤看起来有些严重,得看大夫,我.....我没钱,你能不能先给我一些钱?” 李氏瞬间瞪大眼睛,“钱什么钱?家里要是有钱的话当初江氏那样我早就拿出来了!现在要钱没有!自己想办法去借!” 这个结果在杨老二的意料之中。 钱氏在屋里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见杨老二进屋,当即给他上眼药,“阿娘就是偏心大房!这是怨我当初拦着不让她拿钱救人,也想要我死呢!哼!我偏不让她如意! 你带我去镇上鸿安堂找大夫,再去我娘家借钱,回头秋收了再还上。” 杨老二有些犹豫,“可是我们秋收后还要建房子,分到的粮食不多.....” 钱氏气结,“那就眼睁睁看着我疼死吗?”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找两个人要钱。”杨老二一想到那两个混账就火冒三丈。 钱氏撇嘴,“他们要是有钱的话用得着被关在祠堂吗?” 夫妻俩还在纠缠这个钱的问题,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杨斗,不好了!那两个混蛋放火烧了祠堂。” 杨老二和钱氏大惊,一个不能动,一个匆匆跑到祠堂,只见祠堂在黑暗中冒着浓烟,倒是不见半点火星,当即松了口气。 杨军没好气道:“让那两个混蛋给跑了!” “什么?我婆娘的医药钱还没拿到呢!他们怎么能跑了?”杨老二彻底慌了。 村长拉着一张灰头土脸,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气得直跺脚,“报官!必须报官!” 大晚上的榕树村的村民敲锣打鼓往县城去,瞧这架势是真的恨得牙痒痒。 毛大力和毛二力好不容易逃出祠堂,黑暗中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在田埂上摔了几次狗吃屎,慌不择路逃到青峰山脚下。 “大哥,怎么办?他们肯定报官了。”毛二力面色发紧,远处阵阵锣鼓声可是听得真真的。 毛大力想了想,目光看向远处一户农家,眼中布满凶光,“如今只有一个法子,拿到盘缠,逃!” 二人随手拿了根木棍,偷偷翻入院子,正准备破门而入,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影朝他们冲过来,只打了个照面就将二人放倒。 村长一行人连夜赶到县衙,压根没想到县令还没上任,所有事务都积压着,他们只能先受理案子,得等县令上任才能处理。 村长一行人唉声叹气,如丧考妣,披星戴月赶路,总算在天色微亮的时候回到榕树村。 忙了一整晚结果却是瞎忙活,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火。 杨军鬼火烧脑门,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抬头刚要骂,正好看见村口榕树上挂着的两个人,当即瞪圆了眼,喊道:“祖宗显灵了!” 第34章 江宁的主意 他激动地指着大榕树,“看!看那里!” 村长的老花眼在这一刻竟然好了,人都没凑近就大吼一声,“他们在那里!给我弄下来!” 毛大力和毛二力是被冷水泼醒的。 两人醒过来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躺在烧焦的屋子里,身边围着一群双眼喷火的村民。 两人吓得缩在一起。 “我我我.....我警告你们,私自用刑是犯法的!”毛大力磕磕巴巴说着,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四下转动,寻找逃出去的机会,看了一圈,悲催地发现竟然没有任何机会。 村长狰狞地笑了笑,“烧了我们村的祠堂还想轻松逃跑?谁给你们的底气?嗯?” 毛二力气得直咬牙,“我们家老爷可是京城的大官,你们要是敢对我们不敬,等我们回了京城一定要你们好看!” “哟!我们好怕怕啊!两个纵火犯先去衙门蹲牢子再说吧!你们家主人要是知道你们干的这些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认你们呢!”江宁提着一篮野菜出现在祠堂外面。 众人猛地转身,齐齐皱眉。 村长呵斥道:“江氏,你来凑什么热闹?” 江宁一脸无辜,“村长,不是我要凑热闹,是我阿娘让我来的!这两个.....纵火犯不是伤了钱氏嘛!杨老二的农活都做不完,也来不了,正好我去给婆婆送点东西,婆婆就让我过来看一眼,顺便要点钱。” “你婆婆让你来要钱?”村长怎么听都怎么不信。 江宁拉了周氏一把,周氏才小心翼翼地冒头,众人恍然大悟,感情是李氏让老三家的过来打探情况,老三家的没胆子就把江氏给拽过来了,什么时候杨江家这两个儿媳妇感情这么好了? 江宁面不改色地问道:“村长,如今您打算怎么办?老宅那头还等着要钱给钱氏治病呢!” 村长皱眉,“你啥时候这么担心钱氏了?” 江宁无奈,“哎!我不担心她,我就怕她跟公公婆婆挖钱,谁知道公公婆婆会不会心软给他们塞钱,那样我就亏大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无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杨军一脸为难,“要钱只怕是难了,他们身无分文,如今还放火烧了祠堂,我们正打算把他们送官呢!” “你们敢!”毛大力目露凶光,死死盯着杨军等人。 大家被他那凶狠的眼神吓得心里直打鼓。 江宁朝村长招招手,“咱们借一步说话。” 村长犹豫了一下随江宁出去。 “村长,你刚刚也看见了,这两个十有八九是亡命之徒,睚眦必报,我们几次三番抓了他们,要是咱们县太爷是个厉害的也就罢了,肯定会判他们一个砍头或者流放,再怎么样也祸害不到咱们村子。 可如今县太爷还没上任,是好是孬咱也不清楚,可不能冒这个险啊!”江宁说得头头是道,倒是让村长有些意外。 “那依你之见怎么办才好?” 江宁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说道:“我记得咱们村祠堂的地窖里面还有两条大铁链对不?用那两条铁链把这两个恶棍拴住,让他们留在村里把祠堂修好了再说,按照他们俩的速度,修好祠堂也得一两个月,到时候县太爷上任。咱们再看是送官还是怎么着,这样能尽可能挽回村里的损失,您说是不是?” 祠堂有个大地窖,专门存放交税的粮食,两条大铁链是拉木板的,不然那么多粮食得搬多少趟!不是秋收的时候两条大铁链就闲置着,栓人最合适。 村长虽然觉得江宁这个主意有些损,但确实是目前来说对他们最好的选择,当即进去跟里面的汉子商量起来。 江宁勾了勾嘴角,示意周氏回去。 路上周氏一脸困惑,“大嫂,你刚刚都跟村长说什么了?那两个人能还钱吗?” 周氏担心也是这点,虽然分家了,可钱还没分,大家都眼巴巴地盯着老人的口袋,要是这个时候李氏真的掏出钱给二房看病,她心里也会不舒服。 江宁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们真有钱的话还会落到这般地步?” “那二嫂怎么办?”周氏顿足,还想回去再问问。 江宁赶忙把她拉走,“那是二房该操心的事,你急什么?放心吧!阿爹阿娘没钱,就算他们有钱也不会给。” 当初她都快死了老两口都没拿出钱来,一看就是真的穷,这点她还是很笃定的。 周氏不明所以,但她素来惧怕江宁,知道江宁说一不二,也不敢反驳什么。 妯娌二人回到老宅,江宁看到李氏,直接将野菜给了她,“阿娘,跟你换一颗菘菜。” 李氏翻了个白眼,连说都懒得说了,扭身进屋。 江宁熟门熟路地去了菜地,看到这里不仅有菘菜还有一些豆角,顺便又摘了两把,大摇大摆地走了。 钱氏在屋里听到动静又没法出去看,赶紧让杨富贵跟出去偷看。 江宁看见他,立马高声训斥道:“富贵啊!虽然我们两家已经断亲了,但有些事情我这个当长辈的还是要说一说,你才多大就学这么多不三不四的坏习惯,竟然还会偷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娘生没娘养呢!” “江氏,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才有娘生没娘养呢!”钱氏在屋里破口大骂。 江宁顿时拉下脸来,“既然你娘没死那正好,我倒要问问你娘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还了得!” 江宁上前一把拽住杨富贵的手,不顾他的使劲儿挣扎就要把他往院子里拽。 杨富贵连连嚎叫,“娘,娘!帮帮我!大伯母要把我拖走了!” 钱氏一着急就要起来,结果起到一半直接疼得滚下床,连声哀嚎。 李氏这才从屋里出来,一张老脸拉得老长,“要死啊!这样都能闹起来!” “阿奶救命!阿奶救命!”杨富贵朝李氏扑过去。 李氏直接将杨富贵护到怀里,嘴上没好气地质问,“为什么偷窥你大伯母?谁让你干的?说!” 李氏怒火中烧,看杨富贵的眼神十分严肃。 杨富贵被吓到了,呜呜大哭,一下子就把钱氏供出来了。 第35章 李氏训儿媳 李氏气得直跺脚,“钱氏!你个搅屎棍!烂婆娘!竟然敢把我孙子往歪路上带!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婆婆!” 李氏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冲进钱氏屋子,很快里面传来钱氏嗷嗷惨叫。 杨大丫和杨二丫就在院子里干活,听到声音赶紧去地里搬救兵。 杨老二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战火已经平熄了,推开房门一看,钱氏正靠着床沿躺在地上,看见他,钱氏哇的一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杨老二怒气冲冲跑去找李氏质问,“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您就打了她,她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吗?” 李氏狠狠摔了锅铲,头一次冷冷地盯着杨老二。 把杨老二看得心里直发毛,心下的火气也被浇灭了一半,“阿娘!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对待钱氏?江氏是你儿媳妇,钱氏就不是吗?” 李氏皮笑肉不笑道:“你婆娘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着呢!两分疼痛都能让她嚎成十分!真闪了腰还是假的暂且不说,知道为什么以前她们那么闹腾我都没动过手吗?” 这问题把杨老二问懵了,他还真不知道。 李氏一脸凝重地说道:“你大嫂虽然浑,又懒又馋还不干人事,但她有一点比钱氏强,她就算再怎么不好顶多就是不管孩子,绝对不会教唆孩子干不好的事情,但今天你婆娘竟然教唆富贵偷窥!小小年纪就会偷窥长辈,大了还了得?” 杨老二怔住,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内情,杨大丫过去喊他的时候只说钱氏跟江氏吵架,李氏动手打了钱氏。 “阿.....阿娘!哪有这么严重!”杨老二干巴巴地说道。 李氏冷哼一声,“有没有这么严重你自己仔细琢磨,我可告诉你,钱氏当年生富贵伤了身子,你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教好了你后半生就有指望了,教不好.....村里多得是不孝子,看看那些叔伯都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掂量掂量。” 李氏这番话还真把杨老二给唬住了,他一脸愣怔地回到房间。 钱氏问道:“阿娘有没有认错?” 杨老二想起李氏那番话,直勾勾盯着钱氏,“你老实跟我说,大嫂为什么跟你吵架?” 钱氏心虚地别开眼,“都断亲了还叫什么大嫂?江氏那个贱人就是看不得好!落井下石!” “那她为什么欺负富贵?”杨老二又问道。 钱氏不耐烦了,“杨老二,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是她先找茬!你还不信我们母子几个人吗?到底谁才是你的至亲?” 杨老二被怼得无话可说,起身准备出去。 钱氏赶忙把人喊住,“我的腰更疼了,赶紧带我去镇上看大夫!” 杨老二也顾不得去找杨大丫问话,赶紧出去借板车。 钱氏这才把杨大丫喊进屋,训斥道:“刚刚你都跟你阿爹说什么?” “阿娘!我什么都没说,就说大伯母欺负你了,让阿爹赶紧回来!”杨大丫赶忙表态。 钱氏这才放过她。 杨老二回来正好听到后面几句,在门口顿了顿,进屋道:“走吧!” 这边江宁从老宅溜走后立马回了村东,几个孩子都进山扒拉吊瓜子,绵绵受惊,非要躲在库房,还让江宁给她锁起来。 江宁回家头一件事就是开门把绵绵抱出来。 绵绵害怕地问道“大娘,那两个坏人抓住了吗?” 江宁笑着点点头,“放心吧!人就在祠堂,用铁链拴着,他们跑不掉,等县太爷上任就把他们送官府去,村里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追责到底,他们十有八九要被流放。” 绵绵松了口气,小身子都软了下来。 傍晚杨汉又过来了一趟,一样是送了好几麻袋吊瓜子,不解地同江宁问道:“为什么要把那两个人留在村子里。 江宁一脸认真地回道:“这两个亡命之徒太危险,而且他们已经恨上榕树村的村民,留下来还能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若是放走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半夜点了好几家的房子报仇?” 杨汉神情凝重,“但也不能栓他们一辈子。” 秋收会有衙差下到各个村子,要是让衙差知道他们村私自扣押外人只怕也落不到好。 江宁点点头,“所以我给的办法只是拖延,后面具体如何处置就看村长的本事了。” 今日那两个人的恶意在场的村民都看见了,总有那么几个人高瞻远瞩,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行动,这点江宁从不怀疑。 杨汉想了想,似乎这个法子确实最妥当,便没再说什么,转而沉吟道:“再过四天就是初一,要去港口的话得提前一天。” 港口的船凌晨就会靠岸,晌午之前会离开,若是初一再走,根本就赶不上。 这个消息对江宁确实有用,她连忙道谢,收了吊瓜子后还给了杨汉一把刚炒出来的瓜子。 杨汉带回去给杨小花,尝了一颗,眼睛都亮了,仔细一琢磨便猜到这东西应该跟吊瓜子有关,不免惊叹江宁的灵巧聪慧,同时又疑惑以前怎么不见江宁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他本来就不爱多管闲事,即便不解也不会去追问,只是寻思着接下来进山再多弄一些吊瓜子,好歹也能为家里多攒一些钱。 转眼到了初一前一日。 江宁将家中攒下的瓜子瓜蒌和菌菇全都打包好,估摸了一下竟然有七八十斤重,赶忙让杨大头去村里借板车,先把这些货送到镇上,换了银钱再去取那口锅。 有了板车母子俩总算不用辛苦把锅背回家。 这几日因为毛氏兄弟,村里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妇人全都跑去祠堂盯毛氏兄弟干活,倒是没人坐在村口大榕树下唠嗑,自然也没人看见江宁母子推着大铁锅回来,否则又要引起一场风波。 有了这口大铁锅,所有孩子都高兴坏了。 江宁当着他们的面试了一下,先炒一锅,一锅就能出十几斤瓜子,这个效率把众人激动坏了。 杨二蛋主动接过炒瓜子的活,试了两遍差不多能上手了。 江宁立马把炒瓜子用的调料配好,同杨二蛋叮嘱道:“我跟你大哥一会儿就要出发,明日黄昏才回来,这两天吊瓜子的活就交给你了,还有绵绵,她最近受了惊吓,不敢出门,你们多留心一些,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东西。” 第36章 船娘 杨小丫立刻跳出来拍着小胸脯连连保证,“阿娘放心,绵绵穿我的衣服,跟我梳一样的头发,别人看见她也只会当做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江宁宠溺地摸了摸杨小丫的脑袋,“好好好!我们家小丫最厉害了。” 说着江宁朝绵绵招招手,道:“那两个坏蛋被铁链栓在村子里干活,暂时不会威胁到你,但坏人狡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跑或者想出什么歪主意,所以你千万别出这个院子,我跟你大头哥哥去一趟海港,要是能买到贝壳,回来我们就盖房子,等院子里有了高高的围墙就不用担心坏人了。” 绵绵乖巧地点点头,十分听话地钻进草棚。 即便在里面她也没闲着,会帮柳叶分针线,还会帮忙打下手,甚至能帮着处理吊瓜子。 江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又仔细叮嘱几个孩子才跟杨大头出门。 港口不在大山镇,而是在平安县另一个比较远的松溪镇,他们村的村民几乎没人去过那边,走官道的话得坐牛车或马车,要是靠两条腿,翻山都能把人给翻晕了。 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走水路,从杨大头抓鱼的那条河沟坐小船出去,到魏江上再转渔船或者乌篷船,也就半天功夫就能到了,一个人要三文钱。 这个船钱江宁还是给得起的,不过杨大头舍不得,为了把船钱给挣回来,他将刚刚炒好的三十斤瓜子都带上了,准备在松溪镇出手。 江宁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经过杨汉家门口,杨小花眼尖瞧了个正着,立马甜甜地喊人。 江宁给她塞了一把瓜子。 母子俩刚进山就碰到杨汉。 杨汉直接说道:“你们是要去港口吧,等会儿,我渡你们出去,顺便放几个篓子,之前看你们做的鱼篓抓的鱼比较多,我也自己试着做了两个,你们看看。” 江宁上手试了试,笑道:“你这鱼篓编得比大头那些还要细致,效果肯定更好,可以试试。” 杨汉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们会生气。” 江宁哑然失笑,“疍民都用这种鱼篓,又不是只有我们家用,生啥气。” 杨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行人到了河沟,由杨汉掌舵,又快又稳,竹筏到了江面上不敢跑太远,怕出了问题上不了岸,只能沿着江边前进,好在魏江上的渔船多得很,杨汉连续问了好几人,最终选定一条只有船娘和孩子的渔船,砍价后两人五文钱。 渔船跟原主记忆里的差不多,甚至还要宽敞一些,江宁上了船,看什么都新鲜。 杨大头却不适应,一上船脸色就白了。 江宁有些担心,“你咋坐竹筏就没事,上了船反而晕了呢?” “阿娘,我也不知道!”杨大头都快哭了。 杨汉大声说道:“估计是没坐过不适应,多坐几次就好了,我先回去了,明日黄昏就在这里接你们。” “多谢!”江宁目送杨汉离开,回头正好对上船娘的女儿,小姑娘跟杨小丫差不多大,在船上风吹日晒雨淋,皮肤要黑上好几个度,瞧着却特别精神。 江宁给了她一把瓜子,“吃吧!” 小姑娘摇摇头,不敢拿,一下子跑到船的另一头去,也不知道她在船娘身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船娘看向江宁,朝她善意地笑笑,扯着嗓子问道:“大妹子去松溪镇干啥子?” “卖点东西。”江宁笑了笑,指了指篮筐。 船娘点点头。 江宁又问道:“大姐一直在魏江上讨生活?” “可不是!我娘家就是船上人,找了个汉子还是船上的,可惜孩子她爹去年没了,如今我一个人打渔撑起这个家。”船娘笑容灿烂,一点都看不出生活这么苦。 江宁倒是知道一些,船上不安全,都是一家子挤在一起,要是这条船上只有她们母女,那晚上怎么过? 许是看出江宁的担忧,船娘咧嘴一笑,“我们晚上不在江上在港口,那边有衙差,很安全的。” 船娘倒是乐观,江宁听着却一阵酸楚,船上的人苦,船上的女人更苦。 渔船顺着水流很快就到了松溪镇,江宁跟船娘聊的投缘,顺便问起贝壳的事情,没想到船娘真的知道,“要我说还是大妹子好运道!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但贝壳这种东西我还真懂!我娘家就在海边,你要什么样的贝壳回头我给你拉过来!” 江宁顿时瞪大了双眼,便是连晕船晕得厉害的杨大头都忍不住撑起身子,“大娘,您真的见过贝壳?” “大娘还能诓你不成?不过我娘家那边去一趟得一天,先坐渔船从松溪镇出去,到了入海口再走半个时辰,一来一回太耽误功夫,我都不怎么回去!”船娘说起回娘家的路,那是吐槽都吐槽不完。 江宁却惊喜连连,又问了船娘不少事,眼看着松溪镇就要到了,她上岸后,咬牙回头道:“潘大姐,实不相瞒,我很需要一种牡蛎壳,就是那种......” 江宁形容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若是你能带回来这种贝壳,一船我给你五十文。” “大妹子!你没开玩笑吧!”潘秀娘一脸震惊,因为江宁说的那种牡蛎壳她娘家那边还真有,海边多得是,因为壳重没多少肉,吃着都费劲,也就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村民会捡一些回去,不算什么稀罕物。 江宁严肃地点点头,“我跟你保证绝对是真的,还能先付你定金。” 最终潘秀娘收了江宁五文钱定金,打算连夜回一趟娘家。 杨大头等走远了才问道:“阿娘,你都不问问这边的渔民就跟那人定了?” 江宁叹了口气,“不是我不问,而是那玩意儿有的话一眼就能看见,显然这里只有鱼,没什么贝壳,本来我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现在问到了干嘛不买? 而且我也想赌一把,反正就五文钱,真有的话就是我们赚了,没有的话就当日行一善,那对母女的日子看起来不怎么好过。” 杨大头还是心疼那五文钱,却没有继续争辩,因为他也挺同情那对母女的。 母子俩初来乍到,发现松溪镇不同于大山镇,这会儿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还异常热闹。 第37章 临时厨娘 江上的渔船都在靠岸,街边摆起一条长长的摊子,二人随便找了个摊子要了一份馄饨。 没想到竟然还是鱼肉馅的,可把江宁给惊喜坏了,同摊贩问道:“老板,您这馄饨竟然是鱼肉做的,真好吃!” 老板哈哈大笑,“客官喜欢就好!我家在船上,卖不完的鱼就做成馄饨,我婆娘做,我挑出来卖。” 江宁再次惊叹,朝摊贩竖起大拇指,“您这馄饨这么好吃,生意肯定很不错吧!” “还成!咱们这里出去打渔的人早出晚归,三更半夜都有人过来吃东西,勉强能凑合着养家糊口。”摊贩说着话,见生意来了又赶紧忙了起来。 母子二人花了四文钱,品尝了一顿鲜美的鱼肉馅馄饨,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客栈落脚。 江宁换了个地方睡不踏实,这里又在江边,潮起潮落,阵阵水声吵得她脑壳头,几乎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起来了。 原本想到大堂找掌柜要些热水,却发现掌柜在大堂焦急地转圈圈,抬头看见江宁站在楼梯口看他,掌柜尴尬了一下,赶忙换上一张笑脸,“客官有什么需要?” “我想要点热水。”江宁说着往下走。 掌柜连连点头,“哎!我这就后厨给你取。” 掌柜刚转身就跟匆匆跑进来的小二撞了个满怀,正想骂人,一看是小二,赶忙问道:“怎么样?对面怎么说?” 小二苦着一张脸摇头,“人家说不借。” “这个老阴批!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没了掌勺的可咋办啊!一会儿客栈的客人可都要起来了,到时候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啊!”掌柜急出一身汗。 江宁原本是打算继续回去的,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可是大厨出事了?” 掌柜的唉声叹气,破罐破摔,“可不是嘛!原本客栈两个掌勺师傅,一个回乡奔丧,还要三日才能回来,一个说昨夜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今天说什么都来不了了,你说这不是要我命嘛!” 江宁挑了挑眉,“您可以临时找个妇人上灶,反正就一日,应付过去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我这临江客栈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口碑,万一随便找来的妇人做不好饭菜,岂不是坏了我苦心经营的招牌!”掌柜的气得吹胡子瞪眼。 江宁点点头,“倒也是,不知道掌柜打算做什么吃食?给多少钱?” 掌柜先是一愣,随即认真打量起江宁,“客官想要试一试?” 江宁微微颔首,“我自认厨艺还过得去,可以做几道菜让掌柜试试。” “客官从哪里来?”掌柜问道。 “大山镇。” 听到大山镇掌柜失望了,那里出来的人能做好鱼菜吗? 不过现在也没了法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掌柜当即咬牙拍板道:“要是你做的菜能让我满意,我雇佣你一日,给你五十文如何?” 江宁摇摇头,“我只能负责早膳和午膳,晌午过后就要退房。” “也行!只要你能帮我应付早膳和午膳,我一样给你五十文。”掌柜琢磨着晚上掌勺的师傅应该就能回来,这样客栈的危机就解除了。 江宁立马起身去往后厨,看了一眼今日的备菜,竟然全是鱼,还有海鱼! 掌柜在一旁担忧地问道:“知道这些是什么鱼吗?能做吗?” 江宁回过神来,指了指其中一盆鱼,道:“鲈鱼,适合清蒸,您这边有什么调料?” 掌柜立马打开橱柜,江宁一一看过后,发现这间客栈竟然有大酱,可以替代酱油使用,许是主要做鱼鲜,里面还有一些高度白酒,估计是用来去腥的。 掌柜见江宁好奇,便解释道:“我们的掌勺师傅有一道拿手绝活白酒煮鱼,煮出来的鱼锅既有鱼的鲜美还有酒的香气,也是我们临江客栈的招牌菜。” 江宁微微颔首,“做白酒煮鱼适合用鲈鱼、桂花鱼、海鲫鱼,今日倒是有现成的,这道菜我可以做,另外再来一道清蒸鱼、油炸鱼酥、蒜蓉虾、虾仁滑蛋、虾仁粉丝、爆炒花甲、葱炒花蛤煲、口水鱼,您看这些够吗?” “够够够!要是您真的能把这些菜都做好,我再给您加钱!”掌柜激动坏了,本来以为是个趁火打劫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行家,江宁报的那些菜名很多他都没听过,越发期待了。 江宁转身开始处理那些食材,手起刀落,一条鱼三两下就被她处理干净。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别的不说,光看她这一手,掌柜的心已经稳了一半。 虽然报了这么多菜名,但大清早的谁家吃这些硬菜,大部分人主要还是吃粥或者馄饨面条。 所以江宁直接备上一锅鱼粥,另外再用老母鸡熬了一锅汤,做鲜虾花蛤面。 对面明江客栈掌柜自从知道临江客栈缺掌勺师傅就一直盯着,准备看他们笑话,谁知道从黎明等到天色大亮也没看见对面闹出什么乱子,所有客人出去的时候还一脸满足。 更让他疑惑的是今日临江客栈的生意似乎比他们明江客栈要好上许多,才一会儿功夫对面又进了三四个客人,反观他们这边却冷冷清清。 掌柜只觉不对,赶紧让小二过去打探消息。 小二去了一会儿便脸色苍白地回来,“掌柜的,不好了!对面的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灶上功夫特别厉害的师傅,做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还都是咱们这里没有的菜色,现在对面生意好得不得了,花掌柜都不拿正眼看我。” 要是花掌柜在肯定要说一句冤枉,他都没想到客栈生意会这么好,一下子给整成了食肆,他们就两个人,招呼都招呼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搭理明江客栈的小二。 方掌柜一听,脸都拉下来了,“走!我去瞧瞧,看看花万贯能搞出什么名堂!” 方掌柜憋着一肚子火进了临江客栈,把今日挂牌的菜色都点了一个遍。 后厨的江宁听了报过来的菜名,下意识皱眉,“找茬的?” 小二点点头,“可不是嘛!对面方掌柜,江大娘尽管做,狠狠削削他们的锐气!” 江宁蹙眉道:“我可以做,但我不想在人前暴露,这点你要跟花掌柜提醒一下。” 第38章 杨大头的心思 “您放心!” 小二跑出去交代。 帮忙打下手的杨大头不解,“阿娘,为什么不露脸?” “你傻啊!我们又不是松溪镇的人,也不会常来,有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吗?”江宁一边做菜一边教子。 杨大头恍然大悟,“还是阿娘聪明,我就没想这么多。” 江宁哑然失笑,“不是你没想这么多,而是没出怎么出过村子,多看多听多学少说,以后知道的就多了。” 杨大头连连颔首。 因为对方点的菜实在有些多,江宁赶紧加快速度。 外面大堂,方掌柜看着一道道呈上来的美食脸色越来越黑,周围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原来这个就是爆炒花甲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原来是花蛤,不过这个名字还真挺别致的!掌柜的,给我们也上一盘爆炒花甲!” “还有这个口水鱼,感情不是真的口水啊!啧啧啧,被骗了!掌柜的!我们要一盘口水鱼!” ...... 不断有人凑到方掌柜这桌加菜,听得方掌柜怒火中烧,打定主意挑刺,没想到刚夹了一口清蒸鱼他就被征服了。 通常他们做的清蒸鱼会比较腥,就连喜欢吃鱼的客人也不怎么点这盘菜,更多是红烧和醋溜,没想到今日这道清蒸鱼做得这般惊艳,不仅没有半点腥味,还将鱼的鲜味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道菜在方掌柜看来是最难的,连这道菜都挑不出毛病,其他菜色也不用看了。 方掌柜顿时有些泄气,羡慕地看向忙碌的花掌柜,“这次还真是让你赢了!不知道这一桌是哪位大师傅做的?能否出来一见?” 花掌柜抽空回道:“哎哟!可真不巧!不是我藏着掖着,而是人家说了不愿意露面,我也没招啊!” 这个回答在方掌柜的意料之中,他气得拂袖离去。 江宁做菜做到一半才想起带来的瓜子还没卖出去,赶紧让杨大头去请花掌柜过来。 她将情况说了一下,还请花掌柜尝了一下瓜子。 花掌柜当即把三十斤瓜子包了,一斤算七文。 杨大头看得瞠目结舌,等花掌柜走了他才结结巴巴道:“阿娘,我没听错吧!花掌柜说一斤七文?他还赚什么?” 江宁看他东西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小声道:“你出去大堂问问就知道了。” 杨大头匆匆离去,很快又匆匆回来,没了刚刚的喜悦,“阿娘,我刚刚看了,他们一碟估计也就二两,卖五文钱,一斤卖二十五文。” 他原本还以为一斤七文钱很多了,没想到人家更厉害,都能卖得比肉还贵,到底还是他们没本事。 想了想,杨大头咬牙道:“阿娘我跟您学做菜可以吗?” 江宁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跟我学做菜了?” “因为阿娘厨艺很好,花掌柜有求于你,所以才会这么爽快收了咱们家的瓜子还给这么高的价钱,我要是有阿娘这样的本事就不用愁挣钱的事了。 等我将来真的学了手艺还能摆个摊卖吃食,像昨晚那个馄饨摊一样。” 杨大头想起昨晚那个摊子客流不息的样子便心驰神往,他仔细算过,就算一碗馄饨只赚半文钱,一个晚上也能卖上五六十碗,二三十文就到手了,这还只是摆晚上,要是摆上一天,最少也能赚五六十文,一个月就有一两多了。 他看阿爷阿奶种了一辈子地,交了赋税再扣除各种嚼头,一年到头也剩不了二两银子,要是再有个头疼脑热,连二两银子都保不住。 他们家就是因为阿爹死了办丧事,再加上债主找上门来,把阿爷阿奶的棺材本都掏了个干净才没钱给阿娘看病的。 这件事成了杨大头最大的心结,他做梦都想赚钱。 江宁心下一阵好笑,“出息!跟阿娘学做菜就是为了摆摊?” 杨大头憨憨地挠了挠头。 江宁继续干活,终止这个话题,一直忙到晌午过后客栈的生意才淡了一些。 江宁看时辰不早了准备跟掌柜辞行,没想到掌柜竟然直接给她跪了,这可把江宁给吓坏了,“花掌柜,这是干啥子?” 花掌柜苦苦哀求,“大妹子,你现在可不能走啊!你瞅瞅外头还有多少客人等着吃饭,你现在要是走了,我这客栈就得关门了!” 江宁不悦地沉下脸来,“我们早上都说好了,我就干半天,花掌柜不会想抵赖吧?” “不不不.....”花掌柜连连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吊铜板,“咱们说好了半天五十文,我给你算八十文,再加上三十斤不到的瓜子我也按照三十斤算,二百一十文,凑了个整,这里是三百文,您收好了!” 江宁接过这一吊钱反倒不好走得那么干脆了,蹙眉道:“可是我们再不走的话晚点不一定有船,而且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这个好办!”掌柜立马站起来,道:“我堂弟就是打渔的,家里就有现成的渔船,我让他送大头回去报平安,明日再让渔船送你回去,你就再帮我半天成吗?” 花掌柜说得真切,还把江宁的后路都堵了,江宁只能勉为其难同意了。 花掌柜大喜,当即就让小二带着杨大头去找他堂弟,还跟小二交代了不少事情。 杨大头一步三回头,见江宁朝他微微颔首才离开。 杨汉不到黄昏就抵达汉江,看着过往的渔船,猜测哪一艘上面坐的是江宁和杨大头。 好不容易等到渔船靠近,却发现只有杨大头不见江宁的人影。 渔船走后,杨汉皱眉问道:“你阿娘呢?” “哎!别提了!”杨大头有些郁闷地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人家都求成这样了,我阿娘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先留在那里了,好在临江客栈也算是松溪镇的老店了,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杨汉微微颔首,“临江客栈我知道,就在港口边上,开了二十几年了,既然这样明日你再过来看看,或者我再弄一只竹筏栓在边上,你阿娘看了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大头有些意动,又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问道:“叔,你说我要是去松溪镇摆摊的话能不能挣到银钱?” 第39章 学做菜 “你想去松溪镇摆摊?”杨汉有些诧异。 杨大头点点头,“松溪镇有港口,比咱们这边热闹,白天就不说了,连深夜都有人进进出出,我想去摆摊试试,要是能赚到钱的话阿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家也能在秋收后起房子。” 杨汉闻言,似乎想到了自己,叹了口气,道:“你要去摆摊的话也是可以,但这一趟你应该看见了,那边摆摊的可不少,你又不是本地人,生意太好的话容易遭人挤兑,生意不好的话这一来一回耽误的可全都是地里活,值得吗?” 杨大头不免有些泄气。 杨汉沉吟道:“不过要是你阿娘厨艺真的那么好的话倒是可以跟她学两手,想必临江客栈的掌柜应该很愿意多一个手艺好的大厨。” “这样真的可以吗?”杨大头眼睛总算有了些亮光。 杨汉笑着点点头,看杨大头重新振作起来,便道:“去看看你下的鱼篓。” 杨大头立马被转移注意力,鱼篓放了两天,别说,里面还真有东西,尤其还有他和江宁害怕的那玩意儿,直接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杨汉哈哈大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回头再把钱给你。” 两人回到榕树村,一群孩子见江宁没回来脸色都白了,杨四庄急道:“大哥,你把阿娘弄丢了?” “没有没有,有个掌柜找阿娘帮忙,让她帮忙做菜,就一天,明日阿娘应该就回来了,明日晌午我去看看,没有的话黄昏再去一趟,要是再没有后日应该也差不多了。”杨大头估摸着那人就算闹肚子也不至于躺两天。 众人见杨大头说得信誓旦旦,便安心了。 杨大头同柳叶小声说道:“这次阿娘去松溪镇帮人做菜,加上卖瓜子,总的挣了三百文。” “那么多!”柳叶有些惊讶,按照之前估计的价钱,不应该这么高。 杨大头解释了一番,柳叶当即便感叹道:“没想到阿娘现在真的变得这么厉害,她一个人都能顶得上十个汉子了!” “叶子,我想跟阿娘学做菜,你觉得能行吗?”杨大头琢磨了许久,越想越这个念头越强。 柳叶怔愣后便笑着直点头,“只要你想就去学,听说学做菜很辛苦的,不仅要学切菜还要学雕花还有掌握火候,很费功夫的!不过我就是听说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阿娘回来你跟阿娘好好说说,要是咱家能出一个大厨,以后就不愁了!” 这年头有本事的人日子都不难过,不过普通人没有门路,想要学本事很难,一般都得从学徒做起,人家还不一定真的会传授本领,全靠偷师和领悟,杨大头有这么好资源,若是能好好学,可比旁人强太多了。 杨大头得到柳叶的支持,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再炒点瓜子,多炒一些,明日一早我去接阿娘,顺便把瓜子卖了。” 原本他是想在魏江上等的,现在看来还不如亲自再跑一趟,那渔船晕着晕着应该会晕习惯了吧! 柳叶一听可不敢耽搁,当即把全家调动起来,大晚上也往山上跑,争取再弄个几十斤瓜蒌。 江宁这边从上午开始到天黑就没离开过后厨。 好不容易到了快子时了花掌柜才挂上停止供应吃食的牌子。 江宁一边灌水,一边吐槽道:“花掌柜的后厨每日都要到子时才熄火?那几个掌勺师傅都得干到这么晚?” 花掌柜心虚地讪笑两声,“那倒没有!以前客栈的生意可没有这么好!今日冲着大妹子过来的食客太多了,我也没想到,来来来,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江宁掂了掂,估计有八十文,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她正准备上楼睡觉。 花掌柜赶忙将人拦下,“那个.....大妹子,我们能不能商量个事?您看我请你来临江客栈掌勺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宁想都不想就拒绝,她虽然有手艺,还有一个厨神系统助攻,但绝对不会被绑在厨房一辈子,那不是她的人生追求。 “哎哎哎.....咱话先别说得这么绝对嘛!万事好商量,您说个条件,能成的我一定答应!”花掌柜咬着牙,看样子是真的打算下血本了。 江宁乐了,“花掌柜,我知道您诚心招我,可我也有苦衷,我还有好几个孩子要照顾,最小的才六岁,儿媳妇明年估计也要生孩子了,你说说我远门挣钱合适吗? 再说了,实不相瞒,我还是个寡妇!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一日没回去村里都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要是长年累月不回去,村里头的人指不定编排我跟野男人跑了呢!您说这种情况我能答应吗?” 花掌柜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江宁问倒了。 江宁见他愁眉不展,又想起杨大头的志向,便沉吟道:“这样吧,大头你们也是见过的,那个孩子想跟我学做菜,我也想培养他,等我回去好好教他几天,让他把这几道菜做好了先顶上,成吗?” 花掌柜想了半天,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叹息着点点头,“也只能暂时这么办了,不过大妹子,你可要好好教,要是大头做的菜跟你差太多,我可不敢用!” “这点你放心,要是他做的菜不行,他想过来我还不答应呢!” 于是两人就这么定下了杨大头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临江客栈又换上之前的菜谱,进门的食客不免失望,花掌柜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安抚住食客,见江宁背着包袱从楼上下来,赶紧把人请到边上小声说道:“今早我可是放出话了,只说昨日做菜的师傅回乡安排一些事情就过来做菜,估摸着就几日的功夫,你可得在这几日把大头教会了。 我知道你们家没条件弄这些水产,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今日先送一些过去,明日再送一波,你看三日够不够?” 江宁没想到花掌柜会下这么大的血本,乐了,“成!既然掌柜都豁出去了,我要是不能让大头三日成材都对不起你给的这些鱼,不过我得先出去转转,晚点要走了再过来找你。” 第40章 满载而归 难得来一趟松溪镇,江宁还想好好看看这边的特产以及风土人情,转悠了一圈,她发现这里卖的铁器厨具都跟大山镇不太一样,许是多渔民,铁匠铺到处挂着勾着,大大小小,还有锚,这些都是大山镇那边看不到的。 厨具竟然有一种铁皮桶,里面贴了黄泥,上面还连着一个小锅,中间是放柴火和炭火的地方。 铁匠见她好奇,主动介绍道:“这是疍民在船上做饭用的,客官有需要的话可以买一个回去试试,也不贵,才五十文。” “这么便宜!”江宁惊呆了,她在大山镇打一口最大尺寸的铁锅是四百文,小一些的也要两三百文,这个可是连锅带炉子,虽然锅小,但做上四个人的饭菜不成问题。 铁匠哈哈大笑,“客官真有意思,你还是头一个说这炉子便宜的,那些来我这里买东西的不砍个两三文都不会付定金,你要是喜欢,我四十八文卖给你了!” 江宁一下子要了两个,其中一个要炉子跟锅分离的,适合颠锅,因为要教杨大头厨艺,需要一把趁手的菜刀,家里没有菜刀,做菜都是用镰刀和剪刀,还得买一把,这一下子直接去了三百文。 这么多东西她也带不走,干脆让铁匠帮着送到临江客栈,随后她又转了两圈,买了些小女孩喜欢的头绳绒花,再给孩子们买些糖和点心,差不多了才回去。 此时都快晌午了,临江客栈的大堂坐了不少食客,不过大家议论的都是昨日那些菜色。 花掌柜见江宁回来,越发诚恳地拜托她三日后把杨大头教成材,眼看着都快晌午了,花掌柜特地挽留江宁用午饭。 江宁想了想,便坐了下来,上的是大厨的招牌白酒煮鱼,她尝了一口,只能说味道中规中矩,没有失败,但也不出彩,对于这么一个小镇能有这样的厨艺也够了。 花掌柜在一旁仔细盯着江宁的表情,看她没什么反应,心里大概有底了,叹了口气道:“我这里的两个灶上师傅,一个是特地从苏州府请过来的,想着那边沿海,师傅做水产的手艺肯定不赖,没想到人家更擅长的是做点心,炒菜水平也就一般般。 好在他点心做得不错,来我们客栈小住的客人都会带一些点心回去。不过那个师傅得过两日才回来。 还有一个师傅就是这一位,咱们本地人,家里祖上是做大席的,手艺传到他手里,要是没吃过你做的菜,我觉得还挺好的,吃过你的做菜才发现处处是问题。” 江宁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淡淡道:“花掌柜不必着急,其实这位师傅做的白酒煮鱼很好了,若是能在汤底里面加一些酸味的水果去腥提鲜就好了。” 花掌柜连连点头,打算回头跟师傅说一声。 就在这时,杨大头背着大背篓,两手拎着大麻袋进了客栈,看见江宁他明显松了口气,“阿娘,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幸好赶上了!” “你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江宁好奇地扒拉了一下。 杨大头看向花掌柜,憨笑道:“花掌柜还收瓜子吗?” 花掌柜当即双手一拍,“巧了!我正想跟你阿娘说这个事!昨日的瓜子反响不错,松溪镇也没见过,你们若是能长期供应的话咱们还是按照昨天那个价,怎么样?” 杨大头连连点头,将背篓放下来,“这里总的有八十斤,您看看。” 江宁都惊呆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这么多?” 杨大头见花掌柜去喊人过来称重,才解释道:“叶子他们听说瓜子在这边卖得更贵,一宿没睡,连夜举着火把山上摘吊瓜子,汉叔听到动静把小花送去咱们家帮忙,自己跟着上山,再加上昨日二蛋炒的那些瓜子,合起来就这么多!” 江宁实在佩服这些孩子的效率,幸亏她临走前留在足够多的配料,不然就给孩子们拖后腿了。 八十斤吊瓜子换了五百六十文,这还是杨大头长这么大摸到最多的一笔钱。 有了这笔钱,他都可以憧憬秋收后盖上几间宽大的土坯房,他们一家就不用在草棚里过冬了。 江宁看他傻笑,也跟着笑了,“昨日你不是才说想跟阿娘学做菜吗?回去我就教你,你争取三日后成材,到时候来临江客栈给花掌柜做菜,只要你的手艺够好,花掌柜答应一个月给你一千二百文,卯时上灶,酉时下灶,你看如何?” “阿娘!真的可以吗?”巨大的惊喜来的猝不及防,杨大头都呆掉了。 江宁也不急,让他自己消化,母子二人到了港口。 花掌柜的堂弟已经等在那里,船上还有花掌柜提前准备好的水产和海鲜。 船刚出发没多久,江宁就发现一艘渔船上面堆满了牡蛎,当即起身大喊,“秀娘!秀娘!” 潘秀娘狐疑地在江上四下张望,还是她女儿眼尖发现江宁,她赶紧把渔船靠过去,“我说大妹子!找你可真不容易!我还想去那天搭你江边等看看,你要的东西对不对?” 江宁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这种!辛苦你们了!” 潘秀娘顿时松了口气,“是就好!我就怕白忙一场,一会儿我给你送回去,要是还需要你再跟我说.....” “要要要!再给我来几船我都照单全收!”江宁急切地说道。 潘秀娘哈哈大笑,“那感情好,我还能多挣几文钱!” 船靠岸后,花大江先是帮忙把那些水产海鲜弄上岸,见潘秀娘一个女人搬牡蛎费劲,便搭把手,一起把东西给卸了。 江宁看着这么多东西,笑靥如花,付了钱后,道:“这次辛苦你们了!花大哥,潘大姐她们母女不容易,一会儿还要麻烦你跟她们一起回松溪镇。”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她可不想潘秀娘母女为了挣这么点钱遇上麻烦,花大江这人还挺老实的,再加上跟着花掌柜做事,不差这几十文,不会惦记上潘秀娘母女的财,江宁还挺放心的。 花大江应承了下来,撑着船退出河沟。 这么多东西就江宁和杨大头肯定弄不回去,尤其是那些牡蛎,最好用独轮板车运回去,杨汉经常运野味去镇上,他家就有一辆。 第41章 戏弄钱氏 杨大头赶紧回去借。 母子俩连夜搬东西,折腾到深夜才把所有东西运回家。 累瘫的江宁也顾不得说什么,把带回来的东西分了往床上一躺,立刻沉睡过去。 第二天他刚醒来就听见院子里的孩子嘀嘀咕咕,出去一看,一堆人正围着那些海蛎指指点点。 “臭死了!阿娘买这些东西干啥?”杨三铁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杨二蛋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唬着脸训斥,“之前你不是还嫌弃吊瓜子臭?现在采得比谁都积极!” 杨三铁还是捏着鼻子,连连后退,“吊瓜子的臭我能忍,这个实在忍不了,闻了都想吐!” 闻不惯海腥味的人确实受不了这些味道。 杨三铁说着便拎起背篓往外跑,杨四庄和杨小丫赶紧跟上去。 柳叶也闻不来,宁愿下地做农活都不想待在院子里。 只有杨大头和杨二蛋镇守原地,二人看见江宁醒了,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阿娘,这玩意儿怎么处理?”杨二蛋急切地问道。 江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拿起一块海蛎,用剪刀沿着边缝撬开,露出里面带着海水的白嫩牡蛎,“大头,你像阿娘这样,把这些牡蛎都撬开,肉留下来,壳放在一边晾晒,海腥味容易招惹苍蝇,咱们要尽快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大头,一会儿阿娘教你做菜,你的时间很紧凑,赶紧干活吧!” 杨大头一听,不敢耽搁,当即努力撬海蛎肉。 江宁又看向杨二蛋,“你用黄泥和细沙帮我做一个大点的土窑,最好这两日做完,阿娘想要烧制这些牡蛎壳。” 她记得高中化学说过,高温煅烧石灰石的方法,用柴火直接烧绰绰有余,不过这样会有烟气污染,烧制出来的石灰石不够白净,但她的目的是拌入土坯,顺便再抹一下墙壁,对外观品质要求不高。 杨二蛋认真听完,立马去弄黏土,争取早日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绵绵在屋子里听到江宁安排的任务,也想帮忙,“大娘,我能一起撬海蛎壳吗?” “你不怕臭吗?”江宁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她家那些小孩子可全都躲出去了。 绵绵摇摇头。 就在大家干活的时候,一阵叫骂声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谁家这么缺德在家玩死鱼,比大粪还臭!” 江宁走到篱笆边往坡下看,透过榕树缝隙正好瞧见钱氏骂骂咧咧停在那里。 江宁当即弄了一盆水浇下去。 钱氏被淋了一身,气得抬头尖声大骂,“你不长眼啊!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哟!我还真没看见!寻思着我家这边也没什么人过来,还以为狗在乱叫呢!”江宁阴阳怪气地骂了一句。 钱氏更火了,直接冲到坡上,江宁让绵绵进屋躲起来。 钱氏站在篱笆院子外面,看着那些牡蛎,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在搞什么东西?” 难道大房前些日子经常出村就是去搞这些东西?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正捉摸着江宁直接拿了两个大牡蛎塞到钱氏怀里,“说来村里也没什么来串我家的门,就你热情,三不五时地走一趟,来来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客气哈!你要是吃了还想要尽管说,我再去河里给你捞!” “这是什么东西?”钱氏压根没见过牡蛎,不过她倒是知道江宁娘家是疍民,压根没怀疑江宁说的话。 江宁露出一抹狡黠的轻笑,“开了尝尝不就知道了?这东西可补了!尤其是生吃!一个赛过一颗鸡蛋!来来来,我开一个给你尝尝,不信?不信我吃给你看!” 江宁当着钱氏的面生吃一颗牡蛎,还一脸享受,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海域还没有受到任何工业污染,海鲜就是鲜美。 钱氏看她吃得香,跃跃欲试,赶紧塞进嘴里,才咬了两下便忍不住吐了,吐完还觉得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继续吐。 江宁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嘿!富贵他娘,你没事吧!难不成我给你的牡蛎坏了?不对啊!明明都是好的呀!我再给你开几个尝尝.....” 钱氏当即吓得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干呕。 杨大头看得连连感叹,“阿娘!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东西真的能生吃吗?” 看起来烂烂的,还有粘液,跟鼻涕似的,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下口的!还有二婶,她是真的勇啊!搁他自己他可下不了嘴。 江宁回味了一下,微微颔首,“还不错,挺鲜的,你要试试吗?” 杨大头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回去继续干活。 这边钱氏一路吐了回去,村里人见了还以为她有身孕了,李氏和杨老二出门莫名其妙被恭喜,回来看到钱氏在干呕,两人都高兴得不行。 杨老二更是不停地搓着手,“婆娘!我没想到你还能怀孕!你放心,以后家里的活都不用你操心,我来就行!” 钱氏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我怀孕了?” 杨老二笑容一僵,“你没怀疑怎么一直吐?” 杨老二不提还好,他一开口钱氏又想到那种恶心的感觉,当即又呕了起来,断断续续道:“都.....怪.....大嫂!她.....给我.....吃了......恶心的东西!” 杨老二一脑子问号,“你不是都跟大嫂闹翻了吗?她给的东西你也敢吃?” 杨老二压根没想过钱氏会这么蠢。 钱氏一脸懊恼,“我是看她吃了我才吃的!谁知道竟然那么恶心!果然是船上长大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屎都吃!” “你会不会被忽悠了?”杨老二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钱氏大怒,“怎么可能有问题!大嫂捞了一大堆,放了一个院子,分明就是把那恶心的玩意儿当粮食吃了!难不成她还能为了坑我弄出这么大的手笔?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也是!”杨老二皱眉,“成了!不说大房了!每次你对上大嫂都讨不到便宜,怎么还屡教不改?今天又是故意过去找他们麻烦的?” 钱氏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我是看他们突然不出村了才好心过去看一眼!谁知道他们一家在吃屎!算了!连那玩意儿都吃,能整什么好东西,以后不去了!” 第42章 煅烧牡蛎壳 钱氏那腰本来就不严重,就是为了偷懒,在床上躺了两三天就躺不住了,又继续去村口逮人,结果这回一直没看到人影,她才忍不住去了村东,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打死她她都不会往那里凑。 越想越气,钱氏出门就跟人说江宁一家穷到挖河里的臭东西吃,恶心又难闻。 一开始还没人信,但架不住牡蛎的海腥味太上头,经过她家坡下的人都能闻到,一时间村里说什么话的都有,倒是没人再好奇这一家出村干啥去了。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江宁把钱氏吓跑了之后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继续干活。 这么多牡蛎一下子也弄不完,眼看着快要晌午了,她赶忙叫上杨大头,准备传授他手艺,顺便朝杨二蛋道:“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学?” 杨二蛋摇摇头,“阿娘好好教大哥就好了,我不想学做菜。” 江宁也不勉强。 时间有些急,她没法系统教杨大头,只能先教这几道菜,食材都是现成的,从杀鱼开始。 江宁指导,杨大头亲自动手,他在临江客栈帮了半天,杀鱼倒是没问题,一些注意的细节江宁也给纠正了。 这一次先教了清蒸鱼、油炸鱼酥、蒜蓉虾、虾仁滑蛋、爆炒花甲,整个院子飘香,连干活的杨二蛋和绵绵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频频看向做菜的杨大头。 这几道菜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细节和火候、调料掌控好就行了。 杨大头第一次做虽然磕磕绊绊,但味道还过得去,得到全家一致好评,江宁也仔细点出存在的问题。 杨三铁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杨大头,“大哥,你好厉害!我们家还是头一次吃这么丰盛的饭菜!以后你天天做好不好?” 是真的丰盛,五盘硬菜,搁以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江宁好笑地点了点他的脑袋,“这回是托了花掌柜的福,人家免费给的食材,不然你以为我们家吃得起这么丰盛的饭菜?” 杨三铁吐了吐舌头,继续大口大口吃,既然不能天天吃,那就要珍惜机会。 晚上江宁换教虾仁粉丝、葱炒花蛤煲、口水鱼,同时让杨大头把晌午没做好两道菜再做一遍,这回她全程没有提醒。 累了一天的家人再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瞬间干劲十足。 江宁想要尽快把牡蛎壳处理干净,围着篝火堆继续干活,其他孩子也赶紧把瓜蒌处理干净,如今这活已经不用江宁操心了,几个孩子就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按照他们的速度,收着点干一天能出五十斤瓜子,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个十两左右,再加上卖给鸿安堂的果皮,十几两稳稳的,当然,吊瓜子也就这阵子有,只能挣个短期收入。 等江宁把所有牡蛎开出来才回去睡下。 夜晚山风阵阵,吹得茅草棚簌簌响,明日那些牡蛎壳应该就干了,若是杨二蛋的速度快一些,后天就能开始煅烧了,正好趁着明日进山多弄一些柴火。 江宁盘算好正要安心入睡,猛然听见杨大头的声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那家伙竟然在说梦话,嘴里念叨着多少大酱多少盐,瞧着都入魔了。 果然,第二天杨大头再做菜的时候明显比第一天熟练多了,对调料的掌控也很好,做出来的菜色香味都要更胜一筹。 江宁尝了尝,肯定地点点头,按照这个程度,她可以放心让杨大头去临江客栈做事了。 第三天晌午,江宁早早到了河沟,这次潘秀娘带过来的牡蛎比上一趟还要多一些,个头也大了不少,除了牡蛎还有不少她们赶海的收获,有些养在海水里,还是活的。 江宁看中了一些花螺,一起买了下来,又跟潘秀娘说了好些海边的海鲜,让潘秀娘留意一下。 煅烧牡蛎壳的土窑已经做好了,家里没有条件,只能一切从简,竹竿用黏土包裹做隔断,上下合起来有五层,每一层可以放不少海蛎,一次煅烧一个时辰左右,烧上两三天差不多就够用了。 煅烧过后的牡蛎壳极脆,大石杵锤几下过筛就能得到细腻的壳灰,也就是混有杂质的生石灰,颜色呈极淡的灰白色,这玩意儿还能用来肥田,也是一些土郎中会使用的偏方之一,好处多多。 家里没有石瓮和石杵,杨大头只好去找杨汉帮忙,花了二十文钱,弄来这么一副,人家只答应借五天,五天后还想用就得继续付钱。 一家子赶紧动手,煅烧这种活其实就是需要有人一直盯着灶口添柴火,差不多好了再来人处理,绵绵主动拦下烧火的活,杨大头和杨二蛋轮着锤牡蛎壳,江宁过筛,这种活只要看过一遍就会了。 江宁见杨二蛋上手了,当即领着杨大头继续做菜,这是最后一天了,明日一早杨大头就要启程出发前往临江客栈。 江宁不放心,准备陪他过去一趟,在那边盯一天,要是没有问题她再坐船回来,烧制牡蛎壳的活全都落在几个孩子身上。 杨大头过意不去。 杨二蛋反而安慰道:“大哥,你只管安心去干活,好好做事,别给阿娘丢脸了,家里有我呢!” “是啊是啊,大哥好好干,以后带我去松溪镇玩!也让我长长见识。”杨三铁说话嬉皮笑脸,一双眼睛滴溜转,小心思多得很,好在他心眼不坏,江宁也没说什么。 杨大头重重点头,“你们放心,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会带你们去玩的!” 得了他的保证,一堆孩子都欢喜得很。 吃过晚饭,柳叶去收拾,给杨大头一个包袱,“我也不知道松溪镇那边是什么情况,先把你的秋衣做起来了,阿娘前阵子又多买了一些料子,我就给你多做了一身夏衣,毕竟是在外头,穿得太破也不行。” 杨大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上面三大块显眼的补丁,虽然尽可能跟料子一个色,但还是看得出来,裤子的两个屁股蛋上补了不止一次,越补越大,膝盖处也差不多,都是干活磨坏的,不过大家都这么穿,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柳叶见他不以为意,气得瞪了他一眼,“让你穿你就穿!好好做事,少管闲事,有空回来看一看。” 第43章 李氏知情 说着柳叶眼眶红了,她嫁到杨家一直惶恐不安,之前又因为公婆不着调,只能指望杨大头,可以说杨大头就是她的天,若是以前她说什么都要想办法跟杨大头一起走,现在婆婆变了,她有了新的主心骨,可以安心留在家里,但这不代表她就舍得跟杨大头长期分隔两地。 杨大头赶忙安慰,“叶子,你放心,我一个月可以回家一趟,在那边我就待在后厨做菜,也不会出去,不跟外人接触,不会有危险的。” 柳叶连连点头。 两人诉衷肠后才回到院子继续干活。 第二天天不亮江宁和杨大头就出发了,到了河沟才发现杨汉已经来了,似乎收获还不少,他将二人送到魏江上,亲眼看着他们上渔船才离开。 到了临江客栈都快晌午了。 花掌柜看到他们眼睛都亮了,不过他还不知道杨大头的深浅,特地让杨大头把那些菜色都做一遍给他尝尝。 杨大头虽然紧张,倒也不露怯,按照江宁教的有条不紊进行,速度虽然没有江宁那么快,但花掌柜已经很满意了,再尝一口味道,当即拍板让杨大头留下来,一个月一千二百文,包吃住,月底可以休息两天。 后厨两个灶上师傅原本还有些看不上江宁和杨大头,在尝过杨大头做的菜后,两人都沉默了,苏州府过来的苏师傅对杨大头很是客气,还请他品尝了自己做的糕点。 本地的游师傅之前还得过江宁的提点,对他做的菜确实有帮助,自然也不会拿乔,江宁在后厨待了半天,见两位师傅还算好相处,便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启程回去了。 到了赶大集的时候,李氏将自己攒的鸡蛋带上,周氏背着一篓的菜,婆媳俩从老屋出发,到村口跟其他村妇汇合后,李氏一直踮着脚东张西望。 边上的宋阿婆问道:“找谁呢?” 李氏收回视线,道:“看看我那大儿媳妇有没有在。” “咦!你咋就看你大儿媳妇?不看看你二儿媳妇?”宋阿婆一副八卦的样子。 说起钱氏,李氏心里就不痛快,之前大家都说钱氏怀孕了,她还想着家里又要添丁,正欢喜着呢!没想到竟然是吃坏了肚子!真是懒人最缠磨,屁事一大堆,今天赶集她特地要求钱氏在家老实待着,别出去丢人现眼。 宋阿婆见李氏眼神不善,便猜到钱氏估计又作死了,当即凑到李氏身边,小声说道:“你听说了吗?” “听说啥?”李氏皱眉茫然。 宋阿婆惊了,“你都不知道?村东那些干活的人说好几天都没看见你家大头下地了!地里的活都是你那孙媳妇和几个孙子在弄,你那宝贝大孙子咋啦?” “你听谁说的?”李氏狠狠皱起眉头。 一旁的周氏也是震惊不已,“宋大娘,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啊!” 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大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全指着地里的出息过活,杨大头绝对不可能不管,还连着几天都没有下地,一定是出了大事! 再加上江宁这次没有跟着大家去赶集,李氏和周氏越想越害怕,婆媳二人交换了下眼神。 周氏赶忙说道:“阿娘,你把鸡蛋给我,我带去镇上卖,你赶紧去村东看看。” “对对对!我得去看看!东西就交给你了,可别贱卖了!”李氏急得不行,又担心周氏办不好,各种揪心,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在周氏连连保证下,她才火急火燎地往村里走,一鼓作气跑到村东,发现地里干活的真的是柳叶,她整个脸都白了,二话不说冲到柳叶面前,“大头呢?大头怎么不在地里?” “阿奶?您咋来了?”柳叶擦了把汗,奇怪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李氏。 李氏又问,“你婆婆呢?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婆婆在家呢!”柳叶赶忙替江宁辩解。 李氏压根就不信,扭头上坡,还没进院子就看见江宁和杨二蛋忙得热火朝天,院子里的腥臭味差点被把她熏得背过气去,“老大家的!你在搞什么鬼?” 江宁抬头,见到李氏有些意外,还是过去回话,“我在开牡蛎啊!阿娘怎么来了?要进来坐坐吗?” 李氏脚刚往前迈一步就被那些海腥味给劝退,直接退了好几步,捏着鼻子道:“走远一点说话!” 说着李氏赶紧下坡,站在榕树底下还能闻到海腥味,只是没那么重,她又退了一些,到了远一点的大榕树下才缓过劲儿来。 江宁也跟了过来,“阿娘,到底出啥事了?” 李氏拉着一张脸,不善地瞪着她,“你还问我?说吧!大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看见人?老实交代!别想糊弄我!” 江宁愣了一下,嗤笑道:“真是奇了怪了!阿娘都没来过村东怎么知道我家大头这些日子不在的?难不成村里还有人这么关心我家?我可真是谢谢他们了!怎么没见人给我们送点啥东西接济一下,一天天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子也不怕烂了嘴!” 李氏又瞪了她一眼,“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大头到底干啥去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可别被你毁了!” “阿娘!我咋就毁了孩子了?那可是我亲生的!你以为我跟钱氏一样啊?连孩子都能利用!”江宁气恼极了,顺便给钱氏再上点眼药。 见李氏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江宁无奈了,只能老实交代,“大头确实不在家,他出去挣钱了。” “挣钱?他能挣啥钱?”李氏气得声音又拔高了好几度,附近有啥活是大家不知道的?轮也轮不到杨大头。 “我说真的!他去松溪镇了。” “松溪镇?”李氏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镇,不过那地儿离他们这里十万八千里,杨大头怎么可能跑那么远的地方? 见李氏不信,江宁只好道:“阿娘!您别忘了我娘家是干啥的?我从小在水上长大,自然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这不是前阵子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带着大头打听我娘家去了,这一打听就打听到松溪镇,人家那边主要吃水产海鲜,我恰好会做几道菜。 被一个客栈的掌柜看上了,人家想让我留在那边当厨娘,我一个寡妇怎么好意思跑那么远,最后商量了一下,我教大头做菜,大头留在那边做事,一个月也有大几百文呢!” 第44章 准备建房子了 “啥?你还有这种能耐?”李氏压根就不相信江宁说的,这吹牛皮也得切合实际不是?当她蠢吗? 江宁无奈耸肩,“您要是不信就去问问叶子和二蛋他们,这几天他们可全都吃大头做的菜,大头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们最清楚了! 阿娘也别怪我没给你们送,实在是钱氏那糟心玩意儿太闹腾,我送一回就能惹一出事,她不嫌烦我都烦了!” 李氏听了这话莫名气消了一半,还真亲自去找柳叶和杨二蛋求证,孩子们有没有说谎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见两个孩子说得真真的,这才高兴了起来。 江宁提醒道:“阿娘,这件事你和阿爹知道就行了,可别往外嚷嚷,我们家还等着大头的月钱盖房子呢!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我们家那点钱可不一定保得住!” 李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长心眼啥都往外说啊!以后这种大事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别整得我们还得从别人嘴里才知道发生了啥事!忒糟心了!” 李氏教训了江宁一通,立刻去地里帮柳叶干活。 江宁看了看,给李氏拿了一个草帽又继续回去弄石灰。 没了杨大头这个成年劳动力,靠江宁和杨二蛋很难把牡蛎弄回来,江宁只好花钱雇杨汉帮忙。 这边烧制的石灰粉到了一定量可以混在黏土里面摔土坯。 杨二蛋试了几次,得到最好的比例,开始大刀阔斧摔打土坯,原本宽敞到可以踢足球的院子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秋收还没到,家里存下的土坯已经堆满了一个草棚,估摸着能起两到三间屋子。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地里的活,还真没人有闲工夫过来帮忙。 江宁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一个人——杨孝。 她对这一家有恩,他们对她不会那么抵触,更重要的是杨勇会起房子,又因为受伤没办法下地干重活,她请人家过来指导再做些轻省的活,杨勇应该不会拒绝。 第二天一早,江宁带着自己晾晒的牡蛎干去了杨勇家。 张氏看到她上门还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将人请进屋。 江宁将篮子交给张氏,笑道:“这是我自己晾晒的牡蛎,特别补身子,放在粥里吃挺养人的,我娘家那边都这么吃。” 张氏没见过牡蛎,却闻到了海腥味,和咸味,晾晒过这些味道淡了不少,张氏倒是还能接受。 她不好意思接,连连推拒。 江宁赶忙说道:“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找杨勇兄弟帮个忙,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啥情况,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攒了一些土坯可以起房子了,又赶上村里人都忙着秋收,估计是没人过来,我想了想,好像就杨勇兄弟没下地,能不能请他去我家帮忙弄个房子,你不用担心,他不用做重活,我们来就行,但我们需要有人震场指导,一天十文钱,你看成吗?” 张氏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帮忙的话管一顿饭就行了,还给啥钱!” “饭我们肯定管,钱也得给,哪能白白请人干活不给钱的!你看杨勇兄弟能干不?能干的话明天就过去帮忙,不行的话我还得找我公公婆婆想办法。”江宁有些着急。 张氏都没跟杨勇说一声就同意了,“我让他明日一早过去。” 江宁大喜,从张氏家里离开后浑身都轻松了口气,抬脚往老宅方向走。 张氏进屋跟杨勇说了下情况。 杨勇皱眉,“我现在能干啥?跟废物一样,管一顿饭就行了,可不能收人家钱!” 那天要不是江宁及时借钱给他看病后果不堪设想,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呢! 张氏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大头他娘现在越来越有主意,办事也周到,估计我们不收人家还不答应,你过去尽可能帮忙,能干的活多干一些。” 杨勇微微颔首。 这头江宁进了老宅,跟杨老头和李氏说了下起房子的事情,李氏这段时间偶尔会去村东,知道江宁在攒土坯,心里也有底,当即说道:“明天我们过去,忙得过来吗?忙不过来让老三去搭把手。” 虽然地里的活正要紧,但也不是抽不出时间,只是那样会很累而已。 江宁当即咧嘴一笑,“人肯定是越多越好,要是阿娘这边能找到人尽管帮我叫,干一天我给十文,干半天五文钱,包吃!” 李氏一听不高兴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谁家建房子请人给这么多的?” 江宁皱眉,“可我都跟杨勇兄弟说好了,总不能给外人多,自家人反而给少了吧!” 李氏只觉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都不想搭理江宁了。 等杨老三回来,李氏将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从明天开始你半天下地半天去帮忙,你大嫂还包你一顿饭五文钱,亏不了你!” 有钱挣杨老三自然高兴,周氏知道了还特地过来谢了李氏和杨老头。 事情安排好了,李氏便盯上二房,特地找杨老二说道:“你大嫂那边都攒够了土坯准备起房子了,你这边怎么还不着急?钱氏天天在外头瞎晃悠,该给她找点事做了!” 杨老二一听大房竟然都攒够了土坯,说不着急是假的,可他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钱氏要是能好好干活他也不会那么累。 想了想,杨老二道:“让大丫和二丫去弄吧。” 李氏气得将杨老二骂了个狗血淋头。 钱氏得知后还特地得意地跑到李氏面前炫耀,“阿娘!你不能处处拿我跟大嫂比,我可是有男人疼的,不像大嫂没福气,早早当了寡妇,她不支棱起来准备喝西北风啊!” 李氏气得差点脱下鞋抽钱氏。 因为要起房子,江宁只好暂时把绵绵送到杨汉家跟杨小花作伴,这段时间毛氏兄弟被村长他们磋磨得已经没了人样,绵绵也从最初的恐惧中走出来,听说让她暂时住到杨汉家也没什么抵触的情绪,还笑嘻嘻地说可以跟杨三铁他们继续去后山摘东西。 江宁把绵绵安顿好,打算房子弄好了再去县里打听一下情况。 第45章 怎么分配 第二天一早,杨勇和张氏就到江宁家中,二人先是围着院子走了一圈,杨勇道:“这边的地挺大的,连后面那一片荒地都圈起来能有一亩多。” 这种情况有些尴尬,一家用太大,两家用又有些挤,容易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掰扯,好在这里只有江宁一家。 杨勇看向江宁,“大头他娘打算建几间?” 江宁早就想好了,领着他们到篱笆边说道:“你们也知道这里就住了我们一家,孤儿寡母,不安全,再加上底下几个孩子慢慢大了也要成亲,所以我想把这一整片地都给圈起来,当然,我们的地基也就这两间破房子和这个院子,所以我打算找村长把剩下的荒地也盘下来。 就是还差钱,得等秋收后再给,这件事还得麻烦杨勇兄弟帮我跟村长说一声,我们现在攒的土坯能起几间屋子就起几间,后面的等我们攒够了再继续建,我打算把这一片都建成房子。” 杨勇两口子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要不少钱呢!” 村里也不见谁家建房子是这么建的,一亩多的地,全建成房子得十几两吧!可能还不够! 江宁点点头,“我知道很花钱,可我有四个儿子啊!大头都成亲了,瞅瞅过两三年我都能抱孙子了,总不能还让他们兄弟几个挤在一处吧! 考虑到他们成家,将来有儿有女,一个儿子留三间屋子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张氏赶忙回道。 江宁长叹一声,“一个儿子三间屋子,四个儿子就是十二间屋子,我家小丫总要一间,我也要住一间,这就十四间屋子了!算上堂屋灶屋柴房,偶尔家里来个人也得备一间厢房不是?这样算下来都十八间了!”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按照你这么算,这一亩多的地只怕都不够用!” “可不是嘛!村里人跟我家不同,人家好歹还有祖上给留的老屋,不够住再慢慢建,哪像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一切都得重新开始!”江宁一脸惆怅。 张氏听着都开始同情她,“你说的对,你这边的情况确实跟村里其他人家不同,这样吧!你看先从哪里建?” 江宁指向后面杂草丛生的荒地,“那边先收拾出来,建那里,等建好了再把前面的这些破屋子推了重建。” 张氏和杨勇点点头,表示理解,夫妻俩也没打听院子里那些东西是干啥用的,下了坡后,杨勇直接去了村长家,说了下江宁的意思。 村长大惊,“啥?江氏真的准备起房子了?她有钱吗?” 杨勇皱眉道:“她跟我说了包吃,一天十文钱,想来不会骗人,而且院子里堆了不少土坯,可见是想好好过日子了!” 村里人变好了村长自然也高兴,他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沉吟道:“她要是想买那一点荒地倒还简单,咱们村一亩荒地是二百文,那些应该还不到一亩,等我过去丈量看看再说。” 杨勇当即陪着村长又走了一趟。 村长再一次进到这个破败的院子,发现这里竟然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尤其是那个简陋的土窑一直在燃烧,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他好奇问了一嘴。 杨二蛋憨憨回道:“阿娘说烧了牡蛎壳做成灰用处很多,还能肥田。” 村长摇摇头,“没听过!这个肉好吃吗?” “村长尝尝!”杨二蛋去端了一碗晒干的牡蛎肉过来,“阿娘说这个放粥里煮或者下点油炒一炒,跟吃肉差不多。” 村长闻了闻,有些受不了海腥味,便没下口,还是象征性夸了江宁一嘴,别的不说,江氏知道过日子就是好事,省得老是在村里惹是生非,跟其他人斗得像乌鸡眼似的。 等他丈量好荒地,起身跟江宁说道:“总的是八分多一些,算你八分的钱,一百六十文,可以先欠着,不过秋收后得马上补上。” “多谢村长!”江宁大喜,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见村长接受不了海蛎,便拎了一条将近一斤重的鱼给他,“孩子们去魏江下的鱼篓,抓了回来养,正好带回去做个鱼汤。” “这怎么行!”村长给村里人办事这么多年,很少有人像江宁这般出手阔绰。 一旁的杨勇看着都羡慕,见村长死活不收,便劝道:“村长,您拿着吧!回头还得麻烦您帮江氏把地契给办了。” 村长这才勉强收下鱼,下坡的时候心里那个美啊! 等他回到家,刘氏和庞氏看到那条鱼也是惊讶得不行,得知是江宁给的就更觉得不可思议。 刘氏欣喜地说道:“老头子,拿人手短,等江氏的钱送过来你可得尽快帮着把地契给办了!” 人家会来事,刘氏对江宁的观感自然也就变了,便是庞氏也说不出江宁什么不好来。 下午开始动工,首先便是把荒地翻了,正好杨老头李氏带着杨老三过来,有他们三个帮忙,干活的效率一下子就上去了,天快黑的时候那片地已经完全翻好了。 杨老三还顺道挖了两间屋子的地基,明日一早就能开始建。 回去的时候,杨老头多嘴问了一句,“你们选好房梁了吗?” 江宁呆住了,她都没想到这么远。 看她这反应,杨老头直接拍板道:“明天我去后山转转。” 村里人常去的山在村子南边,也是大家俗称的后山,村东这边的青峰山因为离住的地方远,反倒没什么过来。 有了杨老头主事,江宁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大家辛苦了一日,说好了包饭江宁也没赖掉,不过这么多人,她又不想暴露家底,便做了个一锅鱼粥。 鱼用油炸至两面金黄酥脆,连鱼骨头都酥了,可以直接下口,再把鱼捣碎,加水下米,家中还有不少海蛎,直接吃他们下不了嘴,江宁干脆用油爆香一遍,等鱼粥熟了再放进去。 尽可能降低海蛎的腥味,还别说,几个大老爷们刚吃一口眼睛都亮了,追问江宁是怎么做的,江宁一说用油爆香,大家都不吭声了,谁家的油能这么造啊!他们还是在江氏这边多吃几口比较实际。 第46章 瓦片和地砖 于是一锅粥被大家分了个干干净净,连锅底都不用洗了,江宁再把今日的工钱结亲,汉子们全都回去了。 热闹的院子安静下来,江宁闲着没事用摔土坯的黏土弄了几片瓦。 杨二蛋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阿娘,你想自己做瓦片吗?” 江宁点点头,“只是试一试,不知道能不能成,反正就五片,成了我们就自己烧制屋顶,不成就用茅草。” 她打心底里还是更喜欢瓦片,建一次能撑个几十年,还不用担心刮大风的时候醒来屋顶不翼而飞。 杨二蛋赶紧过来帮忙。 两人只是蛮试看看,没想到还真烧制出东西了,五片里面只有两片是成功的,其他三片不能用,二人分析了一下原因,应该是跟受火面积和厚薄程度有关,于是杨二蛋决定再做一个土窑专门烧制瓦片。 第二天,过来干活的人看到那两片瓦片,知道是江宁捣鼓出来的,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震惊膜拜敬重,是江宁以前从未体会过的,连李氏都夸了她几句。 杨老头知道江宁和杨二蛋会烧制瓦片后,建房子的兴致空前绝后高涨,又是帮忙挖黏土,又是帮着搭建土窑,就没看他闲下来过。 祖孙俩为了赶在屋子建成前烧制出足够多的瓦片,废寝忘食,连着两日围着土窑转,还真让他们烧制出差不多的瓦片,此时杨老三和杨勇两人已经把两间屋子起到快两米高了。 杨勇的腿无法支撑他继续往上建,只好跟杨老头交换,他去烧纸瓦片,杨老头帮忙起砖头。 到了第三天,两间屋子已经能上梁了,上梁是大事,本来应该大操大办,可江宁想到后面还得继续建,每次都兴师动众村民难免会眼红,就跟杨老头李氏商量了一下,他们自己过个仪式就行了。 若是以前杨老头肯定要反对,可这会儿他正急着看瓦片装上去的效果,也不想太多人过来闹腾,便答应了。 炮竹放完,上梁仪式结束,杨老头作势就要往屋顶上蹿,杨老三赶紧把人拦下来,“阿爹,您悠着点吧!这种活我来就行,您真想帮忙的话就在下面帮我递东西,这样还快一些。” 其他人也跟着劝,杨老头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江宁烧制的瓦片纯属自己想象,跟外头正儿八经卖的那种不同,按照她做的瓦片,应该先间隔贴一排u型瓦,从下往上,一片压着一片贴上去,瓦片跟瓦片之间还有凸起,可以互相勾连,不用担心瓦片脱落。 贴完u型瓦,再在两道u型瓦之间贴n型瓦,与u型瓦相覆盖,贴的方式一样。 如此就能完全遮挡屋顶,即便下大雨也不用担心雨水渗透。 杨老三是这项工程的实施人,亲自贴过瓦片后,深知屋顶的效果有多好,嘴笨的人头一次说出一连串夸赞的话。 倒是让杨老头动了心思,寻思着老宅那边的屋顶是不是也该换了,反正他闲得很,大不了多折腾一段时间。 村里人听说江宁自己烧制瓦片还不信,纷纷跑过来看热闹,见她家新建的两间屋子还真用瓦片封顶,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钱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冷哼道:“有什么了不起了!这种东西谁不会弄?不过是忙着下地才没空倒腾罢了!还真当自己有多厉害!” 一些对江宁观感不好的村妇不免赞同。 江宁皮笑肉不笑,“我看富贵他娘也挺闲的,你家秋收后不是要建房子了吗?算算日子,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我看好你哦!” 钱氏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我又不是没有男人,这种活可不用我来做!我家男人会心疼的!” 村里又不是只有江宁一个寡妇,不少人听了她的话齐齐拉下脸来。 钱氏得罪人了还自我感觉良好,直到发现过来看热闹的人少了一半才撇撇嘴,又哼了一句,“谁让你们没嫁个疼婆娘的好男人,活该!” 这话又得罪了一拨人,大家都知道钱氏的死德行,也没人愿意跟她吵,直接结伴走了,都不搭理钱氏。 钱氏看人都跑没影了,江宁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心里有些毛毛的,也赶紧溜了。 柳叶看人都走了赶紧过去关上篱笆院门,同江宁说道:“阿娘,窗户和门今天下午就可以安上,再让人打两张床两个衣柜就差不多可以住进去了。” 江宁反应过来,赶紧冲进屋子看了看,懊恼地用手拍了拍脑袋,“我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这下才反应过来,我都能烧制屋顶,干啥不试着烧一烧地砖?” 她还记得以前在乡下跟奶奶生活的时候那种土砖,一片四四方方,颜色呈漂亮的橘色,怎么踩都踩不坏,奶奶的老房子都住了四十几年,地砖还跟新的一样,她不确定能烧制出一样的东西,但只要效果差不多就行了。 想好了就行动。 杨二蛋还以为终于可以喘息几天,没想到阿娘又忙活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地砖要比瓦片厚上几分,烧制的时间更长,两人疯狂地往青峰山扒拉木柴。 这几天家里人多,几个孩子处理瓜蒌都不敢回去,只能躲在山里干活,天黑了再把处理好的瓜蒌和瓜子弄回去,等人快来了还得把瓜蒌带到山里晾晒,天天扛着那些东西把他们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么点肉又给消耗没了。 本以为屋子建好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没想到江宁还在继续烧制,他们不得不继续帮忙捡柴火。 好在地砖需求量少,烧个两天就差不多了,正好窗户和门都给安好了,没人再来打扰,江宁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 首先用石灰和细沙混合,加水搅拌充当混凝土,再在屋里铺上一层细沙,开始贴地砖,这活她一个人做,杨二蛋继续没日没夜煅烧牡蛎壳。 等江宁把两间屋子的地砖贴好后,几个孩子差点惊掉下巴。 “阿娘!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真成了!”杨三铁几个在屋里又蹦又跳,地砖都没出现任何瑕疵,可把他们兴奋坏了,直接换成滚的。 江宁乐了,打发他们出去弄稻草,自己则趁机从空间弄出一些糯米放进锅里熬煮,再用过滤后的糯米水兑入壳灰,抹墙。 第47章 探望杨大头 几个孩子只看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纷纷往山里跑,继续忙着挣钱。 待天黑回来大家都累了,屋里黑漆漆的,他们也没进去,第二天一早起来又被江宁支使出去干活,等他们闲下来才发现两间屋子的墙壁竟然全都被刷成了灰白色,亮堂又干净,他们连进都不敢进了。 杨三铁看着江宁的眼睛亮得吓人,“阿娘,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对不对?” 江宁含笑朝他重重点头。 杨二蛋站在门口激动得直搓手,“阿娘,这屋子整得比我都干净,我都不敢想象住进去会是什么感觉!” 江宁哈哈大笑,“那就等搬进去了再好好感受感受!” 一群人见识了新房的效果,只觉得那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为了入冬前全家都能住上新房子,孩子们咬着牙继续干活,不过五六天又攒了一批土坯。 杨老头收到消息,立刻过来帮忙。 这次他们没再喊杨勇,而是杨老头和杨二蛋杨三铁三人一起干,虽然慢了一些,但好歹能省一些工钱。 杨老头仿佛找了人目标,天天一睁开眼就往江宁这边跑,跟杨二蛋他们的感情都好了不少。 钱氏冷眼旁观,气得咬牙切齿,嚷嚷道:“我们起房子的时候阿爹要是不来帮忙我可不干!” 李氏闻言,挑了挑眼皮,“好说!给钱就行!” 钱氏瞬间瞪圆了眼,声音都尖利了不少,“阿娘!阿爹给自己儿子盖房子还要钱?” “不然呢?都分家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你大嫂一天给你阿爹十文钱,管他两顿饭,你要是能一天给他十文钱再管一顿饭,他肯定乐意,你不说他都得去!”李氏一脸玩味。 钱氏瞬间拉长了脸,“谁知道大嫂有没有给阿爹钱?万一是你们糊弄我呢?” 李氏嗤笑一声,扯着嗓子喊道:“老三家的,你来说说是不是真的?” 周氏被叫到名字,赶紧出来证实李氏的话。 钱氏气得直跺脚,质问道:“大嫂怎么可能有钱?” 李氏耸肩,“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虽然老大没了,可人家大头争气啊!可以给家里挣钱!” 杨大头出去干活的消息钱氏也有所耳闻,不过她压根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一个愣头青,还能找到什么挣钱的活计!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这般一想,钱氏眼珠子立刻转了转,跑去村东找江宁打听消息,一直杵在院子里不走,最后把江宁惹恼了差点动手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江宁气得不行,嚷嚷道:“家里得养一条狗了,免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来!” 杨老头默默听着嘴角微微抽搐,只当不知道,继续和孙子干活。 建房子的事情上了正轨,江宁才想起远在松溪镇的杨大头,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那个孩子过得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起来,她就有些坐不住,第二天便跟杨老头说道:“阿爹,我打算去看看大头,给他带点东西,那里比较远,一来一回得两三天,这几日家里就麻烦您老了。” 杨老头一听,事关大孙子,可是大事,不能马虎,当即拍着胸口保证道:“你安心出门,这里有老头子看着出不了问题,还有之前你说想养狗,咱们村没有,但隔壁松树村有,听说有一条黑狗这个月刚生了四只小狗,你要是想要我让人过去抱一只回来。就是得给人家送点东西。” 江宁连连点头,“阿爹帮我定一只,带孩子们过去选,需要给人家送啥我去准备。” 杨老头沉吟道:“倒也不用太麻烦,有时候给几把菜或者一些吃的就行。” 江宁知道古代养猫叫聘猫,规矩多得跟娶媳妇似的,养狗虽然没这么隆重,但意思意思还是要的,她当即跑去河沟那头,将几个鱼篓拽起来,弄了一桶回家。 “阿爹!你看这些东西给多少合适?”江宁喘着粗气。 杨老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大笑,“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这两条巴掌大的鲫鱼带过去换就差不多了。” 江宁觉得有些寒酸,又进山弄了一篮子成熟的野果子让杨老头送过去。 安排好家中的事情她才带着一堆瓜子和晒干的瓜蒌以及最近攒下的一袋菌菇出门。 柳叶和杨二蛋帮忙将东西运到河沟,亲眼看着江宁上了渔船才回去。 江宁抵达松溪镇已是黄昏,临江客栈正是忙碌的时候。 花掌柜这会儿充当小二在大堂给客人点菜,看到江宁立马跑过来,“大妹子怎么来了?” 江宁指了指那一堆东西,“过来送货,顺便看看大头,他还好吗?” “好好好!你直接去后厨,东西我让小二称过后把钱给你送过去。”花掌柜说着又继续忙。 江宁想了想了,只留下瓜子和菌菇,那六十斤瓜蒌直接被她弄到药铺卖了,松溪镇没那么多少,瓜蒌在这里不算常见,收的价钱要比鸿安堂多一文,六十斤卖了三百六十文。 等她再次回到临江客栈,花掌柜已经闲下来了,正在翻她带来的东西。 见江宁进门,花掌柜赶忙说道:“刚刚称好了,瓜子一百斤,就是七百文,另一袋是菌菇吧!我这边暂时收不了。” 花掌柜有些为难。 江宁笑笑,“没事,我这次来看看大头做菜的情况,顺便再教他两道新菜式,因为要用到菌菇我就带来了,要是花掌柜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花掌柜一听,顿时激动了,立马做了请的动作,“合适合适,怎么就就不合适了!大妹子走吧!” 江宁拎起菌菇进了后厨,见杨大头正专心致志做菜,动作有条不紊,便在一旁默默看着。 杨大头忙完正准备喝口水,回头看见江宁,大喜,“阿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再教你两道菜,感觉如何?”江宁慈爱地看着他。 杨大头咧嘴一笑,“很好!虽然累!但每天都有事情做,很充实,你看我是不是胖了一圈?” 江宁当然发现杨大头的变化,对花掌柜越发满意。 当即取了一些菌菇泡发,道:“这次我再教你一道鲜虾白玉菌菇煲,用的就是这种蟹味菇,这道菜很简单,不过有个关键就是熬制高汤,需要用到菌菇和母鸡。” 第48章 又入账了 杨大头连连点头,迫不及待。 等菌菇泡发好后,江宁先把高汤备上,让它熬煮一个时辰,趁机跟杨大头说了下家里的变化。 当杨大头得知开始建房子整个都坐不住了,“早知道我应该等秋收房子建好了再过来干活的,家里就二蛋能干重活,肯定忙不过来。” 江宁安抚地笑了笑,“你阿爷过来帮忙,他们几个慢慢搞,速度也不慢,如今都起了四间屋子了,等我回去估摸着第五间都弄好了。” 江宁越说杨大头越是归心似箭。 她看了一眼另外两个灶上干活的师傅,压低声音问道:“跟人家相处得怎么样?” 杨大头微微颔首,“挺好的,大家各自做自己的拿手菜,不冲突,点到谁的菜谁上,不过因为阿娘教的菜色比较受客人欢迎,点游师傅做的菜比较少,现在掌柜干脆让游师傅负责早点,我主要做晌午和晚上,酉时下灶,白天可以睡得晚一些。” 江宁松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人家没有意见?” 杨大头摇摇头,“游师傅之前不是闹肚子吗?身子就一直时好时坏,稍微吃得油腻一些就又开始拉肚子,太累了还会晕倒,之前晕过一次,把花掌柜都吓死了。 大夫说他需要调养一年半载,游师傅自己不愿意,可他的家人担心他出事,不让他干了,他打算这个月做完就辞工,肯定没有意见,苏师傅本来就不擅长炒菜,巴不得我扛下午饭和晚饭。” “这样会不会太辛苦?”江宁寻思着杨大头也才十五岁,这么大强度的工作量能不能吃得消? 杨大头连连摇头,“阿娘放心,这点活比起家里的农活轻松多了,花掌柜说游师傅辞工后就给我涨工钱,这样我一个月能拿一千四百文,我还想着晚上得了空再出去摆摊一个时辰,您说怎么样?” 江宁想都不想就反对,“安心当你的掌勺师傅,别想那么多,钱是赚不完的!” 杨大头叹了口气,阿娘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阿娘不同意那也没办法。 说话间高汤差不多熬好了,江宁起身看了一眼,同杨大头说道:“这道鲜虾白玉菌菇煲的重点你已经看过了,回头自己熬一锅,下面把虾处理了,准备一块豆腐。 取出高汤,将虾和泡发好的蟹味菇放进去煮上一会儿,再加入豆腐、葱、姜,差不多好了再勾芡一下,使汤汁浓稠。” 杨大头听这道菜名还以为特别难,没想到就这么简单,而且他一下子就看出这道菜的精妙之处,只要把高汤熬制好,不用一会儿就能出一锅,特别适合客栈。 花掌柜听说菜好了,过来尝了几筷子,一脸惊讶,“这就是鲜虾白玉菌菇煲?用菌菇做的?” 江宁连连点头。 花掌柜眉头微蹙,“说真的,这道菜确实鲜美,不仅下饭,还特别适合冬日食用,只有一点,菌菇不易分辨,若是误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江宁成竹在胸地说道:“这点花掌柜尽管放心,只要从我手中买的菌菇,我保证绝对没有问题,若是出了问题,我愿意赔命!” “嘶!大妹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花掌柜十分震惊,不过听江宁的口气便知道人家确实有这个本事,他又心动得不行。 见他那般纠结,江宁笑道:“其实花掌柜不用担心,菌菇并非常常有,我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在山里摸索,只能一段时间攒一些给您送过来,实不相瞒,我的菌菇还供着大山镇的大山客栈,他们那边推出菌菇菜色也不是一天两天。有没有问题你派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有了江宁这句话,花掌柜当即拍板要了这道菜,连同那些菌菇一起买了。 这一趟江宁又得了将近一千八百文,走花掌柜的路子,以最低价钱买了一大袋糯米,又去了四百文,这些糯米差不多够她刷墙壁了。 江宁回到榕树村,发现自家院子里多了一条小奶狗,黑色的皮毛看着跟煤球似的,特别可爱,她逗弄了两下,绕到后面看房子的进度,没想到这才三天,后面竟然出现了一排房子,六间相连,窗户和门都装上了,连地砖都铺好了,就差墙面没有刷。 杨老头见她回来兴奋得不行,指着那两间刷了墙的屋子一个劲儿地打听。 江宁只好将煅烧牡蛎壳的作用说了出来。 杨老头感叹道:“之前还想着你娘家是疍民,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还知道这些花样!这这牡蛎可真是好东西啊!” 可不是好东西嘛!江宁自从拿到牡蛎系统已经给她报了一堆菜名,其中还有耗油的熬制方法,她打算房子做好了就开始捣鼓耗油,若是做成了必能成为杨大头做菜一大利器。 知道牡蛎壳的作用后,杨老头对煅烧牡蛎壳特别上心,得了空就出去捡柴火,江宁也赶紧把糯米熬煮调配壳灰刷墙,还让杨老头亲自刷了一间屋子。 杨老头那叫一个满足,回去跟李氏一个劲儿地嘀咕,“没想到老大家的懂的东西这么多,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老大家说了,等房子都弄好了给我们留一间,到时候我们也去住几天,看看是什么感觉!” 李氏也就最开始去帮忙了几天,后面一直留在家里干活没再去过,对杨老头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转眼到了秋收的时候。 秋收可是村民最大的大事,开始收割的时候村里敲锣打鼓,随着村长一声令下,所有人把镰刀耍得飞起。 江宁家只有柳叶和杨二蛋两个主力,江宁属于心有余力不足,做不了多久就做不动了,还会帮倒忙,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杨大头连夜带着四个人进了榕树村,他没把人带回家,而是带去老宅。 李氏看到大孙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见到那些人又一脸懵逼。 杨大头解释道:“阿爷阿奶,我本来想请假几天回来做农活,东家不放,另外帮我雇了四个人,我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他们不适合住在那边,所以想麻烦阿爷阿奶给他们腾个屋,一晚上五文钱可以吗?” 钱氏在屋里竖起耳朵听,听到杨大头准备占老宅便宜的时候就要冲出来骂了,结果硬是被最后一句话刹住了脚。 第49章 杨大头带人回来 李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就是住几天,给啥钱?你们之前住的那屋还空着,我收拾一下让他们住进去就行,从明天开始他们去地里干完活直接回这边,饭菜让二蛋送去地里就行了。” 李氏绝了所有可能出现闲话的情况。 杨大头也是这么想的,当即满意地点头,硬是给李氏塞了三十文,“阿奶,多的算我孝敬你们的,我现在先回去跟阿娘说一声,明日天不亮就要走了!” “去吧去吧!大晚上的走路小心一些!”李氏依依不舍地把杨大头送出院子,心里却熨帖得不行,自己大孙子有出息,还会孝敬她钱,三十文不少了,她得卖二十个鸡蛋! 钱氏在屋子里嫉妒不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一下子给雇了四个男人,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啊!大头肯定不学好,跟他那死鬼爹一个样!” 不然啥活会得东家这么赏识,一下子给雇了四个人? 钱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打算明天就跟其他人说道说道! 江宁没想到深更半夜的时候会有人过来敲门,一听是杨大头的声音赶紧出去开门,其他人也跟着惊醒。 江宁赶紧开门让杨大头进来,“这么晚了怎么回来了?” “阿娘,花掌柜给雇了四个人帮我们家秋收,我一直忙到酉时才下灶,赶紧把他们带回来,天不亮又要赶回去,晌午还得上灶。”杨大头一边说一边看其他人,他还想去后面看看新屋子,不过黑灯瞎火的只能暂时忍耐住。 得知杨大头带人回来帮忙干农活,江宁感动得泪眼汪汪,看他又犹如看救世主似的。 “饿了吧!阿娘去给你做吃的!”因为太过兴奋,江宁的瞌睡虫都飞走了,火急火燎地就要生火。 柳叶也赶紧跟上去,“阿娘,我来帮忙!” 杨二蛋他们围着杨大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更多的是打听松溪镇的情况。 杨大头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杨三铁趁机炫耀道:“大哥,等天亮了带你去看看新房房子,已经建了一排,有六间屋子,还铺了地砖抹了墙面,咱们村头一份。” “那感情好!我肯定得好好看看!”杨大头顺着杨三铁的话说,把杨三铁高兴到飞起。 杨小丫直接赖在杨大头怀里不走了,一直要她讲松溪镇的事。 家里这么热闹,江宁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寻思着干脆连早饭都做了。 正好家里还有半只野鸡,起锅烧油翻炒再加水炖上,下一些菌菇熬煮菌菇野鸡汤,再马上醒面,早上吃面条。 既然要吃面条肯定少不了炸蛋。 最近家里建房子,每个孩子都累得不行,江宁在吃的这块便不再藏着掖着,有什么好东西就给他们吃什么好东西,鸡蛋还有一篮子没用,干脆一起煮了。 小黑狗闻到香味,在院子里欢快地转圈圈。 杨四庄一把将狗抱起来,朝杨大头显摆道:“大哥,阿爷带我们去选的狗狗,叫小黑。” 杨大头一把接过小黑,玩了好一会儿才还给杨四庄,道:“以后你们进山可以把小黑带进去,山里不缺吃的,让小黑自己捕食,这样养大的狗才凶狠,能吓退坏人,要是一直栓在家里肯定没那种效果。” 几个孩子连连点头。 趁着孩子们说话的功夫,江宁先把蛋炸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特别清晰。 她按照家中人数一下子炸了七个,炸完鸡蛋面也醒发得差不多了,她干脆直接来了一个兰州拉面。 正在说话的杨大头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阿娘!还能这样做面条?” 他们吃面条都是用切的,众人还是头一次看见拉的面条,更看变戏法似的,眼珠子都忘了转了。 江宁好笑地说道:“这叫拉面,有什么奇怪的?这样拉出来的面条不会断,特别适合长寿面。” 杨大头连连点头,“阿娘,我想学!” 他要是学会拉面可以跟花掌柜建议推出一道长寿面,肯定好卖。 “那有什么难的?过来我教你!”江宁将杨大头带到身边一步一步教学,结果看着简单,做起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杨大头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几个弟弟妹妹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江宁安慰道:“没关系,多试几次就能找到感觉,这次学不会可以等回松溪镇了再找机会尝试,不过咱们不能浪费粮食,就算失败了也要吃掉。” 杨大头挫败地点点头。 野鸡菌菇汤底的拉面还有炸蛋和菘菜,把几个孩子吃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杨三铁更是夸张地喊道:“阿娘,我觉得我现在能进山再找上几十斤瓜蒌!” 山里的瓜蒌差不多要过去了,能捡的大多都是烂在地里的,果肉不能用,核还能炒瓜子。 一番话将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杨大头迫不及待去看了新房,他锤了两下墙壁,吃痛地收回手。 柳叶心疼地嗔怪道:“则呢么这么虎!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加了壳灰的土坯是不是真的像阿娘说的那么坚固,看样子比我想的还要坚固!呵呵.....”杨大头傻笑两声。 柳叶顿时哭笑不得,“赶紧进去看看吧。” 杨大头往屋子里走,踩在平整的地砖上又蹦跶了两下,看着四面灰白的墙壁,眼中迸发出灼灼的光亮,“这样的屋子简直跟做梦一样!不,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咱们的家!” “对!这是咱们的家!”柳叶灿烂一笑,“阿娘说了,这一排六间屋子刚刚好,接下来就建东面的,这边一样修建六间,中间再起两排,各四间,西面修围墙,外面圈起来以后可以养牲口,还不用担心弄脏院子里的地。” 杨大头听到柳叶的话,脑海里有了院子的雏形,激动道:“是不是我下次回来就差不多完工了?” “不好说,现在秋收,你带了四个人可以挪一个人给阿爷阿奶用,这样阿爷就能继续跟我们一起弄房子,会快一些。”柳叶说道。 杨大头当即决定听柳叶的。 第50章 发威的李氏 看过新屋子,杨大头再次依依不舍地出了家门。 村里没什么大事,江宁家中一下子来了四个劳动力算是大新闻了,再加上钱氏故意散播不实消息,不少人还以为杨大头走上杨虎的老路,忍不住跑去跟李氏嚼舌根子,让李氏管管江宁。 李氏这才知道村里的谣言,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当即抄着棍子去了地里,对着偷懒的钱氏就是一通打。 钱氏疼得嗷嗷叫,在地里乱蹿。 旁边干活的人都停下来看热闹。 杨老二累得汗流浃背还不得不跑过来将钱氏护下,“阿娘!这又是怎么了?她又干啥了?” “你问问她!”李氏目眦欲裂,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扯着大嗓门骂道:“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大头那些事是谁造谣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钱氏!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打我孙子的主意,看来你是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杨老二正准备替钱氏辩解。 钱氏便嚷嚷道:“本来就是!啥正经活能让东家一下子出四个劳动力帮忙的!分明就有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氏怒不可遏,“你们都听见了!这个臭婆娘无凭无据就靠一张嘴,抹黑我家大头,她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说的话你们也听,都脑子装屎吗?” 围观的村民莫名其妙躺枪,纷纷摇头,“大娘,我们可没瞎说,就是好奇问了两嘴而已,既然不是真的说开了就好,不过杨斗,你这婆娘也太不像话了!干活偷懒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抹黑你大哥的儿子呢?还忽悠我们!真的是!” 一个个把被李氏数落的怨气全都发泄到杨老二身上。 杨老二面子挂不住,头一次朝钱氏吼道:“干活就干活!嘴巴那么碎干什么?” 钱氏被吼得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开始撒泼,“好啊杨老二!我给你生儿育女操心吃操心穿,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不活了!” 李氏气不过上去打了钱氏几棍,“那就去死!我看你能死哪里去?” 钱氏吃痛,嗷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李氏又在地里走了一圈,明着骂钱氏不是东西,顺便替杨大头正名。 她这一闹,连江宁都收到消息了。 杨老头呵呵笑道:“老婆子可不允许自己孙子吃亏,老二家的怎么每次都不长记性呢!” 江宁想起钱氏那个混不吝,只觉得心口一堵,摇头道:“阿爹,钱氏就不说了,回头我做点吃的,您回去顺便带给阿娘。” “成!”杨老头答应得十分爽快。 这次她是真心感谢李氏,所以在做吃的上面也是下了功夫。 因为李氏上了年纪,牙口没那么好,所以江宁打算弄个千层咸粿,主要步骤就是将米磨成浆倒一层蒸一层,如此反复几次,最后一层上面再加上各种料,千层咸粿就做好了。 打米浆需要石磨,正好秋收,村里的石磨没人用。 江宁和柳叶一大早过去磨,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弄好。 婆媳俩提着两个木桶回家,路上碰到送饭的张氏,江宁便笑道:“准备给婆婆做点吃的,一会儿给你送一点尝尝。” 张氏摆摆手,“可别!你赶紧回去忙吧。” 婆媳俩回到家里,江宁直接从系统里取了一些芝麻和花生,花生炸过后捶成花生碎,再炒个葱油,一层粿一层葱油加微咸的花生碎,如此蒸上八层,千层咸粿就好了。 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干活的杨老头和杨二蛋都有些心不在焉。 江宁赶紧切了两块让他们先尝尝,得到杨老头和杨二蛋一致好评,她又切了一块用芭蕉叶包好,让柳叶送到张氏家。 晚上家里吃面条,江宁将一大块千层咸粿和一大碗面条装上,让杨老头带回去。 李氏昨天跟钱氏一战颇费心神,今儿一整天精神都蔫蔫的,也没什么胃口,见杨老头带了面条和千层咸粿回来,新奇地问了一嘴,得知是大儿媳妇特地为她做的。 李氏表情有那么一瞬愣住了,随后嘴硬地别过脸,“我又不是替她出头!” 虽然这么说,李氏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先吃了一口面条,道:“老大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面条里面加了多少好东西?” 杨老头摇摇头,“没看老大家的买肉,就是卧了个蛋,素面!” “那怎么会这么香?”李氏想不通,她的厨艺不算差,但跟江宁一比.....算了,没有可比性!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的李氏稀里糊涂将一大碗素面吃了个精光,看到千层咸粿她直呼吃不下了。 杨老头让她尝两口。 李氏只好又吃了两口,这一吃才发现千层咸粿简直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吃了一口又一口,最后竟然吃了半块,实在吃不下了才停下来。 秋收从开始到完全结束差不多要半个多月,四个过来干活的汉子本以为这次得累得瘦一大圈,谁知道不仅没瘦,反而还被喂胖了不少,回去他们都不好意思跟花掌柜要工钱了。 几个附近干活的村民见他们四人要走了,憋不住过去打听,“谁雇你们来干活的?” 其中一个汉子老实回道:“是临江客栈的花掌柜。” 问话的人愣了一下,啥临江客栈,没听过! 见对方茫然,汉子便说得更详细一些,“就是松溪镇临江客栈的掌柜,我们那里的老字号了!花掌柜说他家掌勺师傅要请假回来做农活,可客栈又离不了掌勺师傅,就让我们几个过来帮忙了。” 村民震惊了,面面相觑,“没听说大头还会做菜啊!什么时候的事?” 汉子摇摇头,“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临江客栈确实因为这个掌勺师傅生意好了不少,把明江客栈的生意都给挤没了。” 村民从四人口中知道杨大头的情况,一边惊叹一边骂钱氏,他们差点就被钱氏忽悠着当枪使了。 男人没什么好说的,女人可不愿意忍,纠集起来跑去老屋找钱氏算账,一堆女人在老屋院子里叫骂互吐口水,把村长都给招来了。 第51章 杨老二建房子 “闹闹闹,吵吵吵!秋收还不够你们累的吗?一个个闲得慌不赶紧回去伺候汉子孩子!”村长刚进门就先说了那些过来吵架的女人,随后扯着嗓子大喊,“杨斗!” 杨老二不得不从房里出来。 村长看见他就来气,“你怎么回事?你家婆娘每天闹每天闹!管都管不住,还是不是爷们了?跟你说,整个村就没见过你家这样事多的!以前说钱氏和江氏不对付,老头子也就忍了,如今江氏都搬出去改邪归正了,怎么你家婆娘还变本加厉了?到底能不能管?要是让钱氏再犯众怒你们一家在村里都不好做人!” 村长这话说得很重,杨老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想说钱氏,可一想到那日不过在地里吼了钱氏一声,钱氏回来竟然撂挑子,衣服不洗饭也不做,躺在床上装死,他说两句钱氏就炸毛。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人家还会耍赖,他也是没招。 村长见他懦弱的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啊你!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对了,不是说秋收后起房子搬出去吗?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杨老二越发心虚了,支支吾吾道:“刚刚忙完,家里的土坯就攒了一点点,不够。” “攒多少了我看看。”村长可不好糊弄,等他看到那两三块土坯彻底坐不住了,“这就是你们攒了几个月的土坯?还没老子一天攒的多!杨斗啊杨斗,你别忘了你可是跟江氏签了契书的! 当初你婆娘做事不留退路,江氏肯定也不会跟你们讲情面,要是你们入冬前没搬出去,信不信江氏能把这事闹大?到时候可别来找我!” “村长,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刚刚秋收完,我也要时间干活,实在不行我去村里借土坯,后面再慢慢还。”杨老二也知道他们不占理,面红耳赤地解释。 村长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赶紧的,现在就去问问村里谁家有土坯,今天攒够了明天就找人开始干活,这一个月内搬走。” 钱氏压根就不想搬,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扭着屁股进了房间。 杨老二也不大想搬才这么磨蹭,听了村长催命似的话一张脸都耷拉了下来,嗫嚅道:“大房不是还在建房子吗?我阿爹和老三都在那边干活又不能过来帮忙!” “喝!江氏可是给他们算了工钱的,一天十文钱,一分没少,你要是拿十文钱出来多的是人给你家干活!”村长气得横眉竖目,双手叉腰。 杨老二珊讪讪然道:“都是自家人还算什么工钱.....” “咦!杨斗!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啊!哦,你阿爹你弟弟跟你是一家人跟江氏就不是一家人了?人家江氏是跟你们两口子断亲又不是跟他们断亲,人家一个女人连工钱都给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想白嫖?做啥春秋大美梦呢!”过来看热闹的杨军正好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奚落了杨老二一顿。 杨老二被说得抬不起头,似赌气一般道:“我家确实没钱,我自己慢慢干,能干多少是多少!” 村长可不想让他磨,多磨一天钱氏就能在村里给他找不少麻烦,“杨军,你们几个要是没事就去帮忙,让杨斗管饭,去做个半天都行,先帮他们起一间能住人的屋子,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弄去。” 杨军原本还不大情愿,一听只用干半天活还管饭,当下就应了,不就是一间屋子嘛!两三个人两三天就搞定了,还能给家里省点粮食。 钱氏因为村长步步紧逼气得又开始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不过她不敢直接骂村长,就骂那些看热闹的村民,骂江宁,顺道阴阳怪气指责杨老头和李氏偏心,杨老三两口子势利眼,瞧不起二房等等。 总之能骂的都让她骂了。 李氏原本还想教训一下钱氏,转念一想,明天老二一家就得去村西建房子,估摸着这几天就该搬走了,她便忍了。 江宁听说村长催促杨老二建房子都笑了,让杨二蛋给村长家送了一些野果子。 杨老头看在眼里,不免欣慰一笑,老大家的总算会做人了。 过了秋收,山里的人渐渐多了,连青峰山这边都有不少人进山捡柴火采野果子,还有人下套子抓野鸡野兔。 杨四庄就不小心入了人家的套子,还差点受伤了。 江宁一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干脆禁止孩子们再往山上走,反正这会儿瓜蒌也没了,野果子倒是不少,可采的人多了,剩下的几乎看不见,即便有也轮不到他们几个孩子去摘,还不如留在家里安心把房子弄好。 几个孩子倒是挺乐意留在家帮忙的,毕竟他们也想尽快搬进新房子。 有杨老三和杨老头两个主力,再加上几个孩子打下手,这座农家小院终于在秋收后一个月完工了。 整座院子大门朝东开,东面一排六间连着的屋子,北面也有一排六间连着的屋子,相互衔接,中间还有两排四间瓦房,西面修了高高的院墙,开了一扇小门,修了一排草棚,一排鸡舍,这边修得不规整,有多大的地就圈多大,还有一小块地可以种菜。 北面朝着土路,下面有一个大榕树,直接起了围墙,这边就是以后家里活动的院子了。 这样一座院子在榕树村还是头一份,前来看稀罕的村民不少,大家问过之后也只是羡慕,倒是没人说什么闲话,毕竟人家材料都是自己攒的,自己搞的,费的是心力不是钱财,他们能说什么? 那些看过江宁新家的人对她瞬间改观,竟然还夸她贤惠能干了。 江宁本是不知道这些消息,还是张氏上门说起她才知晓。 见她震惊,张氏捂嘴轻笑,“你是不知道,现在村里不少人都说杨虎没福气,我寻思着可不是这么个理!你看看,没了他,你这日子反倒是越过越好了。” 张氏知道江氏跟杨虎关系不好,两人斗得跟乌鸡眼似的,说这些话也没什么忌讳。 江宁笑笑,不置可否。 张氏神神秘秘凑到江宁跟前低声道:“你知道杨斗他们一家后天过新房吧!” 第52章 阴魂不散的钱氏 “不太清楚。”江宁有些吃惊,这个消息她还真是头一次听到。 张氏还以为江宁会死磕这件事,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瞬间服了,“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没想到你都没我上心!村长还担心你再去村里闹,火急火燎地催他们搬。你是不知道,钱氏都快把村长都恨上了!没少背着村长说闲话。” 江宁嘴角微抽,这种事情钱氏确实干得出来,她都不觉得稀奇。 张氏气得咬牙切齿,“要说杨斗那两口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去干活的人有四个,我都问了,钱氏竟然给人家吃野菜糊糊,还说家里穷,吃不起肉。 大家一开始也就嘀咕两句,没说啥,可前阵子有人发现钱氏背地里给一家吃肉,让干活的人吃野菜糊糊,你说这事谁能忍? 当下就有人闹到村长那边去了,只说不要包饭要工钱,钱氏那种铁公鸡又怎么可能答应?这不,又闹了一场,最后还是你婆婆出面保证让大家吃好才把这件事压下去。 目前他们就起了三间屋子,搭了半间灶屋,还有一间草棚,说是放杂物的,要我说村西那里也没什么人,应该再垒个院子,可人家说什么都不听,还把建议的人说了一顿,啧啧啧.....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江宁晒然道:“那是他们的事,反正好赖大家都说了,以后要是出事也跟村里人没关系,只要他们搬走,我都能安心一些。” 从村西到村东,起码得走两刻钟以上,以钱氏那种懒惰的性子,绝对不会那么勤快天天过来村东盯梢,她也能松一口气。 “说得对!哦,差点忘了正事,后天就是大集,你要去镇上吗?”张氏说得上头,差点忘了今天过来的目的。 江宁想到家中过几天也要正式过新房,还缺一些东西没有置办,当下便点点头,“要去的。” “那感情好!到时候你帮我个忙呗!”张氏神神秘秘。 江宁当即被勾起了好奇心。 到了赶集这天,她一早背上攒下的菌菇出了家门,在村口跟张氏汇合。 张氏身边还有个妇人,看起来也是三十出头,性子估计跟周氏差不多,腼腆拘谨,都不敢拿正眼瞧她。 张氏介绍道:“这是我妯娌,也就是杨军他婆娘,娘家姓何,你叫她何花就行,何花这就是当时借钱给阿勇治病的江氏,你可以叫她阿宁。” 何花这才偷偷看了江宁一眼,朝她笑笑。 江宁倒是落落大方,随意寒暄了两句。 张氏压低声音同江宁说道:“我今天找你主要是帮我看个人。” “谁啊?”江宁一脸好奇。 张氏有些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这不是我们家阿孝也老大不小了,该说亲了,正好秋收过了,家里也攒了几个钱,就想帮他相看个姑娘,赶紧把婚事订了。” “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江宁一脸真诚,看得张氏越发高兴。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大山镇,张氏和何花还要卖东西,江宁也得去一趟大山客栈,大家约好地方见面就分开了。 钱氏这次也来赶大集,看到江宁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偷偷跟了上去,见江宁去了大山客栈,当下就追了上去。 金掌柜看到江宁当下便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招待,“哎呦江大娘!你这时间都忙啥去了!我等你的东西可是等得花都快谢了,要是你再不送菌菇过来,我这客栈都要关门了!” “哪有那么夸张!”江宁呵呵一笑,将背篓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挨个说出那些菌菇的名字以及做法。 金掌柜记得认真,等江宁交代清楚他才让人称重结账。 江宁刚把钱收进兜里钱氏就闯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道:“哟大嫂!这是卖什么好东西呢!给我也瞅瞅呗!” 金掌柜见江宁拉长着脸,当即机灵地让小二把东西带去后厨。 钱氏顿时不高兴,“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还没看呢你就带走!” 金掌柜不悦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或者吃饭?” “吃什么饭?我是她弟妹!”钱氏叉着腰,态度十分傲慢。 江宁立即否认,“可别!我可跟你没关系,别乱攀亲戚!” “金掌柜,我先走了,天冷了山里也没什么东西,下回也不知道能送多少东西过来,我觉得你这边可以看情况调整菜色了。”江宁认真地建议道。 金掌柜长叹一声,“那也没办法,还请江大娘多多留意,尽量再找一些,我可以加价。” “你放心,真有的话我一定会算上你这边需求。”江宁说着便抬脚出了大山客栈。 钱氏不想让她走,可江宁身子灵敏,根本不是她能拦的,等钱氏追出大山客栈,哪里还有江宁的影子。 这边江宁摆脱钱氏后立即去布庄定棉花,这个朝代棉花早就普及,只是价钱要贵一些,穷苦人家用不起,普通百姓倒是用得起,但也仅限于用来填充袄子穿在身上,绝对舍不得拿来做被子。 她研究过村里过冬的被子,里面填充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芦花、稻草、鸡毛、鸭毛都有,只要能防寒,大家什么招数都使出来,这样填充后的被子显得大而笨重,效果还不如棉被好。 所以她打算一鼓作气,全给家里换上棉被和棉袄,等棉被做好了就搬新家,过新房! 在布庄定好棉被后,江宁立刻去约好的地方跟张氏两人碰头。 二人卖东西也买东西,背篓里满满当当,反观江宁却空空的,啥也没有,好在张氏和何花都不是多嘴的人,并未追问。 在张氏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条巷子口。 江宁看到这条巷子瞬间瞪圆了眼,捂着嘴一脸震惊,“这就是那姑娘家?” 张氏连连点头,“听媒人说是这里没错,咋地?你知道?” 江宁赶忙摇头,“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过,但我认识一个货郎他家就住在这里。” “哟!那感情好啊!住一块熟悉,还能打听打听!”张氏大喜,只觉得江宁就是老天赐给她的福运。 赶紧拉着江宁往巷子里走。 当江宁敲开安永良家门的时候,出现的人让她十分意外。 第53章 买料子 马氏看到江宁一下子就想起上次拿鲫鱼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江宁非说安永良两口子没付钱,她早就吃到鱼了。 这次见江宁两手空空,背篓里好像也没啥东西,顿时拉下脸,就要摔门。 江宁抢先一步抵住门框,“我们来找安货郎买东西,安货郎,安娘子,你们在家吗?” 她知道马氏的德行,故意伸长脖子往院子里喊。 马氏气得骂骂咧咧,“干啥干啥!这里不欢迎你们!” 胡氏抱着孩子小跑出来,赶紧过去把门打开,“大娘,是你啊!今天赶集,我家相公出去了,要晚点回来,你们先进来坐坐。” 马氏还挡在那边,胡氏当即沉了脸,“大伯母,这里是我家,我做主,你让让,挡路了!” 她的语气不善,马氏当即撸起袖子就要跟胡氏吵架。 胡氏也不跟她争,放下孩子推推搡搡就要把她赶出去。 马氏死皮赖脸不走,“我告诉你胡氏!别以为你上头没了公婆就能替安永良当家做主!这次芳芳说亲他怎么着都得拿出两百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胡氏越发用力把她往门外推,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门关严实。 马氏在外面又骂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张氏和何花一脸尴尬,她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却撞见这一幕,可不好解释。 胡氏松了口气,抱起孩子领着三人往屋里走,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相公的大伯母有些不讲理,让你们见笑了,对了,你们这次来买什么?要是家里有的我可以做主,若是家里没有的只能等我家相公回来了。” 江宁顺势坐下,道:“我想要一些布,做被面用的,不知道安货郎这边价钱怎么样,要是合适的话我要多买一些。” 胡氏一听,又是买布料,当即上了心,将孩子放下后特地出去给三人倒了三碗热水。 她一走,张氏低声问道:“阿宁,你真要买东西啊?可别乱花钱!” 江宁浅笑摇头,“我说真的,安货郎这边有不少好货,物美价廉,我上次还捡漏一块好料子,一尺十文钱,外头起码得卖二三十文!” “真有这么便宜!”张氏和何花都有些惊讶。 胡氏进来发现三个妇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炙热,心下莫名,“大娘,这次来得还真及时,秋收刚过,我家相公说大家肯定要开始准备过冬的衣物,特地进了一批冬布,暖和厚实,当然,新布肯定贵,我们光进货就二十几文,所以一尺要三十文。” 张氏和何花闻言,不免有些失望。 胡氏将她俩的反应尽收眼底,笑笑,道:“不过这是新布的价格,我家相公知道肯定不少人舍不得花这个钱,所以特地打通路子,问了府城那边的游商,这不,还真让他碰到一个,说是去年剩下的陈布,因为走水路被打湿了两箱,当时没及时发现,等发现的时候都干了,留下除不去的水渍,一圈一圈特别难看。 人家是开大布庄的,进出都是有钱人,看不上这种料子,干脆弄到下面的县镇试着卖看看,我家相公接包了一大箱,大家都是熟人,之前大娘也算帮过我们,你们若是想要,我肯定给你们最低价。” 江宁三人都心动了。 胡氏立马到里屋拿货,三十几块料子,花花绿绿,起码有六七种花色可以选择,每一块差不多都有一丈长,五尺宽,用来做被面非常合适,若是不够还能拼凑,可以操作的空间非常大。 江宁十分惊喜,摊开一块料子,发现上面确实有护士说的水渍圈,如同涟漪似的,这在他们看来确实不太好看,但在江宁看来,这种可以直接当成料子自带的纹理,并没有什么影响。 胡氏看她喜欢,当即说道:“大娘若是要的话我一尺算你十四文,若是要得多还能便宜你一文。” 这下江宁要是有一秒的犹豫都觉得对不起胡氏,她当即说道:“我家要过新房,什么东西都没有,被子全都重新打,被面就用你这里的料子了,我家总的七口人,算是我公婆就是九口人,还要留两床备用,连同褥子也要一起做,你算算大概需要多少。” “嘶!”胡氏倒吸一口冷气,“大娘!你这要的料子可不少!” 江宁微微颔首,“除了做被面和褥子,我还想给家里人再买些料子做衣裳,今年过年让他们都穿上!” 这一下张氏和何花都差点惊掉下巴,村里谁家过年每个孩子都穿新衣服了?都嘛是老大穿不下的给老二,老二穿不下的给老三,老三穿不下的再给下面,一个传一个,直到新衣服变成旧衣服,江宁要真的给孩子们都穿上新衣服,村里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呢! 张氏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这样做会不会太惹眼了?” 江宁摇摇头,“咋惹眼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前几年我就没想过好好过日子,孩子们也不上心,如今幡然醒悟,可不得想着法让他们高兴高兴?再说了,我家大头如今在外面挣钱,总得给他做一身新衣服吧! 家里的事情都是二蛋在忙活,辛辛苦苦一整年连一套新衣服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老大老二都有了,下面几个没有他们会怎么想?最主要的是他们几个确实连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都没有!” 张氏和何花想到杨大头兄妹几个,好像确实没见他们穿过新衣服,而且一年到头都挂着鼻涕,浑身脏兮兮的,跟野猴似的,也就这段时间才收拾得像样一点。 既然江宁要买这么多料子,胡氏便按照一尺十三文的价钱算。 张氏和何花当即咬牙也扯了几尺料子,张氏是想给杨孝准备一身,何花则是想给两个小孩一人做一身。 买了料子,皆大欢喜。 江宁这才同张氏说道:“做了买卖也算是熟人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安娘子十分稳妥,她若是说好,肯定差不了。” 江宁这番话让胡氏十分受用,她不好意思笑道:“大娘可别再夸了,我都羞得没脸见人了,你们想问什么?” 第54章 相看对象 “就是想跟你打听个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媒人说她家上头两个兄弟,她爹叫安高林,听说还是吃官家饭的,两个兄弟一个叫安永仁,一个叫安永忠,其中一个在学堂念书,一个在食肆当小二。” 何花压根不知道张氏给杨孝说的是什么人家,听了这条件,差点把羡慕两个字写在脸上,江宁则一脸狐疑,这么好的条件媒人怎么可能往乡下说? 张氏话音刚落胡氏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猛咳了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竟然瞪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问道:“媒人有没有再说些别的?比如那个姑娘怎么样?” “那肯定说了的!”张氏一脸憧憬,“媒人说那姑娘性子柔顺会来事,模样标志人人知,声音动听胜戏子,屁股浑圆生儿子!” “噗!”江宁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全给喷了,“这媒婆一张嘴,蛤蟆都能被夸成天鹅!” 胡氏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只听说媒婆嘴里没一句真话,但也不能胡编瞎造啊!这这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实不相瞒,刚刚你们看见的那个妇人就是我相公的大伯母,她男人叫安高林,还有一双儿子一个女儿,要是没弄错的话,我相公的堂妹就是你们要打听的姑娘。” “嘶!”张氏和何花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巧了吧!”妯娌俩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置信。 张氏看胡氏这反应,心下忍不住一咯噔,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安娘子有话直说,我受得住!” 胡氏纠结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江大娘的朋友,江大娘帮过我,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坑你们,说实话,我相公这个堂妹还真是.....一言难尽! 咱先说说他们家的情况,大伯是倒夜香的,严格来说确实是吃官家饭的,就是这个活一般人受不住,挣的都是辛苦钱。 她家两个兄弟老大安永忠在食肆当小二,老二安永仁在学堂念书,不过也就那样,读了应该也有五年了吧,听说三字经都背不全,显然不是那个料,可谁让大伯母娘家那边有亲戚在读书,还读得不错,大伯母说什么都要逼着老二继续念书,那就是个无底洞,好好的日子都紧巴了。 老三就是你们要打听的这个姑娘,哎!我偷偷跟你们说,你们别往外说,那姑娘得她母亲真传,好的东西没学会,倒是学了一身毛病,牙尖嘴利蛮不讲理,小小年纪能站在巷口跟妇人吵架。 正经事一件不干,荒唐事倒是做了不少,还经常惹麻烦让人给她善后,可不是会来事嘛!模样嘛......六分像我大伯母,你们自己想想。” 何花猛吞了吞口水,嗫嚅道:“那人看起来不大面善啊.....” 江宁郁闷地瞥了她一眼,“岂止不大面善,简直就是一脸尖酸刻薄!跟钱氏差不多。” “噗嗤!”张氏原本挺郁闷的,却被江宁这话逗笑了。 江宁无语,“我说的都是真的!钱氏要是再老一点,肯定能跟那人做一对姐妹花!” “哈哈哈.....”张氏等人都笑出了眼泪。 胡氏继续说道:“至于说声音嘛!我学一个给你们看看。” 说着胡氏便捏着嗓子,竖起一个兰花指,怪腔怪调地说道:“堂哥,堂嫂,你们是不是又做好吃的?怎么没给奶奶送一点,奶奶都馋了!咦?这是什么?堂哥新买的吗?我好喜欢,这个送我吧!” 张氏气得当场拍桌,破口大骂,“太不要脸了,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胡氏心累点头,“大伯母什么样子江大娘也是知道的,上回江大娘来送鲫鱼,大伯母差点直接抢了,还是江大娘灵机一动,说我俩还没给钱,硬是要大伯母付钱才成,大伯母没占到便宜,在她家整整骂了我们两天,街坊四邻都听见了! 最后一个屁股浑圆生儿子,我觉得吧,是个人只要吃胖了那屁股就没有不圆的,这年头除非家里富裕,还有一种情况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你们自己体会。” 张氏现在已经气到快要爆炸了,怒不可遏骂道:“翠花婶那个黑心肝的老虔婆!竟然这么坑我!” “翠花婶?谁啊?”何花一脸茫然,都是一家人,她怎么没听过这一号人物? 张氏气愤道:“就是咱们村嫁到松树村的杨柳她婆婆的表妹的大姑子。” 何花听得晕头转向,“大嫂怎么还跟松树村的人联系上了?” 张氏气结,暗骂何花是个榆木疙瘩,“那人就住在咱们村村西!杨军他表七婶,你还真没听过啊?” 张氏觉得丢脸,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谁知道何花这么憨!猪队友一个。 江宁憋笑憋了半天,实在辛苦,赶紧转移话题,“安娘子,今天这事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真去看了那姑娘肯定会被骗了!” 这年头只要长得丰满一点的女子在大家眼里就是有福气,马氏女儿养得胖,若是再装一装,张氏可不得激动得直接让人过来说亲,等生米煮成熟饭,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三人付了钱,拿了料子就走了,江宁买的有些多,只能让张氏和何花帮忙拿一些。 三人刚刚到集市上,经过食肆的时候又碰到了马氏,马氏身边跟着一个二八年华大姑娘,约莫一米五多的身高,估计得有一百二十斤左右,相较于其他人来说,确实胖。 马氏伸长脖子一直看,张氏吓得赶紧捂着脸,拉着江宁赶紧走。 经过马氏身边的时候,马氏还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张氏走远了才松了口气,一脸后怕,懊恼地直跺脚,“那都什么人啊!莫名其妙!不行,回头我得好好说说翠花婶,她可是拿了我一包饴糖呢!” 张氏心疼到直抽抽,脚上的步伐迈得老大。 这边马氏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人过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不一会儿就开始骂街了,凶巴巴的样子把食肆的客人都吓跑了一大半。 安芳芳不高兴地扭着水桶腰,“阿娘,人呢?相看的人呢?” 第55章 无患子 马氏气得大吼,“老娘怎么知道那人死哪儿去了?回头我得好好问问翠香那死老太婆,拿了我两个鸡蛋不办人事,老娘非得让她把吃进去的东西加倍还回来!” 安芳芳郁闷不已,眼珠子往其他桌子上一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阿娘,我想吃猪肘子。” “吃吃吃!撑不死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只记得吃!”马氏憋着一肚子火还在那边骂。 安永忠头疼过来劝道:“阿娘,你们要是不吃饭就赶紧走吧!掌柜的脸都黑得不像话了!再吵下去万一掌柜把我都辞了怎么办?” 安永忠的月钱可是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马氏一听,赶紧麻溜地带着安芳芳闪人。 安芳芳没能要到吃的,一脸不甘,经过一桌剩菜的时候,直接动手抓了一把揣兜里。 安永忠好不容易把马氏母女哄走,刚转身就对上掌柜那一双嫌弃的眼睛。 张氏和何花帮着江宁把买回来的布送到家里,何花还是头一次来江宁家,看到这么气派的房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尤其是见到亮堂的屋子还铺了地砖,彻底失语了。 张氏见到何花的反应,呵呵笑道:“当初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屋子也跟你一样,要不是阿孝他爹以后做不了重活,家里的钱得省着点用,我都想给阿孝起两间这样的屋子让他成亲用。” 江宁一听,顺口便道:“那还不简单!材料自己准备就好了,我公公给我们建了这房子是彻底坐不住了,说要重新出山接活,你们家若是真的想要弄这样的屋子可以找他,都是一个村的,价钱好说!” 张氏原本是随口一说,听了江宁的话还真上心了,“成!回头我就去江伯那边打听打听。” 这会儿柳叶给她们送来热茶水,张氏今儿相看儿媳妇没成功,瞧见柳叶这能干的样子不免羡慕,“要我说还是阿宁命好!几个儿子都是能干的,娶的儿媳妇也这么懂事孝顺,要是阿孝能找个像叶子这样的婆娘就好了!” 柳叶被夸红了脸,“婶子过奖了!” 张氏又道:“你们家这房子都弄好了,过了年也能让你阿娘抱上孙子了!” 柳叶嘴角往下落,勉强扯了扯笑容,有些无所适从,如今她跟杨大头分隔两地,一个月都不一定能碰上一面,怎么生孩子?可这种话她又不好说。 这时何花小声问道:“听说大头去了外地做活,啥时候回来?” 江宁呷了杯水,看了柳叶一眼,朝何花笑笑,“他在客栈做事,如今那边就两个掌勺师傅,他走不开,我想好了,过两天就让叶子去找大头。” 柳叶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江宁。 江宁解释道:“秋收过了,家中房子都弄好了,没啥要紧事,家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你去了大头那边还能帮他洗洗衣裳,陪他说说话,还能互相照应,比留在家里有用。” 张氏和何花原本还不理解,听了江宁的话倒觉得柳叶应该去,也跟着劝了起来。 柳叶红着眼眶点点头,答应了。 张氏和何花走后,柳叶赶忙说道:“阿娘,给大家做的衣裳都做好了,冬衣儿媳妇可以带去松溪镇做,做完了再送回来。” 一旁的杨小丫嘻嘻笑道:“大嫂,家里还有我,我跟你学了这么久针线活,正好也让我显摆显摆呗!” 江宁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正好,我这次又买了不少冬布,你给你阿爷阿奶也做一身,不过先给自己和绵绵做,做好了再给大人做。” “哼!阿娘瞧不起人!做就做!”杨小丫小跑着去扒拉布料。 柳叶擦掉眼角的泪花,问道:“阿娘,如今房子都好了,是不是把绵绵接回来了?” 江宁摇摇头,“再等等,等过新房了村里不会来人再接她回来,你把最后一排靠西边的那间屋子收拾一下暂时给绵绵住,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去县衙打听消息。” 倒不是她拖拉,而是去县城比较麻烦,她一个寡妇出远门最好再带一个人,能带的就只有二蛋,二蛋之前根本就脱不开身,便是现在也被杨老头拉着烧壳灰,一天能在家待半天都是好的。 她想带二蛋去县城总要跟杨老头说个理由,到时候又要扯谎,再一个就是毛氏兄弟,祠堂估计再过几天就差不多修好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村长会怎么处置这两人,她不好在此时轻举妄动,引起县衙注意。 杨小丫翻看了下布料,眉头皱了起来,“阿娘,这上面有水渍,能处理吗?” 江宁不大确定地看向青峰山的方向,“这个时候山里的无患子应该结果了,等一会儿我进山采一些回来做香皂,试看看能不能去得掉。” 杨小丫眼睛一亮,“我也要帮忙!” 柳叶笑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屋子。” 江宁在山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一颗无患子树,赶紧让杨小丫帮忙,母女俩不贪多,只取足够的量就下山了。 这会儿柳叶也将屋子都打扫干净了。特地让杨三铁跑了一趟杨汉家,跟绵绵说了下情况。 杨三铁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钱氏扛着东西气喘吁吁下山,不由得好奇跟了过去。 钱氏没干过什么重活,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偶尔还掉一两个东西出来,等她走后杨三铁立马上前捡起来,飞奔回家。 他正准备跟江宁显摆一下自己的发现,正好撞见江宁和杨小丫在收拾无患子,跟他手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杨三铁不解地上前问道:“阿娘,你又发现什么臭的好东西了?” “这个叫无患子,我打算弄点香皂。”说着她看向杨三铁手上的东西,“怎么?你也知道?” 杨三铁老实摇头,将刚刚的发现说了出来。 柳叶在一旁干活,闻言满脸懵逼,“二婶不会是跟踪阿娘进山吧!她知道阿娘弄这些东西做什么吗?” 杨三铁耸肩,“谁知道呢!我看她装了整整一麻袋,扛都扛不动,不会是把整棵树都给薅光了吧!” 江宁想到那个画面哑然失笑,“从村东扛一麻袋无患子到村西也是本事,跟咱们没关系,不用理会。” 这边钱氏气喘吁吁地把无患子扛到村里就扛不动了,她想找人帮忙,又不想惊动村里人,竟然将主意动到了毛氏兄弟身上。 第56章 愚蠢?聪明? 毛氏兄弟这会儿正在琢磨着怎么从这个村子逃走。 毛大力看着紧紧锁在他们脚上的铁链,再次咬牙一扯,发泄似的骂了一句脏话,“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等祠堂完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毛二力声音有些低沉,“大哥,你说怎么办?钥匙在村长那边,村长又没有贴身带着,我们根本就拿不到。” 二人正说着话就看见钱氏跟死狗似的往这边移动。 两人交换一下眼神,停了下来,起身盯着钱氏。 钱氏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见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当即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叉腰骂骂咧咧,“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赔!来,你们出个人,帮我把这些东西弄到村西。” 毛氏兄弟没有动。 钱氏又要骂,毛大力沉声道:“你眼瞎吗?没看见我们都被铁链锁住了!” 钱氏这才把高傲的头颅低下来,只瞥了一眼便皱眉道:“真没用!” 说着,她泄气似的又要扛着麻袋走人。 毛大力将人喊住,“喂!你等等,我可以帮你把东西扛回去,前提是你帮我拿到钥匙开锁。” “钥匙?钥匙在哪里?” 钱氏好奇地转过身。 毛大力赶忙说道:“在村长手上,他收起来了,你要是能拿到钥匙帮我们开锁,我一定帮你把东西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我要怎么相信你?”钱氏只是蠢,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精明的。 毛大力眼珠子一转,“这样,你可以只放了我们其中一个人,留一个人在这里这不就可以了?” 钱氏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当下就心动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袋东西,她还先把东西藏好才去村长家“偷”钥匙。 要说她干别的还真不行,偷东西却无师自通,还特别敏锐,刚进村长家就跟刘氏唠嗑起来,套出放钥匙的地方,等走了之后她又偷偷潜入村长家,摸到藏钥匙的盒子,见里面有两把,她随意摸了一把就赶紧闪人。 等她跑到祠堂,毛氏兄弟眼神急切地盯着她,“怎么样?找到了吗?” 钱氏晃了晃手中一把钥匙。 毛氏兄弟有些失望,为了逃跑还是忍了,好说歹说终于让钱氏把钥匙给了他们,结果能开的竟然是毛二力的铁链。 毛大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见毛二力快速开了锁,他的巴掌重重落在毛二力肩膀上,“早去早回,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毛二力朝他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说着他看向钱氏,“还有一把钥匙在哪里?” 钱氏当即翻脸,“咋地?你们还想逃啊!告诉你,我能给你找一把钥匙也能让人再把你抓起来,你你你.....你别过来!你敢乱来我就是死都不会告诉你东西在哪里!” 毛二力拿不定钱氏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敢鱼死网破,便不敢轻举妄动。 钱氏想到自己的东西,当即说道:“这样,你帮我把东西弄回去我就告诉你钥匙藏在什么地方,怎么样?” 毛二力转身看向毛大力。 毛大力阴沉地点点头,“我们同意了,若是你敢耍我们.....” “哼!你还能把我怎么样?”钱氏是典型的不知者无畏。 毛二力没有吭声,已经帮她把东西扛起来,跟着她回去。 有钱氏带路,二人避开村里人回到村西,毛二力将东西放下后,道:“现在带我去找钥匙吧!” “我只说告诉你钥匙藏在什么地方,又没说要带你去!”钱氏撇嘴,根本没打算行动。 毛二力怒了,余光瞥到躲在门后的杨富贵,当即冲进去将人拎了出来。 钱氏准备喊人。 毛二力威胁道:“你可以叫,信不信我一用力就捏断他的脖子!” “阿娘救我,救我.....”杨富贵脸色涨红,拼命挣扎。 “你你你.....你别乱来,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就是!”钱氏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硬是不敢哭出声。 毛二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以杨富贵为人质,逼迫钱氏帮他偷钥匙。 刘氏对钱氏二次的登门十分不解,“咋地?又怎么了?” 钱氏刚刚找上门是以建房子感谢村长为由,这会儿反倒不知道说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话都说不利索,而且似乎特别急的样子,满头大汗,脸上还有泪水和鼻涕干涸的痕迹,一看就有问题。 她一直想要进屋,刘氏说什么都不同意,唬着脸,“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可就喊人了!” “婶子,求你别喊!我就是来借个东西救命,一会儿就还你!”钱氏一脸哀求。 刘氏还没见过钱氏这般模样,又听说是救命,还真以为她家出啥事了,当即让她进屋,没想到钱氏直接拿了盒子就跑。 刘氏这才知道钱氏想干什么,当即大声喊人。 钱氏为了救儿子什么都顾不上,一路狂奔回家,见杨富贵没事,当即松了口气,从盒子里取出钥匙往门外一扔,“东西在那里,自己拿!” 毛二力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跟钱氏磨叽,一把扔了杨富贵去捡钥匙。 钱氏趁机把门关上,栓上门栓。 毛二力拿到钥匙正准备去救毛大力,就看见一堆村民气势汹汹地朝他冲来。 毛二力回头用力拍门,“贱人!你竟然敢搬救兵!老子一定会弄死你们全家!” 钱氏在屋里心惊胆战,听到对方的威胁更是脸都吓白了,“我没有,跟我没关系!” 毛二力见村民就要杀过来,咬咬牙,往大山的方向逃了。 钱氏在屋里听到村长敲门的声音才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开门,不等村长他们质问她先嚎啕大哭,“他抓了我家富贵威胁我!我不偷钥匙他就要杀了我家富贵!我是被逼的啊!” 村民质问的话卡在喉咙,往屋里一看,正好瞧见被吓傻了的杨富贵,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明显就是不正常。 村长眉头一皱,大声问道:“杨斗呢?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呢?” 第57章 杨斗反击 有个跟过来的村民大声说道“我今儿好像看见他晌午过后进山去了。” 这种时候谁家都有人在山上,村长暗道不好,赶忙吼道:“赶紧敲锣打鼓进山抓人,还有,提醒村民注意安全,另外,祠堂那边也要派人看着,可别让另一个也给跑了!” 村民立马行动起来。 往山上跑的毛二力压根没有心思动其他念头,他现在又饿又累,真跟村民对上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赢,便是听见小孩的声音他也直接躲开,寻思着等天黑了再潜入村里想办法救毛大力。 没等他找好躲避的地方,山下突然传来密集的敲锣声。 毛二力脸色一变,咬牙直接上树,就在此时一人从小道上拐了出来,毛二力透过树叶缝隙看清那人的长相,凶相毕露,趁着对方从树下经过,他一不做二不休,从树上跳下,朝对方扑了过去。 杨斗莫名其妙被偷袭,在地上使劲儿挣扎,也看不清身后之人的模样,毛二力死死掐住杨斗的脖子,狞笑道:“要怪就怪那个臭婆娘,要不是她坑我,我早就跑了,你们一家都该死!” 杨斗被掐得青筋暴起,眼里布满血丝,人在遇到危及生命安全的时候总会爆发无限潜力,正好他手里还抓着斧头,当即奋力往后一顶。 毛二力差点被杨斗背后的树枝戳伤眼睛,不得不松手。 杨斗有了脱身的机会当下便抓着斧头朝毛二力砍去,老实人发起狠来跟不要命似的,追着毛二力一通乱砍。 毛二力没有趁手武器,再加上被折磨了好一阵子,浑身无力,根本不敢再打,慌忙逃蹿。 杨斗抡着斧头追着毛二力逃跑的方向跑去。 毛二力跑了一路都没能甩掉身后的尾巴,只能咬牙继续往山上跑,眼看前面没路了,两人都停了下来。 毛二力道:“有话好说!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动你们全家。” “老子砍死你!”杨斗大喝一声,朝毛二力扑了过去。 山下正在搜查毛二力的人听到声音,纷纷往山上冲。 毛二力见杨斗不讲理,只能迎上去,一边闪躲一边意图夺下杨斗的斧头,两人争执了许久,杨斗始终伤不到毛二力,气疯了,当即将毛二力往崖边狠狠一撞。 毛二力下意识拉住杨斗,两人齐齐摔下去。 追上来的村民吓得脸都白了,整个山上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反应过来的村民赶紧往山下冲,现在最主要的是救人,毛二力可以死,他们自己村的人可不能有事。 钱氏因为被毛二力威胁,根本不敢一个人带着孩子待在家里,便抱着杨富贵跟在一堆汉子后面,听到有人带着毛二力摔下山崖她还松了一口气,暗自祈祷毛二力就这么死了,这样他们一家就安全了。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杨斗堂兄杨猛好奇地问道:“知道是谁跟着毛二力摔下山吗?” 来人忙说道:“好像是杨斗!” “胡说!你胡说!”后面的钱氏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冲到前面,“我男人怎么可能跟着毛二力摔下山?我告诉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钱氏胡搅蛮缠,一众汉子皆皱眉,又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就在这时,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喊道:“找到杨斗和毛二力了,杨斗的腿摔断了,还有一身血,好在人没事,还活着,毛二力已经断气了。” 众人一听,当即扔下钱氏往村里跑。 钱氏彻底慌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孩子边走边哭,杨斗还没死呢,她就整得跟奔丧似的。 收到消息赶到村西的杨老头和李氏被杨斗血呼啦的模样吓得面无人色,李氏当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杨老头也没了主意,眼巴巴地求村民帮忙。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村里人弄来独轮车,大家伙儿合力把杨斗弄上去,焦急忙慌往镇上赶。 杨三铁也去看热闹了,回来给江宁送信。 柳叶闻言,面色骤变,“阿娘,阿爷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最好让二蛋带着钱去看看,阿奶那边我们得去走一趟。” 江宁赶忙招呼杨二蛋和杨三铁带着钱去追杨老头,自己则提了个篮子装了些吃食带上柳叶和一双小儿女去老屋。 老屋这边因为李氏昏倒,周氏都急坏了,又怕又担心,眼眶还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看见江宁他们来了,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不等江宁开口便说道:“阿娘还没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三又去镇上了。” 江宁将篮子放下,快步进了李氏屋子,给她掐了掐人中,又按了好几个常用的穴位,李氏终于有了反应。 当她缓缓睁开眼,发现一堆人围在她身边,开口便问道:“老二呢?他怎么样了?” 江宁看向周氏。 周氏忙回道:“已经送镇上鸿安堂了,阿娘别担心,来贵他二伯肯定没事的!” 李氏不知道想到什么,泪水瞬间决堤,“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今年才送走一个儿子,现在又一个儿子出事!为什么出事的不是我!” “阿娘!今天这事是意外,跟你可没有关系!”江宁一脸严肃地说道。 柳叶连连点头,“阿奶,我婆婆说得对,今天这事发生在山上,谁也不想的。” 李氏摇摇头,声音沙哑,“那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老二?” 周氏和江宁交换了下眼神,弱弱道:“阿娘,这件事或许跟二嫂有关,她偷钥匙放了毛二力,结果反而被毛二力威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毛二力还放话要杀了二嫂全家,许是毛二力逃进山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来贵他二伯,这才起了杀心。” 李氏一听,怒火中烧,“钱氏呢?那个臭婆娘呢?” 周氏无奈道:“二嫂没来.....” 李氏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又被气晕过去。 江宁宽慰道:“阿娘,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等村长那边的消息,看看村长怎么说,现在天都黑了,您就算想找钱氏兴师问罪也不成。” “好!那就等天亮!我倒要看看钱氏能怎么说!若是她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要老二休了她!”李氏气得咬牙切齿。 第58章 祸不单行 江宁看李氏没什么大碍,出了房间便跟周氏低声说道:“今晚家里就你们几个,自己警醒一些,有事喊隔壁的帮忙,或者叫人去村东找我,我先回了。” “嗯嗯,大嫂我知道了!你们路上小心一些。”周氏头一次这么舍不得江宁离开。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老三和杨老头就回来了。 周氏和李氏齐齐跑出门追问,“怎么样?老二情况怎么样?” 杨老头一脸疲惫,坐在门槛上长叹口气,“命是保住了!可惜那腿不成了!今后估计跟杨勇一样,干不了啥重活。” 李氏大受打击,一屁股跌坐在地,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老二怎么会这么命苦!富贵还小,他家怎么办啊!” 这时候村长也带着几个汉子沉着脸过来了,见李氏哭成这样,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还是杨老头示意李氏安静,李氏才忍下来。 村长道:“杨江啊!杨斗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虽然那条腿不成,但好在保住一条命,毛二力对于咱们村来说是个威胁,杨斗这次也算是为村子立了大功,以后他家的农活我会安排村民过去搭把手,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氏惊喜地抬头看向村长等人,也不哭了。 村长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要跟你们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问过毛大力了,是钱氏先去招惹他们的,说要他们帮忙扛东西回去,也不知道钱氏怎么想的,竟然为了让他们帮忙去我家偷钥匙。 毛氏兄弟那种危险的人岂是好相与的?钱氏最后反而被毛二力抓了富贵威胁,她又跑我家抢了第二把钥匙,这才有后面这一堆事。” 杨大头和李氏已经被这个消息气疯了,老两口在院子里对着钱氏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李氏原本还想让杨老二休了钱氏,可这会儿杨老二腿坏了,她也不说了,除了无能狂怒竟然真的奈何不了钱氏。 村长等人也跟着把钱氏骂了一通,细数她的种种恶行。 村西这边。 钱氏在得知杨斗的腿废了只觉得天都塌了,在院子里撒泼大哭大骂,杨大丫杨二丫被吓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今日晌午过后姐妹俩一直在山里干活,并不知道家中出了大事,这会儿见爹娘这样,两人心下惶恐不安。 杨二丫想到钱氏最宠杨富贵,当即去摇醒杨富贵,没想到怎么叫都叫不醒,这才意识到不好,大声尖叫,“阿娘,弟弟出事了!” 钱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慌乱冲进屋子,在杨富贵身上摸索了好几下,发现他脑袋烫得吓人,自己也被吓哭了。 还是杨大丫镇定一些,赶紧去找附近村民帮忙。 杨斗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老宅这边的人还未彻底缓过劲儿来便收到杨富贵高烧的消息,这次李氏不敢晕了,一边哭一边往村西赶,到了才发现家里只有杨二丫和杨斗。 她急忙问道:“你阿娘和你弟弟呢?” “阿娘大姐带弟弟去镇上找大夫了。”杨二丫瞧见李氏,瞬间有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氏心里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安慰杨二丫,赶忙去屋里看杨斗。 杨斗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 李氏见他醒了,当即松了口气,“老二,你别担心,我让老三去镇上看看,富贵不会有事的。” 杨斗微微点了点头,道:“阿娘,我想小解。” 他从黎明回家到现在,钱氏除了哭就是闹,根本就没关心他一下,知道富贵生病他也着急,可钱氏连过来跟他说一声都没有,家中只有小女儿,他也不好意思让小女儿伺候,就一直憋着。 李氏一听,赶紧帮忙。 周氏天色大亮才带着孩子去了村东。 江宁看她过来立马拉着她坐下,顺手给杨来贵拿了个糖,“怎么样?” 周氏憋了一路,看到江宁立马将知道的事情噼里啪啦说了出来,胸脯剧烈起伏,“以前二嫂浑也就算了,我能忍,她看我不顺眼我也认了,反正都是一家人,闹到最后婆婆也是各打三十大板,再加上我嘴笨吵不赢,也不爱说。 可这次我是真的忍不了,你知道吗?原来这些事都是二嫂闹出来的,富贵他爹是被二嫂连累的!还有婆婆,昨天晕倒后二嫂就没过来看一眼,今天那边传来消息,说富贵发了高热,现在阿爹阿娘还有来贵他爹又去帮忙了。 都是一家人,出事了肯定要搭把手,我没什么好说的,可二嫂也太不厚道了,她闯了祸,结果自己啥表示都没有,让大家为了他们一家这样忙前忙后!” 周氏不是一个喜欢掐尖要强斤斤计较的人,能让她这么生气,可见钱氏的能耐。 杨三铁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庆幸地嚷嚷道:“还好我们跟他们断亲了,摊上这样的亲戚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江宁瞪了他一眼,“哪学的?胡说什么?” 杨三铁立马讪笑道:“跟张婶学的,她那天去村西骂翠花婆婆,我都听见了。” 江宁这才想起翠花婶给杨孝做媒的事情,心下一阵无语,“以后别老学那些有的没的。” 她有些担心几个孩子被教歪了,尤其是杨三铁,这小子亦正亦邪,还机灵得不像话,好好教将来必定大有出息,要是没教好,估摸着会成为社会毒瘤。 江宁突然觉得任重道远。 周氏嗔怪道:“大嫂教训三铁做什么!他挺好的,哎!我现在就是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才来你这里坐坐,顺便去青峰山看看,也不知道二嫂去青峰山弄啥好东西了,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宁愿去摸老虎屁股都不肯喊我们一声。” 江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便是杨三铁和柳叶都跟着乐了,不过三人都没说什么。 江宁同周氏道:“上青峰山的村民比较少,这会儿不少野果子熟了,倒是可以弄点回去,我也跟你进山逛逛,来贵就留在家里跟四庄一块儿玩吧!” 说着江宁看向柳叶,“家里的东西你再清点一下,后天我们就出发。” 周氏一脸疑惑。 第59章 钱家人 江宁解释道:“我打算让叶子去大头那边,小两口成亲到现在一直挺不容易的,家里好不容易缓过来,我也不想让他们一直分开,后天带她过去找大头。” 周氏惊讶地看着江宁,半晌才道:“大嫂!你现在真的是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以前你可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以前的江宁那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连三岁的孩子都会使唤,当年大头才三岁就要被她喊去地里拔葱,周氏看不过去还说了两句,被江宁怼了一顿,打那之后周氏只看不说,但江宁那些恶行她一直记在心里。 江宁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秋天的山上有不少东西,你打算弄点什么回去?” “我也不知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没有的话弄点野菜野果也行,阿爹说想在后院再盖两间新屋子,像你家那样,若是建房子肯定还得花钱,能省就省点。”周氏颇为无奈地说道。 江宁建议道:“你可以让阿爹和老三接活,村里想建房子的人家肯定有,只要阿爹和老三放话可以弄成我家那样,肯定有人心动,至于价钱怎么开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还别说,周氏真的心动了,不过她还有些担忧,“那个烧制壳灰的法子还是大嫂教的,他们就这样拿去用不大好吧!” 江宁摇摇头,“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你们跟我定海蛎壳就行了,这样我多少还能挣一点辛苦钱。” “那肯定没问题!”周氏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加深。 二人进山后,还真看到不少好东西,尤其是江宁,她只要看到不认识的野果子,手一摸,系统就会报上资料,能吃的还会附上食用方法。 她看到啥都薅,好些都是周氏没见过,周氏不解询问。 江宁道:“我打算弄点回去看看能不能做成果酱。” 周氏一听便没再说什么。 期间江宁还发现了好几颗野柿子树,熟透的红柿子不是虫吃过就是鸟吃过,还没熟透的柿子硬邦邦的,涩口,倒是没有动物敢下嘴。 周氏转了一圈,只摘了几个即将熟透的,其他的都没动。 江宁默默记下位置,打算等过后再带孩子们上山薅柿子。 两人下山到家都快晌午了,柳叶把饭热在锅里,正准备给江宁盛出来,外头突然传来李氏悲痛的哭声。 婆媳俩心下一咯噔,赶紧出去开门。 李氏刚好走到门口,直接就进了院子,看见江宁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哀求道:“老大家的,你还有多少钱,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江宁一脸诧异,“阿娘,咋回事?又怎么了?” 李氏一边哭一边骂,“都怪钱氏那个祸头秧子,要不是她富贵也不会被吓到失魂,刚刚老三从镇上回来,说富贵的情况不大好,一直高烧不退,钱氏出门都不带钱,老三把身上的钱都垫出去了。 我让老二拿钱,老二卖粮食的钱都用来起房子了,剩下那么一点他自己全用了,我跟你公公的粮食还没卖,现在卖来不及了,你先借我一点,回头我把钱给你。” 江宁看李氏着急,直接给了她三百文,“这些您先拿回去,不够再说,还有,这钱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和阿爹还,过后我自己找钱氏要。” 李氏顿了顿,知道江宁跟钱氏不对付,便没说什么,拿了钱赶紧往村里跑。 柳叶有些担心,“阿娘,要不我们再等几日再走?” 江宁摇摇头,“不用,我们早就跟二房断亲,现在还借钱给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其他的跟我们无关。” 柳叶一想也是,便没再多嘴。 老宅这边。 李氏拿着三百文回到家,让杨老三赶紧送去镇上。 杨老三回来还没喘口气又得马不停蹄出去,等他赶到鸿安堂发现只有杨大丫和杨老头守着杨富贵,钱氏不知所踪。 “二嫂呢?” 杨老头皱眉,不满地说道:“说是回娘家借钱了,她去娘家比你回村里还近,你都回来了她却没有半点影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杨老头对钱氏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杨老三不好多说,赶紧把钱给大夫,顺便问道:“大夫,我侄子的情况怎么样?” 大夫摇摇头,“不好说啊!得等人醒了才知道,要说你们当长辈也真是的,孩子都烧成这样了才送过来,哎!” 大夫看样子很想吐槽,但因为孩子的爹娘都不在,他又不好对着杨老头他们发牢骚。 这边三人一直守着杨富贵,直到傍晚杨富贵退烧他们才松了口气。 杨老头反应过来,同杨大丫问道:“你阿娘还没回来?” 杨大丫点点头。 这下三人才意识到问题不对,杨老头赶紧让杨老三去一趟钱氏娘家。 钱氏娘家所在的钱家庄就在镇子郊外,去一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杨老三到钱家一打听,才知道钱氏根本就没回来。 钱母陈氏板着脸追问道:“我们可是好好的把姑娘嫁到你们杨家,现在我家姑娘不见了你们得给一个交代才行!” 杨老三无语了,他嘴笨不会吵架,心里又着急,便跺脚道:“你们自己打听去,我得先走了!” 杨老三一走,陈氏不干了,立刻让钱老头和两个儿子追上去。 钱家人追到医馆,看到病歪歪的杨富贵,从杨老头嘴里听到钱氏做的那些事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 钱老头下意识否认,“不可能!我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绝对是污蔑!” 杨老头冷笑道:“是不是污蔑你们见了她自己问!从自己男人受伤到孩子生病,她就没干过一件像话的事,说好了回娘家借钱,我家老三都从村里借钱回来了她都没影,我倒想问问你们钱家都是怎么教女儿的!医馆这么多人看着,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可以自己问!” 大夫直接证实杨老头的话。 钱家人面子挂不住,嘴硬道:“我妹子都嫁到杨家那么多年了,她在娘家可不会这样!肯定是你们杨家的问题!” “喝!你们还想倒打一耙!”杨老头火了,朝周围的人嚷嚷道:“大家都来评评理!钱家姑娘没教好祸害我杨家,现在反而说是我们杨家的错,都说三岁看到老,我们杨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钱氏转性!” 第60章 毛大力死了 “是啊是啊!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当娘的!”一个对面摆摊的大爷目睹了杨家这件事,当即热心肠替杨家说话。 一个妇人马上接道:“我就纳闷了,当娘的孩子都病成这样了,她还不忘盯着摆摊的零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 众人七嘴八舌讨伐钱氏,把钱家父子三人说得落荒而逃。 杨老头骂走了钱家人,立刻跟那些仗义直言的人道谢,随后又一脸愁容。 鸿安堂大夫给杨富贵开了七天的药,同杨老头道:“合计两百二十文,吃完药若是孩子没事就好好养着,这段时间别让他出去外面瞎转悠,若是吃了药还没好利索再带来看一下。” 杨老头再三感谢,让杨老三背上杨富贵,四人匆匆回村。 他们刚进村就碰到迎面朝他们跑来的杨军,“江伯,不好了,钱氏把毛大力杀了!” “啥意思?”杨老头手一抖,腿一软,差点就站不住了。 杨大丫更是被吓白了脸。 杨军一脸焦急,“你们赶紧去祠堂那边看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杨老头赶忙回头同杨老三说道:“先把富贵和大丫带回去给你婆娘看着,我去祠堂。” “阿爹,你别急,我一会儿就到。”杨老三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抱着孩子朝家飞奔。 杨老头一路跑到祠堂,发现被祠堂外的空地上正躺着个人,白布盖着,早已气绝身亡,他身下还有一大滩血。 钱氏双目没有焦距,蜷缩在角落里,面无表情。 杨老头跑到村长面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咋回事?她她她.....她怎么杀人了?” 到现在杨老头还是不愿意相信毛大力是钱氏杀的。 村长叹了口气,指了指几个目睹全过程的村民,“他们都看见了,这事也是意外,钱氏认为是毛氏兄弟害了他们一家,从镇上回来就气势汹汹地要找毛大力算账,还说要他拿命抵。 两人起了争执,钱氏被毛大力推倒,当下就失了理智,抄起边上的土砖朝毛大力扔过去。 毛大力躲开了,没想到钱氏用尽全身力气把毛大力撞倒,他脑袋正好重重嗑在那块土坯上,当时身子抽搐了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我们已经把铁链收起来了,现在出了人命,不得不报官,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村里人说了,这件事是意外,大家都能作证,钱氏最多就是坐几年牢,不会被问斩流放的。” 钱氏听到坐牢,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我不坐牢,我不坐牢!他该死,他该死!跟我没有关系!” 看到钱氏这疯狂的劲儿,杨老头默默垂下两行眼泪,咬牙闭眼,“就这么办吧!” 村长立马派人去报官。 杨三铁将过程看完,赶紧跑回去跟江宁报信。 江宁刚把采回来的两筐硬柿子削了皮放在架子上阴干,听到这些消息,赶紧带着东西去村里。 此时杨老头已经回了老屋,李氏不在,估计是去村西照顾杨老二了。 老屋气氛凝重,她的到来让所有人神色缓和了一些。 周氏焦急地说道:“大嫂,真没想到二嫂会去找毛大力麻烦,现在这事可咋整?” 江宁面色有些凝重,同杨老头问道:“阿爹,村长怎么说?” “村长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意外,村里人给钱氏作证,但坐牢是免不了了!”钱老头又是一阵叹息。 江宁莫名跟着松了口气,“我家跟二房断亲,文书也是在县衙备案了,他家的事说来不会影响到我家,但我还是要多嘴提醒你们一句,尽可能保钱氏,若是我们村出了一个杀人犯,将来村里姑娘小子嫁娶都成了问题,也会影响到我们村的名声,对谁都没有好处。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对村里人的影响,对你们的影响会更大,若是坐实钱氏故意杀人,来贵富贵将来想要念书都念不成,还有钱家那边,听说钱家有个孩子在学堂,也会因为钱氏断送前程。” “老大家的,你说的都是真的?”杨老头大惊,他根本就没听过这些,也不懂这些。 杨老三和周氏更是被吓白了脸,完全没了主意。 江宁微微颔首,“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得问县衙的人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毛大力的死都只能是意外,这点你们要跟村里人说清楚。” “对对对!得说清楚!老三,随我去村长家一趟!”杨老头急得不行,连夜往外走。 江宁交代清楚才走出屋子,正好看见端着热水从屋里出来的杨大丫。 杨大丫怯生生地看着她,喊道:“大伯母。” “嗯。”江宁只轻声应了一句,态度不咸不淡,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没心思去纠正孩子对她的称呼。 周氏将江宁送到外面,忧心忡忡,“大嫂,你说这样能成吗?” “能不能成就看村长的本事了。”江宁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天刚亮村里就来了一群衙差,带头的是个文弱书生,应该是师爷,他边上还有一个续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背着一个大箱子,估计是仵作。 江宁一早就来村里,亲眼看着他们将毛大力和毛二力的尸体围起来,仵作对尸体进行初步简单检查,在师爷耳边嘀咕了两句。 师爷当即变脸,质问道:“为何死者脚上有铁链栓住的痕迹?” 村长惶恐不安地上前解释道:“大人,可不是我们想这样的,这毛氏兄弟不是好人,刚进村就伤了钱氏,这才跟钱氏结了仇,他们还放火烧了我们的祠堂,原本我们打算把他们扭送衙门,还特地去县衙问过,这事县衙的衙差应该还有印象才是! 他们说县令大人还没上任,已经做了登记,等县令大人上任才能处理,我们只能先回来,原本这事只要他们赔钱就行了,问题是他们没钱,还不肯老实配合,我们只好让他们用工抵债。 为了避免他们逃跑才给栓铁链,除了栓铁链之外,我们可没对他们做什么,连吃的喝的都跟大家一个样,大人看这两间屋子,就是听他们烧了之后重新建的,再过两天差不多就完工了。 我们原本是打算等完工了就把他们送县衙交给县令大人处置,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师爷并未听信村长一面之词,冷着脸盘问道:“他们是哪里人?为何出现在榕树村?” 村民看向钱氏。 第61章 董师爷 钱氏已经被吓懵了,说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村长只好替她回答,“他们是突然出现,听说是找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是他们的小主子,还说他们弄丢了小主子没法回去交差,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师爷一听面色微变,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那个孩子呢?找到了吗?” 村长耸肩,“没有啊!要是找到了他们也不会在咱们村一直赖着不走,也不会整出这么多事!” 师爷肉眼可见的失望,气恼地下命令,“将两具尸体还有钱氏一并带走,此事等县令大人审过再做定夺。” 钱氏经过一夜的精神折磨,看起来就跟疯子似的,看衙差要抓她,开始在地上撒泼耍赖,最终被五花大绑捆走。 师爷气得面色阴沉,大手一挥就要离开。 江宁赶忙上前喊道:“大人请留步。” 师爷转身,狐疑地打量着江宁,见她一副村妇打扮,不解地问道:“何事?” 江宁笑了笑,道:“之前我曾见过毛氏兄弟待在一处破庙,破庙里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叫花子,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毛氏兄弟要找的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对!没错!破庙在哪里?你见过那个孩子?”师爷特别激动,颇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江宁迟疑了片刻,无奈叹息道:“我带你们去吧,顺便将那日情形说一说。” 师爷不认为江宁一个妇人有什么危险,当即答应了,对她还特别客气。 江宁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大人,民妇想问问,像钱氏这种情况县令大人会怎么判?” “我是县令身边的师爷,姓董,你可以喊我董师爷。”董泽对江宁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江宁郑重地唤了一声。 董泽这才缓缓说道:“若是最后调查钱氏确实是过失杀人,估计会判个十年,若钱氏是故意杀人,只怕是要明年秋后问斩。” 江宁一脸凝重,倒还算镇定,她的表现又让董泽高看了一眼。 一行人到了破庙,江宁指了指里面,“当时民妇和儿子正好从这里经过,那个小叫花子从里面冲出来,差点将我撞倒,她冲出来后就躲在那里,之后毛氏兄弟也跑了出来,他们还盘问我们有没有看见那个孩子。 我当时生了恻隐之心,便说没有,钱氏兄弟并未相信,还跟踪了我们母子一路才离开。” 江宁一边说一边观察董泽的反应,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陷入沉思,好似十分纠结一般。 一行人进了破庙,将里面里里外外搜了一圈,只发现有人在此生活过的痕迹,并未有其他发现。 董泽失望叹息。 江宁忍不住问道:“那个孩子有问题吗?” 董泽原本不想说的,但因为江宁见过那孩子,便道:“实不相瞒,那孩子是府城一大户人家的孩子,那人也是县令大人的同窗好友,此番县令大人上任耽搁时间就是为了此事,万万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在此处出现过!” 江宁震惊捂住嘴巴,“那毛氏兄弟真的是那户人家的护卫?” 董泽微微颔首。 江宁顿时跌坐在地,掩面哭泣,“呜呜呜.....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董泽和衙差交换了下眼神,眯了眯眼,审视江宁,“怎么说?” 江宁擦了擦眼泪,几次深呼吸才平复下来,缓缓说道:“其实有件事我瞒了你们,那个孩子叫绵绵对吧。” 董泽瞬间瞪大眼睛,“继续说!” “我之前说的都是实情,但后面的我没说,其实除了毛氏兄弟跟踪我们母子,绵绵也跟了一路,那天晚上,我家小子在门口撞倒了绵绵,将她领回来,她的手脚全是伤,干涸的血迹混着土,根本就瞧不出模样。” 江宁说到这里,董泽眼眶已经红了。 江宁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下意识认为那孩子是个麻烦,不想留,可大晚上的把一个孩子赶出去,这种事情我也做不出来,于是便让绵绵暂时留下来,打算去县衙打听一下她的情况,也不知道当时跟我说话的衙差还有没有印象。 因为县令大人还没到任,我无功而返,只好先把绵绵留在家里养着,这个时候村里突然传来毛氏兄弟的事,绵绵吓坏了,她说那两个是坏人,要把她卖掉。 这一路他们坐过马车,坐过船,因为路上被偷了包袱才沦落到要饭的地步,知道毛氏兄弟不是好人,我肯定不敢声张,原本想着这几日家中事情办完就去县衙打听绵绵的事,谁知道.....要是毛氏兄弟真的是绵绵的护卫,说什么我都不会把孩子藏起来的!” 董泽直接忽略掉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激动地问道:“所以说绵绵还在你家是不是?” 江宁摇摇头,“我家起房子,人来人往,她不方便待在那里,我把她送到村里另外一户人家暂住。” “还请带我们走一趟!”董泽大手一挥,示意一部分人先回县衙,他自己带着几个人跟江宁再次回村。 江宁直接将他们领到村东杨汉家,在门口喊道:“绵绵,我是江大娘!” 绵绵闻言从屋里跑出来,见外面除了江宁还有几个官差,脚步当即顿住。 董泽欣喜上前,绵绵犹如惊弓之鸟,直接跑到江宁怀里紧紧抱住她。 江宁赶忙柔声哄道:“他们是县衙的官差,是好人,还有,毛氏兄弟都死了,再也不会欺负你了!相信大娘好不好?这个叔叔可以帮你。” 绵绵还是不肯松手。 董泽见此,无奈朝江宁作揖道:“还请江娘子随我们去一趟县衙,毛氏兄弟的事在下一定会让县令大人细查,肯定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江宁听出了董泽的言外之意,只能点头答应,“民妇大儿媳妇给绵绵新做了两身衣服还没给她穿上,待我回去取一下就跟你们走。” 董泽十分爽快地同意了,一路随着江宁回家,看到江宁家中的墙壁和地砖,一脸诧异,还上手摸了摸,“想不到江娘子家中竟然这般干净雅致!” 这年头村里极少看见这么讲究的屋子,董泽这般感慨也是情有可原。 江宁只笑笑,跟几个孩子交代了一下绵绵的情况,又让柳叶给她收拾了一下包袱,她有种预感,绵绵这次离开,大概率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第62章 面见县令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村,路上碰到几个村民,大家只敢远远瞧着,不敢上前。 路上董泽一直试着跟绵绵交流,可绵绵就是什么都不说,到了县衙孩子还是蔫蔫的。 县令谢玉成收到消息匆匆过来,拿着一张画像对着孩子比照了好久,眼睛越来越亮,“对!没错!这次应该对了!” 绵绵被谢玉成吓得直往江宁怀里钻。 江宁十分尴尬,又是一脸歉疚地说道:“大人,民妇真不知道毛家兄弟是绵绵的护卫,不然我一定不会把绵绵藏起来的。” “什么毛氏兄弟?”谢玉成这会儿总算把注意力放到江宁身上。 董泽在谢玉成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 谢玉成皱眉,同江宁解释道:“那两人根本就不是钟家的护卫,而是冒充的,刚刚董师爷只是试探一下江娘子,江娘子勿怪。” 江宁当即长舒了口气,一脸庆幸,“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不然民妇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绵绵扬起小脑袋,认真地说道:“大娘别怕,他们是坏人!坏人该死!” 谢玉成和董泽还是头一次见孩子开口,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两人当即沉下脸来。 谢玉成吩咐道:“查一下那两个人的底细,看看是谁的人,务必给钟家一个交代。” 说着谢玉成又循循善诱,希望绵绵说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可绵绵又继续闭着嘴巴,什么话都不说,而且特别排斥江宁以外的人,这样子让谢玉成很难办。 江宁跟着哄道:“绵绵,这位叔叔可以送你回家,大娘也要回去了。” “哇!”绵绵突然放声大哭,把谢玉成吓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这这.....江娘子,你看这样行吗?你再帮忙照顾绵绵几日,待徐家人到本官再派人将绵绵接回来,你放心,毛氏兄弟不是好人,死有余辜,但该查还是要查,本官只能跟你保证钱氏不会死。” 江宁一脸感激,“民妇谢过大人!” 最后谢玉成派了几个衙差用马车护送江宁和绵绵回村。 马车一进村就把所有村民都招来了,连村长都出面了。 江宁让衙差先把绵绵送回去,转身跟其他人去了村里,简单说了一下绵绵的情况,“我是一开始就知道毛氏兄弟不是好人,但因为住在村东,平日又没人往这边走,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家已经把毛氏兄弟抓起来了,所以我就没把那孩子的事情说出来,也是怕万一毛氏兄弟跑了又来抓那孩子。 没想到会因为钱氏闹出这么多事,刚刚我跟县令大人说明情况,县令大人已经明着表示毛氏兄弟不是好人,钱氏不会偿命,但该查还是要查,等查清楚了再判。” 村民知道钱氏不会被判死刑全都松了口气,转头开始指责毛氏兄弟不是东西,倒是没人嘀咕江宁的不是,还因为她跟县令说上话而对她有些畏惧。 看热闹的村民散了后,杨老头跟杨老三才从村西赶过来,追着江宁询问钱氏的事情。 江宁无奈道:“具体怎么判我不清楚,但县令大人也认定毛氏兄弟不是好人,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或许会轻判。” 杨老头张了张嘴,涨红着脸说道:“老大家的,我知道你跟钱氏不对付,我也不喜欢钱氏,可毕竟是一个村的,你能不能尽量帮忙说说好话.....” “阿爹放心吧!我还有三个儿子没娶亲,一个女儿没嫁人,就算是为了他们考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江宁淡淡说道。 杨老头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江宁看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心里也不落忍,便道:“阿爹,你和老三若是想要给人建房子可以跟村里人说说,趁着现在还没入冬又没农活,多少可以再挣一点。” 杨老头重重点头,“你有心了!我会让老三去说的。” 江宁回去后,那几个衙差看见她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问道:“江娘子,你家这房子是怎么弄的?我们刚刚研究了半天,怎么看都觉得跟其他人家不一样,还有里面刷的是石灰吗?我瞅着像又不大一样!” “还有还有,那地砖也很别致,这么样弄一间屋子要多少钱?”另一个衙差眼巴巴地问道。 江宁好笑地看着他们,“房子都是我公公和我儿子一起弄的,我还真没仔细算过,等我算好了跟你们说?” 几人连连点头。 年长一些的衙差说道:“我叫高勇,高家庄的,江娘子听过吧!” 江宁微微颔首,“听过,就在钱家庄隔壁。” “没错!就那里!我家小子今年十五了,刚刚说亲,明年准备成亲,我打算给他起几间新屋子,要是能弄成这样的话肯定倍有面子!”高勇一双眼睛在房子上打转,掩饰不住的羡慕。 江宁一听,赶忙道:“哟!那可是大事!耽误不得,这样,几位差爷先喝点茶,我进去算一算,出来跟你们说?” “那就麻烦江娘子了!” 江宁赶紧领着柳叶进屋,婆媳俩在里面仔细盘算了半天,终于合计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价格。 她从屋里出来,见一堆人都等着,赶忙说道:“我刚刚跟我儿媳妇算过了,其实弄这房子倒真不贵,土坯大家都会,但我家土坯里面添加了一些东西,比较讲究,会比一般土坯结实,这个你们应该看出来了。” 众人连连点头。 江宁笑了,“还有就是抹墙壁的灰,屋顶的瓦片以及地砖,都是我们自己烧制的,我听说镇上一块青砖是一文钱,我们倒是没那么贵,土坯一文钱三块,贵的是里面添加的东西,那东西得从海边买材料回来煅烧,比较费功夫。” 大家一听是从海边来的材料,还觉得江宁亏了。 紧接着江宁又报上瓦片地砖和墙灰的价格,也就是墙灰比较贵,其他的大家都能接受,但墙灰虽然贵,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们都是衙差,有固定的月俸,条件比一般村民好多了,当即表示要修屋子,全都跟江宁报名了。 等衙差离开后,江宁收拾了一下东西,带上杨二蛋去了老屋。 第63章 招揽生意 李氏一样不在,估计直接留在村西照顾杨老二了,其他人都在家。 江宁一进屋就跟杨老头说道:“阿爹,刚刚那群衙差去我家,看了房子后十分满意,跟我定了修房子的活,我打算把这事交给你和老三还有二蛋做,土坯一文钱三块,瓦片一样的价格,地砖一文两块,墙灰按照平方算,一平方五文钱。 这些只是材料钱,工钱另算,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一个人一天十文钱,还有一种就是按照屋子,看建好一间屋子给多少钱,你们觉得哪样合适?” 老屋的人一听,全都瞪大眼睛。 杨老头更是激动不已,“老大家的,真的来活了?” 江宁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我算过了,咱们可以按照屋子的平方数收工钱,比如一平方的工钱是十五文,一般一间屋子的平方数在三十左右,也就是四百五十文,大家速度快一些,一天就能把墙体立起来,第二天就能上梁,第三天就能把瓦片贴好,第四天就能把门窗装起来。 四天挣四百五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有三千多文了,平分到大家手上也是一笔大钱了!” 众人听得内心火热,杨老头和杨老三比江宁还会算,他们甚至连吃喝拉撒那些都计较进去了,算完父子俩对视一眼,当即拍板,干了! 既然要做肯定不能小打小闹,需要弄几个大的土窑烧牡蛎,还需要有个宽敞的地方堆放牡蛎壳,那玩意儿腥臭无比,村里人很多都适应不了,不能在村子里搞。 杨老头心下琢磨了一会儿,沉吟道:“要是能把青峰山脚下那块荒地盘下来就好了。” 那边住的人少,再加上风向关系,臭味不会影响到附近人家。 “这事好办,回头我找村长把那块荒地盘下来就行,毕竟这生意也有二蛋一份,算是我提前为二蛋置办的家业。”江宁看向杨二蛋。 众人都有些吃惊。 杨老头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大家的,你可得好好想想,你有四个儿子,一碗水得端平了!” 老大家的才起了房子,手里头估计没多少钱,现在又要买地给二蛋,大头两口子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江宁捂嘴轻笑,“阿爹放心,我晓得的,大头和叶子肯定没意见,三铁四庄他们我另外有安排,肯定不会寒了哪一个儿子的心!” 杨老头这才不再多嘴。 江宁一走,周氏羡慕地说道:“大嫂现在变化好大,没想到她一个人就能把日子过得这般红火!” 杨老三坚定地说道:“我们好好干,肯定也可以跟大嫂一样!” 周氏含笑,眼里满是憧憬。 杨老头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这段时间终于有了些好消息。 想到这里,他抬脚往外走。 江宁带着杨二蛋来到村长家,提出购买青峰山脚下的荒地。 村长皱眉不解,“大头他娘,你家不是才刚刚起了屋子?怎么又要买地了?那么多屋子还不够住?” 江宁捂嘴轻笑,“那哪能啊!还不是我家想弄牡蛎,我爱吃,孩子们也能接受,还有不少用处,偏偏那东西味道大,家里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搁置处理。 再加上我家几个孩子经常进山爬树摸鱼,那里又靠近小溪,盘下来弄个院子,以后从山里弄点柴火野味啥的也能在那边处理。 往后我家二蛋会经常待在那边,村里人有事可以直接去那里,还能省了不少闲话,我觉得挺好的。” 村长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江氏寡妇身份,她能考虑这么多他也挺欣慰的,当即答应了,“荒地一样两百文一亩,你要买多大?” 按照江宁的想法自然是有多少买多少,可她也只敢想想,不敢行动,最后只要了两亩荒地。 杨老头一路走到村西,刚进门那种沉重的感觉立刻袭上心头,他不免心下一叹,抬脚进屋,“怎么样了?” 李氏疲惫起身,低声说道:“今天比昨天好多了,能坐一会儿,对了,钱氏那边怎么说?” 杨老头将江宁说的那些话告诉李氏,李氏当即被吓白了脸。 杨老头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大家的有门道,已经打听过了,不会判死刑,具体怎么判还得看县太爷的意思,总之这次多亏了老大家的。 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这段时间你在老二这边看着,有事再回村里喊老三家的搭把手,实在处理不了再去青峰山脚下找我们。 老大家的在青峰山脚下买了两亩地,打算弄个院子给二蛋折腾,她接了好几个修房子的活给我和老三二蛋干,我们三个接下来估计都闲不了,家里就靠你们了。” 李氏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得脑子晕乎乎的,好在没有一件是坏事,当下便有了笑意,“那你们小心一点,也别累到,上房顶的活交给年轻人,你别逞强,老二这边有我照着,没事!” 杨老头微微颔首,顿了顿,又道:“还有富贵,那孩子还是没什么精气神,一日里面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可又没有发热,我也不知道咋弄才好,老大家的给的三百文还没用完,实在不行再带他去镇上看看大夫。” 李氏一听,不免心焦。 紧闭双眼的杨老二终于睁开眼,缓缓说道:“阿娘,把富贵带回来,让大丫二丫看着。” 李氏下意识要反对,对上杨老二哀求的目光,只能同意。 李氏随杨老头回去带孩子,屋里就剩下杨老二一人,他默默垂下两行清泪。 这边江宁刚刚拿到地契,杨老头就带着杨老三去青峰山丈量土地,还催促杨二蛋先把土窑的材料准备好,他们要分开行动。 见他们干得起劲,江宁便不再插手,转头开始攒菌菇。 周氏之后又陪着李氏带杨富贵去镇上鸿安堂一趟,回来同江宁小声说道:“我们村外面有好几个衙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了人命,村里不少人担心,外村都有人打听。” 周氏忧心忡忡。 江宁愣了一下便想到那些人应该是县令派来保护绵绵的,往村口方向看了一眼,道:“不用担心,应该是跟我家这孩子有关,不必理会。” 周氏得到这句话当即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走了。 又过了两日,榕树村进了好几辆华丽的马车。 第64章 绵绵的家人 谢玉成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赶紧去了后面,小心翼翼地搀扶一老者下来,“老师,您慢点。” 钟博瀚摆摆手,“不打紧。” 他身后紧跟着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玉成,这就是绵绵住的地方?” 钟嵘望着坡上的土坯房,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三辆马车这会儿也下来了一个美貌妇人,她一边哭一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钟嵘身边,“夫君,绵绵呢?” 顺着钟嵘的视线,范氏终于抬头看见半山腰的房子,踉踉跄跄就要往前跑,刚走两步就被崴了脚。 董泽忙道:“钟夫人,村里不比城里,您担心一些。” 范氏心不在焉地道谢,想要见女儿的心情越发迫切。 跟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就站在远处直勾勾地盯着,不时还窃窃私语,小声嘀咕两句。 这么大阵仗江宁想听不见都难,她开门出来,见到坡下的人,率先走到谢玉成面前,“见过县令大人。” “江娘子不必多礼,绵绵呢?她在哪儿?”谢玉成知道钟家人着急,开口便是询问孩子。 江宁指了指院子,“都在屋里,大家随我上去吧。” 范氏仔细看了江宁两眼,瞧她收拾得干干净净,说话也是温和有礼,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一半。 一行人进入院子,看到刷了白灰铺了地砖的房子都有些诧异。 他们还以为孩子这段时间肯定过得很苦,如今看来情况似乎不对。 待看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养得有些白胖的绵绵后,钟家人终于放心了。 范氏一把扑到孩子身边,痛哭不已,“阿娘的心肝啊!你有没有怎么样?还认得阿娘吗?” 绵绵先是愕然,与范氏对视了几秒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紧紧抱住范氏的脖子。 这下好了,范氏哭得更厉害了。 钟博瀚和钟嵘两个大老爷们在边上看着也跟着默默垂泪。 直到江宁从厨房端出热茶汤,范氏的才止住哭声,却将绵绵紧紧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撒手。 江宁道:“几位老爷夫人先进屋坐会儿,有话慢慢说。” 钟家人在确认绵绵没有问题后也恢复了镇定,坐下后,钟博瀚饶有兴致地说道:“这院子好啊!别有洞天!” “阿爹,我看了一下,这墙上抹的好像是石灰,但又不如石灰雪白。”钟嵘跟着谢玉成把屋子转了个遍,还出去看了一眼屋顶,连声赞叹。 江宁好笑地解释道:“都是家人自己瞎捣鼓的,让诸位贵人见笑了!” “没有!这院子确实好!这次可真的谢谢江姐姐,要不是你,我家绵绵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说着范氏眼睛又红了,好似又要落泪一般。 江宁忙谦虚摇头,“可不敢居功!那日的情况换成其他人都会收留绵绵的,不过当时我们家穷,倒是委屈绵绵了!” 说着江宁将家里的基本情况说了一下,这些事情她不说钟家也查得到。 “所以她跟着我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只不过但凡我们有口吃的肯定少不了她那一份!” 见范氏又要伤心,绵绵糯糯地说道:“阿娘,江大娘很好的!她做的菜可香了!而且绵绵在这里经常吃鱼还吃过海鲜!” 众人皆惊讶不已。 江宁便将大儿子的情况也说了一下,“倒不是我家有那个条件,而是正好碰巧赶上了,所以说这段时间孩子虽然住得不怎么样,但倒是没少吃。” “看出来了!这丫头以前在家中养得太过精细,嘴巴刁,许多东西都不吃,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养得白胖了许多!”钟博瀚满意地看着如今的小孙女,没了以前的娇气,似乎一下子懂事了不少。 范氏和钟嵘还是心疼得不行。 谢玉成笑道:“好在孩子如今安好,老师,嵘大哥和嫂夫人也能安心了,如此我们便收拾收拾,先回县衙小住一晚,明日再派人送你们回府城,可行?” “辛苦了!”钟博瀚微微颔首,又道:“这次多亏了江娘子,阿嵘,你们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阿爹放心!儿媳妇明白!”范氏起身郑重地福了福礼,将绵绵交给贴身侍女,又让下人抬了好几箱东西进来。 江宁当即变了脸,“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绵绵在我们家里住了这么久,我们早就把她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只要她今后能平平安安,一切顺遂就行,这些东西你们赶紧带走!” 江宁说得真切,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些东西,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范氏看在眼里,对她越发敬佩,“好姐姐,虽然你们不图回报,但我们却不能不感激,你就当为了我们安心,将东西收下,将来若是有机会去府城,可以带着这个玉佩到钟府寻我,切记!” 钟嵘跟着说道:“夫人的意思就是在下的意思,江娘子帮了绵绵,就是帮了我们一家,这份恩情必定要还,以后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去钟府寻人。” “不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应该的!”钟博瀚一锤定音。 江宁也不好再继续推辞,只好转身进屋,取出一袋瓜子交给钟家下人,叮嘱道:“绵绵在喜欢这个瓜子,可惜季节过了,如今家里就剩了这些,你们都带走。” 钟家人一听是绵绵喜欢的,便没有拒绝。 绵绵红着眼睛,伸手要江宁抱。 江宁赶忙将她接过来。 “大娘,你以后会不会去府城看我?”绵绵眼巴巴地问道。 江宁心下一酸,强忍下不舍的情绪,重重点头,“以后若是有机会大娘肯定去看你,给你带喜欢的吃食,好不好?” “那我们说定了,不许骗人!”绵绵伸出小拇指。 这是江宁教她的约法三章。 江宁晒然一笑,跟她拉钩。 绵绵这才心满意足回到范氏怀里。 钟家人坐上马车离去,谢玉成则留下下来,领着师爷去了一趟村里。 村长收到消息赶紧过来拜见,小心翼翼地领着谢玉成等人去了祠堂。 谢玉成打量着新起的两间屋子,随口问道:“毛氏兄弟除了害钱氏闪了腰又放火烧了你们村祠堂外,还做了什么?” 村长摇摇头,“老头子知道的就这两件事,其他的不清楚。” “你们说毛氏兄弟原本是逃走了,为何又自己回来了?”董泽问出关键的疑问。 第65章 钟家的谢礼 一众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是一脸茫然。 村长冷汗都急出来了,“大人,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当时一进村,他们俩就被绑在村口的大榕树上,现在过去估计还能看到树上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 于是一群人又辗转到了村口,确认树上确实有麻绳肋骨留下的一些刮痕,再结合村民的反应,十有八九大家说的都是真的。 谢玉成自此心里有了决断,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 村民全都跑来跟村长打听消息,村长一个头两个大,“都回去都回去,晚点再说!” 将人赶走后,村长立刻去了江宁家。 此时江宁正在清点钟家带来的东西。 虽然她不知道钟家是什么背景,但能被县令大人喊老师的人地位肯定不低,这次他们送来了两口大箱子,先不说里面的东西,光看这箱子的木料应该是樟木,还是有些年头的老料子,上面还用了大量的铜片固定,连那两副锁都跟一般打铁铺的不同,一口箱子估摸着就值好几两银子。 众人看完箱子,全都等着江宁开锁。 江宁好笑地扯了扯嘴角打开第一个箱子,咦了一声,“竟然是文房四宝和书册!” 杨三铁几人显然失望得不行,嘟囔道:“我还以为会是啥好吃的好玩的!就算给几身新衣裳也好啊!” 江宁不轻不重地敲了他脑袋一下,“没出息!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吗?便是你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范氏正好奇地询问钟嵘,“夫君,你跟阿爹给江娘子准备的谢礼是何物?” 钟嵘十分自豪地笑道:“自然是我的宝贝!夫人知道为夫这些年攒了不少笔墨纸砚还李临摹了不少孤本,听说江娘子有好几个儿子,我可是把自己临摹的孤本都选了一本,还有启蒙用的《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等等,常见的书册都准备了一本,把箱子给放得满满当当的!” 钟嵘说完才发现自家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好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问题吗?” 范氏气结,“有问题吗?是大有问题!夫君也不看看杨家是何条件!听说榕树村连个读书人都没有,你把那些东西送给人家是何意?知道的是你一片好心,不明所以的还以为你给人家下马威呢!” 钟嵘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都怪我!都怪我!夫人,现在可如何是好?早知道为夫就不逞能了!” 平时家中这些随礼都是范氏准备,孩子丢了之后范氏便一病不起,好不容易身子有了些起色,他也不想范氏再操心,又恰好听到女儿的好消息,就自作主张揽过准备谢礼的活,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范氏无奈摇头,“罢了!好在我不放心,另外又准备了一些东西,想来江娘子应该不会误会。” 江宁这边刚刚给几个孩子普及了这一箱东西的价值,说得口干舌燥,赶紧喝一口茶水缓一缓。 正好村长过来,她赶紧将人迎进来。 村长看到那一箱读书人的东西惊讶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江宁解释道:“是钟家给的谢礼。” 村长哈哈大笑,“那些大老爷还真有意思!谢你也不给点实际的东西,弄了这些书册能干啥?卖钱吗?” 江宁跟着笑笑,并不多言,“村长过来可是有要事?” “还真有件事!刚刚县令大人又去村里问话了,还去村口大榕树看了一下,我估计这两日钱氏的判决就该下来了,村民都在问,我就想问问你,钱氏那事有谱吗?”村长故意压低声音。 江宁往外看了一眼,无奈笑道:“村长,我跟县令大人又不熟,人家既然说了不会要钱氏的命,那就是不会判故意杀人,具体怎么判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毛氏兄弟抓的可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钱氏也算是间接替人家报仇,想来人家应该会替钱氏说几句好话,您老尽管放心!” 村长在心里嘀咕了两句,越想越觉得江宁说的有道理,当即心满意足地离去,临走前他又多嘴说道:“那些东西虽然没啥用,但留着也能当个传家宝,说不定你家啥时候就出个读书人了呢!” 要不是村长说得一本正经,江宁肯定以为他在调侃她! 送走村长,江宁赶紧把门关上,继续开第二口箱子,这次大家看了里头的东西显然要欢喜多了。 柳叶随意拿出一个小盒子,没想到打开竟然是两根银簪两副银镯子两对银耳环还有两个银项圈,两朵精致的珠花,可以说这一匣子就是专门为女子准备的。 另外一匣子里面是几块玉佩,适合男子,除了这些还有几块好料子,一包银子,一盒燕窝,一根十年的野山参。 别问江宁怎么知道的,只要能做成吃的,系统都能扫描出来。 杨三铁一把将那包银子打开,里头的银锭全都散落出来,他没见过这种大钱,一时间傻眼了,“阿娘,这些是多少银子?” 江宁无语,拿起银锭看了一下底座,每块银锭都有标注重量,“这样一个是十两,总的有十个,就是一百两。”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江宁严肃地提醒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若是让外人知道我们家有这么多钱,就算咱家养了一百条小黑都没用,到时候要是坏人进了咱家杀人劫财,咱们可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你们把嘴巴都给我闭严实了,不许出去外面乱说!” 杨三铁刚刚还真有点想要出去显摆的意思,被江宁一番恐吓后,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阿娘放心,我保证不会说!打死都不说!” “那倒也不至于!若是有人问起你们此事,你们就说钟家给了很多书和文房四宝还有料子,以及一些不认识的补品,若是人家问起银子,你们就说有钱人不给钱,嫌俗!旁的一概不说,知道吗?” 一众孩子连连点头,甚至还去背诵江宁说的话,整得她哭笑不得。 书册和笔墨纸砚让她收进卧房,其他值钱的东西除了料子她都放进系统里,免得真遭贼偷了。 做完这些,她终于可以收拾收拾,带柳叶去松溪镇。 第66章 杨大头的想法 出发这日,江宁特地起了个大早,把杨二蛋也叫了起来,“我带你大嫂去松溪镇,估摸着要三天左右才能回来,这几日家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说阿娘和你大嫂的去处,旁的不用搭理。 青峰山脚下的院子估计等我回来就建好了,我会去找潘秀娘跟她订牡蛎,期间若是二房那边有事你不用搭理,这是一两银子,你留着傍身。” 江宁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婆媳二人带上家里攒的那些货,还有柳叶给杨小花做的一身衣裳出发。 经过杨汉家的时候江宁特地喊了一声,“小花!” “来咯!”杨小花蹦蹦跳跳过来开门。 江宁忙将包袱给了她,“这是你叶子姐姐给你做的衣裳,拿着吧!” “给我做的?”杨小花眼睛瞬间亮了,猛然转身朝灶屋喊道:“阿爹,叶子姐姐给我做衣裳了!” 杨汉跑出来,连连拒绝,“怎么还特地给这丫头做衣裳,赶紧拿回去给小丫穿!” 江宁认真地说道:“这段时间我们一家麻烦你那么久,还有麻烦你收留绵绵,只是给小花做一身衣裳算不了什么!杨汉兄弟别推辞了,今天我们婆媳除了来送衣裳还想麻烦你帮个忙。” “啥事?” 杨汉一听二人要去松溪镇,当即出门,同杨小花交代道:“在家里别乱跑,阿爹一会儿就回来。” 三人到了河沟,杨汉划着竹筏将她们送到魏江,看她们上了渔船才离去。 柳叶小声嘀咕道:“阿娘,以后每次出来都要麻烦杨汉叔吗?” 江宁摇摇头,“不找你杨汉叔帮忙也可以,就是麻烦一点,我们得让二蛋一起来,让二蛋划着竹筏送我们出来,再把竹筏弄回去,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没了,太耽误事,再加上你杨汉叔肯定不会收我们送的东西,不找个借口把他支走今天那衣裳估计是送不出去了。” 柳叶想起刚刚杨汉准备拿走杨小花怀里衣裳的样子,不得不佩服江宁的周到。 船行在江上,江宁一直盯着往来的渔船,总算在即将靠岸的时候发现了潘秀娘母女,赶忙朝她们招手。 潘秀娘将船摇到江宁身边,爽朗地笑道:“大妹子又来松溪镇了!” “是!潘大姐,之前的买卖还做不?”江宁直截了当说了找她的目的。 潘秀娘眼睛一亮,“咋地?大妹子还要啊?” 之前她们母女俩可是给江宁送了二十几趟牡蛎,一趟五十文,光这个就挣了一千多文。 往年因为没钱,冬天她们只能在水上熬着,江水阴冷,便是船舱内再垫上几层稻草也不足以隔绝下面的渗上来的寒气,只能靠小火炉取暖熬过去,今年有了一千多文,她可以在松溪镇租两间屋子,一个月差不多七八十文,三百文可以好好过一个冬天。 若是这个买卖能继续做下去,攒个几年,说不定她都能在松溪镇买个小院子,这样她们母女也不用继续在水上漂泊了。 江宁连连点头,笑道:“可不是!这回想跟潘大姐做长期买卖,有多少要多少,估计能订到明年,还是一样的价钱,成不?” “成!那我啥时候给你送去?还是老地方?”潘秀娘问道。 江宁沉思了片刻,道:“这样吧,我估计要在松溪镇待上三日,三日后一早我就在这里等你,你顺道送我回去,我让家里人来卸货。” 二人说定后,江宁和柳叶也到了地方。 柳叶还是头一次出远门,紧紧跟在江宁身后,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小心翼翼。 江宁把她带到临江客栈,这会儿正是大晌午,客栈用饭的人不少,小二和花掌柜一直在忙。 江宁直接绕过他们领着柳叶去了后厨。 杨大头扯着嗓子喊道:“虾仁粉丝好咯,上菜!” 说着他抬头一看,大喜,“阿娘,叶子!你们怎么来了?” 江宁赶忙摆摆手,“你忙你的,一会儿得了空再说。” 跟杨大头打过招呼,江宁带着柳叶直接去了后院杨大头住的卧房。 柳叶打量着里面的陈设,约莫十几平方的屋子,摆了一张床一架柜子就没什么地儿了,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有一张小方几,一把凳子,一个衣架,显得屋子特别挤。 江宁同柳叶说道:“这是掌柜特地给大头准备的屋子,不收钱,所以小了一些,若是你们二人住难免挤了一点,一会儿等大头过来咱们商量一下是不是到外头租个屋子住。” 柳叶立马摇头,“阿娘,我来这边已经够麻烦了,怎么还能再花钱!您放心,这里挺大的,我和大头挤一挤,住得下。” 江宁还想劝,柳叶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拉着江宁到床上躺了一下,“阿娘你看,我们两个睡还有地方,住两个人肯定没问题。” 说话间花掌柜出现了,一看到江宁他那张脸都快笑成一朵菊花了,“大妹子,这回又是来教大头做菜的?” 江宁心下好笑,还是微微颔首,“算是吧,这是大头媳妇,家里的活都忙完了,我打算让她过来照顾大头,住在花掌柜这边没问题吧?” “小事小事!要是你们嫌这个屋子小我还能给你们换一间大的!”花掌柜笑容可掬,一副特别好商量的样子。 柳叶直觉他是个大好人。 等杨大头忙完过来,知道花掌柜说的那些话后,赶忙同江宁说道:“阿娘,其实你这次没把叶子带过来我也打算回去跟您商量,让叶子过来这边。” “怎么说?”江宁狐疑地看着杨大头。 杨大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看了看外头,低声道:“淮安县跟咱们平安县相交的花溪镇有几座山头,只要夏天连着下几天暴雨就会发生山洪,每年都要死不少人,这次听说咱们县新来的县太爷特别重视。 打算把那几座山的山民都迁出来,还要封山,重修官道,现在都开始招人了,连材料都是从松溪镇港口运过去,一船又一船,真修起来起码得两三年。 这段时间来松溪镇的人明显多了不少,晚上更加热闹,我想趁这个机会再挣点钱。” 第67章 第一次出摊 江宁一听,立刻明白杨大头的打算,“你想让叶子过来跟你一起摆摊?吃得消吗?” “没问题!”杨大头兴奋地直点头,“咱们尽量摆得远一些,不在临江客栈附近就没事,而且做的东西跟临江客栈不冲突,花掌柜不会说什么,就是叶子不好住在这里,所以我想在外头租个小院子。” 柳叶看杨大头这样子就知道他已经规划了许久,她也知道杨大头不是那种莽撞之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十有八九摆摊真的能挣钱。 江宁还有顾虑,“你让叶子一个女子摆摊安全吗?” 杨大头赶忙说道:“叶子摆白天,等我下灶就过去接手,松溪镇应该外来人不少,鱼龙混杂,直接归县衙管,十二个时辰都有衙差巡逻,在街上几乎一刻钟就能看见一波巡逻的衙差经过,只要咱们本本分分经营,该交钱交钱,肯定不会有事的。” 江宁一脸诧异,“什么时候这边有这么多衙差了?” 她记得上回过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这也是新任县太爷安排的。”杨大头道。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对县太爷十分推崇。 这下江宁是真的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那你打算做什么买卖?” “阿娘,这不是想跟您商量嘛!”杨大头就是空有想法还有对江宁的盲目自信,自己还真想不到能做啥吃食。 江宁无语了。 柳叶弱弱地说道:“阿娘,您说做千层咸粿能成吗?” “千层咸粿?”杨大头没吃过,一脸迷茫。 江宁也没理他,沉吟道:“要是做这个吃食的话倒是可以,就是太简单了,最好再多几种口味,这样,等院子租下来,我再教你。” “谢谢阿娘!”柳叶一双眼睛开心地眯了起来。 杨大头看这事有着落了,赶紧去找花掌柜说租院子的事情。 花掌柜皱着眉头十分不解,“后院还有不少房间,哪里用得着出去住!” 杨大头憨笑道:“虽然这么说,但我婆娘毕竟不是客栈的人,平日里她也要做饭洗漱,一直住在客栈,时间久了其他人见了也会不舒服,还不如搬出去,正好她闲不住,也想再做点啥。” 花掌柜也知道杨大头说的理,只好答应了,还让他堂弟帮忙,在镇上靠近主街的地方租了个一座院子,就是院子有些大,除了堂屋厨房还有两间厢房一间耳房,一个小院子,主人家一个月要一百文租金。 江宁嫌贵,可便宜的不是离主街太远就是得跟主人家混在一起住,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最终他们只能咬牙定下这个小院子。 当天江宁和柳叶就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杨大头晚上下灶回来,顺便把东西都搬进来。 第二天,江宁先去临江客栈教杨大头做菜,这会儿正是鲤鱼肥美的时候,昨日她在临江客栈后厨看见了不少新鲜的鲤鱼,但做法都是清蒸,其实鲤鱼做成糖醋口和酱焖会更好吃,这两道菜的精髓还是在这个酱料上面,只要杨大头将酱料配方和熬制方法牢牢掌握在手里,就不怕别人学了去。 她在教杨大头做菜的时候花掌柜还真在旁边看,一瞧江宁带来的酱料,就知道这是人家的独门配方,便不好多问,等糖醋鲤鱼和酱焖鲤鱼出锅,当天临江客栈便挂出着两道新菜色。 而江宁带来的那些菌菇也都被花掌柜收走了,换了一千多文。 临江客栈上了新菜色,杨大头更忙了,江宁独自离开,在街上逛了一圈,把制作千层咸粿和千层甜粿的食材买了,又去海港问了一圈,要了些渔民剩下的小虾,因为需要用到小石磨和大蒸屉,她又打听到石匠家,特地订了一副石磨,去杂货铺订了一个最大规格的蒸屉,把她刚挣的那些钱花得七七八八。 制作千层咸粿的步骤柳叶都会,所以江宁主要教的是千层甜粿。 二者的区别其实就是在用料上面,咸粿加的是盐巴葱油花生,甜粿加的是花生芝麻红糖,用料更贵价钱也要定得更高一些。 江宁在一旁指导,让柳叶自己操作,第一次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师父就在身边,出不了什么乱子,用了两个时辰,柳叶终于做好了一大锅千层咸粿。 有了第一次经验,她再做甜粿明显熟练多了,等甜粿出锅,天色差不多暗下来了。 江宁想了想,咬牙出去打听了一下摆摊的事情,得知只要交上两文钱摊位费就可以随便摆,她立马拍板今晚出摊。 没有称怎么办?只能用老法子,自己弄个简易的称重法子,油纸都是临时现买的。 两人瞅准了一个地方,随便拿两块木板拼凑一下,把东西摆上,就完事了。 柳叶瞧着心里直打鼓,“阿娘,这样能成吗?会有人买吗?” “放心!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的粿都是现做的,还热乎着,闻着味儿也会有人过来打听!”江宁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这不,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围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大娘卖啥呢?” “千层咸粿,千层甜粿,要不要来一块尝尝,真材实料老少皆宜,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全都能吃!”江宁极力推销。 柳叶在一旁腼腆地低着头,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啥也说不出来,也做不到江宁那般自然利索,当即有些泄气。 对方一听这东西适合老人小孩,便有了想买的心思,“怎么卖?” “论斤卖,咸粿一斤两文,甜的一斤三文,您先尝尝。”江宁不由分说给对方弄了一小块,甜的咸的都有。 对方原本还嫌贵,尝了一下,咸甜各要了一斤,五文钱进账,算是开门红。 江宁越发兴奋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有人花钱也有人看热闹。 总之他们这摊子生意不算好,但也不会冷清。 杨大头下灶后匆匆往家赶,路上听到江宁的要喝声赶紧寻过去,见江宁和柳叶都出摊了,顿时惊得不行,赶紧过去帮忙。 “你们出摊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杨大头一边给柳叶递油纸,一边问道。 柳叶忙得顾不上看他,“跟你说有用吗?你又出不来!” 杨大头一想,还真是,当即不好意思地挠头,“你们做了多少?还剩多少?” 第68章 赚了钱 “就弄了两锅,一锅咸的,一锅甜的,我以为甜的贵可能不好卖,没想到竟然卖得比咸的还快!”柳叶兴奋地说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对生活的希冀。 杨大头赶忙凑近一看,发现还真是柳叶说的那样,甜粿快没了,咸粿还剩下十分之一,这会儿刚刚酉时,夜还长着呢,再摆上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卖完了。 他不想阿娘和柳叶那么辛苦,赶紧催促她们回去歇息。 柳叶不想走,江宁自己先回去了。 回去后她也没闲着,今天因为太忙,那些虾都来不及处理,若是把虾剥壳处理干净,做成虾泥,再同蒜苗一起爆炒放进咸粿里面,口感肯定更好,这边小虾不值钱,成本也就多了那么一点点,但生意肯定会更好。 江宁一边想,手上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她刚刚把那些虾处理干净杨大头和柳叶就收摊回来了。 江宁看他们俩的脸色心里差不多有底了,赶忙招呼他们吃饭,晚饭是简单的海鲜粥,里头放了点菌菇蛋虾仁菜,还算丰盛。 吃过晚饭,三人立马躲进屋里算账。 一锅咸粿差不多有三十斤,甜粿会重一些,约莫三十五斤,扣掉切出来试吃的那些,总的进账一百四十五文,不算石磨和蒸屉的话,两锅的成本差不多在五十文左右,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晚净利润有小一百文。 这还只是摆了个晚上,若是连白天都摆起来,一天的收益还是十分可观的。 杨大头乐坏了,“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 柳叶被这个结果刺激到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嚷嚷道:“阿娘,我天不亮就出摊!” “倒也不用!”江宁额头全是黑线,示意两人冷静一些,“虽然今晚生意还不错,但今晚大家是图个新鲜,要做长久的买卖肯定得留住客人,我刚刚对咸粿做了改善,明天一早我们再试试。 另外,早上只有咸粿可不够,我们至少得给人家准备一些喝的,比如豆浆啥的,豆子我刚刚泡上了,明日还得磨豆子煮豆浆,再另外弄个肉汤,看人家想要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还有就是摊子。 既然要摆,肯定需要一个像样的摊子,最好是能推着走的,下面放炉子,上面放锅,保证东西热乎,不然天冷了谁还吃啊!” 小两口被江宁这番话当头棒喝,杨大头急得不行,当即往外走,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他要上哪儿去,好在松溪镇就跟不夜城似的,晚上也挺热闹的,婆媳俩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宁交待完事情立马回屋睡觉,明天一早还得起来忙活。 她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再次醒来发现屋里还漆黑一片,外头却传来不小的动静,她赶忙出去一看,发现柳叶竟然在磨豆子,厨房里不停冒着水汽。 杨大头正在捣鼓一个推车,似乎是炉子安不好,动静就是他弄出来。 “你们这是一宿没睡吗?”江宁上前,仔细瞧了瞧两人的样子,很想骂一句疯子。 杨大头兴奋地说道:“阿娘,我睡不着,按照你说的,我找人弄了一个推车,里面可以放四个炉子,架两个蒸屉,再放一锅豆浆,一锅肉汤,我跟叶子合计好了,豆浆一碗一文钱,肉汤两文钱,您说成吗?” “你们都决定好了还能不成!”江宁好笑,一把接过推车,“我来弄,你们赶紧去歇歇,再过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出摊了。” 可杨大头两口子实在太亢奋了,说啥都不肯回屋,江宁无奈,只好继续把他们留在院子里干活。 今日准备充分,才刚出摊就有人闻着香味过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看他们不是带着渔网就是拎着鱼篓,估计是一个村或者一个族的,阵仗这么大极有可能是上大船。 像这种渔民又跟疍民不同,他们在陆地上有产业,种地打渔两不误,条件比一般的庄稼人还要好一些。 一群人说说笑笑坐下来,江宁几人刚忙上吃食,就这一群人连吃带打包,一下子就去了半锅咸粿。 柳叶都惊呆了,待人走远,她兴奋地说道:“阿娘,幸好今日多做了一锅咸粿,不然咱们都卖不到晌午。” 话音刚落,又来客人了。 三人继续忙活起来,早上的生意比晚上还要好一些,东西很快就卖得差不多了,柳叶还想继续摆,被江宁制止了,“钱是挣不完的,咱们以后就摆早上和晚上,晌午回去休息,劳逸结合。” 杨大头连连点头,“阿娘说得对,晌午我还得去客栈做菜,也帮不了你,还不如收摊回去休息,准备晚上的量。” 柳叶被二人劝了一下,这才作罢。 这一天他们就摆早上和晚上,合计了一下净利润竟然快四百文了,按照今日的情况来看,后面差不多会维持在这个数,如此算来,一个月差不多有十二两了,远比杨大头的月钱多,就是辛苦,但大家都是苦过来的,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柳叶觉得日子有盼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以前自信开朗了不少。 江宁也跟着高兴,同小两口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你们自己悠着点,要是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可以找潘秀娘给我带话,以后她隔三差五会给咱们家送海蛎。” 柳叶和杨大头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不舍。 翌日一早,江宁起来先帮柳叶做些活,他们出摊她去港口。 清晨的港口满是江水带来的凉意,江宁在岸边站了一会儿就看见潘秀娘划着船靠过来,赶紧跳上去。 她看着一船满满当当的牡蛎皱起眉头,“潘大姐,你跟孩子晚上睡哪里?” 潘秀娘示意她往另一头看,那边有两个狭窄的空间,上面还放着两床被子,人待在那边只能蜷缩,根本就躺不平。 “你们就睡那里?”江宁皱眉。 潘秀娘不以为意,“可不是!牡蛎这东西重,又占地方,不把船舱空出来根本就装不了多少!” “这样你们都没法好好休息了!”江宁心下有些愧疚。 潘秀娘摇摇头,“天冷了,我打算在松溪镇租一间屋子,晚上我们母女上岸,白天再下船。” 见江宁好奇地看着她,潘秀娘压低声音仔细解释了一番。 第69章 合租 “水上的人家生活苦,睁开眼就是在水里找吃的,水里找吃的可不适合女子,有男人还好点,没男人就得自己上,我的命已经定了,可我女儿.....小乔,我不想她再吃我这种苦了,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在地上买个小院子,将来给她找个有地的人家嫁了,再怎么样都比待在船上强!”潘秀娘咬着牙,眼中还有些隐忍的屈辱。 江宁每次看到她都是阳光开朗豁达,许是说到伤心处,潘秀娘头一次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江宁关切地问道:“那你们已经租好房子了吗?” 潘秀娘摇摇头,“还没呢,大姐跟你说实话,这次从你这边挣了一些钱,我是有点子钱可以租的,可又怕坐吃山空,正好你再次找我要牡蛎,我才下定决心租房子,这不是还没完事嘛!” 江宁再次问道:“你们租房子就只是为了晚上睡觉?” 潘秀娘点点头,“也是想顺便认识一些周围的人,说不准将来还能把小乔嫁到附近人家里。” 这是潘秀娘的愿望。 江宁闻言,心头一动,道:“既然大姐要租房子,不如跟我儿子儿媳合租吧,正好他们刚刚在松溪镇租了一个大院子,在那边摆摊卖吃食。 我再跟你们做一笔买卖,你们把船上的牡蛎肉另外挑出来装桶里,我多付十文钱。这些牡蛎肉你们交给我儿媳,壳给我送到榕树村。” “就这样?”潘秀娘有些不敢相信,见江宁肯定地点点头,当即应了,反正在船上小乔也没什么事,开个牡蛎壳就能再挣十文钱,傻子才不干。 既然潘秀娘同意了,江宁少不得还得去一趟松溪镇跟柳叶他们说一声,当然,不是马上行动,起码得等她把这些牡蛎弄到青峰山下,再把肉挑出来才行。 三人到了目的地,潘秀娘母女忙着卸货,江宁则快速往家跑,得喊杨二蛋过来帮忙才行。 她刚走出青峰山就看见离杨汉家不远的地方多了一个大的农家院,四周垒起高高的泥坯墙,里头只有两间土坯房,其他的全是茅草棚。 茅草棚下应该就是土窑,远远瞧着还在冒烟。 江宁快速朝那边跑去,大喊,“二蛋,二蛋......” 杨二蛋一身汗走出来,看到江宁眼睛都亮了,“阿娘,你回来了!” 江宁只扫了一眼就赶紧让杨二蛋带上独轮推车去帮忙,家中其他几个孩子听说了也要过来帮忙,动静惊动山里打猎的杨汉,他一个人秒杀一众孩子,在江宁眼中这种笨重活,他跑两趟就搞定了。 弄回来的牡蛎全都堆在新弄的院子里,过来干活的杨老头和杨老三还是不习惯这种海腥味,两人尽可能地远离,甚至特地跑出去捡柴火挖黏土,就是不愿意待在院子里闻味道。 江宁皱眉,带上几个孩子赶紧把牡蛎开出来,剩下的活交给杨二蛋。 她自己则带着那些牡蛎肉再次去了松溪镇。 大晚上的杨大头和柳叶还在摆摊,猛不丁看见去而复返的江宁,两人都惊得不行,把剩下的东西卖完就急急忙忙地收摊回去。 江宁瞥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这些牡蛎不利用的话太浪费了,毕竟也是花了钱买的,今天晚上我再教你们一道吃食,明天开始你们放在一起卖。” “啥吃食?”一听江宁要教东西,两人立马来了兴致。 江宁把准备好的食材一一摆在他们面前,“我打算教你们做炸牡蛎饼,需要面粉、蒜苗、鸭蛋、盐、大酱、姜汁,还有我准备的一些野山椒粉。 把牡蛎肉洗干净,控干水,一把牡蛎肉一把蒜苗,再把其他食材放进去搅和,这样就配好了,锅里多放一些油,炸出来的东西又香又酥,一开始你们只炸牡蛎饼,等有了起色再加别的,油不便宜,所以一个饼卖两文,两个算三文,记住了吗?” “阿娘,这么简单,我肯定不会弄错的!”柳叶兴匆匆地就要上手。 不愧是手巧的姑娘,学什么像什么,只尝试了几次,炸出来的东西差不多有江宁的八分像了。 江宁看他们差不多上手了,便把潘秀娘母女的情况说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让她们跟你们合租,一来你们小两口不是本地人,生意做久了难免会被人盯上,要是有人跟你们合租,外人见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来就是这个牡蛎,我跟潘秀娘说好了,让她们直接把牡蛎肉挑出来,要是她们住在这里,你们会有稳定的供货,也省得到处跑。 最后就是房租问题,她们母女俩可怜,自己额外租房子负担重,你们俩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屋子,正好可以把靠近大门那间厢房匀给她们,再另外弄个竹篱笆围起来做隔断就行,既能作伴又不会互相打扰,一举多得。” 听了江宁的意思,杨大头两口子当即同意了。 江宁会心一笑,“既然你们答应,那等潘秀娘这趟回来我就跟她说,让她们母女过来找你们。” 把杨大头这边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江宁才放心回去。 潘秀娘得了江宁的消息,立刻带着女儿上岸,寻到柳叶租的小院里。 柳叶领着她们去了那间厢房,道:“大娘,我婆婆说了你们的情况,你们看这间屋子租给你们,一个月二十五文成吗?” 这个价格对潘秀娘来说是意外之喜,她当天就付了四个月的房租,带着女儿搬进厢房,母女俩只租了一间厢房,自然不好意思去用大厨房,好在她们船上有炉子把炉子弄过来,放在屋檐下一样能做饭。 松溪镇这边的情况稳定后,江宁又雇了杨汉帮忙接货,一船货给十文,凭杨汉的本事,那一船货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搞定,不会耽误他的正事,还能额外挣一点酒钱,他自然不会拒绝,而且杨汉这人办事特别靠谱,江宁完全不用担心,正想着喘口气歇几天。 周氏突然焦急忙慌地跑上门,“大嫂大嫂,不好了!衙差来村里,说是宣读二嫂的判决!” 第70章 钱氏的判决 江宁拍了下脑门,差点把正事忘了,赶紧跟着周氏往村里走,路上碰到杨老头三人,估计也是收到消息正要过去。 祠堂外的院子此时已经来了不少村民,男女老少围了一圈,往日跟皮猴似的孩子这会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老实躲在大人屁股后面,不是拿着眼睛偷瞄几个衙差就是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江宁看了一眼,哟!竟然还是老熟人,当即上前问道:“差爷,什么时候宣读?” 高勇见是江宁,眼睛一亮,说话特别客气,“不知道钱氏的家人到齐了没有?” 杨老头拨开人群,“来了!老汉来了!我是她公公,我儿子受了伤,还下不了地,孙子又小,也做不了主,我来听就行!” 高勇看杨老头一把年纪,眼中闪过一抹同情,“成吧!我那就说了,县太爷根据调查,已经证实毛氏兄弟为人贩子,榕树村村民捉拿人贩子有功,奖励十两银子,榕树村村民杨斗以命相搏杀了毛二力有功,奖励二两银子,钱氏虽不是有意伤人致死,但为了一己私利故意放走毛氏兄弟是事实,实乃大过,判拘囹圄三年,望其自醒,永不再犯。” 高勇说完,见大多村民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言简意赅又说了一遍,“意思就是榕树村村民抓到坏人有奖励,十两银子,杨斗杀了毛二力再单独奖励二两银子,钱氏犯的不是杀人罪,但她放走坏人是事实,罚她蹲大牢三年。” “差爷差爷,钱氏蹲大牢会不会影响我们榕树村?” “差爷差爷,是一个村十两银子还是一户人家十两银子?” “你做啥美梦呢!还一户十两银子!” 村民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高勇微微蹙眉,挑些重点的问题回答,“是一个村十两银子,还有,钱氏的犯的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没有对旁人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从轻发落,不会对榕树村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下没问题了吧!” 高勇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十两银子交给村长,立马带着另外两个人找上江宁,“江娘子,之前跟你商量建房子的事情能动工了吗?” 江宁也想跟他说这件事,既然高勇先开口,她当即点头,指着杨老头道:“这是我公爹,建房子的事情他负责,我们已经在青峰山脚下弄了个作坊,高捕头可以去那边坐坐。” 一行人到了作坊,高勇只看了一眼便惊叹连连,“还是江娘子厉害,之前我们过来调查还没这个院子呢!这才多久,就弄成这规模了!” 江宁捂嘴轻笑,“这不是老人家着急嘛!毕竟是挣钱的大事,趁着这会儿还没真的冷下来,能做多少是多少,真到了大冷的时候做什么都不方便。” 高勇十分赞同。 跟他过来的一个老者沉吟道:“看烧制出来的瓦片和地砖,确实不比县里砖窑厂的差,但价钱却便宜了一半。” “是吧牛叔,我就说发现宝了!”高勇一脸得意,见江宁好奇,便介绍道:“这位是县衙的仵作,大家都叫他牛叔,这个是牛叔的儿子牛易武,我手底下的小弟。” 江宁赶忙欠了欠身。 “江娘子不用客气,老夫也想给我家小子建一座院子,无奈囊中羞涩,空有想法一直没能行动,近来听高勇说起你家能接盖房子的活,特地过来看看,不知道江娘子什么时候能接老夫的活?” 牛云杉虽然是仵作,但瞧着更像大夫,说话不紧不慢,温和有礼,还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谦逊。 江宁赶忙看向杨老头,“阿爹,这事得你来商量才成,我说了做不得准。” 杨老头这辈子接触过最有能耐的人就是村长了,压根没想过有一天能跟衙门的人这么有商有量做生意,一时间紧张得直咽口水,结结巴巴好半天才把话说利索。 最终大家商量的结果是杨老头先接高勇的活,高勇要给儿子娶媳妇,准备盖一排四间新房,就比照江宁家的来,四间连着可比单独建四间屋子容易多了,按照他们三人的速度,再叫上两个人,半个月就能完工。 半个月完工后立马去牛家,牛家的情况跟高家不同,他们准备重新盖一座院子,前后两进,二进院子分成四个小院子,所有屋子合起来差不多有三十间,他们三人肯定做不完,想要在开春前完工,起码得喊上十几个人打下手。 正好这会儿村里闲着的汉子多的是,杨老三去跟村里几个靠谱的年轻人说了一声,很快就把干活的人定下来了。 大家正商量着,李氏阴沉着一张脸找过来了,“老头子,你们赶紧跟我去村西一趟,钱家那边来闹事了。” “什么玩意儿?钱家还有脸来闹!”杨老头气得吐了一口唾沫,迈着大步往外走。 杨老三担心出事,也赶紧跟过去,临走前同江宁喊道:“大嫂,麻烦你找一下村长,钱家人可不好打发!” 江宁还没答应杨老三就跑没影了,她无奈咬牙跟着出去,好不容易把村长请到村西,远远就看见杨斗家门口围了一堆人。 她跟着村长走进去,就听见钱氏母亲陈氏扯着大嗓门咒骂,“你们杨家黑心肝,不要脸,烂肚肠!我好好的闺女都被你们害进大牢了,这件事没完,绝对没完!” “我呸!你们钱家不会教女儿,祸害我儿子和孙子,老娘还没去钱家庄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有脸来我家闹了!没完是吧!那就去县衙,找县太爷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我们老杨家的错还是你们钱家不要脸!”李氏那张嘴可不比陈氏笨,比嗓门也不比陈氏小。 钱家人听了李氏的话就是不接茬,一个劲儿地指责杨家害了钱氏,分明就是讹上杨家了。 “我不管,今天这事要是不给我们家一个交代老娘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陈氏没脸没皮地一屁股坐下,那架势分明就是跟李氏死磕到底。 李氏气到想动手,无奈钱家父子三人虎视眈眈,她这边只有一个老头子和小儿子,怎么可能打得过钱家人,村里人倒是会帮忙,但因为钱氏村里不少人对他们家有意见,李氏也是要脸的,做不出低声下气求人的事。 第71章 胡搅蛮缠钱家人 村长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钱家那些人,冷笑道:“怎么?看我们榕树村好欺负是不是?” 钱氏大哥钱多旺这会儿总算开口了,就是语气十分傲慢,“村长这话说的!这是我们两家的家事,就不劳你们这些外人操心了!” “我呸!只要是村里的事村长都管!你们别想在我们村闹事!”杨军怒不可遏大骂。 钱家人脸色阴沉,纷纷给陈氏递眼色,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时间拖久了对他们不利。 陈氏一咬牙,直接绕过李氏奔向杨老二住的屋子,大声质问道:“杨老二,我女儿的事情你到底怎么说!要是不把她给我弄出来,老娘就让她跟你和离了!” 陈氏知道杨老二有多宝贝钱氏,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没了钱氏以后注定打一辈子光棍,是绝对不会放钱氏走的,这才敢这般威胁。 杨老二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气到浑身颤抖,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李氏生怕杨老二出事,赶紧进屋将他按在床上,“这里有我和你阿爹撑着,不用你操心!” 说着李氏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瞪向陈氏,“我老杨家确实没你们老钱家有钱有本事不讲理!既然你们那么稀罕闺女,还想着让钱氏和离,老娘就成全你们!” 李氏话音刚落明显察觉到身后的儿子身子颤了一下。 陈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即冷笑道:“李氏,你是脑子进水了吗?看看你这儿子,如今都是个废人了!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没了我女儿,他这辈子注定打一辈子光棍!你可别赌气毁了自己儿子的一辈子!”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杨老二咬紧牙根,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有千斤重似的。 陈氏当即得意地笑了,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赔钱!我闺女被关三年,你得赔我们三年的损失,二两银子。” 李氏恍然大悟,感情这一家是听到消息追着钱来的,当即便气消了,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杨老二,“老二,阿娘今日把话给你放这里了,老娘是不会跟这样的人家继续当亲家,钱家跟杨家你只能选一个,若是你选了杨家,只要阿娘有一口气在,肯定不会不管你,若是你选择钱家,以后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陈氏大怒,“黑心肝的老虔婆,你要逼死自己的儿子吗?” 李氏冷冷瞥了陈氏一眼,并未跟她吵,只看向杨老二。 杨老二想到自己受伤之后的种种,有李氏的衣带不解照料,有阿爹雪中送炭给银子,有三房帮衬忙前忙后照顾富贵,甚至连跟他反目的大嫂也借出了三百文,唯独钱家,不仅没有半句关心的话,还落井下石,而钱氏在她受伤之后不仅不闻不问,还一门心思想着给自己找场子,完全不顾家人的死活,这样的婆娘即便出狱回来也是闹事,他还能指望钱氏挑起家中的重担吗? 想到这里,杨老二头一次做出理智的判断,“阿娘,我听你的,跟钱氏和离!”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他便闭上眼睛。 陈氏不可置信,当场跳脚破口大骂,“杨老二,你可真不是东西!我女儿给你生儿育女,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现在她被关了你就要和离,我倒要让人评评理,看你们杨家是怎样的黑心肝!” 在外面听了半天的江宁都跟着生气了,见过颠倒是非黑白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什么话都让钱家说了。 想了想,她退了出去,快速跑回青峰山,因为事情说到一半,高勇他们三人还未离开,江宁一脸庆幸地笑了笑,将村西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恳求道:“虽然有点狐假虎威,可钱家再闹下去保不齐我公婆会气出事来,万一耽误了几位爷的事也不好。” 江宁这话可算是说到高勇他们的痛处了,万一杨老头真的气出问题,他们的房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三人二话不说往外跑,走得比江宁还急。 一群人赶到村西,钱家人还在闹。 高勇拨开人群,神色严肃,身为衙差的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闹什么闹?谁再闹事滚出来!闲杂人等全都散开!再吵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围观的村民吓得一哄而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村长瞥到高勇身边的江宁,心下了然,也跟着默默退后。 钱家人压根没想到衙差还留在榕树村,看到高勇几个顿时变脸,钱多旺更是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差爷差爷,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杨斗婆娘的娘家人,过来看他的!” “放屁!”李氏怒气冲冲从屋里出来,扑通一声给高勇跪了,一边抹泪一边控诉钱家的恶行,“差爷,您评评理,钱家养大的女儿,钱氏惹的祸,我儿子和孙子都被钱氏连累得这么惨,现在钱家还有脸来我们杨家要赔偿,还嚷嚷着让我们把钱氏弄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把县令大人放在眼里。 刚刚在屋里钱氏母亲还说要我们把县太爷赏的二两银子赔给他们,否则就让钱氏和我儿子和离,您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强盗土匪,讹钱都讹到女婿家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差爷,您可要替老婆子做主啊!不行我就去县衙击鼓鸣冤,找县太爷主持公道!” 高勇听得怒火中烧,拳头都硬了,更别说站在他身边年轻气盛的牛易武,没等高勇发话,他先沉不住气质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再说!这里还有用不少人证!” 牛易武指向远处还没彻底离开的榕树村村民。 钱多旺几人脸色特别难看,牛易武这话相当于把他们的退路都堵死了。 钱老头见儿子不吭声,便回道:“大人,我家闺女可是明媒正娶嫁到榕树村的!想我们钱家庄什么条件,他们榕树村什么条件!能娶到我家女儿是他们杨家祖上烧高香了!可他们不仅没把我女儿保护好,还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我们来替女儿撑腰有什么不对?” 牛易武都气笑了,咆哮道:“要不是钱氏偷偷放了毛氏兄弟也没这么多事,她是你们养大的,要这么追究的话你们钱家也有责任!” 第72章 狐假虎威 钱老头吓得面色一变,目光不断闪烁,气势立马虚了不少,却还嘴硬道:“我女儿都出嫁十几年了,要论责任也是杨家的责任,是杨家把她教坏的。” 牛云杉皱眉,缓缓说道:“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初你们收了杨家的聘礼,钱氏就不是钱家的人,况且钱氏的事情连县太爷都做了决断,错处在她,她已经是大人了,自己犯的事自己承担,并无不妥。 你们来杨家闹事,若是为了钱氏,你们不占理,若是为了钱财,杨家不欠钱家分毫,你们更没有理由,如此再闹下去,只要杨家坚持,高捕头是可以捉拿你们的。” “你少吓唬人!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陈氏一个没有见识的妇人,仗着自家人多,压根就没怎么在怕。 李氏立马说道:“大人,我要报官,你们要管啊!” “好啊李氏!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让你儿子跟我女儿过日子了!既然这样别怪我们钱家无情让他们和离!”陈氏粗声粗气大喊,有恃无恐。 高勇三人知道杨斗的情况,要是真和离了,杨斗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三人齐齐皱眉,却见李氏看向村长,激动地说道:“村长,麻烦您帮忙找人,今天我儿子要是不跟钱氏和离老婆子就去跳河!” 村长真的被吓了,赶忙看向杨老头,“杨江,和离可不是小事,真离了杨斗以后可咋办?” 杨老头凄然笑了笑,“村长,我那二儿媳妇是什么德行你也清楚,我们家这座小庙是真的供不起那尊大佛,既然钱家想要把女儿带回去,那就和离吧!不过老头子也不想将来让人说闲话,这件事最好是跟钱氏说一声,要是钱氏也想和离,我们肯定不会留她。” 钱老头怒笑,“当年要不是看杨斗心诚我才不会把女儿嫁到你们这种又穷又苦的小村子,如今他都成废物了,还当自己是个宝呢!但凡眼睛没瞎的都不会选择留下来吃苦受罪!” “嘿!这说的是人话吗?钱氏还有三个孩子呢!真能扔下孩子不管自己跑了不成?”有些妇人看不惯钱家人嘴脸,大着胆子嚷嚷道。 钱老头压根没把钱氏生的三个孩子放在眼里,反而还迁怒上了,“要不是这些拖油瓶我女儿也不会过得这么苦!还让杨家给拿捏了!” “放屁!谁拿捏她了!一个好吃懒做只会惹事的泼妇,谁稀罕谁带走!”李氏越说越难听,丝毫不给钱家人面子。 要不是高勇他们还在,钱家人说不定早动手揍李氏了。 村长看两家是真的彻底撕破脸,闹掰了,连声叹息道:“可这和离怎么弄我也不会啊!” 村里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包括他自己,往常给村里人办事都是拿了模板去镇上找熟人帮忙,付一文钱,改几个字,囫囵着能看得懂意思就行了,和离书这玩意儿村里可没有模板,镇上那熟人估计都没写过这玩意儿,该找谁帮忙呢? 村长一个头两个大。 江宁自己倒是识字,可她不能显摆,只好把目光落到牛云杉身上,牛云杉是仵作,验尸需要记录,肯定识字。 “牛老先生,我家中有纸笔,您能帮忙吗?” 众人闻声看向江宁,压根没想到她会主动帮忙。 牛云杉摸着胡须沉吟了片刻才微微颔首,“若是有纸笔倒是可以写,只是内容如何写需仔细琢磨。” 江宁晒然一笑,道:“牛老先生不用纠结,村里人没这么讲究,俗话说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您只需写明缘由即可。” 说罢她赶紧回家去。 一些村民狐疑地问道:“她家啥时候还有这种精贵东西了?” 村长恍然,顺口解释道:“这不是大头他娘救了钟家那个女娃娃,人家给的谢礼,都是读书人家的用的东西,不能吃不能用,就图个稀罕,留着当传家宝贝呗!” 之前村里就一直传着钟家肯定给江宁不少谢礼,他们也旁敲侧击跟杨二蛋几人打听,结果几个孩子咬死了人家给的是书和纸笔,他们是不信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钟家还真是一点都不实际,他们庄稼人,要啥纸笔啊!虽然那东西精贵,但也派不上用场啊! 江宁去而复返,很快将东西给牛云杉摆上。 牛云杉惊叹道:“竟然还是上等的苏州狼毫和青州宣纸!啧啧啧.....拿这么好的纸笔写和离书还真是暴殄天物!” 通常这种纸是用来留墨宝的。 牛云杉这么一说,村民彻底相信钟家给的谢礼是笔墨纸砚了,这下他们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嘲笑。 等牛云杉将和离书一式三份写完交给高勇。 高勇道:“待我们回去会问过钱氏的意思,要是钱氏同意在上面盖章,即刻生效。” 杨老头咬牙道:“高捕头,老头子跟你们去县衙,亲自把这事给办了!” 正好他还要去高家走一趟,省了牛车钱。 钱家人不知情,还以为杨家有什么依仗,气得不行。 钱氏二哥钱进门倨傲地说道:“阿爹阿娘,不用动怒,像杨家这样穷酸又没福气的人家,怎么留得住咱们家的凤凰,小妹和离也是脱离苦海,况且咱们家还有一个读书人,小妹以后想要再嫁也不愁挑不到好人家。” 钱家有读书人也是他们能够这么嚣张跋扈的资本。 李氏和杨老头闻言脸色瞬间无比阴沉。 陈氏和钱老头顿时舒心了,得意地朝李氏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往外走,“老二说得对!这种缺德人家老天都看不过去,死了一个儿子,再残一个儿子,我看剩下的那个也不远喽!咱钱家的女儿可不能沾这种晦气!” “老不死的!老娘撕了你这张臭嘴!”李氏发疯似的朝陈氏扑过去。 陈氏吓得小跑起来。 江宁和周氏上前拦住震怒的李氏,没想到人是拦住了,可李氏的鞋没拦下来,那玩意儿还精准地打到陈氏头上。 陈氏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起来骂骂咧咧就要跟李氏打。 高勇大声咳了一声,钱家人虎躯一震,赶紧把陈氏拖走。 第73章 当了 钱家那些搅屎棍一走,李氏身子一软,倒在江宁和周氏身上放声大哭,闻者心酸又难受。 江宁张了张嘴,劝道:“阿娘,别哭了,让人家笑话,钱家人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大嫂说得对,您看阿爹和老三他们不是刚刚接活了吗?冬天还有活做,比其他人家强多了!”周氏跟着小声说道。 李氏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愤愤不平地骂道:“老娘倒要看看它钱家有多能耐!能走多远!敢这么诅咒我儿子,老娘咒她不得好死.....” 李氏又骂了一通转身进杨老二的屋子,“你阿爹一会儿就跟几位衙差去县城,要是钱氏还念着你们夫妻的情不愿意和离我还高看她一眼,等她三年后出来我还认她这个儿媳妇,要是她答应和离.....你也该死心了!” “阿娘,我知道了!”杨老二闭着眼,听不出情绪波动。 李氏叹了口气,出去跟杨老头交代了一下。 江宁觉得杨老头一人出门不太妥当,让杨二蛋跟着一块儿去,周氏也推了杨老三一把,道:“你也去搭把手,还有,带点钱在身上。” 周氏就带了二十文出来,全给了杨老三。 杨二蛋身上有钱,江宁就没开这个口。 李氏见两个儿媳这般明理,钱氏跟她们一比,简直就是糟心到底了,心下那点郁气也散了不少。 杨老头几个离开后,李氏把躲在堂屋的杨大丫姐妹俩喊出来。 两个丫头眼睛红红的,神情怯怯,与之前欺负杨三铁的时候判若两人。 李氏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刚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见听见了,钱家不做人,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今天阿奶就问你们一句,还认你们外祖一家不?” 两个丫头齐齐摇头,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李氏闻言脸色总算好多了。 江宁蹙眉,教孩子哪里是这么教的,当即问道:“大丫二丫,你们外祖一家对你们好吗?” 杨大丫抬头看了江宁一眼,又快速低头,声音细若蚊蝇,“不好.....” “怎么不好了?”江宁的声音温和,杨大丫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马上低下头,“我们每年就春节去一趟外祖家,每次过去外婆都不让我们上桌,也不给我们肉吃,说丫头是赔钱货,不用吃肉,但是阿娘和富贵可以吃。” 李氏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事,又气又心疼,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两个孩子的脑袋,“他们这样对你们,你们还张口闭口外祖家好,是不是缺心眼啊!” 杨二丫吃痛,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是阿娘说外祖家好,要我们念着外祖家的好,我也不知道好在哪里,都是阿娘说的。” 屋里的杨老二听了都怒火中烧,心里也有些自责,每年初二他也跟着去了钱家,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呢? “二嫂也太不像话了!二伯哥跟男人一起许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可二嫂一直跟孩子们一块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一点都不心疼吗?”周氏实在不能理解。 江宁冷笑道:“她要是会心疼两个丫头就不会把家里的活全交给孩子了!” 江宁刚说完李氏就看向她,她当即讪笑道:“阿娘,你别看我,我早就痛改前非了!要不是地里的活实在做不来,我肯定下地,都不用二蛋他们操心!” 李氏想到江宁娘家的情况,眉头微微一皱,语重心长说道:“虽然地里的活你做不来,但也得试着下地,现在大头二蛋都在忙,指望三铁四庄明年你们全家都得饿肚子!” 江宁煞有介事地直点头,“我知道!这不是想法子嘛!实在不行到时候请几个短工过来帮忙,跟秋收那会儿差不多,阿娘先别急着说我,你看,现在阿爹他们三个接了起房子的活,要是生意好,肯定得一直做下去,地理的活他们也顾不上,三弟妹还得顾着家里和来贵富贵,她也忙不开。您这边还要照顾老二,就算有心也无力,别说我家请短工,就是你们也得请!” 李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中不中,这还没听见一个铜板响呢就琢磨着怎么花钱,可不兴这么过日子!” 江宁捂嘴轻笑,“反正时间还长着,等看看结果再说呗!若是明年开春没活就顾着地里的庄稼,要是有活该请还得请。” 这下李氏不吭声了。 这话一扯,不知道又歪楼到哪里了,江宁看向两个丫头,道:“既然钱家对你们不好,你们阿爹阿娘和离之后就少跟那边接触,尤其是他们主动找上你们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大人,可别轻易被他们忽悠了去!听到没有?” 两个丫头心下一震,连连点头。 江宁这才满意地长舒了口气,见两个孩子都深秋了还穿着初秋的单衣,草鞋也是破破烂烂,五个脚趾头都在外面抠地,当即皱眉,问道:“会做衣服吗?” 两个丫头齐齐摇头。 “那你们会什么?”江宁眼睛瞬间瞪大了。 杨大丫和杨二丫对视一眼,怯怯地说道:“会种地,上灶,洒扫,带弟弟。” 得了!会的还真实用! 江宁又问了一句,“那你们的衣服破了都是谁补的?” 两个丫头下意识地看向李氏,“阿奶补的......” 李氏这才注意到两个孙女穿的破衣裳,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沉沉的,憋气,忍不住再次把钱氏骂了个狗血淋头,眉头皱得死紧,“家里没有像样的厚衣服吗?怎么还穿这样?” 杨二丫一边掉泪一边说道:“阿娘拿去当了,说建房子没钱了!” “她放屁!”屋里的杨老二怒吼一声,把杨二丫吓得直哆嗦。 李氏赶紧进去看了一眼。 杨老二激动地说道:“建房子的钱是卖粮食得来的,根本就没让她变买过家里的东西!阿娘,你快看看,柜子里的东西还剩多少。” 他下不了地,只能指着李氏。 李氏被唬住了,哆哆嗦嗦拿了钥匙打开柜子,傻眼了,“你家的冬被呢?钱氏那个挨千刀的!竟然连旧的冬被都当了?” 第74章 给料子 见杨老二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样子,李氏赶紧出去追问两个孙女,在二人的指认下,李氏把钱氏当掉的东西做了个汇总,有冬被一床,冬衣两身,蓑衣一件,粮食三十斤。 都说破家值万贯,连一个破碗都是宝贝,这么多东西在李氏眼里就是一笔巨款,能顶天了,她气急败坏地继续盘问,“钱氏当了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赶紧说!” 杨大丫支支吾吾,目光闪烁,杨二丫倒是干痛快,直接说道:“阿娘拿去换钱给外婆,她每年都会偷偷攒钱给外婆,说是供表哥读书,这样表哥有出息了就不会忘了我们。” 李氏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 江宁和周氏吓得不行,赶紧过去把人搀住。 李氏缓过劲儿来,看向杨老二的屋子,“老二,钱氏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屋里没有声音,李氏便明白,钱氏干的那些事杨老二是知情的,这一下李氏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两个儿媳妇了,以前没分家,家里财产都是公中的,二房这么做相当于拿大家的钱财去贴补钱家,她要怎么跟老大一家、老三一家交待? 越想李氏越气,猛地冲进屋里,对着杨老二一通打骂,“老娘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你大哥更是为了这个家走上歪路,他确实哪哪儿都不好,甚至对自己婆娘都不好,但唯独没有对自己的弟弟不好!你能长大娶媳妇全是因为你大哥,包括家里的地,严格说起来有一半都是你大哥置办的。 还有老三,自从你娶了钱氏那个搅家精,家里的活大部分都压在他身上,你多干一点钱氏就有意见,老三只能默默接过去,他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你不知道吗? 结果你是怎么对他们的,竟然跟钱氏合起伙来算计家里的钱财,你还是人吗?” 杨老二任由李氏打骂,一边哭一边愧疚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阿爹阿娘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李氏看他崩溃的样子也跟着嚎啕大哭。 江宁心里也不痛快,不过她穿过来之后就没吃过亏,还把二房收拾得惨兮兮,如今他们都这样了,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当即给周氏使了个眼色。 周氏进屋劝李氏。 江宁同杨大丫姐妹俩说道:“凭你外祖一家对你们的态度,就算你们那表哥真的发达了你们也沾不到光,搞不好还会惹一身骚,以后长点心,别再被钱家坑骗了去,我那边还剩下一点料子,你们跟我回去取了,让你们阿奶给你们做两身衣裳。” 说着江宁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杨大丫姐妹俩震惊地对视一眼,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还是头一回来江宁家,看到宽敞明亮的一排排瓦房,脸上的羡慕不加掩饰,尤其是见到屋里的地板比她们的鞋子还干净,两人都不敢进去。 杨小丫听到声音兴奋地跑出来,见是杨大丫和杨二丫,笑容顿时僵住,大喊大叫,“三哥四哥,快点过来!” 杨三铁和杨四庄听到声音匆匆跑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杨大丫姐妹俩。 “怎么又是你们?还想打架吗?”杨三铁恶狠狠地盯着她们,新仇旧恨袭上心头,撸起袖子就要干仗。 江宁拿着料子从屋里出来,大喝道:“杨三铁,你皮痒了吗?” 杨三铁见江宁出来立马嬉皮笑脸地放下袖子,“阿娘,你拿料子干什么?” 江宁没搭理他,而是把料子放在篮子里交给杨大丫,“这里头还有两身衣服,是给你们阿爷阿奶的,料子压在上面,让你们阿奶看着做,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谢谢大伯娘!”杨大丫和杨二丫异口同声大声说道。 杨三铁几个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江宁摆摆手,不以为意,“走吧。” 杨大丫姐妹俩离开后,三个小的立马围着江宁八卦询问。 “阿娘,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杨大丫和杨二丫竟然会跟你道谢,还真是开了眼了!”杨三铁的表情十分夸赞。 江宁笑骂着轻轻拍了他一下,将村西那边发生的事情跟三个孩子说了一下。 杨小丫一脸同情,“大丫二丫富贵真可怜,幸好我是阿娘的孩子不是二伯娘的孩子!” 杨三铁和杨四庄赞同地直点头。 江宁又被逗得哈哈大笑,“好了!那边的事情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你们看咱家房子虽然弄好了,但茅草棚的地还没平整,这几日你们闲着没事就帮我干活吧!咱们去山里转转,碰到桂花树、桃树、柿子树之类的都能弄一些回来,在西面那边种上一排。 阿娘还打算请石匠做一副石臼、石磨,放在院子里,以后做吃的经常要用到,再在庭院种几颗桂花树,地面铺上地砖,万一夏天太热了咱们还能在院子里铺着草席睡觉。” 之前江宁是想着在院子里弄一些草皮,再种一些花花草草,后面发现这么搞会把蚊虫都招到家里,日子都没法过了,只能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院里铺地砖也不是轻松活,这么大的面积全都铺上地砖是个大工程,她不想耽误杨二蛋的活,只能自己看着慢慢折腾。 母子几个背着背篓出门,秋天的山上全是大自然的馈赠,野柿子、火棘、拐枣、野猕猴桃、野板栗、橡子、蘑菇、高粱泡、赤楠等等,黑的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什么样的都有,大多都是一串串小果,甜的籽多,籽少的又有些酸。 村里人常摘的就是野柿子和野猕猴桃,像拐枣火棘就是平时弄一些回去,农闲的时候打打牙祭,好歹能吃点甜的,野板栗和橡子村民也捡,毕竟水煮之后就能充当粮食,就是吃起来有些费劲,大家捡的数量有限,除非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才会大量囤积过冬。 在江宁眼里,他们这些做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实在不能忍。 第75章 探监 她先去河沟下鱼篓,再到山里拼命地挖掘,一个篮筐专门放菌菇,一个篮筐放野菜,山里这会儿还有不少荠菜野蒜,至于野果板栗橡子则全都交给三个孩子,他们能装多少是多少,到时候再一起弄下山。 此时杨大丫姐妹俩提着篮子刚进家门,周氏已经把李氏安抚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 李氏听到动静出门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二人手里的篮筐,声音沙哑地问道:“拿什么东西回来了?” 杨大丫赶忙把东西交给李氏,“是大伯娘给阿奶和阿爷做的衣裳,还有两块料子,说是让阿奶给我们一人做一身。” 李氏拿着篮子的手一顿,当即翻开篮子,将那两块布抖出来,只一摸她就知道这冬布不便宜,当即瞪大眼睛看向两个孩子,“真是你们大伯娘给你们做衣裳的?” 二人齐齐点头,李氏沉默了,转身冲杨老二说道:“瞧瞧你干的那些混账事!你们两口子自私自利,老大家的不仅没计较还给两个孩子料子做衣裳,钱氏嫁进门这么多年,我还没看她给孩子用这么好的料子!做人要有良心.....” 李氏絮絮叨叨又说了杨老二一通,这才拿着料子在杨大丫和杨二丫身上比划起来,这一比,她脸色顿时舒展了不少,“你们大伯娘这回可真是大方了,两块料子可以给你们做两身大点的衣裳,袖子裤脚收一收,再穿三四年不是问题。” 她刚刚还在愁从哪儿弄钱补二房这边的窟窿,他们老两口那点钱全都搭进去了,老二两口子做的那些事还是当着两个儿媳妇的面爆出来的,她都不好意思跟她们张嘴要钱,可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起码要先把两个孩子的冬衣做出来,冬布不便宜,这笔钱就够她愁白头了,现在老大家的直接给了料子,一下子把她的难题给解了。 杨老二哑着声音冲两个女儿说道:“现在家里没什么活,你们去帮你们大伯娘干活,要是那边没有事情就去帮二蛋做事。”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头应下。 李氏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与此同时,杨老头三人跟着高勇他们辗转到了县衙,有高勇带头,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监狱大门,却发现钱多旺兄弟俩早就候在那里,看到他们竟然没脸没皮地就要跟进去。 高勇怒斥道:“做什么?” 钱多旺谄媚笑道:“差爷,他们是来见我妹妹的吧,我们也是来见我妹妹的!” “那为何不进去?”高勇眯着眼,一下子就看出钱家兄弟的小心思。 二人尴尬地搓了搓手,不答。 高勇冷笑着朝牢头说道:“按照老规矩办事。” 牢头一下子就明白了,上前挡在钱多旺兄弟面前,“探视何人?” 钱多旺见高勇一行人走了,当下就急了,“跟他们一样,跟他们一样!我们是一起的!” 牢头呸了一声,“你当老子眼瞎看不出来你们是不是一起的?交钱,一次一个人五文钱!” “凭什么!他们又没交钱!”钱家兄弟不服。 牢头冷笑道:“人家有后台,你们有吗?有种也叫个熟人带进来,爷肯定不收你们钱!” “大哥,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钱进门一脸怨毒地看着走远的一群人。 钱多旺皱眉,“不管了,给五文钱,我进去就好,再怎么样都不能让小妹被他们拿捏了!只要杨家妥协,这笔账再慢慢跟他们算!” 最终钱多旺给了五文钱,被牢头放进去。 囚室里的钱氏受了几天的罪已经快吃不消了,见终于来人了,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阿爹,老三,你们想想办法救我出去,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帮帮我吧!” 杨老头想到钱家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气不打一处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闯祸了就来找我们,你以为这县衙是我们家开的吗?现在是死人了!死人了知不知道!县太爷没要你的脑袋已经是开恩了!你还想出去,做什么白日梦!” 钱氏闻言气愤不已,“明明就是毛氏兄弟害我在先,我自己报仇有什么不对!毛大力死是他命不好,又不是我故意要他死的,你们怎么可以怪我?要不是你们都偏心大嫂,什么好东西都藏着掖着,我用得着这么辛苦折腾吗?” 听钱氏这口气是一点悔意都没有,甚至还把他们给怨上了。 钱老头气到说不出话来。 “说得好!小妹,他们杨家都不是东西,赶紧跟杨斗离了回家,咱不能让他们拖累了你的后半辈子!”钱多旺匆匆赶来,说话间全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大哥!”钱氏愣怔之后,激动地扒拉着铁栏,“大哥,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对不对?” 钱多旺有些难堪,“小妹,你的情况我们是真的没办法,现在只是判三年,万一惹怒了县太爷说不定再给你加三年,那样可就遭了!” 钱氏一脸绝望愤怒,“那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不是不是.....”钱多旺赶忙说道:“杨斗现在可是成了废人了,以后地里的活是做不了了,你公婆狠心,看你们家这么难也没说给钱啥的,还把咱娘骂了一顿,逼着杨斗跟你和离,要我说这个家没了你可就彻底完了!人家偏偏不在意,还把和离书送来了。 小妹,这事可不能这么轻易算了,杨斗这次弄死毛二力,县太爷奖励他二两银子,咱家阿文准备下场,正需要银子呢!要是杨家愿意拿出二两银子,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杨家不答应,你就跟杨斗离了,咱家还有阿文,以后肯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钱氏大惊,她虽然怨恨杨家救不了她,但还真没想过跟杨斗和离,这会儿听了钱多旺的话,她目光闪烁,问道:“杨老二呢?” 钱多旺皱眉,有些不耐,“还在床上躺着动不了,听大哥的,大哥不会害你!” 杨老头冷冷看着这对兄弟,“钱氏,你想清楚,要是你还想跟富贵他爹过,以后就离娘家人远着些,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做的那些事,要是你一条道走到黑我也不会拦着你,但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们老杨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富贵他爹已经在和离书上盖了手印,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第76章 和离 钱氏瞳孔一震,神情有些癫狂,“你胡说!杨老二根本就离不开我,怎么可能在和离书上盖手印,肯定是你们强迫他的!” 杨老三指向高勇,“二哥是自愿的,高捕头当时也在场,大部分村民也在,他们都能作证。” 钱氏知道杨老三的性子,最老实不过了,他都这么说了就证明杨老二确实是自愿的。 钱多旺看她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就窝火,粗声粗气地催促道:“小妹,人家都没把你当一回事,你还顾虑什么?那就是一家子没福气的短命鬼,杨老二废了,听说富贵到现在还病病歪歪,估计也不是个长寿的,你还守着他们做什么!” 杨老头闻言当即就要跟钱多旺拼命。 高勇赶忙上前将人拦住,“杨叔,不要冲动,这里可是牢房。” 杨老头不得已收回拳头,却死死盯着钱多旺,歇斯底里喊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缺德的下三滥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你可要活得久一点,别被气死了,那样可就看不到咯,哈哈哈.....”钱多旺笑得极其猖狂。 杨二蛋一个孩子听得都怒火中烧,更别说其他人。 杨老三实在不想看见钱多旺恶心的嘴脸,扭头同钱氏问道:“二嫂,你到底怎么想的给个准话!” “小妹,你可要想清楚谁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钱多旺略带威胁地盯着钱氏。 钱氏知道钱杨两家是真的彻底闹翻了,眼睛一闭,咬紧牙根,“和离书给我吧!” 钱氏的决定在杨老头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一脸失望,“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就这样吧!当年你嫁到我们老杨家就带了两身新衣裳,一根铜簪子,一床被子,一文钱都没有。 那床被子后面也被你找理由送回娘家,剩下的东西今天我们也给你带来了,当着高捕头的面你自己清点清点,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老杨家的人,跟榕树村也没有任何关系。” 钱多旺见杨家做得这么彻底,这才相信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让杨斗和钱氏和离,恼羞成怒的时候还有一丝丝后悔,他们是不是太冲动?应该多捞一些好处再让小妹和离的! 杨老头把三份盖了手印的和离书交给高勇,“接下来就麻烦高捕头了。” “好说,待户籍处理妥当,我会送一份和离书给钱氏,杨叔不用再跑一趟。”高勇说着直接带他们离去,看都没看钱多旺一眼。 钱多旺气愤不已,扑到铁栏杆上叮嘱道:“阿爹阿娘说了,等你出来就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这回肯定不会让你嫁到穷人家吃苦,你尽管放心!” 钱氏擦了擦眼泪,使劲儿点头,“大哥,我现在只有你们了!你记得经常来看我,给我带些衣服和吃的,这牢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睡到半夜还能把人冻醒。” 钱多旺面色一僵,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样,“小妹,大哥也想天天来看你,可你知道吗?我进来一趟就要五文钱,咱家为了供阿文念书都快揭不开锅了,要是杨斗肯拿出那二两银子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现在别说经常来看你了,一年能来一趟那都是家里努力省出来的!” 钱氏闻言,气到咬牙切齿,“杨斗怎么能这么绝情!再怎么说我也给他生儿育女,伺候他十几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娘家人?” “哎!所以大哥悔啊!早知道当年就把你嫁给镇上那个鳏夫了,虽然人家是鳏夫,但家里的条件可比杨家强一百倍!跟了他你还能享太太的福,算了算了,说这些没用,你记着,杨家没一个好东西,以后不要跟他们来往了!大哥要是有余钱一定会来看你的!”钱多旺不停地给钱氏洗脑,确定钱氏都听进去了才离开。 杨老头一行人和高勇出了监狱,立马去了高家庄。 高家庄离钱家庄很近,因为高家庄出了个秀才,秀才在村里办了个私塾,附近十里八乡有条件的人家都把孩子送过来,村民就借着这股东风在村里摆摊做些小买卖,日子倒是过得比钱家庄的村民要好上许多,看他们住的房子就知道,虽然也是土坯房,但修得又高又气派,跟那种低矮的小土坯房不是一个档次。 一路走来,杨老头眼中的羡慕就没消失过,高勇笑容满面地说道:“这种房子算什么?要我说还是江娘子的屋子好!在村里既不会太出挑,又特别敞亮气派,就是刮风下雨都不用担心屋顶茅草被掀了,过个十几年估计还跟新的一样!尤其是你面刷的白墙,啧啧啧......可真是眼馋死我了!” 杨老头一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寻思着自家老宅也要弄两间那种屋子,似乎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等到了高勇家,杨老头已经可以心平气和打量他家屋子了。 高勇是捕头,在县衙干了十几年,家底肯定比一般村民厚,大门进去就是一排气派的四间屋子,两侧各有两排厢房,后院似乎还有一排房子,从前面看不大清楚。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竟然养了牛!要知道整个榕树村都没有一头牛,春耕的时候全靠人力,平时搭牛车还得去隔壁松树村找那个村唯一有牛的人家。 杨二蛋见杨老头看见牛都走不动道了,暗暗下定决心,等他挣了钱也要给家里养一头牛! 高勇顺着杨老头的视线看向牛棚,轻叹道:“之前没见过江娘子家我还觉得家里挺好的,看了她家才知道什么叫干净,我们家这种布局一点都不合理。” “怎么不合理了?”杨老头终于回过神来应话。 高勇指了指院子,不满意地说道:“风吹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牛粪的味道,闻久了没感觉,但要是来了客人就有些尴尬了,我寻思着要是可以的话这次一并改了,把牛棚这个地方推了弄一排屋子,牛棚改到后院去。 后院是一排老屋,我阿爷年轻的时候建的,后来我阿爹娶我阿娘就建了现在这个大院子,两排厢房是我成亲的时候新修的,说来这院子也是我们一家三代的心血,现在轮到我儿子了!” 第77章 高家 说话间一个跟杨老头差不多年纪的老头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看到杨老头一行人显然很高兴,就是说话牛头不对马嘴。 “又是衙门的同僚是不是?” 高勇:“不是,是我请过来建房子的。” 高老头了然点头,“既然是同僚可得留人家吃饭才行,儿媳妇.....” 随着高老头一声呼唤,后院跑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阿爹,咋地?” 话音刚落,女人就看见杨老头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高老头颤颤巍巍说道:“阿勇的同僚,赶紧给人家做饭去!” 米氏看向高勇。 高勇苦笑道:“我请来修房子的师傅,阿爹听岔了。” 米氏恍然大悟,一脸歉疚地笑了笑,“我公爹耳朵不好使,听不怎么见。” 这把年纪就这样倒是让杨老头十分意外。 高勇解释道:“我阿爹以前在采石厂做事,干了几十年,后面影响到听力还咬牙坚持,等我们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跟他说话得用吼的。” 说着高勇真用吼的跟高老头解释杨老头三人的来历。 高老头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十分热情地拉着杨老头去了后院,指着那一排六间老屋子道:“别看这屋子旧,他们的地基可比后头建的要结实,都是我年轻的时候采石,一块一块垒起来的。” 杨老头弯腰仔细一看,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咱们这里能用石头打地基的房子可不多见!” 高老头这会儿估计是连蒙带猜明白了杨老头的意思,显得十分得意。 杨老头又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摸着下巴啧啧道:“地基是好地基,就是土坯不怎么样,你们看,这缝都裂成啥样了,西北风往屋里一钻,睡到半宿都能冻醒。” 跟过来的米氏一听,使劲儿点头,“可真让您老说着了!这几间屋子是我公爹的心血,他舍不得让我们拆,也舍不得往外搬,夏天住着还好说,冬天住这里头,就是盖十床被子都不扛冻,我们怎么劝都劝不听!” 米氏一脸无奈,杨老头想起高老头刚刚的显摆,脑海里灵光一闪,扯着嗓门大声吼道:“你是不是舍不得这个地基啊?” “可不是!谁敢推我地基我跟他拼了!”高老头立马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杨老头继续喊道:“你看这样成不,我保留地基,上面的土坯给你翻新了,保证不会损坏地基,可以吗?” 高老头一脸狐疑,杨老头使劲儿点头,心下暗道,跟高老头说话实在是太费嗓子了,再吼两声他的喉咙都不能要了。 高勇两口子见高老头迟疑,一看就是有戏,赶紧加入劝说队伍,使尽浑身解数总算让高老头妥协,如此一来,除了牛棚要改造,还有这一排老屋要改。 定下房子后,杨老头又去看了一下老房后面那块荒地,发现那边收拾收拾可以用土坯围一个院子,里面再搭牛棚,既不用担心牛被偷了,还能跟大家生活的区域隔开,改善院子的环境。 因为信服杨老头,高勇答应得十分爽快。 等他们商量好,米氏也把饭菜做好了,杨家三人可不想占人家便宜,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吃饭,拉扯间,一长袍中年男人进来,看样子就不像庄稼汉。 米氏十分热情地招呼道:“高秀才来了!正好我刚做了饭菜,你也留下来吃。” 高明瀚摆摆手,“嫂夫人不用了,我在家吃过晚膳才过来,主要是为了学堂的事情。” “学堂啥事?”高勇瞪大眼睛问道。 高明瀚不答,反而看向杨家三人。 高勇赶忙解释了一下,高明瀚朝三人欠了欠身,随后落座,沉吟道:“我听说钱文的姑姑犯事被关了,榕树村的,你可知晓?” 高勇愣怔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杨家三人一眼,微微颔首,“是有这么一个妇人,姓钱,被县太爷罚了监禁三年,怎么了?” 高明瀚皱眉,长叹口气,“钱文今年都舞象之年(十六)了,好不容易过了县试府试取得童生资格,只要再过一个院试就是秀才了,院试需六名村里人和两名秀才作保才可下场,之前好不容易说通了县里的唐秀才,他愿意同我一起给钱文作保。 没想到今日唐秀才突然找上我说不给钱文作保了,退还了保费,我旁敲侧击说了不少好话才打听到是因为钱文姑姑犯了事,朝廷规定是三代内有重犯不能参加科举,我想问问钱文姑姑犯的是什么事。” 高勇手指一点一点地敲着桌面,“高秀才很看好钱文?” 高明瀚点点头,“我教了这么多学生就钱文比较聪慧,通过院试的机会最大,若是连他都过不了,其他人指定没戏!” 杨二蛋愤愤不平握拳,“太没天理了!钱家人那么坏,他们凭什么占尽好事!” “孩子,你跟钱文有过节?”高明瀚诧异地看向杨二蛋。 杨二蛋握拳,咬牙切齿,“我跟钱文没过节,但钱文姑姑就是我二婶,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人!凭什么他们家可以出一个秀才!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高明瀚蹙眉。 高勇有些尴尬地将杨家和钱家的矛盾说了一下。 高明瀚两条眉毛都快拧成死结了,“钱文在我这里学了八年,一直是个恭敬有礼的好孩子,他父亲我见过几次,是个很会说话的汉子,跟你们描述的截然不同。” 杨二蛋还想说点什么,高勇用眼神制止了他,“高秀才,杨家和钱家有矛盾,而且闹得很大,只要有心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当然,这些事情跟您没有关系,您不必在意,钱文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清楚,不好评价,只是把钱家情况跟您透个底,您心里有数就行。 至于钱氏犯的倒不是什么重罪,不会连累钱文,唐秀才那边您可以仔细解释清楚,至于唐秀才愿不愿意给钱文担保再另说了。” 高明瀚知道钱文不会被连累原本应该松口气,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隐隐有些不安。 米氏把碗筷都摆到他面前了他也没看见,只说还有事情就走了。 第78章 送弟弟去学堂吧 高秀才一走,杨二蛋气愤地皱眉,“老天爷真不开眼,竟然让钱家出了一个会读书的,按照钱家人睚眦必报的性子,等钱文考上秀才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 杨老头和杨老三对视一眼,心情无比沉重。 高明瀚呵呵笑道:“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据我所知院试特别难,不然咱们平安县也不会只有那么几个秀才,况且秀才而已,只是有功名,又不是官,他要真考上秀才,钱家也不能仗着他的身份闹事,毕竟读书人爱惜羽毛,轻易不会让自己名声受损。 你们看高秀才就知道,我刚刚都把情况跟他说清楚了,可你们看他那样,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杨家三人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高秀才离开的时候还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估计也怕被钱家连累了名声。 这般一想,三人瞬间轻松了不少,在高家用了饭便匆匆去了县里,找了一间便宜的小客栈挤一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坐着牛车回村。 与此同时,一夜无眠的高秀才等钱文过来学堂后,立马拉着他去了书房,两人在里面说了两刻钟,钱文出来后一脸阴沉。 他的书童田丰正在学堂里替他磨墨,见他气势汹汹过来,吓得手一抖,墨洒出两滴。 钱文趁机发难,扇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一个!” 田丰捂着脸,怯弱地站到边上,眼睑低垂。 他邻桌的同窗高天意没心没肺地说道:“出啥事了这么大气性!难道是文章没写好被夫子罚了?” 钱文狠狠瞪了高天意一眼,“要你管!” 说着他撞开田丰迈着大步往外走,快到门口了又气势汹汹回头,“还不赶紧滚过来!榆木疙瘩!” 钱老头见孙子这么早回来一脸不解,“咋地?学堂今日不用上课了?” 钱文含着眼泪怨怒地吼道:“都怪姑姑!要不是她犯了事唐秀才也不会不同意给我作保,我现在不能参加院试了!阿爷,怎么办啊?” “胡说!你姑姑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不给你作保!走!阿爷带你上门说理去!放心,有我给你撑腰,肯定让那啥唐秀才给你作保!”钱老头气势汹汹地拉着钱文往外走。 田丰默默看着他们爷孙俩走远,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见田氏从屋里出来,又恢复那副怯弱的模样。 田氏见只有田丰在院子里,便问道:“阿文呢?我刚刚听到他的声音了。” 田丰小心翼翼地将情况讲了一下。 田氏当即皱眉,“可恶!我儿的事情跟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关系!那个唐秀才分明就是不讲理!去,赶紧去把你姑丈他们叫回来,让他们都跟上,还有你,你也一起去。” “我也去?”田丰蹙眉。 田氏冷哼道:“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阿丰,别忘了是谁给你们母子两一口饭吃,是谁让你跟着阿文一起念书的,要是没有钱家你可不会有今天!做人要知道感恩!要是你不听话,可别怪姑姑翻脸不认人!” 田丰对田氏的威胁早就习以为常,默默地转身往田里跑。 不一会儿钱家男人全都回来了,涉及到钱文考试的事情,大家都不敢马虎,一窝蜂地赶往县城。 杨老头带着儿子孙子回到榕树村后,三人并未去村里,而是先去了村东找江宁。 杨老头主要说了下钱氏和离的事,随后将重点放在高家的建房子一事。 听了杨老头的意思,江宁微微颔首,“阿爹这个主意不错,石基打得好,能撑百年甚至千年,推了确实可惜,也难怪高捕头父亲不同意,现在能对方松口,我们这边还需要多叫一些人,否则很难在春节前做完高家和牛家的活。”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找的都是咱们这一支几个信得过的族人,你这边还有其他人选吗?”杨老头眼巴巴地看着江宁。 江宁当即把杨军杨孝他们推给杨老头,甚至杨勇都被她介绍到青峰山院子帮忙摔土坯。 送走杨老头和杨老三,江宁见杨二蛋还待在家里没有半点出门的意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进门的杨三铁几人闻言纷纷朝杨二蛋看过去,调侃道:“二哥,难道你也想娶媳妇了?” “胡说什么!”杨二蛋没好气地瞪了杨三铁一眼,“你们整天在村里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学那些妇人背后说闲话!” 杨三铁吓了一跳,“二哥,你咋了?发这么大的火?” 杨二蛋看了弟弟妹妹一眼,泄气地坐了下来,纠结了许久才抬头看向江宁,“阿娘,我们家要不要送三铁和四庄去学堂念书?” 正在喝水的杨三铁被吓得当场呛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特别滑稽,缓过劲儿来后,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杨二蛋,“阿娘,二哥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咱家现在不是很好的,为什么要让我和四庄去念书?” 江宁还真有这么想法,但因为长子次子都大了,真要念书肯定只能供小的,如此一来必定端不平这碗水,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开口的主要的原因,没想到竟然让杨二蛋主动提了,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她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杨二蛋郁闷地将钱家的事情告诉众人,“我觉得不公平,钱家那么坏,凭什么钱文是个读书的料子,我就不信,我们兄弟这么多个还比不上一个钱文!大哥现在有正经事做,还娶了媳妇,读书肯定是不成了。 我要跟着阿爷建房子,我喜欢做那些活,还能挣钱,也不能去学堂,三铁四庄还小,也没啥正经事做,正好可以去学堂待两年,要是他们是读书的料子咱家就继续供,要是他们没那个本事也能识几个字,咱们村还没人识字呢!” 江宁没想到杨二蛋会有这样的远见,大喜过望,“那你有没有想过读书一年要花多少钱?” 提到钱,杨三铁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不去!浪费钱!而且我屁股上长刺,坐不住,别在我身上浪费钱,要去就让四庄去!” 杨三铁火急火燎地把杨四庄推到前面。 第79章 杨三铁的志向 江宁恨铁不成钢地拧住杨三铁的耳朵,“缺心眼吗?多少人想去学堂都摸不进那个门槛,现在家里有点钱可以供你们念书,你还嫌弃上了!不读书想干啥?跟你爹一样混?还是在地里抛食一辈子?” “嘶!疼疼疼.....阿娘,你别揪了!”杨三铁吃痛,整张脸都扭曲了。 江宁气愤地松手。 杨三铁赶紧躲到杨二蛋身后,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不想像爹一样当混混,也不想地里抛食,我想挣钱,挣大钱!” 江宁嘲讽地笑了,“没有本事还想挣大钱,做白日梦呢!” “阿娘进山一趟就能换上千个铜板,我跟阿娘进山怎么就不行了?只要我勤快一点,一个月就能攒下好几千文,一年就是几十两了,不比读书强吗?读书就是浪费钱,还不一定能出头,我干啥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要跟着阿娘进山!”杨三铁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想法。 江宁微怔了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说阿娘进山一趟就能挣上千文,这钱是怎么来的?山就在那里,谁都能进去,为什么别人就挣不到钱,我就可以,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当然是阿娘厉害,阿娘聪明,不仅认识菌菇还认识草药还会做很多菜,镇上好多掌柜都夸阿娘有本事!”杨三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宁嗤笑一声,“你跟我比起来你有什么?跟村里人比起来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每次进山都要带着你一起发财? 山里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每次进去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没碰上危险就是幸运,一旦遇到危险十有八九就是性命之忧,你挣钱可能都不够救命,这样图什么? 再有,山里是有不少东西,但你能一年四季都进山讨吃的?不能吧!有些东西还得看季节,你以为你能一直挣钱?怎么就那么天真!” 说着江宁看向杨二蛋,“二蛋,你跟三铁说说读书有什么好处。” 杨二蛋抬头深深看了杨三铁一眼,沉声道:“咱们村没有读书人,只要你能识字,所有村民都会敬着你,就算咱们没了爹也不会有人再在背后嘲笑我们。 村里有什么事情也都会头一个考虑我们家,要是你有本事考个童生那就是童生老爷了,咱们县里秀才就五六个,童生也不多,一旦成了童生可以找门路去衙门做事,要是算账厉害还能去镇上或者县里当账房先生,就是给人写个信或者写副对联都能挣钱。 要是有造化考个秀才回来,咱家的地都能免了赋税,每年还要官府给的银两,就算遇上天灾也不怕饿死。” 杨三铁兄妹三人全都听傻眼了,杨三铁还没反应过来杨小丫已经先开口了,“二哥,我能去学堂念书吗?” 杨二蛋遗憾地摇摇头,“女子不能进学堂,只有男子能去。” 杨小丫好不失望,扭头看向身边的杨四庄,“四哥,你去学堂争气一点,好好念书,咱家的好日子就指望你了!” 八岁的杨四庄脑门瞬间沁出冷汗,“咋就指望我了!不是还有三哥吗?” 杨小丫不看好地睨了杨三铁一眼,“算了吧!让三哥上树掏鸟蛋肯定没问题,指着他乖乖坐在学堂里念书我看够呛!” “咦!你这死丫头,看不起谁呢!三哥要是不给你考个秀才回来还真被你看扁了!我去!”杨三铁发狠了,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这句话。 江宁和杨二蛋相视一笑,很快又收敛情绪。 杨二蛋道:“阿娘,我跟阿爷三叔明天就要去高家庄给高捕头修房子,到时候我再打听一下咱们县里哪个秀才比较好。” “成!”江宁见杨二蛋如今这般有想法,也乐得把事情交给他,“你若是打听清楚了再跟我说,我得去松溪镇一趟,顺便把这事跟你大哥大嫂说一下。” 正好这段时间家里攒的蘑菇有好几麻袋,都是她拼命薅的,大山客栈的金掌柜为人还不错,而且一些山货不好送到松溪镇,只能卖给他,所以即便这边价钱低了一些,江宁还是给金掌柜留了不少菌菇。 剩下那些全都要送去临江客栈。 第二天一早,杨二蛋兄弟三人天没亮就起来,母子四人扛着一堆东西去了河沟,深秋的清晨全都是露水,山里甚至结了薄霜,看样子再过几日又要降温了,等过了腊月十五,他们这里十有八九是要下雪的。 她得赶在下雪前再多囤积一些食材。 心里装着事,江宁也顾不得看四周的环境,等到了河沟,杨二蛋把竹筏弄出来,撑着竹筏送江宁到魏江上。 江上还裹着一层浓雾,杨二蛋吆喝了几声才有渔船靠近,把江宁和货弄上船后,杨二蛋又跟了一会儿才离去。 天边不知何时布满霞光,阳光刺透浓雾映照在江面上,不一会儿雾气渐渐散开,那些藏在浓雾里作业的渔船也显露出来,吆喝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渔船到达松溪镇后,船家帮忙把东西弄上岸,江宁赶忙雇两个码头干活的汉子将那些松溪送到临江客栈。 花掌柜看到她二话不说就让小二收了东西给钱,连验都没验一下。 江宁看着那一袋铜板挑眉,“花掌柜不仔细检查检查?” “哎哟!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还检查个什么劲儿!我信得过你!”花掌柜这话说得特别有水平,主要的原因当然不是相信江宁,而是现在他这里做大菜的师傅只有杨大头,江宁总不能坑自己儿子。 江宁笑了笑,顺势接过钱袋子,绕到后厨去找杨大头,顺便将村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下。 杨大头对于二房两口子和离感到十分意外,“那大丫二丫富贵怎么办?” 江宁垂眸,道:“这不是还有爹嘛!更何况你阿爷阿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房日子难过,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自己心里有底,阿娘想好了,你现在已经成亲,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后你跟叶子挣的钱你们自己攒着,不用交给我。” “阿娘!”杨大头大惊,手上的锅铲都忘了翻动了。 第80章 唐秀才 江宁提醒了他一下,缓缓说道:“这是我想了几日才决定的,不仅是你,二蛋他们也一样,现在二蛋虽然还没成亲,但他跟你阿爷合伙给人家建房子,我也不打算要他挣的钱,还有一件事就是二蛋提议让三铁四庄去学堂。 我猜估计是被钱家的事给刺激到了,再加上去了县城涨了见识,有了想法,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阿娘自然不会反对,但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见。” 说着江宁认真地看着杨大头。 杨大头不假思索便点头,“去学堂是好事,我肯定支持,之前二婶那么嚣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读书的侄子吗?要是三铁四庄出息一些,把钱文踩下去,那才叫解气! 阿娘,这事我没意见,听说读书费钱,我这边正好攒了不少,你可以拿去用。” 江宁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都说不要你们的钱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吗?对了,你们摆摊生意怎么样?” “好!特别好!”说到摆摊,杨大头双眼都在发光,他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在才压低声音道:“我跟叶子现在除了卖咸粿甜粿豆浆肉汤,晚上等我下灶还另外支了个摊子卖海蛎饼,又进了一些小酒,生意比白天还红火,那个摊子光晚上就能挣八九百文。” “这么多!”江宁十分意外。 杨大头微微颔首,“我们掌柜还去吃过。” “啊?那他没意见?”江宁有些意外。 杨大头摇摇头,“我说是叶子弄的,掌柜知道我的情况,没有怀疑,而且我是在下灶后过去帮忙,又不耽误他客栈的生意,他除了夸赞叶子能干还能说什么!” 江宁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对了,你在客栈见的人,有机会帮阿娘打听一下咱们县里哪个秀才品行端正学识渊博,阿娘好参考参考。” 杨大头当即点头应下。 江宁从客栈出去后直接去了柳叶摆摊的地方,这会儿柳叶已经收摊回去,她又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同样将情况跟柳叶说了一下,还以为她会反对三铁四庄念书,没想到她直接用行动支持,回屋直接拎着一个包袱交给江宁,“阿娘,这里是我们攒下来的钱,你都带走。” 江宁哭笑不得拒绝。 柳叶却严肃地说道:“阿娘,这钱你还真得拿,我们现在是租在这里,房子不是我们的,再加上跟潘大娘她们一起合租,进进出出不方便,你帮着我们把钱带回去,我出来干活都安心。” 江宁一听,还真是这么个理,当下便接过包袱,当着柳叶的面清点了一下,“回去后我直接把包袱锁你们屋的柜子里,你们回去再自己收拾。” 柳叶乖巧点头,“阿娘要用自己拿,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就冲着柳叶这句话,江宁都不能委屈了他们俩。 出了杨大头租的院子,江宁直接把包袱收到系统里,轻松上路。 她刚回来,去高家送材料的杨二蛋正好回来,顺便跟江宁说起县城发生的事情,“钱家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跑去找唐秀才麻烦,闹到高秀才都不敢继续教钱文了。” “什么情况?”江宁诧异地放下手里的活。 杨二蛋猛灌了好几口水,喘息几声,终于可以平稳说话了,“唐秀才因为二婶......钱氏的事情不愿意给钱文担保,高秀才知道钱家人的行事做派也打了退堂鼓,可他又不想惹麻烦,就把事情都推到唐秀才身上。 钱家那些极品您也是知道的,有利可图的时候把你当神仙供着,妨碍到他们的时候立刻翻脸,六亲不认,一堆人气势汹汹跑去唐秀才的私塾找他讨要说法,唐秀才看不上钱家人,连见都不见。 钱家人就大闹,还打砸私塾,私塾学子跟他们理论,好几个都被伤了,那可都是家家户户供着的宝贝疙瘩,被钱家伤了还能善罢甘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去县衙告钱家。 闹事的学子,县太爷不重视都不行,高捕头带着一群捕快去高家庄抓人,钱家人在村民的掩护下偷跑,幸好高捕头留了个心眼,派了一些人在另一条路上堵着,这才把钱家那些人全都拿下。 到了县衙他们还大吵大闹拒不认错,直到县太爷动怒,杖责钱多旺兄弟俩二十大板他们才消停下来。 被他们打伤的那些学子要赔偿,一个两百文,总的有四个人受伤,就是八百文,还有私塾那些被损坏的东西,唐秀才不打算就这么算了,硬是要他们赔钱,还当众说钱文是斯文败类。现在事情闹得特别大。” “钱文完了!”江宁垂眸,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 杨二蛋惊了,“阿娘,你怎么跟高捕头说同样的话?我不明白,钱文又没有参与打人,怎么就完了?高捕头说这件事对钱文的影响是最大的,那点赔偿反倒不算什么。” 见杨二蛋一脸茫然,江宁便给他仔细解释了一番,“唐秀才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平安县仅有的几个秀才之一,他说的话份量仅次于县太爷县尉,师爷的话有时候都不如他有用,他当着大家的面说钱文是斯文败类,你说大家会怎么看钱文?” 杨二蛋恍然,“所以说钱文的名声彻底坏了,这样他就没办法下场了对不对?” 杨二蛋特别兴奋。 江宁摇摇头,“也不是这么说,只能说唐秀才绝对不会给他担保,若是唐秀才跟其他几个秀才关系好,那些人肯定不会给钱文担保,但若是有人跟唐秀才交恶,钱家那边多给点好处,也不是找不到人担保的,但这种事情不好操作,就看钱家有多大的本事了。” “阿娘,那我们要送三铁四庄去高秀才的学堂还是唐秀才的私塾?”杨二蛋眼巴巴地盯着江宁。 江宁仔细琢磨了一下,摇摇头,“说真的,这两个我都不太想选,先不说二人的才学如何,只看二人的品性我就有些担心,高秀才做事不够敞亮,品性不算高洁,唐秀才过于刚硬,若是他有本事倒是可以刚硬,可他连自己的学生都护不住,把三铁四庄放他那里我实在不能放心。” 杨二蛋不由得愁上心头,他知道的秀才就这两个,貌似附近也没第三个秀才了。 第81章 柴房的女人 江宁跟他一样担心,无奈叹了口气,“你得了空可以向高捕头再问问咱们县里还有哪些合适的秀才,回头我去大山客栈也可以跟金掌柜打听打听,你大哥那边也说要找人问问,这事急不得。” 杨二蛋一想也是,只能先顾着手上的活,接下来他要经常往返榕树村和高家庄,阿爷三叔他们几个干活的人直接住在高家,等做完活再回来,他也没太多精力浪费在其他事情上面。 与此同时,钱家这边刚刚送走过来给钱多旺兄弟俩看病的大夫。 钱多旺婆娘高氏怒摔扫帚,一边愤愤不平咒骂着那些衙差,一边心疼自家男人。 陈氏阴沉着一张脸,本就刻薄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老大家的,高秀才真的不肯让咱家阿文继续在那边念书了?” 高氏快速跑进堂屋,声音里满是怒气,“可不是!我大哥亲自过来说的,理由是我们得罪了唐秀才,唐秀才跟县里的大户有关系,他要是继续教阿文,唐秀才会迁怒他。” 说着高氏迁怒地看向钱老头,“阿爹,你们不是去找唐秀才说理的吗?为什么会动手?为什么打伤那么多人?你看看阿明他爹,屁股都开花了!起码得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能下地!还有那些可恶的学子,不过就是破了点皮,竟然狮子大开口,八百文!不是八十文!咱家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 “这事能怨我吗?我们想好好谈,人家压根就不露面!不闹出点动静唐秀才能出来见我们?”钱老头也是憋着一肚子火,他们一家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下不仅是赔了夫人还折兵,搞不好钱文的仕途都得断送了。 陈氏怒拍桌子,“够了老大家的!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陈氏吼完,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道:“你大哥不是跟高秀才交情不错,咱们再给他送点东西,让他帮忙说说好话,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阿文被学堂赶回来。” 要不是现在有求于人,依陈氏和钱老头的性子早把高氏骂得狗血淋头了。 高氏气不顺地撇撇嘴,“我只能回去问问,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证,毕竟这事闹得太大了。” 说来高氏对于钱文被学堂退学并没有多大的怒气,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她气的是自己男人挨了板子,凭什么好事没他们的份,坏事全找他们! 陈氏微微颔首,想了想,忍痛道:“我屋里还有两块冬布,一块你拿回去,一块送去你娘家。” 高氏惦记那两块料子很久了,闻言立马钻进陈氏屋里,抱着两块料子匆匆回屋,连一句废话都没有。 待在屋里的田氏一脸阴沉。 钱进门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在气什么,好声安抚道:“现在还要指望大嫂帮阿文走门路,不就是两块料子,别斤斤计较。” “是两块料子的事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情况,现在连一百文都拿不出来,两块料子差不多就这个价了,大嫂说拿就拿,我还想跟阿娘要过来给阿文做一身新衣呢!”田氏说着眼眶瞬间红了,“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冲动?阿文念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读书人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了解吗?” 钱进门不耐烦地皱眉,“好了,事情都发生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总不能说他们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剑拔弩张了,要真说了田氏非恨上钱老头不可。 田氏憋着一肚子气,起身出了屋子,大步走到后院破柴房,猛地推开屋子。 柴房里有一张木板拼凑的破床,上面躺着一个病弱的女人。 听到动静女人犹如受了惊的兔子,身子瑟缩了一下。 田氏缓缓走到黄氏面前,语气冰冷,“大嫂,自从我大哥去世后要不是我接济你们母子,你们现在的坟头可都长草了!更别说我还让阿丰跟着阿文念书,我这个姑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要是不知道感恩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黄氏小心翼翼地看着田氏,咳了好几声,看了身边的儿子一眼,连连点头,“小姑子说得对,将来阿丰肯定给你们养老,把你当亲娘一样孝顺。” 田氏冷笑两声,“我自己有儿子,用不着他孝顺,我记得我哥临终前把田契地契全都交给村长保管,现在家里有难,是时候拿出你们的诚意了。” “你想说什么?”黄氏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田氏直勾勾地盯着她,眯了眯眼,缓缓勾起嘴角,“很简单,让村长把田契地契交给阿丰,再把田地卖了,帮我们还债,只要大嫂肯把地契田契交给我,我保证会一直养着你们的!” 黄氏张了张嘴,没有作声。 田氏沉下脸来,“我只给你们一晚的时间考虑,若是明天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田氏说完,满意地看着惶恐不安的黄氏瑟瑟发抖,起身出去。 她一走,黄氏立马抱住田丰放声大哭,“丰儿,那些田地是你阿爹费尽心思给你留下来的,不能给你姑姑,你走吧!不要管阿娘了。” 田丰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行,我不能扔下阿娘。” 黄氏急到额头青筋暴起,“你还不明白吗?你姑姑就是用我来拿捏你!要是没有阿娘,你也不会一直被你姑姑摆布!我本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你为我牺牲这么多!” 田丰使劲摇头,紧紧抱住黄氏,“阿娘,你别激动,你放心,我肯定会想到法子的。” 黄氏根本就听不进去,崩溃嚎哭。 前院的高氏听到动静,下意识皱眉,“弟妹又干了什么,后院怎么又哭了?” 她记得后院那个女人统共就哭过两回,第一回是为了那件事,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钱多旺见自家婆娘要出去看热闹,赶忙拽住她,“那是弟妹的事情,跟我们无关,咱们别没事找事。” 在他看来,田氏那个女人可比男人还要阴狠毒辣,再加上人家有个会读书的儿子,他们将来还得指望二房,不能轻易得罪了。 第82章 遇到了就帮忙 田丰好不容易安抚住黄氏,望着外头沉沉的夜色,咬咬牙,道:“阿娘,姑姑之所以逼我们拿出地契和田契肯定是为了还债,只要我能借到钱,她肯定不会再逼迫我们。” 黄氏连连摇头,“孩子,你想的太天真了,就算你真的借到钱,你姑姑也不会放弃田契和地契,当初你阿爹给我们留下的五十两已经都给她了,你记住,我们母子俩不欠她什么,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替阿娘讨公道,否则我死不瞑目!” 田丰听得心惊胆战,阿娘,你别乱说话,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你先等等,我出去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就偷跑,离开钱家庄。” 黄氏自嘲一笑,“离开钱家庄又能去哪里?我本就见不得光,一旦你姑姑去衙门告发,我还不是一样死路一条!孩子,对不起.....” 黄氏眼里泪光闪烁,似做了某个决定,看田丰的眼神全是不舍。 田丰害怕得不行,死死抓着黄氏的手,“阿娘,我们还有希望,一定还有办法的,我去找表哥,表哥还要指望我帮他,肯定会答应的。” 说着田丰便头也不回地跑出柴房,不一会儿前院传来钱文的怒吼,“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孽种,也配跟我谈条件!田丰,我告诉你,明天要是不把田契和地契交出来,我就把你母亲送去衙门,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威胁我!”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田丰急急辩解。 钱文压根没听,还打了他一顿泄愤。 不一会儿田氏斥责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有钱家其他人的谩骂,田丰似乎成了所有人发泄的对象。 等钱家人累了才放田丰回柴房。 他捂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推开柴房,借着月光望向空无一人的木板床,心下大惊,猛然抬头,正好看到悬挂在梁上的黄氏,悲痛大喊,“阿娘!阿娘.....来人啊!救命啊!” 田丰惊慌失措地抱着黄氏,一直等到钱老头过来才合力将黄氏放下来。 然而黄氏已经没了气息,钱老头被那双放大的瞳孔吓得跌跌撞撞跑回前院。 “完了完了.....黄氏那个女人悬梁自尽了!”钱老头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看向陈氏。 陈氏也被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赶紧套上衣服跑去后院,亲眼看到死不瞑目的黄氏,陈氏脸都吓白了,赶紧跑回前院,把二房的门拍得乒乓响,“老二家的别装死,你嫂子自尽了!” 田氏一脸阴沉地推开门,径直走向后院,只见田丰跪在黄氏尸体边上崩溃大哭,她二话不说上前,冷声道:“现在立刻把你阿娘的尸体弄出去埋了,不许声张,除非你想你阿娘死后都被人指指点点!” 就算黄氏死了又怎么样?只要田丰还在乎这个母亲,田氏有的是法子拿捏他!只能说黄氏蠢,死也是白死! 田丰心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攥紧拳头恨不得一刀捅死钱家所有人,好在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他并没有真的冲动杀人。 杨二蛋昨日送了一批材料到高家,今儿一早还要继续赶着高家的牛车回榕树村继续拉东西,刚到钱家庄村口就看见一少年用木板吃力的拉着一捆草席,草席里面似乎有东西。 他见对方跟他差不多一样大便多看了两眼,上前问道:“嘿!需要帮忙吗?” 田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即便双手双脚都磨出血了还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往前走,对于旁的声音充耳不闻。 杨二蛋见对方不答便识趣地不再多问,驾着牛车越过田丰,余光瞥到他那张苍白麻木的脸,又有些担心,走了一段便停下来,跳下牛车回头,“你是不是碰上什么困难了?” 说着他往田丰身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草席中间黑色的头发,心下有了猜测,看田丰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你是要.....埋葬后面的人吗?” 田丰闻言总算有了些反应,但也只是看了杨二蛋一眼,并未作答。 杨二蛋想起他跟大哥之前也是这么抬着阿娘出村的,对田丰生了些恻隐之心,默默跟在他身边,“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我可以帮你的。” 田丰这次总算停下来了,缓缓扭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杨二蛋,声音沙哑,道:“你可以借钱给我买棺材吗?” 杨二蛋想都不想就点头,“你等着,我进城帮你买,你打算把人埋在哪里?” “埋在哪里.....”田丰眼中全是茫然,他们母子不是钱家庄的人,不能埋在那里,田家村那边除了几个豺狼一样的族亲,也就村长还能求助,但因为阿娘身份特殊,田家村的村民肯定不会同意他把阿娘葬在村里,他还能带着阿娘去哪里? 杨二蛋看田丰的反应,不由得心酸,忙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帮你买棺材去,一会儿咱们再商量把人埋哪里。” 杨二蛋交待完立马赶着牛车进城,他手头上只有一千多文,还是刚刚结算的材料钱,棺材铺最好的棺材要几十两,上等的也要几两银子,还得提前预定,普通的是两三百文,倒是有现成的,然而这种普通的棺材也不是所有人家都用得起。 大多数人家是自己找料子请木匠打,提早备好,突发情况不得已才会去棺材铺买现成的。 杨二蛋手头的钱只够买普通的棺材,便痛快的付钱,顺道又买了不少香烛和纸钱,拉着东西出城。 田丰压根就不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帮他,所以并未在原地乖乖等着,而是一直拉着黄氏往前走。 好在他走不快,还是被杨二蛋追上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杨二蛋说着停下牛车。 田丰看到牛车后面那口棺材彻底傻眼了,喃喃道:“你真的.....帮我买了!” “不然呢?”杨二蛋说着把棺材卸下来,还帮着给打开了,“你看怎么弄吧!” 田丰回过神来,立刻放下木板,解开麻绳,将草席打开。 第83章 田丰 杨二蛋看清草席里的女人,忍不住问道:“那是你阿娘吗?” “嗯。”田丰的声音十分压抑,杨二蛋不敢再问,他想帮忙,这次田丰客气地拒绝了,亲自将黄氏放进棺材里,盖上棺材板,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似要哭尽所有的心酸和愤恨。 等田丰哭累了,杨二蛋道:“走吧,把棺材弄上牛车,给你阿娘找个风水宝地埋了。” 田丰十分听话地起身,二人合力将棺材弄上牛车,沿着回榕树村的路走,终于在半道上选中了一座无主的山头,又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将棺材下葬。 当田丰在木板上刻下“慈母田黄氏”几个字后,杨二蛋惊呆了,“你还识字?” 田丰点点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我阿娘从小就教我念书识字。” 杨二蛋一脸羡慕崇拜,还有一丝不解,“你阿娘识字,怎么你们会落到这般境地?” 寻常人家的女子可没听说哪个识文断字的。 田丰因为杨二蛋雪中送炭,对他十分信任,便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我外祖以前是个小官,可惜家里出了事,被抄了,女子全都贬入奴籍,我外祖提前收到消息,连夜安排人送我阿娘离开。 我阿爹是我外祖家的小厮,他们一群人护送我阿娘逃跑,路上出事的出事,死的死,最后只剩下我阿爹和我阿娘,那个时候我阿娘没有依靠,只能指着我阿爹,我阿爹干脆带我阿娘回老家,说是他娶的婆娘。 二人假戏真做有了我,我小时候也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直到我阿爹病了,家中一日不如一日,阿爹临终前担心阿娘和我护不住自己和家里那点东西,就把田契地契托付村长保管,只说我成年后可以要回来,这些年地里的出息由全给种地的人。 另外五十两银子给了嫁到钱家庄的姑姑,说是一半给姑姑,一半给我们,他还将阿娘的情况告诉姑姑,希望姑姑能照顾我们母子,没想到姑姑就是一条毒蛇,她不仅拿了自己的二十五两,还把我和阿娘那二十五两直接占为己有,用阿娘的身世威胁我们,让我们住在她家柴房,一天就给一顿饭吃。 现在姑姑一家得罪了人,要赔八百文,他们一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把主意打到我阿爹留下的田契和地契上,阿娘是被他们逼死的!” 钱家庄?得罪人?赔八百文?这些信息整合在一起怎么那么像那一家极品! 杨二蛋猛地站起来问道:“你姑姑家是不是有个叫钱文的人在高家庄高秀才那边念书?” “你认识他们?”这下轮到田丰诧异了。 杨二蛋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出门一趟日行一善还能碰到有关系的人,当即将自己和钱家的恩怨告诉田丰。 田丰震惊后,情绪激动地说道:“你家也跟他们有仇,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要替阿娘报仇!我要杀了田氏!” 杨二蛋看他情绪这般不稳定,赶忙安抚道:“这样,我先带你回家,把情况跟我阿娘说说,她很聪明,肯定能想到好法子的。” 田丰正好不想回钱家庄,便跟着杨二蛋一起回榕树村。 深秋的黄昏天色暗得特别快,杨二蛋将牛车赶回青峰山的院子便带着田丰回了村东家里。 江宁刚把院子的地砖贴完,还在打扫卫生,看到杨二蛋带着陌生人回来赶忙放下手里活。 杨二蛋领着田丰进屋,跟江宁仔细说了下情况。 江宁看田丰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怜悯,“既然是二蛋带回来的客人自然不能怠慢,不过我是个寡妇,家里不好留宿陌生男子,但可以让二蛋把作坊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暂时给你住。” “谢谢大娘。”田丰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江宁不会收留他,如今对方愿意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已经很感激了。 因为家中来了客人,江宁又多炒了一盘菜,两荤三素,田丰好些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吃着吃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 江宁看在眼里没有吱声。 等吃过晚饭才跟田丰坐下来好好问话,“听二蛋的意思你是想替母亲报仇,能不能冒昧问问,你母亲娘家犯的是什么罪?” 田丰眼睑微微下垂,缓缓说道:“听说外祖父是御史,弹劾了不该弹劾的人,被诬陷受贿,天子震怒,将外祖父下了大狱,男丁流放西北苦寒之地,女子皆入奴籍。” 江宁一脸若有所思,“事发至今几年了?” “十五年。” “十五年了.....”江宁眉头皱得更紧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都没去打听一下你外祖家的情况吗?” 田丰苦笑摇头,“我的情况摆在那里,就算想打听也找不到门路,而且.....或许是心虚,我根本不敢对外人提起外祖一家的事,要不是我阿娘死了,今日二蛋又帮了我一把,我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事实上他现在也是破釜沉舟,赌一把。 江宁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住着,钱家庄那边暂时别回去,我托人打听一下你外祖一家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田丰顺从地答应,杨二蛋看他们商量好便跟江宁要被子和席子,“阿娘,现在天气冷,那边可不如咱家暖和。” 江宁闻言立马去拿被子。 田丰过意不去,“不用那么麻烦了,随便给我一个地方睡觉就行了,我还欠你一副棺材钱,再欠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杨二蛋咧嘴一笑,“多大点事,你要是想还还不简单,你识字,教我弟弟妹妹们读书正好抵了棺材钱,我家请你当先生,好吃好喝伺候着也是应该,哈哈哈.....” 杨二蛋不过是玩笑,田丰还真上心了,当即重重点头,“好!明日开始我就教他们念书识字。” 这下江宁都收起玩笑心思了,“田丰,你不用勉强的,这点钱真不算什么!” “大娘,我阿娘从小教我念书识字,这些年又跟在钱文身边给他当书童,钱文学什么我也学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他能过县试和府试都是因为我,若是没有我替他答题,他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童生.....”田丰还没说完就被江宁捂住嘴巴。 第84章 杨家的小先生 江宁害怕后怕地看了看四周,还特地开门探了探头,确定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后,直接将院门栓起来,打发三个小的去干活,再领着二蛋和田丰去了堂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见江宁一脸严肃,田丰有些心虚还有些委屈,“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情,是无意间偷听到姑姑跟姑父说话才知道的,他们花钱从县尉手里买了县试的题目,让我和钱文各自作答,我做卷子被钱文占为己有,我也没多想,直到县试结果出来。 高秀才在学堂上讲题我才恍然大悟,当时我确实很生气,还想质问钱文,没想到钱文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还说我的答案能让他看上是我的荣幸,他还威胁我,要是我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除了隐忍没有别的选择。 可能是吃了甜头,府试的时候他们又去找县尉帮忙,不过这回是由知府主考,情况不一样,但县尉有门路,他们又花了一大笔钱,终于弄到了题目,这回钱文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命令我答题。 我自然是不愿意,更不想他过府试,可阿娘的把柄还在他们手上,我又能如何?” 杨二蛋听得瞠目结舌,情绪十分激动,“太过分了!我以为钱家人坏,没想到他们不仅坏还胆大包天!竟然敢做这种事!” 即便他没读书都知道科举舞弊是大罪,轻则剥夺功名,重则抄家流放甚至砍头,那一家是真的不怕死吗? 别说杨二蛋震惊,就连江宁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田丰看他们俩懵懵的,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没有说谎。 江宁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钱家肯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甚至不会让你走,今日许是你母亲的死让他们措手不及才让你跑到这里,要是再回去估计凶多吉少。 趁着天黑赶紧跟二蛋去青峰山那边,没事别出那个院子,等我这边打听到你外祖一家的消息再说。” 杨二蛋担忧地问道:“阿娘,你上哪儿打听?” 江宁叹了口气,“我去想想,大山客栈金掌柜或者临江客栈花掌柜,实在不成也能找高捕头,通过高捕头向师爷或者县太爷打听,若是再不成还能找钟家帮忙,但那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了。” 要是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找钟家帮忙。 田丰一听就知道这回欠了大人情,感动之余便是愧疚,下定决心要好好教他们几个。 江宁当即把钟家给的那一箱子书拿出来,田丰如获至宝,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娘,这些书能借我看看吗?我保证仔细小心,肯定不会弄脏的。” “多大点事,你想看就看,看完一本再拿回来换一本。”江宁不以为意,仔细看了看,问道:“启蒙要用什么?” 田丰直接选了《百家姓》、《三字经》,“先从识字开始,后面再慢慢加,一开始可以先在地上练习,等笔画都对了再写在纸上,就是笔墨纸砚不便宜.....” 箱子里那些笔墨纸砚肯定不能拿来给他们用,太糟蹋了。 江宁看了一眼,沉思道:“让二蛋做几个沙盘吧,先在沙盘上练习,其他东西我去找货郎问问,看能不能弄到便宜的。” 三人商量好,杨二蛋提着灯笼带着田丰去了青峰山院子,夜晚的山风呼啸狂嚎,钱家庄没有这种山,田丰被吓得脸都白了。 杨二蛋开了院门他赶紧钻进去,后怕地站到杨二蛋身后。 杨二蛋顺手将门关上,见他一脸害怕,哈哈大笑,“我们村就是这样,习惯就好,跟你说,这里是阿娘专门给我弄的作坊,全都是土窑,只有两间住人的屋子,我有时候太忙直接住在这里,最近天冷了才没在这边休息。” 说话间他开了屋子上的锁,催促田丰进屋,房门一关,外头那些可怕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 屋里的蜡烛一亮,田丰总算看清了屋里的情景。 房间不大,放了一张大床还有一架上了锁的柜子就剩下一个放便桶的小地方,从门口到床边只需要走上三步,地上铺了地砖,看起来干净整洁,比他和阿娘住的柴房不知道好多少倍! 田丰心里感慨万千。 杨二蛋快速将床上的褥子铺在下面,再把带来的大冬被铺好,喘息了两声,“成了,我去给你烧一点热水洗漱,你可以换我的衣裳。” 两人差不多一样高,杨二蛋的衣服田丰都能穿。 田丰看了看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躺床上都怕弄脏了人家的被子,便没有推辞。 杨二蛋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领着田丰去了另一间浴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罐子给他,“这是我阿娘自己做的沐浴露和洗发露,你用看看。” 田丰新奇地打开罐子,一股浓香钻进鼻腔,眼睛立刻亮了,“这东西怎么用?” 杨二蛋干脆上手帮他洗,一边洗一边说道:“只要把身上和头发打湿,弄一些在上面,搓洗开来就会有许多泡泡,等洗完再把泡泡冲走,身上会变得干干净净,还有香香的味道,我妹妹可喜欢了!” 田丰愣了一下,问道:“这就是城里有钱人用的胰子吗?” “不是的,跟那个不一样,不过阿娘说这东西比胰子好用。”杨二蛋十分自豪。 田丰亲身体验了一把,见身上那些陈年污垢都跟着泡泡搓下来,不得不叹服。 等他洗完澡,杨二蛋又弄了些药膏让他抹上,忙完都快深夜了,他干脆直接在这边睡下。 田丰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本以为他会因为黄氏的死彻夜难眠,没想到躺下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这边是睡得安稳,钱家那边却炸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把死人弄去埋了吗?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钱进门不满地质问田氏。 田氏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是要他们交出田契和地契帮我们还债罢了,那个贱人竟然寻死!可把她给能的!我告诉你,就算那个贱人死了田丰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待在外头不回来!” 第85章 鸡飞狗跳的钱家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身无分文,能在外面活下去才怪!况且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田丰跟他们家的关系,肯定不会收留他,田氏笃定田丰就是赌气不回来罢了,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最好是这样!”钱进门皱眉,叹了口气,“要我说你就是太着急了,我们还要指着他帮阿文过院试,你现在把人得罪死了,万一他不肯帮忙怎么办?” “他敢!”田氏突然激动了起来,“把我逼急了我就把那个贱人的底兜出去,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活!” 钱进门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田氏一直等到早上也不见田丰的人影,这才开始紧张了起来,没等她出去找人陈氏和钱老头已经先过来询问了。 田氏垂眸道:“阿爹阿娘,你们别急,我正想出去找,放心吧,他在这边没有旁的亲戚朋友,又没有银钱,肯定走不远的。” 陈氏和钱老头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催促着田氏动作快一点。 田氏一脸阴沉的出门,先到村口打听了一下情况,按照村民指的方向一路找过去,距离钱家庄近的几个山头都上去转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更别说坟包了。 田氏不死心,又跟附近一些村民打听情况,一无所获,这会儿她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白着一张脸匆匆跑回家,“当家的,你说田丰那臭小子会不会想不开跟他那个贱人母亲一起寻死?我附近都转了,没有人。” 钱进门心下一沉,焦急道:“赶紧叫阿爹阿娘他们帮忙找看看,还有你娘家那边,都说落叶归根,他会不会把他阿娘的尸体带回田家村了?” “这.....这不能够吧!田家村那边怎么可能让那贱人葬在那边!”田氏打从心里否定这个可能。 钱进门一脸阴沉,“不管有没有可能都要去找,沿着去田家村的路找!” 田氏又急又气,暗暗把田丰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公婆说明情况。 陈氏和钱老头狠狠剜了田氏一眼,含沙射影把她骂了一通才喊上村里人帮忙。 田丰在杨二蛋的作坊里美美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院里传来动静,他出去一看,见杨二蛋正在装牛车,赶紧过去搭把手。 杨二蛋看了他一眼,道:“我现在要去高家庄送材料,得明日才能回来,一会儿我弟弟妹妹会来给你送饭,顺便帮我干活,跟你识字,成吗?” 田丰点点头,“我现在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闲人,你这边需要做什么我也可以帮忙。” 杨二蛋可不敢指望他帮忙,只简单说了一下就赶着牛车出去。 到了家门外,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江宁立马背着背篓扛着麻袋下坡,搭杨二蛋的顺风车去镇上。 今日不是大集,镇上路过的商旅居多,江宁把晒干的菌菇送到大山客栈,结了账又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京城过来的商旅,金掌柜摇摇头,“江娘子有事要打听?” 江宁点点头,“我想打听一下京城有没有当官的姓黄。” “哈?还有别的消息吗?就一个姓可不好打听!你要是能再具体说说,我倒是能帮你问问。”金掌柜颇为热心肠地说道。 江宁遗憾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问问,要是金掌柜碰上了京城那边过来的商旅就帮我问两句,没有就算了,麻烦你了!” 金掌柜摆摆手,“多大点事,放心吧,我会替你留意的。” 江宁感激地欠了欠身,转身出了大山客栈。 这个时代的人重承诺,金掌柜答应得这么爽快,江宁相信他一定会帮忙的。 从大山客栈离开后,她立刻去了安永良家。 这次安永良倒没出去走街串巷,而是在自家院子里编一些小玩意儿,江宁进门的时候看到竹架上的蜻蜓蜂鸟蝴蝶,简直叹为观止。 “安货郎,这些都是你做的?” 安永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献丑了,镇上赵员外家的孙子要过五岁生辰,孩子最近喜欢上这些小东西,赵员外心疼孙子,特地跟我订了三百只,这几日我光顾着做这些东西,也没时间出去卖货,大娘又要买料子吗?” 江宁的脚步一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都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想啥你都知道!” “还真是啊!”这下轮到安永良震惊了,“我听我婆娘说你不是才买了一堆冬布回去吗?怎么又要买料子了?” 江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刚弄了新屋子,什么东西都要置办,那些料子看着多,做几床被面就不够了!这不就赶紧过来再攒一点嘛!这次我不着急,有便宜的好货再买,没有就算了,我还想再买点别的。” “什么?”安永良感觉江宁要的东西很特别。 他刚问出口,江宁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笔墨纸砚,但贵的不行,越便宜越好!” 安永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带着江宁进屋,“还别说,我这里确实进了一些货,但一般人家不会用,只卖给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大娘可以看看。” 江宁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让她撞上了,当下便笑得跟偷腥的猫似的,屁颠屁颠跟在安永良身后。 安永良很快将东西拿出来,解释道:“咱们镇上没有书肆,县城倒是有一间,又小又破,就卖那两本书,笔墨纸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还贵的要命,之前我在县城听那些读书人念叨过,就上了心,去府城进货的时候顺便弄了一些回来卖,价格比县城的书肆要便宜一些。目前已经卖了一半,大娘看看。” 江宁是个门外汉,还真看不懂东西的好坏,一脸茫然地问道:“你直接跟我说价钱就行。” 安永良晒然,道:“像这种笔,因为用的是马鬃,一支三百文,牛毛的一支二百五十文,普通的墨一条五百文,松墨要一两银子,上等宣纸我这边没有,只有麻纸,上等麻纸一卷两百文,普通的一卷一百文,再次的也有,可那种不好写,我不建议您买,砚台我就进了一种,一方一百二十文。” 江宁默默算了一笔账,发现读书是真的烧钱,要她一下子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她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第86章 烧钱的事 许是看出她的心思,安永良坐下来,温声询问道:“大娘是准备送孩子去学堂吗?” 江宁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还没选好先生,所以暂时搁置了,恰好家中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对方上过学堂,识文断字,又加上有些事情需要在我家住一段时间,人家说了,可以给我家孩子启蒙,我这不就眼巴巴来打听笔墨纸砚了嘛!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这么贵! 要是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一份,我都不敢想象,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要是只买一份,咋分?” 倒不是她真的穷,但得装穷,财不露白的道理她很清楚。 安永良了然颔首,沉吟道:“既然大娘还没打算送孩子去学堂,一些东西倒是可以不用那般讲究,比如这个笔,读书人之间会攀比,去了学堂肯定得跟大家一样,在自己家的话可以自己做,您能弄到兔毛吗?” 江宁眼睛一亮,兴奋地攥紧拳头,“你是说给你弄来兔毛你能帮我做毛笔?” 安永良点点头,“可以,只要您备好材料,我可以给您做,一支收您十文工钱。” “没问题没问题!这个我可以弄!”江宁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回去找杨汉“订货”了。 笔墨纸砚里面消耗得最快的是纸,其次就是笔,笔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做,纸恰好知道一点,实在不行就自己想法子多试几次,自给自足,墨和砚台还好点,她供得起。 安永良见转忧为喜,也跟着笑了。 江宁从他这边买了一块砚台,一条墨,再订了十支笔,笔需要等安永良把赵员外的单子交付之后才能开始做。 正好她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准备兔毛。 除了这些东西,她又买了几块冬布,临走前,江宁随口问道:“安货郎做读书人的生意,可知道咱们平安县有多少秀才?哪个秀才品性学识最佳?” 安永良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思索道:“要说咱们平安县的秀才应该有八位,其中两位已经是花甲之年,早已放弃科举,在县衙谋了个差事,并未开办私塾。 剩下六位年纪最高的那个也过了天命之年,因为屡试不中,性子有些古怪,我去他们村子卖货总会遇见他,开口闭口之乎者也,听得我脑瓜子都疼,这人您肯定看不上。 还有五个分别是高家庄高秀才、县里的唐秀才、桃花村的安秀才、松溪镇的林秀才、麻浦的何秀才。 松溪镇和麻浦都太远了,依我看最合适的就是高秀才唐秀才,至于桃花村的安秀才.....人家清高,只教安氏族人,外面的人给再多钱他都不收,况且桃花村也不近,不是个好选择。” 江宁闻言,一颗心沉入谷底,“这送孩子上个私塾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难呀!要我说高秀才和唐秀才就不错,咱们这里的孩子只要念书都是去他们俩的私塾。”安永良不明白江宁为何看不上这两位秀才。 江宁皱眉,轻叹一声,不死心地问道:“松溪镇和麻浦那两位呢?” 安永良摇摇头,“那两位就不清楚,毕竟离咱们这里实在远,我也不可能跑那里去卖货,不过听说这两位秀才都挺年轻的,前途无量。” 江宁心里有了计较,同安永良道谢后带着东西快速离去。 回到村里她先把东西送到青峰山的院子,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杨小花在院子外的土堆上玩沙子,身边连个小伙伴都没有,她忙开口喊了一声,“小花,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杨小花扔掉手中的沙子跑向江宁,“三铁四庄小丫说要跟着先生念书识字,不跟我玩了.....” 江宁愣了一下,还真听见院子里传出若有似无的读书声,当即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你想跟着他们念书识字吗?” “我也可以吗?”杨小花震惊地瞪大眼睛。 江宁肯定地点点头。 杨小花立马笑了,使劲儿点着脑袋。 江宁牵着她进院子,把杨小花带到田丰面前,“这是住在附近的孩子,这附近就他们一家,我让她过来一起念书识字,你若是碰到事情可以喊她阿爹,她叫小花,她阿爹叫杨汉。” 田丰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江宁的意思,当即招呼杨小花过来一起念书。 江宁顺势将东西拿出来,“你们先凑合几天,我请人帮忙做笔了,纸的话这一卷你们先用着,过后我看看能不能自己做,实在不行咱们再说。” 看到那些东西几个孩子兴奋到飞起,想摸又不敢摸,全都望向田丰。 田丰郑重地将东西收到屋里的柜子,锁上,“等你们开始练字咱们再用。” 一群小屁孩听话地直点头。 江宁看他们学得有模有样也不敢打扰,将院门带上后立马去了杨汉家,跟他订了两只野兔。 杨汉得知江宁让杨小花跟着田丰念书后,直接进屋拎了两只还没断气的野兔给她,“送你,不要钱。” “这怎么成!一码事归一码事,得算钱!”江宁坚持。 杨汉不擅长客套,一张刚毅的脸上僵了僵,才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十文。” “啥?十文?”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江宁还以为杨汉逗她玩。 杨汉一张坚毅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就十文钱,多了不卖。” 江宁:“.....” 老实人犟起来她也没招,最后只能给十文钱,看着背篓里那两只肥美的野兔,她总觉得占了人家大便宜,既然人家不肯收钱,只好把兔皮剥下来,剩下的兔肉做成大菜给孩子们加餐,再给杨汉送一份。 上辈子她没烹饪过兔肉,不过刚刚一碰到野兔,系统自动报上一堆菜单,里面有一道双椒兔很适合这种天气食用,需要的配料她身边都有,正好可以来一锅。 首先把兔肉收拾干净,放入姜蒜料酒盐巴花椒粉,抓匀,再放入一个蛋清,加入红薯淀粉,再次抓匀,等兔肉呈现湿糯状态后盖上盖子,静置一个小时以上,青红椒洗净,准备二荆条和小米辣,切丁备用,备好菘菜。 锅中倒入一定量的油,烧至九成热,炸兔肉,这一步很关键,炸的效果直接决定整道菜的成败,将炸至八成熟的兔肉捞出,锅里的油过滤掉渣滓,重新下油,倒入葱姜蒜花椒藤椒,中火炒香,再下入青红椒继续翻炒,大火下兔肉,继续翻炒,最后加入菘菜,下入盐、味精再炒两下,加入半碗开水,大火焖两分钟,一道双椒兔就出锅了。 那香味闻着都下饭,江宁吃了一块兔肉,幸福地眯了眯眼,赶紧将兔肉放进罐里,再装上一大锅杂粮饭,两竹筒菌菇蛋花汤,麻溜地去了作坊。 第87章 极品凑一家 杨小花见江宁过来送饭,十分有眼力见儿要走,被江宁拉住。 “留在大娘这边吃饭,吃完再给你阿爹送一碗兔肉回去,今日你们吃的兔肉可是你们杨汉叔送的,下回见着他记得道谢啊!”江宁提醒道。 一众孩子连连点头,眼珠子盯着兔肉都不会转了。 田丰也一样,不过这里他最大,最先回过神来,窘迫地垂下眼眸,“江大娘,又让您破费了!” “我可没破费,是小花他爹出的兔子,我原本只是要兔毛而已.....算了,不说了,承了小花他阿爹的情,你以后好好教小花念书识字就行。”江宁不甚在意地说完,看了看还在冒烟的土窑,问道:“都烧了多少?” 杨三铁赶忙带她到边上瞧看,“这些都是今日我们烧制出来的,读一个时辰书,干一个时辰的活,啥也不耽误。” 这样安排还真挺合理的,主要是煅烧一次差不多要一个时辰以上,只要添柴火保持窑里温度就可以了,他们坐在灶口一边学习一边添柴火,不会耽误事。 江宁这下是彻底放心了,送了饭便自觉地去了后山,趁着天还没黑还能再弄点东西,等天差不多暗下来再下山,还能跟几个孩子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江宁带着两张兔皮去了安永良家。 安永良看到那两张兔皮倒吸一口冷气,“江大娘,可真有你的!这么漂亮的皮子都能弄到,多少钱?” 问完他才意识到不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习惯了习惯了,江大娘别介意,两张兔皮能做不少毛笔,要不我全都给做了?” 江宁使劲儿点头,“正有此意,你能做多少做多少,一支笔十文钱。” 两人刚说完事情门外就传来马氏乒乒乓乓敲门声。 安永良瞬间拉下脸,过去开门。 门一开,马氏的咆哮声传了进来,“磨叽什么!找你帮忙怎么就那么费劲.....怎么又是你!” 马氏话说一半才发现院子里的江宁,整个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江宁挑眉冷笑,“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安货郎开门做生意,我来买东西,明眼人想都想得到,我又没招惹你,你却用这种态度对待安货郎的客人,怎么?你跟他有仇,不盼着他好呀!” “放屁!”马氏恼羞成怒,就要跟江宁吵架。 安永良蹙眉挡在江宁面前,“大伯娘,这是我的客人,你要断我财路?” 马氏恶狠狠地瞪了江宁一眼,到底是有求于人,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不跟你扯那些别的,赶紧帮忙找人去!” 说着马氏就要拉安永良走。 安永良挣脱手,一脸怒色,“到底怎么回事?大伯娘没看我在忙吗?” 马氏叉腰怒骂,“忙忙忙.....你怎么那么自私?都是一家人,我这边出了急事你都不肯搭把手,果然是白眼狼!” 一直没露面的胡氏从屋里出来,冷哼一声,“大伯娘说得真有意思,养大永良的是奶奶,跟你有什么关系?白眼狼还轮不到你来骂!” 马氏气死了,朝安永良咆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没空。”安永良直接别过脸。 胡氏嘲讽道:“不是阿奶的事情大伯娘还是别登门了,免得坏了亲戚之间的感情!” “安永良,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走以后也别认我们这一家!”马氏气死了,放狠话威胁。 安永良一脸厌恶,“等大伯娘能代表大伯再说吧!” 马氏在江宁这个外人面前接连被两个小辈落面子,又拿他们没招,竟然直接原地撒泼,又哭又嚎,仿佛要把所有人都招来。 对门那个妇人出来一看,盯着地上的马氏直翻白眼,“吵什么吵!把我孙子吵醒了我要你好看!” 马氏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继续嚎叫。 对门妇人一看,怒上心头,从门口抡了一根扫帚朝马氏扑来。 马氏吓死了,一屁股站了起来躲开,“刘翠花,你个疯婆子!有病是不是?凭什么管我家的事!” “放屁!你家那点破事狗都不想管,但影响到我家就是不行!”刘翠花说着抡着扫帚气势汹汹回到自家门口,死死盯着马氏,“再敢让我听见你鬼哭狼嚎,我一定打到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氏见安永良两口子都不帮她,闹又闹不下去,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往地上吐了一口气唾沫,一溜烟跑了。 江宁叹为观止,“可真是极品到让人无语!” 刘翠花诧异地看向她,“这话倒是新鲜,怎么说来着?” 江宁垂眸,朝她客气地笑笑,“就是说没见过这样的人,让人评价不了。” “呵!马氏那个浑人有什么好评的?猫嫌狗厌,连耗子看了她都要绕道走!”刘翠花显然对马氏怨气极重,当着安永良的面都能毫不客气地贬损。 胡氏上前问道:“刘大娘,你知道我大伯娘那边又出什么乱子吗?刚刚我咋听她说要找人?” 刘翠花摆摆手,“跟永良大伯他们没关,好像是马氏娘家那边的亲戚出事了,说是什么人丢了,发动了全村的人帮忙都找不到,从县城找到附近几个镇子,人家希望你大伯他们帮忙,马氏说她一个儿子要干活,一个要念书,没有闲工夫,但亲戚都找上来了,总不能啥也不做,就把主意打到你们头上了呗! 要我说摊上她这样的大伯娘你们也是够倒霉的!这几天最好别让她进门,免得又吵吵嚷嚷,让人心烦!” 刘翠花说着直接关门进屋,对安永良两口子一点都不客气。 胡氏回头,见江宁一脸好奇,便苦笑着解释道:“刘大娘是我们附近的包打听,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之前大伯娘背后说她闲话被她听了个正着,两人结了仇,刘大娘这回是借题发挥,故意给大伯娘找事,也算是间接帮了我们。 回头我得再登门感谢一下,不然刘大娘肯定要背后说我不会做人了!” 江宁摇摇头,听了这些人情世故她自己都觉得头大,赶紧回家去。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马氏带着钱老头和陈氏在不远处说话。 第88章 尝试造纸 她故意放慢脚步,只见马氏一脸难色,道:“姨母,真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真的帮不了!我刚刚都问过了,附近几个妇人都说我们这地儿没有外人来,你们家那个孩子不可能上我们这里的!” 陈氏唬着脸十分不悦,“安高林那个侄子不是货郎吗?他四处走街串巷,让他去问问呀!” 马氏瞬间拉长了一张脸,“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刚刚就是去了他们家,那两口子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听要帮我找人,连门都不出,我都放话威胁他们了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可见是翅膀硬了,没把我这个大伯娘放在眼里,姨母可别再戳我心窝子了!” 陈氏忍不住朝她翻了几个白眼,“真没用!两个小辈都拿捏不住,还能指望什么?要我说他们不听话就该狠狠教训.....” “好了!现在说这么多干什么?找人最要紧!”钱老头打断陈氏的埋怨。 陈氏被落了面子,羞愤不已,“你朝我发什么火?要怪就怪田氏那个贱人!好好的非要把人逼走,那孩子肯定连我们一家都迁怒上了!等找到那孩子一定要把人哄回去,为了阿文的前程就算让田氏跪下来给他磕头都行!” 陈氏气得说话都不过脑子,钱老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见马氏一脸不耐烦,压根没听陈氏在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再去问问吧!” 马氏不情不愿嘟囔道:“姨母,你之前可是说了让永仁跟着阿文念书的,这事还作数吗?” 陈氏当即瞪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件事,要是阿文府试过不了,你儿子还跟阿文念个什么劲儿!” 马氏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能暂时不提,“那你别忘了!” “走走走,赶紧帮忙找人去!”陈氏不耐烦地催促,三人立马往主街方向跑去。 江宁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到了主街才发现钱家真的发动了不少人找田丰,走哪儿都能碰到两三个问话的,还有人把她拦下来。 江宁皱眉,不想搭理问话的人,扭头就走。 钱家庄的人愣了一下,一脸不高兴,“什么人啊!不就是打听个事,凭啥鼻孔朝天看人!” “你说她会不会知情?”另一个猜测道。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跟上江宁。 江宁走出镇子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尾随,不禁冷笑一声,加快速度往榕树村走,刚进村子就碰到村口榕树下坐了一堆老头老太太,一边做活一边晒太阳闲扯。 以前看到他们江宁都是绕道走,今儿故意上前打了声招呼。 那群人全都震惊了。 村长媳妇刘氏诧异地问道:“大头他娘,又去镇上了?今儿也不赶集啊!” 江宁扯出一个大笑容,“弄了点东西去镇上,对了,我刚刚在镇上看到钱家那群人了。” 一堆人立马八卦地看向她,刘氏听到高钱家眉头下意识地皱紧,“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自从钱氏从她家抢了钥匙,又闹出这么多事后,刘氏对姓钱的就没有好观感。 江宁摇摇头,“不止钱家人,似乎钱家庄那边都来了不少人,说是找的,连我都被他们拦下来问话了,哼!我懒得搭理他们,要我说钱家那种极品钱家庄还维护,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诸位大伯大叔大娘大婶可得留心着,保不齐他们还能摸进我们村子呢!” 刘氏瞬间变脸,怒不可遏,“他们敢!来一个我们打出去一个!” “对!让他们看看我们榕树村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边上的老头老太太立马附和。 江宁目的达到,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走了。 不一会儿,那两个尾随江宁的人探出脑袋,面面相觑,“这是哪个村子?” 另一人摇摇头,“不清楚,要不上去问问?” 反正村口那么多人,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行了。 这两人走近刘氏等人,刚开口说他们是从钱家庄来的人立马遭到所有人的敌视。 二人心下一凉,互相抱在一块连连后退,“你你你.....你们别乱来!我们可是好人!” 刘氏冷笑一声,“好人?钱家庄连钱氏那一家败类都能袒护能有什么好鸟!滚!再敢踏进我们榕树村一步我让你们脑袋开花!” 二人听到榕树村三个字才明白为什么江宁不跟他们说话,后怕地往村外奔跑,直到确定没人追上来两人才瘫坐在地上,轮着把钱老头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宁回去后先去作坊把情况交代了一下,随后才回了家中,开始琢磨着怎么造纸,记得古人用的纸都是用树皮浸泡变软再反复捶打,浸泡在石灰水里,经过多次操作,直到所有树皮变成浆糊状态,再继续捣,捣越烂越好。 虽然大体步骤她清楚,但实际操作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而且原材料的选择也是一门学问,她压根不知道哪一种植物皮最合适。 最后干脆什么树皮都弄了一点,连秸秆,麦草都没放过,这些东西全都一捆一捆扔到小溪里浸泡,等上十天半个月再过去看看情况。 村里人还以为她在弄啥好东西,凑近一瞧,眉头都快打成死结了。 东西没做出来江宁也不好说她在干什么,于是榕树村就传出江氏脑子不正常的传言。 周氏听到风声赶忙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看她,路上碰到张氏,两人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一道走了。 江宁没想到这么多人来找她,狐疑着将人领进屋。 张氏上上下下打量她,困惑不已,“瞧着还好啊!怎么就不正常了?” 江宁:“?????” 周氏一脸担心,“大嫂,你是不是出啥事了?村子里的人怎么说你脑子不正常?还说你闲着没事玩树皮,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江宁愣了一下,旋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氏周氏一看,更加担心了。 江宁缓过来才解释道:“我就是想弄点小玩意儿,但又不知道什么材料合适,干脆全都折腾一遍,没想到村里人是这么看我的,哈哈哈.....” “你还笑!”周氏无语了,“知不知道阿娘都跟着担心,可二伯哥那边又不能长时间离人,只能托人过来跟我说一声。” 说话间,周氏看向跟杨来贵玩在一起的杨富贵,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第89章 杨富贵看病 江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道:“富贵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周氏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半晌才压低声音,在江宁耳边道:“我觉得那孩子大病一场好像都没以前机灵了,你看,来贵捉弄他,他也只会傻笑,都不知道躲着,还往来贵跟前凑。” 江宁一脸诧异,再仔细看向杨富贵,发现他确实有些不同,但这种不同很细微,除非天天跟他接触的人,外人估计发现不了,“这种情况多久了?去看过大夫吗?” 周氏摇摇头,苦笑两声,“家中的情况大嫂也清楚,秋收那些粮食留下足够嚼用的剩下都卖了,也没几个钱,二房那边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二房没钱,阿爹阿娘还有老三肯定得搭把手,如今我们家里也没剩几个铜板了,即便带富贵去看大夫也没钱拿药,再加上老三他们不在家,我一个女人也不敢拿主意.....” “阿娘知道吗?” 周氏点点头,“我特地带富贵去给阿娘和二伯哥看过,两人除了抹泪并没有说其他的,估计也是实在拿不出钱。” 江宁面上一紧,咬牙道:“明儿一早你带富贵在村口等我,我带你们去镇上找大夫。” “大嫂.....”周氏没想到江宁竟然会这么说,愣住了。 江宁嗤笑一声,“我虽然讨厌二房两口子,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况且阿爹阿娘对我不错,要是富贵真出了事老两口估计也不好过。” 周氏一脸感动。 张氏在边上感叹道:“要我说你这个跟二房闹翻的大伯娘对富贵都比他亲娘对他好,既然你们明天要去镇上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走,顺便去未来亲家走一趟。” 江宁眼睛一亮,“哟!这是又说好了?” 周氏窃喜地点点头,“跟你说,那户人家你也见过,就是安货郎对门的吴家。” 江宁惊了,“这么巧?” “不巧不巧,这不是上回被坑了嘛!我就学乖了,只找靠谱的人做媒,要说咱们村最靠谱的肯定是村长婆娘了,正好她妹妹家有个合适的闺女,就给我家阿孝说和,原本以为人家是镇上的肯定看不上我们这村里的。没想到人过来一趟,两个孩子竟然看对眼了,这事不就成了!” 张氏显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说话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江宁和周氏连忙道贺。 第二天一早,周氏领着杨富贵在村口等江宁。 现在农闲,老头老太太觉少,天刚亮就坐在大榕树下。 一婆子好奇地问道:“杨有家的,昨天才看你大嫂出村,怎么今天你也带着孩子出村,哟!这不是杨斗家的吗?你咋不带你儿子?” 所有人都八卦地看向周氏。 周氏嘴笨又内向,被这么多人盯着脸瞬间红了,一开口就是实话。 一堆老人得知江宁要带杨富贵去镇上看大夫都惊奇不已。 “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氏这是转性了?”一老头狐疑道。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刘氏带着东西刚到,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向杨富贵,眼中多了一丝怜悯,“江氏两个儿子都有出息,日子比二房三房好过,她愿意帮忙是好事,要我说人家现在变好了大家就应该多夸一夸,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刘氏是村长婆娘,她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其他老头老太太立刻把江宁夸得天花乱坠,周氏听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一会儿张氏也来了,刘氏得知她要去吴家,赶忙道:“你等会儿,正好帮我带些东西给我妹子。” 刘氏风风火火回去一趟,将一个包袱交给张氏,正好江宁来了,一行人加快速度赶路。 到了镇上一行人分开,张氏去吴家,江宁领着周氏和杨富贵去鸿安堂。 她将情况跟老大夫说了一下。 老大夫给杨富贵把脉,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放开杨富贵的手,问道:“孩子,你几岁了?” “七岁。” “家住哪里?” “榕树村。” “家里都有什么人?” “小婶和弟弟。” 老大夫看向江宁和周氏,二人连忙点头。 老大夫沉吟道:“目前看来并未烧坏脑子,脉象也没什么问题.....” 话还没说完,医馆外头便传来吵闹声。 “刘翠花,你个贱人!我要砍死你!”马氏愤怒地举着菜刀追着刘翠花跑。 刘翠花捂着脑袋上的伤口冲进医馆。 这一幕刺激到杨富贵,他一双眼睛都直了,不停地发抖,等江宁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周氏大惊,“大夫,大夫救命......” 马氏还在追杀刘翠花。 医馆里乱作一团。 老大夫赶紧让药徒把杨富贵抱去后院救治,其他药徒纷纷上前阻拦马氏,只是马氏手里有菜刀,他们也怕被误伤,一时间竟然拿马氏没有办法。 江宁看得怒火中烧,出去借了一把镰刀冲进医馆,大喝,“马氏,放下你的菜刀!” 马氏的气红了眼,压根就没有理智,见江宁竟然拿着镰刀威胁她,猛然朝她扑过去。 医馆内其他人尖叫连连。 就在马氏快到跟前的时候,江宁眼疾手快闪开,马氏直接扑到药柜上,脑袋重重嗑上去。 江宁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上前夺了菜刀。 那些药徒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去将马氏控制住。 马氏被压在地上,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咒骂,“下三滥的老虔婆,不要脸的娼妇,敢勾引我男人,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呸.....” 马氏一边骂一边不停地朝地上吐口水。 刘翠花捂着额头上的伤口气急败坏,仗着马氏被人控制奈何不了她,当即跑过去狠狠踹了马氏几脚,“死泼妇!别以为老娘没了男人就能让你随便泼脏水,今天不撕了你这张臭嘴,老娘就不叫刘翠花!” “诶诶诶.....大娘息怒大娘息怒,您是来看伤的吧!别打了!再打下去我们医馆都不用开张了!”药徒都要急哭了。 安高林和张氏一前一后追来,看到医馆内的情形,一个赶紧过去解救马氏,一个朝刘翠花冲过去。 “亲家,你这伤可不轻呐!大夫呢?”张氏焦急的四下张望,正好看到不远处握着镰刀气喘吁吁的江宁。 第90章 发疯的马氏 张氏眼睛一亮,“阿宁,大夫呢?” 江宁指了指后院,警惕地盯着马氏,道:“正在给富贵看病,她们怎么回事?” 安高林将马氏从地上扶起来,马氏又要跟刘翠花拼命。 刘翠花大怒,“姓安的!管好你婆娘,你要是管不好我不介意替你管!” 安高林一脸愧疚,一副老好人没脾气的样子,“好好好,我回去肯定好好管,肯定不会让她再闹事。” “安高林!到底谁才是你婆娘?你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还说你们之间清白,我呸!骗鬼鬼都不信!”马氏气死了,跟泼妇一样又要往前冲。 安高林死死抱着她,“你别再闹了!是不是非要把我的差事给闹没了才甘心?” 马氏闻言总算消停下来,就是那张嘴还在咆哮,唾沫横飞。 此时老大夫终于从后院出来,径直走向江宁,“那孩子之前是不是遭遇过重大变故?” 江宁怔了怔,微微颔首,“他之前被歹徒挟持,差点被掐死。” 周围之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老大夫叹了口气,“难怪啊!这孩子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平常时候没什么问题,一旦遇到相似的情况就会发病,症状与刚刚差不多,只要第一时间将人带走好好安抚,待孩子情绪缓和过来就没事。 不过他今日被这么一吓,老夫担心他回去会发热,给他开几副安神药,回去给他煎服,还有,他身边尽可能有人陪伴,别再受刺激,许过个三五年这种情况会缓和也说不定。” 老大夫的话说得很明白,杨富贵就是被马氏吓成这样的,江宁眼神不善地看向马氏。 马氏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吼道:“看什么看?晦气!每次碰到你都没有好事!” 江宁径直走向她,伸出手,“赔钱。” 马氏气笑了,“你有病吧!” 江宁冷冷地盯着她,“不赔也可以,我现在立马去衙门击鼓鸣冤,反正我家孩子不能不明不白被吓。” “你.....”马氏还想说什么,安高林一把捂住她的嘴,连声道:“赔赔赔.....我们赔!” 江宁沉吟道:“孩子的医药费加精神损失费还有今日这疯妇差点砍到我,也得给我补偿。” 江宁掰着手指头,明目张胆地讹钱。 张氏几个都看直了眼,马氏气急败坏,挣扎得越发厉害,好在安高林力气大,始终将马氏控制得死死的。 江宁如愿以偿拿到钱,这才没再看马氏一眼。 安高林和马氏离开后,医馆瞬间清净了。 老大夫给刘翠花处理了一下伤口,张氏还得送刘翠花回去。 江宁也想再观察一下杨富贵的情况,便一起去了刘翠花家。 他们还没进吴家的门,对面的房门先开了。 胡氏压根没想到会看见江宁她们,愣了一下才同刘翠花道:“大娘,你没事吧!” 刘翠花摆摆手,“幸亏你够机灵,跑去找安高林,要是换成其他人还真制不住那个疯婆子!” 胡氏侧身请大家进屋,刘翠花想到家中还有小奶娃,确实不好招待人,便跟着一起进门。 胡氏趁机解释道:“今日永良去赵员外家送货了,正好不在,大伯娘过去闹事我也拉不住,只能跑去找大伯。” 张氏皱眉,“马氏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无缘无故冲上门喊打喊杀,拿的还是吴家的菜刀,可把她给能耐的!” 胡氏下意识看向刘翠花。 刘翠花没好气哼了一声,“可不是脑子有问题嘛!我是死了男人,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就她那男人,软蛋一个,老娘见了都不会多看一眼,也就她自己当宝贝! 因为我孙子刚出生没多久,我就跟安高林说了,以后换个时辰来我家收夜香,谁知道马氏从哪儿听的谣言,说我跟安高林不清白,今天还冲到我家闹事,有病!” 胡氏点点头,证实刘翠花的话,“大娘家的孩子不是很好带,总是夜啼,才会让大伯换时辰上门,这门一开一合都有声音,我家听得一清二楚,大伯每次都是收了夜香就走,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刘翠花愤怒地拍桌,“我看她就是故意找茬!” 说着刘翠花看向张氏,“亲家,我就跟你说实话了吧!之前马氏想给我女儿做媒,对方就是钱家庄那个童生,叫钱文。 毕竟是读书人,这种好事我们肯定不会拒绝,原本说得好好的,没想到钱文他娘竟然偷偷上门找我,话里话外就是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她儿子将来要娶的是书香门第的姑娘。 呵!要不是马氏做媒我也不会找上她家,要是不同意可以明说,她非要背着人过来,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做这个恶人吗!当下我就把她骂了一通赶出去。 没想到那个女人出了我家直接去见了马氏,说什么我狮子大开口,还说我看不起钱家,这门婚事成不了。 马氏就是个没脑的,偏听偏信,当时就来我家大闹,从此我俩结了仇,今天你过来,正好被她瞧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她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过来闹,给大家添堵!” 张氏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将杨孝之前说亲的事告诉刘翠花,“我之前就是被马氏给吓走的,连他们家姑娘都不敢相看,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还能跟他们一家扯上关系,这该死的孽缘!” 刘翠花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幸亏你没去相看,真去了可别想轻易甩开这块狗皮膏药!” “嗯?”张氏不解。 刘翠花看向胡氏,讪笑道:“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可以自己打听。” 胡氏垂眸,无奈笑道:“大娘,你都开口了就不用说一半藏一半,让人抓心挠肺。” “那我可就说了!”刘翠花清了清嗓子,道:“那安芳芳相看的第一个男的是钱家庄的,听说还有点关系,她一上来就说她过门不干活,只生孩子,男方那边得好吃好喝供着她,不能让她受委屈,聘礼得给六两银子,还要一间新房,你说人家能答应吗?” “那指定不能!”张氏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她凭什么?顶多就是比人家胖了一些!” 刘翠花呵呵笑道:“正常人都这么想,但安芳芳和马氏不这么看,她们认为这个要求已经很委屈安芳芳了,男方那边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安芳芳竟然要死要活,还说男方欺负她,得负责,你们说,还有天理吗?” 第91章 找对人了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周氏急切地问道:“然后呢?这事怎么善了?” “因为是钱家庄那边的,后面是马氏那边的亲戚出面才把这事给解决的,从那之后,安芳芳算是在钱家庄附近出名了,县城以及周边未婚男子没一个敢跟她说亲了。 马氏不死心,还特地花钱找县城的媒婆,结果没一个满意的,后面不得不往其他几个镇子找,还真让他们找到第二个倒霉蛋,听说家里还是开铺子的,可把他们给嘚瑟的,八字还没一撇就到处炫耀,有人看不过去故意使坏,提前把安家的情况告诉对方,这亲事又黄了。 后面还有几个,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谈不拢,一直拖着都快给拖成老姑娘了,再这么下去得砸手里,不得已才往乡下找。” 听完刘翠花这番话,张氏激动地握住江宁的手,热泪盈眶,“阿宁,你先是帮了我家阿勇,后面又救了我家阿孝,你就是我家的福星啊!你放心,回去我一定给你供长生牌位!” 江宁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可别!心意到就行了,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生怕张氏再念叨供奉她,她赶忙转移话题,“当初马氏为啥想要戳和你家姑娘和钱文?” 刘翠花有些伤感地说道:“那个时候我男人还没死,他在镖局走镖,在镖局也算是个能耐人,还经常去京城,钱文要参加科举最终都得往那边走,你知道去一趟京城有多难吗?” 江宁虚心求教。 刘翠花沉吟道:“从咱们这里去京城得先到衢州府府城,走官道的话一路北上得经过五个州府,沿途山匪流寇数不胜数,有时候在荒郊野岭还会遇上野兽,变故说来就来,寻常人自己去京城十有八九是要出事的,得跟着商队或者镖队走。 商队不知底细,容易出事,最稳妥的是跟着大镖队,一趟起码要三四两银子,钱家供一个读书人本就不容易,若是能跟我家结亲,不仅能省下这三四两银子,连路上的口粮都不用愁,还能保证他安安稳稳抵达京城,换成你们,会不会心动?” 众人头一次知道出远门这么困难,一时无言。 江宁颔首道:“若是这样的话钱家跟你家结亲还是他们赚到了,那钱文的母亲怎么会干这种事?” “谁知道!”刘翠花没好气地嗤笑一声,“我男人去年出事没了,现在我儿子接了他的班,也在镖局里做事......”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敲门声。 胡氏赶紧过去开门,不一会儿,安永良和吴长峰一同进来。 吴长峰看到头上缠着纱布的刘翠花,怒不可遏,“阿娘,你怎么样了?那该死的老虔婆,我现在就去宰了她!” “等会儿!”刘翠花一把拉住吴长峰的手,“那就是个浑人,你打她她又不长记性,去要钱,说话客气一点,你阿爹之前说先啥后啥来着?” “先礼后兵。” “对!就是先礼后兵,他们要是不肯赔钱再动手!”刘翠花握紧拳头。 吴长峰立马出去办。 张氏有些担心,“这样真的没事吗?他就一个人.....” 刘翠花摆摆手,十分骄傲,“我儿子以一敌十都没问题!去年他在京城的时候一个大官遇袭他还出手帮忙了!人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嘶!”张氏惊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江宁心下微微一动,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吴长峰救的肯定不是一般大官,或许可以找他打听一下黄家的事。 这样一想,她看刘翠花的眼神瞬间热切了不少。 大家正说着话,出去没一会儿吴长峰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钱袋子,“阿娘,安高林一家实在太穷了,只凑出了四百文,你将就着收下,回头我再找他们要钱。” 刘翠花大大方方把钱揣进怀里,“这是我应得的!” 吴长峰使劲儿点头,随后才跟江宁几人道谢。 江宁好奇地问道:“吴镖师什么时候再去京城?” 吴长峰咧嘴一笑,“婶子叫我长峰就好,等开春雪化估计就要去一趟,怎么?婶子有事要办?” 江宁点点头,见这么多人在场,便道:“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些事,放心,规矩我懂,该给的我一文钱也不会。” 刘翠花听了这话通身舒畅,越看江宁越满意,“多大点事!今天要不是你出手帮忙,说不定马氏那个疯子还真把菜刀砍我身上,还有你家孩子,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被吓到了,也该负责,长峰,你婶子的事可得好好办。” 吴长峰使劲儿点头,随江宁去院子里说话。 江宁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道:“我想请你帮我打听十五年前一户人家,姓黄,主家人叫黄石,是个御史,因为弹劾了当时的权贵被陷害,全家男子流放,女子充入奴籍,这件事在当时应该闹得挺大的,不难查,我主要是想知道黄家人如今的情况。” 吴长峰诧异地看了江宁一眼,“婶子跟黄家有亲?” 江宁迟疑道:“不算,但有位故人跟黄家有关系,可惜对方已经离世,我想完成她的遗愿。” “原来如此!”吴长峰恍然,沉吟道:“十五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当今圣上是十年前登基的,曾大赦天下,兴许这黄家已经被赦免了也不一定,婶子放心,等我下一趟去京城一定帮您好好打听。” 江宁大喜,连连感谢,往吴长峰怀里塞了一两银子,不容拒绝,“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不收我心里不踏实。” 吴长峰无奈,只好收下银子。 二人回到屋子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回程的时候,张氏说起吴家的事情感慨不已,“你们说这门亲事是不是我家高攀了?” 江宁看了她一眼,暗道张氏一家确实好运道,温和地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吴家虽然有钱,但做的事情太危险,而且见过太多险恶,所以肯定希望姑娘能找个踏实明理的人家,你们家虽然不如吴家有钱,但你们两口子性子好,阿孝又懂事踏实能干,吴家姑娘到了你们家肯定不用受婆媳妯娌那些窝囊气。 到时候吴家只要多给一些陪嫁,他们家姑娘的日子肯定不会难过,所以你们只要对人家姑娘好就行了,不用计较那么多!” 张氏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顿时舒心了。 江宁随周氏和杨富贵到了老屋这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 第92章 江宁的野望 “这是今日从马氏那边弄来的钱,有三百文,你且拿着,这孩子需仔细养上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就送回村西,那边人少也清净,可以好好养病。若是缺啥东西可以去找我,虽然我那边也没啥好东西,但还能想想办法。” 周氏拿着荷包脸色涨红,“大嫂,要不是你马氏也不会给这笔钱,我.....” 江宁嗔怪地打断她的话,“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再说了,我还真不稀罕拿那个臭婆娘的钱!” 江宁走后,周氏收拾了一下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去村西。 这种天气晒太阳是最舒服的,杨老二的脚动不了,屋里又偏冷,李氏就搀扶他到院子里坐着,自己在边上干活。 看见他们过来,李氏赶忙问道:“去看过你大嫂了吗?她不会是真的不正常了吧!” 周氏哭笑不得,“阿娘,别听那些人乱说!大嫂好得很,她就是想做点东西,又不知道怎么弄,所以才多整了一些树皮,压根就不是在玩,至于大嫂要干啥她也没说,许是八字都没一撇,说了也是白说。 倒是富贵有些问题,我得跟你们说说。” 李氏和杨老二下意识看向杨富贵,见他脸色有些不好,不由得担心。 杨老二更是朝杨富贵招招手,让他过去。 杨富贵害怕地躲在周氏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裳。 “弟妹,富贵他.....”杨老二震惊,还有些受伤,以前儿子跟他很亲的,甚至比对钱氏还亲近,现在看他的眼神好陌生。 周氏叹了口气,蹲下来安抚杨富贵两句,让杨来贵领他进屋玩,这才慢慢说道:“昨日我跟大嫂说了富贵一些奇怪的地方,大嫂就说今日带我们去镇上找大夫。 大夫给他看了一下说没啥问题,偏偏这时候医馆出了乱子,富贵受到刺激发病,大夫才发现问题,按照大夫的话说,富贵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他这情况需要静养,不能再被刺激,你们也知道二嫂的事情闹得有多大。 村里那些人说话可难听了,我担心富贵继续留在那边对他不好,就想把他带回来这边,起码不用听那些糟心话,也没有拉着他说他阿娘的不是。” 李氏闻言,心疼得直抹眼泪,“钱氏那个该死的东西,要不是她,富贵也不会这么可怜.....” 杨老二眼眶泛红,指甲嵌入肉里,深吸一口气,朝周氏道:“谢谢弟妹,也谢谢大嫂,富贵就放在我这边,以后我自己带,肯定不会让他再出事。” 周氏松了口气,将那三百文拿出来,顺便也说了下来路。 李氏一听是赔偿,当即把钱收了,回屋弄了一篮子菜交给周氏,“一部分你带回去,剩下的送给老大家的,今天辛苦她了,开春我打算在老二这边养一些鸡鸭,等鸡鸭下蛋再给老大送一些。” 周氏听这话怎么觉得有些不靠谱,“阿娘,你也别等养鸡生鸡蛋了,你什么时候要抓小鸡可以帮大嫂抓一些,我觉得她肯定想要。” 江宁可是规划了一个地方专门养这些东西的,现在里头还空着呢。 “成!回头你问问她,看她需要多少,我给她抓。”李氏痛快地应了。 杨老二在边上缓缓说道:“阿娘,那钱......”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你先把腿养好了,等你阿爹和老三年底回来再说。”李氏心里琢磨着事,压根没继续跟杨老二掰扯,转身进屋去看孙子。 江宁一回来便直接去了作坊,这会儿估计是干活时间,孩子们没在念书而是在弄壳灰。 江宁推开门,见杨二蛋也在,忙问道:“高捕头那边的活还要做多久?” 杨二蛋忙中抽空回道:“快了,阿爷很厉害,只用了两天就发现大家擅长什么,尽可能把每个人的活都排得满满当当,高捕头一家很满意,高家庄的村民看到阿爷建的房子全都心痒痒,准备等最后的成果。 我猜高捕头这单做完还会有人找我们干活,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杨二蛋说着眼中迸发出夺目的亮光,江宁瞧他这般神采飞扬也替他高兴,“那你们好好干,只要做得好,咱们不愁没有活,不过阿娘要给你一些建议。 现在这活只有你们三个接,其他都是你们找的帮手,短期的肯定没关系,但要长期吃这碗饭可就不行了!你需要培养自己的团队,就是人手,比如找几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人,你信得过他们,他们也愿意跟你干。 咱们说个最现实的问题,现在有三铁他们帮你看着作坊,还有你杨汉叔帮忙运送牡蛎壳,咱们还能供上需求,一旦接的活多了这么搞可不行,这个作坊得扩大,至少需要三四个人长期待在作坊烧制壳灰,还有摔土坯之类的,也需要人手。 另外就是钱的问题,怎么分?或者怎么给工钱,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你觉得阿娘说的有没有道理?” 杨二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仿佛打开了新思路,整个人都呆了,“阿娘,按照你这么说咱们这个活还能做大?” “那不然呢?这个活要是没有前景我可不会让你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江宁好笑地看着杨二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阿娘只是让你心里有数,得了空记得跟阿丰认几个字,能写会看就行,对你肯定有好处。” 杨二蛋听得心下一片火热,当即重重点头,朝田丰喊道:“阿丰,我要跟你认字,你一天教我认十个字.....不,五个字成不?” 田丰坐在灶口烧柴火,脸上还有一条灰,狼狈地翻了个白眼,“你早上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到现在连一个字都没认清楚!” 杨二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一定好好跟你认字,不,我晚上就住这边了,肯定好好学!” 田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同江宁道:“大娘,三铁和四庄小丫小花现在都能认识二十个字了,尤其是四庄和小丫,他们两个十分聪慧,一点就通,也能静得下心来念书,小花也不错,不过她不能整日过来,所以学的要慢一些。三铁聪明是聪明,就是坐不住,记的快忘的也快。” 江宁欣慰又感慨,“可见你这孩子是真的上心,才这么几天就把他们的性子摸透了,大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田丰一脸诧异。 第93章 尝试盘炕 江宁将拜托吴长峰的事情告诉他,“这次吴家也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我还付了钱,吴长峰肯定会上心,只能明年他从京城回来再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十年前新皇大赦天下,把你外祖一家也算在内,这样你母亲的事情就不会成为悬在你头上的一把刀。 最差的情况就是你外祖一家没有赦免,还是戴罪之身,那样也无妨,你母亲早已入土,便是你姑姑到处散播你母亲的身世也没用,死无对证。 到时候大娘可以帮你,让你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开始,人这一生有许多可能,等你走出去见过世面就知道了,眼下的一切不过是眼下罢了。” 田丰本就聪慧,被江宁点醒后,郑重地给了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眼里含着泪光,“大娘,我知道了,谢谢大娘为我这般费心,田丰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江宁摆摆手,不以为意,“起来吧,在这里尽管安心住着,好好养好身子,不管怎么样总是要为各种可能做好准备。” 田丰太瘦了,明显在钱家被苛待得厉害,这几天她已经尽可能给他们吃好喝好,她家几个孩子包括杨小花都圆润了不少,可田丰除了气色好了一些,似乎没什么变化。 接下来几天江宁把所有重心都放在青峰山上,趁着还未大冷,赶紧囤积东西,每天都是踩着月光进山,趁着清晨露水还未消散使劲扒拉菌菇,几乎每天都能有三四筐收获,这些菌菇弄回来她也没空收拾,还得马不停蹄继续上山挖野菜和药材。 这会儿山里许多块茎类野菜和药材可以采摘,运气的好的还能挖到几十年生的黄精,鸡血藤,一夜致富不是梦。 除了药材还有葛根、野山药以及香芋,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朝代的香芋并不是二十一世纪人们常吃的芋头,而是更像地瓜的近亲,因为是野生的,个头不大,一拔一大串,最大的也就拳头大小,要不是系统给她科普她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地瓜近亲。 当然,既然发现了香芋肯定得想办法把它们都弄回去,大的留下来做种,小的全都处理了做成薯粉,做菜必备。 从山里下来后就必须留在家里处理那些收获,菌菇洗净风干,放在烘烤笼子里面烘烤三四天,彻底脱水后装袋。 药材洗干净,能处理的处理,不能处理的得尽快送到鸿安堂换钱,野山药储存起来,冬天可以做菜,香芋洗干净切块磨成浆做成薯粉,这些活没一件是轻松的。 等腊月中旬第一场雪下来,江宁特地进青峰山转了一圈,将最后一波菌菇收回去,又转悠了一圈,发现山里能薅的东西全都薅得差不多了,这才停手。 傍晚,周氏顶着风雪跑来村东,两只耳朵冻得通红,牙齿都在打颤,江宁赶紧领她进屋,给他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红糖姜茶。 周氏喝了一口缓过劲儿来,道:“大嫂,我就不坐了,今天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八叔婆今儿一早没了,明日发丧,你得过去帮忙,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走不少老人,要是天再暖和一些就好了。” 江宁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周氏又是一阵叹息,“天太冷了!昨日刚变天,今儿就下雪,阿娘养的两只母鸡都冻死了一只,还有一只也病歪歪的,就是把家里的被子都裹身上也不抗冻,你家还算是好的,房子砌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钻不进去。” 说着周氏羡慕地看着四面墙,最终将目光放在屋顶,“一场雪下来,好多人家屋顶都会出问题,不是被冻出缝隙就是被风吹歪了,屋里半点热气都存不住,咱们还算年轻,可以忍一忍,老人和孩子就不一定了!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来贵还在家里,我得赶紧回去,你记得明日过去帮忙,算算日子,再过十几天阿爹他们应该回来了,咱们也该合计一下这个年怎么过。” 周氏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会儿,身子差不多暖了才咬着牙往外冲。 江宁脑子里不停回想周氏说的话,心下一凛,赶忙穿上厚重的蓑衣去了作坊。 她还以为一群孩子会在艰苦的环境里咬牙念书,一个个跟小苦瓜似的,等到了才发现她想多了,几个孩子都是机灵的,特别会享受,他们自己在靠近土窑的地方围了一小块地,四面用茅草挡着,还有土窑给他们取暖,里面放了一张木桌,边上还有热茶水和一些温热的果子,估计都是杨三铁捣鼓的。 众人见她过来,赶紧招呼她进去。 江宁看了一圈,乐了,“谁出的主意?” 杨四庄果断指向杨三铁。 杨三铁气急败坏掐住他,“享受的时候没说什么,现在就把我给卖了,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阿娘救命,阿娘救命.....”杨四庄连连闪躲。 江宁好笑地看他们闹作一团,道:“知道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还不算笨。” 说着她看向田丰,“阿丰,晚上睡觉暖和吗?” 田丰点点头,“暖和。” 江宁当即拉下脸,“胡说!真暖和你的手怎么会裂成这样?” 田丰赶忙把自己的手藏进袖子里,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宁叹了口气,同杨三铁说道:“你们去河边找几块扁平的石头,越扁平越好,阿娘试看看能不能弄个炕出来。” 穿越前虽然她不是北方人,但在东北那地方待了两年,知道炕有多好用,若是提前知道这边的冬天是这样的,她肯定早早把炕安排上。 杨三铁不知道什么是炕,但只要不读书,让他现在下水捞鱼都可以,于是他积极地背上竹筐出去。 不一会儿就给江宁弄了一堆扁平的石头回头,看他又要出去,江宁赶紧阻止,“够了够了,这些就够了,接下来你帮阿娘挖些黏土。” 孩子们干活的时候江宁直接把草棚里的桌子撤了,原地盘炕,首先就是用土坯砌出一个床的模型,中间留下两条沟,再用石头盖住沟顶,用泥土封上刷平。 几个孩子看她干活的时候不明所以,等炕盘好,连接的灶台烧上火,他们才明白江宁在做什么,用手试了一下炕上的温度,几个孩子都沸腾了。 “阿娘!这上面能睡人吗?”杨三铁激动地问道。 第94章 做好事 江宁点点头,“不能睡人我盘它的意义是什么?不过现在还不能睡,得等它彻底干了结实了才行。” 杨二蛋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炕整个人都惊呆了,尤其是他一路风尘仆仆,冻得厉害,发现炕上热乎乎的,能不能睡人就坐上去,换了个姿势变成趴在上面,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阿娘,我觉得差不多了,这东西实在太好用了!” 江宁也上去坐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等你休息好就去村长爷爷家一趟,跟他说我们这边做了好东西,领他过来看一看。” 话罢,江宁同田丰说道:“你先跟三铁他们一起去家里,等晚上再回来,顺便再带一床被子过来,明日我跟三铁一起,把你屋子的床搬出来,给你盘个炕。” 田丰眼睛都亮了,炕这玩意儿实在太令人心动了,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种天气村里静悄悄的,别说人了,连只耗子都看不见。 杨二蛋一路跑到村长家,使劲儿拍门。 “来了来了.....别拍了,们都要散架咯!”杨有才开门,见是杨二蛋,愣了一下,皱眉,“咋啦?出啥事了?” 话音刚落,村长的身影出现在杨有才身后。 今儿一早村里找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不是这家屋顶没了就是那家冻死鸡了,还有一户人家死了人,他这一早上就没消停过,外头冷成这样,他也快受不住了。 杨二蛋看见他眼睛一亮,“村长伯伯,我阿娘有事找您。” 村长父子俩脸色都变了。 “咋了?你家又出啥事了?”村长哆嗦着都变成苦瓜脸了,颤颤巍巍就要跟杨二蛋出去。 杨有才赶忙拦下,“阿爹,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去就行了!” 杨二蛋摇头,“有才叔,这事还真得村长去才行。” “啥呀?”杨有才瞪大眼睛皱眉。 杨二蛋就简单描述了一下炕,“那炕可好用了,有床那么大,下面通着灶口,热乎乎的,睡在上面肯定不冷。” 村长和杨有才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刘氏已经急急忙忙地喊道:“走走走,我也跟你们去看看,到底是啥好东西这么厉害!” 村长见老伴都坐不住了也赶紧麻溜地跟上去,杨有才不放心紧随其后。 一行人赶到青峰山下作坊都快冻成孙子了。 杨二蛋直接让他们坐到炕上。 村长一家三口都惊呆了,在炕上东摸摸西摸摸,惊叹连连,这是咋弄的?真的是热的! “可不是!晚上要是躺在上面,我都不敢想有多好睡!”刘氏一脸憧憬,激动地看向杨二蛋,“好孩子,这东西是谁弄出来的?” “我阿娘盘的,她说试看看,没想到一次就成了。”杨二蛋老实说道。 村长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这时候江宁从屋子里出来,三人看她的眼神异常灼热,整得她都有些后怕。 刘氏热络地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殷切地说道:“大头他娘,我之前就看出来了,咱们村数你最有本事,最厉害,你看看,你一个寡妇带着一堆孩子还能起那么大的院子,送大头当厨子,给二蛋建作坊.....” “婶子,打住打住,您别再夸了,再夸下去我都要飘了!您想说啥?”江宁连连求饶。 刘氏当即指向那个炕,“我想麻烦你帮我盘个炕,你放心,该给多少我一文钱都少不了你!” 江宁心下好笑,“我当是多大的事,你们也知道这里是作坊,材料都是现成的,用我家的材料我能立马给你们盘,婶子心里不要有疙瘩,也不是说一定要用我家的材料,而是你们也清楚,我家做出来的土坯比村里那种土坯要结实耐用,这炕下面有洞,人在上面睡,下面连着火,要是不结实,万一睡塌了可是要出事的。” 村长一家脸色骤变,齐齐点头,“你说的对,一定要结实,怎么结实怎么来!” 江宁微微勾起嘴角,“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个炕得修一个烟囱,虽然盘一个炕挺快的,但也需要一日的功夫.....” 杨有才忙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今天就能开始,需要干啥我可以帮忙。” 村长回过神来,跟着说道:“我去村里跟大家说一声,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和病人的,能盘的话最好都盘起来,二蛋他娘,这个炕怎么收钱?” 他急啊!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了鬼了,虽然跟往年一个时候下雪,但明显要冷许多,今日冻死一个人,保不齐过两天又有人冻死,身为村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江宁早就合计过费用,沉吟道:“我家土坯一文钱三块,盘个炕差不多要五六十块,烟囱可以用普通土坯,都是村里人,工钱我们也不多要,我们之前请人起房子,一天给十文,仍是收十文,成不?” 村长算了算,这样下来差不多得花三十文,不便宜,但比起生病死人简直太划算了,当即咬牙道:“我现在就去村里问,二蛋他娘,要是村里人拿不出那么多钱用粮食抵成不?” 江宁点点头,“都可以,反正大头当厨子,人家掌柜会收,就是折腾了一些,不过都是一个村的,我们麻烦一些也没关系。” 村长一家看江宁的眼神当即变了,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江宁当即让杨二蛋他们帮忙准备材料,杨有才负责运输,她则先跟刘氏回去看看盘炕的屋子。 这边村长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在村里挨家挨户讲述炕的好处,还让人去作坊那边尝试,有人当场就答应盘炕,也有人家持着怀疑的态度跑了一趟作坊,回来后二话不说就报名。 因为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了,江宁一家根本就忙不过来,这种事情又不好拖,只好跟村长商量,将盘炕的活交给杨有才,再让杨有才自己找几个可靠的人一起干,争取在三四天内让村里老弱病残睡上炕,其余的再慢慢做。 村长没想到江宁竟然愿意把这种挣钱的本事教给外人,一时间感动得老泪纵横,“大头他娘,老头子代表村里的人谢谢你!你救了大家啊!” 江宁被夸的脸都热了,“哪里有那么严重,我就是想着都是一个村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叔伯婶娘受冻,再说这盘炕也不算什么精细活,仔细琢磨一下谁都会。” 村长一脸严肃地摇头,“话是这么说,但在别人学会之前,你起码能挣上一千文,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钱啊!不管怎么样,村里这回是真的欠了你大人情了!” 江宁笑了笑,不再辩解。 从村长这边离开后,她赶紧催促杨二蛋回去赶制土坯,自己则跑了一趟老屋。 第95章 糕点 周氏见江宁过来有些惊讶,“大嫂!你都这么忙了还来我这里干啥?” 江宁看了看杨老头和李氏的屋子,“我打算给阿爹阿娘他们也盘个炕,还有你们,干脆也盘一个,正好我之前住的那屋没有,就盘在那里,冬天冷了你们睡那屋,夏天热了还能回自己屋里住。” “不.....不用这么麻烦,现在阿爹阿娘都没住在这边,就我和来贵两个人,过两天就轮到我们家了。” 周氏指的是杨有才他们会过来干活,村长已经发话,让每一家每一户尽可能盘炕,尤其是有老人的人家,他们家因为老人没在家里,就缓了几天。 江宁摇摇头,“找杨有才他们自然没问题,但这个钱你得出,阿爹和老三还没回来,你身上有钱吗?我给你盘还能给你省一笔。” 周氏红着脸,不敢同江宁对视,声音也细弱蚊蝇,“可.....可以的.....” 江宁无语地叹了口气,“你就不是个会说谎的,走吧,带我过去看看。” 周氏拧不过她,还是带着她去看了屋子。 江宁瞧过之后心里也有了计较,喊上周氏帮忙搬材料,直接开工,两个人忙活了三天总算把两间相邻的屋子全都盘上炕,等杨老头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睡上去。 解决了老屋的问题江宁总算松了口气,回到家里赶紧把新盘好的四张炕收拾干净,铺上暖和的被子。 此时距离过年就剩下三天,算算日子,杨二蛋他们差不多该收工回来了,便是杨大头和柳叶最迟也会在大年三十那日回来,她得尽快把过年的吃食准备上。 家里有现成的石磨和石臼,可以做不少点心,例如过年必备的年糕、红枣发糕、如意山药糕、桂花糕。 制作年糕需要用糯米,杨二蛋他们给人家修房子囤了不少糯米,需要多少用多少,江宁一口气泡了五十斤,蒸好的糯米放入石臼内捶打,直到变成粘块状。 取出一部分切成小片,这就是原味年糕,可以放置很长一段时间,要吃的时候取出来,蒸炒煎炸都可以,另外一部分加入红糖和花生,继续捶打,直到红糖花生完全混入年糕,取出来切片存放。 山药糕的主要食材就是之前囤积的野山药再加上糯米粉、饴糖、自己熬制的火棘果酱、香芋。 做法很简单,只要把野山药加饴糖蒸熟捣成泥,香芋蒸熟捣成泥,糯米粉另外炒熟。 山药泥和上炒熟的糯米粉备用,香芋泥和糯米粉备用,火棘果酱和糯米粉备用,三种面团呈白色、橙色、粉红色。 再按照一定的比例拼凑在一起,按入模型中,一个漂亮的花朵形三色如意山药糕就做好了。 她一口气做了整整一架簸箕,目测得有好几百个,自家吃不完还可以送人。 红枣发糕和桂花糕比较简单,最好是现做现吃,等大年三十那天再做还来得及,到时候还能多做一些送去老宅那边。 除了吃的就是贴对联和窗花了,窗花她可以自己剪,对联就不成了,幸好田丰在家里,能找他帮忙。 当江宁抱着一堆红纸,拿着笔墨眼巴巴地求田丰写对联的时候,杨四庄和杨小丫眼睛都亮了,看他俩跃跃欲试,江宁哈哈大笑,“你们还嫩着呢!先把字认全了写漂亮再说,要是你们明年的字能拿得出手,咱家的对联就让你们俩写!” “阿娘,我们约法三章。”杨四庄压抑着兴奋的情绪热切地看着江宁。 江宁爽快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钩钩。 贴完春联和窗花也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天。 这是大山镇今年最后一次大集,往日躲在家里猫冬的村民全都裹着厚厚的大袄,戴着斗笠背着背篓三三两两结伴赶往镇上。 大多背着豆子准备去镇上换些东西。 江宁和张氏周氏走在一块儿,路上的村民碰见她都会善意地打招呼,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江宁笑得脸都快僵了,在周氏和张氏促狭的眼神中拉着她们加快脚程,硬是将村民甩出一大截才缓过劲儿来。 张氏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说你至于吗?要是我的话巴不得这么多人跟我打招呼,说明咱得脸是不是?” 江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拉倒吧!我还是怀念以前大家把我当空气的日子!” “哈哈哈.....”张氏又是一阵爆笑。 周氏看向她的背篓,问道:“你去卖什么?” 张氏摇头,“都要过年了,家里啥都缺,这天冷得鸡都不下蛋,哪有东西卖!是我蒸了一些饴糖米糕,撒了点胡麻(芝麻),打算给亲家送一些过去。” “嘶!这玩意儿可不好做!”周氏感慨一句,叹了口气,“我倒是也想给孩子做,可家里的细粮都换成粗粮,想做都做不成。” 江宁道:“多大点事,今儿我卯时(五点)不到就起来了,出门前就做了红糖发糕和桂花糕,之前还做了一些如意山药糕和年糕,正好带了一些出来,打算一会儿给大山客栈的金掌柜送一点,等回去也给你们送一些,让你们尝尝鲜。” “那感情好,我拿胡麻米糕跟你换!”张氏爽朗地说道。 周氏摸着下巴道:“那我回去煮八珍粥,这次我一定下足料,给大嫂送一锅。” “哈哈哈.....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镇上,张氏要去吴家,周氏要买的东西跟江宁不一样,大家在镇子口分开。 金掌柜看到江宁眼睛一亮,“江娘子可是送菌菇来了?” 江宁乐了,“掌柜,你这客栈过年是不打算歇息吗?” 金掌柜呵呵直笑,“没办法,客栈里还有一些出门在外暂时回不去的客人,总不能把人赶出去!既然有客人在,我这个掌柜又怎么休息?不过好在人不多,还算清闲。” 江宁微微颔首,将自己带来的糕点拿出来。 金掌柜看到那些点心惊喜不已,“咱们镇上的点心铺子都做不出这么精致的糕点,还是江娘子能耐!你且等着,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年礼。” 金掌柜不由分说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大块肉出来,把江宁都唬了一跳,他却直接把肉放在江宁的背篓里,“大过年的,猪肉不便宜,幸好我之前跟人家订了一头猪,昨天才刚宰的,自家也吃不完,客栈的客人少了,用不了这么多,江娘子正好带一些回去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第96章 全都回家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宁也不好推辞,便爽快地收了。 出了大山客栈她又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两只鸡两只鸭,转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像样的水产,尤其是鱼,大鱼一条不见,小鱼一条要十几文,还不够她一个人塞牙缝,跟抢劫没啥两样,她只看了一眼就走了,琢磨着一会儿回去可以去竹林里面转转,兴许还能挖到一些冬笋。 心里装着事,她也没心思逛街,很快便到了镇口约定好的地方等张氏和周氏。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杨老头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江宁眼睛一亮,赶忙跑上去,“阿爹,你们回来了!” 杨老三一行人笑着奔向江宁,虽然疲惫,但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显然出门做活这阵子应该赚得不错。 “都买什么了?”杨老头盯着江宁的篮筐问道。 江宁把自己买的东西亮出来。 杨老头皱眉,“咋没买鱼?年年有余,过年不吃鱼可不行!走!阿爹给你买一条鱼。” 江宁赶忙阻止,“阿爹,可别了,大家都这么想,大鱼早让人买光了,小鱼不大,一条还得几十文,咱不当冤大头,实在不行回去下几个鱼篓,说不定傍晚就有收获了。” 见江宁死活不让,杨老头只能作罢,不过还是在镇上买了一些红糖红枣和细粮,打算回去给孙子们做发糕。 杨二蛋嬉皮笑脸地扬了扬手上的麻袋,“阿娘,今天高家庄那边有一户人家宰羊,本村的人都按最低价卖,高爷爷帮我们订了三十斤肉,我买了四斤,人家还给了羊骨,我也弄过了一些,回去咱们吃羊肉吧!” “成!这种天气确实该吃羊肉补补。”江宁欢喜地看了一眼,见羊肉上面还凝固着新鲜的羊血,笑容加深。 一行人买完东西一起回去。 到了榕树村刚好晌午。 江宁见自己院门大开,刚踏进门槛就看到在院子里忙活的柳叶。 “哟!什么时候到家的?”江宁一脸欣喜,一段时间没见,柳叶明显长高了一些,还圆润了不少,不像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营养不良。 柳叶赶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搭把手,“刚到不久,二蛋到了今天才回来?” 杨二蛋点点头,把肉放下,咧嘴笑道:“阿娘说了,今晚咱们吃羊肉,我还买了一些爆竹回来,咱们晚上在院子里玩。” 柳叶眼睛一亮,“这感情好!对了,我看咱家后面那排房子怎么多了那么多灶台,热水都是现成的,可以马上洗漱换新衣。” 杨二蛋迫不及待地把“炕”介绍给柳叶。 从灶屋出来的杨大头闻言一脸惊奇。 江宁见他们感兴趣,干脆说道:“你们把行李带上,那边四间屋子都盘了炕,一间专门给你们留的,冬天就住那里,暖和。” 说着江宁回屋拿了钥匙,领着他们去了后院,因着屋里门窗紧闭,房门一开,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都快冻僵的四人一溜烟挤进去。 杨大头两口子打量着炕,试探着坐上去,喜上眉梢。 “阿娘,这个真的是热的,是热的!有这东西咱们冬天都能睡踏实觉了,再也不用担心受冻了!”杨大头摸着炕,激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柳叶则欢喜地说道:“阿娘,这个炕这么大,在上面做衣裳都没问题,还特别干净。” “那是!别人家糊了黄泥直接铺草席,阿娘讲究,糊了黄泥之后还专门烧制几块比地砖薄一些的大砖贴上去,草席下面是砖,没有土灰,肯定干净。”杨二蛋笑呵呵地说道。 柳叶闻言,越发喜欢这张炕了,恨不得躺在上面不出去了。 江宁道:“今年咱们村家家户户都盘了炕,家里厚实的就多盘几张,穷的也咬牙盘了一张,想来今年应该不会有人再因为天气冷被冻死。” 说起这事杨大头面色一肃,“阿娘说的对,松溪镇那边这段时间已经冻死不少人了,尤其是疍民。” “怎么说?”江宁敛起笑容。 柳叶叹了口气,“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一样的天气,可就是要比往年冷上不少,疍民住在船里,本就又潮又冷,这天再冷一下,穷苦的疍民压根就没有活路。原本我们是不懂的,是潘大娘跟我们说的。” 杨大头摇摇头,“算了,不提这些让人难过的事了,阿娘,花掌柜给干活的人发了一些年礼,特地给我留了一筐大鱼,我带你去瞧瞧。” 江宁闻言,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起身跟着杨大头去灶屋。 灶屋地上放了五个大篮筐,差不多把下脚的地二都给占满了。 “怎么这么多东西!”江宁大惊。 杨大头献宝似的指着那一筐鱼,“这些是花掌柜堂弟出海的收成,咸水鱼,最轻的都有五六斤,一上岸立马冷冻,还挺鲜活的,花掌柜给了我两条,其余的是我花钱买的。 另外这一筐是虾,有大有小,还没分,还有一筐比较乱,有鲍鱼也有吸盘鱼还有一些贝壳,杂七杂八全都装一起,是我今儿一早天没亮去港口收的,没花多少钱,剩下这两筐是叶子买的。” 江宁看见一些蔬菜,有甘蓝、包菜、豆角、油麦菜,十分震惊。 柳叶笑道:“我是在港口的时候碰到一艘商船,正好上面有不少菜,还是咱们这里没见过的,就要了两筐。” 江宁连忙夸道:“不错不错,这两筐菜花了多少钱?” “二十文。”柳叶有些忐忑地问道:“贵吗?” 江宁沉默了,菜这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种,平常村里人是不会花钱买菜的,要说贵肯定贵,可柳叶弄回来的这些菜都是他们这里没有的,二十文不亏。 见江宁摇头,柳叶松了口气。 杨大头兴奋地说道:“阿娘,今晚我们可以做一顿大餐了!对了,要不要给阿奶那边也送一条鱼?” 江宁微微颔首,“今儿一早你阿爷还在说要买鱼,我没同意,咱们这里可见不到这么好的货色,正好我我们一家吃不了这么多,你送一条去给你阿爷阿奶,一条给你三叔,还有我做的一些糕点,一并带过去。 叶子,你替我去阿孝家一趟,送糕点给阿孝他娘,二蛋,你杨汉叔这这半年没少帮衬我们家,这段时间更是天天帮咱们拉牡蛎,也得送一份,你去跑。” 第97章 老宅走一趟 江宁把活分配下去,领着三人去了储物间。 当三人看见那些精致的如意山药糕后,全都呆住了。 杨二蛋不可置信地问道:“阿娘,这些都是你做的?” 江宁含笑点头,“你们不在家,我自己瞎捣鼓的,叫如意糕,新年取个好兆头,桂花糕和红糖发糕是今儿一早做的,还松软得很,你们阿爷阿奶应该喜欢,年糕咱们留着自己吃。” 三人各自提着东西出门,脸上还一脸回味,如意糕实在太好吃了,阿娘简直无所不能。 杨大头到了老宅这边,推开院子喊了一嗓子,不一会儿杨老头他们全都出来了。 李氏一脸惊喜,还有一丝窘迫,“大头,刚回来吗?” “阿奶,我阿娘让我过来给你们送条鱼和一些点心。”杨大头说着把东西拿到灶屋。 看到那两条大鱼还有精致的点心,李氏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得都快抽过去了,“你阿娘可真会花钱!这啥鱼?看都没看过!这么大,要不少钱吧!还有这点心,啧啧啧.....镇上卖的都没这么精致,你赶紧带回去自己留着吃!” 李氏心疼大孙子挣钱不容易,上手就要把东西装回去。 杨大头哭笑不得,“阿奶,这鱼是我东家给的,一箩筐,海里捞上来的,特别大,给你们尝尝鲜,至于这些点心,都是我阿娘自己做的,她一口气做了一大堆,吃都吃不完,还没怎么花钱!” “你可别糊弄我!”李氏佯怒道。 杨大头差点就指天发誓了。 李氏这才勉强相信他的话,看着这些东西,有些不自在,“那个.....大头,阿奶跟你说个事.....就是你二叔.....哎!就是富贵他爹,你也知道富贵他爹脚还没好利索,过年大丫和二丫也不知道怎么弄吃的,再加上家里实在没钱了,我就先把他们一家接过来这边过年,等初二就把他们送回村西去.....” 杨大头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下垂,“阿奶,这事您看着办就好,不用跟我说,我们一家早就跟二房没关系了。”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拍了拍杨大头肩膀,道:“你阿爹已经没了,阿奶就剩下你二叔三叔两个儿子,实在是见不得他们一家那么惨,你要是心里不得劲只管说出来.....” 杨大头无奈笑道:“阿奶,你别想那么多了,我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你跟阿爷已经做得很好了,放心吧,我没有不高兴。” 安抚好李氏杨大头才从老宅回去,临走前还特地给李氏塞了两百文,“阿奶,这是我孝敬您和阿爷的,祝你们新年诸事如意,健康平安。” “嘿!你这孩子,阿奶没给你红包你倒是给我了!”李氏想要追出去。 杨大头摆摆手,“阿奶,我都成亲了,不是小孩子,不用给我红包,进屋吧,外头冷!” 话音刚落,杨大头冲进风雪中,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李氏眼眶有些红。 周氏从灶屋拿出那些糕点,道:“阿娘,大嫂的手艺果然没的说,这红糖发糕蒸得实在漂亮,也比旁人家的软糯弹牙,还不噎嗓子,桂花糕的香味好浓郁,可见是下足了料,还有这如意糕,最是精致,大嫂一下子给装了三十六个,我都不知道给啥回礼了。” 李氏一听,心里越发怅然,对钱氏的怨气更深了,“你大嫂现在日子好过,我们还真拿不出能比得过她给的这些好东西,我寻思着做些大馒头,给她送过去。” 要不是杨老头买了细粮回来,家里连大馒头都蒸不了。 周氏点点头,赶紧去准备。 杨大头刚回到家里,发现柳叶和杨二蛋都回来了,柳叶带了张氏给的胡麻米糕,整整一大块,足够他们一家分着吃,杨二蛋带回来的是四只野兔。 杨大头惊呆了,“汉叔出手这么阔绰!竟然给这么多??” “什么啊!”杨二蛋哈哈大笑,“汉叔给了我们两只,剩下两只是他麻烦阿娘帮忙做双椒兔,之前阿娘做了一次,汉叔尝过后一直夸,说那道菜不仅下饭还下酒,大过年的,他请田丰过去一起吃饭,顺便喝两口。” 杨大头一脸恍然。 说话间江宁带着杨三铁他们一起回来,背篓里还装着不少冬笋,兴奋地说道:“原本以为这趟要白跑,没想到山里冬笋那么多!这下还真是发达了,我让三铁帮忙,弄了两筐,足够咱们吃上好几天了。” “阿娘,这不就是竹子吗?怎么吃?”柳叶十分好奇。 江宁愣了一下,想到他们这里物产丰富,山里能吃的东西不少,许是没人尝试着吃过竹笋,便简单说了一下,直接给动手,给大家做了一道冬笋排骨汤。 顺便再炸一些年糕,一部分淋上红糖水,一部分撒上椒盐,几人吃得停不下嘴。 尤其是杨小丫,这孩子正是喜欢甜食的年纪,看见红糖水年糕直接走不动道了,一口一个,很快碗就见底了。 江宁赶忙喝止,“别吃了!一会儿晚上该吃不下了。” 大家这才停手。 杨四庄献宝地说道:“大哥大嫂,我现在认识许多字,丰哥哥还夸我特别有天赋,我背《三字经》给你们听,人之初.....” 杨大头和柳叶听呆了,等杨四庄背完,也不管他背得对不对,疯狂鼓掌。 杨大头激动地说道:“阿娘,你给四庄他们找好先生了吗?” 江宁叹了口气,“没呢!咱们这里都没有合适的,我也正愁得慌,听说咱们县里有八个秀才,近的这几个都不怎么样。” 杨大头忙道:“阿娘要是还没定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松溪镇的林秀才。” “你知道?”江宁手上的动作一滞,希冀地看过去。 杨大头沉吟道:“我也是昨天晚上下灶的时候跟花掌柜喝酒提了一嘴,花掌柜说松溪镇的林秀才学识渊博,而且是个吃苦耐劳的俊秀,才二十不到,前途无量。” “二十不到就成秀才了!”包括江宁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地捂住嘴巴。 第98章 先生有眉目了 “你再说说。”江宁放下手里的活,拉着杨大头到一旁说话。 杨大头苦笑道:“阿娘,我知道的也不多,是花掌柜说起林秀才赞不绝口,他儿子也在林秀才的私塾念书,花掌柜说林秀才家中只有一寡母,父亲原先就是秀才,不知道怎么没的,打那以后林秀才越发发奋念书,年纪轻轻就成秀才,松溪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如今还未婚配,花掌柜说他的志向远大,松溪镇困不住他,如今开办私塾也是为了路费和盘缠,等下届科举定会再下场。” 江宁眉头微皱,“这样的话三铁四庄岂不是不能在林秀才那边学多久?” 杨大头兴奋凑近,道:“这就是儿子要说的,这林秀才跟麻浦的何秀才是亲戚,何秀才偶尔也会来林秀才的学堂帮忙,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何家有一位长辈,可能是举人也有可能是进士。 传言他辞官暂居何家,也有人说是何家特地请上门的,总之这位神秘先生到了何家之后,林秀才时常去麻浦请教学问,听花掌柜说他打算把松溪镇的学堂关了,去麻浦开一间学堂,那位神秘先生也会执教。 估摸着开春学堂就正式收学生了,因为有这三位坐镇,学堂收费也比旁的私塾贵,不过里头安排了学舍,偏远地方过去求学的人也能住在那边,花掌柜说了,他开春就要把儿子送去麻浦,阿娘也可以去看看。” 江宁若有所思点头,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神秘的先生。 “行!等过年的时候阿娘去松溪镇给花掌柜拜个年,顺便再好好打听一下。”打定主意后,江宁不再提这件事,而是说去住在作坊的田丰,“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钱家不知道造了多少孽,迟早是要有报应的,我们现在有能力,能帮一点是一点,还有,那个作坊阿娘打算给二蛋,你们有啥想法不?” 杨大头和柳叶齐齐摇摇头,“阿娘,你都把做菜的本事教给我们了,我们挣的钱你也不要,我们又怎么会有意见!再说了,那作坊花的都是您的钱,二蛋的心血,我们要是有意见的话,成什么人了!” 柳叶直白表态,杨大头连连附和点头,凑到江宁边上低声道:“阿娘,你知道我们这段时间又挣了多少吗?” “多少?”江宁挑眉。 杨大头比了个手指头,“我们以为下雪后应该没什么生意,没想到因为下雪过来吃东西的人反而更多,大多都是经过的商旅或者船上做活的人,尤其是晚上,我让叶子多弄了一个海鲜粉丝煲,热乎乎的,大晚上吃上一锅,再喝点小酒,配几口海蛎饼,别提多美了!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就能挣二两多,我们现在又攒了三十两,您这边要用钱的话尽管跟我们说。” 江宁好笑地睨了他们一眼,“都说不要你们的钱就不要,你们能挣钱就好好攒着,越多越好,将来有了孩子也送去学堂,阿娘不是盼着咱家孩子都走读书人的路子,而是希望咱家的人不做睁眼瞎,识文断字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赢得别人的敬重,即便他没有功名。” 杨大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重重点头,“儿子明白了,儿子肯定好好攒钱!” 原本还以为他们现在攒的钱够多了,被阿娘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这点钱压根就不够看。 柳叶也是这么想的,寻思见余光瞥到自己扁平的肚子,便把杨大头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大头,你说我们要不赶紧要个孩子?” 杨大头当然也想,但还是摇头,“阿娘说你之前身子亏得厉害,这才调养半年,起码得再调理一年,你要真想要我们等秋天的时候要,这样春节回来村里人也不会说闲话。” 柳叶闻言,长舒了口气,“好!那就听你的。” 忙忙碌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极快,转眼天就黑了。 晚上的年夜饭是一家子有史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有双椒兔、菌菇鸡汤、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片、蒜蓉鸭、八宝砂锅粥、水饺、爆炒年糕、红糖年糕、冬笋炒肉、蒜蓉虾。 整整十二盘,分量扎实,把一家子看得眼花缭乱。 江宁最后一个坐下,打量着这半年全都长高一截的孩子们,欣慰地笑道:“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很有感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新的一年,祝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赚大钱!现在你们挨个说说自己的新年愿望和新的一年规划。” 杨大头作为老大,理应表率,可他那张嘴还真不像江宁一样能说会道,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希望新的一年继续在临江客栈做菜摆摊挣钱,生意红红火火。” 柳叶红着脸跟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有.....现在先不说!” 江宁点点头,“可以,轮到二蛋了。” 杨二蛋咧嘴一笑,“今年阿爷又接了好多单子,排到年底了,我就希望今年跟阿爷一起把房子建好,挣钱,再好好念书识字,呵呵.....” “不错不错,您能把这些事情做好就很厉害了!”江宁说着便看向杨三铁,沉吟道:“你们呢?” 杨三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娘,我一定好好念书识字,不会让您和先生丢脸的,也会好好帮二哥干活,不会偷懒的!”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轮到杨四庄的时候,这孩子显然是打定主意好好读书的,一开口便是去学堂,考功名,让江宁当老夫人,瞧瞧这大饼画的,江宁便是撑着也得给它咽下去。 杨小丫的愿望就简单多了,“我希望新的一年好好念书识字干活,我还想学绣花和做菜。” 江宁有些无奈,“丫头,做菜阿娘可以教你,绣花就算了,阿娘就算把十个手指头都戳烂了也不见得能绣出一朵花来。” “哈哈哈.....”一群孩子没忍住笑喷了。 在欢声笑语中,全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年夜饭,到最后几乎都是扶墙起来的,而桌上还剩下一些菜,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 江宁干脆同杨大头说道:“咱们一起守岁,等过了子时再热一热,吃一点,实在吃不完就给小黑,让他也奢侈一顿。” 第99章 初二回娘家 小黑估计是听懂了,在桌子底下兴奋地摇着尾巴,在大家的脚底下横跳,又把众人逗得狂笑不止。 子时一到,村里传来鞭炮声,江宁赶紧让几个儿子去院子放爆竹,除岁迎新。 今年许是跟杨老头他们出去干活的村民比较多,大家多多少少都挣了一些,听那经久不消的爆破声就知道买爆竹的人家是去年的好几倍。 爆竹放过后,江宁又热了一下菜,再煮了一点猪肉菘菜饺子,让孩子们垫了垫肚子才回去躺下。 炕早已烧热,被子一掀,暖气扑面而来,往里面一钻,从头发丝暖和到脚后跟,她都不想出去了,迷迷糊糊中,江宁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已经天亮,外面不时传来公鸡打鸣声和爆竹声,炕还暖暖的,估摸着是半夜有人添柴火了。 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穿着一身大袄子去了堂屋,今日是初一,有不开灶不扫除的习俗,但大早上要吃红糖面线,寓意新的一年都是甜的。 家里没有面线,只能用面条凑合,不能开锅就用小炉子凑合,除了甜的面条她又炸了几个红糖年糕出来,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个。 刚做完早饭杨大头便带着弟弟妹妹欢欢喜喜地从外面回来哦。 江宁瞪大眼睛,“这才什么时辰,你们都出去转一圈了?” 杨大头呵呵直笑,“他们说要去给阿爷阿奶三叔三婶拜年,分明就是想收红包了,阿爷阿奶三叔三婶今年可大方了,全都给了六文钱,连二房那边都给了,不过我没要,阿奶却死活要给,说去年阿娘也出钱帮忙了,就算不看在亲戚的份上也得收着,僵持不过我就让他们收了,但我额外又给包大丫二丫富贵包了。” 江宁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你做得对,二房那边既然已经断干净了就不能再按照亲戚的规矩论,拿人家多少就要还多少。” “那三叔三婶呢?我们家六个人,他们家才来贵一个,三叔三婶一下子给了三十六文,我们才给一包。”杨三铁伸着脑袋,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着。 江宁看向杨大头,“你给富贵包多少?” 杨大头得意一笑,“我早猜到了,给富贵准备了四十文,肯定不给人家留把柄。” 他们家在村里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翻身,自然要阔气一下。 江宁深知孩子们的心思,并未说什么,转身同柳叶说道:“明日是初二,辛苦了一年,回娘家好好住两天再回来,我也给你准备了过年的年礼,至于给你阿爹阿娘的钱你们看着办,我不插手。” 说着江宁带着杨大头和柳叶去了库房,拿了个大篮筐,装了许多如意糕红糖发糕和桂花糕,除了这些还有一块肉,一包红糖,一条鱼,正好六样。 东西那么多,柳叶都有些不敢拿,支支吾吾道:“阿娘,不用那么多,能不能匀出一些点心,我想送给万娘子,就是当初教我女红的绣娘。” “这有什么!我再另外给你装一盒,那万娘子想必应该不差钱,你便带桂花糕和如意糕,这两样点心精致漂亮又好吃,她应该会喜欢。”江宁当着小两口的面又装了一盒,东西全都准备齐全了才关上库房的门。 第二天天不亮杨大头和柳叶就起来了。 柳叶所在的柳家村在隔壁镇,离榕树村有些远,坐牛车要一个时辰,徒步的话这种天气得走上两个时辰。 这次除了江宁准备的那些东西,杨大头另外还拿了两坛子酒,东西重到背不动,好在初二回娘家的人多,他们村没有去柳家村的,但镇上有,两人到了镇上找到去柳家村的牛车,付了四文钱。 牛车上到了半路,又有人上车,柳叶看到路边站着的女子脸色微变。 女子显然也看见她,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柳叶好一会儿才笑着打招呼,“堂妹,好巧啊!你们也是回娘家吧!” 说着柳蓉自然地带着身边膘肥体壮的男人上了牛车。 男人刚坐上车,车上的人明显察觉到牛车往下沉了几分。 柳蓉得意地介绍道:“这是你姐夫,马家村的,叫马坤鹏,怎么样?名字好听吧!我公爹说当初你姐夫出生的时候特地找人算了,算命先生说他这辈子就是大富大贵的命,特地取了一个大气的名字,说压得住!对了,你去年过年就没回来,今年怎么突然回来了?你那公爹不是没了吗?” 柳蓉越说越得意,连个正眼都没给杨大头。 柳叶拉着一张脸,“我去年年底才出嫁,有什么好回娘家的?这不,今年给补上了!” 柳蓉这才注意到柳叶两口子带了满满一大篮筐的东西,当即撇撇嘴,“什么呀!可别把家里吃剩的野菜都给搬娘家去了!我婆家是杀猪的,今年特地给我家留了一根猪蹄,一会儿回去就让我阿娘烧了,你们要是有空记得过去吃肉。” 杨大头在边上大声道:“那正好,叶子,咱们带了酒正好派上用场,那块肉就让岳母收着,改天再做,对了,堂姐和姐夫吃点心吧,我们正好多带了一些,你们尝尝。” 说着杨大头把放在最上面那一包点心打开。 柳蓉正准备挑剔两句,看到那点心眼睛都直了。 同车的人惊叹道:“天哪!这是点心?我怎么瞧着像真花!还有三种颜色,哪儿买的?” 杨大头咧嘴笑道:“自家做的,不是买的,你们喜欢可以尝尝。” 说着他将一块点心掰成好几块,车上的人都分了一小块,有人吃了惊呼道:“甜滋滋的,还有果香。” 另一人反驳道:“什么啊!分明就是糖的香味。” “不对不对,我这个吃着没有糖香也没有果香,倒是有些糯糯的清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一块点心吃出三种味道,可把大家给惊讶坏了,当即有人问道:“这点心卖不?” 杨大头垂眸,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今天是去走亲戚,倒是有多带,但这包已经开封了,不好给大家,剩下只能匀出五包,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卖.....” 第100章 柳家 有个戴着银簪的妇人出声道:“镇上酒楼那种最贵的点心我吃过,一块差不多要三文钱,也就那样,你这个做的比酒楼的精致还好吃,一块三文钱成不?” 杨大头连连点头,“成成成!” 妇人爽快买了一包,一包有八块,就是二十四文。 其他人见了也咬牙,花钱买了,很快五包点心全都买光了,进账一百二十文。 柳蓉看见杨大头这么一会儿功夫挣了那么多钱,眼睛都快瞪圆了,同柳叶阴阳怪气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妹夫还是个会做生意的!” 柳叶冷笑一声,“堂姐还是第一次见,自然不清楚,我家男人会的本事可多了!我之前带过去的衣裳现在都穿不了了,你看看我这身衣服,这双鞋子,还有头上的簪子,都是婆母和他给我置办的。” 柳蓉这下终于发现柳叶的不同,出嫁前的柳叶又瘦又黑,身材干瘪跟个孩子似的,现在的柳叶不仅长高了半个头,连皮肤都白皙了,身材圆润,瞧着比之前女人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穿了一身新,头上的簪子不说多贵,但肯定也不便宜,不是说榕树村的杨虎一家非常穷吗?为什么她看到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柳蓉一边愤恨嫉妒,一边在心里不断跟柳叶比较。 她的衣裳是出嫁带去婆家的,穿过几次,虽然还挺新的,但料子一看就不如柳叶的好,鞋子也是,拿不出手,至于头饰,她戴的是铜簪,不如柳叶的好看,皮肤也没有柳叶白皙。 更重要的是,马家是杀猪的,他们两口子身上总有一些猪臊味,柳叶两口子身上却香香的,隔着三步远都能闻出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她竟然被从下踩在脚底下的堂妹给比过去了,不能忍! 一直到柳家村柳蓉都没再出声,到了地方她立刻跳下车,拉着马坤鹏快速进村。 柳叶和杨大头还要带东西,走得比较慢。 到家门口的时候隔壁已经传来柳蓉夸张的声音。 柳叶赶忙推开院门,喊道:“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多岁小妇人探出脑袋,“哟!小姑子回来了!赶紧进屋。” 柳叶同杨大头介绍道:“我大嫂,之前接亲的时候你见过的。” 杨大头赶忙喊人。 柳红见他们大包小包拿了一堆,赶忙上前帮忙,“阿爹阿娘昨日还在念叨,不知道今年你们会不会回来,没想到才刚惦记你们就到了,估摸着大姑子一会儿也到了。” 柳叶的大姐柳花嫁进山里一个叫坪山沟的地方,出入十分不便,通常早上出门得晌午过了才到娘家。 柳红说着便把注意力放到柳叶带回来的那一大筐东西上,“这都是啥呀?” 他知道小姑子嫁的不好,甚至比大姑子还不如,压根不指望柳叶能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柳叶直接让杨大头把东西弄到堂屋。 正好柳父柳母出来,赶忙搭把手。 杨大头放下篮筐后,从里面一样一样把东西取出来,“这些是我阿娘给岳父岳母准备的,有如意糕、桂花糕、红糖发糕、肉、鱼、红糖,还有我带了两坛子酒,糕点又额外多准备了几份,给叶子大伯的。” 柳家所有人都被这些东西惊得张大嘴巴。 柳母最先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想问又顾忌杨大头,只能先忍着。 柳红赶忙上前帮柳母把东西收起来。 柳叶拿出一个糕点,“这个是给万娘子的,阿娘,一会儿我去给万娘子拜年。” 柳母这会儿脑子已经懵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只能由着柳叶安排。 看杨大头跟柳家男人说话,柳母赶忙拉着柳叶去房间,低声问道:“听说你公公去世了,你怎么不跑,留在杨家干啥?” 柳叶之所以嫁给杨大头根本就不是因为两人看对眼,而是柳叶堂哥柳木好赌,输了钱被杨虎追债到家里。 杨虎见柳蓉模样不错,放出话,让柳木拿妹妹抵债,柳蓉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答应,可她在家里又没有说话的份儿,于是就把主意打到柳叶身上,在杨大头过来接亲那天把柳叶打晕换上嫁衣,自己则躲了起来。 杨大头又没见过柳蓉,自然欢喜地把柳叶背走了,等柳家这边发现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柳父和柳树不是没去杨家闹过,奈何杨虎凶名在外,江氏又是出了名的泼妇浑人,再加上这事错在柳蓉,跟杨家没有关系,柳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柳叶无语,“阿娘,我跑啥跑啊?我都嫁给大头了,是杨家媳妇,跑了人家唾沫星子不得淹死你们啊!我弟可还没成亲,你可真会胡说!” 柳母气结,“我还不是心疼你!你瞅瞅杨家那样,破屋都没有一间,一大家子混在一起,今日吵明日闹,听说你婆婆和二房婆娘还经常干仗,但凡正经人家的闺女谁敢往那家嫁?去年你初二你没回来我就担心得不行,可我们又不敢上门,只能忍着.....说来说去都是柳蓉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坑你你也不会这么惨!” 说起这事柳母就火大,当初事情发生后她大闹了一场,跟大房那边彻底划清界限,但女儿毁了却没办法补救,转头大房那边就给柳蓉找了个杀猪的人家,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柳叶安抚地拍了拍柳母的手背,“好了!你说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家是我婆婆做主,自从公公死了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通情达理,还特别会持家,不然你觉得今天我能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柳母愣了一下,“这倒是!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是不是长高长胖了?这身衣服什么时候做的,还有头上的簪子,谁买的?” 柳叶一一回答,柳母震惊地捂住嘴巴。 柳叶咧嘴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阿娘,这里有八百文,你收着,大头说当初娶我的时候什么都没给,跟白抢似的,他心里过意不去,现在家里情况好了,得补上。” 第101章 比较 他们这里的习俗是娶媳妇得给聘礼,一般是两百文到六百文不等,镇上大多六百文,村里通常是四百文,山里会少一些,但也要两百文,杨大头给的比镇上的都多。 柳母被这笔钱吓到了,扯着嗓子喊道:“老头子,阿树!” 柳父和柳树被吓了一跳,赶紧进屋,看到那八百文的时候两人齐齐惊住。 柳父严肃地问道:“叶子,你老实说,杨家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们都知道杨家穷,也知道杨虎的钱来路不当,如今杨虎都死了,按理说杨家的日子应该更难过才对。 柳叶抿嘴笑道:“阿爹,大哥,你们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如今我婆家的情况好得不得了,不仅建了十几间新房子,还弄了个作坊,大头也在客栈给人家当掌勺师傅,光是月钱就不老少,更别说我婆婆还不让我们上交钱财,我俩现在自己攒钱,手头宽裕,你们不用操心。” 柳母在一旁感叹道:“你们瞅瞅,她是不是高大胖了?” 两个粗枝大叶的汉子这会儿仔细盯着柳叶,总算发现她的不同。 柳树庆幸地说道:“还好还好,要是当时我去杨家强行把你带走岂不是害了你!哼!大伯娘一直吹柳蓉嫁的男人好,当初对方还不是只给了四百文聘礼,你这边可足足给了八百文!比他们还多了一倍! 这次你带回来的年礼能抵得上旁人好几年的年礼!回头换我们去大房吹。” 柳叶捂嘴轻笑,将过来路上发生的事情给说了,柳家三人解气大笑。 杨大头发现岳父和大舅哥进屋一趟,出来对他明显亲厚了不少,刚刚还一脸冷淡,爱答不理的,现在不仅拉着他家长里短,还问候起家里人的情况,甚至还要跟他好好喝一杯。 隔壁的柳蓉听到笑声,瞬间拉长了一张脸,怒瞪柳木,“大哥,你不是说杨家没一个好东西,又穷又不讲理,嫁过去肯定没有活路,我怎么瞧着堂妹的日子似乎过得不错啊!” 柳蓉咬牙切齿。 丁氏诧异极了,“不能够吧!要我说她日子过得再好还能有你好?坤鹏家里可是杀猪的,谁家隔三差五就能沾点荤腥?瞧瞧他把你养得多好!比在娘家强多了!” 要是没看到柳叶她也是这么想的,可见了柳叶如今的模样还有那一身行头,她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扭头同马坤鹏撒娇道:“我想要做一身新衣裳。” 马坤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你不是还有几身衣服没怎么穿吗?” 柳蓉噘嘴嘟囔道:“那都是我从娘家带过去的,到了你家连一双新鞋子都没做过!看我堂妹,也就比我早出嫁两个月,你瞧瞧她今日穿的,都是去了婆家才做的!” 丁氏原本还搞不清楚状况,闻言总算有些明白了,当即跑去隔壁,“叶子回来啦!” 柳母在屋里,连动都懒得动,屋外传来柳父和丁氏说话的声音。 柳叶道:“阿娘,我出去看看。” 当丁氏看到变了个人似的柳叶也忍不住心里泛酸,“哟!一年不见我们家叶子竟然变得这么漂亮!莫不是在婆家吃仙丹了!” 杨大头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劲,探出脑袋道:“啥仙丹?就是天天吃肉而已。” 丁氏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看清杨大头,不得不说如今杨大头的模样可比之前丁氏见的时候英俊多了,起码比马坤鹏好看。 这一对比,丁氏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冷笑道:“还天天吃肉!当你家跟我女婿家一样吗?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哈哈哈.....吹不破吹不破,大伯娘不知道吧!我这妹夫在客栈掌勺,还是大厨,可不是天天吃肉嘛!”柳树洋洋得意地说着,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丁氏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大厨?就他?别说笑了!” 杨大头同柳父道:“正好岳父岳母还没尝过我的手艺,今日就给你们下厨露一手。” 柳父大惊,“你来真的啊?哪有姑爷上门还让姑爷做饭的!” 柳父想拦着,杨大头已经进了灶屋,熟练地扫过里头的调味料,同柳叶道:“只有盐巴和油,太少了,幸好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你帮我拿过来。” “好嘞!”柳叶拎着篮筐过来,从最下面拿出一些小的瓶瓶罐罐,杀鱼杀鸡,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尤其是片鱼的时候,看他那处理的方式就知道人家是行家,跟他们这种寻常灶上妇人不一样。 柳父等人直接看直了眼,丁氏的眼珠子更是快脱眶了。 等杨大头的红烧鱼出锅,丁氏质疑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又听柳母和柳红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杨大头的月钱,脸色越发阴沉。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杨大头身上,也不知道丁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丁氏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隔壁一阵喝彩声,想到杨大头到了岳家又是送东西又是下厨的,随和又会来事,她家姑爷却跟个大爷似的,进门屁股就没动过,女儿想要一身新衣裳他还不高兴,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杨大头露了一手彻底镇住了柳家所有人,柳父看他的眼神极其亲热,拉着他不停地问东问西。 柳叶看这情况,干脆自己拿着点心去了万娘子家。 万娘子家离得不远,是一座青砖瓦房,因为没有成亲,也没旁的亲眷,大过年的,家里冷清得很。 万娘子正在屋里绣花,听到敲门声出来开门,见是柳叶还惊讶了一下,“回来了?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说着二人进屋。 柳叶把糕点放下,“万姑姑,我婆婆做的点心,您尝尝。” 万娘子并未打开,而是笑了笑,“你有心了,之前听说你堂姐坑害你的事,我还难受了一阵子,现在看你这样我便放心了。” 柳叶眼眶微红,“谢谢万姑姑挂念,柳叶挺好的,您还好吗?” “老样子,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之前不是认了个干女儿,结果那孩子嫁人后就跟失踪了一样,还不如你有心,哎!说多了难受,不提了!”许是年纪大了,万娘子的话比以前要多了许多。 柳叶看她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咬牙道:“万姑姑,虽然我已经嫁人了,但还是可以给你养老的!” 第102章 万娘子 “你给我养老?”万娘子乐了,“傻孩子,你有这份心姑姑已经很感动了,听说你婆家条件也不好,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柳叶握着拳头,道:“万姑姑,我现在自己可以挣钱,给你养老不是什么难事。” 万娘子欣慰地抿嘴轻笑,“好好好,我都知道了,等将来我实在老得走不动了就去投奔你,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柳叶重重点头,“您放心,肯定不会的!” 万娘子郁结的心情好了不少,柳叶临走前她把自己绣的一盒帕子给了她,“我这边别的不多,就是这些东西多,拿去玩吧!” 柳叶只看到一角,还以为是帕子,便欣然收了。 她一走,万娘子才打开盒子,看到里头精致的糕点瞬间愣住,抱着盒子冲出院子,在半道上截住柳叶,“叶子,这些点心是从哪里买的?” 柳叶吓了一跳,困惑地问道:“点心.....有问题吗?” 万娘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艰难扯出一抹笑容,“不是点心有问题,而是.....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点心,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有些意外。” “这样啊!”柳叶松了口气,“这是我婆婆做的如意糕,三种颜色三种口味,咱们这里买不到的!” “你婆婆?”万娘子脑子里把所有信息过滤了一遍,对柳叶婆婆的印象只有寥寥数字,恶妇,蛮横,刻薄。 她实在没法把柳叶的婆婆跟这些点心联系在一起。 柳叶老实颔首,“我婆婆心灵手巧,什么吃食都会。” 万娘子眼神有些复杂,“你婆婆去过京城?” 柳叶摇头,“万姑姑为什么这么问?” 万娘子咬着嘴唇看了看如意糕,沉吟道:“像这么精致的糕点据我所知整个齐国只有京城的八珍斋做得出来,而且他们也只做两色糕点,还没看过三色糕点,你婆婆.....还真不是一般人!” 柳叶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您是说我婆婆做的点心比八珍斋还厉害?” 万娘子尝了一块,神色越发复杂了,“应该是吧!” 柳叶晕晕乎乎地回到家里,杨大头看她有些不对劲,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柳叶张了张嘴,低声将万娘子说的话告诉杨大头。 杨大头有些微醺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大半,“这事咱听听就算了,别说出去。” 柳叶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二人探出脑袋,柳叶惊喜地喊道:“大姐!” 柳花闻声立马冲进屋子,“小妹回来了!” 她还以为会看到憔悴的柳叶,没想到眼前的柳叶变得这么漂亮,她都有些不敢认了,半晌才看向杨大头,“这是妹夫吧!” 杨大头赶忙喊人。 一行人寒暄后坐了下来。 柳母把柳叶带来的糕点拿给外孙吃。 柳花惊叹道:“哟!这是糕点?我还以为是真花呢!阿娘,哪来的?” “你妹妹和妹夫带来的,可好吃了,你也尝尝。”柳母只拿出了四块分给柳花一家四口,其他的全都让她收起来了。 柳花只吃了一个糕点就知道柳叶在婆家的情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她伸出粗糙的手拨了拨柳叶额前的碎发,欣慰地笑道:“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柳蓉那个丫头不是个好的,以后看见她记得远着些,可别再让她给算计了!” “大姐!”柳叶眼眶含泪,摸着柳花越发粗糙的手掌,心里不是滋味,“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柳花轻叹一声,蜡黄的脸上扯出一抹浅笑,“还不是老样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没有地,挣的钱全拿去换粮食的,而且出山不易,一年到头能出来一趟已经很难得了。” 柳花命苦,原先嫁的并非现在这个男人,可惜那人没福气,成亲那天喝多了竟然猝死,男方那边说她克夫,还要她赔命,事情闹得很大,是柳父柳母求柳氏族人出面才把柳花带回来的,但柳花克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即便她还是清白之身也没人敢娶,只能往穷苦的坪山沟嫁。 柳叶看了一眼憨厚的姐夫蒋大牛以及坐在蒋大牛身边两个瘦弱的男孩,仿佛看见了婆家那些小叔子,一时无言。 柳父柳母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心疼大女儿的,便想着趁机给他们一家好好改善一下吃食,柳叶带来的鱼和肉都给做了,柳母还特地杀了一只老母鸡。 柳红看在眼里,并未吱声,还主动帮忙收拾鸡毛。 柳叶过去帮忙,柳红立马赶人,“去去去,屋里玩去!外头怪冷的,一会儿我忙完就进去。” “大嫂,等开春了我让大头再给咱家送两只母鸡。”柳叶也是担心柳红心里不痛快。 柳红嗤笑一声,“你们一年到头就回来一次,好吃好喝招待是应该的,大嫂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你们现在能攒钱就多攒着,毕竟做生意不会一直挣钱,也得为将来打算不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娃?” “再说吧!”柳叶嬉皮笑脸跑了。 柳红摇摇头,一脸无奈。 晚上柳家吃得特别丰盛,大鱼大肉,香味都飘到隔壁去了,柳蓉和丁氏听着隔壁的声音那脸色就没好看过。 丁氏郁闷地剜了柳蓉一眼,“没福气的东西!到嘴的鸭子都能让你送人!” 柳蓉本就难受,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阿娘,这能怪我吗?谁知道杨家会翻身?当初杨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自己往火坑跳吗?” 丁氏也知道这个道理,更加堵心了。 第二天,柳叶和杨大头起了个大早,和柳花一家一起出村。 路上杨大头和蒋大牛说起生计之事。 杨大头惊叹连连,“真的?那么厉害?姐夫还能抓鹿?我们村估计只有杨汉叔有这本事!” 蒋大牛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柳花在后面唉声叹气,“有本事又怎么样?一头鹿卖给进山收野味的人也就两百文,换的粮食还不够全家吃上一个月。” 杨大头惊得猛咳起来,“一头鹿卖两百文?这不跟明抢一样吗?” 蒋大牛一脸茫然,“不是一直都是这个价吗?” 第103章 到杨家做客 杨大头被口水呛得猛咳起来,“老天爷!谁跟你说这个价的!就算我没打过鹿没卖过鹿我也知道你被坑了!走走走,跟我们一块儿回家去,我带你去找杨汉叔,让他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昨晚柳叶跟他说了柳花一家的情况他就记在心里,只是想不到怎么帮忙才好,今儿就听了这话,彻底坐不住了。 蒋大牛有些犹豫,“我们还得回家呢!” 杨大头皱眉,“回啥家?你家是需要春播还是需要秋收?再说了,这会儿外面都是积雪,山里只怕连耗子都在猫冬吧!你们回去能干啥?” 蒋大牛说不过杨大头,只能跟着他们走。 柳花在后面低声笑道:“你姐夫是不想麻烦别人,再说了,我们这情况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空手上门实在不像话。” 柳叶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大姐,你放心,我婆婆人很好的,不会计较的。” 话是这么说,柳花还是给蒋大牛使了使眼色,蒋大牛同意跟杨大头回去,却不愿意走官道,非要走山里的小路,虽然这样近了一些,但路实在难走。 就在杨大头和柳叶低头爬山的时候,蒋大牛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鸡。 柳花见了当即松了口气,上门的见面礼有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期间也不知道蒋大牛怎么找的,竟然又让他弄到了一只野兔,眼看着家快到了,杨大头才意识到蒋大牛打猎的目的,无奈一笑。 当一行人走到家门口。 蒋大牛一家打量着眼前的高墙大门,目瞪口呆。 “小妹,这就是你婆家?”柳花想过柳叶的日子好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好过!这跟地主家有什么两样? 柳叶点点头,喊道:“阿娘,我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院门开了,杨二蛋看到蒋家四口只有些好奇,热络地招呼大家进屋。 瞧着这干净整洁的院子,蒋大牛一家四口下意识地原地蹭了半天泥才犹犹豫豫踩进去。 当看到刷了白灰的瓦房,柳花彻底说不出话了。 江宁端着红糖姜水出来,柳叶赶紧上前接过,“阿娘,这是我大姐姐夫,还有她家两个孩子。” 江宁一一看过去,温和地笑道:“既然是叶子的大姐就是自家亲戚,不用客气,你们刚回来,我给你们做点热汤面暖暖肚子,晚上咱们再好好吃一顿,叶子,想吃点啥?” “嗯.....阿娘,菌菇鸡汤面可以吗?”柳叶笑嘻嘻地问道。 江宁微微颔首,“成!再给你们弄个炸蛋,冬笋还有不老实,再放一点。” 柳叶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柳花惊呆了,等江宁出去,她脱口而出道:“小妹,你婆婆也太宠了吧!比阿娘都宠!” “那是!我婆婆跟我亲娘没什么两样!”柳叶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又拉着柳花去看了烧炕的屋子。 柳花只觉得自己跟柳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杨家的一切彻底颠覆她的认知。 等汤面上来后,尝到江宁手艺的蒋家四人彻底服了。 晌午过后,江宁把蒋大牛带过来的野鸡野兔收拾干净,准备晚上做成菜,杨大头带着蒋大牛一家四口去了杨汉家,手里还提着一盒糕点。 大过年的山里都是积雪,杨汉并未进山,而是在家里修补工具,看见来人立马请他们进屋上炕。 杨大头把蒋大牛介绍给杨汉,道:“汉叔,你跟我这连襟好好说说咱们这里卖野味都是什么价,不然他总吃亏!” 蒋大牛憨笑挠头。 柳花抱着两个孩子坐在炕边上,打量着杨汉家。 杨汉微微颔首,“这也没什么不能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个,汉叔,你平常打到野鹿都是怎么卖的?”杨大头好奇地问道。 其他人全都竖起耳朵听。 杨汉瞪大眼睛,笑骂一声,“你以为野鹿是那么好打的?上来就问这个!要是真打到鹿也得看大小,成年的雄鹿最值钱,鹿角鹿血鹿肉鹿皮分开卖,差不多能挣个二两左右。” “二二二.....二两?”蒋大牛震惊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手指头还在颤抖。 柳花则是目瞪口呆,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杨汉微微颔首,“没错,就是这个价,野鹿不好打,遇上了都不一定能抓住,咱们还是说说常见的吧!比如蛇,越毒的蛇越值钱,药铺主要收蛇胆,杂货铺收蛇皮,当铺也收,食肆酒楼客栈收蛇肉,通常一条蛇能卖几十文到几百文不等。 野猪也常见,这玩意儿还算值钱,我之前打过一头三百斤的野猪,整头卖,一斤五文钱,挣了一千五百文。 野兔野鸡这种常见的野味不怎么值钱,但人家也收,就是价钱低一些,野鸡通常二十文,野兔二十五文,只要大的不要小的,要是你会硝制毛皮又不一样了,一张成色好的兔皮可以卖五十文,比兔肉值钱多了! 除了这些野味山里的药材也值钱,但切记不要卖给收货的人,得自己送到医馆药铺,否则还会被压价。” 蒋大牛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哇地一声大哭,“那些黑心的东西,他都坑了我们多少钱了!” 柳花白着一张脸,一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天都塌了,跟着一起抹泪。 杨大头安慰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庆幸才是,起码咱们现在知道被坑了,以后不卖给他们就是。” 蒋大牛缓过劲儿来,擦了擦眼泪,唉声叹气,“可是我们那里太偏僻了,出山不容易,不卖给他也不知道卖给谁!” 杨汉听杨大头说了下坪山沟的情况,眉头微蹙,沉吟道:“那里确实偏僻,但野味也多,这样吧,你们出山不容易,但只是走到官道应该还可以吧!” 蒋大牛点点头,“要是说从山里到官道差不多走上一个时辰就行。” 杨汉点点头,看向杨大头,“二蛋现在不是要经常拉材料?总不能一直借别人的牛车,以你家的条件自己买一辆牛车绰绰有余,可以跟他们定个日期过去收货,松溪镇那边多水产,野味少,兴许你那东家会收,要是这样的话就容易多了,实在不行也能拉到大山客栈,那边什么野味都收。” 第104章 合作 杨大头被杨汉这么一点,还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道:“等我回松溪镇问问掌柜,实在不行也能问问过路的商船,那边南来北往的商船多,应该不愁没人收。” 蒋大牛深吸一口气,感激地握着杨大头的手,“大头,你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呐!我我我.....” 杨大头拍了拍蒋大牛的肩膀,“行了!都是自家亲戚,不用那么外道。” 一行人从杨汉这边回去后,江宁也知道了个大概,看蒋大牛的眼神跟看冤大头似的,“以后还是得长点心,野味就先别说了,像一些你们认识的草药,放得住的可以先攒着,实在不行我也能帮你们卖了,总不至于被坑得这么惨!” 柳花连连点头。 一家四口在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除了村里人串门外,江宁他们彻底清闲了下来。 一群孩子全都去了作坊跟田丰念书识字。 江宁想到拜托吴家帮忙的事,当即又装了一些点心去了镇上。 她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又在闹事,她摇摇头,正准备敲吴家的门,发现吴家和安家不约而同开门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懵了,“你们这是.....” 刘翠花眼疾手快一把将江宁拉进屋里,正要关门的时候,胡氏抱着孩子快速钻进来,压低声音道:“婶子等等,让我们也躲一躲。” 安永良刚锁好门冲进吴家,刘翠花立刻把门栓栓上。 江宁刚想问原因,刘翠花直接捂住她的嘴,胡氏朝她拼命摇头。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对门被人猛砸了起来,“开门,快开门!堂哥救命啊!” “你眼瞎吗?没看见门上都挂了锁吗?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躲着我们!”马氏怒不可遏地大骂,余光瞥向吴家大门。 安永良和胡氏吓得大气不敢出。 安高林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够了!都分家了!你能不能别什么事情都要搅和永良?他们小两口也不容易!” “我呸!分家又怎么样?要是没有你,就凭你娘能把他养这么大?现在只是让他帮点小忙就推三阻四给我甩眼色,我看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大伯!今天他要是不拿出钱来,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马氏发狠,咬牙切齿怒视安高林。 “阿爹,我也不走,堂哥必须帮我还债!”安芳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宁下意识皱眉。 刘翠花比了个动作,大家小心翼翼挪到后院。 胡氏抱着孩子耷拉着一张脸,“安永良,你要是敢给一文钱我就跟你和离!” 安永良都快急出满头大汗,“你说的这叫啥话啊!我可从来没想过给钱的,否则也不会跟你一起躲啊!只是咱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刘翠花皱眉,同江宁解释道:“前不久镇上来了一伙人,说是京城那边来的,特别有派头,那些人说之前在京城大户人家做事要在咱们这里逗留一阵子,闲着无事想收几个徒弟,教一些本事。 马氏和安芳芳去了,得交二两的学费,她们俩瞒着全家借钱,东拼西凑把钱交了,那伙人拿了钱跑了,她们才发现被骗了。 初一那天亲戚上门要债,东窗事发,闹起来了,二两不是二十文也不是二百文,安芳芳上头还有两个嫂子,她们怎么可能同意出这二两银子? 这不!从初一闹到现在,他们家都不愿意还债,总得有人扛下这个烂摊子,他们两口子就是这个冤大头。” 江宁听了都气血翻涌,更别说胡氏了,她猛地看向安永良,提醒道:“安货郎,你可别犯傻,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她们这是拿你当钱庄呢!要钱还要得理所当然。” 安永良苦笑连连,“我明白,可我又能怎么办?今天避过去了,明日呢?后天呢?况且我还要走街串巷卖货,她们要是给我捣乱,这买卖也做不下去啊!” “这倒是!”江宁蹙眉,旋即想到杨大头说的事,试探性地问道:“安货郎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 安永良谦虚道:“倒也没有,只是在咱们衢州府内奔走,外面还没去过。” 江宁点点头,将坪山沟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我大儿子想帮亲戚,但他自己手上还有活,根本就兼顾不来,安货郎正好又时常在外头走动,应该知道这货往哪儿卖才对头,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跟我大儿子合作? 如此一来既不会断了生计,还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的暂且不说,可以先试试,避开这个风头再说,你意下如何?” 安永良听了还挺心动的,最主要的是有人一起合作,不用承担太大的风险,还能甩开那极品的一家,图个清静。 想清楚后,安永良看向胡氏,“娘子意下如何?” 胡氏垂眸,“挣钱的事情我不管,但不能给安芳芳钱。” 安永良明白了,当即看向江宁,“多谢江大娘,这事我同意了。” 江宁莞尔,“这样的话你可以收拾一下行李,随我儿子去松溪镇,在那边租一座院子安置家眷,等开春了再去坪山沟收货,怎么样?” “甚好!” 同安永良商议完,江宁将带来的糕点交给刘翠花,“自家做的,给你们尝尝鲜,对了,长峰不在家吗?” “呵!这么客气干啥?”刘翠花盯着盒子眼睛都快眯成月牙了,“那就是个酒瓮子,大过年的,让他好好松快松快,开春后又要忙了。” 走镖不同一般活,要时刻保持清醒,出门一趟,起码两三月不能碰酒,对于贪杯的人来说,就跟要命似的,没有强大的毅力还真忍不了。 江宁微微颔首,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外头没声音了,便低声道:“我先出去看看,要是他们走了你们再出来,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去榕树村找我儿子,他们差不多要去松溪镇了。” 安永良有些迟疑,“可是我阿奶.....” 第105章 痛打马氏 胡氏瞪了他一眼,“不是还有大伯吗?只要大伯还在,大伯娘就得好好孝顺阿奶,往后咱给婶子钱,让婶子帮忙送过去,只要不跟大伯娘碰面就行。” 这种糟心亲戚真是要命,要不是看在安永良阿奶和安高林的份上,胡氏会毫不犹豫让安永良跟大房那边断亲。 安永良闻言,当即不吭声了。 江宁往外走,刘翠花跟上,“我送送你。” 院门一开,江宁差点没被贴在门上的马氏吓死,怒骂道:“有病啊!” “怎么又是你这个扫把星!”马氏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还理直气壮地跟江宁对骂。 江宁也不惯着她,反手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你敢打我?”马氏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就要朝江宁扑过去,安芳芳也上前帮忙。 那个吨位在,江宁不敢托大,一个闪身拌了马氏一脚。 马氏摔了个狗吃屎,疼得龇牙咧嘴,朝安芳芳命令道:“给我抓花这个臭婆娘的脸!” “好嘞!”安芳芳撸起袖子跟江宁扭打在一起。 江宁这幅身子虽然没干过什么重活,但她穿过来后没少上山下水,又一直注重调养,身体素质好了不少,比安芳芳这种虚胖的身材灵活,只两下就把安芳芳压在地上一通暴揍。 刘翠花放风,看情况差不多了赶忙催促道:“江娘子,赶紧走吧,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马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看江宁追不上了,立刻把炮火对准刘翠花。 刘翠花正准备战斗,余光瞥到巷子口的人影,当即坐在地上哀嚎,“我的命好苦啊!大过年的竟然还被人找上门闹事,我还不如不活了呢!”吴长峰拿着酒坛子冲到家门口,“阿娘,她们欺负你了?岂有此理!” 在刘翠花的哭嚎中,素来不打女人的吴长峰头一次动粗,揪着马氏和安芳芳的头发将她们拖回家。 整条巷子全是马氏和安芳芳的凄惨嚎叫。 刘翠花看了看,朝院里低声道:“赶紧的,她们走了!” 胡氏抱着孩子,看刘翠花的眼神满是崇拜和感激,“婶子,大恩不言谢,将来我们必定报答。” “得了吧!谁要你们报答,我就是看那对母女不顺眼!今日她们肯定闹不起来了,明天就不好说了!”刘翠花给夫妻俩提了个醒。 夫妻俩赶紧打开自家家门,快速收拾行李。 当吴长峰将马氏母女扔在安家人面前,安高林父子三人脸色都变了,马氏的两个儿媳妇更是连面都不敢露。 安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房间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下了然,“你又去吴家找人麻烦了?” 马氏捂着头顶,脸都哭花了,“没有!我没有找刘翠花麻烦,是刘翠花跟那个贱人合起伙欺负我和芳芳。” 安奶奶失望摇头,“做了就是做了,你要是承认我也不说什么,没想到你竟然还狡辩!” “我没有!不信你问芳芳。”马氏急切地看向安芳芳。 安芳芳使劲点头。 安奶奶一脸阴沉,“那好,我问你们,为什么去吴家?又是为什么跟人家起冲突?” 马氏和安芳芳瞬间心虚地低下头。 吴长峰皱眉,强忍着怒火道:“安奶奶,我敬您是个明理的长辈今日就跟您直说了,她不是第一次去找我阿娘麻烦了,我家忍她已经忍了很久,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过年的,她竟然还不想让我家安生,实在太过分了! 我吴长峰虽然不打女人,但要是对方真的惹到我家人,我管你男人女人,来了就揍!今日我尚且手下留情,要是再有第二次.....” 吴长峰威胁意味十足。 安奶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连点头,低声下气地认错,“好孩子,这件事确实是她们母女的错,奶奶替她们给你赔个不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吴长峰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刚走到门口,又看向安高林,蹙眉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和永良应该分家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说了,他在你们这里白吃白住,所以他阿爹那份不能分,相当于是净身出户,如今永良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攒的,你们有什么脸去找他要钱,还要得理直气壮!” “要钱?要什么钱?”安奶奶狐疑地看向儿子。 安高林目光闪烁,咬着牙,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安奶奶心下一沉,怒道:“还不快说!你想气死我吗?” 安高林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安奶奶面前,痛哭流涕地指着马氏和安芳芳,“都是这个败家娘们.....” 等安奶奶知道事情始末后,身子猛地一晃,差点一头栽倒。 安永忠和安永仁吓死了,赶紧上前接住。 安家大房鸡飞狗跳,吴长峰默默退了出去。 安奶奶清醒后,泪眼婆娑地看着安高林,开口道:“你还认我这个娘吗?” “阿娘!您说什么胡话!您永远都是我的阿娘!”安高林笃定道。 安奶奶眼神一变,犀利地盯着他,“好!那就休了马氏!” “什么?”安高林一脸不可置信,“阿娘!您说休.....休了马氏?她都有孙子了,怎么休?” “怎么不能休?那就是个祸害,瞧瞧芳芳都被她教成什么德行了!再这样下去,还有哪个婆家敢要她?没有她我们家也不会有这么多祸事!”安奶奶痛心疾首,一边悲愤一边抹泪。 安高林却没有吭声。 安奶奶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失望摇头,“要是你不肯休了马氏我就去跟永良他们两口子过,以后你也别叫我阿娘了。” “阿娘!你就别逼我了!马家跟钱家还有亲,钱家的钱文马上就要参加院试了,万一院试过了那就是秀才,我要是这个时候把马氏休了,不就是得罪了钱家,您也看了钱家那些人是什么性子,我不能这么做啊! 退一万步说,咱家永仁也在念书,将来说不定也有造化,他不能有一个被休的娘啊!阿娘,求您别逼儿子了!”安高林跪在地上给安奶奶使劲儿磕头。 安奶奶默默垂泪,她也明白安高林的处境,可心里还是失望得不行。 “我想好了。”安奶奶深吸一口气,收了眼泪。 第106章 安家大闹 “我去跟永良他们两口子住。” 安奶奶这话一出,安高林脸都白了,“阿娘!” 安奶奶冷笑道:“当初老二没了的时候,永良都是我在照顾,家中的产业有老二一份,分家后都被马氏找理由抢走了,马氏既没照顾他也没养他,不过是仗着你才敢这么猖狂,我去跟永良过,看你们以后还找什么理由跟他要钱!” 安高林张了张嘴巴,半晌无力地垂下手,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阿娘.....你可是我亲娘啊!你也不是只有永良一个孙子,不能这么偏心啊!” “我偏心啥?”安奶奶怒不可遏地瞪着安高林,“我没给你们机会去讹永良就是偏心?要是这样的话你当我偏心好了!以后再让我看见马氏去找永良麻烦我一定不会饶了她!还有你!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没用的东西!” 安奶奶把安高林骂了个狗血淋头,让安永忠兄弟俩进来帮她收拾行李。 兄弟俩人还不错,也知道这件事是马氏做得不地道,但马氏是他们亲娘,他们又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现在听了安奶奶的安排他们反而松了口气,赶紧进屋帮忙。 那边马氏听了安高林的话,猛地站起来,气愤地瞪大眼睛,“阿娘也太偏心吧!二两银子还没着落,她都不帮忙想法子解决,还来堵我们的路!不想我去找安永良就让他主动把钱交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说着马氏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些人已经放话了,十五之前不还钱的话后面他们就要动粗了,咋办呀?” “你问我我问谁?”安高林愁得不行,如今亲戚都让马氏给借遍了,想要填这个窟窿都不知道从哪儿搞钱,他知道安永良那边有,原本是想跟马氏他们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要是能拿到钱还不用还就好了,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一个吴长峰,现在好了,连压制安永良的筹码都赔进去了,以后要是再有用钱的地方都没办法找安永良了。 安高林越想越憋屈,对马氏越发不满。 这边安永忠兄弟俩一人背着包袱,一人扶着安奶奶,颤颤巍巍去了安永良家。 安奶奶主动敲门,大声喊道:“永良!” 不一会儿院门开了,安永良看到奶奶,赶忙将人扶进来,随后看到堂弟身上的包袱,脸色微变,“这是.....” 安奶奶垂眸,道:“我想好了,你大伯娘一直闹也不是办法,以后我跟着你们过,这样她就算想过来闹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安永良和胡氏对视一眼,想到马氏那个混不吝,紧皱的眉头并未有任何舒展。 安永良道:“阿奶,你跟我们过自然是好,只是我接了个长期的买卖,往后不能在咱这地界走街串巷了,胡氏和孩子也要跟我一起走,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带您一起离开。” 安奶奶三人齐齐震惊。 胡氏眼珠子一转,上前亲热地挽住安奶奶的手,“阿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就当出去散散心,永良也不知道在外面待多久,许三五个月就回来了,咱还能趁机出去转转,不亏。” 安永忠反应过来,跟着劝道:“是啊阿奶,跟永良他们走吧!这边乱糟糟的,待久了还影响心情。” 说着安永忠跟安永仁递了个眼色。 安永仁反应古过来,也跟着劝。 看三个孙子还有孙媳妇都这么支持,安奶奶眼神渐渐坚定,“成!那我就趁着还没闭眼出去走走。”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安永良赶忙接过安奶奶的包袱,出去叫牛车。 等牛车过来,安永忠兄弟俩送他们出去才折返。 路上安永仁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什么一直劝阿奶离开?” 安永忠叹了口气,忧愁爬到脸上,“阿奶年纪都这么大了,留在这边万一被阿娘和芳芳气死怎么办?还不如跟永良他们离开来得清净!至于阿娘她们欠的钱让她们自己想办法还,咱都成家了,总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回去商量一下,分家吧!” “分家?”安永仁大惊,“大哥,我从来没想过分家啊!” 安永忠苦笑道:“不分家怎么办?咱俩都被她们拖死?要是他们想跟着我,你就带着弟妹和孩子走得远远的,到外面过,别听阿娘的,咱不是念书的料,那就是个无底洞,你至少识字,比很多人强,出去找个体面活不难。 要是他们要跟你过.....” 安永忠看弟弟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我就带着婆娘和孩子走,反正小二这活在哪儿做都一样,还能自己攒点钱给孩子,家里就辛苦你了!” 安永仁惊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兄弟俩回到家中,安永忠一提分家,整个安家都炸了,马氏最先发难,安芳芳紧随其后,好在安永忠的婆娘战斗力还不错,拉着妯娌跟她们母女抗衡。 安高林脸色阴沉,隐隐有种爆发的意味,他审视着两个儿子,“你们是什么意思?” 安永忠垂眸道:“意思是这二两银子的债我们实在没法还。” 安永仁张了张嘴,愁眉苦脸,“阿爹,我不想念书了,我不是那个料,还不如去挣钱呢!再这样下去,我都没脸面对大哥了!” “不行你必须给我考个秀才回来!我要当秀才娘!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挡我的路!”马氏气急败坏跳脚。 安永忠婆娘陈氏不干了,大闹,“那你出钱!别想让我家阿忠继续当冤大头!我就是要供也是供自己的儿子!” “陈氏!反了天了!敢这么跟我叫板!安永忠!你是死人吗?你婆娘都骑到我头上了你也不会管管?”马氏惊怒交加。 安永忠一颗心拔凉拔凉的,“阿爹,陈氏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分家吧!实在不行我们一家净身出户也可以,总之我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安高林看安永忠一脸决绝,道:“这二两银子我再想办法,你们都回房吧!” 意思就是不同意。 安永忠失望摇头。 回屋后陈氏神神秘秘地从箱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打开给安永忠看,安永忠惊呆了,“你哪儿弄来的?” 第107章 去松溪镇 陈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明日你跟小叔去县衙把事情给办了,要是阿爹不同意分家咱就走,投奔我阿爹去!” 陈氏的娘家在隔壁淮安县一酒楼做事,当初也是因为安永忠所在的食肆跟那边有生意往来,他们才接触上的,否则陈氏怎么可能远嫁。 安永忠想起马氏说的那些话,不用问都知道他们老两口子肯定要跟安永仁,既然这样他们走也没什么。 想通之后,安永忠独自去找了安永仁两口子,“我打算分家,净身出户,以后阿爹阿娘还有家里的东西都归你们。” “大哥,你不用这么委屈.....”安永仁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婆娘狠狠拧了一把。 安永忠笑道:“要是你们没意见的话咱们明日就去把这事给办了。” 安永仁婆娘直接替他答应了。 安永良这边,一家四口坐上牛车后,安奶奶才好奇地问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安永良笑道:“阿奶,我们先去榕树村找人,再去松溪镇。” “松溪镇啊!那个地方可不近!去那边做什么买卖?”安奶奶不解。 安永良简单解释了一下。 安奶奶还是一知半解。 胡氏抱着孩子笑道:“阿奶,你就跟着我们好好过,旁的不用操心,一些人一些事,眼不见为净。” “咳咳.....”安永良提醒胡氏。 胡氏撇嘴,“我说的又没错!大伯娘都把附近的街坊邻居得罪光了!回头还怪我们是白眼狼,真是笑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骂我们白眼狼!” “行了!别说了!”安永良怕奶奶不自在,赶紧打断胡氏。 安奶奶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 牛车进入榕树村后,安永良问了一路,总算到了江宁家门口。 江宁已经把情况跟杨大头说过,杨大头和柳叶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 安永良一家都没想到杨家条件这么好,震惊之余对于江宁说的合作更有信心了。 第二天天不亮,杨大头两口子和安家四人起来收拾东西。 江宁给他们做了丰盛的早饭,又叮嘱了许多事,还把家里攒的一些东西给他们装上,看时辰差不多了才跟他们一起出门。 潘秀娘按照之前约好的日子在魏江上候着,看见来人眼睛都亮了,“妹子,牡蛎壳啥时候要?” “越快越好,多多益善!”江宁大声说道。 潘秀娘笑得合不拢嘴,“那正好,小乔他舅舅那边有条渔船闲置着,我让他跟我一起干,以后每趟送两船牡蛎壳,成不?” “那再好不过了!”江宁欣然应允。 潘秀娘笑得更欢了,赶紧招呼杨大头他们上船。 安奶奶上船后才知道潘秀娘的身世以及她跟江宁做买卖的事,对比家中只会闹事的大儿媳妇,阿奶奶心塞了,忍不住嘀咕道:“怎么这么好的女子都是别人家的?” 胡氏听得捂嘴直笑,“谁让大伯眼光好呢!” 安奶奶越发无语了,忍不住吐槽道:“我这孙子眼光也很好!” 胡氏惊喜,“阿奶,谢谢夸奖!就冲您这句话,孙媳妇一定好好表现。” 安奶奶被整得哭笑不得,那点郁气也散了不少。 这头潘秀娘同柳叶问道:“他们跟去松溪镇岂不是要重新租房子?” 柳叶微微颔首,笑道:“人家拖家带口的,肯定要租个独门独院的房子,咱还是老样子,除非大娘不租了。” “那不能够!只要你们租,大娘就一直在。”潘秀娘舒心地哈哈笑道。 安家这边。 安高林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去找安永良借钱,他前脚刚出门,安永忠兄弟俩后脚就离开了。 安高林去了安永良家,看到门上落着的大锁,不悦地皱眉,嘀咕道:“大过年又跑哪儿去了?” 说着他正要去问问附近的邻居,正好刘翠花开门出来,安高林刚张嘴,刘翠花便翻了个白眼把门用力关上。 安高林脸色青红交加,问是问不下去了,只能一会儿再来看看,他心事重重,回去后又有两个儿媳妇打马虎眼,压根没发现两个儿子出门了。 等傍晚的时候他再去安永良家,发现门还是锁着才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回家找人商量,此时安永忠兄弟刚回来,两人还没喘口气就被喊到堂屋,见安高林一脸凝重,二人还以为东窗事发,做好被骂的准备。 安高林沉声道:“你们知道永良去哪里了吗?我今天去找了一天,他们家一直没人。” 安永忠兄弟俩诧异地对视一眼,安永仁呐呐道:“阿爹不知道吗?堂哥昨天就带着堂嫂和孩子,连带着阿奶一起出远门了,说是去做买卖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安高林面色骤变,顾不得追责,急切地问道:“知道他去哪里吗?” 安永仁摇摇头,偷偷看了马氏和安芳芳一眼,“他不说.....” 安高林一颗心沉入谷底。 马氏在一旁骂骂咧咧,“你看,他明显就是躲着我们一家,你拿他当侄子,他可没拿你当大伯!” “阿娘!要不是你经常去人家家里闹,人家会这样躲着我们一家吗?”安永忠忍不住替安永良说话,却遭到马氏和安芳芳连番炮轰。 陈氏看不得自家男人受欺负,立刻跟她们吵了起来,安高林明晃晃偏帮马氏和闺女。 陈氏气到直捂着胸口,大哭,“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着她怒气冲冲回屋收拾行李,不管安永忠怎么劝怎么拦都要带着孩子走。 安永忠不得不追上去。 马氏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儿媳妇还想跟婆婆对着干,做啥白日梦呢!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他们就甭想翻出我的手心!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几天!” 安高林正在气头上,想法跟马氏差不多。 两口子都没想到,过了四天了安永忠一家四口都没回来,跑去安永忠干活的食肆打听才知道安永忠辞工了。 这消息直接把安家炸开了锅,马氏大怒,“那个臭小子是翻了天了吗?说不干就不干!老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都是白眼狼!老二,赶紧去你大嫂娘家找人,说什么都要把你大哥带回来!不,不对,我亲自去!” 马氏气势汹汹出门,安高林想着陈家在隔壁县,山高路远,以马氏的性子万一在那边得罪人都没个帮手,当即也跟了上去。 第108章 给李氏派活 安永仁带着老两口辗转了一天才在天黑前赶到陈氏娘家。 马氏下了牛车便气势汹汹地冲上去,把门拍得砰砰响,“安永忠,给老娘滚出来!” 院门应声而开,陈家人全都出来了。 为首的陈父一脸疑惑地看着安家三人,“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怎么来了?” 马氏伸长脖子往院里看,一直想要挤进去,“让安永忠那个臭小子滚出来!” “永忠?他没来啊!”陈父惊愕之余,眉头微微蹙起,“咋地?出啥事了?” “你.....”马氏正要跟陈父理论,被冲过来的安高林捂住嘴巴。 安高林好声好气地说道:“永忠跟他婆娘闹矛盾,他婆娘负气带孩子跑了,永忠去追,好几天了都没回去,他婆娘不是回娘家吗?” “没有啊!我闺女要是回来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母震惊地瞪大眼睛,上前一把推开陈父,质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到现在才说?我闺女呢?还有外孙,他们怎么样了?” 陈母脸上的惊怒不是假的,那副护犊子的样子把安高林吓得身子都矮了半截,便是混不吝马氏这会儿都有些气短,却还是嘴硬地嘀咕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没在里面!” 陈母怒而侧身,上前一把拉着马氏气势汹汹进门,“来!你们自己搜,看看人有没有在这里,没有的话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好好的闺女被你们弄丢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陈家统共就那么几间屋子,都是有数的,屋子里有没有藏人一看就知道,陈母这般坦荡,安高林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偏偏马氏不信邪,还真跟着陈母一间一间找过去,直到无话可说。 陈母将炮火对准安高林两口子,破口大骂,堵着门口不让他们走了。 村里人收到消息全都赶过来,纷纷帮着陈家拦住安家三人的去路。 安高林父子俩急得冷汗都出来了,马氏这会儿倒是躲在他们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堆人磨了一宿,眼看着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安高林只好不停地赔罪,再三保证一定把人找回去,陈家才勉强放他们离开。 路上马氏不停地咒骂,“白眼狼,搅家精,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跟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家结亲,等找到他们我一定让阿忠休了陈氏.....” “够了!说那么多没用,还是想想去哪儿找人比较实际!” 安高林愁啊!以前有安永忠那份月钱,家里的日子尚且还能盘活,要是没了安永忠的月钱,凭他那点微薄的月钱根本就不够供小儿子念书,更别说养活一大家子,还要还那二两银子的外债,简直就是要逼死他啊! 安家大房这边水深火热,安永良已经带着一家四口在松溪镇找到合适的落脚处,距离杨大头租的小院不远,院子布局也差不多,一个月八十文。 有了房租的压力在那边,安永良不敢闲着,趁着坪山沟的活还没开始,他先在松溪镇干起了老本行,顺便熟悉环境。 有阿奶奶帮忙看孩子,胡氏也没闲着,开始出去接缝补浆洗的活。 转眼到了二月,积雪开始消融,都说春寒料峭,外头的气温反而比春节那会儿还要低一些。 江宁想起之前放在溪里的那些树皮干草,估计也泡得差不多了,赶紧过去捞。 干草差不多能用了,树皮还十分坚韧,达不到造纸的效果。 将这些东西清洗干净弄回家里,她又托周氏帮忙,买了几个大水缸放在院子里,先把那些浸泡过的树皮干草加入壳灰,熬煮两天两夜,去除里面的杂质,再摊开晾晒,这一过程需要长达半年以上的时间。 村里人知道她在捣鼓树皮,还以为要弄啥稀罕玩意儿,观望了好几日,没看见那些树皮变废为宝,反而看见江宁往地里撒壳灰,一个个看得直摇头,暗暗嘀咕江氏败家。 这些风声传到李氏耳朵里,李氏却不像以前一样立刻上门质问,而是心平气和地照样过日子。 村里人不解地询问。 李氏呵呵笑道:“自从我家老大没了,老大媳妇就没做过一件荒唐事,我信她!” 江宁听了,微微一笑,带着东西去了老屋,同周氏说道:“二蛋他们今年的活都排满了,后面他是没闲工夫一直耗在作坊里了,我打算扩大作坊,再弄个院子,请村里人帮忙摔土坯,烧地砖和瓦片,现在这个作坊专门用来烧制壳灰。 烧制壳灰的人我找好了,但其他活还缺人,你若是得了空就帮我问问阿娘,村里谁家有靠谱的人能做这活的,都帮我找过来。” 周氏眼睛一亮,指着自己,“大嫂,你看我成吗?我虽然力气不如男子,但摔土坯这种活还是做得来的。” 江宁淡笑颔首,“先说好,十个土坯一文钱,还得检查合格才行,成吗?” “成成成!这活简单!” 周氏喜不自胜,江宁走后立刻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村西,跟李氏说了下情况,“阿娘,大嫂说了,十块土坯一文钱,村里只要能干这活的,不管男女老少都行,她都要,我听大嫂的意思是想让您把关呢!” “让我来?”李氏惊呆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老大家的真这么说?” 周氏抿了抿嘴,“大嫂没明说,但我听她那话应该是这么个意思,阿娘,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找大嫂仔细问问,她说还要在作坊边上再弄个院子出来,我寻思着怎么着也得春播过了才开工,不着急。” “怎么能不急!我这就去问问......”李氏坐不住,麻溜地就往村东跑。 周氏怕她摔了,也赶紧跟上去。 二人来到江宁家,李氏开口就问道:“大头他娘,你真的打算请村里人干活?” 江宁肯定地点点头,“我不仅需要人手,还需要很多人手,都是一个村的,总不好绕过村里去外面请人,不过阿娘也知道我名声不好,我说的话村里人不一定听,而且我一个寡妇不适合跟那些汉子打交道,想来想去,也就阿爹阿娘适合帮我。 可阿爹得带队出去建房子,只能辛苦阿娘了,您放心,我不会白白让您帮忙的,我给您开工钱,您只要帮我盯着干活的人,检查那些土坯的好坏,再给他们发工钱就行。” 第109章 劝 李氏一听她还要给村里人发工钱,腰杆瞬间挺直,“你放心!这事我保证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江宁呷了口水,又道:“要是阿娘顾不过来可以请个帮手,我觉得村长婆娘就挺好的,毕竟是村长家的,村里大多数人都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小心思,您看怎么样?” 李氏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咬牙拍桌道:“成!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正事李氏才意识到江宁家异常安静,“那几个孩子呢?我都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们出来冒个头!” 江宁想了想,垂眸道:“阿娘,有件事我正准备跟您和阿爹说一声,我打算送三铁四庄去念书了。” “啥?你说啥?”李氏震惊地从凳子上弹起,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就是周氏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大嫂,你都想好了?念书可不便宜!就算大头二蛋可以挣钱,可他们一个都成家了,一个也快说亲了,总不能让他们供着底下的弟弟念书,说不过去啊!” 李氏回过神来,赞同地直点头,“老三家的说得对,事情可不能这么办!没得让几个孩子离了心!” 江宁莞尔点头,“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大头和二蛋供两个弟弟念书,他们念书的钱我自己挣,而且我已经给他们攒了一些钱,足够他们在学堂待个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看出他们有没有念书的天赋。 若是有这个天赋,我肯定得继续供着,若是没有,到时候他们识字会写,出来找份活计也比旁人容易,不是吗?” “大头他娘,你可真想好了?虽然我也想咱们老杨家祖坟冒青烟,出个读书人,可这种事情也就想想,我可真没盼它成真!毕竟供一个读书人就是无底洞,你这一供还俩,钱花进去可能都听不见半声响!”李氏异常严肃地看着江宁,比她还操心。 江宁一脸坚定,“阿娘,您不用说了,这些事情我都想过了,过年的时候我去给大头东家拜年,已经问仔细,顺便替两个孩子报名了。 学堂在麻浦,新建的,今年第一次招生,有三位先生,其中两位是秀才,都是咱们这里最厉害的读书人,吃住都在那边,一个月可以回来一次,束修一年是二两银子,吃住再加一两,书本笔墨纸砚自备,我算了一些,这些差不多也要二两到四两不等,再加上四季衣裳,一年下来差不多要七八两。” 李氏和周氏呆住了。 周氏喃喃道:“我的乖乖.....七八两银子都够买好几亩水田了!难怪说一般人家供不起读书人!” 李氏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宁,语重心长劝道:“要不先送一个去吧!两个都去的话一年就要十六两银子,供他们五年,那就是九十两!你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一定能攒出这么多钱啊!况且咱有这些钱干点啥不好?非得去供孩子念书!” 李氏一边盼着子孙有出息,一边又心疼这么一大笔银子,最终理智战胜情感,不停地劝江宁三思。 江宁无奈,将钟家搬出来当借口,谎称钟家那边出钱出力,含含糊糊,总算把李氏给糊弄过去。 李氏和周氏走在回去的路上。 周氏忍不住问道:“阿娘,你刚刚怎么不问清楚?” 李氏无奈叹了口气,“现在你大嫂可不是以前那个没半点成算的大嫂,她敢这么打算可见是早做了准备,我劝她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安心罢了,现在看来我是白操心了,只要她那边不出乱子就行,其他的爱咋咋地,要是三铁四庄真是读书的料.....” 李氏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咬牙道:“我跟你阿爹还能干几年,实在不行我们也能帮忙。” 说着李氏看向周氏,“你心里也别不舒服,要是三铁四庄真有出息,来贵都能跟着沾光,老三现在挣的钱你们也不用交给我们,自己攒着,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周氏十分乖巧地点头,她一向没主意,大事都听公婆和杨老三。 知道江宁要送两个孩子去念书后,李氏回去后特地给两个孙子各做一双千层底布鞋,用的料子还是江宁之前给的冬布,外面再罩一层结实耐磨的麻布。 当李氏拿着鞋子去了作坊,杨三铁和杨四庄都惊呆了。 李氏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奶也是听你们阿娘说了才知道,我的两个乖孙要出远门念书了!这是阿奶的一点心意,你们好好收着,去了学堂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念书,别辜负你们阿娘的一片心意。 毕竟一年八两银子,咱们村谁家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可你们阿娘不仅愿意给,还一下子出了双份,你们可得珍惜这个机会,知道没?” 二人齐齐点头,原本还抵触念书的杨三铁,看着手里那双千层底鞋突然有了一丝触动。 李氏走后,杨四庄抬头看向杨三铁,“三哥,阿奶是不是特别希望我们能有出息?” “可能是吧.....”杨三铁盯着鞋子出神。 杨四庄握紧拳头,“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不能让阿娘花了钱还成了村里人的笑话!” 杨三铁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可不是嘛!供读书人就是个烧钱的事,万一他们念书的事情传出去,而他们又没学好,到时候肯定会被全村人耻笑,想起以前在村里受人白眼的事。 杨三铁咬着牙,“不就是念书!老子拼了!” 三月初,杨三铁杨四庄差不多要出发了。 江宁提前一天去镇上给他们采买东西,又去了一趟吴家。 吴长峰已经出发去了京城,家中只有妇孺孩童,许是被马氏给闹得烦了,刘翠花听到敲门声还挺谨慎的。 确定是江宁才开门让她进去,示意她小点声,将人带到后院立刻吐槽道:“安家大房可真能闹,简直要命了!” “咋啦?又咋啦?”江宁一脸懵逼。 刘翠花吐了一口浊气,怒道:“自从春节那会儿安永良一家搬走,紧接着安永忠兄弟俩就背着安高林偷偷分家了,安永忠更是带着婆娘和孩子不声不响跑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去淮安县找陈家要人的时候,陈家那边压根就没人,反而把安高林两口子臭骂了一顿。 这一大家子少了安永忠那份月钱,日子可难过了!再加上亲戚三不五时上门催债,马氏又不同意让安永仁离开学堂,天天为了银钱的事情大闹,听说马氏还跟街坊邻居说是我故意放走安永良一家的。 简直笑死了,他们家的破事关我屁事!要不是看他们现在水深火热,老娘早打上门跟他们拼了! 你不知道,他们借钱的亲戚里面就有钱家庄那边的,听说钱家那个钱文要下场,需要用钱,天天上门催债,安高林愁得头发都白了,马氏却责怪钱家不讲情面,还吵了起来,我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 第110章 送子远行 刘翠花自从看到江宁,那张嘴就没歇过,难怪胡氏说她是这地界消息最灵通的。 江宁从她这边不仅知道安高林一家的情况,连钱家那边的消息都收集得七七八八。 等刘翠花分享完自己的小道消息,江宁才问道:“对了,长峰出去多久了?” 刘翠花呵呵笑了,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我知道你有事让他帮忙,我没打听,不过我家那小子出门前特地跟我说了,让我转告你,你的事他肯定好好办,绝对耽误不了。” 江宁长舒了口气,表情都舒展了,临走前,她又给刘翠花留了一盒点心。 刘翠花喜出望外,“这咋又带东西来了!吃了你那么多点心,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宁嗔怪道:“甭跟我客气了!要不是看在你孙子孙女喜欢,我还不带呢!” 刘翠花心下一暖,赶忙进屋给江宁拿了六颗鸭蛋,不由分说放进她背篓里,“我娘家在水明村,村里家家户户都养鸭子,还有人家养大鹅,正好前阵子我兄弟过来,送了一筐,拿回去尝尝,跟你说,我们水明村水好,这些鸭子都是吃河里的小鱼小虾长大的,下的蛋那叫一个香!” 江宁推辞不过,只好收了。 回去后她直接去了作坊,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田丰将自己这些年在学堂的一些心得告诉杨三铁和杨四庄,“你们去了学堂切记藏拙,但也不能太过藏拙,保持中上水平就行,这样既不打眼,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反而有助于你们跟同窗往来,等到了时间再慢慢展现自己的真实水平。 别一过去就掐尖要强,很容易招人记恨,还有就是学堂里面也有自己的帮派,你们要清楚自己念书的目的是什么,不要被那些人情世故扰乱了心智,有空记得出去看看人生百态,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们记住了!”杨三铁杨四庄异口同声说道。 江宁心下感慨不已,收拾了一下心情,过了片刻才推门进去,“我回来了,从镇上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两个孩子立刻跑过来帮江宁收拾东西。 田丰也站了起来。 江宁带他到一旁,低声说道:“今日我去了吴家,吴镖师已经去了京城,若是事情进展顺利的话,盛夏时候会回来,另外我还收到消息,钱家那边在筹钱,说要让钱文去参加院试,按理说钱文得罪了唐秀才,连高秀才都不愿意给他作保,他应该无法下场。 而且上次你说他拿到童生资格是因为作弊,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如今隔壁的作坊正在施工,人多嘴杂,你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你藏在这里,免得节外生枝。” 田丰将江宁话的听进心里,郑重地朝她拜了拜,“大娘放心,我都记住了,您的大恩大德,田丰来日一定报答。” 江宁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让他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宁便背着一堆东西,带着两个儿子出门了,经过水田的时候,不少干活的人都跟她打招呼,知道杨二蛋的作坊在清风山脚下,倒是没人问他们去处。 母子三人来到河沟,杨汉撑着竹筏早早候在那里,等江宁三人上去后才缓缓说道:“今日潘娘子会再送两船牡蛎壳过来,一会儿我渡你们出去就在这里等着,鱼篓里面有几条鱼,等会儿你们一起带走。” “那怎么行!你带回去还能换钱。”江宁一本正经拒绝。 杨汉指了指河沟两旁的水草,“之前大头那些鱼篓我在用,这些鱼也是从他那些鱼篓里面抓的,你们带走也是应该,我的鱼篓晚点再起。” 江宁这才没吭声。 到了魏江上,三人上渔船后才发现杨汉所谓的几条鱼是咋回事。 江宁想要拒绝,杨汉已经撑着竹筏回去了,看着那十几条鱼,江宁哭笑不得,寻思着留两条自家吃,剩下的都卖给花掌柜,得的银钱再分给杨汉一些。 渔船抵达松溪镇港口,没出过远门的兄弟俩看啥都新鲜,见到啥都要问两句。 江宁好笑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一会儿先去临江客栈找你们大哥,把这些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再去找你们大嫂,吃点东西我们就启程去麻浦。” 从松溪镇到麻浦,走官道得一个时辰,坐船走水路只要半个时辰,不算远。 兄弟俩东张西望目不暇接,听到江宁的话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抑制的兴奋。 杨大头看到江宁和两个弟弟喜出望外,可惜这会儿正忙,他也腾不出空。 江宁带两个儿子认路后,麻利地把东西卖给花掌柜,顺便说了两个儿子去麻浦念书的事。 花掌柜仔细盯着杨三铁和杨四庄,连连夸赞,“瞧这眼神,聪明又机灵,肯定有前途!正好,一会儿我堂弟要出海,经过麻浦,你们坐他的船,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哟!这种好事都能让我们赶上,一会儿可得好好谢谢你们!”江宁跟花掌柜掰扯了一会儿,赶紧带两个儿子去租的院子。 江宁一进门就把一大袋香芋粉放到厨房,喘息道:“叶子,用这种粉跟牡蛎拌在一起,放入蒜苗鸡蛋和调料,可以做蚵仔煎,我现在给你示范一遍,今晚出摊你可以试试,蚵仔煎比牡蛎饼香,你分量做多一些,价钱也可以涨一些,毕竟香芋粉可不好弄。” 柳叶使劲儿点头,看江宁麻利地操作,不过两刻钟不到的功夫,已经煎了两大盘蚵仔煎。 江宁又道:“我再教你腌制脆爽的酸甜萝菔(萝卜),配着一块儿吃,别提多美了!” 柳叶听着口水都快下来了。 两份蚵仔煎留给杨三铁他们几个分着吃,江宁又做了四份,打包后带走。 临走前,柳叶拿了四两银子交给江宁,“阿娘,这是我跟大头商量好的,两个小叔子要念书,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给他们出一年的束修还是可以的,您拿着,可不能拒绝。” 江宁没要他们挣的钱,他们自然也要表示一下。 第111章 换个大名 江宁犹豫了一下,把银子收了,带着两个儿子匆匆出门,先去临江客栈给花掌柜送一份蚵仔煎,道:“我儿媳妇做的,您尝尝。” 花掌柜打开一瞧,见这东西跟柳叶卖的牡蛎饼很像,不疑有他。 江宁上了船又给花大江送了一份。 花大江收了江宁的吃食,对她越发热络,听说江宁送两个孩子去麻浦念书,当即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江宁,包括麻浦那边的一些情况。 按照花大江说的,江宁母子三人下了船,很快找到林秀才和何秀才办的学堂。 学堂距离魏江不远,离镇上也挺近的,有山有水,门口还种了一片桃树,许是头一年移栽,上面只有零星几朵桃花,想必明年这个时候定能看到一片繁盛的桃花林。 江宁只扫了一眼,对这边的环境还挺满意的,进入大门,立马有门房上前将他们拦下,得知他们是来求学的,门房热情了不少,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先生休息的雅间。 江宁也见到了这学堂的三位先生,年纪最大的那位一身儒雅,举手投足皆有讲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另外两个年轻一些的应该就是林秀才和何秀才了,两人似乎正在跟那位年长的先生讨教功课,看到江宁三人才停下。 林秀才率先问道:“哪个孩子要念书?” “都要。”江宁不卑不亢地回道。 她的态度让三人有些意外。 林秀才看他们穿着一般,蹙眉道:“婶子,你可知晓供一个读书人一年得花多少银子?” 江宁点点头,“算过了,约莫八两。” 林秀才倒吸一口冷气,“这样你还要同时供两个孩子?” 江宁肯定点头,“小妇人既然已经把他们送过来,自然是早有心理准备。” 年长的先生缓缓问道:“你打算供他们多久?” “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看出他们是不是读书的料,若是有天赋,我必定继续供着,若是没有天赋,起码他们能写会看,也能出来找个体面的活计。”江宁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先生看江宁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感慨道:“这段时间送孩子过来的父母,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努力教,务必让孩子考秀才中举人,道尽他们的辛酸不易,只差将望子成龙写在脸上,殊不知读书这种事情也是讲究天赋的,光凭后天努力,能达到的高度极其有限。你还是老夫见到第一个通透之人。” 何秀才和林秀才有感,起身朝江宁盈盈一拜,看杨三铁和杨四庄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期待。 林秀才温和问道:“你们叫什么?” “杨三铁。” “杨四庄。” “噗!”何秀才一口茶水都喷了,诧异地看向江宁,似乎不明白她这么有深度的人怎么会给孩子取这么随便的名字。 江宁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道:“村里人,俗话说贱名好养活。” 何秀才嘴角抽搐了两下,看向老先生。 老先生沉吟道:“这个名字确实有些难叫出口,若是没有忌讳,老夫可以替他们重新取个名字。” 何秀才眼睛一亮,给杨三铁两人递了个眼色。 杨三铁看向江宁,见江宁微微颔首,立马拉着杨四庄跪下来磕头,“请先生赐名。” 老先生满意地抚须,道:“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就叫杨长松,杨长慎。” “杨长松\/杨长慎谢先生赐名!”兄弟俩给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 江宁赶忙将自己准备的束修礼奉上,除了银子还有蚵仔煎,如意糕,三条两斤重的五花肉,六包新春野茶,六小坛酒,红枣,红糖。正好凑了八样。 三位先生没想到江宁准备得这么齐全,不由得挺直腰杆,郑重收下束修礼,又跟两个孩子叮嘱了好些话才让门房带着他们去学舍。 学舍在学堂隔壁,估计有两三亩,一排排仿佛看不到底,两人一间,他们兄弟两正好可以住在一块儿。 江宁瞧着十分满意,给门房塞了五文钱,这才领着两个儿子进门,放下行李后,她欣慰地说道:“从今往后三铁就不叫三铁了,叫杨长松,四庄叫杨长慎,你们记住了,人家问起别再说以前的名字,免得闹笑话,阿娘回去就把你们的户籍信息改了。” “知道了阿娘!”两个孩子乖巧地应了一声。 江宁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才道:“好了,阿娘也该回去了,得了空我会来看你们,你们莫要自己回去,知道吗?” “阿娘!我.....我舍不得你!”杨长慎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宁,紧紧拉着哥哥的手。 江宁眼眶一红,心里难受得紧,这些孩子虽然都不是她生的,但相处这么久早就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杨大头和柳叶离开她还能接受,毕竟是大孩子,这两个在她眼里跟小娃娃没什么两样,离了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可再不舍她也得咬牙跟他们分开。 回到松溪镇的江宁兴致不高,还是打起精神去见了杨大头,跟他说说学堂那边的情况,杨大头得知老先生给两个弟弟取了好听的大名,羡慕不已。 江宁瞧见后无奈笑道:“你要是想换个大名也成,正好一起办了,还有小丫,她都念书了,这个名字当小名还行,大名有些拿不出手。” 杨大头疯狂点头,期盼地看着江宁,“阿娘,你要请老先生给我们取名字吗?” 江宁一怔,赶忙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不就是个大名,我来!” 杨大头一脸怀疑。 江宁想了半天,道:“老三叫杨长松,老四叫杨长慎,你就叫杨长柏,老二叫杨长林,小丫就叫杨雪君,怎么样?” 杨大头崇拜不已的看着江宁,“阿娘,你好厉害!这几个名字都好听,我以后就叫杨长柏了!” 正好花掌柜来了后厨,杨大头兴奋大喊道:“掌柜,以后不要叫我大头了,要叫我杨长柏。” 花掌柜下意识点头,“好的大头。” 杨长柏:“......” 江宁在一旁憋着笑,将这事当成趣事说给柳叶听。 说话间,有人敲门,江宁过去开门,发现来人竟然是安永良。 第112章 县衙来人 看他背着货箱,江宁赶忙侧身让他进来,“刚回来?” 安永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今天就去了两个村子,正好从坪山沟收回来的货全都脱手了,我去临江客栈找大头.....长柏,他说江大娘过来了,我就赶紧寻过来了。” 说着安永良从货箱底下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些铜板和碎银子,全都摆在桌上,“这次收的货是二两银子,卖了四两半,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一人一半。” 江宁直接把钱交给柳叶,拉着安永良坐到边上,“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说你大伯那边的情况.....” 安永良没想到大堂哥竟然会破釜沉舟,跑得这么干脆,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大伯和大伯娘岂不是气疯了?” “可不是嘛!听说还去陈家闹,结果被陈家反将一军,现在欠亲戚的钱还不上,陈家那边还一直等着安家给他们一个交代,你大伯娘又不肯让你堂弟离开学堂,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我琢磨着你这边要是日子还过得下去就继续待着,先别回去,等个两三年再说。”江宁建议道。 两三年的时间足够安家大房处理好这些烂账,而且分开两三年,关系肯定淡了一些,马氏想再占安永良便宜也得掂量掂量。 安永良后怕地直点头,“多谢大娘告知,原本我还想着秋收过后回去一趟,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为了答谢江宁,安永良特地从自己的货箱里面取了一块料子,不由分说塞到江宁怀里,快速离开。 江宁想要追出去,柳叶道:“算了阿娘,安货郎也不缺这点料子,既然是他的一番心意,您收着就是,正好我得了空还能给您做一身夏衣。” 见江宁犹豫,柳叶笑道:“安货郎天生就是干这行的,自从跟我们来了松溪镇,刚刚落脚就做起了老本行,您也知道松溪镇附近修官道,还有南来北往的商船,人可比大山镇多多了!他那走街串巷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等我大姐夫那边开始打猎出货,他立刻就去接了,一趟下来少说也能分一两银子,到现在他已经跑了十趟,挣的钱绝对不少于十两。” 江宁挑眉,这笔生意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们家、安永良和杨汉三方合作的,杨长柏出牛车,杨汉负责赶牛车去坪山沟附近的官道接货,再把货送到魏江上,安永良负责接货和卖货。 当然,货到了松溪镇后有一部分交给杨长柏,他负责卖给临江客栈,因为杨汉只出力,他的货也会交给安永良,所以他不参与分成,而是按照一牛车的算工钱。 “要是这样的话安货郎估计更不会回大山镇了!”江宁实事求是说道。 柳叶点点头,“听说安货郎的婆娘又有身孕了,幸亏来了这里,要是留在大山镇还不得被气出个好歹!” 江宁恍然,终于明白安永良刚刚为什么庆幸了。 处理好孩子们的事,第二天江宁一早就坐船回去了。 春天,青峰山里的山货又多了,尤其是菌菇,她才两天没进山,这些菌菇立马有了疯长的趋势,她赶忙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刚到山脚就看见作坊外面围了一大堆人。 江宁心下一紧,赶紧跑过去,拨开人群正好对上董泽那双犀利的眼眸。 “董师爷!” 董泽眼睛一亮,“江娘子可算是回来了!在下有些问题想请教江娘子,不知可否?” 江宁看了一圈,她能说不吗? 当即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董泽和两个衙差去了草棚休息处。 “董师爷想问什么?” 董泽清了清嗓子,神情有些严肃,“江娘子知道去年冬天我们平安县死了多少人吗?” 江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疑惑摇头,“这跟小妇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高勇忍不住插话。 江宁更加迷茫了。 牛易武激动地站起来,连说带比划,“就是你们村那个叫啥炕的,我们刚刚问了村长,村长说是你家先弄起来的!” “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江宁不解。 董泽摆了摆手,示意牛易武稍安勿躁,同江宁说道:“江娘子有所不知,去年冬天是平安县十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咱们县里每个村子都死人了,少的四五个,多的十几二十个,合计后竟然多达两百人,这些人八成以上都是被冻死的。 县太爷知道后心痛不已,命我等下到各个村子调查,走访一遍后,我们发现榕树村死的人是最少的,才一个,还是在刚入冬那会儿。 今日我们特地过来了解,这才知道你们村用了炕,在下虽然没见过,却听过此物,那是齐国最北的地方才有,没想到江娘子竟然知道,还懂得盘炕!” 董泽惊叹之余更多的是探究。 江宁倒是坦然,长舒了口气,缓缓解释道:“我娘家是疍民,魏江上南来北往的商人数不胜数,耳濡目染,知道的东西也比较杂。 不过小妇人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是真的清楚北方那边是如何盘炕的,因为自家试验成功才敢让村里人跟着捣鼓,目的也是想帮村民一把,当时我就跟村长说了,这玩意儿我们也是自己瞎琢磨的,会不会塌,多久会塌,我们也不清楚,所以没敢到外头瞎嚷嚷。” 董泽三人这才恍然大悟,感情他们也不清楚这个炕安不安全,难怪榕树村村长没有上报! 如今经过一个冬天的验证,倒是足以证明炕的安全性。 想到这里,董泽起身,郑重朝江宁一拜,“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江娘子能答应。” 江宁心下了然,“董师爷是想在咱们平安县推广炕?” “正是!”董泽眼神极亮,强忍着内心的激动。 江宁微微颔首,“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村许多人都会盘炕,他们可以教,县衙也可以雇佣他们盘炕,反正现在距离入冬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绰绰有余。” 董泽愣了一下,道:“我们不会白白占你便宜的。” 江宁无所谓摆手,“不打紧,原本我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只是心里没数,不敢挑头罢了,如今有县衙出面,我也安心。” “江娘子大义!” 董泽三人齐齐朝江宁一拜。 江宁侧身避开,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听说院试快开始了,董师爷知道今年咱们县多少人下场吗?” 第113章 江宁的道听途说 董师爷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江宁思绪怎么跳转得如此迅速。 江宁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小妇人刚刚送家中两个小儿去麻浦求学,自然会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当然,这也不是重点,还有一些缘由,但我现在不太好说。” 董泽沉吟道:“今年咱们县下场的童生还真不少,年纪最大的五十多,年纪小的,像钱家庄的钱文,才十几岁,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县太爷十分看好。” “哦?县太爷也知道钱文此人?”江宁皱眉,似乎不解又似纠结。 这反应让董泽三人心里一咯噔,直觉有事。 “江娘子,你也知道钱文?”牛易武挑眉,越发觉得江宁不一般。 江宁苦笑两声,“你们要是打听过我家应该知道我们家跟钱家有些渊源,说来我家两个小的会去学堂还有钱文的缘故,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冒昧问董师爷一声,您了解钱文的真才实学吗?” “江娘子想说什么?”董泽神色倏地一变,异常严肃,还有些审视的意味。 江宁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你们应该知道钱文身边有个书童吧!因为镇上安家大房与钱家有亲,小妇人又时常找安家二房买东西,倒是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话说钱文这书童本是他表弟,从小就是念书的好苗子,书童在钱家不受待见,钱文更是看不上这个表弟,却偏偏去哪儿都要带着,自从这个书童失踪后,钱家大费周章找人,甚至不惜发动大半个钱家庄的人,还找到我们这村来了。 小妇人听说钱文的才学有些水分,当然,这也只是听说,毕竟县试府试都得本人下场,总不能作假,可......” “可什么?江娘子,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可真是急死人了!”高勇忍不吐槽一句。 江宁耸肩摊手,“也没什么,就是那天跟钱家人起冲突,无意中听到他们嘀咕什么要钱买考题啥的。” “江娘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董泽咬着牙根警告地盯着江宁。 江宁一副无辜的样子,“董师爷,小妇人胆子小,不禁吓!我说的也是道听途说,说真的,我觉得这事挺荒谬的,但钱家那段时间跟疯狗一样盯上杨斗,还不惜以和离威胁也要从杨斗那边拿到钱,实在奇怪。 后面又大张旗鼓找一个寄居在他们家的亲戚,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尤其是钱家那种德行,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家吗?” 江宁看向高勇,“高捕头,您可是跟钱家那些人接触过的,您最有发言权了!” 高勇一脸凝重地看向董泽,“江娘子说得对,钱家人性情凉薄,连自家出嫁的妹妹都能利用,绝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去找一个寄居的外八路亲戚,这里面或许真的有事。” “还不止呢!听说这书童失踪后钱文连门都不出了,同窗相邀便找各种借口拒绝,以前他可是最喜欢出风头的,院试在即,他不出去跟同窗多多交流,也不去找先生请教学问,反而闭门造车,这点也说不通。 里头实在有太多事情小妇人不能理解,若是小妇人家中没有读书人我也只当闲话听听,但我家孩子都进了学堂,我总得为他们的将来担忧,毕竟身为人母,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多想,也是因为今日来的是三位官爷,又知道三位官爷品性极佳,小妇人才敢斗胆一提。旁人我可是连一字半句都没说过,我发誓!” 江宁一脸真诚,目光清澈,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大家瞧看。 董泽的眉头越皱越紧,要是江宁打着公报私仇的主意还好办,但她这般坦荡,反而证实钱文真的有问题,那钱文已经是童生,真追究起来,拔出萝卜带出泥,估计又是一场大动荡。 高勇和牛易武显然也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二人大气不敢出,全盯着董泽,等他发话。 董泽琢磨了许久,严肃地看向江宁,“江娘子,你说的这个事情在下记住了,回去定会跟县太爷禀明,具体的还需县太爷拿主意,在下希望出了这个门你就忘了这件事。不仅是因为此事不宜生张,也是为了保护江娘子一家。” 江宁欠了欠身,一脸感激,“董师爷说的小妇人明白,正是因为知道兹事体大,小妇人才不敢对外人言,只敢跟三位提一嘴,也希望三位忘了此事是小妇人所言。” 董泽赞赏地看着江宁,“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既如此我们都莫再提起此事。” 将董泽三人送走后,江宁立马拿了背篓进山,疯狂薅菌菇,只要品相好的能吃的她都收了,一筐满了再下山换一筐。 躲在暗处盯梢的人见江宁一直在干活,忙到天黑也没见什么特别的人,这才离开榕树村。 江宁也是因为谨慎才没直接找上田丰,将三大筐菌菇弄回家后,她直接把烘干的笼屉准备好,菌菇分类摊开,忙完都快戌时了。 杨小丫十分乖巧地问道:“阿娘,我们晚上吃什么?” 江宁恍然,现在家中好像就剩下她们母女俩还有一条长大一些的小黑狗,似乎不用费心准备吃食,而且杨小丫年纪小,不像几个儿子那般精明,她就算偶尔拿点出格的东西出来这孩子也不会怀疑。 想到这里,她猛地吸了吸鼻子,道:“走!阿娘给你做个简单的素面垫垫肚子,明天早上咱们吃海鲜面,放鲍鱼鱿鱼香菇干贝虾仁,再给你弄一些卤肉和卤蛋下饭,好不好?” “听起来就很好吃,阿娘,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杨小丫做出一副小馋猫的样子,把江宁逗得哈哈大笑。 做海鲜面第一步就是汤底,汤底要鲜,少不得需要鸡鸭来煲,家中还剩下半只鸡可以煲汤,小火慢炖到半夜,再把鲍鱼鱿鱼香菇干贝虾仁放进去小火煨着,到了天亮就差不多了,这个汤浇面条,绝对能鲜掉眉毛。 第二天杨小丫醒来,江宁已经把面条都做好了,先给小丫头装了满满一大碗,小丫头吃得心满意足,一脸回味。 江宁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走,去给你田丰哥哥也送一份,阿娘再找他说说事。” 母女俩手拉手,欢快地出门。 董泽这边。 因为江宁说的事情三人心情焦灼,快马加鞭赶回县衙,结果还是晚了,城门都关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咬着牙在城郊旅舍应付一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城门开了,三人顾不得洗漱,胡子拉碴地回了县衙。 第114章 免赋税 谢玉成看到狼狈的三人神色一凛,“出事了?” 董泽连连点头。 “可是调查不顺利?” 董泽摇头。 谢玉成紧皱的眉头一松,摸着下巴打量三人,“那就是遇上山匪流寇了?应该不至于啊!难不成你们三个昨日跟女子厮混过头了?” 高勇脸色大变,“大人,家有悍妇,求您放过!” “嗤!这点出息!说吧,出啥了不得的大事能让你们几个经过风浪的人都这么狼狈!”只要不是公事在谢玉成这边就不算大事,他完全可以淡然处之。 说着他还慵懒地舒展了下手臂,优哉游哉地呷了一口茶水。 董泽猛然道:“事关科举舞弊......” “噗!”谢玉成一口茶水全喷了,猛不丁大声咳了起来。 县尉许冬鸣抱着一摞卷册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放下东西替谢玉成净身,“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下官立刻让人过来收拾!” 谢玉成摆摆手,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皱眉看向董泽,“你刚刚说什么?” 董泽面无表情摇头,“大人,属下是说已经查清榕树村的情况了,他们去年冬天之所以只冻死一人,是因为他们盘炕了。 您也知道炕这种东西只有齐国最北地方才有,衢州府的百姓别说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正好江娘子知道一二,便试着盘炕,因不知炕是否安全,他们只在本村推广,并未四处嚷嚷,如今经过一个冬天,炕还结实耐用,可见是成了,属下的意思是,可以请榕树村的人到各个村子盘炕。 今年冬天保证县里所有穷苦人家都能用上炕,如此一来就能大大减少冻死的百姓。” 谢玉成陷入沉思,半晌才好似发现县尉一般,温声道:“许县尉,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且去忙吧。” 许冬鸣心下狐疑,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磨磨蹭蹭出去,还故意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 谢玉成好似没发现一般,沉吟道:“你说的江娘子是不是当初收留钟小姐的那位?” “正是。” 谢玉成长舒一口气,“之前我就觉得那个妇人不一般,没想到连炕都能盘出来,还真是令人意外,你可是跟对方说了自己的想法?” 董泽微微颔首,“属下已经言明,江娘子欣然答应,且不求回报,大人,属下的意思是江娘子这般明理大度,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些奖赏?” 谢玉成赞同地点点头,“自然,本官绝不占百姓便宜。这样,榕树村全村今年赋税全免,本官下令让榕树村村民到县里各个地方盘炕,月钱四百文,务必在今年入冬前让平安县所有穷困偏远村子的百姓都睡上炕,盘炕所需支出皆由县衙负责。” 董泽愣了一下,“大人,如此一来今年收上来的赋税只怕不足以交付啊!” “怕什么!县衙又不是白出,盘炕这笔钱可以让百姓以物相抵,或者每年秋收赋税多交一点,分几年还清,如此一来大家都轻松。”谢玉成不紧不慢地说道。 董泽心下一喜,“还是大人聪明,属下这就去办。” 许冬鸣在外头听了一会儿,见他们说的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才放心离去。 许冬鸣一走,高勇立马给董泽使眼色。 牛易武机灵地跑去外面守门。 看他们这么紧张,谢玉成神情不自觉地变得严肃,“你说的科举舞弊是怎么回事?” 董泽忧心忡忡地将江宁说的话一字不漏转达,“大人,属下与江娘子接触了几次,她会那么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属下觉得她甚至知道更多内幕,只是不好言明,许是有什么顾忌。 原本今年县试二月就要举行,因为去年冬天冻死的百姓太多您才征得知府大人的同意,将县试推迟到五月,算是无心插柳给自己寻了一线生机。 如今咱们必须想办法调查此事,可属下又怕此事牵连甚广,万一连知府大人都参与其中,可如何是好?” 谢玉成现在是骑虎难下,若是放任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当于给自己埋了个隐患,将来这事要是爆了,他也要被牵连进去,若是管的话,就像董泽说的,万一这事连知府都掺和在里面,人家弄死他简直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高勇见谢玉成眉头紧锁,建议道:“大人,属下觉得您可以再去见一见江娘子,若是能让江娘子放下内心的顾忌说不定能掌握更多的内幕消息。” 谢玉成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江宁是个寡妇,他不好单独去见,得想个法子,寻思过后,他看向董泽,“一会儿你亲自去榕树村下达本官的命令,同时再给江娘子送去一些赏银,若是能让江娘子亲自到县衙一趟就更好了。” 董泽立马去办,临走前还顺带把高勇和牛易武给拉上。 三人昨天才来榕树村,今天下午又过来,可把村里人给稀奇得不行。 李氏正在作坊里监工,收到消息忍不住吐槽道:“咱村子是咋了,捅了县令大人的老窝了?怎么官差天天上咱们这里找事?” 每次官差一来,干活的村民都会心不在焉,李氏看了就来气。 她刚吐槽完,村长就在村里敲锣打鼓,这下好了,干活的人不停都不行,大家伙儿一边往村里祠堂赶,一边不停拍着身上的灰,碰到地里干活的熟人还会唠嗑两句。 村长见家家户户都来人了,这才同董泽道:“董师爷,人都到齐了。” 董泽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人群里的江宁一眼,道:“县太爷知道榕树村去年冬天盘炕的事,现雇佣榕树村村民到平安县各个村子盘炕,月钱四百文,务必在今年入冬前完工,作为奖励,可以免了榕树村今年的赋税。” 村民喜出望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一脸不可置信。 村长声音颤抖地问道:“董师爷,大人真这么说的?” “大人亲笔手写,还盖了公章,能有假?”董泽将那份官方文书交给村长。 村长看不懂上面的字,但那个红章特别醒目,他立马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忐忑地问道:“县太爷可有说需要多少人?” 第115章 大胆告知 董泽摇头,“大人只要求在入冬前竣工,人手由你们安排,不过一定不能偷奸耍滑,若是让大人知道.....” “董师爷放心!老头子明白,干活的人一定精挑细选,肯定不会瞎糊弄。”村长连忙保证。 村里汉子全都跃跃欲试,村长却没有立即选人,而是问道:“董师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董泽点点头,看向江宁,“大人知道炕是江娘子最先做出来的,另外给了一些赏赐,一会儿江娘子留下来。” 村里人看江宁的眼神顿时都变了,大多羡慕,少些嫉妒,不过大家都没敢说什么,因为董泽说的是事实。 等村里人散去后,董泽给江宁一包银子,“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是大人赏的。” 江宁从善如流地接过,“还请董师爷替小妇人谢过县太爷。” 董泽呵呵笑道:“江娘子,既然真心感谢自然还是亲口说为好,你认为呢?” 江宁心下一转,明白董泽的意思,无奈笑了笑,“好吧!正好我要给家中几个孩子改名,顺道一块儿办了吧!” 董泽大喜,“那正好!此事在下可以代劳。” 一行人抵达县衙后,董泽立刻带江宁去改了户籍信息,路上碰到许冬鸣,董泽弯腰作揖,“许县尉。” 许冬鸣微微颔首,目光落到江宁身上,“这位是?” “哦!是榕树村的江娘子,过来拜谢县令大人,顺便给家中孩子改名,属下正打算带她去办理此事。”董泽说得随意。 许冬鸣这才留意到董泽手中的东西,哑然一笑,“既如此董师爷去忙吧!” 江宁始终垂眸,和许冬鸣擦肩而过的时候才用余光打量了他片刻,这人给她第一印象就是笑面虎。 有董泽带路,江宁的事办得十分顺利,一会儿就好了,投桃报李,她也十分痛快地跟董泽去见了谢玉成。 谢玉成打量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妇人,心情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张嘴,“江娘子说的事情本官都知道了,虽然你的说辞合理,也在情理之中,但兹事体大,本官还是有些疑虑,希望江娘子能实话实说。” 江宁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目光直视谢玉成,“大人,民妇可以相信你吗?” “自然!”谢玉成一脸严肃地说道:“本官虽然只是县令,但也想为一方百姓造福,既是父母官,自然不能辜负了百姓的信任。” 江宁长舒口气,神色凝重又哀伤,“民妇确实对董师爷隐瞒了一些事情,钱家钱文那个书童叫田丰.....民妇认识!” 见谢玉成一点都不意外,江宁接着说道:“他母亲是被钱家逼死的,钱家把人害死了又嫌死人晦气,大冷天的硬是催着他草草把母亲埋了。 幸得小儿帮忙,田丰母亲才得以入土为安,我们自然也知道了田丰的过往,他们孤儿寡母寄人篱下,日子难过,要不是田丰对钱文有用,钱家也不会收留他们。 据田丰所说,钱文根本就是个好大喜功且睚眦必报的草包,之所以能过县试和府试,都是因为钱家拿到考题,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笃定,自然是因为钱文事先让他做了题目,之后又带走他的答案。 等县试府试结果公布后,田丰发现钱文的答案跟他写的一模一样,大人,您说这种事情能用巧合解答吗?” 谢玉成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用江宁说他都知道这里头是怎么回事,面色异常难看。 江宁叹息一声,“田丰当时自然是愤怒不甘,可是他有把柄在钱家人手里,还要顾及他的母亲,只能忍辱负重,默默咽下此事。 听田丰的意思,当时县试他们好像走的是县尉的路子,具体是如何操作的他就不清楚了。 民妇之所以跟董师爷提及此事,是因为听说钱文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这样的渣滓凭什么?民妇不甘心,二来也是怕他真的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成了秀才,到时候会帮钱氏报复我们一家。” “田丰在何处?”谢玉成语气有些急促。 江宁咬牙摇头,“大人,我不能说,田丰身世特殊,这事还牵扯到其他官司,也是钱家牵制他的把柄,您若是只想了解县试府试的猫腻,大可不必将他牵扯进去,对您好,对他也好。” 谢玉成深深看了江宁一眼,“本官都管不得的事情,江娘子认为自己能管?” 江宁老实摇头,“民妇自然更没资格管,也管不到,只能靠他自己,但民妇不想他牵连到此事里面,因为我护不住他,便是大人也一样。” 江宁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玉成总不能真的逼她交出田丰,而且他潜意识相信江宁说的,那个田丰或许真的有大问题,他现在已经够麻烦了,可不能再牵扯到其他事情。 这般一想,谢玉成便没再为难江宁。 江宁从县衙出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会儿回榕树村肯定晚了,好在她知道杨老头几人正在高家庄做活,当即一路打听过去,顺道还给他们买了不少吃食。 杨二蛋没想到江宁会跑这么远看他们,又惊又喜。 杨老头和杨老三也跟了过来。 “老大家的,你咋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杨老头出门在外最放不下的就是家里的事,看到江宁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事了。 江宁无奈笑了笑,“阿爹,家里一切都好,我是来县衙给几个孩子改名,顺便来看看你们。” “改名?阿娘,我也改了吗?”杨二蛋有些懵逼。 江宁只好将杨三铁和杨四庄的情况说了一下,“你大哥要改,顺道将你和小丫的大名给换了,以后你就叫杨长林,记住了,二蛋就当小名叫了。” 杨二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杨长林,这个名字文绉绉的,我还是叫二蛋习惯,嘻嘻.....” 杨老头因为两个孙子进学堂而激动不已,听了杨二蛋的话反手给他脑袋拍了一下,“没出息!阿爷觉得杨长林这个名字好,比啥二蛋富贵有福都好听,不像咱村里人。” “可不是不像嘛!”杨二蛋委屈地揉着脑袋。 江宁好笑地扯了扯嘴角,顺便将县令颁布的旨令告诉他们。 第116章 方家四兄弟 这下杨老头三人都不淡定了,“大嫂,咱们村今年真的不用交赋税?” “千真万确!”江宁一脸真诚。 杨老三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跪下来朝县衙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县太爷真乃父母官啊!” 嗑完头,杨老三激动地站起来,同杨老头说道:“阿爹,我想去帮忙修炕,可以吗?” 杨老头赞许点头,“县太爷仁义,咱们自然不能耽误大人的正事,你去吧,顺便问问其他人,想去的都能去,还能挣钱,至于咱们接的活可以另外找人干。” 建房子谁都会,大不了跟主家另外商量结钱的方式,没什么难的。 杨老三赶忙跑过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村民,大家乐得差点从屋顶跳下来,纷纷表示要跟村里人去盘炕。 杨二蛋看着江宁皱眉,“阿娘,这样一来我们需要的人手就多了!” 江宁微微颔首,“阿娘想过了,你跟着你阿爷一起修房子,找人的事情你来办,毕竟这些活以后都要你自己担着,作坊那边阿娘可以帮你盯,还有你阿奶,至于烧制壳灰的活.....我们可以从外头请几个信得过的长工,再奢侈一点就是花钱买两个下人。 不过现在咱们家在村里,没人买下人,真这么干了估计村里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淹了,最好的法子就是请两个信得过的长工,你心里可有人选?” 杨二蛋沮丧地摇头,他要是真有人选就不用问江宁了。 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现在还有阿丰和你妹妹帮忙,还能应付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找。” 杨二蛋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法子了。 江宁回村后春耕开始了,因着村里的男人几乎都出去盘炕或者跟杨老头修房子,剩下的全是些老弱病残,地里的活只能指望女人,其他人还好说,虽然干活慢一点,但多少能干一些,江宁却办不到。 拿着锄头在地里翻了半个时辰就气喘吁吁,双手火辣辣的疼,再也使不上劲儿,尤其是腰,感觉都快折了。 正当她一脸绝望,去年过来帮忙秋收的四个汉子如救星一般出现在她眼前,一开口就要干活。 江宁仿佛看见了救世主,赶忙把农具交给他们,十分殷情地说道:“这几日就麻烦四位了,正好我家新建的作坊弄了一排屋子,几位大哥可以住那边,干活也近一些,作坊里白天有人开灶,你们可以直接在那边吃。” 说着她还带四人去作坊转了一圈,如今作坊里干活的都是下不了的地的老人和小孩,大家干的慢一点,一天也能攒几个铜板,好过在大榕树下说闲话荒废时间,小孩也不再四处乱跑,更不会去河边玩危险的游戏,比啥都强。 四人看到作坊里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为首的方木舟叹道:“江娘子,这就是你家的作坊?” 江宁微微颔首,将作坊简单介绍了一下,四人得知摔十个土坯就有一文钱,眼睛都亮了,看他们的神情,江宁心下一动,好奇地问道:“你们往常都以什么为生?” 方木舟憨笑着挠了挠头,“我们四个都是一家堂兄弟,因为家里太穷,父母早亡,一直流浪乞讨,后来到松溪镇找到港口搬货的活才安定下来,也是这样认识花掌柜。 花掌柜知道我们兄弟四人的情况一直照拂我们,有什么活都会先找我们,他雇佣我们给的工钱比搬货要多很多,所以我们兄弟四人就来了,等春播结束我们再回松溪镇港口搬货。” “你们四个都没成家吗?”江宁直白地打听。 方木舟苦笑两声,“我们一穷二白,挣的钱只够糊口,连魏江上的疍民都看不上我们,上哪儿成家啊!” 这兄弟四人看起来年纪比她还大一些,同龄人都快当爷爷了,他们还没成亲,这辈子成家估计是没指望了。 江宁心下一叹,问道:“你们想留在作坊做事吗?” “可以吗?”方木舟的二弟方木船惊喜地问道。 江宁微微点头,将村里的情况说了一下,“如今他们盘炕还有修房子都需要用到我这边的土坯,干活的就这些人,速度有些跟不上,要是你们能干那最好,还有隔壁的作坊,里面也缺人,你们可以挑两个过去,那边的活按天算,一天二十文,能接受吗?” 方木舟兄弟四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能干能干,江娘子,要是我们在隔壁作坊的活做完了能不能再过来这边摔土坯?” 江宁有些诧异,“这样你们会很累。” 方木舟摇摇头,“累算什么!我们在港口搬货可比这活累多了,而且天不亮就得过去,一直干到深夜才能下工,一天也就二十五文,还不是天天都抢得到活。” 这么一看确实苦,江宁道:“既然你们不怕累我也无话可说,你们跟我过去隔壁作坊看看。” 说着江宁领着他们离开。 五人一走,几个跟李氏相熟的妇人立刻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没想到江氏现在这么出息!把摊子铺得这么大!大头他奶,你以后有福了!” “可不是嘛!我现在都快忘了江氏之前是啥样了,咱们现在挣的可都是她的钱,以后可得记着她的情,过去那些事都不要再提了!”刘氏一脸严肃地说道。 其他人连连附和。 李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余光瞥到默默摔土坯的杨老二,叹了口气,过去低声说道:“你大嫂都来过了,肯定知道你在这边干活,她都没说什么,以后你就好好干,其他事情交给阿娘。” 杨老二那腿已经瘸了,虽然能走路,但使不上劲儿,而且遇到变天就难受,这几天天气暖和了才开始过来干活,这事李氏一直想单独跟江宁说说,奈何江宁太忙了,都遇不上,想到这里,李氏赶忙跟去隔壁。 江宁正给方家四兄弟介绍这边的活,“我的要求是卯时(上午五点)开始开窑,申时(下午五点)一过下工,这边现在暂时请了个人干活,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不过关于这边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到外面嚷嚷。” “明白明白.....”四人以为这里涉及到秘方什么的,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场立誓。 第117章 看望儿子 江宁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再次领着他们出去,见李氏跟过来,便道:“以后你们就住在隔壁作坊,那边还有一间烧水的灶屋和浴房,日常居住不是问题。” 相当于她还包住,这种条件对方家兄弟四人已经是顶好了,几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趁着李氏还在,江宁又道:“你们帮我家春耕之后顺便也帮我公婆把那两亩水田给种上,工钱我给。” “不用不用,花掌柜说了,这边春耕的工钱他都包了,种八亩和种十亩没什么区别。”方木舟赶忙说道。 既然花掌柜愿意出这个钱,江宁也就没说什么。 李氏惊喜不已,心里又有些愁,原本是想来跟江宁提杨老二干活的事,这下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等方家兄弟四人离开,江宁才同李氏问道:“阿娘,还有什么事吗?” 李氏一脸纠结,半晌才红着老脸,支支吾吾道:“就是.....老二也在这边摔土坯.....” 江宁乐了,“我知道,刚刚看见了。” “你不生气?”李氏有些懵。 江宁有些无奈,“我生啥气?咱毕竟是开作坊的,请谁干活不是干活?便是看在阿爹阿娘的份上我也不会说什么,您找人干活只要对方跟我没有死仇,不偷奸耍滑,不会给我惹事,您又觉得合适,只管大着胆子叫来。” 得了江宁这番话,李氏彻底放心了,眼中有欣慰也有些惭愧。 搞定干活的人后,江宁彻底松了口气,赶忙回家关门进屋,将系统里的辣椒花椒胡椒全都拿出来,齐国只有野山椒,奇辣,不适合做菜,她在青峰山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之前做菜用的都是系统里储存的辣椒,再这么下去她的辣椒可用不了多久,最好的办法就是育苗种植。 这次她打算种一些辣椒和花椒,至于胡椒.....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应该生长在热带地区,榕树村的气候条件种不了,先不考虑。 除了辣椒和花椒,今年她还要开垦几垄菜地,野菜虽好,但不适合长期食用。 还有粮食,榕树村主要种水稻、麦子、黄豆,贫瘠的田里还会种其他粗粮,秋收上来的稻子麦子要交税,剩下的村民会统一送到镇上换成粗粮。 江宁去年发现的香芋已经留了一些做种,这次村里不用交税,正好留一块地试种,若是能大面积丰收,对村民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她也能收获更多的香芋粉原材料。 将田地规划好,第一步就是育苗,这个活需要七八天,正好方木舟几个可以先把水田给种了。 春耕忙了将近一个月才结束,村里妇人都瘦了一大圈,一个个却神采奕奕,浑身都有劲儿,张氏忙完地理的活立刻找上江宁,表示要去作坊摔土坯。 江宁看她瘦得都快脱相了,赶忙让她进屋喝茶,“你家阿孝的婚期定了吗?” 张氏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抿嘴点头,“说是等长峰从京城回来就成亲,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我这次找你就是想问问安货郎去哪儿了!未来亲家母只说安货郎带着全家出去做买卖,去哪儿都不知道,但她说你可能知道,我就想打听一下,能不能帮我跟他买点料子,最好是大红色的,做喜服用。” 自从了解安永良那边的货后,张氏就不怎么愿意当冤大头。 江宁乐了,“可以,下次过去的时候我帮你买。” 送走张氏后,江宁想着一个月没看到几个儿子,还怪想的,当即回屋收拾东西,同杨小丫道:“准备一下,阿娘带你去松溪镇看你大哥。” 杨小丫眼睛一亮,“阿娘,你真带我一起?” 江宁点点头,颇有些无奈,“咱家现在就剩下我们母女俩,我出门一趟好几天,把你放在家里可不行!” 第二天天不亮母女俩就起来赶路了,到了松溪镇还不到晌午。 花掌柜看到江宁立刻迎上去,“江娘子,可是送菌菇来了?” 江宁连连点头,“可不是!这次带了四大麻袋,够掌柜用一段时间了。” 花掌柜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喜笑颜开,“好好好!我就知道江娘子办事靠谱!一点都不用担心。” 江宁挑眉,“您这样子瞧着可不像不担心。” “哈哈哈.....”花掌柜尴尬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听说方家四兄弟都在江娘子那边找到事情做了?” 江宁点头,“掌柜,你不会舍不得放人吧!” “不不不.....”花掌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们四个可不是我的人,也是看他们老实本分又可怜,所以平日有事会先紧着他们,能被江娘子看中也是他们的造化,我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接触这么久,花掌柜也看出江宁的不一般,虽然杨家底子薄,但架不住各个能干,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出头,方家兄弟跟着他们肯定比待在港口搬货强。 江宁看得出花掌柜是真的替方家兄弟高兴,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 跟花掌柜寒暄后,江宁带着杨小丫去后厨见杨大头。 杨大头惊喜不已,“阿娘,小妹,春耕都结束了吗?咋都来了?” 江宁嗔怪地笑道:“我雇了方家兄弟四人干活,地里的活会帮着看顾,不用我操心,刚刚摘花掌柜那边我不好问,最近客栈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慕名而来的食客越来越多,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花掌柜打算找个人给我打下手。”杨大头说道。 江宁眉头一蹙,“你怎么想的?” “我肯定说好啊!光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大哥,你就不怕打下手的人把你的手艺学了去?”杨小丫歪着脑袋问道。 杨大头哈哈大笑,“我的手艺可是阿娘手把手教的,还有阿娘给的一些特殊调料,就算对方学了又能怎么样?没有调料都是白瞎。” 杨小丫这才放下心来。 在临江客栈吃过午膳,二人去了柳叶那边,再跟着柳叶找到安永良住的地方。 三人刚进院子就看见胡氏坐在庭院里绣花。 柳叶率先惊叹出声,“安娘子,你还会这手艺!” 第118章 想学绣花 胡氏抬头,惊喜地起身,“你们怎么都来了!” “哟!这肚子都显怀了!”江宁一下子就注意到胡氏的肚子。 胡氏笑得一脸幸福,“说来还得感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赶紧进来坐。” 胡氏忙着招呼客人,江宁带着杨小丫坐下,杨小丫一双眼睛都被胡氏的绣品迷住了,盯着那东西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江宁都没注意到,端着茶水出来的胡氏先看见了,她挑眉笑了笑,“怎么?小丫头也喜欢绣花?” 江宁宠溺地摸了摸杨小丫的脑袋,“她喜欢缝缝补补,绣花就不知道了,家里也没人能教她。” 胡氏当即说道:“你要是喜欢我教你。” “可以吗?”杨小丫猛然抬头,眼中迸发的亮光完全让人无法拒绝。 胡氏含笑点头,“不过婶子会的不多,只能教你一些粗浅的针法,但寻常买卖也够用了。” 江宁好奇地问道:“你绣帕子是卖钱的?” 胡氏微微颔首,“永良是货郎,他从外面进一条纯色帕子卖两文钱,我若是在上头绣上一朵花,能多两文钱,要是绣上几朵花还能再涨几文钱,有些绣活好的女子还能在红帕子上绣鸳鸯,并蒂莲,这样一方帕子能卖二三十文。 当然我说的都是些绣工一般的,若是手艺精湛的绣娘,这样一方帕子能卖二十文以上,大一些的还能卖到八九十文,她们还能给富贵人家小姐绣成衣,光是工钱都有好几百文,若是花样再繁复一些,几两银子也是有的。” 杨小丫听得热血沸腾,眼巴巴地看向江宁,祈求道:“阿娘,我能跟婶子学绣花吗?我也想自己挣钱。” 江宁无奈扶额,“阿娘又没短你吃短你穿,你个丫头片子怎么也掉进钱眼里?” 杨小丫委屈地垂下脑袋,“大哥大嫂二哥都能自己挣钱养家,三哥四哥也去学堂奔前程了,只有我在家里吃闲饭.....” 江宁:“.....” 柳叶生怕江宁不高兴,赶忙上前和稀泥,“阿娘,要是小妹真的喜欢绣花也不错,女子多学一些本事都是好的,将来去了婆家也能让婆家高看一眼。” 胡氏十分赞同点头,“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咱们女子要是自己有立身之本,在婆家也能挺直腰杆,说话也有底气,不用一直在公婆面前伏低做小,更不用一直指着男人。” 江宁好笑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我又没说不同意,你们倒先急起来了,安娘子愿意教这孩子是她的造化,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安娘子如今身怀六甲,再教她未免太费心神,能否等安娘子生了孩子我再把她送过来?” 众人这才想起胡氏还怀着孩子,都有些不好意思。 胡氏呵呵直笑,“没关系,不过我等我生了确实更有精力,小丫头,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 “嗯嗯.....”杨小丫狂点头,这个结果她十分满意。 说完这事,江宁把张氏拜托的事情跟胡氏提了一下,胡氏当即进屋给她拿了几块红料子,有枣红也有橙红大红,还有玫红色,特别漂亮。 她一眼选中那块大红色的,“这个好,适合做喜服,那块玫红色也不错,瞧着就喜庆,还有枣红色的,这三块料子我都要了。” 订了料子后,江宁又跟胡氏买了一些麻纸和墨条,花了一千多文。 从胡氏这边离开后,三人回到小院子里,柳叶要准备傍晚出摊的东西,杨小丫去帮忙,江宁看了一会儿,寻思道:“再过一阵子就热了,出摊会不会很辛苦?” 汗水顺着柳叶的头发滴下,她却摇摇头,笑得很是满足,“不会的!” 江宁顿了顿,沉吟道:“你们现在攒的钱也不少,可以的话就在镇上租一个铺面开食肆,这些吃食照样卖,还能再多卖一些东西,比如烧烤。” “烧烤?”柳叶满头问号。 “就是用竹签串肉、虾、鱼、青菜,放在炭火上烤,重要的是调料,只要调料好,不愁没生意,而且吃烧烤没有酒可不行,算上酒水这块,挣的会更多。 最重要的是有了铺面,出摊都不用担心刮风下雨,即便天气恶劣,铺子都能照样经营,如此算下来不比你摆摊划算?” 江宁给柳叶算了一笔账,直接把她听愣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阿娘,照你这么说我们还真需要开个铺子,可是花掌柜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江宁摇摇头,“你只是把摆摊换成铺面,卖的吃食一样,至于烧烤,这个活不适合你,要等大头下灶回来,与临江客栈不冲突,而且咱现在主要卖烤串,暂时不卖主食,他不会有意见的。” 松溪镇食肆和卖吃食的摊子数不胜数,只要他们不是开客栈和酒楼,花掌柜估计都不会放在眼里。 柳叶松了口气,当即激动地说道:“阿娘,我这就去找大头,跟他商量看看。” “不急,你们慢慢来,也能问问安货郎的意见,他可比你们有生意头脑多了。”江宁说道。 柳叶这才冷静下来,继续干活。 当天晚上,江宁趁机又教了杨大头一道新菜色,用的食材是青峰山里出产的春笋,当她挖到春笋的时候,系统已经给她报了几十道相关菜色,并根据春笋的口感品质,对那些菜色进行排名,她选的是排名第一的那道菜,春笋炒腊肉。 腊肉是从坪山沟里收过来的,他们会用这种方式储存肉食,却不会烹饪,当时花掌柜也是知道他们不容易,这才收了一些,谁知道没人会做,那些腊肉还丢在临江客栈的仓库里,杨大头作为掌勺师傅,有义务将这些食材变废为宝,便带了一些回来研究,只是他捣鼓了一阵子还是毫无头绪。 江宁看过那些腊肉的品质,发现里面有一些适合做这道菜,直接将那些腊肉挑选出来,连同如何处理腊肉都交给杨大头。 杨大头上手后,激动道:“阿娘,明天花掌柜吃过这道菜肯定又要把你夸一顿!说不定一个高兴又会给我涨月钱。” 每次都是这样,他都能想到花掌柜到时候的表情了。 江宁乐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的时候杨大头和柳叶已经出摊了,她赶忙收拾一下,在街上买了一些吃食,带着杨小丫赶往麻浦。 第119章 学堂探望 母女俩刚到学堂外面就看见周围突然多了好几个摊子,卖的都是些跟读书人相关的东西,还有精致的点心,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谁说古人愚昧的?不管什么时候这世上都有聪明人。 寻思间,母女俩到了学堂大门,同门房说了下来意。 门房对江宁有印象,单独领着她们去了学舍。 杨三铁和杨四庄兴匆匆地跑过来,“阿娘,阿娘.....小妹!你也来了!” 杨三铁兴奋地拉着江宁的手,衣裳有些凌乱,杨四庄倒是比他矜持沉稳,才来学堂一个月,小家伙都有了读书人的讲究了,反观杨三铁.....还是以前那只皮猴。 江宁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问道:“这段时间可还适应?” 二人皆点头,杨三铁大声说道:“阿娘,你不用担心,有我罩着弟弟,肯定不会有人欺负他!” “你罩着四庄?”江宁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压根没当真。 杨三铁却拍着胸口傲娇道:“我说真的,我们两现在在乙班,我是班里的老大,他们都听我的,连护院大叔都对我特别好,经常给我带吃的。” 杨四庄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三哥还真没吹牛,我们刚来的时候班里就有几个小团体,他们要拉人,三哥却想当老大,结果被嘲笑戏弄,他小心眼又记仇,天天找机会整那几个戏弄他的人,还在下课后跟人家约架,把他们给打得鼻青脸肿,不服都不行。” 江宁:“.....” 杨三铁生怕江宁生气,赶忙捂住杨四庄的嘴巴,“阿娘,你别听他乱说,我们可是光明正大决斗,事先约法三章,他们技不如人,被揍也无话可说,况且真追究起来也是他们先招惹我的!你说了,我们不惹事也不能怕事,我一直乖乖听着!” 江宁瞬间气消了,一把拧住杨三铁的耳朵,“那我也没让你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你如此胡闹,三位先生没追究吗?” “嘶!阿娘,疼疼疼.....先生问了,他们觉得丢脸,说是自己摔的,我作证了,先生信了!” 江宁:“.....” 杨小丫惊呼道:“三哥,你的先生听起来不太聪明。” “什么呀!先生分明就没信!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他懒得追究而已,先生人很好的,不会一直约束我们。”杨四庄听不得先生的坏话,立刻辩驳。 杨三铁则一脸吃惊,似乎现在才知道实情。 江宁无语摇头,“行了,都说说这段时间你们学了什么?还有,现在有几个班?为何你们在乙班?” 杨四庄老实回道:“学堂有甲乙丙丁四个班,甲班最好,他们都在学堂上过几年,有一定的才学,丁班的学子年纪最小,都是刚启蒙的小弟弟,乙班的学子都是我跟三哥这种,没有进过学堂,但认得一些字,会背一些东西,丙班是进来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孩子,有的比我们兄弟都大。 先生说了,学堂一年就收一次学生,今年不再收人,我们这些人三个月一考,根据成绩再重新调班,若是能力好的话说不定能进甲班,若是学得不好,可能要降到丙班。 阿娘放心,儿子肯定好好念书,不会让您丢脸的。” 江宁满意颔首,看向杨三铁。 杨三铁立刻梗着脖子道:“我也不会让阿娘丢脸的!不过我不想去甲班,我要在乙班当老大。” 江宁:“.....”这熊孩子真的欠收拾! 想了一下,江宁问道:“你们在学堂里面需要花钱吗?” 杨三铁瞬间一脸愁苦,“原本以为不用,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阿娘,您也看到外面那些摆摊的了,附近还有镇子,平日里许多同窗下课后会相邀出去走走,一次不花钱没什么,两次不花钱也正常,但一直不花钱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三哥,咱们是来念书的,你怎么老想着跟他们出去混?”杨四庄皱眉道。 杨三铁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古板!我下课后跟他们出去玩和念书又不冲突,况且多认识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说不定你三哥还能跟着沾光喝点汤呢!” 杨四庄说不过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江宁警告道:“你要出去我不拦着你,但你要是给我学坏了或者在外头给我惹是生非,我定不饶你!” 见江宁一脸严肃,杨三铁立马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闯祸,更不会学坏!要是我没做到,阿娘就.....就让我退学!” 江宁摇摇头,“这个惩罚不行,若是你没做到,我就把你赶出家门,不认你了!” 杨三铁吓白了脸,真被唬住了。 江宁又道:“别忘了我让你们来学堂的目的,要是先生说你没好好念书,等回村后,阿娘一定带着你去祠堂,抽你五十鞭,我把话放这里了,说到做到,要是让我知道你耍小聪明糊弄先生,一百鞭!” 杨三铁的表情已经从苍白到惊恐,甚至有些抖,江宁故作没发现,沉着脸看向杨四庄,“你也一样,不管是你们兄弟哪一个,敢给老娘学坏,老娘有的是办法罚你们,记住了没?” 兄弟俩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甚至还给江宁写了一份保证书,江宁的表情才舒缓开来,从背篓里拿出给他们买的东西,“看看还缺什么,趁着阿娘在,可以立马给你们补上。” 兄弟俩看到那只油纸包裹的烤鸡眼睛都直了,连连摇头,“啥都不缺,啥都不缺。” 江宁好笑地让兄妹三人分吃烤鸡,沉吟道:“以后你们每次小考结果出来阿娘都会看情况给你们实质性的奖励——钱,最高一百文,最少二十文,若是先生当着我的面夸你们一次,二十文,若是先生批评你们一次,扣二十文。” 兄弟俩当即高兴了,尤其是杨三铁,他正愁自己身无分文,要是能通过这种法子挣钱,以后出去就不用担心被同窗调侃取笑了。 江宁自己也很满意,能通过钱财管住他们也行,起码她能安心一些。 正当母女俩走到学堂门口,迎面看见谢玉成一群人朝这边过来。 第120章 春笋生意 谢玉成也在第一时间发现江宁,忙快步上前,“江娘子,好巧!” 江宁行礼,轻声回道:“春耕刚过,民妇来给孩子送些东西。” 谢玉成恍然,还有些诧异,“你家孩子在这间学堂?” 离榕树村比较近的学堂就有两间,他怎么着也想不到江宁会把孩子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林秀才何秀才名声在外,民妇既然要供孩子念书,自然要尽可能给他们选最好的先生。” 这话又让谢玉成对江宁侧目,他微微颔首,带着董泽几人进了学堂的大门。 那些经过的学子见江宁同县令大人认识,立马跟门房打听,不过一会儿功夫,学堂的人都知道杨长松兄弟俩家境不一般,往常那些屈于杨三铁“淫威”之下,不得不低头的同窗,在知晓此事后,全都心甘情愿认他当老大。 此时谢玉成正坐在学舍内,神色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老者,“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求您给下官指一条明路!” 明博晟沉稳地看着桌上的袅袅升起的茶烟,沉吟道:“此事你已经调查清楚了?” 谢玉成苦着脸摇头,“下官让人暗中追查,只查到县尉许东鸣是县试府试背后贩卖考题的主谋,可府试是知府大人主持,他一个小小县尉,如何拿到考题?就是不知道知府衙门那边谁参与其中,下官怕打草惊蛇,不敢再查,眼看府试在即,之后就是平安县县试。 若是任由对方继续胡作非为,下官的仕途也快到头了!” 明博晟听完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低声训斥道:“慌什么!既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就先不去趟这趟浑水,明哲保身才是要紧。” 谢玉成愣住,“大人?” 明博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他们干这种事肯定不是一年两年了,凭你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想要揭穿此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若我还在朝堂上倒是能帮你一把,可如今我已致仕,偏安一隅,即便有心也无力,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先应付这场县试,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 谢玉成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半分舒展,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大人,若是下官将此事告知钟院士,您说他能管吗?” 明博晟长舒一口气,目光幽幽,“若我没猜错的话,今年八月的院试由他主持,但他只能管院试,县试府试插不上手,且他真跟知府对上也讨不到便宜,依我看你可以给他提个醒,但不要让他掺和此事。” 谢玉成一脸不甘,又无可奈何。 已经离开麻浦的江宁压根不知道她说的事让多少大人物夜不能寐,母女俩回榕树村之前特地去了一趟临江客栈。 花掌柜看见她就跟看见财神似的,一开口就跟她订几百斤春笋。 江宁好笑挑眉,“花掌柜,这春笋你们这边应该也有。” 花掌柜使劲儿摇头,“原先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让小二去竹林转了一圈,你瞅瞅他都给我挖什么回来了!” 花掌柜一肚子火,小二沮丧地搬出一筐细长的野竹笋。 江宁眼睛一亮,问道:“这都哪里挖的?” 小二赶忙指了方向,“咱们这地儿就只有这种笋,没有江娘子挖的这种。” 江宁哑然失笑,“既如此我送便是,正好魏江上的船娘潘秀娘给我家送货,往后我让她每隔几天往这边送一批春笋,这东西压秤,我要的也不多,一斤一文钱,可行?” “行行行!只要江娘子保证跟今日送来的笋一样就行。”花掌柜十分爽快地说道。 江宁回到榕树村后,第一时间把张氏要的料子送到作坊。 村里的妇人看到大红料子立马打趣张氏。 张氏笑容满面,爽朗地说道:“等我家阿孝成亲我请作坊的人吃米糕!” “哟!你说的,我可记住了!到时候没米糕我可不答应!”一妇人玩笑道。 张氏再次保证,同江宁问了价钱,火急火燎地抱着红布回去拿钱。 江宁顺势看向正在专心干活的方家兄弟,同李氏低声问道:“阿娘,他们这段时间表现如何?” “好!那天你刚带小丫出远门,村长和你阿爹那边都派人回来拉土坯,我们差点就供不上,幸亏他们兄弟几个厉害,干活又快又好,一个时辰能摔几十个土坯,又赶上大太阳,很快就把土坯补上了,一个顶十个!” 李氏对方家四兄弟赞不绝口,其他人也差不多,甚至有人看他们这么能干还想给他们做媒。 村里人就是这样,真话玩笑混着说,就看对方当不当真了。 江宁见作坊一切安好,地里的活也没被耽误,对方家兄弟越发满意,便没再操心作坊的事,全身心投入自己的采摘大业,趁着榕树村春笋还没过,她天天拿着锄头上山。 一个人挖太慢了,幸好还有小丫和小花两个孩子帮忙,过两天,连大丫二丫也带着锄头过来帮忙了。 不过两个丫头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站在江宁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一段时间没见,两个孩子似乎长高了不少,也瘦了许多。 二丫胆子大一些,鼓起勇气同江宁说道:“大伯娘,我们是来帮忙的。” “谁让你们来的?”江宁挑眉问道。 姐妹二人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对视一眼,又垂下头。 大丫低声说道:“阿奶说大伯娘借了三百文给我阿爹和弟弟治病,我们想报答大伯娘.....” “地理的活都做完了?”江宁又问。 两个丫头齐齐点头,“我们做完才来的。” “那行吧,你们看我怎么挖的。”江宁给几个孩子示范了一下,看她们做得有模有样这才放心继续干活。 几人一天能挖五百斤左右,江宁也不让她们白干,一人给十文钱,两个小的欣喜地搂着钱,大丫二丫却不敢要,还是江宁把钱给了李氏,让李氏转交给她们。 李氏把钱算在杨老二的工钱里,回去才跟两个孙女说了此事,“你们做得很好,以后你们大伯娘给钱还是不能拿,若是她有交给我,我直接给你们阿爹,没有的话也不能有意见,明白吗?” 第121章 缺酒 二人齐齐点头。 李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余光看向眼睛有些无神的杨富贵,笑容瞬间消失,转为满满的心疼,想了想,她同杨老二商量道:“富贵如今也八岁了,一直这么关在家里不出去见人也不行,要不明天干活把他带去作坊,教他摔土坯,有点事情干人瞧着还精神一些。” 杨老二自然也担心儿子,听了老娘的意见,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第二天,作坊里干活的人发现杨老二竟然把杨富贵给带来了,全都稀奇地打量着孩子,“杨斗,富贵这段时间养得可真好!白白胖胖,看着就喜庆!” 杨老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杨富贵却跟没听见似的,只顾着低头摔土坯,一开始他还不太会,只当泥巴玩,可能是瞧大家都在摔土坯,他也开始学,不过半天功夫就上手了,别看他年纪小,干活的速度还不慢,摔的土坯也结实。 李氏欣喜不已,狠狠夸了他一顿,其他人也跟着夸。 杨富贵腼腆一笑,干得越发卖力,半天竟然也能摔出十个合格的土坯,得了一文钱,许是干活饿了,吃饭的时候胃口都好了不少,杨老二高兴坏了,打定主意天天带杨富贵出去。 转眼到了五月,榕树村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江宁把最后一茬春笋交给潘秀娘,交代道:“这是今年最后一批货了,麻烦潘大姐跟花掌柜说一声,过几日我再去松溪镇教大头新的菜色。” “好说好说!” 潘秀娘走后,江宁长舒口气,回去立马把这段时间挣的钱从系统里取出来,仔细合计了一下,三个月的春笋挣了足足四十两,菌菇因为挖得少,才二十五两,合起来有六十五两,有了这笔钱,她能歇上一阵子。 算算日子,学堂第一季度小考应该结束了,她可没忘记当初对两个孩子的承诺。 想到这里,她赶忙收拾一下东西,同杨小丫说了去麻浦的事情。 杨小丫嘻嘻笑道:“阿娘,今日你都把货给潘大娘了,明日出门带的东西不多吧!” 江宁点点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杨小丫赶忙说道:“既然东西不多阿娘就自己去吧!我要抓紧时间跟田丰哥哥念书识字。” 江宁挑眉,“怎么说?” 杨小丫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虽然你们都没告诉我,但我知道,田丰哥哥或许很快就要离开咱们村子了,若是我不抓紧时间学习,等田丰哥哥走了我就没有先生了.....” 要是学堂收女子就好了!杨小丫越想越沮丧。 江宁哈哈大笑,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难得我儿这么努力,那阿娘就不勉强你了,不过你自己在家要当心一些,这几日可以住到你三婶那边,等阿娘回来再接你回家。” 杨小丫使劲儿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阿娘,我一定在田丰哥哥离开之前把所有的字都认了!” “你三哥要是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看小丫头这气势,江宁丝毫不怀疑,心里不免叹息,这孩子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个人才,生在这个男女不平等的古代还真可惜了。 因着杨小丫不去,江宁一个人出发,进山的时候把东西都收进系统里,只背着一个空背篓上船,到了临江客栈再把东西放进背篓,轻松多了。 花掌柜这段时间靠春笋炒腊肉这道菜又赚了一笔,对江宁十分热络,一听她要去麻浦,当即去了后院,给她塞了一卷纸,还有笔墨砚台,“前阵子一艘江南过来的大船在魏江上跟另一艘北上的货船撞了,好几个货箱进水,其中就是这些文房四宝。 他们在松溪镇处理这些泡水货,我和安货郎用极少的钱全给包了,别看这些纸泡过水,因为打包严实,纸都没化,我给仔细烘干后一张张分开,还能用!这些送给你,顺便再帮我带一包给我家那个臭小子,哎!我这里实在忙不开,要不就自己去了......” 花掌柜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亲自把东西塞到江宁背篓里,江宁只好收下道谢。 投桃报李,她又去后厨教杨大头一道笋菜炒腊肉,“我在家中种了不少辣椒,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开始采收,等辣椒收上来,我再教你炒辣菜。” 杨大头使劲儿点头,低声说道:“阿娘,我跟叶子在另一条街开了一间小食肆,就叫大头食肆,按照您说的,晚上下灶就卖烧烤,还真挣钱!就是上门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人喝酒了还耍酒疯,幸亏这边巡逻的衙差多,没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前几日有一群人进食肆,估计是行商的或者江湖上的人,儿子也看不明白,人家出手阔绰,说咱们的烧烤好吃,那一晚,他们吃了整整十两银子。” “十两?”江宁惊呆了,“你们卖啥了这么贵!” 杨大头使劲儿摇头,“可不敢乱来,咱做的都是小本买卖,是他们点的全是肉,还要最好的酒,不得已我只能跑来跟掌柜买客栈最好的酒,一坛一两银子,我卖一两一百文,赚个中间钱,人家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下子要了六坛!” “你那铺子里的酒很畅销?”江宁挑眉问道。 杨大头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几乎每个进来吃烧烤的客人都会点酒水,不过咱们这里又没有酿酒的作坊,都是从外边进的,就那么两三种,时常有人抱怨,比如江湖侠客,喜欢烈酒,文人喜欢清酒,商人的喜好介于两者之间,女子则喜欢比清酒更淡一些的甜酒,众口难调,我上哪儿去囤这么多酒! 便是临江客栈也只有清酒和烈酒,掌柜说他了解的甜酒口感都不怎么样.....” 江宁听过之后一下子上心了,若是松溪镇没有酒坊,她倒是可以在村里再建一个酿酒的作坊,按照系统提供的方子,她保证能做出品质绝佳的酒,到时候钱财滚滚自来。 越想江宁越火热,拍了拍杨大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好好干,阿娘会努力满足你的需求。” “阿娘.....”杨大头没想到自己随口抱怨,阿娘竟然上心了,感动到眼眶都红了。 第122章 带孩子回家 江宁从临江客栈离开后先去了租的院子,没找到柳叶,便一路打听到大头食肆。 这会儿柳叶刚把上午的东西卖完,正在打扫食肆的卫生,晌午过后还得准备晚上烧烤的食材,忙得晕头转向,连江宁进来都没发现。 “你可以请个知根知底的人干活。” 突兀的声音把柳叶吓了一跳,她猛然回头,惊呼道:“阿娘,你咋寻过来了?肚子饿不饿,我这边还有点吃的。” 江宁没有拒绝。 趁着柳叶干活的时候,江宁道:“你大姐那日过来的时候不是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喊他们过来帮忙,给他们开工钱。” 她观察过柳花一家,都是老实本分人,不然也不会被坑得那么惨,两个男孩随了他们阿爹,也是憨厚宽和之人,在她家做客的时候,被杨三铁戏弄也不会生气,给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他们没给,两个孩子再馋都不会自己上手拿,可见柳花把孩子教得挺好的。 柳叶震惊过后大喜,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阿娘,我真的能请他们过来干活吗?” 她不是没想过请人,只是婆家这边没有合适的,请娘家那边又怕婆婆不高兴,就一直没提。 江宁好笑地睨了她一眼,“这生意是你们夫妻俩的,你们当家做主,行不行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柳叶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一脸明媚,“那就麻烦阿娘帮我跟杨汉叔说一声,等杨汉叔去坪山沟的时候帮我捎句话,让阿东阿南过来帮我,我一个月给他们四百文。” 这是她打听之后定好的价钱。 江宁一一答应了。 柳叶把剩下的豆浆千层咸粿加热好呈到江宁面前,问道:“阿娘要去麻浦吗?” 江宁微微颔首,“我刚去了一趟临江客栈,花掌柜送了一些文房四宝,听说安货郎也进了一些货,不知道还有没有剩。” “肯定有剩!”柳叶笑得笃定,“阿娘有所不知,安货郎刚处理好那批货就去接我大姐夫的货了,这次平山沟那边收的货比往前多了三倍,安货郎得先把那些货卖了才能卖那些文房四宝,我听安娘子说那些东西不贵,也买了一些,阿娘想要,一会儿去找安娘子就行。” 江宁松了口气,垫了肚子又帮柳叶收拾了一下才去找胡氏。 胡氏将那些货全都拿出来,江宁一看,乐了,“竟然还有料子!” 胡氏也跟着笑了,“可不是嘛!原本就是听说料子泡水他才眼巴巴去的,没想到还能碰到文房四宝,被他捡到便宜了,大娘想要多少尽管挑。” 上等麻纸一卷两百文,普通的也要一百文,现在一卷才五十文,江宁一次性买了二十卷,足够孩子们用上几个月,顺带砚台也买了几块,墨条要了十条,料子又挑了两块,另外又看中了一小匣子珠花,也不贵,干脆一起买了。 胡氏没想到江宁出手这么阔绰,这一下就给她带来了两千多文的进账,江宁临走前她还包了一包点心让她带走。 离开安家后,江宁直接坐船去了麻浦。 在两个孩子的学舍内一直等到他们下课过来。 杨三铁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喊道:“阿娘,阿娘,我过了小考,先生还夸我了!” “什么啊!先生明明是夸了所有过关的人!”杨四庄毫不客气揭短。 杨三铁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势汹汹,“不许说话!” 杨四庄压根就没再怕的,小跑到江宁身边,撒娇道:“阿娘,明老先生何先生林先生后日要去县试帮忙,给我们放了五天的假,先生说我们可以回家,我想回去,可以吗?” 江宁怔了怔,这段时间忙着挣钱,她都忘了这回事了,赶忙问道:“县试每年都要秀才帮忙吗?” “不是的。”杨四庄解释道:“先生说今年比较特殊,一来时间推后,二来县太爷初次负责此事,难免有些不安,这才请了全县的秀才过去帮忙,具体帮啥忙我也不懂,反正我跟三哥起码还得四五年才能下场。” “这倒是!”江宁摸着杨四庄的脑袋,有些心不在焉,给他们留了一半的文房四宝和点心后,按照之前的约定,还给他们一人二十文。 杨四庄拿到钱第一时间收起来,杨三铁却嚷嚷着要找同窗出去耍。 她看在眼里,却没有吱声,将花掌柜给的那包东西交给两个孩子,“去找一个叫花永年的人,这些是他阿爹托阿娘给的。” 杨四庄有些茫然。 杨三铁直接将东西接过去,大大咧咧嚷嚷道:“花永年嘛!我知道,甲班二组那个少爷,能说会道,特别会来事,我认识他,交给我去办!” 江宁当即笑了,“好!那就辛苦你了!” 杨四庄看杨三铁跑了,当即同江宁说道:“阿娘,我也可以帮忙的!” 江宁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宠溺道:“好!等你回去有的是活给你做。” 既然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回家了,那她就在松溪镇多待两天,到时候接他们一起回去。 当天晚上江宁就去了大头食肆帮忙,天刚擦边黑,铺子里的灯笼刚挂起来就有食客进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六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 看杨大头忙不过来,江宁赶紧过去帮忙烤。 天越晚,铺子的生意反而越红火,连街上都摆了好几张桌子,因着占用到摆摊的位置,杨大头十分自觉的付了摆摊钱。 就这样还有人没位置,干脆席地而坐。 铺子的客人一波又一波,他们一直忙到亥时过半才关门,江宁累得都快怀疑人生了,看杨大头和柳叶的眼神越发心疼,打定主意回去后就把蒋东和蒋南给带过来。 转眼到了学堂放假这日,江宁早早去了麻浦,接到两个孩子后直接坐船回榕树村。 兄弟俩刚走到青峰山脚下就听见作坊里传来李氏说话的声音,赶忙跑进去,“阿奶!” 李氏猛然回头,看到两个孙子眼睛都亮了,“哟!我的宝贝疙瘩哟!阿奶可想死你们了!” 这可是他们老杨家的希望啊!李氏拉着两个孙子的手不放。 杨三铁却一下子挣脱,跑到干活的村民里面好奇地说道:“阿奶,好多人!” 李氏哈哈大笑跟了过去,道:“大家在作坊摔土坯,十个一文钱,像富贵这样的一天都能挣两文多。” 杨三铁惊呆了,“这可比我小考奖励来钱快!” 第123章 县试 江宁从后面一巴掌拍向他脑门,“笨死了!账都不会算!” “就是就是.....”杨四庄躲在江宁背后朝杨三铁吐了吐舌头,“三哥真笨!读书考秀才还能免赋税徭役,你怎么那么鼠目寸光!” “杨四庄!”杨三铁咬牙切齿,冲过来就要揍人。 兄弟俩打闹了一场,全都跑去摔土坯,杨三铁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在五天之内给自己攒一笔钱,杨四庄则是因为之前答应江宁要帮忙干活,铆足了劲儿证明自己。 李氏想让他们去念书,江宁道:“阿娘,别管他们,读书人跟咱们也一样,总不能因为读书就高人一等,啥都不会,万一将来考不上还五谷不分,连锄头往哪边落都不知道,那就完蛋了!” 李氏被这么一提醒,当即闭嘴,说真的,她确实做梦都希望孙子考秀才,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考秀才不实际,能认几个字就比其他人强。 看李氏不再插手,江宁松了口气,扭头去忙了。 县衙这边。 明博晟带着何秀才林秀才在县衙与其他几位秀才碰面。 县尉许东鸣看到他们有些不明所以,因着这些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他也不敢得罪,客气地将人带到谢玉成面前,小声道:“大人,县试就要开始了,还请大人移步青云苑。” 青云苑是专门为科举而建的考场,每个地方都有。 谢玉成愁眉紧锁,唉声叹气问道:“县里的秀才来了吗?” “都来了!大人,他们这是.....”许东鸣压根不知道谢玉成找他们来做什么,一脸不解,“大人,县试才是当务之急.....” 谢玉成微微颔首,“本官知道,但因为出了一些岔子,本官不得不采取备用方案,他们都是本官请来帮忙阅卷的。” 许东鸣脸色有些不自然,“大人,以往都是下官等人阅卷县太爷再审阅,这次怎么突然变了?” 谢玉成顿时一脸歉意,“本官知道许大人能干,可是平安县今年事情太多,县试又耽误了这么久,本官心里不安啊!而且有件事本官不好说.....哎!等考完你就知道了!” 许东鸣一脸狐疑不安,还想再问,董泽已经进来禀报道:“大人,青云苑那边已经开始放考生进场,许县尉!你不去考场吗?” 许东鸣看看谢玉成又看看董泽,只能被迫离开。 他一走,董泽立马朝谢玉成点点头。 谢玉成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去了青云苑,第一场考试开始,许东鸣因为谢玉成那番话一直耿耿于怀,心思都不在考生身上,自然也不知道试卷的情况。 直到第一场考完,当天晚上所有人都赶着阅卷,许东鸣强忍着怒意冲进谢玉成的书房,“大人!您换了试卷!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跟下官商量?” 谢玉成从书案抬头,故作不满地看着他,“许县尉,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县试之事皆由本官负责,不过是换个试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许东鸣面色一变,怔了怔,一脸严肃,“大人!这不合规矩!按照以往,考题要提前一个敲定,经由知府大人批复,随后封存看管,任何人不许拆封,避免考题泄露。 您临时换试卷,一来未曾经知府大人批复不合规矩,二来未曾经过严格封管有泄露的风险,毕竟是县试,怎可如此儿戏!若是知府大人知道怪罪下来,您能担待得起吗?” 谢玉成呵呵笑道:“原来许县尉是担心本官啊!你放心,既然本官敢用这份卷子它自然是合理合规,没有任何问题。” 许县尉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 明博晟从一堆卷子里抬起头,不解地问道:“为何许县尉这般笃定?” “我.....”许东鸣说不出原因,目光闪烁又不甘,死死攥着拳头,强扯出一抹笑容,“下官只是猜测。”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因着卷子太多,还要赶在第二场之前放榜,大家也没心思继续观察许县尉。 许东鸣从书房出去后,一脸阴沉地回到家中,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出去。 第二场考试还没开始,衙役便搜出好几个夹带作弊纸条的,当即取消他们的考试的资格,算了算,竟然多达五人。 谢玉成大怒,罚他们三年之内不许再参加县试。 许东鸣拿到那五人的名单,脸色越发阴狠,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 等第二场考试结束考题出来后,他连谢玉成的面都不想见了,亲信老田一脸忧愁地说道:“老爷,县太爷这次可真的坏了咱们的大事了!昨儿那些买考题的人已经来过一趟了,小的软硬兼施才把他们安抚下来,若是连续五场考题都对不上,他们肯定会把事情闹大的!” 许县尉冷笑一声,“闹?闹什么?除非他们不想儿子的前程!你去告诉他们,今年出了意外,明年免费给他们考题,若是再闹,大不了一起玩完!” 老田赶紧去办。 许县尉看着窗户,神色渐渐狰狞,“谢玉成!我倒也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跟我们斗!” 接下来几天,许东鸣没有动作,五场考试顺利结束,放榜这天,一队人马进入平安县县城。 吴长峰看着熟悉的街道,朝边上的哥们儿咧嘴大笑,“我们可算是回来了!” 刘耀祖高兴坏了,“哥!喝一杯去!” 吴长峰心里装着事,笑道:“一会儿还得回镖局交差,我老娘和婆娘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也得回去一趟,后天,后天再喝!” “成!我也得回去看看,免得家里人念叨。”大家说着快速朝镖局走去,经过县衙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县试榜,几人都愣住了。 刘耀祖一脸奇怪,“县试不是在二月吗?怎么这会儿放榜?” 吴长峰眉头微皱,特地打听了一下,没等他出城就看见一队官差进城,径直走向县衙。 谢玉成收到消息带着一堆人出来,当看见来人竟然是衢州府同知,谢玉成吃惊不已,“赵大人!您怎么来了?” 赵奎面色冷沉,一照面便兴师问罪,“谢县令,你好大的胆子啊!” 第124章 县令未雨绸缪 吴长峰只看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出了县城,顾不得回家,直接奔榕树村而去,一路打听到江宁家。 江宁刚把两个小儿子送去麻浦,回来还没歇口气就看到吴长峰,见他脸色不对,赶紧将人请到院子里。 如今家中只有她一人在,倒是不好关门,便在院子支了一张桌子招待吴长峰。 吴长峰盯着面前的茶水,眉头皱得死紧,开口问道:“婶子可知道今年县试推后?我刚回来便撞见府城来了一伙官差,似乎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知道县太爷惹了什么祸!” “府城的官差?完了完了.....”江宁整个人都慌了,咬着牙眼珠子不停地转动。 吴长峰看她这样,越发着急,“婶子知道?究竟是.....” “不知道!”江宁打断他的询问,欲盖弥彰。 见吴长峰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江宁叹了口气,“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也跟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没关系,县令大人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你说对不对?” 吴长峰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心不在焉点头。 江宁笑了笑,示意他喝茶,“对了,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吴长峰呷了口水,眼神明显亮了许多,“还真有!”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村长焦急地喊声,“大头他娘,不好了!县太爷要被抓了!” 江宁和吴长峰对视一眼,齐齐起身。 村长气喘吁吁冲进门,“我们今日去县衙结了一笔账,正好看见一队官差进了衙门,一开口就对县太爷兴师问罪,说他偷换县试卷子,此次县试结果不作数,还要县令大人亲自到府城跟知府大人解释。 我一听,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个弄不好县太爷都得换人,咱们可还接着县衙的活呢!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江宁赶紧让村长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村长,您确定县太爷被抓了?” 村长愣了一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都跟县试扯上关系了!你说县太爷好端端的为啥要干这种事?那么多读书人,大家寒窗苦读多年就为了这么一天,这下好了,结果不作数,县太爷都没法跟那些读书人交代了!你说这事闹的!” 村长愁得不行。 江宁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还是吴长峰率先说道:“婶子,要不我先回去帮你们打听一下消息,若是县太爷真的出事镖局那边也得重新做一些安排,我就先走了,至于您让我打听的事情回头得了空再与你细说。” 江宁看了一眼村长,只能点头应下。 吴长峰一走,村长当即问道:“那人不是我们村的!” 江宁无语了,“是不是您还看不出来啊?是我朋友的儿子,在镖局做事,刚从外面回来,特地过来一趟,村长,县衙那边究竟啥情况咱也不知道,还是先瞒着为好,等消息出来再做打算。” 村长又是一阵叹息,“你说这县试结果出来,知府大人说不认就不认,万一县太爷没了,他许诺的免除赋税还能作数吗?大家伙儿今年可都在外头忙,地里的活都没好好捯饬,若是临了新的县太爷翻脸不认,我们可咋整呀?” 江宁听完,也跟着担心起来,她家今年除了水田种了稻子,其他田地都让她整成试验田了,连豆子都没种,这要是收税,她得出好多银子。 因着这事,江宁难得失眠了,也没心思进山。 好在吴长峰的速度很快,只两天就再次上门,看他的脸色,江宁赶忙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吴长峰咧嘴一笑。 江宁赶忙去把病歪歪的村长喊过来,同吴长峰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两日我们村长因为太过担心县太爷都病了!你有啥好消息赶紧跟我们说说。” 吴长峰连忙说道:“那日来的是咱们衢州府的同知赵奎赵大人,就是冲着县试来的,好像是知府收到举报,说咱们县太爷偷换县试卷子,当下就要将他押解至府城问话。 好在危机时刻一人出现了,那人叫什么我没打听到,只知道以前是个京官,便是知府大人都得卖他三分薄面,那人说的话赵大人不得不听,有他替县太爷撑腰,赵大人也无可奈何,但县太爷却主动表示要随赵大人前往府城说明缘由。” “你说这么多还是没说县太爷为什么要换卷子!万一县太爷出事,我们可咋办呀!”村长急死了。 吴长峰忙安抚道:“村长别担心,这个原因现在都传开了,说是县太爷头一次主持县试没有经验,特地提前出了好几份卷子送到学政手上。 学政审阅过了,县令大人才从其中挑选一份送往府衙批复,按照齐国科举规定,县试的卷子只要是上一级科举主考官批复即可,所以县太爷准备的那些备用卷子其实都是附合要求的。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县太爷让人准备了三套卷子,其中两套备用,知府大人批复的那份主考,谁知道临考前县太爷检查,发现其中一箱卷子的封条被动过,因着时间紧迫,他只好放弃第一套卷子,选择备用的第二套。 此番县太爷去往府城也是想找学政大人替他作证,毕竟情有可原,知府大人也不会为难县令大人,你们尽管放心。” 江宁还在消化这些消息,村长却长舒了口气,一把拽下头上的纱布,“没事就好,我现在就出村找他们去!” “村长,您还生病着呢!”江宁忙追出来。 村长摆摆手,“生啥病!老头子我好得很!一口气吃两大碗饭都没问题!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搭理我!” 江宁眼睁睁看着村长步履生风下坡,气定神闲地离开,好半天才收回视线,确定外面没人了,她忙转身回到院子,在吴长峰面前坐下,“上次没来得及说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吴长峰看江宁的眼神有些复杂,“这次去京城我把镖交出去,第一时间就去打听黄家的事了,您也知道京城那地儿,随便扔一块石头,砸到的都有可能是个官,甚至还有皇亲国戚,您说黄石是个御史,我就一直打听这个人,时隔十五六年,沧海桑田,能记住这么一号人的还真不好找!” 第125章 黄家 “不过啊这世上通行的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茶馆的说书先生可以说是京城百晓生,我第一时间就去那边,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说书人,他还真知道一些,说是这黄御史当年弹劾的人是丞相,理由是贪墨赈灾救济粮。 丞相有一女,乃是宫中的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是先皇最宠的儿子,听说先皇为了三皇子还曾动过废太子的念头,那黄御史此举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 便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即便丞相真的做了什么,先皇肯定也不希望此事被爆出来。 当年黄家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有许多猜测,但这些都不重要,黄御史一家男丁皆被流放,女子充入奴籍,直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黄御史一家才从流放之地回来。 不幸的是黄御史已经身故,但幸运的是皇上还记得黄家,在黄御史两个儿子的坚持下,皇上重查旧案,替黄御史正名,为了给黄家补偿,追封黄御史为‘守正特进光禄大夫’,赏赐一座府邸,商铺良田若干,当年黄家被抄的那些家产也尽数归还。 黄家出事的时候,黄石长子黄正阳已经是举人,流放那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回京后更是一次过会试,并在殿试上被皇上钦点榜眼,如今已是朝廷二品大官。 而黄石次子黄正旭并未入仕,回京后弃文从商,在京城开了一间大酒楼,因为是御赐商铺,倒是没人敢上门找麻烦,可以说如今的黄家早已不是当年弱小可欺的黄家,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攀扯的。” 吴长峰也是想提醒江宁,像黄家兄弟这种从高处摔入泥潭又再次攀登上去的人,心性绝非常人,若非必要,这样的人还是不沾染为好。 江宁心下了然,朝吴长峰感谢了一番,问道:“你什么时候再去京城?” 吴长峰诧异挑眉,“婶子,你还有事?” 江宁不答。 吴长峰无奈道:“估计再过半个月就要出发。” 他们这些走镖的就是这样,通常就是一拨人走一个地方,一回生二回熟,经常走,路上哪里有危险心里都门儿清,能尽可能安全的把东西送到雇主手上。 江宁微微颔首,“若是你要出发之前能否再来我这边一趟?我或许真有事情托付于你。” 吴长峰这次倒是答应得挺爽快的。 江宁又问,“你在京城打听消息花了多少钱?” “二两。”在商言商,之前江宁给他一两银子,他还倒贴一两,总不能做亏本买卖。 江宁赶忙回屋拿出一个小荷包交给吴长峰,“这里有三两银子,你看够不够?” 吴长峰只取了二两银子,剩下的还给她,“之前的一两银子就是婶子给的雇金,二两银子是打听的钱,多的不要。” 看他坚持江宁也没再推迟,而是进屋给他装了不少点心,笑道:“带回去给你阿娘他们尝尝,要去阿孝家里坐一坐吗?再过十日你妹子就要嫁过来了!” 吴长峰原本没这个打算,被江宁这么一提醒,当即答应了。 张氏得知吴长峰过来,立马从作坊赶回家中,手忙脚乱地烧热水,羞赧道:“家里没人,冷锅冷灶的,你先歇歇,一会儿我做饭。” 吴长峰摇摇头,“婶子不用忙了,我就是过来找江婶子说事,顺便过来看看。” 杨孝家有五间屋子,一间堂屋,一间灶屋,三间卧房,其中一间比较破败,被当成杂物间,若是住一家三口倒是够了,将来添丁进口肯定住不开。 见吴长峰眉头紧锁,张氏心里不免忐忑。 江宁在一旁说道:“阿孝一家都是勤奋的,如今他和他爹随村长盘炕去了,父子俩一个月有八百文月钱,他娘在我的作坊做事,一个月也有三百多文,这一年辛苦一些,凑合凑合,明年就有钱翻修屋子了,大家都馋我家那屋子,估摸着明年都想跟我们盖一样的房子。” 张氏反应过来,赶忙附和,“阿宁说得对,要不是今年实在太忙了,村里能干的男人都出去了,我们就是借钱也要在阿孝成亲前弄出一间新房,哎!” 吴长峰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我知道榕树村的情况,也是没办法的,明年翻新房的时候可以跟我说一声,我让人给你们添置一些东西。” “诶诶.....”张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偷偷松了口气,又跟吴长峰确定一遍迎亲的细节才把人送走。 吴长峰一走,张氏整个人都轻松了,同江宁小声嘀咕道:“我这儿媳妇的大哥真有气势,在他面前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江宁无奈瞥了她一眼,“人家又不是吃人的大老虎,瞧你这怂样!我看长峰挺介意这个新房,实在不行先起一间,就用作坊里的材料,钱不够就先欠着。” 张氏当即心动了,又有些犹豫,“可是没有干活的人啊!” “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娘家兄弟侄子又不是摆设,咱们村没人就回去叫,都是亲戚,还能不搭把手?” 在江宁的提醒下,张氏果断决定起房子,赶早不赶晚,当天她就跑回娘家摇人,第二天,张氏娘家来了十个汉子,他们只用了半天就把张家堂屋连带两侧的卧房给拆了,天黑前地基都修整了一半。 第二天,一拨人继续弄地基,一拨人已经开始往上砌土坯,只一天,墙壁都快垒完了,按照这个进度,第三天能把所有墙壁弄好,第四天上梁贴瓦,第五天可以着手铺地砖,第六天装门框,第七天平整院子,善后,彻底完事! 第八天,张氏请木匠打造的桌椅床柜全都送进新房,看着崭新的屋子,张氏激动到落泪,一把抱住过来送贺礼的江宁,“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阿孝成亲那天怎么面对亲家那头过来的人!” 江宁嗔怪地睨了她一眼,“这有啥?你用的材料还是跟我买的,说起来我可是挣了钱的!这些是我蒸的红糖发糕,你家男人都不在,咱自己庆贺庆贺。” 杨孝是在成亲前一天随杨勇回来的,父子俩走到家门口半天不敢进门。 第126章 自己做纸 杨勇看了看左右两家,眼珠子瞪得老大,“没错啊!咱家就在这个位置,怎么房子没了!” “阿爹!阿娘也不在!”杨孝脸有些白,不知道家里出啥事了。 杨勇焦急地说道:“走!咱们去作坊找找,你阿娘说不定在那里!” 父子俩火急火燎赶到作坊,看到张氏第一眼就嚷嚷道:“咱家咋没了?” 作坊里的人哄堂大笑。 张氏更是哭笑不得,扯着嗓子喊道:“你们瞎吗?屋子又没长脚,还会跑了不成!是我让人翻新了三间。” 随后张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父子俩又惊又喜,还有些愧疚。 “这些本该是我们操心的事情,结果都让你一个人忙前忙后张罗了。” 张氏不以为意,“你们要是真的过意不去就把建房子的钱先还了,我还欠阿宁一千多文呢!” “还还还,我马上去还!”杨勇说着就要去找江宁。 杨孝拦下他,“阿爹,你腿脚不方便,我去就好,你跟阿娘先回去。” 杨孝来到江宁家中,先是说了一堆感激的话,把钱交给江宁,随后问道:“大娘,大头这次能回来喝我的喜酒吗?” 江宁可惜地摇摇头,“他倒是想来,可惜客栈那边只有他一个掌勺师傅,还真走不开!你放心,大娘代替他们过去,肯定少不了他们的份子钱!”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孝脸都涨红了,“我就是太久没见过他,这才问问。” “大娘明白,大娘明白!”江宁含笑目送杨孝离开。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去张氏家里帮忙了,今天村里的妇人几乎都来了,大家头一次看到这三间新房,全都赞不绝口,有的打听用了多少钱,有的则打听多少人弄了多少天,院子里热热闹闹。 午时一到,杨孝将新娘子接回来,吴长峰作为新娘大哥,跟着一起过来送亲,看到杨家这三间崭新的屋子,嘴角的笑容就没压下去过,拍着杨孝的肩膀感叹道:“没想到你家的速度这么快!” 杨孝憨笑挠头,“大舅哥说笑了,都是阿娘一人张罗的,我和阿爹回来才知道屋子翻新了。” “那你可要好好孝敬你阿娘!”吴长峰话中有话。 杨孝却没多想,“那肯定的!” 新娘娘家人因为这三间新房对杨家高看了不少,两边都开心,婚礼自然进行得十分顺利,吴长峰还趁机大喝特喝,最后是被人用牛车拉回去的。 江宁酒席吃了一半就先走了,今日作坊没什么干活,她让方家四兄弟都去摔土坯,烧壳灰这边只有田丰一人,也能好好说说话。 当田丰得知外祖一家沉冤得雪,喜极而泣,要不是担心被人听见,他肯定要大哭一场。 江宁低声问道:“你要去京城找他们吗?” 田丰当即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 江宁笑了,问道:“能说说原因吗?” 田丰沉吟道:“我想替我娘正名,只要我娘不是罪奴,姑姑就不能再肆意拿捏我,我还能继续念书。” 江宁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吧,过几日吴镖师又要去京城,我将你托付给他,你要听他的话,他能保证你平安抵达京城。” “谢谢大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请受田丰一拜!”田丰给江宁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 吴长峰临行前真的来了江宁家,她提前让田丰在这边等候,给他穿了一身八成新的衣裳,戴了帷帽,将人领到吴长峰面前,“这次我想麻烦你帮我把他平安送到京城,多少银子,我给!” 吴长峰惊讶地打量着看不清面容的田丰,好一会儿才道:“还是一两银子。” 江宁挑眉,“长峰,咱们在商言商,我这次可是可不是拜托你打听消息,而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交给你,肯定不止一两!” 吴长峰垂眸,一本正经道:“这次护送的镖是永华商行的药材,总的有六十车,永华商行自己派了一百个护卫,同时在镖局雇了一百个镖师,对方出手阔绰,甚至包了我们一路的旅宿。我多带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妨碍,他吃住随我,也用不了几个钱,婶子不必忧心。” 这一听就是吴长峰额外照顾。 田丰当即道谢,默默记在心里。 江宁无奈笑笑,只能顺着吴长峰的安排。 把田丰送走后,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算算时间,那些晾晒的树皮应该差不多能用了,经过长期风吹日晒的树皮此时已经氧化变成白色,撕下来薄薄的一片。 取部分树皮在溪里反复清洗捶打干净,再用草木灰冲碱,倒入大锅,架上蒸架,倒入树皮,蒸一晚,随后清水冲洗。 处理过的树皮干净洁白,更像是一团团纯白的棉线。 将这些树皮二次筛选,淘汰掉次皮,放入石臼反复捶打,这个过程叫舂纸浆,舂过的纸浆团用布包裹扎紧,入水荡两下,随后倒入打浆池。 江宁家中没有专门的打浆池,她让村里的老人帮忙箍了一个超大的木桶,条件简陋,但胜在方便,一桶多用。 打浆过后,再取杨桃藤锤烂泡水,过滤之后,留下的汁水就是纸药,将纸药倒入打浆池中,纸药会让纸浆纤维在水中悬浮,后面揭纸时,纸张不会黏连。 这一步还是她四处打听得来的,这一步做完就可以抄纸了,工具就是之前做好的竹帘,抄纸竹帘滤掉水,留下纤维,纤维重组成纸,之后就像压豆腐一样进行压纸,压纸去掉部分水与纸药,使纸平整紧实。 最后一步便是把湿纸一张张揭下来,放到木板上晾晒,这个步骤叫晒纸,等纸干透,小心翼翼揭下来就成了。 因着第一次做没经验,她一直特别小心,耗了几天时间,好在结果是好的,做出来的纸洁白干净,笔墨落在上面不会晕开浸透,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江宁高兴坏了,得了空就做第二批,反正今年晾晒的树皮还有一堆,她一个人根本就弄不完,至于第一批纸已经被她仔细打包好,打算过几日送去松溪镇给花掌柜和安永良品品。 第127章 大雨来袭 夏日午后一声惊雷平地而起,江宁赶紧冲出屋子,把晾晒得差不多的纸收起来,再把那些已经干透的菌菇弄进储物间,刚收拾完杨小丫就回来了。 “阿娘,作坊里干活的大娘都回家收东西了,阿奶说这雷有点吓人,估计会有一场大暴雨,让我回来不要到处跑,她在作坊看着,说那些大娘回去一下又会赶回作坊干活。”杨小丫三言两句把事情交代清楚。 江宁看了看外头的沉得快压下来的乌云,有些心慌,赶忙把杨小丫拉进屋子,“你阿奶说得对,今儿就不出去了。” 母女俩刚说了两句话,江宁想给杨小丫做点吃的,灶膛内的火刚升起来,屋里便彻底暗了下来,一道闪电再次从天际划过,随后又是一阵惊雷,面还没出锅,豆大的雨水便砸了下来。 听着屋顶噼里啪啦的声音,杨小丫脸都白了,“阿娘,这雨怎么跟石头似的,噼里啪啦的!” 江宁脸色一变,赶紧跑到门口,正好看见院子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冰雹,大的有雏鸡蛋大小,小的也有鸟蛋那么大,雨水夹着冰雹,还有大风肆虐,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得七零八落。 杨小丫刚探头就被江宁拉进屋,“别出去,这雹子能砸死人!” 杨小丫瞬间被吓白了脸,躲在江宁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衣角,看着外面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景象。 过了一会儿,恶劣的天气没有好转,锅里的面条熟了,食物的香味暂时缓解母女的不安,二人干脆直接坐在灶口,一人一碗面条,谁也没有吭声。 等面条吃完,杨小丫用草木灰把碗洗干净,偷偷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兴奋地说道:“阿娘,好像没有下雹子了。” 江宁出去看了一眼,将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笑道:“还真没了,不过雨这么大,我们暂时出不去,还得再等等。” “也不知道阿奶他们怎么样了?”杨小丫有些担心地嘀咕两句。 江宁心里也担心,只是在小丫头面前不好言明。 这场大雨一直从午后下到黄昏,才酉时一刻天就黑了,雨势不见小,江宁越发不安。 这时院里传来敲门声,她赶紧戴上斗笠去开门。 来人是杨汉,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裤腿卷到膝盖上面,却还是湿了一半。 看到江宁,杨汉神色凝重地问道:“村里几乎家家户户房子都坏了,三家塌了,你们家的房子还好吗?” 江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清楚,我和小丫一直待在灶屋,灶屋好好的,说着她赶紧回去检查,一间间看过去,确定屋子没有漏水才松了口气。” 杨汉道:“看来就你家,作坊那几间,还有杨勇家新起的三间屋子没有损坏,我家房子也塌了两间,今晚能不能麻烦你收留一下小花?” “那有什么!不过其他人呢?他们怎么办?”江宁一脸担忧,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杨汉沉声道:“他们知道自家屋子出事全都吓坏了,幸好变天的时候大家都在里头做事没有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会儿村里都被淹了,天又黑了,他们出不去,更不敢出去,打算在作坊里凑合一晚。就是那里没有那么多粮食.....” “这事好办,我这边有,可以先送一些过去,等过了今夜再说。”江宁二话不说进屋拿了一大袋粮食给杨汉。 杨汉也没跟她客气,接过粮食,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村长,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总不能不管!” 杨汉离开一个时辰才把杨小花送过来。 小丫头估计吓坏了,看到杨小丫就抱着她一直哭,哭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江宁给她下了一点面条,许是填饱肚子,杨小花的情绪好转了一些。 江宁赶紧拎着她们回屋睡觉,在雨声中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屋外还有雨声,只是不像昨日那般吓人。 她赶紧戴上斗笠,交代两个孩子不要出去便开了院子,没想到却看见一片“汪洋大海”,还有水中突兀的那些房子,水已经涨到斜坡的一半,再下去她家都有可能被淹。 她仔细估算了一下水位,迈出去的脚果断收回。 杨小丫看她去而复返,一脸诧异,“阿娘,不是要出去吗?” 江宁回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咱家有船吗?” 就在三人无所适从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喊声,“还有人吗?” 江宁赶紧跑出去,定睛一看,举着手使劲儿招呼,“这里这里!大头,我们在这里!” 杨大头赶紧让潘秀娘把渔船靠过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江宁有一肚子疑惑。 杨大头眉头紧皱,“阿娘,松溪镇那边也淹了,不过没有咱们村子严重。” “嗯?” 见江宁不解,潘秀娘解释道:“魏江上游决堤了,昨儿下半夜大水冲下来,我正好在渔船上,第一时间赶回去接他们,听说好几个村子都淹了,大头一直担心家里,我们就过来了。” 杨大头补充道:“松溪镇因为靠近魏江,早就做了防洪堤坝,只是因为昨日大雨太急水排不出去淹了一些,问题不大,就是客栈没法接客,所以我先回来看看,咱们这里果然很严重,阿娘,阿奶他们呢?” “在作坊呢!正好你们带我过去看看。”江宁一把跳上船,经过水田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任何庄稼了。 杨大头一脸悲伤,“那可是大家辛辛苦苦伺候的庄稼啊!都没了!” 潘秀娘叹了口气,“现在最主要的是人,只要人没事,旁的还能想办法,起码你们这边都是山,饿不死人。” 三人抵达作坊的时候只看见大门敞开,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呼喊,不一会儿,青峰山上传来李氏的声音。 潘秀娘赶忙把船划过去,却见村里人全都挤在青峰山一处山洞,一个个瞧着跟难民似的。 李氏红着眼眶紧紧拉着江宁的衣袖,悲痛大哭,“没了!没了!庄稼没了!粮食没了!连屋子都没了!呜呜呜.....” 第128章 谢玉成归来 “阿娘,人没事就好了,起码人还在啊!”江宁反手抓住李氏的手,眼神坚定。 杨大头也跟着劝道:“你们别忘了,今年咱们榕树村可是不用交赋税的,比起其他村子已经好很多了,我一路过来,看到其他村子还死人了!” 他刚刚没敢说,他们这一路看到不少浮尸,潘秀娘是见怪不怪,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人间惨况,路上都吐了两回了。 众人脸色大变,李氏焦急问问道:“对了!你阿爷他们,他们还在外面接活呢!还有你三叔,你三叔跟着村长他们去盘炕了!” 杨大头下意识看向江宁。 江宁勉强勾了勾嘴角,“我听说村长他们现在山里盘炕,那边地势高,只要没有发生山洪,情况应该比我们这边好。 至于阿爹和二蛋他们.....这会儿还在县城那边修房子,那里离魏江远,一夜大雨应该不至于淹得太厉害。” 众人闻言,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这会儿有人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江宁还没出声,刘氏便转身同大家说道:“家家户户攒的粮食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咱们还是趁机在山里转转,挖点野菜野果充饥,等水退了再说。” 正好外头的雨势又小了一些,不过山里都是树,虽然雨小了,但滴水可一点都不小,大家也顾不上这些,随便扯一片芭蕉叶往头上一盖就冲出去觅食。 小孩则留给行动不便的老人照顾。 洪水是在第二天开始消退,到了黄昏才彻底褪下,整个榕树村一片狼藉,黄泥混着水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沟哪里是坑,往常田埂上参照的野草野花全不见了,路标也没了,大家想回去看一眼都不行。 好在杨汉终于把村里的男人带回来,被困在青峰山上的妇人老人小孩喜极而泣。 杨老头后怕地抓着李氏的手,担忧地问道:“人都没事吧!” 李氏悲痛摇头,“人没事,家里的粮食和地里的庄稼估计都没了!大头昨日坐船在村里挨家挨户检查,眼睁睁看着一间屋子倒下去,他说我们不能回去。” 杨老头立即看向杨大头。 杨大头神色凝重,“阿爷,村里的房子不结实,这次的大水又是从魏江冲下来的,更重要的是雹子和大风毁了屋顶,屋子里里外外都泡水,土坯都软了,稍微用力踹几脚都能踹出脚印,大家暂时别回去,就算回去也别在屋子里待太久,客栈还有活我得先走了,有事可以找我阿娘商量。” 杨老头知道大孙子忙,当即点点头,依依不舍目送他离开。 村长仔细合计了一下人口,发现确实没有出现伤亡情况,总算有些安慰,跟大家伙儿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各自回家看看,起码得知道家里损毁程度,另外,家家户户藏着的钱也得拿出来,那些是他们的全部了。 一部分汉子在青峰山脚下搭棚子,暂时应付两天,等天晴了再说。 相对于榕树村的有条不紊,其他村子简直就是乱成一锅粥了。 县衙里,董泽满头大汗地来回踱步,高勇匆匆进门,道:“董师爷,外面全是各个村的村长,昨日还只有三五个,今天都来了十几个人,您赶紧拿主意吧!” “县太爷不在,我能拿什么主意啊!”董泽急得不行,“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才回来!” 高勇怒而握拳,“都怪那些小人!要不是他们县太爷也不用走这一趟!” 董泽冷笑道:“怕什么!这次魏江决堤,出事的可不止我们平安县,我倒要看看府城那些蛀虫能跟县太爷耗多久!”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到,董泽和高勇都惊呆了,“大人!您回来了!” 谢玉成被他们扶着坐下,神色有些凝重,“我看到县衙外面全是各个村子的村长,为何不让他们进来?” 高勇看了董泽一眼,面色微沉,“您不在,许县尉主事,他不让属下放人进来,原本许县尉还要属下把人赶走,属下于心不忍,就让他们先候着。” 董泽气愤握拳,“大人,看样子许东鸣是不想装了,这么明晃晃的跟您唱反调,是认定您回不来了吗?” “是啊大人!知府那边怎么说?”高勇急切地追问。 谢玉成冷笑道:“有学政大人给我撑腰,几位院士作证,知府大人便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因为拿我没办法,就一直耗着,谁知道老天都看不过去了,竟然在这时候魏江决堤了,听说衢州府内五县受灾,他不放我回来,平安县出事谁担着?” “无耻!”董泽咬牙切齿怒骂。 谢玉成长叹一声,“虽然这次有些危险,但好在知道了幕后都有哪些人参与,以后多加防范便是。” “大人,您这次算是得罪了知府大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您穿小鞋?”董泽忧心忡忡。 谢玉成倒是淡定,“怕什么!魏江决堤是大事,又发生在院试之前,就算知府大人想隐瞒,学政大人都不答应,他必定会报到朝廷那边,朝廷除了派官员赈灾,同时也会派人下来调查,若是意外倒还好说,若是人为.....” “人为?”董泽和高勇对视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玉成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同董泽吩咐道:“请那些村长进来,统计一下各个村子的损失,到时候上报。” 董泽和高勇赶忙去办。 许东鸣这会儿才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做出一副愧疚担心的模样,“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下官总算可以安心了!” “许县尉,听说你拦着那些村长不让他们进来?”谢玉成并未接话。 许东鸣脸色有些尴尬,很快又恢复镇定,“大人,下官也是怕他们闹事,您不在,下官也不敢随意拿决定,只好让高捕头暂时把他们劝走,许是高捕头误会了下官的意思,下官这就出去跟他们赔个不是。” “算了!你回去吧!哦,对了,县试结果保留,仍然有效,记得通知下去。”谢玉成不紧不慢地说道。 早在谢玉成安然无恙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心有不甘,笑容都假的要命。 第129章 灾情 回去后,许东鸣同老田问道:“那些人还有闹事吗?” “没了没了!按照老爷说的,全都警告过一遍了,除非他们不想要孩子的前程,否则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外说!您尽管放心!”老田笑得一脸谄媚。 许东鸣仍是愁眉不展,“县试已经惊动学政大人,只怕那边会有所提防,院试想要故技重施只怕是难了,你把钱家的钱退了,就说这事帮不了!” 他可是纠结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定退钱的。 老田面色骤变,“老爷!之前收钱的时候小的都跟他们保证了,肯定能拿到题目,现在退钱,钱家肯定不干,那一家就指着钱文过院试当秀才,这会儿说拿不到题目,肯定会闹!万一那伙人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钱文啥情况主仆俩都清楚,也就比一般的草包强一点,之前名声都吹出去了,这次要是没过院试肯定会引起一些人怀疑,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替手跑了,拖得越久,露馅的可能性越大,若是钱文这次不能下场,钱家说不定还真会破罐破摔。 许东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就先拖着,等临考前再弄一些考题糊弄他,反正这次县试县太爷就是这么操作的,什么情况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这不是老田想要的结果,但瞧见许东鸣眼中的杀意,他又不敢再说什么。 县试结果保留总算对平安县所有参加县试的考生有了一个交代,因为公平公正,没人再有异议,加上魏江决堤之事,无人再提县试。 董泽调查之后,神色凝重地去见了谢玉成,“松树村二十二人溺亡,其中孤寡者五人,还有一户因为房屋倒塌被压,全家十口只活下两个孩子,剩下的都是洪水冲进来来不及跑被淹死的。 村中屋子倒塌一半以上,剩下的也是摇摇欲坠,不宜住人,村民现在暂时躲到山上的山洞,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庄稼毁了六成以上,补种只怕是来不及了。 除了松树村还有挨着松树村的柏杨村、明柳村、桃花村,死伤皆在二十人以上,情况都差不多,其余几个村子不是山洪冲垮了出村的路,就是冲没了田地,村民伤亡情况不算严重。” 谢玉成一听庄稼毁了,脸都白了。 董泽以为他是担心秋收赋税,赶忙安慰道:“大人,您将真实情况上报,朝廷自有决断,当今圣上可是难得的明君,肯定不会为难百姓的。” “哎!话虽如此,可朝廷下来的赈灾款到我们这里又能有多少?咱们县里这么多人,分到大家手上又有多少?”谢玉成只要一想到这里,眼眶一下子红了,悲痛不已。 高勇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董师爷,榕树村的村长没来吗?” 正在伤心的谢玉成愣了一下,看向董泽。 董泽下意识摇头,没.....没有榕树村的。” “奇了怪了!我记得榕树村就挨着松树村,那边距离魏江比桃花村还近,没道理桃花村村长都来了,他们村却没人,难不成是在外盘炕还没赶回去?”高勇越想越不对劲。 谢玉成大惊,“坏咯!万一村里的汉子都在外头,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碰到这种情况还有什么活路!” 三人下意识认为榕树村那边出大事了,谢玉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带着一堆人快马加鞭赶往榕树村。 一路上碰到的都是些哭哭啼啼的百姓,弄得谢玉成心情沉重,尤其看到有人抱着田里倒下的禾苗嚎啕大哭,更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榕树村,被村口倒下的大榕树拦住去路,悬着的心瞬间沉了一半。 谢玉成白着脸焦急地吩咐道:“快!快进村看看!” 说着自己下马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衣袍脏了也顾不上。 衙差开路,好一会儿总算清理出一条小道。 高勇带人率先进村,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吗?”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答。 这下谢玉成腿都要软了,差点给跪下来。 董泽猛吞了吞口水,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大人,您先稳住,我记得江娘子家在村东,她家在半山腰上,或许没事呢?” “对对对!江娘子家地势高,估计淹不到那里!而且她家房子坚固,肯定没事!”高勇激动地喊道。 众人眼睛一亮,踩着泥泞的黄泥深一脚浅一脚赶往村东,还没到江宁家就看见青峰山脚下袅袅升起的炊烟。 一群人赶忙冲过去,一口气跑进作坊,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大家忙得热火朝天,谢玉成几个都呆住了。 干活的村民也傻眼了。 “县.....县令大人?”村长率先认出谢玉成,赶紧招呼村民行礼。 谢玉成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问道:“你们村.....情况怎么样了?” 村长苦哈哈地说道:“屋子倒了一半,剩下的也不能住人,大家正忙着摔土坯烧瓦片和地砖,好歹得先把屋子修好,不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至于庄稼,就抢回了一半,剩下的都毁了!好在咱们村都是山,今年得大人厚爱,免了赋税,勒紧裤腰带应该能撑过去。” 谢玉成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重点,忍不住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伤亡?”村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咱们村村民都好好的,一个没少!” “怎么可能!”牛易武惊讶喊道,说完才意识到不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他人的反应比牛易武好不到哪里去。 董泽蹙眉道:“村长,你知道松树村明柳村桃花村柏杨村的情况吗?” 村长再次摇头。 董泽沉声道:“这几个村子死伤都在二十人以上,便是其他几个离魏江远的村子也出现了人员伤亡,你们村就在魏江边上,竟然无人出事,这.....” 实在不符合逻辑。 村民闻言好一阵后怕,村长婆娘刘氏站出来说道:“大人,我们村男子都在外头做事,老人孩子女人得了空全都在这作坊干活,作坊这几间屋子年初才新建的,便是草棚都是刚扎没多久,很是结实,当时我们全都躲在作坊里。 这里又在青峰山脚下,水漫上来的时候我们就往山上跑,也没几步路,山上有山洞,能暂时落脚,所以村里的人都好好的。” 第130章 香芋救命 这个消息让县衙的人全都松了口气,没人出事总比全军覆没强。 既然榕树村没事,谢玉成便打算带人赶回县衙。 江宁看他们风尘仆仆,便道:“大人,饭都快好了,留下来吃完再赶路如何?” 谢玉成果断拒绝,如今大家都难,过冬的粮食还没着落,他怎么可能占百姓的便宜。 村长和村里几个族老赶忙上前拦人,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 正好这会儿谢玉成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他一脸尴尬,只能坐下。 刘氏几人赶紧去盛饭,其实就是野菜、野兔、豆子大杂烩,囫囵着煮,称不上好吃,但绝对管饱。 谢玉成盯着眼前的食物,吃了两口,哽咽出声,“如今尚且有豆饭可以裹腹,寒冬腊月又要如何应对?原本想着今年平安县有了炕,大家总算不必继续挨冻,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啊!” 村长面色一紧,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这次魏江决堤,朝廷应该会赈灾吧!” 谢玉成苦笑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看他这个反应,村民心里也沉甸甸的。 江宁坐在一旁沉思,猛然起身往外冲。 这个举动把大家伙儿吓了一跳,李氏扯着嗓子问道:“咋地?” 江宁没有回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看她这样,谢玉成愣怔后,同高勇吩咐道:“你们去看看,有需要的话给江娘子搭把手。” 说来还是因为江宁榕树村的村民才安然无恙,谢玉成这会儿简直都快把江宁当成活菩萨看待,自然也就多了两分照顾。 高勇领着牛易武跟过去,刚走到田边就看见江宁拿着个小铲子在有些泥泞的地里扒拉。 二人赶忙过去,“江娘子,这是干啥呢?” 江宁头也不回应道:“我今年往地里种了一些不常见的东西,其中有一种勉强可以充当粮食裹腹的,播种到成熟大概在三四个月左右,算算日子,差不多可以挖了,我想看看有没有收成。” 高勇二人一听这玩意儿可以充当粮食,当下就上心了,赶紧过去帮忙。 江宁的力气不大,挖都费劲,高勇过去三两下就铲出一堆东西。 江宁扑过去使劲儿扒拉,很快就从土里捡出好几个香芋,估摸着能有三斤左右,她当场兴奋地跳了起来,“成了成了!大丰收了!” 高勇和牛易武也傻眼了,结结巴巴问道:“这是什么?” “香芋,口感软糯香甜,还能饱腹,我就放了一个苗种,结果竟然结了这么多!可见咱们这地适合种香芋!”江宁激动地说着,继续往下铲。 高勇猛地看向牛易武,“赶紧去报县太爷,把他们喊过来。” 牛易武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离去,跑得太快还差点从泥泞的田埂上摔进水沟,高勇大笑喊道:“小心点!” 听听这声音,那是要多欢快就有多欢快。 牛易武气喘吁吁冲进作坊,又哭又笑地喊道:“大人,大人,有粮食了,赶紧去看看.....” “什么?”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碗筷随牛易武出去。 众人来到江宁的试验田,看到一地的香芋惊得眼珠子都快脱眶了。 谢玉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这是什么?” 江宁忙起身回道:“这是民妇种的香芋,就是图个新鲜,没想到竟然成了,大人要不要尝尝,特别好吃!” “不不不不.....”谢玉成全身都在拒绝,“江娘子,你说这东西可以当粮食?” 江宁点点头,“能不能,大人吃一个不就知道了!” 这下谢玉成无法拒绝了。 江宁挑了几个,直接让人取了一个瓦罐过来,在地里烧火煮香芋。 趁着香芋还没熟,大家伙儿自发加入挖掘队伍,很快就把江宁种下的所有香芋挖了出来。 正好瓦罐里的香芋也熟了,江宁取了一个递给谢玉成,教他如何剥皮,谢玉成只吃了一个眼睛就亮了,又咬了两口,眼泪无声落下,随即放声大笑,“有救了!百姓有救了!江娘子,你可真是平安县的福星啊!” 董泽等人十分好奇,也跟着分食了一个香芋,吃过后,众人全都喜极而泣。 榕树村的村民虽然好奇,却没人敢提出尝一尝。 谢玉成激动过后,认真地同江宁问道:“江娘子,这些香芋能否卖给我?今年平安县的百姓只怕要靠它过冬了!” 江宁指向青峰山,“大人,其实不必如此,这东西原本就是我从山里发现的,想必山上应该还有,只不过我这地里都是经过选种,结出来的香芋个头大一些。 就这么点香芋,只怕榕树村都不够分,您就是买了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将此物推广出去,让县里的百姓在山里找找,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播种,还能在入冬下雪前收一波。” 董泽当即附和道:“大人,属下觉得江娘子说的很有道理,这些香芋看着是多,可真要分的话只怕一个村都不够分,这样也不是办法。” 谢玉成点点头,思索道:“那就按照江娘子的意思办,不过本官不确定其他山上是否有香芋,还要麻烦江娘子带榕树村的村民进山找找,有多少本官收多少。” 江宁松了口气,当即跟村里人合计进山之事。 谢玉成虽然同意江宁的建议,但还是拉走了一半的香芋的。 官差走后,榕树村立刻热闹了起来,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宁,眼中极有感激也有对香芋的渴望。 江宁忙道:“大家放心,一会儿我们就进山找,若是找不到我家的香芋也能分给大家一些。” 众人全都笑了,帮着江宁把香芋弄回去后,一堆人背着背篓拿着锄头和铲子进山。 江宁有系统帮忙,一路上看见能吃的全都收了,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片香芋,她一喊,所有人都默契地蹲下来干活。 剩下的人又继续跟江宁走,一直到所有都挖到香芋他们才下山。 江宁给他们带了一次,村民也知道怎么找了,后面都不用麻烦她。 高勇带人再次来到榕树村的时候,家家户户已经着手种香芋,他们留下足够的苗种,剩下的全都卖给官差。 第131章 老田报复 高勇可不这些香芋个头大不大,照单全收,给钱更是痛快。 谢玉成看到县衙后院那些香芋,几日的压抑一扫而空,正好其他衙差来报,平安县其他地方也发现了香芋,喜上加喜。 许东鸣没尝过香芋,压根不认为这玩意儿能当粮食,正跟老田说着风凉话,“你且等着瞧吧!谢玉成得罪了知府大人,这次朝廷的赈灾款知府大人只怕一文钱都不会给他,到时候百姓连过冬的存粮都没有,看他如何交代!哈哈哈哈.....” “是是是,大人您说的是,对了,小的听说院试似乎也要往后推?”老田试探着问道。 许东鸣压根就没再担心,“这又不是学政能决定的,还得看皇上的意思,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推往明年!” 今年被县试这么一闹,他感觉不是很好。 老田忧心忡忡,没再多言。 “什么?你说院试还要推到明年?”田氏知道这个消息整个人都炸了。 老田吓得半死,示意她小点声,“我也是从县尉大人那边听说的,具体啥情况还不知道,若真的推辞也是皇上的意思,便是学政大人都无可奈何!” 田氏脸色十分难看,“不行!不能推!阿文这几个月都不敢出门,理由是院试在即,要静心念书,若是推到明年,他那些同窗喊他出门怎么办?难道还能继续用这个理由?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钱文有多少能耐田氏还是清楚的,只要出去一斗才华,肯定露馅。 “都怪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是让我找到他,定不会让他好过!”老田恶狠狠地握拳,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田氏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找啊!这都多久了!平安县都快被我们翻了个遍了!除了榕树村没进去,其他哪个村子我们没找过的,人呢?” “说不定人就在榕树村呢!”老田赌气地接话。 田氏面色一变,猛地起身。 老田吓了一跳,“你干啥?我就是瞎说的!” 田氏直勾勾地盯着他,“不!他身无分文,定走不远,听说榕树村的人那段时间在高家庄给高勇家建房子,说不定还真是他们帮了那小兔崽子!田丰一定就在榕树村!” 田氏的直觉告诉她这次肯定没错。 老田当即起身,“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找!” 田氏提醒道:“榕树村的人排斥钱家庄的人,你记得别提钱家庄。” 老田摆摆手,快速离去。 这次过去是私事,再加上榕树村在县令那边挂了号,老田还真不敢太过嚣张,刚进村子便找了个半大的小孩,给了一文钱,“孩子,你们村这段时间有没有外人来过?” 小孩紧紧抓着一文钱,迷茫地看着假和善的老田,思索道:“挺多的,你问哪个?” 老田愣了一下,“有多少?你都说说。” 小孩立马掰着手指挨个数过去,“有五六七八个官差,还有一个撑船的大娘,作坊那边还有四个干活的大叔,唔.....好像没了......” 老田眉头一皱,“就这些?没有十几岁的哥哥?” 小孩摇头,“没见过!” 老田皱眉,想了想,决定去作坊一趟,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方家四兄弟发现了,“干啥的?” “你是什么人?管我们干啥的?”老田没好气顶了一句。 方木舟见对方来者不善,当即大喊:“坏人进村了!坏人进村了!” 才喊一会儿,就有一堆干活的村民扛着锄头冲过来。 老田几个吓死了,却没有离开,面对大家的质问,他反过来气势汹汹地盘问道:“说!你们村是不是来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杨军听到这话当即学期上涌,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在老子的地盘还敢耍横!别说老子没见过,就算老子真见了你也休想把人带走!大家伙儿上,揍死这几个混蛋!” “我看谁敢!我可是.....”老田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方家兄弟打了一拳,嘴巴都歪了。 杨军几个愣了一下,扔下农具,直接抡拳头往他们身上招呼。 老田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身伤,连路都走不了,最后是被村民拖着扔出村子。 老田怨恨地盯着榕树村,死死握紧拳头,“该死的贱民,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正好余光瞥到播种的村民,老田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第二天,靠近村口那几亩田都被人拔了,几个苦主哭天抢地,村长一看,这事不对,当即带上几个村民去县衙击鼓鸣冤。 香芋这会儿可是谢玉成眼中的金疙瘩,得知此事震怒不已,立马命人调查。 老田那伙人跟榕树村村民起冲突根本就瞒不住,稍微一查就查到了。 高勇速度很快,当天晌午过后就把老田那一伙人给抓了。 许东鸣气势汹汹找到谢玉成,“大人,老田是我的亲信,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您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谢玉成眸光沉沉,“是你让他去榕树村找事,并毁了庄稼?” 许东鸣愣了一下,“不可能!下官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可能让老田去干这种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谢玉成收回视线,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本官也相信许县尉不是那种人,所以此事并未牵扯到许县尉,老田那几个狗爪子已经招供了,就是老田让他们干的,许县尉,私毁庄稼是什么罪想必你很清楚,如今平安县正缺粮,他倒好,顶风作案!全然不把本官放在眼里!目无法纪!本官没要他的命已经算仁慈了!许县尉确定还要保下此人?” 许东鸣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喉咙来回滚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勇气回答。 等他去牢房见老田的时候。 老田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老爷,都是那些贱民的错,要不是他们蛮不讲理把我们打了,我们也不会拔了他们的地,那些不过是山里的野菜,根本就不是庄稼,县太爷没有资格定小人的罪!” 第132章 狼狈为奸 许东鸣眉头舒展了一些,“话虽如此,但你拔了他们的东西是事实,难道你不知道县令对榕树村村民另眼相待吗?为何要找那些人麻烦给我惹事?” 面对许东鸣犀利的眼神,老田目光闪烁,飘忽不定,“老爷,小的也是气不过啊!要不是因为那些贱民,县太爷这次肯定栽了,小的是想替您出气,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野蛮!老爷,您救救小的,小的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许东鸣冷冷嗤笑一声,“你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钦差下来,谢玉成分身乏术之际我再救你出来。” “不行啊!小的还有一些要事,须解决了才行!”老田抓着栏杆,哀求地看着许东鸣。 许东鸣瞬间沉下来,“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没有我保你一命,县太爷都想杀了你,如今你能活着,还有机会重见天日就该感激,若是的得寸进尺.....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老田一脸阴沉,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过了两日,田氏才提着篮子来探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老田,“你怎么回事?我让你想办法找那个小兔崽子,你倒好,把自己也弄进来了,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是院试,这时候还出这种纰漏,你还要不要我们儿子出人头地了?” “我怎么可能拿儿子的前程开玩笑!都是榕树村那些贱民阻拦,你看看我这一身伤,都是他们打的!”老田憋着一肚子火,当着田氏的面破口大骂。 田氏无语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怎么办?田丰那个臭小子找不到,我们也没有第二个能用的人,还有题目,你没在外面,阿文怎么拿到那些题目?赶紧想办法出来帮我们!” 老田越发心塞了,好一会儿才气弱道:“县太爷想杀我,是县尉大人保我下来的,他让我等等,等钦差下来赈灾,到时候县太爷分身乏术,他再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若是我再不满,只怕会惹恼县尉大人,到时候对谁都没好处。 虽然我不在外面,但你可以让臭头找县尉大人要东西,有什么需要都能让臭头帮忙。” 田氏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又道:“那盘缠呢?钱家现在连欠的债都是东平西凑还上的,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钱财,儿子去府城赶考,哪哪儿都要钱,怎么办?” 老田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些碎银子,“这里有四两多,你先拿回去,实在不够我再想办法。” 田氏终于有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放心吧,这次咱儿子肯定能过院试当上秀才!” 老田扯了扯嘴角,根本就不敢把院试可能推迟的消息告诉田氏。 二人不知道,老田隔壁关着的一个人已经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这两日,在村民的帮助下,榕树村村口被毁的那些地又重新种上香芋,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村长特地安排两个老人在村口守着,还给他们准备了铜锣,只要再有不速之客进村,只要敲响铜锣,村里的人会第一时间冲出来。 剩下的男人不是去作坊帮忙,就是在家收拾房子,这次甭管房子有没有塌,村长都不让村民住进去,强制要求大家拆了危房,重建屋子,钱不够就到江宁那边赊账,以后慢慢还。 因着今年大家给县衙盘炕,家家户户都攒了一些钱,咬咬牙,还是能新建一两间崭新的瓦房,至少把睡人的屋子先弄出来,其余的大不了搭草棚,也是能先应付过去的。 谢玉成了解榕树村的情况,倒是没强制要求他们马上干活,但也只给他们五天时间,五天过后还得继续出去盘炕。 五天时间很赶,男人女人全都出动了,作坊的土窑就没停过,方家四兄弟更是连着好几日都没怎么合眼,看着憔悴又沧桑。 潘秀娘帮杨汉一起把牡蛎壳送过来的时候,被方家兄弟的凄惨模样吓了一跳,“这是咋啦咋啦?咋变成这样了?” 方木舟苦笑两声,“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盖房子,杨孝家三间新房经过这次大水还是完好无损,村里人都说咱们的土坯好,如今大家都不肯用自己的土坯,非要用作坊的,我们就是当牛做马,十二个时辰不睡觉也弄不出那么多的土坯,这不,又临时好几个土窑,兄弟几个都好几天没合眼了!” “嘶!”潘秀娘倒吸一口冷气,啧啧道:“看样子你们比我还惨,我这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 榕树村这边需要大量牡蛎,潘秀娘把娘家兄弟都拉上一起干还是供应不上,现在娘家老子娘都跟着下海,人家打渔他们挖牡蛎,累得都顾不上喘口气,一趟送四船,就这样江宁还求她再多点,她都有点吃不消了。 现在看到方家兄弟的模样,潘秀娘那一肚子牢骚是说什么都不敢发了。 方木舟越发哀怨了,顶着个熊猫眼继续干,只要不死就不能停。 潘秀娘吓得不行,赶忙同杨汉说道:“大兄弟,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赶不上这边的量!” 杨汉连连点头,“多谢潘大姐,大头他娘让我转告你,要是能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潘秀娘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落荒而逃。 五天的时间,在大家齐心协力下,家家户户都有了像样的屋子,最不济的也起了两间新卧房,还全是盘了炕的,如此一来,这个冬天起码能先应付过去。 搞定家中的大事,村长又带着村民继续出村干活。 杨老汉和杨二蛋倒是不着急,二人先在作坊里帮了两天,等大家伙儿缓过劲来才离开。 热热闹闹的榕树村一下子又冷清下来了,从青峰山上看,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又跟以前不大一样。 没了男人,事情只能交给女人,几个妇人合计了一下,幽刘氏挑头,齐齐找上江宁。 “你们是说想要自己把房子弄起来?”江宁挑眉看着面前这些女性,年纪最大的都快七十了,拿根针都不利索,年纪最小的还在阿娘背上,懵懂无知,这样一群人竟然想把自家房子弄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们的勇气。 第133章 卖纸 庞氏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阿宁,我知道我们如今都还欠你家钱,你放心,我们会还的,就算在作坊给你摔一辈子土坯都没问题。” 江宁噗嗤一声笑了,“哪里用得着你们摔一辈子土坯!等明年村里的汉子跟我家阿爹出去修房子,月月都有工钱,一两年就能把这些债还清,我犹豫的不是钱的事情,而是如今作坊的土坯瓦片地砖供不应求,县太爷那边总得先供着,我公爹那边也不能短了,若是你们都去修房子,这些东西连紧着他们都不够,怎么匀给你们修房子?” 刘氏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拍着大腿,咬牙道:“先摔土坯!能攒多少算多少!阿桑婆祖孙俩就弄了一间屋子,还是他们临走前帮忙的,怎么样也能再弄一间卧房堂屋灶屋出来;阿水叔带着两个孙女,不好挤在一间,也得给他们再弄一间卧房,先紧着最着急的那几家来,你们都没意见吧!” 这种时候自然没人会有意见,毕竟大家都欠着钱,说话也没底气。 江宁跟着松了口气,趁着大家都去作坊干活,她又进山了几趟,把这段时间冒头的菌菇都收了,菌菇晒干需要几日,趁着这几天她又做了一批纸。 等潘秀娘的货再次送来,她便搭上顺风船去了松溪镇。 魏江决堤并未对松溪镇造成太大的影响,到处仍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花掌柜看到江宁眼睛都亮了,尤其是见她弄了七八袋菌菇过来,那嘴角就没下来过,给钱都给得十分痛快。 江宁拿到一笔钱,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一些,见花掌柜要走,她赶忙喊道:“掌柜,我最近刚得了一些纸,你要不要帮我看看,估个价。” 花掌柜一听是纸,当即上心了,还特地去后院净手之后才过来。 当江宁把那一卷纸铺开,把自己实验的那张“墨宝”放在花掌柜面前,花掌柜脸都变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你都在上面写了啥?” “字啊!”江宁理所应当。 花掌柜可能是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人,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将那一卷纸小心翼翼收起来,“江娘子,这可是上等的宣纸!虽然我看不出它是哪儿产的,但就这个效果它就称得上上等,你多少钱买的?” 江宁没有吭声。 花掌柜还以为这里头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当即道:“我之前问过江南过来的行商,若是上等的青州宣纸,一卷能卖到一两银子,普通的一卷也要五百文,你带来的这些纸怎么着也要五百文。”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话他都有些心虚。 江宁赶忙把纸仔细收起来,到后厨跟杨大头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又火急火燎地去了麻浦。 麻浦本来就快到入海口了,魏江决堤冲不到这里,这次过来江宁明显察觉到学院外面比上次还要热闹。 门房对她印象深刻,江宁还没开口,人家就主动上前招呼,让她自己去学舍。 杨三铁和杨四庄下课回来,一进门就焦急地问道:“阿娘,先生说魏江决堤,平安县好几个村子都被淹了,我们村还好吗?” 江宁言简意赅把事情说了一下,从背篓里拿出那卷纸,“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把这些纸拿给你们先生瞧瞧,问问价钱,这对阿娘来说很重要。” 两个孩子虽然不解,还是听话的照办。 杨三铁如今已是乙班的老大,他一开口,所有同窗都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意见,杨四庄负责记忆。 给同窗看过之后,二人又马不停蹄去找了三位先生。 明老先生原本在看书,听到两个孩子问纸的事情才把视线从书册上移开,缓缓道:“什么纸?拿过来给老夫瞧瞧。” 杨三铁屁颠屁颠地把纸呈上去。 明老先生只看一眼便惊讶:“不是青州产的宣纸。” 林秀才好奇追问:“先生,您看出来是哪里产的吗?” 明老先生仔细端详了许久,又摸了摸,最后还亲自拿出自己珍藏的墨砚,挥笔作画。 只见他寥寥数笔,竟然在纸上勾勒出几支墨竹,淡墨层次分明,重墨色彩鲜亮,积墨层层深入。 林秀才惊叹不已,杨三铁兄弟俩惊得嘴巴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明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眼中有着隐忍的欣喜,神色温和地看向杨三铁兄弟俩,“这纸是从哪儿来的?” 杨四庄率先回过神来,赶忙恭敬地回道:“回先生,是我阿娘带过来的。” “可否问问你阿娘,能否割爱?” 明老先生显然十分喜欢这纸,便是林秀才在看过作画的效果也心痒得不行,跟着问道:“你们知道这一卷纸多少钱吗?” 二人齐齐摇头。 林秀才道:“先生,我去问问?” “不妥不妥.....”明老先生连连摆手,“若是你去问,人家为了孩子也不敢跟我们要钱,在我看来,这纸不输青州宣纸,上等青州宣纸一卷一两,老墨,你随两个孩子去问问。” 话音刚落,外头候着的老墨立马应下。 杨三铁兄弟俩稀里糊涂地把老墨带回学舍。 老墨说明来意后,十分热切地恳求道:“杨夫人,我家老爷这一辈子只喜欢书、文房四宝,还有酒!尤其是文房四宝,他几乎日日都要接触,难得碰到如此心仪的纸,能否割爱?” 江宁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求上来了,定了定心神,故作矜持地点头,“既是先生喜欢,送给先生便是。” “不成不成!先生就怕这样才让小的跑这一趟,价钱您开,我家先生的意思是您若是能买到这种纸,能否一个月送三卷过来?”明老先生的心思老墨不用问都能猜到。 江宁十分无奈,“既然明老先生喜欢,我定每个月给他送三卷,价钱您看着给就行。” 老墨忐忑地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老爷说上等青州宣纸要一两银子,您看够不够,若是不够再说。” “够了够了!”江宁面上只有不安和客气,看不出旁的情绪。 事情说定后,江宁亲自把老墨送出去。 等她再次回到学舍,直接对上两个儿子探究的目光。 第134章 供不应求 杨三铁结结巴巴道:“一.....一两银子!阿娘,这纸您花多少钱买的?” 江宁怕吓到他们,故作神秘摇头,“这纸颇费功夫,得来不易,少问!原本是为你们准备的,如今给你们用只怕是糟蹋,我还是继续找安货郎给你们买普通麻纸练手。若是学堂里还有人想要纸你们尽管答应,阿娘这边供应得上。” 一卷一两,她仿佛已经看到万贯家财在朝她招手。 杨三铁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江宁,“阿娘,我也想挣钱,我能不能在学堂卖纸?” “嗯?”江宁下意识皱眉,“你不好好念书还想做买卖?” 杨三铁赶忙摇头,“我没有!这不冲突,我还是会好好念书的,阿娘,可以吗?” 江宁不大愿意。 杨三铁不停给杨四庄挤眉弄眼。 杨四庄无奈道:“阿娘,三哥想要卖就让他卖吧,您放心,我看着,肯定不会让他耽误学业的,而且您让他卖纸他也不用成天想着搞钱,我也能安生一些。” 江宁顿时沉了脸,“杨三铁,我不是才给你二十文,那五天你在作坊也挣了十几文,全都花没了?” 杨三铁心虚地后退一小步,“阿娘!我没乱花钱.....” “三哥真的没乱花钱,就是朋友太多了,又总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连我的钱都拿去用了!”杨四庄顺便给杨三铁上眼药。 江宁脸色越发难看。 正当她准备训斥杨三铁的时候,外面冲进来两个学子。 杨三铁猛然转身,诧异地问道:“海宁兄,永年兄,你们怎么来了?” 宫海宁和花永年朝江宁欠了欠身,欲言又止。 杨三铁意会,小心翼翼地同江宁说道:“阿娘,我先跟他们出去一下,一会儿您再骂我。” 杨三铁还真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一脸激动,“阿娘阿娘,他们两个要买十卷宣纸,您能供得上吗?” “十卷?那么多!”杨四庄惊呆了。 杨三铁兴奋地直点头,“可不是嘛!反正他们俩家里又不差钱,他们说学堂的学子都知道明老先生得了一卷上等的宣纸,比之青州宣纸有过之而无不及,花永年家是开客栈的,宫家更是做大买卖的,要是能买来送人绝对雅致又体面。 宫海宁是这么说的,而且他也有私心,毕竟这纸连明老先生都爱不释手,若是能跟明老先生用一样的纸,说出去大家都羡慕。” 江宁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杨三铁,“你跟他们关系很好?” “还行吧!都是同窗,低头不见抬头见,久了就成朋友了嘛!”杨三铁大大咧咧。 江宁无奈叹了口气,“行吧,你要卖就卖,卖一卷我给你十文钱,前提是不能耽误学业,若是让我知道你为了做买卖荒废学业,明年开始我就不让你来学堂念书了。” 杨三铁当即跳了起来。 杨四庄也跟着笑了。 两个孩子之间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江宁的眼睛,她只当没看见,沉吟道:“他们有说什么时候要吗?” 杨三铁摇头,“我跟他们说你下次来看我们的时候会给他们送纸,到时候他们再付钱,他们担心到时候有变,还给我一两银子定金。” 说着他赶忙将银子恭敬地奉上。 江宁收下银子,扯了扯嘴角,起身道:“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念书,算算日子,这次小考也快开始了,若是掉级我可是要收钱的,你们现在应该身无分文了吧!” 一句话两个孩子都蔫了,赶忙捧起书册。 江宁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是进山扯树皮,经过试验,她已经知道哪种树皮做出来的纸质量最佳,这是一门长久的买卖,生产工艺复杂,周期长,得一次性多搞一些。 扯完树皮她还得继续造纸,山上采摘菌菇,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收了二十卷宣纸,她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麻浦,这次她刚进学舍,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找过来了,先是宫海宁和花永年过来取走十卷,随后是老墨,一看江宁带了这么多,原本想一口气都包了,可后面还有人眼巴巴的排队等着。 老墨无奈,只要了五卷,剩下的五卷卖给其他学子,这一趟,二十两到手,虽然这次卖纸没杨三铁什么事,江宁还是给他两百文。 杨三铁头一次拿到这么多钱,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简直没眼看。 杨四庄无语摇头,同江宁说道:“阿娘,这次小考我们又过关了,先生说我们今年再努力加把劲儿,明年有望进甲班。” “好好好!你们知道努力上进阿娘就放心了!”江宁听到这个消息,比挣了二十两还开心。 因着杨三铁这边没再提前收订单,她打算以后每个月送二十卷过来,还能有多余的时间做别的事情。 忙忙碌碌中,转眼到了八月。 再过十日就是院试了,往常这个时候关于院试的要求已经下来,各个准备下场的学子都要开始准备行李,启程前往府城,今年却杳无音讯。 钱进门从县里回来,刚进门就被钱老头和陈氏追着问消息。 “县尉大人怎么说?” 钱进门眉头皱得死紧,“我根本就没见到县尉大人,连他身边的老田都没露面,问了衙差,衙差都说不清楚,我又去了一趟唐秀才的学堂,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那些读书人出来,问了之后他们也说不清楚,大家都在等府城的消息。” 钱老头失望极了,忍不住埋怨道:“你不是说那个老田是你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吗?怎么现在连面都见不到?” “我咋知道?他家也没人!或许是出去办差了也说不定。”钱进门不耐烦地转身进屋。 田氏十分体贴地给他端来一杯热水,“既然县衙那边没消息就再去客栈酒楼打听看看,说不定那些府城过来的行商能知道一点,事关咱儿子的前途,就指望你了!” 这话钱进门十分受用,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你放心,晚点我再去问问,实在不行咱陪孩子去一趟府城,无论如此都不能耽误了这次院试。还有,你那侄子有没有消息了?” 田氏面色微沉,眼中闪着一抹幽光,“不知道,许是死在外头了也说不定,正好我们可以把我大哥留下的那些东西拿回来。” 第135章 院试推迟 钱进门嗤笑两声,“现在田契房契都在田家村村长手里,你上次不是回去一趟了,人家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什么都看不见,他是不认的,你能如何?” 田氏愤恨地咬住嘴唇,“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不帮着想办法倒是说起风凉话了!” 钱进门没好气道:“要不是你当初太心急逼死了黄氏,我们现在也不用弄得这么被动!现在就算拿到考题又能怎么样?阿文自己都说了,他心里没底。” 虽然嫉妒,但钱进门不得不承认田丰的优秀。 田氏听不得这种话,声音徒然尖利了起来,“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生子,也配和我儿子相提并论!院试本来就比县试府试难,便是那个小兔崽子在这里也不能保证能答得比阿文好!” 见田氏如此固执,钱进门摇摇头,不再跟她废话,起身去了钱文的卧房。 钱文焦急地问道:“阿爹,有消息了吗?” 钱进门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别急,我再去打听打听。” 钱文死死抓住钱进门的手,“阿爹,无论如何这次我都要考上,离开衢州府,你一定要帮我!” 钱进门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离开衢州府岂是那么容易,钱和人脉一样都不能少,他们家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亲戚能借的也都借遍了,哪还有多余的钱财让钱文出远门,可这种话他不能说,一说这个家又会鸡飞狗跳。 万一钱文这次没考好,大家都得赖他,钱进门压力山大,愁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转眼又过了三天,院试终于有消息了,但这个消息对钱文来说确是晴天霹雳。 “不可能!县试推迟也就算了,那可是院试,怎么可以随意推迟!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不信!”钱文发了疯似的发泄打砸屋里的东西。 田氏在一旁抹泪苦劝,“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是皇上的决定,谁都没有办法!” 圣旨是两天前到的,今天才传到他们这里。 钱文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恨地瞪着田氏,“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是你说我肯定能当秀才,肯定可以光宗耀祖的,这些年我都是听你活着,不能出去玩,不能跟村里的人走在一起,还得装模作样让大家认定我是个才子,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你说我不能当秀才了,我不听!我就要去参加院试,我就要当秀才!” 田氏捂着嘴呜呜痛哭,“阿文!阿娘也想让你马上成为秀才,可魏江决堤影响那么大,连知府大人都没办法,皇上不肯开考,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能怎么样?要不.....你继续回高秀才那边念书吧,阿娘和你阿爹亲自上门去求求高秀才,肯定可以的。” “回去?回去做什么?回去让人揭穿我吗?要不是你弄丢那个贱种,我也不会过得这么憋屈,要不是你们在外面闹事,唐秀才也不会厌恶我!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钱文怒骂不已,看田氏的眼神不像看亲生母亲,反倒像仇人。 田氏哭得不能自己。 陈氏进来,跟着钱文一起指责田氏,“我孙子说得对!都是因为你,要是黄氏还活着,田丰肯定会乖乖留在我们家,给阿文当牛做马,现如今都被你毁了!不要脸的东西!” 高氏倚着门框说着风凉话,“弟妹,要我说你是真的太过分了!黄氏怎么说都是你大嫂,人都病得快不行了,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你偏偏等不及把人给逼死了,现在好了,田丰跑了!他要是不跑,管这院试推迟多久,我们都不用担心!哎!” 高氏这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所有男人都被激起一肚子怒火,看田氏的眼神很不对劲。 田氏面色一白,自知再不做点什么儿子都会恨上她,当即起身道:“我回娘家找人帮忙,就算找不到田丰肯定也能再找个有本事的人出来。” 她说得隐晦,钱文却听明白了,愤怒的情绪总算冷静了不少。 田氏一出门直接去了县衙地牢,刚见到老田就焦急忙慌地说道:“你赶紧想想办法,阿文知道院试推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看我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我知道他在怕什么,无非就是没人帮他做题,他心里没底,若是我们能再找一个人帮他做题,他肯定又会恢复成以前的温和的样子。” 老田这段时间在地牢并不好过,高勇让狱卒冷着他,虽然没用刑,但一应吃穿用度都比其他人要差一些,才一段时间,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 还以为田氏是来关心他的,没想到竟然是来求助的。 老田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事关他们儿子,他又不可能不管,“你容我想想。” 田氏压低声音道:“依我看咱们县里最有本事的就是那些秀才了,他们可是过了院试的,要是能让他们替阿文答题,这事就稳了!” “你疯了吗?”老田惊恐地看着田氏。 田氏泫然欲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不找个有真本事的人,那孩子肯定不会安心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舍得他被院试折磨疯吗?” 老田已经把田氏的话听进去了,“你容我想想,有说院试推迟到什么时候吗?” 田氏摇头,“说是要等钦差来了才知道,大家都在等消息,许氏十天半个月,也可能是两三个月,亦或者到明年开春。” “不可能推迟那么久!”老田琢磨了一下,咬牙道:“等钦差到了我就能出去了,若是到时候我还出不去你就让臭头来见我,他知道怎么做。” 得了老田这番话,田氏总算安心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去后她把消息偷偷告诉钱文,钱文脸上总算有了笑意,竟然还装模做样地给田氏赔了个不是。 田氏十分受用。 钱家人看到钱文对田氏的态度大变,只觉得田氏应该是找了了不得的人,当下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不管是县试还是院试,这些事情都跟榕树村的村民没关系,大家伙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挣钱、粮食还有屋子,一群老弱病残凑在一起,硬是跟蚂蚁筑巢一样,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屋子弄起来。 村长家原本只建了一排四间的新房,家里男人走后,刘氏庞氏和孩子们每天做一点点,硬是用了两个月把堂屋和灶屋给修起来了。 第136章 钦差到 张氏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多了一个儿媳妇,两人身体康健,硬是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又起了三间屋子。 这下不用等男人回来,村民也能安心过冬了。 转眼到了十月,萧瑟的秋风横扫过地头田间的庄稼野草,榕树村的老弱病残在江宁一声声铜锣声中,扛着锄头下地。 董泽奉命带人过来帮忙,相较于村民的激动,这些官差则显得忐忑不安。 董泽不时同江宁问道:“江娘子,你之前挖起来看过吗?收成怎么样?” 江娘子一脸郁闷,“董师爷,你都问八百遍了!我平日里连除了摘菜,连锄头都不摸,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对了,这个要往哪个方向锄比较好?” 董泽:“.....” 方木舟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东家,我们来吧,你到边上歇着,免得伤了自己。” 江宁十分听话地退场,虽然使不了锄头,但她有技术,会指挥。 在她指挥下,方木舟,锄了四五下才挖到东西,这下他再也不想听江宁指挥了,全凭感觉,不过挖了一会儿就摸到门道,很快就把一垄地的香芋挖出来。 江宁过去扒拉了一下,哈哈大笑,“成了成了!瞧着收成还不错!” 村民一听,全都坐不住了,各自跑回自家地里埋头苦干。 董泽一行人又盯了半天,确定家家户户收成都不错才安心离开。 之后两天,整个平安县的百姓都在忙着收香芋。 许东鸣收到消息却顾不上,因为朝廷派来的钦差终于到衢州府城了! 庄严肃穆的士兵举着长枪,迈着井然有序的步伐进入城门。 知府贾鹏举领着大大小小官员等候,他的边上站着此次院试主考钟博瀚。 “来了!”贾鹏举瞥了钟博瀚一眼,赶紧走下台阶,上前行礼,“衢州府知府贾鹏举拜见钦差大人!” 所有人跟着行礼。 黄正阳掀开车帘,神色肃穆,不怒自威,他的马车后面还有一溜马车,上面装着大木箱,贴着封条。 贾鹏举只偷偷瞧上一眼,内心便激荡不已,这回又能拿下一大笔银子了! 黄正阳在随从的服侍下下车,径直越过贾鹏举走向钟博瀚,“钟院士,别来无恙啊!” 钟博瀚对黄正阳的主动问候显得有些诧异,微愣后立马笑道:“黄大人舟车劳顿,请!” 黄正阳扯了扯嘴角,抬脚往府衙大门走去。 贾鹏举面色阴沉,带着人跟了进去,才坐下他便忍不住问道:“钦差大人,不知此次朝廷给衢州府拨的真赈灾款有多少?下官好合计一下该如何分配.....” 黄正阳抬手打断贾鹏举的话,“皇上命本官亲自处理,此番赈灾就不劳贾大人操心了,另外皇上说了,这几十年魏江都好好的,无缘无故决堤须重视,特命工部侍郎徐春大人前来调查,因徐春大人入衢州地界有些水土不服,暂时还在路上,约莫再过半日就能入城。” 贾鹏举闻言面色白了几分,强扯出几分笑容,“钦差大人,魏江决堤是意外,下官已经派人调查了,何须再如此大费周折?” 黄正阳一脸严肃,“这是皇上的意思,贾大人无需担心,你只管做自己的事,至于赈灾之事,本官会亲自下到衢州府各个受灾县,实地了解问责安抚百姓。” 说着黄正阳呷了口茶水,看向钟博瀚,“钟院士,皇上说了,等魏江决堤一事查明,赈灾结束,即刻开考,本官会尽快将这些事情办妥。” 黄正阳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贾鹏举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赶忙拦住他,“黄大人,您不在府衙歇息?” “不必了,本官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黄正阳此举分明就是不想跟衢州府官府往来。 这举动让贾鹏举等人十分不安。 赵奎面色凝重地在贾鹏举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不能让他们查,一旦真让他们查到东西,我们可就危险了!” “慌什么!你都派人善后了,他们就算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倒是钟博瀚那边,派人盯紧一些,务必拿到考题,否则那些人一定会给我们找事!”贾鹏举脸上闪过一抹狠厉。 说白了魏江决堤这事不好查,又是在他的地盘,他有的是办法阻拦徐春调查,赈灾的银子现在拿不到没关系,等钦差走了他可以找各种理由征收苛捐杂税,钱不就回来了? 唯独院试,钟博瀚跟他不是一路人,他又收了不少好处,想要在院试里头做手脚,不容易。 黄正阳回到新买的别苑。 田丰看见他,一脸孺慕地上前问安,“大舅舅,您回来了!” 黄正阳摸了摸他的脑袋,坐下,沉吟道:“今日见了知府贾鹏举和学政钟博瀚了,贾鹏举一看就有问题,钟博瀚暂时不清楚,若是他们两个都参与科举舞弊,那事情就严重了!你之前说帮你的那个大娘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田丰乖巧地回道:“江大娘住在平安县,从府城过去还要两天。” 黄正阳挑眉,“平安县好像也在这次赈灾的范围内。” 说着黄正阳把贾鹏举送过来的灾情详情送过来,里面具体写了淮安县、台安县、池安县的灾情,对平安县也寥寥几笔带过。 若不是田丰跟平安县有牵扯,他还真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个点。 见他皱眉,田丰凑近一看,面色有些发沉,“大舅舅,台安县和池安县都在魏江中游,知府大人重点写了这两个县的受灾情况我可以理解,但淮安县和平安县一样,都在下游,若是淮安县受灾严重,没道理平安县幸免,知府是不是因为平安县县试一事对平安县县令有意见,故意的。” 黄正阳欣慰地看着外甥,“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平安县县令谢玉成来自谢家,本就有贤名在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跟贾鹏举之流同流合污,被贾鹏举针对也是正常,这样,等工部侍郎入城,我们商量一下就出发。” 徐春是到了黄昏才入城,贾鹏举那边提前做好准备,人刚进城立马截胡,还准备了山珍海味美酒美人伺候。 他刚进去,迎面一个美人柔弱无骨地朝他倒过来,把他吓得直接避开,美人摔倒在地还不忘朝他抛媚眼,徐春更害怕了,气急败坏地冲出屋子,大喊大叫,“黄正阳呢?他人呢?” 第137章 灾情 贾鹏举原本是想给徐春腾个空间,让美人先服侍,等徐春舒服了再露面,没想到事情压根没按照他想的发展,“徐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下面的人太过蠢笨服侍不好?下官这就换一拨人过来.....” “得了吧!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大人呢?他住哪里?”徐春有些不耐了。 贾鹏举只好老实告知黄正阳去处。 徐春二话不说,风似的冲出府衙。 这时屋内的女子婀娜多姿地走出来,上半身只穿着肚兜,春光无限,她眉目含情地看着贾鹏举,娇滴滴地撒娇道:“大人,便是阉人瞧了奴家都要多看两眼,他根本就不是男人,奴家还未靠近他就避如蛇蝎,弃如敝履。” 女人在徐春那边受了挫折,立刻攀上贾鹏举。 贾鹏举原本还烦躁得不行,被她挑逗两下就受不了了,精虫上脑,连徐春都不管了。 徐春一路骂骂咧咧找到黄正阳的别苑,一进门就疯狂吐槽,说到口干舌燥才问道:“有吃的没,要清淡一点的。” 田丰赶忙出去准备。 黄正阳嫌弃地打量着他,“听说知府设宴款待,你不在那边好好享受,跑我这里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又是美酒又是美人,那龟孙子明显就是不怀好意,我看他是做贼心虚,魏江决堤说不准还真跟他有关系!”徐春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 黄正阳勾了勾嘴角,道:“是不是我们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就先去......淮安县!” “那还等什么!走吧!”徐春有些着急,那样子仿佛极力想摆什么似的。 一行人刚进入淮安县满目皆是破败的房屋,还有不少人在县城郊外扎草棚等着城里施粥,田间一片萧瑟,此情此景,看得人心里悲凉又沉重。 淮安县县令李鹤收到消息领着一众官吏出来相迎,刚看见黄正阳立刻给他跪了下来,“钦差大人,求您救救淮安县的百姓,下官给您磕头了!” 李鹤年过半百,刚磕了两个响头就有些吃不消。 黄正阳赶忙让人将他扶起来,“李县令,说说淮安县的灾情。” 李鹤老泪纵横,心痛不已,“淮安县八成以上的田地都被大水给淹了,百姓辛苦种下的庄稼都给毁了,大水还淹没了他们的存粮,冲垮了房屋,什么都没了,下官命人统计过,全县受灾百姓合计五万,之前大家还能靠着山里的野菜野果裹腹,勉强撑过来。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还有许多难民流离失所,找不到食物,再这么下去,下官都不敢想!” 黄正阳命身边的人出去核实,同李鹤宽慰道:“李县令别急,本官既然奉命前来赈灾,断不会让淮安县出现这种惨况。” 李鹤大喜,赶忙正了正官帽,露出两鬓霜白的头发,看得黄正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行人在淮安县逗留了三天,核实之后黄正阳给李鹤拨了三万两白银和两千吨粮食,并在淮安县贴了告示。 李鹤在拿到东西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下去,黄正阳一行人还没走,受灾百姓已经全都涌向县城。 出了淮安县地界,徐春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李鹤?” 黄正阳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是个好官,就是年纪大了有些迂腐,其他没什么毛病,交给他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春乐了。 接下来一行人去的是平安县。 这段时间谢玉成一直在各个村子奔走,忙着统计香芋产量,压根就顾不上等候钦差。 听说黄正阳一行人到了县衙他才匆匆赶回来,裤腿和鞋子上还裹着泥巴。 “拜见钦差大人!” 黄正阳盯着他的鞋子,好奇地问道:“谢县令从哪儿过来?” 谢玉成有些不好意思,“碰巧今日在高家庄,离县城比较近。” “你这是种地去了?”徐春不可思议地问道。 谢玉成没有反驳。 徐春更懵了。 黄正阳倒是没有追问,而是直接提起正事,“谢县令,本官奉旨赈灾,你速速将平安县的灾情细细说说。” 谢玉成愣了一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黄正阳和徐春齐齐皱眉。 “谢县令,有话不妨直说,钦差大人在此,便是知府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徐春一副老大我罩着你的样子。 谢玉成嘴角微抽,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一开始我们统计的受灾百姓有四万八千人,房屋损毁八成,庄稼损毁六七成。” 黄正阳同徐春对视一眼,心情沉重,“看样子平安县也就比淮安县好一点点,为何淮安县四处都是难民,平安县却没有这种情况。” 以他对谢玉成的调查,此人不像是会驱赶难民之人,况且那么多难民,就算给谢玉成一支军队都不一定能把平安县清理得这么“干净”。 谢玉成呵呵笑道:“自然是因为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此话何解?”黄正阳和徐春全都挺了挺腰杆,倾身细听。 谢玉成大手一挥,同董泽吩咐道:“去煮两个香芋过来给钦差大人品尝。” 董泽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锅软糯香甜的香芋上桌。 黄正阳二人凑近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谢县令,这是何物?” “此乃香芋,乃是平安县境内一妇人偶然发现,香甜可口,食之可饱腹,能暂替粮食,最主要的是这东西好养活,不挑地,就连荒地,随便收拾一下都能种,产量也高,亩产两吨半至三吨,一亩地收上来的香芋足够一大家子撑到明年入夏。 下官正打算写折子呈上去,又担心.....如今钦差大人到来,正好可以请钦差大人上奏皇上!”谢玉成神情激动告知此事。 黄正阳和徐春都听呆了。 好半天黄正阳才回过神来,异常严肃地说道:“谢县令,你可知道欺君大罪?” “下官不敢!”谢玉成赶忙跪下,“不是下官瞒着不报,而是那妇人今年三月才开始试种,魏江决堤后,县里百姓b崩溃绝望,他们村的村民更是天天抹泪,下官过去的时候提到此事,她才反应过来。 香芋是当着下官的面挖的,但那个时候下官头一次听这东西,连它是何物、能不能推广,亩产多少都不清楚,实在不敢上报,只能瞒着知府大人命平安县的百姓种上。 实不相瞒,当时下官都不敢说这东西能当粮食,只说能暂时裹腹,而且能在入冬前结果,大家才将信将疑大面积播种。 现如今正是香芋收成的时候,下官天天往各个村子跑,就是为了统计数据好上报朝廷。” 第138章 拜访江宁家 “县令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平安县内百姓都能作证!”董泽跪下来替谢玉成求情。 黄正阳感动到热泪盈眶,平复了心情才缓缓说道:“你们都起来了,谢县令仔细将香芋的情况写下来,本官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董泽大喜,忙道:“大人,小的这就去准备。” 谢玉成坐下来,黄正阳感激地看着他,“来时本官已经做好准备,没想到谢县令会给本官这么大的惊喜。” 谢玉成长叹一声,“下官做的还是不够,这次若非那个妇人发现香芋,又慷慨将此物交出来,只怕平安县也会乱一阵子,自从种下香芋后,百姓虽然心情沉重,倒还算冷静,也有心思重建家园。 如今平安县那些损毁的屋子全都拆了重建,没有能力重建的下官让县衙出面,保证所有人都能住上房子,再加上今年下官在平安县推广炕,这个冬天他们也能好过一些。” “谢大人果然是一方父母官,在下佩服!”徐春一脸敬佩地说道。 黄正阳跟着点点头,问道:“你说的那个妇人是何人?她发现香芋功不可没,定要上报朝廷嘉奖。” 谢玉成当即拱手,“多谢钦差大人。” 黄正阳挑眉,“难不成谢大人还认识这妇人?” 谢玉成不敢隐瞒,“大人,这妇人是榕树村的村民,夫家姓杨,是个寡居之人,一人要养活五个孩子,光靠她一人种地,实在艰难,所以这妇人心思比较活,经常进山采摘各种野菜野果药材,懂的比较多。 下官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她也帮下官解了一些难题,是个难得聪慧之人。” 站在黄正阳身后的田丰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黄正阳心下一凛,突然笑了,“如此说来本官倒是要见上一见了!不如我们去榕树村走一走,正好本官也想了一下此地民情,谢县令能否安排?” 谢玉成压根没多想就答应了。 一行人抵达榕树村的时候,坐在村口的两个人老妇人吓得差点敲锣。 董泽赶忙上前说道:“钦差大人过来巡视,莫要惊慌。” 两个老妇人知道最大的官就是县令,现在见到县令对钦差如此恭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董泽赶忙让衙差送她们回去,同黄正阳恭敬地说道:“钦差大人,江娘子家在村东,您随小的来。” 两个老妇人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同时对江宁也越发敬畏,连大官都来找她,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们可以随意编排咒骂的江氏了。 江宁正在家中忙着造纸,听到声音过去开门,惊了一下,“谢大人!这几位是.....” 当目光与田丰对上之时,江宁惊了。 田丰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黄正阳十分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又挥手让其他无关紧要的随行人员在门外候着,“江娘子,我们能进去说话吗?” 江宁回过神来,赶忙侧身让他们四人进去。 一众人看到院子里晾晒的宣纸全都傻眼了。 谢玉成惊呼道:“江娘子,你这是.....自己做纸?” “万万没想到,江娘子还有这等本事!”董泽也懵逼了,下意识上前查看,想碰又不敢碰。 江宁垂眸,谦虚地说道:“家贫,两个孩子念书,只能想办法尽可能省下这些开支,几位若是感兴趣,民妇可以取成品给诸位看看。” “有劳了!”谢玉成一脸期待。 等江宁把一卷纸放到众人面前。 包括黄正阳在内的所有读书人眼睛都亮了,先是摸摸纸感,再闻闻气味。 徐春遗憾地说道:“我都有些手痒了,可惜没有墨砚。” 江宁立刻把钟家送的那套文房四宝取出来,“这是民妇家中珍藏的,几位大人可以试试。” 几个看到这套文房四宝,连心都痒了。 挨个轮着写写画画,黄正阳留下一副墨宝,徐春则画了一副简单水墨画,谢玉成也跟着写了一篇赋。 三人欣赏了一会儿,同江宁问道:“江娘子,你家的宣纸可愿意售卖?” 江宁一脸从容地点点头,“麻浦学堂的先生和读书人常买,民妇每个月要往那边送两次货。” “甚好甚好!本官会在衢州府逗留一段时间,江娘子能否准备一批货,届时本官带走。”黄正阳当着其他人的面大大方方购买。 徐春惊了一下,赶忙说道:“我也要我也要,江娘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一箱,不,两箱!” 谢玉成呵呵笑道:“既然两位大人都要,那下官就不争了,等江娘子把两位大人要的纸备好再说。” 徐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你近水楼台,不用这么嘚瑟!” 一行人进入堂屋,徐春只看一眼便来了兴致,“这屋子怎么跟我见过的土坯房不太一样!” 江宁一脸惊讶,“大人也有研究?” 谢玉成轻咳两声,介绍道:“这位是工部侍郎徐大人。” 江宁更加吃惊了,反应过来才皱眉问道:“徐大人是来调查魏江决堤一事?” “你怎么知道?”这下其他人都不淡定了,看江宁的眼神多了一分审视。 江宁轻笑一声,看向黄正阳,“这位是钦差大人,应该负责赈灾一事,水利由工部负责,您又是工部侍郎,稍微想想就能猜到。” “没想到江娘子一介女子竟然对朝廷如此了解。”黄正阳意味深长地说道。 江宁倒是淡定,“自从家中孩子开始念书,民妇就开始打听了,我们没有可以依仗的苍天大树,只能事事亲力亲为,只不过民妇打听到的消息有限,知道的也不多。” “这还不多!我想你们村村长估计都不知道工部侍郎是干什么的。”徐五分调侃五分认真地说道。 江宁抿嘴,勾了勾唇,道:“若是大人想要调查魏江决堤一事,民妇可以给大人介绍个人,他知道一些。” “谁?” 江宁出门喊人。 黄正阳目光幽深地沉吟道:“此妇人非同一般!她的背景可调查过?” 第139章 杨汉知道的内幕 “大人放心,早前刚接触的时候下官也怀疑过,特地让人查了,江娘子娘家是魏江是疍民,自小跟着家人在水上漂泊,后面嫁给榕树村杨虎,杨虎不是个善茬,她成日跟杨虎闹,在婆家作,风评极差,直到杨虎意外去世,她又差点被害死才幡然醒悟。 打那之后就一门心思挣钱养孩子孝敬公婆,彻底收敛了,村里人都说要不是天天见,都快怀疑江娘子换了个人,下官也疑惑过,但江娘子五个孩子都说了,那就是他们阿娘,而且以前江娘子都不管孩子,几个孩子也不了解江娘子,现在才知道江娘子这么厉害!”谢玉成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黄正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所以说她本人身份确实没问题?” “这点下官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她就是土生土长的平安县人。”谢玉成说得斩钉截铁。 黄正阳便不再说什么。 徐春嘀咕道:“若是自小在船上长大倒是可以理解。” “此话何解?”黄正阳不懂,亦或者说他压根不了解疍民。 徐春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说出来,“疍民在住在水上,接触的人多,南来北往,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且他们没有田地房屋,不如耕种之人安稳,许是这个原因,江娘子的想法会比一般人多,倒也正常。” 这个解释目前看来最合理。 说话间江宁把杨汉带进来。 杨汉一进门便给黄正阳等人行礼。 徐春审视地打量着杨汉:“江娘子说你知道魏江决堤之事,根据府城那边上报的消息,魏江决堤是意外。” 杨汉扑通一声跪下,掷地有声地说道:“大人,此事不是意外!” 短暂沉默后。 黄正阳问道:“你是何人?” “草民乃是榕树村猎户,家住青峰山脚下。”杨汉道。 黄正阳看向江宁,江宁微微颔首,“杨汉是村里人,服过兵役,有些拳脚功夫,返乡后便以打猎为生,时常出入各个深山。” 徐春摸着下巴沉吟道:“据本官所知,魏江上游距离这里可不近!你打猎要跑那么远的地方?” 杨汉面不改色地回道:“草民平日只在村子附近打猎,但今年年初接了一个活,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坪山沟收野味,坪山沟在平安县境内,因为处在深山,山民出来不易,之前被黑心人盯上,他们以极低的价钱从他们那里收获,再高价卖出去。 草民接下这个活相当于断了他们的财路,为此跟他们起了冲突,据他们所说,他们都是池安县的人,池安县就在魏江上游,也是这次重点受灾地。 魏江决堤后,那些人好像消失了,一段时间都没再露面,他们不露面,对草民来说自然是好事,可草民心里难免怀疑,为了安心就去打听了一下。 这才知道那伙人所在的村子全都洪水淹了,全村的人一夕之间.....都没了!” “什么!”徐春和黄正阳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便是谢玉成也白了脸,“这这这.....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没收到任何风声?” 杨汉一脸沉重,“听说池安县的县令畏罪自杀了,消息封锁,根本就传不出池安县,若非草民亲自过去一探究竟,也不知道情况这么严重,据当地幸存的村民所言,是官府挖山导致山体滑坡,进而导致魏江决堤。 草民不知道池安县官府是否真的挖山,但山体滑坡是事实,若大人只调查魏江决堤定查不出东西,再往深一些地方调查,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还那些无辜死去之人一个公道!” 说着杨汉眼睛都红了。 黄正阳沉着脸问道:“你不是跟那些人不对付,为何还要替他们冒这个险?” 杨汉摇头,“一码事归一码事,草民是跟那几个人有冲突,并非跟那些无辜之人有冲突,况且这么多条人命,草民若不说,只怕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徐春看向黄正阳,低声问道:“怎么办?” 黄正阳攥紧拳头,咬牙道:“先派人去查一下池安县县令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他看向谢玉成,“把县衙的仵作借本官一用。” 谢玉成知道轻重,当即让董泽出去安排。 黄正阳随后同徐春说道:“你也回县衙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池安县。” 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黄正阳田丰和江宁。 田丰过去关了院门,回头大步流星走向江宁,给她跪下,“大娘!我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赶紧起来!”江宁欢喜地把田丰扶起来。 田丰看向黄正阳,“这就是我大舅舅,大舅舅想问您一些事。” 江宁朝黄正阳欠了欠身。 黄正阳收起凌厉的气势,温和地说道:“刚刚当着其他人的面在下不好提阿丰的事,还望江娘子莫要见怪。” “大人言重!大人想问什么?”江宁客气地说道。 黄正阳神情一肃,道:“在下想知道钱家和田家所有的事!” 江宁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轻叹一声,将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黄正阳,末了,又提起院试,“之前阿丰都说了,钱文的童生都是靠作弊得来的,本以为钱家作天作地把唐秀才高秀才都得罪了,应该没人给他作保,没想到他们还能找到人,似乎还打算下场。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在我看来,钱家如此重视钱文,不可能让他胡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想故技重施,但民妇实在想不到钱家哪来的通天本事,因为想不通,这事就一直挂在心上。如今阿丰找到您,也只有您能替他主持公道了!” 黄正阳闻言,很是触动,眼角滑下一滴泪,“江娘子放心,在下一定会替他们母子俩报仇!” 说完黄正阳起身打开院子的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几个士兵抬着几口箱子进来。 江宁吓了一跳,田丰却笑嘻嘻地说道:“大娘,我二舅舅做生意,家底殷实,这些是他给您备下的谢礼。”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当初都说了,我留你在家,你给三铁他们当先生,算是我雇你的,两相抵消,咱谁也不欠谁!”江宁一本正经地说道,死活不要。 第140章 惊艳众人的小丫 田丰可怜兮兮地低头垂泪,“可当初要不是二蛋给我阿娘买了一副棺材让她入土为安,我阿娘死后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就凭这一点,您说什么都要收下!” “阿丰说得对,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凭这点,你们一家就是我黄家的大恩人!一点心意,难不成江娘子看不上?” 黄正阳就站在门口偏着头,江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见这两人这般固执,她只能收了。 田丰欠了欠身,赶忙随黄正阳离开。 江宁刚把晾干的纸收好,拖着那些箱子进库房,还没来得及瞧看一下村里就来人了,先是李氏,再是刘氏张氏,总之那些平日里跟她关系不错的全都过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主要还是关心官差来做什么。 江宁简单解释了一下,沉吟道:“钦差大人此番前来赈灾,定会将香芋上报朝廷,大家这次也算是大丰收,这么多香芋全都留着也没用,若是钦差大人提出用粮食交换,大家留下足够自家嚼用的,剩下的可以换。” 如今家家户户的香芋可以说是堆满仓,自家吃估计吃到明年年底都吃不完,还不如用来换粮食,一来可以帮官府一把,二来还能得到免费的粮食,有利无弊。 村民大喜过望。 刘氏道:“阿宁,要是官府真这么说了你可得通知一下大家,我家老头子把家中十五亩旱地全都种了香芋,如今家里连堂屋都堆满香芋,只给人留一条路走,虽然收获挺喜人的,但这么多吃不完,也不知道能放多久,我家那老头子又开始愁了。” “可不是嘛!我家十亩地也都种了,就弄了三间屋子,压根不够装,不得已跟孩子搭了个大草棚存放,我也愁啊!”另一个妇人附和道。 她们还没散,高勇就来了。 “江娘子,刚刚钦差大人下令了,平安县内的香芋可以跟官府交换粮食,三斤香芋换一斤去年的陈米、两斤香芋换一斤豆子或糙面、杂粮,五斤香芋换一斤新米或一斤白面,你们可以合计一下现在上报给我,明日我会拉粮食过来交换。 我还得去其他几个村子通知,你们慢慢商量,对了,你们村谁会写字?若有人识字可以先写下来,这样也能省下不少功夫。”高勇不认为村里真的有人识字,不过是蛮问一下。 江宁沉吟道:“让我女儿来吧。” 众人大惊,连李氏都有些懵了,“小丫?小丫识字?” 村里男孩都大字不识一个,结果自家不起眼的小孙女竟然识字,这个冲击对李氏来说不可谓不大。 江宁笑笑,去把杨小丫喊过来。 杨小丫刚进门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把她看得心里毛毛的。 江宁鼓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杨小丫乖巧地走到高勇面前,“高叔叔,我可以帮忙。” 高勇诧异地蹲下来,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雪君。”杨小丫报上自己的大名。 村民更加吃惊了。 刘氏猛然看向江宁,“小丫啥时候改名字了?” 江宁无奈解释道:“她几个哥哥都换了大名,干脆也给她取了个大名,小丫当小名叫了。” 张氏乐呵呵地说道:“还别说,杨雪君,这名字一听就不像村里的姑娘。” 张氏儿媳妇吴巧娘抿嘴笑道:“阿娘,这名字听着像大家闺秀。” “对对对,你说的对,我说不好!”张氏十分认同。 高勇敛下内心的震惊,问道:“你能写两个字给高叔叔看看吗?” “可以!”杨小丫立马跑回屋里,拿出一套文房四宝,抬头看向高勇,“高叔叔,写什么?” 高勇摸着下巴,“你先帮高叔叔合计一下村里每一户人家要换的香芋有多少。” 杨小丫看向刘氏,第一个写下村长家,“阿婆,你家要卖多少?” 刘氏和庞氏商量了一下,道:“三万斤。” 高勇倒吸一口冷气,“三万斤?婶子不再想想?” 刘氏霸气一笑,“咱家种了十五亩香芋,三万斤也就是五六亩的产量,剩下的那些我们还能吃到明年秋收,这还用想啊!再说了,明年开春我们还得种一波香芋,半年一收,估计吃都吃不完!” “就是就是,我家也要换三万斤.....” 众人争先恐后报名。 杨小丫有条不紊地记录,高勇才离开一个时辰,杨小丫就把数据统计出来了。 刘氏等人看她的眼神热切得不行,甚至还有人探听起江宁的口风。 江宁一一找借口搪塞过去。 村里人走后,李氏和周氏还没离开。 周氏几次欲言又止。 李氏倒是直接多了,“老大家的,小丫啥时候去念书了?还能写字!咱村里可没人有她这样的本事!” 江宁好笑地解释道:“送三铁四庄去学堂之前请了个小先生给他们启蒙,小丫也跟着学了一阵子,先生夸她聪明,一点就通,这不,短短几个月,字都认了七七八八,现在闲着没事还会自己偷偷练习,说是不能让她三哥四哥比下去,孩子上进,我这个当娘的自然没理由阻止。” 李氏赞同地直点头,欣慰地说道:“还是你目光长远,这孩子有你这样的娘,将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宁捂住笑了笑,“阿娘,你就别夸我了,正好有件事跟您说一下,小丫想学女红,您知道的,我这双手笨得很,锄头使不动,针线捏不住,教是教不了了,正好大头那边有个安娘子会些女红,也愿意教她,我打算过年把小丫送去那边,她过去也能给大头叶子搭把手。” 李氏压根不知道杨大头和柳叶在外面开铺子做买卖,还以为是柳叶怀孕了,让小丫过去帮忙,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让小丫过去你也能放心一些,实在不行就让孙媳妇回来,外头再好也比如家里,在这边咱还能顾着一些。” 江宁使劲儿眨了眨眼,意识到李氏误会了,不过她并未解释,说多了李氏又要念叨。 一旁的周氏闻言,一脸失落。 江宁疑惑地问道:“弟妹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周氏有些尴尬垂眸。 第141章 安芳芳定亲 高勇是黄昏的时候过来的,看到杨小丫统计的数据后惊呆了,反复确认几遍才接受这个事实,惊呼道:“你们村最少的人家换一万斤,最多三万斤,看样子是真的不缺粮啊!” 尤其是家家户户都换新米和白面,这可是精贵的细粮,钦差带来的那些也就一点点,不知道能不能全部兑现。 高勇火急火燎带着东西追上黄正阳一行人。 黄正阳看到数据后半点都不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同徐春道:“我还担心大家不肯换,没想到一下子能收这么多,有了这些香芋,我也不用担心带来的粮食不够了!” 这次的赈灾粮可是皇上和众大臣争取了几日才争取到的,数量不算多,来时他就一直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些粮食保住所有灾民的性命,看到淮安县的惨况后他都不敢想其他几个县的情况,没想到在平安县峰回路转,如今他就是给粮食也能给得底气十足,还能保证圆满完成此事,给京城那些准备看他笑话的同僚狠狠一巴掌。 徐春连连点头,感叹道:“这位江娘子还真有些门道,回头折子上重点提一下此事,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我正有此意!” 二人心照不宣,到了池安县后,黄正阳差点没被气到吐血,县衙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留下零星几个小虾米,问啥都是摇头,一提县太爷,所有人都吓得屁滚尿流,一看就有问题。 街道两旁不是死人就是半死不活快死的人,那女老少,活像人间炼狱。 黄正阳强忍着怒火让人下面的人尽快赈灾,同时将池安县的富人全都控制起来,挨个审问。 这些人压根就没料到钦差会来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抓住了,还别说,这些人或多或少知道点辛秘,在黄正阳软硬兼施下,他们很快就把老底都交代了。 徐春也在第一时间带人去事发地调查。 他们的速度极快,快到消息传到府城已经晚了,贾鹏举想让人行动都来不及了。 他愤怒地瞪着赵奎,“你不是说已经派人善后了吗?为何徐春和黄正阳还能查到那里?” “大人,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啊!那池安县的县令都畏罪自杀,尸体估计都化作白骨了,谁能想到他们会开棺验尸!现在可如何是好?”赵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杀了池安县县令,隐瞒池安县的情况,若是钦差发现池安县的情况就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县令身上,这样即便他们有罪也是小事,花点钱运作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万万没想到他们会验尸,还查出池安县县令死因,若是让他们再查下去,迟早会查到他们身上。 贾鹏举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阴狠地咬紧牙根,“原本我不想动你们的!是你们步步紧逼,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江宁刚刚拿到官府换的粮食,没等她开心多久,杨汉突然上门,神情凝重地说道:“我收到消息,阴风寨的人出山了。” “阴风寨?”江宁脑门上全是问号。 杨汉无奈舒了口气,“阴风寨都是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五年前朝廷派兵剿匪,冲了他们的老巢,几个土匪头子都被杀了,阴风寨也彻底老实下来了,我还以为他们都被灭了,没想到竟然死灰复燃,我总觉得这些人是冲着钦差大人去的,我知道你跟官府的人有些交情,还请你帮忙说一声,给他们提个醒。” 江宁一听,这可不是小事,当下就坐牛车去了县衙。 如今她也算是平安县的红人了,起码县衙的人一半以上都知道她,江宁刚说明来意,董泽就出来见她。 她也没进去,只在外面小声嘀咕了两句。 董泽一脸凝重,朝江宁拜了拜,火急火燎转身进去。 江宁也赶紧离开,回村的时候经过大山镇,想到许久不曾去吴家了,便买了一包点心上门。 刘翠花看见她惊喜不已,“你咋来了?我儿子还没回来呢!” 江宁轻笑摇头,“我不找长峰,路过来你家坐坐,对了,安家那边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怎么可能!他们要是不闹就不是他们了!”刘翠花无语地说着,给江宁倒了一碗水。 “吴芳芳要成亲了。” “噗!”江宁差点没被呛死,苦着脸看着刘翠花,“谁这么倒霉被她缠上?” “钱文。”刘翠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江宁彻底懵了。 刘翠花看她的反应乐得前仰后合,“我就知道你会被吓到!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惊得好几日没合眼!” 江宁反应神来,表情一言难尽,“不是.....钱文图吴芳芳什么?” 刘翠花耸肩,“谁知道呢!总之马氏两口子是挺开心的,钱家跟吞了苍蝇似的,到现在都没见人来,我估计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定亲的!因为两家一定亲,安家大房欠的钱全都还上了。” 江宁眸光微闪,同刘翠花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算算日子,安娘子应该生了。” 刘翠花大喜,“这可是大喜事,等会儿,我包个红包,你替我带过去。” 刘翠花起身回屋,弄了个像模像样的红封塞给江宁。 江宁出了吴家,又好死不活地在巷子口撞见马氏母女。 “阿娘,又是那个人!”吴芳芳还记得江宁,“她身边没人,我们俩揍她一个绰绰有余!” 马氏一把拉住吴芳芳,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闹什么!哼!一个穷酸鬼也值得你惦记!忘了自己的身体了?” 吴芳芳幡然醒悟,看江宁的眼神不甘又充满挑衅,“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让你好看!” 江宁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们,“神经病!” 吴芳芳愣了一下,看向马氏,“阿娘,那个贱人在说什么?什么病?” “管她有什么病!我跟你讲,现在你肚子里的这块肉最宝贝,一定要护好了,等嫁进钱家钱文成了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了!到时候再找那个臭婆娘算账也不晚!”马氏这会儿倒是挺沉得住气的。 第142章 拜访万娘子 江宁听到这话,乐了,摇摇头,径直走了。 安芳芳冷哼一声,“阿娘,她肯定是被钱家吓到了!” “说得对!你可是未来的秀才娘子!走走走,赶紧回家去!下个月就要过门了,也不知道安永良那个小兔崽子跑哪里去了,得想办法找到他,让他拿十两出来给你添妆。”马氏中气十足,似乎想要显摆点什么。 江宁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走。 回去后她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同杨小丫叮嘱一番,上了前往麻浦的渔船,把学堂要的纸送过去后,她又马不停蹄去了松溪镇。 柳叶一见到她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阿娘!” 江宁把背篓里的两个红封拿出来,“安娘子应该生了吧!我得去她那边一趟。” 柳叶赶忙拉住江宁,“阿娘,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江宁一脸狐疑。 柳叶下意识摸着肚子,面色涨红,“我这个月葵水推迟了半个月没来,可能有了,但月份尚浅,大夫也不敢确定,只让我好好休息,人家不都说孕妇不能见刚生产的妇人吗?我也是担心.....” 江宁大喜,“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成!你先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就回来。” 说着她看向干活的蒋东蒋南,瞧他们手脚麻利,嘴角的笑容放大了不少。 安永良今日难得没有出门,看到江宁过来,安家一家子都惊喜得很。 安奶奶更是上前拉着江宁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快来看看我的乖曾孙,瞧瞧那肉乎乎的小脸,哎哟!我都舍不得闭眼了!” “呸呸呸!大娘胡说什么呢!你还能长命百岁!”江宁边说边掀开帘子,进屋看到摇篮里的大胖小子立马夸了起来。 把安奶奶逗得老脸都快笑成菊花了。 “哎!我就想着现在孙媳妇也生了,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到时候也没地方收货,况且又要过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安奶奶希冀地看着江宁,似乎希望她附和。 江宁看向胡氏和安永良,这两口子倒是十分犹豫。 江宁眼珠子一转,拉着安奶奶到边上,斟酌道:“大娘,我知道您的想法,不管儿孙如何始终都是推不掉的牵挂,出来这么久了您也肯定想他们了,只是.....” 安奶奶心一沉,“怎么了?他们又干啥了?” “哎!”江宁长叹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您那孙女要嫁人了。” “嫁谁家?”安永良和胡氏震惊地异口同声问道,就连安奶奶也是诧异不已。 江宁苦笑道:“听说是钱家钱文,那日我碰见她们母女,安芳芳好像有了身子,看那样子似乎一直在安货郎,说要让安货郎拿十两银子给他堂妹添妆。” “做梦!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安永良两口子还没表态,阿奶奶已经激动地大声咆哮,“她们敢讹永良,我就跟她们拼了!” “大娘大娘,不至于不至于.....”江宁赶忙拉着安奶奶坐下,“依我看那对母女就不是讲理的,这会儿让安货郎他们回去就是被他们扒着吸血而已,甩又甩不掉,俗话说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胡氏使劲儿点头,“阿奶,江大娘说的对,大伯大伯娘都是长辈,我们还真惹不起,如今这样躲着就挺好的,眼不见为净。” 安永良摸着下巴思索道:“阿奶,我打算在这边买一座小院子,以后咱们一家就在这里长住,过个三五年再说,您看怎么样?” 安奶奶痛心疾首地重重点头,“你大伯大伯娘这么对你,我也没脸替他们说话,就按照你说的办,不回去了!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提他们给我添堵,我就当没那个儿子!” 安奶奶这话说得极重,看样子是真的气坏了。 胡氏赶忙示意安永良扶着安奶奶去休息。 他们走后,胡氏歉疚地看着江宁,“不好意思,江大娘别往心里去。” 江宁摇摇头,“我早就预料到了,今天过来也是给你们提个醒,若是安货郎真的要在这边定居,最好去把户籍信息都改了,那一家能远尽量远,我不会害你们的!” 胡氏面色一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江宁一脸神秘,“一些事情我不能说,总之人不作不死,她们就是太作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好了,不提那些事了,我想问问你,过年我家丫头能跟你学女红不?” “哎!这有什么!之前就说好了由我来教,不过现在有个更好的人选,大娘可以跟您儿媳妇说说!”胡氏眉眼含笑,带着些许深意。 江宁一脸疑惑,回去立马问了柳叶。 柳叶赶忙领着江宁去见万娘子。 “万娘子就是小时候教我女红的先生,如今她年纪大了,一个月就接一两个活,找她的人不如以前多,再加上无儿无女,以前收的徒弟嫁人的嫁人,走的走,没人管她。 这次魏江决堤,大头特地回我娘家一趟,柳家村还好,受灾情况不算严重,可庄稼损毁厉害,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万娘子没有田地,住的又是青砖瓦房,在村民眼里,那就是一块大肥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 万娘子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可她又无能为力,正好大头上门说了来意,万娘子当时就提出要跟大头离开,大头把人接到松溪镇,万娘子就在我们附近租了一座院子,估计是被村里人寒了心。 万娘子到了这里都不怎么愿意跟外人接触,只愿意见见我和大头,除了歇息就是不停地绣花,我都怕她那眼睛给熬坏了,劝又劝不听,再加上我这边忙,也没法天天过去看她。” 说话间二人到了万娘子的院子。 里头的人听到柳叶的声音才开门,见柳叶带着陌生人上门,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柳叶忙介绍道:“万娘子,这是我婆婆,她听说你来了松溪镇,特地过来拜访。” 万娘子面色缓和了一些,侧身让二人进屋。 院子不大,也没怎么收拾,更是看不到任何绣品,万娘子穿得朴实,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寡居妇人。 第143章 潘秀娘买房子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万娘子给二人倒了一杯热水。 江宁摇摇头,“未曾告知冒昧前来,应该是我的不是。” 万娘子没想到江宁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诧异地看向柳叶,那眼神仿佛在问“这是你婆婆吗?” 柳叶讪笑两声,讨好地问道:“万娘子,我婆婆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就是我有个小姑子,她想学女红.....” 柳叶话还没说完就被万娘子打断,“叶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也跟你说了,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徒了。” 柳叶有些尴尬,江宁倒是镇定,“我明白万娘子的顾虑,无非就是自己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人最后却不管师父的死活,换成谁都会寒心失望,若您愿意收小女为徒,我保证她会像孝敬我一样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断不会弃你不顾。” “哼!说得好听!当初那些孩子的爹娘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结果呢?从我这里学了本事之后攀高枝,嫁了人,就忘了曾经立下的誓言了!以前我总认为违背誓言之人定会有报应,可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天真,她们如今过得顺风顺水,惨的只有我一个!” 一听万娘子这话就知道她有一肚子怨气。 江宁看向柳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你虽然没正儿八经收叶子为徒,但叶子一直记着您的恩,否则您也不会在此处落脚对吧? 别人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江宁从不信口开河,既然我这么说了,定会这么做,叶子可以作证,甚至让我写下保证书都成,只要万娘子收小女为徒,小女就是你的女儿,若您信不过我也可以见见小女再作定夺,反正我原本也打算年后让她过来这边给叶子帮忙。” 江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万娘子说不心动是假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柳叶,因为相信柳叶,所她没再义正言辞地拒绝。 江宁勾了勾嘴角,起身道:“若是万娘子不反对,年后我便让小女随她兄嫂过来,您可以跟她相处一段时间,给她一个机会,若是相处过后您觉得她不合适,就让我今日从未来过,可否?” 万娘子顿了顿,笑了,“既然江娘子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柳叶在一旁跟着松了口气,给万娘子欠了欠身才追着江宁回去。 路上,江宁低声问道:“你娘家那边什么情况?若是粮食不够咱家还有不少香芋,可以匀一些过去。” “不用不用,那是之前的事,自从县太爷推广香芋,大头特地过去提醒了一下,我阿爹阿娘恨不得把水田都种上香芋,连房前屋后的空地都给种上了,他们也是担心收成不好,谁知道竟然香芋这么得劲,大丰收不说,家里的屋子都快装不下去。 我大伯一家当时嗤之以鼻,压根就不信,要不是县衙强制要求,他估计都不打算种,所以他们家只种了五亩地,收上来的香芋只够他们吃到明年秋收,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来换粮食。 反倒是我家换了一堆粮食,还有细粮,把我大伯大伯娘眼红得不行,天天在我家门口说酸话。”柳叶越说越解气,脸上全是笑意。 江宁跟着笑了,“你咋知道这么多?” 二人刚好走到食肆门口,柳叶指了指两个干活的外甥,“我大姐大姐夫不放心孩子,两三个月会过来看他们一回,前两天刚来过,都是听他们说的。” 江宁微微颔首,沉吟道:“我看他们干活还不错,如今你有孕,可以给他们涨涨工钱,若是忙活不开可以再请个人帮忙。” 柳叶想都不想就拒绝,“阿娘,别看我这边忙,其实也就是晚上客人多的时候忙,白天还好,我坐在凳子上都能帮忙做事,晚上有了蒋东蒋南,还有大头,这里都不需要我,所以您说让小妹过来帮忙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要是过来跟万娘子学女红倒是不错。就是我们租的院子小了,估摸着得换了。” 他们现在是和盘绣娘母女合租,房间刚刚好,蒋东蒋南兄弟俩住在食肆里,江宁过来还有一个小房间能给他落脚,若是杨小丫在这边长住,那院子就挤了。 看江宁若有所思,柳叶又道:“还有就是三铁和四庄,他们现在在麻浦念书,麻浦坐船到这里很快,若是有个大点的院子,他们想每日往返麻浦跟松溪镇都不是事,听说花掌柜的儿子就时常回来,不在学堂长住,一些离得近的同窗也是如此。您说他们在学堂我们也顾不上,若是回来我还能偶尔给他们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江宁赞同地点点头,“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得换个大院子才行,不过当初我们跟潘秀娘母女合租,如今要换院子也得跟她们说说。” 柳叶捂嘴偷笑,“阿娘,你不知道,潘大娘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潘大娘了,她这一年给咱家送牡蛎可是攒了不少钱,她呀心心念念就是在地上能有个家,这不,钱刚凑齐就准备买房子,最近正托安货郎帮忙看院子。 她看中青石巷那边一套废弃多年的院子,那屋子几乎不能住人,就是那块地值钱,整座院子差不多有半亩地,一两半就能拿下,把里头的房子推倒了重建也花不了几个钱,潘大娘先把院子买了落户。 再找人建房子,她想要咱家的土坯地砖和瓦片,说是慢慢弄,赶在下雪前弄出一间能睡人的屋子,其他的不着急,她正打算这几日去榕树村找您商量,没想到您先过来了,走,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江宁没想到她才一段时间没过来松溪镇,这里都物是人非了,看大家过得好,她也替大家开心,当下就应了。 潘秀娘这会儿正拉着女儿小乔在青石巷那边收拾荒宅,看到江宁上门,立马冲过去,拉着她一股脑儿把什么都给说了,“你瞅瞅,我这里需要不少东西,建房子也需要人,你家小子不是在给人建房子,能不能请他过来帮帮我。” 第144章 江宁买宅子 江宁无语了,“大姐,虽然我挺乐意帮你的,但你想过榕树村和松溪镇的距离吗?托运那些材料的钱都能抵上材料钱了!你图啥啊!” 潘秀娘叹了口气,“这不是跟大头去了一趟榕树村,你看看,魏江决堤,你们村里其他房子都毁了,咦!用你家土坯起的房子还结结实实的,我宁愿辛苦一点也不想将就,你就别劝我了!大不了我多拉几趟。” 江宁朝她竖起大拇指,“我可真是佩服死你了!” “嘿嘿.....你别忘了我还有娘家兄弟帮忙,现在一趟送三船牡蛎,载三船土坯回来,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不信起不了两间屋子!”潘秀娘洋洋得意,因为牡蛎生意拉了娘家兄弟一把,现在娘家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只要她开口,必定积极帮忙,人有了底气,说话办事都敞亮。 既然潘秀娘都打定主意了,看在大家合作愉快的份上,江宁肯定得帮,干脆趁机好好看看这个院子的布局,不看不知道,一看她都吓一跳,整座院子面积不小,前后两进院子,内院有八个房间,外院是一间大堂屋,两间偏房,两间耳房,一排四间厢房。 厢房对面是灶屋和柴房,做了隔断,还是挺讲究的,当年估计也是风光一时的小富人家,不知道啥原因宅子没人住了,放久了破败得不像话,但那些青砖挑挑拣拣,应该能拣出一半可用的。 江宁越看越欣喜,直夸潘秀娘眼光好。 潘秀娘笑得合不拢嘴,“要我说你家也能直接在这边置办一座院子,我这宅子算是捡了个便宜,其他宅子虽然贵了点,但也贵不到哪里去,咱就说这青石巷巷头就有一户人家要卖宅子。 比我这个要大一些,房子还能住人,对方出价六两,我实在买不起,只能作罢,你家应该不成问题。” 江宁摇摇头,“不行,这里离街上还是有点距离,我儿媳妇怀孕了,往返店里不是很方便。” 潘秀娘一听就知道江宁也动了心思,思索道:“离主街近的宅子倒也有,就是贵,之前安货郎跟我说了几处,基本都在十两左右,我可是想都不敢想。” 江宁心下一动,仔细追问了那几处房子,离开这边又去了一趟安永良家,在安永良的带领下把那几处宅子都看了一遍,当场就买了一座院子,直接给钱。 晚上杨大头下灶回来,得知江宁买了宅子,那叫一个目瞪口呆,“阿娘!你买宅子咋不跟我商量商量?” 江宁睨了他一眼,“跟你商量啥?你是有时间陪我去看宅子还是我需要你出银子?既然都不需要我自己决定不就好了!宅子就在食肆后面的井然巷,走几步路就到了,我特地买大的,收拾收拾,马上就能住人。” “井然巷?花掌柜家就在那边,那里住着好几户松溪镇的有钱人家!”杨大头惊呼道。 江宁勾了勾嘴角,“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买在那里,有钱人家规矩多,好面子,不像村里那些长舌妇,动不动就盯着旁人家,一举一动都避不开。 而且那里治安好,安全为上,我把钥匙交给叶子了,这段时间你们请几个人过去收拾,差不多可以搬了。” 第二天天刚亮杨大头就起来了,特地去了一趟井然巷,看到自家的新宅子后,乐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回来就跟江宁说道:“阿娘,要不要去麻浦跟三弟四弟说一声,带他们认个路?” “你看着办,反正这宅子也不是一两天能弄好的,说不定还得春节后才能搬进去,到时候托花掌柜传个话,让他们跟花永年一起回来也好有个伴。”江宁交代完就回去了。 她还得赶着把下一批纸弄出来,另外,这几天得抓紧时间进山薅菌菇,再拖下去山里的菌菇都没了。 今年因为事情太多,她也没腾出空摘瓜蒌,花掌柜和镇上的金掌柜都跟她提了好几次,明年也得补上。 哎!事情咋这么多呢! 江宁正发愁着,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她都还没开门门就先自己开了。 看到杨二蛋,江宁惊呆了,“你咋回来了?” 杨二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将江宁拉进院子关门,“阿娘,钦差大人在池安县遇袭了,现在就在咱们家呢!” “咱家?”江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哪儿呢?哪儿呢?” 杨二蛋赶紧领着江宁去后面那排厢房,正好撞见端着汤药出来的田丰。 田丰眼眶通红,哽咽地给江宁跪下,“大娘,我大舅舅遇到山匪了,汉叔说那些山匪不是普通山匪,大舅舅信不过其他人,又不想连累谢县令,想来想去,我只能带他来这边了!您放心,我们是偷偷过来的,没人知道。” 江宁一脑门问号。 杨二蛋一脸心虚地说道:“阿娘,我回来拉货的路上遇见田丰,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江宁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还真有缘分!” “呵呵呵呵.....阿娘,咱帮帮他们吧!看着怪可怜的!”杨二蛋憨憨地说道。 江宁:“.....” “这都第几天了?” 田丰赶忙回道:“两天!我们过来两天!因为不敢惊动谢县令,所以连大夫都没请。” “可真行!”江宁吐槽了一句,了解黄正阳的伤势后,随口问道:“徐大人呢?他去哪儿了?” 田丰面色发白,“当时比较乱,徐大人坚持带人进山继续调查,大舅舅带人往反方向跑,引开山匪的注意力,我也不知道徐大人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汉叔知道后已经去打听了。” 江宁越听心情越沉,这情况她还真不敢去找大夫,只能带上背篓去找村里土郎中打听一些常用的草药搭配,进山去找。 这个时候她又要感谢系统了,虽然是个厨神系统,但有鉴别食材的功能,所有药材都有食用性,碰到了系统会给详细百科,用了半天时间她才把土郎中说的那些草药找齐。 接下来几天,明明家里有个不定时炸弹,她还得装成没事人一样继续干活,不能让人家发现一点异样。 碰巧潘秀娘来拉土坯,江宁不得不让杨二蛋跟着潘秀娘去松溪镇。 家里的烂摊子全压她身上了。 第145章 收留 好在黄正阳的伤势控制住了,虽然还不能下床,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江宁因为是寡妇,一直避嫌,并未进黄正阳的屋子,都是杨小丫给他们送药,小丫头很有眼力见儿,大人问话才回答,大人不喊她她就在隔壁屋子候着,闲时练字或者缝衣裳。 黄正阳见她如此好学,生了恻隐之心,给田丰教学的时候让她在一边旁听。 田丰看她一知半解,会在黄正阳休息的时候再给她讲一遍,顺便教她念书。 江宁看他们处得愉快,也就不管了,该干啥干啥。 进入腊月,平安县不出意外下雪了,那些在外面盘炕的村民终于陆陆续续回村。 杨老三瘦了一大圈,瞧着跟难民似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周氏看他这样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外面是不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杨老三洗了把手,赶紧进屋喝了一碗热水,缓过劲儿来立刻把自己带回来的包袱交给周氏,“外头肯定比不上家里,这些是,最后三个月的工钱,你看还欠大嫂多少,不够的话咱先还一部分,剩下的我明年再还。” 今年虽然辛苦,但一整年都在挣钱,家里又有余粮,即便欠了外债他心里也美得很。 周氏顿了顿,抱着包袱抿嘴道:“当家的,你知道大嫂送三铁四庄去学堂的事吗?” 杨老三点点头,“听说了,咋啦?” 周氏有些泄气地坐下来,“那你知道小丫也跟着念书吗?她不仅识字,还会写,瞧着有模有样的,连官差都夸了,大嫂还给小丫取了一个好听的大名,叫杨雪君。” “这些都是啥时候的事?”杨老三惊呆了,诧异地看着周氏。 周氏心酸地说道:“要是只有三铁四庄去学堂我是没什么想法,可现在连小丫都识字,我就想到我们家来贵了,咱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儿子,没道理连个女娃娃都比不上,你说我们要不要也送孩子去学堂?” 杨老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却是想都不想就摇头,“咱家情况摆在这里,怎么跟大嫂比?而且三铁四庄念书,教家中兄弟姐妹也是正常,我们都分家了,你要是处处跟大嫂比,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原本我还想跟大嫂说一声,让小丫教来贵识字,到现在也没好意思开口。” 杨老三沉默了一会儿,道:“等过年的时候三铁四庄回来,你带来贵过去一趟,能认几个字是几个字,我好好努力,争取明年把欠的钱还了,再攒两年,到时候也让儿子去学堂待一年,咱不求孩子当读书人,能认几个字就比我们强多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夫妻俩不谋而合,周氏的心情瞬间明媚了。 李氏回来的时候知道小儿子和小儿媳妇的打算后,沉吟道:“等你们阿爹回来,到时候商量一下。” 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个孙子去学堂学了啥,总得先看看那两个孙子的情况才能决定。 转眼到了年根,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潘秀娘把杨大头一行人送回来,顺便又拉走了一堆材料。 江宁有些意外,“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大头将东西放下,咧嘴笑道:“今年客栈生意红火,花掌柜高兴,提前两天让我们休息,这些海鲜一部分是花掌柜送的,还有一部分是潘大娘给的,阿娘看着安排。” 江宁乐了,“正好今年还没去赶大集,能省下不少东西!” 说着她又看向杨二蛋,“你潘大娘家的宅子咋样了?” 杨二蛋憨憨地挠头,“阿娘,我在松溪镇又找了两个帮手,已经给潘大娘起了四间连着的厢房,按照潘大娘的意思,把炕都给盘上了,灶屋也弄好了,潘大娘说今年要在那宅子里过年,除了给我结了工钱,她还送了一些鱼虾。” 江宁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到杨三铁和杨四庄身上。 她还没开口,两个鬼灵精便嚷嚷道:“阿娘阿娘,我们这次小考考得很好,先生说了,明年就让我们进甲班,另外先生还想要跟阿娘多要一些宣纸,有多少要多少。” “什么情况?”江宁挑眉。 杨三铁赶忙摇头摆手,“跟我没关系,是明老先生一张墨宝流了出去,有人说是因为纸好的缘故字才好,不少人跟明老先生打听,明老先生烦不胜烦,就把这个事推给我,现在跟我要纸人有.....” 杨三铁从兜里翻出一张纸,大声说道:“一百卷。” “噗!”江宁直接喷了,“一百卷!你咋不上天啊!我就算不睡觉也弄不出这么多纸!再说了!这边还有人要呢!” 江宁下意识看向后面厢房。 杨大头几个已经从杨二蛋嘴里知道钦差大人在他们家养病的事,倒是很镇定,甚至这群孩子还特地过去拜见。 黄正阳给杨三铁兄弟考校功课,接下来几天,这对兄弟俩悲催了,不是被田丰压着念书就是被黄正阳逮着问学问,痛并快乐着。 杨老头是在除夕这天回村的。 李氏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给盼回来了,老两口在屋里商量孩子们的事。 “老三两口子想让来贵跟着三铁四庄识字,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想送学堂去,依我看这不是浪费钱嘛!可咱现在跟老三两口子住,我也不好当面说,你说咋办呀!”李氏有些焦急。 杨老头吸了一口焊烟,发出一声喟叹,“三铁四庄都回来了吗?” “不知道!这两天我都在家忙着,没去作坊也没去老大那边。” 事实上是李氏不好意思过去,如今每次登门都是有事找江宁帮忙,他们又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谢礼,没分家还好,都分家了,她这个婆婆就不能做得太明显,免得村里人嚼舌根。 杨老头无语了,“算了!一会儿我过去看看,一年没见几个孙子了,怪想的。” 说着杨老头打开布包,从里面拿了一串铜板出来,这架势是要给新年压岁钱了。 李氏趁机问道:“今年分了多少钱?” 杨老头比了个数,“差不多还有十一两。” 李氏一脸欣喜,“太好了,能先把欠老大的钱还上了!” 第146章 大丫二丫 杨老头微微颔首,“一会儿我问问老三,看他那边能拿出多少,我这边再补上去,这样老大家的和老二才不会有意见。” 提到杨老二,杨老头顿了顿,道:“老二那边怎么样了?” 李氏吐了一口浊气,“也就那样,地里的活几乎都是大丫二丫做的,他天天在作坊死命摔土坯,现在一天也能挣个四十文左右,这一年差不多攒了十二两银子,富贵也能干,一天挣七八文,这一年也攒了二两多,一家四口舍不得花钱,啥都不肯买,吃的还是野菜,手头倒是比钱氏在的时候宽裕多了。” “这不是挺好的!你还愁什么?”杨老头眉头瞬间舒展了。 李氏瞪了他一眼,“好啥好!老二才几岁就和离了!要是腿脚利索也不愁再娶,偏偏腿脚成了那样,连寡妇都看不上他,你说我能不愁吗?” “一会儿我过去那边看看!”杨老头感慨地长舒了一口气就要起身。 外头传来杨大头的声音,“阿爷阿奶,在家不?” 老两口赶紧跑出去。 “哎呦!我大孙子回来了!”李氏欣喜不已。 杨大头把东西放下愧疚地挠了挠头,“阿奶,我回来两天了,就是家里事情多,又去了一趟岳家送年礼,拖到现在才过来,这里有我阿娘做的糕点,一条三斤重的鲤鱼,四条一斤多的鲫鱼,还有一些河虾,我知道你们不会处理海蛎,干脆在家给你们做了两份蚵仔煎,还有一袋牡蛎饼,这是我阿娘给你们准备的新衣裳。” 说着杨大头又拿出了八百文给他们,“这些是我阿娘给的,她说按照分家说好的,另外我又补了两百文,凑成一千文,算是孙儿孝敬你们的!” 李氏又惊又喜,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大孙子有心了,钱你带走,今年你阿爷也挣了不少,阿奶还想给你们一人一个大红包呢!对了,今年咋弄了这么多鲫鱼?” 杨大头自顾自把东西归置到灶屋,再把钱收进老两口屋里,这才说道:“叶子有身孕了,大家都说鲫鱼补身体,我就托潘大娘给我留了,潘大娘这段时间打渔,只要打到鲫鱼都会先养在家里,攒了几十条,这次过年竟然当年礼送给二蛋了,家里多到吃不完,阿娘说阿爷阿奶辛苦一年也要补补,我就弄了这些过来。” 杨老头看着这些东西,沉吟道:“晚上要不要叫你阿娘他们过来这边吃饭?” “对对对,还有老二那边,全都喊过来。”李氏赶忙说道。 杨大头心里跟明镜似的,笑道:“阿爷阿奶,你们看着安排就行,我们一家就不过来了,一来大晚上的路不好走,叶子有了身子不是很方便,我也不放心,二来天气太冷,村东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呢!等明儿一早我们再来拜年!” “这.....”李氏有些犹豫。 杨大头朝她安抚地点点头,“孙儿知道阿奶担心什么,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一家,但他们一家也是您的儿子孙子,您不关心才奇怪,您和阿爷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顾忌我们。” 看他如此释然坦荡,李氏心下感慨万千。 杨大头出了老宅,嘴角微微上扬,如今他们家的情况已经甩村里人十万八千里,以后只会越来越好,那些曾经纠结放不下的人和事,如今看来就像笑话一样,根本不值得他耿耿于怀。 杨老头在杨大头走后,看了看东西,同李氏说道:“要让老二一家晚上过来围炉吗?” 李氏想起杨大头说的,叹了口气,“算了,你带点东西给他们,让他们在自己家吃吧!” 魏江决堤后,他们家的屋子也都跟着一起推倒重建,如今就建了两间卧房一间堂屋一间灶屋,再没有多余的房间留人。 杨老二腿不利索,大晚上的从村西过来再回去,还得带着三个孩子,不如让他们留在自个儿家。 杨老头提着李氏准备的那些年礼去了村西,走进杨老二家他惊讶地发现之前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和草棚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排三间瓦房,中间是堂屋,两侧各有一间卧房,边上还有一间灶屋,灶屋隔壁是柴房,也就柴房没有铺地砖,其他几间屋子都贴了地砖,堂屋和卧房还刷了墙灰。 杨老二看见他,赶紧让他进屋,一瘸一拐地去灶屋给他倒热水。 杨老头打量着房子,满意地点点头,“都是你自己弄的?” 杨老二摇头,“我哪有这个能耐,村长让人帮忙起了堂屋和一间卧房,我自己再慢慢把另外几间屋子弄好,房顶是阿娘找人来弄的,现在还欠大嫂材料钱,阿娘说过年后直接从工钱里面扣,也不是很多,还半年就差不多了。” 杨老头又看了一圈,给杨老二塞了一两银子,“先别急得拒绝,你阿娘都说了,节省虽然很好,但也不能什么都省,快过年了也没给自己和孩子整一身像样的衣服!还有家中的被褥啥的,该添置新的就添置新的,哎!难怪你阿娘愁你的亲事!” 杨老头连连摇头,“这没个女人过日子都不像样!” “阿爷,我不赞同!”杨大丫拎着一个包袱进门,目光灼灼地看向杨老头。 杨老头诧异挑眉,“咋啦?阿爷说啥你不赞同了?” 杨大丫深吸一口气,声音闷闷的,“我阿娘在的时候,阿爹身边也有女人,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连一文钱都攒不下来,我们一家想吃点荤腥都难,没了阿娘,我们的日子清净了不少,也慢慢好了。 家里的事我能张罗,不管是下地还是缝缝补补,我都能干!” 说着杨大丫打开包袱,拿出一身新衣裳展开,“这是我跟二丫一起给阿爹做的,阿娘不会做衣裳,更没心思管我们,我们啥也不会,是阿奶三婶和小丫教我们的。” 杨二丫随后进来,使劲儿点头,“除了阿爹的,我们还给阿爷阿奶做了,就是我们针线活不好,做的没那么好看。” 杨二丫面色有些窘迫。 杨老二感动到眼眶都湿了,好半天才干涩地问道:“你们哪儿来的钱买料子?” “我们找大伯娘帮忙,大伯娘那边拿的料子比镇上买的便宜,还厚实,我们帮大伯娘干活,大伯娘给我们记账。”杨二丫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说了。 杨老二面色大变,“我让你们去帮忙干活还人情,你们咋还记账了?” 第147章 大丫亲事 杨二丫吓了一跳,委屈极了,“可是大伯娘不肯答应,她说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帮她干活她就要给我们算工钱。” “你们都帮你们大伯娘干啥了?”杨老头十分好奇。 杨大丫赶忙回道:“我们帮大伯娘挖笋了,春天那会儿挖春笋,一直挖到五月,冬天挖冬笋,前几天下雪我们还在挖,但我们一直记着阿爹的吩咐,没拿大伯娘的钱。 月前大伯娘突然给我们一堆料子,说我们不要钱她就给换成料子,让我们带回去做衣裳,我们想给阿爹一个惊喜,就没说。” 杨老头感动得眼泪汪汪,摸了摸两个孙女的脑袋,“都是好孩子,你们有给自己做吗?” 两人齐齐点头,“还有富贵,我们也给他做了一身衣裳,可他死活不肯穿。” 杨老头这才发现他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这个孙子,当下就找了起来。 杨二丫赶忙进屋把杨富贵带出来。 一年不见,杨富贵长高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胖乎,人也变得内向不爱说话。 杨老头说一句他就回一句,杨老头不问他就不答,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看那架势都能坐一天。 杨老头担心地看向杨老二,“富贵没事干的时候都做啥?” 杨老二叹了口气,“他喜欢摆弄木头和泥巴,没事干就拿着一把小刀在屋里刻着玩,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也就能跟来贵玩一会儿,可也玩不了多久。” 杨老头闻言,越发担心了,“要不要带去镇上找大夫看看?” 杨老二摇头,“之前大嫂和弟妹带过去一趟,大夫说他身体没什么毛病,但不能受刺激,现在再带过去看也是一样,有的病能治有的不能治,只能先养着了。” 杨老头想了半天才咬牙道:“实在不行就让他跟我出去干活,也能给二蛋打打下手,出去走走总比窝在家里强。” 杨老二没有吭声,眼中满是不舍。 这个话题太沉重,杨老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今年村里的香芋大丰收,你家收了多少?” 杨老二呵呵一笑,看向两个女儿,“大丫二丫把家里的八亩地全都给种上香芋,还有房前屋后,只要能种的地都让她们种上了,我们家吃不了那么多香芋,拿出一半换粮食,粮食是不愁了。” “那可太好了!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了!”杨老头看这两个大孙女是越看越满意,唯一不好的就是过年杨大丫就十四岁,该说亲了,二丫倒是还能留几年,可也留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杨老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回去后跟李氏提了一嘴。 李氏面色如常,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打算过年就给大丫相看人家,想给她找个咱们村的,都在一个地方,也能照顾一下娘家。” “嘶!”杨老头倒吸一口冷气,“你可真敢想!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婆娘!” 李氏瞪了他一眼,心里不痛快,怼道:“我这不正想着吗?杨三的孙子不错,还有杨老狗家的小孙子也可以。” 杨老头想了半天才明白李氏说的是谁,当下那表情叫一个一言难尽,“杨三七个孙子,你说的是排行第四的,叫杨刚对吧!” “对对对,就是他,你觉得咋样?”李氏一脸希冀地看着杨老头。 杨老头沉着脸,“不怎么样!杨刚那老子娘比起钱氏好不了多少,就算人家愿意,你觉得大丫敢嫁吗?” 李氏皱眉,“他老子娘不行就分家,分出来单过不就行了!” 杨老头冷笑一声,“你想的倒是挺美的,也不看看他家啥情况,我们家能分家是因为我们老两口压着,钱氏再怎么闹也掀不起什么浪,他家能一样吗?杨三自己都拎不清,再加上那糟心娘,大丫嫁过去你就别指望她帮衬娘家了!” 李氏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杨老头说的在理,“那不是还有杨老狗的小孙子吗?” 杨老头不耐烦摇头,“你就别想一出是一出了,杨老狗的小孙子可是全家的命根子,虽然他们一家都挺好的,但肯定不愿意小孙子吃这种苦,你啊!以后给大丫相看人家得先想想人家啥情况,老二那边啥情况,别剃头担子一头热!” 李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啥热情都没了。 忙碌中,天渐渐暗了。 家家户户难得挂起大红灯笼,今年村里人都挣了钱,村长家破天荒买了烟花,他们一放,江宁也让几个儿子去院子里放,榕树村热闹得堪比镇上。 黄正阳坐在炕上,透过窗子看向漫天烟花,内心难得平静。 田丰端着热腾腾的吃食进来,“大舅舅,您为什么不出去跟大家一块儿吃?” 黄正阳收回视线,笑了笑,“我去了大家还能好好吃年夜饭?长松长慎那两个孩子估计连话都不敢说,大过年的,让大家都轻松轻松,你呢?你怎么不去?” “大舅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跟大舅舅一起。”说着田丰拖鞋上炕,从食盒里取出几道菜,“这些都是江大娘的拿手菜,您尝尝。” 黄正阳本来没抱多大期待,结果尝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这些都是江娘子做的?她是厨子?” 田丰摇头,“不是不是!江大娘只是厨艺比较好而已。” 黄正阳若有所思道:“你舅舅我可是吃过御膳房做的菜,少糊弄我!” “大舅舅我说真的!江大娘真的不是厨子!”田丰斩钉截铁地说道。 黄正阳没再跟他辩论,转而问道:“徐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田丰点点头,“杨汉叔说徐春大人已经秘密回京,想必这会儿应该快到京城了,快的话再过一个多月京城那边就有消息传来,慢的话估计要到三月。” 黄正阳摸了摸肩上的伤,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暗芒,“到时候我已经痊愈,正好找他们报仇!还有你和你阿娘的仇,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嗯嗯嗯.....大舅舅,您赶紧趁热吃!抓紧时间给二蛋的弟弟们讲课。”田丰这会儿还不忘提醒黄正阳。 黄正阳了然地扯了扯嘴角,顺势点头应了。 第148章 又一年 第二天大年初一,江宁一早给孩子们做了吃食,带着他们去老宅拜年。 杨老头一看到杨三铁杨四庄眼睛都亮了,赶忙拉着他们问道:“跟阿爷说说学堂都学了些什么?会写阿爷的名字不?” 杨三铁杨四庄被问得哭笑不得,还是如实回道:“先生教了很多,我们已经学完了《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写您的名字自然没问题。” 杨老头听不懂,只觉得这两个孙子很厉害,异常兴奋,“先生可夸过你们?” 杨三铁得意地点点头,“先生还说过年让我们去甲班,我肯定会好好努力,争取一直念下去。” 现在每个月他都能从江宁这边挣一千多文,来钱快又轻松,就算要分一些给杨四庄自己也能留下几百文,放眼整个学堂,也就那几个富家子能跟他比,其他同窗都没有他有钱,傻子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挣钱机会。 杨老头压根就不知道杨三铁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孙子上进又懂事,笑得一口老牙都快掉了,“好好好,我们老杨家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钱家钱文算什么,肯定比不上你们,你们好好念书,钱不够跟阿爷说,只要阿爷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供你们念下去。” 周氏在一旁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红着脸问道:“三铁四庄,小丫是不是跟着你们念书?” “没有啊!”杨四庄疑惑地看着周氏,“我们去学堂后就没回来过,阿娘就带小丫去学堂看过我们一次。” “怎么了?”杨老头奇怪地看着周氏。 周氏脸红得都快滴血了,“没.....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杨老头看向江宁,“老大家的,小丫也在念书?” 江宁十分坦然地点头,“不止是小丫念书,我和大头叶子二蛋也跟着一起学,之前想着送三铁四庄去学堂,提前给他们请了一个小先生教了一段时间,小丫是跟着小先生学的。” 杨老头惊呆了,“这么说你也识字?” 杨大头在一旁轻笑道:“阿爷,你不应该问我阿娘识不识字,而是应该问她认识多少字,我阿娘也就是写字不好看,啥字都能认,比我都强,小丫更厉害,不仅识字,写的字也有模有样的,先生都夸她厉害,说可惜是个女孩家,不然肯定比三铁四庄都强!” “大哥,我也很厉害,先生都夸我了!”杨四庄不满地反驳一句。 杨三铁在一旁附和点头。 杨二蛋摇摇头,“要我说还是小丫厉害,人家可比你们两个努力多了!过年还要去学女红,放眼咱们村,我就没有见过比小丫还努力的姑娘。” “学女红?上哪儿学?”杨老头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大房的事一无所知,跟个外人似的。 李氏也差不多,她只知道一点,今日才发现这一点就跟屁似的,不值一提。 三房两口子更是听蒙了,全都看着江宁。 江宁勾了勾嘴角,垂眸道:“小丫喜欢女红,正好打听到一个京城回来的绣娘,人家手艺精湛,轻易不肯收徒,真收徒了就当亲生女儿一样教了,我已经跟对方说好,只要她收了小丫,将来小丫给她养老送终,过年就送小丫过去让人家考校考校。 八字还没一撇,我就没有提,真成了,小丫以后就要留在那边,跟大头叶子一起,再加上三铁四庄在麻浦念书,回来咱这里太远,但去大头那边却很近,所以我年前刚刚在大头那边置办了一座院子。 孩子们在那边也好有个稳定的住处,我想过去看他们也方便。” “嘶!老大家的,你还置办了院子?花了多少钱?”李氏惊呆了,下意识反应就是钱。 江宁抿嘴一笑,“也没多少,阿娘,您别忘了,我们家除了我,大头二蛋可都在挣钱,那院子买下来将来是给大头和叶子的,我自己还真没出多少。” 杨大头几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大家没人开口。 杨老头感慨地看向大孙子,眼中满是欣慰和怅然,“要是你爹还在,看到你们这么出息该有多欣慰!” 杨大头有些恍然,算算日子,杨虎都死了两年了,他都快忘了爹长什么样了。 江宁扯了扯嘴角,道:“阿爹,人都要向前看,可不能一直回头,如今咱家的日子早已今非昔比,您不如现在说说今年有什么安排。” 说到这事,杨老头立马忘掉那些儿女情长,倾身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去年虽然魏江决堤,咱们平安县不少地方受灾,但因为及时补种香芋,不用饿肚子,大家也不像以前发大水那样要死要活,不少人都打算推倒损毁的旧房子新建。 咱建的房子在高家庄和县里打出名声,大山镇预定的人家也多了,我算了算,今年不愁没活干,只怕还会像去年一样从年初忙到年底,二蛋肯定继续跟我一起看,老三呢?” 杨老三想都不想就点头,“我也跟你们一起。” 杨老头沉吟道:“这样的话今年咱们三个带三个队吧!一次可以接三家的活,可以多赚点,还能带更多村里人出去挣钱。” 杨二蛋连连点头,“阿爷,你放心,我跟阿孝哥说好了,他要跟我去,还有杨军叔几个长辈,你不用担心。” 杨老头把杨二蛋选的人过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他的安排还挺合理的。 “老三呢?你打算叫上谁?” 杨老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咱们这一支几个跟我同辈的都能喊上,还有两个叔叔,他们虽然年纪有些大,但还干得动,另外我还想问问二哥要不要一起。”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悄悄打量江宁。 江宁倒是淡然,“看我做什么?你们包的活你们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来,我还是那句话,一码事归一码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大房虽然跟二房断了亲,但这是我们两房的事情,你们又没跟他们断亲,不用顾虑我们。” 杨老头见江宁这么深明大义,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同杨老三道:“你大嫂是个敞亮人,就按你大嫂说的,该怎么样怎么样,真要带老二的话还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毕竟老二那腿......要是干不了活,大家肯定有意见。” 第149章 离别 “阿爹,我知道了。”杨老三赶忙应下。 说完大事,周氏才蹭到江宁身边,小声问道:“大嫂,三铁和四庄一年的束修是多少?” 江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周氏的意思,“你想送来贵去念书?” 周氏脸红得不行,咬着嘴唇轻轻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生,以前家里穷得不行,我也不敢想,可现在老三在外面挣了钱,我就想让来贵也去学堂认个字,咱也不敢想他考秀才,只要像小丫一样识字就行。” 江宁倒是挺理解周氏的想法,思索了片刻才道:“三铁四庄在麻浦那边念书,那里有三个先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当然,那里的束修也会贵一些,一年二两银子,再加上吃住,一年要三两银子,这些还没算上书册笔墨纸砚,若是再算上这些,一年大概要七八两银子。” “嘶!”周氏吓得目瞪口呆,“这.....这么贵!” 七八两在她看来就跟天文数字一样,可以买好多田地了,如此看来大嫂是真的厉害,竟然一下子供两个儿子念书。 周氏一边惊叹一边佩服,心里的念头不禁动摇了起来。 江宁笑了笑,道:“是麻浦学堂贵,县城里唐秀才的私塾还有高家庄高秀才的学堂应该不会这么贵,估计一年一千两百文差不多,笔墨纸砚可以用便宜的,你真想要,我帮你买,我这边有路子。” 周氏暗淡的眼眸一下子又有了光彩,激动地一把抓住江宁的手,“大嫂,谢谢你,我这就跟老三商量去。” 江宁眼珠子一转,道:“要是真送来贵去学堂的话,我建议他去唐秀才那边,唐秀才的人品好歹比高秀才强,而且钱文在高秀才那边念书,来贵过去可不大好!” 周氏连连点头,“大嫂说得对,是不能去高秀才那边。” “还有啊!阿爹不是说县城里的找他们建房子的人很多,让老三接那边的活,这样来贵能天天见到亲爹,也不用住在学堂里,还能省下一笔钱。”江宁尽可能地替周氏盘算。 周氏这会儿都快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奉了,江宁说啥她听啥。 等所有的疑问都解决后,周氏鼓起勇气去找杨老头和李氏商量。 江宁一看,这里没他们什么事了,当即带着一家子回去。 接下来几天,村里总有人过来串门,毕竟这一年托她家的福,村里家家户户都挣钱了,还有了余粮,这在以前灾年是从来没有过的,村民嘴上不说,心里是真的感激,再穷的人家都会给她家送一块发糕。 黄正阳看在眼里,同田丰感叹道:“江娘子一家在村里人缘真好。” 田丰嘴角微抽,“那是现在,听二蛋说以前不是这样的。” 随后田丰把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告诉黄正阳,黄正阳听得目瞪口呆,压根不敢把现在的江宁跟传说中的那个江宁当成一个人,越发觉得江宁不简单。 热热闹闹了几天,转眼又到了杨大头他们离开的日子,这次连杨二蛋和杨小丫都要跟着一起走,家里就只剩下江宁一人了,当然要是算是黄正阳和田丰的话,那就是三个人了。 临行前,黄正阳再次把杨三铁和杨四庄喊到屋子里,一脸严肃地考校他们功课。 两人苦大仇深地把《弟子规》背了一遍,连同见解一起作答,又回答了黄正阳好几个问题才被放行。 走出院子,杨三铁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朝杨四庄苦笑道:“谁能想到我们回来一趟直接把《弟子规》都给学完了,回去后先生们知道了肯定会又惊又喜。” “还会夸咱们勤奋用功,三哥还能趁机刷一波好感,再多卖几卷宣纸。”杨四庄一副我早已看透你的表情。 杨三铁当下也不再装模作样,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出家门,“麻浦,我来了!” 众人看得失笑不已。 江宁领着他们到了青峰山脚下,把一群孩子交给杨汉,“又要麻烦你了!” 杨汉摇摇头,“没什么。” 杨小花泪眼汪汪地看着杨小丫,“你在那边好好跟师傅学女红,记得回来看我!” 杨汉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江宁沉吟道:“要不让小花也跟小丫一起去学女红?就算不能跟那位万娘子学也能跟江娘子先学一学。” 杨汉摇摇头,“这两年麻烦你们了,县里有个大户人家要给家中小姐挑选侍女,我打算让小花去试试。”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杨三铁急切地拉着杨汉阻止他,“汉叔,你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为什么要送小花去大户人家当丫鬟?难道你打算再娶,不疼小花了?” 杨汉一脸无语,“我啥时候说要再娶了?况且我也没说要卖女儿,只是送她去大户人家做事,签的是活契,没卖身,她还是良民,而且去大户人家还能学点东西,总比跟着我强。” 杨三铁愣住了,“还有这种好事?” “不然呢?县里的赵员外家没几个奴才,几乎都招这样的人做事,十年换一批,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杨汉道。 江宁听得眉头直皱,“签活契的话应该很难得到主家人的重用吧!一般进去也就是做一些粗活,估计主子都记不住这么一个人,送进去又能学到什么?” 杨汉长叹一声,“她娘死的早,跟在我身边我能护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你看看她性子这么单纯,以后嫁到婆家怎么办?去大户人家服侍小姐起码能学点看人眼色的本事,长长心眼,也挺好的。 而且赵家是出了名的和善之家,从未听过欺压下人之事,每个月还能回家一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宁一听,不再多说什么。 杨小丫舍不得好姐妹吃苦,一直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你要好好的,我回来就去找你,要是在赵家待的不开心就跟汉叔说,汉叔肯定舍不得你受委屈。” 说着杨小丫把自己的头花摘下来戴在杨小花头上,“你叫小花,这朵花送给你!以后每年我都送你一朵花!” 杨小花重重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眼眶含泪看着杨小丫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第150章 惊喜还是惊吓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江宁才偏头看向杨小花,怜爱地说道:“你阿爹说的事情你知道吗?” 杨小花点点头,“阿爹说他有认识的人,可以让小姐把我留在身边,以后跟着小姐多学多看多听少说,要像我阿娘一样厉害。” “你阿娘?”江宁有些震惊,这会儿才想起她好像都不知道杨小花亲娘的情况。 杨小花抬头,脆生生地说道:“我阿娘以前就是在大户人家做事,到了年纪才放出来嫁给我阿爹,阿爹说阿娘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原来是有先例,这样江宁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可要好好做事,保护好自己,等小丫回来,有机会就带她去看你。” 江宁一番话驱散了杨小花的难过,她又恢复往日欢快的模样,因着没了小玩伴,干脆跟着江宁进山,江宁摘菌菇她就挖笋,路上还碰到杨大丫姐妹俩,还能说上两句,倒也不孤单。 因着家里住着两个外男,江宁一个寡妇不好单独住在家里,干脆找了个由头搬去老宅,白天才回村东做宣纸,反正杨老汉和杨老三都出去干活了,杨来贵也被杨老三带去县里念书,家中全是女眷,没什么好避讳的。 李氏和周氏只以为江宁一个人孤单才来找她们作伴的,压根没多想。 转眼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春耕结束了,这次她仍然跟去年一样,除了水田种了稻子,旱地只留了两亩种香芋,其他全都种了辣椒、花椒,野山药,今年的重点是山药,若是这玩意儿能高产,又多了一样可以饱腹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她不用再辛辛苦苦进山找野山药。 为了提高农作物的产量,这次她提前用大量壳灰肥田,让方家四兄弟深耕,土壤松软,应该更有利于块茎植物生长。 江宁正盼着地里的庄稼,恨不得一天看三回。 张氏要去作坊干活,见她又蹲在地里,忍不住凑上前,“咋啦?想开了?准备下地了?” 江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有心无力,我就是看看,怎么感觉它都没咋变化呢?” 张氏无语了,“你种金子啦?值得你这么盯着?” “要是种金子就好了.....” “砰砰砰.....” 江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村口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她猛地起身看向张氏,“走!去看看咋回事!” “不会又是什么人来村里捣乱了吧!可别啊!现在村里可没有能打的男人!都是些女人和老人,出事了可咋办!”张氏一边担心一边快速跟上江宁的脚步。 二人在半路上看到迎面过来的一队官兵,他们手拿长矛,神色庄严肃穆,直接把赶过来的村民给吓蒙了。 两个敲锣的老人紧紧挨在一块儿,吓得瑟瑟发抖。 江宁率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官爷!” 队伍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朝江宁笑了笑,“江娘子,别来无恙啊!” “徐大人!”江宁惊了片刻,瞬间喜上眉梢,“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徐春从马车上下来,捋着胡须呵呵笑道:“托大家的福,死里逃生,一切安好!我是来接黄大人的,他还在吧!” 徐春有些担心地问道。 江宁微微颔首,低声道:“在呢!我让他们住家里,自己搬去跟婆婆住,这段时间都是阿丰在照顾黄大人。” “委屈你了!”徐春对江宁越发赞赏,抬脚往江宁家走。 村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李氏给江宁使了使眼色。 江宁大大方方地过去,道:“阿娘,徐大人是京城的大官,他们来这边是要接在我家养伤的钦差大人,您不是奇怪我这段时间怎么住老宅去了?就是因为家里住着钦差大人,我也是为了避讳才不得不天天两边跑。” 李氏惊得目瞪口呆,“钦差大人一直住在你家?就他一个?” 江宁摇头,“那倒没有,还有一个钦差大人的亲信,这些日子都是他在照顾钦差大人,我就是白天回去干活,掩人耳目。” 李氏几个全都松了口气,还有人在就比较没关系,也不怕传出什么闲话。 刘氏道:“钦差大人选择留在咱们村子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江氏不能泄密,又要避讳,这么做已经很好了,大家别乱猜乱想。” 村里其他人都默默点头。 江宁又道:“徐大人都来了,我说也没什么,钦差大人是受了重伤逃到我家的,这段日子一直在养伤,因为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生怕给咱们村子招祸,所以我也不得不帮钦差大人掩护。” 村民被吓得脸都白了,几个老婆子后怕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幸好你没露馅,不然事情传出去不仅钦差大人有危险,咱们这些人估计都凶多吉少。” “是啊是啊!那可是钦差大人,竟然也会受重伤!看来大官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说来还是江氏机智,换做是我,估计吓得满村大嚎,连耗子都知道我家来人了!”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江宁同李氏说道:“阿娘,你带大家继续回作坊干活,我回家看看,徐大人此次前来必定是要接钦差大人离开的。” 李氏连连点头,“你去忙吧!有啥需要我们的说一声,随叫随到。” 江宁赶回家中,正好看到满院子的士兵,徐春正和黄正阳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说话。 “皇上已经知道衢州府的事情了,魏江决堤,科举舞弊,行刺钦差,不管是哪一件都让皇上震怒不已,不过皇上并未听信片面之言,所以这次微服私访,也来衢州了。” 江宁闻言,脚步顿住。 徐春看向她,朝她招招手,沉吟道:“既然江娘子都听见了,一事不劳二主,皇上微服私访就暂时住在你家,可行?” “我我我我.....皇上住我家?”江宁已经不能冷静对待此事了,刚刚招待一个钦差大人,这会儿竟然还要招待皇上,她这陋室啥时候这么吃香了?一个两个都要住进来! 第1章 天子问话 徐春笃定地点头。 江宁吓得都快哭了,“徐大人啊!您看看我这屋子,连镇上客栈都比不上,让皇上住我家,岂不是委屈了?” “哎!江娘子过谦了,你是不知道,皇上微服私访谁都没说,这一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连荒郊野岭都住过,要我说你这屋子比荒郊野岭强多了!”徐春满意地抚须。 江宁嘴角狠狠抽了抽,这是夸她的房子还是损她的房子。 黄正阳担忧地问道:“皇上呢?不是跟着你吗?” 徐春一脸无语,“今天大山镇赶大集,皇上被花花世界吸引走了,非要留在那边看热闹,还说我带着人太醒目,影响百姓做买卖,把我们赶过来了。” “你你你.....你可真行!”黄正阳指着徐春,气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起身就要去镇上。 人刚跑到门口,就看见坡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黄正阳定睛一看,赶忙跑下坡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爱卿免礼!”皇帝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道:“朕微服私访,记得唤朕黄公子,别叫错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黄正阳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皇帝上去。 皇帝刚进院子,徐春等人立马行礼,江宁也跟着跪下。 皇帝打量着江宁,“你就是发现香芋的江氏?” “民妇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江宁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紧张到脑子转不动。 皇帝呵呵一笑,“起来吧!记得唤朕黄公子,可别叫错了!” 江宁懵了一下才赶紧答应。 等她起身,皇帝问道:“听说江娘子厨艺不错,有什么吃的?本公子饿了!” 江宁忙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忌口?” 皇帝身边的太监德康上前低声道:“公子不吃太硬太软太甜太咸太烫太凉太干之物。” 江宁眼珠子眨了眨,弱弱说道:“您能否直接报菜名?” 德康诧异地看着她,“老奴直接报菜名,江娘子就能做?” “只要家中有的食材都可以。”这点江宁倒是挺自信的。 德康当即跟着她去了厨房,看了一圈,报了一个宫保鸡丁、鱼香肉丝,清炒时蔬。 江宁当即开干,米饭先蒸上,正好换的新米还剩不少,招待皇帝还凑合,家中的笋还有不老少,再给皇帝弄个春笋炒腊肉,切得薄薄的就不会太硬。 为了让皇帝吃得开心,她还从系统里面调出了蚝油椒盐等调味料。 德康在门口候着,不时看一眼做菜的江宁,越看越震惊。 院子里说话的三人闻着厨房飘出去的香味,都有些心不在焉,干脆不说话,就这么等着吃饭。 饭菜上桌后,德康一样样试了一遍,眼神总不自觉地瞥向那道春笋炒腊肉。 皇帝下筷第一口就是春笋炒腊肉,才吃一口,他就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江娘子,这是什么肉,跟朕.....本公子之前吃的不太一样。” “启禀黄公子,这是腊肉,是坪山沟村民自己的腌制的。”随后江宁把坪山沟的情况说了一下。 皇帝听说那里那么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当即同德康吩咐道:“本公子觉得这道菜挺好的,回头让人去坪山沟把腊肉都买了。” 江宁听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忙道:“黄公子,腊肉毕竟是长期存放的肉类,外表有许多脏东西,不会烹饪之人处理不来,可不敢随便烹煮。” 黄正阳怕皇帝不高兴,赶忙说道:“公子,小的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经常吃这道菜,香!江娘子处理得十分干净,绝对没有问题!” 皇帝好笑地瞥了黄正阳一眼,“东西好不好本公子会吃不出来?行了!既然一般人弄不来,本公子就不买了,这段时间江娘子多给本公子做就是了。” 皇帝随后又尝了其他几道菜,对江宁的手艺赞不绝口,甚至动了把她带回京城做菜的念头。 徐春在一旁劝道:“皇上,别忘了您可是明君啊!江娘子一个寡居的妇人,孙子都快出生了,可离不了故土!” 皇帝尴尬地咳了两声,不再提这个事,转而一本正经地看向黄正阳,“说说你遇刺是怎么回事?” 黄正阳面色一肃,压低声音道:“是阴风寨的人,若非小的这次遇刺,还不知道衢州知府早已跟山匪勾结,沆瀣一气。” “你如何确定的?”皇帝一正经起来,周身气势压得人喘不上气儿。 “小的让人偷偷调查过,还抓了阴风寨二当家,公子可以亲自审问,至于科举舞弊案,苦主之一就在这里,公子也能见一见。”黄正阳看向田丰,鼓励他站出来。 田丰低着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先报上自己的身世遭遇,再把钱文怎么拿到童生功名一事说出来。 皇帝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 “这件事平安县县令可知道?”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句,显然是气狠了。 黄正阳点点头,“平安县县令谢玉成提前收到风声,但他没有证据,所以去年县试他兵行险招,阴了知府贾鹏举一把,差点被贾鹏举抓了,好在学政钟博瀚及时出面保下他。” “也就是说谢玉成并未参与科举舞弊?” 黄正阳再次点头。 皇帝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去!把钱家钱文给朕带过来!” “万万不可!”黄正阳和江宁异口同声说道。 皇帝诧异地看向江宁,“江娘子有何高见?” 江宁心下一凛,赶忙跪下,“皇上,民妇没什么高见,只是民妇是本地人,知道一些事情,钱家庄的人都指着钱文中秀才,好把田地挂到钱文名下免赋税,即便他们知道钱文一家不是东西也会袒护,您派人去拿钱文,一来会被钱家庄的人阻拦,二来消息走漏,知府那边若是提前收到风声,要嘛跑路,要嘛穷图匕现,他连钦差都敢杀,还有什么事情不敢的?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万万不能涉险!” 皇帝没想到一个民妇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胸腔的怒火倒是平息了一些,“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做才好?” 第2章 审问老田 江宁眼珠子一转,道:“平安县县令谢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科举舞弊与县尉许大人脱不了干系,您抓钱文,不如抓许县尉,还有许县尉身边一个亲随,叫老田,他曾来我们村子闹事,还拔了村民辛辛苦苦栽种的香芋。 当时平安县刚刚遭遇洪灾,大家都等着粮食救命,老田此举无异于跟县令大人对着干,为此被谢大人下了大狱,钱文就是走了那人的路子,他应该还未放出来,或许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徐春一脸惊喜,“皇.....黄公子,若是那人在牢房的话就好办了,您要怎么审都可以,还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皇帝当即起身,“走!去县衙!” 因着江宁是本地人,知根知底的,皇帝把她一起带上。 许东鸣这段时间气得都想半夜刺杀谢玉成了,本以为钦差来了谢玉成就没心思管别的事情,他再稍微使点手段就能把老田捞出来,谁知道谢玉成那家伙竟然留了八百个心眼,压根就没给他下手的机会。 眼看县试又要开始了,老田救出无望,他一下子少了一根有力臂膀,做事束手束脚不说,许多见不得光的事还找不到人去处理,这么下去可不行! 许东鸣越想越坐不住,起身去了地牢。 皇帝带着大队人马抵达县衙的时候,谢玉成还在愁怎么应对这次的县试,收到消息出来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微臣拜见.....” “黄公子!”皇帝直接越过谢玉成,径直进了内衙。 谢玉成看到皇帝激动得跟董泽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黄正阳嫌弃地皱了皱眉,“谢县令,黄公子是来调查的,听说你之前抓了一个叫老田的人,是许县尉的爪牙,他在哪里?” 谢玉成擦了擦眼泪,忙回道:“正在大牢呢!许县尉一直想把人捞出去,估计这个老田对他有大用,下官偏不让,已经让高捕头去盯着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大牢!”皇帝二话不说又要走。 谢玉成有些犹豫,“黄公子,大牢那种地方,您真的要去?” “废话少说!”皇帝板着一张脸。 谢玉成不敢再说什么,在前面领路。 江宁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大牢她还是头一次来,里面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吓人,就是特别阴暗,犯人邋里邋遢的,压根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不过一个个还挺老实的,估计是被修理到怕了。 下了台阶,一行人还没走到关押老田的地方就听见里头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高勇!就算你是县令的人今天也别想拦我!识相的给我滚一边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能让县衙明天就换捕头!”许东鸣嚣张跋扈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皇帝停下脚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高勇刚毅的声音传了过来,“许县尉,职责所在,还请您谅解,还是那句话,县令大人不放人,属下就不能让您把人带走。” “高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谢玉成能护着你!信不信我找人立马换了平安县的县令!”许东鸣越说越离谱。 江宁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皇帝听不下去了,怒吼道:“好大的本事!” 话音刚落,一行人出现在高勇和许东鸣的面前。 许东鸣见到黄正阳和谢玉成脸色大变,不自觉后退两步。 高勇上前抱拳作揖,“大人,许县尉非要带走老田,还放狠话威胁属下,请您明查。” 许东鸣被突然出现的黄正阳吓得六神无主,一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黄正阳眼神一凛。 谢玉成一脸茫然,怒斥道:“胡言乱语什么?钦差大人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许东鸣,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呢!”徐春摸着下巴,眼神犀利地盯着许东鸣。 许东鸣下意识想逃,被眼疾手快的高勇一把擒住。 皇帝黑着脸吩咐道:“把他关起来,先审他的爪牙!” “微臣遵旨!”谢玉成恭敬行礼,大手一挥,高勇立刻上前制服许东鸣。 许东鸣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帝,这会儿他才发现所有人都以皇帝为首,连钦差对皇帝都十分恭敬,此人的身份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来。 他瞬间软如烂泥,眼睛都直了。 高勇将他拖走的时候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被关在牢房里的老田见自己最大的靠山都被拉走了,吓得连连后退。 铁链撞击的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谢玉成当即命人将老田拖出来,厉声问道:“老田!许东鸣已经被抓了,他究竟做了什么如实交代,否则大型伺候!” 老田吓得屁滚尿流,“县令大人,不关小人的事,都是许县尉指使小的干的,大人明察啊!” 皇帝皱眉,冷冷问道:“说吧,科举舞弊是怎么回事?” 老田懵了,他还以为这群大人是为了追责钦差遇刺一事,没想到竟然是冲着科举来的。 见他目光闪烁,黄正阳冷哼一声,将田丰从阴影中拉出来,“见过他吧!” 老田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瞳孔猛地放大,“田丰!竟然是你!” 田丰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你们干的那些事我都说了!你们谁都逃不掉!” 老田大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个白眼狼!要不是你姑姑收留你,你现在都不知道死到哪里了!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恩将仇报?”黄正阳眯了眯眼,危险地瞪着老田,“你所谓的收留就是把他们母子关在柴房里,一天只给一顿稀粥裹腹,为了兄长留下的财产逼死自己的嫂子,要挟自己的侄子替她儿子科举?” 老田目光在黄正阳和田丰之间逡巡,随即嘲讽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跑了,原来是抱了大腿!就算有人撑腰也改变不了你娘是贱奴的事实!” 黄正阳一脚踹向老田的胸口,“再骂一遍试试?” 老田吃痛大叫,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胸口,眼中有着愤怒和不解。 第3章 钱氏的请求 江宁得了皇帝的允许,上前缓缓说道:“你口中的贱奴正是钦差大人的亲妹妹,黄家早已平反,黄氏乃是清清白白的良民,钱家害死黄氏,债主找上门来也是理所应当。”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老田脑子瞬间炸了,要是江宁说的是真的,那田丰的亲娘岂不是官家小姐,田氏把人逼死,会有什么下场?老田不敢想! 这会儿关押老田牢房的隔壁传来响动,江宁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有些眼熟。 老田情绪激动,不停地挣扎。 皇帝沉着脸,再次问道:“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朕可以赐你全尸。” 老田浑身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看着皇帝,浑身抖如筛糠,“小人.....小人只知道许县尉是九年前开始偷偷卖县试考题,那个时候小的跟在许县尉身边,专门替他收钱,所有买卖只经过小人的手,小人再把钱交给许县尉。” “除了许县尉还有谁参与其中?” 老田不敢抬头,“还.....还有县令。” 谢玉成吓死了,“皇上明鉴!微臣绝对没有参与此事!” 老田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是之前的县令。” 皇帝周身气压更低了,“还有呢?” “还.....还有知州赵奎,知府贾鹏举。”老田说完,浑身仿佛泄力了一般,他完了! 黄正阳看向皇帝,“皇上,据微臣所知,贾鹏举担任衢州知府才五年,县试买卖考题九年前就开始了,这对不上啊!” 谢玉成摇摇头,“黄大人有所不知,贾鹏举是从知州升知府,在衢州正好九年!” “嘶!”黄正阳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对!朝廷官制不允许一个人在同一府连任,最多只能待六年,他从知州升到知府,按理说不应该继续留在衢州府。” 这里面估计还扯到京城那边的权贵,皇帝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了。 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皇帝咬牙下令,“来人,去把衢州知府贾鹏举,知州赵奎给朕抓起来!朕倒要看看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但凡参与者决不轻饶!”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看皇帝这怒发冲冠的样子,这次衢州府得变天了! 皇帝带人走后,剩下的一堆烂摊子还得处理。 谢玉成命人把老田抓起来严加拷问,还得安排人去审许东鸣,忙得团团转。 江宁看大家都忙正准备离开,却被钱氏喊住。 “大嫂大嫂.....是我!是我!” 江宁回头,缓缓上前,看着眼前苍老了十多岁的钱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钱氏,你都跟杨老二和离了,可别乱叫!再说了,就算你没跟杨老二和离,我们两房也断亲了,这个大嫂我可不敢应!” 钱氏咬着嘴唇,死死抓着栏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处处跟你作对,看在我们以前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帮帮我!” 江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钱氏!我们俩说是仇人也不为过,你竟然让我帮你?多大的脸啊!” 钱氏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臭袜子挖出一个碎银子,“这是我全部的钱财了,都给你,你帮帮我!” 这下江宁更懵了,爱财如命的钱氏竟然会把仅剩的身家都给她!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到底要我帮什么?若是救你出来的话就别想了!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江宁一把堵住钱氏的话。 钱氏顿了顿,仍是坚持把钱给她。 江宁挑了挑眉,拿出帕子,把钱氏的碎银子包起来,“说吧!什么忙?” 钱氏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钱文,钱文不是我二哥的孩子,是田氏和老田那个野男人生的贱种!你帮我带话给我二哥,若是他不信,尽管让他来见我!” 江宁震惊得嘴巴都成了“o”型,过来找她的高勇正好听见,反应比江宁好不了多少,他下意识地上前踹了栏杆一下,“无凭无据的事情别乱说!警告你,别给我使腌臜手段!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钱氏吓得连连后退,却一脸坚持,“我没有胡说!是田氏那个贱人来牢里探望老田时候说的,他们不知道隔壁关着我,我都听见了!田氏那个贱人自己承认的!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我爹娘大哥二哥都是泥腿子,哪来那么多门路给钱文铺路,每次遇到麻烦田氏都能找人摆平,现在看来她找的就是自己相好的!那个老田又不傻,钱文要不是他亲儿子他能这么费尽心思帮忙?连被关了还不忘替钱文想办法。” 高勇还想继续踹,江宁阻止了他,“她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这件事我不适合出面,能不能麻烦高捕头替我走一趟?” 高勇想都不想就应了,钱家庄就在高家庄隔壁,去一趟压根不费什么功夫。 江宁道谢。 钱氏不甘地瞪大眼睛,“你收了我的银子却找别人办事?” 江宁扯了扯嘴角,“怎么?难不成你以为你开口高捕头会帮你?” “你!”钱氏气结,又无可奈何。 江宁和高勇出了监狱,欲把那碎银子给高勇。 高勇嫌弃地拒绝,“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藏了这么久!这么点银子我还看不上,江娘子毕竟也帮了我不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说着高勇快速离去,都没给江宁客套的机会。 江宁无奈,只能收下碎银子先回去。 高勇先去找谢玉成把许县尉的供词交上去,随后又马不停蹄去了钱家庄。 他刚进村子就被村民盯上了,见他去的钱文家,村民尾随。 高勇冷笑一声,到了钱文家门口连马都没下,大喊道:“钱进门何在?” 钱家人全都冲出来。 高勇一眼就看见钱家兄弟俩,沉声道:“钱氏想见你们一家,有要事相商。” 钱进门和钱多旺对视一眼,齐齐震惊。 “差爷,不知小妹找我们何事?”钱进门定了定心神,客客气气地问道。 高勇意味深长地看了钱文一眼,“我怎么知道!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传话罢了!记住,她说的是你们一家所有人,看在她那么大方的份上,这次探监就不收你们钱了。” 第4章 坑了钱家全家 钱家人面面相觑。 “还有这种好事?” “小姑子啥时候偷偷藏钱了?” 高氏和田氏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别开视线。 钱老头看向陈氏,脸黑得不行,“她什么时候藏钱了?” “我怎么知道!当初又不是我去牢里看她的!”陈氏也是一肚子火。 钱多旺赶忙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当时你们让我去劝她和离,可没说她身上有钱!再说了,她不是把钱都给了阿娘,说要给阿文赶考?” 钱老头郁闷地吐了一口浊气,“算了,去看看就知道她要干啥,顺便再问问她是不是还藏了钱,不晓事的东西,家里正缺钱她还藏钱,都是被你宠坏了!” 钱老头说完,钱文便赌气地哼了一声,“我要念书,没空去!” 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钱老头顿了顿,道:“阿文不想去就不去,我们去就好了。” 田氏想到还关在牢里的老田,心虚地说道:“那我也不去了,我留在家里照顾阿文,免得我们都走了他有事都找不到人。” “也行吧!”钱老头没有勉强。 一家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县衙监狱。 许是高勇提前交代过,狱卒痛快给他们放行,还有人把他们一群人领到钱氏面前。 “砰砰”两声,狱卒把打盹的钱氏喊醒,“看你的人来了。” 钱氏猛然抬头,见一家子都来了,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阿爹阿娘大哥大嫂二哥,还有阿康阿明,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妹,不是你让高捕头给我们传话要见我们,还给他银子,你哪来的银子?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钱多旺一脸埋怨。 钱氏瞬间沉下来,看向钱进门,“二哥,田氏和钱文怎么没来?” 钱家众人看钱氏口气不对,齐齐皱眉。 钱进门不满道:“什么田氏!那是你二嫂!你不是最看重阿文吗?出啥事了?” 钱氏激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什么二嫂!她就是个贱人烂货!背着你偷男人,钱文根本就不是我们老钱家的种,他是田氏和老田生的野种!” “小妹!你胡说什么!”钱进门还没开口,钱多旺先大声反驳,“我警告你,不管你跟钱氏有什么龌龊都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高氏反应过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夸张地捂嘴道:“是啊小姑子,你都蹲大牢了,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臭丫头!你可真没良心!为了跟你二嫂闹,连这种事情都能编排!真是寒我的心啊!”陈氏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看向钱进门,“老二,你妹妹那张嘴就没有一句话能听的,你别被她骗了,她都是胡说的!” “我没有胡说!”钱氏见一家子都不信她,情绪显得十分激动,指着隔壁的牢房大声说道:“知道这里之前关着谁吗?那个老田!他就关在那里!今天一堆大官来牢里把他带走了!哈哈哈,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还有!他买卖县试考题的事情县太爷都知道了,你知道我今天还看见谁了吗?” 钱氏笑得诡异。 钱家众人齐齐变脸。 钱进门激动地扑到栏杆上,死死盯着钱氏,“谁?你还看见谁了?” “田丰!记得田丰吗?人家生母早就平反了,压根就不是贱奴!那黄家还是京城渔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知道来平安县的钦差是谁吗?他是田丰的亲舅舅!黄氏的大哥!钱家完了!钱家完了!”钱氏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钱老头等人全都傻眼了,包括看热闹的高氏,这会儿都被吓到了。 “小姑子,你骗人的吧!田丰的舅舅怎么可能是钦差.....” 钱氏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老田买卖县试考题钦差大人是怎么知道?因为苦主是他亲外甥啊,哈哈哈.....你们心心念念的秀才孙子儿子,很快就要进来跟我作伴了!说不定你们也逃不掉!” 话音刚落,高勇突然带着一堆衙差现身,“说得对,他们很快就会进来跟你作伴!” 钱家众人大骇。 高氏吓得腿软,连连喊冤,“差爷,不关我们的事啊!求您饶了我们吧!” “废话少说!来人!把钱家人抓起来,听候发落!”高勇大喝一声,钱家有一个算一算,都逃不掉。 陈氏和高老头这会儿还不忘责骂钱氏,说得十分难听。 钱进门则仇恨地瞪着钱氏,钱多旺看她的眼神也满是失望。 钱氏不明白,她不过是揭穿田氏那个贱人和钱文那个野种的身世,为什么会遭到全家的埋怨和指责。 抓了钱家这些人后高勇又马不停蹄带人去抓田氏和钱文。 他们一进村就被村民盯上,当听见钱氏的呼救后,钱家庄的人全都带着农具冲出来。 高勇狠厉地瞪着他们,大喊道:“钱文涉嫌科举舞弊,乃是死罪,但凡参与者,皆为同党!” 钱家庄村民全都被镇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田氏和钱文。 田氏和钱文面色大变,却死鸭子嘴硬,使劲儿挣扎,“我没有,我没有,他胡说的!” 高勇冷笑道:“田丰正在县衙击鼓鸣冤,你的先生高秀才和同窗全都被县太爷请去县衙了,是不是冤枉,县太爷一查便知!” 钱文吓死了,求救地看向村长,“村长,我没有,田丰是白眼狼,他还恨我们害死他阿娘,一定是这样他才诬陷我的!要是我被他们带走,一定会被屈打成招的!” 村长犹豫不决。 高勇淡漠地说道:“你们也一起去县衙不就成了?” 村长咬着牙道:“好!我们都去县衙!钱文,你别怕,有我们在,肯定不会让县太爷对你用刑的,况且你是童生,县太爷不像是坏人,肯定会明辨是非的。” 事实上村长也不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人,而是被高勇刚刚说的那句话唬住了,万一钱文真的作弊,他们要是袒护了岂不是跟着遭殃? 钱文剧烈反抗,“我不去,我没有作弊,我不去!谁都别想带我走!” 第5章 对簿公堂 高勇可不会跟他客气,当即让人把钱文给绑了。 田氏想跑,被牛易武拦住去路,母子俩都被带走,钱氏无法,哀求地看着其他村民,“麻烦你们帮忙找一下县城的臭头,告诉他这边发生的事,求求你们了!” 高勇一下子就明白了,村民还没去找,他已经让人过去把老田的老窝都给端了。 钱文和田氏刚进县衙就看见站在大堂上长身玉立的田丰。 钱文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养不熟的白眼狼,下贱的东西,竟然敢害我!你等着,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谢玉成重重拍了拍惊堂木,“肃静!钱文,田丰状告你买卖县试考题,并盗用他的答案,可有此事?” “大人,我与田丰是表兄弟,他自小丧父,是我家收留了他们孤儿寡母,没想到他却恩将仇报,诬陷于我!请大人明察。”钱文一脸愤怒,看着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便是被喊过来的高秀才也不满地看着田丰,“大人,钱文说的属实,在下可以作证,且钱文去学堂还带着田丰,这些年田丰的知识都是在学堂学的。” 谢玉成眯着眼,“是嘛!依高秀才的意思是田丰诬陷钱文?” 高秀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谢玉成沉吟道:“其实要判断钱文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很简单,本官出几道题目考考他便知。”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全都支持,看田丰的眼神很是鄙夷。 钱文却急得满头大汗,“不行.....我.....我这两天头疼,想不了东西。” 高秀才神情一僵,他都替钱文说话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关键时候拖后腿。 田丰冷笑道:“是真的头疼还是怕露馅你心里清楚!” 说着他看向高天意等人,“从我失踪开始你们应该就没跟钱文切磋过了吧!以前他可是最爱出风头不是吗?知道他那些诗词都是怎么来的吗?是我!全都是我替他写的!” 众人哗然。 高天意错愕地看向钱文,“钱兄,田丰说的是真的吗?” “他胡说!”钱文挣扎着就要扑过去跟田丰算账,被衙差死死压住。 田丰淡定地笑了笑,道:“其实要证明那些诗词是不是我写的很简单,我在每一首替他做的诗词里面全都留了暗线,在《诗经》里都能找到对照,而这些只有我知道!” 高天意当即命人去把钱文之前做的几首诗词拿过来。 田丰一一解说,众人无不叹服。 替钱文说话的高秀才都急了,死死盯着他,“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钱文脑袋垂得很低,不答。 田丰嗤笑道:“高秀才,你不用问了,他连《诗经》都背不下来,只怕连我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高秀才身子晃了晃,“不.....不可能!” 田丰又道:“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他为什么从来不肯跟您单独谈论学问?每次您找他说学问的事情,他不是带着我就是以各种理由搪塞,这点您就从未怀疑过吗?” 高秀才如遭雷劈,傻眼了,这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来他确实有几次想单独找钱文给他额外教点东西,但每次都被打断,后面还听到一些学生埋怨他偏心,从那之后他就没再单独找过钱文。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高天意见钱文反驳不了田丰,已经信了田丰的话,对钱文失望不已,“真是有辱斯文!败类!我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当同窗!” “肃静!”谢玉成及时制止差点乱起来的公堂,“言归正传,说说科举舞弊一事吧!” 高秀才当即给跪了,“县令大人,此事在下真的不知啊!” 谢玉成盯着钱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再不交代,本官只能大刑伺候了!” 田氏吓死了,痛哭流涕地喊道:“大人,一切都是民妇的主意,跟我儿子没关系,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县试考题,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说着田氏又看向田丰,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阿丰,看在姑姑照顾你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儿子吧!他是无辜的!” “照顾我们母子?你口中的照顾就是为了我阿爹留下的房屋田地逼死我阿娘?” 田丰一番话又引起一阵哗然,那些鄙夷田丰的人皆错愕地看向田氏。 田氏垂眸,掩下眼底的仇恨,嘤嘤哭泣,“我也是没办法的啊!你阿娘的身份见不得光,我为了保护你们母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什么身份见不得光?”百姓议论纷纷。 田丰死死攥紧拳头。 “本官也想知道我妹妹是什么身份见不得光!”黄正阳穿着一身钦差大臣的官袍大步流星进了公堂。 谢玉成赶忙上前行礼,“见过钦差大人!” 黄正阳摆摆手,“谢县令尽管审案,本官旁听。” 说着黄正阳在一旁坐了下来,眯着眼看向田氏,“你说田丰的母亲是什么身份?” 田氏早就被突然出现的黄正阳吓蒙了,见县令对他毕恭毕敬,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正阳冷笑道:“你不说,那本官问你!我妹妹是你大嫂,你大哥临终将他们母子托付给你,并给了你几十两银子,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住柴房?睡木板?让他们吃残羹冷炙? 并在欠债的时候意图谋算你大哥留给他们母子的房屋田地,逼死自己的大嫂,是也不是!” “天啊!这也太不像话了!这女人怎么这么毒!”百姓对田氏指指点点。 那些跟过来给钱文母子撑腰的村民都快吓尿了,他们知道田丰母子在钱家日子不好过,但没人去管,或者说没人愿意多管闲事,没想到田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背景,万一他要追究..... 钱家庄的村民压根不敢深想。 田氏吓得肝胆俱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使劲儿磕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阿丰,看在我们姑侄一场的份上,你饶我一次吧!我以后一定改,我一定改!” 黄正阳拉住田丰,“这是我黄家和钱家的仇,你还插不上话!” 这句话直接断了钱氏打亲情牌的可能。 第6章 田氏下场 田氏还是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眼泪鼻涕流了一地。 钱家庄的村民什么时候看田氏这么狼狈过,全都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谢玉成重重拍响惊堂木,怒瞪田氏,“说!你是如何拿到县试考题的?” 田氏顿了顿,身子瑟瑟发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玉成大怒,“田氏!需要本官提醒你老田这个人吗?” 田氏脑子一轰,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钱文看田氏被吓傻了,不服气地嚷嚷道:“我阿娘也是被那个老田骗了,是他说有考题我阿娘才花钱买的,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黄正阳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所以你不清楚考题真假就让田丰替你作答再盗用他的答案!” “不要脸!”高天意狠狠骂了钱文一句。 钱文满腔怨恨,表情都扭曲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是又怎么样?他算什么东西,我让他写是看得起他,要不是他还有点用我早就弄死他了!早知道他养不熟,当初就不应该放虎归山!” 黄正阳彻底沉了脸。 田氏吓得面白如纸,“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阿娘,你别怕,说破了天他也是贱奴的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钱文自动忽略黄正阳刚刚说的话,固执的认定黄氏是贱奴。 谢玉成怒斥,“大胆钱文!田丰之母黄氏乃是正三品京官,钦差大人的嫡亲妹妹,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岂容你污蔑!” 谢玉成直白地告诉大家黄氏的身份,戳破了钱文自欺欺人的掩耳盗铃。 田氏差点晕死过去。 钱文又嫉又妒,双眼喷火,恨不得将田丰给杀了。 钱家庄的人全都愁眉苦脸,这会儿他们完全没了替田氏母子撑腰的心思,全都在想着怎么亡羊补牢。 黄正阳长舒了一口气,冷冷看着钱文,“县试你们是通过老田的路子,那府试呢?府试的考题又是怎么弄到手的?” “府.....府试?”高天意等人全都惊呆了,包括高秀才也是一副脑子宕机的样子。 “你连府试的考题都能拿到手?”高秀才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谢玉成看向田氏,“说吧,这回又是怎么办到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再不老实交代,本官只能用刑了。” 田氏都快吓尿了,许是知道狡辩无望,她双眼空洞,放弃了挣扎,“大人,民妇都招,是,县试考题和府试考题都是我找老田买的。” “他收了你多少银两?”谢玉成眯着眼盯着田氏。 田氏顿了顿,目光闪烁,“二.....二两。” “胡说!田氏!来人,打十杖!”谢玉成最后一丝耐心都被耗尽,直接让人用刑。 钱文拼命挣扎,“凭什么,我阿娘都交代了,凭什么打她?” “那就要问她自己了!”谢玉成意味深长地看着钱文。 田氏犹如死狗一般被拖下去打了十杖,再次拉回来的时候已经去了半条命。 谢玉成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本官再问一遍,你跟老田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遗余力帮你们母子,记住,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再说谎欺骗本官,下一次就不止是十杖了。” 田氏泪眼婆娑地看着钱文,眼中满是不舍,“不要冲动,不要再得罪田丰,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了,记住!” “阿娘?”钱文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田氏奋力往地上狠狠一撞,头破血流。 谢玉成大骇,又惊又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眼看田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谢玉成赶紧让人把大夫喊过来,再把老田提上来。 老田已经在监狱招供了一遍,到了公堂上不过是走个过程,谢玉成问什么他答什么十分佩服。 当百姓从老田嘴里听到县尉知州知府几个字,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这事儿大了,衢州府要翻天了。 事情涉及知府,已经不是谢玉成可以管的,黄正阳名正言顺接管此事,当着所有人的面夺了包括钱文在内几个童生的功名。 这才是今日黄正阳现身的目的,皇上还在,其他事情他可插不上手。 田氏已经是弥留之际,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给儿子算计来的功名被夺,当下就含恨而终。 钱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大吵大闹。 老田看他那样心痛如绞。 黄正阳恰到好处的让人把钱家那些人带过来。 钱家人已经知道钱文被夺了功名,虽然田氏揽下所有罪责,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钱文完了。 想到钱氏之前说的事,钱老头冲到老田面前,恶狠狠地质问道:“你跟田氏是什么关系?钱文是不是你跟她生的野种?” “老老老.....老钱,你说什么?”钱家庄村长傻眼了,整个人如遭雷劈。 围观的百姓更是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唱戏都不敢这么唱!也太精彩了! 钱文怒不可遏,“阿爷,你胡说什么?我是钱家的儿子,我阿爹叫钱进门,怎么可能是这个人的儿子!你忘了我是你最得意的孙子吗?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污蔑我阿娘!” 陈氏目光闪烁,抿了抿嘴,道:“你姑姑听见你阿娘和老田说话,是他们亲口说的,老田帮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根本就没收你阿娘一文钱,你阿娘却拿这个当借口,从家里骗走几十两银子,这个钱你们得还回来。” 钱进门一直盯着钱文,见他一点都不意外,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了,气得当场吐血,“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杀了你这个孽种!” 衙差赶忙上前控制住钱进门。 钱文被疯狂的钱进门吓得后退连连,“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高天意几个读书人已经待不下去了,看见钱文都想吐。 临走前高天意怒骂道:“我当你为什么一直看不上田丰,骂他贱种,原来是你自己下贱!他有你这样的表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腌臜!” 骂完钱文,高天意主动走到田丰面前,朝他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之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世这么可怜,偏听偏信误会你,真的抱歉,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第7章 钱文下场 其他学堂的学生也赶紧道歉。 田丰始终面无表情,既没有原谅他们,也没有为难他们。 高秀才脸色青白交加,想要道歉又拉不下脸来。 这时候谢玉成同他说道:“高秀才,寒窗苦读几十载不容易,所以读书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怎么你偏偏这般拎不清呢?竟然还给钱文这种人担保,可惜可惜了!” 高秀才面色一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半个字,随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谢玉成叹了口气,让人把高秀才送回去,从今往后,平安县再没什么高秀才了。 高勇在一旁瞧着也是一脸惋惜,估计整个高家庄的人都会惋惜吧,毕竟因为高秀才,附近几个村子才会以高家庄为首,更是以女儿嫁到高家庄为荣,从今往后,这些东西将烟消云散。 黄正阳看向田丰,“怎么样?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吗?” 田丰握着拳头,看向钱家其他人,随后又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轻嘲,“就这样吧!” 黄正阳知道他不甘心,宽慰道:“大舅舅身居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皇上允许我今日上演这一出,自然是明白我们心中的苦,但我们若是做得太过,皇上必定不喜。 钱家之前仗着钱文横行霸道,做了不少天怒人怨之事,如今钱文倒了,想必他们的罪过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且冷眼旁观他们的下场,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田丰神色一肃,“大舅舅,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不会再追究了。” 黄正阳欣慰地笑了笑,领着田丰离开。 一场科举舞弊案竟然牵扯出如此离奇的内幕,不到半天时间就传开了,县城周边人尽皆知,只怕不用两天,整个平安县的人都会知道。 高勇刚回到高家庄就被村长和几个族老拦在村口。 村长焦急地问道:“阿勇,高秀才这事能不能想想办法,你是县太爷跟前的大红人,能不能求县太爷网开一面,赔钱什么的都行,可不可以保留高秀才的功名?” “是啊是啊!寒窗苦读不易,咱们村百年来才出这么一个秀才,不能因为钱文那个混蛋没了啊!这也太冤枉了!”另一个族老抹着眼泪哭诉。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高勇,甚至把高勇他爹都给请过来帮忙说情。 高勇听得怒火中烧,“村长!你们能不能别闹了?律法要是能这么儿戏,还要律法做什么?说来说去,这事还得怪高秀才,钱文在他的学堂待了这么多年,算是他一手培养的,自己的学生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之前拎不清尚且不说。 我听说这次钱文得罪唐秀才,高秀才应该明哲保身才是,竟然还给钱文担保,也就是院试还没开始,否则高秀才不仅是被夺功名这么简单,可能还要坐牢!” 村长等人吓得脸色发白,“阿勇,你可别吓唬我们!高秀才是因为钱家那边过去求了几次才松口了,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高勇冷笑一声,“这话说给外人听听也就算了,我们都是自己人,要是钱家没给高秀才足够的好处他能冒着得罪唐秀才的风险给钱文作保?也就是院试还没开始,县太爷没有追究,不然他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这件事你们别再管了,也别说我冷血,实话告诉你,今日你们在公堂上看到的钦差大人是个三品大官,县太爷不过七品,在钦差大人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钦差大人上面还有大人物盯着,你们若是再插手,只怕是会连累整个高家庄!” 村长和一众族老被吓得直打哆嗦。 高老头拉着高勇的手,颤颤巍巍问道:“阿勇,你说的大人物有多大?” 高勇高深莫测地用手划了一下脖子,“随便张个嘴就能要人命的大人物!” 高老头吓懵了,转头看向村长几个,“哎!这下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 有几个人明显还不死心。 高勇也不跟他们废话,只道:“不信的话过几日你们看着就知道了。” 大家一开始还没明白,只以为高勇是在糊弄他们,对高勇颇有微词,谁知道才三天,圣旨就下来了,先是衢州知府贾鹏举知州赵奎等几个大官被抄家,三代近亲被流放,之后就是衢州府一些小官吏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整整一个月,天天都有噩耗传出来。 高家庄村长族老这才知道高勇不是危言耸听,实际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场科举舞弊案、魏江决堤案、钦差遇刺案,最终以贾鹏举等人伏诛落下帷幕,衢州府一半官员落马,三十名秀才一百八十名童生被夺功名,一半下大狱,钱文就是其一。 钱家人惶惶不安,直到官府的判决下来才松了口气,没等他们咒骂田氏和钱文,那些被钱家占便宜的人家纷纷找上门,全都伸手要钱。 陈氏撒泼打滚都没用,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被洗劫一空,连铁锅都被端了。 高氏愤怒地看向公婆和钱多旺,“是你们说钱文有前途,什么都紧着他,我不服你们还骂我,如今因为他,我的家没了,我辛辛苦苦几十年的东西全毁了,我不管,今天就分家,所有的田地和房屋都必须给我,不然我们就和离!” 高氏是吃准了钱家名声臭了,她要是和离钱多旺必定打一辈子光棍。 钱老头和陈氏又气又恨又拿高氏没办法,因为高氏说的是实情,可老二也是受害者。 一时间钱老头和陈氏都拿不定主意。 高氏愤怒转身进屋收拾衣裳。 大房两个孩子齐齐抱住高氏的腿,死活不让他走。 高氏冷哼道:“你们爷奶宁愿宠着一个野种也不疼你们两个亲孙子,你们还留着这里做什么?不如跟我一起走了!” “婆娘!你疯了吗?我不同意你走!”钱多旺见高氏来真的,又气又急,忙向爹娘求助,“阿爹阿娘,你们真要让我妻离子散吗?” 钱老头面色青白交加,眼眶猩红,挣扎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句,“好!都给你!房子田地都给你!” 第8章 马氏大闹 在高氏的逼迫下,钱家以最快的速度分家,二房几乎是净身出户。 钱进门知道这个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脸麻木。 陈氏在一旁抽抽噎噎哭泣,“老二,你可不能怪你阿爹,这些年咱家所有钱财都花在钱文身上,你大哥也有两个儿子,你大嫂闹腾都被我们压下来了,谁知道钱文会是田氏偷人生的,你大嫂现在闹得厉害,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钱进门只有钱文一个儿子,如今二房连个男孙都没有,他们老两口只能指望大房两个孙子,是万万不能得罪大房,明知道这样分家不公平也只能这么做。 钱进门没吭声,等陈氏走了他直接出了家门。 如今整个钱家乱糟糟的,也没人去留意钱进门的动静,直到天黑了陈氏才发现钱进门不见了,虽然担心,但她不敢把事情闹大,更不敢让钱多旺去找。 结果天不亮的时候高勇带着几个捕快上门。 钱家人这段时间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听见外面的喊声全家都冲了出来,严阵以待,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官差。 不等钱家人松口气。 高勇一脸凝重地说道:“钱进门昨日拿着一把镰刀冲进老田家,砍杀三人,重伤二人,还废了钱文的命根子,当场自尽。” 钱老头和陈氏被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钱多旺和高氏则白了脸,两口子面面相觑,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倒是两个孩子率先反应挺过来。 钱康小心翼翼地望着官差,道:“二叔都杀了什么人?” 高勇沉声道:“老田孤家寡人,没有父母兄弟妻子,一直跟着县尉许冬鸣,但手底下养了一帮兄弟,都是县里的地痞流氓,钱进门杀的三个人都是老田的爪牙,一个叫臭头,一个叫二流子,还有一个是孙老六,重伤的两个现在正吊着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那.....那我们要赔钱吗?我们家已经没钱了!”钱康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 高氏立刻清醒过来,嚷嚷道:“差爷,我们昨天就分家了,那个时候钱进门还没离开家呢!他干的事可跟我们没关系!” 高勇几个压根不知道钱家分家,过来还真是来要钱的,毕竟死的那些地痞流氓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家爹娘兄弟来闹,他们肯定得处理。 牛易武憋着一口气,瞪眼怒斥,“别给我们耍花样!” 钱多旺当即跪了下来,“差爷啊!这事村长和几个族老都做了见证,分家契书都画押了,我们可没有说谎!” “那钱进门都分了什么东西?”高勇问道。 高氏冷哼一声,“他净身出户了,这么多年全家都贴补二房,这次分家所有东西合该都给我,不然我就和离!” 几个衙差傻眼了,去找村里人核实了一下,确定钱多旺两口子没说谎,一行人郁闷地回去复命。 衙差刚走没多久,马氏和安高林便带着二儿子安永仁女儿安芳芳找上门。 马氏一进门便怒不可遏地四下张望,“钱文呢?钱进门呢?给老娘滚出来!” 她找的人没现身,倒是高氏和钱多旺出面了。 高氏不满地啐了一句,“找人去田家,别来我们家寻晦气!” “呵!你们家骗了我闺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马氏叉腰站在院子里刻薄地看着高氏。 高氏可没在怕的,“表姑子,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都分家了,你闺女跟二房定亲可不是跟我们大房定亲,我们可给不了你任何交代! 还有,要我说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没嫁人就把肚子搞得这么大,啧啧啧.....他们还真是绝配!” “你....你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时候分家的?我们怎么不知道?”马氏一张脸拉得老长气到表情都扭曲了。 高氏又解释了一遍。 马氏不死心,“你走来,我跟我姨母说!” 高氏也没拦着她,真让她见到了陈氏。 却不想陈氏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一把拉着马氏的手嚎啕大哭,“老二糊涂啊!他糊涂啊!不就是婆娘给他戴了绿帽子,儿子不是他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娶一个就是了,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跟进来的安高林面色皱眉,“姨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表兄.....死了?” “不仅是死了,还拉了好几个垫背的呢!”高氏在一旁说风凉话。 一家人越听越害怕,赶紧离开钱家庄去县城打听。 钱进门杀了这么多人,县城早就传疯了,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 安家一家子找到钱文的时候他已经变得不男不女,整个人看着阴森森的,特别渗人。 安芳芳当即崩溃大闹,“阿爹阿娘,我不嫁了,我不嫁了,他现在就是个废人,我不能嫁他!” 安高林和马氏盯着安芳芳的肚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最后还是马氏先反应过来,拉着安芳芳往医馆走,“把孩子打掉,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可以吗?”安芳芳收了眼泪,希冀地看着马氏。 钱文闻言,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不可以,不可以打掉孩子!我不允许!” 安芳芳回头,嫌恶地看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命令我!” “就是!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是的野种,连功名都是偷来的,废物!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说什么我都不会让我女儿进火坑,赔钱!”马氏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拉着安芳芳头也不回地离开。 钱文只能向安高林求助,“拦住她们,只要安芳芳把孩子生下来,我可以给你们银子!” 安高林板着一张脸摇头,“你要还是个男人或许我会考虑,可你现在名声没了,亲爹都要被砍头了,我不能毁了我女儿一生。” 钱文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暗了下来,如毒蛇一般盯着安高林。 安高林只觉瘆得慌,也不想继续跟钱文待在一块儿,当下就领着安永仁离开。 马氏和安芳芳到医馆说了下来意。 大夫直接被吓住了,连看都不看就摆手,“我处理不了,你们走吧!” 第9章 刘翠花走亲戚 “嘿!大夫,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闺女肚子里的是孽种,不能要!”马氏急咧咧地就要拉着安芳芳给大夫看。 大夫怒了,“什么孽种不孽种!跟老夫有什么关系,老夫悬壶济世一辈子,不干这种缺德事,再说了,也不看看她肚子都多大了,现在把孩子拿掉,你是要她的命吗?” 马氏愣住了,皱眉,“怎么会要她的命?孩子还小,比足月的好生!给催下来掐死就是了。” 医馆的人听到这话全都后怕地看着马氏。 药徒更是吓得打了个哆嗦。 老大夫还是摆摆手不肯答应。 田丰带着人正好经过,认出马氏和安芳芳,便在随从耳边交代了一句。 随后进去跟老大夫说了一下。 老大夫一脸犹豫,马氏还在撒泼打滚,压根没留意到田丰。 老大夫看她这样眼中多了一丝嫌恶,皱眉让药徒把安芳芳带去后院,并把马氏拦了下来。 马氏见大夫愿意处理便不再闹腾,欢天喜地地待在大堂候着,还出去买了两把瓜子打发时间。 这催生可不是那么快的,一碗药下去还得等发作,等产道开,大夫不会接生,需另外请稳婆,这些事情外面的马氏都不知道,等了两个时辰还没动静,她都快坐不住了。 刚起身就被药徒拦下,“内院闲杂人等不能进去,你若是等得不耐烦了可以出去转转,约莫黑天前才能好。” “怎么那么拖拉!”马氏不耐烦地埋怨了一句,起身拍拍屁股,道:“我那先去找钱文要钱,晚点再来接闺女,说好了,要是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跟你们没完!” 药徒被气得脸色青红交加,小跑着进了内院,“师父,那个妇人好可恶!还说她女儿有个三长两短都得赖我们!” 大夫脸色铁青,“算了,那对母女都不是善茬,咱能帮孩子一把是一把,一切都看造化了。” 马芳芳疼了四个时辰终于生下孩子,孩子一出来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冲着屋外喊道:“阿娘,阿娘.....” 稳婆赶忙将孩子抱出去交给老大夫,“那姑娘有点伤了身体,以后不好生养,我没敢说。” 大夫点点头,“辛苦了,你什么都不用说,给她处理一下就可以走了。” 大夫交代完,直接抱着孩子去了后门,径直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将孩子递过去,“我已经按照你们要求的把孩子交给你们了,只是孩子早产,看起来特别孱弱,不一定能养活。” “无妨。”车内之人说了一句,给大夫一锭银子便让车夫驾车离开。 大夫回去后一直板着一张脸,进屋给安芳芳把脉,道:“刚刚生产,身体有些弱,回去养着吧。” “我阿娘呢?”安芳芳开口就这么一句,把大夫气得够呛。 马氏到了天黑才跟安高林他们一起回来,一进屋子便吐槽道:“钱文还真不是东西,不仅不给钱,还说骂了很多难听的话,难怪是贱人生的贱种,烂人一个!活该断子绝孙。” 说完马氏才问道:“孩子呢?男的女的?扔哪儿了?” “不知道。”安芳芳没心没肺说道。 安高林下意识皱眉,安永仁更是气急,“你生的孩子你不知道?” 安芳芳不满顶嘴,“什么我生的孩子?不过就是一团烂肉,你急什么!快点,我难受,要回家,不要待在这里。” 她这么一说,马氏也顾不得追问,立马让安高林和安永仁帮忙,把安芳芳弄回去。 这一家回来第一天刘翠花就收到消息,当天便收拾了一下,去女儿婆家走亲戚。 说是去看女儿,实际上是找江宁八卦去了。 正好春耕过了,村里的妇人都在作坊干活,刘翠花寻过来的时候吴氏一脸震惊,“阿娘,你怎么来了?” “亲家母!稀客啊!”张氏赶紧擦擦手,就要领着刘翠花回家去。 刘翠花头一次来作坊,看什么都稀奇,问道:“江宁呢?我找她说说话!” 张氏当即乐了,“难怪!你等着,她估计在山上!” 说着张氏跑出作坊,在半山腰喊了好几声才把江宁喊下来。 刘翠花看她背着篮筐,手里还提着两个大麻袋,啧啧道:“你说你儿子都这么有出息,干啥把自己弄得这么艰辛!” 江宁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这些是别人订的菌菇,人家要的量大,我不得天天进山啊!你来看女儿?” “啥呀!我阿娘专门来找您的。”吴氏捂嘴偷笑。 江宁诧异,将刘翠花他们带到草棚里小坐喝茶。 刘翠花屁股刚落座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不是对安家的事情上心吗?我寻思着应该是为了永良他们,正巧,最近又发生了不少事情,就眼巴巴过来找你了。” “哟!还真是麻烦你了!”江宁过意不去。 刘翠花摆摆手,兴奋地把安家那些破事说出来,连同钱家的,县城传过来的八卦,啥都说了。 李氏和刘氏等人听得瞠目结舌,竟然都忘了手里的活。 张氏更是结巴了,“亲家母,你是说那个才子钱文不是钱家的孩子,科举还是作弊来的?安芳芳未婚先孕,又把孩子给打了?钱文被钱进门废了命根子,钱进门自杀了?这这这.....这才几天啊!咋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刘翠花拍了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我知道这些事情也是吓了一大跳,你看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大事?还都赶到一块儿了!啧啧啧.....想当初钱家有多风光!还有那个高秀才,被钱文连累惨咯! 听说秀才功名都没了,好在他是真的不知情,不然还得蹲大牢呢!” 周氏闻言一阵后怕,下意识看向江宁,“大嫂!这次可真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建议我们把孩子送去唐秀才那边,说不定我贪便宜直接让孩子去高秀才那里,幸好幸好.....” 刘翠花当即朝江宁竖起大拇指,道:“现在县城乱糟糟的,科举舞弊抓了一堆人,听说府城也是一样,不少参与买卖的童生秀才都被夺了功名,哎!以后咱这里的读书人难出头咯!” 第10章 母仪夫人 “这话咋说的?”李氏白着脸,十分着急。 刘翠花顿了顿,讪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就是听我那小子说过一些,好像是朝廷最反感科举舞弊,咱们衢州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还有京城那边的大官要落马,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事还没完呢!之前咱们这里考上秀才举人的想要再进一步不太容易,具体咋不容易我也不懂。” 刘翠花这是一知半解就过来显摆,把大家伙儿整得七上八下抓心挠肺。 江宁沉吟道:“因为朝廷主要的选拔人才方式是科举,齐国这么多州府,皇上能记住谁?往后只要一提到衢州府,肯定第一个念头就是科举舞弊。” “啊!那这样的话我孙子还念啥书啊!”李氏痛心疾首。 江宁忍不住想笑,“阿娘,你操心得太远了吧!你孙子还是白丁,就算他们要考童生也得再过两三年,那是科举舞弊案之后的事情,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是在科举舞弊案期间得了功名的那些人有影响。” 李氏顿时长舒了口气,“没影响就好,没影响就好.....那些人也太可惜了!” 江宁叹息道:“那也没办法,所以说知府一堆蛀虫害人不浅!索性被人揭发出来.....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家伙儿继续干活,咱们还操心不到那么大事!” “就是就是!干活干活.....”刘氏话还没说完,村口那边就传来敲锣声。 所有人立刻冲出去,村长等汉子打头阵。 刘翠花也一起。 半道上碰到高勇等人,所有人都看向江宁。 高勇上前,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江娘子,钦差大人来宣读圣旨了,赶紧回去摆香案准备接旨,还有你家的人,全都喊过来。” “啊?我孩子都不在村里,家里就我一个,哦,对了,还有我婆婆和妯娌,算吗?”江宁有些懵逼。 “算算算,都一块儿叫过去!”高勇嘴角咧得老大。 江宁赶紧掉头往家跑,顺便把李氏周氏都给拉上。 其他人则跟着官差的队伍,不时窃窃私语。 江宁刚把桌子弄出来,摆上香案,官差队伍就到了。 黄正阳熟门熟路地进入院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衢州府平安县大山镇榕树村杨江氏秀外慧中、贤淑知礼、深明大义,于社稷有功,赐封母仪夫人,赏白银千两,良田百亩,锦缎百匹,御赐头面八副,钦此! 母仪夫人,接旨吧!” 江宁捂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机械地领旨谢恩。 黄正阳见她傻掉不由得一阵好笑,“母仪夫人,恭喜了!” 李氏在周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猛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大人,母仪夫人是个啥?” 李氏问出了所有村民的疑问,这总不能给江宁封个官吧! 黄正阳一一本正经地沉吟道:“母仪夫人是皇上对杨江氏的嘉奖也是肯定,如此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便是那一品诰命夫人都不一定能得到这等册封,有了此封号,母仪夫人见官可以不跪,便是到了王爷皇妃面前也只需行半礼。” “这么厉害!”李氏呆住了,赶忙看向江宁,“那我要不要跪?” 江宁被弄得哭笑不得,赶紧一把搀住李氏,“阿娘,别闹了!咱还跟以前一样。” “这哪能一样!”村长说出所有人的心声,好在江宁还是以前那个江宁,他们不必那么紧张。 江宁赶紧把官差领进屋,给他们烧水。 黄正阳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些纸,难得调侃了一句,“母仪夫人还记得在下订的那些宣纸吗?” “记得记得,我准备好了,还有徐大人的,一个都没少,另外我还给阿丰准备了一些,他那么喜欢念书,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学堂,考科举!”江宁一脸感慨。 黄正阳目光幽幽,呷了口茶,道:“我打算把阿丰母亲的尸骨带回京城安葬,这两日就要发出了,前些日子多亏了母仪夫人,当时来不及好好道谢,往后有机会定会好好报答。长松长慎都是聪明机灵的孩子,是读书的料子,好好栽培,我在京城等着他们!” 江宁赶忙起身,郑重拜谢。 黄正阳摆摆手,道:“皇上赏赐给你良田百亩,可惜榕树村没有那么多的田地,倒是府城那边这次抄了许多大官富商,官府收了不少庄子,有合适的,我还在这里,你可以选一个庄子,这两天就把田契给你办妥。” 江宁大喜,也不跟黄正阳客气,当即点头答应。 等官差走后,整个榕树村村民都沸腾了!以前还有人会嫉妒江宁日子蒸蒸日上,如今大家只能仰望她,也就生不起什么嫉妒心理,只有深深的羡慕。 李氏笑呵呵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得跟老头子说说,还有大头他们几个也得通知,还得去祭拜祖宗,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哎呦,我们老杨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竟然出了这么个能人!” “就是就是,人家都说妻凭夫荣,母凭子贵,可阿宁不一样,她不靠夫也不靠子,凭自己的本事给自己挣了赐封,啧啧啧,别人还真羡慕不来!”刘氏连连夸赞,恨不得江宁是她儿媳妇! 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浑然忘了以前她们有多嫌弃江宁。 第二天,收到消息的杨老头和杨老三急哄哄地回到村里,两人连家都顾不上回,直接跑作坊去了。 村长调侃道:“杨江,你家是出金凤凰了!” 杨老头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李氏,“真的?老大家的真的被皇上赐封了?” “那还能有假?圣旨还在老大家的堂屋里供着呢!我不敢碰!”李氏又高兴又怂。 杨老头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咧嘴问道:“老大家的呢?咋没看见人?” “又进山去了,说要再囤点东西送去大头那边。”李氏小声嘀咕道。 杨老头无语了,“还送啥送!这么大的事情得让孩子们都回来,我记得杨汉好像知道大头他们在哪里,我找他帮忙去!” 第11章 都回来了 杨老头说风就是雨,当下就跑了。 杨老三则来到周氏身边,帮她干活。 周氏赶忙问道:“你回来了儿子怎么办?” “没事,我去学堂跟唐秀才说了下情况,唐秀才一听母仪夫人是咱儿子的大伯母,直接让我归家,儿子这几天可以住他那边。”杨老三乐呵呵地说道。 周氏轻笑道:“不是说唐秀才这人很有傲骨,咋这回这么好说话?” 杨老三挠挠头,“他说大嫂种香芋救了平安县的百姓,功于社稷,乃是所有读书人都要尊敬之人,我也不是很明白,总之就是大嫂很厉害的意思。” 周氏这次算是切身体会到大房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这些好处看不见摸不着,可只要别人知道他们和大房的关系,都会另眼相待。 江宁下山后立马被杨老头逮住,非得拉着她商量祭祖摆流水席庆祝的事,她哪里搞过这些,听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阿爹,祭祖我没意见,不过以前我也没去过,得您带着,至于流水席.....不摆成吗?” “不成!”杨老头想都不想就反驳她,还说了一堆大道理,听得江宁脑子嗡嗡的,只能答应。 当天晚上杨大头和柳叶一行人赶回村子,江宁都快睡了,听到动静赶紧出去开门。 杨大头第一时间冲进院子,“阿娘阿娘,圣旨呢?圣旨在哪里?” 江宁指了指堂屋。 一群孩子冲到堂屋门口,只敢站在外面看,都不敢把进去。 江宁好笑地领着他们进屋,亲自拿给他们过目。 几个小的轮着把上面的字念一遍,三遍过后,杨大头和柳叶终于相信他们阿娘是母仪夫人,他们家翻身了。 “我咋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呢?”杨三铁喃喃道:“对了,二哥呢?” 江宁坐下来,“估计明天能回来,正好你们阿爷一直闹着要摆流水席,你们回来帮忙,我就不用操心了。” 说着江宁看向杨大头,“这次做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估计许多咱们这里的富甲乡绅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会上门,能不能把你的厨艺传出去就看这次了!” 原本江宁是不打算办的,后面一想,办个流水席可以给大儿子铺路,就答应了。 杨大头使劲儿点头,“阿爷有说身边么时候吗?” 江宁沉吟了片刻,转而看向两个小儿子和小闺女,“你们跟我去一趟县衙找县令大人打听一下,咱们县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落了,得给他们下请柬,一来一回,估计得三日后才能办。” “没问题,正好明日我回一趟松溪镇找掌柜说一声,顺便跟掌柜订一些海鲜河鲜。”杨大头一脸欢喜地说道。 江宁打趣道:“咋啦,你们掌柜肯放人了?” 杨大头摇摇头,“他肯定不想我请假,但也知道这种大事我得回去,好在我收了两个徒弟打下手,有些菜他们能做,我不在也没关系,不会有什么影响。” 今时不同往日,他就算没了临江客栈的活也不用焦虑。 柳叶抿嘴道:“还有食肆那边,我让蒋东蒋南看着,安货郎和安娘子也说可以过去搭把手,我们走开几日没问题。” “那就好!”江宁松了口气,看向两个儿子,“你们呢?能请假几日?” 杨三铁和杨四庄立刻把带回来的几个盒子拿出来,“阿娘,这是三位先生给您的贺礼,他们来不了,托我们代为转交,明老先生说了,等家里的事情忙完再回去,不着急。” 杨小丫也赶忙把自己带来的盒子抱出来,“阿娘,这是我师父给您的,一方三尺宽三尺高的双面绣品,原本是师父的压箱底,这次听说您得了皇上的赐封,师父高兴不已,就把它拿出来了,到时候找个木匠师傅裱起来,肯定特别漂亮。” “哟!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就收了?”江宁倒吸一口冷气,跟柳叶一起将绣品撑开,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杨小丫歪着脑袋问道:“阿娘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这么漂亮,我怎么会不喜欢!就是太贵重了!万娘子绣这样一幅绣品需要不少功夫!”江宁一眨不眨地盯着双面绣。 杨小丫欢喜地笑了,“阿娘喜欢就好,以后我会加倍孝顺师父,好好学习女红,您尽管安心收着!” “看看我们小丫多孝顺!”柳叶满眼温热慈爱地看着小丫,下意识摸着肚子,她的孩子命好,托生到这个家,有这么厉害的祖母,以后肯定不一般。 越想柳叶越激动,眼眶都湿了。 杨大头留意到她的表情,当即同江宁说道:“阿娘,这么大的喜事得通知一下我岳家。” “要的要的,请他们一起过来热闹热闹,礼就不用了,还有叶子大姐那边,你们一起做买卖,也得说一声.....”江宁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人,杨四庄赶紧拿出笔墨纸砚记下。 第二天一早,杨老头来到村东,看到杨大头他们可把他给乐坏了,二话不说往桌上放了十二两银子,“摆流水席得花钱,阿爷这边出十两,你小叔还要供来贵念书,拿不出那么银子,只能给二两,你赶紧收着。” “不成不成!阿爷,你们的心意我们知道,银子就不用了,我有!”杨大头将银子推回去。 杨老头当下就不高兴了,“咋啦?不当阿爷是自己人啊!” “阿爷,您瞎说什么呢!”杨大头哭笑不得。 “那就给我收了!再推辞我跟你翻脸!” 杨大头无奈,只能把钱给收了。 杨老头这才满意了,说起祭祖的事情,“以前祭祖的事情都是你爹去,后面你爹没了就你们兄弟几个跟我去,如今得带上你阿娘,也让老祖宗认一认人。” 说着杨老头的目光落到杨小丫身上,咬牙道:“你们一家都去!小丫也去!叶子怀孕就等等,等孩子生了再去!往后咱家女人也能祭祖!” 杨大头自然没有意见。 杨小丫却是眼睛一亮,“阿爷,我也能去?” “去!你阿娘都去了,你是她女儿,怎么不能去!好孩子,跟你阿娘好好学学,咱以后也像你阿娘那么厉害!”杨老头半玩笑半逗弄地说着。 杨小丫显然当真了,“阿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第12章 奔走相告 祭祖是大事,以前家里没条件,准备的东西简陋得很,如今有条件了,杨老头可不想委屈了祖宗,他跟江宁提了一嘴。 江宁当即说道:“那就备上猪羊肉,再加上鸡鸭兔,凑个五牲,另外我再做八样糕点,像如意糕、桂花糕、红糖发糕、绿豆糕、豆沙饼、五仁饼、千层咸粿、千层甜粿,怎么样?” “好好好!这些东西听名字就喜人,就这么办了!”杨老头乐呵呵地回去。 江宁赶忙招呼人手帮忙,既然要做,那就一次性多做一些,等流水席的时候也能招呼客人。 杨二蛋还没到家,杨大头已经等不及了,借了一辆牛车带着两个弟弟直奔县衙,说明来意后,衙差赶忙领着他们去见了谢玉成。 兄弟三人行礼。 谢玉成和蔼地抚须笑道:“你们都是母仪夫人家的公子,以后有事尽管来县衙,便是本官不在也能找师爷或者高捕头。” “多谢大人!”兄弟三人拜谢。 杨大头道:“大人,我家要办流水席,阿娘说要给县里一些人家下拜帖,这个我也不是很懂,只能来找大人帮忙了。” 说真的,杨大头心里十分忐忑,不明白他阿娘哪来的自信笃定县太爷会帮忙。 谢玉成当即让董泽进来,吩咐道:“你去拟一份名单交给他们,最好是跟他们仔细讲讲。” “大人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办了。”董泽当即带兄弟三人回去。 拟这份名单最快的办法就是把高勇等人吧喊过来帮忙,这些人平日里负责平安县安全,谁家有个啥事都知道。 高勇跟江宁也算是朋友了,连客套都没有就念了一堆人命。 等董泽写完,他才沉吟道:“要说咱们平安县地位最高的非县太爷莫属,除了县太爷那就是当地一些富甲乡绅了,赵员外赵礼是平安县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你们应该也听说过。” 杨大头微微颔首,“知道,听说他家甚至都没什么奴才,大多雇佣当地百姓干活,我们村有个小姑娘就在赵家做事。” 高勇点点头,“所以赵家一定要请,除了赵家便是吴家和孔家,这两家祖籍是咱们平安县,但发迹之后就搬走了,吴家去了京城,孔家在江南,但他们在平安县都留了人,而且家中主子经常回来,不管人家有没有在,这个请柬还是要给的。 接下来便是一些读书人或者耕读之家,比如唐秀才,桃花村的安秀才,要是高秀才没被夺了功名也得请他,还有就是麻浦那边的三位先生。” 说着高勇看向杨三铁杨四庄,“这三位先生你们熟悉吧!”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他们是我们的先生,肯定得熟悉啊!” 之后高勇又说了几家,都是家境殷实比较有潜力的人家。 杨大头听完总觉得怪怪的,杨三铁率先问道:“高叔叔,咱们县里有没有像我阿娘那样的女子?” “嗯?”董泽和高勇皆诧异地看向杨三铁。 杨三铁有些窘迫,红着脸道:“以前我们家可穷了,我阿娘分家的时候一穷二白,我们全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日子别提多难了,是我阿娘一点一滴把这个家撑起来的,我想她肯定很喜欢跟她一样的女子。” 高勇摸着下巴沉思,“跟你阿娘一样的女子.....那就是桑浦许家的周娘子,她跟你阿娘一样,年纪轻轻守寡,守着一双儿女硬是咬牙把日子过了起来,我说她跟你阿娘像是因为当初她男人死了,族亲盯上他们孤儿寡母的家产,她又没有娘家可以给她撑腰。 这种情况换成一般女子早就撑不住了,可她竟然冒着得罪族亲被族人孤立的风险,硬是跑去县衙击鼓鸣冤,不管不顾大闹,闹得许氏族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许氏族长出面,周娘子才保住了家产,但此举肯定得罪了不少许氏族人,正当外人担心的时候,她却雷厉风行,把家产全都变卖,带着一双儿女去了桑浦讨生活。 桑浦靠海,都是渔村,渔民没有田,周娘子就跟当地的渔民一起下海,卖家产得来的钱全都供儿子念书,听说她儿子也在麻浦念书,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得。” 杨三铁和杨四庄对视一眼,猜测道:“难道是许诺山?” 杨四庄点点头,“学堂里好像就他姓许,是个性格温和的哥哥,他还帮过我。” “估计就是他,错不了了。”高勇道:“你们要请的话可以请周娘子一家,其他的应该还有几个,我再去打听打听。” 杨大头赶忙作揖,“那就多谢高叔叔了,若是谁家日子难您告诉我们,我阿娘不会践踏人家的自尊,但会额外照顾几分。” “江娘子素来深明大义,心怀慈悲,我懂!”高勇立马招呼几个兄弟出去打听。 兄弟三人从董泽这边弄到名单,当天就在县里订了一间客房,买了东西回去写请柬,离得近的人家他们先去送,离得远的再分开送。 等他们三个赶回榕树村的时候,杨二蛋已经回来了。 杨大头二话不说给他塞了一堆请柬。“明日你去送请柬,老三老四也去,我得到岳家一趟。” 为了不耽误时间,杨大头天没亮就带着一堆东西赶着牛车去了柳家村。 平安县出一个皇帝钦封的母仪夫人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只不过离得远的地方收到的消息有限,像柳家村这边,他们就只知道平安县出了一个母仪夫人,具体这人是啥情况压根就没人知道,又或者说他们打从心底里认为这人跟他们没关系,也没人主动去打听。 杨大头过来的时候,柳家人都懵了,看到牛车上的东西就更是不明所以,这不年不节的是闹哪样? 隔壁丁氏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见杨大头带了一堆东西,当即阴阳怪气地说道:“臭显摆!” 杨大头:“.....” 柳母瞪了丁氏一眼,同杨大头说道:“不用管她,让她酸去吧!我去叫叶子她阿爹和大哥。” 柳家的田就在附近,柳母很快就把柳父和柳树喊回来。 柳树扛着锄头,刚进门就嚷嚷道:“怎么突然来了?带啥了?叶子呢?” 第13章 嫉妒 杨大头憨憨一笑,“叶子肚子大了,出来不方便,我没让她跟着,我过来是跟你们说一声,明日我家要摆流水席,到时候你们记得都过去热闹热闹。” 柳家人呆愣了住了。 “什么喜事啊?”柳母下意识开口。 杨大头明明十分骄傲,却故作谦虚地说道:“皇上封我阿娘母仪夫人,我阿爷说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必须摆流水席。” “哐当!”柳母手中的水瓢落地,惊醒众人。 柳树一把抓住杨大头的胳膊,“妹夫,你说那个母仪夫人是婶子?” 杨大头连连点头,“就是我阿娘。” 柳父柳母一阵恍惚,天哪,他们听见什么了?他们的女儿成了母仪夫人的儿媳妇?这这这.....怎么有种天上掉馅饼砸他们脑袋上的感觉? 两口子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丁氏激动冲进门。“不可能!柳叶怎么可能成了母仪夫人的儿媳妇?编瞎话也得编点像样的!小心人家告你们!” 丁氏恶狠狠地盯着杨大头,眼底里嫉妒和不甘谁都看得见。 杨大头耸肩,“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看不起我阿娘,呵呵.....如今我阿娘还看不上你们呢!” “你.....”丁氏气得都快晕过去了,一想到要不是柳蓉自作聪明,如今她跟母仪夫人就是亲家了。 丁氏越想越难受,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立刻赶去马家村。 柳蓉的婆婆见到丁氏只是客套地笑笑,立刻把柳蓉喊出来。 马坤鹏是屠夫,家里都是肉腥味,柳蓉走在院子里下意识地皱眉,领着丁氏回房,“你咋来了?不会是我哥又在外面惹事了吧!” 提起柳木那个混不吝柳蓉就来气。 丁氏狠狠戳了戳柳蓉的脑袋,“臭丫头,你哥还轮不到你管,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当初合该是你嫁到杨家,你偏要耍小心思,让柳叶那个臭丫头替嫁,现在好了,她成了母仪夫人的儿媳妇,你呢?你只是个屠夫的婆娘!” “什么母仪夫人的儿媳妇?就柳叶那个臭名昭着的婆婆?怎么可能!”柳蓉猛地站起来,打从心底里不相信丁氏的话。 丁氏恨铁不成钢地往地上呸了一口,“怎么不可能?柳叶男人今天亲自去了柳家村说的,明日人家就要摆流水席了,还能假!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就是这么个命,根本就没法跟柳叶比.....” 丁氏一边吐槽一边数落柳蓉。 柳蓉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正好马坤鹏回来,看到丁氏便疑惑地问了一嘴。 丁氏怕他们以为她来要钱,就把母仪夫人摆流水席的事情给说,马家人这才知道柳蓉堂妹是母仪夫人的儿媳妇,喜出望外。 柳蓉婆婆拉着柳蓉,难得一脸慈爱地说道:“既然你阿娘都过来通知了,明日就跟坤鹏去一趟,咱家别的没有,肉还是有一些的,明日就送十斤五花肉!” “十斤?”柳蓉瞬间瞪大双眼。 柳蓉婆婆叹了口气,“我知道十斤有些少,可你母亲来得突然,咱也没时间准备,要不我再给你两百文,再包个两百文。” 柳蓉的指甲死死嵌入手心,她嫁过来这么久,婆家何曾对她娘家这么大方,现在就因为给柳叶婆家道贺,竟然出手这么阔绰,让她情何以堪! 马坤鹏还在一旁直点头,“阿娘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第二天,不管柳蓉愿不愿意,马坤鹏带着她和一堆东西上了牛车。 这是柳蓉第一次进榕树村,之前从别人那边打听到的是杨家很穷,全是蛮横人,如今见到杨家这么敞亮雅致的院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甘和怨恨,还有浓浓的嫉妒。 尤其在看到穿戴精致,养得圆润白皙的柳叶后,这种不甘达到了顶峰。 江宁正跟柳家人寒暄,猛然听见一女子唤柳母小婶,便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打量着她、 柳母面色一变,不得不强撑笑容介绍道:“这是叶子的堂姐马柳氏。” 柳蓉听到这个介绍面色一沉,道:“婶婶,说来堂妹能嫁到母仪夫人家还有些隐情呢!若非她那么恨嫁,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 “你胡说什么?”柳母气愤地握紧拳头。 江宁伸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笑容不达眼底地看向柳蓉,坦坦荡荡地说道:“我知道你,当初你大哥欠钱,我男人上门讨债,你们家拿不出去就拿你抵债,原本是你要嫁给我儿子,结果你嫌弃我们家穷,就设计了叶子,让她替你出嫁。” 马坤鹏面色大变,犀利地看向柳蓉。 柳蓉则被吓到了,她不明白江宁为什么这么维护柳叶?不都说婆媳是天敌吗?像她和婆婆就是这样,虽然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但婆婆从来不会给她好脸色,凭什么柳叶会是特例,她不服。 柳叶朝江宁笑笑,“阿娘,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江宁拍了拍柳叶的手背,看向柳蓉,“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要不是因为你我还娶不到这么好的儿媳妇,来者是客,请坐吧。” 马坤鹏面色青白交加,尴尬到不行,早知道柳蓉跟杨家有这么深的过节,他说什么都不会过来丢人。 杨大头不以为意,该尽的礼数都做全了,让人挑不出错来,甚至还让柳树蒋大牛帮忙招待马坤鹏两口子。 这做法便是心气高的马坤鹏都不得不承认人家会来事,越发看不上柳蓉的做派。 男人坐在一起,柳蓉落单。 柳叶看向柳母,“阿娘,堂姐不是个安分的,我没想到她会过来,今日要麻烦您帮忙看着一些。” 柳母连连点头。 柳树婆娘在一旁拍着胸口保证道:“小姑子放心,我肯定把她盯得死死的,不会让她惹出乱子。” 说着她立马坐到柳蓉身边。 柳花也跟了过去,她没别的本事,这一年多亏了柳叶,她家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家中有了存银,还能在坪山沟外的村子买地种粮食,两个儿子更是月月都有钱拿,完全不用他操心,按照这个势头,将来儿子娶妻都不用她操心。 这些全是柳叶带来的,她想感谢,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尽可能帮忙。 柳蓉见一个两个防她跟防贼似的,气得正要破口大骂。 第14章 江宁宴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杨大头和几个弟弟先迎了出去,随后进来说道:“阿娘,是县里赵家吴家孔家来人了,不过.....” 江宁起身,“不过什么?” “他们好像不怎么对付。”杨大头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谁能想到他兴高采烈地出去待客,碰到的是这么个情况! 江宁立马带头出去,刚下坡就看到一堆马车把她家进出的村路给堵了。 赵月娇叉着腰倨傲地睨着吴家和孔家的马车,又狠狠瞪着站在路中央的三个人,“好狗不挡道!” 江宁正好听到这话,吃惊地问道:“这位小姐是?” 赵月娇望向江宁,打量着她两眼,在旁人的提醒下才收敛了一些脾气,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乃赵家大小姐。” “赵员外家的?”江宁更懵了,不是说赵员外是县里有名的大善人难得的大好人,怎么养出来的女儿这般骄纵? 赵月娇的神情仿佛在说既然知道是我还不赶紧招呼。 江宁朝路中央三人微笑点头,命杨大头和杨二蛋请他们进去,再看向两侧的马车,上前问道:“不知你们又是哪位贵客?” “见过母仪夫人。”左侧马车帘子一挑,露出一张让江宁诧异的脸。 “吴公子!” 吴书白朝江宁恭敬一笑,看向右侧马车,“老孔,下车!” 话音刚落,孔如凡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看到江宁他眼睛都亮了,“江娘子.....不,是母仪夫人!在下孔如凡见过母仪夫人!” 江宁一脸欢喜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贵客屋里坐,可否让车夫将马车挪一挪?” 吴书白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成花痴脸的赵月娇,十分听话地让车夫让位。 路通了,江宁这才同赵月娇客气地说道:“赵小姐可是要上去坐坐?” 看她这架势分明就是过来走个场子就要走了,江宁也没想留她,没想到赵月娇竟然含羞带怯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母仪夫人了。” 江宁被弄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月娇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院子,却是看什么都嫌弃,不过被她忍下来了。 江宁懒得跟她虚以委蛇,看她进门就不再搭理了。 赵月娇却不知分寸,竟然跟她一起进了堂屋,还一个劲儿地往男宾席那边瞟,又同江宁问道:“母仪夫人竟然认识吴公子和孔公子?还真是让人意外。” 江宁皮笑肉不笑,四两拨千斤,“碰过几次,算认识吧!” 这个回答赵月娇不满意,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一旁的丫鬟赶紧提醒她,她又按捺下来,还想再问点什么。 江宁却起身走向刚刚被赵月娇针对的三人,“你们没事吧!” 周娘子受宠若惊,很快又恢复镇定,起身朝江宁欠了欠身,“我们没事,多谢母仪夫人关心。” 杨四庄来到江宁身边,朝周娘子母女点点头,道:“阿娘,这两位是我同窗许诺山的母亲和妹妹,他们从桑浦过来,路途遥远,我给他们收拾了两间客房。” “不用不用,我们住镇上客栈就行了。”周娘子赶忙推辞。 江宁却笑道:“周娘子不用跟我们客气,你儿子跟我儿子是同窗,难得有机会一起说说话,你们就住在家里,一切随意。” 安抚好周娘子母女,江宁跟杨四庄到了边上小声嘀咕道:“这就是你们兄弟说的那个很坚毅的周娘子?瞧着心性确实不一般。” 寻常村妇碰到今天这事不是被吓傻就是委屈偷偷抹眼泪,周娘子却跟没事人似的,仿佛刚刚被羞辱的事情从未发生。 杨四庄点点头。 随后来的是几位秀才,明老先生只让人送来贺礼,并未露面。 因为几位秀才的到来,到场的客人说话都小声了不少。 最后到的是县令一行人。 等他们一来就开席。 杨大头早就把菜备好,客人一到齐,第一道卤料拼盘先上,用的是江宁特调的配方,卤出来的东西香得邪乎,明明都凉了,却满是香味。 连对流水席不抱什么希望的赵月娇都吃了好几口。 第二道菜是脆皮烤鸭卷,今天一大早烤好的鸭子片成片,加上黄瓜丝葱丝酱料再用面饼卷在一起,北京烤鸭的吃法,不同的是他们提前卷好,方便客人食用。 这道菜得到众人一致好评。 几个读书人更是准备赋诗一首了。 第三道是清蒸海鲈鱼,用的是最原始的清蒸,区别是第一道蒸出来的水倒掉去腥,再淋上炒制过的大酱,撒上葱花,泼上热油。不仅出菜快,同时还保证这道菜的鲜味。 吴书白和孔如凡只吃一口便肯定地点点头,鱼不好烹饪,做不好太腥,下不了嘴,这道清蒸鱼却吃不出什么腥味,只有浓浓的鲜味。 第四道菜油炸鱼酥,这回换成那种指头大小的鱼,提前腌制过,炸得鱼刺酥酥脆脆,可以直接食用不用吐刺,得到一众宾客的赞赏。 后面几道菜分别是虾仁粉丝、爆炒花甲、红烧兔肉、海鲜什锦粥、元宝水饺、药膳鸡汤、清炒时蔬、甜汤。 总的十二道菜,份量足足的,那些读书人所在的桌面都剩了不少。 宴席结束后,江宁让几个儿子给过来的客人一人送了一包点心,正是那日做的那几样糕点。 有的吃还有的拿,过来的客人无比满意离去,纷纷夸张母仪夫人大方,席面上的菜一绝。 甚至还有人打听起做菜的师傅,得知是母仪夫人大儿子做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孔如凡更是大大咧咧问道:“母仪夫人,您家可是御厨后人?” 江宁挑眉,“怎么说?” 孔如凡认真地说道:“江南有一位御厨传人,在下吃过他做的菜,令公子的手艺不比他差。” 江宁笑容加深,“承蒙孔公子看得起,我儿子这厨艺都是他自己琢磨的。” 孔如凡若有所思,“当初尝过母仪夫人做的菜惊为天人,看样子令公子是有些家传天赋在身的,今日多谢款待,来日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孔如凡抱拳,同吴书白一起离开,临走前还舔着脸跟江宁多要了一包点心。 江宁被他逗得咯咯笑,特地再给他拿了几包,总算把这两位小爷哄走了。 赵月娇看他们都走了,赶紧追上,连说都没说一声。 江宁已经可以冷眼旁观了。 第15章 许家 赵月娇一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谢玉成过来辞行。 江宁顺道送他们出去,随口问道:“听说赵员外是平安县的大善人,我还以为赵家小姐应该是那种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贤淑端庄的大家小姐典范,可今天见了真人,还真是.....” “是不是让人大开眼界?”高勇挑眉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 江宁连连点头,“对,简直是.....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高勇叹了口气,“赵员外这人是真的没的说,可赵夫人就.....听说赵夫人是赵员外的表妹,一表三万里,当年穷得过不下去找上门,赵员外好心接济他们,把他们一家留在府上,谁知道却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赵夫人压根就不是安分人,她爬床,还让她成了,赵员外原配被气死,留下两个儿子,赵夫人上位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就是这位赵大小姐。 因为愧对原配,赵员外不喜如今的夫人,对她很是冷淡,赵大小姐又是女儿,赵员外很少过问,都是赵夫人一手教出来的。” “啊?竟然还有这些隐情!”江宁犹如吃到一个大瓜,表情充满八卦。 谢玉成更是诧异得很,“本官都不知道赵家还有这些事!” 高勇嘿嘿一笑,“大人日理万机,小的哪里敢拿这些事情扰您,况且这都十几年前的事了,小的以为没什么值得说的。” 谢玉成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的也是!” 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剩下的都是一些亲戚和村民。 马坤鹏今天吃也吃了,喝也喝够了,率先提出离开。 刘蓉不满翻了个白眼,“我大伯母他们都还没走,你急什么?” 马坤鹏立马瞪过去,“明天一早不用杀猪吗?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着,以后也别回去了。” 柳蓉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又不甘心,在那边磨磨蹭蹭,想做点什么,偏偏柳花和柳叶嫂子在一旁虎视眈眈,把她气到心肝儿疼。 杨大头让人提来一包点心交给马坤鹏,真诚地说道:“今日招待不周别介意,等大年初二再一起喝酒。” 马坤鹏当即笑了,“那感情好!我就先走了。” 从头到尾杨大头都没看柳蓉一眼,倒是柳蓉频频盯着他,一想到自己把泼天的富贵往外推,她都要抓狂了。 马坤鹏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都懒得搭理她,径直走了。 柳花提醒道:“你男人快走远了。” 柳蓉脸色爆红,又急又气,跺跺脚,赶紧追上去。 柳叶嫂子啐了一声,“什么玩意儿!活该!” 柳花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一行人赶紧过去帮忙收拾,今日的剩菜不少,江宁全都分给过来帮忙干活的村民。 看得柳母心疼得不行,偷偷在柳叶边上嘀咕道:“你婆婆也太败家了!那么多好东西,怎么就全都分了呢?” 柳叶扶着腰一阵好笑,“阿娘,这么多东西不分留着馊掉吗?都是乡里乡亲的,还在咱家作坊干活,我婆婆肯定不会让人说出半句不好的话。” “我就是心疼.....”柳母知道自己没立场,就是那么一说,看柳叶都不在意,便不再提。 有村里人帮忙,只半个时辰就把院子和院子外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脏污。 柳家人回去休息后,院里便只剩下留宿的万娘子和周娘子母女,许诺山早已被杨三铁他们带跑了。 江宁见周娘子的女儿一直帮忙收拾,赶忙喊住,“别忙活了,坐着休息休息,我给你们煮点茶,消消食。” “不用不用.....”周娘子赶忙婉拒。 江宁却直接搬出一个小炉子,生火,再在上面放上铁架,这一出看得几个人好奇不已,连周娘子都忘了推辞。 铁架架好,杨小丫从灶屋端出一碟食物,有年糕、果子、点心、红枣、茉莉花干、山楂。红糖。 她将东西放下后又进厨房,再次端出一壶鲜牛奶、一盒茶叶。 杨二蛋从作坊过来,看了一眼便问道:“阿娘需要山泉水吗?” 江宁欣喜点头。 杨二蛋二话不说,提着木桶出去,很快便接了一桶山泉水回来,“这次出去干活,那户人家种了几颗茶树,正好采了一批春茶,我带回来一点,阿娘一会儿可以试试。” 万娘子知道江宁要干什么,忍不住夸赞道:“还是你会过日子,瞧瞧这些花样,我怎么就没想到。” “回头让小丫给你摆弄,我平日忙,很少捣鼓,只有入冬下雪才能休息几天,那几天闲着没事,偶尔拿出来玩玩。”江宁解释了一下,将糖和茉莉花干红枣放进陶壶,在炉上煮开,再加入鲜奶,等奶煮沸,一壶鲜奶花茶就好了。 几人都是头一次喝,一开始喝不来,喝了几口便品出味儿,连连夸赞。 江宁道:“这些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们想做也能在家做,就是消磨时间。” 周娘子叹息一声,“谁不想这么舒舒服服坐着喝喝茶,可我家的情况还真不允许。” 万娘子刚刚就十分好奇周娘子跟江宁的关系,见她开口,便问道:“可是家中事多?” 周娘子苦笑一声,“我们家在渔村,靠打渔为生,还要供儿子念书,都是睁开眼就出门,头顶星星回家,倒头就睡。” “打渔的话确实苦!”万娘子以前还真不了解,自从去了松溪镇,见了形形色色疍民,也算是长了见识。 周娘子释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谁不是一样忙,我们好歹在村里有个屋子,比那些睡渔船上的强多了。” 江宁忍不住问道:“周娘子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我实在佩服,就是不明白周娘子为何选择以打渔为生?” 周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娘家是疍民,除了打渔我也不会别的。” 江宁惊呆了,“那么巧!我娘家也是疍民!” 周娘子捂嘴,“这.....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知道江宁的情况后,周娘子一下子跟她拉近了距离,吃吃喝喝,很快就熟稔了。 期间杨小丫特别有眼力见儿,看炉上的东西不够了立马给补上,然后就是乖巧地在一旁听大人说话,不言不语。 周娘子忍不住夸赞道:“你家姑娘养得真好!瞧着就是精养出来的。” “你家姑娘不也一样好?”江宁说着便含笑看向许诺言。 第16章 许诺言 许诺言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脸蛋绯红,“母仪夫人过奖了,我怎么能跟您的女儿比!” “叫什么母仪夫人,在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唤我婶子就行。”江宁始终没有架子,又道:“我说你好就是好,咱啊看的不是出身和会什么本事,主要看品性,品性不好出身再好我也看不上!” 大家伙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江宁说的是谁。 周娘子趁机解释道:“刚刚我们之所以在外面踌躇不敢进来也是见到那么多马车,总以为不可能收到请柬,我想到就耽误了一会儿的功夫,倒是堵了那位赵小姐的去路,还差点给你惹了乱子。” 江宁不以为。 杨小丫脆生生地说道:“大娘,是那位赵小姐太过嚣张跋扈,与你们无关,村里的路本来就小,挡路的不止你们,还有前面的马车,她不过是看你们好欺负,借题发挥罢了,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连我都看不上,更别说我阿娘了!” 周娘子闻言,惊叹不已,“杨小姐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番话,太厉害了!我是真的无话可说。” “才不是呢!我刚刚都看见了,那位赵小姐发难的时候,大哥哥和大姐姐都护着大娘,明明他们自己也很害怕,却还是挡在前面,大姐姐才是好样的!”杨小丫朝许诺言灿烂一笑。 许诺言被夸得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 两个姑娘趁机到边上说话,约莫天快黑了,杨大头又做了一桌子菜招待家中的客人,大家吃完晚饭才回屋歇息。 周娘子打量着刷了壳灰的屋子,感叹一句,“同样是寡妇,母仪夫人却把日子过得这般红火,真叫人敬佩!” 许诺言躺下,轻声细语道:“阿娘,母仪夫人是真的厉害,听杨小姐说他们当初分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母仪夫人挣的,这样的女子岂是寻常妇人?咱也不必羡慕,大哥很快就要参加县试了,只要大哥能考上秀才,哪怕是童生,咱这些年吃的苦就不算白费。” 许诺言一直憋着一股劲儿,要让当初落井下石那些族亲后悔这么对待他们一家。 周娘子心疼地看着早慧的女儿,“我多想你跟杨小姐一样开朗快乐,不用小小年纪背负这么多!” 许诺言摇摇头,“阿娘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当初阿爹临终前我跟他保证了,一定会照顾好阿娘和大哥的,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 周娘子闻言却越发心疼了,没人知道当初她变卖家产的主意其实是女儿出的,更没人知道她供儿子念书也是女儿的意思,这个家明面上是她当家,实际上却是她女儿主事。 “可你都十五了,也该嫁人了,不能为了这个家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周娘子语重心长地劝道。 她孀居多年,除了下海挣钱外,几乎是不出门的,更不曾跟渔村的人深交,这次收到请柬她原本也没想过来,主要是考虑到女儿到了年纪,若是再不嫁人就要拖成老姑娘了,这才咬着牙带一双儿女过来,趁机相看相看。 结果她所有的盘算都因为赵月娇找茬搁置了,只能等回去后让儿子帮忙打听了。 许诺言闭眼,“阿娘,咱家如今什么都没有,就算我再好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况且一般人家只要稍微打听打听,知道大哥在念书肯定会打退堂鼓,我又何苦折腾去听那些闲言碎语?” “那也不能不嫁啊!要是耽误了你的终生大事,以后我哪有脸面去见你阿爹!”周娘子神情越发愁苦。 许诺言有些不耐,“好了阿娘!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与其操心我的事不如关心大哥,要是大哥能县试府试院试一起过了,还愁我嫁不出去?” 衢州府科举舞弊案刚刚落下帷幕,去年耽搁的院试定在今年九月,原本二月的县试拖到四月,府试拖到六月,对许诺山这种有真才实学又没有门路的寒门子弟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 一提到儿子,周娘子脸上的愁容淡了不少。 江宁这边也在跟杨小丫说着许诺言。 “你老实跟阿娘说说,今日这位许姑娘怎么样?” 杨小丫俏皮地朝她眨眨眼,“阿娘,你直接说要帮二哥相看不就得了,不用跟我绕弯子。” 江宁当下就乐了,轻轻点了点杨小丫的额头,“小丫头片子知道的还挺多!那你觉得许姑娘好吗?” 杨小丫歪头,“除了许姐姐阿娘还有别的中意人选吗?” 江宁摇摇头,“咱们村那些年龄合适的姑娘就不说了,当初我们还没分家的时候,那些姑娘可都看不起我们家,也不想搭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现在虽然村里人对我们一家态度和善了许多,但她们之前不待见你二哥也是事实,让你二哥去跟她们谈婚论嫁,我这心里膈应得慌,最好的选择就是娶外村的姑娘。 外村又得知根知底,还得门当户对,这很难,像今日那赵小姐,赵家只是当地乡绅,在咱们平安县有头有脸,出了平安县就什么都不是了,这样的人家尚且看不起咱们家,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更不用想了。若是娶一般农家女子,又很难找到跟咱们家情况相当的,我这心里愁啊!难得见到这么一个顺眼的,总得多了解了解。” 杨小丫摸着下巴小大人似的说道:“我觉得许姐姐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腼腆,是个有主意的女子,具体的不清楚,阿娘,我才跟她接触半天,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三哥四哥,或者托人打听打听。” 江宁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杨大头天不亮就起来做吃的,留宿杨家的客人吃了早饭才告辞,临走前江宁没忘了给他们准备点心。 杨三铁和杨四庄也背着行李,同江宁说道:“阿娘,许大哥要送母亲和妹妹回桑浦再回麻浦,途经麻浦,我们正好一道儿走。” 杨小丫和万娘子随后出来,“那就都一起,也好有个伴,我们到松溪镇就下船。” 这会儿杨二蛋正好进门,道:“潘大娘的渔船一会儿就到了,我跟汉叔去卸牡蛎,她的空船正好可以带你们过去。” 江宁见他们都安排妥当了,当即看向杨大头和柳叶,“你们呢?要一起回去吗?” 杨大头点数了一下,摇头,“这么多人也坐不下,我们晚点。” 第17章 出事了 江宁把他们送到青峰山脚下,将人交给杨汉,道:“麻烦你了,对了,小花这次有回来吗?” 杨小花是榕树村的人,又在找赵家给赵月娇当丫鬟,赵月娇过来不可能不带她。 杨汉摇摇头,“她就是一粗使丫头,哪能随便出门,得等到月底得了假才能回来。” 杨小丫一脸遗憾,“汉叔,我这次回来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情,也没寻着空去赵家看她,她若是回来您记得替我解释一下,另外这是我给她带回来的头花。” 杨小花将一个荷包交给杨汉,眼中满是遗憾。 杨汉微怔后慈爱地笑了笑,重重点头,“好!汉叔一定把东西带给她。” 杨汉把人带走后,江宁顺道去了一趟作坊,村里的人还是跟往常一样干活,李氏容光焕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就连往日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周氏也开朗了不少,甚至还会主动说话。 江宁微微勾了勾嘴角,退出作坊,等她回去后立马拉着杨大头和柳叶说起杨二蛋的亲事。 “你们觉得许家怎么样?” 杨大头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阿娘是想跟许家结亲?” 江宁尴尬一笑,“我就是想打听打听,八字还没一撇,别乱说。” 一旁的柳叶摸着下巴思索,“阿娘,昨日过来的客人儿媳妇都仔细观察过了,许家周娘子和许姑娘都是低调的人,但我看他们似乎跟刘大娘关系不错,期间就跟刘大娘交流,旁的就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刘大娘?刘翠花!”江宁惊呆了,她咋不知道刘翠花的人脉这么广了! 柳叶捂嘴偷笑,“阿娘,昨儿是您太忙了,毕竟来了那么多客人,哪能什么都留意,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大头啥也不让干,我就招待娘家人和几个相熟的亲戚,其他时间一直坐着看热闹,正好被我给瞧了个正着。” 这下江宁坐不住了,寻思着得再去镇上一趟。 翌日,杨大头带着柳叶回松溪镇,江宁彻底闲下来了,她直接背着背篓,装了一堆东西,兴匆匆赶往大山镇。 还没到吴家就发现附近主街乌泱泱围了一堆人,把她的去路都给堵了。 “这是怎么了?”江宁好不容易挤进去,随口问了一句。 边上人皱眉道:“听说是出了人命,也不知道怎么了!” 江宁震惊地捂住嘴巴,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观望的时候,高勇带着几个衙差抬着担架出来,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连头发丝都看不见。 江宁面色一白。 高勇正准备疏散人群,看到江宁,立马走过去,抱拳,“母仪夫人,您怎么来了?” 江宁回过神来,余光时不时瞟向担架,心不在焉地寒暄,“高捕头像以前一样叫我江娘子就行,出.....出啥事了?” 高勇看向身后,大手一挥,衙差立马把尸体抬走,另一波衙差疏散人群,他则带着江宁到边上,仔细说道:“还记得科举舞弊案被夺了功名的钱文吗?他跟这条巷子有一户安姓女子定亲,安家在他出事后悔婚,钱文怀恨在心杀上门,死了两口子。” “那两个都是什么人?”江宁一脸凝重。 高勇低声说道:“男的叫安高林,一刀毙命,女的是安高林的婆娘马氏,脖子被割了一刀,看着像失血过多又像窒息而亡,具体要等牛仵作验尸才知道。” 江宁悬着的心顿时一松,冷汗沁出额头,“那钱文呢?他人呢?” “跑了,我已经让衙差去抓,他手里有刀,江娘子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莫要晚归。”高勇说完便告辞了。 江宁犹豫着还要不要进这条巷子,突然刘翠花喊了她一声,“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安高林和马氏死了!”江宁紧张地抓着刘翠花。 刘翠花赶忙领她去家里,脸色有些难看,“你都看见了?” 江宁点点头,“那么多衙差,还抬着担架出来,镇上的人估计都知道了。” “作孽啊!”刘翠花叹息一声,坐了下来,“我们听到安芳芳呼救赶过去的时候安高林已经没气儿了,马氏还有一口气,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我看见她那双眼睛,都凸出来了,可吓人了,她不想死,我知道她不想死,那个时候我也顾不上什么仇,只想救人,我出去喊人,再回去,她也没了,死不瞑目..... 安芳芳昏迷前说是钱文干的,钱文还跑了,你说这种人怎么能跑了,他会跑去哪里?” 江宁从未一刻心情这么沉重,“不知道,这种小人睚眦必报,肯定会杀了所有对不起他,奚落他的人,希望县令大人多出动一些人,早日把他抓住。”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就在想下一个可能的受害者,要是田丰还在平安县,钱文下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他,幸好田丰走了。 刘翠花偷偷啜泣,“虽然我是真的烦那一家,恨不得他们倒霉,但那就是平日里说气话,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死得这么惨!” 江宁拍了拍刘翠花的肩膀,道:“那安家其他人呢?钱文为什么只杀安高林和马氏却放过安芳芳?” “什么啊!他压根就没想放过安芳芳,估计是安芳芳把孩子流了,钱文捅了她腹部一刀,大夫把人接走前说得可吓人了,他说安芳芳不一定能救下来,就算救下来以后也生不了孩子了。 你说一个女子不能生养,还有哪个男子会要?便是鳏夫都嫌弃!钱文这招是真的狠啊!”刘翠花一脸后怕和气愤,“当初就有人提醒过她们母女不要异想天开,老老实实找个好人家就行,她们母女不听,还把人骂了一顿,现在好了,一个死了,一个残了,以后.....也没什么以后了!” “那安家其他人呢?我记得安芳芳有两个大哥,还全都娶了婆娘生了孩子。” 刘翠花点点头,“没错,那安家老大安永忠带着婆娘孩子跑了,彻底没了消息,这不安家一大家子都指着安高林那点月钱过活,安永仁不想念书,想去挣钱,马氏以死相逼,就是不同意。 一开始安永仁还会退让,可时间长了,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再加上安芳芳未婚先孕又悔婚拿掉孩子,他们一家在这一带彻底没了名声。 安永仁婆娘不想继续再过这种日子,硬要安永仁去挣钱,婆媳闹得很难看,前天这对婆媳又大闹一场,安永仁婆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安永仁今儿一早去接人,不在家,躲过一劫。” 第18章 打听 江宁摇头,“我觉得你弄错了因果,若是今天安永仁没有离开家,或许钱文不敢杀上门,我猜钱文想要下手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应该一直躲在暗中伺机而动,安永仁走了,安家剩下安高林和两个女流,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刘翠花瞪大眼睛,倒没有太吃惊,显然她也有这个怀疑,不过她还是一脸严肃地朝江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种事情我们猜就行了,还是别对外说了,安永仁是个好孩子,跟马氏安芳芳不同,甚至跟他那个自私的爹都不一样。 说起来他是安家大房最纯良的人了,要是让他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估计那孩子得恨死他自己。” 江宁叹了口气,“可你想过没有?咱们不说其他人也会说,他迟早是会知道的,不过他也不可能天天都待在家里,万一哪天钱文等不了了,趁他不在家杀上门,只怕连他婆娘孩子都得跟着遭殃。”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阿弥陀佛.....”刘翠芳闭着眼睛碎碎念了好久,似乎还诵经了。 江宁听得满头黑线,也不打断。 等刘翠花睁开眼,江宁才问道:“你认识许家的周娘子吗?” “许家?”刘翠花诧异地看向她,“行啊你!消息够灵通的,这你都知道!” “真认识?”江宁眼睛瞬间亮了。 刘翠花点点头,道:“二十几年的交情了!怎么可能不认识!” 说着她还有些感慨,“我没想到你摆个流水席还能邀请她,昨日我问她是怎么跟你认识的,她自己也不明所以,我看诺山那个孩子跟你家两个小子投缘,寻思着应该是他的缘故就没多想,怎么?有事打听?” “知我者还得是你!”江宁呵呵直笑,倒也不避讳,“我家老二这不是到了年纪,我想给他相看姑娘,只要是好姑娘,我都想了解,咱是自己人,我信得过你,跟你直说了。” 见江宁这么相信自己,刘翠花当即拍着胸口保证,“你放心,我这张嘴有把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你要问许家,那我就说说我们两家的关系。 许诺山的阿爹许达,当年跟我家那口子一起都是镖局的镖师,两人年少相识,算是兄弟,关系好得很。 许家三代单传,许诺山祖母一直想让周娘子再多生一个儿子,谁知道老二出生是个丫头,就是许诺言。 周娘子生老二的时候大出血,不能再生了,要我说那个老太婆也是够狠的,一看是孙女不是孙子,儿媳妇还不能生了,竟然发疯说孩子是丧门星,要把孩子扔进河里淹死,还差点让她得逞了。 幸亏许达及时赶到,把孩子救了下来,但孩子是没办法留在许家了,送给别人家养他又舍不得,那段时间把他愁得头发都白了。 最后我家那口子实在看不过去,就让他暂时把孩子送过来给我照顾,就这样,诺言那孩子在我这里养了几年。 她四岁那年,许家老太婆病死了,许达才把她接回去,可惜好景不长,她才回去三年,许达就因为押镖出事,送回家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交代完身后事就断气了。 当时周娘子都快哭瞎了,诺山也是哭得六神无主,是诺言那个丫头一个人忙里忙外,过来找我帮忙,才把许达的丧事办妥。 后面许家族亲谋算许达留下的家产,也是诺言那孩子给她阿娘出主意,让她阿娘变卖家产供诺山读书,要说我,那孩子是真厉害!” 江宁听得目瞪口呆,第一个反应就是许诺言跟她一样是穿越者。 刘翠花看她那神情当即乐了,“我跟你说,那孩子聪明机灵,估计是从小寄人篱下,特别会看人眼色,也比一般小孩早慧。 她在我这边养着,因为许达想她,我家那口子偶尔会带去镖局,镖局都是大老爷们,见识广,她从小耳濡目染,懂的也比一般孩子多,要我说大人都不一定有她的见识和魄力,若是个儿子,许家就不愁了!可惜是个女子。” 江宁眉头微蹙,久久无言。 刘翠花见她半天不吭声,诧异地问道:“咋啦?有啥顾忌的跟我说说,虽然那孩子在我这边养了几年,但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我呀也不偏着谁。” 江宁抬眸,沉吟道:“她这么厉害,为何许家的日子还过得这么艰难?” 这下换刘翠花不理解了,“她一个女子再厉害还能翻了天不成?能在紧要关头果断取舍已经是多少女子做不到的了!你还指望她带着周娘子和她大哥发家致富啊! 哎!当初许达还没死的时候许家家境殷实,不然也不会被族人盯上,变卖家产的钱供诺山念书还是够的,就是日子有些紧巴,再加上周娘子要为将来打算,肯定得不停地干活。 诺言现在主要就是从铺子里接一些小活,做珠花绒花手串,一个月挣的不多,跟她阿娘省吃俭用,还能有些余钱。 我跟你说,这孩子虽然聪慧,但品性纯良孝顺,还守信,因为许达临终前让她帮周娘子顾好这个家,她一个孩子真把自己当大人了。 这世道太厉害的女子男人都不敢娶,也看不上,周娘子怕她做的那些事传出去影响到她的婚事,就一直瞒着,知道内情的估计只有我了! 咱俩是好姐妹,我没瞒着你,但你可不能往外说,不然将来那孩子找不到好人家,我得内疚一辈子!” 江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还不清楚?我能干这种事!放心吧,许家的事情就在这里说说,出了这个门我不会再提。” “咋地?看不上?”刘翠花有些紧张。 江宁叹了口气,“倒也不是看不上,而是我家老二你也清楚,憨厚老实一根筋,这辈子就打算一直做泥瓦活,姑娘这么厉害,又是供兄长念书,又是帮母亲持家,只怕心气儿高,我听我家两个小儿子说许诺山是个先生都看好的苗子,又吃得了苦,将来说不定有造化。 万一许诺山考上秀才,她可就是秀才妹妹了,再找个有前途的读书人互相帮衬不是更好?我家老二注定帮不了他们,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第19章 抓到钱文 刘翠花无奈苦笑摇头,“你呀你,咋就能一直这么冷静呢!算了,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我就不上赶着打听了,安家这边的事估计得通知永良他们,麻烦你了!” “应该的,我今日就去松溪镇传话。”江宁从吴家出去后,往日还算热闹的巷子寂静得连个声响都没有,家家院门紧闭,估计是被安家的惨状吓坏了。 她紧了紧背篓,迅速出了巷子,刚走到大街上就发现县衙的人四处张贴通缉令,不时有官差进出大山客栈。 江宁进去看了一眼,金掌柜瞧见她,立马过来请安,“母仪夫人,可真稀客啊!” “金掌柜,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不用那么讲究,照样唤我江娘子便是,这些官差都是在找钱文吗?”江宁看了一圈问道。 金掌柜愁容满面,“可不是嘛!你说那个人可真狠!这事一出,今日我这客栈的客人都走了一大半了!你说说,我的损失谁来承担?真是太可恨了!” 江宁听金掌柜大吐苦水,直到有牛车经过榕树村她才如释重负,赶紧跳上牛车溜了。 赶车的老伯并没有收江宁钱,而是到了大山镇外面才催促其他人给钱。 江宁顺着动静看过去,一个面容有些刻薄的女人肉疼地拿出四文钱。 老伯皱眉,“你不是要坐到坪山沟?两个人四文钱可不够!” 女人瞬间瞪大眼睛,大喊大叫,“你说坐一趟车一个人两文钱的,我们两个人,四文钱怎么不对了?咋地?坐地起价啊?” 老伯也火了,“我说的是到松树村两文钱,你们要去坪山沟我还得绕路,一来一回,一个人多收你们三文钱很公道了!” 女人倒吸一口冷气,唾沫横飞,“做梦!就两文钱,今天你必须给我们拉到坪山沟,否则我们没完!” 老伯可不惯着她,当即让牛调转方向。 女人愣了一下,大怒,“死老头,你干什么?” 老伯冷哼道:“你们的钱我不挣了,从哪儿上车我给你们送回哪儿!” “不行!” 老伯压根就不打算搭理女人,另外五个人全都火了。 “喂!你们怎么回事?还欺负老人了?赶紧给钱,不然就下车,别耽误我们回家!”众人七嘴八舌讨伐。 女人也是彪悍,丝毫不惧,站在牛车上“舌战群儒”,硬是把其他人骂得回不了嘴,看老伯还是不肯调转方向,竟然要过去扒拉他。 江宁瞬间怒了,趁女人没留意一把将她拽下牛车。 女人没有防备,从牛车上滚下去,吃痛大叫,牛车上的人全都解气地哈哈大笑。 女人又气又恨,抓了一把土追着牛车撒,嘴里骂骂咧咧没个好话。 江宁同老伯说道:“叔,让牛快一点,那个女人追不上来,您放心,我会另外给您补偿的。” 她这么干纯粹就是看那个女人不顺眼。 女人摔了一跤还没缓过来,本想慢慢走,结果牛车竟然加速,她不得不跑着追,嘴里的污言秽语越发难听。 车上的人纷纷朝江宁竖起大拇指。 也有人担心,“你这么做是挺痛快的,可万一那个女人一直闹,甚至还要拉你见官差怎么办?镇上现在全是官差,可别图一时痛快给自己惹麻烦!”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江宁不以为意,“没关系!我认识官差,正好到官差面前好好理论理论,总不能让老人吃亏了!” 大家一听江宁还认识官差,看她的眼神立刻变了。 那个一直默不吭声的男人突然拿出十文钱塞给老伯,“十文钱给你,现在就走。” 众人齐齐看向他,一脸不忿,这人既然有钱早干嘛去了! 江宁脑门一突,目光不着痕迹扫过男人。 老伯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 江宁则不紧不慢地说道:“叔,你就送他们去坪山沟啊?万一到了地方人家看荒郊野岭的抢了你的钱或者你的牛车,你咋办?” “这.....”老伯面色大变,看这对男女办的事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江宁勾了勾嘴角,“没事,你尽管进镇子,大不了我补你十文钱。” “死婆娘多管闲事!”男人握拳,恶狠狠瞪向江宁。 江宁早就从系统里调出辣椒粉,当男人瞪向她的时候,她立刻撒出辣椒粉,随即大喝,“控制住他,他有问题!” 旁边的人立刻扑上去。 “放开我放开我.....”男人剧烈挣扎,却连两个大娘都挣不脱。 追赶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吓得停了下来,扭头就要跑。 江宁眼神一变,朝其他人道:“谁帮我抓住那个女人我给他十文钱,你们两个看好他,我一样给你们十文钱。” 其他人立刻不要命了跳车,朝女人冲过去。 老伯看得胆战心惊,赶忙劝道:“不至于不至于,大不了我不做他们生意就是了!为了出一口气花这么多冤枉钱,不值当啊!” 江宁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的动静,“叔,别怕,有我在,出不了事!” 女人刚刚摔了一跤,又跑了好一会儿,根本就逃不掉,被抓到是意料之中的事。 老伯压根没想到就因为一个车钱事情闹得这么大,完全脱离掌控,他把牛车停在大山镇入口,茫然无措。 几个官差听到动静追出来。 牛易武黑着脸刚要盘问就看到坐在牛车上喘着粗气,发髻松散有些狼狈的江宁,当即变了脸,“哎呦喂!婶子,我的姑奶奶的啊!您这是.....这是咋了?” 江宁顾不上解释,指着被压在下面的男人,“钱文!他是钱文!”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两个压着钱文的人都吓了一跳,动也不敢动。 牛易武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冲去过控制住钱文,其他衙差搜身,从钱文身上搜出一包银子,他的长靴里还插着一把锋利的短刃,十有八九就是凶器。 牛易武一把掀了钱文的斗笠,只看到一张沾满烟灰的脸,仔细盯了一会儿才确认他是钱文,当即命人将他带回县衙。 那个女人也一起被逮捕。 牛易武朝江宁抱拳作揖,“婶子,你是怎么发现他是钱文的?” “对啊对啊!都弄成这样了,咋看出来的?”同车的人跟着窃窃私语。 第20章 安永良出面 江宁解气地长舒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遮遮掩掩,一看就有问题,你们没发现那人说话声音很细吗?听说钱文被他养父断了命根子,早就是阉人了,再加上衣领穿那么高,不是遮掩是什么?” “就这样?”牛易武惊呆了,“婶子,您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万一不是的话岂不是得罪人?” 江宁傲娇地哼了一声,指了指同行的那些人,“你问问他们,是谁先不对的,要是那个女人没找茬我还发现不了问题,就算最后真的是一场乌龙大不了我认个错赔几个钱,横竖是他们挑事在先,事出有因。” 众人恍然,开始七嘴八舌讨伐那个女人,作为受害者的老伯也替江宁作证,痛斥那个女人。 牛易武看了一圈,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你们抓到杀人犯钱文有功,过两天可以去县衙领赏。” “领赏?”所有人眼睛都亮,包括赶车的老伯。 牛易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通缉令上面不是说了,谁能提供杀人犯钱文的线索县令大人重重有赏,你们不仅是提供线索,而是把人给抓了,奖励只会更多。” 所有人立马到牛易武面前报上姓名和户籍,完事了才上了老伯的牛车。 江宁说话算话,从怀里拿出一袋铜钱,挨个分十文钱。 大家也没想到抓的是钱文,再加上县衙有奖赏,众人齐齐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拿江宁的钱。 老伯看他们推来推去,便道:“收着吧!拿了你们的钱我们哪里还敢去县衙领赏金啊!” “就是就是!”大家异口同声说道。 江宁无奈,只好把铜钱收回去。 回到村子已经晌午,为了赶在天黑前到松溪镇,她只拿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因着作坊对牡蛎的需求量特别大,青峰山通往河沟已经被踩出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山路,河沟边绑着好些竹筏,想要出去只要自己撑着竹筏到魏江坐渔船,方便多了。 她赶到松溪镇的时候天色刚暗下来。 食肆的生意红火,柳叶挺着大肚子坐在高脚凳上忙着串竹签,蒋东蒋南招呼客人,大家都没发现江宁来了,她索性先去安家。 这个点安家都准备歇息了,猛然看到江宁过来,所有人都出来了。 安奶奶更是激动到手足无措,“我应该怎么行礼才好?不能像以前那么叫了,得喊母仪夫人了!那是个啥官?” 大家被逗得哭笑不得。 江宁莞尔,很快又收敛表情,“大娘,像以前一样就好,我今天过来找你们是有要事要说。” 江宁朝安永良使了个眼色。 安永良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懂了她的大概意思,同胡氏说道:“你先跟奶奶一起把孩子哄睡,我送大娘回去。” 胡氏点点头。 安奶奶又不傻,自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不过她也没多想,而是十分配合地进了屋。 两人出了院子走到街上。 江宁找了个馄饨摊点了两碗馄饨,这才缓缓说道:“你大伯家出大事了。” “大事?难道是我大伯娘和堂妹又闯祸了?”安永良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江宁嘴角微抽,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安永良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要不是这会儿坐着,他估计都能倒下去,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就是有些颤抖,“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过来的时候遇到潜逃的钱文,官差已经把他抓了,至于安芳芳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先瞒着老人家?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江宁建议道。 安永良深吸一口气,朝江宁感激一拜,“多谢大娘今日特地跑这一趟,我打算一直瞒着奶奶,不让她知道,连婆娘我都不打算说,麻烦大娘交代一下,莫让大头他们说漏嘴。” 江宁理解地点点头,“可你有没有想过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们很容易从别的地方收到风声,到时候怎么解释?” 安永良想都不想就摇头,“我奶奶年迈,孩子又小,我婆娘根本就不敢轻易出门,她做的绣活全都是我替她卖,平日里家中需要什么东西也都是我在处理,以前她只有偶尔买肉才出去一趟,现如今我跟着大头收山货,她连买肉都省了。 只要大头他们不提,我奶奶她们就什么都不会知道,我打算明日回去一趟,无论如何他们下葬我都要露面。” 江宁叹了口气,跟安永良分开后立马去了食肆,将事情跟杨大头两口子交代了一下。 两人闻言也是唏嘘不已。 第二天天刚亮江宁就启程回去了。 她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忙碌的生活,一切好像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直到高勇上门给她送钱,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还是变了。 看着眼前的二两银子,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高勇道:“江娘子别嫌少,那日帮忙的人县太爷一人赏了二两,合起来都有二十几两了。” 江宁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不是嫌钱少,而是这个钱的来路有些新奇罢了,安家的事情最后怎么样了?” 高勇叹了口气,“马氏和安芳芳与虎谋皮,早就给自己埋下了祸根,偏偏还不知死活学人家落井下石,钱文那种小人杀上门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是可惜了安高林,无辜被害,那安芳芳侥幸捡回一命,还在那边大吵大闹,实在拎不清! 安永仁又是好脾气的老实人,根本就拿她没办法,倒是他婆娘发狠了,放话安芳芳一日不出嫁她就一日不回婆家。 安永仁岳家也被这件事吓破了胆,竟然同意留出嫁女在家长住,哎! 幸好安家二房的安永良回去了,他跑县衙几趟,把事情全给办妥了,还给安芳芳找了好去处。” “噗!”江宁一口茶水全喷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安货郎不像恶人,怎么会做这种祸水东引的事?” 高勇:“.....” 第21章 结案 “江娘子,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岔了?” 江宁瞪大眼睛,“他不是把安芳芳嫁了吗?” “没有没有.....”高勇连连摇头,“安芳芳的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怎么可能有人娶她!就算瞒着男方把她嫁了,等东窗事发,又得多一门仇人,安货郎没那么拎不清,他是把安芳芳送尼姑庵去了。” “这安芳芳能答应?”江宁更加纳闷了,那可是个作天作地作死的人,能安安分分当尼姑?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高勇呷了口水,呵呵笑道:“她不同意也没招,如今她那伤还没好利索,除了躺在床上靠着一张嘴不停地骂,什么事都做不了,安货郎找了一艘北上的货船,直接把人抬上去,说要送出衢州府,让她在北地尼姑庵出家,再给尼姑庵一些香油钱,以后她呀,别想再回来了。” 江宁若有所思点点头。 高勇又道:“其实我觉得他这样安排挺好的,那安芳芳不是个省油的灯,留在这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况且安永仁根本就压制不住她,再这么下去,安永仁那个小家都得散了。” 江宁能理解,便不再提,转而问道:“钱文怎么判?” 高勇面色一凛,紧紧握住拳头,“这种杀人犯肯定要秋后问斩,我觉得太便宜他了!还有那个他的同伙,就是那个女人,她是老田相好的,老田临死前把钱文托付给她。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自然不可能真心照顾钱文,可她有把柄在老田手上,老田都告诉钱文,她不得不帮钱文逃跑。” “把柄?” 高勇微微颔首,“她是阴风寨的线人,挣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钱,这次阴风寨刺杀钦差大人,她还出力了,县令大人正在大力围剿阴风寨,跟阴风寨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老田拿这件事威胁那个女人,她不得不从,这次正好一起抓了,还从她嘴里知道不少东西,也算是意外之喜。” 江宁听着,不置可否。 临走前,高勇随口问道:“还有就是钱氏的事,这次她主动揭穿钱文和老田的关系,于科举舞弊案有功,按理说可以戴罪立功,提前释放,但因为她和你有过节,县令大人让我问一句,是不是要提前放出来,若是你不答应,县令大人可以从别的地方补偿她。” “别的地方?”江宁突然有些好奇。 高勇点点头,“也可以给赏钱,只是大人比较会过日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用,能不给钱尽量不给钱。” 江宁嘴角狠狠一抽,无语了,“大人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反正她与我们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高勇松了口气,笑道:“江娘子放心,就算要提前释放也没那么快,要等到秋后。” 高勇走后,江宁想了想,直接去作坊找李氏。 “阿娘,我看大丫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说人家了。” 李氏诧异地看着江宁,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大丫的亲事了?是不是又有啥情况?” 李氏最近被那些接二连三的大事吓得神经紧绷,再加上江宁消息灵通,且从不说废话,她一旦开口,李氏就会多想。 江宁敲着桌子,将钱氏可能提前被放出来的事情告诉她,“八字还没一撇,阿娘,你可别说出去,我是担心钱氏出来回不了钱家,估计又会来咱们村子闹,闹不过肯定要打孩子的主意,眼看着大丫都到了年纪,万一她不管不顾给大丫找人家嫁了,你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李氏惊呆了,“你别说,那个臭婆娘的死德行,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要命的事!不行,我得去找老二好好说说,大丫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说着李氏又愁眉苦脸地坐下来,“可我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啊!你公爹说杨三的孙子和杨老狗的小孙子都不合适,我瞅着咱们村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出了村我就两眼一摸瞎了,只能找媒人,可媒人的嘴说的话能听吗?” 江宁知道李氏说的都是实情,想到杨大丫那个孩子.....除了以前不懂事欺负过她家孩子,倒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不是坏人,再加上勤快,一直带着妹妹努力干活挣钱,她对她的观感还可以。 “这样吧,我找个熟人帮忙打听,若是咱们村没有合适的,我建议是给她找个远一点的婆家,最好还是那种家中壮丁多又明事理的,您看怎么样?” 李氏一脸欣喜,正准备点头,杨大丫突然出现在门口,眼眶还红红的。 “咋啦?怎么哭了?”李氏当即跑出去。 江宁也跟了过去。 杨大丫在作坊外面抽泣,“阿奶,大伯娘,我不想远嫁,我不想离开你们,呜呜.....” “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咋还哭上了?”李氏心疼了。 就是江宁看着都有些不落忍,“不想远嫁就不远嫁,没什么好哭的。” 杨大丫声音哽咽,“可我想留在咱们村里,不想出村。” 江宁看向李氏,这事她已经没法子了。 李氏皱眉,“大丫,你听阿奶说,咱们村适合你的那些男子家里一堆人事情太多,你嫁过去不妥当,乖,听阿奶的,咱们不在村里找。” 杨大丫急了,指了指隔壁作坊,“谁说没有的,那边就有好几个没娶妻的,还在咱们村里,我可以嫁!” “谁?”李氏猛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江宁惊讶地捂住嘴巴,“大丫,你是说方家兄弟?” 杨大丫垂下脑袋。 李氏急得差点大骂。 江宁赶紧示意她冷静,领着她俩走远。 李氏叉腰训斥,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方家兄弟四个最大的年纪比你阿爹还要大几岁,最小的也快三十了,当你叔绰绰有余,你不管嫁谁都得被全村的人嘲笑!” 杨大丫含泪抬头,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阿奶,我阿爹的腿干不了重活,富贵还小,我要是远嫁,家里的担子全都压在二丫身上,她过两年也要嫁人了,等我们都嫁了,我阿爹和富贵怎么办?家里的活怎么办? 我早就想好了,嫁方家兄弟,他们在咱们村没有地,我帮衬娘家他们肯定也不会有意见,这样跟招一个上门女婿没什么区别,还能多一个人撑门面,有啥事也能让他出头,不比我远嫁强?” 第22章 方木席 “可.....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是方家兄弟几个年纪小一些,我还能答应,他们实在太大了!”李氏紧紧皱眉,但不可否认,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杨大丫又期期艾艾地看着李氏和江宁,“阿奶,大伯娘,就算你们给我找个年纪相仿的嫁了,我也不一定能跟他家里人处得来,到时候还不是鸡毛蒜皮一地零碎,我想找娘家做主都不成,那样嫁人又有什么意思?” 江宁毕竟是穿越来的,接受能力比较强,站在杨大丫的角度看,这个选择确实比远嫁靠谱,而且绝对能保证她婚后日子舒心,但两家已经断亲,她不适合发表意见。 李氏还在纠结,“你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显然,杨大丫今日说的事情对她冲击力不小。 等杨大丫去干活,李氏拉着江宁到一旁小声问道:“这方家兄弟四个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跟我好好说说。” 江宁只好把自己了解到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以前他们兄弟几个是真的穷得叮当响,在我这边做事才开始有点余钱,兄弟四个都是苦过来的,日子过得特别节俭,衣服裤子破了就缝缝补补,再破再补,舍不得花钱买新的,一年到头也能攒下几两银子,他们现在每个人估计都有十几两存银。” 李氏眼睛瞬间亮了不少,“那岂不是说他们可以买地建房子了?” 江宁点点头,“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还要不要回老家。” “我去问问。”李氏说风就是雨,当下就跑了,江宁拦都拦不住。 方家兄弟四个如今都在烧壳灰,下工后才去隔壁摔土坯,干活的时间跟村里人错开,很少跟李氏有交集,猛不丁见李氏跑这边,方木舟立马问道:“婶子有事?” 李氏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先是问他们干活累不累,再问他们的感受,总之就是没话找话,有点妨碍他们干活。 方木舟无奈苦笑两声,“婶子,您有啥事直接说就行。” 李氏讪笑了下,弱弱问道:“你们想过在咱们村买地建房子吗?”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有些吃惊。 方木船直接说道:“大娘想卖地?” 李氏连连摇头,“我就是问问你们今后有啥打算!” “哈哈哈.....大娘难不成还想给我们兄弟几个做媒?”方木船就是开玩笑,见李氏一本正经,瞬间惊呆了,“真的?” 李氏也不说,只道:“我就是问问你们今后有啥打算?一直住在这边给我大儿媳妇干活?然后再返乡?” 方木舟迅速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啥落叶归根,我们从小就背井离乡,连爹娘葬在哪里都记不清了,还回啥故乡啊!不过我们也没想在这边买地,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要是婶子真的给我们兄弟几个做媒,我们在这边买地落户倒也不是不可以,说白了就是以前不敢想,呵呵.....” 人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李氏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兄弟四个最小的方木席,“你今年多大了?” 方木席压根没想到李氏是冲他来的,受宠若惊,结结巴巴道:“二.....二十八了!” “有喜欢的姑娘吗?” 方木席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有啥不良嗜好?比如好吃懒做,赌钱啥的?” 方木席有些生气了,“婶子!我可从来没干过那种事,您别污蔑我!” 李氏倒也不生气,反而点点头,道:“要是我把大孙女嫁给你,你愿意吗?” “啥?”方木席懵了。 方家其他兄弟几个也傻眼了,他们想过李氏可能给他们说的是寡妇,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的大孙女,那个姑娘好像才十五六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天上怎么会掉馅饼? 方木舟最先回过神来,赶忙上前问道:“婶子.....不,阿婆,您孙女看得上我弟弟?” 这个称呼转变还挺快的,李氏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她还是把杨大丫的情况说了一下,“都在一个村,他们家啥情况你们也知道,她现在就是想找个同村的,以后可以帮衬娘家,当然,那孩子指的帮衬就是帮娘家干活,倒不是惦记男人挣的钱,要是你们能接受.....” 李氏咬着牙,握紧拳头,“就去我家提亲!” 事情交代完,李氏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剩下方家兄弟四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齐齐看向方木席,“老四,你咋想的?” 方木席到现在还没理清头绪,“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都没成家呢!我我我.....” 方木舟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你什么你!我们兄弟四个要是有人能娶妻生子,咱们方家也不算绝后,是好事!机会难得,不能错过,答应吧!” 老二方木船皱眉,“可对方要求老四一直帮着娘家,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老三方木帆无语道:“二哥,就算是入赘也没关系啊!咱们这情况想娶黄花大闺女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人家也没说要老四入赘,就是帮衬帮衬,只要不是太过分,我觉得可以答应。” 方木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晚点我去镇上转转,明日就去找阿婆说亲,对了,咱们也攒了钱,干脆在村里买个地,建个房子,老四就买在村西,咱们兄弟三个买在村东,往后离得近,也能互相照应。” 其实在东家成了皇帝钦封的母仪夫人后,他就想过在榕树村安家了,只是他们兄弟四个都是光棍,这件事也就没那么着急,如今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给办了。 当天下午方木舟就带着方木席去找了江宁,说了下意思。 方家兄弟的决定江宁一点都不意外,但还是说了下钱氏的事。 方木舟真诚地拜谢,“东家,您说的这些我们知道,您放心,我们兄弟几个不惹事,也不怕事,更不会惊扰到您。” 江宁就喜欢方木舟的通透,沉吟道:“既然要买地,那就村西那边挨着大丫家买上半亩,村东这边要买多少你们看着办,回头我跟村长说一声,不是什么大事。” 第23章 找木匠 方木舟再次感激地拜了三拜。 第二天一早,方木舟准备带方木席去镇上买东西,还没出作坊村长就背着手来了,“昨日你们东家跟我说了,村西那边给你们圈了半亩地,村东圈了一亩,一会儿谁有空我带你们过去看看,地契要过两天才能办下来。” 方家兄弟四人惊喜不已。 方木舟问道:“村长,多少钱,我现在就给。” 村长摆摆手,“你们东家都给了,不用你们出钱。” 方家兄弟四人愣住了。 村长感叹道:“你们也是命好,碰到这样的好东家,好好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兄弟四人重重点头。 老二跟村长去看地,老三留在作坊干活,老大老四去镇上买东西。 忙活到晌午才归来。 当天方木舟带方木席去了老宅跟李氏提亲。 李氏今日没去作坊,就等着他们,看他们上门才松口了口气,简单过了礼,方木席和杨大丫的亲事算是订了。 消息第一时间在榕树村传来。 刘氏风风火火跑过来质问,“大丫她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给大丫找了个年纪这么大的?那杨三的孙子杨刚和杨老狗的小孙子哪个不比方木席合适?更别说杨刚还特别喜欢你们家大丫,好几次跟他阿娘提过。” 李氏冷哼一声,“他要是真的有心,我家大丫的亲事能拖这么久?我可是去年就放话要给大丫相看的!” 刘氏一噎,“那你也不能这么草率,给她找这么个能当爹的夫婿啊!” 李氏不以为意,“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才会疼人!况且人家为了娶我们家大丫都愿意在咱们村子落户,地都买好了,马上就要建房子了,诚意十足,又没有公婆姑子闹腾,大丫嫁过去就当家做主,日子舒心,不比旁的强?再说了,方家有四个兄弟,人丁旺盛,嫁过去也不怕被外人欺负不是?” 刘氏听完,竟然找不出反驳的地方,只能迤迤然走了。 有人嘲讽杨老二,说他女婿跟他做兄弟。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杨老二一直没什么反应,村里说说着说着也觉得没意思,就不提了。 既然亲事都应了,李氏就想着趁热打铁,让大丫尽快嫁人,省得夜长梦多。 只是方家的房子还没着落,得抓紧。 方木舟也怕弟弟好不容易得来的婚事黄了,他比李氏还着急,平日里节俭惯了的人竟然也雇人帮忙起房子,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只用了半个月就起了三排屋子,最中间一排是堂屋连着两间卧房,两侧各四间连着的屋子,一边是浴房、灶屋、柴房、库房,另一边四间都是厢房,仿照江宁家的格局。 这样一座院子几乎花光了方木席攒下的家业,可他却乐呵得很,一点都不心疼。 院子就在杨老二隔壁,杨大丫过去看过,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杨老二也过去看过一眼,回头拿出好不容易攒的二两银子交给李氏,让李氏帮忙置办嫁妆。 村里女子的嫁妆无非就是衣裳被褥,疼女儿的人家可能再给打一张床一张柜子或者一些铜饰。 二两银子置办衣裳被褥足够了,杨老二道:“要是还有剩余就麻烦阿娘叫人打一张好点的床,不够的我再补上。” “阿爹,不用了,准备衣裳和被褥就够了,我自己也攒了钱,可以请隔壁村的木匠做。”杨大丫赶忙拒绝。 杨老二却闷不吭声,看他这样,李氏道:“行了,就听你阿爹的,不够的我来补!” 木匠在柏杨村,李氏没去过,也不知道怎么走,再加上她老胳膊老腿的,怕拖累杨大丫,让杨大丫自己出门她又不放心。 江宁知道后便道:“算了,我带大丫去一趟,顺便我家也要订婴儿摇篮和婴儿椅。” 柳叶的预产期在七月,现在订的话时间比较充裕。 李氏大喜,立马回去交代杨大丫。 第二天,两人徒步出门。 路上杨大丫一直默默跟在江宁后面,懂事听话,瞧着像她的侍女似的。 江宁皱了皱眉,回头问道:“选方木席不遗憾吗?” 杨大丫果断摇头,“选他我很开心,我不想碰到我阿娘那种婆婆。” 钱氏给她留下的阴影是一辈子的,要不是钱氏,她可能还会轻松一些。 江宁嘴角抽了抽,道:“你阿娘秋收后可能就放出来了。” 身后的脚步一顿,江宁回头,正好看见杨大丫发白的脸和沁出冷汗的额头,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用力拉了拉她的手,“回神了!” 杨大丫突然无助地嚎啕大哭,“大伯娘,怎么办?我阿娘要回来的话我们一家怎么办?我阿爹的腿已经这样了,他肯定打不过我阿娘,富贵就更不用说了,他好不容易不发病了,万一看到我阿娘再被刺激一下.....” 杨大丫压根不敢深想。 江宁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赶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了,你阿爹阿娘都和离了,你姓杨,如今又要嫁人了,往后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她也进不了榕树村,还能把你怎么样?” 杨大丫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对,对,我要赶紧嫁人,我嫁了就是方家的人了,我阿娘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她不停地自我安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上路。 二人到了柏杨村,江宁一路问过去,没想到竟然到了赶牛车的老伯家。 老伯显然也记得她,当即惊喜地大笑,“你咋来我们村了?” “叔,我们来找木匠的!”江宁笑着寒暄两句。 老伯乐了,“巧了!你要找的木匠就是我儿子孙子,你等会儿,我喊他们出来。” 老伯姓严,严家父子俩都是木匠,后院特地搭了一个大棚子,专门给他们做木火,边上就是牛棚,方便运输。 严正新已经从父亲口中知道江宁的事,对于她勇抓杀人犯很是佩服,一出来就客客气气地请人喝水,问道:“二位想做什么?” 江宁示意杨大丫开口。 杨大丫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缓缓道:“我想打一张结实一些的床。” 第24章 添妆 严正新见杨大丫姑娘打扮,心下了然,“若是作为嫁妆送到婆家我建议是做的精致一些,可以再雕刻一些花草虫鸟,刷一层清漆,还能防止木头发霉腐坏,用更长的时间,就是多了这些价钱会贵一些。” 杨大丫抿着嘴,小心翼翼地问道:“普通的多少钱?雕刻花纹上清漆的又是多少钱?” 严正新看了江宁一眼,道:“没有处理的床,料子好一些的一张三百文到五百文不等,便宜的一百多文两百文也有,但不建议,嫁妆最起码也要做三百文以上才像样。 加上雕刻和刷漆,要再多一百五十文到两百文不等,主要看雕刻的东西会不会复杂。” “我.....”杨大丫有些犹豫。 江宁缓缓说道:“嫁人一辈子就一次,这种时候计较这一两百文没什么意思,就按照最好的来,缺的我来补上,毕竟你帮我挖笋挖了这么久,我给你一些添妆也是应该。 除了床再给她打一个衣柜和梳妆台,样式让她自己选,若是她不会选就你们看着办,雕刻一些吉祥如意的画就行。 我呢想要定做一张婴儿床、一张婴儿摇篮、一架婴儿椅,若是你们做得出来,我还想要一张大的婴儿活动床,宽两米半,长两米半,可拆解组装。” 江宁把自己的想法仔细告诉严正新。 严正新还是头一次接到这种活,兴致盎然,仔细记下江宁的要求后,沉吟道:“按照您的要求,这个活动床需要用到竹子,得另外编竹席,我爹会做,就是可能需要的时间长一些。” 江宁淡笑摇头,“无妨,你们先做这孩子的嫁妆,忙完再做我的活,总的多少钱,我可以先付定金。” 严正新严肃地点点头,“你跟我阿爹认识,还帮了他一个大忙,我就挣你们一个工钱和料钱,嫁妆三件套,算你们一千七百文,婴儿床一百文、婴儿椅三十文、摇篮三十文,活动床算三百文。” “若是再刷上清漆呢?”江宁问道。 严正新摸着下巴思索,“那就再加一百文,你要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竹子,材料不费什么钱,要是用那种实打实的木料,肯定要贵一些。” 他这话也是解释给杨大丫听的。 江宁直接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带着杨大丫回去。 路上她问道:“成亲用的料子准备好了吗?” “还.....还没.....”杨大丫有些心不在焉,江宁也不再说什么。 她才回去没多久,李氏就来了,直接拿出三两银子,“刚刚大丫都跟我说了,你愿意贴补是你好心,可贴补那么多那孩子心里也过意不去,老二给了二两,我再补一两,你拿着,顺便再给她弄一些大红料子回来做衣裳被褥。看着买就行,不用买多了。” 江宁应了。 找了个空去了一趟松溪镇,直奔安货郎家。 进门的时候江宁发现安奶奶和胡氏面色如常,显然压根不知道安家大房那些事。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说明来意。 胡氏立马进屋给她取了一堆红色的料子,啥样的都用。 江宁惊呆了。 胡氏捂嘴偷笑,“永良说红布绣一些花样比其他颜色的料子好卖,一口气给我弄会了这么多,我成天光顾着绣花了,你瞅瞅,夏布,冬布都有,也不贵,冬布一尺算你十五文,夏布十文,不挣你钱。” 江宁有些诧异,“这是又捡漏了?” 胡氏摇摇头,“哪有那么多捡漏!是永良入了一布商的眼,布商除了做料子生意也有卖野味,收咱们家货,所以给的进货价更低一些,料子全是好料子,没有瑕疵。” 江宁看了看,满意地直点头,按照李氏的要求,一千三百文全都用来买料子,江宁要了五十尺冬布,五十五尺夏布,这些料子足够她做衣裳被子了。 既然杨大丫不想她破费,那就另外买点珠花铜簪添妆,总的才花了五十几文。 她满意,胡氏也开心。 当江宁把那些料子放在李氏和杨大丫面前的时候,两人都傻眼了。 “老.....老大家的,我给你的银子扣掉做三件套,买不了这么多料子吧!你又填补了?”李氏只觉得头疼不已,这得往里面填多少钱啊! 江宁心下一阵好笑,“阿娘,没填补,夏布一尺十文,冬布十五文,你自己算算有没有超了。” “这么便宜!不可能!”李氏打死都不信。 杨大丫也是一脸怀疑。 江宁耸肩,“我说真的,不过这个价钱是人家给我的人情价,不挣钱的,所以你们别到处嚷嚷。” “真的?”李氏还是怀疑。 江宁一脸真诚,把自己另外买的两朵珠花两根铜簪拿出来,“比真金白金还真!不然我也不会另外买这个,拿着玩吧!” 她把东西推到杨大丫面前。 李氏这下算是信了,老大家的虽然出手阔绰,但不是个冤大头,真要是往里填补银钱肯定不会另外再买这些东西,毕竟大丫又不是她亲生闺女。 杨大丫看到那些首饰,鼻头酸酸的,眼眶红红的,默默将东西收起来,“谢谢大伯娘。” 漂亮头饰哪个女子能拒绝?珠花和铜簪都特别精致漂亮,一看就是用心挑选的,她长这么大还从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头饰,不,应该是连摸都没摸过。 祖孙俩欢天喜地地抱着料子走了。 村里人婚嫁一切从简,喜服只要是大红色的就行,也不用讲究什么花样,若是没有大红色的甚至粉色的都可以。 多了周氏和几个村妇忙,只用了五天,就把成婚用的喜服、新衣裳、被褥全都做出来。 又过了半个月,严正新父子俩把杨大丫的嫁妆三件套送过来,在村里引起不小的轰动,所有准备成婚或者即将嫁女娶媳的妇人纷纷跑上门瞧看,对严木匠的手艺赞不绝口。 张氏遗憾地嘀咕道:“早知道你还能做这种花样,当初说什么我都要定一套!” 庞氏在一旁嗤笑一声,“当初就算知道你也不敢做!是现在有点余钱才能理直气壮说这种话!没事,儿子儿媳用不上,将来孙子肯定能用上!” 众人哈哈大笑。 第25章 杨大丫出嫁 张氏也跟着咧嘴乐呵。 方家兄弟在看到杨大丫的嫁妆后,对杨家越发看重,别的不说,就冲这嫁妆,他们都不能亏待了杨大丫。 兄弟四人凑在一起商量酒席,因着两家就在隔壁,这次酒席他们打算一起办。 “大哥,我摆桌肯定要大鱼大肉,肉可以跟隔壁的杨汉订,鱼咱们找潘秀娘,这回就不麻烦东家了,每次找东家帮忙东家还要破费,怪不好意思的。”方木席挠了挠头,说话声音没有半点底气。 他的家底已经掏空了,摆酒席都得指着三个哥哥。 方木舟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得了空也能去河沟下鱼篓,运气好还能抓一些鱼回来养着,也能省一点。” “那我进山下套子,咱们也自己抓野鸡野兔。”方木船附和。 方木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我去跟屠夫订一些猪肉再进山挖点野菜?” “成!就这么办!” 兄弟四人说好了立刻忙活开。 转眼到了杨大丫出嫁这天,村里人都过来帮忙,连在外干活的杨老头和杨老三都赶回来。 杨老头面色如常,看不出悲喜,关上门就开始数落杨老二,“大丫为了这个家出了不少力,你怎么就给他找了这么个男的?我不是说方木席不好,而是这年纪差得太大了!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万一他走在大丫前头,你让大丫年纪轻轻守活寡吗?” 杨老二被说得抬不起头。 杨大丫端着东西进屋,“阿爷,您别说我阿爹了,是我自己的意思,就算他大我十几岁又怎么样?方木席瞧着身体健壮,以后谁死在前头还不好说呢!” “呸呸呸!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杨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杨大丫知道杨老头是心疼自己,一个没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阿爷,大伯娘说我阿娘秋后就会被放出来,我好害怕!” 杨老头和杨老二齐齐变脸。 “你大伯娘真的这么说?”杨老头支棱起身子,震惊过后,瞥了杨老二一眼,再看向杨大丫,“就算她出来也没关系,她已经不是咱们榕树村的人了,进不了村子,记住,你们姓杨,他们姓钱的休想找你麻烦!” 杨老头是一家之主,她的话算是给杨大丫一颗定心丸。 因着钱氏的事,杨老头没再追究杨大丫的婚事,等杨大丫走后,他看向杨老二,“还想跟钱氏一起过吗?” 杨老二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目光幽深,“阿爹,我已经被她害成这样了,这条腿时时刻刻在提醒我钱氏是怎么把我变成残废的,我是活腻了才会跟她再扯到一起!” 杨老头皱眉,思索了片刻,沉吟道:“这样的话我去跟村长说一声,以后咱们村换个男的守村口,免得钱家来闹事。” “闹事?他们还有脸来闹事?”杨老二恨得咬牙切齿。 杨老头叹了口气,“你在村里不清楚,我跟老三偶尔接县城的活,知道的事情比你多,钱家没了钱文,钱老二又杀人自尽,名声早就坏透了,他们现在迁怒钱氏,认为是钱氏揭穿钱文的身世才会把钱老二逼上绝路。 钱氏要真出狱,钱家肯定回不去,甚至还可能被钱家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缠上,要她赔钱,你说她娘家回不了,婆家又没了,她能怎么办?” 杨老二眼珠子来回转了转,脸色有些难看,“阿爹是说三个孩子?” “对!”钱老头重重点头,“三个孩子毕竟是她生的,就算跟你和离她还是他们的亲娘,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一定会缠上三个孩子,富贵还小,她不会考虑,二丫说白了还不是大人,能力有限,只有大丫,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大丫帮她,这也是大丫害怕的原因。 哎!现在看来大丫选择嫁给方木席也不全是坏处,起码方家住在榕树村,也不怎么出村,大丫这是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那个贱人!她要真的敢为难大丫,大不了我跟她同归于尽!”杨老二发狠地握拳,眼中布满血丝。 杨老头吓了一跳,“老二,你可别冲动!想想二丫和富贵,他们还小,你要是再出事,他们可怎么办?放心吧,我去跟方木席说一说,再交代一下村长,钱氏在咱们村连狗都嫌弃,村长肯定不会让她进村的。” 杨老头安抚好杨老二的情绪,给杨大丫留了一两银子就匆匆回了老宅。 他先带着一块两斤猪肉去找村长,说了下大概情况。 不过是顺水人情,村长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杨老头松了半口气,紧接着又去作坊找方家四兄弟,将钱氏的情况告诉他们,殷切地抓着方木席的手,希望他护住杨大丫。 方家听到钱氏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当即拍着胸膛保证会好好保护杨大丫一家。 杨老头这才彻底放心,瞧方木席身强体壮,杨老头看着都特别有安全感,一高兴,他又拿出一两银子,让他凑在一起办酒席。 方木席受宠若惊,不肯要。 杨老头翻脸了他才收下。 杨老头走后,方木船难得面色缓和地说道:“虽然老四娶杨大丫跟入赘没什么区别,但杨家出手阔绰,也没有把我们看低,还算可以。” 方木舟微微颔首,“就算他不说,我们也会帮忙,总不能看老四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婆娘被霍霍了。” 转眼到了杨大丫出嫁这日。 这一年村民因为江宁多多少少都挣了钱,村子里还有不少人跟杨老头做事,看在他的面上也会过来给杨大丫添妆。 有的甚至给了一对铜手镯。 铜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不是每个村妇都能有的,大家七七八八凑一凑,竟然还给杨大丫凑出了一盒妆奁。 杨大头兄妹几个看在杨老头和李氏的份上,也送了东西,聊表心意。 杨大头兄弟几个各随一百文份子钱,杨小丫送上自己绣的一架小屏风,柳叶给了两块料子。 李氏看到那两块料子眼睛都亮了,同江宁问道:“叶子要回来这边生孩子吧!” 江宁迟疑了一下,道:“我打算让她去镇上医馆生,等生好了再接回村里坐月子。” “啥?去镇上医馆?”李氏大为震惊。 第26章 杨三铁的主意 这女人生孩子有的干活干到一半直接在田里生了,有的甚至上个茅厕就把孩子给拉出来了,大多都是请个稳婆来家里,特地跑医馆生孩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江宁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她年纪小,又是头胎,去医馆我放心,留在家里我心慌,就算折腾也得让她去医馆。” 李氏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嘟囔道:“生个孩子哪这么费劲.....” 江宁只当没听见,转身跟张氏等人说起话来。 张氏乐呵呵的,趁着大喜日子调侃起江宁,“你家老二也该成亲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其他人赶忙竖起耳朵听。 江宁好笑地勾了勾嘴角,“要是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就是还没有?”张氏一下子来了兴致,“跟你说,镇上开杂货铺的郑掌柜跟我打听过你家老二,还说他家有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托我说和说和,你说他咋知道我跟你关系好的?竟然还找到我这边来了!” “镇上杂货铺?”江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特别精明会做买卖的杂货铺老板,想当初她的瓜子还在他那边卖过,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张氏使劲儿点头,“他说他家姑娘貌美如花,心灵手巧,总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让我见了一面,模样是挺标志的,嘴巴也挺甜的,一口一个婶子,特别热情。” 江宁不由得一阵好笑,“他们求你做媒,能不热情嘛!至于怎么知道我们关系好的,咱们经常一起去镇上,有人信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说的这家我回头让人问问,旁的你不用管,要是他们问起,你就说提了,我没给你准信就行。” 张氏一听就知道江宁对郑家不大满意,便不再说什么。 杨大丫成亲没多久,府试的结果出来了。 许诺山不出意外榜上有名,成了童生。 江宁去探望两个小儿子的时候,从他们嘴里得知此事,当即拿出一卷宣纸,“你们把这个送给他,就说是我给他的贺礼,让他专心备考,争取拿下院试。” 杨三铁和杨四庄对视一眼,看向江宁,“阿娘,我们听说许大哥在府城那边没有落脚点,院试的时候府城客栈旅店特别贵,能不能让他住到我们家的庄子上?” 当初皇帝给江宁赐了良田百亩,江宁选了一个离府城最近的庄子,进城坐牛车只要半个时辰,庄子她拜托黄正阳帮忙找人打理,之后就没再过问。 江宁有些迟疑,“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也不知道庄子上面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人,他们过去方不方便,若是他不介意的话,倒是无妨。” “不介意不介意。”杨三铁有些激动地抢话,又立马解释道:“许大哥想要省钱,我提前把情况跟他讲一下,让他自己决断,若是去了庄子觉得尚可,他直接住那边,要是觉得不妥再离开,横竖咱们也不收他钱,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 江宁点点头,沉吟道:“还是要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不然我们连自家庄子里有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杨三铁眼珠子一转,拉着江宁撒娇,“阿娘,你看咱家的庄子一直没人过去看也不像话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江宁警惕地瞥了他一眼。 杨三铁讪笑道:“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跟许大哥他们一起去府城见见世面,顺便再带上二哥,我们兄弟俩去庄子看一看,要是没有合适的房子咱还能找人弄一个小院子,二哥年纪比我大,镇得住场面,您再给我一些宣纸,咱们这里一卷一两,我弄到府城一卷能卖一两半!盘缠都省了。” 江宁闻言,气笑了,狠狠拧了拧,杨三铁的耳朵,“你是不是忘了我让你来学堂干什么了?竟然还想着去府城做买卖?你咋不上天呢?” “嘶!疼疼疼.....阿娘,有话好好说,您松松手。” 杨三铁在一旁哀嚎。 杨四庄都看不过去了,“阿娘,您别骂三哥了,其实这事是先生的意思。” “嗯?”江宁立刻松手。 杨四庄使劲儿点头,“我说真的,明老先生说三哥聪明是聪明,就是静不下心,总想着往外跑,一直拘着他反倒不美,既然他想出去,那就让他出去,见识到外面的人情冷暖,才会知道出人头地的重要。 而且三哥那张嘴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比那些赶考的大哥哥都厉害,让他跟着一块儿去还能帮上点忙。 另外.....阿娘,我想着我们家在府城有庄子,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可以招待学堂赶考的学子就让他们都住那边,要是能出一两个秀才,咱庄子都能跟着出名,到时候咱也在庄子弄个客栈,不愁没生意。” 江宁这下是真的惊呆了,“老四,你跟你三哥混久了,都掉钱眼里去了?” 以前杨四庄可不是这样的! 杨四庄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因为二哥会修房子,咱家又有现成的庄子,不用白不用,要是能挣钱,阿娘也能轻松一些,不用天天蹲在山里挖菌菇。” “那是我乐意做的事!”江宁宠溺地捏了捏小儿子的鼻子,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行吧!想去就去,不过必须跟镖局的人一起走,这事我去联系。” “谢谢阿娘!”杨三铁高兴坏了,不停地蹦跳,当下就冲出去找许诺山他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许诺山几人立马过来向江宁道谢,都知道她是皇帝钦封的母仪夫人,众人进门后态度十分恭敬。 江宁笑笑,道:“我也不知道庄子现在是什么情况,长松和他二哥会跟你们一块儿去,若是能住人大家尽管住,若是住不了再去客栈。” “多谢母仪夫人。”众人再次拜谢。 许诺山特地回家跟母亲妹妹说了这个好消息。 周娘子还在担心儿子出远门怎么办,现在知道有杨家帮忙,当即松了口气,道:“要是杨家庄子能住人的话阿娘和你妹妹也想陪你一块儿去,一来咱们母子三人有个照应,你尽管放心念书,我和你妹妹给你们做饭,等考完咱们再一块儿回来。” 第27章 去府城 “阿娘!你和小妹都要一起去?”许诺山大为震惊。 周娘子感慨地吐了一口浊气,“你是我和诺言的依靠,你出远门,我们两个留在家里心里也不踏实,之前不敢说是因为怕给你增加负担,若是能留宿杨家庄子,起码能省点住宿的钱,吃的粮食咱们自己带,你妹妹去了那边还能继续做珠花卖钱,横竖不会花太多银钱,还能图个安心。” 主要是书生体弱,又去那么远,儿子还没出门周娘子就已经茶不思饭不想了,与其这样度日如年,不如咬牙跟过去。 许诺山有些为难,“如果要带上阿娘和妹妹我得去跟长松弟弟说一声,毕竟咱们住的是人家的庄子。” “应该的,就算要出点钱6也没关系,毕竟咱们多了两个人。”周娘子殷切地看着儿子。 许诺山无奈,只能回学堂将此事告知杨三铁。 他一开口才知道其他同窗或多或少都带了家人,最少的都有一个随行。 杨三铁赶忙将人数做了个统计了,当天就跟先生告假回了一趟榕树村。 正好杨二蛋刚到家,杨三铁赶忙把情况说了一下,被杨二蛋狠狠教训了一顿,“咱们连庄子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就敢接下这种活,万一到时候住不了人怎么办?就会给阿娘惹事!” 杨二蛋骂了一会儿,江宁道:“行了,帮我再弄点宣纸,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能给我挣多少钱回来,可别往里赔了才好!” 杨二蛋面色一沉,又把杨三铁骂了个狗血淋头。 母子三人在家忙活了两天,赶出好几箱货。 杨二蛋又让方家四兄弟准备了好几车壳灰。 镖局那边江宁已经麻烦刘翠花帮忙打点,镖队就在县城候着,所有人都在那边集合。 江宁送他们过去,远远便看见一大堆人在城门外候着。 周娘子和许诺言最先认出江宁,赶忙上前问候。 江宁打量着她们,见母女俩只拿了个小包袱,眉头一皱,“就带这些东西?” “还有一些干娘,都放在车上了。”周娘子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江宁含笑点点头,“路上担心,有事可以找我家两个小子帮忙。” “不用不用,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周娘子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江宁没再说什么,转头同杨二蛋小声叮嘱道:“你去了那边仔细看看庄子的情况,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留心一些,若是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就留着,阿娘下次过去再说,银子你保管好了,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去做,不用怕!” 杨二蛋郑重应下,辞别江宁后,主动去找镖头沟通。 有他出面,大家隐隐以他为首。 从县城到府城转水路会快一些,可他们这么多人,还带着货,只能走官道,速度要慢半天。 一行人到庄子的时候正好是大晌午,镖头同杨二蛋说道:“杨二公子,就是这里,你们可以看看,若是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杨二蛋和杨三铁对视一眼,兄弟俩率先入庄,刚走一会儿就被人拦了下来,“你们找谁?” 杨二蛋打量着对方的穿着打扮,沉吟道:“我是这庄子的主人,姓杨。” 那人惊了一下,赶忙往回跑。 兄弟俩追上去。 只见那人跑进一处大宅子,大喊,“朱管家朱管家,东家来人了!”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出来,只一眼就注意到杨家兄弟,赶忙上前恭敬地行礼,“二位少爷是母仪夫人的公子?” 杨二蛋点点头,将当初黄正阳写给江宁的信函拿出来,“这是黄大人的亲笔信,你认认。” 朱管家只一眼便笃定地点点头,“没错,确实是我家老爷的亲笔信函,二位少爷随我来。” “等等,庄子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呢!”杨三铁说道。 朱管家立刻看向身边的朱三,“去,你先把那些客人安顿到西苑。” “西苑?”杨二蛋疑惑出声。 朱管家解释道:“这庄子以前是贾鹏举给爱妾娘家兄弟准备的,对方原本是穷苦人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挥金如土,不仅在庄子上修建了这座大宅院,还在庄子入口不远的地方修了一座西苑。 这座大宅院是专门招待贾鹏举用的,西苑他们自己住,不比这边差,因为这宅子在庄子里面,去地里比较近,还有一个大地窖专门存放粮食,小的住在这边做事比较方便。” 说着朱管家先带二人去看了他住的地方。 虽然山中无老虎,但朱管家根本就不敢称大王,规规矩矩住在下人院子里,一切从简,几个主院落虽然常年无人居住,但定期有人打扫,倒也干净。 之后他们又去了地窖,还没秋收,地窖比较空。 朱管家沉吟道:“不知道夫人今年有什么要求?小的可以提前交代下去。” 杨二蛋看了一圈,问道:“今年庄子上主要种什么?” “水田全都种了稻子,良田种麦子和香芋,鱼塘之前有养鱼,今年还未处理,不知道里面的鱼多大,是什么情况,少爷若是要起鱼塘我可以吩咐庄子上的人立马动手。”朱管家说道。 杨三铁好奇地问道:“庄子上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朱管家一本正经地拿出一本册子,“之前庄子上的人全都被黄大人处置了,小的和朱三是黄大人特地安排在这边照看的,除了我们还有八个罪奴,以及他们的家眷。” “罪奴?”杨二蛋一下子就想到田丰,他还是因为田丰才知道罪奴的。 朱管家看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解释道:“这些罪奴原本是些大户人家的下人,主家人犯事被连累,黄大人让小的选了一些忠厚老实的留下来,小的和朱三原本选了十个,后面剔除两个不安分的,如今剩下的八人都是踏踏实实安分守己的人。” 杨二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出了大宅院,他和杨三铁立刻往西苑跑。 西苑确实不小,不是中规中矩的三进院子,而是两进,一进院子是待客的地方,后面分了好几个小院子,估摸着原先主人家里人口多,这么安排比较合理,现在招待这些赶考的学子倒是特别合适。 第28章 进城 杨三铁跑了一圈,数了数,发现二进院子有八个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都有四间屋子,可以全都弄成住人的卧房,也能收拾成两间卧房两间书房。 这次跟杨二蛋一起过来的除了许诺山一家,还有花永年和他的书童、宫海宁以及他的两个侍从和另外两个童生,也是各自带了两个家人。他们这些人分别住五个小院子,互不打扰,条件比起客栈简直强太多了。 众人欣喜不已,看杨三铁兄弟的眼神满是感激,连连道谢。 周娘子找到杨二蛋,道:“我想打听一下哪里可以买点菜和肉,这几天我们自己做饭,两位少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一块儿吃。” 杨二蛋看向其他人,眉头微蹙,“据我所知厨房就一个,有三口大锅,你们要做饭的话得轮着,庄子上有菜,还有一口鱼塘,买肉得进城。” 周娘子一听有鱼,眼睛顿时亮了,“鱼好啊!有鱼就行!我家孩子从小吃鱼!至于做饭,轮着就是,反正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儿。” 众人齐齐点头。 杨二蛋眉头舒展,“成!那我去找朱管家,跟他说一声,你们有事可以找朱三,他经常巡视庄子,就是刚刚你们见到的那人。” 事情交代完,杨二蛋和杨三铁回到宅子,开始琢磨着这次过来的几件事,首先,庄子的人没什么问题,尤其是朱管家,是个办事周到又忠心的,不存在奴大欺主的事情。 其次就是住的屋子,两座大宅子,他们一家都住不完,按照阿娘的意思,西苑可以做成私人旅馆,专门招待有钱的客人,庄子入口可以修一个客栈,这里是进府城的必经之路,修客栈的话不愁没有生意,但这件事还需要跟朱管家好好商量商量。 第三就是地里的出息,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鱼塘明日开始抓鱼,若是有收获还得找门路出手。 最后一件就是杨三铁带来的那些宣纸,他没做过买卖,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买家,可真头疼死他了。 “老三,你说咋办?”杨二蛋看向杨三铁。 杨三铁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只神神秘秘地嘀咕道:“明日许大哥他们要进城去衢州书院拜访先生,明老先生把引荐信函给了我,我得带他们过去,等到了那边再见机行事,二哥,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要把阿娘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成。” 杨二蛋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便提醒道:“别惹出乱子就行,我明日跟朱管家商量一下修客栈的事。” 第二天一早,杨二蛋起床第一时间去找朱管家,转达江宁的意思。 朱管家不敢怠慢,当即带着杨二蛋到庄子入口查看,庄子入口就在官道边上,两侧是荒地,杂草丛生,这片荒地跟那些田地一起都属于庄子,只是没人打理罢了。 朱管家比划了一下,道:“二少爷,若是要修建客栈的话,需得有大堂,后厨,杂院,客房,货仓,马棚,至少要用两到三亩荒地。” “这里的荒地不止三亩。”杨二蛋目测道。 朱管家连连颔首,“确实如此,小的刚到庄子就让人量过了,这片荒地其实很大,主要是形状不大好,长条状的,比较散,合起来有八亩。” “这么多够用了!朱管家知道修一座客栈要多少钱吗?” 朱管家皱眉,“这种事情得进城找泥瓦匠打听才知道,客栈不比一般房子,估计会贵一些。” 杨二蛋陷入沉思。 “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呢?”杨三铁一行人从远处过来,不停地朝杨二蛋招手,周娘子等人也跟在后面。 杨二蛋一脸疑惑,“你们都要去衢州书院?” 杨三铁兴奋地颔首,“我们去书院,大娘他们去城里转转,难得来一趟,不进城走走可惜了!” “去吧,早去早回。”杨二蛋笑笑,转头继续和朱管家商量。 周娘子身边一妇人好奇地问道:“杨二少爷看起来年纪不大,办事却如此稳重,不知道多大了?” “我二哥今年十五,确实不大。”杨三铁大大咧咧,说话肆无忌惮。 妇人立马追问道:“十五都能成亲了!” 杨三铁摇摇头,“还早呢!许大哥他们不都过了十五还没成亲嘛!” “这不一样!”妇人下意识反驳,“你们是读书人,要是能考上秀才,肯定能娶到更好的姑娘,你二哥不是没念书吗?” 杨三铁皱眉,“没念书又怎么样!我家现在这条件他又不愁娶不到女子,就算再等上几年也无妨。” 妇人见杨三铁不高兴,当即讪讪然闭嘴,余光瞥到走在周娘子身边的许诺言,立马转移话题,“你家姑娘多大了?” 周娘子不喜这人,当做没听见,同许诺山说道:“一会儿进城后我跟你妹妹去铺子里看看能不能接到活,在城门口集合。” 许诺山沉吟道:“阿娘,我估计不会那么早,你们也可以自己坐牛车回去,不用省那两文钱。” 妇人撇撇嘴,嫌弃地说道:“这里是府城又不是咱们那小地方,两文钱还想坐牛车!” 许诺山面色一红。 宫海宁当即说道:“许兄,你若是担心她们可以让她们去永泰酒楼找掌柜,让掌柜安排牛车送她们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许诺山婉拒。 宫海宁十分坦然地说道:“永泰酒楼每天早晚都要到城外的酒庄运送一批酒,酒庄离我们住的庄子不远,算是顺路。” 杨三铁问道:“永泰酒楼是宫大哥家的产业吗?” 宫海宁微微颔首。 杨三铁不解歪头,“那宫大哥为什么不住自家酒楼要住我家庄子?” 宫海宁怅然叹息一声,神色委屈,“长松弟弟,我家酒楼什么都好,但.....它只是酒楼!喝酒寻乐的地方,我来府城是奔前程的,住在那种地方只会乱我心智,不妥,实在不妥啊!” “啊?那你家在府城没有别的产业了?”杨三铁继续追问。 宫海宁苦笑连连,“有!但我不喜欢,去那边哪有跟你们待在一块儿舒服!”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杨三铁吐槽一句。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妇人被打断话茬,就算想再继续埋汰许诺山也没机会了。 第29章 许诺言的差事 一行人进城后,宫海宁将一个玉佩交给周娘子,叮嘱了两句才跟杨三铁他们一起离开。 妇人眼红周娘子手中的玉佩,说话酸溜溜的,“带着个未出阁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是个男的都会照顾几分!” 周娘子瞬间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别人说什么她都能忍,但攻击她的孩子就是不行。 “怎么?我又没说错!要不是因为你带着女儿,宫少爷怎么会给你们玉佩!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妇人越说还越起劲儿了。 许诺言黑着脸拉住周娘子,“阿娘,跟泼妇较什么劲儿,一会儿回去后我们再找宫少爷他们说清楚,免得宫少爷好心帮我们还被人恶意揣测。”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恶意揣测宫少爷了?”妇人面色大变,恶狠狠地瞪着许诺言。 许诺言冷哼一声,“放心,你说什么我说什么,绝对不会空口白话抹黑你!阿娘,我们走。” “你!你站住!小贱人!”妇人骂骂咧咧,在人生地不熟的府城又不敢把事情闹大,气得心肝儿疼。 周娘子走远了才问道:“刚刚为什么拦着我?” 许诺言皱眉,“阿娘,这里是府城,多的是有钱有势的贵人,我们跟她吵架甚至打架都没问题,咱们占理,可万一连累到大哥就不妥了。 那个女人不怕我们,但不敢招惹宫少爷和杨少爷,我搬出宫少爷警告她,若她识趣的话接下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她拎不清,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周娘子闻言,神情总算缓和了许多。 说话间母女俩到了一间珍宝阁。 珍宝阁门面大,有专门招待贵客的雅间,大堂摆放的饰品都是些寻常之物,贵的估计都收着。 招待她们的活计并未因为她们穿的普通就爱答不理,而是仔细地把店里的东西介绍了一圈。 许诺言从怀里拿出一个帕子,打开后露出里面的两朵珠花,“你们这里收这种珠花吗?” 伙计仔细看了看,立马把掌柜请出来。 掌柜端详了片刻,沉吟道:“姑娘做的珠花用料低廉,但胜在手艺不错,配色也好看,我这边能收,但给的价钱不会太高,若是用料好一些,倒是可以给个好价钱。” 周娘子一喜,急切地问道:“掌柜的可以接活吗?就是拿东西回去做。” 掌柜下意识皱眉,审视周娘子和许诺言,“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周娘子忐忑地点点头,“我是陪儿子过来参加院试,要在这边留一段时间。” 掌柜恍然,却道:“这样的话我不能把东西给你们,万一你们不声不响离开,我的损失怎么办?” 周娘子还想说点什么,许诺言制止她,“若是我来掌柜这边做活,可行?” “可以啊!”掌柜答应得十分爽快,甚至领着许诺言去了后院,“珍宝阁总店铺在京城,衢州只是分铺,不管哪个铺子有新的款式都可以放到其他分铺出售,所以我们有自己的珍娘。 要不是看姑娘手艺实在不错,我是不会领你进来的。” 说话间二人到了一处敞亮的屋子,里面全是做活的女子,每个人都有一个专属的位置,边上是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些贵重的成品或半成品,另一侧则是材料。 掌柜一脸严肃地说道:“所有进入这间屋子的珍娘都要换上一致的衣裳,离开这间屋子再换上自己的衣裳,有专门监管的仆妇看着,没有问题吧!” 许诺言点点头,笑道:“如此也能免去许多麻烦,甚好。” 掌柜满意地笑了笑,“姑娘果然是通透人,若是没问题的话明日就能过来做活,只要你做的东西被客人选中买走,可得一成利,比如这根银簪卖三两,你能拿三百文。” 这个价钱超出许诺言的预期,她当即保证第二天一早过来。 母女俩出了珍宝阁,周娘子有些急切地问道:“掌柜怎么说?” 许诺言朝她点点头。 周娘子顿时松了口气。 看看时辰,这会儿还早得很,母女直接去了永泰酒楼,很快便搭上牛车出城。 衢州书院这边,钟博瀚刚刚考校完几个准备下场的童生,点评了一番,最后才把目光落到杨三铁身上,“还记得我吗?” 杨三铁早就在看到钟博瀚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他,见人家都主动打招呼,赶忙扯出一抹尴尬地傻笑,“钟院士好!” 钟博瀚好笑地扯了扯嘴角,“之前见你就跟皮猴子似的,现在穿上儒衫还是改不了本性!你阿娘也来府城了?” “没有没有,她没来,是我跟二哥一块儿来了!”杨三铁生怕钟博瀚误会,赶忙辩解。 钟博瀚眉头一皱,“你又不下场,来这边做什么?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杨三铁急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钟爷爷,我发誓,真的是我阿娘同意我才来的!明老先生信上应该跟您说了对吧!” 看他都快吓哭了,钟博瀚哈哈大笑,“起来吧!这点出息还敢跟明老先生玩心眼,可真行!” 杨三铁委屈瘪嘴,他来府城虽然是明老先生的意思,但确实是他耍了点小心机,没想到明老先生一眼就看穿了。 钟博瀚见他有些闷闷不乐,凑上前打趣道:“怎么?你不是过来这边做买卖的吗?这样可赚不到钱!” 杨三铁可怜巴巴抬头,“钟爷爷,您允许我在书院里做买卖?” “我可没有这么说!” 杨三铁瞬间沮丧得不行。 “不过你可以去找绵绵,说不定那个丫头会帮你。”钟博瀚一句话,杨三铁瞬间觉得峰回路转,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钟爷爷,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我现在就去找绵绵!钟爷爷,绵绵喜欢什么?我给她买去!” “她喜欢什么你不知道?”钟博瀚挑眉。 杨三铁憨笑挠头,“她最喜欢我阿娘了,但我阿娘不在啊!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话刚说完,他脑子灵光一现,激动地喊道:“我知道送什么了!” 第30章 起鱼塘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杨三铁,却见他风似的跑了。 杨三铁急匆匆跑出去,将自己带过来的包袱打开检查了一下,又抱着包袱回来,“钟爷爷,这个宣纸是我阿娘自己做的,绵绵肯定喜欢。” “你!可真够机灵的!”钟博瀚无语了,查看了一下杨三铁带过来的宣纸,发现还是不错,“难怪明兄一直夸赞,这纸确实好,某些方面甚至比青州宣纸还要略胜一筹。” 杨三铁眼巴巴地看着钟博瀚,“钟爷爷,您说这纸一卷能卖一两半吗?” “很难!”钟博瀚如实说道:“你看,青州宣纸一卷一两,纸本就是消耗品,即便这纸比宣纸还要好一些,读书人也不会花那么多钱选择它。” 杨三铁有些沮丧,倒也没有失望,还是抱着这卷纸去拜访绵绵。 绵绵知道杨三铁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过来见客,“三铁哥哥!” “绵绵?”杨三铁见到穿着一袭鹅黄色纱裙的绵绵,眼睛顿时亮了,“两年没见,我都快不敢认了!” 绵绵笑眯了眼,期盼地看着杨三铁的后面,“大娘呢?大娘来看我了吗?” 杨三铁摇摇头。 绵绵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她不想见我吗?” “不是不是.....我阿娘没来府城,我是跟着几个赶考的同窗过来的,这个是我阿娘做的宣纸,送给你。”杨三铁赶忙拿出东西哄她。 绵绵立马被勾起了兴致,“大娘还会做宣纸?” “你试试!”杨三铁期待地看着她。 绵绵立刻让身边的丫鬟将自己用的文房四宝取过来,当着杨三铁的面写了一首诗。 杨三铁惊艳不已,“绵绵你可真行!读书人都不一定有你这般才华!绝!可真绝!” 绵绵被夸得小脸通红,抑制着内心的欢喜,问道:“三铁哥哥就只是跟他们过来府城玩耍的?” 杨三铁摇头,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和想法。 绵绵乐了,“爷爷让你过来找我想法子,你还真一股脑儿什么都往外说啊!也不知道遮掩一下!” “我遮掩啥啊?咱谁跟谁?我还用得着跟你玩心眼?你就说有没有法子,没有办法的话大不了我就一卷卖一两,肯定可以卖完的!”杨三铁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绵绵捂住偷笑,“三铁哥哥,别着急,既然你想把纸往贵了卖,那我们就另辟蹊径,过几日有个赏花会,到时候我用大娘做的纸作画写诗,再夸一夸,其他小姐肯定争抢着要,若是能在纸上再做一些花样就更好了。” 杨三铁若有所思,片刻朝绵绵深深鞠了个躬,“妹妹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你放心,回去我就跟阿娘说,若是能做出女子喜欢的纸,第一个送给你!” “那我可就等着了!” 二人说定后,杨三铁告辞,刚走出钟府就看见在外面等他的许诺山等人。 “你们怎么没先回去?”杨三铁跑上前。 宫海宁打趣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还认识钟学政,难怪明老先生把引荐信给了你!早知道我就想办法讨好你了!” 杨三铁做了个鬼脸,“我可不知道钟爷爷就是学政,要讨好我现在也来得及,就是没啥用,哈哈哈.....” 众人不由得莞尔。 宫海宁大笑,“好!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去永泰酒楼吃顿饭,从明日开始我们就要闭门苦读了!”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 杨三铁一进永泰酒楼就让掌柜把招牌菜都上一遍。 掌柜认出宫海宁,伺候十分周到,很快一桌子菜全摆满了,还有小二在一旁介绍。 杨三铁率先吃了一口白切鸡,细细品了品,表情没什么变化,又尝了一口凉拌三丝,还是没说什么,第三次吃了一口烤鸭,他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宫海宁看着都提心吊胆,“怎么?不合胃口?” 小二在一旁也是紧张不已。 杨三铁摇摇头,叹了口气,“也不是不合胃口,说真的,你家酒楼的师傅做菜挺好的,我就是突然想吃我阿娘和大哥做的菜了!” 小二暗暗松了口气。 宫海宁却试探着问道:“母仪夫人和令兄做的菜比我家酒楼的师傅还厉害?” 杨三铁眨了眨眼,看向花永年,“我大哥在他家客栈做菜,好不好吃他说了算。” 花永年忙不迭地点头,“那不只是好吃啊!我家之前生意一般,自从招了长松大哥,生意立刻火爆了起来,把对面明江客栈都给挤兑没了,这次回去我请你们过去尝尝。” 宫海宁若有所思点头,虽然他跟花永年同窗,但两家不住一起,再加上宫家家大业大,他还真没去过花家的客栈。 一行人在永泰酒楼美美吃了一顿,临走前宫海宁让掌柜准备牛车,再打包不少吃食带走。 他们刚进庄子就听说杨二蛋领着一群人在起鱼塘。 每个男人都拒绝不了上山爬树下水摸鱼的诱惑,这群读书人也一样,花永年当即跑回西苑,让书童给他找一身最差的衣裳,拎着个桶急急忙忙跑向鱼塘。 身后是宫海宁的呼唤。 一群人冲到鱼塘的时候,只见鱼塘里面站了二十几个人,一拨人拉渔网,一拨人不停地往外舀水。 杨三铁兴奋地冲到杨二蛋面前,“二哥二哥,我也要下去!” “你们干干净净的下来干啥?我们一会儿就好了。”杨二蛋拒绝。 杨三铁已经开始脱鞋了。 杨二蛋:“.....” “几位公子在边上等等,小的把鱼赶到一块儿,你们就负责抓鱼,可以吗?”朱管家提出一个折中方案。 众人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眨不眨盯着渔网。 很快渔网渐渐贴近岸边,池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渔网内还是浮现大鱼的身影,密密麻麻,上面小的都有一两斤,下面估计更大。 花永年惊呼,“大丰收啊!快快快,今晚我们吃鱼!” 书童立马做好准备。 杨三铁眼疾手快,用力抓住一条四五斤的大鱼,却被挣脱了,引得众人一阵尖叫。 杨二蛋拿来几个网兜,和竹篮,“用这个。” 第31章 庄子规划 网兜抓大鱼,竹篮一筐下去,大鱼小鱼都别想跑。 众人玩得不亦乐乎,浑然忘了时间,等鱼捞得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 杨三铁兴奋地看向杨二蛋,“二哥,今天收获怎么样?” “还不错!估计有六千多斤。”杨二蛋报了个保守数量。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 “那么多!这个鱼塘差不多就两亩,咋养的?”花永年惊呆了。 杨二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太久没人管,鱼特别大,品种比较杂,今天辛苦你们了,一会儿我让朱管家给你们送一些过去,可以养起来。” 朱管家立刻让人搬了几口大缸到西苑。 周娘子和许诺言疑惑之际,许诺山回来了,还带了七八条四五斤重的大鱼。 “这就是今天鱼塘里面抓的?”周娘子瞪大眼睛。 许诺山笑笑,“阿娘,是不是比你在魏江抓的鱼还大?” 周娘子连连颔首,“魏江也有大鱼,最大的三十四斤都有,是阿娘没本事,抓不到,但这个鱼塘的鱼是真的大啊!杨少爷不留着卖,怎么给我们这么多!” 许诺山沉吟道:“鱼塘的鱼有六千多斤,不差这一些,参与抓鱼的人都分了。” 周娘子喜不自胜,“我还想花钱买,这下倒是省了!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妹妹的手艺被珍宝阁掌柜看上,明天开始能去那边做活,我在家照顾你们,咱们省着点,说不定还能再攒些钱。” 出门前她从未想过还能挣钱,如今的形势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许诺山有些担心,“小妹自己进城安全吗?” 许诺言微微颔首,“我今日问过朱管家,他说附近村子每天有牛车进城,会经过这个庄子,我在门口坐牛车,进城直接去珍宝阁,回来再坐牛车,半道上车,又天天坐,一趟两文半,我努力做事,能挣回来的。” “别太辛苦,若是做得不开心就不做了。”许诺山心疼妹妹,但又做不了什么,便道:“我去念书了。” 周娘子看他进屋一脸欣慰,冲许诺言笑了笑,“今晚吃鱼?” 许诺言刚要点头,杨三铁就拎着一些吃食进来,“今日宫大哥请我们去酒楼,顺道给大家打包了一些菜,这些是给你们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周娘子连连推辞。 杨三铁不善寒暄,放下东西就跑了。 许诺言看了看,垂眸道:“收下吧,以后我们再做些吃的送过去,礼尚往来。” 翌日,西苑彻底安静了,童生都在闭门苦读,周娘子坐在院子里纳鞋底,余光瞥见一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昨日跟她们不对付的妇人邱张氏。 “干什么?”周娘子语气不善瞪了她一眼。 邱张氏伸长脖子看了看,撇撇嘴,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那态度把周娘子气得够呛,“什么人!” 许诺言拎着个包袱站在庄子入口等候牛车,牛车没来,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一旁丈量土地的杨二蛋身上,只是好奇地看着,未曾言语。 杨二蛋察觉到视线,抬头冲许诺言礼貌点点头,继续干活。 朱管家领着一堆人过来。 杨二蛋当即严肃地说道:“从这边到那边,这些地全都翻了,另外,在那一侧弄一个院子,我要建作坊,烧壳灰,院墙一丈高,作坊里面修一排屋子和十个土窑,外加一间大的柴房和库房,作坊先建,客栈慢慢来,不着急.....” 许诺言看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了一些,似懂非懂,牛车过来,她赶忙上车离去。 接下来几天许诺言每日出门回来都能在庄子入口看见忙碌的杨二蛋,两人从一开始点头问候到后面能说上两句话。 此时作坊的院墙已经全都围了起来,里面一排屋舍的框架也起来了。 杨二蛋看了看,再过几日作坊就能开工,他得去找人供应牡蛎。 府城在海边,随便找个渔村应该都有牡蛎,问题是跟谁合作? 杨二蛋在做生意这方面不擅长,只好找杨三铁商量。 几日不见,杨三铁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惬意,看书的时候桌上还摆着一堆点心水果。 杨二蛋挑眉,“你的纸都卖出去了?” 杨三铁支棱起身子,咧嘴大笑,“二哥,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的纸不仅卖了,还供不应求!哈哈哈.....” “什么情况?那几个冤大头是谁?”杨二蛋皱眉,十分不解,在他看来一卷纸一两银子已经够奢侈了,还有人花一两半去买? “什么冤大头!”杨三铁不满地嘀咕道:“人家识货!跟你说你也不懂,是绵绵帮我,她拿我的纸写诗作画,赢得满堂彩,又把那纸当成彩头,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阿娘做得纸本就好,而且数量不多,绵绵将这消息漏出去,大家都抢着要,她说一卷一两,那些小姐争抢,硬是把价钱抬到二两一卷。 原本还要再涨,绵绵怕后面没法收场及时收手了,回头我让阿娘再弄点特别的纸送给绵绵,感谢她这次仗义相助。” 杨二蛋听得瞠目结舌,“所以你总得带了多少纸过来?” “一百五十卷。” “嘶!这一趟你就赚了三百两?”杨二蛋只觉得银子不是银子了!什么时候挣钱这么容易了? 杨三铁朝他挤眉弄眼,“二哥,要不要我分你一点?” 杨二蛋嫌弃摇头,“你自己收着吧!对了,帮我想想牡蛎的事.....” 他把情况跟杨三铁说了一下。 杨三铁豪迈地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让朱管家再买几个靠谱的下人,咱们自己赶牛车去渔村收牡蛎壳不就行了?这个村子收一些,那个村子收一点,还能避免人家抬价,你说对不对?” 杨二蛋怔了怔,起身往外走,“就这么办!” 出门前阿娘给他一百两,这一百两除了建作坊和客栈应该还能买几个下人,就是买牛车估计不大够用。 他正不停地算账,朱管家就带着一大包银子过来找他,“二少爷,那些鱼都卖出去了。” 第32章 可惜了 “卖了多少?”杨二蛋快速绕出桌案上前。 朱管家把东西放到桌上,恭敬地禀报道:“永泰酒楼要了两千斤,衢州书院要了两千斤,他们没有要求大小,全都一起卖,一斤十五文。知府大人要一千斤,都是大的,再过几天正好是白家老太爷七十大寿,知道我们家鱼塘起了不少大鱼,白家预定六十条,都要八斤以上,这一下又出了五百多斤。 一斤十八文,总的卖了八十八两八十文,是个吉利数。还剩下几百斤小的养在大缸里,二少爷可以送人也可以留着吃,若是想卖就让朱三送进城,几天就能卖完。” “太好了,这笔银子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杨二蛋激动不已,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跟朱管家说了一下。 朱管家思索道:“买人倒是好办,小的认识城里几个伢行,谁能打交道谁得避着小的心里门儿清,二少爷的要求不难办,就是牛车也好说,牲畜行里牛羊马驴啥都有,连猪都能买得到。” “连猪都能抓?”杨二蛋一下子来了兴致。 “要不小的带您去看看?” 杨二蛋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进城先去伢行,杨二蛋想要买四个可以赶牛车且体力好的壮汉。 伢行这地方人就是货物,能有几个身体强壮的?二人选了半天才选出四个勉强合格的,一个六两,这一下就花了二十四两。 把杨二蛋心疼得半天不想说话。 到了牲畜行,还没靠近就闻到一阵阵屎臭味,还有羊骚味,各种乱七八糟的臭味和动物叫声夹杂在一起。 朱管家道:“二少爷,要不我们进去就好了?” 杨二蛋摇摇头,“我要去看看。” 一行人先去看牛,朱管家不会选牲口,但他会看人,通过商贩的反应,还真让他买到四头还算不错的黄牛。 杨二蛋还想买点羊和猪,反正庄子那么大,养点牲口完全没问题。 朱管家见杨二蛋喜欢,当即选了四只母羊两只公羊,又挑了十只猪崽,这些统共花了二十二两八百文,商贩还送他们两架牛车,当场就给套上。 出去后朱管家看到街边还有人卖小鸡小鸭,建议杨二蛋再买一些。 杨二蛋拿出两百文,正好凑个整数。 一辆牛车运猪崽鸡崽鸭崽,一辆拉人,队伍浩浩荡荡回到庄子,把闭门苦读的许诺山等人都惊动了。 周娘子几个妇人看到这些牲口无比羡慕。 朱管家让朱三安顿四个新人,自己则指挥其他人在远离院子的地方搭棚子养牲口。 杨二蛋跟过去,看了看,道:“在下风口先弄个棚子,回头专门建个院子养牛羊,隔壁养猪,鸡鸭会吃庄稼,也要隔离开,用土坯和黄泥修建就行,这样也花不了几个钱,也不会把庄子弄得乱糟糟的。” 朱管家立马着手去办。 许诺言从府城回来就从周娘子嘴里知道这事,有些诧异,“二少爷还亲自去买猪牛羊?” “是啊!我还以为人家现在成了少爷过的日子肯定跟以前不一样,瞧瞧三少爷,一看就不像寻常农家子,反倒跟宫少爷他们比较像,二少爷就不同了,瞧着还是那么淳朴,一点都没有因为家里发达就变了心性,还真难得!”周娘子感慨不已,对杨二蛋大夸特夸。 许诺言笑笑,微微颔首,“二少爷是挺好的,不仅勤快,办事也妥帖,难怪母仪夫人敢让他来府城接管庄子的事。” 周娘子感叹道:“要是杨家是普通农家就好了,可惜了!” 许诺言知道周娘子在可惜什么,无奈看了她一眼,“阿娘,我们现在很好,你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今天我做的一根银簪两朵珠花卖出去了,掌柜给我一百八十文。” “那么多!”周娘子瞬间被转移注意力。 许诺言将荷包拿出去让她点数,“你看看,我如今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在府城立足,趁着这段时间我多攒点钱才是最实在的事,旁的别多想了。” 在老家的时候,周娘子打渔一天能挣个五六十文都算好的,哪有许诺言这本事,当下她就真的闭嘴不再吭声。 杨二蛋把庄子规划好,当天就写信让人送回平安县,杨三铁知道后非要跟着写一封。 江宁收到信这天,杨大头正好把柳叶送回家待产。 七月的天极热,整个村子全是蝉鸣,尖锐的叫声几乎快要刺破耳膜。 江宁气得不行,拿着一根竹竿在家附近粘知了,她正忙得起劲,猛不丁被杨大头的喊声吓到,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杨大头冲上前,一阵后怕,“阿娘,你干啥呢?” “烦人的知了,正好你们回来,一会儿给你们做一道香喷喷的油炸知了!”江宁气鼓鼓地握拳。 柳叶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阿娘,您赶紧下来,让大头上去抓就是了!” 江宁利索地爬下树,给他们看自己的战利品。 小两口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村长过来送信,看到杨大头还惊讶了一下,得知柳叶回来待产,满意地点点头,将信交到江宁手上,又优哉游哉地走了。 江宁把信看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同二人说道:“是二蛋三铁来信,三铁带过去的纸都卖出去了,赚了不少,让我给他做一些适合女子的誊写的宣纸,喝!那臭小子还真会给我出难题! 二蛋说庄子那边一切稳妥,鱼塘的鱼卖了,挣了不少钱,他又买了四个下人好些牲口,要在庄子建作坊烧壳灰,估计要忙到年底才能回来,这边的活只能交给杨孝安排了。” 杨大头当即说道:“阿孝是我兄弟,我去跟他说一下就成,反正二蛋也不差这点银钱,还是庄子的事情要紧。”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庄子那边能起来,说不定二蛋还能接府城的活,府城的工钱肯定比咱们这里高,还有客栈的收益,足够了!”江宁乐呵呵地说着。 柳叶在一旁抿嘴轻笑,“阿娘,等府城的客栈建好,您可以过去住一阵子,好好玩玩。” “去!我们都去!顺便去看看绵绵,我都好久没见她了!”江宁感叹一声,眼中多了一丝期待。 第33章 柳叶生了 杨大头看向柳叶的肚子,一脸担心,“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馆?” 江宁道:“再过两天,咱们直接住到大山客栈,等叶子要生了立刻去医馆,稳婆我都找好了,不会耽误事。”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杨大头大声说道。 柳叶当即瞪了他一眼,“我啥时候生都不知道,你留在这边做什么?铺子的生意不管了?客栈的活不做了?赶紧收拾收拾回松溪镇,你在那边看着,我在这里才能安心生孩子!” 杨大头不是很情愿。 江宁赶忙说道:“大头回去,我带叶子去镇上,孩子生了立马给你传消息。” 杨大头无奈,只好答应。 接下来几天,江宁天天变着法给柳叶做营养餐,怕她孩子养得太大不好生,尽可能给她做蛋白质高的食物,天天早晚都带她出去溜达一圈。 眼看着孩子差不多该出来了,婆媳俩收拾下行李赶往大山客栈。 金掌柜特地给她们留了一间上房。 柳叶住进去不到两天肚子就开始疼了。 金掌柜一直留意着,第一时间让小二帮忙把人送去医馆,又让小二去接稳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江宁操心。 医馆大夫也算是老熟人了,早早在后院给她们安排一间屋子,柳叶刚进去稳婆就来了。 江宁在边上留意,顺便学习。 整个生产过程看得她胆战心惊,好在一切顺利,第二天天不亮孩子就出来了,是个六斤八两的大胖小子。 孩子养得好,还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稳婆欢天喜地夸了一顿,江宁给她包了五百文。 稳婆眼睛瞬间亮了,她接生这么多孩子,通常收到的喜钱就二三十文,家底殷实的会多给一点,但绝对不会超过八十文,这次竟然一下子收了五百文,她都能歇息几日了。 除了稳婆,江宁还给医馆大夫五百文,金掌柜那边除了结清房钱,另外又给小二两百文谢礼。 该给的钱都给了,趁着天气还凉快,她赶紧叫了一辆牛车把柳叶和孩子拉回榕树村。 李氏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带着村里几个妇人跑到江宁家中看热闹。 众人盯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孩子,眼里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刘氏啧啧道:“我这辈子见过那么多刚出生的孩子,这娃是最漂亮的!” 庞氏一脸羡慕地点头,“以前大家都不富裕,能平安生下孩子就不错了,哪能把娃养得这么好!” 张氏激动地同江宁问道:“你给叶子吃啥了跟我说说,回去我就去买!” 张氏儿媳妇吴氏怀孕四个多月了,看到江宁的孙子这么漂亮,她也心动不已。 江宁莞尔,“还能吃啥?家家户户都差不多,不过他们在那边靠水,鱼虾不断,大头又在客栈掌勺,经常带些吃的回去,叶子怀孕的时候,倒是没亏待过她那张嘴。” 跟过来的小媳妇无不羡慕,都是给人家当儿媳妇的,怎么柳叶就那么好命呢! 众人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李氏留下来,抱着孩子不撒手,“得通知你公爹和大头,毕竟是咱家这一辈头一个孩子,不能马虎了,洗三也得好好办,还有满月.....” 李氏说了一堆,直接拿出一两银子给柳叶,“感谢你给我们老杨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拿着钱让你婆婆给你做些好吃的。” 柳叶推辞,李氏还不高兴了,她只能收下。 李氏又稀罕了孩子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二天傍晚杨大头回来,进门直冲房间,见柳叶好好的,气色还算可以,当即松了口气,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想抱又不敢抱。 没一会儿孩子醒了,瘪嘴哼唧。 柳叶按照稳婆教的给孩子喂奶,等孩子安静下来才说道:“阿奶的意思是洗三要大办,还有孩子的名字不能马虎,你想好孩子叫什么了吗?” 杨大头十分无奈地摇头,“让阿娘取啊!她是孩子亲祖母,又是皇上钦封的母仪夫人,她不取谁取?” 柳叶窃喜地直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没好意思开口,你去说。” 杨大头二话不说出去,没一会儿就把江宁拉进屋了。 江宁手里还拿着锅铲,“干啥干啥?” “阿娘,你大孙子需要你的祝福。”杨大头道。 江宁:“?????我祝福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可以了吗?” 杨大头还是不放手,“还有呢!他的名字.....” 江宁恍然大悟,“要我取名字直接说,绕什么弯子!等你阿爷回来你去讲,要是你阿爷没意见孩子的名字我来定。” 这年头老人家都有讲究,还得算生辰八字什么的,她可不想弄得老头老太太不高兴。 杨大头咧嘴一笑,“成!我去说!” 第二天杨老头回村杨大头立马把这事跟他说了。 杨老头原本是想了几个名字了,一听杨大头说江宁是皇帝封的母仪夫人,她取得名字有份量,当下就动摇了,纠结了好一会儿,杨老头跑去找江宁商量,“老大家的,你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江宁倒也没客气,微微颔首,道:“想了几个,大头他们几个的大名是长柏长林长松长慎雪君,男子从了长字,这一辈我想让他们都从了乐字,简单的可以按照顺序伯仲叔季,不过后面的难续了,所以我另外想了几个名字,乐华、乐煦、乐胤、乐稷、乐旻、乐朔,您觉得这几个名字怎么样?” “好.....挺好的。”杨老头故作从容,出了灶屋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想的几个名字是大牛大狗大山大强,幸好没说出来,不然丢脸都丢大发了。 杨大头把江宁想的几个名字写下来交给杨老头。 杨老头跟那些字大眼瞪瞎眼,半天才拉着杨大头,“一起去吧!这玩意儿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算命瞎子看都看不见,怎么选名字?” 最终杨大头还是陪杨老头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孩子的大名定了,叫杨乐煦。 杨大头立马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几个弟弟。 江宁顺便把自己做的一批茶香宣纸花香宣纸一并让人带过去。 第34章 大打出手 杨二蛋这几日都在庄子忙活,作坊已经建好,新买的四个下人开始赶着牛车到各个渔村收牡蛎壳。 许诺言得以搭顺风车进城,又省了一趟路费。 庄子上却莫名传出一些闲话。 这日许诺言刚进庄子就被朱三拦了下来,“许姑娘,快去看看,你母亲跟邱童生的母亲吵起来了!” 许诺言面色一变,赶紧冲去西苑。 刚进门就碰到两个妇人在前院说闲话,看见她,两人瞬间安静了,扯着嘴角打声招呼道:“许姑娘回来了,快去看看,都闹成什么样了?” 许诺言点点头,并未问她们,而是直接跑回去二院,她还没进门就听见周娘子和邱张氏隔着院墙互骂。 “怎么回事?”许诺言迈进院子。 许诺山顿时长舒了口气,赶紧说道:“小妹,劝劝阿娘。” “劝什么劝?那个臭婆娘敢编排你妹妹,我绝对跟她没完!”周娘子中气十足大吼。 “哼!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自己女儿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让说,你以为你是谁啊?”邱张氏在隔壁有恃无恐地说道。 许诺言面色一沉,扭头去了隔壁,不一会儿对面传来邱张氏惊怒大叫,“小贱蹄子,你敢打我!我撕烂你的脸!” 许诺山和周娘子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却见许诺言死死拽着邱张氏的头发,邱张氏张牙舞爪却伤不到许诺言分毫。 邱童生在一旁手足无措,急得满头大汗,看见许诺山仿佛看见救星,“诺山兄,是我阿娘不对,我替她道歉,你让令妹松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周娘子面色大变,“言言,你放开她,要打也是阿娘来打!” 邱童生一听,差点没晕死过去! 许诺山跟着劝架,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宫海宁和花永年他们都被惊动,全都跑过来劝架,碍于打架的是女子,他们根本不敢上手,外院那两个妇人倒是想上前,却被周娘子拦了下来。 宫海宁看情况不对,赶紧让随从去把杨三铁他们找过来。 杨二蛋匆匆过来,正好目睹许诺言骑在邱张氏身上狠狠扇她耳光,边上的邱童生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这这这.....这都怎么了?”杨三铁挤进来,大惊失色,赶忙过去拉邱童生。 杨二蛋上前,同许诺言严肃地说道:“可以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说,这个庄子是我家的,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他跟许诺言接触了一段时间,知道这姑娘是个有成算且知礼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许诺言失去的理智渐渐归位,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周娘子扑过去,赶紧将她抱起来,一阵后怕。 许诺言的手因为抽邱张氏抽得太过用力,全都红了,又麻又疼,偶尔还抽动一下。 邱张氏那张脸完全不能看了。 宫海宁眉头紧皱,同随从吩咐道:“去取一些药膏过来。” 等许诺言和邱张氏收拾好,大家齐聚前院大厅,却没人有个笑脸。 众人率先看向许诺山和邱童生“到底怎么回事?” 邱童生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诺山则望向那两个妇人,“这事该问她们,我阿娘今日从她们嘴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全都是编排小妹的话,她们说是张大娘说的,我阿娘去找张大娘对质,张大娘承认了,两人就这样吵起来了,后面舍妹回来,张大娘还在继续编排,舍妹不愿意忍,直接动手。” “编排?编排什么?”杨二蛋看向邱张氏。 邱张氏一张脸都肿了,说话含糊不清,“她天天早出晚归,打扮得花枝招展,日日带钱回来,谁家好姑娘跟她一样,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什么?” “就这样?”花永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也就说张大娘没有证据,仅凭自己的猜测就造谣?” “我看你就是被那狐媚子迷了眼才替她说话!”邱张氏义愤填膺,竟然连花永年都给骂了。 花永年大怒,猛拍了桌子起身,瞪向邱童生,“你听听你母亲说了什么话?这样你都不管?” “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如何能管?”邱童生弱弱说道。 花永年气得差点吐血。 杨二蛋皱眉,“邱大哥,我跟你说个实话,这里是府城,府衙就在城里,若是你母亲拿不出证据,许姑娘可以去府衙状告你母亲,若最终证实许姑娘是清白的,你母亲不仅要被打板子,可能还会连累你考科举。” “我我我.....”邱童生脸色一变,惊慌失措看向邱张氏,“阿娘,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邱张氏瞪大眼睛,“你别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她真有脸就去告,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许诺言二话不说往外走。 周娘子大喊,“你去哪里?” “府衙。” 邱童生吓死了,赶紧冲过去,扑通一声跪在许诺言面前,“许姑娘,求你高抬贵手,这件事都是我阿娘的错,我替她道歉。” 许诺言冷笑道:“你是你,她是她,我为何要接受你的道歉!今日她若是不澄清那些谣言给我赔礼道歉,我就让知府大人给我做主!” 邱童生二话不说过去拽着邱张氏,“赔礼道歉,快!你不道歉我的前程怎么办?” “你昏了头吗?她说什么就信什么!”邱张氏还在坚持。 邱童生眼神变得阴沉,“你不道歉我现在就回去,不考了。” “你敢!”邱张氏大怒,又拿儿子没有办法,便把怒火都对准许诺言,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赢了,满意了吧!” “你们都看见了,是她冥顽不灵!”许诺言继续往外走。 邱张氏气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大喊,“对不起,是我错了!可以了吧!” 等着瞧以后她一定把这笔账讨回来! 周娘子瞪了邱张氏一眼,越过她走向许诺言,“好了,别生气了,不跟泼妇一般见识。” 众人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要不是亲眼目睹许诺言彪悍的战斗力,他们还真信了周娘子这话。 第35章 许诺言的心思 杨二蛋看事情差不多了,才缓缓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忙着庄子上的活,许姑娘出庄子我也知道,她每日出去是到城里珍宝阁做活,一开始搭的是附近村子的牛车,后来庄子上有了牛车,她就坐庄子上的牛车出去。” 邱张氏不满杨二蛋替许诺言说话,道:“什么珍宝阁天天给她钱?这么好的事大家怎么不去?” 杨二蛋摇摇头,“张大娘要是有珍娘的手艺也可以去,只要能入了珍宝阁掌柜的眼,你也能每日挣到钱。” 邱张氏几个妇人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珍娘,面面相觑,眼中全是茫然。 宫海宁都看不过去了,出声解释道:“珍娘就是司造女子配饰,例如发簪发钗珠花等等,跟绣娘一样凭本事吃饭,好的珍娘日进斗金不是问题,司造首饰一般都是男子,女子也有,但不多,没想到许姑娘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两个嚼舌根的妇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大乌龙,她们还因此得罪了有手艺的许诺言,当即愤恨地瞪向邱张氏,“都怪你!要不是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们也不会信以为真到处说!” 二人骂完邱张氏立刻去跟许诺言道歉。 许诺言对她俩没什么好感,但人家都赔礼了,她也不能一直揪着不放,便冷着脸说道:“二位的道歉我收了,希望以后不明真相的时候莫要背后乱说话,我家无权无势,就算得罪我也没关系,旁人可就不好说了!” “是是是.....许姑娘说的是!”二人面红耳赤,赶紧离去。 邱张氏却越发不忿,“你们都向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娘!还有完没完!你现在马上收拾行李回去,我不用你照顾。”邱童生火了,撂下这句话气急败坏离开。 邱张氏生怕儿子真把她赶回去,赶紧追出去,“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花永年猛灌了一杯水,怒骂道:“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我可算是见到什么叫胡搅蛮缠了!真是气煞我也!” 花永年越想越不得劲,扭头同宫海宁说道:“走!喝一杯!诺山兄要不要一起?” 许诺山上前作揖一拜,“今日永年兄也是替舍妹说话才被骂,理应我请你们喝酒。” 许诺言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这是今天掌柜给我的一两银子,给你们喝酒!” 看她这么霸气,一众男子全都侧目不已。 杨三铁惊讶地问道:“许姐姐,珍娘这么挣钱吗?” 许诺言看向他,耐心解释道:“珍宝阁的规矩是每个珍娘做的东西卖出去都能拿一成,前提是花样是我们自己想的,若是自己想不到可以做珍宝阁给的样式,那样只能拿工钱,工钱不多,所以我做的都是自己想的花样。 今日我做的簪子卖了六根,掌柜理应给我一两多,我只拿了一两,剩下的先记账,凑够一两再结账。” “原来如此!许姐姐,你真厉害!”杨三铁佩服有本事的人,尤其是有本事的女人。 许诺言笑笑,不由分说将荷包塞到许诺山怀里,挽着周娘子离去。 许诺山看着怀里的荷包,心情十分复杂。 宫海宁感慨道:“许姑娘是个有骨气的,走吧!大家一起?” 杨三铁赶紧跟上,杨二蛋则摇头,“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这边周娘子刚回到院子就开始念叨,“那可是一两银子啊!你怎么都给你大哥喝酒了?” 许诺言绷着一张脸,径直推开门往屋里走,“今日大家都替我说话了,我出这个钱也是应该。” 说着许诺言抬头看向周娘子,“阿娘,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可以用钱解决的最好,就怕欠了人家恩情却还不上,你说是不是?” 周娘子无言以对,半晌才叹息一声,“我不是说不感谢他们,只是那可是一两银子!你辛苦挣来的!” 许诺言扯了扯嘴角,笑道:“一两银子怎么了?我努力几天就能挣回来!阿娘,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啥事啊?”周娘子有些莫名。 许诺言垂眸,“我想留在府城,不回去了。” “啊?你一个姑娘家家不想着嫁人还想留在府城?不行!我不同意!”周娘子果断拒绝,且态度十分坚决。 看许诺言不高兴,周娘子忍不住掉下眼泪,“你说你都到了年纪还没说上合适的人家,今日又当着那么多读书人的面大打出手,阿娘就算想在你大哥那些同窗里面给你找都不成了!以后可咋办呀!” 许诺言烦躁皱眉,“好了!你别哭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拿主意,你看看,我现在在珍宝阁做事,好的时候一个月都能挣七八两,即便情况再差也能挣个两三两,比你起早贪黑下海强多了!大哥要走科举,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不努力挣钱,指望你,能成吗?什么嫁人不嫁人的!我现在不想考虑!” 倒也不是她不想嫁,而是今日见到邱张氏和那两个妇人难看的嘴脸,她突然对嫁人没那么多期待了,万一以后的婆婆跟邱张氏一个德性,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周娘子擦了擦眼泪,“我只当你说的是气话,以后再说!但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府城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诺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杨二蛋刚刚走出西苑就看到朱管家领着三辆马车进庄子,赶紧跑过去。 朱管家道:“二少爷,是夫人让人送来的纸和书信,您看看。” 杨二蛋迫不及待拆开信,看完后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去把老三找回来,就说阿娘把他要的东西送来了,还有大嫂生了个儿子,我当叔叔了!” “恭喜二少爷,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些贺礼?”朱管家问道。 杨二蛋愣了一下,思索了许久才道:“明日我问问许姑娘,单独给我侄子定制一个长命锁!” 杨三铁还在进城的路上,收到消息当即啥也顾不上,撒开腿往庄子跑,冲进大宅院便大声嚷嚷,“二哥,二哥,我的东西呢?” 第36章 贵人买纸 杨二蛋好笑地把信给他,指着边上那几口箱子,“自己看去!” 杨三铁搓了搓手,一股脑儿打开箱子,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茶香。 “二哥,你确定阿娘给我寄的是宣纸?”杨三铁狐疑地抱出里面的小盒子。 杨二蛋跟着凑过去瞧看。 只见小盒子里装着的正是宣纸,茶香比刚刚还要浓郁。 二人将宣纸展开一看,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叶片,杨三铁惊呼道:“好特别的纸!” 看完他赶忙把宣纸收起来关上盒子,生怕茶味散了。 接着他又打开第二口箱子,里面放的是花香宣纸,纸上还有干透的花瓣,确实是为女子量身定做。 后面几口箱子里的分别是淡粉色宣纸、淡绿色宣纸、淡紫色宣纸。 只要是大家闺秀想必没有不喜欢的。 杨三铁一样拿一种,另外写了一封信命朱三送去钟府。 随后老神在在同杨二蛋问道:“二哥,你说这个纸能卖多少钱?” 杨二蛋这次还真认真琢磨了起来,“上回一卷纸卖二两,凭绵绵的本事,怎么样也能卖个二两半?” 杨三铁连连摇头,“这回是真的独一份,看看能不能卖三两银子。” “你还真敢想!”杨二蛋连连摇头,呷了口水,继续出去忙自己的事。 作坊现在已经投入使用,规格比老家那边还要大,里面除了有烧制牡蛎的土窑,还有烧砖的砖窑。收上来的牡蛎一车三十文,比老家那边还便宜,有了产出,庄子上的下人开始没日没夜地摔土坯。 正会儿又正好是大夏天,土坯晒上两天就差不多了,再进砖窑里烧制两天两夜,就成了一种比青砖大,硬度跟青砖差不多的新品砖石,目前烧制出来的这些已经可以开始修建客栈了。 杨二蛋去找朱管家,第二天朱管家就领了几个师傅过来干活。 大家正热火朝天开荒,一辆马车进了庄子。 “请问这是母仪夫人的庄子吗?”一个丫鬟探出头问道。 杨二蛋放下手里的活,“什么事?” 绵绵直接掀开车帘,“二蛋哥哥!” “绵绵!你怎么来了!”杨二蛋赶紧招呼他们进大宅子。 绵绵寒暄了一下立马问道:“三铁哥哥呢?他在吗?” “在,我去叫。” “我跟你一起!”绵绵一脸急切。 杨二蛋只好领她过去。 绵绵一看到杨三铁整个人都兴奋了,“三铁哥哥,快,跟我说说你给我的纸还有多少?” “怎么说?有人看上了?”杨三铁眼睛一亮。 绵绵瞪大眼睛,“什么有人看上!分明是有贵人看中了!人家不差钱,说了有多少要多少,你赶紧的,全都给我交出来!这次得的银子咱们对半分。” “喝!你这丫头片子心够黑的呀!竟然要对半!”杨三铁当下就肉疼得不行。 绵绵嗤笑道:“你自己卖顶天也就两三两,可能两三两都没有,交给我,我能给你卖出天价去你信不信?” 杨三铁咬着牙盯着她,“真的能卖出天价?” “不信算了!”绵绵作势要走。 杨三铁赶忙将人拦下,“信信信!我信你还不成!给你给你,都给你!” 杨三铁赶忙带她去看那些纸。 绵绵有备而来,当即让下人帮忙把东西抬出去。 杨二蛋再次出门才发现原来马车后面还跟着牛车,对这俩臭味相投的财迷也算有了更深的认识。 杨三铁把东西给了绵绵就没再管了,更不曾打听这个贵人是什么人,过了三天,绵绵再次来庄子,直接抬了一个小箱子上来。 杨二蛋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这些是多少钱?” “一千两。”绵绵老神在在。 杨三铁咯噔一下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你这是找到哪个冤大头了?竟然坑了人家一千两!” “呸呸呸!你才找冤大头呢!那是公主,公主你懂不懂!乱说话小心脖子上的脑袋搬家!”绵绵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吓得杨三铁脖子一凉,赶紧用手护住。 “不.....不是,你咋把纸卖给公主了?这这这.....这玩得也太大了吧!”杨三铁还是没能恢复淡定,他只是想挣钱,却没想过这么挣钱! 绵绵翻了个可爱的白眼,“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不是凑巧赶上了嘛!去年皇上微服私访到咱们衢州府,结果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皇上虽然重新安排了知府等官员上任,但还是不放心,尤其这次院试。 皇上特地命心腹到衢州府监考,公主就跟了过来,我爹让我们这些闺中小姐陪着公主,正好那日公主来我家小坐,你让朱三送纸过来,还说什么新鲜玩意儿,保证我没见过,公主一下子就好奇了,等看了纸她直接拿着不放,我就知趣地都送给她了。 没想到她当天晚上就让人过来找我打听了,还说不惜重金购买,当时我找你拿纸也没想到公主出手这么阔绰,人家既然给了,我总得感恩戴德地收着,回头你跟大娘说一说,让大娘再多做一些这种纸,肯定抢手!” 杨二蛋兄弟俩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消化这些信息。 杨三铁感激一拜,“多谢绵绵妹妹,我定立刻给阿娘写信,另外再让她给你留一份。” 绵绵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属于自己的五百两走了。 杨三铁看着五百两出神,反应过来,直接拿一百两给杨二蛋,“我知道二哥建客栈需要钱,这个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杨二蛋摇头,“这是你的买卖,你跟阿娘说去,卖鱼挣了一些,我这边暂时还不需要钱,真有需要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杨三铁这才作罢,扭头回去写信。 转眼到了九月,府城涌进了一堆赶考的读书人,客栈更是一房难求。 杨二蛋的客栈还没彻底完工,但已经有了客栈的样子,他正忙着给客房刷墙,一下人匆匆进来禀报道:“二少爷,外面有几个人问咱们客栈还有没有客房。” 杨二蛋出去看了一下,来者有三人,全是赶考的书生。 为首的白衣书生文质彬彬,极有礼貌地作揖,道:“请问你们客栈还有客房吗?” 杨二蛋皱了皱眉,“我们这里是客栈,但还没正式开张,还要再过半个月才接客。” 三人齐齐垮下脸来。 第37章 东篱山庄悠然客栈 “张兄,现在怎么办?城里的客栈都满了,连小院子都租不到,我们怎么办?” “早知道就早半个月过来了!”另一个书生懊恼不已。 杨二蛋看他们愁眉不展,便沉吟道:“虽然我们客栈还没开张,但房间倒是有几间可以住人,你们看看,若是觉得可以就留下。” 三人大喜,简直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甭管房子能不能住人,先谢了再说。 杨二蛋领着他们穿过杂乱的大堂去到后面,后面的厢房呈“王”字结构,中间是过道,两侧各有三排房子,每一排都有八个房间,合计四十八间。 厢房这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第一排的屋子墙面早已刷完干透,地砖也铺上了,只差床和柜子桌椅被褥,这些可以立马让朱管家安排进去。 三个书生压根没想到客房这么好,尤其是地面还铺了地砖,一般客栈能在地上铺木板就算上等客房了。 三人打量完地砖才注意到洁白的墙面,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忍不住问道:“掌柜,这墙是怎么回事?” “哦!刷了下白灰,看起来干净一些,这一排的房间都刷完,可以住人,你们想住哪间都可以,后面两排还没完工。”杨二蛋简单介绍了下。 三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房钱怎么算?” 杨二蛋淡笑道:“一天十五文,包热水,不管吃,要吃的话得另外算钱,早膳三文,午膳五文,晚膳三文,想吃其他的也行,那是另外的价钱。 你们可以出去看看,厢房两侧尽头各有一个院子,一处是做饭的,一处是浣洗的,两处院子连通大堂,你们也可以从那边绕出去,后面月亮拱门进去是上等雅间,还没弄好,暂时不能进入。” 白衣书生呆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掌柜的意思是这房间一天十五文是吗?这.....这里还不是上等雅间?” 杨二蛋连连点头,领他们到月亮拱门外面看了看,“这里才是雅间,里面还种了竹子和一些花花草草,分了八个单独的小院子,还能自己生火做饭,环境清幽,这才是上等客房。” 三个书生这回可算是涨了见识。 白衣书生感叹道:“城里的上等客房还不如您这边的普通客房,那边普通客房一天要二十文,上等客房得三十文,通铺是十二文,掌柜,你们这边没有通铺?” 杨二蛋笑道:“通铺肯定是有的,就两间,一间男铺一间女铺,通铺一天五文钱,在杂院再过去,离这边有些距离。” 蓝衣书生感叹道:“您这地儿可真大!” “哈哈哈.....这庄子是我们家的,荒地多,不用也是浪费。”杨二蛋说着又领着他们回去,“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住的屋子添置东西,你们且稍等片刻,客栈还没开张,没有厨娘,一会儿我去问问有没有能做饭的,有需要你们可以跟她说。” “多谢掌柜!”三人欣喜拜谢,一副捡到宝的惊喜。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朱三领着一堆人搬来床柜子桌椅甚至还特地为读书人弄了张书案进去。 干净明亮的屋子,新的床和被褥,一切都那么舒服,三人怀着感恩的心在这样的环境下认真备考。 杨二蛋见他们对客房满意便不再管了,继续刷自己的墙面,没想到第二天又来了一波人想要住房。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直接让朱三去招待,第一排客房只用了三天就住满了,好在他不停地赶工,把第二排和第三排一侧的厢房都刷完了,朱管家也在第一时间把家具弄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赶考的书生对外传了消息,后面两天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一些客人,把四十八间客房都住满了,后面再过来的人他实在是招待不住了。 杨三铁知道客栈爆满后,对府城的繁华又有了新的认知,当即兴匆匆地同杨二蛋说道:“二哥,你看客栈虽然还没开张,但生意兴隆,你是不是该给客栈挂个名儿了?” 杨二蛋睨了他一眼,“你又想干啥?这事我早就在信里跟阿娘说了,阿娘也想好了名字。” 杨三铁有些失望,“我还想由我来取呢!阿娘给客栈取个什么名?” 杨二蛋好笑地看着他,“阿娘说庄子以后叫东篱山庄,客栈叫悠然客栈,说是取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没念书不懂,你知道吗?” 杨三铁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阿娘如今都这么厉害了!还会引用诗句!我我我.....不行!我得赶紧看书去,不然都被阿娘和小妹比下去了!” 之前对读书这事还真不怎么着急,比不上学堂的同窗可以说人家启蒙早,比不上四庄可以说四庄勤奋比他好学,可要是连阿娘和小妹都比不上,他这脸都地方放了!这会儿他才有了读书的紧迫感。 杨二蛋看得直笑,无奈摇摇头,回头让朱管家把庄子和客栈的牌子挂上去。 转眼到了院试开考这日,天不亮所有人都起来了。 杨二蛋让厨娘给赶考的学子一人准备了一块状元及第糕,祝他们全都能中榜,再次赢得所有学子的称赞。 周娘子和许诺言正要陪着许诺山出门就看见下人送来的状元及第糕。 周娘子当即欣喜笑道:“杨二少爷想的还真周到!山儿,你吃一口,这次一定能顺顺利利考个好名次!” 许诺言附和道:“阿娘说得对,大哥不用担心,跟平常一样就行。” “我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尽管做自己的事情,我跟永年兄他们一起,不会有事的!”许诺山劝阻想要随行的周娘子和许诺言。 隔壁邱童生也在劝阻邱张氏,甚至还放话威胁,声音有些大,他们都听见了。 周娘子坚持了一下才放弃,跟许诺言一起把人送出庄子才依依不舍回去。 她刚转身,便惊讶地发现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个大门,两侧还挂着高高的灯笼,上面有几个字,可惜她不认识。 “这啥时候弄的?” 第38章 初提亲事 许诺言心下好笑,解释道:“就这几天,杨二少爷的客栈还没正式开张,但客房已经住满了,许多人打听,他干脆把牌匾挂上,名字都是母仪夫人取的,庄子叫东篱山庄,客栈叫悠然客栈。” “这名字一听就不一般,文绉绉的,我想不来!还别说,怪雅致的!”周娘子夸赞了一通,刚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不对,猛然回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诺言无语,“阿娘,你不出门不代表我不出门!我天天搭庄子上的牛车去城里,路上总不会一直当哑巴,跟赶车的车夫随便说两句不就知道了!” “也是!我都糊涂了!”周娘子摇摇头,没再多问。 院试刚考完,悠然客栈也彻底收工了,整个客栈包括停放牲口的棚子还有货仓,零零散散合起来占地五亩,瞧着就气派。 那些住在客栈的书生考完才知道这山庄竟然是母仪夫人的。 母仪夫人可是衢州府的名人了,大街小巷只要吃过香芋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号,一众学子得知杨二蛋是母仪夫人的儿子,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亲热无比。 还有人上赶着打听他有没有婚配。 周娘子在后厨帮忙做事赚点小钱,听到大家议论,心里又是一阵遗憾叹息,回去后就跟许诺山发起牢骚,“也不知道你这回能不能上榜!” 许诺山放下书,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突然就无精打采的。” “哎!”周娘子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把外面听到的事都给说了,“要是咱家门第再高一点,我也想把你妹妹嫁给杨二公子。” 这是周娘子头一次这么直白地表示想让杨二蛋当她女婿。 许诺山面色微变,并没有喝止周娘子,而是跟着叹了口气,“阿娘,我会努力的,若是这次我能上榜,就托人问问。” 周娘子诧异抬头,“你也看好杨二少爷?” 以前她说这话两个孩子都要提醒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没想到这回儿子竟然站在她这边! 许诺山苦笑道:“以前我不了解杨二少爷,只以为像杨家这样突然发家的人家定是看不上一般人家,也不敢有什么想法,毕竟咱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可这段时间接触后,儿子不得不改变自己固有的看法,杨二少爷和杨三少爷一样,都不是那种攀高枝的性子,且我必须承认杨二少爷确实是难得踏实上进又有担当的人。 儿子甚至觉得他比我还要厉害,我除了念书一无是处,可杨二少爷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极好,他不愧是母仪夫人的儿子,若是妹妹能嫁给这样的人,咱们都能放心!” 周娘子听完又喜又忧,“你说的倒是容易,是金子大家都看得见,你瞅瞅,外头想把妹妹嫁给杨二少爷的人有多少,你说会不会被人捷足先登了?” 许诺山无奈至极,“阿娘,我现在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急了!再怎么样也得等院试结果出来再说,若是这次落榜,我也没有勇气开这个口。” 这下周娘子更急了,恨不得天天求神拜佛保佑她儿子中榜。 许诺言压根不知道自己母亲和哥哥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急成这样,再一次从珍宝阁掌柜那边拿到二两银子后,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劝她阿娘同意她留在府城。 这一路光想着怎么劝周娘子,许诺言也没留意山庄那些人在说什么,回去后见周娘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许诺言也没当一回事。 母女俩各怀心思。 很快到了放榜之日。 周娘子非得跟许诺山一起去看榜,邱张氏收到消息,也闹着要一起去。 杨二蛋知道这事便让庄子上的牛车把他们都拉进城。 一堆人满怀激动忐忑的心情出门,邱张氏出去的时候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抬下牛车的。 杨二蛋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中暑了?” 同乘的妇人一边哭一边说道:“她儿子没中,我儿子也没中,呜呜呜.....” 杨二蛋赶忙看向许诺山母子,“你怎么样了?” 周娘子偷偷瞥了一眼边上几个心情低落的妇人,强忍着笑意朝杨二蛋点点头。 杨二蛋立刻上前,“恭喜恭喜!以后要喊许大哥许秀才了!” 许诺山谦虚摆手,“我们是朋友,你可别打趣我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跟我?”杨二蛋指着自己,震惊不已。 许诺山重重点头。 杨二蛋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去了大宅子,杨二蛋特地吩咐下人准备酒水。 许诺山还是第一次进到这边,止不住夸赞道:“这院子比西苑还要宽敞气派。” 杨二蛋不以为意,“就是个住人的地方,要不是现在客栈那边人多又杂,我还不爱到这边来,坐!” 酒过三巡,许诺山好奇地问道:“长林兄为何不念书走科举?” “我吗?相较于念书我更喜欢做泥瓦活,那个可比念书有意思多了!”杨二蛋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许诺山感叹道:“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却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长林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并且为之坚持,在下真心佩服!”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杨二蛋憨笑挠头。 许诺山又喝了一大口酒壮胆,鼓起勇气问道:“我想问问你可曾婚配?” 杨二蛋摇头,“我阿娘有这个想法,就是还没看到中意的,我很忙,没心思想这事。” “那你觉得我妹妹如何?”许诺山一鼓作气说道。 杨二蛋惊呆了,杯中的酒快漫过去了才反应过来,“许大哥要把许姑娘许配给我?” 许诺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又急切地说道:“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复,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若是觉得舍妹不合适也没关系,只当我没提过这事,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我听见了!”杨三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还伸长脖子看向屋里。 杨二蛋:“.....” 许诺山:“.....” 杨三铁脸皮极厚,这会儿还不忘朝二人做鬼脸。 第39章 钱氏出狱 杨二蛋气笑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同许诺山作揖道:“许大哥,终身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我要写信回去问问母亲的意思,暂时不能给你答案。” 许诺山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应该的应该的!” 许诺山一走,杨三铁立马急了,“二哥二哥,你不会真的看上许姑娘了吧!那姑娘比张大娘都厉害,泼妇都能被她打趴下,真娶了她,你以后打得过吗?” 杨二蛋一脸莫名,“我结亲又不是结仇,为何要打架?” 杨三铁语塞,失神喃喃道:“村里那些大叔大娘不都这样吗?” 杨二蛋无语了,皱眉训斥道:“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再说这种话我可要教训你了!” 杨三铁吐了吐舌头,好整以暇问道:“这么说二哥是想好了?” 杨二蛋垂眸,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反正都要成亲,娶谁不是娶?许姑娘起码知根知底,是个讲理努力之人,许家人丁简单,没那么多事,许大哥又是秀才了,这门亲事说来是我高攀了,若不是有阿娘在,许家也看不上我,既如此我还犹豫什么?不过亲事总得阿娘同意才行。” 杨三铁默默听完,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不再腹诽。 江宁这段时间还真愁杨二蛋的亲事,倒不是它急着让杨二蛋成亲,而是李氏在杨大丫嫁人之后只要见了她就要提两嘴,她看来看去真没有合适的姑娘,又不想盲婚哑嫁给杨二蛋找个不知底细的女子,若是跟柳叶一样性子也就罢了,要是跟安芳芳一样她可怎么办! 找媒人打听,媒人那张嘴说的话就不能信,跟她交好的张氏等人认识的好姑娘也没几个,即便姑娘不错的,那姑娘家里未必清净,简直要命。 江宁正郁闷着就收到了杨二蛋的来信。 没等她看信李氏就焦急忙慌地冲进她家,“老大家的,不好了,那钱氏真被放出来了!现在就在咱村口磨着呢!” 江宁心下一沉,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她说什么了?” 李氏气得骂了几句才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说她是老二的婆娘,非要进村。村长让人把和离书拿出来,威胁她再闹事就报官,再把她关起来,钱氏这才消停。 不过她嚷嚷着要见孩子,非说孩子是她生的,村长他们还真阻止不了,只能来找我了。” 江宁心下一阵好笑,“阿娘,他们找你,你不去把钱氏打发了你来找我干啥?我现在跟二房都断亲了,也没立场帮忙啊!而且我现在好歹是皇上封的母仪夫人,真出面的话有落井下石之嫌,不合适。” “那咋办呀!咱家就数你最聪明,你公爹和老三又不在,都是女人,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你了!”李氏当下就急了。 江宁无奈提示了一下,“您别忘了还有大丫,那个孩子主意正,让方木席陪大丫出去见钱氏,钱氏要是故意为难就让方木席出面,把话说清楚了才行。” 李氏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去找杨大丫和方木席。 方木席知道后当即拦下想要过去的杨大丫,“我去跟她说,你别过去免得伤心动气。” “可那到底是我亲生母亲,我若是不出去的话,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放心吧,我没事。” 李氏见他们两口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脑子灵光一闪,大喊道:“大丫,你有身孕了?” 杨大丫红着脸,不好意思点头,“阿奶,这两个月没来葵水,应该是有了。” “这可是大喜事,你怎么还瞒着!不像话!”李氏一边训斥杨大丫,一边又替他们高兴,连钱氏带来的那点郁气都散了不少。 方木席的三个哥哥知道弟妹怀孕特别上心,当下就放下手里的活跟了出去。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出现在钱氏面前,钱氏却只当他们不存在,一见到杨大丫就发难想冲上去,“死丫头!老娘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赶紧让他们放我进村,我要回家!” 方木席上前挡在杨大丫面前,杨大丫下意识护住肚子,陌生地看着面前形容消瘦,苍老了十几岁的钱氏,垂眸道:“阿娘,你已经跟我阿爹和离了,是钱家的意思,也是你同意的,你应该去找钱家,而不是来杨家闹事。” “死丫头!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打死你!”钱氏说着就要动手,被方木席一把拽住,“够了!再闹我把你扔出村口!” “你谁啊?”钱氏惧怕身强体壮的方木席嘴上又不肯示弱。 方木席沉声道:“我是大丫的男人,她已经嫁给我了。” 钱氏顿时瞪大眼睛,惊怒交加,破口大骂,“小贱蹄子!你竟然勾引这种老男人,不要脸!你给我滚过来!今天老娘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钱氏开始四下张望找棍子。 杨大丫忍无可忍,怒吼道:“够了!你算什么母亲!从小到大就没管过我,我和二丫生来就是阿奶带的,懂事之后我们俩就成了你的丫鬟,家里家外的活都是我们姐妹在做,你就是个吃了睡,睡醒了惹是生非的婆娘。我阿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女人! 我从未嫌弃你一无是处,你凭什么在和离了还理直气壮地教训我!你已经不是杨钱氏,不是杨家的人,我姓杨,我现在是方杨氏!无论我嫁没嫁人,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钱氏从未想过从小逆来顺受的大女儿有一天会这么跟她说话,一下子愣在当场,反应不过来。 杨大丫似要发泄心中积压的所有愤恨,继续控诉钱氏诸多不是,“当年是你蠢才招惹了毛氏兄弟,也是因为你阿爹才坏了一条腿,还是因为你,富贵被吓出重病,结果你只想着自己,根本就不顾他们的死活! 我后来才知道你还偷偷攒着钱,为什么当初送富贵去镇上看病的时候不拿出来?知道后来富贵是怎么好的吗?” 钱氏没有吭声。 杨大丫嘲讽地冷笑道:“是大伯娘,是大伯娘先拿出三百文,后面也是大伯娘带着富贵去镇上复诊!你闯了祸拍拍屁股什么都不管,所有的烂摊子都扔给我们!你现在有什么脸站在这里说你是我们的母亲?你有资格吗?” 第40章 同意 钱氏回过神来,表情狰狞,怒骂道:“你不承认也没用!你们是我生的就得给我养老送终!” 杨大丫突然有些心累,她摊了摊手,擦点眼泪,冷漠地说道:“那对不住了,我没这个本事,而且我已经嫁人了,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管不了你! 如果你想找二丫的话那就更对不住了,她还得靠我阿爹养着,富贵.....呵呵!忘了告诉你,富贵出不了门,见不了外人,你唯一能指望的儿子因为你,废了!” 杨大丫说完,转身决绝地离开。 方木席赶忙追上去,担忧地扶着她。 钱氏想跟上去,还好村民反应够快,一起将她拦下。 钱氏急得没办法,眼看杨大丫就快消失了,这才示弱,哭嚎道:“你二舅舅死了,你大舅舅和你大舅母迁怒我,明明我帮他们揪出田氏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和钱文那个野种,他们凭什么这么说!还不让我回去!当初是你大舅舅劝我和离的,都是他说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同意。现在他们赶我走,你再不管我,我要怎么办?呜呜呜.....” 杨大丫落下一滴悲凉的眼泪,回头深深看了钱氏一眼,“既然是钱家对不起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钱家闹,而不是来这边闹,若是闹不过就找县令大人给你做主,我相信我们刚正不阿的县令大人一定会公正评判。 还有,以后别来了.....别让我们恨你!” 钱氏怔在原地,渐渐失神。 村长在一旁叹息了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会忏悔的人,赶紧走吧!” 钱氏回过神来,狠狠瞪了村长一眼,跺跺脚,气急败坏地走了。 杨大丫往作坊走,经过江宁家门口的时候,突然说道:“我想去找大伯母说说话。” 大家看她情况还可以就没拦着。 江宁刚看完信,见杨大丫过来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看到你阿娘了?” 杨大丫点点头,坐在石凳上,嘴角抿了抿,轻嘲道:“她在牢里这么久还是死性不改,刚刚跟我服软也是因为走投无路不得不做做样子让我可怜她。 大伯娘,你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托生到她的肚子里!” 杨大丫眼泪在这一刻决堤,越哭越伤心,都停不下来了。 江宁把手绢递给她,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人呐摊上什么样的父母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实在惹不起我们还躲得起!你阿娘确实不像话,但你阿爹还是爱你们的,还有你阿爷阿奶他们,都是好人,总不能因为你阿娘就觉得日子无光了! 没啥好哭的,她那种人.....不是我说,即便你这边和钱家都不管她,她也能想法子过下去,说不定还能过得比别人还好,你现在为她伤心流的眼泪都是白瞎。” 杨大丫收了眼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为什么?她刚刚看起来.....” 江宁嗤笑道:“她在牢里吃了苦头,刚出来看起来确实可怜,你等着瞧吧,吃一堑长一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肯定会豁出去,就是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 杨大丫经过江宁的安抚,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越想越觉得大伯娘说的有道理,也不伤心了,回去后只托几个常去镇上的妇人帮忙留意钱氏的消息。 江宁送走杨大丫,想了想,提笔给杨二蛋回信,同意了这门亲事,一来是尊重孩子的想法,二来是她从刘翠花那边了解了许诺言这人,觉得怪有意思的,对这人充满好奇,要真是穿越过来的就更好玩了。 没过几天,去镇上赶大集的村妇还真带回了钱氏的消息,说钱氏去县衙状告钱多旺,硬是让家徒四壁的钱多旺赔了她二两银子,当然,钱家也跟她断绝关系。 没了婆家和娘家依靠的钱氏连个落脚的地方,她又是个吃不了苦的性子,当天就把自己卖身给赵家,去赵家当奴仆了。 杨大丫正在李氏身边帮忙,失神喃喃道:“还真被大伯娘说中了!” 李氏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女人就是个愚蠢自私的,好好的良民不当,竟然卖身给人家当奴才,幸好你阿爹跟她和离,你们也跟她断绝了关系,不然有个奴才娘,你们出门都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李氏气的不是钱氏不自爱,而是钱氏的做法会影响到杨大丫他们的名声,虽然断亲了,但血缘却斩不断,肯定还会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 杨大丫还好说,已经嫁人了,影响不大,杨二丫和杨富贵可都还没说亲,以后可怎么办? 李氏越想心里越堵,匆匆跑去找江宁诉苦,说着说着又提到杨二蛋的婚事,“我说要不请媒人说和吧!你这边现在条件好,不愁.....” “阿娘,二蛋的亲事定了,你就别操心了!”江宁无奈打断她。 李氏当即惊喜大叫一声,“谁?谁家姑娘?你可别唬我!” 江宁无奈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我哪能糊弄您!是三铁四庄同窗的妹妹,姓许,许诺山这次过了院试,已经是秀才了!也是许诺山亲自找二蛋说亲,要把妹妹嫁给他,毕竟是秀才妹妹,你说这门亲事好不好?” “好好好.....可真是太好了!这种好事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老大家的,这回我可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让三铁四庄去学堂了!”李氏一副你啥也瞒不了我的样子。 江宁好奇地看着她,“怎么说?” 李氏凑上前,“肯定是为了孩子们的亲事啊!你说三铁四庄要是没去学堂怎么认识那许秀才?他们不认识许秀才二蛋又怎么可能娶人家妹妹!一环扣一环,还是你想得远!哎!我现在是一点也不心疼那些束修了! 要是将来三铁四庄再娶个秀才女儿或妹妹,我就是死都瞑目了!哈哈哈.....” 江宁惊得被口水呛到,猛咳了几声。 “阿娘,这些话您自己想想就行了,别到处嚷嚷,不然显得您很傻!” 李氏不服气,“不可能!肯定是这个原因!” 第41章 赶人 江宁给她算了一笔账,才问道:“您说三铁四庄的束修贵还是娶个秀才妹妹贵?” 李氏傻眼了,“不能这么算!反正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道理,我跟你说不明白,你先帮我想想二丫和富贵的事怎么办?摊上那么个亲娘真要被害死了!” 江宁无奈摇头,“阿娘,二丫还得四五年才嫁人,富贵就更不用说了,还早着呢!现在想那么远做什么?真到了那个时候实在不成就往远了嫁,往远了娶,还愁不能避开钱氏?” 李氏一阵叹息,眼角挤出两滴泪,“你说这两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江宁呵呵一笑,“我倒是觉得他们挺幸运的,要是在钱氏手底下生活一辈子,那才叫命苦!” 李氏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被江宁说着说着就想通了。 府城这边。 杨二蛋自从客栈步入正轨后就让朱管家请了个靠谱的账房先生,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一门心思都扑在作坊上。 自从成功烧制出第一代新型砖石后,他对烧砖产生浓厚的兴趣,致力于烧制出更多优质砖石,甚至连瓦片和地砖都在他的研究范围内,为此还打听到不少老师傅的作坊,一一拜访请教。 他正专心致志干活,朱管家拿着一个包袱进来,“二少爷,夫人寄东西来了。” 杨二蛋赶忙起身接过,打开一开,包袱里有一包银子和一封信。 江宁在信里大概说了下榕树村发生的事,又解释自己不能离开村子的原因,末了便是提到他的亲事,那包银子就是让杨二蛋请媒人和准备聘礼的。 杨二蛋看完信,嘴角微微上扬,同朱管家吩咐道:“怎么请官媒,要多少银子?” “二少爷要定亲了?恭喜恭喜!不知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福气!”朱管家连声道贺。 杨二蛋嘴角弧度放大,“是许秀才的妹妹。” 朱管家赞许点头,“许家虽然家底薄了一些,但许秀才是个有前途的,最近不少媒人打听他的婚事呢!” “哦?什么情况?” 朱管家见杨二蛋好奇,便乐呵呵地说道:“这不是咱们庄子这次出了五个秀才,名声彻底打出去了,这么多个秀才肯定扎眼,天天都有媒人过来探听情况。” “五个秀才?我就知道许诺山、宫海宁、花永年,还有那日过来的白衣书生,好像叫任子君也考上了,另外一个是谁?” 朱管家指着客栈那头说道:“就是住在丙丁客房的那位文弱公子,身体不大好,叫段文涛,他从住进咱们客栈开始就一直闭门不出,吃的也都是小二送过去,您估计没见过,别看段秀才身体不好,媒人照样踏破门槛。” 杨二蛋这回可算是真的见识到大家对秀才的狂热了,当即沉吟道:“现在榜单已经全部出来了,若是几位秀才还没离开客栈,就给他们送点好的吃食,免了这段时间的食宿,我要进城找官媒,再买些东西,最近庄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朱管家认真地应下,回头就让厨娘准备了红烧肉、烧鸡、鱼、老鸭汤,一共准备了五份,分别送到几位秀才住的地方。 周娘子正在院子里纳鞋底,见下人提着食盒过来,赶忙上前拦下,“我没有跟客栈订吃食。” 邱张氏从院门经过,阴阳怪气地说道:“哟!都是秀才娘了却连这点东西都吃不起,真是丢死人了!” “关你屁事!我就是吃不起我儿子也是秀才!你儿子连个屁都不是!”周娘子恼火,越来越不给邱张氏脸面,甚至也学会了踩她痛处。 邱张氏大怒,撸起袖子就要跟周娘子杠上。 小二赶忙阻拦,“二位别吵了,这东西是我们东家给几位秀才准备,东家还说几位秀才这段时间的食宿客栈全包了。” “凭什么!”邱张氏瞪大眼睛,一脸不服,“凭什么他们能免我们就得交钱?” 小二被邱张氏的问题气笑了,“大娘,我们客栈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收钱,二少爷看在您家公子跟三少爷是同窗的份上已经免了你们住西苑的钱,你还想如何? 若是您家公子这次也考上秀才,自然有同许秀才一样的待遇,毕竟咱们客栈要招揽生意总是要有些噱头的,您说是不是?” 邱张氏可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就是愤懑和嫉妒,冷哼一声,咒骂道:“狗眼看人低!客栈迟早倒闭!” 小二面色一沉,拉着一张脸回了客栈,将这事告诉朱管家。 西苑那边之前住的就是杨三铁的几个同窗,揭榜后除了考上秀才的三人以及邱童生还住在那边,其他人已经第一时间返程。 邱童生倒也想走,但邱张氏不甘心,一直在闹,似乎跟许家杠上了,许家不走他们就不走。 朱管家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邱张氏竟然敢咒骂客栈他决不能容忍。 当天午后朱管家就带着两个下人来了西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邱张氏说的那些话告诉邱童生。 邱童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朱管家皮笑肉不笑道:“小的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令母这种人,一边心安理得分文不出住着别人的房子,一边咒骂屋主,您是觉得我们家二少爷好欺负还是觉得此事理所应当?” 邱童生一脸惶恐,“朱管家,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从未想过母亲竟然会说这种话!都是她的不是,我一定亲自去向二少爷赔罪。” 邱张氏在朱管家带人过来的时候就躲进房间里,根本就不敢见人。 朱管家不耐烦摆手,“算了,您母亲也不是第一次闹事了,道歉根本就没用,小的过来主要是跟您说一声,客栈来了几位贵人,人家不差钱,想住这边,西苑剩下的院子不够住,您如此善解人意,应该能明白小的意思。” 邱童生尴尬到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紧紧攥着拳头,道:“我.....我这就让母亲收拾行李,今天就搬出去。” 朱管家满意地点点头,带人离去。 邱张氏从房间冲出来,怒气冲冲质问儿子,“他什么意思?隔壁都没走我们为什么要走?” 邱童生一脸阴沉看着她,“你惹的事还问为什么?我怎么就有你这么拎不清的母亲!” 邱张氏不服气地狡辩,“我惹谁了?明明就是他们看人下菜还不能说咋地?就这样还想做生意,我呸!” 第42章 许诺言买地 “够了!等你什么时候把住宿的钱还上了再说这种话!”邱童生怒不可遏转身进屋收拾行李。 邱张氏跟了进去,一直阻拦,“不能走!隔壁没走我们也不走,就一直住着!” 邱童生面无表情说道:“要留你留,我丢不起这个脸。” “诶!我说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面子值几个钱啊?我们现在回去还得自己掏盘缠,跟着他们还能省不少,你怎么就不会想呢?”邱张氏气得直跺脚。 邱童生猛然看向邱张氏,眼中压抑着熊熊怒火,“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不跟人家搞好关系,如今把人都得罪死了还有脸跟人家一起走,你问过他们的意思了吗?人家同意了吗?” “凭什么不同意!都是一起来的,一起走怎么了?我是我,你是你,你又没招惹他们,他们凭什么不带你?”邱张氏理直气壮地说着自己的歪理。 邱童生心累,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背着包袱大步往外走。 邱张氏一路拦。 许诺山三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花永年别过头当做没看见,宫海宁上前关切地问道:“邱兄,你这是.....” 邱童生一脸尴尬。 邱张氏却忿忿不平将朱管家赶他们走的事情给说了。 宫海宁可不认为朱管家会做这种事,肯定有隐情,当下并未顺着邱张氏的话说,而是让随从去打听。 邱童生面色微变,经过一阵复杂心理活动,最后还是斥责了邱张氏,将实际情况告知他们,“我母亲如此行为,我实在没脸继续留在这里,况且这次没能考上秀才也该回去继续努力念书,两年后再来,几位打算何时回去?” 邱张氏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刻看向宫海宁三人,目光灼灼,她正要开口。 宫海宁便含笑道:“家父找了些关系让我进衢州书院念书,这次我就不回去了,永年兄也一样。” 这样就只剩下许诺山了,邱童生有些尴尬。 许诺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道:“我也想留在府城念书,暂时不回去。” 邱张氏面色一沉,当即嘲讽一句,“哼!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就直说,糊弄谁呢!就你家年那点家底,留在府城喝西北风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许诺言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许诺山猛然回头,皱眉,“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许诺言笑笑,解释道:“我花了四两银子在东篱山庄附近买了一块地,今日顺道把地契办了。” 许诺言扬了扬地契,很快又收到怀里,“走!咱们回去找阿娘商量一下房子怎么起,二少爷的作坊就有砖瓦,我们可以找二少爷买.....” 许诺言越说越欢喜,邱张氏脸色越来越阴沉。 宫海宁和花永年都向兄妹俩道喜。 四人一起进了西苑,把邱家母子晾在原地。 邱童生不再言语,背着行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邱张氏这下没法子了,咬牙切齿跺跺脚,大喊,“儿子,等等我,我去收拾东西!” 许家兄妹回到家。 许诺山立刻关上院门,拉着许诺言进屋,“小妹,你怎么这么大胆,买地这种事都不说一声!” 许诺山是真的被吓到了,神情特别严肃。 周娘子不明所以,看到地契后才知道许诺言做了什么,当下就觉得脑子一片晕乎,“你你你.....我不让你留着府城你就给我来个先斩后奏是不是?真是翅膀硬了都管不了你了!” 许诺言无奈一叹,“阿娘,大哥,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挣钱的,你们就别说了,大哥不是在想法子进衢山书院吗?若是大哥进去了,我们正好一起留在府城,有个伴。” “你说的倒是挺容易的!衢山书院每年才收几个学生!能进去的不是家里有门路就是天之骄子,我没有门路,也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进去谈何容易!”说起这事许诺山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 许诺言当下也沉默了。 周娘子更是插不上手,便看向许诺言,“先不说你大哥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家买地竟然都没跟我们通个气儿,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许诺言讨好地挽住周娘子的胳膊,“我请杨二少爷帮忙买的,怎么可能会被骗!” “嗯?”周娘子和许诺山诧异地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许诺言。 “杨二少爷帮你买的?他没说什么吗?”许诺山试探着问道。 许诺言摇头,“我就是出门的时候经过作坊看到他在里面干活,进去说了下咱家的情况,再问他知不知道附近哪里的地便宜又安全。 他说帮我打听,第二天就有消息了,东篱山庄边上有个杏花村,早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庄子,后来庄子主人出事,庄子被官府收了,后面用来收留难民。 难民在那里定居,渐渐就成了如今的杏花村,村里的村民都不是一个姓,我们在那边买地建房子不会受到排挤,其他村子就不行了,比较排外。 更重要的是买那个村子的地得去府衙,一亩荒地四百文,府衙说买了荒地建房子就必须再买上几亩良田种粮食,不然不给买,一亩良田要一两银子,水田要一两半,我寻思着大哥如今都是秀才了,咱家地里的粮食不用交税,买上几亩地也没什么,对不对?” 许诺山听完妹妹的想法,一时无言。 周娘子则慌了,“言言,你这想法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咱家买了田谁来种?阿娘下海打渔还行,你让我扛着锄头下地我是真不成!别到时候粮食没种出来,还弄得一团糟!” 许诺山严肃点头,“小妹,我也做不来!” 许诺言吐了一口浊气,“我就没打算让你们下地!反正咱家的地不用交税,到时候可以佃给村民种,咱家就收佃租,还能省了买粮食的钱,不好吗?” 周娘子无奈,“看样子你是什么都想好了!” 许诺言使劲儿颔首,“我不仅买了地,还跟杨二少爷订了砖瓦,杨二少爷说他最近在研制一种砖,但没经过试验,不知效果如何,他可以用那种砖免费给我们起一间屋子,作为交换,我要同意他用屋子做试验,我答应了。” 周娘子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们真是......” “让人无话可说!”许诺山补充道。 许诺言胡闹他们能说,杨二蛋跟着一起胡闹他们能怎么办?认了呗! 第43章 解围 许诺言见母兄态度松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杨二少爷,当即又说了许多杨二少爷帮她的事,“杨二少爷以后要留在东篱山庄,他的人品你们肯定信得过,若是有事还能找他帮忙,咱也不算人生地不熟对不对?” 周娘子和许诺山各怀心思,没有反驳。 许诺言更开心了。 第二天一早,她特地比往常早了一会儿出门,刚走到庄子大门就看见杨二蛋坐在牛车上,顿时一脸诧异,“二少爷要出去?” 杨二蛋指了指牛车,“我进城,许姑娘要不要一起?” 许诺言大大方方坐上去。 路上她一个劲儿地说着如何说服母亲和大哥让她留在府城,杨二蛋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快到珍宝阁他才见缝插针问道:“许姑娘除了喜欢做簪子还喜欢什么?” 许诺言愣了一下,仔细思考了起来,“还喜欢大哥出人头地吧!” 杨二蛋:“.....我知道了,你慢点。” 许诺言刚进珍宝阁没多久掌柜就拿来一副头面,“许姑娘,你看看这头面能修复吗?” 许诺言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皱眉,“这么珍贵的祖母绿宝石凤钗怎么就裂了?” 掌柜一脸心疼,“可不是嘛!说是周家老太太震怒,不小心把这凤钗摔了,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周公子立马让人送过来,今日能否修好?” “我看看。”许诺言不敢托大,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裂的地方在边上,并非宝石开裂,才接了这个活。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许诺言刚刚把凤钗修好,掌柜就进来问了。 她赶忙将东西放入锦盒,“小心一些,最好过两日再用。” 掌柜小心翼翼查看了一下,发现凤钗上的裂缝真的不见了,顿时笑咧了嘴,“许姑娘这手艺还真是没的说呢!” 他将东西拿出去,双手奉上,“周公子,让您等候多时了,瞧瞧这凤钗修得可还满意?” 周公子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他盯着凤钗仔细看了许久,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这是哪位大师的手艺?” 掌柜呵呵笑道:“是我们珍宝阁的珍娘。” “可否一见?”周公子态度十分诚恳。 “这.....”掌柜有些为难。 周公子当即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 掌柜不得不去喊许诺言。 许诺言还以为是凤钗有问题,没想到周公子看到她姑娘打扮竟然念了一堆夸赞美人的诗文,末了还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姑娘可曾婚配?” 许诺言面色一变,有些窘迫。 掌柜这才知道周公子的目的,赶忙说道:“周公子,许姑娘不是府城人士,不过是短暂停留而已。” 周公子闻言更加开心了,大声说道:“那正好!姑娘在此地举目无亲,我周某人虽然身无长物,但还有一些薄力,可以给姑娘遮风挡雨。” “这这这.....”掌柜急得满头大汗,周家他得罪不起,许诺言他不想得罪,一时竟没了主意。 许诺言见周公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掌柜又没有法子,顿时心下一沉。 就在这时,杨二蛋提着东西进来,“许姑娘!” 许诺言仿佛见到救星,赶忙跑过去,“二少爷。” 周公子眯着眼,带着敌意审视杨二蛋,见他穿得普普通通,当即就多了几分轻视,“少爷?哪家少爷这般打扮?许姑娘不会是被骗了吧!” 杨二蛋皱眉,下意识不喜周公子,“我家什么情况与你何干?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掌柜见周公子沉了脸,吓得不行,赶忙出声问道:“这位公子,您要买东西吗?” 杨二蛋视线落到掌柜身上,微微颔首,再同许诺言问道:“许姑娘,你喜欢什么首饰?” 许诺言一脸问号。 杨二蛋朝她拱了拱手,直言,“那日令兄同我提了亲事,我已写信回家问过阿娘,阿娘同意了,只是家中有事走不开,特寄来银子,让我请官媒上门提亲,姑娘喜欢什么尽管挑。” 许诺言呆愣了片刻,权衡一下如今的形势,果断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微微颔首。 周公子大怒,“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跟我抢女人!” 许诺言面色有些白,不知道杨二蛋能不能顶得住。 掌柜也担心得很。 杨二蛋只是眯了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这会儿才问对方家世让周公子感到万分屈辱,不过他还是沉着气报上家门,“衢州府周家周浩!” 掌柜在一旁补充道:“周家是衢州有名的大户,生意做得极大。” 杨二蛋恍然,“那周家比起钟家如何?” “钟家?您说的是衢州书院院长家?”掌柜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杨二蛋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 周浩则一脸错愕,“不可能!钟家乃是书香门第,你怎么看都不可能跟钟家扯上关系!” 话虽如此,但周浩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这人真要跟钟家有关,他今日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商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跟官斗! 杨二蛋摇头,“我没说我是钟家的人,我家就是普通农家。” 周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杨二蛋接着说道:“只是母亲得了皇上钦封,成了母仪夫人罢了,许姑娘不过是给我几分面子,喊我一声少爷,实际上真不算什么少爷。” 掌柜彻底吓蒙了,母仪夫人是什么人?那可是衢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英雄,她发现的香芋救了多少穷苦百姓!还有不少地方给她修金身供奉,那可是连知府都要礼遇的奇女子! 若杨二蛋真的是母仪夫人的儿子,那周浩岂不是得罪了母仪夫人?这可是比得罪钟家还要命,毕竟商人做生意看中的就是口碑,若是口碑坏了,生意全都毁了,周家离败落也就不远了。 周浩也被杨二蛋的身份惊得白了脸,下意识看向掌柜,却见掌柜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会儿杨三铁和好几个衢州书院的学子大大咧咧跑进来,“二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第44章 定亲 杨二蛋转头,“老三,你怎么来了?” 杨三铁指了指身边的人,“我跟他们出来逛逛,钟爷爷让我留在书院念书,可我觉得明老先生也挺厉害的,那边还有老四跟我作伴,学堂的生意我也不想放,想想还是回去比较好,趁着还在府城,不得多转转!” 其他人朝杨二蛋拱手打招呼,“二少爷。” 杨二蛋跟他们一一寒暄,一群人说着话,浑然忘了周浩这么个人。 周浩这会儿是半点脾气都没了,趁着杨二蛋还没把他们之间的过节说出来,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交给许诺言,“误会,都是误会,其实在下就是见姑娘手艺惊人,生了爱才之心,既然姑娘无意,这些银子还请姑娘收下,算是在下的谢礼。” 说完他又看向杨二蛋,姿态放得很低,“二少爷,今日就不打扰了,改日有机会定登门拜访,在下先告辞了!” 周浩一走,杨三铁目送他消失才收起玩闹表情,咬牙问道:“刚刚他为难你了?” 杨二蛋摇头,“不算,我能应付。” 杨三铁点点头,“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去永泰酒楼找我,宫大哥和花大哥都在那边等我,我先走了!” 刚走出去他又折返,看向许诺言,“许大哥是不是想进衢山书院念书?” 许诺言下意识点头。 “我知道了!”这次杨三铁真的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诺言有些莫名。 店里剩下他们三个。 掌柜还是提心吊胆招待杨二蛋。 许诺言同杨二蛋道谢,“今日多亏了二少爷,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脱身了。” “在这里经常遇到这种事?”杨二蛋问道。 掌柜吓死了,赶忙解释,“没没没.....今天真的是意外,那周公子送来的祖母绿凤钗很是贵重,许姑娘修好了,小的还以为周公子想感谢许姑娘才请许姑娘露面,万万没想到他包藏祸心,好在二少爷来得及时!许姑娘,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许诺言有惊无险,还挣了一包银子,自然不会说什么。 杨二蛋看她不追究,也不会插手,而是说起二人的亲事。 许诺言面颊绯红,既然刚刚已经答应了,她也不会再反悔,掌柜赶忙请他们去二楼挑选。 许诺言看到架子上的簪子忍不住笑了,指着说道:“这还是我做的!” “你若是喜欢也可以买下来。”杨二蛋没有多余的话,全都说在点子上。 许诺言看了一圈,选了一根银簪,一副镯子。 杨二蛋看了看,又选了一根鎏金珍珠发钗。 掌柜压根不敢怎么挣钱,给的是最低价,统共三十两。 杨二蛋走后,许诺言才回到后院,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做事,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巧了,就这么一下,她的亲事竟然定了! 恍惚间,掌柜让小二给她送来一些点心吃食,对她的态度特别恭敬。 许诺言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上扬。 虽然这门亲事来得有些突然,但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二蛋买了东西便带着官媒一起回东篱山庄。 官媒亲自找周娘子提亲,东西虽然准备得有些仓促,但该有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惊喜来得太突然,周娘子差点就直接答应了,好在关键时候想到许诺言还不知道这门亲事,便咬着牙道:“我考虑考虑。” 官媒愣了一下,“许夫人,那可是母仪夫人家啊!多少姑娘想嫁都嫁不得,你竟然还要考虑?” 周娘子怕官媒以为她不知好歹,只好解释道:“我还没让我家姑娘知道这件事,总得先跟她说一声才是!” 官媒瞬间乐了,“您家小姐已经知道了,这些东西还是她自己选的,就在珍宝阁!” 随后官媒将刚刚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周娘子却吓得不行,当下也没啥考虑的心思了,立刻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家交换庚帖后,定亲就算成了,后边就是择吉日完婚。 周娘子把官媒送出去,心里又喜又忧。 等一双儿女回来,周娘子赶忙追问许诺言今日发生的事情,许诺山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无比庆幸地拍着胸口,“好在那日我鼓起勇气跟长林兄开了这个口,若是杨家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只怕是斗不过周家。” 许诺言憋着火握紧拳头,“若他知道哥哥是秀才或许会忌惮几分,只是如此一来哥哥恐怕很难留在衢州书院了。” 原本就没有门路,还得罪当地大户,就算是秀才也会举步维艰,而她在珍宝阁的活只怕是做不了了。 周娘子默默念经,“还好还好,有惊无险,言言还因祸得福,大家都知道咱家跟杨家结亲,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周娘子看着许诺言的脸还是担忧得不行。 许诺言将那包银子拿出来,“这里有五十两,是周公子给我的赔礼,他也直说了,是看中了我的手艺,而不是我的容貌,阿娘哥哥不用担心,以后我出门会小心的。” 她把那五十两交给许诺山,“今日多亏了二少爷,这钱理应给他,因为在珍宝阁里,我不好这么做,麻烦大哥跑一趟作坊,把这钱给他。” 许诺山点点头,当下就拿着钱出去了。 杨二蛋正在和泥,一身狼狈,看到许诺山过来当即擦了擦手,起身,“许大哥。” 许诺山好奇地看着那些泥。 杨二蛋解释道:“试验砖的配方,这几日争取烧出一款比青砖还坚固的砖石,许姑娘已经跟我说了你们家修房子的事,我这边正好要再组建一拨人接活,到时候先做你们家的。” “多谢!”许诺山郑重一拜,“我们母子三人在府城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今日要不是你,我妹妹只怕难以脱身。” 杨二蛋摆摆手,“我跟许姑娘已经定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我护她本就是应该。” 许诺山心情大好,将那包银子拿出来,“虽然是一家人,但舍妹还没过门,不能明目张胆占你便宜,这是那周公子给的,理应给你。” 第45章 野山药验收 杨二蛋自然知道那些钱的来路,当下就皱眉,不接,“那是周浩给许姑娘的,我知道许姑娘修复了周浩的东西,这既是赔礼也是谢礼,不是我的,许大哥非要给我,回头我一样得还给许姑娘,她一个女子带着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不安全。” 杨二蛋说什么都不要,许诺山实在没法子。 许诺言见大哥去而复返,不仅没把银子给出去,还提回来一个食盒,都无语了。 周娘子也有些懵。 许诺山欲哭无泪,“我要给银子,长林说什么都不要,又找事糊弄我,稀里糊涂的就变成这样了!” 许诺言看向周娘子,“阿娘,我觉得大哥读书都读傻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娘子煞有介事点头,“确实!哪有这种给人家送东西不仅没送出去还反拿人家东西的!真的是.....” 周娘子也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诺山更愧疚了,“现在怎么办?我再去送?” 许诺言哭笑不得,“然后再拎一些东西回来?” 许诺山瞬间不敢吭声了。 周娘子叹了口气,“算了!既然长林不要那言言就留着当嫁妆,反正以后也是你们两个一起过日子,银子一起用。” “对对对,阿娘说的在理。”许诺山赶忙找补,又被母亲妹妹嫌弃了一通。 许诺言回房拿出一些碎银子,“阿娘,这里是我攒下来的八两银子建房子用的,先给二少爷,不够的我再补上。” 原本两人说好了,杨二蛋免费给许家建一间屋子,许家同意他做试验,如今二人定亲,她不给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周娘子连连点头,“是要给银子,你们那种约定压根不能作数,若是让你未来婆婆知道还以为咱们占长林便宜呢!” 杨二蛋见周娘子过来送银子,实在无奈,但长辈非要给,他还真没法像糊弄许诺山那样四两拨千斤处理了,只能把银子收了。 第二天,他让朱管家去府城找干活的两个老师傅,一个姓陈,一个姓张,陈师傅和张师傅各自带三个徒弟,都是府城有名的老手艺人,杨二蛋跟他们坐下来聊了一下,当即决定跟他们长期合作。 以后杨二蛋这边接的活都给两个师傅做,两个师傅给人家建房子可以从他这边买砖石,拿利钱。 两位师傅看过客栈过,对杨二蛋烧制的砖石还挺有信心的,不过两人没亲自试验过,还是有些忐忑。 杨二蛋当即带他们去了许家的宅基地。 陈师傅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沉吟道:“这里地势算高的,不过咱们这里靠海,每年夏季都有飓风,严重的时候甚至整个渔村都给吹没了,二少爷是咱们本地人,应该见过吧!” 杨二蛋老实摇头,“没有!我老家在平安县,那边离海边有些距离,且我们村子四面环山,即便飓风来了到我们那里风力也大不起来。” “真好啊!”陈师傅感叹一声。 张师傅紧接着说道:“现在海边渔民有条件的都用石头建房子,城里有钱人家住青砖瓦房大院,也会用石头打地基,能防水,毕竟青砖防水性不如石条。就连穷人家都会尽可能用石头打地基。我看二少爷的客栈就是用石条打地基。” 杨二蛋还真没注意过这个,毕竟客栈跟宅院不同,当时过来修建的师傅是行家,人家说啥他就听啥,没想到竟然这个缘故。 看他懵逼,两位老师傅又给他普及了不少当地建房子的讲究。 杨二蛋一一记下。 最终决定许家的房子用石条打地基,正好拿八两银子全都来买石条。 老师傅认识厉害的采石匠,顺道引荐给杨二蛋。 一行人商量着用了十天的功夫就把许家的地基做好。 此时远在榕树村的江宁也开始忙了。 去年那些试验田都被大水冲过一次,她只来得及抢救一部分,因为留下来的野山药个头不算大,她也没有采收,而是从山上移栽了一些填进去,死马当成活马医,今年风调雨顺,她辛辛苦苦栽种的东西终于可以验收了。 为了确认野山药的长势,她还亲自拿着锄头去地里刨坑,结果刚进入就看到一条蛇从密密麻麻的藤蔓里钻出来,把她吓得当场放声尖叫跑出二里地。 无奈只能请村长帮忙,召集一些人手干活。 村里那些强壮的劳动力在秋收后全都出去建房子了,留下的都是些中老年人。 村长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了啥大事,一听就是挖地,当下就自己拿着锄头去帮忙。 结果到了目的地村长都惊讶了,“大头他娘,我之前就想问你这地里种了啥,从去年到今年,也不见你怎么管,就让人偶尔施点肥,咋长成这样!这藤蔓都把架子压塌了,喝!好家伙,这么粗的藤蔓!怎么收?果子和叶子都要?还别说,这果子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大丰收了!” 江宁在一旁都插不上话,等村长说完她才讪笑着摇头,“都不要,我要下面的东西,跟香芋一样,就是别挖断了,” 村长愣了一下,点点头,一边砍掉藤蔓一边心疼那些果荚,嘴里碎碎念。 好不容易清理出一垄地,村里也来了不少帮忙的人。 在江宁的比划下,村长小心翼翼挖了一个坑,从里面刨出的东西惊呆了一群人。 “大头大娘,这这这.....这又是你新发现的粮食?”刘氏目光热切地看着江宁。 江宁微微颔首,“这东西可以当粮食吃,不过不能天天吃,隔三差五吃一回还是挺好的。” 村长一听可以当粮食当下就乐疯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招呼边上的人帮忙挖,比江宁还上心。 在大家的帮忙下,一亩地的山药被挖出来。 村长让人弄来秤杆,当着村民的面一筐筐称过去。 最终合计有三吨左右,亩产跟香芋差不多。 村长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当下就派人去县衙禀报。 第二天谢玉成带着五六十个人浩浩荡荡进了榕树村,这些除了官差全都是过来帮忙干活的。 江宁用来做试验的田比较分散,有的本身是良田,有的是新开荒离水源有些距离的荒地,还有青峰山下离水源近的荒地。 第46章 知府登门 大家忙着干活。 谢玉成则忙着拉人请江宁普及野山药知识,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 江宁早有准备,将一盘如意糕端上来,“大家都吃过我家做的如意糕,不少人还想打听配方,自己尝试,但怎么都做不成,原因就在这里。” 谢玉成恍然,“母仪夫人的意思是如意糕的食材是它?” 江宁微微颔首,“我也是无意中在山里发现的,不知道它叫什么,当时家里太穷,只要是能裹腹的东西我都上心,这才有了这次试种。 经过我自己观察,这东西可以饱腹,但不适合天天食用,可以同香芋还有其他粮食换着吃。还有就是一些人碰到它里面的粘液会手痒......” 谢玉成奋笔疾书,恨不得记下江宁说的每一个字。 等到傍晚,所有山药都收上来了。 高勇禀报道:“大人,良田亩产三吨左右,据母仪夫人所有,里面有部分是去年栽种和今年补种,混在一起。 青峰山脚下新开垦的荒地亩产一吨半,今年刚种的,另外那片荒地亩产一吨二,村里那些老农看过后说良田收成最好,但荒地也能种,确实不错。” 谢玉成当下就问过江宁的意思,带走了一部分野山药,同时还把江宁做的如意糕一并带走。 江宁知道,谢玉成这回又能请功了,从香芋和野山药,还有盘炕,他这两年的政绩足以他再升两级了,估摸着明年平安县县令就要换人了。 好在她如今是母仪夫人,再加上这次野山药,估计还能得一些好处,即便平安县换了县令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谢玉成的速度很快,当天命人快马加鞭将东西一分为二,一部分送往府城,一部分送往京城。 衢州新上任的知府季无涯见到来人,先是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事关社稷,且还跟母仪夫人有关,当即仔细将东西过了一遍,又尝了尝如意糕,当天就亲自去了东篱山庄。 知府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他如此兴师动众带着一大波人去往东篱山庄,一下子就引起众人的注意。 连钟博瀚都收到消息。 季无涯却顾不上这么多,刚到东篱山庄看到悠然客栈,立刻大夸特夸,夸到朱管家都懵了。 季无涯将悠然客栈参观了个遍才问道:“听说杨二公子在府城?” 朱管家惊疑不定地回道:“回大人,我家二少爷确实在府城,不过今日他领着人出去建房子了,小的这就让人把二公子找回来。” “不用不用!二公子忙着正事,不必打扰,今日本官就是过来看看,顺便让二公子替本官向母仪夫人问候一声。” 季无涯过来就转了一圈,喝了一杯茶,说了两句话,走了! 留下朱管家一群张二摸不着头脑的人。 朱三忐忑地问道:“管家,咱二少爷来府城这么久了也不见知府大人过问一句,今日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朱管家眉头紧锁,“不知!知府大人提到夫人,看来这事还得问问夫人,你去找二少爷。” 季无涯人刚走出,周家周浩就坐不住了,接连派出三波人,一波往珍宝阁去,一波往东篱山庄,还有一波去了衢州书院。 钟博瀚正在给杨三铁考校学问,管家将东西送进来。 钟博瀚皱眉,“什么事?” 管家冷汗涔涔,“回老爷,是周府周大少爷命人送了两箱孤本,一箱给您,一箱给杨三公子。” “这不年不节的,又没有其他情况,周大少爷莫不是疯了?”钟博瀚有些看不明白,孤本不比其他,那可是能作为传家宝贝珍藏的,周浩一送还送两箱,难不成周家要没了? 管家战战兢兢,“小的也不知道,周家来人一直求,还说老爷和杨三公子务必收下,小人猜测是不是跟知府大人亲自前往东篱山庄有关?” 钟博瀚看向杨三铁,“知府大人去你家作甚?” 杨三铁眼中透露着清澈的真诚,“我不知道,我发誓!但我知道周浩为什么给我送东西。” 他将那日在珍宝阁发生的事情告诉钟博瀚。 钟博瀚气笑了,“好个周家大少爷,竟然还敢当街强抢民女,本事见长了!” 杨三铁安抚道:“钟爷爷不用生气,那日我和二哥已经把他吓跑了,他还赔了一包银子给许姐姐,估计是被知府大人的举动吓坏了,这才慌不择路送了这么多东西出来,管他的,既然周家要给,我们安心收着,反正我和二哥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钟爷爷,那可是孤本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钟博瀚被逗乐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当即便让管家将东西弄进来,一老一小开始“分赃”。 珍宝阁内的许诺言看到掌柜恭敬呈上来的小箱子还以为又是啥贵重的头面需要修复,正打算戴上家伙事检查。 却听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道:“许姑娘,这是周大少爷给您的酬金,他说上回您修复的那根祖母绿凤钗极好,周老夫人很是欢喜。” 许诺言傻眼了,“他不是已经给我一包银子了吗!我不需要他再给酬金了。” 怎么又跟周大少爷有关?许诺言下意识皱眉。 掌柜当即哀求道:“许姑娘,您就收下吧!周大少爷说了那凤钗对周老夫人意义非凡,且他刚刚在外头又买了许多贵重头面,您做的首饰他也全包了,我还得另外给您结钱呢!” “他不会是还没死心吧!”许诺言惊恐地白了脸。 掌柜愣了一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周家来人对您很是敬重,恨不得把您当姑奶奶一样供起来,周大少爷怎么可能还不死心,其实.....周大少爷就是想问问,您能不能原谅他上次无心冒犯?” 许诺言好半天才消化掌柜的话,乐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况且我已经定亲了,那件事不提也罢!” “那正好,这箱子算是周大少爷给您和杨二少爷的贺礼!” 瞧掌柜这架势她今日不收下这些东西是不行了。 许诺言猜测估计跟杨二蛋有关,只能暂时将东西留下。 杨二蛋刚回到庄子朱管家便说了知府大人过来一事,同时还将府城各个有钱人家送来的贺礼呈给杨二蛋过目,其中以周家最为突出。 第47章 杨三铁归家 杨二蛋脑门上青筋一突一突的,皱眉,“都送回去,我们不需要。” 朱管家有些迟疑,“二少爷,小的觉得这事或许跟夫人有关,您要不要先写信问问夫人的意思再决定。” 杨二蛋还没回答,杨三铁便风似的跑回来,“二哥二哥,你看看我今日都得了什么好东西!咦?这些是什么?客栈今天有喜事?” 朱管家把情况又说了一遍。 杨三铁点点头,“确实要跟阿娘说一下,这些人估计都是冲着阿娘来的,也不知道阿娘是不是又捣鼓出啥惊天动地的东西来了!正好我也要回去了,我自己问阿娘,二哥,山庄就交给你了,还有,钟爷爷同意给许大哥找个先生,他可以留在衢州书院念书。” 杨二蛋知道这事杨三铁肯定出力了,一脸感激,“二哥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杨三铁摆手,“得了吧!论银子你还没我有钱,我可不想挖空你的钱袋子,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回家,走啦!” 杨三铁说风就是雨,还真让人去准备了。 他刚走了,许诺言就抱着箱子过来找杨二蛋,“周家大少爷今日送去珍宝阁的,一开始说是给我的酬金,我不要,又说是给我的谢礼,我也不要,后面干脆说是给我们定亲的贺礼,死皮赖脸要我收下,给你。” “什么东西?”杨二蛋皱眉,打开一看,发现箱子里面是两套金头面,估计得几百两银子。 许诺言忍不住捂着嘴,“天哪!他他他.....他怎么给这么贵重的东西?” 杨二蛋打开周浩送来的其他东西给她看,“他给我送了古董,价值几千两。” 许诺言:“.....” 如今这情况他们反倒不好单独把周家的东西送回去,只能等江宁的意思了。 杨三铁归心似箭,第二天头顶圆月就出发了,这次他选择坐船,速度要快上许多。 刚进入平安县县城就听到人人都在议论新粮食,随便拉着一个人打听,一下子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杨三铁大喜,当即雇了一辆马车赶回榕树村。 这些天不少富豪乡绅去江宁家中拜访,她烦不胜烦,干脆躲山里去了。 村口守着的大爷看到马车还以为又是来找江宁的,当下就说道:“母仪夫人进山采菌菇,不在家,有话可以跟我说,老头子替你们转达。” 杨三铁从马车上跳下来,“七阿公,是我,三铁!” “哟!三铁回来了!太好了!”大爷惊喜连连,催促他赶紧回去。 家里没人,杨三铁转了一圈,立刻跑去青峰山那边。 李氏看见他便激动得紧紧拉着他,不撒手,一直问府城的情况。 杨三铁四两拨千斤,简单说了一下,焦急询问,“阿奶,我阿娘呢?” 李氏呵呵直笑,“在上山呢!喊两声就下来了!” 杨三铁扯着嗓子大喊,没一会儿江宁背着背篓进作坊,“只有你回来?” 杨三铁亲昵地蹭过去,“我想阿娘了!二哥哪有我贴心,他没回来!” 江宁哭笑不得戳了戳他的脑袋,“还敢给你二哥上眼药!长本事呢!” “阿娘,走!我们回家去!我有话跟你说!” “巧了,我也有话问你!” 母子俩互相调侃离开,把一众干活的人给看懵了。 刘氏眨了眨眼,道:“我咋觉得这俩不像母子,倒是跟姐弟似的!” “还别说!我瞅着也是这种感觉!阿宁现在是越来越年轻了,我跟她在一块儿,都快成她娘了!”张氏摸着自己的脸,忧心忡忡,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杨三铁一回家立刻将院门关上,把自己带来的银子全部亮出来,“阿娘,我卖纸挣的,公主那边的五百两是大头,算是赏的,绵绵帮我卖了三百两,没收我钱,后面我自己又卖了一波货,挣了一百五十两,总的九百五十两,您算算本钱多少,剩下的留给我就行!” “不怕吃亏了?”江宁好笑地看着他。 杨三铁摇摇头,老成地叹了口气,“这次去府城我算是开了眼界,真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累死累活钻营,结果到头来还不如绵绵一个小姑娘能耐! 还有二哥,他啥也没干,就因为阿娘,府城大户人家送过去的贺礼随便一样都比我这小一千两多!我想挣大钱,还得好好用功念书才行!” 江宁神色变了变,严肃地看着他,“我让你念书可不是让你出人头地敛财的!若是你抱着这样的心思,还是趁早给我回来,免得惹火上身!” 杨三铁赶忙解释道:“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出人头地,有了自己的人脉,以后做生意挣钱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捧场,总好过到处求人,我可没想着敛财!咱也不是那种人啊!” 江宁面色缓和了一些,还真认真算了起来,公主给的五百两赏金她没要,其他的只抽本钱,总的是两百五十两,给杨三铁留了七八两。 那七百两她也不打算收了,就让杨三铁自己保管。 杨三铁窃喜不已,将银子收起来才说起府城的情况。 江宁沉吟道:“既然人家已经送了,现在还回去反而显得我们不识抬举,容易得罪人,让你二哥做个账,将来谁家有什么事再回礼,人情世故这种东西朱管家信手拈来,不是什么大事。” 杨三铁当即去回信,在家待了一天,从江宁这边打包了一堆吃食,又拿走了一箱宣纸才匆匆赶回麻浦。 明老先生和何秀才林秀才见他回来,立马追问府城的情况,更多的是打听野山药。 杨三铁有些吃惊,“你们也知道了?我弟弟说的?” 明老先生呵呵笑道:“傻孩子,你弟弟许久不曾归家,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你忘了谢大人可是我们书院的常客,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忍着不说?这东西若真的和香芋一样,母仪夫人可是又立了大功一件了!历史上奇女子不多,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碰见一个,幸哉幸哉!” 杨三铁没想到明老先生对江宁的评价这么高,受宠若惊,当即把江宁做的茶香宣纸封上,“先生,这是我阿娘新做的宣纸,连公主都喜爱,您看看。” 第48章 再封 明老先生早就知道江宁卖的宣纸是她自己做的,这也是他特别佩服江宁的一点,现在一听江宁又弄出新玩意儿,当下就来了兴致。 当杨三铁把茶香宣纸打来,一股浓郁的茶香在室内弥漫,三人不约而同闭上眼深嗅。 “当真是茶香四溢啊!”何秀才惊呼一声,睁开眼,仔细瞧着宣纸,见上面还有一些茶叶碎片,已然与纸融为一体,雅致又新颖。 明老先生也是爱不释手,当即说道:“开个价,我要了!” 杨三铁惊慌不已,“先生,这是我特地孝敬你们的!可不敢收钱!况且我也不知道这纸怎么卖呀!” 明老先生一下子就看出了杨三铁内心的小九九,无奈笑了笑,摇摇头,沉吟道:“一两茶叶一两金,用这纸写字,同时还品了茶香,依老夫看,一卷二两银子也是使得的。” “多谢先生解惑!”杨三铁当即乖张地道谢,嬉皮笑脸地退出去。 接下来不用他出面自会有人找上门来买东西。 杨四庄见杨三铁出去一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忍不住问道:“三哥去府城功课可有落下?” 杨三铁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咱们切磋一下不就知道了!” 杨四庄兴奋地点点头。 二人你来我往,杨四庄发现杨三铁出门一趟功课不仅没落下还有些长进,不由得心生羡慕,“恭喜三哥。” 杨三铁不以为意,拿出一百两给他,“三哥知道你穷,拿着花吧!” 杨四庄打开荷包一看,惊呆了,“这么多!三哥,你发财了?” 杨三铁也没瞒着他,将府城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杨四庄更羡慕了,“等我过了县试就去府城!” “哈哈哈哈.....钟爷爷也是这么交代的!”杨三铁说完,问道:“我还没见过小侄子呢!改天陪我去一趟松溪镇。” 没等杨三铁抽空去松溪镇,朝廷的圣旨先到了。 杨三铁和杨大头几个提前收到消息,拖家带口赶回榕树村。 宣旨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德康。 连知府季无涯都跟着来了平安县,杨二蛋和许家人同行。 一众官员浩浩荡荡进了榕树村,村民既激动又敬畏,全都站得远远的,一眨不眨盯着这个方向。 德康欢喜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妇人,一脸惊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衢州府平安县榕树村母仪夫人杨江氏勤勉持家、聪慧贤淑,种植白苕,功于社稷,赐黄金千两,京城府邸一座,良田百亩,商铺两间,封广恩伯,世袭罔替,钦此!” 江宁强迫自己镇定,恭敬地接过圣旨,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天哪!她一个女子竟然被封为广恩伯,她不是在做梦吧! 别说她了,就连知府季无涯和知县谢玉成也被这个封爵惊住了,这可是衢州府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帝封伯的人啊!还是女子!这这这.....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德康含笑恭贺道:“广恩伯,恭喜了!” 江宁回过神来,神色谦卑,“多谢钦差大人!寒舍简陋,诸位大人莫要嫌弃,请进!” 德康呵呵一笑,“杂家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广恩伯这院子可是连皇上都夸赞过的,杂家怎么会嫌弃!” 季无涯一听,连皇帝都来过榕树村,对江宁越发敬重。 江宁把他们请进屋,柳叶和许诺言奉上热茶,杨大头兄弟几个去厨房做菜。 众人坐着说话,主要谈的还是白苕,也就是被皇帝赐名的野山药。 德康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宁,“广恩伯,皇上让杂家问问您,这白苕除了做成如意糕和蒸着吃外,还能做成什么吃食?” 江宁本就是厨师,这话可真问到她心坎上了,当下她就兴匆匆地跑去库房拿出不少东西,“公公等着,我给你们做几道吃食尝尝。” 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连季无涯都好奇得不行。 第一道菜是果酱白苕,将白苕削皮上锅蒸,蒸熟后捣碎成泥,加入糖和牛奶搅拌均匀,做出小山造型,再在上面淋上果酱。 第二道菜是白苕肉泥蒸蛋,将白苕剁成泥,与肉末和香菇沫混合,加入调味料搅拌,中间敲入一颗蛋,上锅蒸,蒸熟后再加入一勺高汤,继续蒸一会儿,出锅就是一道营养鲜美老少皆宜的吃食。 第三道是糖醋白苕,白苕洗净焯水裹粉油炸捞出,再调一个糖醋汁,做出来的糖醋白苕香酥美味。 第四道是白苕炖汤,第五道是时蔬炒白苕,第六道是白苕和香芋蒸饭。 德康和季无涯几个把这些菜全都尝了个遍,纷纷大声夸赞,季无涯还赋诗一首。 德康感叹道:“这几道菜各有千秋,要杂家看果酱白苕和糖醋白苕后宫几位娘娘应该都会喜欢,皇上和太后娘娘喜欢白苕肉泥蒸蛋白苕炖汤,时蔬炒白苕,而白苕香芋蒸饭最适合寻常百姓。” 有了白苕和香芋,百姓一日只需要少量粮食就能吃饱,还能吃好。 季无涯和谢玉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江宁沉吟道:“我回头把这几道菜的详细做法写下来,宫里的御厨一看就会,除了这几道菜外,白苕还有许多家常做法,虽然算不得什么美食,好歹能改善一下百姓的伙食。” “广恩伯大善!”德康郑重一拜。 大家吃了白苕大餐,又吃了杨大头准备的精致佳肴,也算是不虚此行。 临走前,江宁又送上自己亲手的做的茶香宣纸花香宣纸。 德康一看,惊呼道:“这就是公主带回宫的纸吧!没想到竟然是出自广恩伯之手!” “有什么问题吗?”杨三铁有些紧张。 德康摇摇头,“倒不是有问题,而是公主在宫里显摆这些纸,到哪里都要带着,后宫好几位娘娘都是出自书香门第,见物心喜,一直旁敲侧击打听,公主就是故意不说,为此几位娘娘还求到皇上面前。 皇上宠爱公主,见公主不乐意说也不勉强,没想到这纸竟然是广恩伯所做!” 江宁一听,心里有了计较,当即又回屋拿出一个箱子,“这一箱是我特制的松香宣纸,做法非常复杂,就这么一点,原本我想珍藏着,既然公主喜欢这种宣纸,这一箱就麻烦公公帮我带去京城。家中茶香宣纸和花香宣纸就剩下一些,公公一并带走,由皇上安排,可行?” 第49章 扬眉吐气 德康见江宁安排得井井有条,对她越发欣赏,“广恩伯放心,杂家一定带到。” 季无涯和谢玉成知道这纸如此精贵,当下就打算带回去珍藏,不打算用了。 钦差一走,村民全都涌进江宁家中。 村长战战兢兢地问道:“大头他娘,皇上这次又赏赐你了?” 杨大头兴奋地说道:“村长,这次皇上封我娘广恩伯,知府大人说我娘是衢州府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上封伯的人,厉害吧!” “厉害厉害.....”村长傻眼了,好半天才问道:“那个广恩伯是个什么官?” 杨大头呆住了,赶忙看向江宁,“阿娘,这是啥官来着?” 江宁摇摇头,我也不懂。 这时候众人看了一圈,将目光锁定许诺山。 “你是读书人,懂得多,知道什么这是什么官吗?” 许诺山冷汗都下来了,“诸位,这是皇上封的爵位,一般是皇室子弟的封号,其他便是立了大功,像打了胜战,护驾有功这种才能破例封爵,它不是官职,但比官职还厉害!” “天哪天哪!比当官的都厉害!难怪县令大人在大头他娘面前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一个老婆子惊恐地捂着嘴说道。 江宁赶忙说道:“都在村里,咱没那么多讲究,还跟以前一样!” 村长摇摇头,“这次跟上回可不一样了!我看你家这院子都得重新翻新了!” 众人煞有介事点头,这农家院子挂着一个广恩伯府的牌子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的。 江宁一想到那个画面也忍不住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村长,这些事情不着急,正好今日大家都在,跟大家说一声,二蛋的亲事订了,这位许姑娘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许诺言,有探究,有羡慕也有嫉妒。 江宁又道:“许姑娘的大哥今年刚刚考中秀才,许家以后会搬去府城,二蛋也要管着府城的庄子,以后他们会长期留在府城。” 村民得知许诺言是秀才的妹妹,嫉妒的人瞬间收起心思,她们就算条件再好也没法跟秀才妹妹比。 江宁四个儿子里面最有可能低娶的杨二蛋都定亲了,其他的就不用想了。 村民走后,杨老头两口子和三房的人还留着。 大家坐在院子里喝茶。 杨老头对读书人很是敬重,更别说许诺山还是秀才,当下就觉得孙子娶秀才妹妹面上有光,不停地跟许家三口夸赞杨二蛋,一会儿说杨二蛋能干,一会儿说他踏实勤奋。 他嘴里的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外冒,若是换成其他孙子杨老头这么夸多少有些心虚,但杨二蛋跟他最久,祖孙俩一起接活一起做事,感情不是其他孙子可以比的。 周娘子也听出了杨老头对杨二蛋的喜爱,当即说道:“我们这次回来除了恭贺亲家母外,还想把桑浦的房子卖了,将户籍迁往府城,诺山还要去衢山书院念书,这次回去,以后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正好问问您老,两个孩子何时成亲比较好?” 都说长幼有序,周娘子原本是想女儿定亲了就好,成亲可以慢慢来,等儿子成亲再嫁也可以,如今江宁成了广恩伯,她这心突然慌了起来,生怕亲事拖久了突生变故。 杨老头下意识看向江宁,“老大家的,这事你怎么看?” 江宁笑了笑,望向周娘子,“我们家屋子都是现成的,什么时候成亲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若是想着这次一并把喜事办了也好,正好农忙过了,村里多的是人手,我让老大找花掌柜说一声,喜宴的食材可以立马送过来,喜服更简单,万娘子和小丫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你们看看还缺什么?” 周娘子见江宁这边早早备下东西,有一种被人敬重看中的感觉,当下便爽快应了。 杨老头去找风水先生合八字,吉时选在腊月十五。 许家三人回到桑浦,刚进村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人放下活眼巴巴上门,上上下下打量许诺山兄妹俩。 “哟!我还是头一次见秀才老爷,果然成了秀才就不一样了!看着就精神!”一妇人呵呵笑着,眼中闪着精光,见周娘子只笑不接话,便直接说道:“你家诺山诺言也老大不小了,还没说亲吧! 正好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在镇上开铺子的,他家一双儿女也还没说亲,要不我给你家做个媒,不管是娶媳嫁女都可以,跟你说,人家可有钱了!铺子还是自己的!” “咳咳!”村长和村长婆娘正好过来,没好气地瞪了那妇人一眼,随后和善地看向周娘子,“恭喜你,终于熬出头了!” 周娘子总算露出几分真心笑意,“哪里!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 村长扫了一眼围观的村民,那些人不得不磨磨蹭蹭离开。 他们一走,村长才看向许诺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长大了,有出息了,这些年你阿娘不容易,以后要好好孝敬他!” “村长放心,我明白的!”许诺山郑重一拜。 村长避开,又道:“还有一件事,都说落叶归根,我知道当年你母亲来咱们这里落脚的原因,虽然许家那些人不厚道,但你毕竟还姓许,你父亲葬在许家族地,如今他们找上我,希望我说和,还说愿意给你们补偿,希望你们搬回去。 说真的,咱们村好不容易出一个秀才,我还真舍不得让你走,可我也明白,咱们这里是小渔村,不是你的根,留不住你,这事你自己考虑考虑。” 村长婆娘同周娘子说道:“诺山刚考中秀才就有不少媒人进咱们渔村打听,有的是来问诺山的,有的是来给诺言做媒的,条件有特别好,也有殷实人家,我瞅着都不差,你要不要听听?” 周娘子苦笑两声,感激地说道:“多谢费心!只不过言言的亲事已经定了,腊月十五就过门。” 村长婆娘顿时震惊不已,“定了?谁家的?” 她琢磨着是不是许诺山某个同窗。 许诺山接过话茬,“是广恩伯的二公子。” “那是个谁?”村长婆娘疑惑看向村长。 许诺山又解释道:“广恩伯就是母仪夫人,这次母仪夫人种出白苕,皇上刚刚下旨封了广恩伯,咱们衢州府第一人。” 第50章 各有算盘 村长婆娘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错愕地看向许诺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有这般造化!看来也不用我们操心了!” 她不由得庆幸一些话没说出口。 周娘子还是真诚的道谢,道:“诺山要去衢州书院念书,言言在府城买了一块地,建了一座院子,她嫁给广恩伯二公子后也要去府城过日子,所以我打算卖了这里的房子,将户籍迁到府城。” 许诺山沉吟道:“刚刚村长倒是提醒我了,父亲的坟也要一并迁走,不过这事不着急,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这么快!你们哪来的钱?”村长下意识脱口而出,又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诺山念书要不少银子,你们的钱应该省着用,省城的地不便宜,再加上建房子,又是一大笔开销!” 周娘子慈爱地看向许诺言,“言言在珍宝阁做事,她做的簪子漂亮,能卖出高价,掌柜给的钱也多,攒一攒,再凑一凑,足够了! 诺山考上秀才后官府每个月有给一点银子,再加上他给人家抄书,多少可以攒一点,当初孩子爹留下来的银钱还有,够用。” 村长见周娘子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唯独没有将许家那些族人算进去,不由得心下一叹,倒是没再说什么,“既然这样回头我问问,看看谁家要买房子的,你们是过了年再走吧!” 周娘子点点头。 村长两口子离开许家后,一路叹息。 村长婆娘一脸可惜,“早知道诺山能考上秀才我就早点跟他娘说亲事了,如今倒是白白错过一个好侄媳妇儿。” 村长嗤笑两声,“大家都这么想!谁也没那个胆子去赌,没啥好说的!我愁的是许家那些人,前阵子就没少来我们村了,又是送这个又是送那个的,村里不少人收了许氏族人的好处,这事情不成,万一许氏族人来闹怎么办?” 村长婆娘不以为意,“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实在不行就找县太爷评理去,关你什么事!你是村长又拦不住人家贪心!” 村长无奈沉默。 许家母子三人回来两天就从村民嘴里知道许家族人找过来的事。 周娘子一阵冷笑,又怕那些人过来闹事,干脆连家也不住了,直接拎着行李去了松溪镇,租了一个小院子。 许家族人收到消息过来拦人,却扑了个空,还真跟渔村的村民闹了起来。 渔村村民收了他们好处给他们通风报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见对方耍赖,当下就团结起来,把闹事的人打出去。 事情闹开后,连县令都惊动了。 许氏族人指责渔村村民蛮横,骗钱财,渔村村民说许氏族人不要脸,谋算许秀才。 双方各执一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后谢玉成各打三十大板,谁也没捞到好处,倒是许氏族人坏了名声,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二蛋收到消息只微微皱眉,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扭头同江宁商量道:“阿娘,你如今好歹也是皇上册封的广恩伯,咱家是不是要买几个下人?” 杨大头两口子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宁也是一脸奇怪,“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还真不习惯有人伺候。 杨二蛋将东篱山庄的情况仔细说了一下,“儿子以前也是事事亲力亲为,后来才发现许多事情完全可以放手让信任的人去做,而我只要专注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朱管家一人顶十个人,没有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悠然客栈。 还有朱三他们,每个都有自己的作用,我觉得阿娘的事情很多,咱家可以买一些下人替阿娘跑腿,帮阿娘传递消息等等,有了那些人阿娘可以有更多精力做别的事情。” 杨大头深有同感,当下就表示支持。 柳叶就更不用说了,家里的事情她一般没有意见,全凭江宁做主。 杨三铁更是直接掏出一包银子,“阿娘,我回来这段时间书院找我买纸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以前我卖出一卷你给我十文钱,如今跟我对半分,这些都是我回来后攒下的钱,足够给您买几个下人了,还有,咱家也可以买马车,马车跑得快,出门也方便。” 杨四庄看了看,将杨三铁给他的一百两也拿了出来,“我就这么多了!还是三哥给的,都交给阿娘安排。” 杨三铁瞬间瞪大眼睛,“你傻啊!我给你是平日里跟同窗出门用的!你拿出来干什么?” “可是我又不喜欢出门。”杨四庄一脸无辜。 江宁被逗得咯咯笑,“行了!你们的孝心我都明白,我又不是没钱,还轮不到你们来出!不过既然你们提到这些事.....老二,明日去请许姑娘过来一趟,有些话我要跟你们好好说说。” 杨二蛋应下,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去松溪镇接许诺言。 许诺言还以为是江宁要跟她商量成亲之事,也没多想就跟杨二蛋出门了。 她一到,江宁寒暄了两句便严肃地看着所有儿女儿媳,“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有些事正好跟你们商量商量,许姑娘即将过门,正好一起听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咱家现在有几个营生,一是松溪镇的食肆,老大两口子在经营,那边还有一座院子,村子里有煅烧壳灰和摔土坯的作坊,这些之前都是老二在负责,如今府城的东篱山庄也是老二在打理。 我手头上有菌菇的买卖,还有就是宣纸,目前这生意老三参与了,另外就是皇上册封的爵位,世袭罔替,还有京城一座府邸,一个庄子,两个铺子。 说起来咱家的家底也慢慢起来了,以后说不准还有其他营生,我就想问问你们,目前这些家底怎么分?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厚此薄彼,也不想你们兄弟几个今后为了家产之事闹矛盾。” 杨大头几个面面相觑,齐齐摇头,“阿娘,我们不会!” 江宁摆摆手,“现在肯定不会,今后你们各自成家就不好说了!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听听,若有意见就说出来。” 众人立刻正襟危坐。 第51章 产业安排 江宁沉吟道:“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嫡庶尊卑,这些道理你们大体也是明白的,若是我没定爵位继承人,按照规矩,将来这个爵位也是要给老大的,你们其他几个能明白吗?” 杨二蛋几人皆点头。 江宁松了口气,脸色也有了些笑意,“当然,爵位给了老大,他们占了大头,所以我只能从其他方面补偿你们,老大没意见吧!” 杨大头和柳叶齐齐摇头,“阿娘,我们都听您的。” “这就好!我是这么想的,爵位将来给老大,还有松溪镇的食肆院子,以及榕树村这座宅子田地,全部分给老大。 作坊以后交给你们阿公和小叔经营,毕竟老二以后不在村里,鞭长莫及,东篱山庄的一切以后给老二,老二想怎么经营我都不管。 后面我会再弄个造纸坊,这门生意交给老三,老四.....” 江宁看向杨四庄。 杨四庄当下便使劲儿摇头,“阿娘,我想好好念书,不想做买卖,也不会做买卖!” 江宁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感叹道:“所以啊!我决定京城的两间铺子和庄子给你,若是以后你有能耐进京赶考,将来还能再当个京官,那京城的宅子也一起给你,若你没这么本事,京城的府邸我另做安排。” 杨四庄有些惶恐,“阿娘,这么看来二哥三哥最吃亏,要不我还是不要铺子了!” 江宁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傻呀!你二哥三哥现在看来是分的少,但你二哥有客栈,还有作坊和手艺,以后能过得差?你三哥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你且看着,今后你们兄弟四人指定他最有钱!还轮得着你操心! 我给你这些是因为你走仕途的话人情世故多的是用银子的地方,将来万一再养一些下人,就凭你那点俸禄能做什么?阿娘可不希望你为了这些黄白之物走上歧途! 咱真要当官就要像谢县令那样当个为百姓做好事的好官,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上无愧君王,下无愧百姓,这才是当官的意义。 退一万步说,将来你考不上进士当不了官,又不像你几个哥哥都有一技之长傍身,我给你这些东西至少能保证你这一支不至于穷困潦倒,可懂?” 杨四庄没想到阿娘竟然为他考虑了这么多,当下就被感动到想哭。 “就是!我这次出去一趟就挣了小一千两!足够在府城买个小庄子了!只不过我志向远大,所以忍住了而已!”杨三铁特别臭屁,想法却跟江宁不谋而合,要不他也不会给杨四庄一百两急用。 杨二蛋也跟着颔首,“阿娘说得对,府城的庄子很大,客栈也很赚钱,你们可能不知道,客栈除了打尖住店外,还有其他营生,比如寄存货物,买卖车马,卖吃食和酒,真算下来一个月的盈利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而且我的作坊已经开始运作接活,稳扎稳打,足够了!” 江宁就喜欢杨二蛋这种务实知足又平和的心态,当即莞尔道:“你放心,等我这边忙活开了肯定要去府城一趟,到时候帮你看看客栈,想几个点子,我还琢磨着酿酒,万一成了,这门买卖就放在你庄子上。” 杨二蛋又惊又喜,“阿娘,你帮我看看庄子和客栈,想几个招牌菜就行,酒就不用了吧.....” 杨三铁急切表态,“阿娘,你真弄个酒坊的话我可不可以和二哥合作?我帮二哥卖酒,二哥给我分钱。” “三铁,我还没答应呢!”杨二蛋急眼了。 杨三铁无语,“二哥,你是不是傻啊!这种好事还不答应!反正你喜欢钻研,以后好好捣鼓,我等着喝你的美酒!” 杨大头附和道:“三铁说得对,二蛋,你就听阿娘的,阿娘这样安排挺好的,看大家过得好,我这个当大哥的也开心,不过阿娘,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小妹了!” 杨小丫自从跟万娘子之后就被调教得跟大家闺秀似的,不再像以前那般跳脱,家中母亲兄长嫂子都在,她就默默坐在一旁,不会轻易开口,这会儿被杨大头点名,她立马说道:“大哥,我不用,我现在女红学得好,开始绣小屏风了,前阵子师父把我的绣品交给安货郎。 安货郎脱手给路过的游商,挣了一两银子,如今我自己也攒了十几两,不少了。” 她才八岁,再过两年绣技更加精湛,万娘子跟她说了,到时候她的绣品能卖上好几两银子,一年攒个几十两不是问题,她一直以万娘子为目标,自立自强,从未想过靠家里。 江宁满意地看着小女儿如今的模样,沉吟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不会亏待她,我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去县城看看,买上两间铺子一座小院子,下次去府城的时候,再在东篱山庄附近买个庄子弄个院子,府城再置办两间铺子,这些东西全都留给你们妹妹当嫁妆。 叶子,许姑娘,你们可同意?” 柳叶抱着孩子,没想到婆婆竟然还问她的意见,当下便受宠若惊站起来,“阿娘,家中的银子都是您挣的,您如何安排都使得,我没有任何意见。 小姑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将来她出嫁,看她嫁到何处,我再给她添置一些东西。” “大嫂,不用了!”杨小丫赶忙推辞。 柳叶轻笑着冲她摇摇头,让她别说话。 许诺言随后起身,冲江宁福了福礼,“婶子,今日您能叫我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诺言知道杨家的一切都是您努力来的,诺言敬佩您,您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不用顾虑我,我有珍娘的手艺,也想凭自己的努力把日子过起来。” 杨二蛋因为许诺言的话腰杆又直了不少。 她这番话在江宁的意料之中,江宁笑笑,微微颔首,“你们都是好孩子,能娶到你们这样的女子,是我儿子的福气!我呀现在就是暂时将家中钱财分一分,你们也好有个努力的方向,把话说开,免得以后出现问题再闹出矛盾,以后家中或许还有旁的营生,到时候再说。” 众人皆颔首。 杨二蛋又问道:“阿娘,那买人的事.....” 第52章 娶赵大小姐? 江宁蹙眉沉思,“我也不是抵触买人,只是人心难测,我这心里没底啊!” “这事好办!朱管家和朱三就是黄大人当初留给咱家的,他们自有一套挑选下人的本事,我可以写信给阿丰,让阿丰帮忙,或者让他传授一些经验,大不了将银子寄给他便是。”杨二蛋是打定主意要给江宁买上几个伺候的人。 见他坚持,江宁只好同意了,“既然要买,干脆再买些丫鬟婆子,记着,咱家只要那些老实本分,模样周正就行,长得妖妖娆娆那种就别往咱家带了。” 她可不想考验几个儿子的定力。 杨二蛋一一记下,顺道兄弟几个又把家里需要的人都考虑进去,让杨二蛋告诉田丰。 许诺言在杨家留到下午才回松溪镇。 周娘子见她回来立马追问情况。 许诺言也没瞒她,直说了。 周娘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我的乖乖!当初广恩伯跟我一样,不,甚至比我还惨,听说他们分家的时候身无分文,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这才多长时间竟然攒了这么多家业!人家奋斗几代都不一定有这么多家财,我现在是真的心服口服!” 说着周娘子看向许诺言,眼中满是欣慰,“这些年苦了你!如今你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我是真的没啥好担心的了!以后你自己挣的银子自己留着,不用给我了!” 许诺言猛地看向周娘子,“阿娘?” 周娘子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听我说,家中的银钱你清楚,你阿爹当初留下的那些家产还剩下六十几两,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十五两,你去府城短短几个月,又挣了三十几两,合起来都有一百多两了。 原本我是想着拿三十几两给你当嫁妆,谁知道后面又多出了五十两银子正好当嫁妆,这三十几两你不肯要就算了,以后别给了,你瞅瞅广恩伯的大儿媳妇,她娘家指定都没咱有钱,人家都没往娘家贴补,咱不能嫁了人再让婆家看低了。” 许诺言咬着嘴唇,默默点头,之前就是因为这个顾虑她才迟迟不肯说亲,没想到如今阿娘如此直白跟她提了出来。 见许诺言心情低落,周娘子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用担心我和你大哥,之前我们就合计过了,以后他在书院专心念书,闲暇时候抄书练字,日常用钱足够了,那里离海近,我可以下海,或者给人家收鱼去卖,多少也能挣一些。” “那点钱怎么够用!”许诺言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揪心不已。 周娘子的安慰对她来说苍白又无力。 当天晚上许诺山从书院回来,周娘子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让他去安慰妹妹。 许诺山想起今日之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小妹,实在不行我就成亲,娶了那赵家小姐,这样咱家就不愁没银子了。” 许诺言和周娘子大惊。 “你胡说什么!”周娘子愤怒地给了儿子一脑瓜子。 许诺山吃痛捂着脑袋,委屈道:“今日赵员外去书院寻我,莫名其妙给我送了一份贺礼,还说摆了酒席招待我们一家,为上次赵小姐得罪我们一事赔礼道歉,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就说回来问问阿娘的意思。 刚刚在楼下花掌柜拦住我,他消息灵通,跟我说赵员外特地找上我是想把女儿嫁给我。” 周娘子大惊,赶忙出去找花掌柜询问。 花掌柜看在许诺山和花永年是同窗的份上,再加上许诺山的妹妹即将嫁到杨家,这才好心提醒了一下,见他们如此慌张,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过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当初江娘子被皇上封为母仪夫人的时候赵员外原本是想跟杨家结亲的,不过杨家家底薄,赵小姐看不上杨家,再加上杨家长子已经成亲,她能嫁的只能是次子,次子又没有进学堂。 总之那赵大小姐和赵夫人是怎么都看不上杨家,赵员外无法,只能由着她们的意思。 如今母仪夫人成了广恩伯,咱们衢州府头一个,就是知府都比不上,赵夫人和赵大小姐开始后悔,听说她们俩天天在家闹,赵大小姐还说非杨二少爷不嫁,结果这话刚说出口,就传出杨二少爷定亲的消息。 这下赵员外没办法了,他不想得罪杨家又想抱杨家的大腿,这不就惦记上许秀才了嘛!毕竟许秀才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前途无量,妹妹又是广恩伯准儿媳妇,将来有杨家帮衬,肯定错不了。 我呀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大家都说赵员外是平安县的大善人,但大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们看赵家家大业大,一直在平安县屹立不倒就知道人家的厉害了!许秀才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人,同赵家打交道只怕够呛。” 许诺山深以为然,当即郑重朝花掌柜一拜,“多谢伯伯教诲!诺山一定会离赵家远远的。” 花掌柜轻声一叹,“现在可不是你想远就能远的,我觉得这事你们得找杨家帮忙,将情况跟他们说一声,有杨家出面,赵家不敢乱来。” “伯伯说得对!阿娘大哥,明日我们就去榕树村。”许诺言当机立断说道。 第二天一早,母子三人就去了榕树村。 江宁看到这架势还以为他们是为了昨日分家产一事来的,没想到周娘子刚走到她面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江宁吓得差点原地弹起,慌乱地让许诺言把周娘子扶起来,“有话好好说!亲家母这是干什么?” 周娘子一边抹泪一边哭诉,把大概情况讲了出来。 江宁下意识皱眉,“赵大小姐那种人可不安分,真娶了她,你们家别想有安生日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初她就看不起我们,还想动手,若真娶了她.....我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可我们又不能得罪赵家!只能求亲家母帮忙了!”周娘子泪眼婆娑眼巴巴地看着江宁。 江宁叹了口气,沉吟道:“其实这事说好办也好办,有几个法子你们听听,第一便是亲家母带着诺山赴宴,在赵家还没开口之前便告诉他们诺山定亲了,不过这样一来容易得罪赵家,对方很有可能狗急跳墙,不可取。 第二就是亲家母装病,你若是病了诺山兄妹俩必须侍疾,自然有了拒绝赵家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病不能太假,少不得要亲家母受一些委屈。 第三就是不搭理赵家,反正你们将来要去府城,也不会留在平安县,出了平安县,赵家什么也不是。” 第53章 赵夫人算计 “我选第二个!”周娘子想都不想就开口。 “阿娘!”许诺山兄妹俩异口同声阻止。 周娘子一脸坚决,“你们都别说了,第二个法子最合适,能不得罪人最好别得罪人,谁知道赵家将来会怎么样!” 周娘子打定主意,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开始琢磨着怎么个生病才行。 许诺言担忧不已,又拦不住周娘子,便躲到门外偷偷抹泪。 杨二蛋追出去,“别难过了,等回了府城就好了。” 许诺言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向他,“我阿娘说等我嫁人后不许我再贴补娘家,大哥怕我不听话,才想着答应赵家的亲事,起码娶了赵大小姐我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我阿娘还想下海,或者四处贩鱼,他们都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我.....我心里堵得慌!” 这是许诺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也是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杨二蛋神色温柔地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给她,声音一如既往沉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赶考盘缠不够,我们帮衬也是应该,若岳母想要靠自己也成,我阿娘会许多吃食,我去问问阿娘,让她们合计一下给岳母想个挣钱的路子。 哪里用得着大舅兄牺牲终生大事!回头你跟岳母和大舅兄说一声,让他们安安心,等我们成亲后再议。” “谢谢你!”许诺言感激地看着杨二蛋,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把杨二蛋当成自己的依仗了。 周娘子打定主意装病竟然真的去屋里把自己的衣裳换了,只穿着薄薄的一件,还在外面转悠了一个时辰,直到打喷嚏才回屋。 一家子回到松溪镇当晚周娘子就病倒了,发了热。 许诺山自责又无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赵家许家,一门心思就是照顾周娘子。 赵家消息灵通,才一日就知道此事。 赵夫人气得不行,在家跟赵员外闹,“怎么那么巧!老爷刚去见许秀才,他阿娘就病了,肯定是装的!” 赵员外对胡搅蛮缠的赵夫人很是不耐烦,“许秀才把县里最好的大夫都请过去看病了,那大夫也是我们家的常客,什么脾性你清楚,你的意思是大夫跟着许家合起伙来演戏?” 赵夫人自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且不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那大夫也不可能冒着得罪赵家的风险做这种事,毕竟她有意把女儿嫁给许秀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就是许家故意的!”赵夫人神色不悦地瞪着赵员外,“我不管,这桩婚事必须成,我的娇娇做不成伯夫人已经很委屈了,要是连秀才夫人都当不成,我以后出去都没脸见人了!” 赵员外虽然看不是赵夫人,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在理,一番思量过后,他把管家喊过来,“去,准备一些厚礼探望许夫人。” “什么探望许夫人!是说亲!”赵夫人再次强调。 赵员外烦不胜烦,“够了!许秀才母亲正在生病,管家能不能见到人还两说,现在说亲是结亲还是结仇!无知妇人!” “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赵夫人不甘心地嚷嚷。 “那也是月娇跟许秀才无缘!”赵员外被赵夫人烦得不行,懒得跟她纠缠。 赵夫人气得直跺脚,倒是想自己去找周娘子说亲,又碍于面子拉不下脸,只能无能狂怒。 赵月娇却心心念念孔如凡吴书白,根本就没把许诺山放在眼里,要不是孔家吴家门第太高,孔如凡和吴书白又不常在平安县,她早磨着赵夫人替她想办法了。 如今退而求其次找上许诺山,许家却这么多事,赵月娇莫名动怒,“阿娘,那许家不过是跟杨家那种暴发户结了亲,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赵夫人气不顺地瞪了女儿一眼,“当初你阿爹让你去杨家你要是抓紧机会,如今都是杨家的人了,哪里用得着跟一个破落户缠磨!” 说起这事赵月娇就来气,“那个许家女哪点比我好了?杨二少爷看上她肯定是眼瞎!我不管,许家敢如此不给我们赵家面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夫人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先看管家回来怎么说,要是真不成,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反正那一家还在平安县,有的是机会!” 赵月娇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一旁安静干活的钱氏听到赵家母女对江宁这般看重,嫉妒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头脑一热,竟然上前说道:“夫人,小姐,其实那许家女还没出嫁,小姐想嫁入杨家还有机会,不一定非要嫁给许秀才。” 赵夫人皱眉,倒是没有立刻开骂,“怎么说?” “夫人有所不知,那广恩伯以前还是奴婢的大嫂,哪哪儿都不行,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转性了,广恩伯的几个孩子奴婢都知道,老二杨二蛋最是忠厚老实,没什么心眼,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一定会娶小姐的。”钱氏眼里闪着报复的快感,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赵夫人被钱氏一提醒,突然想到自己当初就是这么上位的,不仅没有训斥钱氏,反而还给了她一两银子赏钱。 这对钱氏来说倒是个意外收获,她接了赏钱,千恩万谢地出去。 赵月娇一脸嫌弃,“阿娘,一个贱婢说的话你也听!若杨家家底再厚一些,我还会考虑,就那一个农家汉子也配让我爬床!” 赵夫人瞪了她一眼,“小声点!我倒是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虽然广恩伯一定会不高兴,但碍于面子名声,必定得对你负责,这门亲事不就妥了?先过门,再争爵位,有阿娘帮你,那杨家大房斗不过我们!”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赵夫人就说得有鼻子有眼,还给赵月娇画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大饼。 两人说这些并未避着屋里干活的老仆和做事的小丫头。 赵家管家提着厚礼找到临江客栈,跟花掌柜说了下来意。 花掌柜一脸遗憾,“还真不巧,许秀才请大夫过来给许夫人看过后就匆匆回了书院,如今许夫人身边只有许姑娘一人照顾,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见客,赵管事若有要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第54章 通风报信 赵管事面色不大好看,倒是没有怀疑花掌柜的话,见今日过来的目的不成,便放下东西走了。 赵员外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他正担心赵夫人和赵月娇再闹起来,谁知道这对母女俩得知此事竟然不为所动,仿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 赵员外下意识皱眉,“你们又想做什么?” 赵夫人不打算让赵员外知道,就四两拨千斤,含糊着糊弄过去。 赵员外还有许多事务缠身,也没空跟她们纠缠,还真这么揭过去了。 第二天午后,杨小花突然回村。 她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回家看杨汉,而是气喘吁吁跑到江宁这边。 杨小丫还没回松溪镇,看到杨小花激动不已,“小花!你可算回来了!” 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两人都长大了不少。 以前的杨小花瘦瘦小小,皮肤黑黄,头发还有些稀疏,如今的杨小花比以前高了半个头,皮肤也白皙了许多,越来越漂亮了。 江宁好生将她夸了一通。 把杨小花都给夸得不好意思了,“婶子,您别打趣我了!我今天回来是有要事跟您说的。” “啥事这么着急!还让你亲自跑一趟?”江宁好奇地望着杨小花。 杨小花看了一圈,见杨二蛋也在,赶忙将赵夫人和赵月娇打算设计杨二蛋的事情说出来。 江宁当即沉下脸。 杨二蛋更是气得握紧拳头,拍案而起,“不要脸!” 杨小丫担忧不已,“阿娘,这赵家好歹也是平安县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 她实在不能理解赵夫人和赵月娇的行为,她们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 江宁慈爱地摸了摸杨小花的头,“小花,婶子谢谢你!今日你来通风报信,赵家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你估计难以脱身,今天就留下来,在婶子这里,婶子护得住你!” 杨小花连连摇头,“婶子不用担心,我之前是在赵家做事,不过就待了一段时间,赵大小姐嫌弃我笨手笨脚,不要我了,我爹又把我送到另一户人家做事,这个消息是我无意中从赵家认识的小姐妹那边听来的,赵夫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找我麻烦。” 江宁松了口气,还是劝道:“婶子家中也要找些干活的人,不如你回来?” 杨小花垂下脑袋,“阿爹不会同意的。” 江宁想到杨汉也有些无力,那就是个认死理的老古板,说都说不通,既然不能把杨小花弄回来,她只好多给杨小花一些银子。 杨小花下意识拒绝。 江宁却直接把钱放进她怀里,“你不肯回来婶子也没办法,但你带回来的消息真的帮了大忙,婶子总要谢谢你的,这点银子你拿着,外头若是遇到麻烦能用银子解决就用银子,实在不行就找婶子,婶子给你撑腰! 若是在外面待得不开心尽管跟婶子说,婶子就是跟你阿爹对着干也会把你带回来,好吗?” 杨小花乖巧地点点头,又跟杨小丫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她一走,江宁看向几个儿子的眼神瞬间变了,“今天小花说的事情你们都听见了!这次针对的是老二,他日保不齐就是你们其他人,尤其是老大!” 柳叶吓得面色一白,紧紧抱着儿子。 江宁叹了口气,“等阿丰那边把人送过来,叶子得好好学点管家本事,食肆交给蒋东蒋南和老大打理,出不了错。” 柳叶使劲儿点头,她刚刚也被杨小花说的事情惊到了,刷新了她的认知,“阿娘,这事我们怎么办?要让二蛋先避开吗?” 江宁轻嗤一声,“避?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二蛋,你把这件事告诉许家,大家也好有个防范,若是可以,我一定好好教训那对不知死活的母女!” 这一刻,她心中甚至闪过好几种弄死赵家母女的办法。 杨小花刚走出杨家大门下了坡,就看见等在一旁的杨汉,径直朝他走了过去,“阿爹,我都跟婶子说了,婶子想让我回来,我说你不同意,她有些生你的气,还给了我一些银子。” 杨小花将银子全都拿出来。 杨汉闻言苦笑不已,“你婶子是心疼你。” 杨小花点点头,“我知道,阿爹,我真的不能回村吗?” 杨汉摇摇头,“不行,你好好学本事,学好了就能回来了。” “那我还要学多久?”杨小花歪着头看着杨汉。 杨汉垂眸,怜惜地摸着她的脑袋,“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若努力很快就能出师了。” 杨小花重重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腊月十三,再过一天就是杨二蛋迎娶许诺言的日子,期间赵家都没有动静,杨二蛋还以为消息有误。 江宁却不这么认为,赵夫人想要生米煮成熟饭逼杨二蛋娶赵月娇,办法多的是,既然前面都没有动静,最有可能就是在成亲那日下手,比如来个李代桃僵或者趁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搞事情。 大喜日子赵家有正当理由登门,到时候再发生点什么谁也不会怀疑到赵夫人母女身上。 江宁想了想,同杨大头说道:“你去县城找谢县令,再去孔家和吴家一趟,跟他们借一些机灵的仆妇管事,老二去松溪镇找花掌柜要几个擅长灶上活的师傅,老三去一趟镇上,找吴家吴长峰,让他找几个兄弟过来搭把手,这个时候他们走镖应该都回来了。” 这时候她是真的意识到家中人手不足的坏处,像这种事情就得人多。 几个儿子立马行动。 刘翠花看到杨三铁登门,惊喜到说话都结巴了,赶紧把人请进屋,得知是江宁找吴长峰有事。 刘翠花立马跑出去把吴长峰找回来。 “吴大哥,我阿娘想要你带几个有功夫的镖师后天去我家帮忙,顺便凑个热闹,可以吗?” 吴长峰还没回答刘翠花就急不可耐地开口,“广恩伯邀请是看得起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不答应!三少爷放心,后天一早他们肯定过去,对了,广恩伯有说要多少人吗?” 杨三铁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越多越好,人多热闹!” 吴长峰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办了。” 杨三铁一走,吴长峰便奇怪地回头看向刘翠花,“广恩伯怎么突然派三少爷亲自上门邀请了?还一下子要那么多人!” 第55章 赵月娇闹事 刘翠花一脸喜色,“管它什么原因!我呀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跟广恩伯成了好友!你瞅瞅,我现在出门附近街坊见了我谁不得给我三分笑脸! 今儿这事再传出去.....我都不用想以后咱家会有多热闹了!” 刘翠花捂着嘴笑。 吴长峰摇摇头,镖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但人家又没明确说是为了什么,况且那可是广恩伯!能在衢州府横着走的人,跟那样的人家交好肯定没错,而且他相信江宁的品性,绝对不会胡来。 当下吴长峰就出去通知其他兄弟。 杨二蛋到临江客栈的时候先去见了周娘子他们,说了下情况,再找上花掌柜,提出自己的请求。 花掌柜当下就大包大揽,大厨他没有,学徒多的是!广恩伯也没要求要厨艺多精湛的,他再找找还有! 县城比较远,杨大头在大晚上赶到县衙。 谢玉成得知杨大头过来,立马出来相见。 面对谢玉成杨大头就直接多了,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他。 谢玉成和董泽惊呆了。 二人面面相觑,董泽问道:“赵员外知道这事吗?” 杨大头摇摇头,“我不清楚,我们也是收到消息,对方还没行动,也不好嚷嚷,万一是误会岂不尴尬?我阿娘的意思是让大人派些人帮忙,若对方真的有龌龊心思也能及时阻止,避免酿成大错,伤了两家和气。” 谢玉成连连颔首,“江娘子的顾虑不无道理,这样,大公子在县衙住一宿,明日一早我让高勇带人跟你回去,等喝了二公子的喜酒再回来。” “多谢大人。” 杨大头离开后,董泽当即慌了,“大人,赵员外这些年没少做善事,平安县许多百姓都承赵家的恩,广恩伯也一样,十分得民心,这两家要真闹上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你说的我知道!去,提醒一下高勇,再跟夫人说一声,把家中丫鬟婆子都带过去。”谢玉成沉吟道。 董泽立马去办。 到了杨二蛋成亲这日,江宁家中已经提前住进一堆人,连作坊和老宅的空房子都住满了。 杨老头他们还以为这些都是来道喜的,非常欢迎。 赵员外天刚亮便带着家眷坐马车出发,到榕树村的时候正好晌午,杨二蛋接亲刚回来。 村里鞭炮放得震耳欲聋,杨二蛋牵着新娘子笑容满面跨过火盆,一对新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捕快镖师。 赵夫人和赵月娇对视一眼,两人心怀鬼胎,压根没怀疑那些人为什么跟着新人一起过来。 赵月娇和赵夫人对视一眼,悄悄遁出人群来到后面的厢房。 刚走到拐弯处就被两个仆妇拦了下来,“这位小姐有何事?” 赵月娇没想到这边会有人,当即变了脸,色厉内荏地质问道:“本小姐找丫鬟,你们可有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丫鬟过来?” 仆妇摇摇头,态度十分恭敬,并未因为赵月娇发怒而有半分轻慢或者畏惧,“回小姐,奴婢二人一直守在这里,并未看见任何人过来。” 这下赵月娇是真的怒了,“不可能!我明明.....” 糟糕!差点就说漏嘴了! 赵月娇一阵懊恼,看两个仆妇的眼神越发不耐,“你们让开,本小姐自己找!” 黑衣仆妇面色一肃,果断阻拦,“小姐,这里是广恩伯后院,每间屋子都有主子,并没有待客的客房,请小姐挪步。” “贱婢!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吗?敢拦我!”赵月娇下意识就要动手。 刚刚伸出手就看见后院来人了。 “什么事?”柳叶领着两个丫鬟过来,冷冷地看着赵月娇,“原来是赵大小姐,这里可是后院,不招待宾客,赵大小姐在这里跟我家下人争执为哪般?” “她们拦着我不让我找侍女分明就是有问题!难不成大少夫人是想包庇自家下人?” 赵月娇眸光一闪,看柳叶的眼神满是妒忌。 柳叶笑了笑,不以为意,“赵大小姐的侍女跟我家下人无冤无仇,她们为何跟你的侍女过不去,赵大小姐的怀疑未免太可笑了,若赵大小姐真的丢了丫鬟也好办,正好今日县太爷也来了,请县太爷派人去找便是,你觉得如何?” “你!”赵月娇大怒,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拆她的台,“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村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柳叶冷笑道:“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在主人家里大放厥词无理取闹,赵大小姐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赵月娇没想到柳叶这么伶牙俐齿,怒到想动手。 这时候赵员外一行人匆匆过来,看到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大怒,“赵月娇!你发什么疯?” 赵月娇猛然回头,立马委屈地开始哭诉,“阿爹!她欺负我!” 边上的仆妇都看不下去了,走到谢玉成面前福了福礼,仔细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大声说出来,“大人,奴婢伺候夫人几十年,从未出过岔子,也不曾与人交恶,今日却被赵大小姐指控奴婢藏了她的侍女,奴婢若是认了这件事,今后还如何回去面对夫人!求大人做主!” “谢大人,这是.....”赵员外惊疑不定,就连赵夫人和赵月娇也愣住了。 谢玉成的脸色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这是我家夫人的侍婢。” 赵员外微怔一下,反手给赵月娇一个耳光,“让你到处闯祸!还不赶紧道歉!” 赵月娇根本就没想过这两人会是县令夫人的人,当即被吓得魂都丢了一半,也不敢再胡搅蛮缠,十分顺从地低头认错,“是.....是小女子的错,小女子只是太过担心丫鬟,一时口不择言,请县令大人勿怪.....” 谢玉成怒哼一声,“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次本官就不追究了,赵员外,令嫒的规矩还需再教一教。” 这话可真的是毫不客气打脸。 赵月娇当下就耷拉着一张脸。 赵夫人不甘心,小声嘟囔道:“月娇的丫鬟是真的不见了,又不是我们没事找事!” “你还说!一个丫鬟什么时候找不行?还非得在人家大喜日子这般折腾!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赵员外低声呵斥,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第56章 谁干的 赵夫人憋着一肚子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不敢跟赵员外呛声。 赵大公子同赵员外说道:“阿爹,别生气了,我们先去前院,今日之事儿子回头再一一登门赔罪。” 赵大公子安抚完赵员外,立刻转身同谢玉成作揖赔礼,“谢大人,今日之事小子定给您一个交代,广恩伯家大喜日子,您莫要动怒。” 说罢他又看向柳叶,郑重作揖,道:“大少夫人,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改日定亲自登门赔罪。” 柳叶淡笑微微颔首,“赵大公子多礼了,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们杨家讲理,不会迁怒无辜之人,大喜的日子确实不该伤了和气,几位请。” 谢玉成带头,其他人立马跟着转身前往前院。 他们一走,柳叶明显松了口气,边上的大丫鬟红纱目露赞赏,低声夸道:“大少夫人刚刚表现极好,您是广恩伯的大儿媳妇,将来的当家主母,就应该拿出刚刚的气势,不管面对什么场合都要岿然不动,绝对不能露怯让人看低了去。” “红纱,谢谢你们,刚刚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还真不敢面对那赵大小姐,她太刁蛮不讲理了。”柳叶捂着胸口,一阵后怕。 红纱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远处,“大少夫人,奴婢直言,您之所以瞻前顾后,无非就是因为您娘家家世不显,因为没有娘家撑腰,婆家门第又太高,才会产生一些自卑怯弱的心思,但您看看那赵夫人,当初她那娘家比您糟糕多了!还是不择手段嫁入赵家。 如今也只生了赵大小姐一女儿,可她那气势半点不弱,甚至还颐指气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您可是生了广恩伯的大长孙,广恩伯目前唯一的孙子,这腰杆尽管挺直了,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给广恩伯丢脸,尽管大着胆去做!” 柳叶感激地偏头,望向红纱,“你懂的真多,这些都是县令夫人教你的吗?” 红纱轻笑摇头,“奴婢从小就是谢家家生子,少夫人有所不知,谢家世代簪缨,乃是大家族,族中人才辈出,士农工商皆有能人,我家老爷只是谢家旁支,但老太爷当年致仕的时候已是朝廷一品阁老,奴婢打小就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老爷和夫人成亲后才考中进士,老太爷不肯给老爷铺路,老夫人担心老爷外放,夫人兼顾不来,就把奴婢给了夫人,打那之后奴婢就一直在夫人身边服侍。” 柳叶惊住了,“谢家好厉害!” 红纱笑意更深了,“大少夫人,依奴婢看广恩伯才厉害!谢家有如今的地位是经过百年积累,几代经营,广恩伯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走到如今地步,奴婢真心佩服,便是夫人对广恩伯也是多有夸赞,可惜夫人身体不好,出不了门。” 柳叶摇摇头,“夫人能把你们借出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改日定登门道谢。” 二人说着来到前院,正好看到赵夫人母女俩脸色难看地坐在女宾席,身边还围着几个伺候的仆妇,赵员外就在男宾席不时看她们一眼,瞧这架势是把她们给盯紧了。 柳叶立马去了江宁身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阿娘,一切顺利。” 江宁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立马转移话题,继续招呼客人。 一对新人拜完高堂,按照杨老头的意思,还去拜了祠堂,随后才入了洞房。 杨二蛋揭了新娘子的红盖头,喝完交杯酒,开始在新房里四处摸索了起来。 许诺言一脸疑惑,“你在做什么?” 杨二蛋收回对着许诺言的屁股,扭头是一张严肃脸,“我看看这房间有没有问题!” 许诺言噗嗤一声笑了,“阿娘和大哥大嫂小叔子们做了那么多准备,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杨二蛋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没有问题,开始疑神疑鬼,“你说一个好端端的活人怎么就不翼而飞了?高捕头他们把人藏哪儿了?” 其实赵月娇没有说谎,她的贴身侍女青儿确实来了后院,只不过他们提前做了部署,没让那丫鬟得逞罢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把一个大活人弄走了,要知道他们家的院墙可是特地往高了围,再厉害的身手也没办法带着一个大活人翻墙逃跑。 许诺言轻笑摇头,“要不去问问阿娘?” 杨二蛋纠结了一下没答应,“算了!反正明天一早去给阿娘敬茶就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做点什么?” 这话一出,许诺言的脸蛋瞬间爆红。 新房外面,杯斛交错,言笑晏晏,热闹得仿佛刚刚那段不愉快的插曲没有发生过,赵夫人母女也没能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就是辞行的时候都没打声招呼,耷拉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她们几万两似的。 赵员外在周娘子生病后难得有机会跟许秀才见面,若是没有赵月娇大闹杨家后院一事,他还能跟许秀才提一提亲事,如今被赵月娇这么一闹,他都没脸开这个口了,只能失望离开。 江宁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同留下来的许诺山说道:“今天赵员外刚看到你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我估摸着他是准备在酒席上跟你提亲的,好在赵月娇闹了一出,扰乱了他的计划,这么看来赵月娇闹事也不是坏事,起码你不用担心得罪赵家。” 许诺山一脸怒色,“赵大小姐太过分了!好在没有影响到我妹妹今日成亲,否则就算得罪赵家我也必定要替妹妹讨一个公道。” 江宁晒然,“罢了,事情解决了就好,你要在这边留宿一宿还是回松溪镇。” 许诺山想都不想就要回去,周娘子的身体刚好,他不放心。 江宁也知道他的顾虑,便央着杨汉把他送出去。 寒冬腊月地上还结了薄冰,山路不大好走,有杨汉这个老猎手在,江宁才能安心。 许诺山一走,江宁立马让杨大头关上家门,一大家子进了后院厢房,坐在热炕头上说着今天的事。 柳叶怀里抱着熟睡的儿子,轻声问道;“阿娘,高捕头他们把人弄哪儿去了?我看赵大小姐走的时候那丫鬟都没露面。” 第57章 处置 她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江宁低垂着眼眸,突然笑开了,“若是我说高捕头根本就没有行动,你们信吗?” “啊?”杨三铁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杨四庄立马把他拽下来,抢先问道:“阿娘,高捕头没有行动难道人是吴大哥弄走的?” “也不是,继续猜。”江宁一脸神秘,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孩子。 “谢大人?”柳叶不确定地说了个答案。 江宁继续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阿娘,我们猜不到,你就别卖关子,说吧!”杨三铁着急了。 江宁莞尔,“是赵大公子。” “啊?不对啊!刚刚出事的时候赵大公子是跟着赵员外过来的,当时我就在场。”柳叶对这个答案反应最大。 江宁长叹一声,“所以我才说大户人家心思深沉,手段多,玩心眼咱们根本就玩不过,原本我也不知道,还以为是高捕头他们动的手,直到刚刚大家都走了高捕头才过来跟我说了下情况。 那个叫青儿的丫鬟拿着包袱刚离开就被赵大公子的人控制住了,对方没有恶意,还特地跟高捕头解释了一下,偷偷将人带走了,当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后院,谁能想到赵大公子这么直接,就连我都被仔细留意。 高捕头的意思是,既然赵家要自己处理,我们最好不要掺和,如今这局面倒还不错,明日老大老二老三带着年礼和谢礼去一趟县衙、吴家、临江客栈,再给今日过来帮忙的那些人送些银钱,大过年的,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好!这个钱我来出!不用阿娘破费!”杨三铁那架势就跟暴发户似的,恨不得全家人都知道他有钱,被江宁嘲笑了半天。 杨家其乐融融,赵家这边情况就不同了。 赵员外刚回到家立刻给了赵夫人和赵月娇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赵夫人捂着脸失声尖叫,“你竟然打我?” 赵员外怒目圆瞪,“我不仅打你!我还要休了你!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赵月娇刚想闹,听到这话当即吓得不敢吱声了。 赵员外却没放过她,骂完赵夫人立刻朝她逼问道:“说!你让青儿拿着包袱去杨家后院做什么?” 赵月娇目光闪烁,含糊其辞。 赵员外怒不可遏,“还不说!再不说就给我滚去乡下别回来了!” 赵月娇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阿爹!我不要去乡下!我不要去!我只是想嫁到杨家,你不是想跟广恩伯结亲吗?我要是成功了咱们两家就是姻亲了!阿爹!我也是为了赵家啊!” “放屁!别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今日若真的让你得逞,广恩伯定会迁怒于我,就连谢大人都会对我们赵家失望!孽女.....孽女!”赵员外气到快要晕厥了。 赵大公子这会儿才缓缓说道:“阿爹别生气,幸好小妹没有成功,也没惹出更大的乱子,广恩伯顶多认为咱家不会教女儿,还不至于跟咱家翻脸,等明日儿子带着厚礼上门道歉,这事差不多就揭过了。” 听到这话赵员外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还是你懂事,今日要不是你出面,只怕谢大人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说到谢玉成,赵员外就想到那个被赵月娇冤枉的仆妇,头大如斗,“你说我们家不会不会得罪谢夫人?” 赵大公子一脸难色,“这.....还真不好说!儿子可以当面跟谢大人赔礼,谢夫人是女子,儿子也不方便见面,只能让阿娘和小妹亲自登门道歉了。” 赵夫人脸色骤变,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也配让我道歉,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赵大公子垂眸,“阿爹,既然阿娘不愿意那就算了,毕竟赔礼要心诚,心不诚还容易膈应人,听说谢夫人身体不好,万一再被气到可就没法收场了。” 赵员外吓出一身冷汗,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没错,你说的对,不能再让她们出去惹是生非!” 电光火石之间,赵员外已经想好了对策,当下就把管家喊过来,“去,让人替夫人小姐收拾东西,送她们到别苑闭门思过,再找几个教养嬷嬷给大小姐教教规矩,什么时候大小姐的规矩像样了再让她们回来。” 赵夫人大惊失色,“我不要去!谁都别想让我走!” “我也不去!阿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去别苑,不去别苑.....” 母女俩又哭又闹,赵夫人更是把撒泼打滚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让赵员外越发厌烦,更加坚定要把她们送走的决心。 赵夫人见自己都闹成这样了赵员外都没有心软,气到失去理智,在自己的院子咒骂了半天,余光瞥到钱氏,当下就把所有怒火都转移到她身上,对钱氏又打又掐,还拿着簪子扎了钱氏好几下。 管家发现的时候钱氏已经躺在地上呻吟了,他吓得赶紧把这事告诉赵员外和赵大公子。 赵家名声好的一点就是赵家从不虐待下人,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赵家名声必定受损。 赵员外气到当场晕厥过去。 赵大公子沉着脸让人悄悄把钱氏带走,火速将赵夫人母女送走。 钱氏被打得神志不清,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出了衢州府。 赵家下人见她醒了,冷着脸将一个包袱扔给她,“从今天起你不是赵家的仆人,包袱里有你的卖身契和行李,另外这十两银子是大公子怜悯你,给你的补偿,记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若是乱说话的话.....” 钱氏当即害怕地直点头,“我不会乱说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人脸色缓和了一些,“要不是看在你跟杨家有些渊源,大公子也不会这么费劲!既然留你一条命就要知道惜福感恩,以后不要再回衢州府了。” 钱氏猛然抬头,“不让我回去?那我要去哪儿?” 对方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你要去哪儿是你的事,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就是别回衢州府,更不要进平安县,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钱氏心一沉,当场呆住,失神地看着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水面,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哭。 第58章 前往府城 周娘子得知赵家事情解决之后,对江宁千恩万谢,特地在初一这天带着许诺山过来道谢。 江宁顺口问道“诺山如今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八了!”周娘子眉头微微蹙起,“实不相瞒,我也着急他的亲事,可去年的院试推迟一年,距离乡试就只剩下两年了,这会儿让他成亲又怕他分心,不让他成亲,等乡试考完就二十了!我可真是羡慕你家老大,比诺山还小,儿子都有了!还长得如此可爱!” 提到孩子,周娘子下意识看向许诺言的肚子,又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 江宁微微一笑,“我家情况不同,当初若非他爹胡来,只怕大头还娶不上婆娘!你家诺山若是能过了乡试那就是举人了!按照齐国的规矩,举人都能当县令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何愁找不到儿媳妇? 退一万步说,就算两年后诺山没过乡试也不打紧,二十岁的秀才多的是姑娘抢着嫁,而且你们在府城沉淀两年,有了点家底,也能找个家世相对好的,不是吗?” “承您吉言。”周娘子被江宁描述的愿景哄得心花怒放,苍白的脸上都红润了不少,末了她又担心地问道:“就是我现在还没想好去府城做什么营生!之前本想着重操旧业,继续下渔船,但诺山和言言都反对。” 许诺山朝江宁拱了拱手,解释道:“婶子,您有所不知,我阿娘这些年靠打渔为生,那双腿早就不大中用了,一遇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我们带她去看过大夫,大夫说疍民十个里面九个都有这个问题,这是在潮湿的环境待久了才这样的。 小妹知道后还哭了一场,硬是拦着不让阿娘再下船,我努力用功念书也是为了让她们过好日子,如今我已考上秀才,再让阿娘下船就是不孝。”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周娘子嗔怪一声,眼中满是欣慰。 江宁笑笑,“我觉得诺山说得对,以前不得已不提,如今确实不能再下船了,老二跟我说了这事,我倒想问问你,除了打渔你还会点什么?比如厨艺女红啥的。” 周娘子连连摇头,“女红就算了!我顶多只能缝个衣服,厨艺.....一般般,只会做平日里吃的饭食,太多讲究的不会。” “这就够了!”江宁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加深,“言言跟我说了,她成亲后还想继续去珍宝阁做事,我没意见,她若是进城,你倒是能跟着一起在城里卖点吃食,至少比你打渔安稳。正好我打算在那边给小丫置办铺子,可以暂时给你们用。” “这不成!虽然咱们两家是姻亲,但亲兄弟还得明晚算账呢!要真的有合适的吃食,大不了我去摆摊,这样我也轻松一些,给我一间铺子,我还真盘活不起来!”周娘子急切地说道。 她的回答在江宁的意料之中,江宁也没勉强,“成!你觉得怎么舒坦怎么来。当初我那大儿媳妇在松溪镇摆摊的时候做的是千层咸粿和千层甜粿,卖得还不错,后来多了牡蛎煎,生意就更好了。 所以我建议你在府城卖一些煎炸之物,这东西本钱小,就算卖不完还能放在悠然客栈卖,横竖不会投入太多本钱,加上酒水的话,情况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个几百文,甚至更多,毕竟那里是府城。 但这个摊子支在什么地方还得仔细思量,若是不成就开个小食肆,累是累些,但不用担心刮风下雨,租金也用不了多少。” 周娘子是知道江宁本事的,被她这么一说当下就心动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我真的可以吗?” 江宁乐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许诺言在边上劝道:“阿娘,听我婆婆的,我婆婆说可以,绝对可以!” “那.....好吧!我试试!”周娘子下意识攥紧拳头。 既然做了决定,他们也不打算再耽搁,决定初四就出发,杨二蛋和许诺言也打算一块儿走,江宁不得不去府城一趟,正好跟他们一道儿。 既然要过去肯定得带些东西,还得去钟家走一遭。 时间有些紧张,好在家里还有人手帮忙。 出发这天,吴长峰带着几个兄弟早早来了榕树村,自从上次他带人来杨家帮忙被总镖头知道后,立马升他为镖头。 吴长峰初一登门道谢,知晓江宁要去府城,立马揽下护送的活。 有镖局保护,一路上风平浪静,江宁到了府城第一时间让朱管家给钟家和知府季无涯下了拜帖,随后在杨二蛋的带领下参观了东篱山庄。 “阿娘你看,这个作坊就是我让人特地弄的,多了砖窑,往后我也能自己烧砖,现在作坊里面只有四个下人,我不在的时候他们负责干活,我打算年后再买四个人,这样我就能脱身,可以做更多的事,您看,这就是我自己研究的烧制的砖。” 杨二蛋兴致勃勃地带着江宁去库房看砖。 江宁试了一下,发现这个砖是真的坚硬,尤其是跟青砖互磕后青砖断成两块,杨二蛋烧制的砖却没有半点损伤。 她不信邪又来了几次,毁了十几块青砖,后面又试了一下两种砖的吸水性,最后不得不承认这种砖确实比青砖好使。 得了江宁的肯定杨二蛋更有动力了,他都想好这一年要怎么安排了。 母子二人出了作坊才去悠然客栈。 大过年的悠然客栈生意反而比平时还好。 江宁有些奇怪。 杨二蛋憨笑两声,“我让朱管家弄了烧烤在客栈里卖,这东西好吃!” 他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唯独喜欢烧烤,之前在松溪镇给潘秀娘干活的时候就天天去柳叶的食肆吃一顿,悠然客栈刚弄好他就让朱管家去安排了,就是这边没有江宁特制的烧烤酱,味道没那么好,但朱管家找来的也是大厨,不会太差,生意自然不错。 江宁乐了,特地去后厨看了看,同杨二蛋说道:“回头我给你调配烧烤酱料送来,让师傅换着用看看。” “大哥大嫂会不会不乐意?”杨二蛋有些担心。 江宁翻了个白眼,“瞎操什么心!他们在松溪镇,离府城远着呢!你还能跟他们抢生意不成!” 第59章 拜访钟家 杨二蛋放心了,一个劲儿傻乐。 江宁又考校了一下几个师傅的厨艺,根据他们的特长拟定了几道菜,当场示范给他们看,再让他们动手,亲自指点。 光是忙悠然客栈的事情就耽误了她三天时间。 转眼到了拜访钟家的日子。 一大早江宁就换上一身锦缎衣裙,头发是许诺言给她梳的,连发钗都是许诺言给她准备的。 不过是换了打扮,一下子就贵气了起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许诺言真心夸赞道:“阿娘这一打扮就跟天仙似的!” 江宁嗔怪地睨了她一眼,自嘲道:“还天仙呢!我都快成老太婆了!” “那还真不能够!您看看,您脸上都没有皱纹,头上也没有白发,皮肤还白嫩,说您二十出头都有人信!” 许诺言神色自然,江宁倒不认为她在奉承她,原主好吃懒做,原本就把自己养得不错,她穿过来后注重养生,再加上没下过地,看着确实显年轻,甚至比穿越前的那副身体还要水嫩一些,毕竟前世她为了赚钱没少熬夜,经常为了赶时间吃一些高科技食品,皮肤还真没这副身子好。 江宁满意地笑了笑,夸了许诺言一句才出门。 杨二蛋让朱三赶车,一行人来到钟府的时候范氏早已带着绵绵在府门外候着。 “哟!日盼夜盼,可真把你们给盼来了!”范氏惊喜地上前,拉着绵绵给江宁行礼,“拜见广恩伯。” 江宁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咱什么关系,不用这些虚的。” 范氏摇摇头,一脸较真,“那可不行!知道你不在乎,但礼不能废,况且咱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呢!” 江宁理解地点点头。 范氏又看向杨二蛋两口子,“你家二公子在府城的时候我见过一回,这就是刚进门的二儿媳妇吧!” 许诺言赶紧给范氏行礼,这些都是临出门前朱管家教的。 范氏和善地笑笑,“倒是个标志水灵的!” 江宁一早就察觉到绵绵热切的眼神,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咱们绵绵也是个标致水灵的!有没有想大娘?” 绵绵重重点头,“可想可想了!三铁哥哥来的时候说大娘在榕树村,我还失落了好几天呢!大娘这次来府城还回去吗?” 江宁微微颔首。 绵绵小脸瞬间耷拉下来,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江宁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将带来的见面礼给了她,“三铁说你喜欢这些纸,大娘特地给你做了一些特别的,拿去玩吧!” “谢谢大娘!”绵绵说着偷偷看了范氏一眼,拉着江宁到边上说起悄悄话,“大娘,其实我喜欢的不是纸,而是钱!您做的纸独一份,能卖很多钱!” 江宁惊呆了!这一刻他恍惚看见她家老三,当即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你阿爹阿娘短你吃穿了?” “没有没有!”绵绵吓得做了个鬼脸,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赚钱可有意思了!大娘应该懂吧!看到手里那些金银一天比一天多,睡觉都特别安心!” 江宁眨了眨眼,问道:“你咋会这么想?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东西的?” “嗯.....”绵绵陷入沉思,“应该是我把东西卖给那些小姐,她们给钱还感激我的时候吧!” 江宁:“.....”完了!这丫头彻底被杨三铁带歪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不能让范氏知道,否则范氏能削了这丫头。 范氏几个在不远处看二人嘀嘀咕咕,眼中满是困惑。 许诺言感叹道:“阿娘跟钟姑娘关系真好!” 杨二蛋在一旁点头,“像忘年交似的。” 范氏捂嘴直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跟阿宁特别投缘,从平安县回来就时不时提一提阿宁,要不是她人小,我觉得她可能都想自己去平安县找阿宁。” 范氏刚说完,江宁就牵着绵绵过来。 两人眉来眼去,显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范氏也不追究,领着他们进入大厅。 江宁跟钟博瀚坐了一会儿,钟博瀚便问起杨三铁和杨四庄的学问。 江宁哪里知道这些,当下冷汗都冒出来了。 范氏无奈笑道:“阿爹,阿宁又不考科举,也不是书院的先生,您问她孩子学问,她如何回答?我看不如今年找个机会让他们来府城一趟!” 范氏说着又同江宁解释道:“下一次院试是明年,若是两个孩子能在明年参加县试府试,还能一次过,就能参加院试了。” 江宁一脸惊吓,“使不得!我可不敢想!” 范氏捂嘴偷笑,“我公爹的意思是去试试,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就要再等四年了!又不能保证孩子一次过,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可惜了! 你若让两个孩子来府城,我公爹可以给他们指点学问,能少走许多弯路,不比什么强!” 江宁仔细听了听,还真有些意动。 范氏看她的反应,笑容更深了,“反正这事不着急,今年还长着!回去跟孩子好好商量便是。” 江宁突然想到一些趣事,噗嗤一声笑了,“当初我送老三老四去学堂的时候村里人都不看好,便是我公爹婆婆也是担心得不行,怕我瞎折腾,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家底都给霍霍了。 我跟他们说孩子去学堂就是认几个字,将来去镇上找活干也比较容易,从那之后我公婆一直认为孩子去学堂就是认认字,压根不敢往科举上面想,若是两个孩子真过了县试府试,二老不得乐疯了!” 范氏等人也被逗得咯咯笑。 三人在钟家用了午膳才告辞。 他们一走,范氏立刻看向绵绵,“你刚刚偷偷跟你江大娘说什么了?” 绵绵打了个激灵,后退两步就想逃,“阿娘,我刚刚好像听见弟弟在哭。” 范氏佯怒瞪了她一眼,“又找借口欺骗我!” “没有!我说真的!”绵绵一脸委屈,这时候丫鬟来报,说小公子哭了,范氏立马急匆匆过去。 绵绵躲过一劫,莫名松了口气。 走在府城街道的江宁漫无目的地闲逛,杨二蛋和许诺言在边上默默跟着,三人身后是赶着马车的朱三。 她望着主街两侧的店铺,问道:“这个地段一间铺子多少钱?” 第60章 珍宝阁之行 杨二蛋摇头,“阿娘,这些事情要问朱管家,我没了解过。” “我倒是知道一些。”许诺言在一旁缓缓说道:“珍宝阁就在这条街上,铺子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后院是珍娘干活的地方,当然,珍宝阁也有男匠人,两边是分开的,我们干活从未见过,但能听到一些敲打的声音。 二楼主要陈列珍贵的首饰,招待贵客,我觉得那铺子够宽敞了,掌柜说当初东家盘下那间铺子花了一千两。” 江宁眉头微微一皱,“普通人家世代积累都不一定能攒下一千两!” 许诺言深有体会地点点头,“据说京城的铺子更贵,一千两打底,主街那种铺子更是有价无市,便是想买都买不到,这么想想,咱们府城的铺子价钱倒也还算合理。 阿娘想要给小丫买什么样的?我可以跟掌柜打听看看,他在这条街上经营珍宝阁多年,知道的肯定比旁人多。” 江宁同意了,一行人去了珍宝阁。 杨二蛋刚喊江宁一声“阿娘”,掌柜立马跪下,“小的拜见广恩伯。” “你认得我?”江宁有些奇怪,让掌柜赶紧起来。 掌柜讪笑着解释道:“小的有幸见过您家二少爷一面。” 江宁恍然,倒是没多问,直接说明了来意。 掌柜当下松了口气,十分热情地请他们上二楼雅间,奉上上好碧螺春,“要说府城的铺子就要先讲讲地段,府城最好的地段在这条街,但除了这条街外,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还各有一条最为热闹的大街,人不比这里少,就是比较特别。” “怎么说?”江宁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掌柜。 掌柜赶忙道:西城门是府城的出入口,直通这条主街,靠近西城门那条街主要开的都是客栈酒楼食肆,南城那一片是主要是书院学堂,住的也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再不济也得是小富之家,所以南城门那条街开了许多古董字画文房四宝铺子,都是些寻常人不会进的店铺。 相对的,城北住的大多都是一些普通百姓,大家省吃俭用,舍不得花什么钱,所以城北的铺子主要卖一些衣食住行,贴近普通百姓的,就连牲畜行和伢行都在那里,城东多渔村,那边的铺子主要都是贩卖水产的。 也就咱们这条街上的铺子比较杂,做什么买卖的都有。” 江宁不时点点头,掌柜说的这些消息对她很有用,“这么看来应该是这条街的铺子最贵,其次是城西,再则是城南城北,城东最便宜?” “非也非也!”掌柜解释道:“应该是这里,其次城西城东城南城北。” “为什么?”杨二蛋皱眉,十分不解。 掌柜呵呵笑道:“因为有这条街在,城北的铺子做的买卖太讲究,一般人接了铺子很难挣钱,那地方外来人少,还不如城东,城东虽然都是渔村,但有港口,每日都有商贩过去交易,那铺子能便宜吗?” 杨二蛋恍然大悟,“受教了!” 江宁笑笑,“这么看来我们要买铺子的话只能选城西或者这里了。” 许诺言赶忙看向掌柜,“掌柜,这两条街上有合适的铺子出售吗?” “有倒是有,毕竟地段虽然,但有人经营不起来也是赔本,肯定要卖的,就是价钱比较高,若是小一些的会便宜一点,据我所知,这条街最小的四间铺子,一间三百两,普通的那种在五六百两左右,像珍宝阁这样的要一千两。 城西的会少一些,例如人家经营客栈的那种店面差不多是八九百两,食肆大概四五百两就能拿下来。 城东的大概要五百两左右,城南铺子普遍在三百两,城北一二百两,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二少爷厉害,直接在城外开了个悠然客栈,这种只要能挣钱,肯定比在城里买铺子划算。” 掌柜在江宁面前根本就敢打马虎眼,只要是他知道的,啥都说,一点保留都没有。 江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正要道谢,突然看见小二神色匆匆出现在楼梯口。 掌柜瞥了一眼,赶忙说道:“广恩伯请稍等,小的去楼下看看。” 掌柜一走,江宁也起身转了转,不得不说珍宝阁确实有点东西,那些陈列在架子上的金玉首饰瞧着就精致,难得的是还有一些珍珠饰品。 古代不比现代,这里的珍珠都是纯天然的,采珠人每次下海都是拿命在搏,每次出海几乎都有人丧生,所以珍珠在这个时候是非常贵重的珠宝,小店还真挺难见到的。 许诺言见江宁盯着一根珍珠凤钗看,便道:“阿娘喜欢珍珠头面?若是您喜欢的话回头我给您专门做一支。” “这一支不便宜吧!”江宁随口问道。 许诺言轻声一应,“镶嵌了珍珠自然是要贵一些,但也还好,若是我来做,不会那么贵。” 江宁一下子就懂了,贵的是手艺和心思。 三人转了一圈,掌柜还没上来,他们就下去了,刚下几阶台阶,江宁便看到掌柜跟一个穿着落魄的男子推推搡搡。 “哎哟!我是真的给不了你太高的价钱!你自己也知道,这簪子原本就不值钱,最值钱的是上面那颗珠子,那天原本说得好好的,我一两银子收你簪子,结果今天你拿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上面最值钱的那颗珠子没了!你还想让我用一两银子买你的簪子,我看起来很傻吗?” 掌柜用手指着自己,表情夸赞又激动。 对方被说得满脸通红,期期艾艾,“掌柜,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上面的珠子被抢走了,我只剩下这根簪子了,要是没有钱,我婆娘真的活不了了!” 掌柜又气又无奈,“客官!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这簪子真的不值钱了!就是一根铜簪,换都换不了几文钱,我只是给人做事,上头还有东家,真做不了主!” 男子不停地抹泪。 杨二蛋大步走上前,拿出一两银子,“我买了。” 男子瞬间愣住,随后扑通一声给杨二蛋跪下,“谢谢!谢谢恩公!” 杨二蛋摆摆手,“你赶紧走吧!” 男子弓着腰,一边道谢一边退出珍宝阁,步履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第61章 铜簪 掌柜在一旁奉承道:“二少爷可真是个大好人!这簪子都不值二十文,您却花一两银子买下它。” 杨二蛋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中的铜簪,转身走向许诺言,把簪子给她,“你比较懂,给你收着。” 许诺言心下好笑,十分自然地接过去,举起来端详了片刻,沉吟道:“这铜簪并没有损坏,掌柜,你怎么说上面少了一颗珠子?” 掌柜走过来,接过簪子比划了一下,“原先这上面还缠着好几圈红绳,红绳上串着一颗珠子,我看过了,是珍珠,而且那个孔打得极好,不是一般货色,看在那颗珠子的份上我才同意花一两银子买这根簪子。 只是当时那人是跟他婆娘一起过来的,他婆娘明显是舍不得,那人就说算了不卖了,我还可惜呢!没想到今天又来,没了珠子竟然要卖我一两银子,这不是讹钱嘛! 咱开门做生意,童叟无欺,在适当的范围内能便宜的我会尽量便宜卖,给人家收回来的也会尽量给一个公道的价钱,像今天这种就不成了,我要真收了,回头东家就能削了我!” 江宁表示理解,淡笑道:“今日打扰掌柜了,我需要定制一些头面,到时候让我二儿媳妇找掌柜商榷。” “好好好!广恩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的一定照办。”掌柜笑容满面,一边说一边跟着他们走出铺子。 三人回到东篱山庄,江宁跟许诺言要了那根簪子就回了房间。 许诺言不解地看向杨二蛋,“阿娘喜欢哪根铜簪?” 杨二蛋摇摇头,有些愧疚,“说起来阿娘都没几样能戴出门的簪子,以前家里穷,用的都是竹子或者木簪,后面阿娘挣了些钱也只是给大嫂和小妹买珠花,自己都没添置过,她手上那些头面都是别人送的。 虽然贵气又值钱,但不适合平常穿戴,阿娘也不喜欢,早知道刚刚在珍宝阁我就给她买几根银簪了。” 市面上的银簪有纯银也有镀银,普通妇人也能戴得起,不会太惹眼。 许诺言见杨二蛋心情不好,当即拉着他再次出门,“走!我们去买!” 江宁压根就不知道两个孩子又进城了,回房后她拿出簪子看了好久,试图印证这根簪子和记忆中那根簪子是同一根,许是看得太过入神,不知不觉外头已经天黑了。 朱管家提着灯笼在门外请安,“夫人,是不是该吃晚膳了?” 江宁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进来吧!什么时辰了?” 朱管家小心翼翼上前,恭敬地回道:“酉时了。” “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呢?” 朱管家有些迟疑地回道:“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出门了,还未回来。” 江宁只以为小两口是去许家,也没多问,而是把那根铜簪递给朱管家,“今日有人去珍宝阁卖这根簪子,你找几个人帮我查查那人的背景。” “是!”朱管家仔细接过东西,并未多问。 江宁起身拿出一个匣子,“这里是三千两,帮我留意府城主街和城西那片的铺子,还有城南的宅子,有合适就盘下来,铺子要两间,不能太小,地段要好,宅子要三进院子,另外,在东篱山庄附近买五百亩地,都是荒地也没关系,只要能开荒就行,我要再弄个庄子。 这三千两不够的话你再来找我,若我已经离开府城就告诉二少爷,找他要银子。” 朱管家拿着这么一大笔银子压根就不敢耽搁,出了院子立马吩咐朱三去珍宝阁打听消息,自己亲自去买铺子宅子。 因着事情多,朱管家都没留意杨二蛋两口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江宁起来的时候许诺言早已在外面候着,准备给她洗漱。 江宁无奈一笑,“看来咱家是真的迫切需要几个下人,不然你天天围着我转自己的事情都不用做了!” “哪有!我阿娘说了,嫁了人就要孝敬公婆,更何况阿娘对我这么好,我伺候您也是应该的!”许诺言一边说一边替江宁绾发,她的手很巧,一下子就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江宁看她变着法儿从身后拿出一根银簪,当即诧异地问道:“这簪子从哪里来的?” 许诺言调皮地抿着唇,“您猜!” 江宁嗔怪一笑,“昨日你们出去买的?” “阿娘,您可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许诺言有些挫败。 江宁呵呵直笑,“你们忘了昨天我可是在珍宝阁转了一圈,这银簪虽然在一楼,但一直放在显眼的位置,还是一整套的,我还能忘!” “那就不瞒您了,都给您!”许诺言立马从身后抱起一口小箱子,打开让江宁过目,“这套头面有银项圈、耳环、两只发钗,两只簪子,还有一对镶嵌祖母绿的银镯子。 长林说阿娘不喜欢戴那些华丽的首饰,我们就特地选了一些银饰,除了这套头面还有一组银簪,十支!给您瞧瞧。” 江宁看过之后是真的喜欢,“这些要不少银子吧!” 许诺言摇摇头,“这十组银簪是我自己想的,我就做了一套,剩下的都是匠人打的,若是放在铺子里卖,单独一支就要五两银子,我去买,一套三十两,不算贵,再加上这一套,总的是六十五两。” 这个价江宁还能接受,当即就戴上那两只银镯子,选了一根玉兰银簪让许诺言帮她插上。 弄完发髻,许诺言问道:“阿娘,今天穿哪身衣裳?” 以江宁如今的身份地位按理应该穿绫罗绸缎,可她觉得那衣裳容易勾出丝线,不方便,还是更喜欢从安货郎那边买回来的料子。 衣柜里除了两套出门穿的绸缎衣裙,剩下的都是棉衣和细麻做的衣裳。 江宁回头看了一眼,“就那套绛红的。” 许诺言替她换上,心下止不住感慨,自家婆婆朴素,明明身份尊贵也不在乎那些外物,这打扮不像大家夫人,倒像个寻常妇人,还是那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江宁刚洗漱完朱管家就过来了,“夫人,小的今儿一早托人问了,东篱山庄附近还真有一片荒地可以买卖,就是有些.....荒!” 第62章 奇葩荒地 江宁不以为意,等她真去看了才知道所谓的荒是什么意思!只见她的四庄是一座座山丘,唯一的一块平地目测就五六十亩,野草都快长到她脑门那般高了,别说进了,她连靠近都不敢。 朱管家在一旁紧张得直冒冷汗,“夫人,府城郊外的地几乎都是有主的,还特别贵,想在东篱山庄附近买五百亩荒地太难了,小的问了一圈,只有这一片勉强还凑合! 附近老农说了,这边虽然是山丘,但不算高,收拾一些还是可以种粮食的,更重要的是,这种山丘即便开荒也不会被纳入田地,不用交赋税。” 江宁的脸色好了那么一些,还是难看。 朱管家无奈了,“若是夫人觉得这里不.....合适,小的可以再去问问,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要卖庄子的。” 江宁长舒一口浊气,“算了吧!你真去问了,人家即便没这个想法也会卖给你,我可不想没事找事!” 现在想跟她交好的人家多得是!真这么做了少不得要欠一份人情,人情这种东西能不欠最好别欠。 朱管家早就摸透了江宁的心思,不然也不会硬着头皮带她来这里。 “夫人,那我们真的要盘下这里吗?” 江宁来回走了几圈,无奈点头,“好像除了这里也没别的选择了,起码这边有一块五六十亩的地,收拾出来建个别苑还是可以的。” 这不过是她自我安慰罢了。 得了她的首肯,朱管家第一时间进城把这片荒地给盘下来。 府衙吏官一听是广恩伯要买,不敢怠慢,立马领着人去测量,到了地方左看看右看看,不解地问道:“怎么走?” 朱管家指了一圈,“就是这里。” 吏官惊得目瞪口呆,劝了半天也没劝通,只能让人去丈量,结果一个衙役刚进入草丛没多久就踩到一条蛇,一瞬间整个荒地里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还有人被红蚂蚁咬了一口,当下就起了大包。 吏官顿感棘手,赶忙把几个负伤的衙役带回去,换了一波专业人士过来干活。 等他们把荒地和山丘收拾出来,朱管家了解完情况,急匆匆地跑去见了江宁,“夫人,那荒地情况有变。” “又怎么了?”江宁头疼问道。 朱管家赶忙带她过去,现在整个荒地上的杂草不是被拔了就是被割了,上面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地面都被翻了一遍,洒满壳灰,壳灰可以肥田还能驱赶虫子杀菌。 江宁想要进去,朱管家赶忙将人拦住,“夫人,那地是软的,您当心!府衙掌管水利的吏官说,这五六十亩的荒地原先应该是个沼泽,积年累月,水分蒸发了大半才有这样地表,差不多只有六七米厚,六七米下全是淤泥,越下面越湿。 好的是土质松软、够肥沃,随便种点什么都能长得好,吏官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直接在上面种庄稼,只要不过分深耕,应该没有问题,另一种选择就是挖土,一直挖到下面的淤泥,弄成池塘。 小的认为第二个法子不大靠谱,且不说这么做需要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即便真挖了,底下什么情况咱也不清楚,万淤泥特别深,还得清理淤泥,若是清理完淤泥发现还有通道,这鱼塘都弄不成!” 江宁的心拔凉拔凉的,原本想着这片地再不济也能弄个院子,现在看来是痴心妄想了,种地倒是可以,但她的庄子没有房子怎么办? 朱管家也是觉得这个问题棘手得不行,赶紧求助还没完全撤离的几个衙差。 经过沟通,朱管家带着江宁上到一个山坡,“夫人,他们说这个山丘下面全是石头,不好开荒,倒是可以平整一下,弄出一块平地修建别苑,坡面种些果树花木倒是挺好的,另外几个山丘可以开荒。” 江宁看了看,真这么设计的话以后来这个庄子还得爬挺长一段台阶,还真够奇葩的了! 见她一脸严肃,朱管家又带她去了另一个山丘,“夫人您看这边还有一条不小的溪流,虽然山丘地势高,但有这条溪流在,灌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荒地那边下边是沼泽,可以挖井.....” 他绞尽脑汁尽可能把这地方好的一面告诉江宁。 江宁半天才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对了,这么整的话得花多少银子?” 原先她预计用二百两买地,再用三百两修建宅子和收拾,如今看来只怕是不大够啊! 朱管家咧嘴一笑,“府衙那边知道您要盘下这片地立马带人过来丈量处理,之前都没想过这边竟然是山丘加沼泽,连钱都不敢要,小的没答应,硬是给了二百两。 吏官没办法,便请示了知府大人,最后知府大人收了二百两,派了这些人过来处理,他们会把几个山丘和那片地都处理好再交给我们。 知府大人还说了,这五百亩的山丘沼泽不用交赋税,咱们可以自行安排。”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江宁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朱管家暗暗松了口气,附和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今后夫人若有想要试种的庄稼都能放在这个庄子上。” “就是我不常在府城,有些鞭长莫及。”江宁说着从山丘上下去。 朱管家赶忙追上,“还有夫人要的铺子和宅子小的都看好了,一间铺子在主街靠前的位置,铺面比珍宝阁小一些,后院有两个小院子,一个杂院,一个住人,还算宽敞,花了八百五十两。 另一处在城西,入城右拐就是,原先是个卖酒的酒铺,东家老伯这些年靠着独门酿酒手艺赚得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再加上他儿子在江南做买卖,赚了大钱要接他过去,以后也不回来了,他才忍痛变卖这边的房子铺子。 小的看过,那酒铺地段好,铺子宽敞,比不得客栈,但比旁边的食肆还要大一些,还特别干净,一进去就是浓浓的酒香,老伯急着卖,要价八百两,还算公道,小的做主买了。” 江宁有些诧异,“这么好的铺子应该不少人想要吧!” 朱管家点点头,“大家都知道老伯着急,还在跟他讨价还价,小的直接给钱,老伯立马答应了。” 江宁狠狠夸了朱管家一句。 朱管家心花怒放,又道:“还有一件事,您让小的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第63章 汉口村江家 江宁猛地停下脚步,猛然回头,朱管家差点撞上去,好在及时拐了个弯,摔进草丛里,又快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对不住,你说查到了?”江宁语气急切。 朱管家连连颔首,“小的把这件事交给朱三去办,您不妨亲自把朱三叫来问话,他最清楚。” 江宁当即让朱管家掉头回东篱山庄。 二人刚回到大宅子朱管家就把朱三喊了过来,“你好好说说铜簪那事。” “是!”朱三点头哈腰,谦卑地看了江宁一眼,恭敬回道:“夫人,小的那日去珍宝阁问过掌柜,从掌柜那边得知卖簪子的男子是渔民,应该是城东渔村的,掌柜还说那人的婆娘生了重病,急需救命钱,结合这几点,小的查到汉口村,汉口村有一户人家就是这种情况。 随后小的亲自去了汉口村打听,得知那个男子叫辛存。” 江宁一脸失望,喃喃自语,“怎么会姓辛呢?” 朱三顿了顿,迟疑地说道:“虽然那男子叫辛存,但那男子的娘子倒是跟夫人一个姓氏。” 江宁眼睛突然一亮,“叫什么?” “村里人都唤她江小秋,这两口子上头有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瞎眼长辈,村里人都叫她瞎子,再上面还有一个五六十岁满头白发的婆婆,村里人好像叫她.....陶阿婆,对,姓陶,应该是陶罐的,这人跟那两口子也不是一个姓,所以小的猜不到他们的关系,渔村的人很警惕,小的怕问太多惹人怀疑,不敢再打听。”朱三有些忐忑,早知道夫人这么重视此事,他说什么都得再问问。 江宁垂眸,半晌才幽幽说道:“不是姓陶,而是桃花的桃,朱管家,准备一下,随我去一趟汉口村。” 朱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江宁想着记忆中那些人的模样,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进城买点东西就行。” 朱三去过汉口村,自然由他赶车带路。 到了地方已经是晌午过后,渔村有些安静,村里的路不好走,江宁只能下车和朱管家徒步进村。 二人按照朱三说的方向找到一处破败的石头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嘤嘤低泣。 “婆婆,不是我不想要孩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大春走得早,我还年轻就要给他守活寡,您也是女子,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婆婆!我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熬不住啊!呜呜呜.....”龚氏嘤嘤痛哭,好不可怜。 龚氏婆婆郭氏则抿着嘴,一言不发,她眼睛看不见,只能听声音辨位,甚至连龚氏离她多远都不知道。 龚母强忍着怒火瞪着郭氏,“成不成就一句话!大春他娘,做人要讲良心!我女儿嫁到你们家才三个月就守活寡了,就是这样她还是咬牙把孩子生下来,给大春留了一丝血脉,她已经够对得起你们江家了,你要真一直不放人我们就到处说道说道,让大家评评理!” 桃氏面色微变,颤颤巍巍劝阻龚母,“阿梅她娘,你别激动,我们没说不让阿梅走,只是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们家小秋病了,病得很严重,大春他娘又看不见,我一个老婆子实在照顾不了那么多人,要是阿梅这个时候离开,孩子怎么办?” 龚母大怒,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你们养不活我们就送给别人家!咋地?还想用孩子捆住我女儿一辈子啊!缺德冒烟了!” 桃氏被吼得不敢顶嘴,连头都抬不起来。 屋里的孩子估计被龚母的吼声吓醒,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龚氏抬头往屋里看了一会儿,泪眼婆娑,却还是忍着没有进去。 郭氏见孩子都哭成这样了龚氏也没心软,最后那点希望彻底湮灭,哆哆嗦嗦地摸着墙壁往屋里走,刚摸到门便停了下来,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要走就走吧!带上你的东西,以后.....都别回来了!” 龚母心下一喜,就要拉着龚氏离开。 “不能走!”江秋在辛存的搀扶下虚弱地走出房门,“阿娘,不能让她走!大嫂!当初我们家可是花了二两银子娶你,我大哥也是为了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才会冒险丢了性命,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就要抛下孩子离开,就算我阿娘阿奶同意,我也不答应!” “呵!有你什么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龚母气冲冲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没把江小秋放在眼里。 江小秋握紧拳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有了些血色,她也不看龚母,只盯着龚氏,“大嫂,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龚氏低着头,不回应。 江小秋失望至极,“今日你若是离开,他日我定跟你誓不两立!” 龚氏楚楚可怜地抬头,“小秋,我知道你大哥对我情深义重,是我对不住他,可我.....真的没办法,我阿娘已经重新给我相看了人家,换了庚帖,还收了人家的聘礼,我必须得嫁.....” 江家众人齐齐变脸。 龚母却没有半点被人揭穿的羞耻,反而洋洋得意,“人家可比你们有钱多了,也不嫌弃我女儿是寡妇,聘礼给了三两,还有布料点心,你们家当初娶我女儿就给了二两银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要不是看在大春对我女儿一片真心的份上,我能答应这门亲事吗?早知道他是个短命鬼,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过来!” 龚母这番话差点没把郭氏气到晕厥,就是桃氏也被气得说不出话。 外面的江宁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脚进了院子,“报官吧!私自贩卖别人家婆娘可是要坐牢的。” 所有人齐齐看向院门,郭氏看不见,最先开口,“谁来了?” 江秋撑着她,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龚母皱眉,“你谁啊!这里有你什么事!” 江宁沉着脸,都没给龚母一个正眼,径直走到龚氏面前,缓缓蹲下来,“果然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了!我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江家不答应你离开,你就只能是江家妇,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你母亲并没有资格将你二家。 只要江家去官府状告你母亲,你,还有你母亲,以及娶你的那户人家,都要吃官司,懂吗?” 第64章 要死要活改嫁 龚氏这群人一辈子都没跟官府打过交道,闹得再凶顶多就是村长出面和稀泥,就是闹到快出人命了村长也能解决,在他们眼里村长就是最大的官。 这会儿听到江宁这番话,龚氏瞬间白了脸,龚母也被唬住,却还是色厉内荏,吵吵嚷嚷,“你谁啊!这里是汉口村,不欢迎外人!多管闲事!” 说着龚母恶狠狠地瞪向郭氏几人,“有胆子就去报官!看谁弄死谁!” 江宁一眨不眨盯着龚氏,“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龚氏垂眸。 江宁失望摇头,起身同朱管家吩咐道:“让朱三报官。” “是!”朱管家当即离开。 龚母见江宁动真格的,立马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欺负人了!快来人呐!外人欺负村里人了!” 不一会儿,江家院外跑来一堆渔民,有人手里还拿着家伙事。 龚母当下就有了靠山,朝他们跑去,控诉江宁,“这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要报官抓我!” 众人愣住,看看龚母,再看看江宁。 一五六十岁的老者缓缓走过来,打量了江宁几眼,同她客气地问道:“这位夫人,不知道我们的人怎么得罪您了?” 江宁挑眉问道:“你是村长?” 老者缓缓点头,“正是,老头子就是汉口村的村长。” 江宁微微勾起嘴角,“那村长应该知道江家的事吧!这女人欺负一屋子老弱病残,怎么不见村长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村长面色微变,看了看院子里情形,怒瞪龚母,“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龚母心虚,目光闪烁,嘟囔道:“我能干什么?” “我替她说吧,她瞒着江家把江大春的婆娘嫁了。”江宁一句话概括。 龚母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村长,那江大春死得早,我女儿过门才三个月就守寡,她这么年轻,凭什么不能再嫁!” 一妇人听不下去,出声怼道:“就算要嫁也要江家同意,江家把她嫁出去,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我的女儿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龚母不服,梗着脖子狡辩。 村长没理会村里女人的官司,而是好奇地同江宁问道:“您是江家的.....” “亲戚。”江宁笑笑,眼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村长恍然大悟,望向郭氏,叹了口气,“大春他娘,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虽然龚梅她阿娘不像话,但有一点她也没说错,龚梅还年轻,让她守一辈子活寡有些不人道,她要是有心大家也不说什么,问题是她要走,你们就是强留也留不住,反而搅和得家无宁日。若是你答应让龚梅改嫁,我就让她阿娘把收的聘礼还给你们家,怎么样?” “凭什么!女儿是我生的,凭什么彩礼给他家!我不同意!”龚氏哇哇大叫,气得跳脚,要她钱就跟要她命似的。 郭氏刚要开口,江小秋便嘲讽地说道:“好啊!她家要是能把彩礼都送过来,我们可以放人,不过从今往后,她跟我家一刀两断,连孩子都不能看,也不能认!” “这.....”村长眉头紧皱,看向龚梅。 龚梅咬咬牙,“我答应!” 说着她看向龚母,“阿娘,把彩礼都拿过来。” 龚母心疼得直抽抽,“我不!那些东西都是我的!” 龚梅面色一沉,“江家已经报官了,你不答应难道是想坐牢吗?” 村长怒不可遏地骂道:“都没孩子一半懂事,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最终还是龚父强行把那些彩礼送来江家,龚母还想阻止,在一旁骂骂咧咧,可压根没人在乎她的意见。 江宁让去而复返的朱管家取来文房四宝,亲自拟了契约书让两家画押,这事才算了了,不过村长还是有些担心官差,仍然留在江家,打算一会儿官差来了立马上前解释,把这事给圆过去。 江宁不以为意,桃氏冲抱着孩子的辛存缓缓说道:“拿一把凳子出来。” 辛存看了江宁一眼,在江小秋疑惑的眼神中进屋拿了一把凳子。 村长在一旁试探江宁跟江家的关系,江宁只笑笑,不答。 村长有些不悦,望向江小秋几个,却发现这些人茫然的茫然,只有桃氏情况不大对,可桃氏显然对他有怨气,一直拉着一张脸,都没多看他一眼。 这一家...... 村长越想越恼火,有些后悔当初同意江家在他们村落户。 官差还没来,龚母竟然又跑来一趟,站在院门口叉腰骂骂咧咧,“丧尽天良的玩意儿,连我女儿的聘礼都敢要,活该死了儿子早死,我诅咒你们一家断子绝孙!” 江宁倏地沉下脸,猛然起身大步走向龚母,抬手一巴掌狠狠扇过去,把龚母打得眼冒金星,原地打转一圈才倒下去。 那些看笑话的村民见江宁动手,纷纷变脸,走出家门口,蠢蠢欲动。 村长更是彻底黑了脸,追出来,“就算你是江家的亲戚也不能在我们村子打人!还真是反了天了!” 桃氏没料到江宁这么冲动,跟着跑出来,拉住她,训斥道:“好端端的打她干什么?骂两句又不疼不痒,这里可是汉口村,得罪了他们我们一家怎么办?” “出了事我顶着!”江宁阴沉沉地盯着这群刁民,胸腔燃烧着熊熊怒火。 “哎哟!你你你.....我真是被你气死了!”桃氏拿江宁没办法,急得原地直跺脚。 江宁觉得她在这边碍手碍脚,皱眉,“你先进去。” 桃氏果断摇头,“不行!我得在这边看着你,免得你再给我闯祸。” “阿娘!”江宁气结,她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吗? 她这么一喊,江家众人和汉口村那些村民全都呆住了。 朱管家下意识捂住嘴巴,目光在江宁和江家众人之间来回逡巡。 江小秋错愕至极,在郭氏耳边小声问道:“阿娘,她喊阿奶阿娘,她是谁?” 郭氏则僵在原地,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 龚母捂着自己的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别人都欺负上门了,你们还是不是龚家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呜呜呜.....” 第65章 直接带走 “什么事!” 龚母刚说完官差就来了。 汉口村这么多年,鲜少有官差过来,每回官差出现都是海上出了问题,他们不少人都亲眼看过官差斩杀海盗贼寇,说他们杀人不眨眼都不为过。 村民打心底里恐惧官差,排斥官差。 看到官差进村,再瞄到他们腰间佩戴的大刀,所有人都悄悄缩回脖子,就连坐在地上闹腾的龚母这时候也麻利地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脸可怜兮兮地告状,丝毫不敢耍横。 村长见龚母主动开口,便一直沉默,压根没有替江家说话的意思。 桃氏急得不行,想要辩解,却看几个官差严肃地走向江宁。 完了!桃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朱管家赶忙将人搀住。 “拜见广恩伯。”几个官差齐齐向江宁行礼。 旁人瞬间石化,久久没有反应。 府衙捕头周桐恭敬地问道:“广恩伯,您有何吩咐?” 江宁怒指龚母,“她!对我不敬,给我抓起来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周桐大手一挥,两个衙差立刻上前将龚母抓了起来。 龚母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挣扎,“不关我的事,是她打我,是她先打我的,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冤枉的!” 江宁冷笑道:“朱管家,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告诉几位官差。” 朱管家一字不落把龚母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说了出来。 周桐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看着龚母,“你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吗?来人!带走!堵住她的嘴,再乱说话就切了她的舌头。” 龚母那些家人全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其他村民全都躲进屋,看不见半个人影了。 周桐见底下的人已经把龚母带走,赶忙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江宁看向一脸呆滞的桃氏,径直走向江小秋,命令道:“去!收拾一下行李,跟我走!” 江小秋还想问,郭氏死死抓住她的手,紧张地催促道:“听大人的话,马上去!” 江小秋看看郭氏,又看看一脸愠怒的江宁,乖乖进屋,让辛存帮忙。 都说破家值万钱,一针一线都是宝,但这只是对于穷人而言,江宁看辛存什么都要带,瞬间黑了脸。 朱管家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提醒道:“夫人的意思是带走贵重的东西就行。” 辛存看着手中的簸箕和篮筐,难以取舍。 这下连周桐都看不下去了,立马进去帮忙。 周桐一走,村长当即扑通一声给江宁跪了,死命磕头,“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村长磕了几个头江宁才给衙差使了眼色。 两个衙差立刻上前把村长架起来,动作十分粗鲁。 江宁老神在在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吭,凝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桃氏在一旁神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存收拾完东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江小秋,江小秋则拉着郭氏,一行人缓缓走出屋子。 江宁看了他们一眼,还真是老弱病残,不自觉地摇摇头,起身道:“走吧!” “去.....去哪儿?”江小秋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声。 江宁看着她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顿了顿,道:“我家!” 他们刚走出院子没多久,龚梅就冲了出来,跪在江宁面前拼命磕头,“大人!我阿娘不懂事,求您饶她一回吧!求求您了.....” 龚梅此时的模样十分狼狈,不仅一身灰,脸上涕泪很溜,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颇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江宁不为所动,眼睛眨都不眨越过她。 龚梅回头,朝江小秋喊道:“没错!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哥!但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跟你哥都活不了!你们全都欠我一条命!” 江宁看向江小秋,皱眉,“怎么回事?” 江小秋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道:“当年我和哥哥偷偷下海,玩到忘了时辰,涨潮也没发现,差点被浪给卷走了,正好她看到,拉了我们一把。” 江宁明白了,看向周桐,“给那女人一点教训再放了!” 说罢,她转身冷冷地看向江小秋,“这个人情,我替她还了!看在她的份上,饶你母亲不死,今后若再以此事要挟,严惩不贷!” 龚梅吓得打了个哆嗦,眼泪掉得更凶了,直到江宁一行人走了都没能站起来。 汉口村那些村民见他们走了才陆陆续续冒头,看龚梅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江家有了那么一个大人物撑腰,肯定要发达了,要是龚梅没闹这一出,这份富贵将来就是她的,可惜了! 江宁带着他们走到村口,那边停放着一辆马车,这么多人显然坐不下。 幸好周桐机灵,当下就从附近村子弄来了一辆牛车,让江家其他人坐上去。 江小秋直到上了牛车还精神恍惚,因着赶车的是官差,她也不敢开口,就这么一直忍着。 到了府衙外面,江宁领着朱管家进去片刻就出来了,看她那架势仿佛府衙都是她家的,来去自如。 桃氏就是不懂也知道自己十几年没见的女儿变了,变成了一个跟她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一行人回到东篱山庄。 江宁让朱管家带江家那些人去洗漱,给他们安排房间。 等桃氏等人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发现大厅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珍馐佳肴。 江宁招呼他们坐下,道:“吃吧,吃完再说。” 桃氏有一肚子疑问,压根就吃不下。 江宁给她夹了一根大鸡腿,没好气地说道:“吃!以前吃不上总念叨,为了一只鸡都能把我按在水里,现在吃得上干啥不吃?” 桃氏当即红了眼眶,伤心地哭了起来,“那还不是你偷人家的!” 江宁也有些难受,把帕子给了她,语气放软了一些,“行了!别哭了!再哭饭菜都凉了。” 桃氏这才乖乖拿起筷子,她也不夹菜,都是江宁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 江宁不敢给她太多油腻的东西。 江小秋听着二人不对味的对话,发现江宁给她阿奶夹的菜都是她阿奶爱吃的,当下对江宁更加好奇了。 第66章 别扭的母女俩 一行人吃过膳食,下人端来茶水便默默退了出去。 桃氏看她悠哉悠哉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年过得咋样?怎么突然就发达了?” 江宁嗤笑一声,“咋啦?我发达你不开心啊!” “咦!你这死孩子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冲?”桃氏气闷得不行。 “我不都一直这样吗!”江宁记忆中原主跟桃氏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区别说原主是故意气桃氏,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化太大,引起桃氏怀疑。 桃氏瞪了她一眼,郁闷地问道:“那个小痞子呢?我们来这么久怎么没见到他?咋地?不待见我们呀?” 江宁眨了眨眼,顿时笑了,“早死了,不然我能有今天?” “啥意思?”桃氏惊了,眼中既有对女儿的恨铁不成钢也有担心。 江宁耸肩,“你都说他是小痞子了,一个二流混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早死晚死,有什么可稀奇的!” 桃氏下意识皱眉,“咋啦?他惹你不高兴了?当初我就说那不是个好东西,你偏要嫁,还.....算了!不说了!现在呢?现在啥情况?几个孩子?” “五个。” 桃氏松了口气,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五个那不少了!小痞子靠不住没关系,咱还有孩子,几个男孩几个女孩?” “四男一女,最小的是姑娘。”江宁言简意赅。 桃氏下意识认为江宁如今的好日子是她几个儿子出息带来的,笑容加深了不少,“我那几个外孙去哪儿了?” 江宁好笑地回道:“只有老二两口子在这里,其他人都在平安县,没跟过来,真想见他们到时候跟我去平安县走一遭不就行了,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我阿爹和大哥他们怎么回事?” 桃氏脸上的笑容顿失,别过眼偷偷抹泪。 江宁看向江小秋,“你来说。” 江小秋突然被点名,惊了一下,干巴巴喊道:“姑.....姑母!我阿爷和我阿爹五年前出海遇到风浪,没了,我大哥前段时间为了采珠跟一群人下海,出了意外,也没了。我阿娘因为我阿爹的死,哭瞎了眼睛。” 江宁对上郭氏那双无神的眼神,“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江小秋低下头,“只看过汉口村附近的郎中,郎中治不好.....” 桃氏连声叹息,“咱家男人命都不好,留下的全是女人!” 江宁无语,又问道:“你们以前不是住在船上,怎么突然搬到汉口村了?” 桃氏陷入回忆,“当年你阿爹在魏江抓到一条三十几斤的大鱼,卖了三两银子,再加上杨虎给的三百文,我们勉强能在陆地安家,能上岸谁又愿意住在船上? 后来你阿爹去打听,问了许久才在府城问到愿意卖地给我们的村子,当时我们只顾着高兴,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等搬进去才知道人家渔村都是沾亲带故的,一个村几乎八成以上的渔民都是本家,我们这样的算是外来户,在村里很难立足。 幸好你阿爹和你大哥还算会来事,咱们一家虽然没完全融入汉口村,但也没被本村村民欺负,后来你侄子还娶了他们村的姑娘。 若是大春没有出意外,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我们家也能融入那个村子,如今闹成这样,只怕以后是不能继续在那个村里待着了!” 桃氏有些迷茫,大半辈子都在水上漂浮,本以为后半生能有个安稳的住处,没想到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江宁听到这些话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原主记忆中桃氏和江父都是勤勤恳恳踏实本分的人,两口子就生了一双儿女,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原主是女儿就嫌弃,反而因为她是姑娘,许多重活累活都不让她插手,这才把原主养成那副懒馋拎不清的性子。 原主的大哥也是,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要无条件宠着,经常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原主说东他不会往西,可惜被全家宠到大的原主并没有感恩,反而越大越嫌弃贫穷的家境,为了逃离那艘船,甚至不惜跟杨虎那种人私奔。 江宁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原主,她还未曾替原主跟家人说一句对不起,那两个疼爱她的家人已经不在了。 “好了阿娘!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汉口村住不了就算了,有我在,就算你们想跟知府做邻居都不是问题。”江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桃氏嗔怪地睨了她一眼,“又胡说!你如今是杨家人,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你公婆叔子妯娌知道了会不会找你麻烦?” 朱管家进来换热茶,闻言当即恭敬地回道:“老夫人不用担心,夫人就是一家之主,她说的话无人敢反对。” 桃氏不习惯这个称呼,浑身都不自在,诧异地问道:“到底啥情况?” 朱管家意味深长地问道:“老夫人可是听过母仪夫人,广恩伯?” 桃氏顿了顿,道:“母仪夫人听说过,就是种出香芋那个,衢州府没人不知道,广恩伯就不大清楚了。” 朱管家恭敬地看向江宁,“夫人就是皇上钦封的母仪夫人,也是皇上钦封的广恩伯,咱们衢州府第一人,便是知府大人见了我家夫人,也是要行礼的。” 江家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神色各异地看向江宁。 桃氏傻眼了,喃喃道:“快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奶,顺便也掐掐我.....” 江小秋这话一出,江宁笑喷了,道:“这里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东篱山庄,我给了老二,老二在庄子里开客栈,建烧窑作坊,认识许多建房子的师傅,你们若是想要另外买块地建房子,我让老二帮你们,若是想在府城买现成的宅子也行,我让朱管家去办。” “那不成!你都嫁人这么多年了,还给娘家买宅子像什么么话!”桃氏下意识皱眉。 江宁纳闷了,“阿娘,你也不看看你们几个现在什么情况,我都不在意,你倒较起真来了!人呐!活得舒服才是真,死要面子只会活受罪。 行了!这事就按照我说的办,你们只管决定是要买地还是要在城里买宅子。” 第67章 住到西苑 “这.....”桃氏有些纠结。 江宁看了郭氏一眼,同桃氏说道:“当年我嫁人杨家都没给你什么彩礼,这回我出钱安置你们,谁敢说三道四!” 桃氏纠结了一会儿,想到如今他们一家的处境,只能长叹一声,苦笑连连,“好吧!老了老了,最后还是享了姑娘的福!” 江宁这才满意地笑开了,同朱管家问道:“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呢?” 朱管家恭敬回道:“二少爷和二少夫人这几日陪许夫人看铺子去了,时常入城,二少夫人还要去珍宝阁,这两天都是天黑后才回来。” 江宁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了,有些懊恼,“一会儿他们回来让他们过来见见人,明日再请许夫人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是!”朱管家匆匆退了出去。 江宁再次望向娘家那些人,“想好要买宅子还是买地建房子了吗?” 桃氏直接看向江小秋和辛存,沉吟道:“你看咱家如今的情况,能顶事的也就辛存和小秋,你问他们吧。” 江小秋和辛存对视了好几回,欲言又止。 江宁看在眼里,沉吟道:“有什么顾虑尽管说,我一起给办了。” “谢谢姑母!”江小秋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说道:“姑母,我身体不好,前段时间病得厉害还差点没了,是辛存换来银子才把我救回来,我这样子养不活阿奶和阿娘,阿奶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事,我阿娘就更不用说了,全家都指着辛存,如今又多了一个小婴儿,我们想哪里能挣钱就住哪里。” 江宁还不知道辛存的情况。 桃氏缓缓说道:“辛存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他家跟我们家一样,都是疍民,只是辛家人丁单薄,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辛存阿奶过世后,就剩下这孩子一人,当时这孩子才八岁,能干啥? 你阿爹于心不忍,就让辛存过来跟我们一起生活,辛家没人,当时你大哥还开玩笑说给小秋招个夫婿,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到了年纪就成亲了,只是辛家就剩下辛存一个,我们也没想着什么入赘,就是凑合着一块儿过而已。” 江宁明白了,从那日辛存在珍宝阁求掌柜的举动,她便知道这男子是个好的,且有情有义,当下神色也和蔼了许多,“你会点什么?或者说你想做什么营生?” “我.....姑母,我就会打渔补网,其他的都不会.....”辛存羞愧地低下头。 江宁严肃摇头,“打渔就算了,风险太大,如今这一家女人可都指望着你,能不冒险最好不要冒险,我来府城不久,对这里还不太熟悉,一会儿等我家老二两口子回来再商量看看,这段时间你们就住这边。” 桃氏犹豫道:“能不能换个地方?你这大宅子我住不习惯。” 江宁差点翻白眼,“您可真不懂得享受!罢了,要是这宅子住不习惯我让朱管家收拾西苑,西苑里面有不少院子,可以单独开灶,都在庄子里,你们住那边也行。” “好好好.....就那样,就住那里!”桃氏喜不自胜。 江宁连连摇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老太太了。 等桃氏一行人看到西苑,见到这大院子也有些犯怵,好在后院都是一个个小院子,倒也还算自在。 一家人进了屋,江小秋不解地问道:“阿奶,你为何不跟姑母一起住?” 桃氏叹了口气,看向郭氏,“我自然是愿意跟自己的女儿一起住,可你阿娘未必自在。” 郭氏紧张地双手紧握,“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怕留在那里给小姑子丢脸。” 桃氏又是一阵叹息,“咱们婆媳这么多年,你想什么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拒绝那丫头的好意。” 说着桃氏又笑了,“这可真是人生无常,谁能想到我那不省心的女儿会有这么大的造化呢!” 江小秋使劲儿点头,苍白的脸上都明媚了不少,“阿奶,我们可真是否极泰来了!有姑母罩着,汉口村那些人再也不能欺负我们了!还有龚梅,那女人肯定后悔了!” 只要一想到这事江小秋就觉得无比畅快,感觉身上的病都好了不少。 郭氏劝道:“好了!不提那些糟心事,以后她跟咱们家也没关系,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江小秋的身体原本挺好的,只是接连被父兄的噩耗打击,身心俱疲才垮了,龚梅的冷血现实又给了她沉重的一击,以至于最后重病缠身,差点撒手人寰。所以她对龚梅的恨意特别深。 江小秋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问道:“阿娘,阿奶,你们说我们该怎么选择?依我看不如我们住到城里吧,这样辛存也好找活干。” 桃氏摇摇头,“城里没有田没有地,也不像咱们在渔村有海,吃的用的都要花钱买,辛存挣的那点怎么够啊!我想让你姑母在城外买块地,再弄几亩田,咱不会种地可以学,还能把户籍给改了。” 士农工商,渔民的地位远不及农民,若是能把江家的户籍变了,也算是改换门楣了,这样她就算死也瞑目了。 郭氏连连颔首,“你阿奶说得对,要是能把户籍改了最好,还有辛存,辛家就剩下辛存一人,龚梅虽然无情,但到底给你大哥留了一丝血脉,往后你的孩子只能姓辛,咱也得为辛家考虑。” 辛存感动到眼眶都红了,“阿娘,我的事情不着急。” 江小秋仔细琢磨过后也觉得确实这样比较合理,“好!那我们就一起学种地,只要咱家都好好的就好!” 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二蛋和许诺言晚上回来,听说江宁把娘家人接回来,二人大惊,赶紧去见江宁。 听了江家的情况,连许诺言都难受得红了眼睛,更别说杨二蛋了。 江宁带他们去西苑。 桃氏见到杨二蛋先是呆愣了一会儿,随即眼睛有了神采,疾步上前一眨不眨盯着他,连声夸赞,“好好好!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像.....像你外祖父!” 第68章 周娘子的营生 杨二蛋下意识看向江宁。 江宁朝他微微颔首,她这五个孩子里面,杨大头模样最像杨虎,杨二蛋像她,随了江家这边,杨三铁没有特别像哪个,五五分吧,杨四庄就更绝了,那孩子青出于蓝,模样比他们都出挑,才华也是兄弟里面最好的,杨小丫最像她。 桃氏因为杨二蛋的长相情绪有些亢奋,江宁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 桃氏顺便把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我们想好了,在城外买地建房子,阿宁,你说我们家要是有田能不能改户籍?” “能!”江宁想都不想就应了。 桃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们就住城外了。” 杨二蛋沉吟道:“那就一样在杏花村买地,这事我来办。” 随后杨二蛋把杏花村的情况告诉江家众人。 听得江家那些人一脸憧憬。 江宁见桃氏看了辛存好几次,但辛存压根没领会,心下一乐,同杨二蛋叮嘱道:“弄两个院子,你表妹夫也要有自己的房子才行。” 桃氏当即感动到眼泪汪汪。 杨二蛋已经在府城混了那么久,办起事来特别利索,第二天就以江家和辛家的名义把地置办好,两家各四亩宅基地,八亩水田十二亩良田。 桃氏拿到地契田契的时候盯着看了大半天,虽然她啥也看不懂,但不妨碍她盯着那几张纸痛哭流涕。 地契田契置办下来,杨二蛋立马联系张师傅陈师傅过去干活。 此时江宁也给周娘子想好了赚钱的营生。 她让周娘子在城南租一间铺子,专门卖点心,城南的铺子便宜,租金自然贵不到哪里去,而且那边住的都是家境殷实人家,只要糕点做得好,不愁没生意。 江宁怕她做不了太精致的吃食,只教了她千层甜粿千层咸粿红豆糯米糍绿豆糯米糍以及桃酥的做法。 桃酥的香味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咽口水,只要周娘子好好琢磨,点心铺的生意差不到哪里去。 周娘子一开始还挺心虚的,跟江宁学了五六天便有了些底气,又做了三四天,确定能开铺子了才离开。 江家这边也在观望周娘子的点心铺,点心铺开张一个月,这天傍晚周娘子兴匆匆跑来东篱山庄找江宁。 一进门还差点被门槛绊住,硬是没能拦住她的疯狂,“亲家母!你就是我的大福星!我可真是爱死你了!” 江宁正在喝水,差点没呛住。 桃氏则傻眼了,嘟囔道:“你这亲家是失心疯了吗?咋了这是?” 周娘子跑进门,太过激动说话还带着大喘气,却不妨碍她紧紧拉着江宁的手,眼巴巴地望着江宁。 江宁被吓得毛骨悚然,使劲儿挣扎,“亲家母!咱有话好好说!你冷静.....” “就是就是!要不要请大夫?”桃氏也有些慌。 场面一度混乱。 最后还是周娘子坐稳了,桃氏和江宁才长舒一口气,母女俩紧挨着偷偷打量周娘子。 周娘子呷了一口水,缓过劲儿来,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今天是来道谢的!顺便把银子分给你。” “嗯?分我银子做什么?”江宁觉得周娘子似乎病得不轻。 周娘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教我手艺,让我赚了钱,肯定要分你银子!我想好了,以后我铺子三成收益都给你!” “可别!我不要!”江宁一口回绝。 周娘子愣了愣,坚持,“不行!你得收着!” 两人僵持不下,听得桃氏都好奇了,“这是挣了多少钱还吵起来了!” “对啊!你挣了多少钱?”江宁后知后觉问道。 周娘子大大方方把袖子里的一大包银子拿出来,“六十两!已经扣掉那些本钱了。” “嘶!”桃氏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月挣了六十两!这是抢钱了?” 周娘子哈哈大笑,“大娘,我算完账也觉得自己糊涂了,算了一个晚上才算明白,是真的六十两!” “这这这.....这咋挣的?”桃氏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周娘子兴奋地连说带比划,桃氏总算是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城南就你这一家做桃酥的,没人跟你抢?” “正是!”周娘子十分得意,“而且那桃酥一出炉,香得连我都忍不住想偷吃一块,住附近的人家还真没几个忍得住,我卖得也不贵,两块三文钱,一般人家都是一袋一袋的买,一袋十个就是十五文,还有店里其他点心也好卖,特别是甜粿咸粿,老人家就好这一口。 这个月城南几个老人过寿,还特地来我铺子定甜粿咸粿,一次都是上百斤,还有桃酥,这东西待客都是极好的,又体面,我时常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阿山也会来给我搭把手,不过我不让,他得好好念书。 今日也是东西卖得快,我才抽空过来一趟,说好了,这银子你得收着!我先走了!” 周娘子风风火火特别有干劲,撂下银子撒腿就跑,也不管江宁要不要收。 她一走,江宁哭笑不迭,看了看那些银子,无奈让朱管家给许诺言送过去。 屋里就剩下桃氏跟她,江宁玩味地沉吟道:“怎么样?现在还对你女儿有疑问吗?” 当初她就提议让辛存和江小秋去城里开铺子,桃氏没同意,在她看来家里刚刚有了地,又正好开春,他们得先学会种地,把春耕忙完再说。 况且那么多地小两口也照顾不完,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别的事。 江宁也不勉强,现如今她再问,桃氏说不出话了。 她正想再刺激一下老太太,却听桃氏认真地问道:“你说我和你大嫂去开铺子成吗?” “噗!”江宁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阿娘!咱不兴在我喝水的时候说笑话!” “我是认真的!”桃氏憋着一股劲儿握紧拳头。 江宁冷笑连连,“所以你不管你的宝贝曾孙了?” 这话一出,桃氏瞬间蔫了,“老糊涂了!都忘了还有个宝贝曾孙!” 江宁捂嘴偷笑,“还是听我的,让小秋去城里开铺子,大嫂可以搭把手,而且她那眼睛还要时常去医馆就诊,她们母女俩进城最合适,孩子您带,地里的活让辛存干,若辛存忙不过来可以佃给人家,法子多的是。” “我再想想.....”桃氏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回去跟江小秋他们商量。 第69章 羡慕了 江家几人听说周娘子一个月净赚六十两瞬间沸腾了,尤其是江小秋,她心心念念就是挣钱让全家过上好日子,这会儿因为这个消息差点激动到晕厥过去。 “阿娘阿奶,我决定了,我也去卖东西!我现在就去跟姑母说,我也可以的!”江小秋握紧拳头。 桃氏下意识看向辛存,“辛存,小秋真去府城卖东西的话家里的地你顾得过来吗?” 江家和辛家的院子还在赶工,估计得再一个多月才能住人,这段时间辛存和江小秋都是每天从东篱山庄去杏花村,忙到天黑才回来,就是这样地里的活也还没做完。 辛存想说没关系,对上桃氏那双睿智的眼眸,扯谎的话都开不了口。 江小秋有些泄气,“阿奶,阿娘,我可能真的不是种地的料,明明我都很认真在学了,可锄头拿半天就拿不动了,你们看我的手.....” 江小秋把自己那双手摊开,上面还有几个清晰的水泡。 桃氏瞬间心疼得红了眼,郭氏则紧张兮兮地摸到江小秋的手,碰到那几个水泡江小秋脸色都变了。 郭氏忍不住又要哭。 江小秋大声一喝,“不准哭!不准哭!” 郭氏的眼泪被吓得憋了回去,期期艾艾地转向桃氏所在的方向,“阿娘,要不就让小秋去城里做买卖吧!一开始咱就让小秋去,要是真的能赚钱再让辛存一块儿去,田就佃给村里人,咱们收几成粮食就行。” 今年他们在地里种了不少香芋和白苕,水田里的稻子也是江宁给的稻种,光是靠这几亩地的收成就够他们一家过活了,剩下的田租出去也没什么,总不能为了那些地再累坏了辛存。 桃氏没有办法,最终只能同意这么办。 第二天江小秋就去找江宁,她倒也直接,一开口就说自己不是种地的料,还给江宁看了自己那双手,又可怜又好笑。 江宁想到当初困顿不堪的自己,忍不住想笑,嗔怪地埋怨道:“都这样了怎么不早点来找姑母?难不成姑母还能跟你讨价还价?” “不是的!小秋不是这个意思!”江小秋也不知道在家说一不二的自己怎么到了姑母面前就不自觉乖巧了起来,有时候还会撒娇。 江宁了然道:“行了!既然想做买卖可想过做什么买卖了?有想法吗?比如做哪一行,什么要求等等。” 江小秋十分光棍地摇头,“姑母,我脑子空空,一窍不通,您说干啥我干啥。” “哈哈哈.....”杨二蛋两口子走到门口正好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江小秋瞬间红了脸,“二表哥,二表嫂,你们刚刚听错了!” 杨二蛋两口子笑意更深了,上前给江宁问安。 江宁含笑看向许诺言,“你来得正好,昨天你阿娘可真行,过来扔了银子就跑,我想还都还不了,她还自作主张,说什么每个月给我分铺子的利钱,可见是底气十足,但我还真不缺这点银子,你拿着,以后你阿娘要是还坚持给银子,你就收着,听话!” 许诺言正要开口就被江宁堵回去了,只能乖乖收钱。 江小秋亲眼看见,越发心动,“好姑母,您给我出出主意吧!” 杨二蛋坐下后,缓缓说道:“我岳母因为我大舅兄念书的缘故选择在城南开铺子,表妹若是想开铺子得想好这铺子开在哪里,这样我阿娘才能帮你想好做何买卖。” 江小秋认真沉思了起来,“我最熟悉的地方肯定是城东,但是那边的铺子大多都是卖海鲜的,经常有商船在港口交易。” “那不是很好!人多,还是往来商船,做吃食绝对不会亏本。”杨二蛋一脸笃定。 他在做生意这块比不上家中兄弟母亲,但耳濡目染,也能懂一些皮毛。 江宁赞同地点点头,鼓励地看着他,“再继续说看看。” 杨二蛋正襟危坐,仔细琢磨道:“港口的地方跟松溪镇很像,但表妹一个人支不起酒楼客栈,可以开个小食肆,卖一些汤汤水水,包子饼子之类的,不过城东那边这种食肆应该不少。” 江小秋微微颔首,“二表哥说的对,也不对,城东的铺子不便宜,很少有人开食肆,都是做卖海鲜的,而且铺子都在有钱人手里,穷人买不起,所以大家都是摆摊,以前我也想过摆摊,每次经过都羡慕得很,可惜我们没有手艺,连和面都不会。” “那你会烩鱼吗?”江宁挑眉问道。 说到这个江小秋立马挺直腰杆,“会!我会杀鱼煮鱼。” 江宁莞尔一笑,“那就好办了,在港口附近租个店铺卖吃的,水煮鱼片酸菜鱼片海鲜煲油炸虾饼鱼饼等等,多的是吃的,贵的便宜的,保证穷人都买得起,怎么样?” 江小秋没听过这些吃食,一脸好奇。 江宁当下就让杨二蛋把桃氏几个喊过来,自己亲自下厨,教江小秋做这几道菜。 当桃氏看到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惊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宁,“都是你做的?你啥时候有这本事了?” 江小秋在一旁作证,“阿奶,真的是姑母做的,我亲眼看见的。” 桃氏说不出话了,试探着吃了一口水煮鱼片,浓烈的香味和辣味席卷她的口腔,桃氏整张脸都变了,过了那个劲儿又忍不住吃第二口,不知不觉,倒是吃了不少水煮鱼片,郭氏不怎么能吃辣,比较喜欢酸菜鱼。 两人对这两道菜赞不绝口。 辛存则一口一个虾饼鱼饼,吃得热嘴,根本就停不下来。 三人见识到这几道菜的美味,对开铺子更有信心了。 辛存在一旁担心地说道:“小秋一个人要杀鱼还要煮鱼还要招呼客人,能行吗?” “你也一起去帮忙不就行了!”江宁理所当然地说道。 最终江家众人商量完的结果是把地都点出去,两个小两口去开店。 当江家食肆在城东港口附近开张的时候,附近的渔民全都收到消息。 汉口村的村民也在第一时间得知此事,把消息传回村里。 第70章 馊主意 村长这几天因为上次被江宁吓到,一直病病歪歪,还有些迁怒惹事的龚梅一家,压根没自我检讨过。 听到这事止不住担心,同自己婆娘问道:“你说江家在城东开铺子,以后要是碰见我们村的人会不会迁怒我们?” 村长婆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当初我就跟你说了,你是村长,就要一碗水端平,就算江家是外来户也不能太过分,你总说没关系,还说那些外来户掀不起什么浪,现在好了,碰到硬茬了!真是被你气死了!” “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办才是,你也看见了,那天龚梅她娘回来的时候有多惨!”村长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止不住浑身打颤。 不仅是他,那日亲眼目睹龚母惨状的人都做了好几天噩梦。 现在村里人都不敢跟龚梅一家凑得太近,生怕被广恩伯迁怒,毕竟龚母那天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难听,还大逆不道,广恩伯可以理直气壮要她的命。 村长婆娘,沉着脸又骂了一会儿,才怒气冲冲挎着篮子去了龚梅家。 龚梅一家自从上次得罪广恩伯后在村里就像透明人似的,没人敢跟他们说话,因为龚母在府衙被打了几十大板,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下不了地,龚梅只能在家里侍疾,不能出门,也不敢出门。 全家只有龚父和龚梅弟弟龚海出门,二人都是沉闷的性子,许是丢人,除了下海他们也不会主动跟村民说话,为此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村长婆娘过来的时候他们一家都在,就是家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村长婆娘把带来的一些野菜放下,好声好气地同龚梅问道:“你阿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龚梅眼眶含泪,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快好了,再过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地了。” 村长婆娘松了口气,脸上有些笑意,就是笑容不大眼底,“等你阿娘好了是不是就要把你的亲事办了?” 龚梅面色一僵,垂下头。 村长婆娘面色微变,“怎么?有啥问题?” 龚梅不知道怎么开口,转身进屋。 村长婆娘赶忙追过去。 龚母听到村长婆娘说的事,气得当场捶床,破口大骂,“明明都换了庚帖还给了彩礼,男方那边现在要退婚,还说彩礼不要了,哼!没门!” 村长婆娘面色大变,又急又怒,“好端端的怎么就反悔了?我们村跟陈家村关系那么好,他们怎么会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婶子,你可得跟叔说说,让叔给我们阿梅做主啊!寡妇再嫁还被退亲,以后我们阿梅怎么办?”龚母提到这事嘴上都起了燎泡。 村长婆娘想的则是其他事,不由得怨怪龚母,“你说你也真是的!要不是你们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江家看在阿梅给大春生下儿子的份上怎么着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谁知道那破落户还有富贵亲戚!”龚母早就后悔死了,但再后悔也于事无补,那些打在她身上的板子可不是假的,如今她是怎么都不敢骂广恩伯,甚至都不大愿意提起江家。 村长婆娘眼珠子来回转了转,坐到床边,低声道:“这样,既然陈家村悔婚,这门亲事就不做数,让阿梅好好去江家认个错,伏低做小,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大春他娘最是心软,磨一磨说不准就重新接纳阿梅了。” 龚母和龚梅皆是一愣,二人见识过江宁的手段后,压根就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村长婆娘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们想想,阿梅寡妇被退亲,以后还能嫁谁?远嫁的话你舍得吗?” 龚母当然舍不得,她虽然浑,但对这一双儿女是真心疼爱,不然当初也不会把龚梅嫁给穷得叮当响的外来户姜大春,还因为担心龚梅小产伤身硬是让成了寡妇的女儿生下那个孩子,可以说对待自己的孩子她是真的没的说。 龚母陷入天人交战。 龚梅在一旁一声不吭,村长婆娘的建议她确实心动,但没有那个胆子行动,而且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安分守己一辈子,万一到时候她忍不住做出点出格的事..... 龚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深想。 村长婆娘看她们不说话,当即没了好脸色,“我可跟你们说了,江家靠着哪门富贵亲戚已经在港口附近开了一间食肆,咱们村的人看得真真切切的,以后人家是要过上好日子的,你们自己想吧。” 村长婆娘一走。 龚母瞬间不淡定了,“阿梅,你怎么想的?” “阿娘,我.....”龚梅心动,又无法下定决心。 龚母咬咬牙,握紧拳头,“听你婶婆的话,去试看看,万一成了以后你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龚梅在龚母的劝说下,第二天一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去了港口,一眼就看到那家客似云来的食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入铺子。 “客官要吃点什么?”江小秋转身,见来人是龚梅,当即沉了脸,怒道:“你来做什么?滚!我家的铺子不欢迎你!” 进门的食客奇怪地打量着龚梅。 龚梅窘迫不已,楚楚可怜地挤出两滴泪,“小秋,我知道错了,这些日子没见到孩子,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离不开孩子,求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江小秋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想孩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抛弃自己亲生骨肉,孩子哭得那么厉害也不见你进去看他一眼,也是你签字画押跟孩子断绝关系,现在说离不开?骗谁呢! 龚梅,你聪明但不用把别人都当成傻子!要不是我姑母跟我们认亲,今天你不会出现在这里,就算那孩子跟着我们吃苦受累你也不会多看一眼,你这样的女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我很庆幸在姑姑找来之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已经跟我们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趁我还没动怒,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71章 不要脸 辛存默默站到江小秋身后,厌恶地看着龚梅。 身边的人也对龚梅指指点点,她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我能怎么办?从小到大阿爹阿娘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家里虽然没什么钱,但他们从未让我受什么罪。 大春死了我的天也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阿娘也是心疼我,她只是舍不得我吃苦,又有什么错? 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我一个人也养不活孩子,我还年轻!阿娘说我这一辈子不应该就这样毁了,于是我听阿娘的,阿娘让我生下孩子,我就生下孩子,她让我改嫁,我就改嫁,我只是听我阿娘的话,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是!我知道这些决定伤害了你们,但我又能怎么样?早走晚走都是要走,我怕继续跟你们在一起,跟孩子待久了以后就走不了了! 小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但凡我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都会偷偷送去你家,你和大春遇到困难我也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我可曾想过从你们身上得到任何回报? 只有这次!这次我替自己考虑做了违背你们意愿的决定,你就否定我们曾经的一切吗?” “你也知道我们曾经有多好,我大哥对你甚至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要好!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你再想到我,他对你一心一意,三媒六聘娶你,也是为了你才死的,你给他生下儿子天经地义! 你说你还年轻,这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难道我不知道吗?但凡等到孩子三五岁可以说可以走你再改嫁我都能理解,现在家里那么难,你就那么急不可耐,连一天都不愿意多待,还要我理解你!我呸!”江小秋总算知道人不要脸起来可以有多无耻了。 这时候看热闹的食客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对龚梅指指点点。 有人甚至嘲讽地大声说道:“走都走了,就不能回头咯!掌柜的,生意兴隆啊!给我们来一盘虾饼,水煮鱼片和酸菜鱼片哪个好吃?” 江小秋赶紧过去招呼客人,“客官能吃辣吗?水煮鱼片香辣,酸菜鱼片适合不能吃辣的,都下饭。” “辣是怎么个辣法?”食客一脸好奇。 江小秋挑眉,“要不尝尝?” “好!都来一份!” 辛存赶紧去后面杀鱼。 江小秋笑呵呵地大声说道:“我们家的鱼都是活鱼,现点现杀现住,两位客官请慢用。” 两人吃了一口虾饼,连连点头,道:“要是再配点小酒就好了。” 江小秋立刻把酒给他们送上桌。 龚梅见江小秋就这么把她晾在一旁,脸色青白交加,一直等了两刻钟,确定江小秋是真的不打算理她,她才咬着嘴唇,默默离开。 她一走,江小秋立马看向她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转身又继续招呼客人。 接下来几天龚梅天天都要过来,她非要帮忙,江小秋不让,再加上辛存在一旁恶狠狠地盯着,龚梅连门都进不来,一直在铺子外面徘徊,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挺膈应人的。 转眼江家和辛家的房子终于建好了。 这段时间江家众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时间去杏花村看看,收到杨二蛋的消息,正在看孩子的桃氏整个人兴奋到跌跌撞撞抱着孩子来找江宁。 江宁担心她把孩子摔了,赶紧一把抱过孩子,苦笑两声,“干啥这么着急!房子在那边又跑不了!走吧!让花枝去请大嫂,我带你们去看看。” 田丰从京城挑选的下人几天前终于到衢州府府城。 江宁从那堆人里面选了两个丫鬟,给她们赐名花枝花朵,还有一个老妈子叫于嬷嬷。 许诺言也得了一个丫鬟叫簪子,还有一个服侍的红嬷嬷。 杨二蛋选了一个贴身小厮瓦砾。 江宁想给江家送一个丫鬟,桃氏说什么都不同意,只能作罢,剩下的人都送回平安县,由杨大头和柳叶安排。 一行人坐着马车进入杏花村。 先经过许家院子。 桃氏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气派的农家院墙,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到了目的地。 花枝扶着郭氏,江宁扶着桃氏,于嬷嬷帮忙抱着孩子下了马车。 车夫推开高大的院门,入目是一片宽敞的庭院,约莫三分地,全都铺了地砖,院子里还有一张石桌,墙角种了一棵桂花树。 穿过大院就是堂屋,堂屋宽敞明亮,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后面还有一个围起来的后院。 桃氏第一时间不是进堂屋,而是跑到堂屋边上一排屋子瞧看。 江宁看了一眼,道:“这是灶屋,隔壁应该是浴房,再过去就是柴房和杂物间。” 桃氏一一看过去,不停地跟瞎眼的郭氏解说,可见她是真的兴奋不已。 看过这排屋子,桃氏感慨道:“以前我们住的那屋子合起来都没有这一间柴房大。” 郭氏沉默了。 桃氏摇摇头,转身迈进堂屋。 里面的家具都已经摆好,啥都不缺,桃氏在堂屋转了一圈,顺便把四间厢房也走了一遍,欢喜地说道:“以后我就随便选一间住,小秋她娘住我边上,咱们婆媳俩还能有个照应,免得半夜有动静都听不见。” 江宁哭笑不得,“后院还没看呢您别这么早决定。” 桃氏连连摇头,“看了也没用,我就住这里了!谁说都不好使。” 说话间他们来到后院,这后院仿照东篱山庄西苑设计,分了两个小院子,每个院子各有六间屋子。 桃氏忍不住咂舌,“这么多房间,住都住不过来!不仅铺了地砖,连墙壁都是白的,也不知道这抹了啥,阿宁,你老实告诉我,建这房子用了多少银子?” 郭氏在边上竖起耳朵听。 江宁摇头,“作坊是咱家的,地砖瓦片还有墙灰都是自家烧制的,谈钱就生分了,真要算也就是陈师傅和张师傅的工钱而已,要不了多少。” “那这些家具啥的.....” 江宁直接打断桃氏,“阿娘,别再问了,问也是不知道!反正我以后能帮你们的也不多,只能做这些,你就当我孝敬你成了吧!走,去隔壁看看。” 等桃氏把两座宅子转完,彻底服了,要不是托女儿的福,她这辈子绝对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第72章 探听 既然房子已经建好,自然应该商量过新房的事情。 晚上江小秋和辛存回来,桃氏直接拉着小两口去了江宁那边。 江小秋正好想跟江宁说说这段时间食肆的情况,便欢喜地回屋拿了一个包袱。 桃氏疑惑地问道:“你都带了啥?” “银子啊!”江小秋掂了掂包袱,兴奋地一蹦一跳,“阿奶,你还不知道我们食肆这段时间挣了多少钱吧?” “多少?”桃氏还真没问,一来是怕食肆不好,问了孩子们伤心,二来是江小秋两口子早出晚归,她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今晚也是为了等小两口,不然她早睡了。 江小秋调皮地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一会儿咱们去姑母那里算账。” 桃氏无奈笑了笑,摇摇头,拿这个孙女实在没办法。 “姑母姑母,小秋来看您了!”江小秋刚到江宁这边就咋咋呼呼。 江宁好笑地端详了她两眼,止不住点头,“不错,精气神瞧着比之前好多了。” “那可不!还要多谢姑母帮衬!”江小秋直白又大方。 江宁还挺喜欢她这种直来直去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性子,当即问道:“生意怎么样?” 江小秋一把将包袱放在桌上,“姑母,这段时间挣的钱都在这里的!” 说着她利索地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十两银子,“当初食肆开张,姑母给我十两银子本钱,我们就靠这十两银子盘活,没再用别的钱,剩下的这些都是纯赚的。” 一旁桃氏惊呆了,“这么多!不对吧!” 她见过周娘子的六十两,还没这里的一半多。 江小秋抓了一把碎银子和铜钱,“阿奶,这些小钱可不少,得拿个秤来秤看看。” 桃氏乐了,“我做梦都不敢想,咱家有一天也能拿秤秤银子。” “哈哈哈.....”众人大笑。 江宁真让花枝于嬷嬷拿来一个小巧的秤,江小秋麻利地把那些碎银子放上去,发现竟然有四十五两之多。 桃氏已经在一旁睁着昏花的老眼聚精会神地数铜板。 辛存就在一旁帮忙。 江宁看不过去,让花枝花朵过去帮忙。 数了一会儿,又串了几串铜钱,总的有一万八千九百二十三个,差不多将近十九两了。 另外还有一部分完整的银子三十二两。 统共将近九十六两。 算完账的桃氏激动到呼吸急促,于嬷嬷和花枝花朵赶忙给她顺气喂水,屋内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桃氏才缓过来。 江宁心有余悸,赶忙跟白了脸的江小秋两口子叮嘱道:“以后挣了多少钱不用跟你们阿奶说。” 两人忙不迭点头,经过这事,他们哪里还敢啊! 江小秋要把银子分给江宁。 立刻被江宁瞪了回去,“我连许家的钱都不要,还能收你们的钱!哪里哪来的给我带回哪里去,你们也经营了一段时间,可曾碰到什么麻烦?” 江小秋摇摇头,嘟囔道:“都挺好的,就是龚梅那个女人太烦人了,我们不待见她,她还跟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贴过来,天天杵在我们食肆外面,赶都赶不走!好吧,她站在那边我们还真没什么资格赶人,就是挺膈应人的。” 提到这个人,桃氏瞬间恢复正常,神色紧绷。 江宁也收敛了笑意,“不是说她再嫁吗?她那婆家同意她这么做?” 江小秋瘪了瘪嘴,气闷道:“听说是被男方退亲了,人家连彩礼都不要,就是不肯娶她,寡妇二嫁还被退亲,名声都臭了,方圆十里哪个村的汉子敢娶她? 估计是没办法了,又想着回来找我们,呸!不要脸!说到她我就来气。” 桃氏在一旁严肃地说道:“我们家不可能再接纳她。” “阿奶,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家可没对不起她。”江小秋一想到江大春地死心就止不住的抽疼,更别说桃氏和郭氏了。 江宁缓缓说道:“男方给龚梅的彩礼还在我们这里,婚事不成,我们却收了彩礼,不妥。” “那就还回去呗!”江小秋不假思索地说道。 江宁睨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你这孩子可真是没心眼!不是认为她杵在食肆外面影响你做生意吗?若是能再嫁的话想必她是不会拒绝的。明日我让于嬷嬷跟你去一趟,问问她的意思。” 江小秋一脸崇拜地看着江宁,江宁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第二天,于嬷嬷跟小两口来到城东港口食肆。 于嬷嬷特地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裙,四下打量,“表小姐,您说的人在哪儿?” 江小秋开门让于嬷嬷进去,“还早!她要等天色大亮才会过来,嬷嬷先坐着,要吃什么我去做。” “使不得使不得!”于嬷嬷连连摆手,去后厨看了一圈,拿了个篮子挎着,“表小姐,您看老奴这样像不像街上那些讨生活的妇人?” 江小秋仔细看了看,道:“要是再装一些小鱼小虾就更像了。” 于嬷嬷立刻出去照办。 龚梅今日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往日站的地方多了一个叫卖的妇人,她便往旁边挪了挪。 于嬷嬷叫卖了一会儿,还真有人过来问价钱,她就没做过买卖,手忙脚乱,五六条巴掌大的鱼只收了十文钱。 龚梅在一旁看了一眼,皱眉,忍不住提醒道:“婆婆,你被占便宜了。” “啊?怎么说?”于嬷嬷一脸慌张焦急。 龚梅解释道:“像这种鱼一条能卖两三文,刚刚那人买了六条,您就算便宜卖也应该收对方十三文才不会亏钱。” “这样啊!老婆子第一次做买卖,啥也不懂,姑娘,谢谢你啊!你在这里等人吗?” 龚梅看了食肆里忙碌的江小秋,垂下眼眸。 于嬷嬷呵呵笑道:“站着多累啊!跟我一起坐吧!你这么漂亮聪明的姑娘说亲了没有?我跟你说,我邻居有个大小伙子,长得可精神了,要不要我给你做媒?” 龚梅自嘲两声,“婆婆,我是个寡妇,不用做媒。” 于嬷嬷一脸震惊,“还真看不出来!姑娘你可别为了糊弄老婆子说瞎话啊!像你这么水灵的女子就算守寡也能再找个好的,年纪轻轻,不愁嫁不出去!” 第73章 必须娶 龚梅又摇摇头,眼眶有些泛红。 于嬷嬷急了,“哎哟哟,我就多问两句,你咋还哭上了!有啥难处跟婆婆说说,婆婆是过来人,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已经很久没人跟她说这么多了,龚梅想到老婆婆的年纪,咬咬牙,蹲下来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于嬷嬷神色未变,只是不赞同地感叹一句,“孩子这么小就跟婆家闹翻了可不是聪明人干的,既然都要再嫁了怎么又反悔了?” 龚梅嘤嘤低泣,“不是我要反悔,是男方那边听说我们一家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家,生怕被我家连累,悔婚了。” “啊?这也太过分了!当初是男方主动跟你家说亲的吗?”于嬷嬷终于问到重点了。 龚梅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那男的是隔壁村的,打小也算认识,他们家在我们村有不少亲戚,当初听说我守寡他们就托村里人上门打听了。 我刚生下孩子,他们家立马跟我阿娘提亲,还给了三两彩礼以及一些料子吃食,我阿娘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欢天喜地,还说老天爷都舍不得我吃苦,当下就应了这门亲事。 是他们先找上门我阿娘才同意的,她也是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毕竟我是寡妇,想要再嫁个好人家哪有黄花闺女容易?” “那你当时咋想的啊!孩子还那么小,说舍就舍了?”于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龚梅却哭得更伤心了,“我能怎么办?我婆婆是瞎子,祖母年迈,小姑子病重,小姑夫单独一个人连下海都困难,他们一家又是村里的外来户,没人帮衬,我也没有本事挑梁子,只能指望爹娘给我出主意,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万万没想到.....” 于嬷嬷这下算是都明白了,虽然看不上龚梅的做法,但也能理解,便劝道:“别哭了,你现在是想继续回到原来的婆家还是再嫁?” “我还能嫁吗?”龚梅一脸绝望。 于嬷嬷笃定地点点头,“能!看样子你是想重新开始是吧?” 龚梅没有否认。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过来买鱼,许是刚刚那人占了便宜,这些人过来抢便宜的。 于嬷嬷压根没想挣钱,全都按照刚刚那个价钱买了,一篮筐鱼换了五十文。 收摊之后,她把钱给了江小秋,“表小姐,这些鱼多少钱进的?” 辛存在边上老实回到:“三十文。” 于嬷嬷乐了,“得了!还给你们挣了二十文,老奴就不打扰了,先回去跟主子复命。” 辛存看着那多出来的二十文有些回不过神来,喃喃道:“连姑母身边的人都好厉害!” 于嬷嬷回到东篱山庄,第一时间就把龚梅的情况告诉江宁,“夫人,依老奴看,那龚梅一家固然可恨,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也不能轻饶了。” 江宁心下感叹,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心里鬼火直冒。 当下她就把朱管家叫过来,让朱管家去一趟陈家村,找到那户盯上龚梅的人。 龚梅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龚母已经可以下地了,就是他们一家被村里人排挤,大家都不待见,龚母在村里跟那些村妇吵了几次,觉得没意思,也不爱出去了。 看到龚梅回来,龚母下意识问道:“今天怎么样?” 龚梅一声不吭进屋。 龚母一张脸拉得老长。 家里气压低,龚父和龚海也不敢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龚梅正想像往常一样出门,家里突然来人了。 村长婆娘喜不自胜地同龚母道贺,“阿梅她娘,好消息,陈家村那边答应娶阿梅了!” 龚梅一家全都震惊了,异口同声追问,“怎么回事?” 村长婆娘愣住,“咋地?你们家不知道?” 龚梅一家齐齐摇头。 村长婆娘皱眉,“那就奇怪了!今天天不亮陈家村村长就来我们家了,先是赔礼道歉,随后就说了他们村那个后生和阿梅的婚事,还说陈家的本意不是悔婚,是有人自作主张了,他们还送了些赔礼过来,我都给你们带过来了,阿梅这几天就好好待在家里准备,过两日那边就来迎娶。” 村长婆娘走后,龚母又高兴又担心,“这咋回事?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龚梅也是一脸迷茫,突然想到昨天那个老婆婆,她猛地冲出家门,跑到港口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于嬷嬷,最后才咬牙进了食肆找江小秋,“昨天那个摆摊的老婆婆你认识对不对?” 江小秋眼中含怒骂了一句,“有病!滚!” 龚梅面色变了变,见江小秋不搭理她,踟蹰了一下,低头说道:“我要嫁人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江小秋,却发现江小秋并未回身看她一眼,只能默默离开。 没了龚梅在眼前晃,江小秋和辛存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过新房,喜上加喜,人逢喜事精神爽,江小秋的身体已然大好,就连郭氏的眼睛都能看到一些朦朦胧胧的光亮,这对全家来说又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此时桃氏才想起孩子还没个大名,便趁着过新房的时候让江宁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 江宁思索了片刻,勾起嘴角,“就叫长康,江长康,如何?” “好好好!这个名字好!以后我宝贝曾孙就叫长康了,长长久久,健健康康。”桃氏说着,眼眶有些红,又生生忍了下来。 既然过了新房,江家一大家子也打算搬到杏花村,江小秋和辛存每日早出晚归,家里真就剩下老弱病残,江宁不放心,想了想,干脆把身边的花朵给了郭氏。 一来花朵能帮忙照看孩子,二来郭氏桃氏晚上起夜有个人在旁边也好一些。 当然,江宁也没亏待花朵,之前花朵的月钱是三百文,江宁给她涨到五百文。 搞定府城的事情,江宁终于可以回平安县了。 临走前,她去见了桃氏,“阿娘,我就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顺便去看看您那些外孙外孙女。” 桃氏浑浊的眼中倒映着江宁的轮廓,欣慰地笑了笑,摇头,“不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咯!将来要是有机会再见也不迟!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说着桃氏还拿出几个包袱,缓缓说道:“别看你大嫂眼瞎,她那缝补的手艺还没丢,这些衣裳是我俩趁着空闲给我那外孙外孙媳妇外孙女做的,我们一点心意。” “好!我都带走!”江宁呵呵笑着,让身边的人把东西带上。 出了杏花村,她果断坐上马车,直奔平安县。 第74章 狐假虎威 这次返乡多了一些小厮护卫,她完全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危。 好不容易赶回榕树村,江宁屁股还没坐热李氏就上门了,“老大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叶子都快招架不住了!” “怎么回事?”江宁眉头一蹙,眼神多了几分凌冽。 李氏止不住地叹气拍腿,“还不是叶子那要命的堂哥!当初就是因为他在外面欠债拿妹妹还债,现在知道咱家发达了,出去到处吹牛,说他是广恩伯的亲戚,欠了赌坊一屁股债不还,态度十分嚣张,说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你,让赌坊的人掂量着。 后面欠的钱实在太多,赌坊特地派人过来咱家询问,叶子知道这个事情气到当场就晕了,大头陪她回娘家把叶子大堂哥痛骂一顿,可又能怎么样,这个钱还是得还。 大头派人去赌坊问了,那柳木欠了整整五百两,不是一笔小数目,我第一时间知道这事就当着叶子的面跟大头说了,这个钱不能出,那是赌,有一就有二,叶子也不想出,可柳家大房天天上门哭闹,村里那么多人看着实在不像话。 我让村长把人拦在村外,他们就在村口骂,骂叶子没良心,无情无义,什么脏话狠话都说,我听了都冒火。 村长让村民把他们轰走他们就躺在地上耍无赖,还说我们榕树村霸道,欺负外人村,村长都气得不行。 以前咱们村子穷,村长也没那么多顾忌,现在有点钱了,就得顾着名声,可把村长给为难死了!你看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江宁听得怒火中烧,冷着脸问管家,“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呢?” 管家郑福战战兢兢上前回话,“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已经去松溪镇了。” “让他们回来见我!”江宁憋着一口气,顺道再问了一下作坊的事,听说作坊一切安好,她才长舒了口气。 趁着老大两口子还没回来,她必须想好解决的法子。 于嬷嬷在一旁提醒道:“夫人,这种事必须杀鸡儆猴,否则后患无穷。” 江宁微微颔首,“你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杨大头两口子抱着孩子赶在天黑前回来,一进门柳叶就给江宁跪了下来,嘤嘤哭泣,“阿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损了咱们家的名声。” 江宁头疼摆手,“起来说话吧!你是怎么想的?” 柳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把柳木给撕了,“阿娘,我说什么都不想管那个该死的柳木,就算他被赌坊砍了也跟我家无关!儿媳妇是担心爹娘和大哥他们才迟迟不敢强硬表态,但这些事情没有阿娘发话,儿媳妇不敢自作主张。” 杨大头在一旁补充道:“阿娘,叶子的意思是她大伯一家都不是好相与的,不仅坏,还记仇,两家就在隔壁,这次我们不帮柳木一定会被她大伯一家恨上。 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可叶子爹娘就不同了,住得那么近,防不胜防。” 江宁面色好看了一些,“如果只是这个担心倒没什么,大不了搬出柳家村,把柳家村的田地卖了再换一处,银钱不够你们看着贴补就是,总好过花五百两冤枉钱来得好!” 杨大头两口子得了江宁这番话,当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娘,明日一早我就赌坊跟他们说清楚,柳木的事情跟我们家无关。”杨大头的话掷地有声。 江宁却是摇头,同于嬷嬷吩咐道:“明日去县衙击鼓鸣冤,就说有些假借广恩伯的名义作恶,让谢县令给本夫人做主。” “是!老奴明白了。”于嬷嬷恭敬应下,耳后同杨大头解释了一下江宁的意思,“夫人必定要杀鸡儆猴,永绝后患,大少爷的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起到效果。” 杨大头两口子被于嬷嬷教了一通,受益无穷。 第二天一早,于嬷嬷随杨大头出去,两人一个去县衙一个去赌坊。 赌坊的人见过杨大头,看他登门立马热情地迎上前,“杨大少爷,贵客啊!请进请进。” 杨大头皱眉摇头,沉声道:“孙管事,我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柳木欠你们赌坊赌债一事。” 孙管事面色一喜,“大少爷是来替柳木还债的?” 前天他们去柳木家里要在柳木就说了,杨家要替他还钱,现在看来柳木说的竟然是真的,幸好他们没有为难人。 杨大头怒喝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仗着我们杨家的名义作恶!我母亲已经回来,并且报官,此事定要柳木一家给我们一个说法,往后若再有人仗着我杨家的名义作恶,严惩不贷!” 孙管事懵了,急哄哄地追问:“大少爷,那柳木不是大少夫人的嫡亲大堂哥吗?大少夫人也不管?” 杨大头冷笑地看向孙管事,“你也说是大堂哥了,又不是亲大哥,况且柳木一家已经害我婆娘一次,你觉得我婆娘会帮这个忙吗?就算她愿意我都不答应!” 孙管事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透,五百两,那可是整整五百两!要不是柳木搬出杨家,他们也不可能让对方欠这么多钱。 如今杨家不肯替柳木还,凭柳木一家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把柳木大卸八块这个窟窿也填不上,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孙管事扑通一声给杨大头跪了下来,“大少爷,您不能不管啊!当初要不是柳木搬出广恩伯,我们赌坊也不能让他欠这么多钱!” 杨大头的贴身小厮铁锅愤怒地骂道:“他说什么你就信?是我们大少爷或者大少夫人出面替柳木作保吗?你好歹也是赌坊的管事,什么样的人渣没见过?只能说自己贪心罢了!若是不服可以去县衙击鼓鸣冤,正好我们家夫人也要找县令大人做主。 还有,我们家夫人说了,以后只要是打着广恩伯名义仗势欺人作恶者,必定严惩!孙管事且看着那柳木会有什么下场!” 孙管事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冷汗涔涔,眼睁睁看着杨大头主仆二人离去。 他身后那些狗腿子赶上上前把他扶起来。 “老大,现在怎么办?杨家不肯替柳木还钱,兄弟几个要去抓人吗?” 第75章 极品一家 过了好一会儿,孙管事踢翻赌坊门口的长凳,一脸狰狞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字一句,“等县衙的消息,这次我定要柳木一只手!” 于嬷嬷代替江宁去县衙击鼓鸣冤,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平安县的百姓都知道此事。 谢玉成以最快的速度开堂,命高勇前往柳家村捉拿柳木,再把赌坊的人找过来。 柳木这阵子因为赌坊的人催债一直不敢出村,几天没赌就浑身难受,干脆把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喊来他家玩。 闹哄哄的吵得隔壁的柳父柳母心烦不已。 “你看看你侄子在干什么?欠了五百两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凭什么他欠钱要我们一家难过?凭什么?”柳母气不过大声咒骂。 柳父也知道大哥一家不像话,柳母骂的时候他就一声不吭,由着柳母发泄。 柳树冷哼道:“阿娘,别气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柳母骂得这么大声,柳树不相信隔壁那一家没听见,听见了却不为所动,人家就是吃定他们了。 柳母更火了,正要继续骂,突然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谁是柳木?” 柳母愣了一下,赶紧冲出去,见来人是官差,瞬间瞪圆了眼睛。 那几个跟柳木玩的汉子看到官差差点没吓尿,赶忙起身举起双手,“跟我没关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柳木也被吓了一跳,讨好地问道:“差爷,有何贵干?我是广恩伯大儿媳妇的堂哥,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高勇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厉声警告道:“别乱攀关系,广恩伯状告你仗着广恩伯的名义作恶,已经派人去县衙击鼓鸣冤,大人审案,你是乖乖自己走,还是我们押着你走!” “不可能!”柳木错愕地起身后退想要逃跑。 柳大伯和丁氏也慌了,赶忙上前解释,“差爷,我侄女真的是广恩伯的儿媳妇,我们没有乱攀亲戚啊!” 高勇气笑了,吼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广恩伯允许你们仗着她的名义赌钱吗?姻亲尚且不敢这么做,你们只不过是广恩伯姻亲的亲戚,算个屁啊!兄弟们,把柳木抓起来带走!” “我不走!我不走!阿爹阿娘救救我,救救我.....”柳木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一直想着法子偷溜。 高勇的人早就防着这一点,把他的后路全部堵死。 柳大伯和丁氏眼睁睁看着柳木被抓,赶忙跑去隔壁找柳父柳母帮忙。 柳大伯目眦欲裂,惊怒交加指责柳父,“阿木可是你的亲侄子,叶子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她要是不救阿木,以后就不是我柳家的人了!” 柳母气笑了,“我们两家早分家了,本来就不是一家,柳木自作自受,活该!” “臭婆娘!敢骂我儿子,我跟你拼了!”丁氏怒火中烧朝柳母扑过去。 柳母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当下也毫不客气地动手,死死拽住丁氏的头发。 院子里响起一阵阵女人嘶吼喊叫。 柳大伯怒不可遏在边上叫骂,“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弟媳竟然这么对嫂子,没有天理了!” 村里人闻讯过来,柳母和丁氏还打得难舍难分,皆有负伤。 村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窜天灵盖,差点没晕死过去。 村民好不容易把柳母和丁氏分开,就听一身伤的柳母大喊大叫,“断绝关系!我们一家要跟他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一出,闹哄哄的院子瞬间安静了。 村长严肃地看向柳父,“这是你的意思?” 柳父没有吭声,柳树开口了,“我阿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阿树?”柳父抬头,诧异地看向长子。 柳树边上的柳根也跟着表态,“我跟大哥一个意思。” “你们.....”柳大伯气到捂住胸口,连连后退,双眼充血,怨恨地瞪着柳母等人。 丁氏大吵大闹撒泼,“我不同意!当初要不是我家阿蓉,他们一家也没法跟广恩伯做亲戚,如今自己攀上高枝就想甩了我们,没门!” “放屁!要不是柳蓉那个恶毒的女人,我女儿也不会稀里糊涂出嫁,你还有脸说!走,正好官差还没走远,一起去县衙找县令大人做主!”柳母当即反唇相讥,分毫不让。 丁氏嘴硬道:“不管怎么样你们就是占了我家的便宜,抢了我们家的富贵!要想断亲也行,给我们五百两!” 村民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柳母怒瞪柳父,“你怎么说?你要是不表态我也豁出去了,明日就去找县令大人评理!我倒要看看这个亲能不能断!” 村民皆变脸,真闹到公堂柳母肯定能要到一个公正的说法,只是那么一来两家就彻底成了死仇。 村长头疼地和稀泥,“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我可没有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家人。”柳母毫不客气地还嘴。 两家又吵了起来,甚至连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掰扯。 村长头大如斗,实在理不清这笔烂账。 眼看着村长都快被气倒了,杨大头来了。 众人看见他立马让开一条道。 丁氏更是直接扑上去,死死拉着杨大头的衣服,非要他救柳木,杨大头不同意她就不放人。 杨大头怒极,狠狠一摔,丁氏猝不及防屁股着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一时半会儿竟然回不过神来。 柳母赶忙上前把杨大头拉到一边,“女婿,没事吧!她就是一泼妇,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杨大头沉着脸问道:“刚刚听岳母的意思是跟他们一家断亲是吗?” “是啊!”柳母煞有介事地点头。 杨大头看向村长,“既然我岳母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请村长做个见证。” “这.....”村长面色骤变,哀求地看向柳母,“阿树他娘,你刚刚就是说气话的对不对?都姓柳,怎么能说断亲就断亲呢!” 杨大头冷笑道:“我们榕树村大部分也姓杨,我们家还不是跟二房断了个干净,有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不约而同白了脸,眼中满是恍然,对啊!广恩伯当初可是主动断了杨家一门亲戚,连对本家人都这么狠,更别说是跟杨家没什么关系的柳木一家。 第76章 狠心 看来柳木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柳大伯怨恨地看向柳父,“他们说什么我可以不在意,我只听你说!真断亲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是兄弟,而是仇人!” 柳母一把拽开柳父,“不用威胁他!这个家现在是我儿子做主!还兄弟,这种兄弟不要也罢!” “你.....”柳大伯气得想要教训柳母,又害怕边上的杨大头,只能不甘心地忍下。 “没天理了!太欺负人了!”丁氏直接坐在地上撒泼。 杨大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暴走,“铁锅,去县衙,请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女婿!”柳父惊愕地看向杨大头。 这时候柳蓉突然冲出来,朝杨大头扑来,“大少爷,您息怒啊!” 杨大头身子一转,灵敏避开。 柳蓉惯性扑倒,摔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哄堂大笑。 “啊!我的肚子......” 柳蓉一声痛苦惨叫后,只见她身下的裤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红。 围观的妇人大惊失色,“这.....这是小产了?” 丁氏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号,“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是你害了我的外孙!你是杀人凶手!” 丁氏一口咬定这事是杨大头干的。 柳蓉还在地上呻吟,柳家大房也没说给她请个大夫。 柳母和柳树几个跟丁氏争辩,吵得不可开交。 杨大头的脸色十分难看,还是强忍着怒火让铁锅去报官。 事情闹成这样,已经没法收场了,村长连连叹息。 柳母也顾不上他,一直拜托那些围观的村民一起去县衙作证。 等杨大头这一群人闹哄哄进县城,马家那边也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马坤鹏母亲看到柳蓉第一个反应不是嘘寒问暖,而是当着大家面毫不留情地指责,“都有身子的人了还三不五时的往娘家跑,如今还把孩子给摔没了,我们马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婆娘!” 马坤鹏脸色十分难看,到底还是制止了马母的叫嚣。 柳蓉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可怜兮兮地低泣,“婆婆,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又不让公爹和坤鹏帮忙,我只能自己回娘家想办法,当时我也是想替我阿爹阿娘求情,谁知道.....” 柳蓉看了杨大头一眼,继续哭诉,“就给摔了。” 马母虽然恨柳蓉,但对害柳蓉小产的杨大头更火,当下就大声嚷嚷道:“即便你是广恩伯的儿子也不能胡作非为,今日之事要是不给我马家一个说法,老婆子就撞死在公堂上!” “肃静!”谢玉成沉着脸看向底下所有人,缓缓道:“原告被告都到了,升堂!” 董泽将杨大头的状词当众念了出来。 谢玉成一脸肃穆地看向柳木,“被告柳木,原告杨长柏所言可是事实?” “草民,草民.....”柳木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丁氏大声喊道:“大人,杨大少爷害我女儿小产,不能就这么算了.....” “肃静!一事归一事!此事稍后再议!”谢玉成不给丁氏混淆视听的机会。 丁氏心有不甘,柳蓉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朝她摇摇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丁氏只能闭嘴。 谢玉成冷冷地看着柳木,“也就是说广恩伯并未同意你仗着她的名义在外惹是生非,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是吗?” “不!不是的.....广恩伯大儿媳妇是我堂妹,她什么都听我的,她什么都听我的!”柳木白着脸不停地狡辩。 “他胡说!”柳叶怒气冲冲出现在公堂外,得了谢玉成的允许才进去,手指颤抖地指着柳木,“大人!他根本就不是人,当初他赌钱输了,要债的人上门讨债,他就把自己的亲妹妹给卖了。 而他的亲妹妹柳蓉不想坐以待毙,就在出嫁那天把我弄晕,让我替她出嫁!这对兄妹都不是好东西,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堂妹堂妹.....不是这样的!我是你大堂哥,咱们柳家的长房长孙,以后柳家还要看我的!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我.....”柳木因为太过害怕已经有些精神错乱。 柳叶却不管,仍是一脸决绝,誓要给柳木撇清关系。 丁氏气得在公堂上咒骂。 谢玉成怒喝,“再扰乱公堂打十杖!” 丁氏一张脸憋得通红,硬生生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谢玉成当场判决,柳木欠的债与广恩伯杨家无关,且他不经杨家同意,仗着杨家的名义胡作非为,重责二十大板。 柳大伯和丁氏听到柳木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差点没抽过去,对柳父一家和杨家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柳木这事判完,马母便迫不及待状告杨家害了她的孙子。 柳母可不是吃素的,当下就让柳家村那些村民出来作证。 马母却不信,“你们都想讨好杨家,说的话不能信!” 柳母气消了,“那凭什么柳蓉说的话就能信!他们一家跟我们有仇,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栽赃陷害!” “你胡说!”马母怒不可遏,“谁会拿自己的孩子做这种事!你们.....你们真是太无耻了!” “我们无耻?你怎么不说你儿媳妇心狠!连你们马家的种都能利用,难怪能做出那种弄晕堂妹替自己出嫁的恶心事!”柳母完全没给柳蓉和马家面子。 马母气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马坤鹏吓坏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马母才幽幽转醒,却不停地哭着要县太爷给他们一家做主。 柳家村村长本来是不想趟这趟浑水,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站出来,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老汉今年六十多了,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当了柳家村几十年的村长,我是什么人你们也能打听到。今日我就说句公道话.....” “叔!”柳大伯急不可耐地打断村长。 村长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我跟你阿爹是堂兄弟,当年要不是你阿爹,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因为你阿爹偏疼你,又看重长子长孙,所以我也爱屋及乌,对你们一家多有袒护,村里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以前就算你们做了再混账的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这事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们的礼义廉耻呢?做这种缺德事良心不会痛吗? 刚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柳蓉一声不吭冲出来朝杨大少爷扑过去,杨大少爷躲开是因为男女大防,人家做的一点都没错! 有问题的是你们的好女儿!既然知道自己有孕就应该小心谨慎,她这么莽莽撞撞冲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真碰到杨大少爷是不是还要人家负责? 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情况!我这老脸都替她臊得慌!” 第77章 自作自受 柳大伯面色来回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煞是好看。 于嬷嬷在边上从容淡定,似笑非笑地看着柳蓉,缓缓说道:“终于来个明事理的人了!” 说着她来到义愤填膺的马母面前,笑了笑,规规矩矩地说道:“老奴原先在京城大户人家做事,见多了这种腌臜手段,要我说您这儿媳妇的手段还是嫩了一些。” “你什么意思?”马母面色微变。 于嬷嬷朝公堂外面的人招招手,不一会儿,几个人被放进来。 于嬷嬷缓缓说道:“奴婢让人去打听过去,柳蓉跟马坤鹏感情不和,马坤鹏喝醉酒还会打女人,三天前马坤鹏把人给打了一顿,当时柳蓉肚子不舒服,找了隔壁村的郎中,郎中你来说吧。” 郎中诚惶诚恐上前,不敢有丝毫隐瞒,“这位嬷嬷说得对,三天前草民确实替马坤鹏的婆娘看过病,当时她就有小产的迹象,草民还给她开了几副保胎药,让她回去多休息,不能下地,不能干重活,当时几个过来找草民看病的人都能作证。” 马母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当下就挣扎着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柳蓉,“郎中说的对不对?” 这个郎中是他们村隔壁的,算是知根知底,若是其他人说的话马母还会怀疑,但这个郎中的话她百分百相信。 柳蓉白着脸垂着头,目光闪烁。 丁氏替她狡辩,“他肯定被收买了。” “放屁!”马母突然咆哮大吼,“老娘认识郎中二十几年,他是忠是奸老娘能分辨!你们一家休想把我们一家当傻子骗!” 丁氏被骂得心肝儿颤,怨怪地瞪了柳蓉一眼,仍是嘴硬。 围观的百姓这下算是明白了,看柳蓉的眼神多了几分嫌恶。 谢玉成重重拍响惊堂木,“柳蓉!丁氏!你们还不速速从实招来!若再狡辩,大刑伺候!” 丁氏吓得语无伦次,“大大大.....大人,民妇冤枉啊!是他们都是他们合伙害我们.....” “来人!”谢玉成耐心耗尽。 丁氏见谢玉成来真的,当下就怂了,“大人大人,我招,我招.....是.....是我女儿自己摔的。” 柳蓉抿着嘴闭上眼睛,周围之人的指责奚落嘲讽谩骂,犹如洪水一般向她扑来,她紧紧攥着双拳,指甲嵌进肉里仿佛察觉不到痛感似的。 谢玉成气到不行,“大胆!你可知道污蔑旁人也是大罪?” “大人!大人饶命啊!民妇就是气不过他们见死不救才乱说话,大人饶命啊!”丁氏不停地磕头认错。 最终还是被判杖责二十,原本柳蓉也要跟着一起挨打,看在她刚刚小产的份上,谢玉成饶她一回。 退堂后。 村长老泪纵横地来到柳父柳母面前,“以前我就想着你大哥是被你阿爹宠坏了,他本性是好的,就是有一些自私而已,没想到他们.....哎!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既然你们要断绝关系那就断吧!趁着还在县衙把这事给办了。” 如今闹成这样,不断亲也没用,真让县令来判,柳家大房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还不如识趣地按手印,给自己留几分薄面。 柳大伯想挣扎,却听柳叶同柳父柳母道:“阿爹阿娘,搬出来住,我和大头已经给你们另外置办了屋子田地,村里的田地全都卖了,以后别回去了。” “休想!”柳大伯恶狠狠地瞪着柳叶等人。 柳父原本还犹豫不决,看他那样,当下就沉默地点头。 柳大伯气得骂骂咧咧,却没人理他。 马母冷着脸同马坤鹏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柳蓉拖着小产的身子,脸色苍白地跟上去。 马母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看她,眼中没有半点温度,“柳氏,我们马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回娘家吧。” 柳蓉身子一晃,当下就给马母跪了下来,泪如雨下,“阿娘,我也是有苦衷啊!要不是因为孩子保不住,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孩子保不住?郎中都说了!只要你好好修养就能保住!是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害死了我的孙子!”马母终于爆发了。 柳蓉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郎中是这么说的,但回去后坤鹏又跟我吵了一架,还打了我一巴掌,当时我就觉得肚子疼得不行,躺了两天也没好转,还隐隐见红,那孩子是真的保不住,呜呜呜.....” 马母双眼喷火看向马坤鹏,“她说的是真的?” 马坤鹏不敢跟她对视。 马母心下一沉,接着问道:“你知道她怀了孩子?” 马坤鹏闷声摇头,“不知道。” 柳蓉跟个怨妇似的喊道:“我也是肚子疼去看郎中才知道有了身孕,回来还来不及说就又被他打了!” 马母这次是真的被气晕过去了。 外面这些乱糟糟的事情都跟杨家柳叶一家没关系。 他们从县城离开便第一时间跟柳家村村民回去。 柳叶兴匆匆地让大哥大嫂小弟小妹帮忙收拾行李。 这边欢天喜地,隔壁却乌云罩顶。 丁氏和柳木都被打了,两人躺在床上哀嚎,柳大伯忙前忙后照顾,根本就照顾不过来,少不得又要不停地骂骂咧咧。 柳花和蒋大牛收到消息赶回来,正好听到隔壁的骂声,两口子瞬间沉了脸,进门便道:“阿爹阿娘,实在不行你们去我们那边住一阵子,免得堵心。” 蒋家靠着卖野味和山货以及蒋东蒋南的月钱,日子终于缓过来了。 坪山沟的山民手里有了余钱,第一件事就是商量着一起把村子迁到外面。 如今他们不仅在坪山沟有房,在山外也有了新的房子,还多了几亩可以耕种的田地。 手里有余钱,柳花面对娘家人也更有底气。 柳母见两个女儿都这么有孝心,心里那点怒气也消了,只剩下欣慰和得意。 “不用了不用了,你妹妹说了,他们准备接我们过去,都找好屋子了。”柳母一脸期待。 柳花好奇地看向柳叶,“叶子,你打算让阿爹阿娘他们搬去哪里?” 第78章 安置柳叶娘家 柳叶笑笑,“刚刚当着村里人的面我就那么一说,实际上还没买,看看阿爹阿娘属意哪里咱再买,这事不着急,先离开这里跟我们去松溪镇住一阵子再说。” 柳花一听,当下就找柳母,不停地劝说,“阿娘,既然还没想好不如就去我们那里算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早就搬出坪山沟了,现在住的地方就在官道边上,出门不算远,最重要的是村里有地,咱还能种地。 你们真去了松溪镇往后怎么营生?难不成还要去买条船去魏江打渔?不住松溪镇的话就是在叶子婆家村子落脚,咱为了叶子考虑也不能这么做啊!” 柳母被隔壁气糊涂了,一时间还真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听到柳花的话不得不坐下来冷静思考。 柳树闻言,咬牙道:“大姐,不用去榕树村落脚,去了松溪镇我就去找活干,肯定不会拖累叶子的。” 柳根附和道:“我跟大哥一个意思,我们有手有脚,不用二姐一直帮衬。” “你们.....”柳花连连叹气,拿娘家人没办法。 杨大头沉吟道:“不去松溪镇和榕树村落脚也没关系,可以去县城郊外买一块地和几亩田,那边热闹,往后岳父岳母想要做点什么小买卖也能进城,方便。 更重要的是离柳家村远,隔壁那一家想找你们麻烦都费劲,而且县衙就在城里,几步路的距离,那些人也不敢在那边无理取闹,搬到那里是最合适的。” 柳母一家压根就没往县城想,被杨大头这么一说,立马动了心思。 柳花弱弱地问道:“县城郊外的田地会不会很贵?” 杨大头莞尔一笑,“不会,那边的荒地一亩差不多两百多文,贵不到哪里,再加上几亩田,也就那样。” “妹夫,我们不能占你便宜,只是现在家里的田地还没卖出去,手头没有余钱,等有了余钱就还给你。”柳树想要柳叶在婆家挺直腰杆,根本就没打算让杨大头出这个钱。 杨大头不以为意。 县城郊外的地好办,府衙的人都知道他,只需开个口,人家就会帮着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柳叶不想委屈爹娘,给柳家买的宅基地足足四亩,起五六座农家小院都不是问题,水田和良田也帮他们置办了四十亩,统共花了一百多两。 这笔钱她用的是自己最初摆摊攒下来的私房钱。 柳花知道后,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她,“都是柳家的女儿,总不能都让你出力。” 柳树知道这个情况,越发急着要卖家里的田地,没想到却碰到了阻力。 杨大头刚从杨老三那边谈完修房子的事情回来,就看见柳树心事重重地站在他家门口,当下就把人请进屋。 江宁也在,立马让于嬷嬷上茶。 柳树坐如针毡,愧疚地向江宁道歉。 江宁摆手,风轻云淡地笑笑,“我素来恩怨分明,且不说这件事跟你们一家没关系,就算有关系我也不会迁怒,你不用担心叶子,看你愁眉不展,可是出事了?” 她知道杨大头两口子忙前忙后安置柳家的事,因着当年杨大头娶柳叶什么都没给,跟许诺言比起来,是真的亏欠了柳叶,所以她另外给柳叶一笔钱,说是补上当初的聘礼。 这样柳叶也能光明正大的用这笔钱贴补娘家,按理说田地都买了,连起房子的事情都安排上了,还能有什么事? 柳树不敢隐瞒,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是我大伯,他听说我们家要卖田地,在村里放话,谁家敢买我家的田地就是跟他们为敌,他不会这么算了。” 于嬷嬷惊道:“这都什么人呐!也太霸道了!” 江宁听得都怒火中烧。 “你阿爹阿娘怎么说?” 柳树垂着脑袋摇头,“他们除了跟大伯吵架也没别的办法,毕竟我们一家要搬走,村里人还要住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总是会有一些顾忌。” 杨大头气得握紧拳头,“阿娘,要不是为了不影响咱家的名声,我都想打人了!” 江宁睨了他一眼,摇头,“年轻气盛,遇到事情不能鲁莽!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大伯敢跟一家叫板,应该不敢跟好几家为难吧!把那些田地分开来卖不就成了? 不过你家的房子就在他家隔壁,倒是不能随便卖,万一买的人压不住那一家,以后麻烦不断,最好找那种凶名在外,你大伯惹不起的人,家里又住不开,便宜卖给人家,如此还能给你大伯添堵,岂不更妙。” 柳树瞪大眼睛,“婶子的意思是让我主动找人买?” 他之前只想着人家过来找他买,还真没想过主动找人买,这倒是个好主意。 电光火石之间,柳树已经想到一些人选,激动地连连道谢离去。 杨大头长舒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意,“阿娘,还是您厉害,这法子太解气了。” 江宁摇摇头,无奈极了,“你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这次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回头好好反省,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做才能维护我们杨家的利益,记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另外,我找到你外祖母一家了,回头得了空同我去府城见一见她老人家。” “是!”杨大头郑重应下。 柳树回到村里,把江宁的意思跟爹娘说了一下,也不管他爹同不同意,就找到村里最穷的柳飞虎一家。 这一家兄弟六个,只有老大老二娶了婆娘,底下四个全都打着光棍,是村里出了名的又穷又浑的人家。 柳树找到柳飞虎说了下情况。 柳飞虎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即反问道:“你真的便宜卖我?” 柳树点点头,“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大伯那一家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只能找你们了。” 柳飞虎轻蔑地大笑,“就那一家欺软怕硬的有什么好怕的!柳树,谢谢你,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当天柳树把房子卖给柳飞虎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 柳大伯又惊又怒,跑过来找柳父质问。 柳父却一问三不知,打定主意什么都不掺和。 柳大伯又急急忙忙跑去找村长做主。 村长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怒骂,“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做什么去了?要不是你放话威胁村民,柳树能找上柳飞虎吗? 房子是人家的,人家买卖你情我愿,我能干什么?我这个村长还想安享晚年,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别再闹出幺蛾子,柳飞虎那一家可不是你弟弟,没那么好说话。” 第79章 酿酒师傅 柳大伯见村长都不帮自己,连村长都怨上,憋着一口气回到家中,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家里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你.....你们想干什么?”柳大伯害怕地连连后退。 孙管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都不跟柳大伯废话,大手一挥,让人进屋搜,还把躺在床上养伤的柳木拖出来。 柳大伯目眦欲裂,“住手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不许翻,不许翻。” 他一个人根本就拦不住赌坊的人。 孙管事手底下的人搜了半天也只搜出八两银子,“头,都在这里了。” 孙管事看到那八两银子鬼火直冒,恶狠狠地揪住柳大伯的衣领,“银子呢?五百两还差四百九十二两,把银子都交出来!” 柳大伯嚎啕大哭,“没有了!没有银子了!就这些了!啊啊啊.....” 孙管事将人往地上一丢,目光森冷地走向瑟瑟发抖的柳木,嘲讽地拍了拍他的脸,“没有银子你还敢去赌坊!是打量着我很好说话是不是?” “不.....不是,孙管事,我.....我也不知道杨家那么无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 柳木吓得尿都出来了。 孙管事怒吼,“还敢提杨家!谁给你的胆子扯杨家的大旗!” 柳木被吓得都说不出话了。 孙管事缓缓起身,同身边的小弟吩咐道:“把他弄进黑矿做事,什么时候把剩下的四百九十二两还清了再放出来。” 说着孙管事狰狞一笑,“前提是你还有命能活着离开!” 柳木听到黑矿两个字凄厉大喊,吓晕过去。 柳大伯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把柳木带走,痛哭不已。 他和丁氏两个人,一个在屋里哭,一个在屋外哭。 柳树回柳家村过手续,听说这件事,回去就找人打听了起来,杨大头还真没听过,倒是杨汉收到消息脸色变了,亲自上门提醒:“大头,柳家大房这事你可不能管,更不能掺和黑矿的事。” “汉叔,黑矿究竟是什么?”杨大头一脸好奇。 杨汉神色凝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听山里猎户说的,黑矿就是未经官府允许私自开采的矿山。 究竟是什么矿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没有强大背景势力是碰不得这些东西的,赌坊还明目张胆提到黑矿,可见那黑矿背后之后根基深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家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先守住富贵才是正理。” 杨大头心头一紧,想到阿娘说的那番话,起身朝杨汉一拜,“汉叔说的是,我懂了,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转眼到了盛夏。 柳家在县城郊外的房子已经修好。 四亩地,二二分,弄了两座农家院,用的都是榕树村作坊里的土坯瓦片和地砖,前后两进院子,大院两侧还各弄了两排房子,想怎么安排都行。 出了院子走上一刻钟就是柳家的田,柳母一家看到这院子就跟做梦似的。 柳叶大嫂更是喜极而泣,抱着柳母嚎啕大哭,“阿娘,太好了,咱们一家终于摆脱他们了,呜呜呜.....” 有些事她之前都不敢说,那柳木经常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尤其是家里没人的时候,柳木甚至还想抹进来,幸好她大叫几声把人吓跑了,从那之后她都不敢单独留在家里,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了。 柳母还以为大儿媳妇是被大房吓坏了,把柳大伯一家又骂了一个遍。 看完院子,一行人又跑到隔壁转了一圈,发现两座院子一模一样,柳母欣喜地说道:“有了这院子,老二终于可以说亲了。” 柳根今年都十六了,之前家里位置小,说亲不容易,再加上跟大房闹,柳父柳母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他身上,现在一座崭新的院子摆在眼前,柳母立马把小儿子的婚事提上日程。 柳树回榕树村拿行李,这段时间柳家的人都在作坊摔土坯赚钱,跟李氏刘氏等人也算混熟了。 大家知道他们搬房子后全都嘻嘻哈哈地说着玩笑话,非让柳树请大家吃东西。 柳树憨厚一笑,“我阿娘准备给我弟弟说亲了,等到时候一定请几位大娘过去家里喝喜酒。” “哟!这速度可真够快的,说得哪家啊?”刘氏好奇一问。 柳树老实摇头,“还没开始说呢!” 刘氏立马来了兴致,看她那架势是准备给柳根做媒了。 江宁知道这事只笑笑,并未多管,如今她把家中做纸的任务全都交给小厮负责,采菌菇也有专门几个小厮跟着她学,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他们差不多上手了。 江宁空出的时间终于可以研究自己的酿酒事业。 她的厨神系统许久不用,里面还是老样子,因为没有找到酿酒的原材料,厨神系统没有浮现具体的酿酒流程,她必须先把酿酒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为了这事,江宁专门跑去找谢玉成,跟他打听平安县厉害的酿酒师傅。 谢玉成不清楚,董泽倒是知道不少,“广恩伯想要酿酒找我啊!鄙人不才,家中正是以酿酒为生。” 江宁和谢玉成不约而同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二人说完,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董泽。 董泽仿佛陷入回忆,“小的老家在云泽府,云泽府本就是以酒出名。” 谢玉成微微颔首,“没错,云泽府的烈酒确实不错。” 董泽轻叹一声,“那里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只是每个人的酿酒心得不同,酿出来的酒有好有坏,大多都是留着自家喝,只有一些酿酒手艺极好的人家才会建作坊,以此为生。 小的祖父就是在酿酒的时候找到些门道,酿出了一种口感香醇的烈酒,与当时我们本地一酿酒大户酿的酒口感相似,对方霸道,不许小的祖父再酿这种酒。 小的祖父自然不从,被打得半死,我们一家吓坏了,真不敢再让祖父酿那种酒,没想到祖父最后却郁郁寡欢,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爹和叔伯心里有恨,才让我们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免得以后遇到这种事连替自己讨个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第80章 误会大发了 “岂有此理!”谢玉成怒而拍桌,虎目圆瞪,“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替你讨回公道。” 董泽苦笑摇头,“大人有所不知,云泽府家家户户以酿酒为生,对方能把生意做大,定是举宗族之力或者多家合力,并非小的故意不说,而是说了只会给大人带来麻烦,并不能撼动对方半分。 况且祖父去世多年,许多事情早就说不清了,跟对方闹起来,我们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江宁赞同地点点头,“董师爷说的在理,不能直接找上门讨公道确实憋屈,但这也是最理智的选择。” 谢玉成气闷不已,胡子还一翘一翘的。 董泽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心下一暖,看向江宁,“广恩伯想酿什么酒?” 江宁把自家的情况说了一下,有些无奈,“家中几个儿子都是做生意的,不管是开食肆还是经营客栈,都少不了酒,便是我那侄女也需要酒,我就想试着弄个酒坊,若是能酿成好喝的酒也能省些本钱。” 董泽沉吟道:“若是能成功,可不止是省本钱,酒这一行绝对赚钱,若是广恩伯不嫌弃,小的可以写信让我阿爹和叔伯过来,他们虽然都在乡下,但酿酒的手艺还在。” 江宁大喜,起身郑重道谢。 等江宁一走,谢玉成连连叹息。 董泽垂眸,“大人,您不用替小的鸣不平,以前小的确实一门心思想要替祖父讨回公道,后来跟着您四处上任,长了见识,想法变了,若是广恩伯真的能酿出酒,小的会说服叔伯将祖父的配方交出来,请广恩伯替小的祖父完成心愿。” 谢玉成猛然抬头,“你想让广恩伯替你报仇?” 董泽失笑摇头,“大人,小的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希望可以完成祖父的夙愿,只不过这一过程必定会撼动某些人的利益,广恩伯好歹是皇上钦封的,功在社稷,又远离云泽府,便是那大户手段再多,也伸不到这里,能给他们添堵也不错。” 谢玉成没有回应,半晌才幽幽说道:“广恩伯是难得聪慧大义的女子,你不妨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她,或许她还会主动帮你。” 董泽陷入沉思。 江宁从县衙回去后,心情大好,趁着董泽安排的人还没到,先在村里买了一块地,弄个小院专门酿酒。 村长对她买地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会主动帮她选择,得知院子是用来酿酒的,村长立刻带着江宁到青峰山东侧半山腰。 一行人拨开灌木丛,入目的是一块平整的荒地,差不多一亩不到,边上是个半米深的沟涧,沟涧另一侧是石壁,一股山泉水从石壁上汩汩往下流,汇入山脚下的小溪。 江宁来青峰山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个地方,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村长,您怎么知道这么个宝贝地方?” 村长神秘地笑了笑,似世外高人般高深莫测,“这榕树村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当年有个猎户本想在这里安家,地方都清理好了,谁知道却突然出事,这块地彻底荒废,我每次上青峰山都要过来看一眼,别看这山泉水不大,这么多年就没断过,而且特别清冽甘甜,我看过,一点杂质都没有,用来酿酒最合适不过了。” 江宁试了试,连连点头,“好!我就要这块地,麻烦村长帮我找些人收拾,尽快弄一个酒坊出来。” 山下就是作坊,建房子的东西都是现成的,缺的是人,只要干活的人到位,三五天绝对能完工。 村长从江宁这边拿了银子,立马去张罗,不过一个时辰,就凑齐了十几个汉子。 大家扛着锄头上山,当天不仅把荒地清理干净,甚至连地基都挖好了。 江宁看了一眼,叫管家另外找些人,把路一起修了。 这么大阵仗,村里剩下的汉子几乎都被叫去干活了。 李氏收到消息,少不得心疼银子,在江宁身边碎碎念,“要我说路就不用修了,浪费钱,以前那种山路大家不是走得好好的!” 江宁不打算跟李氏掰扯,连忙转移话题,“阿娘,听说你最近在给老二张罗亲事?” “这事你都知道?”李氏惊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不是想着老二跟方木舟差不多多少,方木舟都快成亲了,老二怎么就不行了?” “方木舟要成亲?娶的是谁?”江宁有些错愕,这个事她怎么不知道? 李氏四下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就是咱们村那个赵寡妇赵春香,她现在到作坊干活,总是找借口跑隔壁对方木舟嘘寒问暖,我跟村长婆娘看得真真切切的。 你说赵寡妇不是动了心思是什么?那赵寡妇才二十出头,就生了个女儿,这么好的条件,那方木舟能不动心?就是迟早的事!” 江宁皱眉,“阿娘,不管是不是迟早的事,人家没往外说咱可不能瞎传,万一没什么再传出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李氏不以为意,但江宁都这么说了她便应了。 婆媳俩从半山腰下去,刚走到作坊外面就看见传说中的赵寡妇站在作坊门口,一口一个方大哥,叫得可亲热了。 结果方木舟半天都没回她一句。 李氏忍不住吐槽道:“真是个木头疙瘩。” 江宁皱着眉头上前,轻咳一声。 赵寡妇被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来人是江宁和李氏,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进隔壁作坊摔土坯。 江宁迈着沉稳地步伐进入大门,当着李氏的面光明正大地问方木舟,“刚刚那位是村里的赵寡妇,她找你有事?”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方木舟非常害怕江宁误会,急得冷汗都出来了。 李氏声音徒然拔高几个度,“什么叫没事?我都看见她天天围着你转了!小伙子,事情可不是这么办的!” 方木舟急得当场给李氏跪下,把李氏整得不知所措,“你你你.....你干啥呀这是.....” 第81章 刘氏出马一个顶俩 “大娘!天地良心啊!我是真的跟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天天来作坊我也是烦得不行,跟她说了这边不需要她帮忙,她就杵在门口也不走,你说这么热的天,我们想赤膊干活都不行,这几天可把我们兄弟几个给坑苦了! 我又不会跟女人说话,说来说去就是不用劳烦,她根本就听不懂,大娘您来的正好,赶紧帮我说说,让她以后别来了!”方木舟祈求地看着李氏。 李氏愣了半天才消化他说的话,不解加震惊,“不.....不是!人家的心思都那么明显了,你难道就看不出来?” 方木舟摇头,一本正经回道:“大娘,实话跟你说,以前我还真挺担心我们方家绝后的,现在老四婆娘生了个儿子,我也没啥好操心,就想好好攒钱,以后要是能碰上合适的女子就成亲,碰不到也不打紧,咱们方家又不是后继无人,您说对不对?” “这这这.....这也不冲突啊!你瞅瞅那赵寡妇长得漂漂亮亮的,还能生养,家中又没有公婆,顶多就是带了个女儿,女儿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多好啊!”李氏表示不理解,完全不明白。 方木舟呵呵一笑,“大娘,哪个好人家的女子会这么大胆盯着一个男人看,还堵人家的门。” 李氏顿时说不出话了。 江宁可算是听明白了,无奈叹了口气,同李氏说道:“阿娘,回头你提醒一下赵寡妇,注意分寸,这作坊现在可是阿爹和老三的,您就算为了他们考虑也不能让那些没影的事传开,影响咱们作坊的名声,对不对?” 李氏连连点头,下意识捂住胸口,“幸好你亲自带我过来问了,不然我还真就乱点鸳鸯谱了,之前还觉得赵寡妇挺好的,现在被方木舟这么一说,怎么就觉得她哪哪儿都不合适了!” 李氏想不明白,使劲儿摇头。 这事她又不好直接去跟赵寡妇说,只能托刘氏帮忙。 刘氏见方木舟看不上赵寡妇还有些生气,听了李氏那番话,她也沉默了,私底下找到赵寡妇,拉起家长,“春香啊!你一个人带着女儿也不容易,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人嫁了?” 赵春香这段时间明目张胆去找方木舟就是为了让村里那些长舌妇编排她和方木舟,听到这话,她的脸上立马浮现两朵可疑的红云。 刘氏叹息两声,“有这个想法挺好的!毕竟你还年轻,这么拖着可惜了,朝廷也不提倡寡妇守寡,这两天我就帮你好好打听打听,咱们村没有合适的就往村外找,肯定有条件好的。” 赵春香面色微变,“不.....不是,婶子!我.....我有中意的人了,您不用给我相看。” “啊?啥时候的事?谁啊?”刘氏故作惊讶。 赵春香当下就迷茫了,难道她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啥眼神啊!这都看不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咬牙说道:“就.....就是方家老大。” 刘氏越发吃惊地捂住嘴巴,“怎么会是他?啧啧啧.....你说你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偏是他了!” “他有什么不对吗?”赵春香抿着嘴,紧张地看着刘氏。 刘氏叹了两口气,摇摇头,“你不知道,方家当初特别穷,方木舟压根就没有成亲的意思,前不久我还想给他做媒呢!被他给推了,人家说了,暂时不考虑。” 赵春香有些生气,“婶子,你不会是故意诓我的吧!你什么时候替方木舟做媒了,我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 刘氏当下也急了,跟着站起来,“春香啊!做媒这种事情成了肯定大家都知道,不成还到处嚷嚷,你当婶子是什么人!我也是一片好心帮你,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爱嫁谁嫁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氏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赵春香脸色青白交加,赶忙将人拦下,态度软了下来,“婶子,对不起,我就是太激动了,您说方木舟不想娶妻,这是为什么呀?” 她不理解,甚至不明白。 刘氏耸肩,不耐烦地皱眉,“这我哪里知道!你瞅瞅方家现在的条件,那方老四买地建房子娶婆娘的钱还是他们兄弟几个凑出来的,现在方家剩下三兄弟都住在一块儿,哪有多余的钱再弄个院子娶个婆娘? 就算有,那方老大不得替另外两个弟弟考虑?你想的倒是挺理所当然的!” 赵春香面色一白,直接愣在原地,虽然心里极不愿意相信刘氏说的,但又不得不承认刘氏说的在理。 按照方木舟的性子,底下两个弟弟都没成亲,他确实不大可能成亲,早知道她就把目光放在方老三身上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赵春香兀自懊悔,刘氏则一副凯旋归来的架势跟李氏邀功。 李氏指了指旁边那一堆土坯,“都是我摔的,全算你的!” 刘氏当即笑眯了眼,“老姐妹!还是你实诚!我就喜欢跟实诚的人打交道,呵呵呵.....” 半山腰的酒坊用了四天的时间竣工,原先杂草丛生,藤蔓疯长的荒地已经变了个样。 院墙三丈内不见一颗杂草,高高的院墙将泉水一块儿围住,里面分了几个屋子,还有一间大库房,专门用来放酒。 出了酒坊是一条两米宽的青石板路,一直延续到山脚下,方便牛车进出。 酒坊落成这天,江宁第一时间告知董泽。 第二天,董泽带着三个中年汉子到了榕树村。 “小的拜见广恩伯,这位是我阿爹,董正平,大伯董正发,三叔董正良。” 董家三兄弟同江宁行礼。 江宁一脸温和地让他们起来,亲自领着他们去了酒坊,“这院子是刚弄好的,还有些湿,放上两天就差不多了,三位师傅看看需要些什么,我让管家去安排。” 兄弟三人刚进门就注意到那股泉水,不约而同走过去,捧起泉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细细品尝过后,兄弟三人皆满意得不行。 “广恩伯果然厉害,世间山泉水千千万万,每个地方的泉水都有自己独特口感和味道,这泉水品质极佳,用来酿酒绝对是上上选,或许还能酿出比我阿爹还要好的酒!”董正发目光灼灼,盯着山泉水大笑,俨然是个酿酒疯子。 第82章 厨神系统助力 “你们能喜欢就好,诸位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江宁领着他们转了一圈。 大家见这酒坊亮堂宽敞,看着都舒服,心情一好,兄弟三人事无巨细,把需要的东西全都列了出来。 江宁最先留意到上面写的那些原材料,当看到酒曲两个字,她下意识皱眉。 “酒曲的好坏决定了酒的口感,也是酿出好酒的关键,通常需要大麦、小麦和一些豌豆.....” 董正平把制作酒曲的过程详细说给江宁听。 江宁当即让人去准备。 董家三兄弟想着她一个门外汉,估计也弄不好,还亲手给她示范了一下,包括后续如何让曲坯发霉,温度控制等等。 江宁学得非常认真。 董正发看她那架势,高兴得不行,“广恩伯如此上心,定能做出最好的酒曲。” 他说的是场面话,也是为了鼓励江宁。 江宁则忍不住偷笑,有厨神系统在,她就算想弄个次品人家都不答应。 送走董家三兄弟后,江宁直接搬到酒坊小住,天天泡在里面,还让于嬷嬷给她买来了许多地方产的大麦、小麦豌豆,她坚信,不同地方种出来的庄稼制作出来的酒曲效果不同。 虽然这种差别微乎其微,可能连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都不一能都察觉,但她有厨神系统帮忙,就是一分一毫的差别都能判断出来。 折腾了大半个月,她最满意的酒曲终于制作好了。 此时董家三兄弟过来,看到酒曲连连点头,夸赞江宁有天赋,心里却暗暗怀疑江宁请了帮手。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能管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教广恩伯酿酒。 有了酒曲,下一步就是酿酒了。 董正发严肃地说道:“通常我们都是在冬天气温低的时候酿酒,容易成功,若是在天气热的时候,酿酒容易变酸,但广恩伯选的这个地方极好,山中即便是夏天也十分凉爽,察觉不到一丝热气,再加上山泉水清冽,可以把酒缸泡在泉水中,也可以采用酸浆法,以酸治酸,提高酿酒的成功性.....” 江宁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问得特别仔细。 了解之后,她选择将酒缸放在泉水里面,不管能不能成,先做一批试看看,有了经验再说别的。 这批酒一共酿了三十坛,其中十五坛是度数较高的米酒,另外十五坛是她从山里弄来的浆果做的果酒。 董家三兄弟并不赞成她一开始就做果酒,生怕她糟蹋东西,江宁坚持,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批酒做好,接下来就是等结果了。 趁着无事,江宁收拾一下东西,跑麻浦去看两个儿子,顺便把钟博瀚说的那番话告诉他们。 “你们还小,我也不想给你们压力,不过钟老先生跟阿娘提了几次,若是不去的话只怕不妥。”江宁看看杨三铁,又看看杨四庄,轻叹一声,“说实在的,阿娘还挺舍不得你们的! 如今你们大哥二哥都成家了,一个在松溪镇,一个在府城,都不在阿娘身边,你们大哥还好一些,你们二哥我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回,要是你们再走了,我这心..... 哎!可一想到你们的前程,阿娘又不能那么自私把你们留下来。 跟你们说,真要去府城就偷偷摸摸地去,不能让你们阿爷阿奶知道。” 兄弟俩原本还挺伤感的,被江宁这话弄得情绪都酝酿不下去了。 “为啥啊?我们是去念书又不是去做贼。”杨四庄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困惑地看着江宁。 “笨!”江宁敲了敲他的脑袋,无奈道:“你们阿爷阿奶压根就没想过你们能考秀才啥的,他俩满心满意就是两个孙子能念书识字光宗耀祖,你们来麻浦念书老两口就不怎么赞同了,非说咱家附近也有学堂,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们跑府城求学,非得天天在阿娘耳边念叨不可! 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跟你们阿奶大眼瞪小眼,我闲得慌啊!” 兄弟俩被江宁郁闷的样子逗得咯咯咯直笑。 江宁没好气地佯怒叉腰,“言归正传,你们到底去不去?” 兄弟俩对视一眼,故作无奈,“阿娘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去岂不是为难你?去!我们马上就去!” 江宁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舍,提醒道:“对了,你们外祖一家也在府城,我把他们接出来,在杏花村落脚,你们表姐两口子在府城城东开食肆,到了那边记得去见一见你们外祖母,她也不容易.....” 兄弟俩一脸诧异,见江宁不欲多说,便不再多问。 既然他俩要去衢州书院,肯定得跟明老先生他们说一声。 明老先生得知是钟博瀚的意思,当下就十分爽快地放人。 两个孩子去府城,江宁多少有些不放心,幸亏吴长峰从京城回来,正好可以护送两个孩子走一趟。 江宁亲自登门说事。 刘翠花闻言,都跟着欢喜得不行,“去府城好啊!听说那衢州书院不好进,咱们平安县好些秀才想进去都找不到门路,你家两个小子有福咯!” “承你吉言,对了,你家长峰经常走镖,可有想过做别的买卖?”江宁试探着看向刘翠花。 刘翠花眼睛倏地一下瞪得老大,“好姐妹,你是不是有啥发财的路子?” 江宁被逗乐了,“发财的路子不好说,而是我自己正在酿酒,若是成了,想托长峰帮忙送到京城出售,当然,我不会亏待他的。” “哎!我当是什么事!这事好办,你让我儿子卖别的东西他可能搞不定,卖酒!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容易!啥时候出酒?”刘翠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江宁自己都没底,只能暂时把时间定在明年开春。 从吴家离开后,她一下子清闲了不少,盘算着自己的厨艺许久不用,得再拿起来练练手,当下就把目光落到松溪镇的杨大头身上。 将来这小子就是她厨艺的传人了! 远在松溪镇做菜的杨大头压根不知道自己被江宁盯上了,把最后一位客人的菜送上去,他下定决心去找了花掌柜。 第83章 扬名立万的机会 二人坐在临江客栈二楼,杨大头想起当初自己刚进入客栈那畏畏缩缩,看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花掌柜狐疑挑眉,“咋地?我脸上有东西?” 杨大头摇摇头,“掌柜,我想跟您谈谈。” 花掌柜正襟危坐,“请说。” 杨大头起身朝花掌柜恭敬一拜,“掌柜,这些年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也没有今天。” “诶!这话说的!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我这客栈说不定早就被明江客栈打下去了,哪还有今日这光景,你找我上二楼,是想说离开的事对吧!” 见杨大头震惊,花掌柜呵呵一笑,示意他坐下说话,“其实早在江娘子被圣上亲封为母仪夫人的时候我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说真的,那个时候我都把接替你的大厨找好了,就等着你开口。 没想到你硬是咬牙继续干,干啥都认真,连那几个学徒也教得十分上心,你不说,我自然不提,后来母仪夫人成了广恩伯,我便知道,你想留也留不久了。” 让广恩伯长子给他当大厨,说真的,花掌柜的压力不是一般大,尤其他那秀才儿子还三不五时写信回来,让他好好把这尊大佛请走,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如今杨大头主动找他开口,他可不得赶紧把话挑明了,还不用对方为难,瞧瞧,他多贴心啊! 杨大头愧疚地垂下眼眸,“您不怪我吗?” “我怪你啥啊!说真的,你这手艺留在我这里是真的屈才了,天大地大,像京城江南那种繁华之地才适合你,就你这厨艺,迟早能扬名齐国。”花掌柜说得一脸笃定,真诚到听不出半点奉承讨好。 杨大头都有些飘飘然了,“掌柜,您太过奖了。” “不是不是.....我说真的.....”花掌柜继续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一件事,你在我这边做了这么久,我是真的欣赏你的厨艺和人品,有好事我也希望你别错过。” “嗯?”杨大头不是很明白。 花掌柜低声说道:“你听说过逍遥王不?” 杨大头使劲儿摇头,“没听过。” 花掌柜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那正好,我跟你说,这逍遥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是有些不学无术,是皇室出了名的浪荡子,好在人家风流不下流,虽然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但跟那些女子都是你情我愿,听说前阵子还跟百花楼的花魁风烟姑娘打得火热.....” 花掌柜越说越猥琐,杨大头赶忙打断,“然后呢?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掌柜!您不会让我给逍遥王送美人吧!咱啥人啊!可干不出这种事!” “呸呸呸!庸俗!”花掌柜没好气地鼓了鼓嘴,“我说的是,这逍遥王平生就两大爱好,一是美人,二是美食。 知道宫家的永泰酒楼为什么能做得那么大吗?正是因为他家厨子做的菜入了逍遥王的口,逍遥王曾经一度天天都要进永泰酒楼,宫家就是乘了逍遥王的风才把永泰酒楼做得那般大! 可人的喜欢总不可能长久,喜新厌旧是常态,这不,逍遥王如今又腻了京城那些大厨做的菜,说是吃了半年,没吃到一家顺口的。 皇帝见自己疼爱的弟弟因为吃不好消瘦了一大圈,心疼坏了,要在今年年底举办一场厨艺大赛,赢的人还能在今年的除夕宫宴上做菜,得千两赏金,你说这消息对你来说是不是好事?” 要是杨大头还是以前的穷小子,花掌柜肯定不会跟他说这么多,但如今的杨家早已今非昔比,要身份有身份,要钱也有钱,只要杨大头愿意,完全可以去京城闯一闯。 杨大头被花掌柜说的事惊住,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哪有这个本事啊!” 要不是有阿娘在背后给他支招,就凭他这点三脚猫厨艺哪里能拿得出手,在临江客栈做菜已经让他很骄傲了,他可从未想过能跑京城,还跟整个齐国的大厨比赛。 花掌柜看他怂了,赶忙劝道:“你别紧张!要知道我这临江客栈都是南来北往的食客,人家喜欢你做的菜,还不能证明你的能耐吗?自信点!支棱起来!” “我我我.....我支棱啥呀!”杨大头说不心动是假的,只要是男人,都有一个扬名立万的梦,但他更清楚自己的斤两,这种事情想想就够了,哪能付出行动。 “掌柜,先不说这事了,后厨的坤子、阿才、陈明已经能出师了,咱们客栈的招牌菜都能上手,其他的不着急,慢慢来,你这边再找个大厨来压场子也成,让他们先顶着都可以。” “哟!那可真辛苦你了!咱啥也不说,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叔,叔能帮的一定帮!”花掌柜是真的被感动了。 当初把那几个人安排到后厨也是想让他们给杨大头打打下手,若是能偷学几招也是他们的本事,没想到杨大头压根就没有藏私的心思,真用心在教他们,就冲这点,花掌柜就得打从心底里感激杨大头。 杨大头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这次辞工要跟花掌柜之间发生一些不愉快,谁知道花掌柜不仅没有生气,还对他这般掏心掏肺,真好! 杨大头下了客栈二楼,回去后厨交代一下就要离开。 他那三个徒弟泪眼汪汪,全都不舍地看着他。 杨大头差点都被整哭了,刚跑出客栈,小二就追了上来,给他一包银子,“兄弟,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祝你越来越好,这些银子是掌柜给你的工钱,拿着吧。” 杨大头低头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好兄弟,我的食肆就在街上,有空过去找我吃肉喝酒。” 小二笑容灿烂,眼中还有些泪花。 等小二转身回客栈,江宁从身后拍了拍杨大头的肩膀,“干啥呢这是!” 要不是两人光明磊落,江宁都要脑补耽美剧情了,天马行空,啥情况? 杨大头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阿娘!你咋来了?” 第84章 说干就干 “我过来不是很正常吗?”江宁正了正衣襟,低声说道:“我刚刚偷偷把你两个弟弟送去府城了,这事你们可别在你阿爷阿奶面前说漏嘴,给我惹事。” “为什么?”杨大头惊呆了,旋即才想起钟家,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阿娘是想让三铁四庄去衢州书院求学?要他们下场吗?” 江宁摇头,“能不能下场就看他们的造化,反正咱家现在也不指着他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是你钟老先生跟我开口了,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衢州书院又不是寻常人能进的,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珍惜,我傻啊? 正好他俩去了那边我也轻松一些,不用来回跑,对了,你还没说刚刚你们在干啥呢?这会儿不用上灶?” 杨大头轻叹一声,“阿娘,我跟花掌柜辞工了。” “你咋想的?”江宁倒是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动作这么快,还这么及时。 杨大头怅然若失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和叶子还有食肆,现在食肆的生意不错,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每日流水能有几十两,在松溪镇已经算是数一数二了。 那边也有蒋东蒋南看着,兄弟俩都是憨厚老实的性子,本本分分,就算我们不在他们也能把食肆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现在啥事不干都能收银子,就是觉得.....不如以前开心了!” 以前家里穷,他出来闯荡的目标就是让家里人全都过上好日子,就算再苦再累他都乐呵呵的,如今家里不缺钱了,他的人生好像没了奔头。 江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啥?人生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目标,哪能一直追着一个目标前进,这不是傻嘛!走!趁现在咱娘俩都闲着,我教你做菜去。” 杨大头眼睛一亮,忙跟上江宁的步伐,“阿娘阿娘,我想问问,您的厨艺是什么水平?” “我?”江宁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无敌吧!” “真的假的?”杨大头被江宁的大口气吓到了。 江宁不屑地嗤笑一声,“不是我吹牛,你让我跟旁人比别的我肯定认输,比做菜?谁是我的对手!” “阿娘阿娘,那你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参加厨艺大赛?”杨大头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着江宁。 江宁立马刹车,“你说什么?厨艺大赛?” 杨大头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刚刚花掌柜跟我说了,让我去试试,我觉得我不行,但阿娘肯定可以!” 江宁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不时再打量杨大头一眼,喃喃自语,“有意思!没想到这个时空竟然也有厨艺大赛!” 齐国跟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朝代比起来,还真算不上繁华盛世,这个时代顶多就是没有什么战乱,但天灾不少,百姓缺衣少食是真,通常这种情况只要是明君都不会搞那些劳民伤财的活动,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个厨艺大赛! “阿娘,你在想什么呢?要不要去试试?”杨大头轻轻晃了晃江宁。 江宁回过神来,拽着回家,“我不去,你去!” 杨大头愣了几下才反应过来,放声大叫。 接下来几日,江宁为了提高杨大头的厨艺,硬是逼着他天天做菜,从基本功开始练。 那些被杨大头处理过的食材全都送到食肆,半点也没浪费,就是苦了柳叶和蒋东蒋南。 “二姨,这么多包菜丝咱怎么卖啊?我们连续吃了几天,快要撑不住了!”蒋南一张脸苦哈哈。 柳叶也愁得很,自从杨大头开始学厨艺,那些食材全都进他们肚子里,吃一两顿没问题,连续吃上几天还是吃不完的那种,是个人心态都会崩。 柳叶头疼揉眉,“给潘家和万娘子送一些,就说咱家多备的食材,吃不完。” “好嘞!”兄弟俩头一个给人送东西送得那么积极。 可惜送出去也只能送一点,店里还剩下一箩筐,要命啊! 蒋东蒋南去了一会儿才回来,两人一人抱着一筐小鱼,一人抱着一筐菘菜,在食肆门口相视苦笑。 柳叶看到菜就头疼,“让你们去送菜,咋还给往回搬了?” 蒋东苦着脸摇头,“二姨,不是我们想要,是她们说了,不要就不收,我寻思着换个口味也不错。” 柳叶:“.....” “不行!不能再这么浪费下去了!我得去跟婆婆商量商量!”柳叶咬着牙冲回家,连可爱的儿子都顾不上香亲,直奔厨房。 杨大头看见她,赶忙说道:“叶子,你来得正好,这些包菜丝一会儿都带走,阿娘说我切得不够匀称,还得练。” 柳叶怒了,“我可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多包菜给你练手,切两天就该切出样子了!你还切不匀称!拿来!” 她一把夺过杨大头手中的菜刀,试了几下就找到感觉了。 杨大头仔细比对了一下,发现柳叶切的比他还好,顿时大受打击。 江宁正好过来,瞅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要不要跟大头一起学?” “阿娘!”柳叶吓了一跳,赶忙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愁眉苦脸,“我是真没法子了,那么多菜丝放不住,送又送不出去,可咋整啊!” 江宁乐了,轻点了点柳叶的脑袋,“这么多菜自然是要卖呀!包菜丝跟烤肉搭配,生吃还能解腻,你一桌送一点,人家还以为占了便宜,说不定生意更好了!” 柳叶使劲儿眨了眨眼,赶忙往外冲,“我这就去试试!” 江宁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失笑摇头,回头发现杨大头耷拉着脑袋,忍不住骂道:“这点出息还想学做菜!再切!” 接下来几日,食肆多了包菜丝生意还真越来越好了,柳叶看到这么多客人,笑得眉眼弯弯,可惜江宁就要带杨大头去京城了,她这边后面要怎么办?再切包菜丝送客人? 就在柳叶盘算的时候,江宁把她叫过去,“收拾一下,一起去京城。” “阿娘!您没开玩笑吧!孩子还这么小,儿媳妇去了煦儿怎么办?”她是真的舍不得跟孩子分开。 第85章 远行的安排 江宁倒是不以为意,“把煦儿一起带上,趁着现在天气热,咱们走水路,不用担心,今年就在京城过年,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再回来。” “那食肆怎么办?”柳叶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她的顾虑太多了。 江宁嗔怪地笑了笑,“咱家那么多下人都是摆设吗?我会定期让管家过来巡视盘账,食肆交给蒋东蒋南,不行再弄个人过来帮忙也可以。” 柳叶见江宁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当下便欢喜地应了,回去收拾行李。 江宁趁机去了万娘子那边一趟。 杨小丫正在院子里绣屏风,看见江宁赶忙欢喜地跑过去,挽住她的手臂,“阿娘!” 江宁盯着小女儿一脸不舍,问道:“阿娘打算去京城一趟,要不要随我一块儿去?” 杨小丫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阿娘要去多久?” “快的话一年左右,慢的话也就两三年,不会太久。”江宁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里屋,“你师父呢?” “师父在后院呢!”杨小丫带着江宁过去。 万娘子看见她,非要起来行礼。 江宁对她的坚持很是无奈,说了下情况。 万娘子倒是想都不想就劝道:“去!你在我这边学了这么久,也没出去走走,到京城去见见世面,看看顶级绣娘的手艺,对你更有帮助。” “可是师父,我.....”杨小丫很是纠结。 万娘子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孝顺,是担心我才犹豫的对不对?” 杨小丫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江宁脸上多了几分欣慰,看杨小丫的眼神越发慈爱。 万娘子笑得更开怀了,“我这边不用你担心,有秀娘隔三差五过来看我,还有小乔天天都会来一趟送点鱼虾,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宁摸了摸杨小丫的脑袋,“你若实在不放心就从咱家安排个下人过来照顾你师父。” 杨小丫猛然回头,“阿娘,可以吗?” “不用不用!使不得!”万娘子急急阻拦。 江宁解释道:“我们家如今有管家一人,厨娘一人,粗使丫鬟两人,护卫四人,还有一个负责看门的嬷嬷,嬷嬷偶尔也能做做灶上的活。 我们一家去了京城,老二老三老四全都在府城,家中连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都没有,这么多下人放在家里啥事不干我自己都看不过去。 还不如安排一个到这边,再安排一人去食肆,家中留下两人即可,剩下的全都去作坊干活,你们说他们是愿意来这边服侍,还是去作坊?”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怎么选择。 万娘子还是过意不去,“那我给下人发月钱。” 江宁摆摆手,“万娘子只要管下人一口饭吃就好,月钱就不用了,免得他们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你只要观察他们有没有尽心,做得好我自有奖励。” 万娘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当下就明白了江宁的用意,只能答应。 把杨小丫带走后,全家回了一趟榕树村。 李氏听说他们要去京城,十分不舍,“过年还回来吗?” “阿娘,没那么快,最快也要明年,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江宁建议道。 李氏被吓得啥不舍情绪都没了,“不不不,我不要去!我这辈子就待在榕树村了!你们要去就去,注意安全,别逞能.....” 李氏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才放人。 江宁跟管家交代了一通,把四个护卫全都带走,一大家子到了县城,她又跑去见了董泽一面,“酒坊的酒就拜托三位师傅了,不管成不成,到时候麻烦三位师傅给我回个信。” “广恩伯放心,小的已经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董泽再三保证。 谢玉成知道他们要去京城,又另外安排了四个衙差贴身保护。 江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这么多人再加上吴长峰那些镖师,安全算是有了保障。 一路上,马车在颠簸,江宁和杨小丫几个在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有杨大头一人苦哈哈地在车上切菜片鱼片肉,本来刀工就不怎样了,在马车上更加考验技术。 柳叶看着着急,想起江宁说的,当下就把儿子给奶娘,跟着拿起一把菜刀练刀工。 多了一个柳叶,杨大头压力更大了,无形中倒是明显进步。 到了饭点的时候,他们经常在荒郊野岭停下来搭锅灶做饭,这个时候江宁就在旁边指导。 杨大头基本功弱,但掌控火候的本事不错,做的菜咸淡适中,吴长峰兄弟几个吃了几天,忍不住感叹道:“出镖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期待停下来休息吃饭,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吃,我愿意走上一年半载。” “我也愿意!” 吴长峰看他们几个那馋样,直接气笑了,心里却忍不住赞同,杨大少爷这厨艺是越来越好了,咂咂!吃惯了杨大少爷做的菜,以后吃什么都跟猪食一样可咋整? 吴长峰又开始烦恼起来了。 大部队一路走走停停,中途上了几次船,坐了几回马车,总算在十一月中旬抵达京城。 当那座巍峨的城墙映入众人的眼帘,要死不活的一群人终于来了精神。 柳叶更是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阿娘,我们终于到了!呜呜呜.....以后我再也不要出远门了!太辛苦了!” 杨小丫跟着抹泪,“大嫂说到我心坎里了,以后我再也不要出远门了!” 柳叶愣了愣,认真地说道:“那你可不能远嫁了,不然回个娘家就是出远门!” 杨小丫脸色一白,重重点头,“多谢大嫂提醒!以后我就嫁咱家隔壁了。” “咱家隔壁?谁?”柳叶一脑门问号,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他们村谁家有出类拔萃的少年郎。 杨小丫这会儿已经看向江宁,压根没给她发问的机会。 “阿娘,进城后我们去哪里落脚?京城太冷了,太冷了!”杨小丫担心地看了一眼侄子。 他们一路过来,仿佛经历了四季,过冬的袄子还是在路上紧急置办的。 南方的袄子不如北方的厚实,进入北方地界又重新置办了一批,才将将撑过来。 江宁紧紧抱着孙子,互相取暖,打着哆嗦眨了眨眼,好半天脑子才转动起来,“先去皇上赏赐的广恩伯府,再联系黄大人和田丰,等摸清京城的情况再说.....好冷好冷.....” 第86章 京城名菜 说是这么说,可这一群人连广恩伯府在什么方位都不清楚,还是吴长峰进城找相熟的人打听才把他们送到地方。 广恩伯府门房正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上的青石板砖挨个数,这是他每日固定要做的活动。 发呆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拐角处传来动静,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好奇地伸出脑袋,只见一队人马缓缓朝他走来。 门房惊呆了,一眨不眨盯着来人。 吴长峰示意其他人停下,上前问道:“小哥,这里是广恩伯府对吧!” 门房纳闷地点点头,客气有礼地回道:“我们家主子不在京城,您有什么事吗?” 吴长峰一点都不意外,指了指马车,小声道:“你们家主子回来了。” 杨大头第一个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催促道:“赶紧找人过来帮忙!” 门房终于反应过来,赶忙朝府里大喊,“宋管家!宋管家.....” 宋福听到门房大喊大叫还以为出啥事了,焦急忙慌冲出来,看到杨大头一行人当下就傻眼了。 门房赶忙说道:“管家,大少爷,这是大少爷!” 宋福一下子就注意到马车,面色一紧,赶忙过去行礼。 杨大头牙齿打颤,示意他起来,“赶紧的,让府里的人收拾房间,弄点热水吃食,这天冷死人了!” 宋福不敢耽搁,赶忙帮忙。 一阵鸡飞狗跳过后,江宁总算喝上热乎茶了,她双手捧着茶杯,珍惜地看着手中的茶水,感动得泪眼汪汪,“可算是缓过来了!” 感叹完,她把目光落到宋福身上,“你就是黄大人安排过来的管家?叫什么?” 宋福赶忙上前回话,“回伯爷,小的宋福,正是黄大人将小的买下来,并让小的顾着整个广恩伯府。” 江宁听到伯爷这个称呼,下意识皱眉,“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喊我夫人,对了,府里除了你和门房还有什么人?” 宋福赶忙将府中的情况仔细禀报,“府里如今只有小的和一个门房,一个厨娘,一个打扫屋子的粗使丫鬟,统共就四人,夫人若是觉得人手不够小的可以喊人伢子过来,再买上几个。” 江宁摇摇头,“倒是刚好,回头你让厨娘多烧一些热水,我们要沐浴。” 自从入了北方地界他们已经好久没洗澡了,北方天气又冷又干燥,太久没洗澡感觉身上都能蜕下一层皮,实在难受。 她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下去,才看向吴长峰,“你们要不要住在府里?” 吴长峰果断摇头,“婶子,我们还得押镖回去,趁现在还未封路赶紧走,迟了可就回不去衢州府了。” 江宁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便不再挽留,只让管家给他们准备足够的干粮。 一家子舒舒服服搓了澡,总算缓过来了。 杨大头逗弄了一下儿子,把孩子交给江宁,“阿娘,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我也去!”柳叶跟着杨大头较劲了一路,倒是对做菜有了些兴趣。 江宁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点了几道她没教过的京城名菜。 两口子爽快去了厨房。 厨娘看到他们吓得手脚都不利索了,见两人要自己下厨,她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问道:“大少爷,大少夫人,是不是奴婢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杨大头两口子愣了一下,赶紧让她起来,“我们来京城是为了厨艺大赛,往后会时常下厨,你不用在意。” 厨娘松了口气,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背都湿了。 杨大头刚要动手,立马皱眉,同厨娘问道:“京城都有啥名菜?” “名菜?要说名菜的话,京城最出名的十大名菜就是烤鸭、涮羊肉、京酱肉丝、黄焖鱼翅、抓炒鱼片、葱烧海参、三不沾、它似蜜、砂锅白肉、马莲肉。”厨娘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达官贵人家里常用来待客的菜报上来。 杨大头听得晕乎乎的,柳叶更是一脸懵逼,“三不沾和它似蜜马莲肉都是啥?” 厨娘微微一笑,恭敬地解释道:“三不沾即不粘盘子、不粘筷子、不粘牙齿,俗名桂花蛋,是用鸡蛋、淀粉、白糖加水搅匀炒制成,色彩金黄,味道甘美,京城各大酒楼必定要挂的招牌菜。 它似蜜就是蜜汁羊肉,以甜面酱、湿淀粉浆制成羊里脊片,用油炒至白色,换油并加入调好的芡汁,快速翻匀使里脊沾满芡汁,淋芝麻油即成,成菜形似新杏脯,色红汁亮,肉质柔软,食之香甜如蜜,回味略酸。 马莲肉制作时用马莲草绑肉,故肉中有马莲的清香味,是佐酒的凉菜,肉烂味浓,并配有晶莹的肉冻,食之清凉爽口,奴婢有幸,曾吃过一回,确实是下酒佳品,所以颇受一些达官贵人喜欢,食肆,酒馆,常常能见到这道菜。” 厨娘不算大厨,只是在富贵人家做了一辈子厨娘,知道点皮毛罢了。 她能提供这么多信息杨大头已经很感谢了,只是虽然知道菜名和特色,但具体做法却不知道也没尝过,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 “犹豫什么?去一趟永泰酒楼不就都知道了!”江宁站在厨房门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众人回头,只见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眼睛。 厨娘赶忙行礼。 江宁朝她微微颔首,径直走到灶口坐下,烤火取暖,“京城这天实在太冷了,在我适应之前,我是不打算再拿菜刀了,你们拿着钱,自己去酒楼点几道名菜尝尝,顺便再给我打包一份,还有,买点茶叶和牛羊。” 说完,她察觉到自己的手暖和了不少,盯着灶膛里的火苗表情都痴了,喃喃自语,“还是这里暖和,我不走了,你们快点!” 杨大头和柳叶如梦初醒,正准备出去。 田丰便带着小厮石头迈着欢快的步伐过来了,“大娘!我来了!” 石头被这一喊吓了一跳,差点被门槛绊住。 江宁闻声而动,伸长脖子,朝进门的二人笑了笑,“阿丰!你怎么来得这么快?赶紧过来一起烤火,这京城怎么冷得这么吓人!我这紧绷的神经一松,差点被冻晕过去。” 石头下意识皱眉,他家公子有些洁癖,这广恩伯怎么这么待客? 第87章 柳叶发威 没等石头腹诽完,就看见自家有洁癖的公子挨着广恩伯坐下去,落落大方,不见半分勉强。 石头惊呆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江宁仔细看了看田丰,欢喜道:“才多久没见,你这孩子都长这么高了!比我们家二蛋还高半个头!你在京城过得如何?住哪里?二蛋都成亲一年了!你舅舅可给你张罗亲事了?” 田丰被江宁这一串问题弄得哭笑不得,朝石头吩咐道:“去买一些炭炉来。” 石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赶忙出去置办。 江宁喊道:“等等,顺便带他俩去一趟永泰酒楼。” “是!”石头看了杨大头两口子一眼,看他家少爷在广恩伯面前都这么乖巧听话,他是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厨娘十分懂事地退下。 厨房就剩下他们两个。 田丰收起了自己伪装,神色多了几分怅然,“大娘,我在京城挺好的,如今已经是个童生,若是明年院试过了就是秀才。 两个舅母想给我说亲,都被大舅舅给拦下来了,大舅舅的意思是等我考上秀才再说。 这两年我跟二舅舅学了些做生意的门道,赚了点小钱,只等明年考上秀才就搬出来自己住。”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怎么看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江宁敏锐的察觉到田丰的难过。 田丰本来不想说,对上江宁那双睿智的眼眸,终是忍不住,郁闷地低声道:“京城多权贵,大舅舅的身份在外面或许很厉害,大家看在大舅舅的份上都会敬重我,讨好我,到了京城,那些权贵官宦子弟可不管这些。 我刚到书院没两天他们就把我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说我阿爹是奴才,不配跟他们待在一起,每日我把书案收拾得干干净净才离开,第二天我的书案一定是最脏最乱的。 我跟先生说了情况,先生却说想入仕先做人,暗指我不会为人处世,不肯帮我,大舅舅是天子近臣,本就敏感,我不敢让他知道,怕他一怒之下做出出格的事再被御史弹劾了。” “岂有此理!”江宁怒而起身,身上裹着的袄子掉了才意识到好冷,又赶紧蹲下去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呵着白气说道:“你在哪个学堂来着?” “京城书院。”田丰老实说道。 江宁若有所思颔首。 这边杨大头和柳叶刚到永泰酒楼就被里面豪华大气的装潢给惊呆了,二人只顾着打量酒楼,杨大头还莫名被撞了一下。 “好狗不挡道!” 一声怒骂拉回杨大头两口子的思绪,二人齐齐看过去,见对方披着狐裘就知道非富即贵。 两人不想惹事,往边上靠了靠。 薛绍却不依不饶,恶狠狠地瞪了杨大头一眼,目光扫过柳叶,眼睛倏地一亮,“哟!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杨大头和柳叶齐齐变脸。 柳叶害怕地往杨大头身边靠了靠。 薛绍欺身上前,“别躲啊!来让哥哥好好看看!” 见柳叶一直往杨大头身边靠,薛绍面色一沉,“来人!这贱民得罪本公子,给我拖下去!” “你敢!”杨大头大怒,紧紧护住柳叶。 薛绍张狂地大笑,态度嚣张至极,“你问本公子敢不敢?哈哈哈!这天底下还没有本公子不敢的事!告诉你,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识相的话就把人乖乖送给本公子,否则本公子让你生不如死!” “狂妄!这天底下难道都没有王法了吗?”杨大头气到青筋暴起,死死握紧拳头。 “王法?”薛绍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凭你也配提王法?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 他在京城长大,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见过,就杨大头这样的,一看就是普通平民,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好大的口气!”二楼传来一声慵懒的调调。 众人抬头,只见围栏边坐了一金冠男子,即便背对着他们也能看出此人非富即贵。 薛绍脸色微变,示意身边的人赶紧动手。 杨大头下意识护住柳叶,要跟薛绍那群人拼了。 石头买完炭炉回来,见杨大头被打,赶紧冲过去帮忙。 薛绍原本是在边上看戏,见杨大头来了帮手,他的人无法在短时间把杨大头解决,气得在一旁大骂。 柳叶见杨大头被打,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为怨恨,趁着大家没有防备,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朝薛绍狠狠刺过去,大喊道:“我乃广恩伯府大少夫人,岂容你侮辱,去死吧!” 楼上那位金冠男子惊得猛然起身,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大堂。 永泰酒楼掌柜和小二在薛绍闹事的时候都不敢吭声,这会儿见薛绍被刺,又听柳叶那么一说,差点没被吓死,再蠢的人这会儿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金冠男子从二楼冲下来,大声喊道:“住手,住手!不能杀人,千万不能出人命!” 薛绍那些爪牙压根就没料到杨大头是广恩伯府大公子,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又看自家公子被伤,一时间竟然慌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金冠男子大喝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薛绍躺在地上呻吟,眼中满是惊怒和恐惧。 柳叶紧紧抓着银簪,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一步一步上前,“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伤我男人,我要杀了你!” 金冠男子身边的婢女快速冲过去拦下柳叶。 杨大头被石头扶起来,踉踉跄跄上前,紧紧拉住柳叶,“叶子,够了,他是人,不是你平日宰杀鸡鸭鱼,咱不能杀人,乖,听话,我们现在马上去报官。” 薛绍本来就要死不活,听到杨大头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 金冠男子皱眉,劝道:“二位,大夫一会儿就到,你身上有伤,等大夫看看再说其他的也不迟,小二,给二位备上好酒好菜,算本王的!” 杨大头听到男人自称,眉头一挑,和柳叶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薛绍也被送到雅间,等大夫过来救治。 包间内,柳叶心疼地给杨大头擦伤,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打。” 第88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杨大头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没事,我不护你护着谁?是那个混蛋太过分,这件事我一定要报官!不!我要告诉黄大人,让黄大人告诉皇上,我倒要看看这京城是谁说了算!” 金冠男子默默听着,心下一突一突,默默把薛绍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给他们俩倒酒,“二位消消气,那薛绍就是个纨绔子弟。仗势欺人的二世祖罢了,回头本王一定派人找他家中长辈说道说道! 你们是刚来京城吧!虽然广恩伯功在社稷,但家底毕竟薄了一些,想在京城立足,还是不宜树敌太多,你们说是不是?” 杨大头和柳叶对视一眼,二人齐齐皱眉。 金冠男子有点尴尬,讪笑两声,暗道这两人怎么就跟榆木疙瘩似的这么不上道,面上却不动声色。 正好小二上菜。 金冠男子松了口气,看了一圈,把专题转移到吃食上面,“赶紧尝尝,永泰酒楼的招牌。” 杨大头夫妻俩的目的就是为了菜,当下便不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把注意力都放到几道菜上面。 柳叶指着中间那盆砂锅,看向小二,“这就是砂锅白肉?” 金冠男子有些惊讶,“大少夫人吃过这道菜?” 柳叶摇头,“听说过而已,刀工不错。” 那肉片切得薄而均匀,没几十年功夫练不起来,她看向金冠男子,“请用。” 金冠男子哑然失笑,配合地夹了一口,止不住点头,“不错,还是老味道。” 柳叶给杨大头夹了一块,看他细嚼慢咽,好奇地问道:“怎么样?” “咸酸适中,肉肥瘦相间,不柴不腻,用的是老母鸡吊汤底,你尝尝。”杨大头也给柳叶夹了一筷子。 柳叶俏脸一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吃了下去。 金冠男子挑眉,颇有些慵懒不羁地说道:“你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喂别人狗粮的?” “狗粮?何意?”杨大头一本正经地问出让金冠男子吐血的问题。 他摇摇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柳叶却激动地指着另一道菜继续问道:“这个是三不沾?” “对!大少夫人说的对极了!”小二知道二人身份后,伺候得那叫一个殷情,甚至还主动把其他几道菜都介绍了个遍。 杨大头吃一道菜漱一次口,那架势分明就是来品菜不是来吃饭的。 金冠男子默默看完,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触?” 杨大头摇头,“没有,我就吃了这家,需要对比几家,回头再问问我阿娘。” “你是大厨?”金冠男子挑眉,对杨大头越来越感兴趣。 杨大头憨笑挠头,“不算大厨吧!就是之前在客栈掌勺。” 金冠男子闻言,倒是没有露出嫌弃之类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 杨大头和柳叶刚走没多久,薛刚带着一群小厮气势汹汹冲进永泰酒楼,“我儿子呢?” 掌柜赶忙小跑着出来回话,“国公爷,令公子在雅间.....” 杨大头两口子回到家,管家宋福被他的模样吓到,赶忙去向江宁禀报。 江宁一听杨大头被打,当下就急了,都顾不上冷就冲到大厅,仔细看了看杨大头身上的伤,气到咬牙切齿,“谁干的?” 石头义愤填膺地把永泰酒楼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田丰面色骤沉,重重捶桌,“那薛绍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浪荡子,上至半老徐娘,下至十几岁的小姑娘全都不放过,只要被他看上的平民女子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他家什么背景?” 敢在京城这么肆无忌惮,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江宁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了。 田丰摇头,“不是,薛绍是安国公薛刚的老来子,不过是庶出,并非嫡出,安国公好色,三十多了还纳了一房美妾,小妾得宠,入府一年就生下一女儿,更得安国公欢心。 没两年又生下一个儿子,就是薛绍。安国公老来得子,对薛绍宠溺无度,不管薛绍闯了什么祸,他都会出面摆平,前两年薛绍一母同胞的姐姐进宫,薛绍就更加嚣张了,凡是家世不显的官家子弟他都敢刺上两句。 对那些平民就更不用说了,我在学堂就没少被他针对,没想到你们刚到京城就遇上他,这件事我定会跟大舅舅说清楚,不能再让安国公府的人继续肆无忌惮下去。” 江宁想宰了薛绍的心都有了,因着柳叶刺了薛绍一下,她只能生生忍下来,“那就麻烦你了,若是黄大人觉得为难也没关系,我自己去找府尹,再不成就去求见皇上,我倒要看看安国公是不是真的能一手遮天!” 田丰应下,匆匆带着石头离开。 江宁吐了一口浊气,赶忙让人去请大夫,给杨大头上药。 待杨大头处理完,江宁忍不住吐槽道:“你说你也真是的!京城人生地不熟也不多带几个人出去,看看,吃亏了吧!” 杨大头愣了一下,“阿娘,你不怪我惹事吗?” 柳叶在一旁也是愧疚不已,“阿娘,我当时气疯了,顾不上别的就下了死手,您说安国公会不会报复我们家?” 江宁嗤笑一声看向二人,“现在知道怕了?放心吧!只要咱们占理就不怕,况且薛绍当时说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真追究起来可是死罪,我倒要看看安国公怎么办!” 安国公府里。 安国公和春姨娘忧心忡忡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 大夫把完脉,春姨娘立马急切地追问道:“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大夫不紧不慢地说道:“幸好是在大冬天,伤口不容易感染,没有伤及肺腑,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春姨娘顿时松了口气,大夫一走,她立马委屈地扑到安国公怀里,“国公爷,绍儿可是妾身的命根子啊!他打小就怕疼,破个皮都要哭上好久,这次竟然被人给刺伤成这样,您可要为他做主啊!” 安国公强压着怒火安慰爱妾,“你放心,不过是个泥腿子,皇上给个爵位就真当自己翻身了,竟然敢跟我们安国公府作对,简直不知死活!来人!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抓起来!出了事本国公扛着!” 第89章 求见皇帝 春姨娘大喜,撒娇地往安国公怀里钻,“国公爷,妾身就知道您最厉害了!等绍儿醒了,肯定会高兴的!” 安国公面色一缓,心里总算舒坦多了,什么广恩伯不广恩伯的,一个没任何底蕴背景的伯爵就是个虚衔,说不定皇上早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安国公夫人周氏刚刚从外面赴宴回来,见这么多护卫气势汹汹出门,心下一突,立刻喊住他们,“做什么去?” 为首之人将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却敛去了对方是广恩伯府的事。 周氏只以为薛绍调戏良家妇女不成反被伤,心里多少有些解气,倒不曾拦着那些护卫。 这群人气势汹汹冲进广恩伯府,二话不说就要人。 江宁收到风声,让家中所有下人全都抄上家伙,带头走了出来。 薛家那群人以为广恩伯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被他们一吓肯定会乖乖求饶,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穿戴讲究有些贵气的妇人,对方轻轻掀开眼皮,眸光冷冷地扫过他们几个,他们竟然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为首的薛河意识到有问题,态度收敛了一些,道:“广恩伯,你们府上的人伤了我们安国公府的小少爷,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说法?”江宁嘲讽地嗤笑一声,“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罢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薛河等人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江宁冷笑道:“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谁给你们胆子来我广恩伯府闹事的?” 薛河意识到广恩伯不简单,打心底里开始动摇,但转念一想,今日他们若是不能把那个女人带回去,只怕安国公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当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让兄弟们上。 厨娘和几个丫鬟按照江宁之前说的,冲了上去,不停地朝薛河等人撒面粉,四个护卫和几个小厮门房拿着木棍朝对方疯狂进攻。 薛河眼睛沾了面粉,疼得睁不开,只有挨打的份,一边躲一边嗷嗷叫,“你们使诈,你们使诈!” 柳叶在边上看得无比解气。 江宁见薛河几个被打得起不来,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差不多了,给我都绑起来,随我一同进宫面圣。”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皇帝,但既然人家都欺负上门了,要是什么都不做人家还以为她好欺负,以后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踩他们家几脚,更没法在京城立足! 因着要进宫,江宁还特地换上当初皇帝赐的衣袍,连带着柳叶和杨大头也重新收拾了一下。 一群人声势浩大走在大街上,还没到皇宫就有一半达官贵人收到消息。 安国公府里,周氏因为薛绍被捅心情大好,正跟着嬷嬷说笑,就看见管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那广恩伯抓了薛河他们,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噗!”周氏嘴里的茶水全喷了,杯盏被她打翻,“你说谁?” “广.....广恩伯!”管家呐呐道。 周氏急到结巴,“薛河怎.....怎么会得罪.....广恩伯?” 广恩伯目光闪烁,不敢与周氏对视。 在周氏的逼问下才硬着头皮说出实情。 周氏脑袋一轰,跌坐到椅子上,“完了,这下完了!” 嬷嬷急得不行,“夫人,如今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周氏气哭了,“国公爷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不省心!那可是广恩伯府!就算人家再怎么没底蕴没背景也是皇上钦封的,薛绍竟然敢当众调戏广恩伯府大少夫人,还动手打了广恩伯大儿子,被刺也是活该! 本就不占理,国公爷还仗势欺人,不过是女儿进宫封了个美人,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不成?他如此无法无天定是嫌安国公府富贵太久,活腻了!如今人家要闹,我能怎么办?闹吧,闹吧!全都闹翻了一了百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嫁了这么个浑人,呜呜呜.....” 周氏要死要活,正经法子一个都没有,管家的心凉了半截,赶紧跑去后院禀告安国公。 此时江宁带着人已经进了皇城地界,入了这里,仿佛隔绝了外头的喧嚣嘈杂,只剩下庄严肃穆,明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却偏偏安静得让人心凉,他们刚靠近皇城大门就被士兵拦下了。 江宁脸色紧绷,手举过头顶,跪下,大声喊道:“广恩伯求见圣上,请皇上做主!” 两个禁卫军听到广恩伯三个字瞳孔一震,仔细打量了江宁片刻,对视一眼,赶忙进去通报。 江宁跪在寒风中,身姿挺拔,黄昏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不见半分晃动。 禁卫军进去好一会儿才出来,“宣广恩伯觐见!” 江宁示意杨大头和柳叶跟上,其他人留在外面。 薛河几个原本还不怎么担心,毕竟广恩伯就是皇帝封的一个虚爵,没有半点实权,再加上是个女人,皇帝不一定会重视,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见她,那他们怎么办? 这一刻,薛河终于知道怕了,他们想跑,奈何被江宁带来的护卫压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一行人穿过城门,西北风夹杂着雪花片儿吹来,冷得三人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抬眸,正好看到这威严雄伟的皇宫,红墙碧瓦,游龙飞凤,精雕细刻,无一不彰显它的尊贵和威严。 踏上白玉石阶,两侧是纯金雕刻,奢豪到令人发指。 江宁只看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继续往前。 禁卫军领着她进入宣政殿。 江宁快步上前,低着头跪下,“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似有几分欣喜。 江宁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听话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们怎么突然来京城了?”皇帝好似在跟江宁拉家常。 江宁可不敢松懈,恭敬地回道:“回皇上,臣的大儿子以前是个厨子,听说您举办了厨艺大赛,就想来见见世面。” “哦?杨大公子也对厨艺大赛感兴趣?”皇帝注意力落到杨大头身上,这才发现他一身伤,当即皱眉,“怎么回事?” 江宁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求皇上替臣做主!” 第90章 皇帝的处置 “皇上,玉美人在宣政殿外求见。”德康公公匆匆进殿禀报。 皇帝呵呵一笑,“今天朕这宣政殿还真热闹!宣!” “皇上!皇上!妾身给皇上请安!”皇帝话音刚落,一娇滴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江宁只看见一道玫红色身影越过她,一直走到皇帝面前。 “美人怎么来了?有事?”皇帝眼含笑意望着玉美人,显然对她很是满意。 玉美人余光扫了江宁一眼,又朝皇帝近了近,“臣妾有些悄悄话想跟皇上说,皇上能陪臣妾一会儿吗?” 皇帝听出玉美人的言外之意,美人相邀,他自然不会拒绝,便看向江宁,“广恩伯,你刚刚要朕做主什么?” 江宁拿不住这个玉美人的身份,更不清楚她跟安国公有没有关系,若这女人是为了安国公府而来,以皇帝对她的宠爱,今日要想讨个公道只怕不容易。 想到这里,江宁的脸色沉了几分。 玉美人正好对上江宁的双眸,目光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江宁瞬间悟了,咬牙道:“皇上,臣今日初到京城便被人欺负上门,此人在永泰酒楼当众调戏臣的大儿媳妇柳氏,又命护卫将犬子打成重伤,柳氏护夫心切,用银簪刺伤那人,哪知那人回去后竟派了一堆小厮打进广恩伯府,扬言要臣交出柳氏任凭他们处置。” 玉美人心大大怒,没想到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把事情说出来!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怒而拍案,“谁?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跋扈,藐视王法?” 杨大头鼓起勇气说道:“皇上,草民当时也是这么跟对方说的,结果对方说他就是王法,一点都不怕,这话当时在永泰酒楼的人全都听见了,请皇上明察。” 玉美人面色大变。 江宁在心里默默为杨大头竖起大拇指。 皇帝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玉美人被吓得腿软,跪了下去。 “说!究竟是谁说的?”皇帝死死盯着杨大头。 杨大头忙道:“他说他叫薛绍,来我们家闹事的人叫薛河,说他们是安国公府的。” 皇帝陡然回头,眼眸犀利地落到玉美人脸上。 玉美人吓得花容失色,“皇.....皇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臣妾的弟弟您是知道,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说他去喝花酒打架斗殴臣妾信,但这种大不敬的话他是万万不会说的! 皇上!安国公府世代忠烈,对您更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您是清楚的呀!” “够了玉美人!朕只想知道薛绍是不是真说了那句话!”皇帝的威严不容挑衅,他并未因为玉美人的插科打诨而有半点心软,当下就喊道:“德康,派人去一趟永泰酒楼,朕要知道真相!” 玉美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眼珠子疯狂转动想辙。 江宁就这么不卑不亢地跪着。 皇帝过了一刻多钟怒火才平息了一些,“你们起来吧!赐座!” 立马有宫人搬来几把椅子。 江宁三人谢恩后也只敢屁股沾着椅子,压根不敢真坐,她在心里暗暗吐槽,还不如跪着舒服呢! 就在她天马行空的时候,宣政殿外又来了个人。 “皇上,逍遥王求见。” 皇帝摆摆手,宫人马上出去通传。 一金冠红袍男子逆光而来,走到距离江宁三步远的地方,作揖,“皇兄!” “你怎么也来了?”皇帝心情不好,但面对自己疼爱的弟弟态度还是比较温和。 逍遥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有些狼狈的玉美人,目光落到江宁身上,眼中多了几分好奇,“臣弟听闻皇兄钦封的广恩伯进宫了,特地过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广恩伯跟传闻中的还真不一样!” 皇帝气笑了,“这是广恩伯,不是你能随意调笑的女子!严肃一点!” “哦!”逍遥王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站到皇帝的另一侧。 德康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启禀皇上,奴才亲自去永泰酒楼问了,杨大公子所言皆属实,并无半分夸大。” “放肆!”皇帝重重拍桌,“来人!把把薛绍给朕抓起来听候发落!安国公教子无方,仗势欺人,杖五十,罚俸一年,另补偿广恩伯府一万两白银,亲自登门道歉!玉美人御前失仪,降为才人。” “皇上息怒啊!”玉美人,不,现在应该是玉才人了,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偏偏皇帝没有半分动容。 江宁头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幸好她没打算在皇城里争富贵。 待玉才人被人拖走,江宁一家三口赶忙跪下来谢恩。 皇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去吧,让太医过去瞧瞧,庚阳,你送广恩伯一家回去。” 逍遥王诧异地指着自己,还是听话地应了。 四人出了皇宫,江宁发现薛河那群人已经不见了,她家那几个护卫倒是都在,也没当着逍遥王的面多问,从容往前走。 杨大头盯着逍遥王看了好几眼,眼神有些幽怨,“原来您就是逍遥王!难怪会护着薛绍!” 江宁听到这话,对逍遥王的观感差到极点,走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逍遥王不以为意,她现在只对江宁感兴趣,立马追上去问道:“不坐马车吗?” “不坐。”江宁目不斜视继续走。 “为什么?”逍遥王跟上去。 江宁没有回答,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也不说,逍遥王就越好奇,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一行人回到广恩伯府,江宁在大门口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审视地看着逍遥王,“多谢王爷送我们一程,天寒地冻,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恕不远送。” 逍遥王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激动了,“你你你.....你刚刚是利用我造势对不对?果然是八百个心眼子!难怪能种出香芋和白苕,还被皇兄看重。” “八百个心眼子?”这不是现代网络语言吗?此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巧合?还是..... 江宁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第91章 暗自较劲 逍遥王还以为她听不懂,十分好心地解释道:“就是说你心眼多,跟马蜂窝似的。” 江宁嗤笑一声,“多谢王爷夸奖,还需多多努力。” “你!”逍遥王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江宁好几眼,突然哈哈大笑。 杨二蛋和柳叶面面相觑,暗道,这人莫非是疯了不成?从见面到现在,一举一动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逍遥王笑完,双手负在后背,趾高气昂地迈进广恩伯府。 江宁眨了眨眼,猛然看向他,“王爷是听不懂人话?” 逍遥王突然停下脚步,“非也非也,只是本王觉得广恩伯实在有趣,对我的胃口,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 江宁气笑了,“多谢王爷抬爱,小门小户不敢高攀,寒舍简陋,还是让下人送您回去吧。” “我不!我就要留在这里用膳!”逍遥王径直进了大厅,吆五喝六,一会儿让人送汤婆子,一会儿要热水,一会儿嫌下人粗鄙,一会儿嫌茶杯不够雅致,一会儿又觉得椅子太硬。 江宁冷眼旁观,暗暗琢磨着杀一个王爷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她家人丁旺盛,承担不起,还是不能太冲动。 眼看着天已经暗下来了,厨娘战战兢兢过来询问,“夫人,晚膳要做点什么?” 江宁气都气饱了,随便挥了挥手,“今日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不是去永泰酒楼品菜了吗?让他们做。” 逍遥王一口茶水全喷了,指着江宁,“你也太狠心了!大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要他下厨!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神经病!”江宁没忍住骂了一句。 逍遥王傻眼了,“你刚刚说我什么?” 江宁低头看向地面,“我什么都没说,王爷听岔了。” 逍遥王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蹭到江宁面前,差点就贴上去了,“不对!你刚刚明明骂我了,你骂我神经病,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爷,请自重!”江宁下意识后倾,伸出拳头阻止逍遥王靠近。 逍遥王一动不动盯着她,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于嬷嬷进门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二话不说冲到江宁面前,急到口不择言,“王.....王爷!我们家夫人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请您自重!” 逍遥王愣了片刻,皱眉,“本王看起来像那么随便的人吗?” “您您您.....像!”于嬷嬷一着急,脑子都转不过来了,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逍遥王脸色沉了几分,总算从江宁身上收回视线。 二人互相探究,却谁都不承认。 杨大头和柳叶送菜过来的时候,也没察觉到异样,而是欢喜地看着江宁,“阿娘阿娘,这个砂锅白肉是叶子切的肉,我做的,您尝尝。 还有这个三不沾,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做不到三不沾,还有它似蜜.....” 桌上除了几道京城名菜,还有杨大头拿手的水煮鱼和炒菜,主要是考虑到招待逍遥王,不然他还不想折腾呢! 江宁看了一眼三不沾,皱眉,“油放多了,且没有完全被面团吸收,你这个不沾盘看着就是笑话。” 说完她也不跟逍遥王客气,自己先尝了一口。 杨大头和柳叶下意识看了逍遥王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暗暗松了口气。 江宁面无表情评价道:“糖放多了,太甜,油量没有控制好,沾牙,整体来说.....完全拿不出手!” 她用水漱口,准备吃它似蜜,这时候逍遥王才动筷子,也夹了一口三不沾,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你阿娘评价还挺中肯的!” 就一口,他已经没有食欲了。 江宁嘴角勾起一丢丢弧度,吃了一口它似蜜,眼睛瞬间亮了,“不错不错,这菜做得不错。” 逍遥王刚漱完口,闻言,也吃了一口羊肉,直接吐了,大骂,“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江宁也跟着吐了,“你怎么知道!” 她那欠揍的表情气得逍遥王拳头都硬了。 于嬷嬷在一旁胆战心惊,暗暗替江宁担心。 逍遥王恶狠狠地跺脚,“我要是再信你我就是狗!” “嘶!”屋内除了江宁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杨大头干巴巴地劝道:“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逍遥王赌气地坐下,闭上眼,不理人。 江宁心情大好,即便被它似蜜齁了一下也丝毫不影响她的食欲,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做了点评,“你肯定是把整罐糖都撒进去了,做这道菜要用甜面酱,那是京城的特色酱料,一些老字号应该有卖。 我知道咱们来得赶,府中缺的食材有点多,但你不应该投机取巧,这道菜比三不沾还过分,晚上罚你切菜两个时辰。” 逍遥王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替杨大头抱打不平,“太狠了吧!他还是不是你儿子?这么对待伤患,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王爷!我在教我儿子!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吧!”江宁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还有!说到良心不安,我倒是想问问王爷,那薛绍没少作恶,被他坑害的女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那种下流胚子死个百遍千遍都不为过!你袒护这种人,人品可见一般!在这里跟我谈良心,你不会痛吗?” “放肆!”逍遥王勃然大怒拍桌。 江宁冷哼一声,“是!微臣就是粗鄙村妇出身,不懂规矩,言语无状,王爷想留在这里还请多担待着点!” “你!”逍遥王已经在暴走边缘。 杨大头和柳叶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偷偷给江宁使眼色。 江宁就跟眼瞎似的,半点都没看见似的。 他们还以为这下完蛋了,没想到逍遥王这火气竟然没再继续爆发下去,还继续坐了下来。 一时间杨大头两口子都傻眼了,于嬷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宁老神在在继续把筷子伸向砂锅白肉,这回她一连吃了两块,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欣慰的笑意,“谁给你指点的?” “阿娘,你怎么知道?”杨大头十分震惊,老实巴交地回道:“是宋管家,宋管家就好这一口,吃的多了,也会点门道,是他给我建议的。” 第92章 老子不如儿子靠谱 江宁缓缓点头,“赏一两银子,还有今日其他人都出力了,你们都是忠心的,回头全都到于嬷嬷这边领赏,改明儿我让人给你们备点武器,若是有人再欺上门来尽管动手,出了事我担着!” 逍遥王直觉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越发气闷,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煮鱼,刚放进嘴里眼睛就亮了,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这菜是你做的?” 杨大头老实颔首,心下紧张地不行,“王爷,还合您胃口吗?” “不错不错!京城的菜偏酸甜口,要嘛就是清淡,讲究一个原汁原味,能做辣菜的大厨没几个,做得好的更少,本王派人从广宁府寻了几个大厨入京,发现他们做的辣菜同我想的不一样,吃多了还容易便秘,后面全都被我送走了。”逍遥王提起那些事就皱眉。 仔细看了看这道水煮鱼,竟然让他发现里面有许多辣椒朝天椒花椒,都是他找了许久不曾找到的调料,顿时激动道站了起来,“这些东西你从何得来?” 杨大头不明所以看了江宁一眼,恭敬地回道:“是我阿娘自己种的,家中田地有限,种出来的只够自家做生意使用,未曾对外售卖。” “原来如此!”逍遥王再次坐了下来,瞥了江宁一眼,“喂!这东西能不能分我一点?” “凭什么?”江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逍遥王急了,“就凭咱是一路人,这点面子都不给?” “呵!你少攀扯,谁跟你是一路人!”江宁整个身子都往另一侧去,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逍遥王也不恼,甚至还往前凑了凑,“我都知道了!你别想蒙我!” “王爷请自重!”江宁怒瞪,拿着筷子指着他。 逍遥王意兴阑珊地坐了回去,发泄似的大口大口吃着水煮鱼。 杨大头几个听得云里雾里,看得一脸懵逼,可江宁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逍遥王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两口子心里跟猫抓似的,急得不行。 就在这时,宋管家匆匆进来禀报道:“王爷,世子来接您嘞。” 话音刚落,一约莫十来岁的锦袍少年款款进了大厅,身姿挺拔,不苟言笑,规规矩矩给江宁问安,随后看向逍遥王,“父王,天色已晚,您该回家了。” 逍遥王看了看门外,皱起眉头,很是不悦,“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真是的,我还没吃饱呢!” 众人:“.....” 世子萧重云虽然少年老成,但到底还是孩子,看自家父王在客人家里说这么失礼的话,俊俏的小脸都快烧起来了,“父王!广恩伯,让您见笑了。” 江宁对孩子素来宽容,再加上萧重云进退有礼,给她的观感极好,当下便笑容满面地摇摇头,“无碍。” 萧重云更加不好意思了,一直给逍遥王使眼色。 逍遥王看了看杨大头,嘟囔道:“明天本王还要吃这道菜,记得好好准备。” “父王!”萧重云只觉得丢脸丢大发了,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逍遥王完全无视自个儿儿子的着急,不紧不慢地起身,同江宁问道:“你家几个孩子?” “问这个干嘛?”江宁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不耐。 逍遥王无语了,“喂!你还真是小气!我不就是帮薛绍说了几句话吗?至于一直给我甩脸色嘛?真是小肚鸡肠!不说拉倒!你说!” 逍遥王看向杨大头。 杨大头可不敢得罪这位活祖宗,当下就一五一十把自家老底都交代了。 逍遥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本王知道了!明日再见!” 他刚走两步,立马回头同儿子交代道:“广恩伯是父王的至交好友,以后父王会常来广恩伯府,你也不用那般外道。” 江宁直接气笑了。 杨大头和柳叶更是二脸懵逼。 萧重云只觉得快晕死过去了,“父王!您赶紧走吧!”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广恩伯不欢迎他父王,也不知道他父王脸皮怎么这么厚。 等逍遥王出去,萧重云才一脸歉疚地同江宁道歉,“广恩伯,您别跟我父王一般见识,父王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我母妃去世后,他就变了,偶尔还疯疯癫癫语出惊人,做的事也奇奇怪怪,您多担待。” 江宁琢磨着这人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过来的,眼前这孩子小小年纪便丧母丧父,实在可怜,她心下一叹,面上多了几分怜惜,“无妨,世子不用在意,我并未往心里去。” 萧重云见江宁这般深明大义,心下一松,脸色缓和了不少,“那晚辈先告辞了。” 逍遥王父子一走,杨大头和柳叶立马追问道:“阿娘,你什么时候跟逍遥王成至交好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于嬷嬷有着同样的困惑。 江宁扫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个疯子说的话你们也信!” 说罢,她径直起身回房,留下杨大头两口子面面相觑。 夫妻俩回屋后,柳叶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等孩子睡了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说逍遥王是不是看上阿娘了?” “咳咳咳.....”杨大头被这话吓得岔了气。 缓过来后立马紧张地捂住柳叶的嘴,“别乱说话!听说逍遥王此生就两大爱好,美人美食,那种风流之人,怎么可能会看上阿娘!” 柳叶不服气地拽下杨大头的手,“阿娘怎么了?要我说阿娘长得可好看了!细皮嫩肉,一点都不像当祖母的人!” 杨大头立马怂了,呵呵傻笑两声,“我没说阿娘不好看,阿娘要是不好看,我阿爹也不会娶,所以她肯定好看! 我的意思是逍遥王那种身份,身边不缺女人,世家贵女想要嫁他的多了去了,人家犯不着找阿娘这种儿孙成群的,对不对?” 柳叶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想到今日被欺负的事情,心里便难受得很,“大头,你说咱们要怎么努力才不会被看不起? 今天要不是有阿娘的身份在,我只怕已经进了贼窝了,你更不用说! 可咱们也不能一直靠阿娘庇佑,阿娘总会老去,我们得自己立起来才行!” 以前在平安县的时候大家知道他们是广恩伯的儿子儿媳都会敬着几分,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是满足感恩,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今日才到京城一天就刷新了她的认知,原来空有一个爵位没有能力也是没用的,还是会被人欺上门。 第93章 父子之间 杨大头比柳叶的感触还深,这也是刚刚他特别怕江宁激怒逍遥王的原因。 柳叶看他陷入沉思就不再吭声了。 好一会儿杨大头才缓缓说道:“今日逍遥王不是喜欢我做的水煮鱼吗?学什么京菜!我还不如好好把自己拿手菜做好,只要我的厨艺入了逍遥王的眼,就能得他的庇佑,像永泰酒楼那样。” 柳叶嘴角微微一抽,“你看逍遥王对阿娘的态度,阿娘都不耐烦了他还上赶着往前贴,就算你做的菜一塌糊涂逍遥王也会看在阿娘的面子上照顾你,我说的是长远。 算了!你还是好好做菜吧!改明儿我自己去找阿娘商量。” 她发现自己跟杨大头想的就不是一个事,心累。 两口子熄灯躺下,有人却彻夜难眠。 安国公府后院。 春姨娘在自己的梨花苑放声痛哭,丫鬟婆子怎么劝都劝不动。 到了子时安国公才带着一身风霜从外头归来。 春姨娘顶着一对核桃眼扑过去,“国公爷,有消息了吗?绍儿何时被放出来?” 安国公沉着一张脸揽着春姨娘坐下,宽慰道:“放心吧,我都打点好了,虽然暂时出不了,但刑部那边会尽量照顾,顶多就是住的地方简陋一些,旁的没什么影响。” 春姨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绍儿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从未吃过任何苦头,他如何受得了,呜呜呜.....” 安国公见心爱的妾室哭得这般伤心,越发怨恨江宁,“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安国公府世代忠烈,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就算绍儿逼死良民皇上也不会重拿轻放,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种话,让杨家抓到把柄。 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子逾矩,这次就当是给绍儿一个教训,让他记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你也莫要哭了,这笔账本国公记住了!他日定要杨家千倍百倍还回来!” 春姨娘能盛宠不衰自然不是没脑子的,听了这话就知道她不能再不依不饶下去了,便抽抽搭搭地收起眼泪,可怜兮兮地问道:“那玉儿呢?她可是咱们娇养长大的女儿,都怪我没用,她若是托生到夫人肚子里。 进宫当个贵妃也是使得的,就因为是庶女,进宫也只能当个美人,原本就够委屈了,如今还从美人降为才人,她肯定难过得不行!早知道会这样,当年还不如让她嫁给逍遥王做续弦呢!” 这是春姨娘最后悔的事情,当年薛玉到了说亲的年纪,母女俩就开始合计婆家人选,薛玉只是庶女,即便是安国公府的庶女也没用,有爵位的嫡子不会娶庶女。 薛玉被安国公和春姨娘宠得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根本就看不上那些没有爵位的人家,更别说小门小户的正室位置。 思来想去,薛玉把目光放到逍遥王身上,虽然逍遥王年纪比她大了十来岁,还有一个嫡子,但只要她过门,有的是机会让这个嫡子消失,到时候世子之位就是她儿子的。 为了能嫁给逍遥王,薛玉还主动勾引接近,那逍遥王也是个好色的,来者不拒,时常对薛玉说些轻佻的话,就在薛玉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 逍遥王扭头就跟花魁搞在一起,甚至还进宫请旨,让皇帝册封萧重云为世子。 薛玉气到差点吐血,心高气傲的她赌气之下选择进宫。 春姨娘一想到这事就顿足!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当初说什么都要拦着。 安国公脸色又黑了几个度,皇帝抓薛绍是因为薛绍目无尊上,他心里还能接受,可迁怒薛玉他就不能理解了,这分明就是在打安国公府的脸面,给他下马威。 若再早个几年,他还没把兵权交出去,肯定要进宫找皇帝好好理论一番,如今他离开军中多年,之前培植的势力全部换新,想跟皇帝叫板的底气都没有。 想到这里,安国公便怒不可遏,朝下人吩咐道:“去把世子给我叫到书房。” 春姨娘知道安国公这是要去想法子,立马放人,还特别贴心地将人送出梨花苑。 安国公书房内。 安国公看着漫不经心的长子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的话听懂了没有?这次广恩伯府让安国公府丢了这么大的脸,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此事你去办! 还有你妹妹,宫中人情往来需要不少银子,再送两万两银票进宫,让你娘亲自过去。” 安国公世子薛晨的神情有了微微的变化,“父亲,母亲今日被气病了,短时间内无法出门。” “放肆!她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干脆病死算了!”安国公气到口不择言。 薛晨紧紧握紧拳头,面色冷凝。 安国公骂完,一瞅,长子那脸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简直就是晦气,当下就不耐烦地摆手,“出去!” 薛晨也不想继续逗留,走得十分干脆。 那架势又把安国公气得不行,暗自嘀咕道:“果然不如绍儿贴心,全都是来讨债的!” 薛晨离开后立马去了正院见周氏。 周氏今日被气狠了,这个点也没躺下,见长子过来,立马上前问道:“是不是国公爷又给你添堵了?” 薛晨坐下喝了一口热水,道:“他让我出手对付广恩伯府。” 周氏脑子一轰,又惊又怒,“他想害死你不成!” 从今日这事周氏就能看出那广恩伯不像传说中的没有见识好欺负,人家受了点委屈就能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半点情面都不讲,又莽又刚,根本就不能招惹。 安国公倒好,竟然让大儿子出面教训广恩伯,一旦事情闹大,广恩伯必定会追究,她的儿子会被安国公推出去顶事,一个弄不好,安国公世子就要换人了。 好歹毒的心思! “晨儿,你不能听他的!”周氏捂着胸口,白着脸,死死拉住薛晨。 薛晨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娘,你放心吧,这么多年我早就看透了,既然父亲如此不顾父子情分,我也无需再忍,安国公府不需要那么多儿子,一个就够了。” “你!”周氏被薛晨的话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薛晨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儿子也想看看父亲会怎么选择!” 第94章 赤裸裸的挑衅 此时天牢里,阴暗的牢房被收拾一新,墙壁四周火把烧得极旺,将牢房照得灯火通明,一架华丽的拔步床被安置在牢房里,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 薛绍慵懒地躺在床上,惬意地享受两个婢女的服侍。 “二少爷,来,张嘴!”莺莺体贴地把果子塞进薛绍嘴里,身体往前倾了倾,露出隐隐约约的春色,勾得薛绍的手都不老实了,要不是腹部还有伤,他估计能在这地牢里把莺莺给办了。 燕燕在床榻内侧给他按摩捏手,似嗔似怨地喊道:“二少爷!您怎么不看看奴婢呢?” “看看看.....你们都是本少爷的宝贝!我都看!”薛绍又把咸猪蹄伸向燕燕。 三人在床榻上嬉笑打闹,动作越来越大胆。 与此同时,微服私访的皇帝在德康的陪同下出宫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与安国公府一样,都是开朝勋贵,不同的是安国公府传到安国公这一代,渐渐衰落,偏偏安国公狂妄自大,未曾意识到问题。 定国公府也不如早年繁盛,但这一代定国公深知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担心家族太过强盛引起皇帝忌惮,一直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定国公府的老太君乃是王女,论辈分皇帝要喊一声皇姑姑,如今老太君病重,皇帝忧心,一个月总要过来探望一两次。 定国公沈璋闻早早收到消息,带着嫡长子沈裕宗,嫡次子沈裕兴在府门外候着。 等皇帝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三人立马快步上前相迎,“臣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皇帝在德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径直迈向台阶。 一行人入了府门,不同于安国公府的气派奢华,定国公府主打一个庄严大气简单,没有过多的摆件,自然也不用担心皇帝见了心里不舒坦。 老太君得知皇帝过来显然很开心,又十分担心,“皇上日理万机,怎能时常出宫耽误政事!” 皇帝不以为意,神色温和平静,“姑姑若是担心朕耽误政事,不如早点康复,姑姑若是好了,朕也能安心批阅奏折。” 老太君连声叹息,“我也想快快好起来,只是年纪大了,人嘛!总有这么一天,看得开就没什么放不下的!” “娘!可不能说丧气话!”定国公赶忙为其宽心,“一会儿让裕宗和裕兴跟您说说外头的事,您不是还想看看厨艺大赛?若是不早点恢复如何出门?” 老太君哑然失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们还当真了!” 皇帝沉思片刻,道:“若是姑姑想看,不若将厨艺大赛安排在定国公府?正好府中练武场足够大,姑姑也能跟着凑凑热闹。” 定国公愣了一下,诚惶诚恐,跪下拜谢。 老太君则是受宠若惊,急切地阻拦,“倒也不必为了我如此大费周章!” 皇帝缓缓摇头,“朕就剩姑姑一长辈了,理应尽孝,就算庚阳知道了也会同意的,姑姑尽管安心养着,旁的无需理会。” 皇帝在老太君院子待了片刻,仔细问过老太君的饮食起居才起身离开。 定国公相送,一行人刚走到府门外就看见薛晨早早跪在那里,单薄的身子好似快被风雪吹折了一般。 皇帝下意识沉了脸,皱眉,“来者何人?” 薛晨磕头,“安国公世子薛晨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听到安国公这三个字脸色又沉了几分,显然余怒未消。 定国公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不通这薛晨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跑他家来堵皇上,是嫌安国公府最近还不够乱吗? “所为何来?”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面色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越是这样越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 定国公站在边上,有一种暴风雨欲来的感觉,恨不得冲过去把薛晨赶走,起码得离他家远远的,他可不想被波及。 薛晨可不知道定国公在想什么,脑袋一直贴在地上,闻声立马回道:“皇上,微臣无能,无法劝阻父亲,只能大义灭亲,请皇上移步地牢一看便知。” 定国公惊呆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皇帝倒是沉得住气,二话不说让德康调转方向。 定国公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又想到皇帝出宫是为了他母亲,若是在宫外出了岔子,定国公府定会被迁怒,连忙让管家安排护卫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刑部地牢。 守门的狱卒原本还有些惫懒,待看见德康亮出的牌子后立刻吓得腿软跪下,正要大声行礼,立刻被德康捂住嘴巴。 “不许声张,否则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在德康的威胁下,狱卒果然不敢吱声了,身体却抖得越发厉害。 皇帝一看就知道里面有问题,快步进去。 等他下到地牢,正好目睹一出活色生香的戏码。 那薛绍虽然伤了腹部,无法剧烈活动,但命根子又没受伤,被莺莺燕燕挑逗了两下就受不了了,竟然在地牢里让两个婢女给他做那种事。 画面冲击力极大,跟过来的定国公都吓坏了,“这这这.....这是地牢还是勾栏院?你....你们这些人眼里还有皇上吗?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定国公指着那些狱卒,气到浑身发抖。 薛绍和莺莺燕燕也被吓得连滚带爬从床榻上下来。 皇帝死死地盯着牢头,“说,谁的意思?” 他不信一个牢头敢做这样的安排。 牢头被吓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隐瞒,“是尚书大人的意思。” “曹志恒!呵呵!果然是好样的!”皇帝愤然转身离去。 牢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薛晨跟着皇帝出了地牢。 皇帝猛然回头,冰冷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仿佛看一个死人。 薛晨立刻跪了下来,“微臣该死!” “是挺该死的!”皇帝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一边,“薛晨,你知道你这么做对安国公府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知.....知道!可是.....微臣没有办法啊!”薛晨含着哭腔,悲痛欲绝,“微臣劝过父亲,二弟的事情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错,与广恩伯无关,偏偏父亲听不进劝,还逼着微臣去教训广恩伯,替二弟出头。 微臣的母亲已经被气得病倒,父亲却强行命令缠绵病榻的母亲进宫给玉才人送银票,替她撑腰。 父亲不心疼母亲,微臣为人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作践母亲,且,父亲本就是错了,微臣实在不能看他一错再错,将安国公府推入深渊,微臣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出此下策,皇上要打要杀,微臣都认了!” 第95章 鱼死网破 皇帝听了这番话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起码针对薛晨的怒火去了一半,“起来吧!你先回去,此事朕自有定夺。” 薛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恭敬地退下。 “璋闻,你怎么看?”皇帝瞥了身边的定国公一眼。 定国公神色凝重地回道:“安国公世子说的话八成是真的,或许有几分夸大,但安国公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区区一个庶子竟然将嫡子逼到这般地步,也是世所罕见啊! 这些本都是安国公的家世,臣不欲多言,只是安国公为了庶子竟然把手伸到地牢,实在是.....老糊涂啊!” “哼!他老糊涂?朕看他倒是挺聪明的,还知道这般替儿子打点!”皇帝这话一听就是讽刺,显然是怒极了。 定国公不敢再火上浇油,赶忙闭嘴。 说真的,他是一点也不希望安国公府倒台,毕竟整个齐国就两大国公,若是安国公府没了,剩下一个定国公府实在显眼,他们一家如今行事已是万分小心,若是没了安国公府分摊旁人的注意力,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如履薄冰! 但他又不得不表态,更重要的是要表忠心,踩安国公府又是必然,可真是为难死他了。 皇帝怒气冲冲地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听暗卫密保,结果跟薛晨说的出入不大,倒是暗卫在调查的时候还查到一些薛晨没说或者连薛晨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安国公不仅想利用这件事废了薛晨的世子之位,还意图把长子赶出京城,让薛绍记到安国公夫人名下,过个几年就给薛绍请封世子。 这是安国公醉酒后跟刑部尚书曹志恒说的,为了让曹志恒帮忙,安国公甚至还许诺将来让薛绍娶曹家女,以后曹家女就是安国公夫人了。 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曹志恒又不是什么心智坚定的人,当下就被收买了。 除了刑部尚书外,还有其他几个官员也参与其中,环环相扣,只等将薛绍平安接出地牢。 皇帝听到暗卫密保,气笑了,重重拍桌,“朕还没下旨,安国公倒是先替朕安排好了!果然是好样的!来人!传旨!” 薛晨回到安国公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看着熟悉的府门,他突然痴痴地笑出声,把门房和护卫看得心里直发毛。 薛晨笑了一会儿,径直去了正院。 周氏从昨晚开始装病,虽然身体没什么大碍,这会儿也装模作样的躺在床上,听见动静才翻身起来,“怎么样?” 薛晨眼睛犹如一潭死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粗粝,“母亲,我做到了!或许.....京城很快就没了安国公府。” 周氏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跌坐下来,失神了片刻,喃喃自语,“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呵呵.....希望皇上看在我们主动揭发的份上网开一面,留我们一条性命!” 若是不揭穿安国公,等待他们母子的结局只有一个,如今拼一把,或许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 薛晨正要说点什么,管家突然神色慌张地冲进正院,“夫人,世子,宫里来圣旨了!” 周氏和薛晨心下一咯噔,赶忙收拾一下出去接旨。 像这种场合春姨娘是没有资格露面的,也不知道安国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让春姨娘跟着一起跪下接旨。 周氏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在薛晨的搀扶下缓缓走过去,找个离安国公远远的位置跪了下来。 德康看到这一幕,嘴角微抽,总算明白为何安国公世子要这般大义灭亲了。 人都到齐了,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薛刚贿赂刑部尚书曹志恒,扰乱法纪,以下犯上,罪大恶极,现废除薛刚安国公之位,贬为庶民,流放西北,此生不得入京。钦此!” 安国公目眦欲裂,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不可能!皇上不可能废除我的爵位我,我安国公府为齐国战死的先祖数不胜数,皇上不会这么对安国公府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就是仗着薛家先祖立下的汗马功劳,从小他祖母就告诉过他,只要他不造反,就算闯再大的祸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告诉他皇帝要废了他的爵位,他如何能接受。 德康面色一沉,阴恻恻地盯着薛刚,“薛刚,难不成你要抗旨吗?” 薛刚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立马狡辩,“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个阉人休要污蔑我!皇上废了我的安国公之位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德康呵呵一笑,“薛刚啊薛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皇上只说废了你的安国公之位,又没说夺了安国公府的爵位,你急什么!” 薛刚呆住了。 春姨娘则是慌了神,死死拉着薛刚的衣袖。 德康开始宣读第二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世子薛晨心怀大义,孝悌恭和,即日起,赐封薛晨为安国公,望其克己守礼,谨言慎行,重振安国公府门楣,钦此!” 薛刚猛地回头,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薛晨,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好啊!老夫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薛刚紧握拳头,额头青筋暴起,缓缓从地上起来,一步一步朝周氏母子逼近。 周氏吓坏了,跪在地上求德康救命,“公公,他疯了,您救救我们母子吧!” 德康大怒,“薛刚!你真想死是不是?” “哈哈哈.....老夫已经活到这把年纪,又有何惧!我不过是教训自己的儿子,跟你没关系吧!” 见薛刚如此冥顽不灵,德康神色阴沉地往后退了一步,“薛刚抗旨不尊,动手!” 一群禁卫军举着长枪朝薛刚冲过去。 薛刚却一门心思想要薛晨的命,根本就毫无顾忌,他本就是行伍出身,即便多年没有舞刀弄枪,那身手也不是薛晨可以对抗的。 就在薛刚的拳头刚要落下。 薛晨大吼道:“薛绍死了!” 薛刚的拳头在离薛晨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第96章 报复 薛晨神色癫狂地大笑,“我说你宠爱的庶子死了!来,杀了我!正好你就绝后了,皇上可以名正言顺收回爵位,从此齐国再无安国公府,哈哈哈哈.....”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狠狠砸在薛刚心上。 相比正房,他确实更喜欢春姨娘以及春姨娘生的一双儿女,年轻的时候碍于礼教从未动过废嫡立庶的心思,现如今年纪渐渐大了,嫡子同他离心,而庶子却能讨他欢心,他这心就彻底偏了。 但偏心庶子不代表他就不看重安国公府,在他心里,要说最重要的还是安国公这个爵位,若没了这个爵位,他就算死了九泉之下都没脸见列祖列宗,安国公府断在他手里是万万不能的。 要是薛绍真的死了,他确实不能把薛晨怎么样。 “你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薛刚一把拎起薛晨的脖领,仿佛头一次认识面前的长子。 薛晨笑得好不痛快,“你不是猜到了?还用得着我明说吗?既然你想让我们母子给那个贱人贱种铺路,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替他们铺一条黄泉路的,哈哈哈..... 就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只有你会当宝,我不过是替薛家除了一颗毒瘤,你该感谢我才是啊!父亲!” “你.....该死!”薛刚被彻底激怒,然而他的拳头还未落下,胸口就被插了一刀。 薛刚不可置信地回头,正好对上周氏那双冰冷彻骨的双眸。 “你才该死!” 周氏用尽全力把刀抽出来,被喷了一脸血,活像白日恶鬼。 春姨娘吓得花容失色,凄厉大喊,晕死过去。 德康没想到这一家会闹到这个地步,眉头皱了皱,见薛刚缓缓倒下去,才面不改色地说道:“安国公,接旨吧!” 薛晨如梦初醒,猛咳了几声,上前恭敬地跪下接旨,“臣接旨!公公,臣有罪,待臣处理好家事,定主动进宫请罪。” 德康听了这话面色缓和了不少,“不用了!安国公的话杂家会带到,但皇上未必愿意见你。” 薛晨的手段并不高明,别说皇帝,随便一人知道事情经过都能猜的出来,可薛刚和薛绍做的事又不是薛晨授意引导的,只能说这二人活该。 但他们毕竟一个是薛晨的父亲,一个是他庶弟,便是再怎么不和薛晨都不该亲自出面揭穿此事。 皇帝对于薛晨拿他当刀使很是愤怒,可偏偏薛晨用的是阳谋,也愿意领罪,且事出有因,若是太过计较反而显得他心胸狭窄,而且为了稳定民心,平衡朝局,还不能轻易夺爵。 可以说皇帝从未如此憋屈,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薛晨,他能待见薛晨才怪!只怕皇帝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看到薛晨这张脸。 薛晨苦笑两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缓缓转身,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凄凉萧瑟。 德康带着人走了,安国公府的大门缓缓落上。 薛晨走到周氏面前,从她手中抽出那把匕首,“娘,我们赢了。” 周氏失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目光落到薛晨脸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薛晨安抚地拍了拍周氏的后背,过去探了探薛刚的鼻息,发现薛刚还没死,嘴角立马勾起一抹邪笑,“管家,请大夫。” “你要救他?”周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她十几岁就嫁给薛刚,一开始确实把薛刚当成自己的天,在春姨娘还没入府之前,夫妻俩不说恩爱,但也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可自从薛刚得了春姨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夫妻俩时常因为春姨娘吵架,闹得很是不愉快。 每每这种时候周氏就拿出正妻的气势狠狠地处罚春姨娘,过后薛刚就替春姨娘出头,两人闹得最凶的时候还动了手,当然,周氏肯定打不过薛刚。 也是那个时候周氏对薛刚死心了,随着春姨娘那对子女渐渐长大,周氏的恨意渐长,今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杀了薛刚,处置春姨娘,结果儿子竟然要救薛刚,周氏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薛晨有些无奈,“娘,你冷静一点,想想现在,他已经不是安国公,我才是!整个薛家都是我们的!他若是真的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虽然事出有因,皇上未必会怪罪,但咱家的名声怎么办? 我若是有个杀夫的母亲,即便我是安国公,又有谁家好姑娘敢嫁?且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门,顶着一个杀夫的名声又有谁敢跟你接近?这是你想要的吗?” 周氏被这么一提醒,被仇恨冲昏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后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对,你说得对,他不能死,死太便宜他了!” 与其让薛刚一死百了,不如让他活着去西北受苦,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薛晨见周氏想明白,不由得松了口气,视线落到春姨娘身上,“还有她,怎么处置?” 周氏因为儿子对薛刚还会有些顾虑,可春姨娘就完全无所谓了,“她不是喜欢勾引人吗?我就划了她的脸,把她弄进勾栏院!” 薛晨无奈叹了口气,“娘,你是不是忘了薛玉还在宫里?你前脚把人弄进勾栏院,信不信薛玉后脚就能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周氏瞪着春姨娘,恨得差点咬断牙根。 薛晨知道母亲心里恨,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可以划了她的脸,但不能扔到勾栏院,她不是对父亲情深义重吗?父亲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流放路上没个贴心人照顾怎么可以?” 周氏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意。 管家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瑟瑟发抖,暗暗庆幸从未得罪过夫人和大少爷,又默默同情了春姨娘一把。 薛晨见家中事情安排妥当,立马让人备上厚礼亲自前往广恩伯府赔罪。 江宁初到京城,压根就没什么人脉,所以消息有些闭塞。 原本这一大家子是冲着厨艺大赛来的,如今那厨艺大赛的源头——逍遥王,三不五时就往他们家跑,一下子从让人仰望的神坛跌了下来,再加上他好吃水煮鱼,天天缠着杨大头给他做辣菜。 杨大头连练习厨艺的机会都没有,十分无奈,他隐晦地提醒道:“王爷,我还要练习厨艺参加比赛,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您做菜。” 第97章 安国公上门 逍遥王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那不行!本王现在没有你做的辣菜吃不下饭,你必须给我做菜!” 见杨大头耷拉着脑袋,逍遥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好好给本王做菜,我让你拿冠军。” “这也行!”杨大头第一次体会到权利带来的好处。 逍遥王浑不在意地大笑,“本来就是本王举办的,本王说谁做的菜好吃谁就是第一名,有何不妥?” 杨大头懵了,喃喃自语,“好像没有不妥.....” 逍遥王更开心了,“那你就好好给本王做菜!别想什么厨艺大赛不大赛的!” “你少忽悠我儿子!”江宁不满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两人齐齐回头。 江宁严肃地瞪了杨大头一眼,“去练习,今天只能做我说的菜。” “那我的水煮鱼呢?”逍遥王急了。 江宁呵呵笑了两声,“想吃?” “废话!”逍遥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没有!”江宁懒得搭理他,差点把逍遥王气出个好歹。 杨大头已经从最初的惊愕担心到现在的见怪不见,看江宁过来,赶忙问道:“阿娘,我们今天学什么?” “你三不沾和它似蜜都练好了吗?”江宁狐疑地看着杨大头,自从那天差点被这两道菜送走后,她一直压着杨大头练,做出来的东西她只尝一口,其他的都让下人分了。 于嬷嬷他们没那么多讲究,再加上杨大头厨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下人吃得还挺开心的,但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造,现在花枝他们几个一看到这两道菜就怕得不行,连喜欢吃甜的小丫头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逍遥王在一旁吐槽,“怎么还跟这两道菜过不去?我又不喜欢吃!别练了!” 江宁立马恶狠狠地扭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逍遥王一脸不服气,因着担心江宁不让杨大头给他做菜,只能憋屈地忍了下来。 杨大头赶忙点头,“阿娘,我有好好练,要不我现在给你做一道试试?” 江宁没有阻拦,逍遥王就在一旁看热闹。 这两道菜对杨大头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闭着眼都能做的。 看他娴熟地准备食材,有条不紊地做菜,江宁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等两道菜出锅,她也只尝了一口,便缓缓说道:“今日教你做几道简单的甜品糕点,姜撞奶、奶茶、蜂蜜蛋糕、爆浆肉松包,需要用到烤炉,但是我们家没有烤炉,那东西也不能携带,所以我教你另一个法子。” 江宁说完,让花枝几个抬着一个笨重的铁器进来。 虽然东西有些笨重,但这玩意儿能抬得走,倒也方便。 “我让铁匠和窑匠做的简易烤箱,里面是铁,上下两层,下面对接明火,上面这一层放置烘烤的食物,外面罩着一层陶土,晚些时候再裹上一层厚褥子就不会烫手了。” 杨大头看到这东西无比稀罕,这边摸摸那边瞧瞧,活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傻瓜。 逍遥王忍不住皱眉,“我又不喜欢吃甜食,你教他做这个干什么?” 杨大头好奇地看向江宁。 江宁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给他冠军吗?那他还练什么练!我喜欢吃甜食,不行吗?” “你!”逍遥王又被气了一下,就在这时,宋管家匆匆进门禀报道:“夫人,安国公在府外求见。” 屋里三人齐齐收敛情绪。 江宁肉眼可见地不高兴,“怎么?是嫌本夫人给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逍遥王神色难得多了几分凝重,“安国公薛刚可是真正上过战场,杀敌无数,如今年纪大了还会倚老卖老,你对上他,那些招数都不好使!走吧!本王随你们去看看他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江宁知道逍遥王是想给他们一家撑腰,并未拒绝,一行人来到前院,看到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的薛晨都有些懵逼。 江宁回头,疑惑地看了逍遥王一眼,仿佛在问,这就是你说的年纪大了?瞧着比杨大头还小一点。 逍遥王也有些诧异,“薛晨?你爹呢?” 薛晨压根没料到会在广恩伯府看见逍遥王,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赶忙行礼,“回王爷,家父如今正在家中养伤,待伤势稳定一些会立马送走。” “你在说什么胡话?”逍遥王以为薛晨疯了,那可是他老子,还是安国公,岂是他说送走就能送走的。 薛晨愣了一下,看样子逍遥王还未收到消息,当下就把皇帝的旨意包括对薛刚薛绍的处置说了出来。 逍遥王大惊,一股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皇上赐死薛绍了?” “是!”薛晨回答得很是干脆,也未曾隐瞒自己做的那些事。 一屋子的人听到薛晨说的话全都心惊肉跳。 逍遥王更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即便你的理由合情合理,但父子就是父子,兄弟就是兄弟,对父子兄弟如此狠心,你就不怕天下人非议吗?” 薛晨呵呵笑了两声,一脸无奈,“薛晨知道,可又能如何?若是我不狠下心,今日父亲应该已经带着人杀到广恩伯府了,您是知道父亲的性子,二弟吃了这么大的亏,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待父亲闯下弥天大祸,我安国公府离落败也不远了。 且父亲一门心思废嫡立庶,我若是坐视不理,与母亲还有何活路?薛晨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若我真的心狠,又何必等到现在才行动?王爷是聪明人,应该能理解的。” 逍遥王被怼得哑口无言。 江宁款款落座,带着和善的笑容让宋管家看茶,心情极好地将薛晨夸了一通,“合该如此,这人活一世,总得多为自己想想,你没有错! 倒是你那庶弟真是一言难尽!如今人已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夸夸你,干得漂亮!” 薛晨完全没料到广恩伯会这般直白,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作揖,“多谢广恩伯理解,之前那些事薛晨并不知情,便是知情也无力阻止,如今薛晨掌家,总算有了话语权,便第一时间带着赔礼登门道歉,希望广恩伯和大少爷大少夫人原谅。” 第98章 开酒楼 江宁摆摆手,“一事归一事,你父兄作恶与你何干,不过为了让你安心,这礼我们收了,往后那些事不必再提。” 薛晨心下一松,见逍遥王还在,他也不便久留,当下就十分知趣地告辞了。 他一走,逍遥王立马怒气冲冲地瞪向江宁,“那种伪君子真小人你竟然还夸他?愚蠢!” “呸!我看愚蠢的是你才对!他薛晨是好是坏与我何干?且他帮我扫清障碍,处理了那堆恶心人的烂玩意儿,我感谢他有什么问题?”江宁反唇相讥,毫不客气。 逍遥王气到口不择言,“你知道什么!那薛绍虽然不像话,也做过不少恶事,可他做的那些坏事都是明面上的,坏也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薛刚昏聩,宠妾灭妻,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们再坏都坏不过薛晨,那厮不仅阴险还变态,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他迷jian父亲的妾室!那妾室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薛刚也毫不知情。” 江宁闻言,有点反胃,“他口味这么重?” 逍遥王气结,“这是重点吗?我是告诉你!此人心思阴暗,如今迫于形势对你低头,心里却不一定真的放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地里咬你一口!” “那怎么办?”杨大头一脸担忧。 此时宋管家进门,将打听到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宁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我就说嘛!薛晨刚刚的表现跟你说的出入那么大,感情是被皇上厌弃了!王爷,你说他现在还敢在背后给我使绊子吗?” 逍遥王一脸郁闷,“见过蠢的就没见过比他更蠢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非也!”江宁意味深长地摇头,“正如薛晨所言,他若坐视不管,薛刚一定会打击报复于我,而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无法猜到结局,但承担不起被安国公府被夺爵的风险,所以兵行险招。 如此一来安国公府的爵位保住了,薛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损失的不过是名声,实际利益还牢牢捏在他手里,说不定他心里正感激我呢! 若非我们一家大闹,给了他行动的借口,只怕他到被废的时候都翻不了身!” 杨大头和柳叶听了这番话大为震撼,仿佛不认识江宁一般。 逍遥王嗤笑道:“你倒是挺了解他!” 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讽刺,江宁只当是好话,神色怡然自得地呷了一口茶,看向杨大头两口子,“如今薛绍已经伏诛,之前那些事就不要再耿耿于怀,要记住我们来京城的目的。” 杨大头看了逍遥王一眼,老实点头。 江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们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赢,而不是靠关系上位,只有自己实力过硬才能在任何情况下稳住,靠别人只是暂时的,不能长久,我想问问你二人,是参加了厨艺大赛就回平安县,还是有旁的想法?” 逍遥王很想怼江宁一句,听到她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住了,他也想知道这一家来京城的打算,要是短期几日游,他要在这一家离开京城之前查清江宁的底细,要是这一家打算在京城落脚,他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我.....”杨大头看了看江宁和逍遥王,很是纠结。 倒是一旁的柳叶比较干脆,“阿娘,我想留在京城。” “嗯?”杨大头有些诧异地看向柳叶。 柳叶紧紧攥住拳头,“经过此事,我懂了一个道理,咱们家在平安县没有人敢招惹,但京城那些达官显贵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家,若是我们不努力在京城立足,将来煦儿只怕更难。” 杨家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婆婆厉害,等婆婆去了,他们家又没有出彩的后人,只会渐渐没落,当然,这些本不该她一人担心,可之前婆婆说了,将来爵位是要给他们这一房的,煦儿是她的长子,十有八九是要承袭广恩伯的爵位,她总不能让儿子将来被京城这些权贵看不起。 杨大头张了张嘴,缓缓垂下脑袋,过了好一会儿,他那纠结的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叶子说得对,我拼了!阿娘,我要留在京城!” 逍遥王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留在京城好啊!你做的辣菜还是挺好的,又是京城头一份,将来开个酒楼,绝对生意兴隆!放心,本王会罩着你的!” 这次江宁难得给他一个好脸色,“多谢王爷照拂,以后您来捧场,我让掌柜给你打八折。” “才八折?真小气!”逍遥王顺着杆子往上爬。 杨大头有些尴尬,正想说免费。 江宁瞬间翻脸,“不要就算了,我还少吃点亏!” “你这女人真是.....”逍遥王气死了,“说两句好听的话哄本王开心会死啊?” 江宁点点头,“不会死,就是有点倒胃口。” “江宁!”逍遥王气到直呼其名。 江宁掏了掏耳朵,老神在在,“我听得见!王爷想要开嗓可以去咱家门房处坐坐,来人了您就高呼一声,我肯定听得见。” 柳叶没忍住笑出了声。 逍遥王气得吹胡子瞪眼走了。 杨大头十分担心,“阿娘,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您把人气走真的好吗?” “用不着你担心!专注你自己就好!等你这边一切安稳了我就回衢州府府城,哎!儿女多了,全是操不完的心!”江宁有些惆怅。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的想法很简单,把日子过起来,赚钱,以后舒舒服服在村里当个地主婆,抓猫逗狗,啥事不干。 没想到这钱赚到了,日子也起来了,烦恼却更多了,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来京城一趟就当出门远游一回,也能不枉穿越了一次。 结果来了京城全是是非,这才多久就跟权贵斗了一回,后边还不知道有什么乱子在等着。 越想她越担心,再看看面前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一个憨厚老实想法简单,一个空有志向没有方向,也不知道何时能成长起来。 杨大头两口子也知道他们不争气,当下就愧疚地垂下脑袋。 江宁清了清嗓子,沉吟道:“晚些时候去看看皇上赏赐的铺子,合适的话就用自家铺子开酒楼。” 杨大头大惊,连连摇头,“阿娘,我不要!” 第99章 冤大头 “嗯?”江宁有些不解。 杨大头解释道:“当初说好了,京城除了这座府邸,其他产业都给四庄的,我不能占四庄的便宜。 毕竟我们开酒楼是想做长久买卖,有了地方就不好再换了,四庄再几年也要长大了,将来若是因为铺子的事情起了龌龊反而不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承爵就是占了大便宜,愧对几个弟弟,说什么都不会用弟弟的铺子。 江宁想了想,缓缓点头,“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既如此那就再看看吧,咱家如今的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在京城买一间铺子,若是不够我再找逍遥王借就是了。” 柳叶一脑门问号,弱弱开口,“阿娘,您刚刚差点没把王爷气死,再跟王爷借钱,人家能答应吗?” 话音刚落,逍遥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家三口面前,后面的亲随手里还多了些东西。 “本王突然想到西街的烤鸭这个点刚出炉,特地去买了两只,你们也试试。”逍遥王一门心思都是吃的。 把杨大头两口子看得惊疑不定。 江宁倒是期待地等着下人布菜,惬意地从于嬷嬷手里接过一卷烤鸭卷,尝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你果然是会吃的。” “那是!”逍遥王特别骄傲,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江宁话锋一转,问道:“京城铺子贵吗?” 逍遥王挑眉,“怎么?你要买?” 江宁颔首。 逍遥王大概知道他们的打算,咧嘴一笑,道:“本王在朱雀街有四间铺子,其中一间地方足够宽敞,还有二层,最适合开酒楼,你们若是想要,本王可以卖给你们。” “朱雀街?”杨大头倒吸一口冷气。 朱雀街全是达官显贵的产业,他是万万不敢肖想。 逍遥王不以为意,“本王名下产业数不胜数,区区一间铺子,卖了就卖了,怎么样?想要不?” “多少银子。”说真的,江宁心动了。 逍遥王皱眉,看向亲随,“本王那个铺子值多少钱?” “回王爷,按照现在的估价,应该在两万两左右。”亲随恭敬地回了一句。 杨大头和柳叶缩了缩脖子,气都弱了几分。 “阿娘,要不我们还是再看看?”柳叶小心翼翼地开口。 逍遥王嗤笑一声,“放眼整个京城,就朱雀街的地段最好,去的有钱人最多,你们要做生意就应该知道什么人的钱最好赚,选其他地段固然可以,但京城一些富家子弟可不一定会捧场,要知道,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几百两上千两,区区两万两,要不了多久就赚回来了。” 江宁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像搞传销的?难道之前是.....” “你你你.....你可别瞎说!我是正儿八经的三好市民,好人!”逍遥王反复强调,差点咆哮。 旁人听得一头雾水。 只有江宁懂,“哦!说话就说话,激动个什么劲儿!” 逍遥王翻了个白眼,喝了口茶,吐槽一句,“都被你气糊涂了!祸从口出,你是不是嘴上不饶人被那个啥了才来的?”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江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逍遥王舒坦了,“说话就说话,咋还骂人呢!” 江宁:“.....” “你的铺子我要了,但我拿不出两万两。” 逍遥王下意识就要嘲笑两句,就听江宁接着说道:“所以我单方面决定,酒楼开业的时候分你三层利润,直到金额达到两万两,你意下如何?” 逍遥王皱眉,“这样看起来我要承担的风险比你们大,万一你们酒楼不赚钱,我岂不是血本无归?” 江宁叹了口气,“哎!要是酒楼开不起来我们就回平安县,王爷放心,铺子还是你的,我们会给您一定的补偿。” 逍遥王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江宁无辜地眨了眨眼,“哪有?这么多人在场,王爷可别污蔑人!” “你!”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逍遥王气死了,为了不让这一家离开京城,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本王同意分成收钱。” 亲随惊得目瞪口呆,仿佛不认识自家主子了一般,试探着提醒,“王爷.....” 逍遥王不理会,问道:“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了,免得本王还得生气好几回。” 江宁嘻嘻一笑,“还是王爷懂我!我是这么想的,前期你拿三成红利直到两万两,但我们手头吃紧,连开酒楼的启动资金都没有,又因为得罪了安国公府,少不得要王爷替我们造势,王爷您看?” 逍遥王直接气笑了,“合着你家开酒楼,本王出钱又出力,最后就挣了两万两的卖铺子钱,还没利息拿?江宁,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冤大头吗?你这么算计自己人,良心不会痛吗?” 江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那怎么办呢?你不是想让我们一家在京城立足吗?王爷,能者多劳,若酒楼真的能开起来,我一定会感激你的!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一定会说的!我保证!” 逍遥王表情一僵,该死,他还真就被拿捏了。 “好!一言为定!” 亲随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王爷王爷王爷.....您要不要再冷静考虑考虑?” 天哪!要是让世子知道自家王爷吃了这么大的亏,估计得气疯了。 逍遥王摆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把铺子的契书送来,立马找人将铺子收拾收拾,十日之内本王要看见朱雀街多一间.....” “烈焰楼。”江宁随口来了一句。 逍遥王立马让亲随去办。 吃一顿烤鸭的功夫,杨家的酒楼就定下来了,等逍遥王离开,杨大头和柳叶还晕乎乎的。 与此同时,逍遥王府里,世子萧重云气鼓鼓地把刚进府门的逍遥王拦在廊檐,“父王!你就算为搏红颜一笑也不该将朱雀街的铺子如此轻易送人!” “谁说本王把铺子轻易送人了?”逍遥王下意识皱眉。 他身后的亲随心虚地垂下脑袋。 逍遥王悟了,怒骂,“李三,你胡说什么?” 李三扑通一声跪下,“王爷,小的也是怕您吃亏啊!那广恩伯实在精于算计,您完全不是对手啊! 说是分给您两万两,却没有利息,前期还要您出钱出力,这个钱也没说还您,不是占您便宜是什么?” 萧重云长长叹了口气,“父王,您在外面胡闹儿子都不管,可你不该毫无底线,肆意妄为。” 第100章 隐情 逍遥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我毫无底线?肆意妄为?会吗?” 萧重云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理智出家,“广恩伯是皇上钦封的,不同于那些莺莺燕燕,你便是喜欢也不成!” “咳咳咳.....”逍遥王被口水呛得猛咳了好几声,“你说什么?你说我喜欢广恩伯?” “这不是明摆着吗?”萧重云眉头蹙紧,不明白父王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逍遥王蹲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随后起身,在儿子面前转了一圈,十分臭屁地说道:“我!逍遥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容貌有容貌,仙女来了我都不一定能看上,你觉得我会看上广恩伯?” 萧重云更不懂了,“那您为何甘愿吃这么大的亏?” “你不懂!”逍遥王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再摸摸儿子的脑袋,“父王这么做自有用意,你只要好好守着逍遥王府,好好念书习武,做个有才学明事理的继承人就行,旁的不用操心。 不过父王可以告诉你,那广恩伯算是父王的故交好友,她也不是真的坑父王,估计是因为薛绍的事情心里有气,看父王不顺眼,处处气我罢了,总之大人的事情小孩不用操心,玩去吧!” 萧重云十分无奈,“父王,是您玩,儿臣还要做功课呢!” 他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只要父王不傻就行,其他的他确实操心不了。 逍遥王尴尬地笑了笑,有点心虚,但也只是一下下,回头拿了银子又跟出笼的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朱雀街的铺子那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盯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有心人的眼。 逍遥王那铺子刚进了干活的人,后脚就有人找逍遥王府下人打听消息。 李三替自家主子鸣不平,跟逍遥王出来的时候被问到,便一脸委屈地哭诉,“我家王爷真是命苦,竟然为了广恩伯,硬是将铺子让了出去,还出钱出力,也不知道主子图什么?” “真的假的?你说的是那个皇上钦封的广恩伯?不应该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吗?听说那孙大小姐可是对王爷痴心一片,自从订婚夫去世后就一直守身如玉,发誓非逍遥王不嫁,王爷怎么会看不上孙大小姐却看上那广恩伯?” 李三哪里知道这么多,听了这话又气得捶胸顿足,一脸愁苦。 流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传了出去,还越传越烈。 江宁这边忙着烈焰楼开张的事,还真没收到半点风声。 应逍遥王的邀请,她到铺子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这地段的铺子是真的好,对面是戏楼,左边是糕点铺,右边是卖酒的,她在中间开酒楼,连酒都省了,看来得找机会到隔壁跟掌柜套套近乎。 说到酒,她不免想到自己酿的那些米酒果酒,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那些酒怎么样了。 心里装着事,江宁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 逍遥王拿着折扇晃了晃她的眼,“想什么呢?赶紧看看,这铺子要怎么改。” 江宁回过神来,下意识瞥了逍遥王一眼,抬头仔细打量着铺子内部结构,这间铺子原先应该是布庄,边上还有成排的架子,放着零星几匹布料。 二楼用来招待贵客,布置得很是雅致,倒是不用过多改动。 江宁好奇地问道:“这间铺子之前生意不好吗?” 她检查过了,这铺子应该关了有一段时间,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逍遥王轻声一叹,“其实这间铺子原本不是本王的,是本王的姑母清河公主所有,姑母当年和亲北辽,父皇给她准备了许多陪嫁,能带走的东西暂且不说,还有一部分无法带走的田庄商铺宅子,这些东西有专人打理,每年会把出息送到姑母手里。 五年前,北辽老皇帝驾崩了,姑母丧夫,新皇登基,需要安置老北辽皇的后宫,姑母是和亲公主,又没有子嗣,新皇为了示好,特许姑母回齐国。 姑母在异国他乡熬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自己要永远留在北辽,没想到新皇会许她这么大的恩典,太过激动竟然病倒了。 可她归心似箭,一直拖着病体赶路,回到齐国的时候身体垮了许多,今年初春病了一场,没撑过去,走了。 临终前,她把手中的产业给了几个小辈,我这人嘴巴甜,又孝顺,本来就招长辈喜爱,再加上丧偶,姑母对我格外疼爱,把这铺子给了我。” 江宁没想到这铺子竟然是这么来的,对逍遥王多了几分唾弃,“我还当你怎么就这么爽快交出铺子,感情这铺子本来就不是你的!长辈临终给你的产业就这么被你让了出去,要是清河公主知道了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 逍遥王被骂得一肚子火,“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三在一旁听得都快哭了,完了完了,他家主子真的越陷越深了! 江宁一张脸绷得死紧,摇摇头,“我不能买你的铺子,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李三在一旁疯狂点头。 逍遥王却不以为意,嗤笑了一声,“真有意思!你这人还讲究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吧,这铺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姑母用这铺子做过不少买卖,全都生意惨淡,只能勉强持平。 姑母生前就一直念叨着要把这铺子给卖了,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这铺子是父皇给她的陪嫁,她舍不得,就跟鸡肋似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她临终前就交代过,若这铺子到了我手里还是老样子,就卖了,不用跟它死磕,你是知道我的,不差这点钱,留着还是卖了都可以,既然你有需要,就让给你了。 要是你能让酒楼生意红火,我觉得姑母在天有灵,肯定也会高兴的。” 江宁有些无语,但不得不说,逍遥王这番话还是挺有用的,起码她没再想着放弃这间铺子,至于能不能打破它的魔咒,在她看来根本就不是事。 第101章 云泽酒坊 李三虽然是逍遥王的亲随,但关于这铺子的隐情他还真不知道,这会儿听了一耳朵也是震惊脸,啥心疼肉疼全都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庆幸。 他就说嘛!自家王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吃过亏,怎么会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栽跟头,感情是及时止损啊!毕竟隐瞒真相有些不厚道,所以自家主子才愿意出钱出力,他家主子可真是聪明又厚道啊! 江宁看了一圈,收回视线正好见到李三那张傻兮兮的笑脸,越发觉得这对主仆脑子有问题。 “走吧!去隔壁的云泽酒坊看看。”江宁率先抬脚下楼。 逍遥王看她那架势就知道这女人已经在为酒楼开张做准备了,赶忙屁颠屁颠跟上去。 云泽酒坊的掌柜董茂杰是第一时间知道隔壁要开酒楼的,早就派人盯着了,只等隔壁东家过来,立马把这酒的生意谈下来。 这会儿看见江宁几人过来,赶忙上前招呼,“几位贵人里面请。” 江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今日她打扮素净,对方一开口就是贵人,可见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她也不跟对方客套,直言道:“你是这家酒坊的掌柜?” “正是!贵人可是要买酒?我们酒坊的七星酒和云泽梦在齐国可是数一数二的好酒,连宫中的贵人都喝过。” 董茂杰说到此时,连腰杆都直了不少。 江宁挑了挑眉,“宫中的贵人都喝过?” 董茂杰点点头,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肯说这个贵人是什么人,却殷情地让小二弄了两壶酒过来请江宁品尝。 一旁的逍遥王漫不经心地把玩腰间的流苏,倒是没有插话的意思。 江宁顿了顿顺着董茂杰的意思,喝了一杯云泽梦,细细品了品,又换成七星酒,好一会儿才笑道:“那就麻烦掌柜这两种酒各给我来一坛,由他付账。” 这下逍遥王终于有了反应,还特别激烈。 “你买东西凭什么让我付钱?”逍遥王一脸不忿的质问。 董茂杰有些懵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看不上逍遥王的小气做派。 李三在一旁替逍遥王说话,“对对对,广恩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又不是我家王爷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家王爷付这个钱?” 江宁一脸遗憾,“原本想着这阵子王爷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要王爷两坛酒我就不提了,如今看来,确实应该明算账,不然我岂不是太吃亏了!以后王爷上门吃饭记得多带点银子,毕竟我们家家底薄,禁不住这么打秋风。” “江宁!你想气死我吗?”逍遥王暴跳如雷,跺脚。 李三有些心虚,这段时间他跟着逍遥王频频登门,也跟着蹭了不少吃的。 董茂杰闻言,嘴角狠狠一抽,要不是知道对方是逍遥王他惹不起,这会儿他都要吐槽两句,这人可真是给男人丢脸! “二位,不过是两坛酒,贵人喜欢最重要,不要钱。”董茂杰生怕他们在酒坊里吵起来,赶忙和稀泥。 江宁眼眸一沉,凉凉地看了逍遥王一眼,“我这人不喜欢占人便宜,掌柜,云泽酒坊开了多久了?” 董茂杰不明所以,老实回道:“已有十个年头了。” “十年了呀!时间也不短了!”江宁若有所思,眼底浮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连逍遥王都有些懵逼。 江宁不等他们仔细琢磨就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结账吧。” 董茂杰捧着那个钱袋子突然觉得有些烫手,但刚刚江宁都那么说了,他还真不好意思坚持送,只能结了账,把钱袋子还回去。 江宁收了东西,兀自提着两坛酒转身出去,连理都不曾搭理逍遥王主仆一下。 李三有些忐忑,“王爷,广恩伯是不是生气了?” 逍遥王自己也搞不明白,暗自冷哼一声,“女人就是难缠,我不过就是问一句,她就气性这么大,肯定是更年期了!”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逍遥王撇了撇嘴,带着李三追上去。 江宁懒得搭理二人,到了马车边上,将东西给了车夫就上了马车。 逍遥王不好一起上去,在下面不高兴地喊道:“喂!你不是吧!这就生气了?” “走!”江宁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冷漠。 逍遥王有些诧异,之前这女人因为薛绍迁怒他的时候反应也没这么大,就因为他不想付钱,这女人就跟他疏远了?凭什么? 逍遥王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怒道:“不理本王拉到!本王还不伺候了呢!” “就是就是,王爷您可是金尊玉贵的逍遥王,皇上最疼爱的弟弟,降低身份与广恩伯结交已经很是委屈您了,如今她还给您使脸色,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李三气得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逍遥王猛然转头,打量着他,“李三,你跟着本王多久了?” “十.....十几年了!”李三愣了一下,如实回道。 逍遥王嗤笑一声,“十几年了你还不清楚本王的性子?本王想跟什么人往来,想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 李三心下大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小人该死,小人有罪,小人只是替王爷叫屈而已,绝无旁的心思。” 逍遥王面色沉沉,盯着跪在地上的李三看了许久,缓缓道:“你回去吧,以后不用跟着本王,让迟康过来。” 迟康是他的贴身护卫之一,就是为人比较严肃,他之前嫌迟康太闷了,不如李三有意思,就只让李三跟着,迟康一直留在府里,如今看来,李三这个大嘴巴还不如迟康靠得住,起码迟康不会到处乱嚼舌根子。 李三连连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见逍遥王不为所动,只能一路哭回逍遥王府,找世子萧重云做主。 萧重云听完李三的哭诉,面上并未有过多的反应,而是冷冷道:“李三,既然是父王的意思,以后你就去庄子上做事。” “世子?”李三懵逼了,他的本意是让世子怪罪广恩伯,替他求情,不是想去庄子! 萧重云冷哼道:“你是父王的人,如何处置自有父王决定,可你心有不甘,竟然还妄图利用本世子替你开脱,李三,你真当本世子少不更事吗? 原本父王只是让你回府而已,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到本世子头上!识时务的话就自己去庄子,若还想再使手段,本世子不介意将你发卖出去。” 第102章 孙家登门 李三吓得肝胆俱裂,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家王爷是多么和善好说话的主子,世子根本就不是个正常孩子,太可怕了!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尊煞神? 逍遥王府发生的事情江宁统统不知道,回到广恩伯府,她直接拎着那两坛酒回了自个儿房间。 于嬷嬷见她闷闷不乐,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可是为铺子的事情烦心?” 江宁摇摇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你说衢州府那边的消息何时才能送来?” 于嬷嬷悟了,嘴角微微上扬,“夫人可是想念其他几位少爷小姐了?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到了。” 江宁缓缓点头,好一会儿才吩咐道:“你派人出去打听一下云泽酒坊的背景,包括人脉势力等等,我要知道这酒坊的全部底细。” 于嬷嬷有些诧异,“夫人,您不是跟着王爷一起出去的吗?若是调查的话,王爷应该能查得更详细。” 江宁摇摇头,“他这人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实则沉府深,而且脸皮厚,能屈能伸,最是难缠,我们家的事能不让他知道的尽量别让他知道。你去京城书院找田丰,就说我请他过来用膳,我自有安排。” 于嬷嬷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田少爷许久没来,老奴都快忘了他了,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江宁心里装着事,完全没把逍遥王放在心上。 逍遥王这边刚被江宁气了一通,又罚了亲随李三,心里正郁闷得紧,想着许久没去百花楼了,还真怪想的,竟然不顾青天白日就进了百花楼的门。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消息就传疯了。 丞相府里。 丞相夫人收到消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神色灰败的大女儿,“灵儿,娘都说了,那逍遥王就不是个靠得住的!你为什么非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娘!明明就是杨家那个老女人勾引王爷,王爷一时新鲜罢了,他喜欢的肯定是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丞相府二小姐孙月儿忿忿不平地替姐姐说话。 丞相夫人气急,“你还说!那逍遥王连两坛酒的钱都不肯替广恩伯出,说他喜欢广恩伯,我是万万不信的! 许是头一次见到女子被皇上封爵,一时好奇才频频登门罢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动不动就把勾引放在嘴边,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孙月儿也知道自己刚刚那话有失身份,又不愿意低头,闷闷道:“这里就我们三人,又不会传出去。” “闭嘴!”丞相夫人越发火大,喝了一大口茶水,喘息道:“我不管那逍遥王跟广恩伯之间是怎么回事,他青天白日进百花楼是不争的事实,如此浪荡,跟那色中饿鬼有什么区别?灵儿,娘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你跳进火坑的!” 孙灵儿紧紧握住拳头,咬牙抬头,看向丞相夫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执拗,“娘,我想去拜访一下广恩伯。”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逍遥王这般好奇,或许她也可以。 “你!你.....你糊涂!”丞相夫人真的快被气死了,捂着胸口难受得都快犯心疾了。 生气归生气,大女儿的终身大事又不能马虎,不得已,丞相夫人舔着脸给江宁下了拜帖。 江宁有些疑惑地看着宋管家,“丞相夫人要来我们家作客?为什么?” 说着,她下意识看向杨大头和柳叶。 二人吓得连连摇头,摆手,“阿娘,我们这段时间可乖了,连门都没出!” 田丰在一旁偷笑,“大娘,许是京城一些官家夫人的正常往来,您与丞相府应该没有过节,这拜帖肯定要接的。” 江宁微微颔首,同杨大头说道:“正好我教你的那几道甜品你们夫妻俩练个手,一会儿也能招待客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丞相夫人何氏带着两个女儿登门。 江宁领着柳叶出去相迎。 何氏红着脸,规规矩矩给江宁行礼。 江宁忙将人扶起来,“丞相夫人难得登门,赶紧屋里坐。” 何氏状似无意看了江宁几眼,见她生得白净,保养得宜,一点都不像粗俗的村妇,对她越好好奇,解释道:“广恩伯虽然远在衢州府,但京城里无人不知您的大名,听闻您来了京城,我这两个女儿实在好奇得紧,就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可会打扰?” 她已经看见堂屋里坐着的两个男子,一个应该就是广恩伯府大少爷,另一个穿着京城书院的学子服,应是官家子弟。 杨大头领着田丰起来,与何氏见礼,才同江宁说道:“阿娘,我先带阿丰出去。” 江宁朝二人点点头。 何氏好奇地问道:“那是大公子的好友?有些面生。” 能进京城书院念书的绝对非富即贵,此人相貌堂堂,气质内敛,暗藏锋芒,不简单,按理说京城书院有这种人物,她应该会收到一些风声。 江宁扫了何氏两个女儿一眼,敛眸轻笑两声,“那是黄正阳黄大人的外甥,如今已是秀才,若是来年过了乡试就是举人了。”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何氏有些心惊。 江宁连连点头,无声一叹,“可不是还小嘛!过了年也才十七,但这孩子聪慧,学问极好,以前在衢州府的时候还是我家几个孩子的启蒙先生,如今到了京城也不忘旧人,重情义,是个极好的孩子。” 何氏若有所思点点头,随江宁进了堂屋。 于嬷嬷领着几个丫鬟送上茶水点心。 何氏见到那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点心,有些诧异,“这是?” 江宁呵呵笑了两声,解释道:“家中准备开酒楼,最近正在筹备,这是准备放在酒楼出售的甜品,有姜撞奶、奶茶、蜂蜜蛋糕、爆浆肉松包,提前请几位尝尝。” 何氏一听,率先端起奶茶喝了两口,眼睛陡然一亮,“这里面好像有茶的清香,还有奶的浓香,混在一起竟然这般特别!” 孙灵儿跟着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奶茶确实惊艳。 这时候孙月儿拿了一个爆浆肉松包咬了一口,那眼睛瞬间瞪得圆溜,忍不住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没一会儿,一个爆浆肉松包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孙月儿有些意犹未尽,眼神忍不住瞟向那碗姜撞奶。 第103章 休想碰瓷 于嬷嬷心领神会,立马端了一碗给她,提醒道:“小姐,这姜撞奶有些甜辣,若您吃不了辣,可以喝奶茶。” “谁说我不能吃的!”孙月儿一听,还非得吃了。 何氏觉得有些丢脸,忙转移话题,“这些点心都是大公子做的?” 何氏过来之前早就打听好杨家的底细,他们都知道杨家长子是个厨子,之前母女三人对此还有些轻慢,这会儿尝了这些点心,立马收起那些心思。 别的不说,就这手艺,酒楼开张后定能日进斗金,杨家长子凭着这一手,绝对能快速在京城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入了某些贵人的眼,例如那贪吃的逍遥王。 想到这里,何氏有些恍惚,琢磨着那逍遥王会不会是因为惦记上杨家长子的手艺才会一直登门,又亲自带广恩伯去看铺子,这操作倒是跟当年逍遥王护着永泰酒楼有几分相似。 母女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何氏发现孙灵儿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好,心下不由得一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孙月儿性子直,压根就装不住事,这会儿有了疑问,直接就说了出来,“广恩伯,那逍遥王时常来府上也是因为喜欢大公子做的菜吗?” 江宁愣了一下,有点明白这三人上门的目的了,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便顺着孙月儿的话点点头,“二小姐倒是聪明,一猜就中。” 孙月儿当即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起身给江宁福了福礼,“外头流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月儿之前还信了,实在抱歉。” “流言?我的?”江宁想了想,她好像就是给儿子儿媳讨公道那次闹了一回,难不成外头还把她传成母老虎了? 见她一脸懵逼,孙月儿惊得差点咬帕子,“就是您跟逍遥王的流言,您当真不知?” 江宁微微摇头,“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初来乍到,之前还跟安国公府闹不愉快,事赶事,家中的下人忙得很,极少出去,自然消息也会落后一些,外头是如何传我和逍遥王的?” 孙月儿看了孙灵儿一眼,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孙灵儿苦笑两声,柔柔张口,“外头都说逍遥王喜欢广恩伯,日日登门,即便广恩伯对其不吝辞色,逍遥王也甘之如饴。” “噗!”江宁嘴里的茶水全喷了,惊得站了起来,“竟然这般离谱?” 孙灵儿愧疚地站起来,欠了欠身,泫然欲泣,“之前小女当真了,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又听说了伯爷和王爷在云泽酒坊的事,觉得事情应该不是传言的那样,伯爷,您可否为小女解惑?” 江宁看她那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当下便摆摆手,让于嬷嬷扶着孙月儿坐下。 何氏在一旁很是尴尬,“伯爷,让您见笑了!” 江宁无奈摇头,“丞相夫人一看就是重礼教之人,你今日带着孩子上门,想必也是迫不得已,都是做母亲的,我能明白。” 这话可算是说到何氏心坎里了,何氏一下子卸了那些武装,愁得都想哭了,“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认准了那逍遥王,还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势,我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可她就是一根筋,掰不回来。 今日逍遥王青天白日去百花楼,我是忍无可忍了,言辞重了一些,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神情恍惚,瞧着不大对,我是真怕啊!她说来要见您,我就.....” 江宁这会儿也挺同情何氏的,赶忙让于嬷嬷给她添茶,让大厅伺候的丫鬟出去。 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与逍遥王还真没什么关系,非要下个定义,那就是点头之交的朋友罢了。 那日皇上让逍遥王送我们一家回府,我那大儿子亲自下厨招待,做的菜合王爷胃口,他才天天上门,就指着我那大儿子给他做菜,如此而已。 外头那些传言不仅离谱还极其可笑.....” 江宁看向何氏,“咱们差不多年纪,都是从儿媳妇熬过来的,丞相夫人应该能懂。我如今好不容易熬成婆,孙子都出生了,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再嫁!” 何氏拼命点头,越发觉得对不住江宁,顺道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大女儿一眼,“你现在听到了,人家广恩伯根本就没想过再嫁,逍遥王也是冲着吃的才这般没脸没皮往人家家里跑,如今又去了那种地方,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孙灵儿拿着帕子默默垂泪,一声不吭。 江宁是一点也看不上孙灵儿的做派,但又不好对客人翻脸,干脆建议道:“孙大小姐,你既然对逍遥王如此执着,不妨当面跟逍遥王说一说,若是逍遥王有意,你也算是得偿所愿,若是逍遥王无意.....咱也无需再拖下去,对不对?” 孙灵儿心下一紧,小脸羞得通红,“我.....我不敢。” 江宁:“......” 这真是无语到家了。 一旁的柳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大家闺秀,忍不住说道:“阿娘,要不让夫君帮忙问问?” 孙灵儿猛地抬头,一脸感激地看着柳叶。 江宁压根不想掺和此事,看她这反应,莫名有些生气。 就在此时,逍遥王带着迟康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 他压根就没想到广恩伯府有客人,猛然瞧见这么多女子,那刚迈过门槛的脚立马收了回去,“本王去找大头。” “王爷!”江宁高声一喊,上前福了福礼,“王爷从何处过来?” 逍遥王有些莫名其妙,“百花楼,怎么了?” 话音刚落,孙灵儿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逍遥王被吓了一跳,“这姑娘是不是病了,迟康,赶紧去请大夫!” 江宁使劲儿眨了眨眼,“王爷,您不认识这位小姐?” 逍遥王定睛看了好几眼,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和迷茫,“我应该认识吗?” 孙灵儿没撑住,彻底晕死了过去。 孙月儿急哭了,抱着孙灵儿冲逍遥王控诉,“我姐姐对您痴心一片,非您不嫁,您怎么能说不认识?” 逍遥王恍然大悟,“她是孙丞相的大女儿!” “正是!”孙月儿忿忿不平瞪着逍遥王,还算有理智。 逍遥王连连后退,离孙家母女三人远远的,生怕被碰瓷似的,“本王告诉你们,本王什么都没做,她晕倒是她的事,与本王没关,丞相休要找本王麻烦!” 第104章 衢州的年礼 何氏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气笑了,“王爷放心,臣妇绝不会做此等卑劣之事。” 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何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实在待不下去,赶紧让丫鬟婆子把孙灵儿弄回去。 她一脸歉疚地给江宁道歉。 江宁特别同情她,“丞相夫人无需担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外传,孙大小姐身子要紧,你赶紧去看看。” “多谢伯爷,改日定登门赔罪!”何氏带着两个女儿匆匆离开,因为太过生气,临走前连给逍遥王行礼都忽略了。 逍遥王目送他们出了广恩伯府,喃喃自语,“什么毛病?” 江宁这会儿连吐槽逍遥王的心思都没了,等何氏母女三人离去,她慢悠悠地走到逍遥王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像是看着待价而沽的货物。 逍遥王本能后退,警惕地抱住自己,“喂!你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江宁叹息摇头,“真不知道那孙大小姐看上你什么了?是你的花心还是嘴馋年纪大?亦或者是这副身子的家世背景?那也不至于啊!你儿子都那么大了,还请封世子,她就算过门也是给人当继母,继子只小她几岁而已,真想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一旁的迟康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幸亏他天生冷脸,不然这会儿已经绷不住了。 逍遥王呵呵一笑,凉凉地盯着江宁,“你当着本王的面这般诋毁我,当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江宁夸张地后退,“王爷,要不我给你跪下赔罪吧!” 逍遥王气炸了,他敢肯定,今日要是真的让江宁给他跪下,明日他连广恩伯府的大门都进不了,可不发威他又觉得憋屈。 迟康也在等着自家主子反应,结果预料中的暴跳如雷没出现也就罢了,自家主子竟然还有些讨好地说道:“这是百花楼自酿的一些酒水,不比那云泽酒坊差,你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家忽悠两句还真信了!” 那嫌弃的语气让江宁和迟康都怔了怔。 迟康这会儿总算明白李三那种滑头为什么会失了分寸,任谁看见自家王爷在广恩伯面前的表现都会陷入自我怀疑吧! 江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去百花楼要酒,不是去找姑娘?” 逍遥王大怒,“江宁!你当本王是什么人?色中饿鬼吗?这大白天的我去百花楼找姑娘,我是疯了吗?” 江宁无辜地看向迟康,“不信你问他,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王爷.....”迟康舔了舔干裂的唇,一言难尽,半晌才幽幽说道:“只怕整个京城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逍遥王傻眼了,但也只是一小会儿,很快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嘁!他们怎么想的与本王何干?本王自在就行了!走走走,你不是要品酒吗?还愣着做什么!” 江宁无奈,让管家把杨大头和柳叶一起喊过来。 逍遥王带来的酒是百花楼出了名的桃花酿和美人醉,桃花酿偏淡,适合文人书生,美人醉烧喉,乃是江湖侠客武将的最爱。 两种酒各有千秋,确实不比云泽酒坊的云泽梦七星酒差。 逍遥王见江宁品得认真,眼中还有些惊艳,当即傲娇地笑了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想,你开酒楼,隔壁就是云泽酒坊,用他们的酒还给他们做广告,多不划算啊! 还不如用百花楼的桃花酿美人醉,起码这两处不在一块儿,让云泽酒坊占不到任何便宜!” 江宁悟了,挑眉问道:“你跟云泽酒坊有过节?” 逍遥王嗤笑一声,“倒也不算有过节,毕竟本王的身份在这里,谁敢跟我过不去?就是看他们不顺眼罢了!” 见江宁好奇,逍遥王让迟康解释。 迟康顿了顿,道:“云泽酒坊十几年前在京城开店,恰逢新皇登基,朝中多了许多新贵,云泽酒坊东家姓董,董家为了在京城站住脚跟,不惜将族中女子送入达官贵人后院。 当时董家打过王爷的主意,但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厚,对董家的做派很是不耻,曾命属下上门警告过。 那次之后董家收敛了一些,但喜欢送女子的毛病一直没变,属下打听过,董家族人众多,除了嫡系小姐不用给人做妾外,其他旁支女子都要做好给人为妾的准备,若是不从,就被强送。也有人反抗过,但似乎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样。” “岂有此理!”江宁又惊又怒,“就没有官府管吗?” 迟康摇头,“官府管不了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的父母都认为没问题,官府凭什么插手? 听说那些给人为妾的董家女有的早早就丢了性命,有的在主母底下讨生活,过得连丫鬟婆子都不如,还有想逃跑的,被乱棍打死了,只有一人侥幸脱离苦海。” “谁?”江宁眼睛陡然瞪大。 逍遥王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对董家的事情这么上心?” 就在这时,管家宋福一脸喜色地进门,“夫人,衢州府那边送年礼来了。” 江宁猛地起身,五官都明媚了几分,“快!大头叶子,赶紧出去瞧瞧。” 宋福已经招呼门房帮忙卸东西,江宁出来一看,见门外整整停了八车东西,全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又惊了一把,“这些全是老家送来的年礼?老二两口子不会把家底都给我们寄上来了吧!” 逍遥王好奇出门看热闹,也被这阵仗吓到,“你家这么有钱,还跟本王哭穷!” 这一刻,他深感自己上当受骗了。 江宁理都没理他,让家中下人把东西一箱箱东西搬进去。 逍遥王想看看究竟是啥玩意儿,也跟着进了大厅。 东西全都弄进来,大厅差点都放不下。 宋管家看了看几个箱子的贴条,道:“夫人,这些应该是纸,您看要不要先送到库房?” 江宁打开其中一箱,发现真的是自家产的纸,包装极其严实,质量极佳。 逍遥王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艳连连,“这就是我那侄女带回宫的纸吧!啧啧啧!确实有意思,江宁,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送我一点呗!” “好呀!”江宁答应得十分干脆,反倒把逍遥王吓了一跳。 连一旁的迟康都投来揣测的眼神。 第105章 味道相似 江宁指着一口箱子吩咐道:“这个送去逍遥王府。” 宋福愣了愣,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只是一箱纸会不会薄了一些?” 江宁愣怔片刻,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毕竟是逍遥王府,就送这么一点东西确实不够看。” 宋福赶忙把礼单呈上前,“夫人请过目。” 江宁仔细看了看,嘴角越咧越大,猛然回头看向逍遥王,“今日算你有口福,来人,再加两坛米酒,两坛果酒,今日本夫人心情不错,晚些时候亲自下厨做些点心,你们一并送过去。” 宋福立马让人记下,将江宁说的酒挑选出来。 逍遥王皱眉,“这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江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请的动作,“王爷品品不就知道了。” 逍遥王依言进门,却见江宁让管家弄了好几坛酒进来,她自己则把云泽酒坊那两坛酒放在一旁。 桌上摆了一排空碗。 江宁分别往里面倒了几种不同的酒让逍遥王和迟康一起品品。 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照江宁的意思喝完,眼中满是不解,“然后呢?” 江宁咧嘴一笑,“你再试试我酿的米酒。” “你还会酿酒?”逍遥王有些吃惊,暗道,这女人莫非全能,怎么什么都会? 迟康也有些讶异,但没有表露出来。 二人刚端起酒碗就被那香醇的酒味镇住,神色不由得多了几分郑重,待二人仔细喝了一口,不约而同瞪大眼睛。 “这味道怎么跟云泽梦那么像!”迟康第一个说出不对劲。 逍遥王又喝了一口云泽梦,再喝一口江宁的米酒,在这两者之间横跳,眉头皱得死紧,“不对,还是有差别。” “王爷,云泽梦不如广恩伯的米酒好喝,虽然入口的口感相似,几乎没有差别,但余味不同,云梦泽余味甜中带苦,而这米酒只有越来越明显的甘甜,回味无穷!” 迟康抢先说道。不算酒瓮子,但跟着逍遥王总要学习各种本事,品酒就是其中一样,自认功底还是不错的。 逍遥王点点头,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看江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酿云泽梦?” 按理说这酿酒秘方是董家不传之秘,只有历代族长才能掌握,江宁是衢州府人士,跟董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实在令人不解。 江宁冷笑道:“一样吗?不一样吧!我的米酒远胜于云泽梦,不是吗?” “江宁,你想做什么?那董家的行为虽然令人不耻,但这些年靠着送女儿,跟京城许多势力有牵连,你若是跟董家对打,即便你是广恩伯也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倒不是说董家有多厉害,而是杨家底蕴太薄了,薄到连一般的小地主都比不上。 逍遥王现在真有点担心,这女人简直就是麻烦精,才来京城没多久,惹了一家又一家。 “这不是还有你嘛!”江宁好整以暇地冲逍遥王笑笑,把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 见逍遥王又要闹,她才收起玩笑心思,一脸怅然地把董泽祖父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本不会酿酒,托董家三位师傅倾囊相授,才有了这米酒,之前还未尝过这酒,我并不知道董家把家底都交给我,如今尝了这酒,又试过云泽梦,你说我若是不为董家三位师傅讨个公道,我还算是人吗?” 逍遥王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混账!简直无法无天!当地的县令知府呢?他们也不管?” 江宁摇头,“那一家早就成了气候,而董泽祖父那时候不过是一介寻常百姓,官府怎么会选择得罪大户帮一介平民伸冤?” 云泽府本就是靠着酒起来的,主要的税银也是来自酒税,那一家是纳税大户,官府的人见了都得笑脸相迎,早就不分你我。 逍遥王听完,那火更是烧到脑门上,好在他还有点理智,并未冲动行事,“你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没有半点虚言?” “我发誓!若我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江宁起身,目光直视逍遥王。 她这誓言太过歹毒,所有下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逍遥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你的话我记下了!迟康,把酒带上,我们走!” 逍遥王一走,于嬷嬷十分担忧地看着江宁,“夫人,您这般替董家出头,值当吗?” 江宁哂然,回头看着那些酒,目光幽深,如看不见底的深潭,“董家三位师傅主动把秘方交给我,便是决定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们父亲的心血重见天日。 说来这酒确实极好,若是能把云泽酒坊压下去,获利的只会是我,他们其实占不到什么便宜,我这般替他们出头,算是回报,又怎么不值当?” 于嬷嬷愣怔片刻,缓缓垂下头,神色越发恭敬,“夫人说得极是,是老奴狭隘了。” 江宁笑笑,不再多言,“将这些酒全都送进库房,另外写信回去,让酒坊的人扩大生产,这次的米酒和果酒口感都是顶尖的,果酒不输桃花酿,米酒远胜云泽梦,以后咱家酒楼就用自己的招牌酒了!” 她已经可以预见他们家的酒扬名的光景了。 此时,被送回丞相府的孙灵儿在大夫的救治下终于清醒。 她环顾四周,还有些恍然,抬眼对上何氏那双愤怒严肃的双眸,脑子一激灵,终于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娘.....”孙灵儿怯怯地撑起身子。 何氏猛然起身,“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 “娘,姐姐刚醒,您先消消气。”孙月儿给何氏顺了顺背,不停朝孙灵儿使眼色。 孙灵儿愧疚地垂下眼睑,低声啜泣。 何氏越发火大,“哭哭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我跟你爹含辛茹苦把你教养大,请最好的先生,给你用最好的东西,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今日我孙家的脸面算是彻底被你丢了个一干二净!” 孙灵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自小就以掌家大妇的标准来培养,没想到花了这么多心思就养出这么一个玩意儿,还不如二女儿来得通透懂事,可真是把她气死了。 第106章 头脑清醒的何氏 孙灵儿本就愧疚,被何氏这么一骂,当下就哭得不能自已,“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想到王爷他完全不记得我!呜呜呜.....”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逍遥王,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凭什么要记住你一个臣子的女儿,你以为你是谁啊?”何氏太过气愤,说的话就跟刀子一样,句句扎心。 孙灵儿脸色又白了几分。 孙月儿焦急忙慌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想说点什么?” 姐姐还没订婚之前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温婉娴雅,知书达理,堪称贵女典范,自从未婚夫过世后,她就跟鬼附身了一样,完全变了个人。 孙月儿之前一直以为姐姐是钟情于逍遥王,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何氏正在气头上,压根就没仔细琢磨女儿的话,“好了月儿,你就不要再替你姐姐找借口了,总之这次我是下定决心把她嫁出去了,就算她寻死觅活也没用!” 何氏愤然离去。 孙月儿忍不住替孙灵儿担心,“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孙灵儿死死抓着孙月儿的手,泣不成声,“当年李家公子过世,我背了克夫的名声,只觉人生无望,想要一死了之,就在我靠近河边的时候,是他.....是他阻止我寻死,还说人生短暂,就一辈子而已,若是一直顾忌旁人的眼光,对自己未免也太过可怜。 他说了很多,断了我寻死的念头,那个时候我便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可靠的男子,后来多番打听,我终于知道他是何人,因为他与薛玉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我也只能压住心头那点念想。 可后来薛玉进宫了,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可今日才发现,我的等待不过是一场笑话,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或许于他而言,开导我不过是他日行一善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可我却记挂了如此之久.....” 孙月儿恍然大悟,那些以前她想不通的事情现在都有了解释,但这个答案同她猜测的截然不同,这会儿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姐姐,你为何不早早同爹娘说清楚? 若是你将这些事说出来,爹娘也不会误会,外头更不会将流言传得那般离谱,你这么做.....真是损人不利己!” 要不是眼前这人是跟她一块儿长大的亲姐姐,她非要狠狠骂一通才解气,那逍遥王明明就是帮了她,反倒落不着半点好,今日要不是孙灵儿说出隐情,她还以为逍遥王就是个花心的浪荡子,一无是处。 孙灵儿还在哭泣,瞧着柔柔弱弱看着让人着急。 孙月儿是真的受不了了,赶紧跑去找何氏把这些事情说了一通。 何氏本就生气,知道真相差点没晕死过去,“孩子大了,心也大了!我现在是真的管不了了!” 何氏捶胸顿足,只觉得闷得慌,似喘不来气,折腾了一会儿,真倒下了。 整个丞相府人仰马翻。 孙丞相从外头匆匆回来,立刻去正院看何氏。 何氏瞧见他总算有了主心骨,当下就委屈大哭,“老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逆女!呜呜呜.....” 孙丞相从丫鬟婆子那边得知事情的经过,当下便怒火中烧,当初因为大女儿心悦逍遥王,为了那孩子他还低声下气想要跟逍遥王拉近关系。 后面发现逍遥王不思进取,这心思也就淡了,更不想女儿跟那种混账东西扯上关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言就起来了。 说他那大女儿对逍遥王痴心一片,非君不嫁,他气急败坏地让人调查压制流言蜚语,没想到一回头,他那不省心的大女儿竟然承认了,态度坚决,甚至以死相逼。 他又气又无奈,认为是逍遥王主动招惹他那单纯的女儿,没少在心里咒骂对方,没想到骂了这么久,骂的竟然是他们家的恩人,这种感觉就好像扔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却被告知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贝,难受得让人抓心挠肺。 孙丞相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你娘家二哥外放江南,那边人杰地灵,出现不少才子俊杰,一定有适合咱家灵儿的,我这就去给二舅兄写信,尽早把灵儿的婚事定下来。” 何氏闻言,心下莫名一松,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释然,“都听老爷的,等灵儿嫁了,也能尽快给月儿相看人家了。” 她现在是真的被大女儿的亲事折腾到怕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定要早早把两个女儿嫁出去。 孙丞相有些诧异,“月儿做什么了?” 何氏摇摇头,“她倒没做什么,就是性子太直,脾气又暴,今日去广恩伯府,她真是一点都藏不住事,想什么就说什么,说好听点是直爽,说难听点就是没规矩。 如今有灵儿在前面挡着,大家还能把她当孩子看,等灵儿一出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行事了,可这性子已经养成,掰不过来了,只有早早嫁人才是上策。” 孙丞相不管后宅的事情,听何氏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不由得蹙眉沉思,“灵儿如今只有远嫁才能觅得如意郎君,咱们就只剩下月儿一个女儿了,最好是留在京城,看得见的地方为好。” 何氏深以为然,“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孩子从小被宠坏了,这般性子不能高嫁。” 关于这一点何氏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攀高枝也要有攀高枝的手腕和能耐,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孩子,而是孙月儿的性子摆在那里,孙家又是靠老爷撑着,万一哪天老爷致仕,可就没人能给女儿挡风遮雨了。 既然不能高嫁那就只能找个门户相当的,放眼整个京城,同他们家门户相当倒是有几家,但这几家不是政见不合就是家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可真把孙丞相给愁白了头。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外头那些人情世故必须抓紧了。 第二天,江宁就收到丞相府送来的年礼,瞧着比寻常年礼还要厚几分。 她只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让管家将东西记下,从库房取了一箱纸并四坛酒以及一些土特产作为回礼。 第107章 何氏的提醒 因为何氏身体还没好利索,孙丞相今日没有进宫,管家把广恩伯府的回来搬进正院他也没当一回事,只让人清点入库。 下人将箱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茶香在室内散开,孙丞相这才正视那些东西,“何物?” 管家不明所以,恭敬地让开身子,将东西取出来,“老爷,是纸,听广恩伯府的下人说这纸可是连公主都爱不释手,在衢州府很是有名。” 管家只当是广恩伯府的下人没有见识,这会儿见了东西,连他都有些吃惊。 “快!给老夫瞧瞧!”孙丞相迫不及待地盯着管家将东西取出来。 何氏有些好奇地撑起身子,“老爷,是什么好东西?闻着怪香的。” 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喜欢雅致新颖的玩意儿。 孙丞相将东西捧到何氏面前,神情激动,“没错!就是这个!之前永阳公主从衢州府回来带了一批纸,在宫里好生炫耀一场,托八皇子的福,咱儿子也弄到一张,当时我仔细看过,质量确实上乘,比青州宣纸还要好上几分。 可以媲美皇上御用的贡纸,不少人想要打听这纸的出处,可惜永阳公主嘴巴严实,就是不说,后来德康公公前往衢州府宣纸又带了一些,那老家伙比泥鳅还滑头,我们这些人旁敲侧击好久天,硬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没想到广恩伯府里竟然有这么多!” “笨!”何氏恨不得给孙丞相脑袋敲几下,“这纸一张难求,广恩伯一下子送出这么多,你就没仔细想想?” “仔细想想?”孙丞相后知后觉,懊恼地拍了拍后脑勺,“对!广恩伯肯定认识造纸之人,夫人,辛苦你以后再跑几趟广恩伯府,替为夫好好打听打听。” 何氏气笑了,“老爷,您就没想过这纸或许就是从广恩伯府流出来的?” “这这这.....这不可能吧!广恩伯一介女流能走到今日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怎么可能再弄出这种纸?”孙丞相下意识反驳,认为何氏太过夸张。 何氏脑海里想起江宁的模样,深以为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不过她不打算因为这种事情跟自家老爷争论,便看向管家,“除了纸还有什么?” 管家赶忙呈上礼单,“还有四坛酒,说是广恩伯亲自酿的,不多,只能少量送人,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衢州府的特产,衢州府是出了名的多山多水,山珍海味极多。这里头有冰冻过来的鱼虾,还有一些鹿肉,以及京城不常见的菜。” “哟!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京城居大不易,寒冬腊月什么东西都贵,更别说海鲜了,几乎都是从外面运送过来的,有市无价,供不应求。 丞相府虽然有些家底,但孙丞相身居高位,为了不落人口舌,从不收受底下的孝敬,他们一家的进项就指着孙丞相的俸禄还有庄子和四间铺子的收益,虽然不少,却不能挥霍。 以前过年他们用的鱼都是自家庄子送来的淡水鱼,这淡水鱼可比不上海鲜新奇。 何氏一下子精神起来,赶忙让贴身丫鬟扶着她出去瞧看。 因为广恩伯的回礼极得何氏的心,她对广恩伯府的观感一下子好到了极致,正准备跟孙丞相商量一下过年的安排,回头就看向那孙丞相开了一坛酒,已经满上了。 何氏十分无奈,“老爷,我都病了,你还能在我这里喝酒?” “嘿嘿.....一时没忍住,夫人要不要也来点?”孙丞相有些心虚讨好。 何氏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刚坐到梳妆台,她就从铜镜里看到皱眉的孙丞相。 “怎么?不好喝?”何氏狐疑地转身,“不对啊!这酒香成这样,没道理不好喝啊!” 她虽为女子,但品酒也是高门女子必须要懂的。 “不是!”孙丞相继续皱眉,又仔细喝了几口,赶忙同管家吩咐道:“我记得家里还有几坛云泽酒坊买来的云泽梦和七星酒,你全都取来。” 何氏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过去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了品,越品眼睛越亮,“好酒!老爷为何皱眉?”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孙丞相神色凝重,不欲多言,何氏便乖乖等着。 管家把云泽梦和七星酒满上,何氏一尝,果然发现为问题,“这.....这是怎么回事?广恩伯还会酿云泽梦?那不是董家的秘方吗?” 孙丞相摇摇头,连连叹息,“我突然有些不好预感,也不知道广恩伯是否知晓此事!” 这酒的味道跟云泽梦如此相似,甚至比云泽梦还要略胜一筹,若是让董家知道,定不会善罢甘休。 广恩伯虽然是皇上钦封,但论底蕴,压根就不能与董家相提并论,而且董家在京城关系复杂,不同于安国公府,这要真对上,恐怕讨不到好。 何氏是个聪明人,孙丞相想到的问题她也想到了,当下就慌了,赶忙让人给她梳妆打扮,急匆匆地去了广恩伯府。 江宁正忙着教杨大头和柳叶做菜,听到何氏来访,赶紧出去接待。 何氏只跟她寒暄两句就切入正题,“今日收了伯爷的年礼,说真的,我实在是喜欢,那纸更是送到我家老爷心坎里了,他一高兴,就说要饮酒,正好伯爷给送了几坛,他就开了,这一喝,您猜,他发现了什么?” 江宁一下子就猜到何氏登门的用意,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夫人可是想说云泽梦?” “你知道?”何氏惊了,实在淡定不了,干脆也不端着,神色多了几分焦灼,“伯爷初来乍到许是不知道云泽酒坊的背景,那董家最会媚上,往不少权贵后院塞人,就上一任安国公的春姨娘,薛绍和宫中玉才人的生母,你记得吧。那春姨娘就是董家的养女!” “这事我还真不清楚!”江宁是真的惊了,万万没想到初到京城就跟他们结仇的人还跟董家有关。 何氏无奈叹息一声,“这事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是因为那春姨娘与我年纪相仿,安国公原配周氏说来与我娘家也有些亲缘关系,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亲戚,但两家同朝为官,自然有些往来。 那会儿安国公夫人被一个妾室压得翻不了身不是什么秘密,我母亲还替安国公夫人抱打不平,说那董家存了心的要害人。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春姨娘是董家的养女,还是养在族长夫人身边的,若是她没倒台,应该是董家在京城最大的靠山了。” 第108章 黄家女眷 江宁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她竟然无意中给自己扫清了一个障碍。 何氏提到春姨娘便不自觉的皱眉,即便她掩饰得很好,江宁也能从她的神态看出她对春姨娘的鄙夷。 江宁真心感激何氏,又让管家送了两坛酒给她,“既然相爷喜欢,夫人再多带一些回去,至于你说的事,我自有计较,且不说我与董家无关,便是真有什么,我也无惧。 真把我惹急了,大不了再进宫找皇上做主便是。” 何氏见江宁是真的不在意,就知道人家心有成算,当下便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释然的笑意,“如此我倒是安心了,这酒我就舔着脸收了!等伯爷的酒楼开张,我们家必定去捧场!哦,对了!我家老爷对伯爷送的纸爱不释手,能否问问伯爷,这纸从何而来?” 江宁倒也也没隐瞒,把自家开纸坊的事给说了。 何氏惊得捂住嘴巴,再次重新认识杨家。 回去后,何氏少不得跟孙丞相吐槽两句,“你还说广恩伯府没有底蕴,结果呢?人家又是开酒楼,又是酿酒,还有纸坊!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挣钱的? 你等着瞧吧!那董家要真的跟广恩伯对上,绝对会成为第二个薛家!不过董家又不是功勋之家,皇上可不会网开一面!” 孙丞相很是震惊,明明自家夫人出门前还跟自己一样的想法,结果这才多久,就倒戈了? 孙丞相不服,“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吧!” “爹,您要赌什么?”孙月儿从外头进来,规规矩矩给孙丞相福了福礼,道:“姐姐那边女儿已经劝过了,她如今不再一味的钻牛角尖,爹娘若是要给姐姐相看人家,尽管相看便是。” 孙丞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同何氏道:“看样子你带她们去一趟广恩伯府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丢脸是丢脸了一些,但结果是好的。” 何氏心下也是赞同孙丞相的话,就是拉不下脸来承认,立马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赌,赌什么?” “就赌董家会有什么下场!”孙丞相神神秘秘。 孙月儿也来了兴致,“我也要玩!” 两口子不约而同看向这个糟心二女儿,连连摇头。 转眼到了厨艺大赛这日。 连续下了几日大雪的京城终于放晴,定国公府的演武场里,下人早早把枝头的积雪枯枝敲落,地上的冰能铲的全部铲了个一干二净。 演武场中央早早搭了几排锅灶,目测有一百口锅,连柴火都是早早备下,四周用两排花架做了隔断。 定国公夫人郑氏让人从暖棚里搬了好些盛开的名贵花卉,硬是将演武场装饰得花团锦簇,恍若春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定国公府办的是赏花宴而不是厨艺大赛。 郑氏扶着老太君,带着一堆人穿过演武场,进了水榭,“母亲,您看这么安排可是妥当?” 为了招待帝后嫔妃,老太君把自己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临时在演武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修建了一排歇息用膳的廊轩,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 老太君满意得连连颔首,看郑氏的眼中都带着笑意,“不错!咳咳咳.....挺好的!我这身子不中用了,今日定要招待好宫中贵人,辛苦你了!” 郑氏越发恭顺,“母亲放心,儿媳定不会丢定国公府的脸。” 皇帝把这么重要的比赛安排在定国公府,也是给他们家恩典,若是事情办砸了,皇上也会跟着面上无光,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还有,她的次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借此机会正好可以相看人家,还不会让人起疑,简直一举多得。 想到这里,郑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上的步摇,神情多了几分激动和期盼。 不多时,管家带着一群夫人小姐进了演武场。 郑氏赶紧让身边得力的嬷嬷前去招待。 也就两刻钟的功夫,水榭内已经坐满了前来凑热闹的宾客。 郑氏赶忙让下人将客人请到廊轩,东廊轩招待男宾,西廊轩招待女宾,这水榭是要腾出来给宫中贵人用的。 江宁抱着杨乐煦下马车,定了定神,抬脚迈上定国公府的台阶,刚走两步就被人喊住,“广恩伯!” 江宁转身,正好看着黄正阳带一群人过来,赶忙朝他们点点头,“黄大人,别来无恙。” 黄正阳脸上多了几分欢喜,同身边的夫人赵氏介绍道:“这位就是阿丰母子的恩人广恩伯。” “见过广恩伯,我日日念叨,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了!”赵氏特别激动,越过黄正阳,直接走到江宁身边,“这就是伯爷的孙子?” 江宁不明所以,点点头,“真是。” “可真漂亮!这是婆婆给的见面礼!”赵氏有备而来,往杨乐煦手上套了一个金镯子。 江宁大惊,“使不得!夫人这礼太贵重了!” 赵氏佯怒,“咱心肝宝贝都没说不要,你这当祖母的可不能自作主张,对不对呀小宝贝!你喜欢吗?” “喜欢!”杨乐煦抓着金镯子就不撒手了。 江宁无奈苦笑,点了点孩子的小脑袋。 杨乐煦又一次大喊,“我喜欢!我喜欢!” 黄家众人笑得乐不可支,江宁只能将东西收下。 黄正阳跟着同僚离开,江宁就跟黄家女眷一起走。 一路上她们又碰到不少夫人小姐,赵氏身份不低,大家也不会落她面子,江宁同她走在一块儿,不一会儿就在京城贵妇人圈混了个面熟。 一行人进了西廊轩,有专门的下人领着她们落座。 赵氏知道江宁头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定国公府的老太君应该就在水榭里面,也不知道宫里的人到了没,若是可以,最好过去请安。” 她刚说完,就有丫鬟过来朝她们行礼,“奴婢拜见广恩伯,老太君听闻伯爷来了,很想见一面,只是老太君身体不好,无法四处走动,可否请伯爷过去一叙?” 丫鬟如此客气,江宁自然不会拒绝。 赵氏想了想,同身后两个侄女说道:“走!咱们也一起去拜见老太君。” 第109章 被针对 江宁刚到,就发现水榭里坐了好几个华衣妇人,只一眼她便敛下心神,上前行礼。 老太君热络地朝她招招手,“快!快来我看看!” 江宁依言抱着孩子上前。 老太君端详了一会儿,真心夸赞道:“果然是个有福气的标致人!好孩子,能跟老婆子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香芋和白苕的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江宁。 赵氏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在座的全是当家主母,出身高贵,寻常小门小户的夫人她们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宫里的低阶妃嫔都不一定给面子,若是江宁露怯,这些人还不知道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江宁从容不迫地落座,嘴角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香芋和白苕都是长在地里,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会费那么大的劲儿挖那些东西? 老太君有所不知,我膝下还有四子一女,分家的时候连一间能住人的屋子都没有,为了活下去,挖什么都不稀奇。” 赵氏见一些妇人神情轻蔑,心莫名沉了几分,又听江宁缓缓说道:“不过那些都不是重要的,因为我进山除了寻找裹腹的吃食外,更重要的采菌菇,寻找香料。” “你还会辨菌菇?”老太君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诧异,便是郑氏也是一脸意外。 江宁把怀里的孩子换了个方向,微微颔首,浑身充满自信,“不算什么难事,当时我也是靠着卖菌菇手里才攒了些钱,渐渐把日子过起来,后来家里又开了些作坊,做了些买卖,这日子才越来越好,对了!今日我还给老太君带了见面礼,还望老太君莫要嫌弃。” “哦?这怎么好意思!”老太君十分客气,她倒不认为江宁能送什么像样的见面礼,只不过是不想落了客人的面子。 旁人的想法跟老太君差不多,只是碍于江宁之前做的那些事,再加上帝后今日会来,不想生事才没有出言讽刺罢了。 不一会儿,花枝抱着一个锦盒过来。 江宁把杨乐煦给了于嬷嬷,亲自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宣纸给老太君过目。 “这是.....”老太君一脸疑惑。 江宁捂嘴轻笑,“这是永阳公主喜爱的纸,茶香,另外还有一种花香纸,因着永阳公主喜欢,没有公主允许,我也不好赠与旁人。” 屋内众人全都诧异地看向江宁手中的东西。 郑氏惊呼道:“当年永阳公主从衢州府回来带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纸,不仅有颜色,还有花香,书写还特别漂亮,不少人打听,公主就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到如今还有不少人惦记着呢!原来这纸竟然是来自广恩伯!” 其他人面面相觑,当下就收起对江宁的轻视,甚至还有人庆幸刚刚嘴巴严实,没有冒头。 老太君看过纸,是真的喜欢,爱不释手来回摸索才交给身边的嬷嬷保管。 礼尚往来,老太君当下就把自己戴了许久的佛珠套到杨乐煦手上,还不让江宁推辞。 江宁坐下后,她边上的贵妇人便主动跟她攀谈,“广恩伯可有开书斋的意思?” 江宁愣了一下,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笑道:“我们家过几日要开酒楼,就在朱雀街上,暂时没有开书斋的意思,若是夫人喜欢茶香纸,回头我让花枝给府上送一些。” “那多不好意思!”承恩公夫人笑得更热络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想要,江宁拿出二十一世纪职场那些招式,如鱼得水地跟她们周旋,很快就打入贵妇人圈子。 赵氏原本还挺担心的,结果看江宁如此厉害,当下就服了。 老太君见她过来之后就没有吭声,主动问道:“可是黄家的?” “正是!”赵氏收敛心神,拉着两个侄女上前请安。 老太君看着如花似玉的两个姑娘,眼神都慈爱了不少,“我记得黄家大房好像就两个小子,没有闺女!” 赵氏捂嘴直笑,“这是二房的两个孩子,我也没福气,就只生了两个泼皮小子,这小子哪有丫头女贴心,再加上我那弟妹平日里忙得很,两个丫头干脆养在我身边,还能陪我解解闷。”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下子就听出了赵氏的言外之意。 众人仔细打量黄家两位小姐,发现她们巧笑倩兮,举止有礼,不卑不亢,穿戴打扮十分讲究,一看就是被养得极好。 听说黄家二房的生意做得挺大,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郑氏想到自己的次子,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高呼,“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水榭内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出去行礼。 皇帝看到这么多人,心情不错,刚坐下就和老太君拉家常,永阳公主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嬷嬷手里的茶香纸,问道:“那是什么?” 老太君看了江宁一眼,老实回答。 永阳公主当下就拉长了脸,跑到江宁面前质问,“广恩伯,你把送给本宫的纸赠出去了?” 水榭内诸人面色各异。 皇后正要训斥,坐在角落的玉才人便开口了,“既然是进贡给公主的东西,又怎么能另赠他人?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玉才人说得极是,广恩伯既然入京,一些规矩还是要懂的,免得丢了皇上的脸面。”德妃不轻不重地顺着玉才人的话说道。 皇后见皇帝脸上笑意淡了一些,冷冷瞥了德妃和玉才人一眼,却见玉才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江宁只看了德妃和玉才人一眼,款款起身,给永阳公主福了福礼,不紧不慢地说道:“公主再仔细看看那纸。” 永阳公主刚刚气头上,还真没多想,这会儿仔细瞧了瞧,发现纸是茶香纸,并没有花香纸。 江宁道:“臣知道公主喜欢花香纸,公主未曾发话,臣又怎敢私自赠与旁人,这话臣刚刚就跟老太君说过了。” “广恩伯说得是,在场的人都知道。” 承恩公夫人几个皆颔首。 众人替江宁作证,就是在打德妃玉才人的脸。 德妃一脸阴沉。 玉才人也没了笑意,还多了几分难堪。 永阳公主可不管她们的心情,知道江宁没把花香纸散播出去,立马跟她道歉,又狠狠扎了两人一刀,这脾气直来直去,爽利到让人羡慕。 江宁总算明白为什么永阳公主会受宠了。 皇帝不喜欢心眼跟马蜂窝似的人,永阳公主身份尊贵,还能屈能伸,自然最得皇帝的心。 许是觉得误会江宁,永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在江宁身边坐下,问起衢州府的事,“伯爷认识钟绵绵吗?” 第110章 你认识钟绵绵吗 “公主说的可是钟学政的孙女?”江宁有些诧异,她是知道当年钟绵绵招待公主的事,但没想到公主还记得绵绵。 永阳公主眼睛陡然一亮,“你知道她?她现在怎么样了?可还记得本宫?” 江宁有些哭笑不得,“公主,臣在府城待的时间不长,统共就见过绵绵几回,不过钟家毕竟是书香门第,绵绵肯定被教得极好。” 永阳公主有些失落,轻哼道:“那个死丫头当年哄着我花了一千两银票买了那些纸,本宫还欢天喜地地给她送银子,回来才发现本宫被坑了!本宫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亏,结果却在那个小丫头身上栽跟头了!本宫不服!” 江宁听得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替绵绵赔礼,“公主恕罪,绵绵那孩子就是玩心重,当年她小小年纪就遭了罪,钟家对孩子有亏欠,对孩子会纵容一些,她并非有心,待臣回了衢州府,定亲自登门提醒。” 永阳公主摆摆手,不甚在意,“本宫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怎么会跟一个比本宫小的孩子计较!不过,广恩伯似乎很在意绵绵,这又是何缘故?” 江宁倒也没有隐瞒,低声将当初如何救绵绵,又如何帮她出头的事情给说了。 永阳公主就像听说书人说书似的,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紧张一会儿义愤填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帝后和老太君说完话,一回头就看到永阳公主和广恩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模样就跟世家贵妇凑在一起议论旁人是非似的。 再看其他几位夫人,各个如坐针毡,一声不吭,极尽努力的竖着耳朵听二人嘀咕,恁不像话了。 皇帝大声干咳了两声。 永阳公主和江宁齐齐抬头看过去,眼神还有些迷茫。 皇帝都给气笑了,“公主和广恩伯初次见面就聊得这么投机,说什么也让朕听听。” 永阳公主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行不行,父皇,这是我们三人的秘密,不能说的。” “三人?”皇帝一脑袋问号,“你们就两个人,哪来的三个人?” “还有钟绵绵啊!”永阳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皇帝恍然大悟,永阳公主从衢州府回来说得最多的就是钟博瀚那孙女,听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初还遭歹徒劫持,后来被广恩伯所救,这二人能找到这么个话题聊半天也是不容易。 皇帝明白内情,不再深究,旁人却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懂,越是不懂对江宁的忌惮就越深。 “好了!厨艺大赛快开始了,宣旨吧!”皇帝话锋一转,说到正事。 所有人全都收敛心神。 老太君慈爱地望向逍遥王,打趣道:“今日若是参赛之人的菜合你的胃口,可是要把人请到逍遥王府?” 逍遥王幽怨地瞥了江宁一眼,“姑母,我倒是想,就怕人家不让!” “这怎么说?”老太君不解,这种天大的好事不应该人人争着抢着吗? 逍遥王郁闷地看了看外头,道:“我想吃杨家老大做的菜,可广恩伯不放人。” “嗯?”老太君诧异极了,望向江宁,“广恩伯,你家大儿子还会做菜?” “姑母!您以为我天天去广恩伯府做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逍遥王越发委屈了。 一旁的萧重云只觉得没眼看,恨不得把他父王的嘴巴缝上。 屋内众人恍然大悟,有人以帕掩面,有人借着喝水掩饰,但无一例外,大家都有些尴尬,她们之前听信谣言,一直以为广恩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连逍遥王都勾住了,没想到压根就不是传的那么回事。 她们倒不认为逍遥王会说谎,这人有千千万万个缺点,但有一点她们还是认可的,那就是有担当。 若他跟广恩伯之间真的有点什么,肯定不会说得这么坦荡。 老太君被逍遥王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精神都好了不少。 皇帝本来挺生气的,看老太君开心,倒也没有训斥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水榭里的气氛因为逍遥王插科打诨倒是挺和乐的,只有德妃和玉才人面色不虞,可帝后坐镇,这二人还真不敢表露什么,就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永阳公主觉得江宁说话有意思,皇帝不管她了之后,她越发肆无忌惮地缠着江宁,一会儿问钟绵绵,一会儿又打听乡下的生活还有杨家的情况。 江宁尽量把话说得有趣,听得永阳公主心驰神往。 谈笑间,第一场比试结束了。 宫人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进来。 试菜宫人一样一样尝过才由帝后试吃,接着是老太君和逍遥王,旁人也只能陪坐罢了。 江宁在一众菜肴里面一眼就认出杨大头做的水煮鱼。 见皇帝试吃到那道菜,心跳莫名加快。 “这菜颜色看起来倒是挺喜庆的。”皇帝目光落在水煮鱼上,心情不错地点评了一句。 江宁越发担心了。 一旁的逍遥王介绍道:“这道菜叫水煮鱼,香辣麻,不同于京菜,但适合冬日食用,一口鱼下肚,浑身都热了起来,就是劲有些大。” 皇帝越听越好奇,“按你这么说,这菜还非同一般了!朕不尝都不行!” 试菜人得了逍遥王的提醒,吃得很是小心。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无事,皇帝也尝了一口,只一口他的眼睛便瞪大了几分。 江宁紧张到呼吸一窒,下意识紧紧抓住永阳公主的手。 永阳公主被她吓了一跳,担心地问道:“广恩伯身体不舒服?” 江宁连连摇头,死死盯着皇帝。 片刻后,皇帝侧身让皇后也尝了一口,还亲自夹菜喂到她嘴里。 皇后一脸娇羞,配合地张嘴,一旁的德妃几个嫉妒到帕子都要揉碎了。 “你感觉如何?”皇帝饶有兴致地盯着皇后,等她反应。 皇后细细品了品,又看了看皇帝,缓缓点头,“确实如逍遥王说的那般香辣麻,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帝后都围着这道菜,其他人见了也跟着好奇。 “皇上,不如请做菜之人过来问问?”皇后提议道。 皇帝点点头。 不一会儿,杨大头领着柳叶进了水榭,二人刚行礼,江宁怀里的杨乐煦就兴奋地朝柳叶伸手,“娘.....娘.....抱抱.....” 第111章 皇帝的偏爱 水榭内的人全都看向江宁。 江宁赶忙抱着孩子起来,朝帝后福了福礼,“皇上,皇后娘娘,这道菜正是臣的大儿子杨长林和大儿媳柳氏所做。” 皇帝越发诧异了,“当初在你家的时候朕吃过他做的菜,不是一个味儿,看样子他这厨艺是又精进了。” 郑氏在一旁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来回转动,皇上还去广恩伯府用膳?什么时候的事?看样子过后得派人再细细调查才行。 站在后面的玉才人则惊恐万分,身体不自觉颤抖,为什么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皇帝这么重视杨家,他弟弟绝对不会如此胡来,如此圣宠,广恩伯竟然还遮遮掩掩,扮猪吃虎,实在可恨! 江宁苦笑连连,“皇上,当初这孩子在平安县做菜,没见过世面,自以为是,来了京城长了见识,也知道要更加努力才是。” “知道上进是好事!”皇帝肯定杨大头的努力,随后又遗憾地看了看逍遥王,“难怪你想把人请上府做菜不现实!” 便是他也不好把臣子的儿子叫进宫给他做菜,显得他跟昏君似的。 江宁赶忙说道:“皇上,并非臣的长子不愿意去王府给王爷做菜,而是这孩子打算在京城开酒楼,诸事繁忙,脱不开身。” 皇后在一旁捂嘴轻笑,“如此一来逍遥王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了。” “皇后说的极是!”皇帝呵呵一笑,又问道:“酒楼的名字可都想好了?” 江宁愣了一下,反应迅速,“求皇上赐名。” 一旁的逍遥王惊叹于江宁的反应,默默朝她竖起大拇指。 皇帝难得吃到一道新奇的菜,心情大好,当场写下“百味楼”三个字。 江宁饶是心性再怎么稳,这会儿都忍不住笑成二傻子。 为了不让自己丢脸,她借故抱着孩子去了西廊轩。 赵氏三人早就在帝后进入水榭就默默退出去了,这会儿看江宁笑成这样,她连缘由都没问就恭喜。 江宁促狭一笑,“姐姐都不知道我高兴什么,就恭喜我?” 赵氏乐了,“咱在京城住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我岂不是白混了?说说,啥好事?” 江宁把皇帝赐名给说了。 赵氏和黄家两位姑娘惊得捂住嘴巴。 黄家老二经商,家中也有酒楼,她们很清楚皇帝赐名的含金量,等百味楼开张,这京城大大小小酒楼的生意都要受到波及,因为皇帝赐名,旁人便是再眼红都不能耍小动作。 “行啊!有皇上给你撑腰,提前祝你家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赵氏夸张地说道。 惹得江宁哭笑不得。 “二位说什么这么热闹?” 赵氏转身,见来人是丞相夫人何氏,有些不解。 江宁熟稔地跟何氏打招呼,简单说了下情况。 何氏大喜,“哟!那我可得提前定上一桌,咱说好了,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肯定忘不了!”江宁再三保证。 其他夫人见丞相夫人和左都御史夫人跟广恩伯有说有笑,一时间心思各异。 江宁没空跟其他人寒暄,她相信今天过后,京城那些权贵都不会再小瞧他们广恩伯府,至于今后会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努力了。 一道水煮鱼将厨艺大赛推到高潮。 还有第二场比试,杨大头和柳叶回话之后便恭敬地退出去。 老太君见皇帝高兴,心情也舒畅,暗暗跟郑氏叮嘱道:“回头送一些礼到广恩伯府,人家既然进京,总是要有些往来的。” “母亲放心,儿媳知道怎么办了。”就算老太君不交代郑氏也会想办法跟广恩伯打好关系。 第二场比的是点心,样大头和柳叶都不擅长做点心,好在他们有强大的后盾。 二人按照江宁教的,做了姜撞奶、奶茶、蜂蜜蛋糕、爆浆肉松包。 面是提前发好的,只需要包馅烘烤,说来比旁人还要快一些。 很快第二场比试的吃食被送进水榭,精致的糕点琳琅满目。 逍遥王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随手拿了一个爆浆肉松包咬了起来。 帝后看一眼,一人尝了一个。 皇后只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赶忙招呼永阳公主过去尝一尝。 永阳公主只一口就被爆浆肉松包和奶茶折服了,小胃口的她竟然吃了一个爆浆肉松包和一杯奶茶。 皇后也差不多,不过她吃的是姜撞奶。 老太君很喜欢蜂蜜小蛋糕和另外一道水萝卜糕,再喝一口奶茶,别提多舒服了。 因着杨大头烤了一整盘爆浆肉松包和蜂蜜蛋糕,奶茶也煮了一大锅,水榭内的人都能分到一份,大家尝过之后,总算能明白皇后和公主的反应了。 然而大家喜欢归喜欢,杨大头做的菜其实不是最好的,只不过比较讨巧,另辟蹊径。 最后皇帝把第一名给了一个实力强悍的老师傅,第二名给杨大头。 杨大头参加比赛之前江宁就叮嘱过了,他们是来给酒楼造势的,并不是来拿第一的,所以他心态很好,这个第二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把他高兴得都快笑成憨子了。 那些之前看不上杨家的人这会儿倒是羡慕起江宁来了,虽然杨家没有底蕴,杨家老大看起来跟目不识丁的村夫似的,但人家有手艺啊!还得了皇上的赏识,等百味楼开张,生意肯定红火。 他们已经能预见杨家的崛起了。 不少人提前过来恭贺,江宁三人忙着跟权贵寒暄,应接不暇。 好不容易回到广恩伯府,三人都瘫了。 逍遥王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要死不活的一幕,眉梢下意识轻轻挑起,脸上带着一丝戏谑,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怎么?这就不行了?” 江宁的眼珠子动了动,顺着声音慢慢转过来,落到逍遥王身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怎么又来了?” “嘁!当我想来啊!”逍遥王没好气地呷了口水,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把你给的那些酒送给皇兄了,皇兄很是开心,还问我是什么酒。” 江宁瞬间来了精神,“你怎么说的?” 第112章 白家找茬 “我还能怎么说?就说是你在平安县酿的,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江宁,开弓没有回头箭,东西已经过了皇兄的眼,入了他的嘴,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后面真的闹起来,你可不能把我供出去!”逍遥王再三提醒。 江宁嗤笑一声,“怎么?怕死啊?” “呸呸呸!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啊?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多不吉利!”逍遥王没好气地吐槽一句,“你知道我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其他事情不想掺和,你别给我找麻烦,知不知道?” 逍遥王恶狠狠地威胁,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江宁敷衍地点点头,盯着窗外出神,片刻才问道:“那个德妃是什么情况?我招她惹她了?” 逍遥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连连摇头,“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懂吗?你的出身摆在那边,却得了皇上青睐钦封爵位,是个人都会眼红,只不过有的人聪明,不会把自己阴暗的心思摆在面前。 有的人沉不住气,只一张嘴就暴露心思,还有一种人就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德妃就是这种人。 德妃娘家白家是皇商。 当年圣主开国,白家捐了一半的家产帮助圣主打天下,圣主登基后论功行赏,封白家为皇商,宫中御用之物优先从白家采选。 商人嘛!凡事皆以利为首,齐国经常遇上一些天灾人祸,赈灾需要粮食,边境打仗需要粮食。 天灾人祸越严重,他们赚到的钱越多,说白了就是割百姓的韭菜,趁他病要他命,这种时候穷人就算再穷都会掏出家底换粮食,没有家底就卖儿卖女,带动多行业经济发展。 你弄了个香芋白苕,连边关那种贫瘠的土地都能养活,就算天灾人祸百姓也能有余粮,不怕饿死,他们不用卖儿卖女不用为了买粮食掏空家底。 你想想,这么一来,多少人的生意受到波及?然而他们有苦难言,因为说了肯定要被喷死,只能暗暗咒骂你。 白家祖上就是粮商,如今生意做大,涉及各个方面,但粮食仍是他们的根基,你冲击了白家生意根基,德妃看你能有好脸色才怪。” 江宁气笑了,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女人就是神经病!皇上知道她的心思吗?” 逍遥王微微颔首,“皇兄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今日德妃一针对你皇兄就变脸了,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德妃代表的是皇室的颜面,不过回宫后皇兄会不会惩罚就不得而知了。” 江宁没再吭声。 转眼到了百味楼开张这天。 江宁早早让花枝替她收拾妥当,天没亮就出门了。 百味楼外红绸飘飘,门口伫立着一些花篮,花篮里是五颜六色的糖花,看着漂亮雅致又新颖。 通常开业人家门口摆放的都是鲜花,越名贵说明东家底蕴越深厚。 大家都知道杨家家底薄,弄不来名贵的鲜花,不少人准备过来看笑话。 白夫人带着女儿白玉珠坐着华丽的马车前来,在下人的簇拥下倨傲地下车,挑剔地打量着门口的花篮,嫌弃地以帕掩面,“都是什么东西也来脏污本夫人的眼!” 背对着白夫人的萧重云刚刚从小二手里接过一朵糖花,闻言下意识转身,紧绷的脸上本就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夫人自然也看见了萧重云,不过她没见过逍遥王世子,压根不知道萧重云的身份,看他穿得低调,还以为就是一普通官家子弟,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连个糖都当宝!” 说着白夫人迈着大步往门里走,经过小二身边的时候还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句,“开业连盆花都没有,可真是丢死人了,配得上皇上御笔亲提的名字吗?” “这位夫人说得极是。”江宁刚刚就在门内,将白夫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既然夫人这么看不上又何必委屈自己进我们家酒楼呢?” 白夫人上上下下扫了江宁两眼,满是不屑,“你就是广恩伯吧!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京城得皇上钦封的人家不止一个,像你这般张狂的倒是不多见。 你说对了,本夫人还真看不上这破地方!不过是过来提醒你一句罢了,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你们那种穷乡僻壤,别太自以为是,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叶气得要命,刚要上前就被江宁拦了下来,“不知这位夫人是.....” “德妃娘家嫂子,商户罢了。”逍遥王拿着酒瓶,从二楼缓缓下来,浑身散发着散漫不羁的狂态。 白夫人没见过逍遥王世子,倒是见过逍遥王几回,当下神情就多了几分羞怒,她不敢对逍遥王怎么样,直接把矛头对准江宁,“广恩伯可真是好本事啊!连逍遥王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也不知道那丞相府的大小姐败在哪里!” “啪!”的一声。 白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她失声尖叫,愤怒地转身看向打她之人,却对上何氏那双喷火的双眸。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商户,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编排我女儿,今日本夫人不好好给你一个教训,岂不坐实了谣言!”何氏凛然咆哮,就差指着白夫人的鼻子骂了。 白玉珠见母亲吃亏,赶忙冲上前,怒指孙灵儿,“你自己承认的,关我母亲什么事?现在逍遥王在这里,你倒是去争去抢啊,连个寡妇都比不过,真给我们这些京城贵女丢脸。” “白小姐慎言!我并未说过任何逾矩直言,与逍遥王更是清清白白,不过是你们妄自揣测泼我脏水罢了,今日大家都在,我也趁机澄清一下,免得流言越传越离谱,影响我孙家的清誉。” 孙灵儿站出来,神情不卑不亢,完全没了那日在广恩伯府的怯弱绵软模样。 何氏舒心了,满意地瞥了长女一眼,腰杆挺得越发笔直,“白小姐,我女儿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你好歹也是皇商家养出来的小姐,怎会跟那市井妇人一般在背后嚼舌根? 以前我女儿没有反驳是因为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想到你们竟然越传越离谱,究竟是何居心?” 第113章 要吃的乞丐 “你.....”白玉珠气哭了,抓着白夫人的袖子一脸委屈,“娘,你要给女儿做主啊!明明就是她自己让人误解,现在却说女儿背后嚼舌根,传出去女儿还怎么做人啊!” “砰!”的一声巨响,逍遥王手里的酒瓶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抬头看去。 逍遥王冷冷盯着白夫人母女,“怎么?你们当本王是死人吗?” 白夫人母女俩大惊,慌张跪下认错,“王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逍遥王不打算就这么轻拿轻放。 白夫人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白玉珠含着哭腔委屈得不行,“王爷,明明就是孙灵儿误导我们,如今却反口诬陷我们害她,她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坏人,都是她的错,请王爷明察。” 逍遥王缓缓走到白玉珠跟前,挑起她的下巴,邪邪地勾起嘴角,“本王府里正好缺个侍妾,本王觉得你挺合适的,白姑娘要不要考虑考虑?” 白夫人吓得赶紧把女儿护在身后,“王爷,我们白家虽然是商户,但也是圣主钦封的皇商,玉珠乃是白家嫡女,还是德妃娘娘的侄女,您怎能如此作践她?” 今日之事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娶她的女儿。 逍遥王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白夫人也知道女子名声很重要啊!本王不让你们感同身受一下你们又怎么会长记性呢?” 萧重云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拽住逍遥王,“父王,玩够了就上楼,别把事情闹大。” 逍遥王睨了萧重云一眼,“那个老女人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被骂老女人的白夫人在萧重云喊出父王的时候就面如死灰,万万没想到被她看不起的孩子竟然是逍遥王世子,要是早知道这孩子的身份,打死她都不敢说那种话,更不敢激怒逍遥王。 此时白夫人才意识到她闯大祸了,当下就跪爬到萧重云脚边磕头痛哭流涕磕头赔礼,“妾身有眼不识泰山,世子恕罪,王爷恕罪。” 萧重云眉头轻蹙,拿着糖花绕到逍遥王另一侧,“我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但也不能这么轻饶了,就.....掌嘴三下吧。” 嘶!众人诧异地看向萧重云,似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江宁在短暂怔愣后,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等白夫人母女狼狈离开后,她彻底忍不住了,赶紧上前给萧重云道谢,“世子爷今日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想吃什么尽管说,今日百味楼不收你钱。” “还有这种好事!儿子,赶紧的,按照菜单全都点一遍,不用跟你婶子客气。”逍遥王搓着手,准备大吃一顿。 萧重云只觉得没眼看,也不想看他父王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转而走向江宁,拱拱手,“婶子不用跟我客气,刚刚是那对母女太过分,我也不过是给她们一点教训,杀鸡儆猴罢了。 毕竟您也知道我父王不靠谱,若不做点什么,以后外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瞎说,今日算她们倒霉。” “那也得谢你!她们毕竟是女子,不管你父王今日多么生气都不好惩罚她们,但你是孩子,便是罚了外人也不会说什么,还得夸你有皇家风范,走!婶子带你上去,给你推荐一些好吃的。”江宁心情大好,上前拉着萧重云上楼,完全没搭理逍遥王。 逍遥王指着自己,一脸懵逼,“我嘞?我嘞?” 何氏看得直摇头,回头同孙灵儿低语,“逍遥王府以后还得指着世子,这人算是废了!” 孙灵儿看到自己曾经痴心错付的男人这般憨傻的样子也有些难评。 孙月儿则激动地催促道:“娘,姐姐,你们别说了,咱们也上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皇上皇后都夸赞的美食了。” 何氏被咋咋呼呼的二女儿弄得十分无奈,想要教训几句又不合时宜,只能作罢。 她们刚刚上楼,永阳公主就带着宫女太监过来了。 江宁屁股还没坐热,赶忙下楼相迎。 永阳公主指着地上那些碎瓷片问道:“刚刚有人闹事?” 江宁本想掩饰,转念一想,这可是公主,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的,当下就一五一十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永阳公主嫌恶皱眉,“怎么又是那对破落户母女!” “破落户?”江宁不解,不是说白家是皇商吗?怎么成破落户了? 看她那样,永阳公主摇摇头,“广恩伯要在京城立足,需要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白家是皇商没错,但白夫人只是续弦,出身不高,见识有限,还以为嫁了皇商就了不得了,皇商皇商.....怎么都离不了商字。 就她那样还敢看不起广恩伯府,真是可笑!不过依本宫看,白玉珠母女没这个脑子,估计是被人当枪使了。” 江宁若有所思点点头,正要带着永阳公主上楼就听见后厨那边传来骚动,赶忙告罪离去。 “出什么事了?”江宁大步进了后院,蹙眉看着乱糟糟的那些人。 洗菜的婆子诚惶诚恐地跪下,“夫人,是这两个乞丐,非说我们酒楼开张,跟我们讨吃的,大少爷给了他们一人一碗饭,他们吃完却说没吃饱,还要,这.....” 左边邋遢的老汉对上江宁探究的目光,不仅没有躲闪,还反过来拨了拨乱糟糟臭烘烘的头发,用那双乌漆嘛黑的手在脸上胡乱擦几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却越擦越黑。 反观右边那人,一直低着头,畏畏缩缩,不敢视人,这才是乞丐该有的样子。 江宁总算知道怪异的地方在哪儿了。 就在这时,永阳公主像风似的从江宁身边掠过,指着乞丐大喊,“叔祖父!哪里跑!来人,给本宫将他们围起来!” 一群护卫冲上去,将两个乞丐团团围住。 老乞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慌慌张张把头发放下来遮脸,“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永阳公主气得眼眶都红了,“我从小跟你玩,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怎么能不认我!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侄孙女了?” 老乞丐被骂得更加抬不起头了,一直反复念叨着认错人。 心下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贪嘴了,现在可咋脱身哟! 第114章 这是我儿子 江宁不知道老乞丐的身份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这样把人放走,当即同掌许掌柜吩咐道:“赶紧让人烧热水给老王爷洗漱,准备两身干净的衣裳,再备上好酒好菜招待。” 许掌柜匆匆去后厨禀报杨大头。 杨大头拿着锅铲冲出来,被后院的阵仗吓到,“娘,要做什么吃食?” 老王爷一听,猛地抬头,兴致勃勃地点菜,“我要吃水煮鱼、香辣蟹、辣子鸡、香酥芋片、爆浆肉松包、蜂蜜蛋糕、奶茶.....” 江宁莞尔,偏头扫了杨大头一眼,“还不赶紧去准备!” “明白了!”杨大头赶忙冲回后厨。 永阳公主气鼓鼓的模样就跟青蛙似的,“还说你不是我叔祖父!” 老王爷尴尬地嘿嘿一笑,怂了,一把扯过身边的乞丐,“走!带你长长见识。” “他又是谁?”永阳公主总算留意到另一个乞丐。 老王爷龇牙嘻嘻笑道:“我儿子!” “嗯?”永阳公主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下意识捂住嘴巴。 江宁也是一脸纳罕,这对父子放着好好的王爷世子不当,竟然跑去跟乞丐抢饭碗,什么毛病? “不!不对!叔祖父,你哪来的儿子?”永阳公主一声尖利叫喊差点刺破江宁的耳膜。 江宁赶紧让掌柜送老王爷父子两去洗漱,自己环着永阳公主往大堂走,“公主别着急,有什么疑问等老王爷洗漱干净了咱再问。” 永阳公主焦急地拧着帕子被江宁送到二楼。 逍遥王正在雅间销魂地品酒,萧重云在一旁端坐,身姿笔挺,父子俩形成鲜明的对比。 雅间的门轰的一声被被人推开。 父子俩齐齐看过去。 逍遥王瞥了一眼气鼓鼓的永阳公主,漫不经心地问道:“谁惹我们小公主不开心了?” “叔祖父!”永阳公主郁闷开口。 “噗!”逍遥王嘴里的酒全喷了,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你说谁?” “哇.....”永阳公主气得嚎啕大哭。 逍遥王和萧重云都有点慌了,赶紧过去一左一右将人弄进屋。 “怎么回事?这咋说哭就哭了?”逍遥王狐疑地看看一旁的江宁,见她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心莫名一沉,“不会真的是皇叔吧!” 江宁无声颔首,逍遥王赶忙冲出去,“人呢?人在哪里?” 二楼雅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逍遥王了解情况后反应跟永阳公主差不多,一群人围着圆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 逍遥王最先打破沉默,“我皇叔真的有儿子了?” 永阳公主气鼓鼓地瞪过去,“皇叔!你怎么也跟着叔祖父一起胡闹?叔祖父才离开多久?那人看起来都跟你差不多年纪了,怎么可能是叔祖父的儿子?” “那倒是!”逍遥王若有所思。 江宁弱弱问道:“会不会是老王爷无意中流落在外的血脉?” “不可能!”三人异口同声。 江宁赶忙附和,“对对对,老王爷不可能做这种事,是我想岔了!” 永阳公主有些泄气,“不是广恩伯想的那样!” 逍遥王跟着说道:“本王这皇叔从年轻的时候就痴迷修仙炼丹,皇祖父气得很,皇叔却我行我素,父子俩每次见面都弄得很不愉快,偏偏皇叔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就是喜欢修仙炼丹而已。 皇祖父还真不能重罚,后来到了成亲的年纪,皇叔却一点儿都不开窍,皇祖父就急了,琢磨着给皇叔找个王妃说不定就能回心转意。 为此还给他选了个大美人,没想到皇叔是个君子,美人在侧都能坐怀不乱,新婚之夜就让王妃独守空房。 这事传到皇祖父耳朵里,皇祖父和皇祖母狠狠训斥了皇叔一顿,甚至以贬谪要挟,结果皇叔直接跑去出家了。 他什么都没拿,孑然一身跑了,你说都这样了皇祖父还能怎么办?” “那然后呢?”江宁听得兴起,恨不得逍遥王不带喘地把话都说了。 逍遥王有些郁闷,“皇祖父拿他没办法,又觉得对不住儿媳妇,然而儿子跑了他也不能让儿媳妇改嫁。 所以皇祖父大怒,扬言要跟皇叔断绝关系,后来皇婶病重,皇叔突然回府看她,还跟皇婶说了一天的话,皇婶走的时候很是安详,皇祖父对皇叔的怒气才消了一些。 皇叔那次回来后就没再出去后,只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府里潜心修道,直到皇祖父驾崩皇叔才走出王府。 父皇身体不好,登基后怕朝局不稳,强行将皇叔留在京城,许是年纪大了,皇叔不像年轻时候那般执拗,倒也会体谅别人的不容易。 他一直辅佐父皇,直到父皇驾崩,皇兄登基没几年,皇叔说他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了,就跑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离京七八年了,我还以为他得道成仙了,没想到竟然混成了乞丐!也不知道有没有成立丐帮,弄个帮主当当。” “噗嗤!”江宁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永阳公主气结,“皇叔!叔祖父都那么可怜了,你还取笑他!有没有良心?” 逍遥王头疼,“得了得了,我不说行了吧!一会儿那老头过来你好好问问他那个便宜儿子是怎么回事,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说话间,一群护卫簇拥着洗漱一新的瑞老王爷和一个中年汉子进来。 江宁正要起身行礼,在看见中年汉子的模样后当即怔住,“怎会如此相像?” “你认识?”逍遥王惊呆了。 永阳公主原本对此人敌意还挺大的,看江宁如此反应,才意识到这人可能有问题,当即收敛情绪。 瑞老王爷呵呵笑着拉着对方坐下,“这世上相似之人千千万万,广恩伯见过跟我儿子长得像的人也不稀奇。” 江宁看对方没有反应,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 瑞老王爷摆摆手,“我这人讲究道法自然,随心所欲,没那么多规矩,都是自家人,不必来虚的,快点,我的吃的呢?饿死了!” 许掌柜赶紧出去张罗。 江宁落座后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往瑞老王爷的儿子身上瞟。 第115章 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永阳公主最先沉不住气,指着瑞老王爷身边之人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叔祖父,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这就让人回宫请父皇过来!” 瑞老王爷这才有了点反应,却支支吾吾了半天,迫于压力,他破罐破摔,摆烂了,“好吧,我承认,我没有儿子,但.....” 众人的心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他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但胜似亲生的!你们谁都不能打他的主意!知不知道?”瑞老王爷威胁地瞪了逍遥王一眼。 逍遥王无辜躺枪,“皇叔!我可什么都没说!再说了,你认干儿子这事不应该先告诉皇兄吗?而且这人什么来路还不清楚,万一是个细作怎么办?” “不可能!”瑞老王爷和江宁异口同声大喊。 瑞老王爷护犊子似的将人拽在身后,“你你你.....你别想打我干儿子的主意!” 江宁头疼,欲言又止。 永阳公主眼睛一亮,抓着江宁衣袖追问,“广恩伯,你是不是认识他?” 江宁呵呵一笑,“公主,臣只是猜测,还没证实。” “证实什么?这是我儿子!就是我儿子!谁都不许再问了!”瑞老王爷气得不行,却为了等吃的硬是赖着不走。 逍遥王和永阳公主交换一下眼神,乖乖闭嘴。 江宁就更加不敢开口了。 很快掌柜带着小二上菜。 瑞老王爷看到吃的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不停地给身边之人夹菜,“阿忆,来,吃这个,这个你没吃过,还有这个鱼,听说可好吃了,你不是喜欢吃鱼吗?赶紧试试。” 瑞老王爷不停地给阿忆夹菜,浑然忘了这桌上还坐了其他人。 永阳公主原本对阿忆十分不满,这会儿看到瑞老王爷的举动,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人了。 她凑到逍遥王边上,低声问道:“要通知父皇吗?” 逍遥王连连点头,“我已经让迟康去办了,这事咱管不了!” 看江宁那反应分明就是认识这人,自家皇叔却把人霸占着不放,还不让问,算怎么回事! 这一顿饭逍遥王和永阳公主都没有下筷子,连萧重云都默默坐在一旁打量二人。 等他们酒足饭饱,瑞老王爷就要带阿忆离开。 逍遥王赶忙将人拦下,“皇叔,你才回来,可不能说走就走!” “咋地?还想让老头子付钱啊?”瑞老王爷语气不善。 逍遥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讨好地讪笑两声,“让谁付钱也不能让皇叔付钱啊!咱那么多年没见,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总得叙叙旧是吧!” “去去去.....给老子一边去!我知道你这小子心眼跟马蜂窝似的,一直拦着我肯定没安好心,不就是等你皇兄过来吗?哼!他来了我也是要走!”瑞老王爷准备动手。 皇帝终于带着德康赶到。 屋里的人齐齐松了口气,行礼。 皇帝一门心思都在瑞老王爷身上,见人全须全尾没受伤,暗暗松了口气,随后挑眉问道:“皇叔不待见朕?” 瑞老王爷将阿忆护在身后,粗糙地行了个礼,“皇帝要是不问我儿子的事情咱什么都好说。”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转而见视线落到江宁身上,“广恩伯貌似认识此人?” 江宁看了众人一圈,缓缓垂下眼眸,神情有些为难。 皇帝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有话直说,是朕让你开口的。” 江宁顿了顿,上前福了福礼,“既然皇上问了,臣只能说了,实不相瞒,臣娘家本是胥民,臣未出嫁之前,家中有爹娘兄长,可后来臣远嫁,父兄又因出海遇难没了,臣观此人模样与臣已故兄长十分相似。 只是臣的母亲和嫂子皆说兄长已经亡故,嫂子更是为此哭瞎了双眼,所以臣不敢确定此人身份,怕空欢喜一场,或许正如老王爷所言,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对对对,就是长得像而已。”瑞老王爷迫不及待认可江宁的猜测,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皇帝气笑了,“皇叔!朕不跟你抢人,但你必须如实交代此人的来历,即便是认干儿子,也应该有个正儿八经的礼仪,哪能如此随便!” “怎么那么麻烦!”瑞老王爷眉头直皱,十分抵触。 皇帝沉了脸,“皇叔若是不配合的话朕只能用强了!而且此人的身份必须查清楚,不可如此儿戏。” 见皇帝真的动怒,瑞老王爷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儿吧唧的,“行行行!你们不就是想知道阿忆的身世嘛!我说就是了! 七年前我只身一人离开京城闯荡,本想体验民间疾苦,所以也没带多少盘缠,谁知道路上遇到的不是黑心鬼就是劫匪,连一条底裤都不给我留!我被迫成了乞丐,可又不想这么回去,也忒丢脸了! 所以我咬咬牙继续往南走,饿了就吃野果子,或者弄个陷阱抓个野鸡啥的,日子也能过,渐渐的我也习惯了当乞丐的日子,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想干啥就干啥,偷鸡摸狗都没人说我丢了皇家颜面。” 皇帝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寻思着是不是要好好问问他究竟偷了哪几家,到时候再把银子偷偷还回去。 瑞老王爷呷了口水,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后来走着走着我就走累了,正好那时候有一艘货船南下,我就偷偷上了船,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衢州府海域。 正好那个时候船夫打渔把阿忆给捞上来,说是人快死了,他们把人扔在甲板上不闻不问,我过去看了一眼,死马当活马医,结果人被我救活了,就是这么回事!” 逍遥王望着江宁眨了眨眼,猛然瞪向瑞老王爷,“然后呢?他应该有家吧!” “忘了,他什么都记不得了。”瑞老王爷说得轻描淡写。 在座的人差不多心里都有数。 永阳公主神色复杂地走到瑞老王爷身边,“叔祖父,你虽然救了人,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人霸占着不放啊!你没听广恩伯说她嫂子都哭瞎了眼睛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又不是我让阿忆失忆的!”瑞老王爷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 第116章 那些过往 皇帝对瑞老王爷的行径表示头疼,倒是没急着表态,而是继续追问,“然后呢?你就认他当干儿子了?” “当然不是!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瑞老王爷气哼哼狡辩。 众人面面相觑,寻思着他不是谁是? 瑞老王爷被一群小辈的反应气到,又无可奈何,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发泄一通,才坐下来,“我把人救活了只当日行一善,压根就没想过跟他有任何牵连,毕竟我自己都是偷偷上船的,万一被发现了可咋整?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失忆了,因为我救了他,他就认定我是好人,非要跟着我,我看他可怜,就让他跟喽!所以!谁都不能说我拐了阿忆,知道没有?” 永阳公主拼命点头,“这么说来叔祖父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瑞老王爷脸色好看了一些,傲娇地双手环胸,“后来我们一起走,衢州府城啥都贵,又没什么山,我身无分文还得顾着他,压根就待不下去,所以我们下县城去了,一路讨饭。 期间我病了,都快死了,阿忆为了救我在医馆门外跪了两天两夜,大夫赶都赶不走,地痞流氓打他也打不跑,大夫被他缠怕了,不得不跟他出诊,老头子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我救他,他救我,这就是缘,说明我们之间缘分不浅,当时我就跟他说了,他是我儿子,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也多了几分怒色,“皇叔都落到那般田地了为何不找当地吏官救急?朕不相信所有吏官都不认识你!” 瑞老王爷摆摆手,“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当时我都病糊涂了,你指着阿忆跑衙门搬救兵吗?只怕他还没见到官老爷就先被衙差给打出去了。” 皇帝万人之上,想法理所当然,然而出了京城,外头又是另一番光景,他空有王爷身份却没有任何凭证,吏官只要一句冒充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可不敢赌。 皇帝一噎,无法辩驳,倒是看阿忆的神情和善了许多。 “你......还是想不起事情吗?”皇帝关切地询问。 阿忆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点点头,又垂下脑袋,他感觉自己与这些人不是一个世界,只有爹能给他安全感,但现在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会不会不要他了? 阿忆很是担心。 皇帝忧心忡忡,同德康吩咐道:“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找过来。” 德康出去后,皇帝转而同逍遥王说道:“让皇叔回瑞王府的话,朕担心朕一走,皇叔能立马带着人跑了,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皇叔交给你照顾,就住你的逍遥王府。” 逍遥王的脸顿时垮了,“皇兄,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换个人,您看我那王府就只有两个珠子,重云就得念书习武,自己都忙不过来了,也无法陪皇叔解闷。 我就更不用说了,皇叔看到我就心烦,恨不得往我脑袋上来几个弹指,您觉得我能看住皇叔吗?” “哼!你小子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瑞老王爷嫌弃地瞪了逍遥王一眼。 皇帝更加头疼了。 江宁环视了一圈,缓缓开口,“皇上,不若让瑞老王爷带着阿忆住臣的府上,一来臣府上还有许多空旷的院子,二来臣素日无所事事,可以陪二位说说话,三来臣也能好好了解一下阿忆的情况,许是臣弄错了,也可能他就是臣那命苦的大哥。” 皇帝十分理解江宁的感受,当下就应了,“朕再给你一些人手,若是皇叔想跑尽管让人拿下,朕给你撑腰。” “喝!皇上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亲叔叔的吗?”瑞老王爷急了。 皇帝看他跳脚,身心舒畅,往后慵懒地靠了靠,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皇叔,事急从权,朕也是没有办法,你看,这次出去一波三折,幸好阿忆重情义,对你不离不弃,否则朕这会儿就要给你收尸了。 你也一把年纪了,该享福了,若是在京城觉得无聊就去定国公府走走。” 瑞老王爷挑眉,“怎么?我那妹子又病了?” 皇帝眼中多了几分伤感和复杂,“姑母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瑞老王爷闻言,总算正经了几分。 皇帝走后没多久,一众太医进了百味楼,仔仔细细给瑞老王爷和阿忆检查了一下,同逍遥王禀报道:“王爷,瑞老王爷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就行,这位老爷的情况比较麻烦,下官几人检查发现他脑中有淤血阻滞,致使失忆。 目前来看淤血对他本人的影响只是失忆而已,但不能保证不会出现其他问题,最好的法子就是针灸服药散淤,积极配合治疗。” 这情况比瑞老王爷预想的还要严重,当下他就有些慌了,急躁地命令道:“你们以后每天都去广恩伯府给他治疗,若是治不好......” 一群太医吓得瑟瑟发抖。 江宁赶忙让皇帝送过来的人将瑞老王爷和阿忆带回广恩伯府。 永阳公主和逍遥王没了吃饭的心思,也跟着过去。 江宁倒是想走,但今日酒楼开张,还有许多贵客登门,她不能直接撂挑子。 将人送走后,江宁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身上了二楼,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见好几间厢房内的客人探头探脑,瞅见她一人上来,那些厢房的门全都开了。 孙丞相和何氏带头,一群人慌慌张张来到江宁面前。 “广恩伯,下官刚刚依稀听见皇上的声音,是不是皇上也来了?”孙丞相问出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江宁微微颔首。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百味楼了不得了!不仅皇上亲自赐名,开业这天皇上还亲自捧场,放眼整个京城,还有哪家酒楼有这种待遇? 几个大臣讨好地拱了拱手,“广恩伯,皇上是否还在?” 之前他们怀疑的时候倒是想去确认一下,但那边厢房外面站了不少护卫,里头还有永阳公主的声音,十分嘈杂,他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便止步观望,结果直到厢房安静了也没见人出去。 江宁淡然笑笑,“皇上已经回宫了,他们走后面的楼梯,诸位是看不见的,皇上既然没有现身的意思,诸位大人只当皇上今日没来便是,请慢用。” 在确定阿忆的身份之前,她甚至不想把瑞老王爷回京的事情传出去。 第117章 剥鱼 这份从容淡定让一众大臣又高看了她好几眼,便是一些夫人也在心里止不住的点头,虽然广恩伯出身一般,但这气度涵养却是一些当家主母都比不上的,难怪能走到如今地步。 江宁安抚完二楼的客人,赶忙下楼找杨大头和柳叶。 柳叶一直在后厨给杨大头打下手,见江宁过来抽空问了一下,“阿娘,那些贵客怎么说?可是满意我们做的菜?” 江宁鼓励地笑笑,“整个京城做辣菜的就我们一家,怎么可能会不满意?先别说这些,晚点让人伢子带些人过来,你们也该挑一些人掌勺,渐渐抽身才是。” 毕竟是她的长子长媳,一辈子围着灶台转算怎么回事! 小两口乖巧地应了。 这一日一直忙到申时过半许掌柜才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让人关上大门。 所有人都累瘫了,连动都不想动。 杨大头更是觉得那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阿娘,您说现在找人伢子人家还来吗?”杨大头苦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江宁遗憾摇头,“还有半个时辰就宵禁了,人伢子是来不了了。” 说罢江宁看向许掌柜,“酒楼的事情暂且交给你,该打扫打扫,该洗的洗,明日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会早点过来。” 把事情交代完,江宁带着两人坐马车回去。 路上她将瑞老王爷和阿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杨大头和柳叶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杨大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娘,您说我大舅舅没死,还认王爷当干爹?这这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杨大头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初来京的时候经过衢州府,他特地去拜见了外祖母一家,也知道他们有多不容易,说难听点,外祖母一家差不多都是娘子军,还老的老,残的残,弱的弱,要不是遇上他阿娘,这一家估计得全军覆灭了。 即便他阿娘尽力帮衬,但外祖母一家根基太薄,只有一个上门女婿顶门户还是不行,要是大舅舅真的没死,他外祖母一家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柳叶没好气地瞪了杨大头一眼,“要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旁的不说,外祖母知道大舅舅没死,估计会高兴坏了!还有舅娘那眼睛,说不定都能不药而愈。” 这话江宁爱听,“叶子说得对,只不过我们也不能高兴得太早,一切还是静观其变,你们回去后见到他们恭敬一些,少说多做,那瑞老王爷脾气有些古怪......” 江宁把自己的总结告诉二人,两人还以为瑞老王爷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路上担心得不行,结果刚下马车就听见府里传出一阵阵儿童的欢笑。 三人疑惑地迈进院子走入大厅。 正好看见瑞老王爷和阿忆逗杨乐煦玩。 杨乐煦的笑得欢实,二人便逗得越发起劲,那笑声连他们家的大门都关不住。 江宁好笑地上前给瑞老王爷行礼,“您可住得习惯?” 瑞老王爷把杨乐煦给了阿忆,大大咧咧坐下,“老头子连荒郊野岭破庙都睡过,有啥住不惯的!倒是你家厨娘的手艺不行,做的菜一点都不好吃!” 瑞老王爷的嫌弃毫不掩饰。 杨大头顿了顿,转身出去,“我去做!” 江宁将他喊住,“你留下陪陪客人,我去做。” 瑞老王爷一脸怀疑,“你的厨艺能比得过你家厨娘?” 江宁没有解释,径直去了厨房,很快就给他们整出一桌子菜。 瑞老王爷愣住了,惊呼道:“没想到啊!你还真能做菜!” 他快速尝了一口水煮鱼,眼里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不错不错!比你儿子做的还好吃!看样子你儿子的厨艺是师承于你。” “王爷谬赞了,趁热吃。“江宁极其自然地招呼他们坐下,顺势将一盘油煎鱼干放在阿忆面前,缓缓说道:“小时候家里穷,江上的胥民没什么吃食,就鱼虾最多,大鱼留着卖钱,小鱼卖不出去只能留着自己吃,天气热鱼放不住怎么办?这只能挂起来风干。 风干的鱼硬邦邦的,像石头,没多少肉还有刺,我是烦得不行,每次吃都要闹上一回,偏偏家中没多少粮食,不吃也得吃,每每这个时候我大哥就会仔细帮我把肉挑出来,鱼头和剩下的鱼骨他留着自己吃。 这里是京城,大冬天的也买不到什么鱼干,只能自己烘两条,勉强是那个滋味,油煎过的,很香,还都是肉,你尝尝。” 阿忆茫然地看了看瑞老王爷,等着他表态。 瑞老王爷倒是没太大反应,只瞥了他一眼,继续大快朵颐,“咱来者是客,让你吃你就吃,不用跟她客气!” 江宁面带笑意,鼓励阿忆下筷子。 柳叶和杨大头在边上作陪,默默不敢作声。 倒是杨乐煦那孩子踉踉跄跄走到阿忆身边,一直要把手里抓的鸡腿给他。 柳叶头大,想要阻拦,没想到阿忆竟然接了,看到孩子高兴,还配合地吃了起来。 柳叶赶忙给儿子使眼色。 杨乐煦也是个人精,当下就要抓那盘鱼。 阿忆极其自然将孩子抱到怀里,给他剥鱼肉。 那剥鱼的动作瞬间让江宁红了眼眶。 柳叶有些担心,“阿娘.....” 江宁拿起碗筷掩饰,“吃饭吧。” 第二天一早。 人伢子按照江宁的吩咐,带了一堆奴隶上门给她挑选。 “伯爷,这里的人都会一些灶上功夫,左边这几个都是大户人家的厨娘,因为主家人犯事被发卖了,现在大多人买丫鬟小厮都要年纪小的,人家嫌弃他们年纪大,不肯要,就一直留着。 其实这几个年纪也不大,最大的才三十五,最小的二十八,毕竟之前在大户人家伺候过,还是会许多拿手菜的。” 人伢子卖力推销。 江宁神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人伢子越说越没底,赶紧又跑到另一侧,指着那几个男奴隶,“这些也会点灶上功夫,以前是在后厨做事的,就是小的也不知道他们手艺怎么样。” 人伢子摸不清江宁的脾气,有些心虚。 江宁等人伢子说完才款款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把你们的手摊开给我瞧瞧。” 第118章 阿雅娜 她家找的是后厨干活的人,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干净,一个爱干净的人即便他长期待在腌臜的环境里面也能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干净整洁。 人伢子看她那架势就知道是行家,便乖觉地退到一边,不再轻易开口。 江宁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最边上的一个瘦弱少年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缩了一下,神色有些惶恐,“奴.....奴叫长青。” “长青.....”江宁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挑眉问道:“你上一任主家取的?” 长青狂摇头,“是奴的爹取的。” 人伢子顺着江宁的询问仔细回想长青的情况,不想不知道,一想那脸色瞬间白得跟纸一样,连忙跟江宁道歉,“伯爷,要不这人就算了,您再看看其他人。” “怎么?这人有问题?”江宁好整以暇地看着人伢子。 人伢子有些为难,挣扎了许久才在江宁耳边低声说道:“这人其实姓董,跟那个云泽酒坊董家是一家,不过就是旁支的旁支,不重要那种,也不知道他爹娘犯了什么事,全都入狱了,族里不想被他连累,董家族长就把他给卖了。 要说这事董家做的也不地道,但谁让他有犯事的爹娘呢!人到了小的手里半年多了,一直卖不出去。 伯爷,您看这人情况特殊,还容易给您带来麻烦,您还是再看看其他的吧。” 说真的,人伢子也想早点把长青卖出去,可惜这京城人精太多,又都是权贵,他是一点都不敢隐瞒情况。 以前也不是没人看上长青,但一听说他是被董家卖的,就知道里面水深,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奴才给自己找麻烦,就这人,长青被他带出去好几圈一直无人问津,次数多了,他都忘了这人的背景,满脑子都是赶紧把人卖了。 江宁忍不住笑道:“这世界还真小呢!哪哪儿都有董家的人。” 人伢子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接过话茬,大夸特夸,“伯爷说得极是,人云泽酒坊可是大宗族,听说在云泽府那边一个县的人都姓董,根深叶茂,可了不得了!” 说着他嫌弃地瞥了长青一眼,“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长青一直垂着脑袋,身子微微发颤,愤怒却又不敢反抗。 江宁看在眼里,同于嬷嬷吩咐道:“就这个了,另外再把右边第三、第五、第八,左边头四个买下来。” 人伢子见江宁要买长青,竟有种做梦的感觉,“伯爷,您可想好了!当初小的买下这人就花了三两银子,这半年时间养他也花了些银钱,小的就收您五两银子,您看成不?” 他压根就没想赚这人的钱,只想收回本钱罢了。 江宁答应了。 因着她选的人里面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不如小丫鬟值钱,这些人统共就花了六十两银子,人伢子还额外赠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瘦弱小丫头。 刚刚江宁就留意到这个孩子,看这孩子一直紧紧粘着长青也没说什么。 人伢子估计以为她会开口一并把小丫头买下来,可江宁就是不吱声,人伢子想要强行把那丫头带走,那丫头就反抗,最后还差点把人伢子的脸给划了,人伢子气得甩鞭子,全让那丫头给躲了过去。 不仅没伤到那丫头还把自己气得够呛,最后人伢子失了理智,竟然当着江宁的面露出凶残的一面,没成想反倒激怒了那丫头,差点就被反杀了。 当鞭子紧紧勒住人伢子的脖子时,是江宁出声救了他,人伢子又惊又怕,又想感谢江宁的救命之恩,直接把这丫头留下,连滚带爬遛了。 于嬷嬷打量着小丫头,欢喜地在江宁耳边低声说道:“夫人,咱可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刚刚这丫头凶人伢子的时候可厉害了,张牙舞爪,特别有野性。 江宁漫不经心地扫了那孩子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思量,“就是不知道是捡了大便宜还是惹了大麻烦,你且带他们下去仔细洗漱,这些人大多要放在百味楼干活,绝对不能邋遢。” 于嬷嬷赶紧带着人下去。 家中有江宁从平安县带过来的香皂和皂粉,比外头卖的胰子还要好用,几个人用了好几锅热水从头到尾洗了三四遍,再次出现在江宁面前的时候,连她都有些吃惊。 于嬷嬷欣喜地指着长青和小丫头,“夫人,老奴就说咱捡了个大便宜,您瞅瞅,这两个孩子模样多好!尤其是那个小丫头,刚刚看着脏兮兮黑黢黢的,这洗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白净模样也精致。” 江宁朝小丫头招招手,唤她过来。 小丫头不是个很乐意,长青立马把她往外推了推,低声道:“主子叫你,要听话,不然主子不要你,你就要再被卖掉了。” 小丫头一听,果然不再抗拒,乖巧地走到江宁面前。 江宁仔细打量着她的长相,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深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雅娜。”小丫头回答得倒是挺利落干脆的。 于嬷嬷一脸懵逼,“雅娜?这个名字倒是挺特别的。” 阿雅娜握紧拳头,抬头,大声强调,“是阿雅娜,不是雅娜!” “这名字好奇怪!”于嬷嬷呐呐说道。 阿雅娜生气了,“一点都不奇怪,你才奇怪!” “喝!你这丫头脾气还挺大!”于嬷嬷嘀咕了两句,看阿雅娜就跟看西洋景似的,越看越起劲。 阿雅娜只觉得眼前这老嬷嬷特别奇怪,警惕地抱住自己,“我又不是猴儿,这么盯着我干啥?” 于嬷嬷老脸微红,干咳掩饰。 江宁微微勾着唇角,继续问道:“你怎么落入人伢子手里了?” 阿雅娜陡然瞪大眼睛,“你看出我不是被卖的?” 江宁呵呵一笑,“就你刚刚那样,谁能卖得了你?” “我见了这么多人,你是最聪明的一个!那个黑心肠的人伢子还以为我好欺负,想把我卖进青楼,哼!我就点了一把火烧了青楼一间屋子,弄伤了几个姑娘。 老鸨心疼坏了,不要我,还要人伢子赔钱,人伢子赔了三十两,想揍我,我说把我打伤了他就更亏了,人伢子被我忽悠着竟然真的收手了,还继续养着我。” 阿雅娜越说越得意,仿佛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119章 长青的冤 江宁啼笑皆非,“你在人伢子手里多久了?” 阿雅娜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脆生生回道:“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冬天。” 江宁恍然,也就说这丫头在人伢子手里待了两年了,那个时候也就八岁左右,比她收留钟绵绵的时候也大不了多少。 “那你家在哪里?”她自然地替阿雅娜拢了拢耳畔的碎发,眼神温柔慈爱。 阿雅娜一瞬间呆住了,怔怔盯着江宁,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随后扑进她怀里,“姆妈!你当我姆妈好不好?” 江宁:“?????” 于嬷嬷有些慌了,上前要把阿雅娜拉开,“你这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能这么抱着夫人,快松手。” “姆妈,是姆妈!”阿雅娜一直强调,抱着江宁的手不仅没松,还紧了几分。 江宁大概猜出姆妈的意思,见阿雅娜不想多说,便摆摆手,让于嬷嬷退下,温声劝道:“你先在我家待着,等你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不过在此之前你得遵守一些规矩,可以吗?” 阿雅娜使劲儿点头,一直黏在江宁身边。 江宁让于嬷嬷带她下去学规矩,转头向长青打听起阿雅娜的情况。 本以为两人关系这么好,长青应该能知道阿雅娜一些情况,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一问三不知,甚至连阿雅娜的名字都是现在才知道。 江宁傻眼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长青茫然四顾,“小的并不认识阿雅娜,在人伢子手里的时候阿雅娜看谁老实就跟着谁,人伢子让我们干活,她就在那边玩,若是小的不帮她,小的还会被她连累,所以这半年来,小的被迫替她做了很多事。” 江宁吞了吞口水,使劲儿眨了眨眼,“所以.....你跟她的关系并不好!那你刚刚为什么还帮她说话?” 长青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小的看她一个孩子可怜,若是再被卖掉,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像小的这样愿意帮她的人,要是碰到坏人,她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江宁无语极了,“你自己都过得这般艰难,竟然还会关心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也不知道你是善良还是缺心眼!说说吧,你爹娘究竟犯了什么事?” “他们没犯事。”长青突然激动了起来,“伯爷,小的爹娘是被冤枉的,去年定国公府老太君过寿,到云泽酒坊定了一批云泽梦。 单子是家主接的,二老爷三老爷负责酿酒,小的爹娘只是作坊里干活的人而已,结果那批酒出了岔子,那天在定国公吃席的人好些都上吐下泻。 府尹调查后说酒有问题,但没人下毒,府尹和定国公府要董家负责。 家主审问二老爷三老爷,两人互相推脱,都说跟他们没关系,一层层往下推卸责任,到后面却是我爹娘被推出去顶罪,大家都知道我爹娘是冤枉,家主知道,二老爷三老爷更是心知肚明。 还有定国公府和府尹,他们肯定也有所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家主拿小的性命威胁小的爹娘,逼迫他们认罪,结果他们刚刚认罪,小的就被家主卖了。” 这是长青一直压在心底无人诉说的悲痛怨恨,刚到人伢子手里的时候他还会声嘶力竭大喊冤枉,每次喊冤都会遭到人伢子一顿毒打,最严重的一次还差点被打死了,是阿雅娜帮了他。 也是那个时候他即便知道阿雅娜跟在他身边是为了让他干活,他也认了。 江宁听得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岂有此理!那府尹既然怀疑,为何不仔细追究?” 长青苦笑摇头,“是小的爹娘主动认罪的,府尹当时还提醒过他们,可他们担心小的,宁愿死也要保护小的。 因为主动招供,定国公府虽然恼怒,却并没有让府尹严惩他们,府尹叛了他们十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江宁听得一肚子火。 逍遥王带着迟康从外头过来,见到江宁立马大大咧咧问道:“我皇叔呢?昨天有老老实实待在你家吗?” 江宁冷笑一声,伸出纤细的手掌。 “干什么?”逍遥王有些莫名。 江宁开始算账,“昨日他们二人在我家吃了一顿大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那一顿饭怎么着也得二三十两,一天下来就按照一百两算好了,你先交一个月,三千两,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逍遥王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指着江宁的手都在颤抖,发自肺腑骂道:“奸商!我皇叔的钱我可以给,但那阿忆不是你大哥吗?他吃你的住你的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我出钱,就算要出我也只给一千五百两!” 迟康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那眼神仿佛在看冤大头。 江宁摇头否认,“那人还没恢复记忆,又是老王爷的干儿子,理所应当由老王爷负责,若是他恢复记忆并且确定是我大哥,那自然是我出钱。 哦,对了!刚刚你提醒我了,差点忘了算他们住宿的钱了,您看看咱家本来下人就不多,老王爷的嘴又挑剔,我家厨娘做的菜他看不上,得我亲自下厨,还有.....” 江宁把倒夜香的银钱都算进去,那周扒皮的模样让逍遥王直接呆在原地,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等江宁说完,他默默掏出五千两银票,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吃枪药了?谁又招你惹你了?” 迟康沉彻底无语了,都这样了他家主子竟然没生气,还担心起广恩伯,莫非是中邪了? 江宁视线缓缓落到长青身上,没好气道:“有什么仇什么怨尽管说,这位可是逍遥王,董家算个屁啊!” 听听这粗话,逍遥王莫名紧张了起来。 待长青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逍遥王还没吭声,刚进门的瑞老王爷先调教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董家是想上天了吗?老头子这就去找府尹好好说道说道!” 逍遥王想要阻拦,却发现这老头脾气上来根本就拉不住,赶紧带着迟康追上去。 与此同时,云泽酒坊的后院来了一波人。 掌柜董茂杰亲自过去接待。 第120章 歹毒心思 为首之人穿着黑金色斗篷,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是一身斗篷,却不如为首之人尊贵。 董茂杰将他们请进屋,恭恭敬敬将一坛酒呈上前,“家主,这就是隔壁百味楼昨日卖的酒,一坛五两,与咱们云泽梦一个价。” 董家家主董继鸿默不作声呡了一口,当下便猛地站了起来,目光犀利地盯着身边坐的几个兄弟,“你们谁偷了云泽梦秘方?” 老二董继昌急急否认,“大哥,云泽梦的秘方不是只有你知道吗?我们就算想偷也要知道这东西在哪儿啊!” “就是啊大哥!你不能因为这个酒跟云泽梦味道相似就赖我们!”老三董继平不满地跟着说了一句。 老四董继和先是默默品了一口,随后蹙眉,“确实跟云泽梦口感相似.....不,这酒.....口感比云泽梦还要好!若是我们用这配方改良云泽梦,何愁云泽梦不能成为贡酒!” 董家世世代代酿酒,第一任先祖发家后,每一任家主心心念念的就是将董家的酒送进宫,可惜总差那么一口气。 这几十年也不是没有人努力过,可总是不得法门,今日尝了百味楼的酒,董继和一下子就悟了。 董继昌嗤笑道:“老四,你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咱家的云泽梦可是历经几十年,岂是一般酒能比拟的?” 董继和也不跟他吵,直接给他倒了一杯。 董继昌仍是那副傲慢的模样,结果喝了一口就被打脸了。 董继平看董继昌那僵硬的神情,也好奇喝了一杯,品酒几十年,酒是好是坏他们一口就能尝出来。 董继平当下就慌了,“大哥!这酒.....” 说着他猛然看向董茂杰,“你说隔壁的百味楼是什么来头?” 董家在京城郊区置办了一个酿酒庄子,还建了一座大宅子,寻常时候他们是不会进城的,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城里各种消息。 董茂杰把百味楼跟广恩伯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家主,那广恩伯之前还来过咱们酒坊,我以为广恩伯是为了酒楼开张前来找我们定酒的,就派人一直盯着,可后面百味楼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昨日我才知道百味楼用了桃花酿和美人醉、小老翁和玉琼浆。 与云泽梦口感相似的这种酒就是小老翁,另外一种玉琼浆我也买了一坛,这酒倒是与京城畅销的各种酒不一样,既有果香又有酒香,入口甘甜,更适合女子。” 董继鸿对玉琼浆不感兴趣,倒是对小老翁的配方势在必得。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把配方弄到手?”董继鸿盯着其他人,满脸算计。 董继昌几个都沉默了,那广恩伯是女子又不是男子,送女人这招显然行不通。 “大哥,要不我们试着花钱?听说广恩伯出身寻常农家,杨家更是没什么家底,大不了咱花上几万两,就不信她不动心。”董继平十分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董继鸿怒瞪过去,“蠢货!董家以酒发家,如今却要花几万两从别人手里买酒的配方,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董继平瑟缩了一下,当下就蔫了,“那怎么办?” 其他人纷纷望向董继鸿。 董继鸿眼中闪着算计的幽光,不时看几个兄弟一眼,弄得旁人心里直发毛。 过了半晌,他同董继昌吩咐道:“你跟老三去一趟府衙报案,就说董家今日来了贵了,我偶然发现云泽梦的配方丢了,最后一次看见秘方是在春天,具体何时丢失不清楚,再提一提百味楼的小老翁,让府尹去查。 老四,你让人放出风声,就说董家丢了云泽梦的配方,百味楼的小老翁与云泽梦味道相同,肯定有问题。” 董茂杰听得心里直发颤,“家主,这样好吗?那广恩伯跟逍遥王关系非同寻常,当初有人找永泰酒楼的麻烦,逍遥王就为了那一口吃的不管不顾出头,如今为了广恩伯,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董继鸿不以为意,“听说那广恩伯都有孙子了,逍遥王就算有什么心思皇上都不会答应,你再让人放出一些流言蜚语,男女有别,逍遥王碍于名声肯定不会强出头,实在不行再送几个美人到逍遥王府便是。 之前不收是因为逍遥王妃还在,如今逍遥王风流之名在外,我就不信他能拒绝绝色美人!” 男人都一样,所谓的长情都是骗骗人罢了。 董茂杰见董继鸿一意孤行,只能听话照办。 董继昌和董继平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往外走。 府衙距离酒坊不远,二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 府尹谢连元亲自见了他们。 董继昌神情凝重,一上来就奉上一匣子宝贝。 谢连元忍不住心下打鼓,不着痕迹地把盒子推回去,“董二老爷有话不妨直说。” 董继昌又把盒子往谢连元面前推了推,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谢大人,家中丢失重要之物,急需您帮忙,但此事不宜声张,草民思来想去也只能找您帮忙了。” “哦?丢失何物?”谢连元有些好奇,这董家难不成还藏着什么宝贝? 董继昌凑到谢连元耳边低声说道:“今日家中来了贵客,家主临时起意开了秘箱,却发现云泽梦的配方丢了!” “什么?”谢连元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了?可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董继昌摊摊手,急得跳脚,将董继鸿教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谢连元面色微变,“你们是怀疑百味楼盗用了云泽梦的配方?” “这.....”董继昌和董继平对视一眼,没有否认,“是与不是还要大人调查才知道。 若不是的话我们定当备上重礼登门赔礼,万一是的话,还请大人替董家做主啊!” “荒谬!”谢连元陡然变脸,重重拍桌,“你们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实话告诉你们,百味楼的酒连皇上都喝过并夸赞过,若是你们所言属实,本官定能还你们一个公道,但要是你们随意污蔑.....到时候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赔礼道歉就能解决的。” 第121章 衙门对峙 董继昌兄弟俩面色一变,有心想说点什么,对上谢连元那双犀利的眼眸,又不能显露半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选了。 董继平咬咬牙,作揖道:“草民所言皆是今日发生之事,董家确实丢失云泽梦配方,请大人明察。” 谢连元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将笔墨纸砚递过去,“你们写下状子,盖上手印,本官会立刻带人去调查。” 董继昌犹犹豫豫拿起笔,写状子的时候一直在琢磨措辞,谢连元也不催促,慢条斯理喝着茶,默默想着接下来如何行事。 当董家兄弟写完状子盖上手印,谢连元让人把东西收起来,正要起身带衙差出去,就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冲进府衙。 当看清来人后,谢连元直接就给跪了,“下官拜见瑞王逍遥王,不知二位王爷今日前来府衙有何要事?” 他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两尊大佛气势汹汹杀上门,肯定出大事了,哎哟喂,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哟!怎么全都赶到一块儿了! 谢连元一边怀疑人生,一边小心翼翼伺候。 董家兄弟本来想偷偷溜走的,没成想竟然看到跟着两位王爷进来的董长青,当下那脚步就被定住了,怎么都迈不开。 瑞老王爷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来,指着董长青对谢连元吆五喝六,“去把他爹娘喊过来,本王有话要问。” 董继昌兄弟俩面色大变,赶紧上前行礼。 瑞老王爷面色不虞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董继昌硬着头皮恭敬地回道:“草民董家董继昌,这是草民的弟弟董继平。” “姓董?”瑞老王爷冷笑一声,看向董长青,“是不是就是他们两个诬陷你爹娘,让你爹娘顶罪的?” “冤枉啊王爷!”董继昌兄弟俩齐齐跪下求饶。 董长青一脸怨恨地盯着这两人,咬牙切齿点头,“就是他们两个!但威胁小的爹娘的是董家家主的人。” 谢连元对董家那件案子还有印象,当时只觉得董家不厚道,没想到这苦主竟然能找这么个大靠山回来翻案。 既然是瑞老王爷发话,谢连元怎么敢怠慢,当下就命人去地牢提人。 很快董长青爹娘董茂言和蒲氏被带了上来。 半年不见,二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满脸污垢,一身消瘦,完全没了董长青记忆中的模样。 董长青看到他们这般凄惨模样,忍不住嚎啕大哭,“爹娘.....” 董茂言两口子听到声音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儿子!儿子!”蒲氏灰暗的眼眸中瞬间迸发出生机,即便手脚都带着镣铐仍奋力地想要靠近董长青。 董茂言只惊喜了一会儿便看见跪在一旁的董继昌和董继平,当下就慌了,结结巴巴问道:“长青,你.....你怎么来衙门了?这里不是你一个孩子该来的!” 董茂言很着急,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不停地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董继昌。 瑞老王爷又不是没见过人间疾苦,看到董茂言夫妇这般凄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问道:“董茂言,本王问你,当初白家那批酒出问题是不是跟你们有关?本王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你们不说实话,本王定要罚你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董茂言脸色发白,一脸无助,见自家儿子站在瑞老王爷身边,只觉得这件事跟儿子脱不开关系,又急又气,欲言又止。 董长青最先沉不住气,含泪控诉道:“你们签字画押后,家主说你们给董家丢脸,我的存在就是董家的污点,为了不让董家蒙羞,家主把我卖了。” “什么?”董茂言气到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瞪着董继昌和董继平,“你们不是跟我保证过会善待我儿子吗?你们就是这么善待他的!” “我.....”董继昌急得额头冷汗都出来了,“我们没有卖他,是他心有不甘自己跑了最后被人伢子拐卖了。” “你胡说!”董长青梗着脖子大声反驳。 瑞老王爷冷笑一声,“是董长青自己走丢还是被卖的派人去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谢连元立马派人去办。 董继昌当下就瘫坐在地,双眼失神,脑子里只有两个——完了! 董长青被卖也就半年左右,再加上情况特殊,衙差只需要走访就能发现真相。 当谢连元得知董长青被卖真相,大怒,“来人!前往董家捉拿董继鸿!” 董继昌心下大骇,咬咬牙,转身给董茂言夫妻俩磕头认错,“是我气不过假传家主命令卖了长青,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家主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追责只管冲着我来!” 董茂言怨恨地握紧拳头,没有吭声。 蒲氏则哭得肝肠寸断,不停地喊道:“是你们说了会照顾好长青我们才替你们顶罪的,是你们保证过的,你们怎么能这么无耻!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孩子!他是良民,不是罪人!董家凭什么随意卖他!” 齐国不是不允许买卖人口,一些贫穷活不下去的人家也会卖儿卖女,亲生父母因为活不下去卖掉年幼子女是被允许的,但不能卖掉成年子女,除非孩子自卖自身。 董长青的情况不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真追究起来,董家是要获罪的,他们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笃定一个董长青掀不起什么风浪,万万没想到董长青竟然能找到瑞王这样一座大靠山。 董继昌无话可说,自从承认是他主动卖了董长青后他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 蒲氏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当场就把董家主怎么威胁他们两口子认罪的经过给说了,“大人,民妇和孩子他爹只不过是酒坊里面最不起眼的存在,整个酒坊那么多人,我们连成品的酒坛子都摸不到,如何在酒里动手脚? 按照董家的规矩,每一批酒出坛前都有专门的人试饮,送去安国公府那批酒在酒坊里面还是好好的,是离开董家才出了问题,民妇二人就算有通天本事也做不到啊! 且威胁民妇二人的是家主长子,下一任董家家主董耀,民妇实在不明白,这件事跟董耀有什么关系,为何是他出头?” 第122章 动手打女人 董长青攥紧双手,眼底一片猩红,“你们认罪没多久,董耀就跟白家二小姐定亲了。” 董家跟白家联姻不是什么秘密,在座的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不好胡乱猜测而已。 蒲氏怔了怔,突然狂笑,“难怪!难怪董耀那么急切让我们认罪,这件事只怕跟白家脱不了干系!他们沆瀣一气,都是一丘之貉!” 董继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急急呵斥,“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是我一时疏忽偷懒才酿成大错,也是我担心害怕才让你们顶罪,跟家主白家没有任何关系!” 董茂言摇头,“大人,草民可以肯定的是酒送出董家的时候都是好的,董继昌和董继平素日只会指手画脚,从未亲力亲为,酒的问题应该与他们无关,董继昌极有可能是为了某些利益替某些人顶罪,正如他们当初让草民夫妇顶罪一般。” 瑞老王爷没想到这件事越扯越广,当下就闷声笑了,“可真有意思!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见过银子人人挣的,还没见过有人眼巴巴认罪的,谢连元,这个案子涉及定国公府、白家、董家,必须给本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微臣遵命!”谢连元恭敬应下,看他那神情不仅没有半点担心还隐隐有些期待。 瑞老王爷对谢连元的反应很是满意,呷了口茶,才瞥了董继昌兄弟二人一眼,“本王刚刚隐约听见他们是来告状的,怎么回事?” 恶人竟然还会被欺负,这可真新鲜。 谢连元赶忙将诉状呈给瑞老王爷过目。 董继昌兄弟二人见瑞老王爷的表情肉眼可见阴沉,吓得面白如纸,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瑞老王爷看完诉状,直接把东西递给逍遥王,“你也看看吧。” 逍遥王接过手,看完后当场就乐了,“谢大人,这下还牵扯到广恩伯,你可得把广恩伯一起喊过来问话了!正好本王也想知道广恩伯的酒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对吧!” 听听他那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居多。 董长青有些看不懂逍遥王的态度。 “王爷说的极是!”谢连元把衙门剩下几个衙差全都使唤出去。 董继昌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为什么?他们明明只是来报案而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万一把白家都牵扯进来,就算家主不会找他们麻烦,白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就在兄弟二人焦急思考应对之策的时候,董继鸿和江宁前后脚到了衙门,随后是董耀、白俊和定国公府的人,定国公府来的是沈璋闻和沈裕宗,白家那边却只派了庶子过来应付。 瑞老王爷当下就气笑了,“白家好大的派头,莫不是要本王亲自登门去请白家主过来一趟?” 白俊面色骤变,急急跪下请罪,“王爷恕罪,并非父亲和大哥不来,而是有事脱不开身,草民这就派人回去再催催,只要他们回来定第一时间过来。” 大冷天的白俊却不停地冒冷汗,一看就不对劲。 瑞老王爷和谢连元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把逍遥王拖出来,“你!亲自带人去请白家主,就是押都得把人给老头子押过来!多带点人去!” 谢连元十分乖觉把手里头仅剩的一点人全都给了逍遥王。 逍遥王就是过来看个戏而已,没想到还得干苦力,当下就蔫了。 定国公十分乖觉地上前,道:“王爷,臣也带了些人过来,您可以一起带走。” 逍遥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本王看起来那么弱吗?不就是请个人而已,至于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就耍耍嘴皮子罢了,出了衙门就把外头候着的护卫全都叫上,让他们打头阵。 白家宅子就在城里,距离百味楼不远,不然白夫人母女也不能只带那么点人出门。 逍遥王赶到的时候,还没进门就被拦了下来,白家下人明知道他的身份却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进去,一看就有问题。 他瞬间收起吊儿郎当的架势,硬闯。 “住手!”白夫人带着一队人马从后院赶来,气急败坏地瞪着逍遥王,“王爷,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即便您是王爷也不能这般张狂,目无王法!” “现在跟本王谈王法了!本王今日所作所为还没有白夫人昨日在百味楼来得嚣张呢!跟本王谈王法,你配吗?”逍遥王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给。 白夫人被臊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偏偏又拿逍遥王没办法,脑子一热,竟然口不择言嘲讽道:“那广恩伯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农妇,粗鄙不堪,举止轻浮浪荡,抛头露面,不知检点,难怪能入了王爷的眼,还得王爷这般维护,你们可真够般配的!” 白夫人正说得得意着,逍遥王则上前抬脚,狠狠将白夫人踹飞出去。 “夫人!”管家吓得目瞪口呆。 逍遥王怒吼,“给本王进去搜!出了事本王担着!” “不能,你们不能进去,不能.....”管家使劲儿拦,直接被迟康绑了起来。 白夫人还躺在地上大声哀嚎,引得附近人家全都派人过来询问。 来的人越多,白夫人就哭得越惨,恨不得将逍遥王的恶劣行径告诉所有人,“你们看看我如今这般模样,王爷就能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吗?呜呜呜.....” 左都御史府的管家连连摇头,右都御史府的家丁匆匆离开,孙丞相府的门房恨不得再往前挤一挤..... 逍遥王就这么顶着众人的视线无所顾忌,还让人搬来一把凳子坐着等。 不一会儿,冲进白家后院的衙差拖着衣衫不整的白家主白振东和半死不活的白家嫡长子白佑出来。 衙差将人带到逍遥王面前,神色一言难尽,“王爷,他们就在家里,并未离开。” “所以他们是故意欺瞒本王和王叔了?”逍遥王静静地扫了白振东父子一眼,眼底透露着一种清冷淡漠。 衙差欲言又止。 第123章 没有最劲爆只有更劲爆 逍遥王嘴角微翘,眼底却暗藏冷芒,“说!大声说!本王给你撑腰,怕什么!看他们衣衫不整,莫不是白日宣淫?” 这话一出,在场的女子全都臊红了脸。 白夫人咬紧牙根从地上爬起来,眸中跳动两簇怒火,“够了!王爷,这里是白家,是德妃娘娘的娘家!你如此放肆,可有将德妃娘娘放在眼里?” “本王何须将她放在眼里?”逍遥王说得一本正经。 白夫人气得差点吐血。 衙差看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硬着头皮回道:“白家主确实白日宣淫,但不是跟白家主的姨娘侍妾,而是......而是跟白家大少夫人。” “嚯!”一干人等齐齐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他们刚刚听见什么了?白家主和自己的儿媳妇,这么炸裂的消息,这是能说的吗? 一个个当即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安安静静等着下文。 白夫人惊愕过后,本能的尖叫否认,“不可能!家主后院养了那么多小妖精,怎么可能爬儿媳妇的床!一定是污蔑,说!谁让你这么陷害白家,毁白家名声的?” 衙差一脸冤枉,“王爷,小的是在大少夫人的卧房找到白家主的,二人当时正在做那种事,不止是小的,他们也都看见了!” 衙差指着身后一众弟兄,里面有逍遥王府的人,也有定国公府的人。 白夫人看了一圈,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白家主自从被揪出来就一直缩着头不敢见人,他一世英名,这下全都毁了! 逍遥王只觉得恶心,看都不想看着白振东一眼,蹙眉瞥向白佑,“他呢?他媳妇都被自己老爹给睡了,就没有半点反应?” 只见白佑一副醉酒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春梦,嘴角还挂着餍足的淫笑。 衙差脸色更难看了,倒也没替白佑遮掩,“他.....他在书房吸食类似五石散的药粉,小的已经让人把药粉收起来了,需带回去给大夫查验才知道是何物。” 这东西一看就是禁药。 逍遥王面沉如水,看白家这一群人就跟看死人一般,“白佑!可真是好样的!白家是不想活了吗?” 白夫人吓得心肝儿颤,打了个哆嗦,跪了下来。 逍遥王一脸怒色,让人将白家父子拖走。 围观的那些人也赶紧回去汇报消息。 管家连滚带爬来到白夫人跟前,“夫人,现在可怎么办?” 白夫人回过神来,狠狠扇了管家一巴掌,“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少爷吸食禁药的事?” 刚刚她还以为管家是为了维护白家的脸面才不管不顾地拦着那些人,如今看来分明就是有鬼,管家肯定知道白振东和白佑的事,却瞒着她。 管家惶恐跪地,“夫人饶命!小的也是没办法,老爷和大少爷说了不许声张,若是让您知道,家主和大少爷拿小的是问,夫人,如今追责不是要紧,需赶紧想想法子应对才是啊!” 吸食禁药严重的话可是要砍头的,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宫中的德妃娘娘,若是德妃被白家连累,那白家可就真的完蛋了! 白夫人虽然没有脑子,但也知道德妃不能倒,当下就慌慌张张往宫里递牌子,带上白玉珠进宫求助。 逍遥王这次去得有些久,久到瑞老王爷都快坐不住了,正要派人去打听一下情况,就看见逍遥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 看他那表情,众人不由得沉思。 “怎么?白家给你气受了?真没用!”瑞老王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逍遥王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差了,猛灌了两口水,让衙差过去回话。 衙差当众将白家发生的事说出来,江宁嘴巴瞬间成了“o”型,一双清亮的眸子不时在白家父子之间来回游移。 逍遥王忍不住吐槽道:“你就不嫌辣眼睛吗?” “是挺嫌弃的!”江宁煞有介事点头,话锋一转,又正儿八经地评价一句,“但是很精彩,比唱戏还精彩。” 白振东老脸当下就黑了。 白佑的情况有些严重,需请大夫诊治,再确定禁药成分,还得向宫里禀报。 谢连元已经可以预见皇帝如何震怒了,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在瑞老王爷的示意下,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审理董长青爹娘的冤案。 这个案子本来就疑点重重,当年要不是董茂言夫妻俩主动认罪,谢连元还能再查一查,如今董茂言夫妻俩翻口供,情况立马变了。 定国公沈璋闻第一时间表态,“王爷,当年臣也是觉得此事有问题,但苦于没有证据,且董家酒坊有人主动认罪,臣便是想追查也没有立场,再加上董家和白家赔重礼安抚宾客,无人计较,臣也不好一直追着不放。早知道他们是被威胁招供的,臣定会追究。” 瑞老王爷不耐烦地摆摆手,漂亮话谁不会说,他可不是来听这些的。 沈璋闻讪讪然闭嘴。 谢连元怒斥董耀,“董耀,你可认罪?” 董继昌急得都快哭了,“大人,草民认罪,一切都是草民的错,与董耀无关,跟白家无关。” “闭嘴!来人给本官堵住他的嘴!”谢连元接二连三被董继昌挑衅,忍无可忍。 董继平想说点什么,对上谢连元那双喷火的眸子,脖子瑟缩了一下,乖乖闭嘴。 董耀跪在地上,身姿笔挺,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大人,草民确实出面劝说董茂言和蒲氏认罪,但草民也是不忍二叔被抓才出此下策,事已至此,草民无话可说,请大人赐罪。” 谢连元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胸口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嘲讽地嗤笑道:“你倒是有孝心,本官是不是还要夸奖你几句?” “草民不敢。”董耀不卑不亢。 谢连元一脸沉郁,冷冷瞥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严肃,“不管你居心为何,犯法就是犯法,来人,董耀胁迫良民顶罪,杖二十,押下去听候发落。” “大人!”董耀不可置信抬头,他以为他如此坦然承认,而且事出有因,府尹再怎么样也会酌情处置,事后再找关系打点一下,不会有什么大碍,没想到府尹竟然直接打他二十大板,他就是一文弱商人,养尊处优,如何受得? 第124章 当年的冤情 谢连元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董耀瞬间沉了脸,下意识看向董继鸿,收到董继鸿的眼神,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董耀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董继鸿袖子下的拳头渐渐攥紧,脖颈上青筋暴起,却不动声色。 二十大板打到后面董耀已经喊到声音沙哑。 衙差进来禀报,谢连元挥挥手,拍响惊堂木,“董茂言和蒲氏与定国公府毒酒一事无关,本官宣布,二人无罪,当堂释放!” 话锋一转,谢连元霍然看向董继鸿,“董继鸿何在?” 董继鸿从容不迫上前,抱拳作揖,“草民在。” “董继鸿,你以董家家主身份,私自贩卖良民董长青,你可认罪?”谢连元虎目圆瞪,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董继鸿扑通一声跪下,“府尹大人,冤枉啊!草民是董家家主,自然要对每个族人负责,董长青没有过错,草民怎么会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定是有人陷害草民。” 谢连元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官已经派人去伢行查过,也问过所有知情人,如今可不是你狡辩就能颠倒黑白的。 本官劝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日两位王爷都在,还有定国公,广恩伯在场,这么多人,本官不想为难你,但你若是执迷不悟,本官也只能用刑了!” 董继鸿猛地抬头,正好撞进谢连元那双犀利的眼眸,心莫名一沉,来之前他以为是为了云泽梦秘方之事,一直琢磨着如何应对,如何把脏水泼到广恩伯头上,再从中得利,从未想过还有旁的事。 等到了才发现不对劲,可那个时候衙门里有那么多人,他就算有一肚子疑惑也无法言说,况且广恩伯也被请来了,十有八九是跟秘方有关,他便安心等着。 至于董茂言两口子,说真的,族人那么多,他压根就没见过,也不认得,更别说知道董长青长什么样了。 现如今谢连元竟然要给董茂言一家伸冤,简直可笑! “谢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董氏一族族人众人,便是草民身边也有阳奉阴违之人,更有些下面的人打着草民的旗号行不法之事,事情没被揭穿草民也无从知晓,您既然发现董长青是被人恶意卖掉的,更应该派人仔细调查。 草民御下不严,固然有错,但草民绝对没有让人贩卖董长青,求大人明察!” 董继鸿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声泪俱下,恨不得以死自证清白。 谢连元面无表情吩咐道:“董长青,当初是谁带着人伢子把你拖走的?” 董长青上前,指着董继鸿,“是他的心腹,董宅管家老须,还有老须的四个爪牙.....” 董长青将那些人的名字一五一十报出来。 董继鸿缓缓闭上眼睛,老须跟了他三十几年,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还有那四个打手,都是他费尽心机才培养出来的。 他相信老须不会出卖他,但那四个打手就不好说了。 谢连元没给董继鸿谋算的时间,立马让人前往董宅拿人,结果只抓到管家老须和两个打手,另外两人不在。 谢连元愤怒,命衙差通缉二人。 董继鸿悬着的心差点碎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二人应该是奉命出去散播逍遥王和广恩伯的谣言了,这要是被抓住..... 他吓得身子一哆嗦,汗毛都竖起来了。 因着还有两个人没到案,谢连元先审了其他人,老须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另外两人则犹犹豫豫,在老须的眼神胁迫下硬着头皮认了。 谢连元心中窝火,半耷拉着眼皮,缓缓说道:“拐卖良民乃是死罪,本官决不轻饶,来人,拖下去,秋后问斩!” 两个爪牙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哀求,“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只是听命行事,跟小人无关啊!” “哦?听谁的命令?”谢连元好整以暇地摸着下巴。 两人虽然怕死,倒也没傻到直接扯董继鸿,而是将罪责都推到管家老须头上。 谢连元冷笑一声,“即便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且你二人明知董长青是良民还敢助纣为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判你们流放西北,终身不得离开!” 二人面若死灰。 老须这松了口气。 董继鸿却还是紧张得不行。 不多时衙差押着另外两人进入大堂,“大人,属下在茶楼抓到马胜马军,这二人当时正在茶楼四处散播谣言。” “什么谣言?”谢连元下意识皱眉,这事情怎么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了! 衙差不敢隐瞒,下意识看向逍遥王和江宁,“是逍遥王和广恩伯,他们说逍遥王心悦广恩伯,为了讨好广恩伯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还为了广恩伯的酒楼费尽心思搜刮酿酒秘方。 属下等人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表明身份,属下发誓,这些话都二人亲口所说。” “什么!”谢连元怒不可遏拍下惊堂木,“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马胜马军,逍遥王和广恩伯都在此,今日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本官可以立马让你们人头落地!”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伯爷,都是权贵,岂容一个小小奴才污蔑。 马胜马军吓死了,都不用谢连元使手段,二人就齐齐指向董继鸿,“是家主,是家主吩咐小的做的,家主让二老爷三老爷来衙门报案,说云泽梦的秘方丢了,再让小的四处散播逍遥王和广恩伯的流言, 都是家主的意思,跟小人无关啊!” 董继鸿忍无可忍,大喊冤枉,“大人,马胜马军早就对董家有了二心,他们的话不可信啊!” “他们的话不可信,难不成你说的就可信?”谢连元一脸嘲讽,旋即将目光落在江宁身上,说话的语气明显温和许多,“伯爷,董家今日前来衙门报案,说他们家云泽梦的配方丢失好一阵子。 又提及百味楼的小老翁味道与云泽梦极其相似,话里话外就是告诉本官是伯爷拿了他们家酒的配方。 不知此事伯爷有何看法?” 董继鸿下意识看向江宁和逍遥王,发现二人皆老神在在,异常淡定。 他们俩越镇定他就越慌张,总觉得这件事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不由得开始懊悔,早知道就派人再仔细调查一下,太冲动了。 江宁款款起身,十分坦然地点头,“他说的没错,我的酒用的就是董家的配方。” 第125章 一案接一案 “嘶!”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惊愕地望向江宁,这是什么情况?广恩伯竟然不打自招了?不用再狡辩一下吗? 董继鸿更是震惊,他只是为了得到小老翁的配方才扯了个谎,怎么就成真了?难不成董家真的出了叛徒?不,不对!云泽梦的秘方被他用特殊方式藏了起来,便是有人找到也看不懂,即便看懂了也是不全的,最重要的东西都在他身上,没人可以偷走。 谢连元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干巴巴道:“伯爷,您可听清楚下官的话了?” 江宁心下好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我知道,大人莫急,我说的董家跟云泽酒坊董家可不是一个概念!” “哦?难不成还有第二个董家?”谢连元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致。 定国公父子俩对视一眼,只觉得江宁在胡扯,京城酿酒出名的董家就一家而已,哪来的第二家! 江宁缓缓走到董继鸿跟前,蹲下,不紧不慢道:“世人皆知云泽府人士善酿酒,云泽酒坊董氏正是出自云泽府,可谁又规定云泽府姓董的就这一家会酿酒呢? 之所以整个云泽府只有一家董氏以酿酒出名,不是因为他们酿酒手法了得,而是他们不遗余力打压旁人罢了!只要稍有些冒尖的人家,董氏绝不会让他们坐大! 看董家主的年纪,应该没忘记董峰这人吧!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也可以提醒你一下,那是个老人,人称老翁头,董老翁头,卖酒的,跟你们家是一个县的,当年他酿出了与云泽梦口感极其相似的酒,结果却被你父亲买通官府的人陷害,最后郁郁而终,知道吧!” 董继鸿的记忆闸门瞬间被打开,那些久远的记忆如洪水一般袭来,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瞳孔陡然放大,眼珠子都在颤抖,“你.....你.....” 江宁很是欣赏董继鸿这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对吗?当年你们一家把董峰打压得毫无翻身之力,董峰子孙被迫放弃酿酒你们才作罢,可你们应该没想到,珍珠即便蒙尘也还是珍珠。 董峰子孙有才,便是不能酿酒也能走旁的路子,很不巧,董峰孙子董泽,如今正是平安县县令谢玉成的师爷。 我想酿酒,董泽就让其父亲叔伯倾尽全力帮我,也是他们,将董峰毕生酿酒心得交给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很惊喜?” “他们怎么敢.....”董继鸿傻眼了,做梦都没想到小老翁的配方竟然是这么来了,他以为那些人早就被打压得毫无反抗之力,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没死心,竟然甘愿将酒的配方这么拱手让人! 众人看清董继鸿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瑞老王爷怒不可遏,“好啊!没想到董家竟然是这么发家的!先是衢州府再是云泽府,朝廷这些年养的蛀虫可真不少! 庚阳,立马进宫将此事禀告皇上,必须彻查云泽府官场!本王倒要看看拔出萝卜能带出多少泥!” 他在外头流落多年,见多了百姓疾苦,更是听不得这些鱼肉百姓之事。 逍遥王知道瑞老王爷眼里揉不得沙子,却没想到他这把年纪了脾气还是如此火爆,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当下也不敢耽搁,屁颠屁颠地跑了。 董继鸿身子一软,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谢连元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和鄙夷,拍了拍惊堂木,同衙差吩咐道:“去查一下今日马胜马军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本官倒要看看谁在撒谎!” 董继平爬着来到董继鸿身边,害怕地四下张望,“大哥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董继鸿犹如一滩烂泥,晃动一下竟然直直栽倒。 白振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错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家里突然就来了衙差,还如此强硬把他从儿媳妇床上拖下来,如今又亲眼看着董家被打得翻不了身,当下就被吓蒙了,连声大喊,“谢大人,这一切跟我们白家没关系啊!” 谢连元严肃地拍了拍惊堂木,“肃静!白振东,定国公府毒酒一事尚未查清,再加上当事人翻供,本官必须彻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董茂言和蒲氏早就交代清楚,酒在董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是运出酒坊后出的问题,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当时那批酒是先运到白家,再从白家运到定国公府。 当时本官带人重点搜查定国公府,盘问的都是定国公府的人,直到定国公府所有人洗脱嫌疑才将重点放到董家。 若是董家还查不出问题,下一步该调查的就是白家了,可这个时候董家胁迫董茂言夫妇认罪,且董耀以最快的速度和白二小姐定亲。 白振东,以白家如今的地位,竟然将嫡女低嫁到白家,不对劲,很不对劲!你若是不说,本官只能自己查了!” 白振东急了,“谢大人!那事都过了那么久了,而且我们白家董家该给的赔偿全都给了,他们并未有任何不满,无人再追究,为何您一直抓着不放!” 谢连元震怒,“白振东!董茂言和蒲氏两个苦主还在,他们说过不追究了吗?定国公也在,他可说过不追究?” 沈璋闻猛不丁被叫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说真的,他并不想得罪白家,毕竟白家背后还有一个德妃,将来储君之位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得罪白家极有可能得罪未来的储君。 他正想和稀泥,身边的长子沈裕宗率先开口了,“大人说的极是,此事让定国公府蒙受一段时间流言蜚语,那些得了赔偿的宾客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定国公府并不是没有意见。 若是能彻查此事,将幕后真正的凶手抓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想必那些受害者也是愿意的,更重要的是还定国公府一个清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董茂言夫妇是替罪羊,不少人甚至怀疑是他们定国公府给董家施压,董家才这么做的,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干,到头来却什么屎盆子都往他们头上扣。 第126章 峰回路转 沈璋闻愣了愣,余光看到瑞老王爷的神情,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眼,已经没了之前的犹豫,“本国公确实也想要一个真相。”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横竖他们定国公府是受害者,便是查出幕后凶手是白家的人也跟他们没关系,未来的储君难不成还能因为护短对付定国公府? 权衡利弊后,沈璋闻安心了。 白振东却彻底慌了,脑子里不断想着那些知情人有没有处置得彻底,是否有漏网之鱼。 谢连元刚要下令,外头来了一群人。 “慢着!” 所有人齐齐望去。 见来人竟是定国公府的老太君,全都惊呆了。 沈璋闻大惊,赶紧过去将人搀扶住,“母亲,您怎么来了?” 沈老太君没有回应儿子,而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上前,不卑不亢地朝瑞老王爷颔首,“瑞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瑞老王爷看到沈老太君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微微颔首,蹙眉,“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吗?怎么还出门?” 沈老太君叹了口气,摇摇头,“便是病了又如何!总有操不完的心,瑞王,能否卖我一个面子,此事莫再追究了,关于董茂言夫妇,我们给他们满意的赔偿,此事就了了吧!” 瑞老王爷嘲讽地笑了笑,“我当你怎么就出来了,敢情是来当说客的!若是我不答应呢?” 沈老太君有些急,猛咳了几声,坐到瑞老王爷身边,“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看在我就快不行的份上,都不可以吗?” “你在害怕什么?”瑞老王爷怒了,气急败坏地指着沈老太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以前你就软弱没有主见,什么都想息事宁人,如今别人都欺负上门你还想息事宁人! 定国公府好歹以武起家,自有骨气,你觉得璋闻他爹要是活着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我.....我没有!”沈老太君目光闪烁,虽然心虚,嘴倒是硬得很。 瑞老王爷拂袖冷哼,“总之你别说了,本王不可能答应你!今儿这事就算捅到皇上面前,本王也要知道个清楚明白!” “你.....你真是不知所谓!”沈老太君被气得都快吐血了。 白振东刚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熄灭了。 没了阻碍,谢连元立马下令让人去白家把当年相关的人全都带回来调查。 衙差刚到白家就听见后院传出一阵阵凄厉地喊叫。 管家这次学聪明了,并未拦人,而是想着抢在衙差前面赶去制止,没想到却还是慢了一步。 衙差冲进正院亲眼目睹白夫人对儿媳妇尤氏用刑,尤氏被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住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夫人不悦地瞥了一眼管家,倒是一点都不心虚,“本夫人教训不知检点的儿媳妇,轮得到外人来说三道四?实话告诉你们,像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算本夫人把她沉塘了尤家都不敢说什么!” 这世道就是如此,尤氏跟公公有了首尾,还让人捉奸在床,等待她的下场只有一个。 衙差虽然看不上尤氏这样的女子,但也没狠心到落井下石,但他们确实不好再管,就把来意说了出来。 白夫人淡定地捂嘴轻笑,“可真不好意思,事情都过了那么久,我们家下人都不知道换了几波了,谁还记得当年都有些什么人?要不你们把府里的人都叫去衙门问问好了,说不定还有人知道了,呵呵呵.....” 白夫人笑中带着几分得意和放肆,看得一众衙差怒火中烧,可他们还真没别的办法。 就在此时,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尤氏突然开口了,“我知道,我知道内情,你们带我去衙门,我什么都说!” 白夫人陡然变脸,“放肆!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她是白家的罪人,你们不能带走!” 衙差看白夫人这反应,立马反应过来,三人趁白夫人没反应过来,直接扛起尤氏就跑,其他人断后。 白夫人又惊又怒,还有止不住的害怕,慌张地踹了管家一脚,“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将他们拦下来!一定不能让尤氏去衙门,快!” 管家反应过来,赶紧把家中所有护卫都派出去。 衙差扛着人本就跑不快很快就在百味楼附近被白府的护卫拦住。 白府护卫为了阻止尤氏去衙门,当众大喊,说尤氏偷人,引发众怒。 衙差双拳难敌四手,又不能对百姓出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柳叶收到消息冲出来,她是知道江宁今日去衙门的事情,又对白家没什么好感,看白家护卫为难衙差,还煽动百姓,当即冲回去拿出铜锣猛敲,吸引百姓的注意。 “今日百味楼免费赠送五百个爆浆送肉包,先到先得,慢的无!” 她刚喊完,街上人全都冲到百味楼,没人再追着尤氏打。 杨大头带着几个新买的下人冲过去,帮忙拦住白家的护卫,替衙差开路。 一众衙差感激地都快哭了。 等他们带着尤氏回到衙门的时候,一个个脸上不是挂但也就是头上罩着烂菜叶,狼狈不堪。 众人被他们这副模样吓到。 谢连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回事?谁敢对衙差下手?” 衙差擦了把脸,将要死不活的尤氏放下,并简单说了下情况。 谢连元赶忙让大夫过来给尤氏检查了一番,顺便再给几个衙差看伤。 白振东神色阴沉地瞪着尤氏,“你不想活了吗?” 尤氏猛然抬头,眼里满是恨意,“今日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就被那老女人打死了!还轮得到你来威胁我? 白振东!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我主动勾引你还是你强要了我?我进你白家的门之前也是恪守女德女戒的好姑娘,是你那个不能人道的儿子和你这禽兽不如的老东西毁了我! 如今我还差点被你那继室害死,我找谁说理去!” “够了!这些我们回去再说!”白振东眼含威胁。 尤氏突然癫狂大笑,“回去?回哪里去?白家吗?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被你们害死?还是名正言顺地让你们沉塘?你觉得我有那么蠢吗?” 第127章 越扯越深 “你!我保证,你别乱说话,我肯定能护你周全。”白振东再次给尤氏承诺。 尤氏却笑出了眼泪,“在床榻上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还说只要我怀了你的孩子就是白家的嫡长孙,将来白家的一切都是我儿子的。 结果呢,我过门这么多年没有一儿半女,日日都要被那恶妇磋磨,查来查去才知道你根本就不能生了,却许我白家嫡长孙?哈哈哈.... 白振东!我不会再信你了!” 说着尤氏猛地转身看向谢连元,跪下大声道:“大人,定国公府毒酒一事妾身知道是谁干的!” “不能说!不能说.....”白振东疯了似的要冲过去捂住尤氏的嘴巴,他那副想要吃人的模样着实让尤氏吓了一大跳。 当下尤氏也不再拖了,急急道:“是六皇子,是六皇子干的!” “嘶!”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老太君缓缓垂下眼眸,身上多了几分沉暮之气。 谢连元只觉得棘手,原本以为沈老太君出面已经顶天了,没想到竟然还扯到了皇子,此事已经不是他能管的了,但为了了解事情的始末,谢连元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审尤氏,“你怎么知道的?” 尤氏解气地看了一眼白振东,垂下眼眸,“是白振东亲口告诉妾身的,那批酒送到白家那日,六皇子正好来找白佑,二人在书房待了许久,之后白佑还亲自带六皇子去看了那些酒。 定国公府出事后,谢大人追查,排除定国公府嫌疑,白振东很是不安,亲自调查,白佑没能抗住亲爹的审问,把事情都招了。六皇子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报去岁宫宴上沈老太君落他面子之仇。” 沈老太君一脸茫然,“老身什么时候落六皇子面子了?” 她今日之所以过来帮忙是因为宫中的德妃派亲信过来求助,对方尊她姑母,说得情真意切,避重就轻,她也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得罪德妃,这才出面和稀泥,没想到此事起因竟然是她,这让她如何接受。 沈璋闻担心母亲太过激动,赶忙扶住她的肩膀。 尤氏摇摇头,“妾身知道的不多,毕竟妾身的身份也无法进宫,需问宫宴上的人才知道。” 沈老太君很是不安。 瑞老王爷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用尽全力拍案而起,“你们.....全都跟随本王进宫!今日之事,本王要一桩桩一件件讲给皇上听,由他来决断!” 沈老太君捂着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瑞老王爷看得越发窝火,“让你逞强!赶紧回去,我自会替你讨一个公道。” 沈老太君眼含热泪,倔强摇头,“不行,此事既然跟我有关,我必定要知道缘由,回去也是寝食难安,不如进宫一趟。” 谢连元担心出事,赶紧让衙差下去准备。 走出衙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就跟他的心情一般压抑。 瑞老王爷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这会儿既不是早朝时间也没有紧急要事,却有一众官员等在皇宫大门外面等候,见到瑞老王爷一行人,他们赶紧上前行礼,跟着去了宣政殿。 此时逍遥王刚好跟皇帝禀报完董家的事情,这还没喘口气就听见瑞老王爷来了,顿时一脸愁苦,“皇兄,您说皇叔这又是怎么了?” 皇帝正怒火中烧,还没想好派谁去调查云泽府的事情,结果这头又来人了,连他都觉得脑壳疼,又不得不让人进来。 好吧,本以为只有瑞老王爷那些人,结果他那些臣子也来了一大半,这又是闹哪样? 皇帝不解,但心情差到了极点。 瑞老王爷倒是没有废话,当下就把定国公府毒酒一事给说了。 沈老太君哭得伤心,皇帝和逍遥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等二人缓一缓,瑞老王爷就让尤氏上前,将六皇子那些事给说了出来。 逍遥王的腿不自觉地抖了抖,往身边退了退。 下一秒,震怒的皇帝摔了杯盏,大喝,“德康!把六皇子和德妃给朕找过来!” 江宁想起那日针对她的德妃,很是好奇德妃所出的六皇子萧重景是什么模样。 等看到来人,她当下就失望了,面前这人既没有皇帝的三分风采,也没有得德妃的好容貌,长得更像白家人,却又没有白佑白俊好看,普普通通,还有些驼背,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而且此人眼小藏暗芒,看似畏畏缩缩,却只对皇帝一人,旁人似乎都不被他放在眼里,骄傲自负还心胸狭隘,不是个善茬。 江宁只打量他几眼便下意识皱眉,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萧重景似的驼背很奇怪,明明是天之骄子,身份比逍遥王世子还尊贵,却完全没有萧重云的尊贵气质,更像是.....想什么呢?她怎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因为陷入困惑之中,江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此时皇帝也没注意到她,只愤怒地瞪着六皇子,“你给朕解释一下,为何在定国公府的酒里面动手脚?” 六皇子还没吭声。 德妃先声泪俱下喊冤,“皇上,六皇子只是去白府作客,怎么可能特地往酒里下药,他图什么啊?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求皇上明察!” “够了德妃!朕问的是六皇子不是你!朕没让你说话之前你给朕闭嘴!”皇帝怒斥,剧烈起伏的胸膛彰显着他的愤怒。 德妃入宫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皇帝当着她的面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心肝儿颤,当真乖乖闭上嘴巴,一声不吭。 皇帝剜了她一眼,再次将犀利的目光锁定六皇子。 “父皇,儿臣.....儿臣.....”六皇子低着头,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完全不知道在场之人掌握了多少证据,知道多少内情,要他如何回答。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帝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尤氏说的都是真的,当下便失望地缓缓闭上眼睛。 逍遥王赶紧上前搀扶一把,“皇兄,消消气,保重龙体!老六!你还不赶紧交代!非得等你父皇大动干戈才满意吗?” 他不停地给六皇子示意,也不知道那个蠢货能不能明白。 六皇子一番挣扎,说话的声音细弱蚊蝇,“儿臣.....冤枉。” 第128章 吸食禁药 此话一出,江宁仿佛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皇帝没有出声,却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的心脏莫名揪紧,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几息过后,宣政殿内爆发一声巨响。 皇帝将自己用的茶盏狠狠砸向六皇子,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德妃被那一抹鲜红刺得失去理智,疯了似的跪爬上前,“皇上!皇上!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便是六皇子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能将他打成这样啊!他还是个孩子,从小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呜呜呜.....” 愤怒的皇帝一脚将德妃踹翻,“你还说!慈母多败儿,都是因为你老六才养成这么个鬼样子!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心疼起来了!” 德妃吃痛大哭,早已没了江宁第一次见她时的精致,只剩下狼狈和窘迫,她却顾不得,继续扑到皇帝的脚边,声声哭诉,“皇上,您忘了六皇子刚出生的时候您有多高兴了吗? 您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只有您抱着才会安静,您说这孩子喜欢父皇,您一定会好好疼他教他。 他牙牙学语,喊的第一个词就是父皇,皇上!这孩子心里眼里全是您啊!他便是有什么不对,定也是情有可原,请您明察啊!” 德妃不提还好,越说皇帝越生气,“你是说朕用心教导结果就教出了这么个东西?” 德妃一怔,懵了,连哭都忘了。 皇帝冷笑两声,缓缓走到六皇子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 六皇子顺从抬头,才刚刚对上皇帝的眼眸便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了德妃一眼,又看看白家人,总之那双眼睛就是飘忽不定,根本就不敢跟皇帝长时间对视。 别说皇帝,就连江宁这样一个外人心里都忍不住摇头。 皇帝越看越火大,一脚将六皇子踹翻,“你若不老实交代,朕不介意把你贬为庶民,让你一辈子都别想踏进京城一步!” “轰!”德妃脑子炸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凄厉大喊,“皇上恕罪啊!” 六皇子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睛都直了,“儿臣.....儿臣.....知道错了!” “你错哪里了?”皇帝脖颈上青筋暴起,唾沫横飞。 六皇子更慌了,“儿.....儿臣.....儿臣不该.....不该让人在酒里放东西害人.....” 德妃绝望地闭上眼睛,浑身都软了。 白振东听到这话,当下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了。 皇帝失望至极,“朕现在只问你,为何这么做?为何针对老太君?” 六皇子再次看向德妃,吞吞吐吐,见皇帝再次变脸,这才怕了,哭道:“母妃说沈老太君在宫宴上夸了大皇兄二皇兄五皇兄还有八皇弟,偏偏就漏了儿臣,分明就是看不起儿臣,还说老太君是故意给儿臣上眼药。 儿臣心里有气,又正好撞见董家将酒送到白家,就让人往酒里下了一些东西。” “你都让人加了什么?”皇帝气得双眼通红,眉毛都竖起来了。 下的药决定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若只是少量巴豆之类的倒是可以定性为恶作剧,还不算太严重,他可以从轻发落,若是能要人命的毒药情况就不同了,他要给定国公府和受害者一个交代。 六皇子瑟缩了一下,不敢继续吱声。 皇帝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明明他已经怒火中烧,却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气从心底里慢慢爬起。 他不说,皇帝便看向谢连元,“当初这桩案子是你负责的,可知道那些人是中了什么毒?” 谢连元一脸惭愧,“微臣当时请太医看过,但是太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不是毒,但喝了酒的人又全都上吐下泻,症状一致。” 这世上竟然还有连他的太医都判断不出来的毒药,老六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若是他将来拿这药来对付他..... 皇帝遍体生寒,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大的儿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既然你不说,朕就让人去搜!朕倒要看看你的地盘能找出什么让朕惊喜的东西!” 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统领立刻带人下去。 德妃更加绝望了,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御林军离开之后皇帝也没闲着,让江宁仔细将董家的事情说清楚,尤其是董峰一案,时隔多年,当年担任云泽府那些属官有的应该已经作古,即便活着差不多也致仕了,想要追究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办不到。 江宁不敢在震怒的皇帝面前多说什么,几乎是皇帝问什么她答什么,二人还没说上两刻钟,御林军就回来了。 江宁识趣地退下。 皇帝只一眼就看见御林军手上拿的东西,“是什么?” 御林军统领魏光显赶忙将东西呈上,眉心蹙了蹙,道:“皇上,臣怀疑这东西并非齐国所有,具体是什么估计要等太医辨认才行。” 皇帝无奈,只能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过来,结果一群人围着东西议论了半天也没有个结论。 皇帝看六皇子的眼神越来越凉,“朕给你两个选择,一,交代此物是什么,从何而来,有何作用;二,朕现在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皇帝猛地拔出御龙宝剑,锋利的长剑闪着刺眼的冷芒。 江宁吓得下意识捂住嘴巴。 德妃更是快晕死过去了,哀求地看着六皇子,“你快说啊!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六皇子被吓溺了,放声大哭,“儿臣什么都不知道,那东西是白佑给儿臣的,也是白佑教儿臣用的!” “什么?”德妃傻眼了,懵了。 皇帝怒吼,“把白佑给朕押上来!” “皇.....皇上!”谢连元额头冒着冷汗,硬着头皮上前回道:“那白佑被衙差抓住的时候疑似在吸食类似五石散的毒物,臣还没来得及将东西交给太医过目。” “那你还等什么?带过来现在就让太医查验!”皇帝一双眼睛都在喷火,仿佛随时都要吃人。 德妃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她一开始替儿子求情是想让儿子免受责罚,再次求情是不想儿子被贬为庶民,如今她还想求情,是希望皇帝能饶了六皇子一命,可她拿什么求情?事情因她娘家而起,皇上只怕是灭了白家的心都有吧! 第129章 帝王之怒 她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绝望无助。 现在又有谁可以帮她?她茫然四顾,逍遥王和瑞老王爷就不用说了,二人本就看不上老六和白家,如今只怕心里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定国公府.....老六算是彻底把人得罪死了,定国公府的人为了将来打算,绝对不会帮忙求情,剩下的只有她最看不上眼的广恩伯了。 是呢!皇上对这个女人多有赞誉,多到连她都嫉妒,以前她看不上这女人,如今却不得不求这女人帮忙。 德妃的心在滴血。 江宁对上她那双算计的眼睛,心莫名有些慌,赶忙悄悄向后退。 就在此时,偏殿那群太医一起进入宣政殿。 为首之人禀报道:“皇上,臣等已经仔细辨认过了,六皇子手里的药粉跟白佑吸食的药粉正是同一种,只是臣等没见过这种药,还需要仔细辨认。” 跪在地上的尤氏此时沙哑地说道:“皇上,民妇知道这药从何而来,那是白佑在关外经商的时候,从西域一商人手里购得。 吸食此药者会上瘾,状如醉酒,用白佑的话说便是飘飘欲仙,可羽化登仙,妙不可言。他极其宝贝,每日固定时间都要吸食,平日里谁都不让碰,没想到他竟然会将此物赠与六皇子!” 皇帝脸色铁青,紧抿的嘴唇如同一条僵硬的直线,喷火的眼眸竟然闪着一阵阵冷芒,即便没有歇斯底里大骂,也能看出他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 德妃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慌乱地向在场之人求助,“六皇子还是孩子,他是被白佑蒙骗了,他不知情的,求你们给他一个机会,求皇上开恩啊!” 右都御史愤怒地哼了一声,“德妃娘娘,有句话皇上说得极是,慈母多败儿,六皇子早已成亲,怎能一直将他当做孩子看待?像大皇子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带兵出征,吹着大漠的风沙,夜宿荒郊野岭。 六皇子在京城高枕无忧,更应该进取思过,而不是沉迷玩乐,行如此腌臜恶毒之事!” 孙丞相等人皆颔首,他们虽为臣子,不好得罪皇子,但这种败类若是不打压下去,将来让他坐上皇位,齐国岂不是要亡了! 德妃自知理亏,只呜呜痛哭,好不可怜,随后将视线落到老太君身上,“皇姑母,六皇子已经知道错了,求您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改的,他一定会改的.....” 说着她又把目光对准江宁,“广恩伯,都是当母亲的人,你一定能懂本宫的一片爱子之心对不对,求您帮六皇子求求情,我保证,我保证他一定不会再犯,他以后一定会乖乖的.....” “啊!” 德妃还没说完就被六皇子的惨叫吓到,回头一看,只见皇帝手中的御龙宝剑正滴着鲜血,六皇子的左臂落在不远处。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身子晃了晃,栽倒下去。 愤怒的皇帝冷冷看着躺在地上蜷缩挣扎嘶吼的六皇子,声音出奇的平静,“传朕旨意,六皇子无德,不配为皇家子孙,即日起贬为庶民,幽禁凉州,终身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德妃教子不严,纵容白家仗势欺人,欺上瞒下,贬为答应,囚入慈安寺。 白家私藏禁药,引诱皇子,作恶多端,白振东白佑秋后问斩,抄没全部家财,男丁流放西北,女子驱逐出京。 先把董家这些人关押起来,左都御史何在?” 黄正阳赶忙站出来,“臣在。” 皇帝冷声吩咐道:“即刻带人前往云泽府.....” 皇帝一道道圣旨下去,不给旁人反应的机会。 等文武百官退下,皇帝一脸疲惫地走到沈老太君面前,“皇姑母,是朕教子无方,让您受委屈了。” 沈老太君诚惶诚恐,“皇上万万不能这么想!老身也没想到那日说的话会引起这么大的乱子,早知如此......” 皇帝摆摆手,“皇姑母并未说什么何错之有!” 他也想起那次沈老太君说的,不过是夸赞大皇子骁勇善战,二皇子温厚孝顺,五皇子博学多才,八皇子活泼可爱,极其寻常的一番话, 是德妃自己小心眼,曲解沈老太君的意思。 不过他今天也算是看清了这个儿子,便是没有定国公府毒酒这事他也不能轻饶了,皇家可以出纨绔,也能养废物,但绝对不允许有人吸食禁药。 六皇子是自己作死,与人无尤。 沈老太君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瑞老王爷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不耐烦,“行了,你回去养病吧!以后没事少掺和这些小辈的事,争取养好身子多活几年才是正经。” 话糙理不糙,沈老太君也不生气,恭敬地行礼退下。 江宁看了看,琢磨着是不是也要跟着告退。 就在此时,皇帝叫住她了。 江宁有些懵,还有些紧张,暗道,皇帝不会想要秋后算账吧! 皇帝让德康收了御龙宝剑,缓缓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晚些时候让人送两坛酒进宫,还有上次杨大头在定国公府做的点心,也让人送一份进宫.....” 逍遥王打了个激灵,讨好说道:“皇兄想吃让臣弟跑一趟就是了。” 皇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朕还没说完!还有让杨大头进宫,朕想让他在除夕宫宴上做几道菜。” 逍遥王讪笑两声,缩了缩脖子。 江宁恭敬地行礼,“臣这就回去安排。” 江宁走后,皇帝也把逍遥王赶出去,眼中多了几分迷茫和怅然,“皇叔,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瑞老王爷面不改色地咂巴一下嘴巴,道:“皇上是一国之君,每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何错之有?老头子知道你是因为六皇子的事情不痛快。 但老头子还是要多嘴说一句,都说三岁看到老,当年老头子就不喜欢老六,你看看,他长大了也没让老头子惊喜!瞅瞅他那磕碜样,一点皇子的气度都没有,比萧重云那小子还不如,也不知道德妃是怎么教的儿子! 不过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也不能指着每个孩子都出息对不对?看看老大老二老五老八,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第130章 杨大头进宫 皇帝确实有被安慰到,那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就是还有些别扭,“之前朕去过衢州府平安县,见过广恩伯家的几个孩子,一个个踏实孝顺聪明可爱,难得的是突然发家也没有半点浮躁之气。 再看看老六,朕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朕给他最好的,白家又是皇商,他可以说是众兄弟里面最有钱的一个!如此还不知足!朕是真的心寒呐!” 瑞老王爷愣怔了一下,使劲儿眨了眨眼,道:“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杨家的情况不一样,孩子不早熟怎么办?况且广恩伯确实了不得,一个女子心胸气量陈府皆能与男子比肩,她养出的孩子优秀也不奇怪啊!” 皇帝陷入沉思,半晌才幽幽说道:“皇叔,你说朕让广恩伯时常进宫跟妃嫔说说育儿之道可行?” “噗!”瑞老王爷嘴里的茶水全喷了,惊愕非常,“皇上!您就算着急也不能乱来啊!广恩伯出身不高,虽然发现香芋和白苕造福万民,但在那些高门贵女眼中身份还是低了一些,您让她跟后宫那些女人谈论育儿之道是想给她拉仇恨吗?” 皇帝也就是说说,被瑞老王爷一通数落,当下就歇了心思。 江宁直到走出宫门上了马车心脏还砰砰砰狂跳,马车刚走出一会儿,半道上便碰到停在路边的定国公府马车。 车夫询问了一声,江宁撩开车帘,正好看到候在边上的定国公府下人。 “伯爷,老太君请您过去一叙。” 江宁微微颔首,让车夫把马车赶过去。 此时沈老太君也掀开车帘,两个隔了辈的人此时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惺惺相惜。 沈老太君态度十分温和,还有几分热络和忐忑,“伯爷,老身请你过来是想问问在老身走后,皇上可还生气?” 江宁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朝沈老太君微微颔首,“老太君不用担心,皇上很好,只是留臣下来交代一些事情罢了,一些事情过了便过了,无需记挂于心。” 沈老太君看江宁的眼神瞬间变了,重重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如此老身便安心了,听说百味楼的酒便是皇上都喜欢,一会儿老身让国公爷去买几坛回来尝尝。” 江宁捂嘴轻笑,“那可真是巧了,皇上也想要酒,您跟皇上不愧是一家人。” 这话沈老太君爱听,当下便笑眯了眼,“伯爷得了空常来定国公府坐坐,老身欢迎之至。” “多谢老太君,得了空一定去!” 江宁等定国公府的马车先走才让车夫赶回百味楼。 此时百味楼里还在议论着街上那出闹剧,以及白家被抄家的事情。 柳叶看见她回来,赶忙将人扶到后院,“阿娘,白家怎么就被抄了?那不是皇商吗?” 今日街上那出闹剧她就在场,只以为白家出了乱伦丑闻,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事。 虽然白家落败她很开心,但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倒了也足够让人心惊的。 江宁撑到柳叶关门,整个人直接扑到椅子上。 柳叶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扶起来,给江宁倒热水。 江宁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柳叶看得心里直打鼓,赶忙接过茶杯喂到她嘴里。 过了片刻江宁才缓过来,闭着眼睛吩咐道:“去把大头叫过来,我有事交代。” 杨大头正在后厨教几个下人做菜,大冬天的满头大汗,进门还带着一股汗臭味。 江宁下意识皱眉,严肃地端正身子,“皇上让你进宫,说是要商量除夕晚宴之事,你一会儿去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今日宫中发生了许多事,皇上亲手砍了六皇子一臂,把他贬为庶人圈禁,德妃被废,白家被抄,还有董家.....” 杨大头两口子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杨大头更是双腿打颤,“阿娘,我能不能等皇上心情好了再进宫?” 江宁遗憾摇头,“阿娘也不想你在这时候进宫面圣,可谁让皇上就点了你的名字,皇命难违,儿啊!你且记得,谨言慎行,少说少看,揣着明白装糊涂,懂吗?咱家的将来可就全靠你了!” 杨大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厢房的,又是怎么沐浴洗漱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坐在马车里。 衣裳很好看,叶子也把他洗得很干净,马车也很舒服,一切都挺好的,就是他总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 等马车到了宫门口,他望着巍峨的城楼,傻眼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还是禁卫军率先问话他才结结巴巴报出家门。 直到禁卫军领着他进宫他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稀里糊涂的,他就这么跪在皇帝面前了。 皇帝原本心情很是郁闷,憨里憨气的杨大头一进来,他顿时乐了,让德康给他看座。 杨大头也不懂这些规矩,皇帝让他坐他还真结结实实地坐下。 德康有些着急。 皇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杨大头清澈的眼睛满是茫然和无措,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皇帝莫名心情大好,道:“杨大头,广恩伯可是跟你说了朕找你进宫所为何事?” 杨大头狂点头,“启禀皇上,阿娘都跟草民说了,您让草民进宫是为了除夕宫宴做菜的事。” 皇帝微微颔首,起身,“走吧!朕带你去御膳房看看。” “皇上?”德康懵了,不明所以。 杨大头则乖乖跟着站起来,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趋。 一行人来得突然,将御膳房的御厨打得措手不及,更让皇帝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里看见了永阳公主和八皇子萧重君。 “永阳?老八?你们在做什么?” 永阳公主和八皇子被吓了一跳,两身身上还挂着面粉,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使劲儿摇头后退。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皱眉上前,“朕问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开口。 御厨硬着头皮回道:“启禀皇上,永阳公主和八皇子听说皇上心情不悦,特来御膳房找微臣学做皇上喜欢吃的菜。”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皇帝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心情又好了许多。 第131章 铁骑至 他的儿女还是十分孝顺懂事的,只有老六不像话而已。 永阳公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孺慕地望着皇帝,“父皇,您不生气了吗?” 皇帝微微一声叹息,摇摇头,“朕.....不生气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长舒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永阳公主大喜,又跟以前一样跑过去挽着皇帝的胳膊撒娇,“父皇想吃点什么,永阳给您做。” “就你!还是算了!别在这里瞎捣乱了!”皇帝宠溺地笑了两声,同御厨吩咐道:“广恩伯大公子这几日会跟你们商量除夕宫宴之事,你们看着协调。” 御厨大惊,这种小事皇上怎么还亲自带人过来,这..... 因为皇帝的奇怪举动,整个御膳房的人如临大敌,对杨大头十分恭敬,甚至隐隐以他为首。 杨大头云里雾里,但他本性纯善,不曾恃宠而骄,对御膳房的御厨很是敬重。 大家处得十分愉快。 皇帝又在御膳房里转了一圈,便带着永阳公主和八皇子走了。 永阳公主陪皇帝走了一段路才去见皇后,将自己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母后,父皇为何对广恩伯家的大公子这般厚待?竟然还亲自带人去御膳房那种地方?” 皇后笑笑,呷了口茶水,娓娓说道:“你长这么大何时见过你父皇发这么大的火?” 永阳公主摇摇头,“没有,从小到大父皇给儿臣的感觉是宽和仁慈明理包容,儿臣没想到他会砍了六皇兄一臂。” 今天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还想去确认,但是被母后拦下来了,反而让她想办法哄父皇开心,天知道她在御膳房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皇后怅然一笑,摇摇头,“所以说你们还是年纪太轻,你父皇不是因为看中杨长松才亲自带人去御膳房,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暂时避开宫里那些人精罢了。 杨长松生性憨厚,踏实孝顺,虽然没有其母一半的聪慧和果敢,但胜在老实听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 所以即便他不是广恩伯最出色的孩子,却最得皇上的心。 今日出了这么多事,你父皇必定有几分为人君为人父的挫败感,与杨长松这样的人说说话,他也能轻松一些,还不用担心对方有所图谋,不是挺好的?” 永阳公主恍然大悟,“儿臣明白了!” 皇后再次摇头,“不,你还是不明白,母后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明白,你父皇喜欢你的直率坦荡知分寸,你切莫因为老六的事情惧怕他,跟他用心眼,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只是多提醒自己,少做些出格的事即可。 若是闲着无事可以去广恩伯府走走,你叔祖父还住在那边,过去请安尽孝也好,跟广恩伯说说话也行,你父皇必定高兴。” 永阳公主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回头就带上八皇子萧重君去了广恩伯府。 白家的事情落下帷幕,董家也被打压得翻不了身,按理说江宁可以缓一缓了,然而她并没有闲下来,反而还更忙了。 自从杨大头被皇帝喊进宫后,百味楼的后厨只能交给她挑大梁。 再加上白家和董家的事传来,百味楼彻底出名,慕名而来的食客多了好几倍,后厨那些新手又顶不了事,可真把她给累惨了。 柳叶心疼,可也只能帮着做些轻省的活。 一连忙到除夕这天,江宁实在撑不住了,只能让人早早关门,带着柳叶赶回府里洗漱更衣,准备今晚的宫宴。 婆媳俩赶在黄昏打扮好,出来一看,瑞老王爷和阿忆竟然还在逗杨乐煦,不仅衣裳没换,连头发都没收拾。 她当下就急了,不顾瑞老王爷的抗议硬是让下人给他们梳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才一起出门。 路上,瑞老王爷不满地抗议,“老头子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装扮,你还让人往老头子身上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整得跟女人似的!” 江宁凉凉瞥了他一眼,“那个叫沐浴露和洗发露,王爷自己不修边幅没关系,但您让阿忆跟您一样可不妥,万一他真是我兄长,往后旁人怎么看我广恩伯府,说我怠慢自己亲兄弟?” 瑞老王爷当下就心虚了,正想狡辩点什么,正好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铁蹄声,当下就猛地掀开车帘。 一阵冷风从外面灌进来,铁蹄声越来越近。 在声音达到最大声时候又很快变小。 瑞老王爷目送那些人离去才放下车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宁经过上次惊吓,对皇权的敬畏达到了新高度,深知装聋作哑的必要性,强忍着好奇心不问。 马车到了宫门外。 有瑞老王爷开路,他们一家十分顺畅地进入举办宫宴的承庆殿。 她刚入内就察觉到好几束视线从四面八方过来,抬头环顾一圈,最终抬脚走向赵氏。 赵氏隐隐有些兴奋,江宁坐下后,她立马在下面朝她竖起大拇指,“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江宁莞尔,见赵氏身边两个女眷没见过,便问道:“没带那两个丫头?” 赵氏摇摇头,脸上多了几分庆幸,“我那妯娌托我谢谢你,你也知道他们两口子是做生意的,白家又是皇商,宫里还有一个德妃和六皇子,那两口子有些心思想跟白家结亲。 当然,你也知道我家老爷的性子,他不喜太过圆滑之人,所以对白家主观感不好,再加上白家年轻一辈没有特别优秀的孩子,就一直没点头。 眼看着两个孩子年纪到了,老二两口子也急了,还想着来个先斩后奏,我妯娌好几次主动找白夫人搭茬,不过那白夫人倨傲无礼,看不上我妯娌,事没成,没等他们再想法子白家就出事了。 现在这两口子被吓得还没缓过神来,我那妯娌天天去找我哭,大过年的别提多闹心了,但好在孩子没出事。” 说起这事赵氏也是一阵后怕,她没女儿,两个丫头差不多当亲闺女一样看待,要是老二两口子真的毁了孩子一辈子,她能气到拿鞭子抽死他们。 第132章 宫宴上的惊喜 江宁也跟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还好还好,经过这事,想来以后黄二夫人不会再如此草率了。” 赵氏也是这么想的,忍不住感叹道:“可惜了你们家没有适婚的男子,不然我肯定要跟你们家结亲!” 江宁捂嘴偷笑,正要开口,余光正好瞥见一浑身满是肃杀之气的男子从殿外进来,当下她眼睛就直了,“这是何人?” 赵氏在一旁低声道:“这是大皇子,之前一直守在边境,大皇子妃和孩子留在京城,之前齐国天灾人祸,边境不稳,大皇子好几年没回来了。没想到今年竟然回来过年,可真稀奇!” 赵氏刚说完,大皇子已经来到瑞老王爷面前,双手抱拳,“拜见叔祖父。” 瑞老王爷对这个侄孙还是很满意的,紧绷的脸色有了几分松动,“不错!这才是我皇室子孙该有的样子。” 大皇子萧重鼎摸了一把络腮胡子,露出一抹质朴的笑容,“叔祖父过奖了,重鼎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向父皇禀报西北的情况,正好在半路上遇到老六那行人,这才知道京中出了大事,父皇可还生气?” 瑞老王爷闻言,很是感慨,“难为你一路风尘仆仆,心里还惦记着你父皇,放心吧,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还不值得他难受太久,不过老头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好消息可以今晚说,坏消息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明儿再偷偷说,别坏了大家过年的兴致。” “重鼎明白了。”大皇子乖乖应下,视线落到阿忆身上,满是困惑,“这位是?” 瑞老王爷咧嘴一笑,把阿忆拉到身边,“我儿子,干的!” 大皇子只愣了一下,立马喊道:“堂兄。” 阿忆有些手足无措。 瑞老王爷笑得合不拢嘴,催促着阿忆赶紧喊人。 阿忆干巴巴地唤道:“堂弟。” 瑞老王爷更开心了。 那笑得跟烂菊花的脸简直没眼看。 赵氏在江宁边上低声耳语,“也不知道瑞王这干儿子是什么来头,听说瑞王宝贝得很,上哪儿都带着。” 江宁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帝后带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过来。 江宁忙跟着众人起身行礼,没再继续聊阿忆的事。 皇帝看到萧重鼎显然很是高兴,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眶微红,“黑了,瘦了,瞧着成熟稳重了!” 大皇子十三岁开始就跟着老将军打战,一直到十八岁回京成亲,成亲没多久又去了边境,这一走就是五年,皇帝说不想念是假的,只是他们先是君臣才是父子,许多感情不能言说。 大皇子单膝跪下,铿锵有力道:“父皇,儿臣不孝,请您责罚。” 皇帝摆摆手,“你替朕守着边境,实乃大孝,朕嘉奖你还来不及,罚你作甚?这次回来突然,可是有要事?”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皇帝给了大皇子许多特权,不用像其他武将那般死守边境等他调令。 大皇子微微颔首,坚毅沉稳的眼神中流露出丝丝难以抑制的欣喜,“是有些要事向父皇禀报,但是好事。” “哦?是何好事?”皇帝来了兴致。 文武百官以及各个女眷也跟着静默下来,竖着耳朵倾听。 “父皇,您让人送去西北的香芋今年大丰收,白苕虽然长势不如香芋,但也能存活了一些,边关将士粮草问题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所以今年入冬前外寇来犯,我们的西北大军可以毫无顾忌将他们打出关外百里,扬我齐国之威。” 打战最重要的就是粮草,粮草不足,军队连动都不敢动,以前朝廷每年给边境将士的粮草只够他们维持日常消耗,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事,就会出现粮草紧缺的问题,他向朝廷要粮,但这些年齐国天灾不断,每年朝廷拨下去的赈灾粮尚且不够,如何给边塞提供足够的粮草? 正是因为如此,萧重鼎这几年打战一直打得十分憋屈,直到今年才迎来转机。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好!大皇子不愧是我齐国的战神!”孙丞相激动到语无伦次。 虽然行为有些放肆,但大家都能理解,连文臣都这么激动,更别说那些武将了。 当下就有七八个武将站出来,自请前往西北打战。 皇帝龙心大悦,“好!这确实是我齐国一大喜事,值得朕痛饮一番!朕在此,敬西北戍边儿郎一杯,敬广恩伯一杯,再敬大皇子一杯!” 江宁这一刻发现承庆殿内所有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赶忙起身举杯,“恭贺皇上,恭贺齐国,此乃天意,天意让臣发现香芋和白苕,是天佑齐国,臣不敢居功。”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不着痕迹削弱旁人对她的嫉妒心理,同时还说到皇帝的心坎里。 皇帝喜得连喝三杯,对江宁越发赞赏。 “父皇!这就是广恩伯?”大皇子看到江宁眼睛都亮了,大步上前来到她面前,冲她抱拳作揖,“见过广恩伯,不管是什么原因,伯爷发现香芋和白苕,并无私地交出来便足以让人敬佩,在下替西北所有将士百姓谢谢你!” 江宁被吓了一跳,赶忙恭敬回礼,“大皇子客气了。” 皇帝哈哈大笑,“广恩伯,这是你应得的!都坐吧!” 皇帝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皇后看在眼里,连忙在旁边附和道:“皇上,大皇子能带兵将外寇驱逐至关外百里是大家都想不到的,理应赏赐,还有广恩伯,也该赏赐才是。” “皇后说得有理,是应该赏!”皇帝正在琢磨着赏些什么才好,就听大皇子继续说道:“父皇,还有一事儿臣要报,儿臣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此事。” “什么?”皇帝的神情多了几分诧异和期待。 承庆殿内再次陷入安静。 大皇子冲外面喊了一声,立马有八个将士抬着一个巨物进入大殿,上面还盖着红绸布。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这是何物?” “父皇请看!”大皇子大步上前,用力一拽,红绸布在众人面前丝滑掉落,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第133章 再次封赏 “这是.....一个鼎?”逍遥王稀奇地看着这个巨物,眼中透露着清澈的无知和愚蠢。 萧重云咳了两声,示意自家父王不要丢人。 逍遥王不满地嘟囔两句,果真乖乖闭嘴了。 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鼎,从龙椅上走下来,“重鼎,这东西是.....” 皇帝很是激动,却又不敢往那方面猜。 萧重鼎上前,声如洪钟,“父皇!这就是齐国丢失已久的青龙鼎!” “嘶!”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天哪!这就是青龙鼎?我不会是做梦吧!” “怎么看出是青龙鼎的?” “你笨啊!没看见鼎身上面刻的字和雕的青龙吗?”一大臣激动到大声吐槽,顿时整个承庆殿都沸腾了。 皇帝围着青龙鼎转了一圈,伸出手颤抖地摸着鼎身,热泪盈眶,“这东西是怎么找到的?” 萧重鼎大声回道:“儿臣带兵至关外百里,端了外寇好几个山头,这个鼎就在一处山头寻得,他们将此鼎用来祭祀,幸好鼎身并没有太严重的损坏,儿臣深知此事干系重大,再加上西北与京城千里之遥,路上极有可能出现意外,这才亲自护送青龙鼎回来。” “好!好啊!传朕旨意,大皇子萧重鼎攻打外寇,寻得青龙鼎有功,敕封定王,赐定王府一座.....” 皇帝这道圣旨说得极为顺口,可见早就想好了,只是未宣之于口罢了。 皇后当下起身,作为一国之母表率,说了许多恭贺的话。 青龙鼎的出现,将宫宴推到最高潮,帝后高兴,臣子自然欢喜。 很快,御膳房上菜。 里面除了众大臣往年常吃的那些菜肴外,还多了几道没见过的辣菜以及一些甜品,包括用白苕香芋做的如意糕。 定王在西北多年,早就不讲究什么口腹之欲,然而吃了这些新鲜菜色也忍不住贪嘴。 皇帝一直留意着他,见他喜欢辣菜和爆浆肉松包,当下就提了百味楼。 定王得知百味楼是广恩伯开的,当下就表示一定会去光顾。 江宁又收到一波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她已经麻木了。 等舞姬开始跳舞,大家的注意力才被转移,江宁也跟着松了口气。 一旁的赵氏察觉到她的变化,凑过去低声笑道:“今日你可是出大风头了,要是没有你发现的香芋和白苕,定王没有带兵进攻的底气,更不会找到青龙鼎,青龙鼎的事情看似跟你没关系,但你才是源头,皇上心里门儿清,你只管回去等着加官进爵吧!” 江宁傻眼了,“皇上都已经封为我广恩伯了,还能再给我加封不成?” “那也说不定啊!”赵氏一脸欢喜,看江宁的眼神就跟看什么大宝贝似的。 江宁有点儿慌,“那.....那个,我现在还不知道青龙鼎是做什么用的,皇上为何那么激动?” “你不知道?”赵氏片刻愕然,随后附在江宁耳边道:“青龙鼎为四大神鼎之一,还有朱雀玄武白虎,传说四大神鼎合力,可以勾通天地,历朝历代都是皇权的象征。 皇上祭祀祈福少不得需要用到四大神鼎,还有一些重大的祭祀活动,都少不了他们,先皇在位时候,听信佞臣谗言,将四大神鼎运出京城,途中出了意外,四大神鼎丢失。 先皇驾崩后,那个时候出现短时间动乱,皇上前后寻得朱雀鼎和白虎鼎,却迟迟寻不到青龙鼎和玄武鼎,你看定王的名讳就知道,四大神鼎都快成了皇上的一块心病了。 你说今日定王把青龙鼎带回来皇上能不高兴吗?只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这倒是!”江宁这会儿总算明白为何定王打了胜战皇帝没有封他为王,找回一个鼎一下子就有了敕封。 这一回宫宴因为皇帝心情大好,所有做菜的厨子全都得了封赏。 杨大头不是御厨,但他做的菜得了皇帝大臣的一致好评,自然收获颇丰。 全家在宫里熬到子时才回去。 小杨乐煦都已经睡了一大觉了。 江宁从柳叶怀里接过孩子,道:“你们两口子赶紧回去洗漱歇息,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交代完两口子,江宁才看向后面过来的马车。 马车停在她面前,从里面下来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忆先是憨厚地冲她笑笑,随后目光锁定她怀里的杨乐煦,“睡着了,睡得好香啊!” 江宁看他眼中满是欢喜疼爱,笑笑,“进去吧!瑞老王爷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阿忆摇摇头,“干爹说他还有事要跟皇上商量,让我先回来。” 江宁看他喊干爹喊得那么顺口,抿了抿嘴,问道:“你还是没有想起跟过去有关的事吗?” 阿忆迟疑地摇摇头,“倒也不是,这两天我偶尔有些头疼,看到一些场景总觉得很熟悉,但又很陌生,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我就没往外说。” 江宁大喜,“这是好事啊!” 今天看来真的是个大好日子,她心里欢喜,让门房关了府门,叫来管家宋福,“大过年的,今日大家都累了,明日百味楼不开张,让大家都歇一歇,巳时再过来服侍。 还有,咱家下人不多,但各个都是勤劳踏实的,回头从账面上取一些银子,一人给八百文,就当是本夫人给他们的压岁钱。” “小的替大家谢谢夫人。”宋福一脸喜色地退下。 江宁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才睡下。 本以为明儿大年初一她能偷个懒,结果辰时不到,宫里的圣旨就来了。 整个广恩伯府的人被打得猝不及防,主子没起来也就算了,丫鬟婆子护卫全都睡得跟猪一样,门房挨个把人叫醒。 德康看到这一幕心里直摇头,广恩伯府的规矩果然不大行,还得再提点提点才是。 他这茶都喝了三盏了人才到齐。 江宁喘息着进入大厅,刚走两步,头上的发钗哐当掉了一个,德康与她四目相对,江宁无辜地眨了眨眼,尴尬又自然地捡起发簪胡乱一插。 德康:“.....” 杨大头憨笑两声,恭敬地说道:“公公,我们都到了,您可以宣旨了。” 江宁立马乖觉地跪到香案前面。 德康清了清嗓子,打开那道连他都不清楚内容的圣旨,胡乱看了一通,差点没把他的眼珠子惊得瞪出眶。 第134章 京城来人 江宁都跪下了,见德康迟迟没有动作,抬头一看,脑门上全是问号,“公公?” 德康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高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恩伯江氏秀外慧中,深明大义,功于社稷,乃齐国女子之典范,敕封广恩候,世袭罔替,赏白银万两,京城庄子两座,商铺四间,锦缎.....钦此!” “侯爷,恭喜了!”德康恭敬地将圣旨双手奉上。 江宁赶紧接旨,起身给德康几人送了些赏钱,客客气气地问道:“公公,皇上怎么突然封我为广恩候了?” 现在封爵都这么儿戏吗?她还以为这辈子能挣个伯爵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 德康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因为侯爷好福气啊!” 江宁不懂,见德康不急着走,赶紧请人上座,命于嬷嬷看茶。 德康呵呵笑道:“昨夜侯爷等人出宫后,皇上留瑞王和定王在宣政殿议事到天亮,杂家出宫的时候皇上才歇下,正好杂家也能偷个懒,蹭蹭侯爷的喜庆。” 江宁乐了,“那感情好,公公应该还未用膳吧!我这就让大头亲自下厨,给您做一桌他的拿手菜。” 杨大头二话不说带着柳叶走了。 大厅就剩下他们二人。 德康脸上的笑意顿失,感慨道:“还是京城的富贵日子好啊!昨夜定王殿下仔细与皇上说了西北的情况,杂家才知道西北百姓将士的日子有多难过。 以前没有侯爷发现的香芋白苕,百姓即便没有足够的粮食也能上山,靠野果野菜充饥,但西北那地儿黄沙漫天,常年缺水,别说野菜野果了,他们想找点像样的野草都很难。 当然,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但定王殿下驻军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么个情况,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都不够,如何打战? 但这些事情定王殿下全都瞒下来,粮草不够他们就想办法,到远处打猎,自己耕地种粮食,尽可能不麻烦朝廷,只是这么一来将士也没办法全力打战。 这也是定王最头疼的问题,幸好有了香芋和白苕,解决了西北百姓将士一大难题,定王才敢说出实情。 皇上听了那些话难受了许久,侯爷虽然未上战场,却也算是立了战功,定王殿下对您可谓是十二万分感激,您能封侯有定王殿下一半的功劳。 另一半则是因为您生养了一个好儿子。” “嗯?”江宁感激的神情瞬间变成茫然,“公公,这又是怎么说?” 她那么多个儿子就带了大儿子出来,皇帝接触的也都是杨大头,难不成还是杨大头出力了? 德康呵呵笑道:“这就要扯到将来的事了,侯爷知道皇上为何不敢轻易封爵吗?若是您不懂,可以看看安国公府。 不管第一代的先祖立下多大的功劳,有多大的本事,都有可能养出不孝子孙,皇上也是怕啊!万一给了爵位,结果后代子孙不争气,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封爵容易,削爵却要权衡各种利弊,皇上图什么?您说对不对?” 江宁若有所思。 德康欣慰地笑笑,“您家大公子性情温厚良善,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更难得的是一直保持本心,并未被荣华富贵迷了眼,那日在宫里皇上与其攀谈一次,曾对杂家夸了大公子好几回。 而您的长孙皇上也见过几回,是个聪明可爱的,有您和大公子教养,想来也错不了,如此这般考量,才有了这道旨意。” 江宁恍然大悟,连忙起身福了福礼,“多谢公公解惑,臣定会好好教导子孙后代,不负皇上期待。” 德康满意江宁的聪明通透,在广恩候府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才离开。 德康一走,江宁立马让杨大头收拾一下,准备一车老家特产送去定王府聊表谢意,随后又修书几封,送往衢州府。 衢州府的二月,寒意散尽,阳和方起,处处红情绿意。 杨二蛋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到作坊干活,刚走出宅子大门就看见朱管家领着个人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二少爷,二少爷,京城来人了!” 杨二蛋身子一怔,赶忙快步迎上前。 对方赶忙行礼,“二少爷,小的宋义,奉侯爷之命给您送信。” “侯爷?”杨二蛋和朱管家都有些懵。 宋义笑着说道:“侯爷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被皇上追封,如今已是广恩候,皇上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这些侯爷都写在信里了。” 杨二蛋大喜,“快!快把信给我看看,管家,去请二少夫人过来。” 将事情吩咐下去,他双手颤抖地打开信封,仔细看完,热泪盈眶。 许诺言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被丫鬟扶着迈过门槛,看杨二蛋激动成这样,赶忙过去拿起信。 看完她浑身都在颤抖,激动到说话都不利索了,“阿娘.....阿娘真是太厉害了!” 朱管家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问道:“二少爷,二少夫人,我们要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杨二蛋仔细思量后,摇头道:“还是算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传开的,估计再过一两个月消息定会到衢州府,我们还是莫要太过高调,就像以前一样,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平安县那边得通知一声。” 杨三铁杨四庄之前一直待在衢州书院念书,这次参加县试不得不返乡,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考试。 杨二蛋担心这件事情影响到两个弟弟,同许诺言商量了一下,决定亲自回平安县一趟。 宋义还有信要送,正好同杨二蛋一起,还有一个瓦砾,三人结伴,路途也没那么无聊。 “宋大哥,京城的百味楼真的那么厉害?”瓦砾听得双眼冒光,一脸膜拜。 宋义微微颔首,“侯爷真的很厉害,在那么多人嘲讽的情况下,凭一己之力扳倒前安国公、白家、董家,还得了皇上追封,开了百味楼,与好几家权贵交好,如今的杨家已经不是去年那个无人问津的杨家了。” 仅从宋义说话的语气,杨二蛋就能听出他对江宁的敬仰,不由得内心激荡,喉头哽咽两下,鼻头微微泛酸,袖子下的拳头微微攥紧,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是我阿娘,我的阿娘,我们家的骄傲!” 第135章 搞不清楚状况 马车抵达平安县后,杨二蛋同宋义问道:“我记得好像有一封信是给谢大人的。” 宋义点点头,恭敬回应,“侯爷是特地交代过,要将一封信交给谢大人和董师爷。” “那我们去县衙吧。” 车夫调转方向,在川流不息的主街上小心翼翼前进,行至一半正好听见前面不远处一辆马车上的妇人在打听县衙方向。 有她们开路,杨二蛋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与妇人的马车前后脚到了县衙。 三人刚进去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道嘶哑的指责声。 “董泽,你好歹也姓董,应该清楚我们整个广明县都是靠着董家酒坊才出名的,县里三成百姓都在董家酒坊做事,若是董家倒了,你知道有多少人会断了营生,多少人要卖儿卖女吗?你怎能为一己私欲连累这么多人? 我知道当年董有才对你爷爷做的事情不地道,也知道那件事对你们家造成的深深的伤害,但你们也熬过来了,即便不能酿酒你也是秀才,出人头地,为何还要一直惦记着那些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董正顺扼腕顿足,不停地捶着拐杖,愠怒地盯着董泽。 董泽神色始终淡淡,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轻嘲,“说完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董正顺身旁的妇人恼怒拍案而起。 董泽见她穿金戴银,年岁与他叔伯相当,猜测道:“这位想必就是董有才的儿媳妇吧!让我猜猜,董家正房如今应该在京城,你就是旁支了!谁让你来的?董继鸿?董继昌?董继平?还是董继和?” 翟氏有种被戳穿真面目的羞恼,怒声斥责,“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果真是没有教养!” 董泽面色倏地一变,眼眸犀利地射向翟氏,“我董泽有没有教养跟你一个嘴碎的妇人有什么关系?实话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扳倒董氏酒坊!” “你!”翟氏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扭头望向董正顺,“族公,你听听这小子说的!你还要我们以理服人?今日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还以自己能翻了天了!” 董泽哈哈大笑。 翟氏皱眉,“笑什么笑?别以为这里是衢州府我们董家就做不了什么!董氏酒坊的生意遍布齐国各地,不管哪里都有董氏的人,你给我走着瞧!” “好大的口气!”杨二蛋冷着脸出现在门外。 翟氏不悦到了极点,瞥了一眼,见杨二蛋穿着普通,眼中也多了几分嫌弃,“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董泽无语地瞥了一眼翟氏这个蠢妇,急忙上前,“二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杨二蛋朝边上的宋义低了个眼神,道:“母亲从京城修书回来,其中有一封信是给谢大人和董师爷的,我就顺道一起过来。” “伯爷给在下写信?”董泽有些意外,又有些纳闷。 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从来没把他们一家当一回事的老家族人来了,京城那边的书信也来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董泽急急忙忙接过信,将翟氏和董正顺晾在原地,往后院跑去,。 翟氏气得差点吐血,“族公,你看看那小子,不仅没教养还没规矩,就这样还是秀才,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考上的!” 瓦砾气得反唇相讥,“你最好有证据,否则污蔑秀才可是要进大牢的!” 翟氏面色一变,不善地抿了抿唇,刻薄地嗤笑道:“一个奴才也能越过主子说话,一样没规矩!” 董正顺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坐了下来。 翟氏站累了,也跟着慵懒地坐下,不时用帕子扇了扇风。 也不知道是被气出火气还是真的热。 约莫过了两刻钟,董泽和谢玉成从后院匆匆过来。 谢玉成见到董正顺和翟氏,下意识皱眉。 翟氏没有反应,董正顺先起身行礼,“老朽董正顺,拜见谢县令。” “嗯。”谢玉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将目光投到杨二蛋身上,“二公子,本官替董泽谢过广恩伯。” 宋义纠正道:“谢大人,我们家侯爷在正月初一一早被皇上追封,如今已是广恩候了。” 谢玉成和董泽大惊,随后狂喜。 “如此说来我们平安县是出了一位侯爷了!恭喜恭喜!”谢玉成笑得合不拢嘴。 托江宁的福,他在平安县的政绩很是喜人,如今他还没往上升,江宁又被追封了,人家吃肉他也能跟着喝汤,对他的政绩有利无弊。 董泽虽然不似谢玉成笑得那么夸张,却默默流下欢喜的眼泪。 一旁的董正顺和翟氏则微微变脸,二人过来之前只打听到董泽背后的靠山是谢玉成,谢玉成虽然是谢家人,但只是旁支,又是个七品县令,不足为惧,所以二人说话才会这么不客气,如今怎么突然又来了一个广恩候? 要是这位刚被皇上追封的侯爷才是董泽的靠山,那他们今日岂不是踢到铁板了。 翟氏有些不安,立马识趣地闭嘴,将董正顺推出去。 董正顺老脸通红,憋屈得不行,又不得不放低姿态,同董泽问道:“你们说的侯爷可是平安县那位被皇上钦封的广恩伯?” “正是!”瓦砾挺胸抬头,骄傲地说道:“那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母亲!” 翟氏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赶忙自打嘴巴,讨好地赔礼,“原来是侯府的二公子,民妇竟然没认出来,二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民妇一般见识。” 杨二蛋冷笑两声,“我从未与你们计较,是你们主动找董泽大哥麻烦罢了!我知道你们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董家正房身陷囹圄,无法自救,找你们帮忙周旋的。” 董正顺没想到杨二蛋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一时无言以对。 杨二蛋再次笑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们,“董家正房让你们前来寻找董泽大哥的时候可有告诉你们皇上派左都御史前往云泽府彻查之事?” “没.....没有!”董正顺又惊又怕,猛然回头看向翟氏,“你知道吗?” 翟氏的反应比董正顺还大,想都不想就反驳,“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家主不可能不说的,肯定是你诈我们!” 说着翟氏气愤地瞪向董泽,“你们一家怎么能这么歹毒?当年先家祖确实做得不对,但并未赶尽杀绝,董峰是自己想不开死的,与我们有何关系?” 第136章 回村了 说着翟氏气愤地瞪向董泽,“你们一家怎么能如此歹毒?当年家主确实做得不对,但并未赶尽杀绝,董峰是自己想不开死的,与我们有何关系?你如今却想要那么多人跟着受罪,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董泽气笑了,“第一,我们只是把我爷爷酿酒心得交给广恩候而已;第二,董氏一族落得如今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良心不安?” “你.....”翟氏很想骂董泽,但杨二蛋还在,她又不能说董泽教广恩侯酿酒不对,气到差点咬断牙根。 杨二蛋回头看向谢玉成,“谢大人,我阿娘信里应该与您详说此事对吧!” 谢玉成微微颔首,老神在在道:“广恩候确实提及了此事,侯爷的酒楼开张,推出自酿之酒小老翁,因为口感比之云泽梦要略胜一筹,董继鸿惦记小老翁配方,使了阴招,结果被当场揭穿。 再加上与白家沆瀣一气作恶,卖良民为奴,以钱财美色贿赂官员,恶意竞争等等,其罪罄竹难书,皇上震怒,派左都御史前往云泽府调查。 董氏一族败落已是事实,只是在调查还未出来之前皇上没有下旨罢了,你们现在不想着怎么善后,却千里迢迢跑衢州府找董泽算账,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董正顺和翟氏面面相觑,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董泽耸肩,“你们爱信不信,要闹也可以继续闹,反正我身无长物,随便你们折腾。” 董正顺蹙眉,看了杨二蛋一眼,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们真的把酿酒配方交给广恩候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董泽重重点头,“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只是教了酿酒的法子,那小老翁是广恩候自己酿的,与我们无关。” 董正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们来时还以为那酒是董泽一家与广恩候合作,他们出配方,广恩候负责出售,双方是合作的关系,若是这样的话他们还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董泽收回配方交给董氏酒坊或者跟董氏酒坊合作。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蠢,直接把酿酒配方给了人家,让他们白跑一趟,若是谢玉成说的事都是真的,他们只怕日夜不缀往回赶,只怕也来不及给自己家找后路。 越想董正顺越慌,当下也顾不得翟氏,扭头就往外走。 翟氏急了,“族公!你怎么能走了?咱们的事还没办呢!” 董正顺停下来,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还办什么办?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广恩候闹去!你们家的破事我是管不了了!” 董正顺一走,翟氏就算不想走都不想,只能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闹心的人不见了,董泽立即同杨二蛋抱拳作揖,感激到痛哭流涕,“多谢广恩候替我家祖父主持公道,还我们一个公道!” 杨二蛋虚扶董泽一下,憨笑道:“董大哥不用那么客气,之前酒还没出坛,我阿娘也不知道几位伯伯竟然将这么重要的酒方教给她,她在信中与我说了,让我跟董伯伯商量小老翁的分红。” 董泽面色骤变,连连摇头,“侯爷帮我爷爷伸冤,就是对我家最大的报酬,酒是侯爷自己酿的,与我家无关,分红什么的切莫再提。” “可是.....”杨二蛋还想再劝。 董泽一脸坚决,“二公子别再说了,您若再劝,我就得举家逃离平安县了。” 谢玉成见二人如此客套,不由得呵呵直笑,“董泽说得是,侯爷仗义之举结了董泽一家的心结,这比什么分红都重要,酒确实是侯爷自己酿的,董家几位长辈之前也说了,便是他们自己酿也酿不出侯爷那般口感,二公子便是执意要给,董家也不会收的。” 杨二蛋无奈,只能作罢。 从县衙离开后,三人坐着马车回榕树村。 村口还是以前的模样,那棵大榕树下坐着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做不了活就守着村口,在这儿说说话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马车一进村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 杨二蛋掀开车帘冲他们笑笑打招呼。 大家伙儿看见他,全都热情得不行。 “二蛋不是在府城吗?咋回来了?你婆娘没跟着?” 大家七嘴八舌询问。 杨二蛋一一回道:“有点事回来处理,顺便看看阿爷阿奶,我婆娘有身孕了,不好舟车劳顿。” 大家又是一通恭贺。 等马车走后,一老太太感叹道:“没想到咱村如今过得最好的竟然是杨虎一家,可惜那杨虎没福气。” 边上的老头摇摇头,“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杨虎没死,大头他娘说不定还浑着呢!怎么可能有如今这神仙日子?” “这倒也是!也不知道大头他娘在京城怎么样了?虽然她以前浑是浑了些,但后面变好了可真不得了,有啥好事能想着旁人的都先紧着咱们村自己人,托她家的福,我家那新房子今年可算是彻底弄好了。” “我家也是,不过我家是赶在过年前弄好的,今年就在新房里过,铺了地砖的屋子就是不一样,不仅干净,还不怕耗子打地洞,活到这把年纪还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我这辈子也没啥遗憾了!” 这话得到一群老头老太太的赞同。 村口因为杨二蛋的归来一时热闹了不少。 作坊这边,正在干活的李氏猛不丁看见杨二蛋,欢喜得随手将土坯扔了,朝他小跑过来,“你咋回来了呀?你咋回来了!” 杨二蛋对上李氏那双泪光闪烁的眼眸,心下止不住地愧疚,“阿奶,我回来看看您和阿爷,这是在县城的时候给您买的糕点。” 李氏接过东西,笑得越发灿烂。 刘氏在一旁直夸杨二蛋有孝心,“对了二蛋,你阿娘和大哥啥时候回来了?” “对对对,他们有消息了吗?”李氏最关心的还是这事。 以前老大媳妇在村里的时候她不觉得什么,如今人走了,她反而觉得没了主心骨,止不住担忧。 杨二蛋使劲儿点头,回头朝门外的宋义喊道:“进来吧!” 第137章 一喜接一喜 “阿奶,他是我阿娘从京城派回来送消息的,叫宋义,也是我们家的下人。”杨二蛋同众人解释了一番。 宋义头一次来榕树村,看什么都新鲜,见大家对他十分热情友好,内心止不住激动,挠头傻笑,“小的拜见老夫人。” “别叫啥老夫人了,你快跟我们说说,大头他娘在京城还好吗?他们啥时候回来?”李氏的问题一大堆,都能把宋义的脑子给弄懵了。 宋义赶忙将江宁在京城开酒楼,得皇帝追封的事情说出来。 整个作坊静默了片刻,就跟油锅入水,炸了。 “天哪天哪!你是说阿宁现在不是广恩伯而是广恩候了?这个广恩候有多大?”张氏手里拿着土坯,激动地挤进人群,眼巴巴地看着宋义。 吴氏没想到自己婆婆反应这么大,深怕她兴奋过头拿土坯砸人,赶紧过去将土坯夺走。 宋义被问得有点懵,想了想,道:“皇上的兄弟和皇子就是王爷,王爷下面还有郡王,通常王爷郡王都是册封皇室子孙,若是册封功臣最高的就是国公,下来就是侯了,大家都说封侯拜相,指的就是官至极品,广恩候可是很厉害的!” “我滴乖乖!都到了极品了,能不厉害嘛!”刘氏捂着嘴惊叹一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就要回去,“我得跟我家老头子说一声,咱们村出了一位侯爷,那可是侯爷啊!得放鞭炮庆祝才是!” 杨二蛋吓得赶紧把人拦住,“阿婆,先别急,圣旨还没传到衢州府,等到了再张罗也不迟。” 宋义点点头,“小的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又换了水路过来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传旨的人估计要晚上几日,不过也快了。” “那我们也得早点做准备才是!”刘氏固执地撂下一句话跑没影了。 其他村民争着跟杨二蛋道喜。 李氏杵在一旁呆呆的。 周氏上前轻轻晃了晃,“阿娘,你怎么了?” 李氏如梦初醒,忍不住落泪,“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咱家有你大嫂,子孙后代都不用担心了!我....我.....高兴得想哭,呜呜呜.....” 杨大丫和杨二丫也赶忙过来劝,杨富贵在一旁看着哭泣的李氏手足无措。 因着李氏哭了,村民又转过头来安慰李氏,杨二蛋这才得以脱身。 李氏哭了一场,心情大好,想起正在麻浦书院念书的两个孙子,赶忙看向杨二蛋,“三铁四庄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你赶紧去跟他们说说。” 杨二蛋呵呵一笑,“阿奶,这事不着急,他们俩再过几天就要参加县试了,不能分心。” “参加县试?什么县试?”李氏一脸茫然。 两个孙子去年到府城求学的时候她只以为是老大媳妇去京城放心不下,才把两个小儿子送去府城由二蛋两口子照顾,过年前两个孙子回来,还说要回麻浦念书,她就想着是不是两个孙子在府城待得不舒坦,他们能回来她也高兴,就没多想。 结果现在二蛋跟她说两个孙子要参加什么县试,那又是个啥? 周氏因为儿子也在学堂,倒是知道得多一些,当下就惊了,“三铁四庄这么快就能下场了?阿娘,县试就是读书人考科举第一步,县试府试过了就是童生,院试过了就是秀才。” 李氏身子一怔,愣了几息突然惊声尖叫,“你说什么?你说我的三铁四庄能当秀才了?” 周氏大急,“不.....不是,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刚刚都听见了!你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我们家竟然也能出秀才,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李氏原地打转各种拜。 看得周氏眼晕又无措,只能干巴巴喃喃,“阿娘,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李氏拜完各路神仙,火急火燎就往外跑,那样子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差点没把周氏吓死,“阿娘,你去哪儿?” “我回去拜祖宗咯!”李氏疯疯癫癫。 周氏踉踉跄跄。 婆媳二人走后。 杨二蛋忧心忡忡,赶紧带着瓦砾和宋义追上去盯着。 这一宿,杨二蛋直接留在老宅,等李氏情绪平稳下来,仔细跟她普及科举各种考试,确定李氏没问题了才回家。 第二天,晨曦的微光刚刚照亮这个质朴的村子,江宁家的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管家过去开门,见来人是杨老头和杨有,赶紧请他们进来。 杨老头一看到杨二蛋就激动得不行,一个劲儿地追问江宁封侯和三铁四庄县试的事情,还眼巴巴地说要跟他一块儿去麻浦。 杨二蛋赶忙劝道:“阿爷,三铁四庄如今正是需要安心备考,您还是等他俩考完了再说,我就是过去也是给他们送些东西,叮嘱他们照顾好自己而已,不会提阿娘的事情。 您若是去了,他们必定怀疑,还不如忍两天,是不是?” “对对对,还是你顾虑得周全,确实不能让他们分心了!这样,阿爷这几天就不出去了,等他们考完试回来再说。”杨老头激动的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杨二蛋哭笑不得,“阿爷,您的活都不用做了?” 杨老头摆摆手,“不做了不做了!反正有他们在,少我一个也没什么。” 现在杨老头主要的任务就是接活,再把活交给信得过的几个村里晚辈,他主要任务就是每天轮着去几个晚辈干活的地方巡视,再提醒提醒他们,毕竟是年轻人,总会有些疏忽的地方。 有他提醒,大家干活也安心,还不用担心下个活没有着落,即便杨老头没做什么事还分钱,也没人会说什么。 杨老三在边上附和道:“阿爹放心,我替你看着,这几天你就在家里等消息就行。” 说罢,杨老三问起江宁的归期。 杨二蛋摇摇头,“我阿娘没说,估计得等百味楼的生意稳定下来才会回来吧!” 杨老头点点头,沉吟道:“阿爷不识字,你替我给你阿娘写一封信,就说让她安心留在京城,打点周全了再回来,村里的事老头子还能帮她看着一些。” 第138章 不缺钱的杨三铁 他能为大房做的事很有限,只能尽量帮忙。 “阿爷放心,孙儿一定照办。”杨二蛋郑重应下。 等杨老头他们走后,他才带着瓦砾和宋义去了麻浦。 麻浦书院因为上一次院试中了许多秀才,一下子出了名,许多外地学子甚至不远千里过来求学,书院容纳不下这么多学子,又重新扩建了一百亩,这一百亩的屋舍用的还是他们家作坊的土坯瓦片地砖墙灰,处处都有他家的影子。 书院外面之前的摊子全都没了,取而代之是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铺子,其中一间是杨三铁开的书斋——清风斋,里面专门出售他们家的宣纸,以及杨三铁从钟博瀚那边找人进的笔墨砚,还有一些誊抄本,生意倒也不错。 杨二蛋踏入清风斋,掌柜老何一眼就认出他,赶紧上前招呼,“二公子,可是来看三公子和四公子的?” 杨二蛋微微颔首,望着书院的大门,“三弟四弟什么时候下学?” 老何只瞥了一眼便呵呵笑道:“二公子也知道如今快要县试了,三公子四公子这段时间被明老先生拘着做文章,便是下学也出不了,您若是有事寻他俩可直接进书院,或者小的给您跑腿也行。” 杨二蛋摆摆手,“不用了,你继续忙吧。” 他刚说完,就有三四个学子结伴进了书斋。 “掌柜,给我们来五卷宣纸,一本《孟子》,上等狼毫两支。” 老何立马去招呼客人。 杨二蛋定睛一看,这些人打扮华贵,出手阔绰,但口音不对,应该是外地过来求学的,他不想留在这边添乱,正要踏出门,就听见身后那些人说着广恩候的事,脚下的步子顿住。 老何一边给他们打包,一边好奇地追问:“几位公子,你们说的广恩候是什么人?” “知道广恩伯吗?” 老何呐呐颔首,琢磨着这不就是他们家夫人吗? 对方一脸崇拜地说道:“广恩伯被皇上追封了,如今已是广恩候,消息如今应该到了府城,很快就能传到平安县了。” 老何惊呆了,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公子,您说的是真的?” 几人莫名其妙,“骗你作甚?不过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老何结结巴巴指着店里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大声吼道:“这清风斋就是广恩候家的!” 这下换这几个人震惊了,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将老何团团围住,非要他详说广恩候的事情。 老何哪里知道这么多,赶忙看向门口向杨二蛋求救,然而门外哪里还有杨二蛋的人影。 此时的杨二蛋已经被门房放进去,正优哉游哉地在竹林小径踱步,刚到杨三兄弟俩住的院子没多久,那两人就回来了。 “二哥!你怎么从府城过来了?”杨三铁看到杨二蛋显然特别激动。 杨四庄追问道:“二嫂也回来了吗?” 杨二蛋摇摇头,示意瓦砾将带来的东西给他们,“我知道你们要下场了,特地回来看一眼,还有些事,原本我是想等县试结束再告诉你们,但刚刚在清风斋听到一些风声,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干脆一起告诉你们,别回头人家问起,你们却一问三不知。” “啥事啊?”杨三铁一脸莫名。 宋义赶忙将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告诉二人。 杨三铁兄弟俩惊讶得都忘了该如何反应。 “四庄,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杨三铁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呆滞。 杨四庄毫不客气地拧了他一把,“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在做梦?” “嘶!你下手怎么那么狠啊!”杨三铁疼得龇牙咧嘴,却止不住地傻笑,兴奋地扑到杨二蛋身上,“二哥二哥,阿娘和大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想他们了!” 杨二蛋遗憾摇头,“阿娘还可能回来,大哥大嫂一家估计是不大可能回来了。” 宋义在旁边解释道:“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做的菜入了皇上的眼,再加上京城的百味楼离不了人,以后大公子一家只能留在京城了。 夫人还让小的跟四公子说一声,原先夫人有意将京城的宅子给您,但如今皇上封侯,那府邸就是侯府,给不了四公子了,但夫人会另外在京城给您置办一座府邸。” 杨四庄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不用,你回去转告阿娘,不用为我如此费心,我都不一定能去京城赶考,给我置办宅子做什么?” 他本来没什么压力,要是阿娘在京城给他专门弄一个宅子,他不努力进京赶考都对不住那座宅子。 宋义嘿嘿傻笑一声,“夫人早就料到四公子会这么说,所以夫人交代,务必让您进京赶考。” 杨四庄无助地看着两个哥哥,“二哥,三哥.....” 杨三铁赶忙避开,“四庄,有三哥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但三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你跟阿娘的事我是真的插不上手。” 笑话,他自己都要跟阿娘斗智斗勇,哪还有多余的能耐管别人。 杨二蛋干咳两声,同情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四庄,你好好努力,阿爷阿奶还指着你们光宗耀祖呢!三铁心浮气躁,不如你沉稳,咱家的读书人还得指望你。” 杨四庄气得咬紧牙根,泫然欲泣,“你们还是不是我亲哥了?” “是!”杨二蛋和杨三铁异口同声,回答得中气十足,但不妨碍他们袖手旁观。 杨四庄只能默默抱着书再去找明老先生。 他一走,杨三铁立刻拿出二百两给杨二蛋,“二哥,你那边缺银子吗?” 杨二蛋哭笑不得摇头,“我那边什么情况你你不知道吗?” 东篱山庄里面有山有田还有鱼塘和牲口,又有客栈,日常生活不仅不花钱,每日还有不少的进账,再加上作坊接的活,又是一笔,还有他们家酒坊的酒,这个是大头,就这么一两个月,已经让他挣了好几百两了。 许诺言如今不去珍宝阁,但会在家自己做首饰,这些首饰全都交给钟绵绵,由钟绵绵售卖,二人分账,许诺言一个月也能挣个几十两。 他们两口子还真不缺银子。 杨三铁嘴角勾起一抹目弧度,“你不缺银子正好,这二百两你帮我给阿爷阿奶,就说是我们兄弟几个孝敬他们的。” 第139章 闹心的二房 杨二蛋正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银子,“你怎么突然想到给阿爷阿奶银子了?” 杨三铁无奈叹了口气,“二哥许久没回来,都不知道二房三房的情况吧!” “二房三房能有什么情况?”杨二蛋想到昨天见到的人,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杨三铁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阿爷阿奶没跟我们说那些糟心事,但过年的时候我去老宅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对劲,那天我和四庄去老宅陪阿爷阿奶吃年夜饭,看见一陌生妇人跟着二房过去。 阿爷阿娘脸色很不好看,对二叔也没什么好脸色,更是把那个妇人当空气一般,那妇人有些尴尬,进退两难,对我们俩倒是很谦卑客气。 因为阿爷阿奶不待见,二叔他们只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也知道,二房的事我们家素来不问的,所以那天晚上我虽然好奇也没开口,只让管家偷偷摸摸调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我真是.....” 杨三铁都想爆粗口了。 杨二蛋被吊起胃口,急了,“你倒是说啊!怎么回事?” 杨三铁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个妇人是青楼出来的。” “咳咳咳.....”杨二蛋被吓得猛咳了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错愕,“二叔疯了吗?竟然看上青楼女子?” 杨三铁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他还有大丫二丫富贵,没彻底昏了头,虽然留那妇人在家里,但并未说娶那妇人,二哥,你想想,又是青楼女子,还名不正言不顺跟在二叔身边,阿爷阿奶能有好脸色才怪! 更绝的是,那妇人是二叔花了二十两给赎身的,二叔自己这些年估计也就攒了那么多吧!全都用在那妇人身上了,阿奶曾气得口不择言,说二叔迟早被那女人骗光身家。 为了不影响孩子,阿奶直接把二丫富贵接到老宅跟三叔一家一起过。 短时间内三叔三婶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时间长了,二丫也要嫁人,富贵将来也要成家,三叔三婶肯定有想法,阿爷阿奶没少偷偷叹气,我一个当晚辈的又能做什么?只能偷偷给他们一些银子。 这钱你悄悄给,不要让三叔三婶知道,将来要是阿爷阿奶帮衬二丫富贵,必定也会把来贵算进去,可能还会多给一些,三叔三婶才不会闹起来,至于二房那边,你就别管了,横竖还有大丫姐看着,出不了事。” 这一刻,杨二蛋突然发现他这最不省心的弟弟长大了,心里止不住高兴,反手将银子塞回去,“不用你花钱,我来就行。” 杨三铁说什么都不答应,“这事我早就想好了,二哥别跟我争,你有银子还是多顾着你自己的小家吧!就这样,我得去找先生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杨三铁不由分说将杨二蛋推出房间,顺手将门锁上,不让他进去放银子。 杨二蛋无奈,只能带着银子离开。 渔船一路到了松溪镇,三人去食肆小坐了一会儿,顺便问问这里的情况。 瓦砾好几次欲言又止。 杨二蛋瞥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瓦砾挠挠头,“二公子,那小的就说了,您不是来给三公子四公子送东西的吗?怎么反而从三公子这边拿了二百两?” 杨二蛋僵住,一时无言。 宋义在一旁默默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喘一下。 三人从松溪镇回去后,杨二蛋按照杨三铁的意思偷偷把银子给了杨老头。 杨老头拿到银子的时候还惊了一下,“咋给这么多?你你你.....你自己过日子不容易,给这么多干啥?” 杨二蛋没瞒着,把杨三铁说的话转告杨老头。 杨老头当下就红了眼眶,唉声叹气地坐在石阶上,“阿爷没本事,挣不到钱,教不好孩子,你爹就是个混混,凶名在外,十里八乡的人虽然不敢欺负我们,但也没人看得起我们。 本以为你二叔三叔都是踏实本分的,结果你二叔越来越任性,那女人的事我都不敢让村里人知道,丢人呐! 还有你三叔,你三叔倒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没啥大出息,还不如你们兄弟几个有成算。 二蛋,咱老杨家就指着你们这一房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村里的事不用操心,你二叔那边都断了,以后也别管。” 杨老头说着擤了擤鼻子,将二百两还回去。 杨二蛋一声不吭把银子再塞进杨老头怀里,“这是三铁给您和阿奶的,我们不在村里,也只能给银子了,虽然银子不是万能的,但银子能解决许多烦心事,您把这银子收好了,别让其他人知道,将来想做点什么也有底气。” 在杨二蛋的劝说下,杨老头最终还是收了银子。 转眼到了县试这天。 杨二蛋早早到县里候着,见到杨三铁杨四庄跟着同窗在一起排队,他还特地让宋义瓦砾过去帮忙看着,再检查一遍。 宋义毕竟是从京城过来的,见多识广,做得特别仔细。 旁人看他那样,才发现自己过于疏忽,忙跟着一起检查,还真有人发现不对劲,及时把东西处理了。 杨三铁和杨四庄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凝重,二人互相把对方彻查了一通,确定没问题才往前走。 等他们顺利进入贡院,杨二蛋刚要安心眯一会儿,就看见一群官兵骑着马疾驰进城,直入县衙。 不一会儿县衙贴出公告。 杨二蛋凑过去一看,笑眯了眼。 周围的百姓看不懂字,围着官差追问,“差爷,上面写啥了?是不是跟今年的赋税有关啊?” “可别了吧!咱好不容易能吃饱肚子没多久,怎么就又涨了?” 牛易武大喝,“肃静!上面说的是广恩伯被皇上追封为广恩候,榕树村杨氏今年赋税减三成,不是朝廷要增加赋税。” 他也是服了,这些人只认得一两个字张口就来,幸好他多留了一会儿,不然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众人哗然,纷纷奔走相告。 虽然封侯减税的不是他们,但不妨碍他们引以为傲四处八卦。 杨二蛋亲眼见识到口口相传的威力,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等县试结束后,杨二蛋亲自带着两个弟弟回榕树村等消息,马车刚进村,他们就被一路的炮仗碎屑惊住了。 第140章 青楼女子 村口八卦的老头老太太瞧见马车,蜂拥而上,“二蛋二蛋,你阿娘升官了你知不知道?” “升什么官,人家那是升爵了,我的乖乖,咱们这小地方还能出这么一个大人物,可真了不得了!” “可不是嘛!刚刚传出消息我娘家那边就来人打听了,还说要把闺女嫁我们村,哼!以前孩子小的时候我跟他们提了一嘴儿女亲家,他们还不乐意,现在不是眼巴巴凑上来了?可惜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 马车里的杨家兄弟三人被外头的阵仗吓到,说什么都不想下去,可又不能不下去。 杨三铁和杨四庄交换了下眼神,一起把杨二蛋推出去。 “你.....你们!”杨二蛋还没来得及爆粗口就被推下车了。 外头传来他略显僵硬的寒暄声音,车里兄弟俩齐齐缩了缩脖子,催促车夫赶紧溜。 杨二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摆脱这群热情的村民,他刚走到家门口,正打算好好训斥两个混账弟弟,就看见,杨三铁杨四庄被杨老头和李氏团团围住,两个老人家泪眼婆娑,围着他俩嘘寒问暖,什么贡院长啥样,考试难不难,有的没的问题全都问一个遍,听得杨二蛋头都大了。 赶紧默默退了出去。 兄弟三人在村民的包围下,一直忙到天黑关门才得以解脱。 没等他们松口气,大半夜的家门又被拍响了。 兄弟三人从各自房间出来,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管家开门,将杨老三请进来。 三兄弟诧异不已,“三叔,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杨老三强压着怒火进门,深吸一口气,道:“二房太不像话了,你们三婶刚给二丫相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没想到今晚二丫她爹和那个女人一起过来,说要把二丫许配给那个女人娘家侄子。 你们阿爷阿奶气得拿扫帚追着二丫他爹满院子跑,现在还在闹,村长都过去了,你们要不要过去一趟,劝劝你们阿爷阿奶。” 江宁一家现在是村里最有话语权的,村长有事通知甚至都要提前跟他这几个侄子商量,那边现在闹得那么难看,也只有几个侄子出面才能压得住场子。 杨二蛋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二话不说就跟着杨老三去了村里。 老宅这边。 大晚上的院子外面还挤着一堆看热闹的村民。 杨老三大喝一声,替杨二蛋三人开路。 杨老头看到了三兄弟,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抹眼睛,一旁的杨二丫则抱着杨大丫呜呜大哭。 周氏把杨来贵和杨富贵关在屋子里,自己坐在房门口,神色紧绷。 院子另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妇人,正一眨不眨盯着院中被李氏追杀的杨老二。 杨老二跛脚,虽是大男人,却不如李氏利索,只跑了两圈就被李氏追上,一边逃一边嗷嗷叫,场面十分混乱。 杨三铁眉头紧皱,一股莫名邪火袭上心头,大喝一声,“阿奶!别打了,小心摔了。” 李氏累得气喘吁吁,正好顺着孙子给的台阶下,愤怒地摔了扫帚,走到杨三铁边上嚎啕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东西,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免得他这么祸害我的孙子孙女!” “阿娘!”杨老二面色涨红,觉得丢脸又委屈,“我也是为了二丫好,她不想远嫁,正好玉娘娘家兄弟侄子过来投奔,二丫嫁过去,一样是留在家里,这样不好吗?” “好什么好?好你个傻子蠢货二愣子!他白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银子吗?你凭什么接济白家?为了一个破落户连自己的闺女都赔进去,你是脑子有病吗?” 李氏看不上卖儿卖女卖兄弟姐妹的人家,而且还是把人卖进青楼,本身她就对白家有意见,现如今更是因为杨老二这番话彻底爆发了。 杨老二被骂得也来了火气,“阿娘,我好好跟您讲道理,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只是想让二丫嫁得近一些,将来也能看顾得到罢了,我就这么三个孩子,还能害了他们不成?” 杨大丫低头看着委屈的妹妹,幽怨地说道:“阿爹要是真的为我们好就不应该把白家那些人留在家里。” 杨老二面色一变,声音有了几分颤抖,“大.....大丫,你不是一直想让阿爹再娶吗?” 杨大丫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我是想让你将来有个人照顾,不是想让你弄个堵心搅了家里的安宁!阿爹放着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子女子不要,往家里带一个青楼女子也就算了,现如今还真把她当婆娘了,你让我们姐弟三人怎么办? 阿爹不跟旁人接触无所谓,我们三个呢?出去人家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有个娼妓继母,好听吗? 我们已经够难受了,你现在还想把二丫推入火坑,你于心何忍? 若是阿爹一意孤行,女儿也只能不孝了!” 杨老二又怒又伤心,“你想做什么?” 杨大丫擦擦眼泪,起身说道:“咱家这些年置办下的家财和家里的银子有一部分是我和二丫富贵挣的,我们现在想将那些东西交给阿爷阿奶保管,阿爹,你把银子交出来吧!” “你!”杨老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丫,我是你爹?你真的要这么决绝?” 杨大丫摇头,“只要阿爹回头是岸,我可以不这么做,若是阿爹一意孤行,我就不得不为弟弟妹妹考虑了。” 李氏在一旁附和道:“没错,就这么办!当初你赎那个女人就花了二十两,把你自己的家底赔进去了,剩下的家财全都给我交出来!” 这时周氏身后传来拍门声。 周氏赶忙起身开门,放杨富贵出来。 杨老二寄希望于儿子,没想到杨富贵根本就没看他,而是跑到杨二蛋身边,“二堂哥,我知道我爹的银子都藏在哪里,你陪我回去拿好不好?” “富贵!”杨老二大骇,慌忙想要阻止。 杨富贵顿了顿脚步,微微偏头,“你不是我阿爹了。” 第141章 暂避风头 白玉娘担忧地走到杨老二身边,娇娇弱弱问道:“夫君,怎么办?没了银子我们可怎么生活?” 杨老二一看到白玉娘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当下就失了理智,咬牙跺脚,“我去追,不能让那个逆子胡来。” 杨老头赶忙让老杨三过去将人拦下。 杨老二双眼布满血丝,怒斥,“老三,你让开!” 杨老三摇摇头,“阿爹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二哥,村里人都看着呢,你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可是大不孝。” “你.....要是让富贵把家里的银子都带走了我们怎么办?”杨老二气得胸口疼,一脸怨恨地扭头看向杨老头,“阿爹,我都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女人愿意跟着我,我对她好点怎么了?你们怎么就不允许!是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杨老头闻言,犹如被三冷天被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之前还有的那点希望也在这一刻全都熄灭。 杨老头不吭声,李氏也不说,杨大丫杨二丫抱作一团,连正眼都不看杨老二一眼。 许是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自私,杨老二倒是不曾跟两个女儿辩驳,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话“为了她们好”。 村长在一旁看着,心里默默叹气,想不明白杨江这一家怎么会走向两个极端,大房一个女人撑起一片天,二房一个男人把家弄得支离破碎,真不知道杨老二在想什么。 村长叹气的时候院子里陷入僵持,直到杨富贵去而复返才打破局面。 杨老二看见杨富贵手里的包裹下意识就要去抢,杨二蛋眼疾手快替他拦了一下。 杨富贵直接把东西交给杨老头,“阿爷,里面有我家的地契田契还有户籍文书以及七十五两,大头都是大姐二姐挣的,我的大概只有三十两。” 杨老头见孙子把账算得这么清楚,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当着杨富贵的面保证道:“你放心,这包袱里的东西阿爷都给你和二丫留着,绝对不会便宜外人去。” “阿爹!”杨老二又惊又怒,“阿爹,把包袱还给我。” “这包袱是你的吗?明明是我孙子孙女的!你哪来那么大的脸!”杨老头见到这些东西,瞬间有了底气,毫不客气地对杨老二一通输出。 回头看向村长和村民,“大家今日在这里做个见证,二丫的亲事只有老头子我说了算,要是这混账东西敢随意把二丫许配给旁人,以后.....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将来就算死了也不能葬在咱村的祖坟!” 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 杨老二瞬间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声泪俱下,“阿爹,你这是要逼死我呀!” “是你要逼死自己的孩子!”杨老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滚!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杨老三立马侧过身子,放杨老二和白玉娘离开。 白玉娘一直盯着杨老头手里的包袱,压根就不想走,可旁人虎视眈眈,她就算不走也无计可施。 杨老二和白玉娘走后。 杨老头搂着杨富贵唉声叹气,“阿爷年纪大了,能护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 他并没有时常待在村子里,三房一家白天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到了晚上老宅都是老弱妇孺,要是老二再带着那个女人过来闹事,李氏她们根本就拦不住。 杨三铁看杨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艰难,心里对二房怨气更深了,冲杨二丫问道:“你咋想的?” 杨二丫脑袋低垂,疯狂掉泪,“我不想嫁,那个白家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每次我回去,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不敢去那边,我不要去!” 杨大丫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还有白家驹的父亲白老七,我觉得他不像好人,自从他们来了村子,我这心就慌得不行,白天干活都把孩子带去作坊,晚上也是等木舟一起回家,根本就不敢自己待。” 杨二蛋闻言,瞬间沉了脸,“之前毛氏兄弟的事情还没让他们长记性吗?竟然还敢把这些来历不明的弄进村里?” 杨二蛋又急又气,忍不住骂了好几声。 李氏越发愁眉苦脸,“这可咋办啊!他都一把年纪了,我们管也管不了。” 杨三铁看向杨二丫,“要不你先跟我们去府城避避风头吧。”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杨三铁。 李氏急得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怎么又要走了?” 她是说什么都舍不得让孙子这么走了。 杨四庄解释道:“阿奶,我们回来就是为了县试,若是县试过了,四月就要府试了,得赶紧回衢州书院念书,若是没过也得回去,明年再回来考试,耽误不得。” “这样啊.....”李氏显得十分失落。 杨三铁咂巴咂巴嘴,道:“要不阿奶也跟我们去府城算了,把富贵也带上,正好去避避风头,咱家在府城有自己的山庄和客栈作坊,好吃的好玩的多的是,而且还能带您去见见我外祖母一家。” “嗯?”李氏本想拒绝的,听到杨三铁提到外祖母,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你阿娘找到娘家了?” 当年大儿媳妇嫁过来的时候就说了,当她没了娘家,不许在她面前提疍民,没想到现在竟然找着了? 杨三铁大概将江家的情况说了一下。 众人听得好不唏嘘。 杨老头和李氏对视一眼,沉吟道:“要不你就带二丫和富贵跟着去府城走一走,就当去见见亲家,当年阿虎娶媳妇都没给人家像样的彩礼,若是再不登门拜访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最主要的是,杨老头觉得那桃氏不像个长寿的,趁着人家还活着得去见见,将来才能不留遗憾。 李氏纠结着一小会儿就应了。 杨老头立马把包袱交给杨二蛋,“阿爷知道你性子纯良,办事稳妥,东西先交给你保管,以后等二丫出嫁或者富贵大人娶媳妇再给他们。” 李氏跟着说道:“你阿爷说得对,这东西放你家比放我们这里稳妥,咱家白天都没人,来了偷儿都没人知道。” 杨二蛋这才将包袱收下。 临走前,杨三铁注意到周氏有些落寞的眼神,顿了顿,问道:“三婶要一起去府城走走吗?” 周氏猛不丁抬头,眼里迸发出一抹亮光。 第142章 白家三人 杨老三刚要拒绝的话被堵在喉头,再张不开嘴。 杨三铁笑笑,“那就一块儿走,把来贵也带上,跟富贵有个伴。” 老宅的问题解决后,杨二蛋兄弟三人在回家的路上,皆是一脸严肃。 杨三铁道:“不能再让毛氏兄弟的事情重演。” 杨二蛋微微颔首,“三弟有什么好建议?” “我们这样这样.....” 兄弟三人凑在一起说着计划,一路回到家中。 与此同时,杨老二和白玉娘也回到了村西的屋子。 白老七和白家驹一直在家等消息,刚刚见杨富贵回来他们还想把人堵着问,却被杨二蛋和瓦砾给拦住了,因着不知道那二人的身份,父子俩也不敢来抢了,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等消息。 白玉娘幽怨的眼神瞥过杨老二,垂头丧气摇头,“不成,老宅那边不仅不答应把二丫嫁给家驹,还让富贵把家里的银钱地契田契全都收走了。” “什么?”白老七猛地站起来,因为震怒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嘛!不行!我们得找他们说理去!” 白玉娘赶忙将人拦住,抽抽噎噎,“大哥,你别去了,我又不是杨家什么人,我们有什么立场去讨公道?” 白老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白玉娘的脑袋,“你蠢吗?杨斗都帮你赎身了,你就是杨家的人,就差入族谱而已,杨斗的事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他们把银子都拿走了你们怎么生活?喝西北风吗?” 白玉娘还在哭。 白老七见杨老二没有动作,心下更是不满,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杨斗,我这妹子虽然在青楼里待过,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她自愿的,你看看你都成瘸子了我妹子也没嫌弃你,你舍得让她跟你吃苦受罪吗?” 杨老二期期艾艾看着白玉娘,双手无措地来回磨搓,“我.....我自然是舍得白玉娘跟着我吃苦,只是现在家里的东西已经到我阿爹手里了,他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我也没办法啊!” “你可真没用!”白老七毫不掩饰自己对杨老二的嫌弃,因着心里憋着火,越想越不痛快,“你要是真养不活我妹子我就带走了,不能让她跟你一起吃苦!” 这下杨老二不干了,“大哥,玉娘可是我花钱赎回来的,你怎么能带走?” 白老七恼羞成怒,“呵!我的妹子我就带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一旁的白家驹跟着站起来,两个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杨老二。 杨老二还真没辙,赶忙看向白玉娘,“玉娘,你可是我赎回来的,你倒是说话啊!” 白玉娘只在一旁哭,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白老七父子俩得意至极,因为没能占到杨老二的便宜,二人也不想装了,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指使白玉娘做这做那伺候他们爷俩。 方木舟就住在隔壁,稍微竖起耳朵就能听见那些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由得皱眉看向杨大丫,“不管吗?” 杨大丫正在叠孩子的衣裳,眼皮子抬也不抬一下,“不用管他,他自己找的。” 方木舟愣了愣,“婆娘,他好歹也是你亲爹,便是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吧!” 杨大丫顿了顿,终于转过头去看他。 方木舟还以为杨大丫会让他去隔壁看一眼,结果杨大丫竟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咱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就眼不见为净,正好阿奶和三婶他们要带孩子去府城,老宅没人看着也不像话,咱先搬过去住一阵子,反正春耕也过了,这边活不多。” 方木舟傻眼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猛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劝。 翌日一早,方木舟起来干活,就看见杨大丫收拾了好几个大包袱开门出来,赶忙过去搭把手,“婆娘,咱真搬家啊?” “不然你以为我说笑吗?”杨大丫一身怨气,方木舟彻底闭嘴了。 杨老二经过昨晚的事,对白老七父子俩也有了意见,一点都不想他们留在家里,但因为二人才来没两天,他也不好赶人,只能憋着,一大早出去干活。 白老七则趁杨老二还没出去又闹起了幺蛾子,“玉娘,给老子炖红烧肉,老子要吃肉!” 白玉娘紧抿着嘴看向杨老二,一脸哀求,“夫君,我大哥说要吃红烧肉,怎么办?” 杨老二脸色阴沉,“咱家现在就这个情况,有什么吃什么。” 白玉娘不乐意了,“他们来投奔我们,我们还不一定能帮忙,如今却连一口肉都给不了,我大哥肯定又要闹了。” 杨老二忍不住皱眉,“他们也来了两天,家里的活也要做,差不多该回去了。” 白玉娘当下就一脸错愕,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夫君!我大哥和侄子就是在老家过不下去了才来寻我的,你是要他们走吗?他们走了能去哪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杨老二不懂,“我腿这样都能养家糊口,他们好手好脚有什么好过不下去的?玉娘,以前你在青楼的时候难道他们过不下去也去青楼投奔你?” 白玉娘被问住了,面色青一阵红一阵,掩面低声哭泣,“我知道他们过来给你造成了许多麻烦,可我就这么两个亲人了,我若是不帮他们,他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夫君,求你可怜可怜他们,收留他们一阵子吧!” 杨老二还是不大情愿,“咱家养不起那么多人,也没钱了,我本来是想叫你跟我去作坊干活的,起码在那边还有一口吃的,不用花家里的粮食。” “你让我去摔土坯?”白玉娘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杨老二有点难为情,“这些都是临时的,等我阿爹阿娘消气了我再劝劝他们,还有大丫二丫他们,等这件事过了我再去要回银子。” 白玉娘缓缓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到隔壁院子,“大丫不是你的女儿吗?咱家都没粮食了,她这个当女儿不应该搭把手吗?” 说什么她都不会去干活的,她只会伺候人。 杨老二不悦摇头,“那丫头正在气头上,脾气又倔,说了也没用。” “哐当”一声,白玉娘手里的陶碗脱手出去,幸好没摔碎。 她一脸愧疚,“夫君,对不起,我连拿个碗都拿不住,只会给你添乱,去了作坊也是给你丢脸,要不我还是走吧!省得你们一家因为我闹得如此不愉快。” 第143章 偷老宅 杨老二好不容易花了那么多银子把她赎回来,又怎么会让她走,当下就软言哄道:“你若是做不来就算了,在家休息就好,我去干活,让娘多给我点吃的,只是你大哥和侄子我就没办法了,他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出去做点事,暂时住我们家倒是没什么。” 白玉娘发现自己跟杨老二周旋了大半天,结果又回到原点,面上有些挂不住。 杨老二故意不去看她的脸色,交代完就走了。 他一走,白玉娘立马撂挑子,将帕子往桌上用力一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白老七凑上前,讨好地问道:“小妹,他怎么说?” 白玉娘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语气很是不善,“还能怎么说!本以为是个老实巴交的,没想到也会跟我玩心眼,说了半天就是他只能养我,让我跟他吃糠咽菜,你们就甭想了,自己想法子挣钱去!” “凭什么!他把你领回家都没给我们家任何聘礼,我们才来两天就不想招待了?美死他!”白老七痞痞地往后一趟,双脚交叉跨在桌上,没个正形,“你等着,晚上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让他知道怕他还以为老子好说话!” 白家驹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不住地打量着隔壁,“阿爹,姑姑,我刚刚发现杨大丫一家走了,你们说他们家里会不会藏着不少银子?” 不是说杨老二几个儿女都很能挣钱吗?杨大丫家里两个人在干活,肯定没少攒家底。 白玉娘见侄子的那双不安分的手又在蠢蠢欲动,立马变脸,“家驹,你别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榕树村,这边跟别的村子可不一样,虽然杨家大房跟二房断亲,但老不死的还在,真出点什么事大房也不会不管。 人家现在可是广恩候,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起的。” 白家驹不耐烦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说说,姑姑不乐意就直说,别搬出那些大道理,我爱听。” 他也听不进去。 白玉娘气得想骂人,看一旁的大哥不为所动,更加气闷。 等白玉娘进屋,白老七狞笑道:“你与其惦记隔壁不如惦记老宅,那边还有七十几两和地契房契,你去拿回来,就算被发现也能说是拿回你姑姑的东西,你姑姑再哭两声,杨老二默认,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白家驹愣怔片刻,大喜,“阿爹,还是你聪明!” 说干就干,当下他就小心谨慎地往村里走,这个点村里人不是在地里干活就就是拖家带口去作坊做事,家家户户房门紧锁。 白家驹一路走来,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大摇大摆,只要经过每一个门户他都忍不住想要翻墙进去,尤其看到那些房子好点的,他恨不得立马开锁钻进去。 一路游荡到杨家老宅,白家驹打量着房子和左邻右舍,摸着下巴沉吟道:“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老不死的东西!敢跟老子抢东西,老子把你棺材本都掏了,看你怎么张狂!” 说着,他往两只手掌吐了唾沫,搓了搓,向后退两步,冲刺起跳,借着院门的棱角支撑,很快爬上墙头,院里静悄悄的,一览无余。 白家驹还谨慎地往院子里扔了几颗石头,确定没有人在才一跃而下。 不多时,杨家老宅传来一阵阵凄厉地嘶吼,村头几个说话的老头老太太隐隐约约听到动静,齐齐站了起来。 “坏咯!是不是谁家出事了!” “赶紧过去看看......” 一群看起来腿脚不是很利索的老人这会儿却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连拄着拐杖的都健步如飞。 他们刚靠近杨家老宅就听见里头的动静,全都吓坏了,赶忙拿起铜锣大声敲了起来。 杨二蛋兄弟三人正在作坊帮忙,听到动静猛地起身,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下眼神。 杨三铁眉头染上一抹担忧,“阿奶,是不是又有谁来闹事了?” 杨大丫连连摇头,“不对,听声音好像是从村子里传来的,不是村口。” 刘氏立马扔回了东西往外跑,“还说啥说,赶紧去看看,真是要命哦!我现在听到铜锣声就止不住心慌。” 一旁的李氏跟着点头附和,“我也是,现在就怕这玩意儿。” 两个老太太一路说着话,循声而来,李氏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家。 “这这这.....这是咋啦?”李氏懵了。 一旁的老头急死了,“不知道啊!你家里头有人惨叫,谁出事了?” 李氏大惊,一边慌张掏钥匙,一边哆哆嗦嗦回答,“没有啊!我老头子和老三都出去干活了,来贵去学堂,其他人都在作坊干活,你们没看我家门锁着吗?” “就是你家,我们听得真真的,一个男的。”一群老头老太十分笃定地说道。 院门一开,众人猛地冲进去,却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放声尖叫。 只见一男人血肉模糊地倒在血泊里,边上还有两条凶猛的大黑狗虎视眈眈地守着。 李氏懵了,喉咙发出颤抖的声音,“小.....小黑.....金子!怎.....怎么回事?” “汪汪.....”小黑冲着墙头狂吠了好几声。 李氏连蒙带猜,“你是说.....这人是翻墙进来偷东西的?” “汪汪!”小黑又叫唤了两声。 村民反应过来,怒不可遏,“报官!必须报官!阿虎他娘,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给你作证,你不用怕!” 李氏缓过劲儿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其他村民赶紧过来帮忙,因为地上那人是偷,所以即便一身血,也没人过去探究他的死活。 杨二蛋和杨四庄先把李氏搀扶回家,这边留给杨三铁善后。 杨老二听说老宅出事才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只觉得衣裳眼熟,上前一瞧,瞬间脸色大变,焦急喊道:“快来人,帮忙找郎中,这是玉娘的侄子,求你们帮帮我!” 周围的人皆一脸冷漠。 刘氏没好气道:“杨斗,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明明就是个偷,救什么救?死了官府都不会追究!” 杨老二绝望地看着冷漠的村民,赶紧起身回去找人。 第144章 欲杀李氏 “玉娘,玉娘,不好了,家驹快不行了!” 杨老二刚进门,白老七和白玉娘就冲出来了。 “夫君,家驹怎么了?”白玉娘忧心忡忡。 白老七是知道白家驹去做什么的,当下就不管不顾往外冲,顺便撂下狠话,“杨斗!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一家陪葬!” 杨老二被白老七的阴狠吓住,脸色苍白如纸,脚步也跟着顿住。 白玉娘心急如焚,“夫君?你为何不走,赶紧的!” 杨老二回过神来,看着白玉娘的背影,心里也有了决断。 三人冲到杨家老宅的时候,白家驹的血都快流干了,白老七目眦欲裂,绝望哭嚎,“儿啊!儿啊!你醒醒!爹来了,爹来救你了!” 白玉娘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转身给村民跪下,“求你们找大夫救救他,求求你们!人命关天,我给你们磕头了!”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为所动。 白玉娘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只要你们救他,银子都给你们!” 追上来的杨老二正好看到这一幕,一股被背叛的震怒袭上心头,厉声质问道:“你不是告诉我家里没钱了吗?这五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白玉娘一怔,心虚地垂下眼眸。 白老七过去抢过银子,怨恨地扫视一圈,飞奔离开。 白玉娘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哭泣。 白老七找来的郎中刚把白家驹的伤口处理好,衙差就来了。 白老七先声夺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我儿子冤枉啊!你们可要替他做主啊!” 高勇神色淡淡,不怒自威,“榕树村的村民已经报案,说是杨江家里遭了窃贼,你是杨江家什么人?” 白老七一噎,愣住,涨红了脸不甘心地辩解,“草民姓白,大家都叫我白老七,那是我儿子白家驹,他不是什么窃贼,只是想替他姑姑讨回公道,拿回她姑姑的东西而已,没想到杨家竟然放恶犬咬人,还差点药死我儿子,大人明察啊!” 一旁的老头老太太都听不下去了,“呸!放屁!明明就是那个偷自己翻墙进了杨江家,人家大门可是锁得好好的!” 杨三铁缓缓上前,不卑不亢抱拳作揖,“高捕头,在下只问一句,不问自取是为偷,可对?” 高勇点点头,“没错。” 杨三铁又笑了笑,“那不请自来是为闯,可对?” 高勇再次颔首。 杨三铁晒然一笑,“那不记得了,对方就是偷,如今被我家看门犬所咬不过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说来我们不曾深究已是仁慈,若是对方胡搅蛮缠,我们也不惧公堂上走一走,让整个平安县的百姓来评判一二。” 高勇大笑,“杨三公子光明磊落,自然无惧,您放心,此事县衙会写个告示说明缘由,断不会让人随意污蔑广恩候府。” “多谢高捕头。”杨三铁从容应对,很快就把高捕头一行人送走了。 白老七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这么卖力表演了,结果那些衙差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此时他心里的恨意就像荒原的野火,越烧越旺。 李氏直到官差走了才回到家中,见院子里满是污秽,对着杨老二就是一通劈头盖脸叱骂,“都怪你!要不是你弄了这么个丧门星回家老宅也不会沾染这种晦气,老娘活了大半辈子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真是气死我了!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再敢随便进我家我让小黑咬死你们!一家男盗女娼,活该断子绝孙。” 李氏骂骂咧咧,说得特别难听,白老七的脸已经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杨老二是知道白老七的狠辣,一直留意着他,倒是没注意李氏骂了什么,甚至还为了能早点离开心不在焉地附和李氏。 白老七怒火中烧,失了理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地上一跃而起,“老子杀了你个老不死的臭老娘们!” 他就在李氏五步远的地方,旁人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入李氏胸口,一旁的白玉娘突然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冲李氏身后冲来,快速掠过白老七,黑影落地。 白玉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原先还凶狠的白老七应声倒地,抱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蜷缩在地上哀嚎。 李氏劫后余生往后倒去,被杨三铁接住。 一群村民蜂拥而上,对着地上的白老七拳打脚踢。 白玉娘扑过去相救,也被愤怒的村民狠踹了好几脚,连声惨叫,“别打了,别打了.....夫君,夫君救命.....” 杨老二因为李氏差点被白老七所杀,对白家父子满心怨恨,当下直接冲过去将白玉娘拖出来,啥都没说就追着衙差去了。 高勇一行人去而复返,看着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白老七问杨老二,“就是他刚刚想杀人?” 杨老二狂点头,“他们都看见了,您看,匕首还在这里,他随身带着匕首。” “夫君!”白玉娘错愕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枕边人,她想不明白,一向老实巴交,对她唯命是从的杨老二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像换了人似的。 杨老二没搭理她,只一口咬定白老七杀人未遂,再加上村民作证,还有匕首,高勇命人将白老七押走。 白老七伤势看着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被带走的时候还不停地放着狠话,“杨斗,你给老子记住了,等老子出来,一定杀了你全家!” 一旁的高勇一巴掌狠狠甩过去,“当着官差的面的还这么嚣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出来!” 白老七被带走后,杨老二长舒了口气,回头冲泪流满面的白玉娘笑笑,“好了,我们回家吧。” 白玉娘用力甩开杨老二的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们一家把我大哥和侄子害得这么惨,还想带我回去?杨斗!我真后悔跟了你!” 杨老二摸了摸脸颊,上前两步,用力拽起白玉娘的手,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让头脑发热的白玉娘瞬间冷静下来,害怕地后退两步,“你.....你想做什么?” 第145章 到底谁薄情 “跟我回家!”杨老二危险的眯了眯眼眸,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句。 白玉娘害怕后退两步,僵硬摇头,“不,我不跟你回去,决不!” 杨老二嘲讽地扬了扬唇,收起以往对白玉娘的好脸色,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不跟我回去是想跟高捕头回去?” “你什么意思?”白玉娘看了一眼地上包扎成团,看不清模样的白家驹,心下很是着急。 杨老二威胁道:“你本卖身给青楼,是我把你赎出来的,你的卖身契如今还在我手里,难不成你连这个都忘了?” 白玉娘脸色骤变,杨老二说的事她当然记得,当初她刚跟杨老二回来的时候就急着让杨老二帮她转良籍。 可惜杨家两个老不死的容不得她,死活不肯让她过门,她无法落户在杨家,事情变得有些麻烦,所以她才给娘家兄弟送信,让他们帮忙。 万万没想到她那不争气的侄子竟然因为偷盗得罪了老家土财主,家里的田契地契都赔进去才保住一条命,娘家兄弟都没了着落,正好来投奔她。 她这还没处理好娘家的事,哪里有心思想自己的卖身契,万万没想到杨老二会拿这个来要挟她,果真,世间男子皆薄幸,是她看走眼了。 杨老二见白玉娘被他拿捏,当下笑得更加得意了,“走吧!趁我还没真的生气,见好就收,若是你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再把你的卖身契还回去了。” 白玉娘瞬间脸色煞白,乖乖地跟着杨老二走了。 刘氏看着地上要死不活的白家驹问道:“这人怎么办?” 杨老二松开白玉娘的手,“我用推车给他推到村口扔了就是,大家放心,不会让他脏了我们村的地。” 白玉娘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收都收不住。 刘氏傻眼了,“扔村口?亏你想得出来!咱是痛恨偷,但也干不出这种缺德事!你想好给人善后了,别让人家说我们村闲话。” 杨老二想起被白家父子拿捏的事就不痛快,当下便扭头质问白玉娘,“你不是有银子吗?交出来,我让人送他去镇上医馆,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还差不多!”刘氏嘟囔了一句,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氏,摇摇头,走出杨家老宅。 白玉娘见杨老二愿意救人,当下也不藏了,又拿出十两银子,说话声音细若蚊蝇,“我就剩下这么多了。” 杨老二越看越窝火,这娘们偷偷攒了十五两,结果明知道他身无分文还一毛不拔,让他去找女儿要钱,实在可恨! 杨老二狠狠剜了白玉娘一眼,跟杨三铁借了牛车,把白家驹弄走了。 白玉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卖身契在何处,即便杨老二出村她也不敢跑,只能乖乖回家等着。 一出闹剧就此落幕。 杨三铁将李氏扶进屋,拍了拍胸口,“阿奶,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 他们商量好了让李氏说话刺激白老七,万万没想到李氏那张嘴那么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来的话能把死人气得掀棺材板。 李氏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是挺镇定的,就是手有点抖,猛灌了一大碗水她才缓过劲儿来,“哎呦妈呀!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那个白老七果然不是东西,竟然还藏着匕首!幸好咱家小黑狗厉害,不然我这条老命今天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想起刚刚那一幕,她还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杨三铁赶忙拍拍李氏的后背,“阿奶,下次咱可别这么干了。” 李氏慌张点头,又道:“我还不是想着赶紧把这两个祸害弄掉,他们在村里一天,我这心就一天都不踏实!这次多亏你们兄弟三个回村,又镇得住场子,要是你们没回来,阿奶和你三婶他们可真搞不定。” 谁能想到让狗出手啊! 正好两条黑狗晃悠着进屋,别人看到这么凶猛的狗就害怕,李氏却因为刚刚的救命之恩看它们很是亲切,用苍老的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慈爱地说道:“今天阿奶的命可是你们保下来的,晚上阿奶给你们杀鸡吃!” 小黑似乎听懂了,叫唤了两声,瞧着就有灵性。 李氏啧啧称奇,“三铁,你家这狗怎么养的,也太厉害了!” 杨三铁一脸纳闷地挠头,“我也不懂,阿娘说狗得凶,一直给狗吃肉,有时候进山也带着它们,有它们在,我们都不用担心阿娘的安危,可能是在山里待久了,跟狼似的。” 李氏连连点头,“回头也给阿奶弄两只,我就养在家里,看谁敢惦记我们家!” 老宅这边事情搞定,杨家三兄弟也跟着松了口气,周氏寻思着白老七父子都倒了,杨二丫也不用去府城避难,他们也不能出远门了,哪知道竟然看见李氏在收拾行李。 “阿娘?我们还去府城?” 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你也回去收拾收拾,三铁说县试的成绩明天就出来了,我们明儿一早就出发,先到县城等放榜,看了结果就走人。” 周氏大喜,赶紧扭头回屋收拾东西。 杨老头和杨老三连夜赶回家,一进门就慌慌张张询问白天的事。 李氏四两拨千斤简单说了下,就开始交代家中的事情。 杨老头后怕地直点头,“看样子家里是不能放值钱的东西了!” 李氏他们还在村里就有人敢翻墙进来,要是全家老小就跑了,他们家估计都能让偷儿给端了。 李氏想了想,建议道:“你把东西给二蛋保管吧!那孩子靠谱,而且咱家这么点东西,当初大房净身出户的时候都没要,如今人家发达了更看不上,放二蛋那边安心又稳妥,准不会有错。” 杨老头立马过去帮忙收拾值钱的东西送去村东。 与此同时,杨老二也回到村西家中。 经过白天的那些事,白玉娘再也不敢小瞧杨老二,见杨老二进门,立马端来饭菜,嘘寒问暖,只字不提娘家兄弟侄子,看杨老二脸色缓和了许多,立马表态,“夫君,从今往后我一定会踏踏实实伺候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第146章 县试过了 杨老二不答,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端起饭碗的手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就不恨我?” 白玉娘越发恭顺,桌下的双手却差点把帕子给绞碎了,“夫君就是玉娘今后的依靠了,玉娘又怎么会恨你?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给夫君添了那么多多麻烦,夫君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杨老二无法判断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起码白玉娘愿意放低姿态哄他,而不是像钱氏一般作天作地大闹,这点他倒是挺满意的,面上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放心吧,你那侄子我已经给送到大夫那边了,你的十两银子我也全都给了。 不过大夫说了,他失血过多,那腿脚是保不住了,至于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但大夫慈悲,会尽力救人。 至于你大哥.....幸好我阿娘没事,不然大房那几个孩子能把他碎尸万段,你也知道大房的情况,肯定不会放任这么一个祸害威胁到我阿爹阿娘的性命,至于会怎么判决,我也不清楚。 还有,容我提醒你一句,白玉娘,没了卖身契你除了跟着我,再没了别的选择,我那几个儿女并不喜欢你,你的卖身契在他们手上,若是哪天我这条贱命没了,他们是可以随意处置你的。” 白玉娘桌下的手蓦地攥紧,面上还是惊愕和慌张,“夫君,你不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为什么?我大哥和侄子已经那样了,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吗?” 杨老二失笑摇头,“玉娘啊玉娘,你在青楼待了那么多年,应该比我通透才是,那些东西本就不是我的,现如今被我阿爹收了,你觉得还能拿得回来吗?为了你自己今后的日子打算,好好过日子,别再动什么歪心思。” 白玉娘一下子好像被抽到了全部力气,浑身都软了下来,怔怔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失神。 她确实准备做一些手脚,但那是在确定白老七和白家驹情况稳定后再动手,如今杨老二一番话,绝了她所有的心思,她不仅不能动手脚,以后还得给杨老二伏低做小,当奴为婢服侍他一辈子,求他长命百岁。 一旦杨老二死了,她也离死不远了,此时白玉娘才开始真正后悔,为什么要把娘家兄弟招来,为什么要帮娘家兄弟谋算,现如今娘家兄弟全栽了,她自己也赔了进去,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第二天,在杨老二的坚持下,白玉娘不得不跟他去作坊做事。 白玉娘没吃过这些苦,干啥啥不会,被刘氏一个劲儿地嫌弃。 杨老二看不过去,问道:“婶子,我阿娘今日怎么没来?” 难道是昨天被白老七吓病了? 杨老二有些担心。 刘氏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阴阳怪气道:“你你可真是孝顺,这会儿终于想起你阿娘来了!晚了!” “啥.....啥意思?”杨老二慌了,脸色唰一下白了。 白玉娘的神色也差不多,不过她担心的是白老七,要是李氏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兄弟侄子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刘氏见把人吓得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阿娘跟二蛋他们去府城玩了,还有二丫富贵几个,全都跟着走了。” 杨老二怔住,却莫名松了口气。 刘氏看他这反应就来气,“我说你也太不像话了,自家的事情都不清楚,还得从我这个外人嘴里打听,想当初你刚出事那会儿,除了阿娘还有谁忙前忙后照顾你,为你打算,结果你现在就是这么来气她的!我都替她不值得!” 刘氏嘴皮子不输李氏,骂起人来不带半个脏字,又能让杨老二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白玉娘则是一脸麻木,她在青楼时常听到比这还脏的谩骂,早就习惯了,这些话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刘氏还没骂够,就看见自家老头兴匆匆地提着铜锣冲进作坊,“哈哈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三铁四庄县试过了!” “哐当”一声,村长狠狠敲下铜锣。 村民短暂错愕后全都沸腾了,“哟!咱们这是要出秀才老爷咯!还俩!” “啧啧啧.....杨江家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仅儿媳妇有出息,孙子都一个赛一个厉害,了不得了不得呀!” 村民全都一脸艳羡。 村长畅快地哈哈大笑。 刘氏跑过去,嗔怪地戳了他一下,“又不是你孙子考上县试,你高兴成这样!” 村长笑容不变,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我昨天去县里处理昨儿那些事,今天要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二蛋他们的马车,大家一起看了榜。 二蛋说本应该请村里的乡亲父老吃席,但他们急着去府城,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就把银子给我,让我帮忙,请大家吃肉!” 干活的人大喜,妇人全都嚷嚷着要帮忙,男人已经准备结伴去买东西了。 只有杨老二拉着白玉娘默默回去干活。 白玉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村长手里的银子,低声问道:“夫君为什么不去帮忙?” 杨老二只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继续做事。 白玉娘有些忐忑,不敢再问,只是那眼里的贪婪怎么都压不住。 前往衢州府城的官道上。 马车晃晃悠悠,李氏已经没了最初的新鲜感,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脑袋越来越晕。 周氏看她脸色不对,倾身上前,小心翼翼问道:“阿娘,可是要喝水?” 李氏摆摆手,眼神迷离,胃口全无。 “吁!”马车在一阵剧烈颠簸后停了下来。 李氏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脑袋探出车窗狂吐。 杨三铁有些担忧,“阿奶这是晕车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大夫。” 杨二蛋赶紧让瓦砾几个帮忙,先把李氏她们扶下来,再去前面看看出了什么事,要不是前面有马车挡住了去路他们也不会急刹车。 “需要帮忙吗?”杨二蛋小跑上前,走向坐在路边背对着他的姑娘。 对方下意识回头,二人脸上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第147章 路上偶遇 “二蛋哥哥!” “小花!” “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异口同声喊完,后边的杨三铁他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看过来。 杨小花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他们走。 杨二蛋指着牛车有些懵,“牛车怎么办?” 杨小花摇摇头,“我就是搭个顺风车,没想到牛车半路坏了,载不了人了,他们跟我一样花了两文钱,车夫现在把大家赶下来,他们都不干了,我本来是想歇会儿再走,没想到碰到你们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在路中央挡着。”杨二蛋头疼,赶紧让家里的下人过去帮忙,自个儿领着杨小花回去。 李氏见到她,苍白的脸上扯出几抹笑意,往她身后看了两眼,问道:“你阿爹呢?谁跟你一起出来的?” 杨二蛋愣住了,他刚刚根本就没看见杨小花与人同行,一个小姑娘只身在外可不安全。 杨小花见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她,心下一暖,小手下意识地抓紧包袱,冲大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阿爹说他小小年纪就出来闯荡,说我也可以,就让我离开主家,四处漂泊。” 杨家众人:“!!!!!” “胡闹!杨汉是疯了吗?他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苗,竟然敢让你一个小姑娘到处乱跑,不行!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简直太不像话,太胡闹了.....”李氏气得破口大骂,晕车的症状都减轻了许多。 杨三铁见杨小花穿着粗布衣裳,还打着补丁头上梳着两个麻花辫,上面沾满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想到他们儿时在一起玩乐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花,你要去哪里?”他在她身边坐下,也不嫌地上脏。 杨小花顿了顿,本想找个借口,但因为不想骗关心她的人,所以她老实摇头,“还没想好,漫无目的,四处闲逛。” 杨三铁立马说道:“那就跟我们走!去府城!” “可是......”杨小花有些犹豫,“我阿爹让我四处游历,增长见识,我还学了一些医术,若是不到处走走,不会有进步的。” 李氏立马把自己贡献出去,“那就先给阿婆看看,阿婆这会儿正闹心呢!” “还有我,婶子也觉得有些不舒坦。”周氏扶着脑袋,装的。 杨二丫也跟着弱弱道:“我也有些毛病想让大夫看看。” 她出门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村里最惨的姑娘,人家再怎么样都有爹或者有娘护着,只有她,没了爹娘庇佑还得替爹操劳,到头来还差点被卖了,如今看到杨小花比她还惨,她顿时觉得自己受的那点苦都不算苦了。 杨小花懵了,“你们怎么都有疾?” 杨二蛋干咳掩饰。 杨小花一脸狐疑,“莫非二蛋哥哥也不舒服?” “不是不是......”杨二蛋赶忙摇头,“是我婆娘,她有身孕,小花妹妹能否随我归家给她看看?” “这有何难!”杨小花看了一圈,就觉得杨二蛋和李氏最靠谱。 因着李氏晕车症状还没缓解,杨小花从包袱里拿出金针给她扎了两下,又到附近的野地农田采了一些草药捣碎给李氏压在舌下,甘甜清凉的味道从李氏的舌尖蔓延到胃里,原本还滚烫闹腾的胃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周氏在一旁盯着,稀奇地瞪大眼睛,“神了!阿娘,是不是舒服多了?” 李氏嘴里含着东西,不吱声,只点头。 杨二蛋问道:“还能走吗?” 前面的牛车在他们家护卫的帮助下已经修好,走了一会儿了。 李氏再次点头。 马车出发。 接下来路上没再发生什么意外,李氏按照杨小花的法子克服了晕车的毛病,一路走来,越来越精神,杨三铁他们对杨小花越是感激。 马车进入东篱山庄。 杨二蛋掀开车帘,道:“阿奶,三婶,你们看,这就是咱家的山庄客栈。” 李氏和周氏只觉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见到什么都要问一句,“这个也是我们家的?” 杨二蛋点点头,“咱们现在已经在庄子里,你们能看到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除了这边另外还有一个庄子在附近,是小丫的,那边地形奇特,只有一座刚修好的宅院和一些佃农,得了空我再带你们过去看看。” “还有啊!”李氏忍不住咂舌,这一刻她清晰意识到老大一家跟其他人不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她又不好解释。 周氏更是被冲击得脑子都空了,啥想法都没有。 杨二丫也差不多,她知道大伯娘一家今非昔比,但之前在村里也就那样,感触不深,如今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就是井底之蛙。 杨富贵杨来贵倒是还好,男孩子没那么多想法,只知道高兴,只有杨小花自始至终淡定,并没有因为杨家的富裕而生出羡慕或者心驰神往的心情,当然,或许这跟她是外人有关系。 众人心思各异。 马车一直到大宅院门口停下。 朱管家领着朱三等人上前行礼。 那一句老夫人把李氏叫得晕晕乎乎了,都不知道怎么答应了。 杨四庄见她紧张,立马上前拉着她的手,“阿奶,这是咱家,你就是主子,不用怕。” “我我我.....我不习惯。” 话音刚落,许诺言便带着两个丫鬟婆子过来,“阿奶,三嫂.....你们可算是到了,这位是.....” 许诺言好奇地看着杨小花。 杨小花不卑不亢地冲她颔首,露出一排小白牙,“我叫杨小花,榕树村的。” 许诺言恍然,热络地说道:“我知道你,听二蛋说过,你们以前还一起念书识字。” 杨小花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婶子疼我,让我跟着学,不然我哪有机会。” 许诺言失笑摇头,命朱管家赶紧去布菜,给李氏等人接风洗尘。 吃饭的时候,李氏问道:“二蛋家的,你母亲和大哥怎么不一起喊过来吃饭?” 许诺言脆生生地解释道:“阿奶,我大哥在书院念书,我阿娘还在铺子里,刚刚朱管家差人去说了,估摸着天黑前能过来一趟。 还有外祖母那边也差人去通知了,只是表妹和表妹夫在城东,外祖母和舅母一个年迈,一个有眼疾,出不了门。” 第148章 拜访亲家 李氏显然早就知道江家的情况,当下一声叹息,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二蛋,帮阿奶买些东西,咱去江家走一趟。” 许诺言立马把银子推回去,“阿奶,你都到我们这边了哪里还能让您花银子,孙媳妇早在收到消息的之前就帮您备下了,等用了膳食您再去瞧瞧。” 李氏暗道许诺言办事周到,用了饭,随她去了内院。 簪子把许诺言准备的东西搬出来,有布匹点心补品和酒。 “阿奶,外祖母和舅母的身子亏损得厉害,需要长期调养,这些温补的药材缺不得,咱家酒如今也算是出了名,连知府都过来打听,送这酒外祖母舅母肯定高兴。 点心也是按照江家诸人的口味准备的,包括这些料子,一个也没落下。”许诺言一一介绍,说着又打开边上一个小锦盒,“这是长命锁和平安扣,江家还有个孩子,总是要给孩子一些见面礼的。” 李氏连连点头,夸赞道:“到底是你阿娘精挑细选的儿媳妇,办事周到,你都准备好了,阿奶也不用操心。” 许诺言莞尔一笑,心情极好,她因为怀孕不好经常出门,就没跟着去,只将人送出大宅院就回去了,不过她身边的簪子倒是让杨二蛋一起带走了,多少能帮点忙。 马车来到杏花村江家。 李氏只看一眼便说道:“新建没多久。” 杨二蛋也没瞒着,“当初阿娘找到外祖母的时候他们正落难,阿娘本意让外祖母一家住在东篱山庄,可外祖母他们不愿意,一点都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无奈阿娘只好帮他们买一块地,建农家院,跟诺言家毗邻。” 杨二蛋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深怕李氏不高兴。 好在李氏只点点头,并没有任何不虞。 众人下车后,簪子熟门熟路地上前敲门,扯着嗓子大喊,“老夫人,大夫人,在家不?” 话音刚落,沉重的农家大门应声而开,花朵抱着孩子欣喜地看着簪子,“簪子姐姐。” 说着她才注意到其他人,赶紧上前行礼。 杨二蛋摆摆手,同李氏说道:“花朵是我阿娘身边的丫鬟,阿娘不放心,把花朵留在江家帮忙,年底表妹的食肆忙到不行,正好有一些难民来了府城,他们要卖身,但咱本来就是农家出身,孙儿也做不出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正好小丫那个庄子没有佃农,我就选了四家跟他们签了契约,让他们在那边落脚,从那四家里面又选了两个妇人过来帮忙,一个专门在灶屋做饭打扫,叫春花婶,还有一个负责浣洗洒扫养鸡鸭,叫刘灯,我们都叫她刘嫂子。” 李氏进入江家院子,见这院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奢华,下意识皱眉,“怎么你阿娘没让人把房子修好点?” “阿奶是觉得外祖母住的房子不够好?”杨三铁一脸稀奇,他还以为李氏会不高兴呢! 李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骂道:“怎么?阿奶在你们心里就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啊!阿娘自己凭本事发家,她就算把银子都贴补娘家阿奶也没话说。” 本来就是他们对不住江宁,哪里有脸对人家指手画脚。 杨三铁立马讨好地朝李氏竖起大拇指,“阿奶,我发现您这心胸一般老太太真比不上!” 李氏被夸了一通,腰杆挺得更直了。 说话间,桃氏和郭氏搀扶着出现在门口。 李氏立马把孙子抛在脑后,迈着小步快速上前,“亲家母!” 桃氏浑浊的老眼仔细瞧着李氏,从她的眉眼中依稀能看出几分杨虎的影子,当下就确认了李氏的身份,赶紧笑着寒暄,“亲家母怎么过来了?你们从平安县赶来,理应我们登门拜访才是!” “说啥呢!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当初我们家阿虎把阿宁娶回来的时候也没说阿宁娘家在哪里,不声不响就把事情给办了,我们就是想过去拜访都找不到地儿,一直拖了这么多年才得以见你们一面!”李氏很是感慨。 桃氏想起女儿刚出嫁那会儿她男人儿子俱在,如今却阴阳相隔,就止不住落泪。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李氏赶紧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跟桃氏介绍起周氏等人,说到杨小花的时候,李氏眼睛一亮,“亲家母,忘了说了,这孩子是我们村的,从小跟三铁他们一块儿长大,她会点医术,要不让她给你们看看?” 李氏的目的是让杨小花给郭氏瞧瞧,不好明说,就干脆把桃氏也带上。 桃氏稀奇地将目光落到杨小花身上,“女大夫?” 齐国的女大夫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女大夫。 杨小花腼腆地笑笑,乖巧颔首。 边上的杨三铁却有些着急,“外祖母,舅母,小花以前也不懂这些,就是学了个皮毛,正好我阿奶路上晕车,巧合治好了我阿奶晕车之症,我阿奶就一直说小花医术高超。” 他打心底里不认为杨小花医术能有多好,顶多就是跟村里的郎中一样,会点皮毛罢了,像李氏那种小毛病不在话下,但郭氏和桃氏的情况很是复杂,连府城最好的大夫都找了,效果却不明显,他不想给桃氏郭氏希望,又让她们绝望。 杨小花偏首,颇有些不悦,“三铁哥哥,你质疑我的医术?” 杨三铁尴尬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没.....没有的事,小花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你刚刚那话分明就是不信任我。”杨小花不高兴,不搭理杨三铁。 桃氏立马和稀泥,“孩子,别跟混小子一般见识,来,到阿婆这里,阿婆相信你。” 那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在哄孩子,杨小花还是乖乖走了过去,温顺地让桃氏伸出手。 桃氏是伸手了,却是反手给杨小花嘴里喂了一块糕点,“甜吗?” “嗯。”杨小花点点头。 桃氏笑容更甚了,“阿婆也觉得甜,我呀,以前都没吃过这些好东西,现在不仅能天天吃,还能换着花样吃,这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 如今的日子阿婆很满意,也很知足,你不用有什么压力。” 第149章 补给的嫁妆 杨小花开始把脉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异常严肃,并没有接桃氏的话,仔细给她把了脉,杨小花道:“阿婆,我要看看你的腿。” 这里都是自家人,桃氏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当下就撩起自己的裤腿,露出血管淤曲枯槁的双腿,因为太瘦,桃氏腿上浮起密密麻麻像树根一般的血管,大部分是紫色的,还有一些青色,看起来十分吓人。 更重要的是她的骨头已经变形,脚踝肿胀,别说她自己了,旁人看了都觉得疼。 周氏被吓得别过头,眼眶都红了,李氏一脸惊骇落泪,“这这这.....怎么会这么厉害?” 杨小花神色凝重道:“长期生活在潮湿的环境,并且经常浸泡在水里,就会出现痹症,症状出现之后又继续在那种环境生活,时间久了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渐渐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许多疍民都有这种症状,这病疼起来生不如死,我曾听过许多人患上此病,最后因为忍受不住疼痛选择自尽。” “嘶!”屋内之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李氏彻底慌了,焦急地看着杨二蛋,“二蛋,给你外祖母请大夫了没?” 杨二蛋一脸悲伤,“府城最厉害的大夫全都看过了,连一些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土方子也用了,就是没什么起色。” 桃氏倒是看得开,还笑得出来,“没啥大不了的!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要不是放心不下家里,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多干净了,还能跟我那没福气的男人儿子相聚。” “呸呸呸!亲家母,这种话可不兴瞎说!阿宁现在不是在京城?她如今都是广恩候了,说不定能找到更厉害的大夫,你可别说丧气话!”李氏不停地给桃氏鼓劲儿。 这才看向杨小花,“小花,你江阿婆的腿能治吗?” 杨小花抬头看向众人,“我只能帮她缓解,想要治愈是不可能的。” 江氏大喜,“能缓解就好,我可不敢想着痊愈!” 杨小花立马拿出银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江氏施针,再开药方交给杨三铁,叮嘱道:“一张方子是内服的,一张方子是煮水泡脚的,平日里没事的话多给阿婆按摩,缓解腿上的不适,另外,咱们村不是有炕?给阿婆盘炕,一年四季都烧着,就睡炕上,尽量不要让她处在潮湿的环境里。这些对她腿都有好处。” 杨小花说得头头是道,杨三铁从最初的不看好到后面的选择豪赌一把,当下就让身边的书童元宝去城里拿药。 给桃氏诊治之后就轮到郭氏了。 刚刚杨小花在桃氏那边露了一手,郭氏对她也有了几分信服。 杨小花给她仔细检查一下,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得到东西吗?” 郭氏抿了抿嘴,张了张嘴,“只看到些许模糊的光亮,忽明忽暗。” 桃氏在一旁补充道:“她之前什么都看不见,治了这么长时间,勉强能看到一些模糊影子,也算是有点希望了。” 杨小花又仔细给郭氏看了看,问了下详细情况。 李氏在一旁默默听着,忍不住跟着掉眼泪,虽然他们以前的日子也是一笔烂账,扯都扯不清,但跟江家比起来,李氏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杨三铁有些担心地凑到杨小花身边,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药香,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下意识又往前凑了凑,“小花妹妹,怎么样?我舅母的眼睛能治吗?” 杨小花的心思都在郭氏身上,压根就没转身,也不知道杨三铁离她那么近,兀自说道:“大娘的情况一开始应该没那么严重,之所以恶化到这个程度,一部分原因是肝气郁结,肝主目,长期如此,想要眼睛好怎么可能? 这段时间我会日日过来给阿婆和大娘施针,治上半年看看效果,这段时间阿婆和大娘还是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心情好百病消。” 李氏十分认可杨小花的话,“亲家母,你们都听见了,咱得听小大夫的,不管能不能治好,都要试试才行。” 桃氏点点头,将李氏的话听了进去。 临走前,李氏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往桃氏怀里塞,“当年阿虎娶阿宁礼数不全,如今阿虎都没了,再说那些也于事无补,但如今我来了,该给的东西还是要给的,你可别再跟我推了。” 说罢,李氏拉上其他人逃也似的跑了。 “你回来!”桃氏不想要,奈何李氏跑太快,她根本就追不上,等她蹒跚到门口,李氏他们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她又急又无奈,回去打开布包一看,里面竟然有六十两,“这么多!” 郭氏用手摸了摸,也有些无措,“阿娘,要不要让小秋他们送回去?” 桃氏唉声叹气,“咋送哟!到时候亲家母估计还得给送回来。” 郭氏顿了顿,笑道:“儿媳没想到杨家大娘竟然这么好说话,之前儿媳还以为她是个不好相与的。” 小姑子出嫁之后没再回过娘家,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其中一种就是公婆不善,万万没想到误会这么大。 桃氏也是一阵唏嘘,当年女儿坚持跟杨虎走,她就担心得不行,如今看来,杨家除了杨虎不靠谱,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晚上江小秋和辛存归家,得知杨家那边主动上门拜访,两个小辈都有些紧张。 “阿奶,我们得给杨家那边回礼才行,只是咱家这家底,送啥才好?”江小秋有些窘迫,她和辛存努力这么长时间,确实攒了不少银子,只是他们攒钱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姑姑升官的速度,如今姑姑都成广恩侯了,他们得送啥才拿得出手? 桃氏想了想,拄着拐杖回去,从压箱底的地方翻出一个小盒子,带进屋,“就送这个。” 江家诸人有些莫名,等桃氏把盒子打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江小秋更是惊讶到声音都变了调,“阿奶,这东西您从哪儿弄来的?” 第150章 如何处置 那盒子看着朴实无华,没想到里面竟然躺着一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珠子,光泽与珍珠无异,但却比珍珠大上好几倍,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金贵的宝贝了! 桃氏看着珠子,眼中全是缅怀之色,“这是你阿爷之前跟人下海采珠找到的,这么大的珠子他也没见过,不过倒是听采珠人说过,这种珠子极其罕见,一颗就值万两。 我原本想着把这东西留着给咱家子孙后代做传家宝,可后来发现,咱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护不住这种东西,以前你头上只是簪了一根小珠子发簪都能被惦记上,要是让人家知道我们家有这么一颗宝贝,只怕是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 咱家如今衣食无忧,这地,这房子,还有食肆,都是你姑姑给的,只要你们好好干,那食肆的买卖就能长长久久做下去,比这珠子值钱多了! 所以阿奶想着,还是把这珠子给你姑姑,一来,当年她出嫁,咱家穷,连嫁妆都给不起,二来,咱欠你姑姑的实在太多了,藏着这东西,不是好事,还有可能跟你姑姑生了嫌隙,得不尝试。” 桃氏深知江宁如今肯一直帮衬江家是因为她的缘故,但她也活不了几年了,等她走了,江宁老了,他们家跟杨家的情分只会越来越薄,把这东西送给杨家,杨家也能一直记着江家的情分。 江小秋短暂惊愕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听了桃氏这番话,下意识看向辛存,“你怎么看?” 辛存冲她点点头,“我觉得阿奶说的有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家这样的条件,护不住这东西,还会给我们惹来杀身之祸,不如将东西给姑姑,姑姑是广恩候,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没人会为了一颗珠子得罪姑姑,杨家也会因为这颗珠子一直记着咱们一家。” 江小秋长舒了口气,笑笑,“好!那就听阿奶和辛存的,明日我们就把这珠子送去杨家,就说是阿奶给姑姑的陪嫁,现在补上,一会儿我再去隔壁找许大娘买些点心,明日一起带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 江小秋和辛存就带着东西去了东篱山庄。 李氏年纪大了,觉少,早早起来,听说江宁晚辈来拜访她,当下就把人请到堂屋寒暄。 江小秋问候了几句就把东西拿出来,“阿婆,我阿奶说了,当年姑姑出嫁没能给嫁妆,已经很对不住姑姑了,昨儿您又补给聘礼,于情于理,我们也应该把姑姑的嫁妆补上。 东西您先替姑姑守着,我们还得赶去食肆做买卖,就不坐了。” 二人刚要出门,迎面碰到过来的杨二蛋兄弟三人,又寒暄了两句才离开。 杨三铁看到桌上的东西,乐了,“阿奶,我就说了,我外祖母不肯要我们接济,您昨儿非找那么些个理由给我外祖母银子,这不,立马让表妹还回来了,我看看是啥东西.....” 说着他粗手粗脚的就把盒子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差点滚出来。 杨三铁手一抖,慌慌张张扑过去将东西接住,见四周安静无声,他下意识抬头,只见其他人都呆住了。 李氏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杨三铁手里的东西,结结巴巴问道:“这这这.....这玩意儿是珍珠?” 杨四庄狠狠揉了揉眼睛,“阿奶,这玩意儿比鸭蛋都大,怎么可能是珍珠!” “那那那.....那是啥子吗?江家不是很穷吗?怎么会有这种宝贝?”就算李氏再不识货也知道这不是寻常之物。 杨三铁面色一肃,赶紧把珠子装进盒子里,跟两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李氏说道:“阿奶,我们去江家一趟,得问清楚这东西的来路。” 李氏捂着怦怦跳的胸口,连连点头,“赶紧去,赶紧去。” 杨家兄弟三人出去大半天才回来,将桃氏那番话告诉李氏。 李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啥好了,“那怎么弄?替你们阿娘收着?” 杨二蛋没说什么,杨三铁想都不想就摇头,“我听说皇后娘娘的凤冠上有一颗东珠,跟这颗珠子比不起不知道哪个更大。” “嘶!”屋内之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杨三铁叹了口气,道:“我回屋给阿娘写信,讲明此事,再找镖局将东西送去京城,如何处置由阿娘决定。” 李氏再没见识也知道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掌控,当下是真的啥想法都没有,孙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不过江家舍得将这么个宝贝给江宁当嫁妆她心里还是极其高兴的,再加上待在东篱山庄闲着没事,就时常跟杨小花去江家找桃氏说说话,两家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杨三铁和杨四庄还得赶回衢州书院念书,准备四月的府试,耽误不得。 杨来贵的功课不能落下,杨二蛋干脆让朱管家打听府城比较靠谱的私塾,把杨来贵送进去,杨富贵不愿意去私塾,只想待在作坊干活,杨二蛋干脆亲自带着他。 周氏和杨二丫则天天围着许诺言做首饰,给许诺言打下手,许诺言有自己铺子,做的头面都放在铺子里售卖,挣了不少银子。 周氏和杨二丫给她帮忙,她也不小气,每日根据她们做的活给她们付一定的报酬,多的时候一天就有一二两,少的时候也有几百两,比她俩在作坊里赚的还多。 二人很是珍惜这个挣钱的机会,越发努力。 因着适应府城的生活,再加上李氏想等府试结果,倒是没人主动提回平安县。 四月的衢州府已经有了初夏的味道,天气热的时候都能直接换上夏衫。 这种时候考试,李氏很是担忧,少不得让朱管家送她去府城看看两个宝贝孙子。 这也是李氏头一回来这么气派的书院,老太太站在书院大门外踌躇不前。 门房早就留意到她,只是李氏不过去问,他也没有动。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贵公子,虽然穿着书院的衣袍,但头戴玉冠,腰缀玛瑙香囊,一看就是富贵得很。 一行人渐渐靠近李氏。 李氏被他们的装扮镇住,都看呆了。 第151章 李氏受辱 祁钰炎今日因为在书斋与人争夺一卷宣纸失败,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又在书院门口被穿着普通的李氏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当下就来了火气,“好狗不挡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氏回过神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喏喏点头,小步让开,“对不住,对不住.....” 祁钰炎边上之人轻蔑的扫了李氏一眼,劝道:“好了祁兄,跟个没见识的穷人计较什么?有失身份!” 说着他眼中流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老婆子,你要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们祁公子还可能怜香惜玉,把人弄回去当一房妾室养着,可惜你不是,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学人家小姑娘这么看人,担心祁公子心情不好,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丢了喂狗!” 李氏被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摔了,幸好身后一双手将她接住。 “屠公子好大的口气!”一女子娇俏的声音从李氏身后传来。 李氏下意识转身,正好看见一青衣女子在她身后,青衣女子后面是一华衣小姑娘被人簇拥着,面上戴着纱幔,亭亭玉立,香风四起,直把李氏给看呆了。 钟绵绵正好过来给钟博瀚送东西,看到李氏的时候只觉得眼熟,好像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上前问了一声,“老人家,想进去吗?” 李氏有些局促了,但她来了这么久,一直没能等到机会进入,孙子也没出来,再加上被那两个贵公子羞辱,继续磨下去,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人,当下就硬着头皮点点头,没话找话说,“小姑娘也是来探亲的吧?” 钟绵绵想到自己是来找爷爷的,这个说法没毛病,当下就笑着颔首,“没错,老人家随我进去吧。” 李氏松了口气,一边道谢一边跟上钟绵绵的步伐,压根不敢再去看祁钰炎那些人。 门房瞧见钟绵绵,立马行礼,“小姐。” 钟绵绵淡定颔首,继续往里走。 李氏在边上惊讶到张大嘴巴,“衢州书院就是不一样,连门房都这么讲规矩,早知道他那么好说话,刚刚我就不犹豫了。” 钟绵绵身边的婢女闻言,皆捂嘴轻笑,因为钟绵绵没有解释,她们也不敢开口。 祁钰炎几个看钟绵绵带着人从他们眼前消失,脸色皆阴沉得不行。 屠奎被钟绵绵落了面子,心下恼恨,同祁钰炎说道:“祁公子,说来钟大小姐也是你表妹,她刚刚如此漠视于你,你能忍?” 祁钰炎垂眸,很快便抬起头,所有的情绪都被他隐藏起来,“屠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借刀杀人这招在我这里不好使!” 屠奎脸色越发难看了,又不得不强扯出一抹笑容,讨好解释,“祁公子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钟绵绵带着李氏走到园子,指着学舍方向,“您往这边走,里面就有您要找的人。” “谢谢,谢谢小姑娘啊!”李氏不伦不类地道谢,小跑离开。 钟绵绵失笑摇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杨三铁和杨四庄刚好从钟博瀚那边出来,路遇钟绵绵,立马同她打招呼,“来给钟爷爷送补汤?” 钟绵绵含笑点头,促狭地看了他们一眼,“爷爷是不是又给你们加课了?” “你怎么知道?”杨四庄一脸诧异。 杨三铁则头疼皱眉,“好妹妹,钟爷爷的偏爱我们是真的感受到了,但我能不能把这份偏爱让出去,由四庄独享?” 杨四庄眼神不善地瞪了杨三铁一眼,“三哥,我不介意让钟爷爷再给你加课!” 钟绵绵担心二人吵起来,赶忙转移话题,“我刚刚进书院的时候遇到一老人家,瞧着有些面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现在看了你俩,我终于想起来,那老人家跟你们竟然有几分相似。” 她只是不想兄弟二人因为爷爷的事情吵架,没想到杨三铁杨四庄听了这话竟然齐齐变脸,飞奔似的离去。 钟绵绵有些纳罕,“难不成还真认识?” 为了一探究竟,她让下人将补汤送进去,自己追着杨三铁兄弟俩跑了。 学舍这边。 李氏小心翼翼站在窗外,听着里面郎朗的读书声,再偷偷瞄一眼那些文质彬彬,气质出尘的读书人,一脸迷醉,喃喃自语道:“真好啊!跟我们这些庄稼人就是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读书人的世界,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破裂,慢慢碎成渣渣,她不明白,也理不清楚,就是不想离开,仿佛看那些人读书怎么看都看不够。 身后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没能让她转头,只轻轻把手指放在唇上,低喃道:“别吵,我孙子正念书呢!” 杨三铁一脑门问号和感叹号,往里瞅了瞅,又绕到李氏边上仔细看了看,眼中的疑问更深了,“您哪位孙子在里面?” 李氏嘿嘿傻乐,“我两个孙子都在里面,姓杨,一个叫杨三铁,一个叫杨四庄,厉害吧!” 杨三铁双手抱膀,饶有兴致看着李氏,“你孙子三铁四庄在里面,那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李氏有些烦地瞥了杨三铁一眼,当下就被吓出一身激灵,“三铁!你你你......好你个臭小子,竟然敢戏弄我!” 李氏恼羞成怒,追着杨三铁脑门拍,巴掌重重扬起,轻轻落下。 猛然回头,发现杨四庄和刚刚给她指路的小姑娘都快笑疯了。 李氏更觉老脸无光,气得又想收拾杨三铁。 杨三铁赶忙制止李氏,哄劝道:“阿奶阿奶,您消消气,孙儿还要下场呢!打伤了怎么办?” 这话威力十足,李氏立马不动了,只没好气地瞪了这个皮孙子一眼,将包袱塞到他怀里,“阿奶就是闲不住,过来看看你们,成了!看也看了,我要回去了。” 瞧老太太这样就是生气了,不好哄。 杨四庄赶忙过去认错,钟绵绵跟着一起,给李氏赔不是。 李氏纳闷地瞅着钟绵绵,“小姑娘跟我这俩孙子认识?” 杨四庄赶忙介绍道:“阿奶,绵绵就是当年被毛氏兄弟拐卖的姑娘,被我阿娘收留,她也是钟院长的孙女。” 第152章 认清现状 “见过老夫人。”钟绵绵郑重地给李氏福了福礼。 李氏看着面前的大家小姐,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些自卑,“不用不用,姑娘多礼了。” 杨三铁大大咧咧说道:“绵绵妹妹,我和四庄还要回去上课,麻烦你帮我们把阿奶送出去,回头咱再商量宣纸的事,劳烦了。” 钟绵绵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这话说的!既然是大娘的家人,我钟绵绵肯定罩着,你们且回去吧,有事就让小厮过去说一声,保重身体,等你们的好消息。” “一定!”兄弟二人作揖离去。 钟绵绵也领着李氏往书院外面走,“老夫人可是第一次来府城?” 李氏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钟绵绵热情地说道:“若是第一次来可要好好尝尝衢州书院附近那间许氏点心铺的糕点了,我带您去转转。” 李氏原本是想拒绝的,见钟绵绵这般热情,怕拒绝显得自己小气,只能同意了。 周娘子正在铺子里忙活,见有客人来了赶忙出声招呼,却没想到竟然是李氏。 “亲家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李氏绕出柜台,出来相迎。 钟绵绵见她们认识,似要叙旧,便十分知礼地在周娘子这边买了些桃酥和其他小点心,又给李氏另外买了一份,这才离去。 钟绵绵一走,周娘子立刻追着李氏询问,“老太太怎么跟钟家大小姐一起来了?刚刚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 李氏见周娘子认识钟绵绵,当即追问道:“她常来你这里买东西?” 周娘子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钟大小姐经常去东篱山庄找三铁,一来二去,跟我家诺言熟稔了不少,怎么?老太太不喜欢钟大小姐?” 周娘子看李氏脸色不对劲,心下十分诧异,那钟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身份尊贵又平易近人,从不端着,便是她去书院给儿子送东西偶尔碰上,人家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这么和善的大家闺秀她就只见了这么一个。 李氏叹了口气,有些别扭,“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户人家小姐,我们这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 周娘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老太太,您家可不是小门小户!亲家母都被皇上封侯了,咱们衢州府再也找不出身份比她尊贵的人了!您可别妄自菲薄啊!” 李氏一噎,又是一阵叹息,“老太媳妇这些年步子迈得太大了,我这老太太是跟不上了,也不知道三铁四庄以后要娶个什么样的婆娘。” 周娘子想都不想便道:“要娶自然是要像钟大小姐那样的,门当户对。” 李氏不大高兴,“人家高门大户都是祖上好几代人打拼下来的,说话办事都有底气,咱就是泥腿子出身,半路出家的有钱人,不合适!要我看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孝顺姑娘就好了。” 周娘子约莫猜出李氏的心思,不好继续讨论这个事,话锋一转,立马指着点心说道:“您尝尝,这糕点还是阿娘教我的,要不是她帮忙,我现在说不定还在渔船上辛苦讨生活呢!” 李氏闻言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反而乐呵呵地笑道:“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对了,你家小子也该成亲了吧!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周娘子赶忙摇头,“他说明年乡试过后再议,若是运气好中了,那就是举人了,可以说更好的姑娘,若是没中也不碍事,咱找个差不多人家的就行,重要是懂事孝顺明理。” 李氏一听就知道周娘子心里有了人选,只是八字还没一撇,不好详说罢了。 二人又坐了会儿,李氏才跟着车夫回去。 周氏见婆婆欢欢喜喜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东西,却有些意兴阑珊,赶忙过去关切询问。 李氏郁闷地摇摇头,目光从周氏身上转移到许诺言身上,感叹道:“我还是喜欢你们这样的,大家处着不费劲,要是将来三铁四庄娶个高门大户姑娘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话了。” 周氏一脸莫名,小心翼翼问道:“阿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那倒也没有!”李氏又是长舒了口气,她总不能说自己去看孙子,在书院被一群贵公子取笑,又被孙子戏弄,在一众小辈面前出丑,其中一个还是两次看她出糗的大家闺秀,给老大媳妇丢脸。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李氏把周娘子做的点心分给大家吃,凑到许诺言身边,“二蛋家的,阿奶有个事想托你帮忙。” 许诺言赶忙放下手里的活,“阿奶,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她进门这么久,婆家这边还没人主动找她帮忙,李氏是头一个。 李氏看了杨二丫一眼,“二丫,阿奶饿了,想吃你做的腊肉粥,你去帮我煮一锅,咱就配着这些点心吃。” 杨二丫不明就里,却乖巧听话,当下就出去了。 李氏看她走了,立马急切地说道:“阿奶这段时间想了想,还是把二丫嫁到府城比较好,离她那个闹心的阿爹远远的,往后也不怕被拿捏!” 周氏在边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李氏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阿奶要求不高,只要给二丫找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就行,比如说家里有几亩田,还有够住的房子,为人踏实勤奋,家人和善,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就行。” 许诺言认真听着,见李氏没了下文,当即挑眉,“就这样?” 李氏直点头,“就这样!” 她原本还想着杨二丫能借大房的光,在府城这边找个有钱人家嫁了,结果刚刚在衢州书院遇到的事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冷水,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除了正妻还有数不完的小妾。 她家二丫又没有得力的爹娘兄弟帮衬,真如愿高嫁了,以后也是麻烦不断。 她能麻烦大房帮衬一次两次,总不能让大房帮衬二丫一辈子,思来想去,她只能放弃心中的算盘,理智看待杨二丫的亲事。 “阿奶,您说的孙媳妇都记住了,二丫年纪也不大,您放心,我一定好好选,肯定选到让您满意的人为止。”许诺言郑重将此事揽下。 第153章 杨二丫的选择 李氏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踏实了,立马乖乖出去。 周氏追上,低声问道:“阿娘,您之前不是还说再不济就让二丫跟许家结亲,把二丫嫁到许家去,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李氏苦笑两声,自嘲地叹息摇头,“以前是我自以为是,今天出去一趟也算是开了眼界,咱呐.....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的碗,二丫.....配不上许秀才。” 她一直生活在榕树村,以为现在的许家跟以前的许家没什么两样,虽然许诺山是秀才,但许诺山念书一年要不少束修,赶考还要盘缠,家境拮据,便是许诺言再怎么能干也不能一直帮衬娘家。 都说一个秀才三代供,大部分秀才到死也只是秀才,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为了一个好听的秀才娘子名声把女子的一辈子赔进去,实在不值得,一般疼爱女儿的人家是不大愿意把女儿嫁到这种人家吃苦的。 杨二丫勤奋踏实肯干,挣的也不少,在李氏看来,她根本就没必要受这份罪,就是这般顾虑,李氏迟迟没开这个口,只把许家当成最后的备选。 可今日看到周娘子铺子生意红火,再加上听了周娘子对儿子亲事的打算,李氏就知道杨二丫没戏,她之前的顾虑就跟笑话一样。 周氏心下暗自松了口气,之前她就一直觉得婆母的想法十分天真,还有些想当然,但她不能说,毕竟二房没有主事的女主人,她这个婶娘到底差了一些,说太多婆母只怕还以为她管太宽,见不得侄女好,如今李氏能自己想开最好不过了。 等婆媳二人走后,簪子默默从拐角出来,将茶水放下,把偷听到的话告诉许诺言。 许诺言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敲打道:“簪子,我是看你机灵才把你留在身边,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不喜欢你这些小动作。” 簪子吓死了,赶忙跪下来认错,“二少夫人,奴婢不敢,并非奴婢故意偷听,而是奴婢端着茶水正好走到那里,实在不好现身,这才听了两句。” 许诺言摆摆手,让她下去。 杨二丫不明白自己只是去弄个粥而已,回来怎么感觉所有人都不大对劲,尤其是许诺言,看她的眼神总有几分探究。 她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脸,“二堂嫂,我的脸上沾了灶灰?” 许诺言摇摇头,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地问道:“二丫,你跟我说说,你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 杨二丫脸色瞬间红了,眼神飘忽,不敢与许诺言对视,“二堂嫂,你咋问起这事了?” “你既然喊我一声二堂嫂,我多关心你一句怎么了?”许诺言说得理所应当。 杨二丫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二堂嫂,我能不能不那么早嫁人?” “嗯?”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许诺言的意料,“你怎么想的?” 杨二丫一脸向往地看着大门口,喃喃低语,“我和姐姐以前虽然有阿娘,但却是有娘生没娘养,若不是阿娘出事,想来我现在应该变成阿娘那般模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命运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看到大伯娘的能耐,还有大堂嫂二堂嫂,你们都是女子,却不用依附男子就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便是我大姐也一样,要不是身为长姐,为了我阿爹和我们的将来,她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我比阿姐幸运,我有选择的机会,所以我不想就这么草草嫁人,我也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帮阿姐分担,可以吗?” 这番话让许诺言大为触动,久久回不过神来,透过杨二丫,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又好像离她很远很远,远到旁人不提,她都想不起来。 杨二丫用手在许诺言面前晃了晃,有些小心翼翼,“二堂嫂,不行吗?” 许诺言回过神来,看杨二丫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和欣慰,“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没什么不行,只是此事还需要问过阿娘和阿奶的意思,我倒也做不了你的主,但你可以安心留在这边,想要挣钱就好好学习,好好努力,成亲的事情不着急。” “谢谢二堂嫂!”许诺言笑靥如花,继续低头仔细做自己的活。 许诺言回头把杨二丫的意思委婉地告诉李氏。 李氏却是偷偷抹泪,把杨老二骂了一通,不再提孙女的亲事。 屋子里。 杨二丫把这段时间攒下的银子清点一些,喊来杨富贵,“小弟,要不要二姐供你念书,跟来贵一样,我知道你之前不去是因为咱家没钱,你不想给我增加负担,但我现在攒了好多银子,够了,你不用担心。” 杨富贵还是摇头,果断拒绝杨二丫的好意。 “这是为何?”杨二丫实在不解又伤心,她做这么多就是希望家里能越来越好,大家有钱都供兄弟孩子去学堂,难道她这么做有错? 杨富贵垂下眼睑,遮住眼底一片阴霾,“二姐,你的想法很好,我也不想你失望,但我们的生母钱氏卖身为奴,即便阿爹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但血缘断不了,我便是读书也无法入仕,何苦花那些冤枉钱?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在这边可以跟二堂哥做事,回村子也能去作坊做活,或者以后跟村里的叔叔伯伯去给人家修房子,没啥不好的。” 杨二丫抱着杨富贵,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事情传到许诺言耳朵里,许诺言叹了口气,让杨二蛋往京城送信。 转眼到了府试这天。 因着连考三场,头两场各考一天,最后一场考两天,相当于考生要在贡院里面待四天。 四月的天虽然已经回暖,但夜里还是会凉,李氏自从知道府试是这么个情况后就担心得不行,天不亮就让家里的车夫送她过来。 卯时不到,贡院外面挤满了许多考生和陪同的家眷。 李氏心慌地四下张望,一双老眼看啥都看不清,不停地询问杨二蛋,“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第154章 杨小花医术 杨二蛋和瓦砾站在马车上眺望,费了好大劲儿才看到杨三铁他们,赶紧带着李氏过去。 李氏瞧见两个孙子眼眶都红了,“你们东西都带齐了吗?四天,可是要在里面待四天呢!里头住啥睡啥.....” 李氏的问题不少,杨三铁和杨四庄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李氏一听贡院里面吃不好睡不好眼泪便不争气地落下,要不是读书人都要经过这么一遭,她都想让两个宝贝孙子不要考了。 卯时一刻,贡院大门开了,数千名考生排队接受初查,由四名执灯小童带领,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再进行下一轮检查。 李氏看到那些威严的士兵,啥话都不敢说了,眼睁睁看着两个孙子检查,进入贡院。 天边泛起鱼肚白,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清晰了许多,然而已经看不见两个孙子的人影了。 “回吧!”李氏兴致不高地说道。 杨二蛋赶忙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扶着她上车回去。 接下来四天,李氏度日如年,闲着没事就随杨小花去桃氏那边坐坐,两人扯些闲话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见杨小花给郭氏眼睛上药。 李氏稀奇地凑过去,问道:“这是啥?之前都没看你用过!” 杨小花以前给郭氏治疗都是先施针,再弄一盆草药加热熏眼睛,熏完就让郭氏躺下闭上眼睛睡上一觉,跟城里那些大夫的治疗方法完全不一样。 李氏见过几次,没想到这次又换花样了。 杨小花解释道:“阿婆,治疗方法都是循序渐进的,郭大娘之前的病症比较严重,不能下猛药,但药效弱了又达不到效果,所以我多了一步熏眼睛,现在她眼睛的情况改善了许多,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上药,我们自然选择更好的法子。 这药膏里面有一定剂量的五毒,药效霸道,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外用,我给郭大娘服用的药里面也有五毒,所以效果才会这么明显。” 李氏眼睛瞪得老大,倒吸一口了冷气,颤抖地问道:“你说的五毒就是蝎子蜈蚣那些吗?” 杨小花颔首,给众人普及了一下五毒,“五毒即是蛇、蝎子、壁虎、蜈蚣、蟾蜍,其实所有毒物用好了都是上等的良药,上等的良药没有合理使用也会变成毒药,一般大夫学问不到家,他们是不敢轻易用毒物救人的,这个药量没掌控好的话,可是会要人命的。” 李氏吓得面色一白,焦急喊道:“那你.....” 她没想到杨小花这么大胆,竟然敢用毒物给郭氏治病,万一病没治好还把人给弄死了她可就没法跟江宁交代了。 桃氏见李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呵呵笑出了声,“亲家母别担心,杨小大夫医术了得,肯定没问题的。” 郭氏闻言,跟着点头附和,“婆婆说得对,我这眼睛之前治了那么长时间,收效甚微,可杨小大夫给我治了月余,我这眼睛都能瞧见模糊影子了,若是认真瞧的话也能约莫猜出面前之人是老是少,是胖是瘦。” “这么厉害!”李氏目瞪口呆,她记得见郭氏第一面的时候郭氏说过,她只能看到些光亮而已,如今竟然都能瞧见人的轮廓了,这效果也太惊人了吧! 桃氏一直看李氏变脸,乐得哈哈大笑,“亲家母,别说小秋她娘的眼睛,就是我这腿最近也舒服多了,以前晚上经常因为腿疼醒过来,就再也睡不下去了,这段时间用了杨小大夫的法子,就算半夜腿疼发作也能忍着,有时候疼痛缓解,我还能再睡上一觉。 你瞅瞅,我最近精神头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李氏对着桃氏的脸端详半天,惊叹道:“还真是!瞧着白头发都少了一些,这是咋办到的?” 她心动了。 桃氏闻言,笑容更深了,“春花和小刘这几日见了我都要夸两句,说我年轻了,我只当她们奉承我,如今连亲家母都这么说,那估计是真的。” “真真真.....比真金白银都真!”李氏越看越心动。 桃氏看着杨小花笑眯了眼,“多亏了杨小大夫,她给我喝的药苦是特别苦,但这效果真是没得说。” 李氏立马眼巴巴地看着杨小花,“小花,你看阿婆这头发还有救吗?” 杨小花被逗笑了,怪气地直点头,“阿婆,等我忙完给您把脉,弄个调理的药膳,长期食用即可,您没病,不用吃药。” “这样啊.....那也行!”李氏仔细想想,觉得杨小花说的有道理,当下也不纠结了。 李氏的注意力被此事所吸引,倒是没再盯着府试不放。 转眼四天过去了,当杨三铁杨四庄回到东篱山庄,李氏才猛然想起两个孙子考完了,忙不迭地对他们嘘寒问暖。 朱管家让下人烧了好几锅水,再把家中做的沐浴皂送了两块进去。 等杨三铁杨四庄痛痛快快洗完澡,客栈那边的大厨已经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摆上,让他们敞开肚子吃上一顿。 吃饱喝足的兄弟俩终于舒坦了,躺在树荫下的摇椅里动都不想动。 杨小花刚从外头回来,看到这一幕,径直走了过去,“三铁哥哥,四庄弟弟,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小花姐姐,快坐。”杨四庄起身,给她让了个位子,让下人再去搬一把椅子过来。 杨三铁殷情地把糕点和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吃点东西,刚从外祖母那边回来吗?” 杨小花放下自己的药箱,轻声“嗯”了一下,“我想跟你们说一声,过几天我要走了。” 杨三铁面色微变,故作淡定地问道:“可是我们招待不周?现在府试结束了,我们兄弟俩可以歇一阵子,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玩?” 杨小花摇摇头,一脸感激地看着他们,“不用了,我还是想四处行医,增长见识。” “不行不行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家如何能四处瞎跑。”杨三铁急得不行,说什么都不同意。 边上的杨四庄倒是淡定一些,只好奇地问道:“小花姐姐,我外祖母和舅母的病治好了?” 第155章 辞行 杨三铁立马反应过来,赶忙道:“对对对,我外祖母她们的病那么麻烦,够你琢磨好久了,你要走至少也得等治好她们再走也不迟啊!依我看,咱可以先在这边治上两年。 两年后看看效果,若是有效果,就继续坚持,没有效果就放弃,我还能给你找一些名医指点一二,咱就算不出门,医术也能进步,对不对?” 杨四庄使劲儿点头,“我三哥说得极是,小花姐姐,你还是留下吧,这边有需要你的人。” 杨小花好笑地看着这对兄弟俩,抿嘴道:“可是我已经把江家阿婆和郭大娘治得差不多了。” “是吧,我外祖母她们还是需要.....”杨三铁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小花,“你说啥?你你你.....你把她们治好了?” 因为反应太大,杨三铁直接把桌上的茶水都给打翻了。 杨四庄则一副痴呆的模样,久久回不过神来。 杨小花怕他们不信,便道:“你们明日随我一起去江家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杨三铁和杨四庄早早就起床,二人眼底一片乌青,瞧着是失眠了。 杨小花无奈摇头,随他们上了马车。 杨三铁好几次欲言又止。 杨四庄忍不住再三确认,“小花姐姐,你真的治好了外祖母的腿和大舅娘的眼睛?” 杨小花严谨地摇头。 杨三铁刚要松口气,就听杨小花说道:“严格来说我只是缓解了她们的症状,让她们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若是要彻底痊愈很难,几乎是做不到的,但控制得好的话,病情不会恶化,还会慢慢好转,但这个疗程要很久,可能三年五载,亦或者十年二十年,说不好的。”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情是一样的激动和担忧。 等到了江家。 春花婶给他们开门,看他们来得这么早,十分惊讶,“三公子四公子杨小大夫,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老太太还没起来呢!” “外祖母如今睡得这么迟?”杨三铁有些意外。 桃氏因为腿疼,时常天不亮就起来了,今日都快辰时了,竟然还在睡? 春花婶不解,“老太太最近都是这样,两位公子许是不常回来,不清楚。” 说着她将三人请进屋,又给他们上了新鲜的羊乳和蜜雪梨菊花糕、赤豆糕,以及一份热乎的海鲜粥。 杨四庄看到海鲜粥下意识皱眉,“海鲜性凉,之前大夫不是说了不许外祖母和大舅母食用吗?” 春花婶忙看向杨小花,小心翼翼回道:“老太太和大夫人喜食海鲜,杨小大夫说食量食用问题不大,奴婢不敢多放,就放了一些鱼片和虾仁牡蛎,还有些许昆布而已。” 杨小花点点头,“没错,是我的意思,适当吃一些问题不大,早上本来就胃口不好,许她们吃些她们喜欢的吃食,才能保持心情愉悦,心情好百病消,春花婶做的海鲜粥还是不错的,你们试看看。” 杨四庄闻言,当下就不再吱声了,乖巧的舀了一勺子粥入口,发现这海鲜粥竟然有微微辛辣的口感,比普通海鲜粥还要鲜美几分。 “这里面加了什么?”杨四庄十分诧异。 杨三铁也跟着吃了一口,反应与杨四庄一致。 春花婶还是看着杨小花,“是杨小大夫给的,说这种香料可以中和海鲜的凉性,放在一起煮刚刚好。” 兄弟俩不约而同露出佩服的神色。 一碗粥下肚,二人只觉得胃里暖烘烘的,一股暖流从胃里走向四肢百骸,晨起的惫懒在这一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精神与活力,胃口也好了不少。 兄弟俩又吃了一两块糕点,喝了那碗羊乳,结束早膳。 正好桃氏从屋里出来,看他们吃得这么干净,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皱成菊花了。 兄弟俩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桃氏走路比之前利索多了,之前全靠拐杖撑着,如今那拐杖反倒形同虚设,只偶尔助力一下罢了。 这个治疗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没等他们惊叹完,郭氏也起来了,以前郭氏走哪儿都要扶着墙,如今却靠着一根拐杖摸索着就能出门,还能精准地走向他们,“三铁,四庄,杨小大夫,你们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说着她直接摸到桌边,坐到椅子上,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兄弟俩瞠目结舌。 杨三铁结结巴巴问道:“大舅娘,您看得见我吗?” 郭氏一把抓住杨三铁那只在她眼前晃动的手,“只能看个大概,还不能完全看清,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杨四庄激动地凑过来,“大舅娘,您看得见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瞧着像蜜合色,又似乌金,总不能是金赤吧!大舅娘这眼睛还没利索到那个程度。”郭氏有些不好意思。 杨四庄呐呐道:“您说的已经很接近了,我今日穿的是琥珀黄。” 说罢,他郑重朝杨小花一拜,“小花姐姐,你可真是华佗在世,我是真的服了!” 他为自己之前质疑杨小花医术感到惭愧,同时又十分不解杨小花这一手厉害的医术从何而来,他们是一起启蒙的,为何杨小花能在短时间内学成如此本事? 杨小花红着脸,谦虚摇头,“我可不敢跟华佗比,是教我医术的师父比较厉害,师父说医术这种东西都是在日积月累中进步的,所以我需要四处游历,假以时日才能真正出师。” “呀!小杨大夫要走了?”桃氏一脸失落,十分不舍。 杨小花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让桃氏听懂。 没等她开口,桃氏倒是先释然一笑,“阿婆就是舍不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闯荡,外面坏人那么多,你一个小孩子如何自保?” 杨三铁也跟着忧心忡忡,“外祖母说得对,就你这模样,人贩子看你落单,指定盯上你,你不能因为之前没遇到坏人就认为这世上没有坏人,看那钟家大小姐,出入都有人跟着还不是被坏人给惦记上了。 这样!你若是真的想走就跟镖局的人一起,到京城找我阿娘,京城那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肯定少不了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有我阿娘护着你,啥都不用怕。” 第156章 大小姐胆子很大 “这个法子好!去京城还能长见识,学医看病救人都不耽误。”桃氏呵呵笑着,一脸希冀地瞅着杨小花。 杨四庄也跟着劝道:“小花姐姐,你不是许久没见小丫了吗?她就在京城,你若是不去寻她,以后她知道了肯定要哭鼻子。” 原本还在犹豫的杨小花听了这话,果断答应了。 杨三铁默默朝杨四庄竖起大拇指。 二人亲眼看杨小花给桃氏郭氏治疗,彻底心服口服。 既然要去京城,少不得等府试结果出来,到时候杨小花可以随信一起入京。 既然要走,也得跟李氏她们说一声。 李氏的反应特别大,一直劝杨小花留下来。 杨三铁看她为难,就把杨小花准备去京城找江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李氏立刻不劝了,偷偷摸摸拉着杨二蛋给江宁写信。 杨二蛋满心困惑,“阿奶,你给我阿娘写信可以找三铁四庄,他们比我有学问,字也漂亮,你干啥非得找我?” “你不懂!”李氏一把拉着杨二蛋去了书房,低声道:“我想跟你阿娘商量一下三铁四庄的婚事,这件事不适合让他们知道,你也得给我保密。” 杨二蛋只觉得莫名其妙。 等开始写信的时候他才知道李氏的想法,惊愕非常,“阿奶,你想让我们家跟杨汉叔家结亲?” 李氏嘻嘻笑着点头,感叹道:“这段时间跟小花那孩子接触,我发现那孩子是真厉害!你说咱家要是有个会医术的,以后有个啥头疼脑热的都不用花冤枉钱了,自家人就能医,多好啊!” 杨二蛋被这个理由整得哭笑不得,因为李氏坚持,他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些话写进去。 李氏还说了许多让杨二蛋不能理解的话,他想问,李氏不想说,毕竟只是代笔,问多了李氏会给他一巴掌,为了少受些皮肉苦,他默默将李氏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写进去,末了再补充一句“以上皆是阿奶原话,与我无关”。 信写完,李氏心满意足地看了好半天才珍而重之地把信收好,交给朱管家,让他送到京城广恩候府。 又过了几日,府试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朱管家天不亮就让人进城守着榜单,名单出来后,朱三飞奔似的冲回东篱山庄,“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中了中了,全中了!” 大宅院里等候的众人齐齐出去,激动地围着朱三问东问西,确定杨三铁杨四庄府试都过了,杨二蛋立马让人挂鞭炮报喜,快速回屋给江宁写信。 山庄热热闹闹给两个新出炉的童生庆贺。 钟绵绵闻讯,带着贺礼上门。 一群少男少女对月举杯,高谈阔论。 钟绵绵还小,大家不让她饮酒,她反而固执了起来,非要喝个痛快。 酒过三巡,钟绵绵有了些醉意,借着酒劲儿凑到杨小花面前,问道:“你要去京城找江大娘是吗?” 杨小花点头。 “可是收拾行李了?” 杨小花继续颔首。 钟绵绵会心一笑,“准备何时启程?” 杨小花脑子晕乎乎的,只记了个大概,“约莫卯时的船,北上再换马车。” 钟绵绵呵呵一笑,“你喝醉了!明日可否起得来?” “嗯.....还真可能起不来,怎么办呢?”杨小花喃喃自语。 钟绵绵猛然起身,身子晃动得厉害,“别担心!我帮你!走!咱们上船,接着喝!朱管家!备马车,备好酒......” 清晨第一缕曙光给东篱山庄镀上一层金黄。 钟绵绵的丫鬟果儿宿醉醒来,头疼地冲出客房,慌张喊道:“小姐,小姐.....” 回应她的是空寂的回音。 果儿大惊,彻底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冲出院子,大喊大叫。 朱管家匆匆赶来。 果儿含着哭腔急得不行,“朱管家,可是看见我家小姐了?” 朱管家一脸愕然,“钟大小姐昨夜不是归家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果儿一脸懵逼。 朱管家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钟大小姐喝醉了,非要闹着和杨姑娘登船痛饮,我也没办法,只能让车夫和护卫送她们去船上,后来钟大小姐玩累了,就说要回府了,杨姑娘今儿一早就要坐船离开,直接在船上歇下。” “要命!”果儿跺跺脚,提着裙子就往外冲,好不容易回到钟府,结果发现钟绵绵根本就没回去。 这下好了,整个钟府都乱套了。 东篱山庄这边也被惊动,杨三铁杨四庄急得团团转。 此时北上的一艘客船上,钟绵绵和杨小花在晃悠的船舱内幽幽转醒,还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杨小花听着外面的水声,喃喃道:“看样子船开了.....” 刚说完,她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霍然看向宿醉的钟绵绵,“钟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船上?” “我怎么会在船上?”钟绵绵仔细想了想,“昨儿我明明上马车了,但是我想吐,又下去了,又上去了,又下去了.....也不知道下去几回,后面马车不见了,我就回来找你继续喝啦!哈哈哈.....” 杨小花:“.....我的小姑奶奶,你这么不声不响跟我上船,你爹娘不得急死啊!” 钟绵绵倒是胆大得很,“没事!一会儿我写信给家人报平安,不会有事的。” “呵呵.....你倒是想的开。”杨小花无力吐槽,摊上这么个大胆的小祖宗,她实在没招。 钟家这边,范氏因为钟绵绵失踪急得晕过去,钟嵘发动所有关系四处打听,到了晚上终于收到钟绵绵的回信。 看了那信,钟嵘气到头顶冒烟,“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范氏知道女儿没事瞬间精神了,“夫君,女儿没事就好,只是调皮了一些,切莫动怒,赶紧差人给杨家送消息,免得人家担心。” 之前他们还以为钟绵绵是在杨家丢的,为此闹得杨家鸡飞狗跳,差点把整个东篱山庄都给翻个底朝天,没想到闹了一通,竟是他们家孩子拐着另一个小姑娘上船吃酒,还自己从马车上摔下去再跑回船上,这事闹的,钟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杨家赔礼才好了。 钟嵘气急败坏骂了一通,拿着信火急火燎出门。 第1章 上船的隐情 与此同时,钟绵绵已经和杨小花一路北上,钟家就算想派人追也追不上了。 客船上,杨小花瞅着身边的大小姐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息了,“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干啥非要跟我去京城?” 钟绵绵倚着栏杆眺望,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也许是当年那次遭遇离家,见识过深宅大院外的人生,所以越发向往你们这样畅快肆意的生活,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想江大娘了!” 钟绵绵笑着露出一排牙齿,余光瞥到一人鬼鬼祟祟从船舱出来,摸着护栏走向后面,那行为举止像极了当年绑她的毛氏兄弟。 杨小花见钟绵绵脸色不对,快速回头,也看到了那人,眉头微微蹙起,“你认识?” “不.....不认识,但那人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钟绵绵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杨小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压低音量道:“这船是哪家船行的?” 钟绵绵怔了怔,快速跑到甲板上,仔细盯着桅杆上的旗子看了看,面色骤变,“是祁家的。” “祁家?”杨小花完全没概念。 钟绵绵垂眸,死死握紧拳头,“当年让绑匪将我绑走的人是我姨母,她嫁的就是祁家,我曾发誓,这辈子死都不会登祁家的门,没想到竟然上了祁家的船!” 钟绵绵气得咬牙切齿。 杨小花知道钟绵绵以前被绑架过一次,但并未多问,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致,“既然对方是你姨母,为何还要让人绑了你?” 钟绵绵气恨地坐在甲板上,看着蔚蓝的海水,失神道:“我娘是范家嫡长女,她是次女,嫁的祁家也不如我们钟家显赫,所以一直讨好我娘,想让我娘跟她定下儿女亲事,我祖父不同意,我娘就回绝了姨母。 没想到姨母暗中生恨,花钱雇毛氏兄弟将我劫走,当时我还那么小,毛氏兄弟笃定不会出现纰漏,说话也没避着我,我也是从他们口中知道自己被绑的真相。 后来我家人寻来,回去后我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祖父爹娘,我娘震怒,带人亲自打上祁家,姐妹二人彻底翻脸。 我那姨母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跑娘家哭诉,没想到我娘的报复只是开胃菜,我祖父门生千万,他出手,就给祁家一记重创。 当年的祁家是衢州船行第一家,如今提到衢州船行,谁还能想到祁家?许是争不过,现在祁家船行这块主要就是载客,没什么大船了。 祁家那边迁怒姨母,虽然不至于休妻,但一直把人关在庄子上,认错赔罪姿态放得很低,所以祖父没再继续为难祁家,还让祁家男子入衢州书院念书。” 说着,钟绵绵恍惚想到什么,霍然抓住杨小花的手,“我想起来了,昨夜我醉成那般模样,虽然从马车上摔下来,但我应该没能力再跑回船上寻你才是,结果早上醒来我就躺在你身边!” “对!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杨小花舔了舔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嘴唇,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钟绵绵也意识到这点,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心照不宣地跟上那人。 往后面走她俩才发现那竟然是去掌舵室的方向,掌舵室后面就是一间逼仄的船舱,烧火做饭用的。 她们跨在护栏和船舱凸起上,可以完美隐匿身形,偷听里头的人说话还不被发现,就是有些危险,稍有不慎极可能掉进海里。 杨小花生怕钟绵绵摔了,在她身后一直撑着。 船舱内,正在做饭的两个水手因为下药之事起了争执。 祁广生咬着牙用尽全力想要挣脱祁广安的掣肘。 “放手!” 祁广安一脸漠然,“我放手你就能乖乖听我的?” 祁广生大恨,“广安,这是我的事,我不想牵扯你们,你们也别多管闲事。” 说着他用尽全力想把祁广安撞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祁广安仍是摇头,“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如今被我撞见,我就不能不管,毕竟咱这船上还有不少兄弟,大家可不想被你连累。” 听了这话,祁广生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被我连累?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钟家,我们祁家如今还是衢州船行第一家,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憋屈困苦,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报仇,天经地义!我就不信船上的兄弟都跟你一样贪生怕死!” 自从祁家生意一落千丈,他们这些祁氏族人的日子也跟着难过起来,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别说他还有个烧钱的坏毛病,喜欢赌钱。 这些年不仅把家底输光了,还倒欠赌坊十几两银子,要是在以前,十几年银子他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十几年银子对他来说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本就为钱烦躁得不行的时候,正好让他碰见两个姑娘半夜三更上船喝酒。 于是他先盯上杨小花的包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拿到包袱,没想到里面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为了不引起杨小花的注意,他又偷偷把包袱还回去,正好听见钟绵绵醉后自报家门,那一刻,他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卖了应该值不少钱吧!还能解了他心头之恨,一举两得。 祁广生义正言辞,祁广安深深看着他,意味不明,“这里是船上,不是谁大声谁就有理,真想报仇的话,那夜你把人骗上船的时候有的是机会杀了她,就是把人推进海里淹死都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这样报仇岂不是更快? 如今钟家大小姐酒醒,还往家中寄了书信,是个人都知道她在祁家的船上,一旦出事,对祁家绝对是致命的打击,你说你这是报仇,为祁家出气,我能信吗?” 祁广生见对方油盐不进,气得暴跳如雷,却只能无能狂怒。 杨小花见钟绵绵脸色难看,给了她一个眼神,二人退回到甲板上。 “怎么办?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钟绵绵有些不安,她的丫鬟护卫全都没跟上船,这里就她们两个弱女子还有一个杨家送信小厮,三个人怎么扛? 第2章 被算计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越是危急,杨小花越冷静,这些年一直如此,习惯了。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钟绵绵伸出手,“走,我们先回去再商量对策。” 这艘客船不算大,但船舱内的客房也能容纳五十人,他们此行才三人,另有四十七位客人,客满发船,从刚刚二人对话的内容可以判断,那人针对钟绵绵是临时起意,并不是早有预谋,就不存在其他客人是假的可能。 祁家如今生意一落千丈,总不能让这艘客船大量客人出事,否则船行的生意就跟他们彻底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杨小花安定了不少。 这时走廊传来敲门声。 房间内的钟绵绵瞳孔猛地一缩,无声道:“他们动手了?” 杨小花还在观望。 外头传来祁广安说话的声音,“客官,用膳了。” 钟绵绵莫名一突,冲杨小花疯狂摇头,“不能开门.....” 杨小花噤声制止,让钟绵绵躺到船上,自己过去开门,一旦对方有异动,她也不会客气。 让人意外的是对方只递过来食盒就走了,连多余的话都未曾说过。 杨小花见他往下一个客房送餐,狐疑地磨蹭了一会儿才关上房门。 钟绵绵听到动静立刻翻身起来,“小花姐姐,你怎么把东西收了?那可是.....” “没有问题。”杨小花言简意赅堵住了钟绵绵一大堆劝说。 “怎么可能!刚刚你也听见了。”说着钟绵绵从床上下来帮忙。 二人将食物全都取出来,杨小花仔细闻了闻,一脸肯定,“没问题,对方真的没给我们下药。” 看杨小花要吃那些东西,钟绵绵急得不行,拦又拦不住,把她慌得团团转。 杨小花淡定吃完,过了半个时辰都没事,钟绵绵呆了,“真没问题啊!” 此时她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杨小花好笑地望着她,“吃吗?咱可没带多余的粮食,又是在船上,若是不吃的话可坚持不到靠岸。” 钟绵绵咬咬牙,很快就把她那份冷掉的吃食吃了个一干二净。 夜幕降临,这次送来的晚膳一样好好的。 杨小花道:“或许是那人劝阻成功了,另一人不敢乱来了。” 钟绵绵摇摇头,“不可能,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把我弄上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船舱的门就被拍得砰砰砰响,“救命啊!救命啊!我婆娘要生了,船上有没有稳婆,有没有大夫,救救我婆娘,救救我婆娘。” 喊声十分急促,从这头到那头,又快速消失,听动静对方应该是下楼去找船上的水手帮忙了,这种情况那些大老爷们又能做什么? 杨小花匆匆下地,拿起包袱同钟绵绵交代道:“我不能见死不救,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钟绵绵不敢,硬是拉着杨小花的衣服,小声哀求,“我跟你一起过去可以吗?” “可是那是生孩子,你不嫌晦气吗?”杨小花有些为难。 钟绵绵使劲儿摇头。 无奈,杨小花只能把她带上。 二人寻着喊声找到船舱,刚推开门,就看见一妇人惊恐地抱着肚子大叫,她的对面是个汉子,背对着杨小花她们,正抓着产妇的肩膀。 产妇泪如雨下,看向杨小花的眼神充满愧疚。 “不好!”杨小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刚要带着钟绵绵冲出去,发现船舱的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阴沉地冲她们邪邪一笑,“钟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杨小花十分后悔,将钟绵绵护在身后,“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算计我妹妹。” “你妹妹?不过是个女大夫,也跟当钟家大小姐是妹妹,谁给你的脸?既然今晚都落到我手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祁广生摸着下巴,快速朝杨小花二人逼近。 一个大老爷们对付两个小姑娘,压根就没什么悬念,很快杨小花和钟绵绵都被绑起来扔在另一个床铺上。 做完这些祁广生畅快地笑笑,推开窗子向外眺望,夜晚的海面一片漆黑,连参照物都看不见,他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癫笑,“快了!就快了!再过两天船就靠岸了,到时候就把你们卖了!卖到青楼去! 知道什么是青楼吗?那里可真好啊!漂亮的姑娘,皮肤滑嫩.....” 越说他笑容越猥琐。 女人苦苦哀求道:“广生,你别一错再错了,她们两个只是无辜的孩子,你放了她们吧!” 祁广生直接甩开女人的纠缠,怒哼威胁,“给我老实待着别乱说话,若是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女人被吓得瞬间不敢吭声了。 等祁广生走后,女人愧疚地看着杨小花二人,默默垂泪,“对不起.....他是鬼迷心窍了,可我也没办法阻止,对不起.....” 钟绵绵听得怒火中烧,可惜她嘴巴被堵了,压根就说不出话来,只愤怒地瞪着女人。 女人根本就不敢与她对视,仍是愧疚地道歉,低声呢喃,“以前我们的生活不是这样的,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这么疯狂,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被他惦记上了! 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的等下船,广生脾气不好,若是你们太闹腾少不得还要被他揍,吃皮肉苦,可结果还不是一样? 这船上的人都姓祁,即便大家内斗厉害,但出了事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帮自家人,我也不例外,虽然是他逼我的,但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我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你们要恨就恨我吧。” 女人还在哭。 钟绵绵已经气到快晕过去了,见自己闹腾没用,她正要找杨小花想办法,祁广生突然气冲冲回到船舱。 女人一脸担忧,“怎么了?可是广安大哥不愿意帮你?” “那个老古板!”祁广生气愤地捶床,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才得意洋洋地躺下,“就算他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把人绑了,他们若是不帮我,就等着将来被钟家报复吧!哈哈哈.....” 就在此时,祁广安带着一群人冲进船舱,怒气冲冲地对着祁广生一阵暴揍。 女人心疼,不停地哀求。 第3章 报复第一步 祁广安看着死死抱着他腿的女人,恨铁不成钢骂道:“今日看在你婆娘的份上我先不收拾你,等此事了了,咱再好好掰扯!” 撂下狠话,他立马让人将杨小花和钟绵绵带走。 趁着大晚上的大家都在睡觉,外头没人,他们顺利将二人带到一层后面的掌舵室,只有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最不会被人发现的。 祁广安将她们扔进去后反手将门锁上走了。 掌舵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两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杨小花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之后,快速解开手上的绳子,又麻利地把腿上的绳子弄开,拿掉嘴上的布,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钟绵绵目瞪口呆。 她收拾完自己身上的东西,立马去解了钟绵绵的绳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叮嘱,“小点声,不要惊动外面的人,现在轮到我们反杀了。” 钟绵绵大惊,“小花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杨小花朝她调皮地眨眨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因为我一开始就是在做戏啊!从偷听他们说话开始我就知道那人绝对会下手,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计,我们还要在这船上待两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我主动束手就擒,如此才能知道谁无辜谁该死!” “你好厉害!你好聪明!从今天起,你在我心里只排在江大娘后面!”钟绵绵此时已经化成杨小花的小迷妹。 掌舵室的门从外面反锁,她们无法光明正大出去,另一侧是窗子,外面是大海。 “怎么办?”钟绵绵无计可施,却见杨小花利索地从窗子钻出去,她吓得大气不敢出。 等确定杨小花安全往上爬才探出脑袋,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这边杨小花就跟猴子似的,攀着桅杆垂下来的绳子,快速到了二层厢房外面,又以最快速度打开祁广生两口子的那间客房的窗子,钻了进去。 钟绵绵十分担心,一直探出身子,无意中碰到船舵也没发现。 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上面的声音,然而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海浪拍击的声音不断传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杨小花终于顺着绳子再次回到掌舵室,不等钟绵绵开口询问,她又主动把二人的手脚绑起来,安安心心地和钟绵绵依偎睡去。 不知不觉,海上亮了,头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祁广安这一夜被祁广生气得睡不好,到了天快亮才撑不住睡着,没等他睡多久,船上便传出妇人惊恐凄厉的喊叫。 祁广安想到掌舵室那两个小姑娘,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冲出厢房,却听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赶紧循声上去,推开房间那一刻,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祁广安也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心肝儿颤,一股寒意莫名从他脚底升起,直往上蹿。 跟过来的客人也被吓疯了,慌张逃离,大喊大叫,“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这船上有歹徒!”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祁广生婆娘突然抱着肚子痛得在地上生硬。 祁广安以最快速度冷静下来,一脸凝重地吩咐道:“先把广生家的带走,这间厢房封起来,等靠了案再报官。” “不行啊大哥!你忘了掌舵室那两个小姑娘了吗?若是报官的话官府指不定抓谁呢!”一水手急切地阻拦。 祁广安面色一变,匆匆往楼下跑,等他们赶到掌舵室的时候发现门锁好好的,并没有打开的迹象,开门后,杨小花和钟绵绵就缩在角落里,睡眼惺忪,却又警惕地盯着他。 祁广安暗暗舒了口气,没有多言,再次把门关上。 “不是她们干的。” 祁广发气笑了,“船长,你怀疑谁不好,去怀疑那两个丫头片子?她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把广生杀了!” 他刚刚都看见了,祁广生半个身子都在窗子外面,船外、船舱的地面,还有床上,全是血,估计全身都血都被放干了,死状惊恐,手脚都有挣扎过的痕迹,死前应该是清醒的,只不过无法求救罢了。 两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办到! 祁广安头疼地揉着眉心,“广生除了跟两个丫头结仇外还有谁想要他的命?” “船长,你忘了,这两个丫头还有同伙,就是那个杨家小厮。”祁广发提醒道。 祁广安面色一肃,深吸一口气,抬脚往甲板上走,“一会儿我们先探探那人的情况,先别轻举妄动。” 毕竟是杨家的人,广恩候他们还是如雷贯耳的,祁家已经得罪了钟家,万万不能再把杨家卷进来。 其他人心思各异,但还是听从祁广安的意思。 船上出了这么严重的命案,人心惶惶,所有人都逃出来挤在甲板上。 杨家小厮成平正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面找杨小花二人,看了好几圈也没看见人,被吓得都哭了,“你们谁看见我们家姑娘了?谁看见了.....” 所有人都摇头。 成平立马往船舱内从,一口气上到二楼,把命案外的房间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半个人影,吓得瘫软在甲板上。 旁边的人不落忍,纷纷过来劝阻。 祁广安一行人在暗处观察,见成平的反应不似装的,越发困惑了。 就在此时,一人匆匆来报,“船长,不好了,广生婆娘就要生了,咱都不会啊!” 祁广安面色骤变,赶紧过去。 薛氏看见他仿佛看到了救星,美目含泪,凄楚可怜,“广安,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祁广安见祁广发他们追过来,做贼心虚大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人救你和孩子的,毕竟你肚子里的可是广生的血脉!只是不知道船上哪个人能帮你。” 薛氏犹如抓到救命稻草,急切说道:“那个被广生绑起来的姑娘,她是个女大夫,她可以帮我!” 祁广安下意识皱眉,“可是她们已经被我们绑起来了,知道我们的真面目还会帮忙吗?” 祁广发急了,“船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那些做什么?反正事情是祁广生做的,现在人死了,我们大可以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把两个姑娘安抚好。 都说医者父母心,那个女大夫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薛氏哀求落泪,“帮帮我,帮帮我.....” 第4章 报复第二步 祁广安挣扎了一会儿,咬牙吩咐道:“去把那两个姑娘带过来,记住,偷偷地,不能让她们闹起来。” 祁广发愣住了,“甲板上都是人,带她们过来必须要经过甲板,怎么能让她们安安静静配合?” 祁广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要是不听话就杀了!” 祁广发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犹豫,此时薛氏疼得再次叫出声,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叫上两个弟兄赶紧去弄人。 掌舵室门被打开,祁广发皱眉看着杨小花二人,“你们谁是女大夫?” 钟绵绵默默站了起来。 祁广发态度恶劣地喊道:“你,给我出来救人!老实一点,否则我杀了你的同伴!” 钟绵绵乖巧点头,被他们松绑带出去,经过甲板的时候,祁广发加快脚步,钟绵绵却猛然大叫:“成平,救命!” 成平霍然转身,厉声大喝,“站住!” 祁广发面色大变,拎着钟绵绵往船舱里冲。 钟绵绵又踢又踹,用杨小花提前交给她的匕首划伤祁广发手臂,身体灵活地从狭小的缝隙里冲出去,一口气跑到成平身后。 成平见钟绵绵无事,又庆幸又后怕。 此时祁广发那些人也追了过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逼近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老子上!全都绑了!” 其他船客怒了,里头步伐出门经商带着护卫。 钟绵绵脆生生喊道:“我乃衢州府钟家大小姐,钟家与祁家有仇,他们意图谋害我,今日你们撞破了他们的勾当,他们为了以绝后患定会杀人灭口,大家难道想死在这船上吗?” 众人面色大变。 祁广发更是气得直跺脚,“遭了!上当了!” 当务之急是救人,祁广发急急辩解,“都是误会误会,我们怀疑他们跟二楼的凶杀案有关才将她们控制起来,绝对没有加害大家的意思,祁家船行可是衢州府老字号了,绝不可能做那种恶事。” “哼!明明就是你们的人绑了我和杨姐姐,如今那妇人要生了找不到人又不得不让杨姐姐出手,还说什么凶杀案,你们觉得我们这样的小女孩能杀得了一个壮汉吗?他们可是昨晚就把我们给绑了!”钟绵绵言之凿凿。 成平震怒,“好啊!竟然敢如此对待钟家大小姐,我定将此事上报广恩侯,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成平身后一土地主急得满身大汗,“兄.....兄弟,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都啥时候还放狠话!万一他们兔子急了乱咬人怎么办?” 成平抱歉地瞥了他一眼,“所以说我们必须团结,他们十个人不到,我们有五十人,不怕打不赢。” 祁广发脸色十分难看,此时他那些兄弟终于把杨小花带过来了。 “三哥,她才是那个女大夫。” 杨小花朝钟绵绵眨眨眼,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就在此时,钟绵绵的匕首悄悄换到成平手里。 成平暴起的时候钟绵绵也动了,用的是发簪。 二人出其不意,再次伤了祁广发他们的人。 “贱人!”祁广发身后一男子暴怒冲向钟绵绵,眼看着钟绵绵就要被抓,这时那土地主竟然用尽全身力气把对方撞倒压在身下,凭着他将近两百斤的体重,硬是让对方动弹不得。 “老六!”祁广发目眦欲裂,刚刚喊完就没了动静,啪的一下倒在地上,瞳孔渐渐放大。 土地主吓懵了,无意识地用力死死压住下面的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死.....死人了.....” “哇!”船客吓哭了好几个,纷纷远离杨小花。 剩下那些水手也害怕地跑回船舱。 只有钟绵绵兴奋地扑到杨小花身边,“小花姐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成平警惕地看着四周,上前道:“我们先避一避。” “好!”钟绵绵乖巧地点头。 土地主见他们要走,赶忙出声,“帮我一把哟!” “老爷老爷,小的来了!”两个小厮吃力地把土地主扶起来。 他刚刚站稳吐了一口浊气,往地上一撇,嫌恶地命令道:“把他给老爷绑起来!” 两个小厮赶忙过去,结果却被吓了个够呛,“老.....老爷,他他他.....他死了!被您压死了!” 嚯!土地主吓坏了,冷汗涔涔落下,眼珠子不停地来回转动,见其他人都害怕地盯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钟绵绵三人这边,垂头丧气,“我也杀人了!” 成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有我们家侯爷和钟家在,不会有事的。” 土地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希望如此。” 此时船舱内。 薛氏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了,祁广安得知祁广发被杀,还有一个弟兄受伤,神色渐渐狰狞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浓浓的杀意,“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船长,那可是五十个人,要是都死了我们祁家也玩完了!” “怕什么!海上意外无处不在,翻个船也是常有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也只能暂时服软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如何行动,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分明就是昨日祁广生拿的那包药。 打定主意,祁广安快速走出船舱,跪在甲板上声泪俱下解释,“昨夜确实有人绑了钟大小姐和杨姑娘,但这事我们也是被蒙在谷底,始作俑者如今已经死了,我知道死无对证,再说什么大家也不会相信,可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求杨姑娘救人。 只要杨姑娘愿意救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还有祁广生那畜生做的事,我们一定会给大家补偿的,今日之事都是我看管不严造成的,请大家再给我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他态度诚恳,又哭又求的,当下就有人心软了。 钟绵绵拉了拉杨小花的衣袖,朝她摇摇头,“别信他。” 杨小花垂下眼眸,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再次抬头,依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可以救她,但我不是稳婆,不懂接生,而且我要如何相信你?” 第5章 报复第三步 “那你说怎么办?”祁广安没想到两个小姑娘会如此难缠,如今形势对他不利,他们没有主动权。 杨小花眼珠子一转,道:“我要你们都上二楼,不许下来,我在一楼给她接生。” 钟绵绵眼睛一亮,附和道:“对,你们都去二楼,不许出来!小花姐姐才能安心救人。” 正好薛氏已经喊不出来了,祁广安知道人命关天,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成平盯着所有人上了二楼,再将他们反锁在船舱里。 祁广安那些兄弟气死了,“船长,我们就这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吗?” 祁广安脸色难看,缓缓闭上眼睛,“不着急,先等着,没有我们他们也靠不了岸。” 众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安心地坐下等消息。 一楼船舱内。 杨小花面无表情地给薛氏扎了几针,再让船上一些生过孩子的妇人帮忙,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薛氏成功生下孩子,只是孩子出生全身发紫,没有哭声。 帮忙的妇人吓白了脸,差点就把孩子扔了。 “不关我们的事,孩子一出生就没气了!” 大家推推搡搡冲出船舱。 薛氏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孩子,脸色阴沉,竟是没有落下半滴眼泪,也未曾抱一下孩子就离开了这间船舱。 她到了二楼,发现祁广安一行人都被锁了,气得咬牙切齿,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逼成平交出钥匙。 钟绵绵可不会惯着她,直接抢过钥匙扔进海里,“好了,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薛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控诉,“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钟绵绵气笑了,“我歹毒?我再歹毒也毒不过你男人啊!看看他的下场,这就叫报应!” 此时杨小花净手过来,出声制止她们的争吵,歪着头看着薛氏,“你的孩子你都不管了吗?” 薛氏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很快又被她遮掩过去,道:“那个孩子福薄,看了也没用,徒增伤心罢了。” 杨小花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钥匙被钟绵绵扔了,薛氏只能想别的办法救人,她一个产后妇人要力气没力气,要工具没工具,求船客,船客全都躲着避着,无奈她只能想法子从一楼船舱的窗子给他们送吃的上去。 天渐渐黑了,大家已然不敢再回船舱内歇息,全都挤在甲板上。 薛氏去了二楼,在祁广安他们隔壁的厢房住下,一开始还能隔着木墙跟他们说话,可渐渐的,隔壁没了声音,薛氏还以为他们累了睡了,也没多想。 半夜时分,船上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薛氏睡得朦朦胧胧,很不安稳,结果哭声越来越响,好在就在她的附近。 薛氏彻底被吓醒了,疯了似的冲出船舱跑到甲板,“你们有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 船客以为薛氏不能接受孩子死了的事实,怜悯地看着她,摇摇头。 所有人都表示没有听见。 薛氏神情恍惚,疑神疑鬼地回了二楼船舱,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结果再次被颖儿哭声惊醒,这次她听得真真的,可二楼空荡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连隔壁都没有声响,又怎么会有孩子哭声? 薛氏彻底吓疯了,冲到甲板上,逮着人就说有鬼。 好些船客都被吓哭了。 土地主害怕得不行,让两个瘦弱的小厮一左一右护着他这么个大块头,嘴里喃喃自语,“又是死人又是闹鬼,祁家是不打算继续做船行买卖了吗?” 薛氏还在闹,一会儿说有鬼,一会儿又问有没有听见孩子哭声,把一些胆小的船客给吓得哇哇大哭。 天渐渐亮了,急着下船的人发现原本今晚才能抵达港口的船此时竟然已经快要靠岸了,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连土地主都吓得慌了神,一个劲儿地双手合十到处拜。 钟绵绵望着繁华的海岸,脑子嗡嗡响,“小花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杨小花比她还懵,“不知道啊!难不成老天都在保佑我们?” 成平提了提行李,兴奋地盯着海岸,“管它的,咱先上岸报官再说,这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钟绵绵赞同颔首。 船渐渐靠岸,闹了一宿累到睡在甲板上的薛氏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也没人有闲工夫管她,大家争先恐后下船,逃命似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出人命了,闹鬼了!” 官差赶到之时,船上的甲板上只剩下一个熟睡的薛氏,祁广发和老六的尸体就在一旁,被东西盖着。 二楼的祁广安等人全都昏迷不醒,被官差泼了几盆冷水才悠悠转醒。 没等他们开口,全都被官差一网打尽。 钟绵绵三人从县衙出来,身边还跟着此地县令。 梁秀文命衙差备了马车,客客气气地将三人请上车,目送他们离去。 杨小花看着马车,一脸惊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钟绵绵嘻嘻一笑,“我也没想到此处的县令竟然是我爷爷的门生,而且他竟然认得我!出来一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宁愿守着衢州书院也不愿意入朝为官了!” “为什么?”杨小花还真不明白。 钟绵绵莞尔道:“你看看,我爷爷教书育人,门生遍地,那些可都是他的人脉啊!若是他入朝为官,便是官拜丞相也只是一时风光,将来致仕,又有多少人记得住他?承承他的情?” “原来如此!你可真聪明。”杨小花佩服钟绵绵小小年纪就能明白这么多深奥的道理。 钟绵绵却是摇头,“比起小花姐姐我可差远了!这次若不是小花姐姐帮我,我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死而复生了?” 钟绵绵看向身侧篮子里的小婴儿,眼中满是困惑。 杨小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嘴角微微上扬,“当时孩子并未真的死了,若是我没出手,这孩子肯定活不成,原本我是想跟那个妇人商量救孩子的事情,可那个妇人的反应真奇怪,她似乎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孩子。 连看都没看一眼,咱把孩子救活了,孩子哭了她的第一反应是闹鬼,而不是盼着孩子活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6章 成功脱身 “所以你把孩子带走了?”钟绵绵完全不能理解,她们两个小姑娘带一个奶娃娃怎么去京城? 杨小花摇头,看了看马车外的景色,过了片刻才喃喃道:“快了,很快会有人来接他的。” “谁啊?”钟绵绵凑过去跟着看了看,啥也没看出来。 过了三天,她们抵达一处镇子的时候,杨小花让马车缓慢穿过街道,在一间不起眼的民生药铺门口停下。 她抱起孩子,同钟绵绵道:“你先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钟绵绵点点头,脑袋探出车窗,好奇地打量着铺子。 不一会儿,一中年男子出来,与杨小花交谈了两句,欢欢喜喜接过孩子,对着杨小花又是弯腰又是颔首的。 杨小花上车,对上钟绵绵那双布满好奇的双眸,主动解释道:“我是大夫,有自己的人脉,这间民生药铺的掌柜是个极好的好人,可惜他们夫妻俩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我把这个孩子给了他们,也算是给孩子找了个好归宿。” “原来如此!”钟绵绵恍然大悟,因为孩子落到好人家,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没了孩子,马车加快速度奔向京城。 与此同时,衢州府这边也收到了祁家客船出事的消息,附带着还有一封钟绵绵送回去的书信。 钟嵘看完信,震怒。 范氏更是差点没气晕过去。 此事涉及的人除了钟家还有其他衢州大户人家,祁家家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直待在书院的祁钰炎也受到了波及。 府城说大不大,压根就没什么秘密,杨三铁早已知道当初李氏在书院外面被祁钰炎羞辱之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报复回去,如今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错过。 祁钰炎收到家中消息,正焦急忙慌地往外赶,屠奎赶紧帮他把书带上。 二人刚跑到书院外面就被从天而降的几桶大粪浇了个透心凉。 衢州书院外面传来一声声凄厉大嚎。 周娘子闻讯跑出去看热闹,顿时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又瞅到站在墙头的杨三铁几人,得空过去仔细询问,回头就跑东篱山庄,把这事当成趣事说给李氏听。 李氏知道孙子给自己讨公道,感动得眼泪汪汪,心里的郁气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来府城就是为了孙子的府试,如今府试都结束了,也该回去了。 想到这里,李氏跑去找周氏商量回村之事。 周氏扑通一声给李氏跪下,“阿娘,儿媳妇想和来贵留在府城。” 李氏大惊,“老三家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老三现在还在村里呢!你们娘俩留下来像什么话!” 周氏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双手不自觉抓紧衣角,“阿娘!若是没来府城,没见过世面,儿媳也不敢有这些念头,可如今三铁四庄来府城念书才多久,他们双双成了童生,只等下半年院试过了,他们就是秀才了。 您想想,咱们那地儿之前才出几个秀才?也就是麻浦书院办起来才好些,可麻浦书院的束修不比省城这里的学堂便宜,若是让来贵留在府城这边念书,将来说不定还能进衢州书院,儿媳就这么一个儿子,只盼着他出人头地。 我留在这边给二蛋婆娘做事,一个月攒下的银子比以前多多了,我一人挣的钱就能养活我们母子,还能供来贵念书,不好吗?” 李氏张了张嘴巴,眼中有些迷茫,她能说周氏不好吗?不能,换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想让儿子出人头地,周氏没有要求旁人帮忙,只是自己努力,更没要求她做什么,她能拒绝吗? 平心而论,她也希望自己的小孙子将来能有出息。 想到这里,李氏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既然你想和来贵留下来我也不拦着,只是这里毕竟是二蛋的庄子,都分家了,你们住个一年半载的没什么,但要是在这里长居就不合适了。” 周氏拼命点头,“阿娘,您说的这些儿媳都明白,儿媳也没想一直占二蛋的便宜,我这段时间攒了快二十两了,足够在杏花村买一小块地,弄个小院子,就跟江家挨着,银子不够就先欠着,我在二蛋婆娘这边做事,慢慢还,您说成吗?” 李氏见周氏把事情都考虑进去了,还能说啥,回去拿了三十两塞给周氏,低声道:“这银子你拿着建院子,别说出去,以后这院子就是你们二房的,跟我们老两口没关系,不过我有个要求,多起两间屋子给二丫和富贵住。” 周氏连连答应。 婆媳俩商量完立马去找杨二蛋商量买地建房子的事情。 杨二蛋把事情交给朱管家去办,两天时间就搞定了。 宅基地大概一亩,地契到手后,杨二蛋这边立马联系师傅过去修房子,只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不费什么事,差不多一两个月就能建好。 李氏看这边一切井然有序,根本就不用她操心,当下就提出回村。 杨二蛋和许诺言挽留了好几回,李氏仍坚持,小两口无奈,只好让人将她送回去。 李氏去时带着一堆人,回来只有她一个,村长都被惊动了。 杨老二更是跛着脚赶过来,刚进门就焦急地喊道:“富贵,二丫!” 李氏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这个糟心的儿子,态度很是冷淡,“不用喊了,他们留在府城没回来。” 杨老二怔愣一下,扑通一声给李氏跪下,“阿娘,儿子知道错了,你让二丫和富贵回来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浑了,那白玉娘如今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日日跟着我去作坊做事,不敢再生幺蛾子了。” 李氏闻言脸上好看了一些,说话的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早知如此当初干啥去了?现在后悔晚了!两个孩子被你伤了心,早就不跟你亲了! 你该庆幸,大丫还留在村里,就算再怎么看不上你这个亲爹也不会不管你,还想咋样?” 杨大丫过来正好听到这话,缓缓垂下眼眸。 杨老二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垂头丧气地走了。 杨大丫在他身后解气地冷哼一声,迈过门槛,神色瞬间温和下来,“阿奶!” 第7章 珠子入京 李氏看到大孙女眼睛明显亮了不少,心情都欢愉了,朝她招招手,神秘兮兮地去了房间取了一个小包袱交给她,“阿奶从府城给你们带的,有糕点还有二丫她们做的簪子镯子,可漂亮了!” “二丫做的?”杨大丫十分意外。 李氏叹了口气,将杨二丫之前说的那番话告诉她,“那孩子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没想到也是有主意的,既然她想要学着她大伯娘靠自己,我这个做祖母哪能反对?正好二蛋婆娘快生了,也需要人搭把手,我就同意她留下了。 富贵因为你阿娘的事情自觉念书没出路,一直很抵触,我也劝不了,他如今想要在二蛋的作坊做事,那边生意比咱们这里好,二蛋还弄了砖窑,烧了好几种砖,比咱们弄的这种土坯强了不知道几百倍。 我就琢磨着富贵留在那边跟着二蛋干,就算一个月只能一二两银子也比留在咱们这里强,起码府城比咱这里繁华,将来说不定还能在那边找个婆娘呢!” 杨大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妹妹,如今得知他们极有可能过上比她更好的日子,欢喜得眼泪簌簌落下。 李氏宽慰两句,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你三婶现在也在二蛋婆娘那边做事,攒了一些银子,我回来之前她已经买地建院子了,往后来贵会留在府城念书,你三婶在那边照看。 我也出了点银子,让你三婶给二丫富贵留了两间屋子,他们有落脚的地方,还有人照顾,不用你担心。” 这下杨大丫是真的没什么好担心了。 祖孙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杨老头和杨老三突然从外头赶回来,一进门就追问杨三铁杨四庄的考试情况。 李氏傲娇地扬了扬头,“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孙子,肯定没问题的!咱家出了两个童生小老爷了!” 杨老头激动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等缓过来,立马招呼杨老三一起上山祭拜祖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列祖列宗。 杨老三看了一圈,问道:“阿娘,来贵和他娘呢?” 李氏无奈,只能再解释一遍。 杨老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失神喃喃,“她咋就不跟我商量商量呢!” 李氏摇摇头,“估计是被刺激到了,她就来贵一个宝贝儿子,盼望着孩子能有大出息,我怕说多了被她埋怨。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在那边有二蛋两口子看着,又跟江家毗邻,出不了事。” 杨老三除了认命也没别的法子。 转眼便是五月。 衢州的五月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京城的五月还是一片春意盎然,偶尔有那么几天温度高一些,但吹来的风仍是清凉的。 这种时节最适合登高采风,吟诗作对,泛舟游湖,赏百花春色。 百味楼以辣菜为主,秋冬时节辣菜生意红火,但这会儿眼看着要入夏了,再以辣菜为主的话百味楼肯定争不过其他酒楼。 许掌柜早早意识到这个问题,禀报给杨大头和柳叶。 两口子这段时间没少琢磨着新菜色,却因为眼界有限,怎么弄都弄不出合适的招牌菜,把两口子整得都快头秃了。 在不知道第几次失败后,杨大头认命地跑回广恩侯府找江宁帮忙,恰好衢州府过来的东西到了,他也没多想,赶忙让宋福喊人过来帮忙。 镖头制止道:“大公子,这里面的东西十分精贵,需侯爷亲自查验,没问题了我们才敢离开。” 杨大头一脸纳罕,“啥东西还要我阿娘亲自来瞧?” 他可不认为弟弟们能整出啥精贵之物,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让宋福去把江宁请过来。 此时江宁正在后院抱着杨乐煦听杨小丫弹琴,她不通此道,杨乐煦还小,比她懵,杨小丫对着她俩弹琴就像对牛弹琴一样,却还是乐此不疲。 三人鸡同鸭讲也讲得津津有味。 宋福匆匆过来,禀报道:“夫人,衢州府来人了,带了好些东西,还说必须您亲自检验,确定没问题他们才敢离开。” 江宁的反应跟杨大头差不多,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把杨乐煦交给奶娘起身整了整衣裳,款款往外走。 镖头瞧见她,恭敬行礼,先奉上一封信。 这神神秘秘的做法令人侧目。 江宁好整以暇看完杨二蛋写的信,陡然起身,眉头微微蹙起。 镖头已经命人开箱,那一口大箱子里面还有一口箱子,箱子里面还是箱子,跟套娃似的。 一连开了五个箱子,连杨大头都要傻眼了,“这啥宝贝要用这么多个箱子装着,生怕它跑了不成?” 江宁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等最后一个箱子开完,镖头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锦盒取出来放在桌上,往后退了一步,“侯爷请过目。” 江宁深吸一口气,上前快速打开盒子,只见盒子中央躺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泛着莹莹光辉,美得令人迷醉。 杨大头来了京城这么久,自然看得出这东西不一般,下意识捂住张得老大的嘴巴,“这是珍珠还是珍珠祖宗?怎么这么大个?二蛋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江宁拿起珠子仔细检查了一下,一脸严肃,“这是你外祖母家的,当年你外祖父下海采珠偶然所得,一直藏着,只是我不敢判断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说着她又把珠子房子盒子里,冲镖头客气地颔首道:“还要劳烦诸位稍后,待本侯请人过目诸位再离开,可否?” 镖头也怕这事出岔子,答应得很是爽快。 逍遥王这会儿正在百花楼调戏姑娘,迟康推门而入。 逍遥王下意识皱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迟康面无表情道:“广恩侯府差人前来请王爷过去一趟。” “哼!那女人找我肯定没好事!”逍遥王气鼓鼓地吭哧几句,还是乖乖起身跟他的美人告别。 江宁见他来了也不废话,直接让他看珠子。 逍遥王不以为意的神色在打开盒子后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受了大惊一般跳得老高,“你你你.....你从哪儿弄到这南珠的?” 第8章 献宝 “南珠?”江宁见逍遥王一眼就说出珠子的品种,瞬间来了精神。 看她那样逍遥王就知道这女人啥也不清楚,当下便娓娓道来,“市面上的珍珠分好几种,有淡水珠也有海水珠,不管怎么样,海水珠总是比淡水珠值钱的,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普通珍珠暂且不说,比较贵的珠子有东珠西珠南珠,东珠比珍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在齐国也只有最北的淡水流域存在,乃是稀世奇宝,历来便是皇家专享之物,普通达官贵族是不允许拥有此物的。 比东珠还贵重的便是西珠,西珠其实个头不如东珠大,但它胜在颜色鲜艳,咱们齐国暂时没有见过,所以这东西比东珠珍贵,却不是皇室专享,毕竟没有嘛! 比西珠还珍贵的就是南珠了,所谓南珠就是以马氏珠母贝产出的珍珠,海水珠,这东西咱齐国还真有,但它可是在海里,采珠人不是没采过南珠,宫里也不是没有这等宝贝,却没见过这么大的,这真的是宝贝啊.....” 逍遥王看得如痴如醉,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碰。 江宁眼疾手快把盒子盖起来,轻咳一声,“既然没问题就好办了,管家把押镖的钱结了,再在百味楼给几位镖师准备一桌酒席,大头,洗漱一下,随我进宫。” 逍遥王一下子就猜到江宁的意图,看着锦盒一脸可惜,倒是没有说啥讨打的话。 母子俩往宫里递了牌子,皇帝在宣政殿召见了他们。 这是江宁母子二人第二次主动进宫面圣,相比较第一次,母子二人明显从容多了。 皇帝等他们行礼才让德康赐座,饶有兴致地打趣道:“侯爷此次进宫莫非又撞见什么不平之事了?” 江宁脸色一红,很是不好意思,赶忙起身福了福礼,恭敬回道:“皇上,臣今日前来主要是给您送一物件。” 杨大头立马将锦盒交给德康。 皇帝越发好奇了,打开锦盒后,顿时惊了,“这是.....南珠?” 德康惊叹连连,“皇上,奴才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南珠!侯爷,此物从何而来?” 江宁把杨二蛋的信也一并带来了,“皇上,此乃臣母家之物,那是臣父亲当年下海采珠所得,一直藏着,直到现在才将此物拿出来,臣认为此等宝贝不该私藏,立刻带上东西进宫面圣。” “好!广恩侯一片忠心,朕深感慰藉啊!” 皇帝去年年底才得了青龙鼎,如今又得了如此稀世奇宝,只认为他是天命所归,龙心大悦,赏赐了广恩侯府和江家许多宝贝。 江宁刚带着杨大头走出皇宫,那颗南珠的消息就风吹似的传遍了皇宫每个角落。 江宁只笑笑,心情极好地坐上马车。 杨大头小声问道:“阿娘,你说皇上这次还会赏赐咱家东西吗?” 江宁给了他一个郁闷的眼神,“这种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有赏赐自然是好,没有的话也不能心怀不满,你只需要记着,咱家没什么底蕴,要想在这京城立足,就只能指着皇上,只要那颗南珠在宫里一天,宫中的贵人就不可能忘了我们杨家! 当然,阿娘也是有私心的,你外祖母一家实在艰难,若是这颗珠子可以给他们换些好处,阿娘也安心一些。” 杨大头重重点头,听话地没再纠结赏赐之事,而是把自己回去的目的说了出来。 “阿娘,你说酒楼夏天主推什么菜比较好?我跟叶子试了许多种,总觉得差点意思。” 江宁无奈摇头,随他去了一趟百味楼后厨,看到他们做的黑暗料理,她都想晕死过去,赶紧吩咐道:“去杀几只鸡,我们做些凉拌菜,好好学着!” 这一天,江宁都在百味楼教他们做凉拌菜,从凉拌鸡爪,凉拌手撕鸡到凉拌黄瓜凉拌木耳凉拌海鲜。 等所有凉拌菜做出来,后厨的人吃得那叫一个上头。 江宁同杨大头叮嘱道:“你现在知道凉拌菜的精髓是什么了吗?” 杨大头指着那盆调配好的料汁,“是它。” 江宁点点头,“没错,那就是凉拌菜的灵魂,盛夏时分,来上几碟凉拌菜,米饭都能多吃好几口,这菜也是最好的下酒菜,到时候再做些冰粉凉糕酸梅汤还有饭后小点心,还怕夏天没生意?” 柳叶见他们愁了这么久的问题轻而易举就被江宁化解,对江宁越发敬重依赖。 第二天,百味楼就推出了凉拌菜,生意再次红火起来。 江宁在家听到下人来报,只淡定地扬了扬嘴角,继续逗孙子玩。 这时宫中赐给杨小丫的教养嬷嬷开口道:“侯爷,老奴观小少爷聪明机灵,活泼懂事,也该启蒙了。” 江宁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孙子,不知道这聪明机灵怎么看出来的,她犹豫皱眉,“会不会太早了?” 嬷嬷呵呵一笑,“侯爷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问问左都御史夫人或者丞相夫人。” 这两位夫人经常上门做客,嬷嬷还是知道一些的。 江宁寻思了片刻,让人去请赵氏。 赵氏这段时间正为两个侄女的亲事烦心,收到江宁的请帖立马登门,看见杨乐煦在院子里扑蝶,还夸了一句活泼可爱,言笑晏晏地坐到江宁边上,“南珠的事情都传疯了!你倒是淡定,还有闲情逸致约我喝茶!” 江宁笑笑,“意料之中的事,不提也罢,今日请你过来主要是为了孩子启蒙的事情。” 赵氏下意识看向杨乐煦,笑了,“给这宝贝小子找先生吧!想找个啥样的?” 江宁无奈翻白眼,“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劳你跑这一趟吗?” 赵氏笑得更欢了,“这样,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过来给他启蒙。” “哟!小黄大人可是翰林院新贵,让他来给这么一个小孩子启蒙,是不是太屈才了!” 京城谁不知道左都御史家的大公子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她之前不是没想过,但也只敢想想而已,毕竟求着黄坚授课的人多的是,听说连京城书院都向他抛出橄榄枝了。 第9章 赏赐 赵氏凑到江宁耳边咬耳朵,“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那京城书院的院长已经找我儿子好几次了,之前他以皇上未曾授官为由推了,如今皇上授官了,他就不好再用这个借口了。 我知道他是不喜欢与那些权贵子弟为伍,若是让他选,肯定更愿意来你家给孩子启蒙,还能顺势推了京城书院,一举多得。” 江宁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但她也确实眼馋黄坚的才华很久了,便也不多问,顺势应了下来。 二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齐齐勾起嘴角。 看着庭院里的景色,江宁随口问道:“算算日子,左都御史大人差不多该回京了吧!” 此番黄正阳带人前往云泽府可以说一波三折,历经险阻,情况不亚于当初调查魏江决堤,只不过云泽府的知府不如贾鹏举大胆,没敢明目张胆派人刺杀钦差,但暗中小动作不少,好几次黄正阳都差点中招。 幸好他身边有皇帝的暗卫,这才一次次侥幸逃脱,随着深入调查,黄正阳差点把整个云泽府官场都给掀了,上至知府下至各县县令,甚至连好些村子的村长都不干净。 尤其是董氏一族,竟还被查出强买强卖,逼良为娼,草菅人命,贿赂官员等罪行,全族八成以上被流放。 这一次要处理的人实在太多,黄正阳被迫暂代云泽府知府,坐镇一方,幸好朝廷在上个月定下新的云泽知府。 赵氏想到自家那个倒霉男人不由得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这回有没有受伤!二房长女再过三个月就要出嫁了,希望他能及时赶回来。” “哦?订的是哪一家?”江宁有些好奇。 赵氏心情极好地说道:“姓祁,说是开船行的!说来对方也是衢州府的,同你们一个地方。” “这么有缘!” 赵氏连连点头,“可不就是有缘!我之前还不大赞同,可老二两口子想要往南方做买卖,少不得要跟船行合作,正巧对方家中有个适婚公子在衢州书院念书。 你是知道的,我那小叔子对入仕很是抗拒,他自己不入仕,也不指望女婿入仕,只要能识文断字,会做买卖就行了,那祁公子也算是样样满足我小叔子两口子的要求了,这不,一下子就看上了。” “孩子怎么说?” 赵氏笑容更深了,“你知道范家吗?就是京城书院院长范同书,范同书的小女儿就是祁公子的生母,范家在京中素有贤名,柔丫头对这门亲事还是满意的。” 姓范?江宁下意识就想到范氏,但这世上姓范的人家比比皆是,哪有那么巧合之事,便没吭声。 说话间,外头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只一刹那,风云涌动,雷声从二人头顶炸开。 赵氏愣了一下,放下茶盏,“要下雨了!” 江宁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下意识后退两步,“瞧着还是大雨,赵姐姐估计得在我这儿多留一会儿了。” “多留就多留,我还巴不得在你这儿用膳呢!”赵氏嗔怪地调侃一句,正好看见一行人匆匆进入院子。 “广恩侯接旨!” “钦差来了!”江宁说完,赶紧和赵氏跑到院子里跪好,顺便让宋福把杨小丫杨乐煦和阿忆喊过来接旨。 阿忆直到跪下还有些莫名其妙,云里雾里。 钦差瞅着他眼中满是笑意,深谙江宁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氏一族世代贤德,忠心耿耿,今赐‘贤德之家’牌匾一块,衢州府城府邸一座,千亩水田,千亩良田,铺子八间,白银千两,钦此!接旨吧!” 钦差含笑看着阿忆,阿忆无措地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江宁,“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伸手。 江宁气不过给他屁股来了一下,“还不赶紧接旨!” 阿忆摔了个狗吃屎,也没有说啥抱怨的话,只顺从地伸手接了圣旨。 钦差看得捂嘴直笑,接着念第二道圣旨。 第二道圣旨是给广恩侯府的,大体意思就是夸赞江宁识大体懂事,又赏赐了一座京城三进大宅院,还有两个庄子,两间铺子以及白银千两。 这些赏赐简直是赏到她心坎里了,江宁领旨谢恩,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跟钦差道谢。 钦差偷偷同她说道:“侯爷要谢还是谢逍遥王吧!昨日您把南珠送进宫,皇上就召见了逍遥王,二人在宣政殿商议了许久,今日的赏赐就下来了。” 江宁恍然大悟,难怪皇帝如此善解人意,感情是有人替她说话。 江宁垂下眼睑,笑道:“大人放心,王爷那边我自会谢,您也不能落了。” 她给钦差塞了二十两银子,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出去。 赵氏激动地上前道贺,“哟!今日我可真没白来!回去还能好好跟她们说道说道!” 二人正笑闹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她们脸上。 江宁赶紧催促其他人进屋避雨,看阿忆茫然地捧着圣旨呆立不动,赶紧上前将人拖进屋,一脸无语,“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阿忆老实摇头。 江宁急得跺跺脚,瑞老王爷已经说服皇室之人,准备正式把阿忆认作干儿子了,要是阿忆一直没恢复记忆,保不齐瑞老王爷给他找婆娘他都不会反对,到时候事情可就难办了。 因为阿忆的情况,江宁的好心情都减了一半。 赵氏劝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好事你要派人回去说还是自己回去?” 江宁瞅了阿忆一眼,越发郁闷了,“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我亲自回衢州府,毕竟我那老娘还在,也得回去尽孝,可你也看见了,这个二愣子如今还失忆,我想带他回去瑞老王爷第一个反对。 他的病不先治好,回去也是让我老母亲徒增伤悲而已,还有我那可怜的嫂子.....算了,暂且不提了。” 赵氏看江宁纠结的模样,也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天快黑了也没停下来的意思,赵氏干脆差人回去说一声,留在广恩侯府暂住一宿。 天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广恩侯府大门口,车夫长吁一声,扭头冲马车里喊道:“两位姑娘,到地方了!” 第10章 这太巧了吧 成平被喊声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被眼前巍峨的府邸惊住,一个侧身,从马车上摔下去,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地揉着屁股。 杨小花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威严壮观的宅子,惊呼道:“这就是婶子住的地方!” 钟绵绵随后下车,仰着头,骄傲叉腰大笑,“这才符合大娘的身份呀!小花姐姐,我们进去吧!” 二人手牵着上前敲门。 这个点儿门房也才刚起来,见到两个小姑娘上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一听二人是衢州府来的,也不敢怠慢,赶紧将人请到花厅。 杨小花和钟绵绵还没喝完一盏茶,杨小丫就风似的冲了过来,看见二人,激动到忘乎所以。 姐妹三个抱作一团倒在地上还笑个不停。 嬷嬷跟过来看见这一幕,刚想开口,余光瞥到拱门处的人影,立马噤声。 江宁听到下人禀报还以为来人是杨二丫,毕竟李氏信中说了一堆,直言杨二丫不容易,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杨小花和钟绵绵。 她是又惊又喜,“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跟谁一起来的?” 二人齐齐指向成平。 成平扑通一声给江宁跪下,“侯爷,小的奉二公子之命给您送家书,杨姑娘欲四处游历,几位公子不放心,就让杨姑娘随小人来京城寻您,至于钟大小姐.....” 成平表情一言难尽,不知从何说起。 嬷嬷听到杨小花一个小姑娘四处游历,本能皱眉,好在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寻思着晚点私下同杨小丫叮嘱一番。 江宁迫不及待地看了成平带来的信,大喜。 于嬷嬷在边上温声问道:“夫人,可是三少爷四少爷过府试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出结果了。 江宁连连点头,“没错!那两个孩子准备九月份参加院试,若是可以的话.....” 江宁眉头微蹙,欢喜的脸上多了几分愁绪。 接着又拆开了第二封信,看完后整个都激动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搂住杨小花。 杨小丫的教养嬷嬷王氏都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江宁却是不管旁人的心思,只感激地搂着杨小花,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杨小花脸蛋都红了,“婶子,不用谢我,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江宁连连摇头,声音哽咽,“你不懂,你不懂.....” 江宁哭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同于嬷嬷吩咐道:“去把阿忆叫过来。” 于嬷嬷走后,江宁紧张地看着杨小花,“小花,婶子这里有个失忆的病人,你能治吗?” 王嬷嬷只觉得广恩侯疯了,宫中的太医都治不了的病,竟然指望一个小姑娘。 她止不住地摇头。 于嬷嬷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阿忆带了过来。 阿忆怀里还抱着杨乐煦,二人身上都沾着露水,可见是天不亮就在园子里疯玩了。 杨小花好奇阿忆的身份。 江宁也没瞒她,把情况都给说了。 杨小花当即捂着嘴巴,不用江宁多说什么她都知道阿忆的病一定要治好。 当下杨小花就给阿忆把脉。 阿忆则好奇地一直瞅着杨小花,没心没肺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女大夫,你很厉害吗?” 杨小花腼腆笑笑,继续专心把脉。 众人的情绪一直随着她转变。 片刻后,她又起身检查阿忆的头部脊柱,问了好些问题,当着众人的面施针开药,那严肃的模样,连最看重规矩的王嬷嬷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等杨小花把药方开出来,江宁才敢询问,“小花,阿忆这情况严重吗?” 杨小花走到阿忆身后,指着他后脑勺下面一块地方,“这里应该还有积血水肿,导致他出现记忆混乱,是不是偶尔还会像小孩子一般任性,心智看起来不成熟,但好的时候又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对!对对.....你说的情况都对!”江宁只觉得神了,好些话想要问,却没有问出口,只关注她最在乎的,“这种情况是不是特别严重?” 杨小花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脑子本来就难治,牵一发动全身,宫中太医一直给贵人看病,求的就是一个稳字,不敢冒进,也不敢大胆尝试,毕竟这病目前还不致命,他们这般保守治疗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种法子短时间看不到成效,婶子若是着急,我可以用我的法子给他治看看。”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江宁看杨小花的眼神就跟看稀世宝贝似的,赶忙让人去给她们收拾院子,再让宋管家下去准备一桌子早膳。 赵氏晨起就打算回去,听闻杨家一早来了两个小娇客,心下好奇,便过来瞧热闹。 得知杨小花医术了得,赵氏舔着脸不好意思地问道:“小大夫,你会看女子的病症吗?” 杨小花点点头。 钟绵绵在一旁使劲儿夸,“岂止会看,我们小花姐姐还能给难产的妇人接生呢!” “这么厉害!”赵氏惊讶至极。 江宁则诧异地看着我二人,“你怎么知道的?” 钟绵绵那表情仿佛她亲眼所见似的,二人这一路过来身边就只跟了个成平,连个伺候的丫鬟护卫都没有,她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结果被阿忆的事情一耽搁,全都给忘了,这会儿正好跟她们仔细聊聊。 钟绵绵倒也没瞒着,把他们在客船上的遭遇大致说了一下。 江宁慌了,一脸焦急,“没受伤吧!” 二人乖巧摇头。 “小花姐姐很厉害,不仅弄死了算计我的那个坏蛋,还设计让他们把我们放了,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钟绵绵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一点劫后余生的害怕都没有。 江宁和赵氏却齐齐沉了脸。 “那客船是哪家的?”赵氏神色严肃,不怒自威,浑然没了刚刚平易近人的模样,好在她的怒火不是冲着在座的这些人。 钟绵绵想都没想就回道:“是祁家的,就是衢州府祁家船行。” “这么巧?”江宁惊了,下意识看向赵氏。 赵氏脸色难看至极。 钟绵绵却不明所以,“怎么?有问题吗?” 第11章 一波三折 江宁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黄家二房姑娘的姻缘了,一开始看上的是白家,结果白家倒了,如今看上了祁家,本以为祁家跟范家是姻亲,家风肯定没问题,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赵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扯出一抹浅笑,看着钟绵绵,询问道:“这位姑娘与祁家有仇?” 钟绵绵半点犹豫都没有,回答得十分干脆,“不共戴天的仇。” 赵氏眉头已经皱得可以压死苍蝇了,却又抱着侥幸心理,继续追问,“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与祁家有何仇怨?” 江宁怜悯地看着赵氏,替钟绵绵回道:“这位是衢州书院院长钟博瀚的亲孙女,她的母亲是范同书的长女,与祁公子生母是亲姐妹。” 赵氏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差点没晕死过去,因为想要知道的问题还没问完,她强迫自己镇定,使劲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道:“既是亲姐妹,为何.....” 钟绵绵冷哼一声,“我那好姨母一直嫉妒我母亲嫁的好,日子顺遂,我还没出生就想着跟我母亲定下儿女亲家,我爷爷不同意,我姨母就怀恨在心,在我很小的时候让人见我拐了。幸好遇到江大娘,也是江大娘救了我,不然哪有今日的我!” 赵氏气到头晕目眩,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往外走。 江宁怕她出事,赶紧让于嬷嬷几个跟过去,将赵氏送回府里。 钟绵绵不明所以,有些害怕,“大娘,我是不是闯祸了?” 江宁冲她安抚一笑,心下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回屋给衢州府那边回消息。 赵氏离开广恩侯府的时候脑子都是晕乎的,到了半路才镇定一些,咬牙切齿吩咐道:“掉头去二爷府里。” 赵家二房这段时间因为黄柔即将定亲,府中张灯结彩,连下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 黄二夫人姚氏见赵氏来了,立马热情地上前,挽着她碎碎念,“我正琢磨着一会儿让布庄掌柜过来,再给柔儿做几身衣裳,你来了正好,一会儿帮我一块儿挑一些料子。” 赵氏脸色难看,也不接姚氏话茬,屏退左右才低声道:“柔丫头的亲事不成,不能跟祁家结亲。” 黄正旭刚进屋就听见这话,脸色骤变,想都不想就问道:“大嫂何出此言?” 他们家都是历尽磨难浴火重生,两房亲得跟一房似的,没旁人家里的龃龉,都说长嫂如母,二赵氏说的话在两口子心中份量极重。 赵氏当下就把祁家客船发生的事情给说了,“此事刚发生不久,还需官府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不会大肆传开,我们远在京城,无法第一时间知道衢州的情况,若是祁家有意隐瞒,就更难知晓事情真假了。 柔儿是咱家第一个姑娘,我这个当大伯母的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为今之计是派人去衢州府好好打探清楚,还有祁家跟钟家的恩怨以及范家的态度,这些你们都了解过吗?” 赵氏问一句,两口子脸色就白一分。 黄正旭反应过来,懊恼得直跺脚,“我当时去衢州的时候祁家还好好的,虽然船行生意大不如前,但也没其他异样,祁家公子又在衢州书院念书,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两家竟然有这么深的恩怨! 幸好,幸好婚事没成,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好什么好呀!”姚氏没忍住崩溃大哭,用力地拍着桌面,“你之前明明跟我保证得好好的,说这次肯定没问题,还说女儿是下嫁,祁家肯定不敢怠慢她,说得千好万好,结果呢?你口中的好人家就是这么个好的!呜呜呜.....我的柔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黄正旭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任由姚氏数落也不反驳。 赵氏看着心里也难受,拍着姚氏后背劝道:“好在外头只知道我们家姑娘要定亲,倒还不清楚是哪户人家,依我看若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合适的人家把亲事定了,就当祁家的事情没发生。” 姚氏也知道这个时候哭是不能解决的问题的,当下就收了眼泪,哽咽道:“还有一个人选,只是我担心大哥不同意。” “谁?” 姚氏神色有些犹豫,双手下意识搓着手帕,咬牙道:“是温副将温习。” “他还是不死心?”赵氏十分震惊。 温习此人她也知道,当初他们还没平反的时候,温习就在西北从军了,从一个小小的伙夫一直升,靠军功坐到副将的位置,能力绝对没问题,而且颇受定王重用,此番定王回京,他是随行一员。 按理说这样的人看上黄柔黄家没什么好犹豫的,但问题在于温习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年纪比黄柔大了一轮,早前定王曾探过口风,被黄正阳推了。 事情也过去一年多了,那家伙竟然还没成亲? 姚氏点点头,看赵氏脸色不好,赶忙解释道:“人家也没说什么,就是来了京城之后日日都去我们家酒楼,见了我们十分客气,还送了些礼,我们倒是不想要,但人家只说是西北特产,我们也不好推辞。 你说他如此殷情,像死心的样子吗?” 赵氏无奈长舒一口浊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等老爷回来再说吧,但祁家的亲事肯定是不成了,赶紧断了。” 与此同时,消失好几日的瑞老王爷突然带着人来了广恩侯府,瞅见两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老头子乐坏了,哄着杨小花和钟绵绵喊爷爷。 他今日穿得朴素,没有半点王爷的架子,带来的人也是一身便服,这两个小丫头再怎么有见识也猜不到他的身份,竟然毫无负担地喊了爷爷。 瑞老王爷大喜,看到阿忆过来,立马喊道:“儿子!” 杨小花大惊失色,眼睛在瑞老王爷阿忆和江宁身上来回转动,结结巴巴问道:“婶子,您不止找到了大哥还找回了爹?这事跟阿婆说了吗?” “噗!”江宁喷了一身茶水,哭笑不得。 于嬷嬷赶忙解释道:“这位是阿忆公子的干爹,是.....” “就是个糟老头子!”瑞老王爷抢话。 于嬷嬷脸色一白,赶紧闭嘴。 第12章 好像恢复又好像没有 杨小花听到只是干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赶紧跟瑞老王爷认错。 瑞老王爷倒是不以为意,只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沉吟道:“老夫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一些女大夫,但那些人大多都是巫医,还有几个是稳婆加药婆,懂的东西很有限,小丫头,你说你会之病,真能治好我儿子?” 杨小花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干脆,一点都不胆怯,“阿忆叔叔的情况说严重是挺严重的,但有经验的大夫还是可以处理的,我觉得这种病在大部分人眼里都不算病,所以大夫一般都主张温和治疗,不会下猛药,但我不同,我不喜欢问问吞吞,就喜欢一步到位。” “呵!好大的口气!那你觉得阿忆多久能有效果?”瑞老王爷跟杨小花杠上了。 杨小花仔细思索道:“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 “好!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一个月后不管阿忆的病能不能治好,本王会将他的身份正式公开。”瑞老王爷说着,目光犀利地落在江宁身上。 钟绵绵已经被那句“本王”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瑞老王爷走后,江宁压力更大了,却没有对杨小花说一些给她增加负担的话。 等江宁离开,钟绵绵只觉得后背都汗湿了,连滚带爬来到杨小花身边,担忧地拽着她的手,“小花姐姐,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真不用一个月?我觉得你虽然大大缓解了江阿婆和郭大娘的病情,但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阿忆大伯的病情可是连太医都不敢担保的,你真有把握?” 二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钟绵绵实在不想杨小花沦为众矢之的,心下的担忧就跟野草一样疯狂蔓延。 瑞老王爷进宫把这边的情况跟皇帝说了一下,他只当笑话讲。 皇帝却来了兴致,“若是那小姑娘真能治好阿忆,朕倒是不介意太医院多一位女太医。” 瑞老王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很快又消失无踪,暗道:“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连太医都搞不定的事情,她能有什么法子!” 温习送瑞老王爷回去后,立马去了定王府谒见定王,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 定王手上的笔顿了顿,好看的剑眉微挑,“你是说广恩侯府来了个医术了不得的女大夫?” 温习失笑摇头,“医术是否真的了不得暂且不提,但小姑娘的气势倒是一点都不弱,竟然在瑞老王爷面前夸下海口,只能一个月后看结果,若她真的在一个月内治好阿忆,那确实医术了得,但属下觉得那小姑娘应该是初出茅庐,毕竟年纪摆在那儿,连太医都治不好,她又如何能治好?” 定王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消失,却仍是淡定地提笔,一字一划把东西写完,不紧不慢道:“那我们就等结果便是。” 自从杨小花跟瑞老王爷打赌后,钟绵绵和杨小丫都不敢缠着她玩闹,再加上王嬷嬷盯着,二人只能乖乖学规矩。 本以为她们要这要熬上一个月,哪知才过了十天,就出现状况了。 夏初的夜晚,虫鸣鸟叫,好不热闹,广恩伯府廊檐下,一盏盏红灯笼被飞蛾飞蚁包围,扑棱扑棱看得人头皮发麻,好在这个时候府中之人皆已入睡,无人在意此事。 到了三更,府外传来打更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阿忆听到一阵阵喊声,猛地睁大眼睛,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屋里一片漆黑,他有种恍若隔世,不知身在何处的惊慌,摸着身上柔软的料子,他的心更慌了,啊的一声,大叫,旋即跌跌撞撞冲下床,被桌子凳子撞倒也不觉疼痛,只一门心思往外冲。 大半夜的,府里的人几乎都被这声喊叫吵醒。 江宁刚翻身起来,花枝已经掌灯前来扶她。 “怎么回事?”江宁一脸严肃地问着,迅速穿好鞋子披上外衣。 花枝担心不已,“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声音像是宁馨苑那边传来的,是不是.....” 花枝还没说完,江宁已经冲出房间。 府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等她赶到园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宋管家带着一堆护卫将阿忆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劝他回去。 阿忆显然情绪十分不稳定,一直在想法子冲出去。 “住手!”江宁疾步上前,护卫让出一个空隙。 阿忆慌张的神色在看到江宁那张脸时,呆愣了好久,不可置信地喊道:“阿宁?是你吗阿宁?” 江宁瞳孔一缩,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哥?” 阿忆笑了,“真的是你!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爹娘还有你嫂子他们呢?怎么都不见了?” “夫人.....”宋管家一脸惊恐,手足无措。 江宁也慌了,赶紧让人去请杨小花。 宁馨苑内。 杨小花安静地给阿忆把脉,身后围了一堆人,即便大家有一肚子疑问,却没人吭声。 等她把完脉,江宁焦急地问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恢复了记忆?” 杨小花摇头,“还没有痊愈,只是我的药起到作用,他脑子里面的积血水肿正在吸收,所以出现记忆混乱,或许今晚他想起了婶子是他妹妹,睡一觉,明日许又出现记忆模糊,也有可能一直好转,直到记忆完全恢复正常。这些都是说不好的。” 宋福在江宁边上低声说道:“夫人,这事要不要让瑞老王爷知道?您说他要是知道他的宝贝干儿子忘了他,会不会气到杀上门?” 江宁浑身一哆嗦,面色大变,“赶紧封锁消息,绝对不能外漏,否则.....” 江宁凌厉的视线扫过那些护卫小厮丫鬟,所有人都跪下再三保证。 杨大头上前,对着有些茫然的阿忆问道:“大舅舅,我是杨大头,我阿娘的大儿子。” 阿忆一阵恍惚,“你都这么大了!自从你阿娘出嫁就断了音讯,我们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阿忆一脸伤感。 杨大头愣了一下,“所以大舅舅,你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我们家的吗?” “我怎么来的.....”阿忆陷入沉思。 杨小丫凑过来,道:“大舅舅,我是我阿娘最小的女儿小丫,大舅舅记得吗?” 阿忆摇头。 这时候柳叶怀里的杨乐煦吵着要阿忆抱。 阿忆看着孩子一脸慈爱,“这孩子是?” 众人面面相觑,完了! 第13章 阿忆恢复记忆 他失忆这段时间最疼爱的就是杨乐煦了,即便一直抵触江宁他们的亲近,但从未拒绝过这个孩子,甚至把满满的爱意都给了这个小家伙,如今他竟然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娃娃给忘了! 杨乐煦大受打击,大晚上的嚎啕大哭,柳叶怎么哄都哄不住。 阿忆一脸茫然无措,不知道孩子怎么就哭得这么惨。 此时杨小花重新给阿忆施针,再开药。 大半夜的大家虽然着急,也只能守着天亮再出去拿药。 一晚上,广恩侯府鸡飞狗跳,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消停下来。 江宁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这两日不打算再关注阿忆的事了,结果才过三天,阿忆竟然彻底恢复记忆了。 江宁看着眼前抱着杨乐煦喊自己小妹的男人,眼角不自觉滑下泪滴。 瑞老王爷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人来了府里,严肃地打量着阿忆,“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阿忆有些局促,“干.....干爹,我想起来了,我叫江安,我们家是魏江是的疍民,阿爹阿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安定的住所,不用漂泊一辈子,所以给我取名江安,给小妹取名江宁。” 瑞老王爷朝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温习立马出去把太医喊进来。 一众太医轮着给江安把脉,确定他真的痊愈。 一时间所有人心思各异。 瑞老王爷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跟他打赌的小姑娘,“多大了?” “十三了。”杨小花不明觉厉,态度倒是十分配合。 一众老太医却被打击到了,情绪颇为激动,“你说你才十三?学医多久了?” “三四年?”杨小花有点害怕地回道。 “不可能!不可能!老夫行医数十载,都做不到你这般能耐,这不可能!”一众老太医精神恍惚,当着瑞老王爷的面方寸大失。 江宁瞅着都有些同情他们,赶紧让于嬷嬷和宋管家带他们下去缓缓。 短暂沉默后,瑞老王爷神色复杂地望着杨小花,“可是有意进太医院?” 杨小花想都不想就摇头,“师父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尤其是行医,需不断地增长自己的阅历与见识,我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江宁忍不住问道:“小花,你阿爹当初不是说送你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吗?你咋变成学医了?” “这个.....”杨小花有些尴尬,倒是没有继续隐瞒,道:“因为我阿爹也不确定师父会不会收徒弟,我在师父那边最开始做的就是丫鬟的活,直到师父满意了才开始教我医术。” “原来如此!”江宁恍然。 瑞老王爷佯怒道:“你这丫头不实诚,刚刚太医都说了,他可是行医数十载才有如今的地位成就,你才学医几年就能治这么多疑难杂症,可见你不止学医三四年!” “我说真的!”杨小花有些委屈地垂着脑袋,“我之前一直住在村里,婶子是知道的!我能治这么多病不是我有能耐,是我师父厉害。 你们不知道,我师父可狠了!自从他收我为徒,不配药,不玩毒,成天就盯着我,给我一本医术,十天必须学会,若是十天后我考校不过,就会被吊起来试毒,婶子不知道,那蜈蚣爬在身上的感觉有多恐怖。 我第一次吓得嚎啕大哭,可师父根本就没有半点心软,你们看,我身上还有毒虫咬过的痕迹呢!” 杨小花袖子一撩,江宁吓得腿都软了,心疼到不行,“你阿爹知道这些事吗?” 杨小花沉默了,“我没跟阿爹说,师父有没有说我就不清楚了。” 江宁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袖子放下来,唯恐触碰到那些伤痕弄疼了她,将她搂在怀里一阵疼惜,看向瑞老王爷,道:“王爷,既然小花不想进太医院,就随了她的意吧!毕竟宫里什么情况您也清楚,她一个小孩,在京城无依无靠,进那种地方也就是表面风光,极容易遭人算计。” 瑞老王爷心下一梗,很想反驳,最后还是沉默了,只道:“过两日本王要在府中设宴,正式将阿忆的身份公开,至于你娘家的事,他想怎么处置都随便他,反正他将来要给本王养老送终便是!” 江宁不懂瑞老王爷已经这般尊贵了还在执拗是什么,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江宁也只有点头同意的份儿。 等瑞老王爷走后,杨小花抬头看着江宁,“婶子,你是准备带江伯伯回衢州府了吗?” 江宁微微颔首,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是要跟婶子一块儿回去?” 杨小花刚要开口,宋福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夫人,不好了,小的刚刚收到消息,说是祁家和范家为了黄小姐的亲事登门找茬,如今黄大人不在京城,黄夫人一人只怕是镇不住场子啊!” 钟绵绵得知此事,当下就嚷嚷着要去黄府。 江宁只好带她一同前往。 左都御史府内。 范夫人石氏带着两个儿媳妇裴氏顾氏坐了一排,神色冷凝,兴师问罪的意味十足。 裴氏夫君官拜三品,与黄正阳同级,她在赵氏面前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当下就阴阳怪气地吭哧了几声,道:“黄夫人,黄祁两家的亲事就差最后一步了,黄家却在此时出尔反尔,是欺祁家无人了吗?” 赵氏身边的许氏面色一紧,急切地想要辩解,被赵氏拦了下来。 石氏等儿媳妇说完才不紧不慢道:“老身今日前来并非兴师问罪,而是想问问其中缘由,祁家虽为商贾,却是我们范家的姻亲,且祁家在衢州府也不算普通小门小户。 如今人人都知道衢州祁家公子即将成亲,你们却在这当头悔婚,令我外孙沦为笑柄,若是黄家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老身便是豁出脸去也得替我外孙讨个公道!” 赵氏对上石氏的怒容,不卑不亢地笑了笑,神色温和,“老夫人说得极是,若这事真是我们的错,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什么意思?”裴氏横眉怒目,被赵氏这番话气出一肚子火。 第14章 偏心到胳肢窝 赵氏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面带嘲讽,“字面上的意思!老夫人,都说结亲结亲,双方坦诚便是最基本的,你可同意?” 石氏不明所以,但赵氏这话挑不出毛病,便气不顺地点点头,“自然。” 赵氏笑容更深了,“既然您也同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黄家之所以愿意跟祁家结亲,看中的不就是祁家与范家的关系,寻思着即便祁家只是商贾之家,门风定是极好的,可谁能想到祁家竟然如此不堪呢!” “放肆!”石氏怒而拍桌,“黄夫人!你最好能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老身绝不善罢甘休。” 赵氏瞥见门外疾步进来之人,乐了,“你要证据,证据不就来了!” 范家婆媳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外,对上钟绵绵那张脸的时候。 石氏第一个变了脸色,“绵绵?你何时来的京城?” 裴氏脸色难看,看看赵氏,再看看钟绵绵,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钟绵绵没让她失望,开口就跟石氏撒娇,“外祖母,外孙女差点就被祁家的人害死了,能平安到京城属实不易啊!” “哐当”一声,石氏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就站不稳倒了下去,余光瞥到赵氏,石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呢?走,先跟外祖母回去,咱回家再说。” “我不要!”钟绵绵躲开石氏的手,大声嚷嚷道:“我都报官了,官府的人也把祁家那些族人全都抓了,现在应该已经有了结果,我是不是胡说自有官府给我作证!但我绝对不会轻饶了祁家那些恶人!” 石氏急死了,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绵绵!那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与你姨母一家没有关系,他们是清白的!” 钟绵绵冷笑一声,“清白?自从那女人让人绑架我她就不清白了!就她那种蛇蝎毒妇,也配做我姨母?我娘都说了,她没有姐妹呢!” “你!”石氏气到失去理智,扬起巴掌就要往钟绵绵脸上招呼,被江宁一把抓住。 “范老夫人,绵绵是本侯带过来的,由本侯护着,请自重。”江宁沉着脸放开石氏,牵着钟绵绵款款上前坐下。 石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很好!看样子今日老身是白跑一趟了!” 赵氏笑得一脸和煦,“怎会?起码老夫人见到您的外孙女了呀!这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站在哪边都为难,我若是您,最好的选择就是置身事外,毕竟祁家也不值得让范家跟我们黄家交恶,不是吗?” 赵氏这番话看似温温柔柔,没有半点攻击性,却听得石氏遍体生寒。 她是被气走了,裴氏见自家婆婆都走了,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 顾氏慢她们一步,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给了钟绵绵,又把身上的钱袋子全都给了她,叮嘱道:“你外祖母正在气头上,这段时间就别去范府了,这些钱财先拿着,若是不够用再派人去顾家说一声,二舅娘让人给你送银钱过去。” 顾氏交代完立马小跑着离开。 江宁多少有些欣慰,起码范家也不全偏心祁家。 等人走了,赵氏才沉下来,怒骂了一通,“不过是一颗老鼠屎,还值得她们当仙丹宝贝护着了!” 江宁摸了摸钟绵绵的头,沉吟道:“我即将回衢州府,你跟大娘一起走,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便是范家的人来请也别出去,免得横生枝节。” 钟绵绵重重点头,“大娘放心,我不会去范家的,我外祖母一直偏心姨母,当年我爷爷本来是要报官,严肃处置,是我外祖母亲自来了衢州府,软硬兼施,胡搅蛮缠,闹得我娘没办法,这才私了了。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我外祖母只心疼姨母的孩子,不会心疼我!” 这话说得赵氏和许氏都跟着心疼不已,一个劲儿地哄着钟绵绵开心。 石氏婆媳三人铩羽而归。 回府后石氏一直绷着一张脸,看什么都不顺眼,从前院到正院,她已经发了三次火,无故找茬,下人噤若寒蝉。 祁家兄妹收到消息赶来正院请安。 二人是昨日赶到京城,为的就是祁钰炎的亲事,如今衢州那边焦头烂额,若是这档口祁钰炎被退婚,祁家生意定会一落千丈,连起死回生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二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范家。 “请外祖母安。”祁钰婉娇娇俏俏温温柔柔地行礼。 石氏看她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心情好了一些,“还是你懂事可人疼。” 祁钰婉小脸一红,羞羞答答地走到石氏边上,贴心地给她捏肩垂臂,“婉儿孝顺外祖母是应该的。” 石氏看着面前低眉顺眼谦恭有礼的祁钰婉,再想到性情乖戾不服管教的钟绵绵,当即怒道:“你表妹要是有你三分懂事就好了。” “表妹?外祖母见到绵绵了?”祁钰婉是知道钟绵绵来京城的,昨日到了范家没见着人,她还以为钟绵绵在进京的路上出事了,还暗自窃喜,没想到那臭丫头竟然也到了! “可不是!”裴氏在一旁气不顺地接话,阴阳怪气道:“人家现在可是有广恩侯罩着,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范府?也不知道来了多久,若非今日撞见,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顾氏淡淡地瞥了裴氏一眼,莫名笑出了声,“大嫂跟个孩子置什么气?我刚刚看了,那孩子身边的人都没带,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咱做长辈的,应当关心才是,怎能恶意揣度一个孩子?” “我.....”裴氏刚说了一个字。 顾氏又接着道:“别忘了,我们今日去黄家可是为了钰炎的亲事。” 石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祁钰炎一眼,“祁家船行的事还有什么隐情,你最好一五一十说清楚!” 昨日祁钰炎跟她说黄家悔婚,又说家中生意出事,也没具体说出了什么事,只一个劲儿地保证事情跟他们一家没关系。 今日在黄家她才知道这事还跟钟家有关,甚至牵扯到官府,她家老爷最重名声,若是祁家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便是她怎么老爷都不会再让她插手祁家的事。 第15章 顾氏警示 祁钰炎目光闪烁,心里把钟绵绵咒骂了一通,面上支支吾吾。 祁钰婉心下微沉,咬牙跪了下来,“外祖母,此事真的跟我们没关系,是祁家在船行做事的族人,一个叫祁广生的,他欠了赌坊许多银子,就把主意打到绵绵表妹身上,结果算计不成反被杀,其他族人为了替祁广生善后也被他所连累。 当时船上还有许多船客,此事对祁家船行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动摇了根基,我爹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偏偏黄家在这档口退亲,我们兄妹俩无奈才只身前来求外祖母帮忙。 婉儿发誓,若我所言有一句是假,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祁钰婉敢发这么重的毒誓,石氏婆媳三人哪里还会怀疑她说的话,当下就深深皱起了眉头。 顾氏那双了然的双眸从祁钰炎兄妹俩身上扫过,沉吟道:“黄家退婚的理由是什么?” 石氏立马看向祁钰炎,“还不细细说来!” 祁钰炎目光闪烁,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半分重量,“说是祁家不讲诚信,避重就轻,隐瞒实情。” 石氏愣了一下,眼珠子来回转动,神色不善地喃喃道:“黄家指的是你母亲当年做的事还是这次船行之事?” “都.....都有吧!”祁钰炎哪里知道那么多,自从船行的事情发生后,他就开始倒霉,哪有那么多心思去琢磨这些。 裴氏立马给石氏上眼药,“娘,我看大姑子是还记恨着小姑子呢!连带着绵绵对祁家和对您都有敌意,她在黄夫人面前只怕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给说了。” 祁钰炎生母做的那些事情本就不为世人所容,不止祁家,连范家都瞒得死死的,没想到这说亲都说到京城来了,还是没能瞒住。 石氏气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捶桌,“那丫头究竟想做什么?非要毁了她表哥表姐一辈子才满意吗?她怎么能如此恶毒?” 顾氏闻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却一声不吭。 祁钰婉心里也恨得不行,但更多的却是嫉妒,凭什么钟绵绵都落难了还能得广恩侯府庇护,他们兄妹如今却要为了父母造的孽低声下气,四处求人。 可不管她心里多么记恨,面上却不动声色,以帕掩面,嘤嘤哭泣,“外祖母,都是我们的不对,表妹迁怒我们我们也认了,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外孙女想去见见表妹,给她赔礼,求表妹原谅,若是表妹愿意高抬贵手,大哥再去黄家好好解释清楚,是不是就有挽回的余地?” “这.....”石氏心疼地拉过祁钰婉,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不时拍着她的手,同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去把我那盒子小玩意儿取来给表姑娘。” 妯娌二人对视一眼,顾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裴氏却一脸不满,又舍不得离开。 等东西取过来,石氏缓缓说道:“这里是两套珍珠头面全给你了!” 顾氏有些讶异。 祁钰婉率先说道:“祖母,这其中一套是给绵绵表妹的吧!都给我不太合适。” 石氏今日被钟绵绵气坏了,竟是任性得不管不顾,“那个小白眼狼就只会气我,给她留什么留?都给你了!” 祁钰婉红着脸,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将东西收下。 边上的祁钰炎见石氏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上,有些急了,“外祖母,您可要帮帮我啊!若是没了黄家这门亲事,我爹那边.....” 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他爹对他们兄妹也有了些意见,碍于范家不敢说什么罢了,若是这次他的亲事没了,他父亲肯定会果断抛弃他们的。 “慌什么慌!听说黄家之前想要跟白家结亲,结果白家看不上黄家二房,迟迟没点头,后来白家出事,倒是让黄家躲过一劫,如今黄家跟祁家定亲之事并未大肆宣扬,京中知晓的人极少,若是我们把此事嚷嚷开,黄家除非不要姑娘名声了,否则他们定不会轻易悔婚。”石氏老神在在地说着。 祁家兄妹大喜,一个劲儿地讨好石氏。 裴氏冷眼旁观,不咸不淡道:“还是老太太厉害。” 顾氏皱眉,心下隐隐不安,总觉得石氏会惹出乱子,回去就把这事跟范家老二说了。 “娘现在真是越老越糊涂,当年绵绵那事我就让你劝了,我们夹在中间怎么做都不对,不能管,娘偏说小姑子是一时昏了头,不能这么眼睁睁看她毁了下半辈子,结果可好,她出面,硬生生将钟家得罪了。 爹有事想托钟家帮忙都不好开口,偏娘还不自知,一直说她没错,还说大姑子不讲姐妹情,那种事情搁我身上我也不能忍啊!娘如此自以为是,这次更是为了祁家算计黄家。 黄家可不是钟家,真把人家惹毛了,人家还能跟你讲情面?黄大人之前在衢州府办的事你还记得吧!指不定他手里头还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只是权衡利弊没拿出来罢了。 我可是听说了,他快回来了,云泽府的事情即将尘埃落定。娘在这个时候惹那个冷面煞神做什么?” 范志宽被顾氏这番话吓得寒毛都立起来了,倾身上前,“那黄正阳手里真的还有衢州府的东西?” 顾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垂下眼眸,“我爹在刑部做事,当年衢州府那么大的案子他也参与其中,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旁人多一些,我也是回娘家无意中听他跟我大哥说了些许,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黄正阳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我们自然是能不得罪最好。” 范志宽连连颔首,“夫人说的在理,这件事确实不能任由娘胡来,只是我说的话娘未必听得进去,大哥又素来与黄正阳暗中较劲,谁也不服谁,我如此提醒,他只怕还当我灭自家威风,估计也不上心,告诉父亲倒是可以。 但父亲当年因为祁家之事已经恼了母亲,对母亲很是冷淡,若是这件事再闹开,以父亲的性子,只怕将母亲圈禁庄子都有可能。 我虽然不赞同母亲的做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父亲责罚。” 第16章 瑞王府宴会 顾氏看范志宽一个人在那边焦急踱步暗自翻白眼,“我觉得此事还是要告诉大哥,只是别提黄正阳,只说祁家不占理,娘偏心,再提一提钟家和广恩侯府,相信大哥不会意气用事的。” “对对对,就这么办!”范志宽疾步离开院子。 此时范家老大范志仁正因为瑞老王爷认干儿子这事气得不行,琢磨着怎么写折子,就看自家弟弟一脸慌张进来,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低声训斥一句,“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冒失!” “哎呦喂!大哥,都快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范志宽一屁股坐在范志仁对面,微微喘着粗气。 范志仁放下笔,目光不悦地盯着他,“说说看,是天塌了还是还是你被降职了?” 范志宽气结,“大哥,你就不能能盼着点我好啊!算了直接跟你说了吧,跟咱那两个登门的外甥外甥女有关。” “钰炎钰婉?他们做什么了?莫不是黄家那边还没处理好?”范志仁皱眉,在他看来祁家虽然不如黄家二房有钱,但在衢州府也是富甲一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且祁家跟钟家范家是姻亲,黄家大房在朝为官,与他同级,也没什么高人一等的地方,如此出尔反尔实在不像话! 范志宽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出来,“现在是绵绵把小妹当初做的事情告诉黄家了,人黄家为了姑娘的将来考虑,悔婚也是能理解的,但娘不这么想,她在正院把绵绵骂了一通,还出馊主意,打算将这门亲事散播出去,逼黄家就范。 这事要是一个弄不好,咱家和黄家可就结了死仇了,黄正阳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谁知道他手里头有没有祁家的把柄,真把他逼急了,他会不会弄死祁家谁能保证?” 范志仁摸着下巴,琢磨范志宽说的话,一点都不着急。 范志宽正要开口,范志仁打断他,“你别担心,当初黄正阳调查衢州府一案,所有东西全都上交了,并未替任何人遮掩,你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既然娘想帮钰炎,我这个当舅舅的也不好阻拦,免得被外甥记恨上。 你也是!有这个闲工夫操心别人的事不如多想想怎么升官才是正经,明年的考核若是不过,你看爹如何罚你!” 范志宽不明白,他是来找大哥帮忙的,结果不仅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还被训斥了一通,脑子稀里糊涂了,都忘了自己的初衷。 转眼到了瑞王府大宴宾客这日。 所有收到请柬的达官显贵一大早就进了这座他们好奇又未曾踏入的府邸。 都说瑞王府是京城第一府,以前他们皆以为道听途说,坊间夸张,然真到了此处,见识到什么叫做朱楼雕栏、层楼叠榭,一时只把京中这些贵人都给看花了眼。 江安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一身锦衣华服,戴上玉冠,只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自。 “小妹,我真要这么穿吗?” 江宁端详着打扮地耳目一新的兄长,感叹道:“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大哥,你这般打扮只怕娘和大嫂在你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你是谁!” 江安被夸得很是不好意思,急切地问道:“是不是今日过后我们就可以回衢州府了?” 江宁摇摇头,安抚道:“你别急,此事还需跟瑞老王爷仔细商量,毕竟你的命是他救的,瑞老王爷位高权重,待你如亲子,你需待他如亲父,凡事都要与瑞老王爷仔细商量再下决定,懂吗?” 一些话她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希望她这憨憨的大哥能开窍一些。 江安显然真的没听懂她的深意,只重重点头,拍着胸口保证,“小妹放心,我肯定将干爹当咱阿爹一样孝敬。” “噗嗤!”江宁是真的对江安没招了,由着他去。 二人出了院子,比肩而立,举止亲昵,刚入园子。 一众来宾都傻眼了。 不少夫人打听到瑞老王爷干儿子之前是个乞丐,孤家寡人一个,还将家中庶女带了出来,琢磨着若是能入了这位的眼家里就一步登天了,哪知道还没出手,又被广恩侯捷足先登了。 不少人看江宁的眼神不对。 定国公夫人郑氏身边也带了两个庶女,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眼了,下意识凑到老太君边上小声嘀咕,“娘,广恩侯夫人这是.....” 老太君瞪了她一眼,“没影的事别瞎猜,不懂的话一会儿问问就是。” 就在此时,范夫人石氏也带着两个儿媳和祁家兄妹过来。 裴氏扫了一眼园子里的莺莺燕燕,同石氏玩笑道:“娘,我听说瑞王对这个干儿子很是看重,为了这个干儿子竟然破例办赏花宴,连宫中的贵人都会露面。 可惜咱家没有合适的姑娘,不然今儿也带过来跟她们一起凑凑热闹,若是能入了瑞王干儿子的眼,也算是得了大造化了!” 顾氏指了指不远处与江安坐在一块儿的江宁,“大嫂,你且先看看那是何人再说。” 裴氏定睛一瞧,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广恩侯?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和瑞王干儿子如此亲近了?她就不怕逍遥王.....” “大嫂慎言!”顾氏制止嘴上没个把门的裴氏。 石氏看到江宁就想到那日被钟绵绵落面子的事,满心不悦。 她身后的祁钰婉突然指着江宁不远处一圆桌,“外祖母,那不是绵绵表妹吗?” 石氏三人这下才发现坐在一众小姑娘里头的钟绵绵,因着那头都是小姑娘,她们这些做长辈的过去不合适。 石氏便低声道:“婉儿也过去玩吧,多认识一些京中闺秀,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京的目的,尽管实话实说便是。” 之前她就琢磨着把祁钰炎和黄柔的亲事公开,但一直没挑到合适的机会,毕竟这种事情不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碰巧瑞王府办赏花宴,她也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将此事捅出去。 顾氏想劝,余光瞥到裴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能硬生生憋着,心想,她不过是范家二夫人,天塌了都有石氏和裴氏顶着,她急什么! 第17章 胧月郡主发威 祁钰婉低头一看,她今日穿的是衢州那边时兴的莲红篷眼针蜡印花百褶裙,上身是一件浅彩兰填锦红地小团窠锦披肩,戴的是石氏给的一套珍珠头面,虽然不如身边一些贵女华丽大气,但也不会太寒酸。 这般想想,祁钰婉深吸一口气,挂着得体的浅笑缓缓走向钟绵绵,“钟表妹。” 钟绵绵正跟杨小丫杨小花说着俏皮话,听到动静霍然转头,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石氏一直留意那边的动静,自然没错过钟绵绵的表情变化,当下就气了个仰倒,“你们看!那个臭丫头这是什么表情,打量着欺负婉儿是不是?” 顾氏劝道:“娘!那边都是大家闺秀,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看着,不会有事的,您不用一直盯着。” “我不盯着能成吗?万一婉儿吃亏了怎么办?”石氏恨恨瞪了顾氏一眼。 顾氏无语,悻悻然闭嘴。 祁钰婉刚走下台阶钟绵绵就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珍珠发簪,热络上前,“钟表妹,真的是你!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来京城都没去外祖家走走,我都不知道你来京城了!” 周围小姐闻言,看钟绵绵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钟绵绵不咸不淡笑笑,“祁小姐,我们两家早就断了亲,你可别乱攀关系!我家在京城也不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家中长辈尚未发话,本小姐自然不会自作主张,也只有某些破落户上赶着打秋风,一进京就眼巴巴往范家跑。” “你!”祁钰婉没想到钟绵绵如此伶牙俐齿,且不讲规矩,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祁钰婉被气哭。 她的贴身丫鬟莺儿忍不住说道:“钟小姐,我们家小姐只不过是与您打个招呼,您便是看不上我们家小姐也不用如此奚落于她,请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家小姐。” “呵呵.....这是哪家教出来的规矩?主子没发话,丫鬟倒先开口了!”胧月郡主不咸不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在座的其他闺秀纷纷不善地看着祁钰婉。 杨小丫不想坏了今日之事,便款款起身和稀泥,“绵绵,我们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钟绵绵顺着杨小丫的梯子下,轻哼一声,回到自己座位。 祁钰婉有些无助,以前她在衢州府的时候不管参加谁家的赏花宴,都不会如此被人冷落,只要她示弱装可怜,总有人会替她说话,今日为何跟以往不同? 她不甘心! 想到刚刚石氏交代的事情,祁钰婉深吸一口气,上前,同钟绵绵大声说道:“表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有件事还是要替外祖母转告,过几日我大哥与黄家小姐定亲,你可一定要来啊!” “黄家小姐?”胧月郡主有些疑惑,京中姓黄的大人不多,就那么几家,她怎么不知道这么一位姑娘? 祁钰婉等的就是这个问题,当下便恭敬地说道:“就是左都御史大人的侄女黄柔。” 胧月郡主大怒,拍桌而起,“大胆!” 祁钰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噤若寒蝉,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钟绵绵三人也是一脸蒙圈。 石氏第一时间赶过来,看了一眼在座的人,强忍着怒火上前替祁钰婉求情,“老身拜见胧月郡主,不知老身这外孙女做了何事引得郡主如此生气?” 胧月郡主仍是满面怒容,死死盯着祁钰婉。 石氏有些下不来台,霍然将枪口对准钟绵绵,“绵绵,你表姐刚到京城不懂规矩,你身为她表妹,怎能袖手旁观?” “我?”钟绵绵气笑了,“她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她?况且她都这么大了,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自己负责,总不能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闯了祸就指着长辈给她擦屁股吧!” “你放肆!”石氏恼羞成怒,厉声斥责。 园中的声音渐消,众人纷纷往这边靠拢。 裴氏装模作样地给石氏顺气,跟着一起教训钟绵绵,“绵绵,这可是你外祖母,如此顶撞自己外祖母,置孝道于何处?钟家好歹也是百年书香世家,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姑娘?” 江宁听不过去,缓缓走了过来,“范大夫人身为长辈,如此言论有失偏颇了,世人重孝道,这孝也是有区分了,起码愚孝就要不得! 当年绵绵被她姨母绑架,钟家本是要报官的,范老夫人因为偏心小女儿,竟是不管外孙女受的委屈,千里迢迢从京城到衢州府,用尽各种手段逼钟家放弃报官。 绵绵心头有怨不是很正常吗?范大夫人避重就轻,只说此间发生之事,半点缘由不讲,这难道就是书香世家范家的行事作风?” 裴氏没想到江宁竟然会为了钟绵绵这么个丫头片子如此跟她对着干,还将他们范家的丑事当众揭开,恨得死死握紧拳头,强扯了扯嘴角,含糊解释,“侯爷,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当年虽然钟家没报官,但我那不争气的小姑子也被祁家重罚,至今还关在庄子上不曾归家。” “哈哈哈.....”钟绵绵嘲讽大笑,“关在庄子上?大舅娘说的是衢州郊外,祁家那座修了华丽宅子的庄子?告诉大家,那庄子里面不仅有良田千亩,还有一大片花海鱼池。 服侍下个近百人,祁夫人虽然不能离开庄子,可办赏花宴吃酒游戏的活动可不少,日子快活似神仙,你们说这算哪门子惩罚?” “太过分了!”一众好八卦的夫人小姐此时听到钟绵绵说的话纷纷摇头,看她的眼神满是同情,对范家婆媳也越发鄙夷。 都是京城,谁家不知谁家事?范家自诩名门,百年清贵,且府中没有那些腌臜事,一直都是她们看别人家笑话,今日大家难得看范家笑话,一个个逮着机会落井下石,说的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顾氏脸色发白,目光哀求地看着钟绵绵,不住地冲她摇头。 钟绵绵对二舅娘观感尚可,给她这个面子,当下就闭嘴了。 胧月郡主这边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处置祁钰婉,“来人,给本郡主打烂她的脸!” 第18章 彻底没脸 石氏大惊,音调都高了几分,“郡主!老身外孙女若有不对之处,老身愿替她接受惩罚。” 胧月郡主嗤笑道:“好啊!那就连你一起罚!” 石氏懵了,她这把年纪,也是有诰命在身的,胧月郡主怎么敢? 老太君见事情越闹越大,不得不站出来,“郡主。” 胧月郡主扭头,立马收敛了脾气,规规矩矩给老太君行礼。 郑氏扶着老太君坐下,一脸温和地询问道:“郡主何故大动干戈?” 提起此事胧月郡主又是气得牙痒痒,怒瞪祁钰婉,“那个贱人!竟然当众污蔑戍边将士未婚妻,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哗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祁钰婉。 石氏更是一脸错愕,她以为胧月郡主是替钟绵绵出头才为难祁钰婉的,这个理由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祁钰婉惊恐摇头否认,“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胧月郡主更火了,声音都变得尖利,指着她厉声问道:“你刚刚跟钟小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大声说出来!” “我.....”祁钰婉脑子很乱,哪里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倒是她身边的莺儿记得一些,小声提醒道:“小姐,您说了大公子定亲之事。” 祁钰婉终于想起来了,不等她开口,石氏便皱眉道:“郡主,老身外孙进京就是为了亲事,有何问题?” 胧月郡主气笑了,“你那什么外孙定亲本郡主不关心,但你外孙女不该将黄家姑娘拉下水!你们可知,黄柔姑娘已同西北军副将温习温将军定亲!这件亲事还是定王亲自保媒,凭祁家,也配肖想西北副将的准夫人,当真不知死活!” 范家众人大惊失色。 石氏下意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黄家明明答应将女儿嫁给我外孙的!” “放屁!”赵氏突然冲出人群,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范老夫人,本夫人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不欲跟你们计较,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不要脸,当众抹黑我侄女名声,既如此,咱就好好说道说道! 是!我们黄家本来是有意与衢州祁家结亲,毕竟祁家跟范家钟家是姻亲,家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我们两家还没正式定亲,祁家就闹出了不少丑闻。 我们也是随后才知道祁夫人竟然还雇佣绑匪绑架自己外甥女,如此品行恶劣之人,怎能当我黄家女的婆母? 在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就拆人快马加鞭赶往衢州表明态度,哪知这祁家竟然如此不要脸非要闹上门,还要我们家给一个说法,大家评评理,祁家遮掩这些丑事,到底谁对谁错? 我们没找祁家要说法就不错,你们哪来的脸跟我们闹?一个姑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这般下作之事都做得出来,幸好我们及时止损,没把姑娘送入火坑!” 赵氏这番话可算是将祁钰婉给骂狠了,今日过后,她在这京城都没脸见人了。 石氏又气又恨,心疼地搂着哭得不能自已的祁钰婉,看着好不可怜,“黄夫人!是人都会犯错,我小女儿当年是不对,但她也知道错了,从那之后改过自新,没再做过任何一件错事,你如此揪着那些过往不放,是何居心? 今日老身算是看明白了,你们攀上了高枝就急着与祁家撇清关系,甚至不惜得罪我们范家!” 老太君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范老夫人魔怔了!西北军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坦坦荡荡,你若是心有不服尽管找皇后娘娘给你做主,莫要恶意揣度他人,坏了范家的名声。” 石氏面色微变,她刚刚一时生气,竟然不小心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再看周围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差点没晕死过去。 正琢磨着怎么下台,皇后和永阳公主来了。 众人赶忙起身行礼。 老太君见皇后脸色难看,心下暗暗摇头,这范家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事情都赶在一块儿,今日之事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皇后还没开口询问,胧月郡主就怒气冲冲跑到皇后面前告状,话里话外指责石氏倚老卖老,颠倒是非黑白,胡搅蛮缠,为老不尊。 皇后早就知道事情经过,如今不过是过个场,当下就不客气地将石氏裴氏训斥一通,让她们给赵氏赔礼,命二人回去好好管教府中姑娘。 这个姑娘指的谁不言而喻。 石氏这些年出门都是受人敬重,头一次在众人面前丢脸,老脸红得都快滴血了,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她想立刻回去,然皇后公主来了,皇后公主都没走,她们要是这会儿离开,肯定完了! 于是一家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座位,之前跟她们坐在一块儿说话的夫人这会儿全都跑没影了。 剩四人孤零零坐了一桌,很是显眼。 顾氏甚至还能察觉到四周落在她们身上异样的眼光,以及那些闲言碎语,令她羞得无地自容。 永阳公主等范家人离开立马朝钟绵绵招招手。 钟绵绵眨了眨眼,乖乖上前行礼,却被永阳公主一把拉了起来,“跟本宫这么客套做什么?你在衢州府算计本宫钱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 “公主饶命!”钟绵绵能屈能伸,立马认怂。 永阳公主眼里布满笑意,“你跟本宫好好说说衢州府的趣事,本宫就饶了你!” 钟绵绵愣了一下,快速反应过来,绘声绘色地给永阳公主讲她和杨小花在客船上遇险之事。 听得在座的闺秀一脸紧张,呼吸急促,大家全都被钟绵绵调动情绪,连胧月郡主都忘了刚刚发怒之事。 皇后好笑地看着那桌,同江宁低声问道:“这丫头就是范慈那可怜闺女?” 江宁怔忪片刻,寻思着范慈应该是范氏的闺名,当即点头,“是她。” 皇后感叹一声,“当年范慈孩子丢了,还曾写信给本宫,求本宫帮忙,没想到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她那倒霉的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皇后还未出嫁之前与范慈关系不错,刚刚如此严厉训斥石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替范慈出气。 第19章 范同书斥责 江宁眼中闪过一丝压抑,又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 皇后跟嬷嬷耳语了两句,嬷嬷立即过去同钟绵绵说了两句。 钟绵绵乖乖起身走到皇后面前行礼。 祁钰婉看到这一幕,嫉妒得掐断指甲,面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凭什么?凭什么她被皇后当众斥责,钟绵绵就能得皇后温和相待,明明她们两个的母亲都是范家嫡女,凭什么如此区别对待?她不服! 这边皇后问了钟绵绵几句,见她落落大方,进退有度,越发欣赏,忍不住提点了两句,“本宫不欲说人是非,可你父母家人皆未在身边看护,有些事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两句。 你母亲虽是范家嫡长女,然她一出生就抱在范家老太夫人屋里养着,同你外祖母感情不深,是以你外祖母偏疼小女儿,就是祁家那位。 姐妹俩虽一母同胞,但自小不亲,你外祖母心气高的,一直不服范家老太夫人,养孩子都要跟她较劲,从小就让祁家那位与你母亲比较,说来祁家那位也是被你外祖母养歪了。 本宫跟你说这些陈年旧事是因为祁家那位的女儿这次也来了京城,以你外祖母那拎不清的性子,极有可能给你找麻烦,一个孝字压下来,便是你再有道理也无法避开,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家去,莫在京城久留。” 钟绵绵没想到皇后会这么关心自己,还说了这么多,当即感激地跪下,给皇后磕了一个响头,“绵绵记住了,待赏花宴结束绵绵就离京。” 江宁在边上跟着说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赏了臣几座庄子,臣回去就让绵绵搬到庄子上,对外就说她家中有急事,先走了,等臣启程回衢州府之时再将她接走。” 皇后笑了,“你素来是个有成算的,这孩子跟着你本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皇后又跟身边的嬷嬷说了两句,不一会儿嬷嬷就端来一个木雕白玉双层珠宝盒。 园里的夫人小姐全都被珠宝盒吸引注意力。 皇后含笑同钟绵绵说道:“本宫今日出宫仓促,未料还能见到你这孩子,这盒子是本宫出宫常带之物,你好好收着吧!” 永阳公主赶忙催促钟绵绵谢恩。 钟绵绵老老实实又给皇后磕了一个响头,乖巧地抱着珠宝盒退下。 永阳公主兴奋地上前,替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累丝嵌宝石金蝶簪往钟绵绵头上一插,高兴大笑,“好看!这才是世家嫡女该有的穿戴。” “公主,这簪子好漂亮!”钟绵绵一双湿润的大眼睛里全是欢喜。 永阳公主更得意了,“这珠宝盒子里面的东西一大半都是本宫的,怎能不漂亮?” “那.....”钟绵绵看着东西有些为难。 永阳公主倒是大大方方让她收着,“本宫的东西多的是,就一个珠宝盒子,给你玩便是,回头等你回了衢州府得了什么好东西别忘了给本宫留一份。” “一定!”钟绵绵郑重应下。 永阳公主心情大好,跟钟绵绵聊完立马把注意力落到杨小花身上,四个小姑娘很快便玩到一块儿。 再加上胧月郡主几个有意结交,这儿的气氛倒是难得地和谐欢乐。 祁钰婉被这一幕生生气哭了。 石氏只当她是因为刚刚被皇后娘娘责骂心里难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阴沉。 赏花宴结束后,石氏第一时间带着儿媳外孙女外孙离开。 一行人刚进家门,管家便神色慌张地上前,“老夫人,老爷大爷二爷都在前厅候着。” 石氏面色一变,脚步顿了顿,同管家微微颔首,低声问道:“老爷可是说了什么?” 管家摇头,“老爷回来后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 石氏一下就知道范同书等她的目的,有些想要逃避。 裴氏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刻拔高音量,“娘,爹都在等咱们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石氏大怒,狠狠瞪了裴氏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裴氏后怕捂着胸口,一脸无辜,“娘,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进来!”范同书沉稳的声音不怒自威,石氏再不愿意也得乖乖带着众人进去。 “老爷.....今儿个怎么突然回来得这么早?”石氏有些心虚,磨磨蹭蹭在范同书身边坐下。 范同书不疾不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猛然将茶盏重重砸向地面,溅起的碎屑崩到裴氏脸上。 裴氏尖叫一声,下意识摸脸,低头一看,见自己手上沾了血,当即慌了神,“我.....我的脸怎么了?” 范志仁朝屋外大吼,“来人,都死了吗?大夫人受伤了!” 范同书双眼猩红地盯着范志仁,“你急什么?” “爹?”范志仁愣了一下,慌张辩解,“儿子只是担心裴氏。” “担心?她给范家丢这么大脸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担心?如今只蹭破了点皮你倒是知道急了!”范同书一脸讽刺,眼底全是对长子的失望和不满。 范志仁神色青一阵白一阵,“爹,今日确实是裴氏做得不对,儿子替她认错。” 石氏顺着范志仁的话道:“老爷,我也有错,妾身定和老大家的回去好好反省。” 裴氏被伤了脸本就气恼,如今又听这对母子把主要过错推到她头上,立马不干了,怒而起身,一脸控诉,“今日之事与我有何干系?我哪里做得不对?” 范志仁面色一白,不停地给裴氏使眼色。 裴氏毫不理会,继续大吵大闹,“明明就是娘想算计黄家,借着赏花宴散布祁家黄家定亲之事,让黄家吃哑巴亏,不得不应下这门亲事。 自始至终我一句话都没说,亲事是祁钰炎要的,祸是祁钰婉闯的,点子是母亲想的,结果到了你嘴里,全成我做得不对了?我裴香莲就那么贱吗?出了事都要我来扛!” 越说裴氏越委屈,哭得越发厉害。 范志仁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恼羞成怒,质问道:“你敢说你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训斥绵绵没有私心?” 第20章 十几年的黑锅 裴氏有些心虚,然也只是一瞬,见范志仁揪着她这点错处不依不饶,当下便破罐破摔,声嘶力竭大吼,“是!我就是讨厌范慈连带讨厌她生的女儿,怎么样?当年要不是范慈,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莫名其妙没了,我没弄死她的女儿给我孩子报仇已经是我仁慈了!这是你们范家欠我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范志仁被气的胸口疼,下意识看了石氏一眼,石氏立马别开视线。 范志仁不得不强压下怒气,劝道:“好了!别再说了,你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裴氏也担心自己的脸出事,即便再不甘,还是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范同书脸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范志仁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只能不停给范志宽使眼色,让他过来一起求情。 结果范同书压根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只不咸不淡地看着祁家兄妹,“记得你们来京城之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祁钰炎脑袋低垂,一声不吭。 范同书重重拍桌,“说!” 祁钰炎吓得身子一哆嗦,唯唯诺诺道:“钰炎不能继续在衢州书院念书,只能进京求外祖父收留,钰炎会努力用功,争取早日考上功名.....” “你就是这么考功名的?堂堂七尺而郎,不思进取,成日与女眷作伴,你只告诉我,你来京城到现在看了几本书?明白何道理?”范同书死死盯着祁钰炎,不给他求助的机会。 石氏几次欲言又止,因惧怕范同书,不得不硬生生忍下来。 见他答不上来,范同书摇摇头,“你回家去吧,我这边不留没用的废物!” “外祖父!钰炎不能回去呀!若是我就这么回去了,我爹一定会放弃我的!”祁钰炎无助大哭。 祁钰婉也吓得直磕头,“外祖父,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范同书对这对搞不清楚状况的兄妹已经无语了,甚至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命令道:“三日后送表公子表小姐回衢州府。” “老爷!”石氏急急起身。 范同书怒而转身呵斥道:“都是你宠出来的混账东西!跟他们母亲一样不省心,早知道你不会教孩子,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养女儿!从今日起,你给我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家门半步!” 范同书一走,石氏立马嚎啕大哭,骂范同书骂已故的婆婆,还有范慈和钟绵绵,她不喜欢的人一个都没落,全都被骂了个遍。 祁钰婉六神无主扑到石氏脚边,“外祖母,外祖母,我们不能回去,我爹不会轻饶了我们的.....” 石氏也舍不得两个外孙回去受苦,当下就擦了眼泪,同范志宽吩咐道:“你先带钰炎和婉儿去别苑避避风头,若是你爹问起来就说他们回家了,其他的交给我来应付。” 范志宽是一点也不想管这些破事,可他也知道石氏的脾气,他若不答应,石氏有的是法子磋磨他,只能黑着脸同意了。 顾氏见他们都走了,也准备起身跟着离开,却被石氏叫住。 “你去一趟广恩候府把绵绵给我接回来,若是她不同意,就说我病了,我倒要看看那丫头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他钟家管教不好的姑娘,我替他们管!”石氏发狠地握紧拳头。 在她看来,今日他们丢脸一部分原因是黄家造成的,另一部分原因就是钟绵绵,一个小辈,竟然能让她这个长辈吃这么大的亏,如何能忍? 顾氏惊呆了,“娘!这么做不好吧?” 石氏不容置喙盯着她,“我让你去就去!” 顾氏抿了抿嘴,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温顺地福了福礼退出去。 前厅只剩下石氏和范志仁。 范志仁当下就皱起了眉头,“娘!我都跟你说了,凡事三四后行,你怎么就记不住!要是你有手段我也认了,没手段还学人家算计,如今可好,算计不成反丢脸,今日之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极有可能影响我和二弟明年的考核,你图什么?” 石氏不满儿子的斥责,愤怒又委屈,“你媳妇不敬我,你爹不给我脸,连你也对我大呼小叫了是吗?” 范志仁气到差点吐血,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娘!我们就事论事,你别胡搅蛮缠!我要是不敬重你,当年裴氏小产你让大妹给小妹背锅的时候我就不会同意了! 就是因为你是我亲娘,你开口了,我再不乐意也听了,你好好想想,从以前到现在,我每次违心做的事哪一件跟小妹没关系的?她就是个祸害!” “住口!那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石氏气到口不择言,指着范志仁的脑袋一顿输出。 顾氏在门口见二人的话听了个全,吓得赶紧捂住嘴巴跑了。 广恩候府她肯定是不能去了,真去了定会给广恩候落下不好的印象,绵绵还可能因此怨上她,不去的话就只能想法子自救,最好的选择就是裴氏。 顾氏疾步来到大房,一进门就看见大夫刚给裴氏上完药。 屋里一片狼藉,显然裴氏刚刚震怒,发泄了一通。 顾氏一脸担心上前,“大嫂,大夫怎么说?” 裴氏没好气地瞪了顾氏一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顾氏是什么性子,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城府最深。 “哪能啊!”顾氏一脸冤枉,“我过来是因为刚刚无意中听到婆婆和大伯哥说了件事,实在太过吓人,若是我忍着不说又对大嫂不公平,说了又怕大嫂怪我多事,大伯哥事后找我麻烦,如此岂不怎么做都不对?” “有屁快放!”裴氏没那么好耐性跟顾氏虚与委蛇。 顾氏叹了口气,挣扎了一番,咬牙道:“我刚刚听大伯哥说,当年害你小产的是小姑子,不是大姑子,是婆母求大伯哥隐瞒,让大姑子做了替罪羊。” “什么!”裴氏惊怒交加,愤然起身,死死盯着顾氏,“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氏拼命点头,发誓,“我说的都是我亲耳所闻,若有一句是假,天打雷劈!” “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死老太婆算账!”裴氏咬牙切齿往外冲。 第21章 裴氏发威 顾氏用尽浑身力气才将裴氏拦下来,气气喘吁吁道:“大嫂,稍安勿躁啊!你这么气急败坏地冲过去跟婆婆叫板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况且大伯哥那般孝顺,知道你忤逆婆婆岂能轻饶了你?” 裴氏气不顺地停下脚步,“那你说怎么办?” 顾氏重新坐好,正了正衣裳,意味深长地凑过去,低声道:“祁钰炎祁钰婉被婆婆送到别苑去了,公爹可是说要他们离京的,你说我们怎么做才好?” 裴氏当下就悟了,狐疑地看着她,“你跟我说这么多想做什么?” 顾氏此举分明就是拿裴氏当枪使,裴氏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但即便知道顾氏的目的,她也一样会做,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顾氏好看的眉头蹙起,多了几分愁绪,“我也是没办法啊!婆母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迁怒绵绵一个孩子,非得让我去广恩候府把绵绵接回来。 大嫂今日也看见了,绵绵可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记了名的人,婆婆她身为绵绵的外祖母可以不管不顾拿孝道欺压孩子,我们能行吗? 万一将来绵绵跟那些贵人告状,贵人迁怒范家怎么办?大伯哥和我们家二爷的前程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呀!” 顾氏这话实在夸张,但如此折腾的确容易被御史抓到把柄,影响到范家两位爷的前途。 裴氏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让顾氏先回去。 顾氏从正院离开,为了给石氏一个交代,不得不去广恩候府一趟,不过她不是去带钟绵绵回来的,而是替范家赔礼去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顾氏甚至自掏腰包,到京城最大的珍宝阁买了一套珍珠头面,花了她二百两银子,随后又去布庄选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听说广恩候家两位公子在念书,再买了些文房四宝。 见差不多了才登门。 江宁听了皇后的提醒,早已做好准备,本以为范家会派下人前来,或者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裴氏,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平日里不声不响没什么存在感的顾氏。 “范二夫人是为了绵绵而来?”江宁直接点出对方的来意。 顾氏盈盈一笑,点点头,“侯爷是聪明人,我就不跟您绕弯子,是绵绵外祖母寻她,我本是不想来的,奈何一个孝字压在头上,若是不走这一趟,回去无法交代。” 见江宁脸色有些不虞,顾氏又急急忙忙解释道:“不过侯爷放心,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来赔礼的,这里有些东西是给侯爷和绵绵的。 一来是感谢这段时间侯爷对绵绵的照拂,二来也是替我婆母和大嫂给侯爷赔个不是,还请侯爷收下。” 江宁挑眉,“你不打算把绵绵带回去?” 顾氏失笑摇头,“绵绵真去了范家,我都不知道我那婆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如今绵绵也十来岁了,去了范家不妥。” 江宁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你是范家难得的清醒之人。” “侯爷谬赞了!”顾氏捂嘴轻笑。 江宁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绵绵从赏花宴结束后就收拾行李启程回衢州府了,即便范老夫人亲自登门找我要人,我也交不出来。” “那么快!”顾氏有些诧异,又不得不佩服江宁的料事如神。 二人心照不宣说了会儿场面话,顾氏施施然离去。 石氏这边一直在等顾氏的消息,琢磨着一会儿见到钟绵绵怎么给她一个下马威,左等右等,等得她都快不耐烦了也没见顾氏回来。 她正满心不悦,就听见下人说顾氏一人回来,并未带钟绵绵。 石氏怒不可遏准备对进门的顾氏兴师问罪,就听顾氏无辜说道:“母亲,儿媳按照您的吩咐去广恩候府找绵绵了。可惜儿媳妇晚了一步,绵绵已经出城回衢州府了。” 石氏气结,“分明就是广恩候不想让你带走孩子,这种鬼话你都信!” 顾氏无语,“娘!儿媳又不蠢,自然是派人打听过了,绵绵是真的出城离开了,早两个时辰,似乎很着急的模样,我们现在便是派人去追都不一定能追得上。” 石氏胸口憋闷,怒扫一桌子茶盘,“废物!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顾氏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却不是羞而是被气的。 就在此时,管家神色慌张进来禀报,“老夫人,不好了,表少爷表小姐被一伙贼人强行掳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石氏目眦欲裂,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栽倒下去。 正院人仰马翻。 顾氏装模作样担心,实际上就耍耍嘴皮子。 石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全都赶到正院守着。 到了傍晚,派出去救人的护卫才回来禀报道:“老夫人,我们已经查到表少爷表小姐是被掳上马车,对方似乎要将他们强行带回衢州府。” 石氏苍白地脸色闪过一阵错愕,“谁干的?” 仔细听,她的声音还在颤抖。 护卫硬着头皮看了裴氏一眼,不敢说。 石氏和范志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范志仁当下就扬起巴掌。 裴氏不躲反凑过去,一脸怨恨地盯着他。 那眼神看得范志仁心底发凉,那一巴掌怎么样都打不下去,只剩下浓浓的气愤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氏急声尖叫,“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当年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究竟是范慈害死我的孩子还是范怜?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裴氏浑身青筋暴起,脸色涨红,似要与人拼命一般。 范志仁被吓得后退一步,目光闪烁,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不是都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是我该清楚你跟你娘合起伙来欺骗我,让我错怪范慈十多年是吗?范怜那个贱人害我小产,我让她生的两个贱种吃些苦头怎么了?这就心疼了?”裴氏一脸嘲讽,解气地狞笑。 范志仁所有训斥的话全被卡在喉头,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石氏开始哭天抢地,拍大腿,“哎哟!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家门不幸,娶了这种恶毒的媳妇,我范家的子孙后代可怎么办呀.....” 范志仁一个头两个大。 裴氏冷笑道:“是啊!范家有您这样偏心的媳妇确实家门不幸,大姑子真可怜,她要是知道自己生母如此坑害她,会不会气到跟范家断绝关系?哦,对了!爹知道这件事吗?得让爹知道才行啊!让爹好好看看他娶了什么毒妇!” 第22章 抵达衢州府 “闭嘴!”范志仁狠狠扇了裴氏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裴氏反应过来,怨毒地瞪着不知所措的范志仁,猛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倒,骑在范志仁身上拼命挠,“你打我,你敢打我,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啊.....住手,快住手!来人来人.....” 范志仁大喊大叫求助。 石氏气到翻白眼,气促喊道:“快.....来人.....快!” 范志宽回过神来就要冲过去,被顾氏死命拦下,“那是大嫂!岂是你能碰的?” “那那那.....那咋办呀?再打下去大哥都撑不住了!”范志宽六神无主。 顾氏见差不多了才跑过去,装模作样劝道:“大嫂,够了,再打下去大伯哥都不行了,你便是再生气,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让自己当寡妇不是?” 裴氏打得快没力气了,顺着顾氏给的杆子下,气喘吁吁从范志仁身上下来,嘴上仍是不饶人,“范志仁,你给我记住了!是你们母子欠我的,若是你们想要找我不痛快,我也不介意把你们干的这些丑事全都捅出去。” 一众小辈被裴氏癫狂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裴氏一儿一女更是白着脸摇摇欲坠,泪眼婆娑。 裴氏回头见两个孩子被吓到,当下就急了,“我的心肝啊!是他们欺人太甚,都是他们逼的!你们记住了,你们上头原本还应该有个哥哥或者姐姐,就是被你们小姑弄死的,将来一定要替它报仇!” 范志仁浑身酸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话,气得再次仰倒。 石氏更是拍着床沿大哭,“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听得顾氏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冲几个孩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出去。 回头见范志仁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心里暗骂一句活该,假惺惺掉了两滴眼泪,借着找大夫的由头也跑了。 石氏后知后觉,见儿媳妇没一个靠得住的,真被气得一病不起。 躲在庄子上的钟绵绵正惬意地吃着美味佳肴,听到范家那些闹剧,乐得又多吃了好几口。 广恩候府里。 江宁也第一时间知道范家的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同边上的江安商量归程,“瑞老王爷真的要跟我们一块儿走?” 她知道瑞老王爷视江安如亲子,却没想到会重视到这般地步。 江安憨厚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干爹说他一辈子无拘无束,本就不喜欢待在京城,这次带我回来也没打算久留,却没想到遇到你,还被你认出来,阴差阳错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如今他的心愿已了,再加上我恢复记忆,他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跟我去衢州府走一趟,顺便看看你嫂子他们,干爹还想四处走走。” 江宁蹙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老王爷差不多古稀之年了吧!还没收心?” 江安微微颔首,“所以我打算这次带干爹去衢州府劝他留在那边养老,若是他还想四处跑,估计我得跟着一块儿去,不过你放心,皇上赏赐我许多银子还有庄子宅子铺子,等回了衢州府我就把这些东西都给阿娘和你嫂子,家里有大春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宁面色微变,当初因为江安刚刚恢复记忆,情绪不稳定,她并没有把江家的情况告诉他,报喜不报忧,如今倒是不能再隐瞒了。 她缓缓垂下眼睑,嘴唇微微一颤,干涩地出声..... 挂着广恩候旗帜的船南下,从盛夏的京城到秋高气爽的衢州府,一路过来,众人赏了江边的青山,湖畔的堤柳,海上的浪涛,各有心思。 船再怎么前进,纵有靠岸的一日。 衢州知府季无涯早早收到消息派人在港口等候。 广恩候府的船刚到,就有官差替他们开道。 杨二蛋兄弟几人坐着马车前来相接,三人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即激动地冲过去,齐声大喊,“阿娘!” 江宁循声望去,嘴角的笑容无限放大,“二蛋三铁四庄!” 兄弟三人感受到四周奇怪的视线,脚步僵了一下,跑到江宁面前,一脸祈求,“阿娘,出门在外喊我们大名成不成?这里可不是榕树村!” “哟!一段时间不见,我儿子都知道害羞了!”江宁调侃了一句,转身将一脸哀伤,神情悲痛的江安拉过来,同兄弟三人说道:“这是娘的亲大哥,你们的亲舅舅。” 杨二蛋三人齐齐呆住,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江安,“阿阿阿.....阿娘,这是死而复生了?” “瞎说什么!”江宁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兄弟三人立马低头,乖乖喊人。 江安感慨不已,给兄弟三人见面礼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女儿。 江宁拉了他一把,领着他过去见知府季无涯,双方寒暄了两句。 季无涯恭敬做了个请的动作,“侯爷,下官备了些薄酒给您接风洗尘,还请移步。” 这种事情她自然不好推辞,只是江安归心似箭,江宁只好指了指船上,同季无涯小声说道:“季大人,我就在衢州府,什么时候相邀都可以,今日我还有要事,不便前往,不过瑞老王爷在船上,还要劳烦您招待。” 季无涯吓蒙了,“老王爷也来了?这这这.....这怎么没人提前说一声?老王爷欲在何处下榻?可是要下官派人准备?” 江宁赶忙制止,“季大人莫慌,瑞老王爷随我们前来,住东篱山庄即可,您只需好酒好菜招待,等王爷好吃了再将人送回东篱山庄即可。” “下官明白了!”季无涯恭敬一拜,赶紧去船上接人。 江宁又跟杨二蛋兄弟三人交代一番,将剩下那些人都托付给他们,这才单独带着江安去了江家食肆。 “当初我找到汉口村的时候,大春刚出事没多久,他那刚生完孩子的婆娘不管不顾要改嫁,再加上汉口村村民给她们施压,日子实在难过,我就把他们接到东篱山庄,阿娘不想一直寄人篱下,我就在杏花村给他们买地买田建房子。 城东这间食肆也是我帮小秋两口子开的,不过铺子是租的,不是自家的。” 第23章 家人团聚 江安虽然已经从江宁嘴里听过家里的事,但如今站在这片熟悉的故土,耳畔回荡着熟悉的乡音,再听一遍家人的悲惨遭遇,顿时泪流满面,哭到哽咽。 说话间,二人到了食肆,还没进去就能看见里头熙熙攘攘的食客,陶碗碰撞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之前食肆只有辛存和江小秋撑着,随着生意越来越好,他们两个显然忙不过来,店里现在又招了一个小二,和帮忙杀鱼的妇人。 小二看见进来的江宁兄妹二人衣着贵气,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便上前热络招呼,“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食肆有水煮鱼酸菜鱼酒糟鱼烤鱼凉拌海鲜.....都是咱们店里的招牌,价格实惠。” 江宁冲他微微一笑,道:“我们来找你们东家娘子。” 小二愣了一下,点头后退,“客官稍等,我这就去请。” 江小秋正在后面倒酒,闻声快步出来,刚撩开帘子就看见冲她轻笑的江宁,大喜过望,“姑母!” 等她跑到江宁身边才注意到江安,当她的视线看到江安的面容时,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阿爹?阿爹!” 江小秋惊愕向后倒去。 好在小二就在她身后,及时将人扶了起来。 只是他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店里的客人纷纷往这边瞧看,他赶忙冲到后厨把辛存喊过来。 辛存看到江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但他的反应要比江小秋镇定一些,虽然声音颤抖,仍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阿爹?” 江安含泪重重点头,“辛存,我.....我回来了!” “呜呜呜.....”江小秋捂着嘴巴崩溃大哭。 辛存赶忙揽住她的肩膀,虽然自己也哭了,却还是不停地安抚她,“阿爹回来是喜事,你哭什么?” 他看看四周,同江宁二人说道:“阿爹,姑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带小秋回去,店里我守着就行。” 江宁点点头,将江小秋拉出食肆。 三人沉默地走到港口,那里还有一辆马车候着。 等他们上了马车,江宁见江小秋神色紧绷,就知道这丫头想左了,无奈叹息,“我知道你想什么,但事实不是那样,你阿爹出事后幸好被贵人所救,但因为伤得太重失忆了,这些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流落京城被我遇上。 太医从去年开始给他医治,却一直没什么成效,直到小花那孩子到了京城给他治了一段时间才恢复记忆。 若是他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我也不敢把他带回来,免得你祖母和你阿娘知道了更伤心。” 江小秋听了这番话再次嚎啕大哭。 江安心里难受得紧,也只能跟着抹泪。 去杏花村这一路,江宁就听父女俩哭了。 马车到了江家门口停下。 江小秋率先冲下马车,激动地冲进院子大喊,“阿奶阿娘,你们看谁回来了!” 桃氏和郭氏正坐在院里的草棚里看花朵和江长康追逐嬉闹,瞧江小秋风风火火回来,诧异问道:“谁来了?看你这激动的样子.....” 桃氏话刚说完便看见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触及来人那双眼睛,她霍地起身,颤颤巍巍就要往前去。 郭氏只能大约看看门口长了个男子,倒是看不清模样,见婆母这么激动,也跟着走了过去。 “阿娘!婆娘!我回来了!”江安用尽全力吼道。 桃氏已经冲到他面前,扔了拐杖,死死抓着江安的胳膊,苍老的双手在江安脸上反复摸了好几下,确认眼前真的是个大活人。 桃氏也绷不住了,哭到虚脱。 郭氏更是早就瘫坐在地。 江小秋怕她眼睛哭出毛病,厉声大喝,“不许哭,不许掉眼泪!” 郭氏刚落下几滴泪就这么被江小秋给吓回去了。 一家子进了堂屋,一时无言。 江长康抱着藤球好奇地仰着小脑袋打量江安。 江安看着那张与儿子相似的小脸,第一时间过去将他抱了起来,臂膀有力地把孩子护在怀里,眼中满是怜惜和疼爱,“你叫长康对不对?” 江长康乖巧点头。 江安嘴角微微上扬,慈爱地说道:“我是你阿爷,叫阿爷。” “阿爷。” 江长康软软糯糯喊了一声,一众大人差点又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江宁在门外站了片刻,见里头没了声音才缓缓入内。 花朵瞧见,立马跪下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起来吧!花朵,辛苦你了,长康我们看着,你回一趟山庄找于嬷嬷,再跟庄里的人交代一下,晚上在东篱山庄设宴。” 花朵把江宁交代的事一一记下,快速离去。 屋子里。 桃氏和郭氏正静静听着江安说他落水后发生的事情。 桃氏没想到儿子大难不死流落在外当了几年乞丐,还被贵人认作干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郭氏一脸愁苦,却不敢哭,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回来还走吗?” 江安不想糊弄他亏欠的家人,脸色有些迟疑,“我自然是不想走,但是干爹年纪大,还想四处游历,让他一人出门我也心有不安,待我劝一劝干爹,若是干爹愿意留下来最好。” 江小秋有些生气,“阿爹,是不是你干爹要走你也要跟着一起走?你怎么变得如此势利?” “小秋!”江宁严肃看向她。 江小秋委屈瘪嘴,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我说的又没错!当年阿爹出事,阿奶和阿娘差点撑不住,我们一家老小苦苦挣扎,如今阿爹回来又不管我们了!” 江宁无奈深吸一口气,“你们只知道我大哥被贵人认作干儿子,可知道这贵人是谁?” 江小秋一言不发。 郭氏显然比较担心,忍不住问出声,“对方比你还尊贵?” 江宁重重颔首,“对方是皇上的亲叔叔,正儿八经的王爷,连皇上都要敬重,大哥能入了老王爷的眼是大哥的造化,是我们江家的造化,再加上老王爷救了大哥性命,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就算拿命去还都理所应当。大哥只是跟在老王爷身边照顾,很过分吗?” 第24章 孙女 江家众人皆被江宁的话吓住。 郭氏第一个表态,“不过分不过分,小姑子,小秋年轻气盛不懂事,也是心疼我和她阿奶,你别生她的气。小秋,还不赶紧跟你阿爹道歉!” 江小秋含泪,听话地认错。 江安心里难受,“你别怪小秋,这些年你们确实受了不少苦,都怪我失忆,要是我没失忆就能早点回来帮忙。” 郭氏庆幸地摇摇头,“你失忆了才好,你若是回来,大春出事那次铁定会跟着一起出海,若是那样.....” 郭氏没再说下去,桃氏和江小秋却都白了脸色。 桃氏死命点头,“小秋她娘说得对,幸好你失忆了,如今你回来,咱们也不用继续下海讨生活,你看看咱现在住的院子,村里还有一些田地,城里也有食肆,光是小秋和辛存两人一年就能挣咱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子。 家里还有阿宁和二蛋派来的下人帮忙,也不用我们做什么,成日里就是看看孩子说说话,日子过得悠闲,啥也不愁。 你干爹真要离开,你只管跟着去,家里面不用你操心,阿娘能应付得过来。” 江安知道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好也替他们高兴,赶忙回马车,将自己的行李搬进屋,道:“我出京的时候,皇上赏了我不少好东西,有宅子田地铺子,都在衢州府,还有银子,东西都给你们,你们看着安排,我用不上。” 桃氏三人皆震惊不已,待仔细确认过东西后,三人皆感慨万千。 他们家现在攒下的钱财都不够置办这么多家产,江安失踪几年,一口气就带回这么多东西,还都是皇帝给的,谁都不敢惦记。 这一刻,江小秋对江安那点怨怪全消失了,她没别的想法,就想让阿奶和阿娘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和辛存努力这么久,总还觉得差了一些,如今江安来了这一出,她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 江家把话说开后,江宁带着他们去了东篱山庄。 刚下马车她就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有许诺言还有周氏杨二丫杨富贵。 一行人入了大宅子就有奶娘抱着小婴儿过来给江宁磕头。 江宁眼睛一亮,顺势接过,见孩子长得粉雕玉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什么时候生的?怎么没让人送个信?” 许诺言抿嘴一笑,“阿娘,她才刚满月没多久,是个姑娘,儿媳想着您在回来的路上,就没让二蛋再给您写信。” 江宁点点头,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可是取名字了?” 许诺言摇头,“没呢!二蛋说等您回来再给孩子取名字。” 江宁一下子就乐了,“他倒是信任我!成,我想想,这孩子应该是在盛夏出生的,咱家的姑娘就叫杨慕漪。” 杨小丫嘴里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夸赞道:“还是娘厉害,这名字寓意好,大气!” 许诺言十分赞同,“实不相瞒,我之前也想了几个名字,但总觉得哪个都不好,如今才知道,原来这孩子的名字在阿娘这里呢!” “哈哈哈.....”屋里的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江长康在江安怀里一直吵着要看妹妹,屋里瞬间鸡飞狗跳,热闹不已。 与此同时。 龚海跟汉口村村民去城东卖鱼,听到不少人说江家食肆的事情,一开始也没在意,结果同村一汉子买完鱼特地跑过来跟大家八卦。 “你们都听说了吗?之前住咱们村的江家了不得了!” 龚海的好兄弟阿平下意识皱眉,“你那么关心江家的事情做什么?没看我们村被江家害得多惨?” 那人面色不虞,喃喃道:“又不是我要关心的,现在街上都传遍了,说江小秋那失踪的爹没死,回来了!还穿得特别富贵,大家都听见江小秋喊阿爹了,做不得假! 哦,还有江小秋的姑母,就是广恩候,也一起来了,不少人都瞧见了,啧啧啧.....你们说这江家到底走了什么运气,一下子就发达了! 龚海,你姐姐当年可真没眼光,要是留在江家,如今过的就是神仙日子了!我听说江家桃阿婆和郭大娘现在都不用做事,天天晒太阳喝茶吃点心,还有人伺候.....” 龚海听不下去,背着鱼篓转身离开。 阿平赶紧追上去,劝道:“你别听他胡说,那江家就算日子好过了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还丫鬟下人伺候,骗谁呢!” 龚海一言不发。 阿平见他神色阴沉,也不知道说点啥,心里却暗暗吐槽龚梅没有享福的命。 龚海回到家里,默默将鱼篓放下,再把今日没有卖掉的一些小鱼仔挑出来收拾。 龚母从外面回去,气不顺地摔门回屋。 到了傍晚龚父也回来了,表情看起来不大好,估摸着也是知道江家的事了。 就在此时,龚梅背着背篓回来了,才一年时间,她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再没有嫁到陈家村之前的娇嫩鲜活。 龚母皱眉,一眨不眨盯着她,反复审问犯人一般,“陈大勇又打你了?” 龚梅眼眶泛红。 龚海忍无可忍,道:“姐,实在不行就和离别过了。” 龚梅闷声哭泣,“和离什么?陈家本来就不想娶我!” “放屁!他陈大勇要是不想娶你当初大春刚死怎么就让人过来我们家说媒了?要不是陈家阿娘也不会急着让你离开江家,你现在的苦难都是陈家造成的,他们凭什么嫌弃你?”龚海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龚梅捂着脸蹲在地上悔恨大哭,“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他们一直说我生孩子伤了身体不能生养,是不下蛋的母鸡,还说我晦气,害陈大勇绝后。” 刚开始陈家被迫娶她过门也没这么过分,但成亲半年她肚子一直没动静,陈家就开始变脸了,明里暗里讽刺她生不了孩子,她偷偷找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她身体没问题。 她也把情况跟陈家人解释过了,但陈家人一直认为她在狡辩,反而越发变本加厉磋磨她,如今更是发展到非打即骂,她的日子苦不堪言。 第25章 夜半求助 “走!我跟你回家找陈大勇好好说道说道!不行的话就把城里的大夫请回去,大家当着陈家村村民的面让大夫检查,凭什么屎盆子都往你脑袋上扣!”龚海发狠了,拽着龚梅的手就要往外走。 龚梅一把甩开他,哭到视线模糊,“没用的,没用的!你们也听说了对不对?大春他阿爹没死,回来了!衣锦还乡.....十分富贵!还有他姑母,连知府大人都亲自去港口迎接,所有人都说江家今非昔比,明里暗里嘲讽我扔了明珠把鱼目当宝贝。 我现在过得不好确实是陈大勇造成的,所以他们一家也没讨到便宜,知道当初陈大勇为什么出尔反尔吗?他一开始确实想娶我,结果知道江家有个伯爷亲戚就怕了,连彩礼也不要只要退婚,后来陈家村村长又说陈大勇要娶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嫁过去才知道,是江大春的姑母找陈家村村长,村长给陈大勇施压,逼着他履行婚事,他们一家如今都恨上我了,就算不能生的是陈大勇,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呜呜呜.....”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龚海又慌又气,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憋屈和痛苦。 龚梅只一个劲儿的哭,啥也说不出来。 龚母缩在屋子里,屁都不敢放,龚父则佝偻着背,闷声做事。 龚家动静这么大,左邻右舍不是没听见,就是没人敢管,连看热闹的心思都不敢有。 村长婆娘大晚上的过来,看见龚梅回来,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耐着性子劝道:“阿梅啊!你说说,当初想要再嫁的是你,不要江家的也是你,对,没错!是你阿娘不想你守寡,但你自己要是不乐意,你阿娘还能以死相逼? 如今你日子过得不好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没有那个运道。” “婶子,你是来看我阿姐笑话的?”龚海语气不善,说话特别冲。 村长婆娘瞬间瞪大眼睛,“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么跟你说吧!要不是你们家搞出这些破事,我们村的人出去也不用被别的村子指指点点,明明是维护自己村子的人,结果人家都说我们合起伙来欺负江家,说我们汉口村没一个好人。 村里大姑娘小伙子都不好嫁,只能跟陈家村结亲,人家都没上门质问你们,你倒是先凶起来了!” “咳咳.....”龚母从屋里出来,神色阴沉,“有啥事?” 村长婆娘不情不愿地停下絮叨,不悦地甩了甩头,没好气道:“陈大勇去我家告状了,说阿梅又不声不响的回娘家,还说咱们汉口村的女人不会生孩子脾气还那么大,你说说,就因为你们家阿梅,整个村子的姑娘名声都跟着受影响.....哎!阿海,你干啥去?” 村长婆娘见龚海气势汹汹地拿着砍柴刀往外冲,吓得一个机激灵,赶紧追过去。 龚家其他人也怕龚海真的闹出事,全都跟着出去,可他们再怎么跑,那速度也比不上大小伙子,还没到村长家,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阵凄惨嚎叫。 龚梅吓得腿软趴倒。 村长婆娘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连滚带爬进了家门,不一会儿里头传出村长婆娘尖叫,只见她惊恐往外跑,大喊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此时的东篱山庄内。 瑞老王爷端坐上首,打量着江家众人。 桃氏和郭氏手足无措,便是风风火火的江小秋在瑞老王爷面前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还是江宁先出声,打破尴尬的局面。 “王爷,您也看见了,我母亲一辈子生活在船上,身上有严重的腿疾,还有我大嫂,她那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您能救我大哥一命,江家万分感激,只是我母亲她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如何同您说话,您别见怪。” 桃氏拘谨地笑笑,浑身紧绷。 瑞老王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宁一眼,饮了一杯,摆摆手,“道法自然,一切都是遵循本心所为,不用跟我说那些弯弯绕绕的。”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江长康身上,逗弄了孩子两下,沉吟道:“这就是江家的独苗?” 江宁叹息点头,正要出声,朱管家突然领着龚梅进来。 龚梅一进门,头也不抬直接跪了下来,不停地抽泣。 江家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江小秋怒不可遏,“陈家婆娘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错门了吧!” 江宁看向朱管家。 朱管家赶忙解释道:“夫人,这女子一直跪在山庄外面求见夫人就是不走,还以死相逼,又说她是江家小少爷的生母,客栈人来人往,小的不想给人增添谈资,只好将她领过来了。” 江宁最讨厌这种戏码,当即沉下脸,摔了筷子,连朱管家都吓得跪了下来。 龚梅身子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犹如受惊的小鹿,哭得好不可怜。 江安制止准备开口的江宁,蹙眉问道:“龚梅,看在你给大春生下儿子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什么事。” “阿爹!这个女人就是贪得无厌,之前看我们一家穷困潦倒就急着脱离我们家改嫁,后来人男方那边不敢要她,她又死皮赖脸守在我们食肆外面,说她舍不得孩子要回来,我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哥当初就是眼睛瞎了才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要不是因为她,我哥也不会丢了性命!”江小秋满心怨恨将龚梅之前做的那些事嚷嚷开。 瑞老王爷虽然认为江小秋没啥规矩,长辈都没出声她就这么大吵大叫,但听了她说的话,又能理解她的愤怒,当即皱下眉头,缓缓道:“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即便真遇上难处,也是她咎由自取。” 龚梅眼泪掉得更凶了,呜咽不止,“江伯伯,大娘,我知道我不是好人,你们恨我也是正常,但阿海是无辜的,他是被气昏了头才伤了陈大勇,现在陈家村来人,在村里大吵大闹,要阿海给陈大勇赔命,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你们了!” 第26章 不依不饶陈家 “龚海伤人?”江安一脸疑惑地扭头看向桃氏和郭氏,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龚海可是龚家脾气最好的人了。 便是江小秋和辛存也愣了一下,他们之前怀疑龚梅上门是因为知道江安平安归来,所以过来打秋风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龚海。 江家之前和龚家交好,龚家什么情况江家也清楚,那龚海就是龚家的透明人,跟他那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爹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只知道干活,但偶尔也会给他们家送些小鱼小虾,整个龚家江小秋最不恨的就是龚海。 “到底怎么回事?”桃氏担忧地开口。 这次江小秋没再出声。 龚梅抽抽噎噎撩起袖子,露出狰狞的伤口,期期艾艾哭诉道:“陈家没一个好人,他们说我不能生孩子,天天打我,我逃回家,阿海知道后很是气愤,偏偏这个时候陈大勇来汉口村接我,他不去我家里,而是跑到村长家。 说了我许多坏话,阿海忍无可忍,拿着砍柴刀就冲过去了.....” “这.....”桃氏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有些苍白,下意识看向江宁。 江宁瞧她那样就知道桃氏心软了,心下莫名叹了口气,同于嬷嬷道:“派人去府衙报官,将龚家和陈家人都带去府衙,有什么恩怨当众说开,交给知府大人处理。” 龚梅十分害怕,长跪不起。 江安问道:“小妹,这种情况要不要偿命?” 瑞老王爷对自己的蠢儿子很是无语,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瞎操心什么?伤了人又不是杀了人!顶多坐牢几年再赔点银子,自己闯的祸自己担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都不例外。” 江宁十分赞同。 江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干爹,这坐牢也坐多久?龚海那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们村是外来户,村里很多人家都不爱搭理我们,但阿海每次看见我都会打招呼,有时候也会偷偷摸摸给我们家送些小鱼小虾。” 瑞老王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无奈至极,“成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亲自去见一见季无涯,尽量让他从轻发落吧! 不过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等季无涯审过才知道,若主要错在龚海,便是你求情也没用。” 江安大喜,赶忙道谢。 瑞老王爷都开口了,江宁也只能陪着。 于是一群人离席,坐上马车入城。 大晚上的,还得官差去一趟汉口村协调调查,等真正升堂得到天亮之后。 季无涯给众人安排下榻的院子,事无巨细。 龚梅哪见过知府大人这般殷情,心里的悔恨就像荒原一样,没有边际。 翌日辰时,府衙升堂审案,闻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不少。 公堂内。 陈家人抬着被包成粽子的陈大勇入内,一个个面色阴沉,恨不得活撕了龚家人。 龚家这边除了龚海一家四口,还有村长一家也来了,毕竟事情是在他们家发生的,他们得过来作证。 众人跪了一地,刚行礼就吵了起来。 季无涯昨天处理了一晚上,脑壳疼,听到双方又开始,立马把惊堂木拍得巨响,“肃静!再闹全都抓起来打十大板!” 众人心下不服气,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季无涯长舒口气,看向龚海,眉目冷沉,威仪满满,“龚海,说吧!你为何砍伤陈大勇?知道你差点就背上人命了吗?” “草民知道。”龚海双目无神,神情麻木,仿佛早已认命。 龚母嚎啕大哭,“大人,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是陈大勇和陈家把我女儿打得遍体鳞伤,阿海是替姐姐出气才动的手,他只是太生气了,不是想杀人。” “你放屁!你女儿生不出孩子,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教训没用的儿媳妇天经地义!”陈母怒而反嘴。 龚母也不甘示弱,“我女儿早就生过一个儿子了,是陈大勇不能生,别想让我女儿背黑锅。” “贱人,我让你胡说!”陈母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又要跟龚母撕扯。 季无涯重重拍下惊堂木,怒喷,“本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来人!给我各打三大板再继续审!” 龚母陈母吓得连忙求饶。 三大板不会要了她们的命,也不用吃什么皮肉苦,就是让二人狠狠丢了脸。 这下好了,两个女人果然老实了。 季无涯心情好了一些,将视线落在龚梅身上,“陈家人为何打你?” 龚梅跪在那边显得楚楚可怜,但该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少,“大人,陈家责怪民妇不能怀孕,民妇也曾偷偷找大夫看过,大夫说民妇身体没问题,民妇就让陈大勇也去看看大夫,结果陈大勇恼羞成怒,那是他第一次打民妇。 民妇的脸都被他打肿了,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他还骂民妇是丧门星,害惨了他,明明当初民妇刚刚丧夫时他迫不及待找人来民妇娘家说亲,还给了不少彩礼,诚意十足。 民妇母亲不忍民妇年纪轻轻守寡,又怕错过这个机会将来再也找不到比陈家条件更合适的人家,这才不管不顾地让民妇改嫁。 后来陈大勇被吓到,又反悔不想娶民妇,民妇民声已经没了,这辈子都被毁了,在民妇走投无路的时候,陈大勇又说要履行婚事娶我进门。 所有事情都是按照陈家的意思办,结果陈大勇反过头来说是民妇害惨了他,是何道理? 民妇身子没有问题,提醒他去看大夫,他竟然动手,又是什么道理?民妇弟弟也是知道这些事情,实在忍不了了才会动手伤了他。” “大人呐!”陈母这一声那叫一个哀怨婉转,惊天地泣鬼神,季无涯吓得手里的惊堂木差点丢了。 在屏风后面听审的江宁等人也是浑身不适,齐齐蹙眉。 陈母怨恨地瞪着龚梅,倒是不敢再继续撒泼,“大人,分明就是龚梅不安分到处勾搭男人,我儿子才会修理她,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 “大人!我女儿到了他们家,天天累得跟驴似的,什么活都干,连陈家院子都不怎么出去,上哪儿去勾搭人?是他们做贼心虚诬陷我女儿!”龚母义愤填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第27章 始作俑者的下场 此时衙差走到季无涯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季无涯神色莫名,深深看了陈家人一眼,直把陈母陈父等人看得浑身发毛,才缓缓说道:“现在双方各执一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夫当场给龚梅和陈大勇把脉检查,谁有问题谁没问题,一看便知。 若龚梅身体真的没有问题,且明确将此事告诉陈家,陈家还不依不饶虐待他,龚海伤陈大勇便是情有可原,若问题在龚梅身上,陈大勇和陈家才是受害者,本官定不会轻饶龚海!” 这法子看似没问题,但仔细一琢磨又好像有些不对劲,季无涯没给他们反对的机会,立刻让衙差把城里几位有名望的大夫请了过来。 这些人平日出诊诊金都要几百文,寻常小老百姓请不起,如今托了龚海的福,竟然能让这么多大夫给小两口看病,围观的百姓也不知道该不该羡慕。 陈家龚家这边全都紧张地看着给龚梅把脉的大夫,陈家那边比他们更紧张。 陈母更是忍不住说道:“我儿子刚刚被龚海伤成这样,准不准啊?” 大夫很是无语,“大姐放心,人家又没伤他命根子也没往他肚子上捅刀子,能有什么妨碍?” 这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季无涯使劲儿薅头发,第一次在公堂上发生这种事他也觉得挺荒唐的。 待五个大夫诊断之后,为首的年轻人率先说道:“大人,草民把脉之后,发现这位妇人身体并无大碍,最多就是有些气血虚,多食一些东西补补即可,倒是这位男子情况有些复杂,乃是精亏髓竭,命门火衰,以致阴阳失调,冲任失养。” 其他人皆颔首表示赞同,“草民附议。” 这么多人附议,陈母慌了,“你们说的是啥意思?我儿子怎么了?” 看她如此慌张,老大夫摇摇头,“通俗的讲就是肾虚难孕,就算给他找个生养过七八个孩子的婆娘他也生不出孩子!” 轰!陈母如遭雷劈,失声尖叫,“不可能!不可能!男人怎么可能不能生?不能生孩子一定都是女人的毛病!说!是不是你们跟龚家合起伙来污蔑我儿子?你们好歹也是大夫,怎么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围观的百姓都听不下去了,纷纷指责陈母,“这几位可都是府城最厉害的大夫了!你说这种话是打算得罪所有大夫吗?连府城首富都不一定能收买这几位,你竟然张口就来,是疯了吗?” 陈家村的人意识到不好,纷纷训斥陈母。 陈母的精气神瞬间被抽走了一大半,也没了继续跟龚母吵架的心思。 龚母万分解气,“我就说了,我女儿好好的怎么可能生不了孩子!分明就是陈大勇有毛病,你们自己有问题,还把我女儿打得不成人样,大家评评理,我儿子应不应该替他姐姐出头?” 这下围观的百姓都不吭声了,但心里的天平全都偏向龚家。 陈母反应过来,开始哭嚎卖惨,还没嚎两声就被惊堂木吓得噤了声。 季无涯看在陈母刚刚受了这么大打击的份上没有追责,很快就做了判决,陈家打人在先,龚海伤人事出有因,罚龚家赔偿陈家二两银子,龚海杖十,免了牢狱之灾。 这个结果让龚家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陈家十分不满,让陈大勇不能生孩子已经让他们丢了大脸,再闹下去整个陈家村都会沦为笑柄,只能打断牙齿咽下这口气。 就在这时,龚梅突然用力磕头,不断哀求,“大人,民妇被陈家磋磨,民妇弟弟又伤了陈大勇,若是民妇再跟他们回去定是死路一条,求大人替民妇做主,允了民妇和离。” 陈母还真打算回去找龚梅秋后算账,没想到被龚梅提前猜到,气到失去理智,二话不说冲过去揪着龚梅的头发一阵暴打。 龚母哪里能忍,立刻扑过去把陈母压在下面,使劲儿挠她的脸。 公堂上全是两个女人嘶喊大叫。 衙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们分开。 龚梅捂着脸嚎啕大哭,模样实在可怜。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嚷,“和离.....必须和离!” 屏风后面。 桃氏等人全都看着江宁。 龚梅能不能和离其实只要江宁一句话,她若是答应,季无涯当场就能宣判,她若是不同意,龚梅只能继续回陈家过水深火热的日子。 江宁则把皮球踢回去,“阿娘,大哥大嫂,你们别看我,当初我那么做不过是让他们求仁得仁罢了,其实他们过得好过得不好都跟我没关系,现在你们是怎么想的?” 桃氏想了半天,低声说道:“她毕竟是长康的生母,我虽恨她,但也同情她,现在她落到这般地步已经够了,只是我担心她和离之后再回来纠缠,我们家实在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郭氏赞同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心里的怨恨已经放下,大春他爹能平安回来,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若是龚梅回了陈家活不了还是不要回去了,只是我也不想她继续回来。” 江宁缓缓垂下眼眸,笑了笑,“好!我明白了!” 季无涯收到江宁的意思,差人同龚梅低声说了几句话。 龚梅面上有些吃惊,只犹豫片刻就咬牙重重点头。 季无涯沉声道:“龚氏婆婆当着本官的面虐打龚氏证据确凿,为了保证龚氏人身安全,本官允许龚氏和陈大勇和离,即日起,龚氏同陈家再无干系。” “凭什么?这女人把我儿子害得那么惨,凭什么她说和离就和离?”陈母大吵大闹,泪如雨下,用行动宣誓自己的不甘和怨恨。 季无涯起身,冷笑道:“当初你们迫不及待求娶新寡龚氏的时候,江家应该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吧!” 陈母瞬间呆住了,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陈大勇躺在担架上,冷冷地盯着龚梅,咬牙切齿威胁,“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们全家,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全家垫背!” 他生不了孩子,人生和名声全都没了,如今又被伤得这么重,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都不好说,这一切都是拜龚家所赐,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第28章 意外比明天先到 龚梅被陈大勇的话吓得面如土色,快速爬远,根本就不敢靠近他。 两家的闹剧最终如此收场,连围观的百姓也不胜唏嘘。 陈大勇那些族人骂骂咧咧将他抬回去,汉口村的人落后一些。 公堂上的人散了,村长婆娘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龚梅脑袋骂,“你是想害死你爹娘和弟弟吗?刚刚陈家那些人的表情你也看见了,你觉得他能轻饶了你们一家?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会惹事的女子!” 龚母期期艾艾,已经没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只替龚梅辩解,“错在他们又不在我们,他们凭什么找我们麻烦?再说了,案子是知府大人判的,他们还想怎么样?” 村长婆娘气结,“是!他们顶多就是看我们村的人不顺眼,不会做什么,但陈大勇呢?今天他是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男人跟太监有什么两样?往后走出家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不恨死你们家才怪! 他要是真的不想活了跟你们全家同归于尽,你们上哪儿说理去?连这点事都想不到,还敢这么闹,难怪当初能跟江家闹得那么僵!以后你们家的破事我再也不想管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村人陆陆续续离开。 龚母六神无主地拉着龚梅的手,“怎么办?要是陈大勇真的找我们麻烦怎么办?早知道当时我也动手好了,让他再伤得重一些,最好一辈子都起不来!” 龚父听了龚母的话很是无语,闷闷说道:“要是那样的话就不是二两银子可以解决了,走吧!回去再说。” 一家子把受了杖刑的龚海弄回家。 衢州府虽然入秋,但这几日天气闷,龚海住的屋子小,不透气,龚父照看不便,干脆将他安置在院子的草棚里,海风徐徐吹着,还能缓解伤口火辣辣的痛感。 龚父忙着给龚海上草药,龚母去做饭,龚梅在草棚外打下手。 忙活到天快黑了一家子才歇下来。 龚梅看着挂在外墙上的渔网,同龚父道:“阿爹,明天我跟你下海吧!” 龚父摇摇头,“你身上还有伤,又刚刚和离,在家歇息两天再说,这两天海上情况不太对,我不打算这么快下海。” 龚母想到家里刚刚赔了二两银子,心里很是着急,迫切地问道:“怎么不对劲了?不能下海可以去魏江啊!阿海这样估计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他做不了事,你也想偷懒,大家迟早都要饿死!” “阿娘,你说话别那么冲!阿爹不是那种偷懒的人。”龚梅郁闷地打断龚母喋喋不休斥责。 龚父长叹一声,眉头皱得死紧,“这几天我发现海面不平静,那浪比以前都要大,有时候一波浪下来都可能把船给打翻了,明明就没刮大风下大雨,不知道是不是海浪太大鱼都躲起来了,我们下网半天啥收获都没有。 昨天大家还说要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整,结果碰上陈家那事,也没理出个头绪。” 龚梅闻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阿爹,既然不安全咱就先别下海了,啥都没有命重要,我不会留在家里白吃白喝的,过两日我就去平福岛上的水月庵出家,不会连累阿海的亲事。” “出家?怎么回事?”龚母急了,扔了手里的活计跑到龚梅面前追问。 龚梅垂下眼眸,声音倒是平静,“阿娘,我如今的情况出家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留在家中,对谁都不好,连村民也会疏远我们家,我走了,过个两年,大家也就淡忘了这些事,当然,这也是我和离的交换条件。” 龚母身子晃了晃,顿时泪如雨下,悔恨大哭,“江家怎么能如此绝情!你好歹也给江大春生下一个遗腹子!” 龚梅嘴角噙着一抹苦笑,眼中噙着泪花,“阿娘,要不是那个孩子,我的下场只会更惨,如今我落到这般地步,陈家也遭了报应,江家和广恩候才算出了口恶气,以后你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他们不会再找咱们麻烦。” 从江宁允许她和离她就知道自己的惩罚结束了。 龚母这下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害怕,嘴巴嗫嚅了两下,终是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敢说。 因着龚海睡在草棚里,还有伤,他们一家也不放心,就在草棚里守着,半夜龚海想小解之类的也能第一时间搭把手。 上半夜还好好的,一切风平浪静,甚至连海风都没有,到了下半夜,突然狂风乍起,天空一声惊雷,直把睡在草棚的一家四口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了?”龚母慌张坐了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在摇晃,天旋地转,“好晕啊!” “阿娘,我也好晕啊!”龚梅差点坐不稳,扶着龚父才稳住身子。 下一刻,草棚突然塌了。 没等龚家四口尖叫完,四周陆陆续续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巨大的动静吓得一家四口魂都快飞了。 等他们挣扎着从草棚里爬出去,竟然发现他们家的屋子.....没了! 一道闪电划过,一家四口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五更天,往常已经能看到些亮光,今日却黑云压城城欲摧,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大雨倾盆而下,衢州府的街道灌满了雨水,一座座房子仿佛水中孤岛。 几队人马在街道穿行,忙着抢救被废墟掩埋的百姓。 东篱山庄内灯火通明。 江宁早早醒来,一直端坐在前厅等候消息。 朱三冒雨进来,浑身就跟落了水似的,连裤脚都在滴水,他也不敢进门,就在门槛外面回话,“夫人,庄子上都看过了,幸好咱们的房屋都是新建的,用的也是二少爷特地烧制的砖瓦,十分坚固,只有几处房屋出现裂缝,并未出现倒塌的现象。小的已经让那几处房屋的人搬出来,暂时住到客栈。” “客栈没问题吧!”江宁蹙起的眉头不见半分舒展。 朱三重重颔首,“小的一间间检查过去,都是好好的,只是客栈的客人有些受惊,朱管家已经派人过去安抚了。 咱们庄子没受什么影响,杏花村那边听说塌了一些房子,好在江家昨夜留宿东篱山庄。” 第29章 临危不乱 因着瑞老王爷住在东篱山庄,江安不好回江家,桃氏他们舍不得跟江安分开,就暂时搬了过来,倒是躲过一劫。 江宁边上的许诺言不淡定了,“那许家呢?许家的房子怎么样了?” “二少夫人别急,小的已经让人过去看了,只是现在到处都是大水,要再等一等。”朱三赶忙说道。 江宁安抚地拍了拍许诺言的手,同朱三道:“辛苦你了,先下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晚些时候有消息再来报。” 朱三走后,许诺言忍不住偷偷落泪。 江宁心里也着急,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就在此时,季无涯带着一群官差,浑身狼狈跟着朱管家进来。 一进门,季无涯就变了脸,跪了下来,“侯爷!下官无能!求您救救衢州府百姓!” 江宁傻眼了,“季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杨二蛋和朱管家赶忙过去帮忙把浑身瘫软的季无涯扶到椅子上。 季无涯头发凌乱,一身脏污,无暇顾及,只哽咽道:“地龙翻身,好大的水,海水都冲进城里了,海边好几个渔村被海水冲毁了,都死了,好多人都死了......城里街道被淹没,不少房子都塌了,府衙人手不够,根本就救不过来,受伤的百姓现在全都安置在府衙内。 我不知道府衙还能撑多久,地龙翻身会不会再发生,城里已经乱套了,我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前来找王爷和侯爷求助了!” 江安扶着瑞老王爷大步入内。 瑞老王爷稳稳坐下,神色凝重,“地龙翻身,再加上海水倒灌,季无涯啊季无涯,你这运气也真是够差的!” 原本凭借着江宁在衢州府做出的贡献,季无涯这个知府也会跟着沾光,升迁指日可待,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弄不好,他这乌纱帽都保不住。 季无涯老泪纵横,“王爷,求您想想法子吧!” 江宁走出院子,看了看东篱山庄的情况,道:“城郊地势高的地方应该不会被淹,东篱山庄还有些人可以借给大人调遣,城中受难百姓大人可以派人送到东篱山庄或者东篱山庄边上那个庄子,那里本是给小女准备的嫁妆,小女还小,院落无人居住,收留几百人应该不是问题。” 杨二蛋道:“阿娘,我也跟过去看看能帮点什么。” 杨三铁问道:“季大人,您可曾派人去衢州书院看过了?” 季无涯摇头,“衢州书院地势高,还有山,全是青砖瓦房,府衙无事,衢州书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 杨四庄懂了,“三哥,你跟二哥一起去帮忙,我带上小厮回书院看看,看看大家愿不愿意尽一份力。” 连孩子都这么积极,江安也不想一直龟缩着,桃氏和郭氏尽管十分担心,还是顺着江安的意思,让他出去。 整个东篱山庄只要是能用的人几乎全都出动了。 他们刚走没多久,外头的雨势减弱了一些,天也亮了不少,起码能看见周遭的环境。 江宁撑着伞到庄子的库房清点粮食,同朱管家吩咐道:“留意府衙的情况,必要时候我们开仓赈灾,还有,差人回一趟平安县,看看平安县是否受到影响,若是没有影响,请县令谢大人帮忙调派一些粮食和药材。季大人此时慌了神,只怕是思虑不周。” 朱管家离开了一会儿,朱三赶着马车回来。 当周娘子和几个老人孩子一起下来后,许诺言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住周娘子,“阿娘,你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周娘子风风火火道:“赶紧过来搭把手,有人受伤了。” 江宁也扔了伞上前帮忙。 跟周娘子一起过来的有三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还有两个三四十岁妇人以及四五个孩子,要不是马车太小装不下,估计还能再装一些。 人全都下来后,朱三同江宁禀报道:“夫人,杏花村还有一些受困的人,小的还得再过去拉人。” 江宁连连点头,“多带一些人,牛车也拉过去,老人孩子还有不良于行的人先弄回来。” 朱三依言赶着马车快速离开。 周娘子把那些人安顿好后,坐在大宅院里烤火,累得双眼没了焦距。 许诺言担忧问道:“阿娘,家里怎么样了?” 周娘子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没事!咱家房子可是女婿盯着建的,可结实了,就是杏花村地势不如东篱山庄高,村里一发大水就容易淹进屋。 朱三过去的时候我本来不想走的,他说你担心我,我只好跟他上车了,出门正好听到村里有人求救,我们就过去帮忙,啧啧啧.....太惨了! 女儿,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么幸运,村里多的是穷苦人家,住的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地龙翻身一下子就塌了,好多人都被埋里头了,阿娘过去帮忙的时候,有的一大家子都没了,有的就剩下孩子或者老人,阿娘活这么大把年纪,没见过比这更惨的事了! 刚刚跟我一起送来的孩子里面好些都没了爹娘,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周娘子说着说着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看起来精气神不大好。 许诺言拍着她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江宁心里也难受得紧,但她不会一直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起身道:“我去城里帮忙,诺言,你在家照顾好孩子,若有人上门求助,看着安排,亲家母,杏花村那边还会有人送过来,交给你安排了。” 杨二丫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眼神充满坚定,“大伯娘,我和您一起去帮忙好不好?” 杨小丫也领着丫鬟和嬷嬷出来,“阿娘,我也可以。” 江宁冲她笑笑,“好!你帮你嫂子守着山庄,那些孩子就交给你安置,可好?” 杨小丫重重点头。 山庄的事情交给他们,江宁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当下就带着于嬷嬷花枝和杨二丫坐马车进城。 马车刚上官道没多久就被大水堵住了前路,若非这条路他们常走,还以为前面是一片茫茫大江。 花枝有些着急,“夫人,这.....这情况马车进不了城啊!” 第30章 房子的好处体现 她想了想只能下来,让车夫赶回山庄,把山庄两张竹筏拖过来。 那两张竹筏是清理鱼塘用的,一年也就用那么几回,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派上用场。 有了竹筏,一行人终于可以继续前进,一路上,撑竹筏的下人一直惊叹,“夫人,这水起码有一米多深,有的地方连竹竿都触不到底,不知道城里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说话间,他们还看见一些小孩无助的坐在木盆里惊恐大哭,随水漂浮。 众人面色大变,赶紧把竹筏靠过去将孩子捞起来,同时又救了好些在水里挣扎求救的人。 这还没到了府城,他们的竹筏已经坐不下了,只能先把人送回去再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赶到城里。 江宁发现城中情况比她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街上随处可见流离失所满是伤的百姓,官府的人完全顾不过来。 她第一时间去了府衙,没能找到季无涯,只能扭头让人划船赶去衢州书院。 在这里终于看见季无涯和钟博瀚忙碌的身影。 众人对于江宁的亲自涉险很是诧异。 “侯爷怎么也来了?现在这里正乱的很,你且回去。”钟博瀚一脸严肃地说道。 江宁跳下竹筏,将伞一收,站到钟博瀚面前,坚定地说道:“钟院士,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赶回平安县探查情况,若是平安县无碍的话,谢大人派人带粮食和药材前来支援,至于其他几个县,毕竟我同当地县令没有交情,不好越俎代庖,还要知府大人出面才是。” 钟博瀚赶忙扭头唤季无涯,“你差人去搬救兵了吗?” 季无涯回头,眼底布满血丝,表情有些愣怔,“有啊!我找王爷和侯爷帮忙了!” 钟博瀚气结,“我是问你有没有差人出去打探下面的情况,你跟我扯王爷侯爷做什么?” 季无涯想都不想就摇头,“还未。” 钟博瀚差点没被气了个仰倒,“那还不快去!正经事不干,跟我在这边浪费时间作甚?” 说着他长叹一声,同江宁作揖,“侯爷,老季估计已经乱了,无法主持大局,还要劳烦您帮忙提点一二。” 他刚刚都没想到让人下面的县令帮忙,幸好江宁考虑周全。 有江宁站出来帮忙分担季无涯一半的压力,他也在最快时间调整好状态。 到了傍晚,冲进城里的水退了一半,救援有条不紊进,官府一半的官差坐船赶去城东渔村搜救,可惜这里受灾太过严重,没塌的房屋就剩下那么零星几座,幸存下来的渔民几乎无家可归,可他们没有资格悲伤,还得加入搜救队伍帮忙。 大水到了第二天傍晚才完全退下,天空还飘着小雨,街上处处都是披麻戴孝的百姓。 各个村落受灾情况陆续送来。 杨四庄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同窗在书院内帮忙汇总。 一众人聚精会神伏在书案上写写画画。 钟绵绵带着果儿过来,悄悄环视一眼,目光落在杨四庄身上,轻轻走了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四庄哥哥,情况如何?” 杨四庄头也不抬道:“很严重,沿海六个渔村受灾最厉害,其中又以陈家村汉口村江陀村江新村四村最为严重,粗略估计,死亡一千三百多人,三千多人受伤。” 杨四庄旁边的梁绍谦接话道:“其他渔船虽然没有这种重的伤亡,但估计也有八九百人遇难,最主要的是他们的房屋全都受损,家当被大水冲走,什么都没了。” “我翻过藏书阁的地理志,衢州府近百年来只发生过一次地龙翻身,这是第二次。”杨四庄说道。 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向他。 梁绍谦十分激动,“四庄兄,地理志上面是怎么说的?上一次在什么时候,严重吗?” 杨四庄沉重颔首,“上一次大概在七十年前,据地理志上记载‘地龙翻身于海隅,浪涌十米,城邑顿为泽国,生还者仅十之一’,当时的知府也在地龙翻身时候遇难,衢州府无人主事,消息送到朝廷的时候,那些幸存的百姓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有的成了流民。” 屋内众人闻言,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钟绵绵戳了戳杨四庄的后背。 杨四庄猛然回头,对上钟绵绵那双小白兔一样红眼睛,有些慌乱,“绵绵妹妹,谁欺负你了?” 钟绵绵情绪低落摇头,从果儿手里接过布包塞给他,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四庄哥哥,现在外头乱,我阿爹阿娘不让我出去,我想了想,只能来找你了,包袱里面有我这些年攒下的金银细软,大概也有一万多两,虽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多少都是我的心意,你帮我交给江大娘,” 一众学子起身,朝钟绵绵作揖,“钟大小姐高义!” 梁绍谦更是激动地把自己的荷包也解下来,放到杨四庄面前,“四庄,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银子,都给你,劳烦你交给侯爷。” 有他们带头,其他人纷纷慷慨解囊。 杨四庄心下感慨万千,提笔将大家的名字和银钱记下,这才带着钱财离开。 府衙内。 季无涯和江宁端坐上方,底下是各个前来汇报情况的吏官。 营造官梁宏昌上前道:“侯爷,大人,下官已经仔细将府城仿佛受损情况做了统计,城南受损最轻,顶多就是个别人家塌了一些草棚或年久失修的院子,几乎没什么大碍,城北倒是有些奇怪。 那些土坯房子几乎全塌了,即便没有塌的也成了危房,必须拆除重建,但也有一些人家房屋完好无损,下官调查发现,他们全都是用了东篱山庄烧制的砖瓦。” 季无涯蹙眉道:“砖瓦本来就比土坯结实耐用抗压,房屋坚固一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梁宏昌摇头,“大人,您忘了城北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了!他们全都是寻常人家,有的甚至十分贫苦,但他们能建砖瓦房。” 梁宏昌点到为止。 季无涯一时间竟然没能明白,“所以你想说什么?” 江宁哑然失笑,“梁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住的砖瓦房坚固结实还不贵,是吧!” “侯爷说得极是。”梁宏昌十分谦卑恭敬。 季无涯一个读书人哪里懂得这些,听梁宏昌仔细说了下那房子的好处,这才上心,激动地看着江宁,“侯爷,这些砖瓦能否大量供应?您放心,下官绝不会白白占您便宜。” 第31章 筹钱的法子 “大人不亲自过去看看,实地了解情况再做决定?”江宁可不想这人因为火烧眉毛病急乱投医,事后又各种懊恼后悔。 季无涯说完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一些,当下就打起精神亲自去城北看了一眼。 真到了这地儿,入目一片废墟,之前的街道被废墟掩埋,无从下脚,幸存的百姓还在废墟上哭喊着找家人,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 他心里凄楚,泪如雨下,看到那一排突兀的房子,脸上的泪水都没能收住,“你说的就是这里?” 说着他回头看向梁宏昌询问。 梁宏昌点点头,亲自上门敲开一户人家。 外头看着不大的院子,里面却大有乾坤,入门是个小小窄窄的小门,穿过一条一人半宽的甬道走到一处天井。 天井四周全是房子,呈“回”字结构,天井四周皆有排水口,季无涯看天井里放着两口大水缸,落进来的雨水先流进水缸内,多余的会顺着排水口排出去,缸里的水用来浣洗十分便利。 绕过天井继续往前走就是后院,后院比前院大多了,一样“回”字结构,每一面都有四间屋子。后院的门开在西北角,比前院窄门大得多,推车可入,门边就是草棚,堆放推车或者柴火都是极其合适的。 梁宏昌主管营造,对这屋子结构赞不绝口,“大人,您看,这院子跟咱们本地寻常建法不同,咱这里大多是一排一排,或者零星布局,哪里有合适的地块就在哪儿建,有钱的还能用石头打个地基,没钱的就是土坯糊弄过去。 这院子不同,从最开始的结构布局还有用料都有讲究,而且地基垒得特别扎实,听屋主说还浇灌了什么土来着,下官没见过,只能问杨二公子了。” 季无涯先找来屋主询问了一番,得知起这样一座院子才花了二十多两,十分诧异,“梁大人,若是换成青砖瓦房的话,这样一座院子大概要多少银子?” 梁宏昌快速答道:“约莫七八十两。” “嘶!差这么多?”季无涯很是意外。 屋主经过这次意外,对杨二蛋十分感激,当即说道:“杨二公子是好人,我们穷,一大家子辛辛苦苦攒了几十年,就攒了十五两,想要弄个好的房子哪够啊!原本我们也想弄个土坯房,但草民本家亲戚就是做泥瓦的。 他跟着二公子做事,挣得极好,知道草民的情况就跟草民说这起房子是一辈子的事情,起这么一次,起码五十年内我们家是不可能再弄第二个院子了,糊弄谁也不能糊弄自己。 草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再加上二公子那边可以让人赊欠一些银钱,我们就咬牙让他们来修。 一开始草民还有些后悔,毕竟起了这院子,也欠了不少外债,但现在草民只有无限的感激,若是当时草民的真的随便糊弄起个院子,现在说不定.....” 想到城里如今的情景,他就止不住发抖。 季无涯一阵沉默,看向隔壁那几户,“他们呢?情况跟你一样?” 屋主摇摇头,带着一行人出去,介绍道:“最边上那户就是草民说的那个做泥瓦的亲戚,也是见过他家的房子,不然草民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他挣了钱后,他兄弟也动了心思,找他借了些银子也起了院子,咱这一排,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您看那边,比较远的,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不过也是草民亲戚做的活。” 季无涯当即带着一堆人寻过去,走访了城北那些房子完好无损的人家,他心里也有底了。 就在此时,衢州府下面几个县的情况全都送过来了。 这次受灾只有府城,下面的县只有轻微余震,塌了几间无人住的废弃房子,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季无涯松了口气,又是畅快地大哭一场,缓过来,立马带着人去东篱山庄找杨二蛋商量府城重建之事,同时写折子上奏,不管接下来皇帝会如何惩治,他都认了。 江宁去了一趟衢州书院,往日书声朗朗的书院此时成了所有孤儿和孤寡老人安置点,刚进入便是此起彼伏的孩童哭声。 杨二丫和花枝在里头忙碌穿行,一会儿照顾孩子,一会儿照顾老人,还要煎药做饭,累得不成人样。 见江宁过来,二人赶忙出来。 “情况如何?”江宁看着一屋子的难民,眼中满是悲悯。 杨二丫吸了吸鼻子,说话还带着鼻音,显然哭过好几回了,“大伯娘,他们可惨了,有的全家都没了,这些日子送过来的孩子还好些,哄一哄,抱一抱,骗一骗还是糊弄过去,但那些没了家人的老人就不同了。 您看看,他们眼里都没了光,一个个如行尸走肉,现在撑着他们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家人的消息,好几个阿婆阿公都说了,只要把家人挖出来埋了,他们也要跟着去了,我们怎么都劝不住,呜呜呜.....” 江宁心里难受到揪紧,无声轻叹道:“给他们找点事做吧,帮忙打个下手,或者看个孩子什么的,一直这么坐着,只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我会在城郊买块地,建个慈幼院,收容这些孤儿,但这事需要跟知府大人协商才能定,你们再辛苦几日,很快就有人来帮你们了。” 如她所言,过了两日,衢州府下面各个县的县令都派人送粮食药材衣物前来支援,一些当地有钱的乡绅纷纷慷慨解囊。 江宁知道后,亲自上门找钟博瀚,跟他求了几份墨宝送给那些善心人士。 旁人一看,立马跟着学,纷纷跟着捐钱捐物。 季无涯和钟博瀚都没想到送个墨宝会有这么好的效应,当下季无涯心思也活络了,放出话“只要参与衢州府重建的捐赠者,皆镌刻姓名于城墙。” 此举对百姓来说有着绝对的诱惑力,尤其是那些土地主,谁不想流芳百世!捐得越多刻的名字越大,为了让自己从万人中凸显出来,大家铆足了劲儿地捐钱捐物。 朝廷赈灾银还没下来,府衙已经筹集到足够的钱财。 钟博瀚又喜又忧,看着智商归位的季无涯,忍不住道:“你这个法子倒是挺好的,只是衢州府城墙就那么一丁点儿大,你确定能镌刻这么多名字?” 第32章 海滩偶遇 季无涯果断摇头,“我压根就没想动府城城墙,而是想在城东海边修筑一道百丈城墙抵挡天灾。” “嘶!”钟博瀚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此劳民伤财之事,你不怕御史弹劾吗?” 季无涯愤然拍桌,“那些御史除了长一张嘴还能做什么?他们亲眼看过那些死于废墟之下的无辜百姓吗?他们见过被洪水冲走绝望的百姓吗?他们见过那些孤寡老人小孩吗?他们什么都没见过!除了一张不会说人话的嘴!” 钟博瀚没想到季无涯反应这么激烈,赶忙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大家又何尝不是?老王爷一把年纪了,为了这次地龙翻身,不顾危险进城,把自己带来的护卫全都派出去。 侯爷一介女流,涉水救人,出钱出粮,安置孩子老人,甚至连东篱山庄都拿出来收留难民。 就连我那任性的大孙女也把自己攒的一万多两银子捐了出来,大家都想尽一份力,你也别想那么多。 我听说你让杨二公子的作坊烧制砖瓦,打算将城北所有房屋做成统一布局?” 季无涯长舒了口气,坐下来,缓缓点头,“确实如此,我看过杨二公子设计的屋子,布局结构用料都有讲究,所以在如此厉害的天灾下也能完好无损,城北统一布局,在保证屋子安全的前提下,四户相连,多少能减少一些建房本钱。 如今筹集来的善款暂时拨十万两用在城北房屋规划,我跟杨二公子商量了一下,约莫能做四千座宅子,等这四千座宅子竣工,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城东既然要规划城墙,那些渔村自然无法重建,我会在城里另外划出一块地给他们。” 那些渔民差不多十存一,活下来的没多少,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提到那些渔民,季无涯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官府下了府城规划通知后。 江小秋和辛存也看了,小两口这几日一直在东篱山庄帮忙,这会儿才有空去城东食肆看看,本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多少抢救一些东西出来,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连食肆的地基都找不到了。 四处一片茫茫,只有那些清理废墟的人在忙碌。 小两口苦笑一声,正打算往回走,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背着鱼篓在海滩忙碌。 海水倒灌给府城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但同时也将海里许多鱼虾冲上来,路边随处可见的水洼里搅和一下说不定还能抓到一些咸水鱼虾,海滩上的东西就更多了,尤其是八爪鱼和海带海草,被阳光那么一晒,处处都是难闻的腥臭味。 江小秋和辛存都有些受不了那味儿,龚梅却能面不改色在腥臭的海滩寻找活鲜。 二人对视一眼,就这么站在那儿默默看着。 龚梅捡了一筐海螺,捶了捶发酸的腰背,刚背起背篓转身,就看见江小秋二人,她顿了顿还是抬脚走向他们,“我既然已经答应出家就不会反悔,等我弟弟养好身子我就去水月庵。” 江小秋愣怔片刻,轻哼道:“谁有闲工夫盯着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龚梅不以为意,搂了搂东西,走了。 紧跟龚梅过来的一个妇人好奇地看向二人,“你们认识陈大勇婆娘?” 提到陈大勇这个名字,江小秋瞬间沉了脸。 妇人却自顾自地说道:“你们要是认识她的话能不能劝劝她,夫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跟陈大勇好不容易才结为夫妻,就算陈家有什么不对他们也知道错了,能不能劝劝大勇婆娘别和离了!陈家现在就剩下大勇老母亲,都快活不下去了!” 江小秋气笑了,叉腰怒喷,“又不是你被陈家人虐待,也不是你被毁了名声,在这边装什么救苦救难活菩萨!你那么可怜陈大勇老母亲你怎么不自己伺候去!” “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缘,盼着人家妻离子散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妇人指着江小秋一顿训斥。 江小秋也火了,“你安的什么心?陈大勇那种烂人没全家死绝真是老天不开眼!要我说他那老子娘肯定是缺德事做多了,报应到子孙身上了,活该断子绝孙,就算陈家一大家子活得好好的,那陈大勇也绝后了!这种烂透顶的人家还想着让姑娘回去,有病!” 她一顿输出,骂得很是大声,周遭的人都听见了。 妇人本是倚老卖老欺负江小秋年纪轻轻面皮薄,完全没想到江小秋是个暴躁的火辣性子,半点亏都不吃,还趁机把陈家损了一通。 妇人灰溜溜走后。 辛存找附近的人打听这里的情况才知道那妇人也是陈家村的,跟陈大勇母亲沾亲带故,整个陈家村在这次地龙翻身中七成村民丧生,陈大勇一家都死在废墟里,只有陈母因为半夜起来小解躲过一劫。 可她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到精神失常,见天儿在自家院子哭嚎,谁劝都没用,哭累了就原地躺下,醒了又继续哭,后来整个人开始恍惚,见人就扑过去喊儿子,疯疯癫癫,再这么下去估计也活不了了。 这个时候陈家村的人就想到跟陈大勇和离的龚梅,正好得知龚家一家子幸免于难,就有人找上门让龚梅回婆家,只字不提陈家虐待龚梅之事,更是当和离不存在。 龚父龚母将那些陈家人打出去,扬言他们再上门就拉着他们去见官,陈家村的人才不得不消停下来。 但这种情况也只是暂时的,等大家安置好,陈母没人管,陈家村还是会缠上龚梅。 江小秋冷哼道:“当初她不是认定了陈家,如今倒成了粘上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不过陈家村的人肯定想不到龚梅会出家,等他们下次寻过来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呢!” 两口子说着一路家去。 过了半个月,衢州府的百姓已经从悲痛中缓过来,一个个为了重建家园埋头苦干。 杨二蛋当初建这个砖窑只是为了自己兴趣爱好,并没指着它挣大钱,所以规模不大,一次性烧制的砖瓦十分有限,如今为了供应整个府城重新,不得不扩大生产,连客栈的马厩都被临时改建成砖窑。 第33章 警醒周氏 干活的人从最初的七八个变成几百个,大家日夜不停烧窑,即便累了也舍不得闭上眼睛,毕竟城里还急需这些砖瓦,耽误不得。 杨二蛋一人管不过来,杨富贵就给他打下手,帮他负责几个砖窑,别说,还做得有模有样的。 江宁看在眼里,偷偷跟周氏嘀咕道:“钱氏和老二那两口子不是东西,生的三个孩子倒都是极好的。” 周氏看着乖乖写的儿子,满足地垂下眼睑,“想当初大丫二丫富贵不也跟钱氏一样闹心,好在后来钱氏出事,没了她的影响三个孩子才能正常长大,要我说,多亏了阿娘和你,没有你们引导也没三个孩子的今天,算算日子,府试的成绩应该也快出来了吧!” 她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读书人的事,比谁都关心。 江宁很是无奈,“早就出来了,只是知府大人实在没空处理此事,估摸着再过几日就会放榜了。” 周氏一脸向往,“希望三铁四庄全都考上,这样咱家就能出两个童生了,我记得那钱家就因为出了钱文一个童生,走到哪儿旁人都会高看两眼。” 说着周氏眼珠子一转,看着庄子里忙碌的场景,忍不住嘀咕,“大嫂,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由着二蛋做泥瓦活,你有爵位,将来也是要给大头的,三铁四庄读书还能博个前程,就二蛋只有这么一个庄子,守着砖窑厂过一辈子吗? 是!他有你给的这些家业已经远胜寻常百姓,与那地主乡绅差不多,可等你百年之后,爵位给了大头,二蛋怎么办?不是我这个当小婶的不盼着他好,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四房孩子,将来肯定他过得最差,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无法理解。” 周氏也是经历了这次地龙翻身,感触颇深,因着怜惜杨二蛋,忍不住跟江宁多说了几句。 江宁笑笑,看着聚精会神写字的杨来贵,目光幽深,“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二蛋喜欢念书,我自然全力支持,但那前提是他自己愿意,他若不愿意,我强迫他他也不会开心,你看看,那么多读书人里头,几个中童生? 即便考上童生又有多少人能考中秀才?秀才再上去的举人更是凤毛麟角,举人往上的进士更不用说了,大家都望子成龙,但百人里面最多就出一两人,你能保证来贵就是这万里挑一?” 周氏怔住,脸色有些白,张了张嘴,双手不自然地抠着,“这不是还有大嫂在嘛!若是他将来实在考不上去,也能找个好的营生。” 江宁一看就知道周氏口不对心,当即严肃摇头,“三弟妹,即便我是广恩候也只能帮忙引荐先生,给予一些钱财上面的支持,能不能出才全在孩子,二蛋三铁四庄如此,来贵也如此,若你将孩子的将来都寄托在我身上,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周氏大惊,慌张辩解,“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江宁摆摆手,“你是怎么想的不重要,我只是告诉你一点,仕途一道只能靠自己,谁也没有办法,科举只是第一步,真能当官,还要面临更多的困难,知府季大人在官场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如今的四品官,看着是风光,但肩头的担子也重。 这次地龙翻身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轻则降职,重则罢官甚至流放,若是处理得当,或许皇上会从轻发落,但未来十年除非他做出大的政绩,否则也就这样了,他年近四十,还有几个十年?你只看到表面的风光却看不到仕途存在的隐患。 再说衢州书院钟院士,那可是百年家族底蕴培养出来的真正名士,当年的状元!他不想入仕当官吗?不是!是因为清楚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官场,宁愿守在衢州书院也不想染了官场的污浊。 来贵如今还小,你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很正常,但再过几年,等到了成婚的年纪,他若还是没能考上秀才,你当如何?给他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婆娘,还是学周娘子那般让孩子拖几年,等到孩子考上秀才再说亲? 即便他能在十五六岁考上秀才,那举人呢?你能保证他一次就考上?或者再供他一直念书下去?你跟老三两口子也是会老的,将来你们老了,他若是还未出人头地,怎么办? 你们教他的只有刻苦念书,他也只会刻苦念书,到时候可有养家糊口的能力?” 江宁一个个问题砸得周氏方寸大乱,她甚至都急出哭腔了,“可我们也没办法啊!我跟老三就来贵这么一个命根子,不指着他出人头地还能怎么办?大嫂有四个儿子,随便哪个有出息都可以,我不行啊!我只有他了呀!” 江宁摇摇头,无法同钻牛角尖的周氏继续讨论,便转移话题。 秋收过后,衢州的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城北四千座院子在百姓合力下终于落成。 重新规划后的城北焕然一新,不仅有了外观一致的街道店铺小院,原先狭小污浊的巷子也被宽敞的石子巷代替,在这场地龙翻身里流离失所的百姓终于得以分到属于自己的院落。 只不过这四千座宅院只能安置大部分受灾难民,还有一部分人没有着落,暂时待在收容所,还有渔村那些渔民也需要妥善安排。 季无涯拿着自己的规划图来到东篱山庄见瑞老王爷和江宁。 “王爷,侯爷,下官想在城东海岸线修筑一道城墙,高十丈,底部宽十丈,最高处宽一丈,二位觉得可行?” 瑞老王爷听了这规划当下就怒了,“季无涯!你疯了吗?如此劳民伤财之事你是如何想出来的?皇上若是知道了,你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季无涯被骂得一声不吭,却十分固执,“王爷,下官翻过衢州地理志,据史料记载,衢州有史以来已经发生几次地龙翻身,每次都是从海隅起,房屋倒塌和海水倒灌双重打击,以至损失惨重。 下官已经按照营造官的建议,尽可能给百姓建了坚固的房子,但海水倒灌实在无力,下官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修筑城墙,十丈高的城墙即便不能拦住汹涌的海浪,但也能化去部分冲击......” 季无涯犹如魔怔一般,不停地说着城墙的好处。 瑞老王爷从最初的愤怒到最后的心痛,“罢了罢了,既然你觉得这个法子合适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若因此做出劳民伤财之事,本王绝不姑息。” 第34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季无涯要的也是瑞老王爷不干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一些。 江宁看他那样,心下很是感慨,缓缓道:“季大人,容我多问几句,你想要修筑防洪城墙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城墙稳妥吗?真能抵挡汹涌的海浪?可别弄巧成拙了。” 季无涯下意识攥紧拳头,“侯爷放心,下官既然有了这个念头自然不是一时冲动,您知道平福岛吧!” 江宁点点头,那平福岛上的水月庵还是她给龚梅选的最终归宿呢。 季无涯道:“平福岛就在近海,归衢州府管辖,乘船过去半个时辰,此次海隅地龙翻身,海上情况不明,下官也不敢让人去冒险,直到这几日情况稳了才带人亲自上岛查看,本以为平福岛损失惨重,结果恰恰相反。 臣仔细问过,平福岛岛民住的地方离海边有些距离,而且因为海岛风浪大,他们用岛上石头贝壳黏土修筑防风墙,一年修一点点,日积月累,那防风墙已经有五六丈之高。 岛上吏官说,海浪拍上来的时候海水确实冲上去,高度已经没过村庄,但防风墙顶住两拨巨浪,后面再涌上来的浪越来越低,而那些海水也以最快的速度退下,只有一些房屋倒塌,几十人受伤,其中两人被倒塌的房屋掩埋,伤势过重,其余人伤情可控。 侯爷,都怪下官疏忽,若是下官早点学平福岛岛民修筑防风墙,或许这次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罹难。” “季大人不是衢州人士,也未曾经历过海隅地龙翻身,衢州这么多知府都未曾想到的事,你如何能想到?既然大人觉得此举可行,我自然支持,只是这银子.....”江宁说到最关键的一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还怎么修? 季无涯收起那些负面情绪,一本正经说道:“此次筹集到的善款近百万两,还有粮食衣物药材,百姓的温饱暂时不是问题,城北房屋修缮用了十万两,抛却分发给百姓的耕地,还有几座山丘不少荒地无主。 下官想圈靠近东面的几片荒地安置渔民,将来城墙修筑后,他们下海入江都不是问题,其他荒地再设几个村子,安置剩下的灾民,另外,侯爷说过修建慈幼院和敬老院,下官仔细思量过,可以一起建在城北靠近城西这边,便于府衙管理.....” 瑞老王爷在边上默默听完,并未多说什么,待季无涯走后,他很是感慨地评价道:“是个好官,就是运气不怎么样!” 江宁也是这么想的,“王爷,您要不给皇上写信,替季大人求求情?毕竟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再来一个新的知府指不定还不不如季大人呢!” 瑞老王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使唤本王!江安跟你待久了,都会跟本王耍小心思了!” 江宁讪笑两下,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王爷,我大哥长本事了您该高兴啊!将来他同您出去您也不用担心他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是不是?” “歪理!” 生气归生气,瑞老王爷还是回去给皇帝写了封信。 过了几日,府试放榜。 杨三铁杨四庄不出意外也在榜上,原本应该大肆庆祝一番,但如今这情况,整个杨家就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的。 江宁只能把全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就算给两个孩子庆祝了。 当然,这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送回老家,李氏和杨老头想怎么高兴他们也管不了。 进入腊月,城北继四千套宅子后,东北方向又多了四个村子,约莫两千户,西北方向则新起了四条巷弄,每条巷弄皆有六十户人家,宅院规格比那四千套宅子还要大一些,收留的是人口超过十人的幸存家庭。 养老院和慈幼院就在其中,各占四座宅子。 孤寡老人孩子赶在过年前搬进去,杨二丫也跟着过去照顾了半个月,直到官府派人过去接手她才回东篱山庄。 几个月不见,杨二丫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虽然消瘦,眼里闪着坚毅的光。 江宁感慨的同时同她问起慈幼院的情况。 杨二丫情绪低落,“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哭闹到现在接受现实,短短几个月,那些孩子仿佛全都长大懂事,以前调皮捣蛋,现在乖巧老实听话,还会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只是没有亲人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她虽然也没爹娘管,但好歹有阿奶和大伯娘三婶照顾,不至于孤苦无依,那些孩子却不同。 江宁冲她安抚笑笑,“你别担心,衢州府这次那么多人丧生,每一条生命知府大人都会重视,况且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我已经跟衢州书院钟院长商量过了,往后每个月都会有先生去给那些孩子上课,教他们识字明理,也有手艺人教他们手艺,可以做些利索能力的小东西,或者种粮食和瓜果售卖,多少能攒些银钱。 等他们年满十五岁,女子可以嫁人,男子可以从府衙申请住所和田地,自力更生。” “那么好!”周氏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不由得动心。 孤儿不仅能念书识字还能学手艺,长大又能不花钱领到田地和屋子,这对其他人是不是不公平? 许诺言倒是猜到一些,轻声开口,“阿娘,是不是官府对他们有别的要求?” 江宁赞许地冲她笑了笑,“聪明!官府培养孤儿不是无偿的,等他们大了独立就要加倍报答,比如官府培养一个孩子用了二十两,将来他们要还官府四十两,这四十两可以从赋税收取,也可以他们拿银子一次性还清。 若是挣了大钱,理所应当的还要多给,毕竟官府培养不易,他们交还的银子最终还是用在慈幼院和敬老院,从另一方面说,也是做善事,积阴德。 当然,慈幼院本身就是帮助孩子了,即便身体有问题的孩子也要好好照顾,他们甚至更费钱,但将来能还银子的可能性很小,这就是为什么要双倍偿还的原因。” 第35章 算盘落空 众人一脸恍然,周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倒是无人留意。 城北这边。 之前十几个渔村并成四个,每个村子不再是一家独大,陈家村跟汉口村不在一块儿,陈氏族人安顿之后,看着疯疯癫癫的陈母皆嫌弃得不行。 “叔公,官差可是说了,她一个人也要有个住处的。”陈章氏不满地看着族长,将陈母的问题放到明面上。 陈老黑是一点也不想管陈母的破事,但碍于他是族长,又不得不管。 陈老黑婆娘陈周氏眼珠子一转,道:“之前不是说了让她拿儿媳妇回来吗?你们那么多人去找,找到现在都没把人找回来,她又不是没有亲人,谁家能管啊!” 陈章氏冷哼一声,“婶子,话不能这么说,龚氏和陈大勇都和离了,当初陈大勇一家欺负龚氏的时候没人替她主持公道,现在需要她了一个个就想起她了,你们当人家是冤大头,大家可不傻,我们去找了那么多次,碰了一鼻子灰,要去你们去,老娘可不想受这个气。” “嘿!陈达家的,大勇一家跟你们家最亲,你不管谁管?”陈周氏当即沉了脸。 陈章氏双手环胸,理直气壮地看着在场所有族人,“论亲疏远近,跟大勇一家关系最近的是叔公和婶子吧!当初大勇活着的时候你们不一口一个我们家大勇吗?陈大勇想娶寡妇也是你们同意的,现在怎么就不想管了? 总之老娘今日就把话放这里了,这人我们管不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陈大黑气结,现在他们住的房子都是官府按照人口分配的,家家户户要嘛刚刚好够住,要嘛只多出一两间,好死不死他们家刚好多出一间屋子,他又是陈氏族长,要是真没人管这疯婆子,他就必须接手。 不能让陈大勇他娘露宿街头,否则官差会收了他们家的房子。 陈章氏抬头看了看陈大黑,皱着眉头低声问道:“怎么办?真让她住咱家吗?” 陈大黑咬咬牙,“大家一起去龚家找龚氏,就算和离又怎么样,自古孝大过天,龚氏的婆婆都落到这般地步了,她不管谁管!” 陈氏族人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跟着大队人马去隔壁村龚家找人。 隔壁村除了汉口村村民还有江陀村江新村望海村几个村子合在一起,大家还处在磨合期,谁也不爱管闲事,看到这么多人进村,大家只是好奇,甚至还跟在后面看热闹。 一群人来到龚家,见龚家院门上了锁,脸都黑了一半。 住在龚家隔壁的阿平刚出门就看到这阵仗,莫名沉了脸,“你们想干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大黑主动站出来,神情严肃地问道:“我们来找龚梅,她人呢?” 阿平不答反问,“你们找她做什么?如果是为了陈大勇家的事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你们是见不到她的。” “你啥意思啊?龚家还想把龚梅藏起来不成?我告诉你,她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她的婆婆她就要管!”陈周氏气急败坏地嚷嚷开。 甚至还跟村里人细说龚梅种种不适。 大家原本都是一个地方的,陈家和龚家的破事谁不清楚,压根就没人被陈周氏煽动,只是暗暗嘀咕报应不爽。 陈周氏气得面红耳赤。 陈氏族人也是一副暴躁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今天龚家必须把龚梅交出来,就算官差来了我们也不会走的!”陈氏一汉子咬牙大声吼了一句。 得到所有族人的支持。 阿平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吵闹,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嘲讽,“龚梅姐两个月前就离开衢州府了,你们找谁要人?” “什么?”陈氏族人齐齐变脸。 陈周氏更是想都不想就反驳,“不可能!她一个二嫁还和离的女人有哪个男人敢要她?你少糊弄我们!” 阿平耸肩,“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们村的人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她了,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打听。” 就在此时,龚海和一小妇人背着鱼篓回来。 陈氏族人立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叫嚷着让他交出龚梅。 龚海婆娘高氏害怕地躲在龚海身后,弱弱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们家没有一个叫龚梅的女人。” 陈周氏瞬间瞪大眼睛,“你谁啊?” 高氏委屈瘪嘴,“我是龚海刚过门的婆娘,我们家真的没有一个叫龚梅的人,你们找错了。” 陈周氏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陈氏族人从最初的叫嚣到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气急败坏离开。 人走了,没热闹看了,村民也都散了。 龚海冲阿平点头道谢,领着高氏进门。 刚关上门,高氏就问起龚梅的事。 龚海倒也没隐瞒,只道:“那是我姐姐,但以后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龚海眼里滑下一滴泪水,将东西放下后,又快速跑出家门,到海滩帮龚父龚母搬东西。 一家三口望着海上那片岛屿,再看看眼前紧锣密鼓赶工的城墙,明年他们想与大姐隔海相望都不成了。 腊月十五,衢州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季无涯还在府衙内办公,听到下人来报,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百姓都有了房子,御寒的衣物全都分发下去,粮食还能撑到明年开春,到时候想来朝廷的赈灾粮应该也下来了。” 说起这事季无涯的眉头瞬间蹙起,他在地龙翻身第一时间就让人快马加鞭往京城送信,皇上月前应该已经收到消息,算算日子,最迟一个月应该就有消息了,当然,关于他的处置也会一并下来。 书吏柴文涛在一旁宽慰道:“大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非您当机立断,衢州府的损失只会更大,我们已经商量好,若是皇上真的罚您,我们就与百姓万人请愿替您求情,断然不会让您这样的好官出事!” 柴文涛说得情真意切,季无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柴啊!本官能有你们这些下属,值了!” 就在此时,衙差神色慌张冲进来,禀报道:“大人,属下收到消息,皇上已经到东篱山庄了。” 季无涯猛然起身,撞翻了桌子,“你说什么!” 第36章 皇帝驾到 柴文涛也被吓了一跳,赶忙道:“大人,我们必须马上过去接驾。” 东篱山庄内。 皇帝带着大队人马在悠然客栈住下。 江宁和瑞老王爷收到消息赶紧把人迎进大宅子。 皇帝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但又不是特别差。 江宁和瑞老王爷一左一右,交换了下眼神,恭敬垂眸。 皇帝看二人这样气笑了,“够了!别在朕面前装巧卖乖,说说衢州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德康伺候皇帝喝了一大口茶水,心疼地说道:“王爷侯爷有所不知,皇上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让户部拨下赈灾银了,过了三天,与衢州府接壤的桐昌府也来了急报,此次地龙翻身虽然发生在衢州府境内,但桐昌府也受到不小影响,伤亡惨重。两府出事,皇上实在坐不住了,御驾出巡,半点都不敢耽搁。” 江宁和恭老王爷皆愕然,很快就恢复过来。 她款款起身,福了福礼,道:“皇上,具体伤亡损失情况季大人应该已经在信中与您详说了,出入不大,好在季大人力挽狂澜,在最快的时间内安抚百姓,安置难民,重建府城,现在衢州府的难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屋田地。 季大人还翻阅衢州地理志,分析地龙翻身造成的危害,试图通过人为手段将损失降到最低,现在城东近海甚至还是修建护城城墙了。” 皇帝紧绷的神色随着江宁说的话渐渐舒展开来,“哦?广恩候的意思是衢州府的灾情已经解决了?” “嗯.....也不全然是,粮食尚有不足,其他的倒还好。”江宁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给说了。 皇帝冷哼一声,“广恩候,你不会是想替季无涯求情,糊弄朕吧!” “冤枉啊!”江宁立马跪下,“皇上,臣绝无半句虚言,您还可以问问瑞王殿下,王爷就在衢州府,他是知情的。” 皇帝想起瑞老王爷给他写的求情信,嘴角抿得更紧了,“除非朕亲眼看见,否则谁说都没用!” 御林军统领魏光显入内禀报道:“皇上,衢州知府季无涯前来拜见。” 皇帝没好气地怒斥,“让他给朕跪着!” 江宁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将皇帝安置好后,她暗暗松了口气,带着人去西苑,刚出宅子就看见跪在门外的季无涯,心下微叹。 西苑内。 江家众人和许诺言等人都忐忑不安地等消息,看她回来,不约而同上前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会会不会被皇上责罚?” 桃氏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 江宁挽着她的手坐下,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阿娘不用担心,皇上是明君,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处置朝臣的,不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心情不好,这几日若是无事,你们就待在西苑里面,不要出去。还有,季大人现在正在庄子里跪着,你们别去议论此事。” 许诺言担忧蹙眉,“阿娘,皇上会重罚季大人吗?” 江宁苦笑摇头,“这些我怎么可能知道?只不过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圣心难测,你们这几日一定一定要装聋作哑。” 周氏吓得一把搂住儿子躲回房间。 翌日天刚亮,大宅院里的人全都醒了。 江宁不敢耽搁,早早收拾好,在于嬷嬷的服侍下过去请安。 季无涯跪了一夜,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倒还好,皇帝只让他跪着,倒是没苛待于他,还给了他一个蒲团。 江宁刚到一会儿,皇帝已经带着魏光显和德康往外走,她赶忙跟上。 季无涯见到皇帝,立马磕头。 皇帝冷冷吩咐道:“起来带路吧。” 季无涯松了口气,被柴文涛搀扶起来,踉踉跄跄走在他们前头。 马车还没走出庄子,皇帝就听到边上作坊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几个烟囱全都冒着浓浓的白烟。 “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好奇询问。 江宁探头看了一眼,恭敬地回道:“启禀皇上,那是臣二子杨长林的砖窑,府城重建所有砖瓦都是他负责烧制的。” 怕皇帝误会,江宁仔细解释其中缘由。 皇帝的表情从皱眉到诧异,“你是说杨长林烧制的砖瓦比寻常青砖还要便宜,连寻常人家都用得起?” 江宁点点头,“大概便宜六七成,寻常百姓咬咬牙还是用得起,若是太过穷苦也是不成的,因着那几户人家在这次地龙翻身中幸免于难,府衙营造官梁大人特地带人勘察过,认为那房子结构稳定,比寻常房子结实。 季大人也是被吓怕了,当下就寻上门,原本山庄的砖窑才几个,现在多了十几倍不止,日夜不停地烧制,就为了供城东修筑城墙所用。” 德康福至心诚,问道:“侯爷,奴才多嘴问一句,您家这砖瓦怎么卖的?” 江宁神色坦荡,具体怎么议价臣并未参与,只知道最初城北重建四千座民宅总的用的十万两。 这个价到底贵不贵德康也拿不准,但众人心底都有了思量。 马车进城后,皇帝直接弃车用走的,看到沿途叫卖的百姓气色尚可,衣裳补丁还算正常,街道两旁没有乞丐,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皇帝随便找了个馄饨摊坐下。 摊贩看到这么多人,笑得脸都快烂了,热情地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皇帝大大方方坐下,缓缓道:“随便来点什么都可以。” “得嘞!我给几位煮几碗咱家招牌海鲜馄饨。”摊贩动作麻利。 不一会儿馄饨上来,皇帝趁机问道:“小哥,你是本地人吗?” “是啊!”摊贩说道。 皇帝继续追问,“那前不久的地龙翻身你也遇上了?” 摊贩欢喜的神色渐渐褪去,脸上多了几分悲伤,“客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咱这里刚刚遭了大难,家家户户都死了人,咱住的那片地方全家幸存的很少,我阿爹阿娘在地龙翻身中没了,婆娘为了保护孩子被压断了腿,残了,现在全家就指着我这馄饨摊过活呢。” 皇帝迁怒地瞪了季无涯一眼,再次看向摊贩的时候又恢复温和的模样,“那你们现在一大家子住在哪里?日子可能过得下去?” 第37章 从轻发落 摊贩拼命点头,脸上多了几分感激之色,“能能能,地龙翻身前我们一大家子挤在狭小的老房子里,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往墙上踹一脚都能落一身灰,修修补补还是一个样,可难了,现在知府大人帮大家修了宅子,还是砖瓦房。 结实还干净,住上几十年都不怕漏雨漏风,我们一家四口也不用再挤在一块,就是我爹娘没有福气.....哦,对了!咱知府大人还给我们分了田地和衣物粮食,我现在一大清早出来摆摊卖馄饨,晚点就收摊回去做农活,多少攒一点银钱,毕竟快过年了。 在新宅子里第一个年头,也想给婆娘孩子割两斤肉。” 摊贩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笑,看得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帝吃完一碗馄饨,走前给了摊贩一两银子。 摊贩惊住了,忙追了上去,“客官,您给多了,这些馄饨也就几十文。” 皇帝摆摆手,自顾自往前走。 德康回头冲摊贩笑笑,“主子的赏赐,收着吧!” 摊贩不明所以,但这笔意外之财还是让他十分惊喜,不断大声道谢。 一行人进入城北地界,皇帝看着街道两旁一模一样的宅子,选了一户看起来面善的人家进去讨口水喝,从宅子内部的布局结构到屋顶地面,一些不懂的地方皇帝全都问了。 主家人和善,问什么都答什么,“您看看这墙面,还上了白灰,比我这手都干净,我们一家住在这屋里总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了墙壁,这房子好好守着,住个百年不是问题。” 众人从屋里出来。 皇帝脸上泛起丝丝笑意,也有心情调侃江宁,“广恩候,这样四千座民宅只收十万两,杨长林的生意亏了!” 江宁暗暗松了口气,恭敬地回道:“本就是为衢州府重建出力,那十万两主要还是花在人力和原料上面,那孩子本就没想着通过砖窑挣钱,不过是个人喜好罢了。” 魏光显一脸敬佩,“无论如何,杨二公子确实帮了大忙了,侯爷,待会儿回去下官可以看看二公子烧制的砖吗?” “自然可以。” 说话间,一行人在城北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绕来绕去,竟然绕到慈幼院和养老院。 听到里头传来此起彼伏孩童哭声,皇帝脚步顿住,“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季无涯赶忙上前回道:“皇上,这里是慈幼院,专门收容孤儿的,臣已经请人过来照顾那些孩子,大一些还有衢州书院的学子过来教学。” 他将慈幼院的规划详细讲述,带着众人进里面看了下孩子们的生活环境。 皇帝阴郁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从城北出来,众人坐上马车去了城东参观正在修建的城墙。 季无涯把自己为何修建城墙的缘由详细道来,这么浩大的工程在魏光显几人听来简直就跟天方夜谭似的,可季无涯不仅感想,还动手了。 皇帝眉头紧皱,似在纠结,好一会儿才问道:“若是要将这城墙彻底修建完工,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保守估计要六七年,还要这些人日夜不停的干活,所以臣有个想法想请示皇上。”季无涯看着望不到边际的海岸线,神色肃穆,“请老百姓来做活固然快,但官府一年要支出的银子会是一笔庞大的数目,所以臣希望皇上将衢州府作为流放地,那些犯了事的罪人可以打发一部分来衢州府修建城墙。 如此一来,官府只要管饭,无需支付他们工钱,他们除了修建城墙,还能挖材料送到东篱山庄,如此一来我们还能再减少一笔开支,衢州府有白苕香芋,提供罪人吃食不是什么问题,这么一来,百姓能最大程度减轻赋税压力。” 这些事情他已经想了许久,只是不曾对人言罢了,如今皇帝就在面前,极有可能发落他,若不趁此机会把自己的所有构想说出来,他就是死都不能瞑目。 皇帝陷入沉思,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发出一声极轻的呢喃,抬脚继续往前走。 皇帝看完城东的护城墙并未第一时间回去,而是亲自去了一趟衢州书院,与钟博瀚谈了半天。 第二天,关于季无涯的处置出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衢州知府季无涯治失所致民命涂炭,故宜受罚;然能急图补救,挽回巨祸,将功折罪,可减其刑,兹命其续任去衢州知府,主城复建,城垣修葺,钦此!” 德康神色温和地收起圣旨,看向跪在下面的季无涯,“季大人,接旨吧!” 梁宏昌和柴文涛激动地催促道:“大人,赶紧领旨谢恩呐!” 季无涯回过神来,老泪纵横,磕了三个响头才接过圣旨,“公公,皇上可还有其他指示?” 德康赞许地点点头,“皇上此次本是带着大批钱粮亲自下到桐昌府衢州府赈灾,本以为桐昌府的灾情会好一些,哪知道那边竟然比衢州府还要严峻,皇上已经命人把留给衢州府的部分赈灾银送去桐昌府了。 只给季大人留下足够用的粮食和部分赈灾银,相信大人一定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将衢州府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也是皇上对您的期许。” 季无涯嘴角狠狠抽了抽,不敢有半点异议。 德康满意极了,临走前又道:“魏统领在东篱山庄以剑劈砖,各种砖都试了一下,发现杨二公子烧制的一种新型砖块硬度比青砖更甚,只是工艺更为复杂,皇上说了,既然是修建城墙,自然要用最好的砖石。 遂皇上亲自下旨,命杨二公子烧制此砖用以修筑城墙,银钱上的事情还要季大人多多费心,当然,您的建议皇上已经允了,接下来各地犯事罪民会陆续送来衢州府,大人尽管放心。” 德康走后,季无涯整个人就跟脱力了一般跌坐在地。 柴文涛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忍不住哭出了声,“大人太好了!皇上不仅没降您的官职,还听从了您的建议。” 梁宏昌激动点头,“没错,皇上果真是明君呐!大人,虽然皇上的要求有些难办,但比起罢官流放,这些又能算得上什么?” 第38章 离开和逃避的区别 季无涯回过神来,重重颔首,“你们说得对,比起罢官流放,这些都不是事,起码本官还管着衢州府,可以将功赎罪!” 季无涯重新振作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欣慰不已。 东篱山庄内。 皇帝端坐上首,看着边上为老不尊的瑞老王爷很是头疼,“叔父,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又经历了衢州府地龙翻身,怎么还不收心?” 瑞老王爷白了他一眼,“我收什么心?这次要不是我给皇上写信,皇上指不定在京城就砍了季无涯的脑袋了!我还得继续四处游荡,多跟皇上说说这世间不平事!不过皇上大可放心,我那孝顺的干儿子会跟我一块儿走,还有你给的护卫暗卫,不会有事的。” 皇帝下意识看向江宁,“广恩候,你大哥家中不是还有老母亲和瞎眼妻子,他打算就这么跟叔父走了?” 江宁无奈苦笑,起身福了福礼,“皇上,倒不是臣的大哥想走,他也劝老王爷留下,奈何老王爷说不通,都一把年纪了还往外跑,他也不放心,臣母和嫂子就在府城,有臣看顾着,家中还有下人伺候,衣食无忧,两相比较,他只能选择跟在老王爷身边,起码能安心一些。” 皇帝已经从下人那边了解到江安回衢州府后发生的一切,知道他从未打着瑞王干儿子的身份四处招摇,也知道他不曾跟瑞王提过任何要求,还跟以前一样憨厚本分,是以对江宁说的这番话倒没什么怀疑。 “行吧!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朕就不再劝了,不过朕还是希望叔父可以回京,姑母的身体时好时坏,叔父得了空还是要回京走走为好。” 瑞老王爷不耐烦地点点头,很是敷衍。 皇帝越发无力,扭头看向坐在下面十分低调的杨二蛋,若有所思沉吟道:“杨长林。” “草民在。”杨二蛋紧张地起身,显得十分拘谨。 皇帝神色倒是十分温和,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朕知道这次你立了大功,好好协助季无涯修建城墙,待城墙竣工之时,朕定论功行赏!” 江宁眼睛一亮,用眼神示意杨二蛋谢恩。 杨二蛋听话起身行礼拜谢。 皇帝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末了才道:“明日朕要启程回京,衢州府的事情广恩候多费心些,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朕。” “是!”江宁应下。 皇帝一走,她赶忙找魏光显打探消息,“魏统领,皇上可是嫌弃东篱山庄简陋?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皇上这个时候离开也赶不上啊!” 魏光显对江宁很是尊敬,当即给她解释道:“侯爷多虑了,皇上原本最是担心衢州府,没想到侯爷和季大人速度如此之快,衢州府既然无事,皇上自然是留不住了,估计还会再去一趟桐昌府。桐昌府知府这次估计要吃一顿挂落了,还有云泽府的事。” “云泽府?”江宁有些恍惚,她出京的时候黄正阳还没回去,后面又碰上衢州府地龙翻身,她竟然都忘了关心此事了。 魏光显看她一脸疑惑,便道:“云泽府的官商勾结情况非常严重,几乎八成商户都跟官府有交情,官府每年上报朝廷的酒税不到实收两成,云泽府上到知府下到县令底下小小吏官,全都富得流油,家中妻妾成群,奢华无毒。 皇上震怒,又不能处置那么多人,但杀鸡儆猴还是要的,不过这个处置会在明年秋闱之后,如今皇上只是让人控制住云泽府,一切照常进行。” 江宁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第二天天刚亮,皇帝的龙驾就启程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瑞老王爷就迫不及待带着江安跑了。 江小秋挽着郭氏的手满是不舍,“阿娘,阿爹又离开了,你不难受吗?” 郭氏浅笑摇头,“你阿爹能活着回来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求了,多亏了你爹,咱家现在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等食肆重新开张,安排两个人干活,你跟辛存养好身体,可以要个孩子了。” 江小秋害羞垂下脑袋,倒是忘了离别的伤感。 江宁将皇帝和瑞老王爷送走,刚进大宅子就看见周氏牵着杨来贵坐在大厅里候着。 她奇怪地进去,“三弟妹有事?” 周氏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嫂,我想带来贵回榕树村过年,他都一年没见过他阿爹了,想得紧。” 江宁立马让朱管家去办。 周氏带着儿子走后,许诺言来了,一进门便说道:“阿娘,三婶是不是想要回去了?” “你知道?”江宁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许诺言脸色不大好,“三婶日日都在我身边做事,我自然是清楚,之前她一门心思让来贵念书,来贵说想回去她就变脸,将来贵好一通数落,如今不过是遇到一些事,她一直躲在后面没做什么,倒是被吓得不轻,开始说来贵想家,她要孩子回去了。 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打算的,若是回去就不来了也得跟私塾那边说清楚,她倒好,就说想回去,杏花村那边的院子也不说托给谁照看,焦急忙慌的好像多留一天就会出事似的,合着还得我们给她善后。” 江宁看许诺言气得不轻,噗嗤一声笑了,“她一直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以前是因为被咱家的富贵迷了眼,一门心思想着让来贵搏前程,如今看到这富贵中藏着的危险,她又害怕了,畏畏缩缩,偏又不甘心,寻不得两全法,便只能逃避。 老三那边的事你不用介怀,等他们母子回了村里,长林他阿奶自然会管,你就安安稳稳的做自个儿的事就成了,那日我听说阿娘替你大哥相中了个姑娘,可是成了?” 说起此事,许诺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那姑娘的兄长也是衢州书院的读书人,时常去书院给她兄长送衣物吃食,偶尔还会去我阿娘铺子里买些点心,是个性子极好的。我阿娘说跟她说会儿话都能多吃半碗饭。” 第39章 李氏骂媳 江宁被逗得咯咯咯直笑,“那感情好,等亲事定了,我一定随一个大红封。” “儿媳妇先替我大哥道个谢!”许诺言俏皮地福了福礼。 婆媳俩说说笑笑,倒是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周氏这边跟江宁说了离开的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回了屋就让杨来贵念书,自己啪嗒啪嗒跑去找杨二丫。 “二丫,三婶这两日就要回榕树村了,你要不要跟三婶一块儿走?”周氏一脸希冀地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 杨二丫诧异起身,擦了擦双手,不解问道:“三婶,你之前不是说今年要在杏花村的新宅子里过年,寓意好。” 周氏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这不是之前太高兴了,考虑不周到,你看看,大过年的,你阿爷阿奶三叔都在村里,这边就我们几个,多冷清啊!” 杨二丫理解地点点头,笑道:“我就不回去,三婶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阿爹虽然已经认错,但我这心里还是膈应得很,留在大伯娘这里反倒轻快,哦,对了,我和富贵还能帮三婶看看院子,等三婶回来。” 周氏几次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压低声音呐呐道:“三婶这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得跟你三叔阿爷阿奶商量后再做决定,二丫,杏花村的院子你跟富贵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事儿。” 杨二丫看着周氏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不解。 腊月二十九,周氏母子俩终于回到熟悉的村子,她归心似箭,背着大包小包冲到老宅,看到家门开着,当即扯着嗓子大喊,“阿爹阿娘来贵他爹,我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母子俩出现在李氏三人面前。 杨老三赶紧过去搭把手,“咋回来了?” 周氏喘着粗气把东西给他,“别提了!府城地龙翻身你们都知道吧!可吓人了!幸好我们当时留宿大嫂那里,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起那几天发生的事,周氏眼眶立刻红了一圈。 李氏和杨老头也吓了一跳。 “咋地?二蛋不是托人回来报平安,说大家都好好的,你咋还出事了?”李氏急了。 周氏讪笑两声,赶忙解释道:“阿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地龙翻身太吓人了,大嫂的庄子都拿来安置灾民了,你们是不知道,可惨了!好些人家都没了,就剩那么一两个人,见天儿都是哭声。 连皇帝都来了,知府老爷在庄子里跪了一宿,差点被皇帝给杀了,可吓人了!听说好多人求情才没死,那几天大嫂天天绷着一张脸,弄得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想想还是咱们村里好,起码咱这里不用成天看见那些大人物,天塌了还有人顶着。” 这回是真把周氏吓破胆了,在府城的时候没人跟她说话,只能自己憋着,一回来立马不管不顾啥都说了。 李氏默默听完,回过味儿来,“所以你因为贪生怕死就带着来贵跑回来了?” 她还以为小儿媳妇是想他们才回来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么离谱的原因。 面对李氏的质问,周氏心虚地垂下脑袋,“阿娘,我自己一个人没关系,但来贵还小,他不能有事的,儿媳妇一个人护不住他,想来想去,还是来贵他爹在比较踏实。” 李氏气得狠狠拧了周氏好几下,“没用的东西!来贵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要命的娘!” 周氏被拧得嗷嗷叫,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阿娘,我做错什么了!是!府城是什么都比咱这里好,但那也得有命在才行啊!地龙翻身死了那么多人,我怕啊!我怕我万一死了,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呜呜呜.....” 李氏真的快被气吐血了,“既然这么没用当初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来?还鬼迷心窍要在府城落脚,让来贵在府城念书,还说你一人挣的银子能供得起,当初的雄心壮志怎么没了?现在好了,府城的院子还在,你就说怎么办吧!” 周氏期期艾艾,“这不是还有二丫和富贵在住嘛!阿娘,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那院子就腾给富贵吧!我看富贵跟在二蛋身边做得挺好的,又不想回来,那宅子给他刚刚好,我也不多要,就把当初建院子的银子给我就行。” 李氏气结,再次狠狠拧了周氏两下。 杨老三赶忙上前劝阻,“阿娘,别骂了,既然他们娘俩都回来那就回来吧,他们在府城我也不放心。” 李氏憋屈极了,扭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小孙子,“来贵,你说!你咋想的。” 杨来贵一脸茫然无措,“阿娘,我听我阿娘的,没事的话我想回屋念书了。” 李氏当下就目瞪口呆,仿佛不认识杨来贵了一般,回过神来,他赶忙看向杨老头,“老头子,你看看,那孩子咋变成这样了?” 杨老头脸色阴沉得很。 这个年,老宅注定要过得鸡飞狗跳。 老两口生怕小孙子变成书呆子,忧心忡忡,大年初一待不住,直接带着杨来贵出门。 周氏这两日被李氏收拾了好几次,即便心中疑惑也不敢询问。 等老两口把杨来贵带走她才跟杨老三闹,哭哭啼啼,“我做这么多还不是想着咱家能像大房一样有出息,咱就来贵一个儿子,我不指望他指望谁? 阿爹阿娘那么多孙子孙女,大房出息他们也跟着沾光,我们这一房是死是活也没那么重要,如今我不过是担心孩子安危躲了回来,他们就气成这样,难不成非得我们娘俩留在府城出事他们才满意吗?” 杨老三听不下去了,“够了!自从家里日子好过之后你就变了,想一出是一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阿娘劝你你也听不进去,现在是你把一堆烂摊子留在府城跑了,阿娘少不得还得为了你跟大嫂解释,让大嫂给你善后,你还有脸说阿爹阿娘! 还有来贵,离开村里的时候那孩子明明不是这样的,去了一年,回来除了念书就是念书,别的啥都不会了,你到底是教孩子还是想把孩子给养废了?” 第40章 大过年的还折腾 “这能怪我吗?呜呜呜.....”周氏委屈大哭,“我一个人在府城当爹当娘,身边也没人个人商量,大嫂那等身份的人,我跟她说话都得仔细琢磨琢磨,生怕大嫂多想,我容易嘛! 府城那种地方,遍地都是能人,不让来贵努力念书让他干啥?跟着庄子上的佃农下地还是跟二蛋一样玩泥巴!?咱村里又不是没有活,我干啥非得让他去府城做活? 富贵是被他阿娘坑了,读书也不会有什么出路,这才不得不在二蛋砖窑里干活,咱家来贵有更好的选择不珍惜怎么行?” “你都知道珍惜干啥还把他带回来?现在跑了,以后想再去就难了!”杨老三一句话戳中周氏心底里的痛,当下她就哭得更凶了。 大过年的刘氏过来找李氏唠嗑,老远就听见杨老三和周氏吵架,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先传来了,“闹什么闹!大过年的也不怕把福气都给闹没了!来贵他娘,不是说在府城安家了吗?咱村除了你大嫂一家外就数你们有能耐了!” 刘氏这话夸得周氏很是尴尬,当初打定主意不回来的是她,现在灰溜溜落跑的也是她。 杨老三狠狠瞪了周氏一眼,赶紧给刘氏拿了把凳子,“婶子找我阿娘?” 刘氏一屁股坐下,呵呵笑道:“对!你阿娘不在的话我跟你说也一样,年前府城不是地龙翻身,咱这里虽然没出啥大事,但还是有点事不对劲,这不前阵子杨汉找了我家老头子,说上游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地漏了,魏江水位下了一些。 一开始也不怎么明显,我们都没在意,可我家老头子昨儿闲着没事去河边走了走,发现这水位是真的降了,估摸着都降了半尺了,你说说,咱这儿今年风调雨顺的,就算有灾也跟干旱没啥关系。 上游没有关闸,下游没有泄洪,无缘无故降水位也太奇怪了,我家老头子说了,他一把年纪,腿脚不如你们年轻人利索,想说趁着过年大家都闲着找几个人沿着河道看看,找找原因。 咱这地儿江河湖泊多得是,三五个人分一组都得分个几十组,还得跟家里的老娘们商量商量,我这不就来找你阿娘了嘛!对了,她上哪儿去了?怎么连你阿爹都不在?” 按理说李氏娘家长辈都没了,剩下的都是小辈,也轮不到她回去拜年,还能上哪儿去? 杨老三摇摇头,“老两口昨晚说他们今天早上带来贵出去拜年,旁的什么都没说。” 刘氏嚯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杨老三鼻子一通数落,“你阿爹阿娘都一大把年纪了,两人带一个孩子出门你们竟然这么放心,可真心大.....” 两口子被刘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不敢反驳。 刘氏走后,两口子也吵不下去了。 李氏这边。 老两口子一大早带着包袱和杨来贵从后山走,一直来到河边搭船。 因着榕树村的砖瓦作坊名声打出去,现在平安县好些地方的人都来找他们要货,有些货走水路比走旱路方便,于是后山通往河道那条山路被村民修好了,牛车可以顺畅通行。 河道这边修了一个简陋的渡口,到了这里只要在竹竿上系上布条,将竹竿竖起来摇晃,不一会儿就有渔船过来渡人。 杨来贵到了这里还不清楚李氏和杨老头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却也不怎么关心,一双眼睛好像枯井似的,没有半点生机。 李氏越看越堵心。 三人上了渔船。 李氏同他问道:“知道阿奶带你去哪里吗?” 杨来贵老实摇头。 杨老头温和地问道:“你就不好奇?” 杨来贵点点头,“阿爷阿奶不会丢下我,去哪里都一样。” 老两口对视一眼,沉默了。 渔船到了松溪镇后。 三人下来,快速赶到烧烤铺子。 大过年的,烧烤铺的生意不仅没有半点冷清,反而还越发红火,蒋东蒋南两个都在碳炉上烤肉,忙得顾不上看进门的客人。 李氏拉着杨来贵过去,喊道:“阿东阿南,过年还开店呢!” 二人抬头,一脸惊喜,蒋东将事情交给蒋南,亲自招呼他们坐下,“阿公阿婆吃点什么?这位是?” 李氏呵呵笑道:“我小孙子,三房的,跟你弟弟差不多大。” 杨来贵的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他的视线落到碳炉边忙碌的蒋南身上,看得出神。 蒋东恍然大悟,“原来是表姐夫的小堂弟,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的烧烤大人小孩都喜欢,经常有孩子拿一个铜板过来买两串豆腐串。” 蒋南正好多烤了两串豆腐串,立马给他们送过来,“阿公阿婆.....你叫什么名字?” “杨来贵。”杨来贵鬼使神差地说道,看样子还有些紧张。 蒋南热情地招呼道:“来贵,尝尝看,我们铺子老顾客都说我烤的豆腐串比我大哥烤的好吃。” 杨来贵听话拿起一串咬了一口,重重点头,“好吃。” 蒋南顿时喜笑颜开,“你慢慢吃,我再给你烤一根香蕉和肉串,咱铺子的烤香蕉可香了,刷了糖水加了芝麻,啧啧啧.....” 蒋南说着自己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被蒋东笑骂了一句,赶忙吐了吐舌头继续去干活。 李氏和李老头对视一眼,道:“我去万娘子那边走走,再去潘娘子那边看看,来贵,你要跟阿奶一块儿过去吗?” 杨来贵使劲儿摇头,祈求地看着李氏,“阿奶,我想留在这边等你,可以吗?” “来贵啊!阿爷也要去临江客栈找花掌柜喝喝茶,阿爷阿奶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杨老头一脸担心。 杨来贵使劲儿点头,“我可以,我可以!” 蒋东看杨来贵不想走,当即同老两口说道:“阿公阿婆,来贵留在我们铺子里没事的,咱这里人多,他不想待了我带他去临江客栈。” 老两口子很是不好意思,给蒋东蒋南留下年礼就走了。 杨来贵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吃东西,不一会儿一盘烧烤就被他给吃没了,他闲着无事,看蒋南一直在干活,便蹭了过去,“我可以帮忙吗?” 蒋南抬头,冲他笑了笑,“你会做什么?” 第41章 杨来贵的迷茫 杨来贵表情僵了僵,仔细想想,他从小到大好像没做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活,连下地都只会给大人打下手,拾稻穗。 蒋南看他神情低落,当即安慰道:“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吧!” 杨来贵重重点头。 用了一上午终于烤得有些样子,当然也浪费了不少食材,看他那高兴的样子,大家也没说什么。 过了晌午饭点,食肆客人少了许多。 蒋南终于可以歇歇,但他手上的活却没停,不在碳炉边上就变成坐在凳子上择菜。 杨来贵挨着他坐下帮忙,好奇地问道:“你每天都要这么不停地干活是吗?” 蒋南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半点不见慢,“铺子里的生意很忙,我要是停下来休息,其他人也会跟着学,这样久了大哥就管不动了。” 杨来贵似懂非懂,问道:“你这么辛苦,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蒋南看他那懵懂的样子倒也没有隐瞒,老实说道:“我跟大哥的收入跟其他人不一样,表姐把食肆交给我们打理,我跟大哥每年都能分一成利钱,具体多少我没细数,但从每个月来看,多的时候能分到三十几两,少的时候也有十几两。” “那么多!”杨来贵惊得瞪大眼珠子,很是不可置信,情绪都有些激动,“我阿娘跟我说那些铺子里做活的活计账房一个月的工钱只有几百文,还不如我阿爹他们给人家建房子来得挣钱。” 蒋南点点头,“你阿娘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我们铺子其他做事的人每个月的月钱就几百文,不过他们是奴籍,情况不同,但我知道临江客栈小二的月钱,他一个月能拿到八百文,逢年过节掌柜还会给他额外的银钱和节礼。 客栈一些没卖完的吃食也会让他们带回家去,总的来说也是挺好的,毕竟一个月八百文,一年就有九两多,他吃客栈,还往家里带吃食,家里面一年到头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还有他婆娘在港口帮人家杀鱼,每个月也能挣四五百文,你有读书,这笔账应该会算。” 杨来贵仔细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脸色有些苍白,“要是这样的话我阿娘干啥还非要我念书?” 蒋南诧异地看向他,“念书不好吗?多少人想念书还没机会呢!” “是啊!我阿娘也是这么说的。”杨来贵喃喃自语,“以前刚开始念书的时候我挺开心的,因为三堂哥四堂哥都念书,他们懂好多,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村里的小伙伴知道我去学堂,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跟我玩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听我的,我可开心了,后来去了府城情况就变了,那里没有顺着我的小伙伴,他们跟我玩不到一块儿去,学堂里念书的同窗家境好的看不上我,跟我一样的人家都埋头苦读,好像跟我多说一句话都会对不起光阴。 我学他们努力刻苦,阿娘很高兴,可我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好像我每天睁开眼睛就是为了念书一样,日子很是难过,明明三堂哥四堂哥也念书,可他们却很快乐,还考上了童生,我为什么就不能跟他们一样? 还有阿娘,刚送我去学堂的时候她说只要我能认几个字,将来可以在镇上找个体面的活计就好了,后来她又说要像钱家钱文一样考秀才,去了府城,她说要我将来当大官。 时常在我耳边念叨她供我念书不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好害怕,万一将来我不能出人头地,阿娘是不是会很失望,是不是会骂我,会不会不要我,呜呜呜.....” 杨来贵越说越伤心,坐在铺子里嚎啕大哭,幸好这会儿铺子里没什么客人,不然又要引来大家的瞩目。 蒋南慌张地拿了个手绢给他擦眼泪,“你别哭了,这些事情你跟阿公阿婆说过吗?我看阿公阿婆人挺好的,他们应该不会逼你。” 杨来贵沮丧地摇摇头,“我不敢说,我怕说了阿奶会骂阿娘,阿娘会伤心,还有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好像我做了天大的错事。” 这一刻,蒋南突然觉得杨来贵有些可怜,可他一个外人,还真没法掺和人家家里事。 就在此时,铺子拐角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蒋南猛地站了起来,“阿公!” 杨来贵跟着扭头看去,声音嘶哑地喊道:“阿爷!” 杨老头背着手迈进铺子里,冲蒋南和蔼地笑笑,又摸了摸杨来贵的脑袋,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掏出一百文给蒋南,“刚刚来贵吃了不少东西,够不够?” “够够够!哪里用得了这么多!”蒋南赶紧把铜板推回去,“阿公,这顿饭算我请来贵的,不收钱。” “那可不行!你这孩子挣钱不容易,阿公可不能占你便宜!”杨老头固执地要蒋南收下。 蒋东过来和稀泥。 杨老头顺便问起蒋大牛和柳花。 蒋东呵呵笑道:“我阿爹阿娘自从搬出坪山沟后,现在日子过得可好了,年前还给我们生了个小妹妹,现在我阿娘在家带孩子,我阿爹得了空就进山打猎,他们俩光靠卖野味日子就能把小妹养得很好。 我跟阿南去年在村里买了些田地,我们没回去,我阿爹就做主帮我们建房子,现在我们在松溪镇有了宅子,村里也有了房屋田地,再攒点钱过几年娶婆娘就差不多了。” 杨老头听得眉眼全是笑意,止不住的颔首,“不错不错!你们小小年纪能想得这么透彻,以后肯定错不了!行了,一百文收了,顺便再给我烤些东西,我要带走。” 蒋东闻言,也不好继续推辞,便听话给杨老头烤了好些东西,满满当当装了好几袋。 祖孙二人离开食肆后先去万娘子那边接李氏,一起去了码头。 杨老头同李氏道:“我想去一趟麻浦书院。” 李氏拍了拍大腿,“巧了!正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刚刚跟万娘子和潘秀娘坐了一会儿,聊起自己的烦心事,万娘子给她的建议就是把杨来贵送去麻浦书院。 杨来贵纳闷了,“阿爷阿奶,你们去麻浦书院做什么?” 第42章 杨老头求上门 李氏摇摇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不想说。 三人刚到麻浦,杨来贵就被惊到到了,“阿爷阿奶,这里怎么这么繁华?” 码头正对的就是一条三丈左右的宽阔青石板街道,两侧全是两层商铺,还有沿江的两层观景台,茶楼戏楼乐坊书肆.....让人目不暇接。 李氏糟心地看了一眼小孙子,“这里可是麻浦书院的地盘,书院都扩建了还一位难求,能不热闹吗?” 杨来贵懵懵懂懂继续跟着老两口子往前走,到了书院大门被人拦了下来。 杨老头赶忙说道:“我们想带孩子过来给明老先生看看。” 门房很是无奈,指了指杨老头斜后方,“老大爷,您瞅瞅,他们跟你们一样都是送孩子过来求学的,您先候着吧!” 三人猛然回头,正好对上底下一众虎视眈眈眼神,当即被吓了一大跳。 “老.....老头子,这得有多少人哟?”李氏慌了神。 杨来贵仔细数了数,道:“算上大人差不多有六十五人。” “那么多!我们还有机会吗?”李氏很是担心。 杨老头愁得脑门上仅剩的几根毛都快掉没了。 就在此时,老何拿着几卷宣纸过来,经过杨老头三人身边的时候他也没仔细留意,只同门房道:“明老先生要的纸已经送来了。” “劳烦何掌柜了,先生正在书房会客,何掌柜可要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清风斋还有事,改日得了空再来找明老先生喝茶。”老何客气地推辞道。 他与明老先生是茶友,时常去茶楼听琴品茶,一来二去两人也有了些交情。 杨老头正着急着呢,听到清风斋这三个字当下就激动了,赶忙上前问道:“掌柜,你说的清风斋可是专门卖宣纸的?东家姓杨?” “正是。”门房抢先替老何回答,“咱们麻浦学院的学生全都用清风斋的纸,远近闻名。” 他以为杨老头是想跟老何攀交情,下意识反感。 杨老头脸上立马浮现窃喜的表情。 门房一副果然如此的反应,对杨老头很是警惕。 杨老头太过激动都没留意到,只冲老何热情地攀谈,“杨三铁是我孙子,亲孙子!自家人自家人!” 老何惊了。 门房气笑了,“老人家!你就算想进书院也不用找这么离谱的借口吧!清风斋东家姓杨,那个杨可不是普通的杨,是广恩候府杨家!” 门房本以为杨老头会害怕,没想到杨老头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没错!广恩候是我大儿媳妇,没有错!” “你还真敢认啊!”门房这下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再仔细看看杨老头的打扮,普通,十分普通!混进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底下等候的人全都跟着哈哈大笑。 还有人劝杨老头赶紧离开,免得被广恩候府的人追究。 杨老头懵了,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 老何留了个心眼,没有跟门房一起质疑杨老头的身份,但也没有轻易相信他,只看向门房问道:“明老先生这位客人可是县令谢大人?” 他刚刚看到县令的马车从铺子外面经过,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门房点点头。 老何松了口气,对着杨老头十分恭敬,“老人家,谢大人能否证实您的身份?” “能能能.....”杨老头小鸡啄米似的颔首。 他这反应倒是让嘲笑他的人笑不出来了,一个个惊疑不定。 门房这会儿心里也忍不住打鼓,想了想,咬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谢玉成和董泽一起出来。 围观的百姓赶紧行礼。 杨老头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很是急切,“谢大人,你来得正好,赶紧替我做个证,他们怀疑我说大话。” 董泽忙上前,“老太爷大过年的怎么上这儿来了?哟!连老夫人都来了!赶紧进来.....” 老何立马恭敬地给杨老头见礼。 门房已经跪下来战战兢兢认错了。 杨老头只觉得扬眉吐气,大度地摆摆手,“没事没事,老头子平常不怎么出门,没人认得也正常。” 谢玉成无奈笑了笑,在前面给杨老头三人带路,问道:“老太爷怎么突然间来麻浦书院了?” “哎!还不是为了我这个小孙子.....”杨老头愁容满面,对着谢玉成倒是没有半点支吾,啥都给说了。 谢玉成抚须片刻,道:“只是想让这孩子留在麻浦书院念书不是什么难事,在下跟明老先生说一声就成。” “这.....这不太好吧!”杨老头诚惶诚恐。 谢玉成反倒安抚起他来,“实不相瞒,过年后在下估计要离开平安县了,此去一别,以后只怕是再难有机会见面了,在下在平安县赴任这些年,榕树村替在下解决了许多难题,帮了在下许多,老太爷今日之事对在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杨老头老实了一辈子,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三两下就被谢玉成说进去,领着杨来贵在明老先生面前走了个过场,杨来贵念书的事就这么定了。 明老先生趁机给杨来贵考校功课,在杨老头临走前同他说道:“这孩子聪慧,只是聪慧的点不在四书五经,老夫观他对术数更有兴趣,专攻自己喜欢之事,将来或许会有些成就。” 杨老头旁的没听进去,只听到后面几个字,当下就千恩万谢,恨不得给明老先生跪下,“先生,您的才学老头子是知道的,这孩子交给您我放心,您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只要这孩子将来能自食其力就行了。” 他是被周氏给整怕了,只要杨来贵不会被周氏养成书呆子就行,其他的他压根就没指望。 明老先生被杨老头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当下就应了。 李氏生怕杨来贵回去后被周氏影响,又移了性情,当下就把杨来贵留在书院。 杨来贵这会儿才知道原来阿爷阿奶带出来的大包袱里面主要都是他的行李。 老两口亲自把杨来贵送到住的地方,替他收拾屋子,不舍抹泪,“来贵,别怪阿爷阿奶狠心,你若是留在家里,你阿娘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留在书院就踏踏实实念书。 有啥事就去清风斋找何掌柜,你刚刚见过的,阿爷阿奶以后会常来看你,你阿娘.....能不见就别见吧!” 李氏糟心地撇了撇嘴,狠下心来转身离去。 第43章 给杨二丫说的人 到底是自己的小孙子,杨老头多少有些放心不下,给杨来贵塞了二两银子让他好生藏着,回头又去清风斋找老何叮嘱了好久才跟着李氏离开。 老两口回到村里已经是掌灯时分。 冬日的村子到了晚上寒风呼啸,风力夹带冰霜,冷彻骨。 杨老三敞开院门,不时盯着黝黑的门外出神,听见动静,他赶忙出去,“阿爹阿娘,怎么去了那么久?来贵呢?没跟你们回来?” 话音刚落,周氏就疯了似的冲到院子里大喊大叫,“来贵,来贵,我的儿啊!” “嚎什么嚎?老娘耳朵还没聋!”李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周氏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叫不出声了,却神经兮兮地一个劲儿地抹泪,“阿娘,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三房不如大房有出息,但来贵也是你们的孙子啊!你们怎么能随便把孩子丢外面,天寒地冻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杨老三也是担心得不行,“阿爹阿娘,来贵去哪儿了?我去接他回来。” 杨老头无语地长舒了一口浊气。 李氏连杨老三都一起骂,坐下来喝了碗水才把杨来贵的去处说出来。 杨老三两口子都呆住了。 杨老三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激动了,“阿爹阿娘,那麻浦书院不是没到招生的时候吗?之前我去打听过,人家甚至只收学问扎实的,还没启蒙的孩子都不要,说书院里收不了那么多孩子,启蒙的私塾倒是已经在建了,但也没那么快啊!” 杨老头闻言脸色总算好了一些,“你当我不知道吗?今天我可是豁出老脸求县太爷帮忙了,老三家的,我这么跟你说吧! 来贵这回去了麻浦书院念书已经成了定局,你不会教孩子,以后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村子里别瞎折腾,书院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可以去的,往后老三得了空过去看看孩子,给来贵送些东西就行。” 周氏大骇,“阿爹!我是来贵的亲娘啊!连孩子都不能见?” 李氏皱眉,“谁不让你见孩子了?你自己说说,你懂啥?除了不停地念叨让孩子用功还会啥?好好的孩子让你带出去一年,回来老娘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再让你念叨我孙子,万一我孙子将来真被你养废了你担待得起吗?” 李氏这番话说得很重,骂得周氏头都抬不起来,她想反驳,可李氏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而且这回她明显察觉到公婆对她的不满,要是真的继续僵持下去,搞不好公婆还能让杨老三休了她。 周氏满腹委屈只能咽回肚子里。 杨老三也不想爹娘继续盯着周氏这点事,当即把刘氏白天说的事情告诉老两口。 杨老头下意识皱眉,神色都凝重了几分,“杨汉这小子就是山里的大王,附近深山老林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这小子不太轻易麻烦人,每次张嘴都没有好事,上回是魏江决堤,这次又不知道能整出个啥事来!” “不至于吧!现在咱衢州府的知府季大人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你是不知道,季大人甚至为了衢州百姓特地在海边修筑城墙,自己的乌纱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百姓,这样的好官可不多见了!还有咱平安县县令谢大人,今儿才见过,那可真是没话说,上头都这么清正,还能出啥祸乱?”李氏只觉得杨老头杞人忧天。 杨老头也只是说说,完全反驳不了李氏的话。 翌日大年初二。 按理说周氏应该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娘家,只是孩子昨日被公婆送走,她自己也吃了一通挂落,再加上河道水位的事,杨老三也没心思陪周氏回娘家。 周氏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娘家爹娘已经过世,只剩下两个兄长,以前周家穷得叮当响,后来因为杨家的拉拔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是以周氏在娘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每次回周家村都会受到娘家人的追捧,为了接待周氏一家三口,周氏大嫂甚至连娘家都不回了,还让娘家侄子侄女都过来,眼巴巴地盼了一晚上,没想到就盼回了小姑子一人。 周氏大嫂苗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姑子,杨斗和来贵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还有二丫和来贵,去年不还带回来一次吗?” 之前周氏放出话要替婆家二房的姑娘相看,苗氏立马提了娘家的侄子苗吉,苗吉去年就十五了,按理说应该成亲了,为了等杨家这边的消息,硬是拖到过年都没说亲,这不,苗氏为了给娘家一个交代,早早将侄子侄女都叫来,就是为了把这亲事定下来,现在杨二丫没来,苗氏脸色能好看才怪。 周氏拉着一张脸,说话的语气有些冲,“都没人把我当一回事,还带什么带!” “咋回事?”苗氏心下一紧,他们一家的好日子还得指着杨家,万万不能让小姑子在婆家生事,不过以小姑子胆小怕死的性子也不至于啊! 苗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周氏把在婆家受的一肚子委屈一股脑儿全给说了。 苗氏当即沉了脸,“你说你带来贵去了府城那就去好了,还给弄回来,那府城的宅子咋办?” 周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苗氏差点没被气死,“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担不起事呢?还不如二丫那个孩子呢!对了,之前跟你说的亲事咋样了?今天我可是把苗吉都给找来了,成不成就一句话的事情,不是我自夸,我们家苗吉在我们寨子可是数一数二的能人。 上山下河都是一把好手,寨子里多少姑娘喜欢他,我嫂子就因为我之前说的事给拦了,你这边要是不成我也得给娘家那头回个信啊!” 周氏看着眉目清正的苗吉,特别不好意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下苗氏彻底不高兴了,“小姑子,你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没没没.....”周氏急了,慌张解释道:“之前确实是我婆婆让我给二丫说亲的,这不是去年大家都去府城了,二丫也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我问过那孩子的意思,寻思着把她一起带回来说亲,可那个孩子到了外面长了见识,心就大了。 还说要学她大伯娘那样自立自强,一个姑娘家,都还没说亲就有了这种念头,我哪里还敢劝哦!万一苗吉将来娶回家,发现二丫不是个温柔贤惠的可咋办?” 第44章 苗吉说的奇怪事 苗氏愣住,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问题出现在杨二丫身上。 “那咋地?她还真留在府城跟着她大伯娘过了?”苗氏一脸不虞,倒是没再继续对周氏发难。 周氏郁闷地抠着指甲,“不然还能怎么办?又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人家上头还有阿爷阿奶,我一个隔了房的三婶还能勉强她不成?” 说着周氏十分抱歉地看向苗吉,“好孩子,这件事确实对不住,婶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没关系的婶子。”苗吉笑容和煦,一点都没有因为婚事不成而给周氏使脸色,甚至反过来宽慰周氏,将周氏哄得眉开眼笑。 晌午过后,周氏要走了,苗吉看了看天色,也跟苗氏提出辞行,并同周氏道:“婶子,我们坐牛车来的,回去正好顺路,可以捎带您一程,正好我们也想去榕树村买点砖瓦,我阿爹打算年后翻新屋子。” 周氏连连点头,“这事好办,你们跟我回去,我跟老三说说,还能给你们便宜一些。” “多谢婶子。”苗吉和妹妹苗欣对视一眼,皆一脸欣喜。 亲事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且不说他没见过杨二丫,就算见过他也不认为这亲事能成,毕竟苗家村在那么山的地方,雨水多的时候还容易山体塌方,好端端的年景都有村民莫名其妙丧生,有更好选择的姑娘谁会嫁到他们寨子去。 也就是姑姑存了攀高枝的心思避重就轻,许多事都没告诉杨家婶子,这亲事要是成了他反倒为难。 与其做那种没影的白日梦,还不如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砖瓦来得实际,这不,他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兄妹二人赶着借来的牛车将周氏送到家门口。 杨老三正巧从外头回头,此时天色不早,知道二人是周氏娘家亲戚,当下就留他们在家里过一夜。 晚饭时候。 周氏想着替苗家兄妹买砖瓦,主动开口关心起杨老三今日之事,“你们今天多少人出去,找到原因了吗?” “别提了!”杨老三愁容满面,“我们顺着村里的几条溪流一路往上,河道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十有八九得往更深的山里走。” 周氏面上多了几分诧异,“这得走多远!咱又不会打猎,山里可不安全。” “是啊,叔,山里的野兽最近莫名暴躁,我们村都闯进狼群。”苗吉在边上默默听着忍不住插嘴。 杨老三几人纷纷面露惊恐之色。 李氏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周家村离咱这里可不算远,狼都下山了?这这这.....这可咋办?要不要告诉县太爷?” “不是不是。”苗欣赶忙摇头解释,“不是周家村,是苗家寨。我们姓苗,过年去姑姑家拜年,听说姑姑的小姑子,也就是周婶子家里卖砖瓦的,正好我们要买砖瓦,就跟着周婶子一起回来了。” 一听不是周家村,李氏当即松了口气,人也淡定了不少,立马追问起苗家寨的情况。 苗吉说道:“我们寨子在魏江上游深山,原本就是跟那些野兽为伍,不过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地盘,通常井水不犯河水,狼群很有智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进入我们的地盘,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寨子附近时常看见狼。 狼不同其他动物,他们可记仇了,不小心射杀一头,能引来一群,因为狼没攻击,我们也不敢贸然出手,这段时间寨子里一直人心惶惶,寨主想了许久,只想出加固寨子围墙的法子。 寻常起房子用的土坯大家都知道,那玩儿在咱们这里根本就用不了多长时间,山里雨水多,湿气重,通常一年就要修葺一回,寻常房屋倒也没什么,但保护寨子的围墙可是个大工程,谁有那能耐每年修葺一回,最好的法子就是用更加坚固的砖石。 可惜我们寨子特别穷,镇上的砖瓦实在用不起,听姑姑说榕树村就是弄砖瓦的,我们慕名而来。 因为要的砖瓦比较多,寨主让我们先出来问问价钱,再拉一车砖瓦回去,若是村长觉得合适,会大量采买。” 周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以为苗家兄妹买砖瓦是为了自家修房子用,一路上还不停的替杨二丫可惜,没成想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当着公婆的面她又不好质问两个孩子,正想抬头说点啥,却见杨老头笑眯了眼。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孩子,既然是有急用,你又是我三儿媳妇的亲戚,价钱的事情好说,明儿一早我就带你去作坊瞧瞧,先装一车回去,确定要了你们再派人过来说一声就行,我们还能帮你们送上门。 只不过得过一阵子,最近我们村的水位无缘无故降得厉害,村长命家家户户派人巡查,这事没解决的话作坊估计都不能正常开工。” 杨老头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 他们作坊每日都要用到大量水,还有酒坊那头也差不多,这水位再降下去,直接影响他们日常运作了。 苗吉使劲儿颔首,道:“阿公实在找不到原因的话或许可以叫人跟我回苗家寨看看。” “苗家寨?看啥?”杨老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苗吉一本正经道:“你们有所不知道,苗家寨以前都是与世隔绝,极少与外面的村子联系,甚至通婚都很少,十几年前开始,深山来了许多人,他们说要挖山修庙,还说是官府的人。 咱都是小老百姓,人家既然是官府,我们自然不能阻止,只能由着他们折腾,后来挖山修庙缺人,他们就近来了我们寨子招人,半自愿半强迫,因为有钱挣,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去了。 这一挖就是十几年,大家从那些人嘴里听了外头的事,不少人都起了心思,男子开始娶寨子外面的姑娘,寨子里的姑娘也陆陆续续有人往外嫁,我姑姑就是那个时候嫁到周家村。 这十几年里,那些人让大家挖山修庙我是看不出什么,只知道他们挖的那座山被挖得特别深,还在附近修了个龙王庙,深山老林又不是江河湖畔,修龙王庙实在奇怪。 当然,以前我们也只是觉得奇怪,但除了庙里供奉龙王大家不解,倒也没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可最近山里异动,寨里人探查后发现那龙王庙不大对劲。” 第45章 龙王庙 大家伙儿的好奇心都被苗吉勾了起来,纷纷放下筷子,饭菜也不吃了,就盯着他看。 “咋不对劲了?”李氏焦急地催促。 苗吉起身,连说带比划,“比如说这一片是被挖的那座山,靠近溪流的边上就是那座龙王庙,龙王庙四周被挖出一圈沟渠引水,溪流从上而下,到了这边硬生生被改道,先绕龙王庙一圈再继续往下流,你们说这是不是有毛病?” 李氏连连点头,“确实是!还说是官府的人,哪个官府干这种蠢事!” 苗吉拍了拍大腿,“可不是说!要不是我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真看不出那溪流被改了道。 以前估计有人专门守着,泥土淤积有人清理,石头堵了也有人搬走,一切都好好的。 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两年挖山的那些人全都没了,官府把山给封了不让碰,龙王庙也没人管了,或许是泥石滑落堵了那条沟渠,我们发现围着龙王庙的沟渠从中间截断,整条溪流直接灌入那座被挖空的山里,也不知道那山究竟多深,水往里头使劲灌都灌不满。不知道这事跟你们这里水位下降有没有关系。” 杨老头霍然起身,神色激动,“有关系!十有八九就是你说的那个龙王庙作怪!好孩子,今天可真多亏遇到你了,不然我们还在瞎琢磨,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龙王庙。” 苗吉没想到自己今日过来还能帮上忙,既高兴又庆幸。 翌日天不亮,杨老头让杨老三带苗吉去作坊拉砖瓦,自己跑去找村长,跟他说了下情况。 村长直接把杨勇杨军杨汉他们几个都喊上,差不多十来个人跟着苗吉一起回去。 因着去的人多,大家顺道还帮苗吉拉了两车砖瓦。 苗吉受宠若惊。 苗家寨果真在特别深山的地方,甚至比坪山沟还要山,牛车到了半路就走不了了,那些砖瓦得靠人力挑进去。 杨老三几人脑子都是嗡嗡的,为了查明真相,不得不咬牙挑砖进山。 这一趟,他们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吃的那些苦好像都不算什么。 看着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的两人,众人心里莫名多了一丝苦涩,硬着头皮继续帮他们把东西送到苗家寨。 几人刚出现在苗家寨外面就有寨子里的人出来接应。 寨主得知杨老三他们是卖砖瓦顺便查看龙王庙的,态度一下子热情了不少,还叫了个苗康的中年汉子亲自领他们过去。 通往龙王庙的地方荆棘丛生,苗康操着一口浓浓的山音拿着砍刀一边走一边砍几下枝丫,道:“那龙王庙好生奇怪咧,啥都有,就是没人供奉,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整啥幺蛾子。” 杨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没人供奉?刚刚寨主不是说你在那些人手底下干活十几年了。” 苗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我确实在那做了很久,但我们只能挖山,其他地方哪儿都不能去,连吃喝拉撒都在洞里头,一年也就春节能回家两天,又得继续过去干活,这十几年我都没进过龙王庙,这不是最近带人进去查看才发现的,庙不大,供桌上的香炉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原本他们还想趁机捡些便宜的,结果太令人失望了。 说话间一行人看到龙王庙的影子。 苗康指着龙王庙道:“我们得绕过去,这边的路被水冲没了。” 等他们到了龙王庙才发现这里真的跟苗康说的一样,巴掌大的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似乎处处透露着古怪,却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杨老三伸手摸了摸最显眼的香炉,大手往里头抹了一把,用力过猛,竟然不小心触动了暗门的机关,只见供台下面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所有人都傻眼了。 只有杨汉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报官吧!” ------------------------------------------------------------------- 谢玉成最近十分惆怅,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明明都要升迁了,却在这当头出了岔子。 大过年的,县衙里的官吏衙差全都休假,他硬着头皮让董泽把高勇和牛易武几个喊过去苗家寨。 高勇几人准备出发,就看见谢玉成拉着个脸坐上马车。 “大人,您也要去?”高勇问道。 谢玉成郁闷地掀开车帘,长舒了一口浊气,“我倒是不想去,可我这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又要出事,不去能行吗?” “呸呸呸!大人,大过年的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牛易武表情一言难尽。 谢玉成嗤笑道:“你一个仵作家的毛头小子还信鬼神了!赶紧的,别废话!” 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龙王庙的时候才发现这边早已围了许多人,有榕树村的也有苗家寨的。 看来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哪有热闹往哪里凑。 董泽拨开人群替谢玉成开了一条路,一行人站在龙王庙外面就能看见供台下那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 “有人下去过吗?”高勇看了一圈问道。 所有人都摇头。 牛易武深吸一口气,十分自觉地让兄弟们准备下洞的工具。 第一次下去四人,大家伙儿全都眼巴巴的在岸上等消息,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牛易武灰头土脸上来了,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气急败坏地来到谢玉成跟前禀报道:“大人,贾鹏举那个龟孙子狡猾到家了,竟然在龙王庙下面冶炼矿石,所有东西都封在箱子里,里面全是箱子,密密麻麻,难怪朝廷派了那么多人都找不到! 另外,属下怀疑下面还设置了重重机关,普通人下去就是一死,属下不敢乱碰,只看了个大概就上来了。” 跟在牛易武身后上来的几个老衙差附和点头,“确实有机关,而且应该是个庞大的机关群,连桶矿洞,以至于水流灌不满,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大人,估计得上报朝廷等皇上定夺,我们.....搞不定。” 谁能想到一座不起眼的龙王庙下面另有乾坤,饶是黄正阳那些人来了几趟都没怀疑这个龙王庙有问题。 谢玉成神色瞬间异常严肃,犀利的眼眸扫过在场众人,厉声吩咐道:“来人,将此地给本官封锁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第46章 不是好事 他这回带来的人就这么多,这里是苗家寨的地盘,他不敢托大,只让高勇和董泽跟他一起回去,其他人包括榕树村的村民全都留下来帮着守着。 相对于苗家寨,他更信任榕树村的人。 谢玉成赶回县衙第一时间就给府城写信,洋洋洒洒写了一通,让人快马加鞭送出去。 董泽道:“大人,兹事体大,县衙的人全都派过去只怕也不顶用,这段时间只怕还得另外找人帮忙才是了。” 谢玉成明白董泽的担忧,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再次睁眼,吩咐道:“你去榕树村找村长,让他们多喊一些人去苗家寨,莫要声张,等待府城的消息。” 送信之人一路上快马加鞭,连歇都不敢歇,一口气赶到府城,在悠然客栈落脚。 朱管家领着人疾步进大宅子,“夫人,平安县衙差求见。” 江宁和季无涯正在喝茶,衙差进门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侯爷,小的奉平安县县令谢大人之命,给您和知府大人送行。” 季无涯愣了一下,呵呵笑道:“还真是巧了,谢大人找本官有何要事?” 季无涯自报家门,衙差当下不敢耽搁,赶忙把两封信拿出来,恭敬地说道:“魏江上游,平安县苗家寨附近一座龙王庙下面发现秘洞,前衢州知府贾鹏举在那里冶炼矿石,所有东西,包括冶炼之物,全都在里面。” “千真万确?”季无涯激动到有些失态。 衙差连连点头,“谢大人派人下去看过,只是下面机关重重,此事或许还与魏江下游水位下降,山里野兽暴动有关,情况很是严峻。此事谢大人无法处理,需知府大人上报朝廷。” 季无涯猛然看向江宁。 江宁一下子就懂了,“季大人现在差人去桐昌府,或许还能见到皇上,即便皇上已经离开桐昌府也走不远,但速度要快。” 说着她看向衙差,声音沉稳地吩咐道:“你同季大人的人去见皇上,不要害怕,实话实说就行,本侯会派人替你回去跟谢大人复命。” 季无涯赶忙道谢,匆匆离开东篱山庄,用最快的速度调派人马赶往平安县。 衙差被一队士兵护送着朝桐昌府奔去,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累坏了一半的马匹才终于追上龙驾。 皇帝坐在晃悠的马车里,看着桐昌府萧瑟的冬景,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怒火,猛地拍向小茶几,“桐昌府衙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要不是朕先见过他们不好再罚,朕非得砍了所有人的脑袋!” 德康在边上小心翼翼给皇帝擦手,讨好地劝道:“皇上,依奴才之见,桐昌知府李默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再加上他身边没有出谋划策之人,遇到这种事一下子就失了方寸,倒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多百姓受灾得不到妥善安置,确实该罚,您已经将衢州府的情况告诉他了,若是他能将功折罪,倒是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他连抄都抄不好,那就.....” “那就是朕太失败了!”皇帝郁闷地灌了一口茶水,丝毫没被安慰道。 德康讪讪然,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比较好。 就在此时,马车停了。 皇帝差点给撞了,德康借机替皇帝出气,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不想要脑袋了吗?” 车夫吓死了,赶忙转身求饶,“皇上,是前面有人拦车,好像是从后面追过来的。” 皇帝朝德康使了使眼色,德康赶忙下车查看情况,不一会儿,他神色匆匆带着衙差来到马车前面,“皇上,衢州那边有重大发现.....” 龙驾在半道上折返。 皇帝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衢州府和桐昌府打转,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冬雪纷纷,苗家寨一夜白了青山和绿树。 季无涯带着一百多个士兵赶来支援。 谢玉成看见他犹如看见救星,抹了一把疲惫的脸,赶紧过去相迎。 “知府大人,您可算是来了!下官都快撑不住了!”谢玉成一张苦瓜脸,怎么看都不吉利。 季无涯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些东西是不是都在龙王庙下面?” 谢玉成狂点头。 季无涯松了口气,“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连带着我都跟着沾光,这般苦哈哈做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啊!”谢玉成带着季无涯绕到龙王庙后面,指着矿山道:“大人,您看见没,这矿山就跟无底洞似的怎么灌都灌不满,贾鹏举挖山十几年,也不知道底下被挖空成什么样,再看看附近野兽暴动,下官怀疑这山估计要塌了!” 季无涯面色大变,“当真?” 谢玉成狂点头,难看的脸色白得跟纸有得一拼,“原本下官也不敢这么想,但来了几日,一些经验丰富的山民说这附近不对劲,周围的野兽都不见踪影,苗家寨的人又说有狼群在他们寨子附近出没,估计野兽都逃了。 下官原先让榕树村的村民帮忙守着这里,后面发现情况不对已经让他们都撤了,如今这里只有县衙的衙差,这情况便是有心人下了龙王庙估计都得死在里头,贾鹏举已经被杀,龙王庙下的机关解不开,我们也不敢轻易挪动那些箱子,两难呀!” 这番话无异于给季无涯泼了一盆冷水,把他浇得透心凉。 谢玉成还季无涯陷入沉思,赶紧把人拉到苗家寨临时休息处,“大人,您想想,山里的野兽最是机敏,若非察觉到危险,它们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下官让人探查过,以矿山为中心,方圆五里的野兽全都离开。 好消息是这附近只有苗家寨这个寨子,正好在安全范围内,坏消息是山塌了,极有可能我们再也找不到龙王庙准确位置,当然,也有可能就此毁了下面的机关,不定因素太多,下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无涯沉默了良久,缓缓问道:“那些山民有说这个山还能撑多久吗?” 谢玉成摇摇头,“大人也看见那个水流情况,如此大的水量冲刷,不好说啊!” 第47章 山塌了 季无涯眉头几乎都快拧成一团,同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派人将矿山方圆五里封起来,免得不知情的人误入。” “谢大人,我们先回县衙,皇上估计过几日就到,我们得提前把情况说清楚,免得皇上空欢喜一场,到时候还得被迁怒。” 他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可以将功抵过,没想到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要他的老命哟! 五日后,皇帝的龙驾还未抵达平安县,季无涯和谢玉成再次前往龙王庙探查情况,这次二人还带了不少民间能人,一行人还未抵达苗家寨,只听一阵巨响传来,山都在颤抖,树叶果子纷纷掉落,虫鸟惊逃,四周乱作一团。 季无涯刚刚经历过衢州府地龙翻身,本能以为又是天灾。 还是谢玉成最先反应过来,白着脸大喊,“季大人,山塌了!” 季无涯反应过来,赶紧往前冲。 站在苗家寨墙头上,正好可以看见龙王庙那边的景象,此时那一片山头已然消失,驻守的将士一个个脸色苍白,仿佛大病一场。 高勇带着人踉踉跄跄过来禀报,“大人,真的是矿山方圆五里全都受到波及,那山哗的一下就没了,在我们眼前消失了!还有那条溪流现在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谢玉成面色一变,焦急吩咐道:“快!往上游找,找到那条溪的尽头,若是溪流变道冲到村庄就麻烦了!” 高勇不敢耽搁,立马带着人走了。 谢玉成心有余悸,季无涯两眼茫茫,二人连自己怎么被送回县衙的都不知道。 皇帝龙驾抵达平安县后。 季谢二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去城外接驾。 皇帝十分着急,摆手道:“去苗家寨。” 季无涯硬着头皮上前回道:“皇上,龙王庙.....没了!” 县衙内。 皇帝一番洗漱后才有心思听季无涯汇报情况,得知山塌后,他那张脸一直特别臭。 德康在一旁伺候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不紧不慢地哼了一声,瞪向二人,“矿山在你们管辖的范围内,龙王庙下面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都不知道,你们就是这么替朕分忧解难的!” “臣该死!”季无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此时他已经绝望到不想挣扎了。 魏光显缓缓上前,抱拳作揖,“皇上,臣已经派人去看过了,矿山四周几座山都垮塌了,全都填埋了矿洞,臣怀疑龙王庙上面的溪流改道本身就是机关的一环,若是没有谢县令的人发现龙王庙下的乾坤,等山塌了,那里面的秘密将永远藏在土里。皇上便是命人追上几十年都不会有结果。” “所以依你之言谢玉成和季无涯无过还有功?”皇帝气不顺嘲讽道。 魏光显没有否认,“皇上,起码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了,便是山塌了又何妨?您可以派人挖,一年挖不出来就两年,两年不行就是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总是可以将那些东西寻出来的。” 皇帝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等他亲自去苗家寨走了一遭,实地看过山塌的情况后,没再继续指着季无涯的鼻子骂,只吩咐道:“衢州沿海护城城墙以及龙王庙的事情全部交给你去办,这两件事情处理妥当再进京见朕!若是做不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朕的面前!” “臣遵命!”季无涯战战兢兢目送皇帝离去。 谢玉成忧心忡忡,“季大人,皇上这意思是要让我们一直守着这里?” 季无涯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生无可恋道:“是我不是你,谢县令,你今年到任后应该能顺利升迁,本官提前恭喜你了!” 虽然龙王庙塌了,但并未伤及百姓性命,也不曾影响民生,皇帝不会是非不分找谢玉成麻烦,再加上他之前做的那些政绩,十有八九能顺利离开。 谢玉成得了这番话脸色好了一些,反过来安慰季无涯,“季大人安心回衢州府,此处下官会派人盯着,过几日情况稳定后下官再派人进去探查,将情况仔细同您禀报。” 季无涯还真不想走,但府城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不得不走。 临行前,他特地同谢玉成去了一趟榕树村。 龙王庙的事情并未对榕树村造成任何影响,甚至都没人主动提及此事,大家仍是作坊和田里两头忙。 谢玉成一大早将季无涯带到杨老头家。 周氏一眼就认出季无涯,扑通一声跪下,“民妇拜见知府大人,县令大人。” 杨家其他人也被吓到,就要跟着行礼。 季无涯赶紧制止,“老太爷老夫人,本官今日前来是为了龙王庙之事,可否说两句?” “行行行!”杨老头赶紧让杨老三进屋搬凳子。 季无涯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问道:“本官听谢大人说,当初是你们村一个猎户率先发现河道异样,那人可在村里?” 杨老头愣了一下,十分遗憾,“大人要是早两日过来就好了,您说的那人叫杨汉,是我们村最好的猎户,他家没有地,也不用种田,靠着打猎就能养活父女俩,日子过得比其他村民都要好。 就是他时常待在山里,以前女儿还在身边的时候有时候都要离开三五日,后来女儿大了送出去,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反倒潇洒自在,经常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影。 不过这也正常,他跟我大孙子还有我大孙子岳家那边亲戚合伙做买卖,就是.....收山货,野味之类的,我这老头子也不大明白,再送到松溪镇,卖给路过的商船,虽然辛苦,但能挣上不少。 他两日前进山的时候我还碰见了,说了两句话,看他带了那么多东西,十有八九又要去很长一段时间。” 季无涯和谢玉成对视一眼,并未轻易放弃,“那他可有说去了哪座山头?” 杨老头想都不想就摇头,“大人还是别费劲了,您看看咱这里,山连着山,能从平安县翻山越岭到淮安县和其他几个县城,茫茫大山,上哪儿寻哟!不过他进山大家反而安心。” 季无涯不解,“这又是为何?” 第48章 因祸得福 杨老头温和地说道:“咱村汉子都在外头接活给人家修房子,女人和一些行动不便还能干活的全都在作坊,要是野猪或者其他野兽下山,他们可对付不了,杨汉在就不一样了,山里有点啥异动他都知道,也会提前告诉村里人,让大家早做准备,我们村可离不了他。” “原来如此!”季无涯若有所思,“所以他是常年待在山里才会那么敏锐的?” 杨老头连连点头,“那肯定的!猎户不敏锐可不行。” 季无涯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当下就起身告辞。 二人出了榕树村,回去的路上,季无涯同谢玉成叮嘱道:“龙王庙下面情况不明,莫要让人轻易下去,多问问当地山民的意见,宁愿东西没挖出来,也不能因此闹出人命。” 他们现在争取无功无过,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谢玉成一一答应。 季无涯刚走,杨汉就回村了,还拎着两只野鸡去了杨老头家。 杨老头整个人都麻了,急得不行,“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说你出远门了!今天知府大人都来我们村了,点名要找你,你快追去县城看看,说不定还能追上呢!” 杨汉笑了笑,一点都不着急,“叔,知府大人有说找我做什么吗?” 杨老头一愣,下意识摇头,“倒是什么都没说。” 随后他将季无涯今日说的话全都告诉杨汉。 杨汉呵呵一笑,把野鸡放下,“叔,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要真有大事也是去找村长,不会来找您打听,况且我就是一打猎的,除了发现水位下降也没干啥事,也是一问三不知,就不去添乱了。” 杨老头气结,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孤僻一根筋呢!多好的机会啊!要是能在知府大人面前混个脸熟,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想想,小花慢慢大了,以后也要说人家的,你不为了自己着想总是要为她考虑是吧!” 杨老头掏心掏肺说了一大堆,等他回过神来,杨汉已经走出大门外了。 “叔,我明白了,您放心,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 “这才对嘛!”杨老头刚说完,发现杨汉已经跑没影了,当下就气得直拍大腿。 杨军领着苗吉过来找杨老头商量砖瓦的事情,杨老头被转移注意力,当下就忘了杨汉的事。 “你们寨主说好要多少砖瓦了吗?”杨老头热情地给苗吉倒茶,要是这桩买卖成了,他们村又能挣上一大笔。 苗吉很是歉疚摇头,“阿公,苗家寨的情况您应该也听说了,之前我们进寨子的路受到影响,现在官府派人把龙王庙方圆五里都给封了,我们寨子出来本就不容易,这一封就更困难了。 前阵子我们寨主求见县令大人,将情况都给说了,县令大人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会有许多官府的人守着那里,直到确定安全才会撤离,官府的人没有落脚的地方,正好可以征用我们寨子,不过我们都得搬出去。” “啥?整个寨子的人都搬出去?跟坪山沟一样?”杨老头有些吃惊。 当年坪山沟是因为太偏僻,整个村的人都被不良商贩给坑了,后来大家挣了钱,全都搬出去,为的是子孙再受同样的苦,但他们是挣了钱,家家户户自己花钱买地找官府报备,苗家寨完全不是这个情况。 杨老头都不敢想官府要花多少银子安置这么多人。 苗吉看出杨老头的疑惑,憨笑道:“我们寨子有四十二户人家,两百三十九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县令大人给我们圈了一座无主的荒山还有一处平躺的山坳,距离官道不远,只要我们自己修路,出去比以前方便多了,寨主把家家户户都叫过去商量,大多没有意见,这事就定了。 我来找您是想继续跟您定砖瓦,但得过阵子,我们现在要先把山坳收拾出来,还得分地,等事情办好了才能开始建房子。” 杨老头当即松了口气,笑容渐渐放大,“好说好说!你们什么时候要尽管说,反正我们作坊一年到头都没停的。” 事情说定后,苗吉走了。 李氏因为苗家寨的生意还在,心情极好,周氏趁机说道:“阿娘,您看着苗吉怎么样?” “挺好的呀!小伙子能顶事。”李氏对苗吉的印象不错。 周氏心下一喜,趁热打铁说道:“那您觉得把二丫说给苗吉怎么样?” 李氏当即没了笑容,“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周氏赶忙解释,“儿媳妇不是一直想着您之前的交代嘛!当初可是您让儿媳妇给二丫找个远一些靠谱的男子,这苗吉就是我大嫂跟我推荐的,只不过苗家寨穷,又在那么偏僻的山里,儿媳妇拿不定主意,这才没跟您开口。 后来又有白玉娘从中作梗,儿媳妇就更不想说了,这不是听苗吉说苗家寨迁出来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过,再加上苗吉确实是个好的,儿媳妇才跟您提一嘴,您要是觉得不成就当我没说。” 事实上也不是她想提这个事,只是想找个机会缓和她和公婆之间的关系,求表扬罢了。 李氏没有当场回应,等天黑后回了房才跟杨老头说起这个事。 “那个苗吉跟咱家二丫合适吗?” 杨老头一听就知道李氏打着什么主意,想都不想就摇头,“你还是别惦记这件事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二丫去了府城,十有八九是不想回来了,也就老三家的拎不清,二丫可不是她。” 李氏满腔热血突然就凉了。 转眼到了四月。 衢州府城处处花红柳绿,一派生机盎然,衢州书院的学子全都绷着神经准备过几日的院试。 近日来,周娘子铺子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要问为啥,自然是她推出了象征着金榜题名的高升桃酥,大家冲着这个寓意高低都得捧场。 周娘子正忙着招呼客人,一伙人气势汹汹冲上门,“来人,给我砸了!” 周娘子大惊,急忙大喊,“来人呀!有人闹事了!” 许诺言正在家中跟江宁说着院试的事,朱管家慌张进门禀报道:“夫人,二少夫人,不好了,许家夫人的铺子被砸了,她也被打伤送医馆了。” “什么!”许诺言吓得脸色骤白,慌张起身。 第49章 周娘子受伤 江宁也是惊疑不定,赶紧让人备车进城。 医馆内。 大夫正在给周娘子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周娘子疼得不时倒吸一口冷气,铺子里干活小姑娘阿兰在一旁局促不安,眼角还挂着泪水。 许诺言急匆匆进入医馆,大喊,“阿娘!阿娘.....” 周娘子看见她仿佛看见了主心骨,当下就委屈地哭了,“言言,他们太过分了!” 许诺言被周娘子额头上的伤刺激得眼睛都红了,愤怒看向阿兰,“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阿娘会被打成这样?对方什么来头?” 周娘子护着阿兰,“你别问她了,连我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阿兰怎么可能知晓?那群人一看就是地痞无赖,惯犯,砸了铺子就跑没影了。” 江宁身边的于嬷嬷缓缓说道:“许夫人,这事可不一定,万一是这丫头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人家找上门牵连了您呢?” 周娘子有些动摇,她平日里与人为善,从来不曾跟客人发生过口角,而且她铺子开在学院附近,来的都是讲道理的人,也不会有人主动找她麻烦,许诺言就更不用说了,广恩候府二少夫人,谁敢惹她? 儿子许诺山一直在书院苦读,为秋闱努力,现在一个月都不一定出来一趟,都得她进去看才见得找人,也不可能是儿子惹了事,这么看的话阿兰最有可能了。 众人齐齐看向阿兰。 阿兰吓得赶忙跪下,不停地跟周娘子解释,“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发誓,奴婢真的没有招惹那些混混。” 周娘子于心不忍,同许诺言道:“言言,应该不会是阿兰,她吃住都在铺子里,极少走出铺子,能惹什么事?” 阿兰父母早亡,跟哥哥早早卖身为奴,兄妹俩运气不错,被周娘子选中,阿兰的哥哥尺墨现在跟在许诺山身边给他当书童,阿兰则一直住在铺子里看守。 江宁也觉得阿兰不像能惹是生非的性子,当即蹙眉问道:“你们好好想想,那些人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周娘子想都不想就摇头。 倒是阿兰一脸迟疑地说道:“他们动手的时候,奴婢曾看到外面围观的人群里头有个面熟的,就是小茹姑娘的兄长。” “嗯?你是说方庭生?我咋没看见他?”周娘子一脸懵逼,方小茹就是她给许诺山选的婆娘,方庭生与许诺山是同窗,两家门当户对。 混混进铺子闹事的时候她大喊求助,方庭生要是在外头的话不应该无动于衷。 阿兰使劲儿摇头,“不是方公子,是小茹姑娘另一位兄长,夫人还记得那日我们去方家作客看见的那个男子吗?” “是他!”周娘子好生诧异,“我记得那人看不起来不好好相处的样子。” 阿兰狂点头,“岂止是不好相处,简直就是凶神恶煞,明明两家结秦晋之好,那位却十分无礼,甚至见了夫人都不曾打一声招呼,对方家其他人也是十分冷淡。” “难不成此事与他有关?”许诺言恨恨握紧拳头。 周娘子面色大变,赶忙劝阻,“言言,咱没有证据,你可别冲动。” 江宁朝身边的于嬷嬷使了个眼色,于嬷嬷立马转身离开。 她不紧不慢说道:“有没有关查一下就知道了,若是有关的话这件事不能这般轻易借过。” 就在这时,许诺山喘着粗气冲进医馆,“阿娘,你怎么样了?” 许诺言不满皱眉,“大哥,阿娘铺子出事,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许诺山一脸悔恨愧疚,倒是不曾替自己辩解,“都怪我,是我的错!” 周娘子不想兄妹二人生了龌龊,插科打诨捂着头,“哎呦,我头疼!” 许诺言果然没了继续跟许诺山掰扯的心思。 等大夫开了药,说清楚周娘子的病情,许诺言兄妹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周娘子出去,刚迈出医馆门口,方庭生也赶了过来,“婶子,庭生刚收到消息,来迟了,您有没有大碍?” 方庭生脸上的关切不似作伪,周娘子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迟疑着问道:“那个.....庭生啊!那日我们去你家作客,看到一位与你年纪相仿的男子,他是?” 方庭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两声,垂下眼眸,“婶子问的是柯耀祖吧!他是我舅舅家的孩子,也就是我和小茹的表兄,因为舅舅舅娘相继离世,表兄一直寄养在我们家,我和小茹自小喊他阿兄喊习惯了,怎么?这件事跟他有关?” 周娘子一时间哑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倒是江宁面不改色地笑着问道:“方公子怎么会这么想?” 方庭生闻言,很是无奈地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庭生这位表兄从小逞凶斗狠,最爱闹事,再加上家中变故,性子敏感,不太会与人为善,时常跟一些地痞混混走在一起。 阿爹不好管,阿娘管不了,好在他不曾将那些地痞流氓带到家里,阿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不好相与,阿娘极少将他往亲朋好友面前带,按理说婶子应该不认识他才是,刚刚婶子突然问起,庭生就下意识往那方面想了。” 众人恍然。 周娘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的事,我就是多嘴问了一下。” 方庭生莫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群人抬着担架一路哭着来到医馆。 方庭生一眼就认出来人,急声大喊,“阿爹阿娘?” 方母泪眼朦胧中看见儿子,当即哇的一声哭嚎着跑过来,“庭生!庭生!你妹妹她.....” 方庭生看到方母身后的担架,脸色瞬间白了,“怎.....怎么回事?” 方母紧紧闭上双眼,绝望崩溃,“小茹.....上吊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大夫给方小茹把脉检查,摇摇头,“迟了,回去准备后事吧!” “哇!”方母哭天抢地,方父也是老泪纵横。 方庭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为什么?为什么妹妹好端端的会上吊?” 方父身后冲出一人,狠狠打了许诺山一拳,“都是因为他!” 第50章 女儿是我逼死的 “啊!阿山,阿山!我的儿子!”周娘子目眦欲裂,冲到许诺山身边。 江宁带来的护卫第一时间将许耀祖控制住。 许耀祖双眼布满血丝,拼命挣扎,“老子杀了你这个混蛋!” 护卫死死将人压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方庭生冲到许耀祖面前,神色有些癫狂,“阿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耀祖拼命捶打地面,就是不肯回答。 方母抱着方小茹尸体哭嚎,“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就好了,呜呜呜.....” 旁人指指点点。 周娘子的心情从震惊心痛到愤怒,确定许诺山没有事,她霍然起身来到方母面前,“亲家母,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家怎么对不住小茹了,你要这么给我们泼脏水!” 方父知道许家跟广恩候府的关系,生怕事情闹大,赶忙上前和稀泥,“亲家母,小茹他娘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因为女儿的死太过伤心才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周娘子气笑了,指着围观的群众大声质问,“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她随口就来,分明就是想要陷我们许家于不义! 当初我们请媒人上门说亲的时候,亲事是你们同意的没错吧?我们可有为难过你们?” 方父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周娘子越发挺直了腰杆,“这这门亲事定下后小茹可有不满?” 方父再次摇头。 “那可是我们家对不住小茹?”周娘子咆哮,声音都劈叉了。 方庭生看方父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有隐情。 许诺山捂着脸,冷冷看着柯耀祖,同方庭生道:“庭生兄,夫君子之誉,重于泰山;不可须臾有玷。今有人命之事,吾欲告官,子意何如?” 许诺山如此光明磊落,方庭生早已相信他不知情,事情闹到这份上,他也想求个真相,当即重重点头。 许诺山转身同江宁作揖。 江宁轻叹一声,神色肃穆,“本侯明白,来人,将柯耀祖和所有相关人等带去府衙。” 方母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压根不知道许诺山和方庭生说了什么,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得方寸大乱,“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方庭生咬着牙摇头,“阿娘,妹妹不能白死!必须报官!” 方母如遭雷劈,整个人瘫坐在地。 一行人到了府衙。 季无涯已经从江宁这边知道事情经过,看着许诺山的眼中带着几分同情,“许秀才,你有何冤屈?” 许诺山身姿挺拔如松柏,即便在这种场合仍是沉稳淡定,缓缓上前,道:“知府大人,在下想向方家求个清白,今日在下未过门妻子方姑娘上吊自尽,方柯氏指责方姑娘的死与我们许家有关,这种事情我们许家是万万不能认的,还请大人还我们许家一个公道。” 季无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许家不曾强娶,方家姑娘也不是被迫答应这门亲事,方柯氏,你为何说后悔跟许家结亲?” “我.....”方母幽怨地看了方父一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大家都盯着她,她沉痛地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清泪,“都怪我,是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想要悔婚,那孩子一时想不开才上吊的。” “什么?”方庭生错愕地看着方母,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反应十分激动,“阿娘,这是为何?许家家风清正简单,婶子又是极好相处的,你为何不同意?退一万步说,既然阿娘一开始不同意,为何又要答应?” 方庭生一口气把季无涯想要说的话都给说了,“方柯氏,这是为何?” 方母死死握着拳头,紧紧咬着嘴唇,见无法继续沉默,才小声道:“因为我女儿小的时候就与人指腹为婚,她不能嫁给许诺山。” “嚯!”围观的百姓震惊地看着方母。 方母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眼光,脸色苍白如纸。 方庭生更是如遭雷劈,差点栽倒,回过神来,他整个人都崩溃了,“阿娘!你胡说什么?小妹什么时候与人指腹为婚了?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你究竟在隐瞒我什么?” “儿子!阿娘求你别问了!你妹妹还没出生的时候真的已经许了人家,是你阿爹不想承认,硬要答应许家这门亲事。”方母直指方父的不是。 方父气到差点吐血,指着方母的手都在颤抖。 方母泪如雨下,一脸哀求,“你就承认了吧!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会去死,给咱闺女赔罪!” 方父最终败下阵来,没有反驳。 方庭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整个人都有些呆了。 许诺言默默看着,出声问道:“方姑娘指腹为婚的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看着方母。 方母咬紧牙根不答。 此时于嬷嬷匆匆进来,在江宁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 江宁看向季无涯,大声说道:“季大人,劳烦您差人到城北永安巷捉拿陈三几人,他们就是今日去许家食肆闹事伤人之人。” 方母脸色大变,猛地扭头看向被衙差压在地上的柯耀祖,胸口剧烈起伏。 陈三那群人今日闹了事就躲起来了,还以为自己是生面孔,周娘子认不出他们,哪知道于嬷嬷通过柯耀祖,一下子就锁定了他们的行踪,一群人被抓的时候还在挣扎狡辩。 等到了府衙被周娘子当场指认,当下就怂了。 江宁知道这些泼皮无赖都是老油条,进衙门根本就没在怕的,就算打板子赔银子也无济于事,当即同季无涯说道:“大人,衢州府去年一难,伤亡惨重,实在禁不起折腾,这几个人渣虽然不是东西,但也不全然一无是处,比如护城墙。” 季无涯眼睛一亮,笑了,“侯爷果真聪慧!来人,将陈三几个打成罪奴,让他们去修城墙。” 陈三大惊失色,“大大大.....大人,小人只是寻衅滋事,凭什么罚我们这么重?” 以前他们也没少干这种事,每次就是打几个板子,到牢里关两天就能出来,啥事没有。 季无涯露出一抹森冷轻笑,“凭什么?就凭皇上给了本官特权,只要本官还是衢州知府,衢州府的事情皆由本官说了算!” 反正他现在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把护城墙和土地庙的事情解决了,名声啥的都不重要。 第51章 真正隐情 如今朝廷流放到这里的罪民还在路上,他这边每一天给干活的百姓开工钱都是一大笔,能省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 陈三万万没想到季无涯会说出这么任性的话,看他动真格的,吓得当下什么都招了,“大人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是柯耀祖,是他让我们干的!” 柯耀祖那眼神恨不得活撕了陈三。 陈三吓死了,但比起去修城墙,得罪柯耀祖根本就不算什么,他赶忙道:“草民说的都是真的,柯耀祖说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他要灭了许家满门,只是他进不去衢州书院,更不可能在里面生事,就让我们先给许诺山母亲一个教训。 他说城南的人没见过我们,肯定认不出来,事情办完我们立马回城北躲几日,风声过了就好了,他还会给我们一人五十文。” 方庭生怒不可遏上前两步,“他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还能给你们一个人五十文?他哪来的钱?” 陈三下意识看向方母,“他说他姑母有钱,每个月都会给他几百文。” “阿娘?”方庭生不能忍了。 方母哭哭啼啼,“那是是舅舅舅娘留给你表兄的家财,阿娘只是帮忙看管而已,我也是怕他挥霍了,这才每个月给他一点点。” 方庭生气到脑子都快炸了,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舅舅怎么死的!他是被追债的人逼死的!舅娘活不下去自杀,柯家一穷二白,哪来的家底留给他!阿爹,你就这么由着阿娘胡来?” 方父痛苦的闭上眼睛。 方母被儿子逼问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破罐破摔,“是!是我给他的钱,那又如何?当年要是没有你舅舅,你阿爹早死了!你舅舅对你阿爹有救命之恩,你阿爹把你表兄当亲儿子养又怎么样?他能供得起你念书,给你表兄一个月钱怎么了?” 方庭生的心瞬间凉了,踉跄着后退两步,收了眼泪,“不怎么样,我只在乎我妹妹的死,今日我必要查清妹妹的死因,替她讨一个公道,谁都别想躲过去!” 方母对上儿子执着的双眼,气到窒息,“你.....你不孝!” 周娘子皱眉,上前同季无涯道:“大人,方家的事情我不想管,既然陈三已经招供,还请大人依法处置柯耀祖。” 季无涯还没说什么,方母先急了,“亲家母,我女儿已经死了!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你饶了她表兄一次吧!我求你了!” 方母不停地给周娘子磕头。 许诺言下意识将周娘子拉开,眼中满是对方母的不喜。 方庭生不能理解,大喝,“阿娘!你疯了吗?” 方母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于嬷嬷在周娘子耳边又说了些话。 周娘子面色大怒,不顾额头上的伤口跳了起来,“大人,方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她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民妇怀疑方姑娘不是自尽,而是被逼死的,求大人验尸。” 方庭生惊怒不定,闻言当即跟着表态,“求大人还小妹一个公道。” “不可以!我不同意!”方母声音尖利,情绪非常激烈,死死护着方小茹的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越是这样越证明方小茹的死有问题。 方庭生忍无可忍,上前用力将方母拖开,冲衙差大喊,“验尸!” “不可以不可以!你这个逆子,逆子!你要逼死我才甘心吗?”方母疯了似的挣扎,狠狠朝方庭生的手咬下去。 “啊!”方庭生吃痛大喊。 方父吓死了,冲过去狠狠扇了方母一巴掌,这才将方庭生的手护下,“柯氏!你疯了吗?这可是你亲儿子!” 方母看到方庭生那鲜血直流的手,一时间慌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方庭生麻木地护着手,转身跟衙差去看大夫。 方母怔怔地望着儿子萧瑟的背影,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彻底崩溃躺地。 仵作验尸结果很快,方庭生的伤刚处理完,仵作就现身了,“大人,死者身体没有异常外伤,确实是上吊自尽而亡,但属下发现死者并未完璧之身,且死前已有两月身孕。” 众人震惊,纷纷看向许诺山。 许诺山一脸铁青,死死握紧拳头,“在下从年前开始一直待在衢州书院闭门苦读,有多位同窗替我作证,包括方姑娘的大哥!” 大家再看向方庭生。 却见他泪如雨下,浑身仿佛没了精气神一般。 陈三逮着机会,大声嚷嚷道:“大人,草民知道,这事是柯耀祖干的,他之前一直说他姑母小时候把表妹许配给他,后来却嫌贫爱富,要把他表妹许配给他人,为此耿耿于怀,后来他突然不再念叨此事,我们拿娶婆娘调侃他,他却说早就有婆娘了,跑不了。时间都能对得上,准是他做的错不了,大人,我们能不能戴罪立功?” 季无涯目光凉薄地扫了陈三几人一眼,那些人顿时不敢吭声了。 方庭生站了起来,走到柯耀祖面前,死死盯着他,“是你玷污小茹,逼她上吊自尽。”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反问句,说的是事实。 柯耀祖见自己老底都被兜了,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只猥琐地嘿嘿笑道:“我们本就是指腹为婚,行周公之礼,天经地义,她本来就是我的!” “啪!”的一下,方庭生那只完好无损的手狠狠给了柯耀祖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旋即起身给季无涯跪下,掷地有声道:“知府大人,柯耀祖玷污我妹妹,以至我妹妹自尽而亡,求大人定柯耀祖死罪!” “庭生!”方母失声大喊,“他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啊!当初阿娘不想答应许家这门亲事的,是你阿爹非要应下,你妹妹也欢喜,我才不得不同意,我已经对不起当初的诺言,你怎么还能逼死你表兄让你舅舅绝后!” “这样的人渣就不配有后!他若不死,我亲手杀了他!”方庭生愤怒大吼。 “那你连我也杀了!”方母分毫不让。 母子俩全然没了往日的母慈子孝。 第52章 老实人急了 “肃静!”季无涯面色铁青,重重拍下惊堂木,“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们如此放肆!来人!柯耀祖玷污方小茹以致方小茹上吊身亡,教唆陈三等人打砸许家店铺,打伤周娘子,证据确凿,判处烙刑,七日后问斩!判处陈三几人修筑城墙两年,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草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要养活,求大人开恩啊.....”陈三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那些跟着陈三的混混全都傻眼了,大家之所以成为混混要嘛就是家里没了父母为无人管教,要嘛就是被宠坏养废了,无论哪个原因,这些人都吃不了修城墙的苦,季无涯这一出简直就是蛇打七寸,要他们的命了。 季无涯烦躁地摆摆手,衙差立刻将陈三几个拖下去。 方母听到这个判决已经疯了,死命往柯耀祖身上扑,“你们不能杀他,不能杀他,他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替他去死,我替他去死!” 没人搭理她,方母只能求助旁人,只一眼,她便跑到江宁边上跪下,“侯爷,求您开恩,求您饶耀祖一命,我们家欠许家的我一定还!” “还?你拿什么还?我要小茹活过来,你办得到吗?”周娘子目眦欲裂,揪着方母的衣领让她看着那个担架,“那个杀人凶手杀了小茹,害死你的女儿,你竟然替凶手求情,你不配当小茹的母亲!那么好的姑娘被害死了,他就该被千刀万剐!” 周娘子一边骂一边哭嚎,心痛不已。 旁人见方小茹亲娘还不如她未来婆母悲痛,一个个皆唏嘘不已,指责方母冷血。 季无涯不想继续闹腾,让衙差将柯耀祖押下去。 就在此时,柯耀祖奋力反抗,扑向许诺山,那手里赫然多了一把断刃。 千钧一发之际,许诺言突然出脚,将柯耀祖绊倒。 江宁身边的护卫上前,一脚踩在柯耀祖胸口。 江宁冷冷吩咐道:“跳断手筋脚筋,莫让他伤人。” 护卫动作极快,公堂上响起柯耀祖痛苦大吼。 方母已经心痛得快晕死过去了。 衙差将柯耀祖拖下去。 江宁同季无涯道谢后,带着许家众人离开。 方庭生走到方父身边,搀扶着他,眼泪一滴一滴滚下,“阿爹,我们去给小妹收尸吧!” 方父点点头,神色中皆是隐忍痛楚。 许诺山来到二人面前,抱拳作揖,“伯父,庭生,小茹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为奸人所害,在下实在惋惜,我知道府城的规矩,可以让小茹姑娘以我妻之命下葬。” 方父和方庭生皆错愕地看着他,见许诺山一脸真诚。 方庭生更加怨恨柯耀祖,要不是他,小茹将来会过得极其幸福。 方庭生痛苦地闭上眼睛,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诺山,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不必了,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没道理还影响你今后娶妻,虽然我妹妹不能葬在方家族地,但我会请得道高僧给她选一块风水宝地,清清静静,也不错。” 方父跟着点头附和,“庭生说的是,是我女儿没有福气,你把这门亲事给忘了吧!好好念书,好好的.....” 许诺山心下难受,见他们父子二人意已绝,只能顺从。 许诺山一走,方庭生也扶着方父离开,无人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方母。 方小茹死得不光彩,生前还出了那样的事,为了不招人口舌,方家父子出了县衙就去棺材铺买了一口棺材安置方小茹。 尸体停放在义庄,等三天后选好地方再下葬。 忙完这些天已经快黑了。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不见方母,方父唉声叹气,同方庭生道:“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去找找你阿娘。” 方庭生制止他,“阿爹,别去,柯耀祖那混账还没死,她不会有事的,小妹死得这么惨,她却如此拎不清,你冷她一段时间让她清醒清醒。” 方父再次叹息,“庭生,不管怎么样她都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当年也确实是你舅舅救我一命,你阿娘跟你舅舅兄妹情深,她护着柯耀祖阿爹能理解,只是.....” “只是心寒对吧!”方庭生怔怔地看着他。 方父没有言语。 父子俩沉默了片刻,方父果真回屋去,没出去寻方母。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方母才浑浑噩噩回来,看见方庭生的时候,她立马歇斯底里地抓着他的手臂大骂,“狼心狗肺!你们一家姓方的都不是好东西!要是耀祖死了,我也不活了!” “那你就去死好了!”方庭生冷漠地推开方母,眼里满是寒霜。 方母对上他的双眼,心突然就凉了,掩面痛哭,“你竟然要我死,你竟然要我死.....” 方庭生怒斥,“在你眼里我和小妹根本就比不上柯耀祖那个烂人,我方庭生今日把话放这里了,这世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尽管去闹!把所有人都闹死了清净!” “庭生!别再刺激你阿娘了!”方父不赞同地制止。 方庭生却听不进去,“阿爹,我就是要柯耀祖死,七日后,我去刑场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这世间少了一个恶棍!” “你.....你.....”方母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满心怨恨的方庭生此时竟生不起一丝担忧和愧疚,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方父痛心疾首,嚎啕大哭,他不知道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方母醒来没看见儿子,不停地追问方父。 方父无奈说道:“他回书院了。” 方母一口郁气发泄不出来,拿方父撒气,“你们方家没一个好东西!他如此对待自己的表兄和母亲,不会有好下场的!” “啪!”方父狠狠甩了方母一巴掌,眼神冰冷又凶狠,“柯氏,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已经赔了一个女儿,欠柯家的那条命还了!柯耀祖造的孽也要自己偿!若是你敢把手伸到我儿子身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柯氏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枕边人,在方父的眼神逼迫下,终于没再发疯,却是见天儿的哭嚎。 第53章 方庭生的报复 方父也不管她,该做什么做什么。 七日后,刑场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方母连哭七日,病了,却还是撑着病重的身体赶过来送柯耀祖最后一程,没想到却看到让她吐血的一幕。 只见刑场四周挂满了喜庆的红布条,还有好些孩童敲锣打鼓大声高唱,“柯家子,无娘教,天生恶霸人人厌,比畜生,尚不如,生在世,遭唾骂,死后仍遭众人踏!” “别说了,别说了!”方母疯了似的冲向那些孩子,却被孩子们灵活地躲了过去,而且敲锣打鼓的孩子比比皆是,她根本就制止不过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随便逮着一个孩子厉声质问,“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小孩吓得哇哇大哭,指向不远处的方庭生。 方母一脸怨恨责备。 方庭生却是面无表情,还不时抖一抖手中的鞭炮,嘴巴一张一合说着“晦气”二字。 囚车缓缓驶来,孩童开始齐声高唱,专门唱给囚车里的柯耀祖听。 柯耀祖在监狱被折磨了七日,浑身没一块好地方,巴不得早点死,听到孩童唱的歌谣他完全不为所动。 方母看见他,泪如雨下,“耀祖!耀祖!你不能死啊!” 就在此时,一高深莫测的和尚路过,目不斜视高声道:“阿弥陀佛,生在世不思行善积德,作恶多端,满身戾气,死后将入阿鼻地狱受罚,永世不得超生为人,施主糊涂啊!” 柯耀祖陡然睁开凶狠的双眼,阴狠地咬着牙根,“老秃驴,老子可不是吓大的,这世间真有鬼神的话尽管放马过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 “执迷不悟,死不足惜!”和尚淡然落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 柯耀祖还在色厉内荏大喊。 方母却被吓得脸色发白,想要追着和尚询问破解之法,又舍不得离开柯耀祖,陷入两难。 方庭生只默默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轻嗤。 或许是和尚跟柯耀祖说的那番话触及他心底里恐惧,原本一心求死的他突然在行刑前挣扎求饶,痛哭流涕。 刽子手根本没给他废话的机会,时辰一到,手起刀落。 方母看着那颗滚到地上的头颅,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朱三将刑场发生的事回去一一禀报江宁和许诺言。 江宁蹙眉,笑了笑,“都说惹了谁也不能惹读书人,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许诺言点点头,“阿娘说的是,看不出来方庭生那么狠,柯氏如此宝贝柯耀祖,他却在柯耀祖死前做了这么多,柯氏只怕会恨上自己的亲生儿子。” 江宁长出了口气,不以为意,“方庭生又何尝不恨柯氏?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些动静将柯氏气晕过去,幸好你大哥与方庭生没有矛盾,还提议让方小茹葬入你们许家,将来方庭生再如何也不会把这些事情怪到许家头上。 今儿是个好日子,你带着东西回去看看你阿娘,顺便跟她说一声,至于你大哥的亲事.....先缓缓吧,等秋闱过了再说。” 许诺言一一应了,带着东西回杏花村。 她前脚刚走,梁宏昌后脚就带着儿子梁绍谦前来东篱山庄求见。 江宁看了一眼于嬷嬷,让人将梁家父子请进来。 梁宏昌领着儿子恭敬地给江宁行礼。 江宁笑了笑,道:“梁大人,你也是我们东篱山庄的常客了,有什么话开门见山直接说就是,不用这些虚的。” 她指的是梁宏昌过来还送礼。 之前因为城北建设,梁宏昌与杨二蛋频繁交涉,还曾在悠然客栈住了一段时间,她参与城北设计,接触久了,也知道梁宏昌的性子。 这老头最是耿直,也不会钻营,最是不喜奉承上峰,当了大半辈子营造司都没想着找门路往上升,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会带着贺礼登门! 梁宏昌老脸一红,讪笑两声,赶紧把自家儿子往前推,“侯爷,下官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犬子的终身大事。” 这话一说出口,梁宏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江宁十分意外,上上下下打量了梁绍谦好几眼,“我记得这孩子跟我家老三老四在一块念书是吧!过几日就要下场了吧!” 梁绍谦尴尬一笑,“启禀侯爷,晚辈自知学问不如三公子四公子扎实,这次院试只当去长长见识,大抵是不能过的。” 这么有自知之明,心态还如此之好,江宁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大好,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你倒是实诚,说吧,是看上本侯庄子上哪位姑娘了?” 她将身边的适婚姑娘全都过了一个遍,大抵猜到梁绍谦是冲着谁来的。 梁绍谦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深吸一口气,作揖,大声回道:“侯爷,晚辈想要求娶杨雪燕姑娘。” 杨雪燕就是杨二丫,老杨家的姑娘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名,杨二丫来了府城之后跟在江宁身边,偶尔出去旁人问起,一直说二丫二丫也不大合适,她就给杨二丫取了这么个大名。 江宁眼中闪过一抹迟疑,“梁公子,你可知道雪燕家中情况?” 梁绍谦连连颔首,俊脸通红,“晚辈之前见过杨姑娘几回,并问过四公子,四公子已经将雪燕姑娘家中情况告知晚辈。” 江宁十分好奇,“如此你仍想求娶?” 梁绍谦坚定地点点头,“晚辈心悦雪燕姑娘,也仔细想过,雪燕姑娘生母的情况确实会影响到她,若是晚辈求娶她,极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仕途,但晚辈也有自知之明,就凭晚辈的资质,这辈子能考中举人都是祖宗保佑了。 晚辈不想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前程错过这么好的姑娘,与爹娘仔细说了许久才定下来,所以晚辈今日前来,是深思熟虑过了,求侯爷成全。” 这做法在这世道可以说极其胆大妄为,江宁下意识看向梁宏昌,“梁大人,你不再劝劝?” 梁宏昌苦笑不已,“侯爷也看见了,这孩子心意已决,我这个当爹的没什么本事,总不好在婚姻大事上让他抱憾终身,既然他知道好赖还坚持,我们也只能尊重了。” 江宁点点头,一脸感叹,“梁大人的心思本侯明白,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那孩子毕竟还有亲爹祖父祖母在,这件事也要与长辈商量,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可否?” 第54章 求娶 “那就有劳侯爷了!”梁宏昌踢了猴急的儿子一脚,拽着他起身告辞。 花枝亲自把人送出去,随后兴奋地进门道:“夫人,可是要把姑娘找来?” 江宁想了想,问道:“她去哪儿了?” 花枝赶忙回话,“应该是在二少夫人那里干活,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她不会出门。” 自从城北多了慈幼院后,杨二丫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一趟,再到慈幼院给孩子们送点心,用的都是自己挣的钱,她开心,江宁也就没管。 花枝把杨二丫喊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江宁让花枝看茶,仔细打量着她,含笑问道:“在大伯娘这边待得可还习惯?” 杨二丫紧张地点点头,“大伯娘这里很好,二丫住得很安心。” 原本她和杨富贵是要回杏花村住的,但砖窑的事情特别多,杨富贵不想折腾,干脆住在砖窑里,只有她一个姑娘每日来回反而不安全,于是她也在庄子里住了下来。 江宁笑容更深了几分,“安心就好,你还记得当初为何离开村里吗?” 杨二丫再次颔首,面上多了几分彷徨,说话声音小了不少,“是因为我阿爹.....” 江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人的事不应该由你们这些孩子来承担,我今日喊你过来,主要是因为有人主动上门同我求娶你,我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杨二丫大惊,“这.....这不可能!” 来府城这么久,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阿奶跟她说的那些美好愿景就是给她灌蜜糖水,根本就不现实。 她爹娘那个情况,哪个好人家会看得上她?她都想好了,就这么过一辈子,将来攒了钱就去慈幼院做事,把那里的孤儿当成自己的孩子,老了也不怕没人给她送终。 “有什么不可能的!”江宁嗔怪又心疼地睨了她一眼,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府衙营造司梁大人家的公子,就是那个在衢州书院念书的梁绍谦。” 杨二丫仔细回想,想了许久,一脸恍然,“大伯娘说的是那个时常与四庄走在一块的公子吧!我见过几回,都是在衢州书院。” 那个时候衢州书院收留了许多孤寡老人和孤儿,她帮忙照看孤儿,偶尔能见到了杨三铁杨四庄,杨四庄年纪小,一直留在书院帮忙,时常带人过来给他们送东西,一来二去,她还跟梁绍谦说过几次话。 “这就对了!”江宁欣慰地看着她,说的话也颇有深意,“世人都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做了这么多好事,上天总会给你一些福报,那梁公子今日来我这边,求娶你的态度十分坚决,我甚至同她说起你阿爹阿娘的情况,他却不在意,只说自己资质有限,将来于仕途一道不会有什么成就,不想错过好姑娘。 二丫,你的终身大事大伯娘不想干涉太多,但我与梁大人共事半年,知道他为人清正明理,而且眼中揉不得沙子,是个极有原则的人,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品性不会差。 梁家之于你是顶好的选择,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担心你阿爹阿娘做的那些事影响到梁公子的前程倒也好办,我修书一封给你阿爷阿奶,将你过继到我名下即可。” “大伯娘!”杨二丫十分意外,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有母亲疼爱的感觉,感动落泪,给江宁跪了下来,“我长这么大,阿爹阿娘都不曾这般替我想过。” “傻孩子!起来吧!”江宁示意花枝把杨二丫扶起来,道:“既然我答应你阿奶照顾你,自然说到做到,你回去仔细想想,若是答应,我便给你阿奶去信说明此事。” “二丫明白了。” 杨二丫出了大宅子立马去砖窑找杨富贵。 杨富贵管着几个窑子,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说话办事也越来越有样子了,看见杨二丫过来,他叮嘱了一下就出去了,“二姐,怎么了?” 杨二丫激动地深呼吸,片刻才将梁家求娶她的事情说出来。 杨富贵诧异后便是狂喜,“太好了二姐!大伯娘都这么说了,你赶紧答应了,不用犹豫。” “你也觉得这门亲事很好是吗?” “废话!”杨富贵一脸急色,“大伯娘不管做什么事都十分妥帖,她主动开口,还要把你过到她名下,你还想什么?能摆脱那样的家庭,你可别错过了。” “可是阿爹会同意吗?”杨二丫十分担心。 杨富贵冷哼一声,发狠握紧拳头,“他要是真当你是女儿就不应该反对,况且还有我在,他要是不答应以后我也不会给他养老送终。” 杨二丫被说服了,回头给了江宁肯定的答复。 江宁当下就喊来朱管家,让他跑一趟平安县。 许诺言在娘家待到傍晚才回来,听说梁家求娶杨二丫,愣了一下便亲自跟杨二丫道喜,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杨二丫越来越欣赏,可惜她阿娘没有这个心思,如今她也只能祝福了。 朱管家快马加鞭赶到榕树村,看了看天色,直接去了作坊。 李氏瞧见他来,很是惊喜。 朱管家道:“老夫人,夫人命小的给您送信,说些事。” 李氏顿了顿,立马带着朱管家回家里。 周氏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老宅内。 朱管家制止忙活的李氏,“老夫人,咱还是先说说正经事吧!这是夫人给您写的信。” 朱管家把信拿出来,知道李氏不识字,当场念给她听。 李氏还没说什么,周氏倒是惊得捂住嘴巴,“大嫂给二丫找了这么好的亲事?还要把二丫过继到她名下?她还真大度!” 李氏心下高兴,狠狠剜了周氏一眼,同朱管家仔细问道:“这梁家真是当官的?” 朱管家重重颔首,“千真万确,梁大人是府城营造司主事,官职不大,但也是拿朝廷俸禄的,梁家世代居住府城,也有些家底,家境殷实,门风清正,若非梁大人亲自带着梁公子上门求亲,夫人都不敢想。 夫人也是觉得这门亲事极好,生怕雪燕姑娘错过这门好姻缘,这才让小的跑一趟,若是老夫人同意,小的就等您将过继一事给办了再回去。” 第55章 众人斥责 “同意同意,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没意见!”李氏十分迫切。 朱管家呵呵直笑,“老夫人,您要不要与雪燕姑娘的生父知会一声?小的这边还有一封信,是富贵公子写给他爹的。” 李氏十分犹豫。 倒是周氏上前劝道:“阿娘,您带着朱管家去作坊问问不就成了。” 李氏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到了作坊,李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杨老二面前,面色绷得紧紧的。 杨老二赶忙起身,讨好地唤道:“阿娘。” 白玉娘也跟着起来给李氏行礼。 李氏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盯着杨老二,长舒口气,面色严肃,“二丫到了年纪,有人上门说亲,这桩亲事我同意了,你呢?” 杨老二一脸欢喜,眼睛都亮了几分,“这是好事啊!阿娘看中的人肯定错不了。” 李氏嘴角抽了抽,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对方门第高,若是没有老大家的,这门亲事肯定落不到二丫头上。” 杨老二笑容一僵,呐呐点头,缓缓垂下脑袋。 李氏看他那样心里也难受得紧,别过头,道:“老二,别怪阿娘说话难听,当年你执意娶钱氏进门,给三个孩子整了这么个拎不清的生母,光是钱氏卖身为奴就足以毁了三个孩子的前程。” 杨大丫在一旁,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泛红,压在心底里的无名怒火再次烧了起来。 杨老二越发愧疚,连连点头,“阿娘,我知道,是我们对不住孩子。” 李氏垂眸,“现在有一门好亲事摆在二丫面前,我是万万不想她错过,但二丫因为你和钱氏做的那些糊涂事生怕影响到对方,一直不敢点头,老大家的来信说了,她愿意把二丫记到她名下,你可同意?” 杨老二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杨大丫也被惊到了,忍不住追问,“阿奶,大伯娘真的这么说?她真的愿意把二丫过继她名下?” 李氏点点头。 朱管家在一旁附和道:“夫人亲口所言,还修书一封给老夫人,做不得假。” 杨大丫更是心惊,再次问道:“男方是何情况?”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让大伯娘这般出力,她实在想不明白。 不只是杨大丫,就连其他村民也惊得不行,想当初杨江两个儿媳妇内斗厉害的时候可是连孩子都不对付,两房整得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虽然后面杨江氏幡然醒悟改过自新,但对二房也只是面子情,所有的帮衬都是看在李氏的面子上,如今竟然愿意把二房的孩子记到大房! 从今往后,杨二丫岂不成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了!这身份转变可不一般啊! 朱管家淡淡一笑,恭敬回道:“男方姓梁,求娶雪燕姑娘的是梁公子,他已有童生功名,其父乃是府城营造司主事,朝廷官员,梁家算不得高门大户,但也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呼奴唤婢。” 杨大丫捂着快要跳出来的胸口,喜极而泣,“好!好啊!这么好的亲事,我阿爹自然不会反对,我们同意把二丫过继到大伯娘名下。” 白玉娘在杨老二身边小声说道:“把二丫过继给大房,以后岂不是跟我们二房没关系了?” 杨老二下意识皱眉。 李氏闻言,怒瞪白玉娘,“小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白玉娘不甘地咬着唇角,低下脑袋。 众人全都看着杨老二。 杨老二却一脸为难犹豫,“阿娘.....我就三个孩子,二丫虽然是姑娘,可也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 “呸!阿爹,你说这种话亏不亏心!是!从前阿娘还在的时候是你挣钱养我们,但我家里的活都是我和二丫做的,我们可没有吃白食! 后来你受伤,养家糊口的活可是都落到我们姐弟三人身上,要说养,也是我们养你更多吧!”杨大丫毫不客气地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揭杨老二的短。 “还有这个勾栏院的女人,为了她,你差点把二丫推入火坑,如今二丫好不容易得了一门好亲事,你还想阻拦是吗?”杨大丫句句戳心扎肺,将杨老二骂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阿爹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杨老二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杨大丫更气了,怒吼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毁了二丫这门亲事,将来我们姐妹一定恨死你!” 杨老二瞳孔一缩,气得差点站不稳,“你.....你就是这么跟自己阿爹说话的?” 杨大丫冷哼一声,别过头,丝毫没有示弱。 朱管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富贵公子让我转交其父的。” 一听是儿子的信,杨老二所有心神都被信吸引,迫不及待接过,打开才发现他压根就看不懂,十分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让朱管家念给他听。 信里只有寥寥几句话,大致的意思是杨富贵同意杨二丫过继到大房,若是杨老二反对,他此生都不会再过问家里面的事,也不会认杨老二这个生父。 朱管家把信念完,所有村民都沉默了。 李氏没想到孙子会写出这么绝情的信,反复确认,“朱管家,这信真的是富贵写的?” 朱管家颔首,“千真万确,富贵公子去府城学了一些字,但因为比较忙,字未曾好好练过,所以写得不算好,老夫人请看。” 李氏接过,对比江宁那封信,高低立见,可以肯定的是这确实是一个刚启蒙不久的人所写。 他拿着信,扭头对着失魂落魄的杨老二就是一通训斥,“你看看你自己活得有多窝囊!要是没有这个小娼妇,三个孩子还敬你念你,如今可好,三个孩子都跟你离了心,如今只是离心,你若再影响他们的前程,以后他们定然要恨死你了!” 刘氏也跟过来劝道:“杨斗啊!不是婶子偏着谁,这事我们都听明白了,二丫的出身跟男方还真门不当户不对,你想指着女儿攀高枝将来跟着沾光也要你有本事才行啊!你说说,没有大房在,就凭你,能给二丫整出像样的嫁妆? 二丫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能给她撑腰?还是说你能给她长脸?说难听点,你真的啥也帮不上她,只会拖累她,你跟钱氏已经做了许多对不起孩子的事了,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好姻缘,可不能再给毁了!” 第56章 过继了 刘氏越说杨老二脸色越白。 好些人轮着给杨老二讲道理,杨大丫则扶着气得不行的李氏到一旁坐下。 “阿奶,这次我们可真是欠大伯娘大人情了!那样的门第,二丫的嫁妆怎么给才合适?”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想了许多事情,甚至连妹妹以后可能遇到什么麻烦都给算进去了。 李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担心,阿奶还在呢,肯定不会让这事出岔子的,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府城找你大伯娘,跟她借些银子给二丫撑场面,将来再慢慢还就是了。” 一旁的周氏绞着手,咬牙道:“阿娘,实在不行就把府城杏花村那座院子给二丫当陪嫁。” 李氏和杨大丫全都不可置信地望向周氏。 “三婶,使不得的!”杨大丫赶忙推辞,她知道那座院子主要是周氏掏了银子,原本是留给杨来贵的。 周氏干笑两声,“都是一家人,二丫嫁得好我这个当婶子的也高兴不是。” 就是心里在滴血而已,可为了挽回公婆对她的印象,她也只能下血本了。 李氏收回视线,微微颔首,“你三婶说得对,二丫嫁得好,将来也能帮衬兄弟姐妹,更何况梁大人还在府衙做事,知道的肯定比旁人多。” 周氏瞬间觉得心没那么疼了,也跟着劝道:“阿娘说得对,大丫,你就别再推辞了。” 有了周氏这番话,李氏也有了些底气,冲到杨老二面前,大声质问,“老三家的已经说了,要把府城那座院子给二丫当陪嫁,你就说吧,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白玉娘大惊,这会儿也顾不上会被李氏戳着脑门骂,急切地辩解,“我们一穷二白,哪里还能给那么多陪嫁!” “没有陪嫁你还敢惦记二丫的聘礼,脑子进水了是不是!”李氏厉声挑眉怒斥。 一句话戳中了白玉娘阴暗的内心。 她立马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杨老二抬头,视线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见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唯一跟他一个想法的白玉娘却是为了二丫的聘礼,心瞬间沉入谷底,缓缓闭上疲惫的双眼,麻木地说道:“好!我同意把二丫过继给大房。” 李氏还想再骂,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兴匆匆地同杨大丫吩咐道:“赶紧去找村长,现在就开祠堂该族谱!” 刘氏忙道:“这事交给我,我去办!” 有了刘氏参与,再加上识字的朱管家在场,改族谱十分顺利。 这事办妥,朱管家同李氏提出辞行。 李氏想了想,道:“朱管家,二丫婚期定下后记得通知我们,我们也想去看看。” 朱管家了然颔首,“老夫人放心,到时候夫人会派人过来接你们的。” 杨老头和杨老三收到消息赶回村子的时候朱管家已经离开了。 杨老头只能从李氏和周氏嘴里追问杨二丫过继的事情。 杨老三感叹道:“没想到大嫂会如此豁达,竟然愿意把二丫过继过去。” 杨老头点点头,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老大家的可以把日子过得这么好了,他想了想,同杨老三说道:“虽然你婆娘说了把府城的宅子给二丫陪嫁,但这么大一笔银子对咱们农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况且来贵还要念书,全家就指着你也不行,这笔银子回头我还给你们,就不用对外说了。” 也就是说对外仍然说那院子是三房给杨二丫的陪嫁。三房既得了名声又有没任何损失,周氏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喜得嘴角都压不下来。 因为她这次神操作,李氏对她还真和颜悦色起来了。 朱管家回到府城立马去见了江宁。 “夫人,雪燕姑娘生父果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若非大家劝说,再加上富贵少爷那封信,只怕他还不肯点头,村长已经把雪燕姑娘过继到您名下了,这是村长和老夫人口述,小的代笔写的信。” 江宁接过信仔细看完,嘴角轻轻扬起,“既如此,从今往后二丫就是我们家大小姐了,你亲自去一趟梁家,将这个消息告诉梁大人,让他们择日上门提亲吧!” 这种报喜的事情朱管家自然不会让人代劳,亲自跑了一趟。 梁家这边梁夫人袁氏对朱管家的到来并没有多热情,只让人去将梁宏昌找回来。 朱管家也不在意,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候着。 梁宏昌仓促回来,一进门就朝朱管家拱手,“朱管家,可是侯爷给准信了?” 袁氏跟着看过去,面上并没有多大喜色。 朱管家恭敬笑笑,“侯爷命小的去了一趟老家,已经将此事告知家中长辈,另外侯爷说了,梁公子诚心求娶,家中长辈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另外侯爷说了,雪燕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放在身边教养了一段时间,也是有感情的,侯爷不希望因为雪燕姑娘生父生母之事影响到梁公子的前程,遂已经说服族中长辈,将雪燕姑娘过继到侯爷名下。 从今往后雪燕姑娘就是我们广恩候府的大小姐,与榕树村杨家二房无关,二房的事不会影响到她,自然也不会影响到梁公子。” “这.....侯爷真把雪燕姑娘过继过去了?”袁氏从椅子上弹起,表情有些呆滞,还有几分惊喜。 梁宏昌也是万分震惊,“朱管家,侯爷.....这是.....” 他之前被儿子磨得没办法,也认命了,压根就没想过这事还有反转,一个家境贫寒问题诸多的普通农家姑娘与广恩候府大小姐,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他儿子这是.....娶了只金凤凰了! 朱管家含笑点头,语重心长道:“梁大人,雪燕姑娘本就与侯府几位公子小姐是堂亲,一脉相传,当年要不是二房那两口子做的太过,侯爷也不会跟他们断了亲。 好在二房几个孩子都是好的,侯爷恩怨分明,不会将大人之间的龌龊波及孩子,再加上雪燕姑娘性子好,聪慧坚强,品性极佳,也希望雪燕姑娘将来过得顺心。” 第57章 俩秀才 梁宏昌一下子就明白了,再三保证道:“这是自然,我与夫人都是开明之人,当初知道雪燕姑娘的身世仍是同意这门亲事,断然不会在雪燕姑娘过门后变脸。” 袁氏回过神来,讪笑着跟着点头,“老爷说得极是,我们梁家门风清正,做不出那种苛待儿媳妇的事。 为了绍谦安心念书,我们已经决定在衢州书院旁边置办一座小院子给他们小两口住,以后雪燕过门,不用在我们身边伺候,她和绍谦住那边就行。” 得了袁氏这番话,朱管家总算可以回去回话了。 临走前,袁氏还让人给朱管家塞了二两银子。 朱管家一走,梁宏昌纳闷地看向袁氏,“我怎么不知道咱家要在衢州书院边上买宅子了?啥时候的事?还有,你之前不是不赞成这门亲事吗?” 原先儿子跟他们提出想要娶广恩候侄女的时候他们老两口还挺开心的,一直夸儿子有眼光,袁氏更是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查了杨二丫的情况。 不查还好,一查袁氏差点没崩溃,气急败坏把儿子喊过来,死活不肯同意,还说杨二丫会误了儿子的前程。 哪知道儿子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要娶,还说他不想念书了,这如何使得?不管孩子有没有入仕的天赋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家里一天都要闹上好机会,连过年都没能安生。 他们两口子被磨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从了孩子的意思,只是老妻却因此病了一场,看谁都没个笑脸,儿子怕触霉头,这段时间也不敢回来。 袁氏脸色红润,心情舒畅,慵懒地坐了下来,嗔怪地翻了个白眼,“我之前为什么反对这门亲事你难道不清楚吗?如今雪燕姑娘都过继到广恩候名下了,我还反对个什么劲儿? 广恩候就一个亲生女儿,那姑娘将来就是嫁给王孙贵族都是使的,没想到儿子这么一闹,竟然还给咱家娶了个广恩候府的小姐回来! 能跟广恩候府结亲,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老头子,以后你在衙门做事也容易一些,不用再看人眼色,更不用怕得罪人。” 梁宏昌性子耿直,年轻时候就没少得罪同僚被穿小鞋,都是袁氏在背后挨家挨户打点赔礼给他擦屁股,这么多年,梁宏昌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硬,她却越来越觉得有心无力。 儿子得了这门亲事,她瞬间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对这门亲事也积极了不少。 从纳采到问名再到纳吉、纳征,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请期后,婚事定在八月十六。 等江宁忙完这些事,院试的结果公布了,不出意外,杨家两兄弟都上榜了。 江宁欢喜得比自己当初封侯还开心,恨不得摆上三天三夜流水席庆祝。 就在此时,钟绵绵带着贺礼上门了。 “大娘,恭喜恭喜!”钟绵绵一进门就是一溜吉祥话,把江宁哄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嗔怪地睨了她一眼,“你的祝福大娘收下了,正好一会儿家里摆上一桌,你留下来热闹热闹,让果儿回去跟你阿娘说一声就行。” 钟绵绵点点头,顺从应了,看了一圈,奇怪地问道:“三铁哥哥呢?” 江宁一脸无奈,笑道,“放榜后那皮猴就跑没影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你找他有事?” 钟绵绵摇摇头,正儿八经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在家中听祖父说起这次院试的结果,祖父提到三铁哥哥和四庄哥哥。 四庄哥哥就不用说了,他是个学问扎实的,祖父颇为看好,这次能上榜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三铁哥哥让祖父有些意外。 按照祖父的意思是三铁哥哥运气好,因为去年地龙翻身,衢州府损失惨重,许多童生秀才因此丧生,需要补录。 再加上知府大人迫切需要招贤纳士,集思广益,特在今年的考题里面加入了许多民生经济问题,恰巧考到三铁哥哥长处,所以他才能上榜。 其中一道关于‘如何在最短时间让衢州府创最大收益’的题目,他的想法很是特别。我过来的时候祖父还交代,若是遇上三铁哥哥,定要让他回一趟书院。” 江宁还以为杨三铁科举作弊被怀疑,吓了一大跳,得知是这么回事当即松了口气,让花枝出去寻人。 两个孩子考中秀才,再加上杨二丫出嫁的日子定了,江宁赶忙给李氏写信,将情况告知他们。 没想到官府的速度比她还快。 当谢玉成收到院试结果后,第一时间命董泽亲自去榕树村一趟。 不年不节也不是农忙时间,大部分村民都待在作坊里干活。 董泽进门,直奔李氏,“老夫人,好消息!三公子四公子过了院试,您家出两位秀才了!” 哐当一声,李氏手中的土坯掉落在地,她猛然起身,激动地扯着嗓子大喊,“你说啥?三铁四庄都考上秀才了?” “哟!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啊!”刘氏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眼巴巴看着董泽。 张氏凑过来,兴奋到结巴,“咱.....咱十里八乡,还还还.....还没有一家出两秀才的!” “可不是!这一回,咱村又要长脸了!”庞氏喜不自胜。 她公公年纪大了,也差不多快要退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位任村长就是她男人,村里越来越好,她也能跟着得沾光,以后出去别人一听她是榕树村村长婆娘,都会高看她一眼。 董泽笑着连连颔首,“千真万确的消息,大人特别命我前来说一声,后面还会有衙差敲锣打鼓正式来村里报喜。” 李氏闻言,一颗心彻底放回肚子里,缓过劲儿来,忍不住喜极而泣,从小声低泣到嚎啕大哭,似乎要将这段时间的彷徨不安全都释放出去,哭到几欲晕厥。 村里人看她哭成这样,赶忙簇拥过去轮番劝解,连干活的心思都没了。 李氏回到家里睡了一觉醒过来才觉得好一些。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屋里多了好些人。 刘氏见她醒了,当即乐了,大声喊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第58章 聘礼和嫁妆 李氏茫然看向杨老头。 杨老头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刚也哭了一场,“老婆子,大喜的日子你咋说晕就晕了呢!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杨老二紧绷的神情在李氏醒后缓和了许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因为知道李氏不待见他,他都不敢做点啥,就怕再给李氏添堵。 杨老三端来一杯水,扶着李氏坐起来润口。 一杯水下肚,李氏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挣扎着就要下地。 前来送信的朱三这会儿才上前给李氏行礼,“老夫人,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刚刚大夫给您看过了,说您切记大喜大悲。” “你是.....朱三!”李氏想了想,眼睛瞪得老大。 朱三讨好地点点头,“老夫人可真厉害,竟然还记得小的。” “你咋来了?是不是你家夫人让你来送信的?”李氏一门心思都是两个中了秀才的孙子,什么病啊痛啊早就好了。 朱三看她那迫切的样子,赶忙将怀里的信拿出来,恭敬地呈上去,“老夫人,确实是夫人让他小的前来送信,主要为了三公子四公子考中秀才之事,还有就是大小姐的婚期定了。” 李氏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放大,“二丫的婚期都订了?男方那边怎么说?” 朱三快速回道:“定了八月十六,是个好日子。” 李氏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成亲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你家夫人没有没说需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朱三摇摇头,“夫人说会提前安排人前来接老夫人去府城,旁的事情都打点好了,老夫人尽管安心。” 周氏和李氏对视一眼,低声问道:“二丫的嫁妆可准备了?” “三夫人放心,一切全都准备妥当了。”朱三明白她们关心什么,又接着道:“梁家给的聘礼有二百两聘金,一担聘饼,海味八式,鲍参翅肚,发菜,蚝,元贝,虾;三牲给了两对鸡,还有猪肉;酒、生果、鱼、四京果、四色糖、茶叶、芝麻、贴盒、香炮镯金、米。该有的聘礼一样没少,全都按照官媒的要求置办的。” 朱三说的这一对,把屋子里的人全都听傻眼了。 刘氏咂舌道:“这大户人家娶亲的规矩果然多,光是聘金就给二百两,啧啧啧.....搁我们这里,都能娶上一百个婆娘了!” 众人皆颔首附和。 朱三抿嘴轻笑,不言。 杨老二听到二百两的聘金,心里止不住后悔,当初要是再坚持一些,女儿还是他的,这等风光也是他家的。 李氏只一眼就知道杨老二在想什么,沉着脸垂下眼眸,旋即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开口道:“男方给这么多聘金,老大家的得准备多少嫁妆才够!” 刘氏安慰一句,“老三一家不是给二丫一座院子陪嫁了吗?好歹也有几十两呢!” “之前我也觉得这是咱们村独一份了,可跟梁家给的聘礼比起来,压根就不够看。”李氏真愁啊! 杨大丫咬咬牙,抱着孩子站了出来,“阿奶,别担心,不行咱再凑一凑,凑个一百两应该没问题。” 李氏怜惜地望着她,摇摇头,“你为二房付出太多了,现在二丫出嫁本就超出咱们的能耐,怎么还能把压力放到你身上。” 说着李氏狠狠瞪了杨老二一眼。 这次杨老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朱三看了一圈,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夫人,您不用担心,大小姐如今也是要喊我们夫人一声阿娘的,夫人自然将大小姐的嫁妆都准备齐全了。” “大嫂准备了啥?”周氏好奇问道。 朱三挺着腰杆,道:“一套梅花赤金头面、一套鎏金点翠头面、一套珍珠头面、一套纯银头面,再加上两台紫檀妆奁,黄花梨拔步床、酸枝三屏罗汉床、酸枝美人榻、八仙桌、琴桌、书桌各式几案等等,屏风,瓷器各式摆件若干;四季衣裳被褥布料全部齐全。除此之外,还有六百两压箱底银子,以及一个贴身服侍的嬷嬷。” 朱三一口气将杨二丫的嫁妆念出来,都不带喘的。 村民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还是杨大丫最先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问道:“这.....这么多东西,要花不少银子吧!” 她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朱三老实颔首,“这是自然,毕竟是广恩候府嫁姑娘,排场总是要有的,旁的不说,光是那些家具瓷器就要上千两,四套头面也要几百两,再加上压箱底的银子还有其余那些东西,几千两银子肯定是摇得。” 众人吓得都不敢开口了。 李氏干巴巴地点点头,有些紧张无措,“老大家的怎么给二丫这么多嫁妆?” 她后面想还都有心无力了。 朱三呵呵一笑,“老夫人,夫人说了,这些事您不用操心,小的就是过来给您报个信,让您安安心。” 要不是因为杨老二在这里,他都不想说这么多! 如今当着杨老二的面把这些事说清楚,免得杨老二还以为他们家夫人过继杨二丫占了多大的便宜! 朱三将事情交代清楚就走了。 村里其他人见李氏没事了,道喜后也跟着走了。 杨老二帮着杨老三将村民送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敢吭声。 朱三从榕树村回去到府城,见到江宁立马绘声绘色地将村里的所见所闻告诉她。 许诺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阿娘,您说二丫出嫁那天二房那位会过来吗?” 江宁呷了口水,目光幽幽,“也许吧!毕竟富贵还在这里,他不借着这个机会过来看一眼也不放心。” 许诺言撇撇嘴,替杨二丫和杨富贵鸣不平,“要我说他们俩也真是够可怜的,二丫也就罢了,是个姑娘,还有阿娘护着,以后也跟二房没关系了,可富贵这辈子是永远甩不掉他了! 儿媳听漪儿她爹说,富贵做事稳妥踏实,在砖窑干了这么久,从未出过岔子,更不曾在钱财上面说过一字半句,年纪虽小,但能扛事,听漪儿她爹的意思是想要重用的。” 江宁点点头,“这事我也知道,二房三个孩子本性都是好的,之前是被那两个混账爹娘给教歪了,如今掰正过来,能培养自然不能耽误了,至于富贵他爹,还有他阿爷阿奶压着,暂时乱不了,过个两年富贵大了,再帮他找一门亲事,只要成亲了,他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59章 行商 说话间,杨三铁从书院回来,瞧着风风火火,很是着急。 “你这皮猴子又闹什么?”江宁看了看外头的大太阳,有些心疼。 杨三铁擦了擦汗,道:“阿娘,我要出门经商游学,您给我安排些人呗。” 江宁一脸错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跟谁去?书院的先生?” 杨三铁摇摇头,“不是,我自己去!” “嗯?”江宁一脸问号。 许诺言更是懵逼,“你不是还要参加秋闱!” “不了不了,我不玩了!”杨三铁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阿娘,二嫂,你们也知道我这次是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好才中了秀才,秋闱压根就不用看,肯定过不了,我如今都十五了,梁绍谦跟我一般大都要成亲了,我可不想继续这么耗着! 你们知道我就喜欢赚钱,之前我还跟阿娘夸下海口,今后娶妻的银子我自己出,如今这银子还不够数呢!” 杨三铁掰着手,很是忧愁。 许诺言乐了,“莫非你也想成亲了?” 江宁立马看过去。 杨三铁吓得连连摇头摆手,“二嫂!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就是想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 说着他弱弱地看向江宁,一脸哀求,“阿娘,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尽力往上念书,你就答应我经商做买卖。” 江宁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无奈失笑,“我既然答应你自然不会反悔,不过你真的打算放弃仕途了?” “也不是.....”杨三铁看向外面,目光中多了几分怅然,“主要是我觉得外面天地广阔,一直困在一处地方盯着书本不能解其意,与其这样,还不如出去转转,既能挣钱,还能增长见识,再过个几年,我觉得差不多了再回书院念书,或许会有新的感悟,您说对不对?” “对!”江宁给予肯定的回答,“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也不拦着你,不过外头乱,你真出去的话得多带些人才行。” 杨三铁摸了摸鼻子,道:“也不用太多吧!小花一个人都能到处跑,她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 许诺言震惊瞪眼,“你可没法跟小花比,就凭小花那一手医术,走到哪儿都不用担心,你行吗?” “就是就是!”江宁深以为然。 不顾杨三铁的抗拒,特地差人回平安县找吴长峰,给他顾一支镖队,再安排一些护卫,如此她才能安心。 杨三铁带着商队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七月末了。 衢州府连下了几场暴雨,又湿又热,窗外蝉鸣声不绝于耳,似要刺破耳膜。 江宁想歇都歇不好,心情烦闷着,就听见马车声由远及近。 花枝出去瞧看一眼,一脸欢喜地进门禀报道:“夫人,老夫人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江宁刚坐起来,李氏就被周氏和杨大丫扶着迈进门槛。 杨老三扶着杨老头,身边还跟着杨来贵。 杨来贵身后还有方木席以及他的两个孩子,走在最后的是杨老二和白玉娘。 江宁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李氏几人身上,赶紧让下人看茶。 李氏屁股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三铁四庄是不是还在书院?刚刚进庄子的时候我们去作坊看了一眼,二蛋和富贵都不在,上哪儿去了?” 知道李氏念着孙子,江宁赶忙解释道:“上个月朝廷给衢州府拨了一批流放的罪犯,修城墙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还不用官府支付工钱,季大人心下欢喜,命人加快进度,庄子上的砖窑有些供应不上,再加上从这里到城东还有些距离。 二蛋觉得实在浪费人力物力,便带着富贵去了城东,在那里另外圈了几亩地,弄了个大型的砖窑厂,专供修筑城墙之用,富贵跟过去帮忙了。” 将来那处砖窑是要交给杨富贵管的,当着杨老二和白玉娘的面,江宁没有明说。 “这是正经事,耽误不得,老大家的不用差人通知他们了。”杨老头赶忙说道,生怕误了两个孙子的大事。 李氏继续追问道:“那三铁四庄吗?不是说考上秀才了?还在念书?不回来吗?” 江宁想了想,还是如实跟李氏说了,“三铁这次能考上秀才已是不易,他心心念念着出门行商挣钱,同我磨了许久,我只能答应,那孩子前阵子带着镖队护卫出远门了,四庄还在学堂,他一门心思走仕途,想在秋闱时候下场试一试,算算日子,也快了。” 李氏既高兴又失落,“孩子有想法是好事,过两日我自己去书院看四庄,再去城东转转,不用折腾他们,只是三铁.....这趟是见不着面儿了!” 杨老头反过来劝道:“下次见也一样!对了,老大家的,二丫呢?” 话音刚落,杨二丫便领着个嬷嬷进门奔向李氏和杨老头,“阿爷阿奶!” 只见她穿着一袭水粉色梅枝长裙,如墨的长发上盘着简单发髻,簪着一根玉簪,面色红润,皮肤比较之前白皙细腻,一看就是被养得极好。 李氏欢喜得紧,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嘘寒问暖,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同江宁打趣道:“二丫被你养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周氏在一旁道:“可不是!阿娘,二丫刚进门,儿媳还以为见到哪户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杨二丫红着脸很是害羞,“三婶,您别打趣我了!阿娘说梁家是书香门第,虽然梁公子从不介意我的出身,但我不能给梁家丢脸,这半年来,阿娘给我请了嬷嬷和教习先生,还有小丫教我念书识字。 嬷嬷教了我许多规矩,每日睁眼就要学,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周氏连连点头,“大嫂用心,你好好学,准错不了。” 杨二丫重重点头,目光落到含笑看她的杨大丫身上,“大姐.....” 杨大丫面色一变,冲她微微摇头。 江宁看在眼里,倒是不以为意,“去吧,你们姐妹去后院好好说说话,知道你们要来,我已经让人把杏花村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只不过那边房间有限,住不得这么多人。” 李氏立马接过话茬,“让老二老三他们住过去就行。” 第60章 村里来了一堆人 李氏开口,江宁立马点头,“如此也可,那阿爹阿娘和大丫一家就住到西苑,我让人给你们收拾一个院子。” 说着她看向来贵,“来贵,你想住哪儿?” 杨来贵小心翼翼看了周氏一眼,在李氏鼓励的眼神的下,深吸一口气,道:“大伯娘,我想跟富贵住一起,可以吗?” 江宁含笑点头,“自然可以,你之前好歹在私塾念书一年,晚些时候大伯娘给你准备些东西,让朱管家带你去拜见一下先生,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了。” 杨来贵赶忙作揖,恭敬道:“多谢大伯娘。” 周氏有些讪讪然,她压根就忘了这一茬。 李氏等人舟车劳顿,江宁安排完就让下人送他们回去歇息了。 白玉娘扶着杨老二走出大宅子,目光闪烁,强忍着没开口。 大宅子后院。 杨二丫拉着杨大丫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刚进门,杨大丫就把房门关上,拉着杨二丫到椅子上欢喜地说道:“我之前还担心你在府城日子过得小心,如今看你这样,倒是我多虑了!” 杨二丫摇摇头,红着眼眶贪恋地抱住杨大丫,“大姐,我想你了!你在村里过得如何?他.....他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时不时给你找麻烦?” 因着心中有怨,再加上已经被过继出去,杨二丫连一声阿爹都不想喊了。 杨大丫轻笑摇头,“没有的事,上次白家父子闹了那一出,阿爷阿奶气得不行,差点不想认阿爹这个儿子,阿爹也知道怕了,没再由着白玉娘为所欲为,如今白玉娘的卖身契还在我们手中,掀不起什么风浪。 留她在阿爹身边也是给阿爹找个服侍的人而已,有她在,我现在是连娘家的院子都不想去了,阿爹也没脸要求我什么,只要他没病没灾,我就不管。” “那就好!”杨二丫松了口气,道:“那你家呢?如今多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如何?” 她抓着杨大丫那双粗糙的手,心疼得眼泪滚了下来。 杨大丫却满不在乎,“家里的事情都由我说了算,我平日里得了空就去作坊摔土坯,一个月下来也能攒个几百文,你姐夫现在一个月能挣个一两多,得了空还会去山里河道下套,偶尔也能抓个山鸡几条鱼或者一些螺蛳回来,家中还有地里出息,平日里除了人情世故,也没用钱的地方。 攒着攒着,家底就有了,还有阿爷阿奶偶尔会偷偷摸摸给孩子们一些吃的用的,我那日子挺好的,用不着你操心。” 虽然这么说,但杨二丫还是不放心,她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包袱放到桌上,“大姐,这里面有一些料子,还有一包银子,约莫二十两,你带回去,谁也别说。” 杨大丫惊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干啥干啥?你这是干啥!我不要,赶紧给我收起来!” 杨大丫焦急伸手阻止。 杨二丫却是不让,“大姐,这些都是我来府城后给二嫂做事攒下来的,二十两对阿娘,对梁家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却有大用处。 拿着这些银子,等孩子大一些就送他们去学堂启蒙,供他们好好念书,将来便是不能考科举也能明理,不做睁眼瞎,咱一代养不出人才就两代三代,世世代代努力,总能培养个人才出来对不对? 二十两银子足够两个孩子念几年书了,这些年你为我和富贵牺牲太多,就当我偿还你的,好不好?” 杨二丫一脸哀求,眼泪簌簌落下,弄得杨大丫都跟着抹眼泪,可她还是摇头拒绝,“你如今是大伯娘的女儿,你出嫁的嫁妆都是大伯娘给的,我不能让你抬不起头做人。” 杨二丫赶忙道:“阿娘知道的,我都跟阿娘说了,原本阿娘还问我这些东西会不会太少,我说不会,这些都是我自己攒的,你放心收着便是。” 在杨二丫再三乞求下,杨大丫不得不收了包袱。 回头她便去前院见了江宁,“大伯娘,这包袱是二丫给我的,里面有一些料子还有约莫二十两碎银子,按理说她已经过继给您,就不是我们二房的人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怪她,这包袱.....我不能收。” 江宁看着如此懂事的杨二丫,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缓缓道:“大丫,坐吧!把二丫过继到我名下是为了她的将来和梁公子的前程着想,也是无奈之举,大伯娘可不是想着跟你抢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以前是,以后仍然是。 这包袱二丫早早给我看过了,她说这些年你很不容易,等你来了,要把这些东西给你,我同意了,若非她拒绝,我甚至还想往里头添些东西。 毕竟方木席是我的人,方家兄弟四人的能力品性我是认可的,若非他们早早在榕树村安家落户,我甚至想过将他们调来府城做事。 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大伯娘也给你透个底,回头你仔细想想,如今府城砖窑缺人,按理说我们可以再买些下人回来,但这缺人又是一时的,等城墙修完,砖窑厂十有八九是要减员的。 到时候买来的人没地方安排,人家又没有犯错,我们也不好将人发卖,二蛋不想陷入两难地步,便想着从外头招人。 这外头招的人好赖且不说,还容易生出别样心思,这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我第一时间就想到方家兄弟四人。他们在村里作坊做了这么多年,经验不用说,也能管得住人,用他们大伯娘也放心。 方木舟几个估计只要我一句话,全都能来,只有方木席,拖家带口不容易,还要顾及到你,所以我刚刚并未跟他商量,而是在这里先跟你说了,你回去可以跟他谈谈,等二丫出嫁后再给我一个准确答复即可。” 杨大丫赶忙起身道谢。 因着江宁说的这个事,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来还包袱的,走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还差点被门槛绊倒了。 于嬷嬷在江宁边上低声说道:“夫人,您说了这个事,二房大姑娘只怕这几日都寝食难安了。” 一边是让她厌恶却又摆脱不了的责任,一边是自家男人的前程还有孩子的将来,怎么选择都不得圆满。 第61章 杨大丫的纠结 江宁呷了口茶水,面上淡淡,“杨斗为了一个买回来的娼人将全家弄得鸡犬不宁,事情闹得那么也没想着将那个女人卖了,可见他骨子里就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大丫赌上自己男人和孩子的前程,她若是清醒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于嬷嬷十分赞同,“老奴刚刚看见了,那位除了腿脚有些不利索外,身子骨可好得很,面色红润,头发黑亮,皮肤也养得好,一点都不像乡下人,倒是他身边的女子有些黑,不说是窑子出来的,老奴还真没敢往那方面想。” 江宁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杨斗腿脚受伤后就没再下地做过农活,之前都是大丫姐弟三人轮着做,还有阿爹阿娘帮他,后面孩子们恼了他,阿爹阿娘也不想管了,杨斗没法子,只能让那女人下地。 说实在的,那白玉娘在青楼的时候估计日子都没现在难过,瞧瞧,好好一个伺候人的美娇娘,硬是被他改造得跟一般农妇无二,要我说这杨斗也是个有本事的!” 于嬷嬷对杨斗是真的越发看不上。 此时刚回到杏花村小院的白玉娘撒气似的将包袱扔到桌上,幽怨地看着等着她伺候的杨老二,“大房分明就没把我们当亲戚,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唯独漏了我们!” 想到东篱山庄的大宅子,她就满心嫉妒,凭什么都是一个出身,江宁就能成了那人上人,她却先进青楼后欲薄情郎,命运凭什么对她如此不公。 杨老二脸色有些难看,却冷冷地瞥了白玉娘一眼,“过来伺候我,废那么多话干啥?” 白玉娘不情不愿过去帮他脱鞋,被臭烘烘的脚气熏得彻底爆发了,委屈哭诉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当初不让你过继二丫你不听,那么多聘礼也跟我们没关系,人家刚刚连喊你一声阿爹都没有,你还眼巴巴往前凑。 大房对三房尽心尽力,唯独对我们视而不见,凭什么啊?明明是钱氏得罪了她,如今你们都和离了,她还揪着那些过往不放!怎么能这么偏心?你在家打我骂我不是挺能的,出来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明明二丫是你亲生的,她出嫁却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大房怎么能这么可恶!” 在白玉娘看来,当初二房跟大房闹掰都是因为钱氏,杨斗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大房的事,现在钱氏都不是杨家人了,两家就应该重归于好,三房有得,他们二房应该也要有。 杨老二本就因为刚刚在东篱山庄遭到冷遇心下不痛快,被白玉娘如此不留情面的揭穿,气得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再敢跟老子闹,老子打死你!” 要不是现在手里的银子都被杨大丫他们收走了,他甚至动了换人的念头,毕竟如今的白玉娘已经不是当初被他赎身的白玉娘了,没了好看的容貌,他也失去了兴趣。 白玉娘虽然已经知道杨老二的本性,但听到他这番话还是忍不住心凉,伤心地缩在床脚呜呜低泣。 对面杨老三两口子听着二房的动静,夫妻俩全都皱起了眉头。 周氏低声表达自己的不满,“老二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之前可是他宝贝白玉娘宝贝得紧,如今不是打就是骂,还一脸嫌弃,既然不喜欢干啥不把人卖了?天天留在身边磋磨,他不累,我们看着都累。” 这一路周氏已经撞见杨老二收拾白玉娘几回了。 她觉得不自在,杨老二却跟没事人似的,白玉娘更是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被修理了还是该怎样怎样, 杨老三拉着周氏躺下,“好了!二房的事情跟我们没关,反正以后回村也不会住在一块儿,咱就当做不知道。” “幸好来贵没住在这里,否则我肯定不依。”周氏郁闷地喃喃。 这院子虽然已经给了杨二丫当嫁妆,但她出了一半的钱,赶人也能赶得理直气壮,至于公婆给她补银子的事,暂时忘了。 杨老三十分赞同,道:“今日幸好大嫂想得周到,还准备了东西让来贵去拜访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怪罪才好。” 他知道读书人最讲究规矩,而且心思细,许多他们这种大老粗想不到的问题人家都记在心里。 儿子要念书,就不能得罪人,免得今后被人莫名其妙穿小鞋。 周氏羞愧垂下脑袋,“等明儿过去山庄我亲自跟大嫂赔罪。” 当初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啥都顾不上,回村后渐渐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当初做法不地道。 杨老三轻声应了一句,沉沉睡了过去。 东篱山庄西苑这边。 杨大丫拿着包袱神思不属地回到院子。 方木席听到动静悄悄出来看了一眼,招呼她进屋,又轻轻将门关上,压低声音道:“阿爷阿奶都在对面屋里休息,坐了一路马车,老两口累坏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孩子们刚哄睡,你动静轻点,咦?这不是咱家的包袱吧!” 杨大丫低头看向怀里的东西,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打开给他看,“是二丫给的,她自己攒的银子和料子,说要给我带回来,这里头有二十两银子,她说让我将来送孩子们去学堂,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这.....婆娘,这银子我们不能收!”方木席一脸严肃。 杨大丫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地去找大伯娘说了这件事,打算还给大伯娘,没想到大伯娘早就知道这事,她压根不想收,还说了些别的事,我一时被转移了心神,稀里糊涂就把包袱带回来了。” 方木席知道杨大丫的性子,啥事能让她神情恍惚到这个地步? “怎么回事?大伯娘说啥了?” 杨大丫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将江宁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方木席。 方木席先是一愣,旋即陷入沉思,“若是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肯定是愿意来府城的,旁的不说,光是这个月钱,肯定比现在多,而且他们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第62章 杨老头的意见 “那你呢?”杨大丫抿着嘴,一眨不眨地望着方木席。 方木席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地笑了笑,“我自然是听你的,你希望我来我就来,你若是不希望我来,我就留在村里干活,横竖去哪儿都听你的。” 杨大丫郁闷地抽出自己的手,情绪很是低落,“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要我说,我自然是希望你来府城的,大伯娘如今身份地位不同寻常,外人想攀都攀不上,你若是来了府城,就在大伯娘眼皮子底下做事,她也能记着你这么个人,对我们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你若是来了就剩下我和孩子们在村里,我就要自己照顾两个孩子,还有阿爷阿奶.....” 那日子跟寡妇没啥两样。 方木席将人搂到怀里,很是心疼,“你若是想我来又舍不得跟我分开,不如你和孩子也留在府城,还有我三个哥哥在,咱也不怕被外人欺负了。” “你说的倒轻巧!”杨大丫捶了捶方木席的胸口,眼泪落了下来,“我阿爹虽然混账不是东西,但毕竟是我阿爹,二丫已经过继给大伯娘了,富贵也留在府城做事,若是我再拖家带口跟你过来,阿爹怎么办?” 说起杨老二,方木席面色都冷了几分,“要我说你阿爹好得很,一点都不需要你照顾,他年纪也不算大,日子过得舒服,还能再潇洒十几二十年,你就是瞎操心。” 杨大丫叹了口气,“虽然如此,可我们姐弟三人都走了,阿爹肯定不依的,这次把二丫过继给大伯娘他就一直后悔,时常在我耳边念叨他有多心疼我们三个,还说他是不想二丫今后怨他才将二丫过继的,那不是他的本意。 这段时间也是时常变着法给咱家两个孩子塞东西,他主动示好,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 方木席想了想,道:“晚点等阿爷阿奶醒了,我们跟他们说说,看看阿爷阿奶怎么说。” 在他看来,整个杨家长辈里头除了江宁就杨老头和李氏最拎得清,不会将任何几枷锁放在晚辈身上。 杨大丫在孝道和前程之间为难,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应了。 二人歇息到傍晚,被孩子的玩闹声吵醒。 两口子打开房门便看见坐在院子里看孩子玩的老两口。 杨大丫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过去,“阿爷阿奶,你们什么时候醒的?” “早醒咯!人老了,睡不着,对了!你啥时候回来的?都跟二丫说了些什么?”李氏眼巴巴地看着大孙女,等着她回答。 杨大丫想了想,啥也没瞒着,全都给说了。 李氏听到江宁想让方家四兄弟来府城,下意识看向方木席,“木席啊!老大家的有说你们过来给多少月钱吗?” 方木席摇摇头,“阿奶,这事还是大丫跟我说的,我也不清楚,大伯娘让我们商量商量,我大哥他们肯定是没问题,就是我这边还拿不定主意。” 李氏看向杨老头,“老头子,你咋说的?” 杨老头倒是十分淡定,“不着急,等见了二蛋,我再好好问问这边的情况,跟老大家的仔细聊聊,若是来了府城能挣更多银子,肯定得让木席过来,毕竟他一人要养活一大家子,咱再帮衬也帮衬不了几年,得为他们将来打算才行。” 只这一句,李氏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大丫垂眸,“阿爷阿奶,我就是担心我阿爹。” 杨老头佯怒训斥道:“你一个出嫁女,出嫁从夫,担心你阿爹做什么?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况且他也不是七老八十动不了需要儿女给他端屎盆子!操这份心做什么,真的是!” 杨大丫被劈头盖脸教训一通,也没半点伤心难过,反而还十分感动。 这个结果在方木席的意料之中,因为老人的明事理,他对杨老头李氏越发敬重。 晚膳是江宁喊他们过去吃的。 杨二蛋和富贵都从城东回来了,杨来贵不知道在先生那边发生了什么,回来后情绪十分亢奋,一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老两口看到孙子高兴坏了,一直拉着他们说话。 “阿爷阿奶,你们知道今日我去私塾发生什么了吗?”杨来贵那样一看就是好事。 李氏宠溺地顺着他的话问道:“发生了啥?” 杨来贵手舞足蹈比划,“我今日刚过去还以为先生会因为我不辞而别训斥我,哪知道先生看到我带了东西过去只温和地把我叫到书房问了我离开府城后去了哪儿,又考校了我功课,见我这大半年长进了不少,先生很是高兴,还将麻浦书院狠狠夸赞了一番。” 杨老头默默听着,看向江宁,“老大家的,你都让来贵带啥东西上门了?” 江宁不以为意地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瓜果点心酒水,还有庄子上自己养的鸡鸭,下面人宰杀的猪肉羊肉。” “嘶!”杨老头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东西可不少了!” 于嬷嬷在边上附和道:“可不是!夫人可是按照那先生的喜好送的。” 杨老头看着还在侃侃而谈的小孙子,越发觉得老三媳妇不会办事,羞得老脸通红,“老大家的,多少银子你跟我说,我让老三补给你。” 江宁哑然失笑,“阿爹,都是庄子上自家出息,跟我算银子岂不是埋汰我!既然先生开心,此事便接过不提了。” 杨二蛋跟着劝道:“阿爷,你就听阿娘的吧!这里有悠然客栈,每日庄里都要消耗不少肉菜,您单独看那些东西或许很多,但跟庄子每日的消耗比起来不值一提。” 杨老头很是好奇,“二蛋,你那客栈每天大概要消耗多少肉菜?” 杨二蛋叫来朱管家,让朱管家给杨老头解惑。 朱管家对这些了熟于心,当即道:“庄子每日都要杀五六头猪,七只羊,六十只鸡,八十只鸭,另外打底还要杀十只鹅,鱼就更不用说了。 原先庄子上的池塘养的鱼不够用,如今又扩大了一倍不止,每日都是捞上几百条放大缸里养着备用,什么时候消耗得差不多再下鱼塘捕捞。 除了这些就是蛋,鸡蛋鸭蛋鹅蛋,每日都是几百枚几百枚的用。” 第63章 杨大丫的决定 杨老头听得咂舌不已,“这里不是还没进城吗?客栈生意如此之好?” 朱管家重重颔首,“要说客栈生意好也是从去年地龙翻身开始的,当时城里城外许多房屋倒塌,城里一些客栈酒楼即便没有塌的也出了裂缝,为了安全着想,官府将那些地方全都封了,重新修葺。 咱东篱山庄和客栈经历了那么严重的天灾却完好无损,名声一下子就传出去了,再加上这里是进城入城必经之路,许多商队镖队更愿意在咱们这里落脚,一来咱地方宽敞,二来住宿条件好,三来咱这里有美食美酒,许多都是城里吃不到的。 旁的不说,光是今年新推出的铁锅炖就受到不少南来北往商旅喜爱,毕竟众口难调,一个铁锅炖,想吃什么放什么,省钱还能吃得称心,连不少衢州书院的学子都会偶尔慕名前来点上一锅。 正是因为铁锅炖,咱消耗的鸡鸭鹅一下子多了不少。” 杨老头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对江宁已经从佩服到崇拜了。 李氏感叹道:“也不知道老大家的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想法一出一出的,老婆子都跟不上!” “整得好像我能跟上似的!”杨老头来了这么一句,哄堂大笑。 杨老头不以为然,问起城东砖窑的事情,“二蛋,你跟阿爷说说,你那边是不是真的很忙?” 杨二蛋把一直没吭声的杨富贵推出来,“阿爷,那边如今是富贵管的,你问富贵。” 杨大丫瞬间瞪大眼睛,连杨老头和李氏也是一脸意外。 杨富贵满打满算也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呢!怎么负责那么大一片砖窑。 “二蛋,你不会是拿阿爷寻开心吧!”杨老头喃喃询问。 “富贵,你自己跟阿爷说。”杨二蛋都懒得废话。 杨富贵重重点头,表情很是严肃,“二堂哥说的都是真的,那边.....现在主要我在管,二堂哥还有很多事要忙,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 李氏反应过来,赶忙道:“那你可得好好干,不能给你大伯娘和二堂哥丢脸,知道不?”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杨富贵干好了,以后的前途都不用他们老两口操心了。 杨大丫更是感激地给江宁跪了下来,“多谢大伯娘提携。” “哎!你这孩子!我这是用人不用亲,是富贵自己争气,你起来好好说话。”江宁话音刚落,花枝就过去将杨大丫搀扶起来。 十分有眼力见儿。 杨大丫起身后,认真道:“大伯娘,您让大丫考虑的事情大丫已经想好了,我们愿意过来帮忙。” 江宁欣慰地直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来那些虚的,木席,你在村里作坊干活,现在的月钱一个月到手有一两多,到了城东那地儿,你们兄弟四人由富贵和二蛋安排,月钱一两五百文打底,每个月根据砖窑盈利还会另外给你们提成。” “多谢大伯娘,木席一定好好干,不会让您失望的。”方木席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 众人皆满意颔首,无人提起杨老二。 既然方木席决定留下来,自然是趁着这几日先熟悉环境,于是接下来几天,他天天都跟着杨二蛋和杨富贵去城东砖窑干活。 杨老头闲不住,就带着杨来贵跟着朱管家在庄子上转悠,先去看了养猪牛羊的地方,又去看了鱼池,还亲自钓了几条鱼,每日都有活动,倒也不觉得无聊。 李氏则带着杨大丫到许诺言那边帮忙,给许诺言打下手,顺便闲扯。 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周氏,她不耐烦在杏花村那边跟二房的那两人接触,见天儿睁开眼就往这边跑。 杨老三倒也想跟着一起过来,但这么一来就把二哥和白玉娘留下了,因着二房和大房断亲,大房没有请,二房也不好上门。 为了避免杨老二尴尬,他不得不留下来给杨老二作伴,每日瞅着白玉娘那张苦瓜脸,他都觉得晦气,偏偏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好跟一个女人计较,日子过得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杨老二心情也不好,来了几日,儿子都不曾主动过来看他,难道那小子真的不认他这个爹了? 他十分忐忑,面上却不曾表露,只偶尔拿白玉娘出气,发泄心中的怒火。 杨二丫出嫁前一天正好是八月十五。 江宁派人过来将杨老三一起揭过去过节,却没有提及杨老二白玉娘。 杨老二的心就像这秋天的风一般凉,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院子外面。 杨富贵提着东西下来,径直入内。 白玉娘听到动静出来,扯着一抹假笑热情地上前,“富贵,你回来了!” 杨富贵避开她,正好看见一脸惊喜从房里一瘸一拐出来的杨老二。 “儿子!你可算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爹!”杨老二红着眼眶来到杨富贵面前,感慨不已,“长高了!也长壮实了!都快要跟阿爹一般高了!” 白玉娘在父子二人身后讪笑不已,藏在袖子下的手攥得死紧,很快又松开,小跑上前道:“哎呦!富贵啊!我们都过来大半个月了,你说你这个孩子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连抽空过来看看你阿爹的时间都没有吧!你阿爹可是一直念着你呢!” 杨富贵当即沉下脸来,不悦地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对杨老二解释道:“二堂哥让我当城东砖窑的管事,平日里我都住在那边,不常回来。” 杨老二呐呐点头,“阿爹明白,正事比较要紧!” 杨富贵低头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精致的月饼和螃蟹,“这螃蟹是桐昌府那边送来的,这会儿正肥美得很,我买了一些,请悠然客栈的大厨料理,阿爹尝尝。” 杨老二意外又高兴,“这.....要花不少钱吧!” 杨富贵点点头,“一只螃蟹两百文,这些螃蟹一两多。” “嘶!”杨老二倒吸一口冷气,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这么贵!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 杨富贵面色如常,“一年就这么一回,买来孝敬阿爹也是应该。” 杨老二感动不已。 杨富贵又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给他,“这银子你收着,等明日二姐出嫁后我就要马上回城东,后日你们回去只怕是赶不上相送了。” 第64章 杨二丫大婚 杨老二看着那些东西和二两银子,这几日的积攒的不满和郁气早就消散了,乐呵呵道:“不打紧不打紧,你忙你的,阿爹这么大的人了不用你送。” 杨富贵看他这反应,心下有些失望,趁机说道:“还有一件事,现在城东的事情特别多,我一个孩子,总有些人看我小不把我当一回事,所以我刚刚跟大姐和大姐夫说了,让大姐夫过来这边做事。大姐和大姐夫同意了,所以他们一家也会留在府城。” “什么!”杨老二面色骤变,下意识反对,“不行!你大姐夫留下来就是了,你大姐一个女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只会给你们添乱!” 杨富贵垂下眼眸,冷笑一声,“阿爹,你不会忘了大姐是出嫁不是入赘吧!女子出嫁从夫本就是天经地义,大姐夫在府城,她又没有公婆,为何要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乡下过守寡一般的日子?” “这.....”杨老二被说得无力反驳,呐呐道:“那就别让你大姐夫过来了,反正这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杨富贵听不下去,起身,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阿爹,记住你只是大姐夫的老丈人,不是他的亲爹,大姐夫要养家糊口,要奔前程,你没有立场阻拦,也没有理由横加干涉。 你能管的只有我这个儿子,一个孝字压下来,我不得不听,实在不成我回村里摔土坯也是可以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老子又没有不让你留在府城!”老杨二气得直喘粗气。 杨富贵嘴角勾起一抹轻嘲,“那你反对大姐夫留下又是什么道理?大姐夫姓方,上头还有三个兄长,大姐现在是方杨氏,原本方家的事是没有必要知会你的,是我不想你后知后觉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才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阿爹,你别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杨老二嘴角狠狠抽动两下,见儿子要走,上前追了两步,死死握紧拳头,“富贵!你.....你可还当我是你阿爹?” 杨富贵顿住,回头平静地看着他,“你生养了我是事实,我又岂能不认?你要替烟花女子赎身,我阻止不了,你要收留恶人,我也阻拦不得,甚至你听一个娼妇之言要把我二姐推入火坑我也无能为力,但你做的这些事也确实寒了我的心。 如今我只想好好挣钱,好好过日子,阿爹,我们父子终究不是一路人,你老老实实跟着阿爷阿奶回村里,以前怎么过日子,以后还是怎么样,逢年过节我都会让人给你送银子送东西,保证你衣食无忧,这是我能尽的最大孝道!” 杨老二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我们一家在一起,能互相守着!若是我早知道白家父子的真面目,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二姐嫁给那样的人!” 白玉娘听着这对父子无所顾忌地诋毁她的兄长侄子,脸色无比阴沉,却无人在意。 杨富贵嘲讽地呵呵一笑,“早知道?我们刚见到白家父子就清楚他们不是好人,你为什么看不出来?” “我.....”杨老二怔住,无言以对。 杨富贵摇了摇头,上车离开,只剩杨老二一人颓然大哭。 白玉娘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偷偷拿了两只螃蟹一个月饼躲到屋里。 这一夜,漆黑的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衬得整个东篱山庄都明亮了几分。 大宅子花园里,江宁让人备上月饼点心螃蟹等各种吃食,将家中所有人都喊了过来。 杨二丫明日就要出嫁。 长辈都有些不舍,纷纷往她碗里夹东西,反复叮嘱。 杨二丫含泪一一应下,等到深夜,大家才各自散去。 杨二丫回去睡了没一会儿,天刚蒙蒙亮就被下人喊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天色大亮,整个东篱山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杨老三两口子昨晚没回去,今儿一早起来帮忙,看到白玉娘扶着杨老二过来。 杨老三赶忙过去张罗,“二哥,你先入席,一会儿迎亲队伍就来了。” 杨老二刚抬脚走两步,白玉娘就捂着肚子,一脸尴尬,“夫君,我肚子不舒服,先去一趟茅厕。” 杨老二皱眉,面上多了几分嫌弃和不耐,“快点!” “是!”白玉娘赶忙离开。 杨老二坐了两刻钟都不见白玉娘回来,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四处看看了,独自去找。 江宁端坐在大厅上首,看着朱管家递上来的宾客名单,叮嘱道:“今日知府大人、钟家,以及府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过来,人多眼杂,必须给我盯仔细了,还有后院厢房厕房等宾客可能出没的地方,多派一些丫鬟婆子小厮,万万不能在山庄里闹出腌臜事。” 前世看的宫斗宅斗剧太多,她本能往不好的地方想。 朱管家不明所以,心下暗暗佩服江宁面面俱到,面上越发恭敬,“夫人放心,您的吩咐小的已经安排下去了。” 就在此时,范氏带着钟绵绵和小儿子过来,一进门就笑眯眯地说道:“阿宁,恭喜恭喜!” 朱管家识趣退下,江宁赶忙招呼道:“赶紧坐,还以为秋闱将至,你挪不出时间过来呢!” “秋闱是他们男子的事情,与我何干!”范氏款款坐下,同钟绵绵道:“带着弟弟出去玩吧,我跟你大娘说说话。” 钟绵绵行礼,乖巧地领着弟弟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不远处来了一伙人,她拉着弟弟站到一旁,规规矩矩地看着。 知府夫人兰氏带着一贵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门,“妾身拜见侯爷。” “季夫人不用多礼,这位是.....” 门内传出江宁的声音。 兰氏热络地介绍道:“这是桐昌府顺德乡君儿媳妇明三夫人崔氏。” “崔氏拜见侯爷。” “来者是客,不用多礼,赶紧坐。” 崔氏呵呵一笑,声音宛如清泉,“妾身不请自来,侯爷莫要见怪,今日除了来给您贺喜外,主要还想跟侯爷谈一笔买卖。 前不久,杨三公子行商去了桐昌府,正好妾身在乐坊里品了小老翁和玉琼浆,这两种酒口感极好与桐昌府盛行的酒不大一样,妾身从三公子那里买了一些,反响极好,想再寻三公子要酒,没成想三公子已经离开桐昌府往西北一带去了。 妾身无奈,多番打听才寻来东篱山庄,侯爷这里可是有酒?” 第65章 突生变故 江宁见崔氏有些着急,当下便微微颔首,笑道:“明三夫人若是急着要本侯可以让人先备上一些送去桐昌府。” “多谢侯爷!”崔氏感激不已,起身连连道谢。 钟绵绵听了一会儿就要离去,目光从崔氏带来的那些人身上扫过,看这些下人一个个脑袋低垂,总觉得怪怪的,正好她弟弟站不住,吵着要去玩,她只能抛开那点疑惑。 不一会儿,山庄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厅内众人全都停下说下,望向门外,“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红衣迈着大步进门。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梁绍谦看着都比往日俊朗几分,他上前,冲江宁作揖,“岳母大人,小胥前来接亲了!” “去吧!”江宁呵呵笑着让于嬷嬷给他带路。 梁绍谦刚走到后院就被守门的杨家兄弟几个拦了下来。 他们也不说话,就这么负手杵着,将门挡得结结实实。 杨来贵调皮地伸出手,“此门是我开,此花是我栽,要想摘花戴,留下赏钱来!” 过来看热闹的李氏几个被逗得哈哈大笑。 “哎呦喂,阿奶的小心肝哦!你可得守好你二姐!”李氏看热闹不嫌事大。 梁绍谦灿烂一笑,从身后的小厮手上抓过几个荷包一一塞到杨来贵几人手里。 杨来贵当场开了荷包,惊喜连连,立马侧身放梁绍谦过去。 杨富贵大骂,“来贵!你这见钱眼开的!就这么点钱就把你收买了!” 杨来贵反驳,“二两银子哪里是小钱,够我好好几年糖了!” 众大人愣了一下,全都哈哈大笑,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周氏无奈扶额,“这孩子!他二堂姐就值二两银子吗?” 周氏不说还好,她一说,大家又忍不住乐了。 梁绍谦一路来到杨二蛋的闺房外面,再次被拦了下来。 王嬷嬷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前,恭敬道:“我家二小姐说了,姑爷要带走我们家大小姐就要拿出一些真本事,琴棋书画姑爷应该不在话下吧!” 梁绍谦自信地点点头,“自然。” 王嬷嬷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邪笑,“来人,上道具!” 一群丫鬟开始在院子里摆阵,把梁绍谦带过来的人给看傻眼了,“这是做什么?” 王嬷嬷傲娇地仰着头,道:“姑爷低头转二十圈,起身用沙包投掷木筐,十个中七个才算过关。” 众人傻眼了,“这这这.....这跟琴棋书画有何关系?” “没关系啊!就是好玩。”屋内传来一道女子俏皮的声音。 一众男子无言以对,纷纷同情地看着梁绍谦。 他边上的梁家族亲咬着牙,上前道:“阿兄,我先替你试试。” 这游戏不拼才华,他还有几分信心。 没成想二十圈没转弯他就找不着北了,东倒西歪一屁股坐在地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再来第二个,倒是转了二十圈,就是有些晕,勉强投中两个。 众人渐渐笑不出来。 王嬷嬷挑眉问道:“姑爷可要开始了?” 梁绍谦深吸一口气,“好!” 反正过不去他就明抢。 结果自然是过不了关,他还晕乎着便大喊,“兄弟们,给我冲!” 一群人开始撞门。 王嬷嬷大惊失色,“等等等等.....有话好商量!” 大家立马停了下来。 王嬷嬷干咳了两声,伸出手,眼神在天上飘。 梁绍谦立马懂了,直接给了一个大荷包。 王嬷嬷大喊,“开门!” 梁绍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冲进去,“娘子,我来了!” 屋内又是一阵哄笑。 杨二丫羞红了脸,在媒婆的指导下上了杨二蛋的背,由他背出家门。 梁绍谦喜不自胜,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一对新人到了前院大厅给江宁行礼。 江宁送上自己的祝福和红封,目送他们出了宅子,眼眶有些发热。 新娘子还没上花轿,朱管家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在江宁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江宁面色一变,道:“走!我们去看看。” 许诺言正想跟上,江宁冲她摇摇头,“你帮阿娘招待宾客,莫要离开。” 许诺言有些担心,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一行人来到庄子后山。 杨大丫正被绑在一颗竹子上,四周都是柴火,白老七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匕首抵着杨大丫的脖子,见江宁带人过来却不见杨二丫,他整个脸都沉了下来,“杨二丫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呢?让她过来见我!否则,我杀了杨大丫!” 江宁制止准备上前的护卫,冷冷地看着他,“白老七,你应该是被谢县令送到城东修筑城墙的吧!本就是因为杀人未遂被关起来,如今还不知悔改吗?” “放屁!是你们陷害老子的!都是你们逼的!如今我所有家财全都没了,儿子也没了,烂命一条!就是死我也要多拉几个人陪葬! 杨斗之前已经说了把杨二丫许配给我儿子,如今我儿子死了,她就得去陪我儿子!她要是不死,我就只能杀了她大姐,让杨大丫替她赎罪,哈哈哈.....” 白老七笑得一脸张狂。 他在城东服刑的时候早就听说了广恩候过继杨二丫的事,也知道杨二丫即将嫁进官宦之家,想起自己可怜的儿子,他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随着杨二丫大婚将近,他报仇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才会在昨日中秋衙差松懈的时候钻空逃跑。 如今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横竖都是要死,他也无所顾忌。 李氏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杨老头更是急得六神无主。 江宁偷偷叮嘱朱管家几句,上前两步,冷声质问,“谁帮你绑了大丫?” “让杨二丫过来!”白老七情绪十分激动,根本不想回答江宁的问题。 杨二蛋看了一圈,道:“阿娘,白玉娘没在这里。” 江宁强忍着怒火,“去把杨斗找来,他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另外,命庄子上上下下搜查白玉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通知知府大人,将白老七越狱告知他。” 第66章 救赎 杨二蛋点点头,看向白老七,“你别冲动,我这就去找二丫。” “别耍花样,否则老子一刀宰了她!”白老七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在暴走边缘。 杨二蛋不敢耽搁,赶紧回到大宅子里,把正在胡吃海塞的杨老二喊过去。 杨老二一脸茫然,跛着脚来到杨二蛋跟前,“二蛋,怎么回事?” 杨二蛋气死了,“大丫被白老七绑了,在后山竹林处,白玉娘呢?” 杨老二吓得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我.....我不知道啊!那个女人从刚刚进庄子就不见踪影了,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该死!”杨二蛋跺了跺脚,赶紧让人去搜。 杨老二不知所措,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一人默默注视着一切,也悄悄跟了上去。 杨二蛋先去找季无涯,说了下情况,把季无涯气得连吃喜酒的心情都没了,赶紧去处理。 朱三带着人来到杨二蛋跟前,神色凝重地禀报道:“二少爷,小的已经命人搜查过了,白玉娘不在大宅子里。” 杨二蛋微微颔首,“搜查其他地方,这里可能性不大。” 今日阿娘命人将大宅子各个院落屋子都安排了看管的下人,宾客都不能随意出入,更别说白玉娘那样的人,绝对是进不来的,否则他们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对杨大丫动手。 白玉娘还没找到,白老七却等不及了,好在杨二蛋把杨斗给带过来了。 杨斗看见被绑在竹子上的杨大丫,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扯着嗓子大喊,“白老七,放了我家大丫!” “杨斗!你不得好死!”白老七发狠地咬着牙根,看杨老二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老子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今日我不杀你全家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老七!本官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季无涯一声暴喝,领着一群衙差冲进竹林里。 白老七当即再给杨大丫捆上两条绳子,现在的杨大丫就跟粽子似的,不仅被五花大绑,四周还全是易燃烧的干草,只要白老七手中的火把往下一扔,这里瞬间烧作一片,便是大家想救杨大丫都来不及。 “都别动!谁敢再动一下,我杀了她,杀了她!” 杨大丫泪如雨下。 白老七见大家都停下来,笑得分外得意,“杨斗,你欠老子的该还了!我想想,当初我儿子是被你们放狗咬残不治身亡,他死得那么惨,你也得尝尝他受的苦头才行!现在立刻扎自己一刀!否则我就只能扎你女儿一刀了!” 众人齐齐看向杨老二。 杨老二哀求地给季无涯跪下,“大人,他就是个疯子,您救救大丫,救救大丫,她是无辜的。” “别废话!快!”白老七癫狂,高高举起刀子。 “大哥,不要啊!”白玉娘一声惨叫,被人从山上推着往山下跑,踉踉跄跄扑倒在地。 白老七恨极,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偷跑都会被抓,活该一辈子受苦!” 白玉娘期期艾艾,面色突然一变,“大哥小心!” 不等白老七反应过来,他的身后突然冲出一满脸伤疤丑陋如恶鬼的女人。 白老七恨极,匕首狠狠捅了女人几下,她却仍不放手。 衙差趁机冲上去控制住白老七,大喊,“快!找大夫!找大夫!” 劫后余生的杨大丫脑子都是蒙的,除了哭啥都不会。 江宁赶忙让花枝几个过去将她搀扶出来,并让人立刻去城东通知还在砖窑里干活的方木席。 杨斗这会儿倒是积极,冲过去想要揍白老七,却发现他根本就无法靠近,只好跑来对杨大丫嘘寒问暖。 季无涯面色凝重来到江宁身边,“侯爷,那妇人是您庄子上的人吗?她快不行了。” 杨二丫回过神来,目光下意识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没搭理杨老二,而是挣扎着起来走向躺在地上的妇人。 等她仔细看清地上面色苍白的女人时,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阿娘!阿娘!” 江宁也被吓了一跳,凑过去,惊呼出声,“钱氏!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氏身中数刀,血流不止,虚弱地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冲江宁勾了勾嘴角,有气无力道:“大嫂.....好久.....不见!我.....我来看看.....二丫.....出嫁!” 说着她愧疚的目光落在哭成泪人的杨大丫身上,喃喃道:“那日你控诉我的话我一直记着.....原本.....我是恨你们的,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母亲,今天救你.....是我欠你的! 好好过日子.....别学我!咳咳咳.....”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大夫,大夫.....”杨大丫崩溃了。 江宁催促道:“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钱氏摇摇头,看向江宁,“我一直嫉恨你,现在还是一样,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照顾三个孩子!还有,小心.....赵礼!” 钱氏终究是没等到大夫过来便咽了气,杨大丫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的床边围了好些人,李氏担忧地凑过去,眼睛还红红的,“醒了!孩子,你可算是醒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做,想吃点什么?”方木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杨老头抱着两个外曾孙偷偷抹泪。 周氏已经倒来了一杯水,很是温柔地说道:“来,起来先润润口再说话。” 方木席赶忙将杨大丫扶起来,亲自给她喂了水。 杨大丫声音沙哑地问道:“我阿娘.....怎么样了?” 众人皆一脸哀伤。 方木席闷声道:“大伯娘替岳母收尸了,暂时停在义庄,富贵和三叔在那边看着,等你醒了咱再过去,看要如何处置,我们没让二丫知道。” 杨大丫点点头,眼泪簌簌落下,痛哭一场才道:“二丫已经过继给大伯娘,不算我们二房的人,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让她知道也不好,我跟富贵处理就行。” 第67章 拜访崔氏 大家听得心里一阵酸楚。 方木席想了想,咬牙道:“还有就是岳父的事,你昏迷后富贵同岳父大吵一架,闹得特别凶。” 杨大丫神色淡淡,提到杨老二竟然十分平静。 看她这样分明就是对杨老二冷了心。 李氏痛苦抹泪,“大丫,都是阿奶的错,阿奶没教好你阿爹,以后他的事你都别管了,好好顾着木席和孩子就行,阿奶跟你阿爷商量了一下,在二丫陪嫁的院子边上再买一块地给你修个小院子,以后你们一家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原本他们两口子是没这个意思的,可出了今日这事,两人对杨老二失望得不行,觉得大孙女这些年的付出全都喂了狗,心下愧疚,这才偷偷跟江宁杨老三周氏商量,给杨大丫买个地建个房子做补偿。 毕竟他们老两口这些年攒的银子不多,前前后后贴补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如今还有的那些都是江宁和大房几个孙子孝敬的,拿他们孝敬的银子贴补杨大丫,肯定得跟所有人商量。 杨大丫摇头拒绝,“阿奶,你不用为我费心,我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挣。” 李氏摇摇头,“我都跟你大伯娘说好了,她那边早就吩咐下去,拒绝也来不及了,起来吃点东西,去送送你阿娘最后一程吧!” 钱氏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杨大丫一家还有杨富贵和杨老三、周氏以及江宁派过去的于嬷嬷参加。 风水先生选了个风水好的山头将钱氏葬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于嬷嬷回到大宅子,先是过火盆,再沐浴更衣才去见了江宁。 许诺言见她回来,问道:“都办妥了?” 于嬷嬷点点头,“富贵少爷说不想声张,丧事办得很是低调,不过该有的东西都有,倒也算是尽心尽力。 就是老奴瞧着富贵少爷没怎么掉眼泪,大丫小姐倒是哭得很是伤心。回来的时候老奴听老夫人说明日想要回去,现在正收拾行李呢!” “这么快?”许诺言看向江宁,“阿娘,阿奶他们这么急着走可是因为二房?” 江宁点点头,“十有八九是了,二丫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种事,以后二蛋他阿爷阿奶估计是不会再来府城了。” 每次有二房的人在都要出事端,还总要大房来善后,老两口也觉得没脸。 “不等白老七和白玉娘的处置结果出来再走吗?”许诺言问道。 江宁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府衙走一趟。” 府衙地牢内。 江宁在季无涯的带领下来到关押白玉娘和白老七的地方。 阴暗逼仄的地牢似乎连呼吸都困难,她本能皱眉,以手捂鼻。 季无涯在一间牢房前面停了下来,“侯爷,这里关的就是白玉娘,如今地牢所有罪犯白天都押往城东修城墙,这里现在就关着他们二人。” 白玉娘听到声音,拼了命地求饶,“侯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吧!” 江宁冷冷地蹲下来与她对视,“你好大的胆子!本侯府上办喜事都敢捣乱!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罚你才好?” 白玉娘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汩汩落下,“侯爷,这不是我的本意,是我大哥,是他.....我今日到了山庄才发现他混进来了,他在暗处威胁我过去,我当时很害怕,就找借口去找他了。 我是想问他为什么进来的,可是他却反过来要求我帮他报仇,还说他偷了一些金银细软可以给我,让我逃得远远的,只要上了城东海港的渔船,跟着渔船离开,再找个借口混过去就能重新开始,我.....我就心动了! 原本他想让我把二丫弄出去的,但大宅子里面都是人,根本就办不到,他将我骂了一通,退而求其次将目标锁定大丫。 我想着大丫是二房的人,横竖跟侯爷没关系了,就.....” “所以你就在本侯的地盘上动手了!”江宁一副看死人的表情看着她,“钱氏死了,你成了帮凶,干脆去给她陪葬吧!” 江宁起身没再跟她废话,径直离开,身后全是白玉娘哭嚎求饶声。 季无涯问道:“侯爷可是要去看看白老七?” 江宁摇摇头,“那种亡命之徒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只是死太便宜他了,我觉得当初方庭生对付柯耀祖那些招数挺好的,可以让白老七玩一玩,在他最惊恐最害怕的时候送他下地狱!” 季无涯一听就知道江宁气坏了,当即点点头,“白老七越狱本就是死罪,怎么死都一样,下官定会照办。” 江宁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来了府衙,自然要去见见暂居在此的明三夫人崔氏。 今日说的买卖只谈了个开头就没了结尾,毕竟是顺德乡君的儿媳妇,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兰氏和崔氏听说江宁来了,皆有些惊讶,赶紧亲自出去相迎。 “侯爷今日府中大喜,怎么还特地过来一趟?” 兰氏很是不解,刚刚在东篱山庄她不是没看见自家老爷带着人匆匆离席,只是陪着崔氏,没有机会差人过去询问,结果自家老爷一去不回,连广恩候也一并消失了,还是杨家二少夫人送宾客离开的。 她只以为是府城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横竖她是插不上手的,也不去纠结,不成想江宁竟然上门了,莫非这里头还有啥隐情? 江宁笑笑,并未将那些糟心事说出来,只看向崔氏,“我是有些事过来寻季大人,正好明三夫人说起买卖的事,就顺道过来了。” 她目光落到崔氏身上,缓缓问道:“三夫人在桐昌府的时候遇见我儿,他可还好?” 原来是为了打听孩子的事。 崔氏和兰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道:“三公子极好,他带了不少人,货也多,桐昌府与衢州府不同,两府虽然挨着,但衢州府多山,桐昌府更多的却是平原和江河湖泊,我们那里盛产水产海鲜。 三公子说他带了许多宣纸、美酒、海味,打算一直往西北方向走,沿路将杨家宣纸和美酒卖出去,再采买当地特色物品,在桐昌府他便买了许多海鲜水产,旁的我不知道,但他在桐昌府这一趟停留,保守估计应该挣了七八千两。” 第68章 钱氏这些年经历 “嘶!”兰氏震惊地捂住嘴巴,“这么多!行商竟然如此挣钱?” 明三夫人矜持颔首,笑道:“不过季夫人也不能只看表面,行商风险大,路上遇到天灾人祸的概率也大。” 说着,她顿了顿,望向江宁,恭敬地欠了欠,“说来还是要感谢侯爷,自从白苕和香芋推广,齐国大部分百姓已经摆脱饥饿,民生安定,天下太平。 现在行商比早几年前安全多了,起码山匪流寇少了许多,我们三房本就是从商,以前每年因为外出经商,总有护卫丧命,多的时候几十人,少的时候十几人,去年却只有二人,这二人并非因为遇上天灾人祸出事,而是染病去世。 这护卫丧生,每家至少要给二三十两抚恤银,往后逢年过节都得送些东西慰问,这些一年就得花几千甚至上万两,如此季夫人还觉得七八千两多吗?” 兰氏听得咂舌不已,羡慕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江宁在一旁莞尔一笑,她知道明三夫人说的只是部分事实,也不打算补充,现在她有些期待,不知道杨三铁这一趟回来会有多大的收获。 三人行至花厅,下人看茶。 明三夫人呷了口水,继续说道:“侯爷,实不相瞒,您这酒妾身是真的喜欢,也想着与您做长期买卖,只是这个价钱.....” 当初她是直接从杨三铁商队采买,到了衢州府她便打听过,杨三铁卖给她的价钱并没有比零散售卖便宜。 江宁面色如常道:“三夫人的意思我懂,在商言商,咱还是按照规矩办事,三夫人若是觉得之前的价格高了,我们可以少,但得三夫人自己派人前来提货,毕竟这一路运输也是要不少成本的。” 兰氏在一旁听了两句便意兴阑珊,开始打呵欠,借故有事先离开了。 明三夫人失笑摇头,“季夫人可真是妙人,既喜欢挣钱,又不喜欢挣钱。” 一语双关。 江宁也跟着笑了,趁着兰氏离开,她很快就和崔氏定下价钱,趁机问道:“三夫人,我冒昧问一句,今日夫人带去东篱山庄那个毁容的婆子您可还记得?” 她已经问过季无涯了,钱氏不是兰氏带过去的,那就只能是崔氏了。 关于钱氏她有许多疑惑,当初钱氏从赵员外家消失她是知道的,也笃定赵家不敢真的把钱氏怎么样,却没想到钱氏再次露面竟是毁容,死前还让她小心赵礼,赵礼就是赵员外。 他们早就没有交集了,这个小心从何谈起? 崔氏眼睛倏地瞪大,使劲儿点头,“侯爷瞧见她了吗?今日从山庄离开我便发现钱婆子不见了,问了底下的人,都说没见到,我正奇怪她去哪儿了!” “出了些意外,她.....她人没了!”江宁想了想,还是对崔氏说了真话。 崔氏短暂震惊后,眼眸中染了几分伤感,缓缓道:“我刚刚跟季夫人说行商极容易出现意外可不是夸大其词,去年我去了一趟云泽府,恰逢云泽府官场大震动,此事波及许多当地势力,所以那段时间云泽府很是混乱。 我一个妇道人家在那种地方,极容易被人盯上,在客栈的时候就被一群当地地头蛇跟踪,商队行至竹林时,他们动手了,护卫护送我逃跑,却在竹林里迷了路,幸好遇到钱婆子。 那时候她正在竹林挖笋,见我被歹人追杀,帮了我一把,她也因此摔下山沟,被利石笋尖划伤了脸,事后我帮她请医问药,但有些伤口太深,注定是要留下伤疤的。 我很是愧疚,她却不以为然,看她那样好像对生活没了指望似的,后来得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一处破茅草屋里,我就将她接到府里,留在身边当个粗使婆子,不过我没让她签卖身契,她不是奴。 上个月在我带下人去乐坊查账,钱婆子当时也在,她一直看着三公子,我才留意到三公子的商队,继而尝到了小老翁和玉琼浆。 有这两款酒,乐坊的生意好了不少,我曾打趣说钱婆子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星,未曾想好人竟不长命!” 崔氏说着,轻轻拭去眼角泛起的泪花。 江宁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钱氏是好人的时候还有些新鲜,但更多的是怅然。 既然已经知道钱氏的过往,她也不再久留,又说了会儿话,等兰氏过来便提出辞行。 翌日一早。 按照杨老头和李氏的要求,江宁让人早早备好马车送他们回去。 杨老二却在这时候拖拖拉拉,一点都不想走。 杨老三都有些不耐烦了,“二哥,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再不走今晚都要露宿荒郊野岭了!” 杨老二脸色有些难看,眼珠子来回转了好几下,底气不足道:“我.....我想.....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什么?你说什么?”杨老三大感吃惊,“二哥!你别说胡话了!你留下住哪里?留在这里做什么?” 杨老二看着身后的屋子,意思不言而喻。 周氏气笑了,“二伯哥,这里现在可是二丫的陪嫁!她现在是大房的姑娘,你们二房跟大房早就断了亲,你以什么身份住在大房出嫁姑娘的陪嫁院子里?可别为难孩子了!” 杨老二有些羞恼,急急道:“我没想住在这里,我去找富贵,住我儿子那边。” 周氏直接驳斥,“得了吧!富贵现在住在城东砖窑里,那也是大房的地盘,他是给大房做事,人家大房管他吃管他住天经地义,谁家请伙计还帮忙养伙计他爹的!你可别没事找事! 还有啊!不是我这个做弟妹要说你,富贵还是个半大孩子,人家能自己养活自己已经很了不得的,你也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道儿非得孩子在身边伺候,可别再给孩子添麻烦了!富贵已经够不容易了!” 钱氏的死对周氏造成极大的冲击,她虽然一直不喜钱氏,甚至恨她,但昨日见钱氏为了救大丫豁出命去,她对钱氏改观了不少,反观杨老二,杨大丫对他掏心掏肺,甚至为了他选择年纪都能当她爹的方木席嫁了,结果她有了危险,杨老二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69章 所谓小道消息 周氏对他又气又恨,现在听到他这番话,彻底忍不了了。 “好了!别说了!”杨老三生怕周氏跟杨老二闹掰,赶紧出声喝止,心里却无比赞同周氏的话,“二哥,你还是别提这些任性的要求了,你在乡下还有屋子和田地,回去安安生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再磨下去把最后一点父子情分都给磨没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 杨老二心下一片荒凉,昨日两个孩子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他们之间还有父子情分吗? 他不是不想救大丫,而是即便他自尽白老七也不会放了大丫,毕竟那个疯子可是说了要他们全家的命,他若是死了只会让白老七称心如意而已,大丫还不是一样有危险,为什么就没人站在他角度替他想想? 杨老三见杨老二不吭声,不耐烦地皱眉催促。 又是劝又是推,这才让杨老二上了马车。 杨大丫看着远去的马车,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眼泪。 江宁劝道:“好好收拾心情,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这段时间你们先住在西苑,等杏花村的院子修好了,要搬过去再搬过去,横竖大伯娘这里也不差你们几口吃的。” 杨大丫破涕为笑,“多谢大伯娘收留。” 一旁的许诺言跟着说道:“以前是二丫在这边给我打下手,若是你愿意可以接替二丫的活,每个月也能挣一些碎银子。” 杨大丫再次感激道谢。 杨老头回到村里第一时间就带着杨老三去了作坊,压根不想跟杨老二多说两句。 杨老二看向李氏。 李氏却疲惫地冲周氏说道:“咱先回去歇歇,我累了!” 周氏赶忙应下。 杨老二张了张嘴,很是颓丧。 杨老头父子俩一路去了烧制壳灰的作坊,同方木舟三人说起府城的事,“木席和二丫一家已经留在那里不回来了,你们三个要是愿意就跟着马车走。” 兄弟三人大喜,想都不想便起身道:“我们愿意!” 这种好事他们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反对。 杨老头呵呵一笑,“既然同意的话那就回去收拾收拾,家中的田地可以佃出去给村里人做,也可以请隔壁村的人来做,你们看着安排,若是拿不定主意老头子也能帮你们找。” “多谢阿公。”方家兄弟三人商量过后,决定将家中的事都交给杨老头代办,回去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跟着马车出村了。 杨老二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满是羡慕,若是他不曾因为钱氏跟大嫂闹翻,不曾因为白玉娘伤了爹娘和三个孩子的心,是不是如今他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有盼头的活着? 杨老二的心思无人在意。 府城这边。 杨二丫新婚回门这天。 梁绍谦特地向学堂请假,到周娘子的点心铺子买了许多吃食再加上袁氏替小两口准备的回门礼,同杨二丫一起欢欢喜喜地归宁。 江宁和杨大丫几个都在东篱山庄候着,看见小两口如胶似漆地挽着手过来,大家都替杨二丫高兴。 杨二丫刚坐下就发现杨大丫有些不对劲,“大姐,你今日怎么穿得这般素净,头上连根簪子都不戴?” 要不是姐妹情深,杨二丫都要怀疑杨大丫今天是来给她添堵的。 杨大丫面色苍白地垂下眼眸,欲言又止。 原本她是不打算露面的,毕竟她还在守孝,可若是今日不露面,二丫必定多心,到时候只怕不好糊弄。如今这样反倒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江宁话锋一转,同梁绍谦问道:“你们如今搬出来住,可需要二丫日日去老宅给你爹娘问安?” 梁绍谦连连摇头,“岳母放心,我阿爹平日里很忙,巴不得我们待在别院,我阿娘现在最喜出门应酬,逢人就显摆儿媳妇,她自己在家都待不住,更别说让二丫日日过去请安了。” 杨二丫想起婆婆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勾起嘴角。 没人再提杨大丫打扮之事,一顿回门宴还是吃得宾主尽欢。 杨二丫拉着杨大丫去后院,脸上的笑容骤失,“大姐,是不是出事了?” 杨大丫对上杨二丫灼灼视线,眼眶再次泛起水花,别过头,不答。 杨二丫心下一沉,“你若是不说我就去问阿娘!她肯定不会瞒我。” “你别去!”杨大丫拉住杨二丫的手腕,抽泣道:“原本我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毕竟你新婚燕尔,再加上早已过继给大伯娘,说了也只是给你添堵,但我这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你既非要知道,我说了便是,是阿娘.....她回来了!又.....走了!” 杨二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杨大丫哭道:“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呜呜呜.....” 杨二丫一瞬间呆住了,抱着痛哭不已的杨大丫,久久回不过神来。 杨大丫哭了一场,心情好多了,道:“你既然知道就去给她上柱香吧!她死前可是特地来看你出嫁的。” 这话说得杨二丫都绷不住眼泪哗啦啦落下,“大姐,你还恨她吗?” 杨大丫哭声一滞,许久才用力摇头。 梁绍谦压根没想到他们大喜那日还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杨二丫很是心疼,将人送回别院后又陪了她一宿,听杨二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小时候钱氏还在的事。 第二日,梁绍谦眼底一片乌青去了学堂。 杨四庄正在苦读,看他这样被吓了一大跳,“姐夫,你这是.....” “纵欲过度!”宫海宁凑上来,摇头感叹,语重心长劝道:“梁兄!闺房之乐纵然令人飘飘欲仙,然你我皆是求仕之人,不可耽于美色啊!” 花永年干咳两声,连连点头,“海宁兄说得在理,绍谦还是要多听听过来人的意见才是。” 许诺山很是无语,同杨四庄摇摇头,“别听他们乱说,专心念书,你姐姐和你姐夫的事别多问。” 梁绍谦黑了脸,暴跳如雷,“你们怎么如此龌龊!我乃清清白白.....算了!原本还有些秋闱的小道消息与你们分享,如今.....我不想说了!” 梁绍谦傲娇地坐下。 宫海宁几人面面相觑,纷纷凑了过来,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消息?” 第70章 格局打开了 梁绍谦清了清嗓子,瞥了瞥两侧的同窗,刚想卖个关子,宫海宁直接甩出一锭银子,“梁兄大人有大量,还请直言。” 众人朝宫海宁竖起大拇指,纷纷盯着梁绍谦。 “哼!我是那种市侩之人吗?”梁绍谦撇撇嘴,将银子收起来,心下暗喜,有了这笔银子可以给雪燕多买一些胭脂水粉,连他的笔墨纸砚都有着落了。 杨四庄看着这一幕,仿佛看见他三哥,眼睛都直了,却听梁绍谦幽幽说道:“科举要改制了。”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还在埋头苦读的书生全都涌向梁绍谦,一些不明所以的书呆子竟然也跟着放下书本渐渐靠拢过来。 许诺山一脸凝重地抬头看向梁绍谦,“绍谦,这个消息你从哪儿打听来的?可是属实?兹事体大,你别乱说!” 梁绍谦神神秘秘地看了一圈,得意地拍着胸膛信誓旦旦道:“我爹可是府衙营造司主事,如今管着城东护城墙的活,知府大人有许多重要的决策他都参与了,此事也是知府大人说的,估摸着明年就会有准信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莫名一松,如今秋闱在即,若是在这个时候改制,所有人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明年开始的话只要他们这次好好考,还是有机会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个想法,一时间围着梁绍谦的人全都散了,继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苦读。 梁绍谦有些纳罕,“他.....他们就不好奇吗?” 花永年失笑摇头,“梁兄,秋闱在即,大家哪有心思好奇!便是真的好奇也要等秋闱过了再说,知道太多容易乱了心智!” 考试拼的就是才华和心态,缺一不可,这个时候知道太多对大家都没好处。 梁绍谦纳闷坐下,看身边的人都在努力,也跟着装模作样。 转眼到了秋闱之日。 贡院一如既往热闹。 江宁亲自送杨四庄进去,百般叮嘱,结果几场考试下来,杨四庄还是没能撑住,在最后一场被抬了出来。 江宁差点没吓晕过去,好在钟绵绵提前做了准备,连大夫都给请了过来,当场救治,总算有惊无险。 当杨四庄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中,身上的衣物都是新的,也没什么臭味,看样子下人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帮他收拾好了。 江宁闻讯过来,心疼得不行,“你说你好端端的去逞什么能?昨日你被抬出来的时候阿娘差点吓死了!” 想起昨日兵荒马乱的场景,江宁仍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响,幸好李氏他们都走了,要是让老两口知道孙子考试晕过去,天都得塌了。 杨四庄愧疚极了,忙起身道歉,“阿娘,我错了,不应该因为科举改制乱了分寸,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原本是没想这么拼的,可一想到科举改制就莫名心慌,他又不善与人谈心,只能自己默默思量,最终只能跟大家一样拼一把,说到底还是心态不行。 “科举改制?你听谁说的?”江宁有些诧异,朝廷一些消息应该还没传开才是。 杨四庄苦笑两声,“阿娘,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不瞒你,是大姐夫跟我们说的,他父亲是府衙营造司主事,时常在知府大人身边,知道许多消息。” 江宁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这下换杨四庄诧异了,“阿娘,你也知道?” 江宁微微颔首,“此事说来话长,若要深究,这件事跟衢州府这两年出的事情脱不开关系,但同你们来说关系不算大。” “还请阿娘解惑。”杨四庄端正身子。 江宁轻叹一声,无奈道:“衢州府要修筑城墙,还有龙王庙的下面的机关要破,朝廷需要大量懂营造天文地理术数的人才,你自己也是秀才,应该知道如今朝廷选拔人才主要考的是什么,那样选拔出来的人才无法满足朝廷的需求,所以从明年开始,朝廷会增设相应人才选拔,若是考中也会有相应的功名,同正常科举一般无二。” 杨四庄满目震惊,格局一下子就被打开了,“阿娘,若是这般改制的话,岂不是要另外出考题安排考场?” 江宁摇摇头,“只是明年开始会加试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往后便与寻常科举一起。 所有人都能考,只不过那些没有功名的人必须从县试开始,但如你一般已经过了院试的可以直接参加乡试,做得了这些题目便做,做不了就做四书五经,横竖是给一心入仕的读书人多了一个选择。” 杨四庄素来聪明,只一下就懂了,“难怪大姐夫那般高兴,他出自营造世家,或许在四书五经上面不如其他人,但要论营造的话,还真不算难事。 只是儿子不明白,单单只是因为衢州府的事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广纳人才?” “没错,你大姐夫是个有运道的。”江宁含笑点头,面上多了几分感叹,“至于朝廷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阿娘就不清楚了,我如今不在京城,许多消息还是从季大人那边听来的。” 她本就是妇人,虽然得了皇上青睐封了爵,却没有实权,过多干涉朝政必定引起许多人不满,对她无益,所以她才会一直维系跟季无涯的关系,互帮互助,季无涯也会投桃报李,将许多朝廷动向告诉她。 杨四庄闻言,越发迫切地想要出人头地,“阿娘,我会努力的。” 江宁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你好好养好身体,明年若是想再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大不了她多费点心,再给孩子恶补一些天文地理知识。 杨四庄只犹豫了片刻就果断摇头,“阿娘,那不是我的初心,我还是踏踏实实念书,好好强健身体,三年后再下场。 倒是二哥,以前二哥很是抗拒念书,只说看到那些之乎者也就头疼,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可以让他去试试。 还有富贵.....之前因为他生母的缘故他不敢想念书的事,如今已知他生母不是奴籍,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之前他就一直跟着阿爷做木活,如今又跟在二哥身边做泥瓦活,比旁人多了许多经验,该认的字也认得,说不准还真机会。” 第71章 不逼一把怎么行 江宁有些震惊,她一开始收到这个消息都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自家小儿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这么多。 一个家族要兴盛自然不能指着个人,要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若是杨二蛋和杨富贵能冲一把,拼个功名回来,对广恩候府来说一定是锦上添花,往后人家提起广恩候府不会只记得他们一家都是泥腿子。 如此也不会妨碍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一举多得,当下她便有些意动,“要这么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去说服你二哥和富贵,若是他们真的答应,阿娘就厚着脸皮去梁家走一趟,请梁大人出面提点他们一二。” 她越想越觉得这条路子是对的,一来两个孩子都有底子,杨二蛋就不用说了,虽然不爱学习,但这些年参与许多房屋建设,经营作坊客栈,许多地方需要他写写画画,那字也练出来了。 杨富贵的字不行,但偏类科举选拔一定会有许多民间能人,总不能各个都能写一手好字!只怕许多都大字不识一个,临时恶补,这种对字的要求肯定不高,给杨富贵找个先生教几个月,应该能出成效。 母子俩对视一眼,立马收拾一下差人去城东把杨二蛋和杨富贵喊回来。 杨二蛋和杨富贵昨日因为杨四庄考场昏迷被抬出来才回来一趟,这会儿又被叫回去,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急得不行,二人风风火火归家就看见杨四庄好好地坐在椅子上,江宁端坐上首冲他们笑,那笑容让人看了有些不明觉厉。 二人有点慌,赶忙看向坐在下首的杨四庄。 “四弟,可有哪里不舒服?”杨二蛋一脸担心地问候。 杨四庄赶忙起身作揖,“二哥,我没事,只是体力不支又逞强,给咱家丢脸了。” “瞎说什么!你还小,都能参加秋闱了,那是给咱家长脸!快别多想了,这次要是过不了,咱下次再努力,你还年轻,不着急。”杨二蛋一屁股坐到杨四庄边上,不停地宽慰。 杨富贵也顺势坐了下去。 杨四庄乖乖听着,不时点点头,并未插嘴。 杨二蛋说得口干舌燥,见弟弟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很是满意,顺手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舒服! 刚要再喝第二杯的时候,江宁眉眼弯弯地冲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二蛋富贵,你们看四庄都这么努力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加把劲儿?” 杨二蛋一脸懵逼,跟同样茫然的富贵对视一眼,道:“阿娘,我们一直很努力啊!砖窑的活压根不敢松懈,不信你问富贵。” 杨富贵拼命点头,“大伯娘,我们没有偷懒。” “谁说你们偷懒了!”江宁嗔怪地看着二人,也不跟他们兜圈子,直言道:“我说的是让你们参加科举。” “哐当!”一声,杨二蛋手中的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阿阿阿.....阿娘,你怎么了?你让我们去参加科举?”杨二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杨富贵更是慌得不行,“大伯娘,我字都写不好,不成的,不成的!” 杨四庄坚定地抓住二人的手,“二哥,富贵,我相信你们!你们一定可以的!” 杨二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突然想哭,“阿娘,四庄,你们饶了我们吧!我们是真的不行!咱家要是真出不了读书人也没关系,还有下一辈对不对,我再加把劲儿,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出头的。” “没出息!”江宁气消了,狠狠横了杨二蛋一眼,将科举改制的事情告诉他们,“政令估计春节前就会送到各个州府,我们提前知道也能提前做点准备,机会摆在眼前,不能错过了,懂吗?” 杨二蛋和杨富贵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杨富贵喃喃道:“二堂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二蛋一巴掌拍下去,“醒了没?” 杨富贵吃痛捂住脑袋,使劲儿点头,“醒了醒了,不是做梦!既然这样,我考!” 他发狠地握紧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杨二蛋惊了,“你真决定了?” 杨富贵重重点头。 杨四庄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二哥,富贵都这么说了,你要是不努力我都看不起你!” 杨二蛋郁闷不已,但连比他弱这么多的杨富贵都答应了,他要是不答应就太懦弱了,以后在兄弟里面都抬不起头。 他无声叹了口气,点点头,“那我也试试好了。” 江宁和杨四庄交换一下眼神,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既然二人要认真念书,砖窑的事情自然不能管了,好在方家四兄弟已经上手,又是杨家信任的人,把活交给他们杨二蛋和杨富贵都很放心。 许诺言知道这个消息,亲自带人给杨二蛋收拾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念书。 杨小丫更是站出来同二人说道:“以后我盯着你们念书,有什么不懂的字可以问我。” 别看她年纪小,因为每日只能写写画画舞文弄墨弹琴做绣活,倒是把这些东西学得特别精,她的字甚至能跟杨四庄一较高下。 江宁很是满意,冲杨小丫说道:“若是你二哥和富贵都能考个功名回来,你就是咱家的大功臣,到时候想要什么尽管说!” “多谢阿娘!”杨小丫高兴坏了,就冲着这点,她都得把心思往这二人身上使。 后方安排好,江宁第一时间去了梁家拜访梁宏昌。 袁氏收到广恩候府的拜帖,惊喜到差点飞起,又有些忐忑,深怕招待不周,第一时间让人去别苑把杨二丫找回来。 “雪燕,你母亲明日要来咱家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袁氏旁敲侧击打听,担心江宁是上门兴师问罪的,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还是不放心。 杨二丫有些懵,“我阿娘要来?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袁氏眉头微微蹙起,心思百转,不得其解。 第二天,梁家众人都在家中候着江宁。 江宁登门看到这阵仗,不由得一阵好笑,“亲家公亲家母不用这般客气,我今日过来就是坐坐,顺便还有件事与亲家公商量。” 第72章 秋闱放榜 梁宏昌正襟危坐,“侯爷请说。” 虽然江宁一直喊他亲家公,但他可不敢真的喊人家亲家母。 江宁顿了顿,道:“亲家公也知道科举改制一事对吧!” 梁宏昌点点头,“略有耳闻。” 江宁微微一笑,“巧了!我也是!亲家公知道我那二儿子和侄子懂些营造,我想让他们明年下场试试,可他们缺个厉害的先生引导,我这不就想到亲家公了。” 梁宏昌一下子就懂了,当即点头道:“承蒙侯爷看得起,若是孩子们愿意,尽管让他们过来便是,我下了值通常都在家中。” “多谢亲家公!”江宁喜不自胜,又跟他们拉了些家常才告辞。 婆子将江宁带来的礼呈上来。 袁氏同杨二丫呵呵笑道:“你母亲也太客气了,过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阿娘,您看看都有什么。”杨二丫一脸欢喜,只觉得在婆家腰杆又直了不少。 江宁因着有求于人,这次备的都是礼很是贵重,有上好的茶叶、酒、文房四宝、贵重的点心、料子、自家做的洗浴露。 每一样袁氏都很满意,不过她没见过洗浴露很是好奇。 杨二丫上前仔细解,“阿娘,这罐桃花白瓷内装的是专门洗浴用的,同香胰子很像,却比香胰子好使好闻,洗得更加干净;杏花白瓷装的是洗头发的,添加了药粉,可以养发,洗完头皮可舒服了! 还有这个,这个盒子里装的是牙粉,用这个刷子仔细刷一段时间,牙齿会变白,嘴巴里面也是香香的。” “这么神奇?”袁氏一下子就被这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恨不得马上试试。 梁绍谦和梁宏昌父子俩闻言也想看看牙粉的功效,毕竟他们时常在外,说话办事都要张嘴,太需要一口干净的白牙和清新的口气了。 杨二丫看他们跃跃欲试,当即让下人去烧热水。 梁家这边围着那些洗浴露各种尝试,玩得不亦乐乎。 江宁也在最快的时间回到东篱山庄将杨二蛋和杨富贵喊了过来,“从明日起你们每日黄昏去一趟梁家,如今梁家老宅只有梁大人和梁夫人两位主子,可以收拾两间客房给你们暂住,当然,投桃报李,我也会时常给梁家送些东西,这些不用你们操心,只管好好念书就行。” 二人十分头大,硬着头皮带着笔墨纸砚去了梁家,这两副笔墨纸砚用了几两银子,不是几文钱!要是没学出一朵花来,他们都觉得没脸见家中老母和兄弟姊妹,要命了都! 袁氏看到他们俩热情笑容就没消失过,给他们准备的客房用的床褥席子也都是全新的,一个个皆对他们寄予厚望,他们想不用功都不行。 梁宏昌领着二人去书房。 二人刚行了礼就被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给吓白了脸。 梁宏昌随意拿出一本与他们说了些营造历史还有齐国营造的发展,俩人一开始还听得十分忐忑,没成想不到一刻钟就进入状态,回过神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而他们还意犹未尽。 二人大喜。 杨二蛋道:“梁伯父,这营造可比学堂教的四书五经有意思多了!” 梁宏昌哈哈大笑,深以为然,“老夫也不喜欢四书五经,让老夫去学,老夫能睡过去,学营造,老夫能废寝忘食!看样子你们二人同我一样,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好好努力,明年.....或许可以一争。” 这二人底子太弱了,短时间只能恶补基础,想要有更大的进步还得看他们的天赋。 “多谢先生!”二人恭敬应下。 从此开启废寝忘食,努力上进的日子。 当然,这些事大家都没声张,一来科举改制还未正式下令,二来正如梁宏昌所言,他们俩没什么基础,万一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结果谁都没考出个花来,岂不是丢人。 江宁把事情安排下去就不管了。 秋闱结果出来,杨四庄不出意外落榜了,他年纪还小,这个结果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甚至连榕树村那边都没人托口信过来问一声,估计全都心中有数。 倒是许诺山竟然真的上榜了。 许家张灯结彩,周娘子在杏花村挨家挨户送喜饼,高兴坏了,还有不少人急着登门给许诺山做媒。 方家的事周娘子还没释怀,再加上许诺山想要乘胜追击参加后年的春闱,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但登门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还有人堵到点心铺子,弄得周娘子这几日都不敢去点心铺,只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阿兰。 她现在的情况就是有家不敢回,有生意都不敢冒头,痛并快乐着。 江宁看着摸上门找她诉苦的周娘子,打趣道:“人家都巴不得天天宾客迎门,你倒好,躲得那么快!” “哎哟!别提了!”周娘子灌了好几口水,很是头痛,“以前江家在我家隔壁,我还能上门躲一躲,如今江家都搬到城里去了,杏花村就我一个,往哪儿跑都不对,想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躲到你这里了,好歹那些人不敢乱闯你的地盘。” 许诺言又心疼又好笑,“你不会直接明说替大哥拒绝吗?” “那怎么行!”周娘子反驳,“你大哥也老大不小了,虽然他现在没这个心思,我也没有!但总要慢慢相看对吧!要是把话说得太死把人得罪了可不成! 况且我还想着,万一再碰到好姑娘,不能错过了!” 想到方小茹周娘子心里一痛,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 许诺言看周娘子神情不对,立马转移话题,“你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横竖我也管不了你,不过大哥既然过了秋闱,咱家可以考虑再买些田地了。” 反正也不用缴纳赋税,佃出去给人耕种也能得不少粮食,足够娘家人嚼用了。 说起买田,周娘子瞬间严肃了不少,“你可算说到阿娘心坎里了!” 周娘子望向江宁,道:“阿宁,我如今也攒了一些银子,给阿山进京赶考的银钱都备好了,剩下的我想买上一百亩田,最好都连着,弄个庄子。” 她十分羡慕杨家的东篱山庄,该有的都有,每年光是庄子上的收益就足够养活所有人,还有盈余。 第73章 没占到好处的嘴脸 江宁点点头,“买田肯定是要的,若是你们不买田,杏花村一些人家恐怕就要惦记上你们家了。” “这话怎么说?”周氏很是不解。 江宁给她细细分析,“你们在杏花村住了几年,应该知道那边的情况,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能少些赋税自然是好的,他们只怕会想着把田挂在诺山名下,反正都是乡里乡亲了,你们家总不会狮子大开口收太多粮食,如此一来,他们就能省下更多的口粮。” “他们不怕将来我翻脸不认账?”周娘子皱紧眉头。 江宁哑然失笑,“怕什么!既然要把田放到诺山名下肯定要再立个字据,除非诺山不要名声不要仕途,不然他肯定做不出那种事,是吧!” 周娘子心烦意乱,“要是那样的话我还真得尽快把田给置办下来。” 按照齐国规定,举人可以免一百亩赋税,她得尽快把这一百亩凑齐了。 许诺言沉吟道:“阿娘,这事让朱管家去打听打听吧,去年地龙翻身,城南好些富贵人家吓坏了,有能力的都举家搬走或者投奔亲戚去了,城郊好像还有好几个庄子正在出售。” 江宁立马唤来朱管家,让他去处理。 以江宁的身份地位,只用了半天就把周娘子要的百亩庄子置办好了,花了二百两。 那庄子原先的东家是开布庄的,海水倒灌,他的房子虽然没事,但仓库的料子全都泡水不能用了,损失巨大,不得不卖庄子周转。 那庄子上除了田地还有一座小荒山,种了不少桑树,还有一个养蚕的蚕房和一座不大的青砖瓦房小宅子。 这个不大是相对东篱山庄的宅子来说的,若是跟杏花村的小院子比,肯定是庄子上的宅子更大一些。 周娘子亲自去看过,很是满意。 许诺言也高兴,道:“阿娘,如今杏花村那边也没什么相熟的人家,你不如搬到这庄子里,一来清净,不会有人时常上门叨扰,二来这宅子比杏花村大多了,住着也舒服,三来,从这里入城要快一些。” 周娘子本就跟杏花村那些村民没什么交情,对那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许诺言一说,她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许诺言立马让人过来收拾宅子,并带着周娘子回杏花村收拾行李。 母女俩刚回到村里不过两刻钟就有人上门了。 “哟!许夫人,恭喜啊!” 周娘子出去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村里有名的大嘴巴马氏,下意识蹙眉,“谢谢。” 马氏瞅见许诺言和一些下人,一双眼睛滴溜转,充满探究。 周娘子不喜,问道:“有事?” 马氏收回视线,讪笑两声,道:“看你们这么热闹,过来瞧瞧,今儿一早本来想找你说个事的,没想到你不在。” 周娘子想起江宁说的那番话,心下一突,目光看向别处,不自然地笑了笑,主动说道:“去女儿婆家坐坐,顺便置办了个田庄。” “啥?田庄?”马氏瞪大眼睛,全然没了刚刚的八卦心思,“你买几亩田庄了?” 她的语气很是急切,昨天他家男人才跟她提了将家中田地挂到许诺山名下的事,一开始她没同意,她那男人好说歹说,讲了一晚上她才想通,原本想着今早过来说这个事的,没想到许家竟然提前买田了! 周娘子看马氏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想干啥,心里有些郁闷,倒是没瞒着,“置办了一百亩。” “那么多!”马氏大为吃惊,更多的是不理解,许家要是能一口气买下一百亩地,何必跟他们一样窝在这个小村子,“你不会是怕我们把田挂到你家名下随便糊弄我们的吧!” 马氏一脸怀疑,脸也拉了下来。 许诺言从周娘子身后出来,扫了马氏两眼,垂眸道:“阿娘,行李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漏,没有的话我们可以走了。” “走?你们要搬走?”马氏的声音突然尖利了几分。 许诺言示意周娘子进屋,上前不疾不徐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马氏见许诺言穿戴不俗,身边还有服侍的丫鬟婆子,不敢太过放肆,脾气也收敛了几分,“我.....我就是想问问那田的事.....” “田?什么田?我们家在杏花村无亲无故,与你们家有田地纠纷?”许诺言装傻问道。 马氏哑然,面色微沉,扯出一抹干笑,“怎么会有纠纷,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不是许夫人的儿子成了举人了嘛!我们就想问问把田过到许举人名下是个什么章程,许家每年收多少粮食。” 她不喜欢跟许诺言说话,总觉得许诺言不好相与,干脆将自己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许诺言嗤笑两声,好整以暇看着她,“我们家什么时候要收村里的田了?” “啥?你们不收?凭什么!”马氏急了。 一些听到风声寻过来的村民正好听到这话,纷纷凑上前,好声好气地说道:“这对大家都好,为什么不收?” “难不成许家出了个举人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村民了?” “哼!我早就说了人家没把我们这些村民当一回事,你们还不信!” ...... 村民七嘴八舌阴阳怪气指责许家。 周娘子在屋里听得差点没气晕过去,同丫鬟婆子哭诉道:“我们在村里也没得他们半分助力,诺山考中举人还给村里人送了喜饼,我们欠他们的呀!” 婆子安慰道:“夫人,世人本就是如此,他们没能得到好处,肯定心有不满,横竖咱们也不在这村里住了,没事的。” 许诺言默默听着大家的指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该轮到我来说了!我大哥考中举人好像跟你们没关系对吧?你们一没出钱二没出力三跟我们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哪来那么大脸让我们家收了你们的田? 既然我大哥是举人,可以免一定的赋税,我们为什么不自己买田而收别人家的?这是什么道理?怎么?我们家欠你们的呀!” 许诺言一番反问弄得村民哑口无言。 马氏不满地嘟囔道:“又不是我们不想帮,只是没用上我们的地方罢了!” 第74章 杨三铁归来 许诺言呵呵一笑,“去年地龙翻身杏花村淹水,你们不是能帮嘛!谁家帮了?哦!你们定要说你们都自顾不暇,帮不上忙对吧!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些脸皮薄自尊心强的村民已经扭头走了,还剩下一些没脸没皮怨恨许家不让他们挂靠田地的人在门口骂骂咧咧,还召集其他人家,那架势分明就是想孤立许家。 许诺言知道杏花村情况特殊,这里大多都是外来户,各顾各的,大家对村子没有太深的归属感,人情比之其他村子更为冷淡,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 她默默看着他们搞小动作,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丫鬟婆子带着东西扶着周娘子出来。 “二少夫人,都收拾好了。” 许诺言微微颔首,“走吧!把屋子都锁好,门窗关紧了。” 处理好,一行人上了马车,潇洒离去。 杏花村村民又气又急,却拿许家没有办法。 他们商量着往后看到许家人就给他们使绊子,搞些小动作恶心他们,将许家孤立。 结果一连几日都没看见许家人回村,那些慕名而来给许诺山说媒的人全都扑了个空,大家才意识到不对劲。 正当村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方木舟兄弟三人拿着行李打开许家院门。 马氏第一个赶过来,看到许家进了三个壮汉,连个女人都没有,她有些犯怵,赶紧去通知其他人。 立马有村民怒气冲冲上门斥责,“你们什么人?进许举人家做什么?” 方家三兄弟齐齐放下手里的活,冷着脸走出大门。 那架势吓得村民连连后退。 “这院子我们买了,有什么问题吗?”方木舟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些村民。 大家伙儿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吓得鸟作群散。 方木船冷笑两声,“就这么点胆子还想在许家占便宜!不过就是看人家外地来的,孤儿寡母好欺负罢了,我们可不好惹!” 方木舟微微颔首,带头进了院子,把院门关上,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走!收拾收拾!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他们兄弟三个来了府城后一直住在砖窑里面,压根没打算在府城置办院子,没想到那日杨二公子突然找上他们,将这院子的地契交到他们手里,一个铜板都不要。 他们本是拒绝的,直到杨二公子说了下这里的情况他们才接受。 以后这院子就是他们的了,作为交换,他们要帮许家守着杏花村那些田。 这对他们兄弟三人来说压根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放出话说那田已经被他们买下,绝对没人敢有坏心思。隔壁老四家的院子也差不多快建好了,他们兄弟还能在一起,没什么遗憾的了! 转眼,衢州府迎来了今年入冬第一场雪,白了屋瓦和墙头便停了,梁家那边传来杨二丫有孕的消息,算算日子,应该是在刚过门的时候就怀上了,只不过小两口自己住,许多事情不懂,硬是拖了许久才发现。 杨二丫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袁氏了。 她对广恩候府充满感激,又不知道怎么报答,于是就把满腔热情全都往杨二蛋和杨富贵身上使,大冬天,变着法给他们做吃食,硬是将二人生生养胖了一大圈。 江宁直感叹,袁氏要是去养猪绝对是一把好手。 有了袁氏的悉心照料,江宁是半点都不操心,因为许诺言也怀孕了,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儿媳妇身上。 腊月,京城送来好几车年礼,还有杨大头的信。 江宁拆开一看,笑得合不拢嘴。 “阿娘!什么喜事这么高兴?”杨三铁带着一身风雪大步进门。 江宁乐坏了,将信往桌子上一放,赶紧上前拉着他仔细瞧看,“高了!瘦了!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杨三铁摇摇头,反手握住江宁的手,将她扶到上座。 江宁诧异地发现他手上的劲儿竟然这般大,吃惊不已,“你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孩子大变样了!” 杨三铁哑然失笑,“哪有的事!阿娘,待我回去洗漱再来与您好好说话。” 江宁被他这么一打岔,不再提杨三铁的变化。 等他收拾好过来,江宁也恢复了淡定。 杨三铁将自己带回来的几口箱子打开,兴致勃勃道:“阿娘,这些都是我从关外哈萨部落弄回来的上等玉石,还有一些珍贵的稀有药材,全都是孝敬您的。” 江宁上前触摸玉石,厨神系统立马浮现玉石的解说“上等和田玉,乃石之美者,味甘性平无毒,人体蓄养元气最充沛的物质,吮含玉石,借助唾液与其协同作用,生津止渴,除胃中之热,平烦懑之所,滋心肺,润声喉,养毛发,可做食盘用之。” “这些是和田玉?你跑新疆去了?”江宁很是震惊,她知道儿子一门心思想着远行,却没想到他会跑那么远! “新疆?”杨三铁一脸茫然,“儿子从衢州府离开,先到了桐昌府,随后入江南,过株洲府、翠峰府、琅岐府,至西北白石山脉,通紫荆关,至大漠以东哈萨部落,并没有去过所谓的新疆。” 江宁呆愣了几秒,赶忙找补,“口误口误,我又没去过西北,哪里知道那些地方,不过你怎么能出关?定王殿下能允许?” 杨三铁嘻嘻一笑,十分得意,“因为儿子运气好啊!之前西北战事不断,总有边外贼寇来犯,自从定王带着军队打出边外,狠狠震慑边外势力后,他们主动跟我们议和,提出边外交易。 当然,我们是战胜国,交易由我们主导,地点就选在哈萨部落所在的金谷城,那里有我们的驻兵,很是安全。 阿娘,你不知道,关外风景可好了!大漠落日,驼铃羊群,木笛手鼓,热情奔放的部落男女,载歌载舞,一切都跟我们不一样,还有他们吃的驼奶羊奶马奶,牛羊肉,都跟咱们不一样,可惜那些东西儿子带不回来。” 杨三铁一脸遗憾,旋即又兴匆匆地让人抬了一口箱子过来,“这里面有关外的一些香料,阿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桐昌府,随后入江南,过株洲府、翠峰府、琅岐府,至西北白石山脉,通紫荆关,至大漠以东哈萨部落,并没有去过所谓的新疆。 第75章 香料 江宁一下子来了兴致,凑过去一瞧,眼睛瞬间亮了,杨三铁竟然给她带回了孜然、茴香、黑胡椒、肉桂、丁香种子、香草种子、芫荽种子。 “这这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江宁激动地捧出一把芫荽种子。 杨三铁老实摇头,“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当地人只跟我说他们从别处换来的,还说金谷城有许许多多这种香料,能带回来的我带回来,不能带回来的我就带种子。” “我谢谢你了好儿子!”江宁高兴坏了,命于嬷嬷仔细将这些香料带下去。 她空间里也有这些孜然黑胡椒等等,但那些香料大多处理过了,有的能栽种发芽有的不能用了,这么多年她也只敢把辣椒花椒这几样弄出来培育,其他的香料根本不敢示人,就怕无法解释,如今杨三铁去了一趟关外,给她弄了这么多香料回来,她也能明目张胆大批量种植。 越想江宁越兴奋,比看那些和田玉还兴奋。 杨三铁见她开心,觉得自己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转身又搬来一口箱子。 这口箱子显然要小一些,瞧着不大起眼,当他打开箱子后,江宁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这么多银子?都是你挣的?” 里面几乎全都是银票,还有半箱银子,夹杂着一些金豆子。 江宁反应过来,赶紧让屋外的下人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她坐在地上,自己看了几张银票,压低声音问道:“这里有多少银子?” 杨三铁比了个数。 江宁挑眉,“一万多两?” “是十三万两。” “嘶!”江宁惊得嘴皮子都在颤抖,“怎么会这么多?你们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买卖了吧!” 带出去的那些货顶天值个一万两银子。 杨三铁苦笑两声,“阿娘,你想哪里去了!我就算想做违法买卖也得有人愿意啊!我身边那些人多半都是您请的,他们啥品性您还不清楚吗?” “那倒也是。”江宁微微颔首,想不通。 杨三铁跟着坐到地上,小声解释道:“我们在桐昌府挣了七八千两,另外买了五千两的当地特产,那些东西一直拉到翠峰府才开始抛售,价格翻了五倍不止,挣了两万多两。 在江南卖酒和宣纸,挣了八千多两,采买了两万两的丝绸瓷器,这些东西一直到关外才出手,他们很喜欢我们的瓷器丝绸,两万两的货,在那边卖出了九万两的价格,另外还有株洲府翠峰府琅岐府当地交易,合起来多达十五万两。 我在关外买这些东西花了两万多两,回来就剩下十三万两。” 担心江宁说他乱花钱,杨三铁指着那几口玉石,道:“阿娘,您别看我花得多,只要把这几口玉石卖出去,我还能挣个七八万两,只是我不屑,毕竟上好的玉石难求,又是从关外带回来的,晚些时候交给二嫂,能打不少玉石头面呢!” 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底蕴,需要慢慢攒着。 江宁若有所思,“你素来有主意,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阿娘不会指手画脚,只是这么多银子你得好好收着,莫要对外嚷嚷。还有,关外行商如此挣钱,应该有不少世家大族想要垄断这门买卖吧!” 杨三铁神色多了几分凝重,“确实如此,好在关外贸易刚刚开始,大家都在试水,如我这般挣了钱的估计会动这样的心思,好在定王贤明,早早做了准备,不管再有身份地位,只要到了西北都要遵守规矩,不能乱来,违者终身不能出关。 他们若是想动手脚也只能在齐国境内,西北之外,不过这种可能性不高,毕竟这么大的利益摆在那里,真垄断的话只怕会被群起攻之。 阿娘是广恩候,我打着侯府的招牌出门,再加上阿娘安排的人都是靠谱的,大体不会有危险。” 江宁默默松了口气,冲杨三铁扯出一抹欣慰的浅笑,“你如今比阿娘有见识,阿娘听你的,不过,你若是还想继续行商,我们家也该培养一批自己的护卫才是。” 他们现在主要还是依赖镖局,非长久之计。 杨三铁十分赞同,“阿娘,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出门一开始在桐昌府挣钱的时候我就发现商队里一些人动了心思,担心后面再挣钱他们眼红算计我,所以我跟所有人说那些货都是广恩候府的,挣的银钱不独属于我。 而且我让他们出银子入伙,因着挣了钱,大家都眼热,并且笃定我能带他们发财,所有人都出钱了,最多的出了五百两,最少的也出了五十两。 长峰大哥就拿了五百两,不过他说他不指望我能挣钱,只要不赔本就好,我知道他是看在阿娘的面子上才帮我造势的,不过我可没让他吃亏,回来的时候连本带利给了他七千五百两,出钱最少的也分了七百五十两。 大家都后悔没多投一点,还说下次我要出门做生意记得通知他们,他们还跟我一块儿干! 呵呵.....那些别有心思的我下回肯定是不敢用了,不过里头有些是镖局的人,要是真不用他们的话我也不好再用长峰大哥,容易给他惹麻烦。 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仔细想过这些问题,最好的法子就像阿娘说的,咱家培养自己的人手,只要他们的卖身契在我们手上,就不怕他们生了二心。” 虽然这样一来每年都要花一大笔银子养着这些护卫,但能最大程度保证出门安全,还能带更多的货,整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江宁听得一阵后怕,暗道杨三铁机灵,随后又皱起眉头,“我们倒是不缺买人的银子,就是咱们家没有身手利索的武人,便是买了身强体壮的护卫也没人能教他们本事。”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家没有根基又发展得太快,现有的资源跟不上。 杨三铁冲她宽慰一笑,“阿娘别急,我已经知道谁能帮忙,这几天我就登门拜访。” “既如此,我找伢行过来,咱挑些人手,还有,这些银子你带回去自己收着,阿娘不要,那些东西入公账,到时候加工好了再给你们几个分一分。”江宁兴致勃勃起身,倒是没有追问杨三铁要找谁。 第76章 大家的操心 杨三铁扶着她起来,果断摇头,“阿娘,东西我不要,我喜欢的已经留下了,这些您看着安排就行,还有银子,您可以不全要,但要收一部分,否则不利于咱家团结。” 杨家底子太薄,这种时候更需要大家齐心协力,若是所有人都为自己打算,如何兴盛? 江宁想了想,拍了拍身上的灰,严肃地说道:“那阿娘就拿三万两,剩下的十万两你自己留着。” 杨三铁这才欣然答应。 东西分好后,朱管家命人将那些箱子抬下去入库记账,又马不停蹄去找伢行。 杨三铁好奇问道:“阿娘还没说刚刚在笑什么。” 江宁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把信拿起来递给他,“是你大哥送来的消息,百味楼的生意稳了,招牌也打出去了,京城那边不说日进斗金,但一年挣个几万两还是可以的。 同样的,你大哥送了两万两回来,说是交公,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另外就是你大嫂怀孕了,信上说是入夏的时候怀上的,估摸着过年没多久就要生了,阿娘能不高兴吗?” 杨三铁跟着乐了,“如此说来确实是喜事,阿娘,正好用这些玉石给咱家小辈打些平安扣吉祥如意玉锁,如何?” 江宁全都应了。 这么多玉石,就算打一座观音玉像都够了。 说完家中之事,江宁顺口提起科举改制,“我和四庄已经说服你二哥和富贵认真念书,明年下场,他们如此努力,你可不能轻易被比了下去。” 她知道杨三铁志不在此,她本身也不想强迫孩子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但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早就把几个孩子视如己出,真心为他们盘算,她活着的时候不分家,一人荣耀全家沾光,其他人可以过得很轻松。 但将来她没了之后,孩子们肯定要分家的,她可不想到时候有的孩子风光有的孩子日子过得不尽如人意,如何替他们盘算成了她现在最在乎的事。 封建社会士农工商阶级划分一直没变过,以后十有八九也是如此,她能做的就是督促几个孩子尽可能考取功名,起码有功名在身出门受人敬重,即便不入仕也不会被人轻慢了去。 杨三铁神色严肃了几分,“阿娘想要儿子下场?” 江宁慎重颔首,“你已经有秀才功名,若是能中个举人,对你,对我们家都是极好的,若是寻常科举还要等三年,且你志不在此,考上的几率太低,但偏科就不一样了,你喜爱经商,术数学得不错,脑子也活泛,冲一冲,说不定有机会。” 对上江宁殷切的目光,杨三铁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无奈苦笑两声,“阿娘,待儿子去拜访钟爷爷,与同窗小坐后再定,如何?” “可!” 怀揣着心事的杨三铁在家中短暂休息便收拾一堆关外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去了衢州书院。 钟博瀚看见他显然十分惊喜,“老夫还以为你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打算回来念书了!怎么样?出去一趟有什么收获?” 杨三铁阔绰地将一块青砖大小的和田玉放到钟博瀚面前,再放上两坛酒。 “钟爷爷,您觉得我这收获还可以吗?” 钟博瀚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谁跟你说这些了!俗不可耐.....这玉石看起来质地细腻温润,纹理清晰,色泽光润,可是雕刻印章上上之选啊!” 钟博瀚一开始还嗤之以鼻,结果越看越入迷,对那块和田玉爱不释手。 杨三铁撇撇嘴,“钟爷爷,您看就冲着这玉石,我这次收获肯定不错啊!” 钟博瀚翻了个白眼,快速将玉石收起来,眼神瞥到那两坛子酒,“这是什么酒?” “说是西域那边的葡萄酒,那里人人都喝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果子酿的酒,但口感不错,以前我阿娘也想酿葡萄酒,但咱们这里只有山葡萄,又酸又涩,跟人家那种又甜又大的葡萄完全不一样。 酿出来的酒完全不是一个东西,酒这东西不好运输,我就带了一些回来,不多,送您两坛。” 杨三铁将酒的特别之处仔细说了出来,果然,钟博瀚立马快速把两坛酒收到架子上,轻拿轻放,生怕弄碎了。 把酒安置好,他才淡定地回到座位上,好整以暇地问道:“我是问你出门一趟有什么心得体会!非要老夫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才行!” 杨三铁讪笑两声,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定,“要说收获的话.....我觉得桐昌府的乐坊挺有特色的,他们自己培养的舞女不仅漂亮,还多才多艺,连喝酒都不输男子,就是差在酒水上面。 我给明三夫人提了建议,顺便再给我们家拉了一桩大买卖,江南果真繁华,不仅居大不易,且处处都要花钱,一个泥人,衢州府只要两文钱,去了那边要四五文钱,跟抢劫似的,下馆子随便吃一顿都要好几百文,穷苦人家连个馒头都不敢买。 翠峰府的民俗很有特点,那里的姑娘模样秀美,各个能歌善舞,不过跟关外的外族女子比起来还是不行,不像她们那般奔放.....” 钟博瀚一开始听着还觉得挺欣慰的,越到后面发现越来越不对劲,面色越来越黑。 “所以你出门大半年就只留意姑娘了?” “那倒没有!”杨三铁一本正经否认,钟博瀚脸色刚好一点,就听他继续说道:“我还留意男子了,那些男子都不如我俊美!” 钟博瀚突然觉得万分心累,无力摆摆手,“我听说你阿娘想让你二哥和你堂弟明年下场,他们俩不仅找学院的人教他们练字,还长期住在梁府,与梁宏昌学营造,十分刻苦努力。 四庄明年不打算下场,打算三年后再考,他是个有毅力有天赋且能吃苦的,老夫很是看好他,唯独你,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杨三铁缩了缩脖子,瞬间心虚了,“钟爷爷,您也觉得我明年该下场?” 钟博瀚深吸一口气,一脸忧愁地看着他,“不然呢?指着你三年后下场你能给我考出一朵花吗?明年科举改制第一年,不会考得太难,只是我这书院还真没有能指点你的人,可如何是好啊!” 第77章 二嫂真厉害 这些年钟家和杨家走得近,甚至比一些族亲还要亲厚,他敬佩江宁的品性,又真心惜才,盼着能帮杨家培养出几个顶梁柱来。 杨三铁见自己让一把年纪的钟博瀚这么操心,心里也愧疚得不行,深吸一口气,他握紧拳头,道:“好!我明年下场,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钟博瀚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欣慰颔首,却没有真正放下心来。 杨三铁从钟博瀚书房出来,天突然下起小雪,寒风吹起枝头的枯叶,卷至月亮门,在拐弯处打了个圈落到泥地。 一只脚从枯叶上踩下,匆匆朝杨三铁奔来,“三哥!” 杨三铁抬眼望去,立马激动地迎上前,“四庄!我回来了!” 杨四庄跳到杨三铁身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小大人模样。 “阿娘派人过来通知我了,让我晚上归家,二哥富贵还有绍谦和二丫他们应该也会过去,哦!对了,还有大丫一家。”杨四庄把自己能想到的人都念了出来。 杨三铁有些吃惊,“大丫一家也来了?” 刚刚在家的时候阿娘并未跟他说起此事。 杨四庄想到钱氏,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轻叹一声,将二房那些事情说了出来,“钱氏替大丫姐挡刀,二叔却连扎自己一刀都不敢,彻底寒了大丫姐的心,连富贵都对二叔失望不已,大家现在默契不再提老家那些事,三哥晚上记得别说。” 杨三铁连连颔首,“你放心,我记下了,还有什么忌讳一并告诉我,免得晚上见了人我说错话。” 杨四庄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其他事了,不过三哥既然回来,还是要差人告诉阿爷阿奶一声,之前阿娘命朱管家送年礼回榕树村。 朱管家回来说阿爷阿奶一直念叨你,追问你在哪儿,何时回来,他们因为二叔的事情一直觉得愧对我们大房,朱管家送的年礼都不想收,好在朱管家会来事,硬是说服阿爷阿奶收下。 不过朱管家说老两口精神头似乎不大好,这几个月仿佛苍老了许多,也不如以前爱笑了。” “二叔真该死!”杨三铁气恼地握紧拳头捶了捶凳子。 不忿地问道:“那二叔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跟没事人一样过日子?” “可不是!”杨四庄垂眸道:“他还特地跑去问朱管家大丫二丫富贵的情况,旁敲侧击问他们住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 朱管家可厌烦了,将大丫和富贵准备的东西给了他,只说他们在府城很努力,很辛苦,二叔没什么太大的触动,还有些失望。” “大丫富贵摊上这样的爹也是够可怜的!”杨三铁听得十分恼火,可想而知杨老头和李氏有多生气,“依我看就不应该把阿爷阿奶留在村里,成天面对这样的不孝子,不被活活气死才怪!” 杨四庄摇摇头,“二哥之前也劝过,让阿爷阿奶留在山庄,反正山庄里啥都有,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可他们拒绝了,说这辈子就算死都要死在榕树村的老宅里,还说他们有三叔三婶照顾,不用我们担心。 其实我能明白他们的想法,当初将我们大房分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给,现在即便我们愿意奉养他们也没脸跟我们过,好在三叔三婶都是孝顺的,不像二叔那么靠不住。 三哥,刚刚去见钟爷爷了,你也知道科举改制对吧!钟爷爷劝你下场了?” 杨三铁点点头,虽然无奈,却洒脱一笑,“我答应了!” “我就知道!”杨四庄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模样。 兄弟俩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上,杨家人全都回来了,庆祝杨三铁归来。 杨三铁也不小气,他这次挣了这么多钱,出手十分阔绰,全都投其所好,梁绍谦虽然是书生,但他最喜欢的是一些小玩意儿。 杨三铁给他送的是边关带回来的部落乐器,他拿着一个达普,好奇问道:“这东西怎么玩?” 杨三铁只是见过,并不懂,把自己知道的理论知识说了出来。 梁绍谦摆弄两下都不得要领。 东西传到许诺言手里,她一下子就正确敲响达普。 杨三铁十分诧异,“二嫂!你可真厉害!这东西就是这么用的!” 许诺言不好意思笑笑,“也是凑巧,旁的可就做不来了。” 江宁看着许诺言若有所思,趁机让朱管家将那些玉石拿出来交给她,“三铁从关外带回来的,阿娘对这东西一窍不通,但玉养人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你又擅长做首饰,交给你来安排如何?” “这么多!”许诺言惊愕瞪大眼睛。 杨三铁解释道:“西域盛产玉石,这些玉石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溪流里寻常的石头,因为有人喜爱才有人特地寻来交易,在金谷城买卖十分便宜,若不是东西的太多带不回来,我还想多弄几箱。” 许诺言连连点头,“的确如此,既然阿娘信任我,我一定好好利用,做玉镯玉簪玉钗玉扳指玉坠玉佩玉环玉手串玉章都是极好的,还能做好些金镶玉头面。” 越说她越欢喜,甚至迫不及待准备动手了。 “阿娘,这些玉石太多,我能不能要一些边角料做些金镶玉头面放在铺子里售卖?” 江宁莞尔,“这有什么!既然说交给你安排,你看着办便是。” 许诺言重重点头,“儿媳不会占三叔子便宜的,料子多少银子,儿媳给。” 杨三铁赶忙拒绝。 一番推辞此事才算揭过。 接下来便是给其他人分东西,连最小的杨慕漪都分了一个平安玉锁。 第二天,杨三铁早早起床洗漱,带着一些东西,命元宝赶车,独自出门。 朱管家将情况禀报江宁,“以前三少爷出门都是带着车夫和护卫,今日倒是奇怪,竟然让元宝赶车。” 江宁想了想,轻笑摇头,“随他去吧!” 现在府城多了一个犯事修城墙的刑罚,民风一下子清正了许多,朗朗乾坤,无人敢行凶作恶,便是那些泼妇都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扯皮,就怕一个不小心闹到衙门,被知府大人抓到小辫子弄去做苦力。 第78章 杨三铁的人脉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这个法子真的是太有成效了! 杨三铁的马车一路走到城北听雨巷,这里住的都是些寻常百姓,现如今大家的房子全都长一个样,谁也不知道住在自己隔壁的究竟是穷光蛋还是富甲乡绅。 马车停在巷子口,杨三铁提着东西下来,同元宝吩咐道:“你在这边守着马车,不必跟来。” 交代完,他径直往巷子里走,在一处寻常宅子处有规律的敲了几下,很快院门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杨三铁赶忙进去,又快速关上院门,“汉叔,我有事求助!” 杨汉看他毛毛躁躁不由得摇头,“先进屋再说。” 杨三铁赶忙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讨好道:“我去了一趟关外,您要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了,全都记录在这信上,您看看。” 杨汉收了信,并未当场打开,而是给杨三铁倒了杯水,“你刚回来怎么就寻过来了?” 他还以为这家伙得等年后才上门。 杨三铁很是无奈,“别提了!科举改制,阿娘和钟爷爷都要我明年下场,我知道他们一心为我,总不能不知好歹,所以我已经答应他们静下心来好好念书,明年的乡试拼一把。 但行商我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只是出门一趟,我发现我手里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这次我阿娘让伢行带了不少人过来,我决定买下九十个护卫好好培养,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可没人能培养护卫,所以汉叔.....” 杨三铁撒娇地扯着杨汉的袖子。 杨汉眉头都快拧成死结了,强压着没把拳头扬起来,“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找个身手厉害的去调教那些护卫?” 杨三铁死命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杨汉看向端着吃食进屋的刀疤男人,“农良,你帮着小子一回如何?” 叫农良的汉子约莫四十来岁,脸上的刀疤很是狰狞,平日里不苟言笑,看着凶神恶煞,巷子里的孩子瞅见他都会被吓得哇哇大哭,这宅子就是他的。 杨三铁只知道农良是杨汉的朋友,压根不知道他还会武功,很是诧异。 杨汉垂眸,淡定地解释道:“农良跟我一样上过战场,身手比我还厉害,他脸上的伤是当年与关外统帅金塔尼拼杀落下的,最终他将金塔尼的脑袋斩落,立了首功。” “这么厉害!”杨三铁看农良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崇敬。 农良抿着嘴,宠辱不惊,缓缓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要我出手的话费用可不低。” “您尽管说。”杨三铁端坐身子,不敢有丝毫怠慢。 农良扯了扯嘴角,道:“一个月一百两。” “没问题!” 深怕农良反悔,杨三铁答应得非常快。 农良起身回屋收拾东西。 他一走,杨三铁立马压低声音询问,“汉叔,农大叔当年砍了对方统帅的脑袋可是立了首功啊!朝廷怎么没给他封个一官半职?” 像这种军功按理说都能封个四品武将了。 杨汉叹了口气,“你以为没有吗?他当时被擢升副将,意气风发,还想再接再厉往上升。可惜他没有背景,太过突出惹几位将军不满,被针对,穿小鞋,这些他都能忍,但他无法忍受无缘无故被勒令不能上战场。 一气之下,他撂挑子不干了,而那次大战,敌军本就是来复仇的,我军损失惨重,他成了众矢之的,心灰意冷,辞官离开。” “岂有此理!”杨三铁听得怒火中烧,“有这样小肚鸡肠的将领,难怪他们会吃败仗!” 两军交战,生死皆由天定,怎能事后迁怒立了军功的人,可耻! 杨汉看着庭院的霜雪,目光幽幽,继续说道:“他离开军营便回了老家,因为脸上的刀疤实在骇人,又没攒下多少银钱,根本就娶不到婆娘,他也豁达,想得开,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平日里主要靠上山打猎下海捉鱼营生。偶尔也会接一些体力活,再挣些钱财,够他一人舒舒服服活着了。 当然,现在年纪渐渐大了,总是要为将来考虑,你也别怪他狮子大开口,调教护卫本就不是轻松的事,更何况是一百个,他既然揽下此事,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杨三铁了解农良的过去,对他只有敬重,又怎么可能计较这点月银。 见他一脸真诚,杨汉脸色多了几分笑意,“你能懂就行。” 杨三铁郑重作揖,“汉叔放心,还有件事,之前多亏汉叔提醒,否则我也不能如此侥幸过了院试。” 他的学问不如杨四庄扎实,原本院试过得概率极低,临考前几日,杨汉突然找上他,请他帮忙,同时还跟他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并要他牢牢记住。 当时他压根不明白杨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杨小花,他将杨汉说的话全都牢记在心,结果院试卷子发下来,他才恍然大悟。 对于此事他虽然不解,但更多的是感激,也是为了报答杨汉相助之恩,他才在院试放榜后迫不及待地出门经商。 杨汉装傻充愣,“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能考上秀才是你的本事!好了,这些事暂且不提,你先走吧,明日农良就去东篱山庄寻你。” “是!”杨三铁达到目的,恭敬出了宅子。 他一走,杨汉立马把那封信拆开看,眉头皱得死紧。 农良进屋,问道“什么情况?” 杨汉摇头,“信上说乌雅公主已经寻回,且年后开春便要带着玄武鼎入京和亲。” 农良脸色有些难看,“乌雅部落不可能有玄武鼎!” 杨汉将信收起来,“不管有没有皇帝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寻回玄武鼎的机会,若是最后发现鼎是假的对乌雅部落也没什么损失,我担心的是他们入京目的不纯,另有阴谋。” 农良抿了抿嘴,道:“我们在衢州府,鞭长莫及,只能给那边的人送信,让他们警醒一些。” 二人因为这封信忧心忡忡,杨三铁却一身轻松地坐着马车回去。 正好朱管家将一百个护卫全都买了下来。 这么多人,山庄根本就不够住,还得另外给他们准备一处院落,又赶上过年,哪哪儿都要忙,朱管家差点没哭出来。 第79章 科举闯关 好在江宁给杨小丫买的那个庄子上还有许多空房子,暂时将这些人安排过去。 翌日农良先去东篱山庄找杨三铁,并见了江宁一面,旋即去了隔壁壮志。 江宁只看了农良一眼就知道此人不寻常,询问杨三铁,他却支支吾吾道:“阿娘,农大叔以前上过战场,身手不错,这些年一直以打猎捕鱼为生,功夫也没落下,这可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人选了。” 江宁玩笑道:“那你不如雇佣农师傅领队,就他那张脸,那通身气势,鬼都不敢近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三铁当即跑去找农良商量。 农良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只道:“到时候再说吧!” 杨三铁还得参加明年乡试,不着急,便不再纠缠。 热热闹闹的春节过后,一切又恢复日常忙碌,二月初,科举改制加试第一场县试举行,府城前所未有热闹,一些四五六十的账房先生甚至都报名了,街道巷口,大家统一都在议论此事。 江宁提前将杨二蛋和杨富贵喊过来问话,“先生怎么说?你们可有把握?” 二人恭敬作揖。 “阿娘,先生说我的字没问题,梁伯伯也说我们县试能过。”比起江宁的慌张不安,杨二蛋显得要淡定许多。 杨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大伯娘,我的字就那样,勉强能见人,我保证一定好好写。” “好好好!你们尽管好好考,小心仔细一些,旁的不用多想。”江宁强迫自己镇定,绞在一起发青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朱管家过来禀报道:“夫人,东西都准备好了,也仔细检查过了,可以送二位少爷出门了。” 杨二蛋率先往外走,杨富贵立马跟了上去。 江宁忧心忡忡同于嬷嬷说道:“你说他们能行吗?” 于嬷嬷捂嘴偷笑,“夫人,三公子四公子下场的时候都不见您这般慌张,怎么一个小小的县试却让您如此失了分寸?” 江宁缓缓闭上眼睛,“你不懂!” 她这四个儿子,长子承爵,完全不用她操心,老三老四最不济也有秀才功名,只有老二还是白丁,又没有老三挣钱的本事,为人还憨厚一根筋,最让她不放心。 坐在马车上的杨二蛋和杨富贵是既期待又忐忑,他们辛苦了几个月,也不知道最终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一场县试考了三天,来回平安县还要几天。 这几天江宁都就没有一天好好歇息过睁眼闭眼数着日子,终于盼到两个孩子考完试平安归来,旁敲侧击打听情况。 二人对于考试内容那是一问三不知,说起考试盛况却侃侃而谈,大有唾沫横飞之势。 江宁脸色都白了,强扯着笑容安抚他们,回去便独自一人唉声叹气,同于嬷嬷唠叨,“看样子是我贪心了!” 两个孩子一看就不像会考试的,她怎么能强求呢! 给自己做了两天心理建设她才缓过劲儿来。 几天后,县试放榜,虽然江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要知道结果的。 朱管家拿着县试榜单风似的冲进大宅院,一路跑一路笑,很是放肆,“夫人夫人,中了!中了!二公子富贵公子全都上榜了!” “哐当”一声!江宁失手打翻桌上的茶盏,猛地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真的都上榜了?” “夫人!千真万确!小人让人抄回来的榜单,您看。”朱管家兴致勃勃展开名单。 江宁视线模糊,手指颤抖地在纸上那些名字一一划过,终于找到杨长林杨富贵的名字,喜极而泣,“好!好!极好!所有人赏一个月月钱!赶紧去梁家江家杏花村报喜!二蛋呢?” 朱管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恭敬回道:“夫人,二公子和富贵少爷在县试结束后就回砖窑干活了,小的这就差人过去寻他们。” 朱管家动作很快,杨二蛋和杨富贵回来的时候瞧着才刚刚冷静下来。 江宁先恭喜二人才说道:“你们现在收拾一下,我带着你们亲自去一趟梁家报喜,还有,接下来还得继续留在梁家,两个月后的府试再接再厉。” “是!”二人现在是信心十足,完全不像县试那会儿忐忑。 杨大丫知道消息过来,当场给江宁跪下,“大伯娘,大丫不知道如何感激您,以后便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我一定去!” 江宁嗔怪地睨了她一眼,“起来说话!我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你自己好好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村里暂时别声张,等后面再说。” 杨大丫应了,她现在是江宁让她往东绝对不会往西。 江宁带着谢礼领着两个孩子去了梁家。 袁氏得知两人县试都过了,既高兴又诧异,讨好地迎江宁进屋,又命人去把梁宏昌喊回来。 江宁说了一堆感激的话,把两个孩子留下来继续念书。 袁氏不敢怠慢,亲自去安排。 江宁走后,她才去看杨家带过来的谢礼,发现里面竟然有两坛子西域美酒,还有一块玉石印章,一套玉石头面,以及文房四宝,惊喜不已,“哟!这套玉石头面值不少银子吧!” 边上的婆子凑过去,羡慕地恭维道:“夫人,这套头面做工精致,玉石水头极佳,确实难得,果然是广恩候府,出手就是不一般!瞧这颜色,是专门给您准备的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袁氏拿起一块玉镯套在手上,反复观赏,喜爱之情毫不掩饰。 梁家虽然家底还算可以,但梁宏昌一年挣的银子都不够维持家用,还得指着庄子铺子的出息,她是不能随随便便上街买这些首饰的,更用不起这么贵重的玉石头面。 偏偏她娘家家底不如梁家,当年出嫁的陪嫁也不多,就一套鎏金头面一套纯银头面,这些年出门应酬,她反复戴的就这两套头面还有些零散的簪子发钗,这套玉石头面,直接把她的妆奁填满,往后出门这么一戴,她只觉得腰杆都挺直了不少,这谢礼简直就是送到她心坎里了。 梁宏昌则对那块玉石印章喜爱不已,甚至用一个锦盒装着收在书房,轻易不给人瞧看。 第80章 六月如何开考 因着江宁送的东西如此贵重,他对两个孩子的课业越发上心,甚至还带两人去府衙旁听几次议事,让他们记录。 出门一趟,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对二人大有好处。 四月初,府试开始。 这次他们就在府城贡院,考试第一天,除了江宁,梁宏昌也带着梁绍谦亲自过来相送,反复提醒叮嘱。 见梁宏昌如此重视,江宁完全帮不上忙,干脆把朱管家和一众下人留下服侍二人,自己先回去。 府试结束后,结果与梁宏昌说的一样,两个孩子仍然过了,杨二蛋名次要好一些,在前十,杨富贵居中,十有八九输在字上面,但这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只能这样了。 加试的院试在两个月后,那时候衢州府已经入夏,往年秋闱那种天气考生都不一定受得了,六月天简直能要了考生的命。 季无涯很是头疼,将府衙所有人叫过去商议,结果没有一人可以给出好的建议。 无奈他只能去找钟博瀚,“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去年秋闱考到最后,倒下的人有三十九,幸好没出人命,但这次六月院试可就不好说了! 钟博瀚眉头紧皱,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实在不行就改成夜晚作答,白日休息,或许会好一些?” “不可能的!夏日夜晚有风还好,无风的话又闷又热,还有蛇虫鼠蚁出没,考生能静心作答才怪!”季无涯反驳道。 大家都是过来人,科举啥情况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衢州府本就多蛇虫,又赶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头大。 钟博瀚也想不出好法子,便建议道:“你去找侯爷商量看看,侯府两位公子下场,侯爷必定比旁人还要上心。” 季无涯想了想,只能找到东篱山庄。 江宁得知他的来意后,反应跟钟博瀚差不多,“季大人,考试时间是朝廷安排的,他们就没有针对的措施?” 季无涯被问得脸热,讪讪然。 看他那样江宁也很是无语,“我记得府衙为了修城墙已经没多少银子了对吧!龙王庙那边现在可有进展?” 季无涯面色一肃,点点头,“府库确实没多少银子,但还能维持衢州府运作,不至于赤字,龙王庙还是老样子,溪流的水灌进去,再加上塌陷的土填满,使得那处土质松软,水分极大,宛如沼泽,一杆子下去甚至触不到底,无法动工。 工部尚书和工部左侍郎带着人去看了,也是束手无策,他们说最好的法子是等地下所有的水全部排干再动手,这没个三五年估计都成不了事,而且谁知道地底下是个什么情况!万一那些水被锁在里面无法挥发又排不走,我们岂不是永远都干等着?” 江宁也觉得这主意有些不靠谱,更像是摆烂和稀泥。 她揉了揉眉心,眼中多了几分无奈,“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懂,实在无法给你什么好的建议,但六月院试的问题必须解决,天气我们无能为力,只能从现有的条件入手,尽可能改善他们的考试环境。 第一个法子就是换考点,但这法子有些难度,一来那么多考生,除了贡院也没更好的地方安置他们。 第二个法子是给改造贡院,尽可能让环境变得阴凉,可以通过搭草棚覆盖贡院屋顶,也可以通过移栽一些绿色盆栽遮挡,多多少少有些作用。 第三个法子是给考生分发解暑饮品,例如薄荷茶,冰水等等,但这法子有个问题,若是有人肠胃不适,极有可能就此倒下,适得其反。 第四个法子也是最奢侈的,放冰盆。” “嘶!”季无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侯爷!您可真敢想!冰盆这东西除了宫里的贵人以及一些皇亲贵胄世家大族能用,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而且贡院那么多考生,得多少冰盆才能供得上?” 他只觉得江宁异想天开,思索良久,才道:“下官倒是觉得搭草棚的法子不错。” 江宁意味深长笑笑,“但这个法子就需要大人做好走水防护了,万一某个考生考场发挥失常,失心疯将蜡烛扔向草棚,烧起来可不是小事。” 季无涯面色白了几分,将江宁的话牢牢记下,又说起蛇虫鼠蚁的危害。 江宁提了几点建议,季无涯全都仔细听了,回头就命人大肆改造贡院,终于在六月前竣工。 改造完的贡院屋顶一丈高的地方多了一排排草棚顶,既能全方面遮挡阳光,还通风,夏日热风吹进来也不觉得热。 效果让季无涯很是满意,更让他高兴的是江宁提供的驱虫药起了效果。 他命人在院试开始前十天撒药,才三天,巡逻士兵就在里面抓了七八条蛇,端了好几窝老鼠,蝎子蜈蚣更是踩死了好几只。 如今的贡院不说百分百安全,但虫害已经降到最低,前来参考的考生也不是毫无准备,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对付蛇虫鼠蚁的办法,如此一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杨二蛋和杨富贵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贡院,一回生二回熟,二人知道这次不仅拼才华,还拼毅力以及吃苦耐劳的本事。 他俩常年待在砖窑,那环境可比贡院苦多了,这点苦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几场考试下来,所有考生身上都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各个相互躲避,杨二蛋和杨富贵倒是从容,出来上了马车还精神十足地说着考试的情况,好似半点都闻不到身上的臭味似的。 瓦砾受不了,提醒道:“公子,咱先回去洗洗,成吗?” 众人皆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杨二蛋和杨富贵对视一眼,有些懵,“我很臭吗?” “还好!”杨富贵回答得一本正经。 瓦砾都快哭了,完了完了,两个少爷考了几天,鼻子都失灵了。 马车在回东篱山庄的路上经过小溪,杨二蛋心下一动,同杨富贵道:“走!我们去溪里好好冲一冲,看他们还怎么嫌弃我们臭!” “二少爷!”瓦砾阻止不了,眼睁睁看着二人跳进溪里畅游,原本还在附近的小鱼全都被他们吓跑了,有几条大着胆子靠近他们,没多久竟然翻起鱼肚白。 第81章 明三夫人背景 杨二蛋使劲儿抓着脑袋,“真有这么臭?” 杨富贵戳了戳那两条翻起来的鱼,发现还没死透,十有八九是晕过去了,一时间讪笑不已。 瓦砾认命地把马车暗格里备用的洗浴露取出来,给他们送过去。 两人在溪里脱光了衣服互相搓,搓下许多泥垢,舒服了。 再换上江宁让下人带出来给他们替换的干净衣服,二人神清气爽地上岸,坐在马车上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江宁知道二人在外面疯了一把,也跟着乐了,见他们都洗漱干净,便不再管了。 院试结果出来,杨二蛋名次靠前,杨富贵名次在后,全都过了。 广恩候府再出两位秀才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开。 江家梁家方家许家等等,全都派人送上贺礼,纷纷想着一睹两位秀才的真容。 而杨二蛋和杨富贵却早早收拾东西去梁家道谢,再继续潜心念书。 梁绍谦看着二人很是感慨,“这次秋闱,我们就要一起下场了!” 他寒窗苦读十来年也只是秀才,眼前两个小舅子只苦读一年不到就达到他的高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杨二蛋和杨富贵压根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竟然还一本正经地颔首道:“姐夫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梁绍谦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万一这次秋闱两个小舅子过了,不,不对,是三个小舅子!万一他们都过了他没过,到时候他都没脸去岳家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急了,慌张问道:“三铁呢?他不是也要下场?我最近怎么不曾见他去书院?” 杨二蛋摇摇头,“三铁主攻的是术数,他说书院里没有这方面特别厉害的先生,应付寻常科举考题还可以,深的教不了,我阿娘倒是托人打听了,但衢州府确实没有术数厉害之人,倒是桐昌府有,他去桐昌府了,还是自己找的门路。 我阿娘说三铁便是不走科举,凭着他的人脉,以后怎么样都不会差。” 梁绍谦很是赞同,“岳母说的没错,别看三铁年纪比我还小,但人情世故不知甩了我几条街,而且能屈能伸,连院长都说他前途无量,以前我认为书院里比他厉害的人多得是,光是四庄学问都比他扎实,并不赞同院长的说法,后来我才发现是自己狭隘了。 人生在世,可不能光看学问!算了,不说了,还是赶紧去念书,秋闱不拼不行了!” 三人一起进入梁宏昌的书房。 八月底,一直在桐昌府念书的杨三铁终于回来了,同他一起的还有明三夫人崔氏。 江宁亲自招待。 崔氏将杨三铁狠狠夸了一通,“三公子不愧是天生行商的,这脑子实在活泛,我是真的甘拜下风。” 江宁一开始还听得懂,到后面却越来越懵,“三夫人,您也认识我家三铁的先生?” 崔氏愣了一下,捂嘴偷笑,起身同江宁福了福礼,“妾身正是三铁的术数先生。” “三夫人?”江宁惊呆了,甚至忘了如何反应。 崔氏娇嗔一笑,“世人对女子苛刻,所以我自从加入明家便低调行事,想当年我待字闺中的时候,父亲好友登门,曾夸当着我的面对父亲说他一身本事后继有人,可惜我是女子,这也是父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您的父亲是?” 崔氏莞尔垂眸,“我父亲乃是太史令崔光,兄长是国子监算学博士崔伯常!” 这博学门第!硬是将江宁震惊得口干舌燥,久久无言,只剩下深深的敬重。 得知崔氏的背景,江宁将她奉做上宾,命人给崔氏收拾一处干净的院子落脚,随后匆匆去见了杨三铁。 一进门,她便激动得直跺脚,“好儿子!你行啊!这么厉害的先生都被你找了出来!你是如何说服明三夫人收你为学生的?” 高门大户最重视男女大妨,即便杨三铁跟崔氏差了辈分也是要避讳的。 杨三铁嘿嘿直笑,“阿娘,你忘了明三夫人的乐坊吗?明家虽然有顺德乡君撑着,可那就是表面荣光,实际上明家早就衰败,剩一个空壳子,多亏了明三夫人出面力挽狂澜,才让明家起死回生,如今她就是明家的当家人,谁敢管到她头上? 再说了,明三夫人不止教我一人,还有明家其他后辈,大家都在一处念书,没什么好避讳的,不过明家那些后辈不太行,不是纨绔就是没什么雄心斗志,要嘛就是跟老学究一般古板,虽然敬着三夫人,却打心底里看不起女子,根本就不是真心听她讲课,学得乱七八糟。 明三夫人也只是找个由头拘着他们,到时候若是我秋闱考上了,她也能扬眉吐气,还不会落人口实。” 要是崔氏只教他没教其他明家人,即便他真的考上了,明家也会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说她胳膊肘往外拐,她将所有明家后辈都拘过来一起上,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 江宁点点头,对崔氏越发佩服,忍不住追问道:“按理说明三夫人如此要强,怎么会嫁给衰落的明家?” 杨三铁沉吟道:“似乎是指腹为婚,具体儿子并不清楚,但京城当年流传过一句话‘我自有本事,便是身无一物也能活得自在舒服’,这话便是明三夫人说的。” 江宁对崔氏越发好奇。 接下来几日,她得了空就想找崔氏说说话,却发现这女人一门心思都在杨三铁身上,见天儿给杨三铁灌输学问,那架势甚至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上心。 江宁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并亲自下厨。 崔氏只吃了一顿江宁做的早膳便念念不忘,一直称赞,甚至还打听起广恩候府的厨子,得知是江宁做的,她对江宁越发佩服,道:“妾身有幸进宫吃过几次宫宴,然那些御厨的手艺甚至不及侯爷十分之一,侯爷果真是女子表率.” “哪里哪里,三夫人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贤淑聪慧,才是女子典范。”江宁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两个女人互相恭维,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第82章 运气绝了 到了秋闱这天,杨家出动好几辆马车,与梁家汇合后,目送他们进入贡院。 明三夫人看着贡院上头的草棚,瞠目结舌,“这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搭建的?不会塌吗?” 江宁莞尔解释道:“整个贡院内搭建一千多根竹竿支撑,便是海风吹来都不一定会塌,更何况这是城里。” “谁想出来的?”明三夫人既敬佩又惊叹。 江宁不好意思抬头,“我就是给季大人提了几个建议,剩下的都是季大人差人办的,十有八九是梁大人的主意。” 明三夫人对江宁越发惺惺相惜,二人在贡院外面就着草棚讨论了许久,直到太阳高照,热气袭来才回庄子。 秋闱连续三场,每次都要在里头待三天,对于这种天气,江宁很是忧心。 考场内。 虽然大家考的方向不同,但距离不算太远。 杨三铁的好运气估计都在院试用完了,这次竟然抽到了厕号,大热天的,这不是要人命嘛!他的脸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却又无可奈何,好在阿娘给他们准备了许多驱暑气防虫的法子。 其中有一种是清凉用的花叶,将这些花叶用纱绢裹住,绳子系紧,用耳朵挂住,纱袋正好在鼻下嘴巴上,不管是呼吸还是呵气,都只有沁凉的花草香,即便隔壁有人出恭,味道也能降到最低,再往耳朵上塞两个面团,隔绝隔壁声响,就能心无旁骛作答了。 铺开卷子,写好自己的信息,将题目过一遍。 杨三铁发现第一题的题目是“试以天元术求方程一元之根,如......者,其法何如?” 这题目看得他直皱眉头,以前在书院,主学四书五经,术数方面只教粗浅知识,放在正常科举,这道题应该是让他就天元术展开阐述,或者给一个公式,引导作答,而不是像这道题给一个复杂的算式,从头到尾让他作答。 这种题目便是书院懂术数的先生瞧见了都要琢磨好半天,还不一定能答对,幸好明三夫人提前给他讲过类似的题目,这题,难不倒他。 杨三铁深吸一口气,提笔作答“天元术者,古之数学也,求一元三次方程之根,其法非浅,今试以所问之方程为例,略释其要.....”。 将这道题完整写完就用了半个时辰,他仔细校验一下,发现结果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继续看向第二题“大衍求一,其理微妙,观数二、四、八、一十六,三十二......其递增之序,解其理。” 杨三铁仔细看完,乐了,第二题明显比第一题简单,看样子第一题是给他们这些考生下马威,同时也是考验考生心态,若是在第一题卡住,后面心态崩了,便难以取得高分。 他明白考官的心思后,当即沉住气,再将题目过一遍,作答“二之为数,二之幂也;四之为数,四之幂也;八之为数,八之幂也.....皆以二为底,递增其指数,此数列之规律也,大衍求一,即由此而来.....”。 第三题考的是复杂运算,总的给了十道题,需要用到各种不同的计算方式,便是资深账房先生看了都得摇头。十道题可以做上一两天了。 第四题考的是一些图形面积周长计算,不难,但许多数据藏在题目里,比如题目说“城东徐木匠做一扇门,男子不过女子过,胖子难过瘦子过.....” 乍看好像只是说门又矮又窄,但从这句话就能粗略估算门的长宽,因为题目要的不是具体数字,而是解析,有许多种可能,就这一题,作答半天都不过分。 第一场考试就这些题目,却能磨他们三日,可见背后出题者极不简单。 杨三铁摇了摇头,赶紧把心思放在题目上,转眼功夫,屋子里的视线暗了许多,他恍惚抬头,却看不见天空,无法辨别时间。 周遭已经有人点了蜡烛,他看了看自己的答卷,已经做了快一半了,按照这个速度,后天半天时间就能写完,没必要疲惫做题,便停了下来,将卷子和文房四宝仔细收好。 虽然鼻子下面挂了纱袋,耳朵里也塞了面团,但还是能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动静,再加上夏日闷热,他有些烦躁地将带进来的薄荷水打开,喝了几口才压住心头的燥热,趁着身心凉爽,快速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考场还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四周明显凉爽了不少,他睡饱了,神清气爽,赶紧起身用水拍了拍脸,等身上全都干了才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卷子和笔墨拿出来,点上蜡烛,继续作答。 许是精神好,他提笔就知道那些复杂计算如何下笔,等一根蜡烛烧完,天色大亮,他也饥肠辘辘,收获便是他完成了三道复杂计算,效率极高。 这个结果让他十分满意,便停下来,趁着隔壁没人出恭,赶紧拿出自己的干粮,三两下吃了几口,勉强填饱五脏庙后又继续答题。 这一日,他硬是在天黑前将十道计算题全部答完,脑子也晕晕乎乎,转不动了,赶紧停下来休息。 第三天,他是被隔壁出恭的动静吵醒的,睡好了,但心情不是很好,万幸今日就剩下最后一题,有时间让他磨蹭。 等提笔作答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渐渐被他抛诸脑后,满心满眼只剩下题目。 等他把最后一道题目分析写完,竟然已经过了晌午,再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要停止作答了,即便腹中空空,饿得没力气,他还是咬着牙再把前面的题目检查一遍,铜锣响起,所有考生放下笔,站出来。 等到监考士兵将所有卷子收上去才能排队离开考场。 江宁在贡院外面望眼欲穿。 等三个孩子陆陆续续出来,她赶紧让车夫加快速度离开。 三人有一个算一个,就像被妖精吸食精魄似的,蔫儿吧唧,虚弱无力,最小的杨富贵最明显,上了马车连坐都坐不住。 他们这样看得江宁很是不忍,回到山庄,第一时间就让下人伺候他们沐浴更衣洗漱。 第83章 杨富贵病倒 杨富贵竟然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 好在杨大丫第一时间过去,赶紧把人喊醒,硬是逼着他吃了一大碗粥才让他回床上歇息。 杨大丫红着眼眶来到大厅,“大伯娘,我已经让富贵吃了一碗粥了,他看起来又累又疲惫,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下一场考试,实在太遭罪了!” 江宁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大家都是一样,去年四庄最后都是被抬出来的,当时我都吓哭了,但能怎么办?也得撑着! 今晚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明儿天不亮又要出发了,你也别太紧张,我们把东西给他们准备齐全最是要紧。” 她已经知道杨三铁第一场号房是厕号,这么艰苦的环境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坚持的? 杨大丫也知道弟弟是奔前程,就算心里再心疼也没用,只能尽可能帮忙准备东西。 这一夜,三人睡得天昏地暗,到点了该起来了也没个动静。 江宁干脆让下人把他们抬上马车,就这么赶着马车去考场。 直到马车停了三人才幽幽转醒。 江宁同他们叮嘱道:“东西已经给你们重新准备了一份,甚至还多了一些,还有干粮,这次多了新的饼子和干面,水冲泡一下即可食用,比你们干嚼好一些,希望这次运气好一些,别再抽到厕号了。” 杨三铁脸色一黑,幽怨不已,“阿娘,不说那两个不吉利的字!” 江宁赶忙闭嘴。 三人进入贡院,开始第二场考试,这次杨三铁的运气还不错,抽中的地方远离厕号,且在贡院围墙边上,探出脑袋可以看见一半天空,外头的风也吹得进来,号房里的东西干净整洁,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令人心情愉悦。 卷子发下来,他像之前那样仔细填写个人信息,确保没有遗漏错处才开始审题,这次还好,卷子中规中矩,并没有在开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第一题“如何观天文之数据,结合冬至日出时与日落时,推算该年春节大致日期,请阐述。” 这道题目与寻常科举里面的术数题极像,侧重理论,不算难。 杨三铁仔细想了想,答道:“观天文之数据,冬至日日出而日短,日落而夜长。春节之期,阳气渐生,白昼渐长。冬至之后,日行天之度,自南向北,逐渐增大。故春节之期,必在冬至之后,白昼最长之前。 天文之数,有定焉。冬至之后,日行天之度,每日增一度。至春分日,昼夜等长。故从冬至日起,数至春分日,其间之日数,即为春节至冬至之日数。春分日之后,日行天之度,每日又减一度。至夏至日,白昼最长。 冬至之日,日出日落之时,已有定数。春分之日,日出日落之时,亦有定数。由此两数,可推算出春节之日。其推算之法,先求冬至至春分之日数,再以此加于冬至日,即得春节之日也。” 作答之后,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答案,确定没有缺漏,当即露出一抹满意的轻笑,继续看第二题。 第二题题目是“数论者,数学之支也。其中有素数、最大公约数、最小公倍数之属,皆数之基本也。今试略释其意,并解答相关之问。” 这题也不算难,但这些名词寻常人接触不到,也用不上,对一些来说估计并不能全部理解这几个名词的意思,如若不能理解,又谈何作答? 杨三铁晒然,提笔写道:“素数者,质数也。一数之中,唯能被一与其自身整除者,谓之素数。如二、三、五、七等,皆素数也。 最大公约数者,数之公因数中最大者也。求两数之最大公约数,有辗转相除法。假设......如此反复,直至余数为零,则最后的除数即为最大公约数。、 最小公倍数者,数之公倍数中最小者也。求两数之最小公倍数,有质因数分解法。将两数分别质因数分解,取各质因数之最高次幂相乘,即得最小公倍数。 若问‘求两个给定正整数的最大公约数’,则可依辗转相除法求之。若问‘求两个给定正整数的最大公约数求两个给定正整数的最小公倍数’,则可依质因数分解法求之。 此数论之基本也,学者宜深研焉。” 第三第四第五道题全都考类似的数学概念讲解,答案较为主观,但只要理解深意,不算难,甚至比第一场考题还要简单,但这场考题有十题,后面五题就涉及计算,且从易到难,还出现了鸡兔同笼问题。 他用一天将前面五道题作答,写完立马停笔,等卷面干了,才将卷子收起来,拿出自己的干粮。 本以为这次阿娘给他准备的是那种加了葱花的干硬饼子,没想到竟然是松松软软类似包子的饼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口感极好,一个下肚,差不多饱了。 趁着夜晚的凉风吹来,他赶紧躺下睡觉。 接下来两天,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后面五道题,直到快交卷了才答完。 卷子收上去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考场。 江宁看他第一个出来,且精神头不错,神情都明媚了不少。 在他后面是杨二蛋,梁绍谦,最后才是杨富贵。 其他人还好一些,就是杨富贵脸色有些苍白。 江宁当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回了山庄先让管家把大夫找来,给杨富贵把脉开药。 杨大丫在一旁心疼得直掉眼泪,忙前忙后跑。 杨富贵躺在床上,心下愧疚,“大姐,对不起,我估计是没办法再考了。” 杨大丫彻底绷不住哭出了声,“不能考就不能考,有什么好对不起大姐的?横竖你已经拿下秀才功名,比钱文还厉害,阿娘便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欣慰的。再说了,你还这么小,以后想考还有机会,干啥强撑着?” “你大姐说得对!”江宁带着丫鬟提着一些补品进屋,劝道:“富贵,你已经很厉害了,便是再等三年下场也不过十六岁,万一过了,说你是神童都行! 你且宽心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不用多想,还有,你考上秀才的事情我还没让人通知村里,甚至写信让平安县县令代为遮掩,就怕你阿爹知道后又生了不该有的念头,给你找事。 还有你三叔三婶那边,他们寄希望于来贵,就指着来贵将来能考个功名回去,再不济也得考个秀才,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如今已是秀才,只怕心里也会不舒服。 等三年后你长大了,想让他们知道再自己去说也不晚。” 第84章 秋闱结束 周氏为了孩子的前程甚至都有些疯癫,也就是李氏压着才好一些,若是知道杨富贵成了秀才,估计又会大受刺激,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多谢大伯娘为我费心。”杨富贵很是感动,眼角有些猩红。 杨大丫也跟着道谢。 江宁摆摆手,“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言谢,富贵好好歇歇,养好身体再仔细想想接下来如何行事。” 江宁走后,杨大丫道:“富贵,大伯娘说得在理,你还小,别急。” 杨富贵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见杨大丫要走,他突然低声喃喃道:“大姐,你说要是大伯娘是我们亲娘该多好!” 杨大丫身子一顿,心下酸楚难忍,“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以前她也是这么想的,直到钱氏为了救她丧生..... 第二天天不亮,江宁将两个儿子送进考场,回到家里就开始紧张了,这是最后一场,成败在此一举了。 进入考场的杨三铁拿到卷子看到题目,眼睛瞬间瞪圆了。 原因无他,这次的题目全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 第一题便问考生城东城墙的现况以及如何可行地减轻官府的财政压力;第二题问如何增加衢州府财政收入;第三题问平福岛存在一些特殊情况,通过天文历法术数分析;第四题针对衢州府有史以来几次地龙翻身和天象,做分析;第五第六题都跟龙王庙有关。 但问题十分隐晦,而且龙王庙并未公之于众,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这么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问题刁钻又现实,若是糊弄作答肯定直接落榜,认真作答就要牵扯一些敏感问题,如何把握这个度才是最重要的。 每一题都出在刀刃上,根本就无法含糊糊弄,杨三铁刚提笔,只觉得浑身发热,额头已湿。 他拥有那么多别人没有的资源还如此艰难,其他人就更别说了,开考不过半日,远处就传来一阵哭嚎,他初初诧异,旋即便是叹息,赶紧低头继续做题,一天的功夫也不过完成两题,头一次他挑灯夜答。 期间,接二连三有人被抬了出去,还有些人从他号房外被抬走,他想到杨四庄,面色越发苍白,赶紧喝两口薄荷水清醒。 三日考试转转瞬即逝,所有出考上的考生都过经历大劫似的,看见亲人就开始哭嚎,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江宁看着越发担心,见到杨二蛋的身影赶忙迎上前,“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杨二蛋安抚地笑了笑,后退一步,“阿娘,我现在身上臭得很,您别靠过来,我没事,三铁呢?” 话音刚落,杨三铁也出来了,脸色比杨二蛋要差一些,倒是无碍。 江宁松了口气,赶紧领着他们回家。 路上,杨三铁看向杨二蛋,“二哥,你觉得第三场考试如何?” 杨二蛋咧嘴一笑,“我觉得还好,之前考的太虚了,不实用,这场考试问的都是我接触过的,一个是城北房屋结构,还有城东护城墙,以及龙王庙设计,还有苗家寨,这个都考进去了,幸好阿娘一直在身边,季大人谈论那些政事也没避着我,多少知道一些。 还有梁伯伯,这些他都讲过,我只要在答题的时候加入一些自己的见解就行了,不难的,你呢?” 杨三铁苦笑两声,叹了口气,“我反倒觉得那些不切实际的题目比较适合我,这次考的太务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答的对不对。” 江宁赶忙宽慰道:“不管怎么样,考完了就算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旁的不用多想。” 杨三铁乖乖点头,问道:“阿娘,若是我们秋闱过了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我知道诺山大哥正在等这次秋闱结果,若我们考中,他就跟我们一起走。” 江宁顿了顿,看向外头的景色,沉吟道:“到时候看情况,若你们之中有人考中,我与你们一起去京城。” 她也许久没有过去,现在不走,过些年想走都走不了。 杨三铁大喜,“太好了!” 江宁打趣道:“看你这样是胸有成竹了?” “嘿嘿.....”杨三铁傻笑两声,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江宁转念一想,他都拜在明三夫人门下了,若是连秋闱都过不了,只怕以后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既然孩子有信心,她也该尽早为出行的事情做准备。 回到庄子,江宁让下人伺候二人洗漱,偷偷将许诺言找了过来,“看样子咱家十有八九是会有喜事。” 许诺言眼睛一亮,激动得肚子紧绷,“阿娘,您是说.....” 江宁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只是可能,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要对外声张,我只问你,三铁带回来那些玉石做了多少头面了?” 许诺言赶忙让贴身丫鬟玉镯将账册取过来。 “阿娘,您看看,这段时间儿媳身子重,坐不久,好在作坊里培养的几个珍娘可以干活,还有大丫帮忙,目前只做了八十五套头面,其中五十套金镶玉头面,花样有梅兰竹菊牡丹玫瑰百合月季芍药丹桂等等,光是花花草草就做了三十几套,剩下的是蝴蝶蝉蜻蜓雀儿黄莺孔雀凤凰等虫鸟。 儿媳知道凤凰不好乱用,只做了一套,选最漂亮的玉石,让手艺最好的珍娘动手,还镶嵌珍珠,平日里若是用不上也能收着当压箱底宝贝,若是送给宫里的贵人也是极能出手的。 另外三十套是纯玉石头面,各种花样都有,儿媳觉得十二月花很是漂亮,命人雕刻了一套十二月花玉簪,晚些时候给您瞧瞧。” 江宁看着账面上那些首饰名字,对许诺言很是佩服,“果然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你做的这些头面肯定极好,阿娘放心,真要入京,你看着收拾几套头面我带走。 顺便你帮阿娘估个价,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 她拿这些东西进京是为了人情世故,总得心里有一把秤才好。 许诺言捂嘴笑道:“阿娘,你要这么问我可就直说了,珍娘都是我们家的,按照三铁的话说,他买这些玉石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一套金镶玉头面本钱估计也就一两百两,但放在儿媳铺子里,一套能卖五百两以上,且供不应求。 如今儿媳一个月只在铺子里放五套,不会再多了,且儿媳问过珍宝阁掌柜,那样一套头面送去京城珍宝阁,没有一千两是下不来的,您若是送人,绝对拿得出手!” 第85章 各种喜事 “这么值钱?”江宁有些意外。 许诺言也不多说,直接让人将那套十二月花玉簪取来给她过目。 玉簪通身莹润,纹理清晰,花样精致高雅,一看就是能入高门贵妇的眼,这样一套玉簪每个千八百两确实下不来。 江宁长舒了口气,眼眸微转,道:“你作坊里的珍娘若是能腾得出手,帮阿娘再做些玉镯玉簪玉钗和印章,黄家那边得安排几个印章,还有逍遥王,孙丞相等等,这些与我们走得近的都备上。” 许诺言立马让人下去安排。 等她回到屋子,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玉镯在她身边低声道:“二少夫人,二少爷看样子是累坏了!刚刚奴婢找瓦砾打听,他说二少爷考得不错,兴许能过!若是过了,二少爷可就是举人了!您便是举人娘子! 按照咱们齐国的律令,举人即可做官,便是当不得京城那种大官,也能当一方县令,您将来也能当县令夫人。” 玉镯一脸憧憬,在她认知里,县令就是大官了,至少平头老百姓大多只知道县令,连知府都不一定晓得。 许诺言摸着肚子,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这里是广恩候府杨家,我放着广恩候府二少夫人不当去当县令?你在想什么呢!” 玉镯傻乐呵,“二少夫人,奴婢不是琢磨着将来侯府是大房承爵,若是二少爷有个一官半职,咱二房也不至于落大房许多。” 她是许诺言从人伢子手里选回来的,以前过的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的日子极好,她对许诺言充满感激,自然也希望许诺言越过越好,只有主子好了,她这个当丫鬟的才能更好。 许诺言摇摇头,“二少爷便是没有官职我们二房也不会过得比大房差,爵位这种东西只是表面荣光罢了,并没有什么实权,还需自身有本事才是正经。” 说着她抬脚进了屋。 杨二蛋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半点也闲不住,再次跑城东砖窑。 到了那边才发现杨富贵已经在干活了。 他走过去,蹲下来,问道:“还想继续考试吗?” 杨富贵重重点头,“二堂哥,大伯娘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我已经有了秀才功名,这件事放在以前我是不敢想的,但我真的做到了,三年后,我肯定也能拿下秋闱,成为举人,现在我只想好好努力干活挣钱。我可以白天在这边干活,晚上去梁家跟梁伯伯念书吗?”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挣钱,吃住都在东篱山庄,虽然没人说什么,甚至没人往这方面想,但他不能觉得理所应当,一直没挣钱,今年寄回村子给他阿爹的银子都拿不出来,那可不行。 杨二蛋知道他自尊心强,当即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愿咧嘴一笑,“这样,你往后早点过来,申时一刻在这边用了膳食就走,还能多争取些时间练字,工钱还跟以前一样,做得好,给你的分成少不了!” “多谢二堂哥!”杨富贵笑眯了眼。 瞅着他幸福的模样,杨二蛋哑然失笑。 他在砖窑检查了一遍,一切井然有序,根本就不用他操心,如此他也能真的放心将这边交给杨富贵他们打理了。 到秋闱放榜这天。 江宁和明三夫人天刚亮就凑到一起,两人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紧张,实际上却比谁都紧张。 许诺言出来跟着一起等消息,看二人那模样也跟着着急,这一急就发现肚子有些不对劲。 可所有人都盯着门外,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 许诺言咬着牙出声,“阿娘,我.....我好像要生了!” 江宁惊得原地弹起,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赶忙大喊,“稳婆,找稳婆!赶紧送二少夫人回后院!” 一连串命令下去,她差点喘不上气,歉疚地同明三夫人道:“三夫人,我先去后院看看,您且坐着。” “我明白!侯爷尽管过去。” 江宁几乎用跑的追到许诺言院子里。 稳婆过来的时候,许诺言正疼得嗷嗷叫,好在这是二次生产,有经验,倒不至于像头胎那么慌张。 在稳婆的帮衬下,没等前去看榜的小厮回来,许诺言已经平安生下一子。 稳婆大喜,抱着孩子出来,“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二少夫人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花枝,看赏!”江宁欢喜地上前,小心翼翼接过刚出生的小婴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屋子里的许诺言听到自己生了个儿子,神色瞬间松了下来。 玉镯比她还高兴,“二少夫人,是个小少爷,是个小少爷!” 许诺言刚要开口,朱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夫人,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全都中了,中了!” 玉镯激动到手抖,“二少夫人,您听见了吗?二少爷三少爷都考上了!咱府上出了两位举人了!” 许诺言重重点头,笑道:“去把孩子抱进来,阿娘估计得去忙了。” 两个儿子中举,不消半日,他们东篱山庄的门槛绝对会被踏破。 江宁也知道这个情况,赶紧把孩子给了玉镯,让朱管家下去准备。 杨二蛋在第一时间拿着谢礼去了梁家,这次梁绍谦也考上了,梁家想必也是热闹非常。 杨三铁先在家中郑重拜谢明三夫人,随后才带着东西去了衢州书院,之后他们还得去府衙拜见知府季无涯,这一日估计都得在外头跑。 衢州书院里。 钟博瀚院子里聚集了衢州本地有名声的文人墨客,连一把年纪的明老先生都来了,大家都在打听这次秋闱上榜的学子。 得知杨三铁榜上有名,明老先生都有些讶异,同钟博瀚沉吟道:“老夫记得他们兄弟二人当年是四庄学问更扎实一些,没想到四庄去年秋闱落榜,三铁今年秋闱却上榜了。” 钟博瀚容光焕发,笑得很是畅快,“明老啊!你说的那都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四庄学问是扎实,但三铁也不差,起码在术数行商这块是个人才,他去年出关行商,你不知道吧!” “此事老夫还真不清楚!”明老先生眼睛瞪大了几分,“他的堂弟也在麻浦书院,只说三铁出门行商,却不曾提起他出关,这一趟顺利的话应该能挣不少银子。” 第86章 明家 别以为读书人就不事生产,他们有时候比经商的还会算。 钟博瀚微微颔首,“是不少,具体我没问,但那个孩子送来的东西可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话音刚落,杨三铁就带着东西进来。 钟博瀚大笑,“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明老先生满意地冲杨三铁笑了笑,打趣道:“可还记得老夫?” “明老先生!学生拜见先生!”杨三铁激动地给几位先生跪下。 明老先生摆摆手,“起来说话吧!这次乃是科举改制后新增第一场秋闱,老夫特地来府城凑凑热闹,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给老夫这么大的惊喜!既然秋闱过了,明年可是要进京参加春闱?” 杨三铁点点头,一脸自信,“这一百步都走了八十步,自然是要继续的。” “可有把握?”钟博瀚有些担心。 杨三铁再次颔首,“先生放心,给我上课的先生也会随我入京,一直跟着我到春闱结束。” “哦?你这位先生是何人?” 这次杨三铁的名次在前三,十分耀眼,钟博瀚对他这位神秘的先生越发好奇。 杨三铁咧嘴一笑,道:“是桐昌府明家的明三夫人,姓崔。” “竟是女子!”钟博瀚大惊,下意识看向明老先生,“这不是你们家的吗?” 杨三铁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呀!我怎么没发现!先生,您与明三夫人是本家?” 明这个姓可不常见。 明老先生点点头,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老夫虽然是明家人,但只是明家旁支,当年我离开桐昌府的时候,本家衰败,如今竟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妇人?” 他少年成名,当年荣极一时,甚至盖过了嫡系一脉,遭嫡系嫉恨,还差点入了嫡系的圈套,为此离开桐昌府,入仕十几年,浮浮沉沉,最后又在国子监待了一段时间,后来辞官归乡也没有回桐昌府而是选择去了衢州府平安县麻浦何家落脚,就是打着永不与明家联系的心思,万万没想到现在明家竟然起来了! 杨三铁在明家待过,知道明家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德性,结合明老先生的反应,便猜到他们之间有龃龉,沉吟道:“明三夫人是明家三老爷的正妻,姓崔,乃是京城太史令崔光之女,自幼饱读诗书,颇有其父之才,甚至远胜其兄。 可惜身为女子,又从小与明家三老爷指腹为婚,人生半点不由己,您说的没错,在她过门的时候明家确实已经衰败,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靠着祖上攒下的田庄铺子勉强度日而已。 明三夫人成亲多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生了女儿,彻底被明三老爷厌弃,日子艰难,为了女儿,她不得不强势出头,硬是让濒临倒闭的铺子起死回生。 按理说此事明家应该高兴才是,可偏偏明三老爷觉得他做不成的事让一个女人做成,实在丢脸,不仅对明三夫人多有嘲讽,还故意纳了几房美妾羞辱她。 明三夫人决定反抗的时候就做了与明三老爷决裂的准备了,既然明三老爷给脸不要脸,她自然不会股息,硬是将明三老爷做的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捅出去,闹得人尽皆知。 苦主跑衙门伸冤,知府便是想看在顺德乡君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不成,只能受理,其中还牵扯到强抢民女害人性命之事,最终证据确凿,明三老爷被关入大牢。 原本是要判死刑的,顺德乡君变卖家产四处打点赔钱,这才堪堪保住他一条命,但知府判他入狱二十年,如今还未到刑期。又因为皇上下令各地罪犯发配衢州府修筑城墙,他也在其中之一。 明三老爷入狱后,顺德乡君身体彻底垮了,不得不交出管家权,明三夫人接管明家府内府外大大小小事务,将整个明家盘活,在学生心里,她与我阿娘一样,都是顶厉害的女子。” 明老先生闻言也跟着感叹,“如此说来,倒是明家祖上蒙荫,才让明三那个混账东西娶了如此一位贤妻。” 若是没有明三夫人,本家只怕已经覆灭了。 钟博瀚也跟着颔首,“太史令崔光老夫是知道一些的,此人有大才,且通晓天文地理,便是皇上对他都要礼遇三分,他的女儿嫁给那样一个混账玩意儿,可惜了!” 杨三铁笑笑,“旁人知道她的事都是惋惜,可明三夫人不这么想,她说她本就无意当内宅妇人,明三老爷倒是成全了她,如今她将全部心思放在学生身上,希望学生能给她长脸。” 钟博瀚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如此说来,你春闱可要努力了!” “先生放心,学生一定拼尽全力!”杨三铁坚定地躬了躬身子,“春闱在即,从衢州府到京城,路途遥远,这几日就要启程,待学生归来,再来拜见几位先生。” 杨三铁从几位先生这里离开,又去见了杨四庄,叮嘱道:“你在书院好好念书,我与阿娘二哥去京城,家中若是有事,只能辛苦你了。” 杨四庄笑容灿烂,“你们尽管去,我等你们好消息。” 杨三铁回去后,将明老先生来衢州府的事情说与江宁和崔氏听。 崔氏当即收拾东西亲自去了一趟衢州书院,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只是她不说,大家也不好多问。 翌日,周娘子带着许诺山过来与他们汇合。 梁家这边也把梁绍谦一并送来。 杨二丫刚刚生产完,无法送行,只有梁宏昌和袁氏过来。 老两口本是各种担忧,结果看见杨家这一百人护卫,不安的心立马放回肚子里,甚至连依依不舍的眼泪都没掉下去。 众人将行李装上马车,浩浩荡荡启程上路。 与此同时,榕树村村民也知道杨二蛋杨三铁中举之事。 周氏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死死抓着杨老三的衣袖,“二蛋啥时候参加科举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四庄考上去?”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杨老三比他还茫然。 第87章 村学 倒是村长知道一些,给大家解惑,“说是今年科举改制了,加试,二蛋今年从年初开始,一直考,考到举人,还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啧啧啧.....这本事,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他那么厉害呢!要是我们村的孩子全都去念书,是不是还能再出几个秀才举人?” 他们在村里,本就消息闭塞,村里只有杨江的几个孙子进学堂,除了最小的杨来贵,其他全都有了出息,这对村民来说就是个信号!他们也可以的信号! 村长这么一说,立马有人附和。 “村长,我觉得咱要不要一起出钱请个先生来村里给娃启蒙,等娃识字会写了再送去麻浦书院试试,万一进了呢?若是进不去还能到县城唐秀才的私塾念书,也是可以的!”张氏趁机说道。 现在榕树村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不错,靠作坊每年一家都能攒下二三十两银子,秋收后粮食吃不完,房屋还都是新的,近十几二十年不用考虑房屋的事情,既如此,他们自然也能做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有了张氏开口,不少人都跟着附和。 村长自己也动了心思,内心激荡地看了一圈村民,咬牙道:“那就合计一下,多少家同意,又有谁家不愿意的,问清楚了,还有这个村学怎么办才好,该给多少银子才合适。” 听听,他分明也是早有想法。 杨老头看了一圈,沉吟道:“这种事想必大家应该都不会反对,我知道有些人家家里没有合适的孩子,不想出这个力,但是咱得看以后,将来家中孙辈也是可以入学的,若到时候再来扯皮可就不妥了。” 几个本想反对的妇人当下就噤了声。 她们的孩子都十来岁了,过三五年就可以娶妻生子了,现在确实占不上便宜,但孙子还真不好说,万一将来有了孙子可不得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念书嘛! 村长看杨老头一句话就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感激地冲他笑笑,道:“若是没人反对的话,那就这么办,在村里祠堂边上圈一块地,弄个学堂,建房子的事情让杨有和杨军负责,其他人帮忙,咱自己干,不用请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至于请先生.....” 杨老头道:“来贵在麻浦书院念书,现在一年束修是二两,我问过何掌柜,麻浦书院的先生一个月束修是五两银子,但这是请秀才的价,若是请举人上课,一个月要八两银子,逢年过节还要给各种礼。” “嘶!这么贵!”村民惊了,还有人打起退堂鼓。 李氏道:“那是麻浦学堂先生的价钱,我们这种小村子,不用跟人家比,依我看,咱也请不起举人老爷,请个秀才公就差不多了!而且这秀才公指不定还请不到呢!” 他们平安县统共就那么几个秀才,这两年倒是多了一些,可人家都是家中宝贝,全力供着的,不一定愿意来他们这里。 “那请个童生总可以吧!多少给孩子启蒙教点东西,不然人家学堂也不一定收啊!而且县里那么远.....”张氏退而求其次,在她看来肯定是秀才最合适,但实际情况摆在那里,还真没招。 村长仔细琢磨了良久,拍着大腿起身,“先把村学建起来再说!连房子都没有还谈个屁!对了,杨江,明日大家都上你家吃喜饼去!” 杨老头满面红光,使劲儿点头。 一家子回到老屋。 周氏还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不停地喃喃,“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让来贵学点别的?” 杨老三直接打断她的异想天开,“来贵现在很好,你别瞎琢磨!” 说着他看向杨老头,“阿爹,这村学要建多大?” 杨老头想起麻浦书院气派的样子,心驰神往,然只是一瞬,他立马被打回现实,垂眸道:“弄个二进院子,前院修得宽敞一些,中间一排四间屋子全都用来给孩子们上课,两侧再各起一排四间屋子,也许后面用得上,左侧修一个小院子,生火做饭洗衣都在里头。 右侧也要弄一个小院子,专门给孩子们出恭净身,还得费点心思。 二进院子跟一进院子一样规格,万一请来的先生住得比较远也能留宿,还不会被打扰.....总之要提前把问题考虑进去,回头你跟村长商量一下,估摸着也用不了多少钱。” 这样一座院子顶天用五六十两,平摊了每家每户也就一二两银子的事情,放在以前真的很多,但现在估计大家都不会计较太多。 杨老三连连点头,迟疑道:“这件事要不要跟大嫂说一下,毕竟她可是我们村地位最高的。” 要是没有江宁也不会有今天的榕树村。 杨老头微微颔首,“自然是要的,此事村长估计已经去办了,咱不用开这个口。” 傍晚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村长从村东老大家的宅子里下来,十有八九是找管家送消息了。 事情确实如杨老头说的一样,村长早就让人给江宁送去消息。 江宁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下人追上来把信给她。 江宁看完,嘴角微微上扬,同两个儿子说了此事。 杨三铁举双手赞成,“一人强不是强,整个族人都强外人才不会欺负我们,阿娘,我们是不可能护着村里族人一辈子的,村长这个想法极好,若是十几二十年后我们村再出几个秀才举人甚至进士,榕树村可真成了平安县第一村了。” 杨二蛋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娘,既然村长来信,我们肯定要支持,村学是村里的,咱村子有作坊,建个村学用不了多少银子,倒是请先生要不少钱,我出一百两聊表心意。” “既然二哥出一百两,那我也出一百两。”杨三铁当即说道。 他倒是想多出一些,又不好越过兄长。 江宁看他们都支持,晒然,“我出一千两,大头出四百两,你们兄弟三个一人出二百两,还有小丫,也出一百两,这笔银子从公中走,不用你们掏钱。” 说着她让花枝将银票取来,交给送信的下人,又写了一封回信让他带回去。 榕树村村长知道江宁会支持,并且会出银子,却没想过她竟然一口气给了两千一百两,其中还有一百两是杨小丫出的。 这笔银子数目实在太大,他第一时间将村民召集在一块,说了此事。 第88章 杨氏私塾 村民知道江宁如今成了侯爷肯定家财万贯,但知道他们一家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众人还是震惊不已,看杨老头两口子眼神都变了。 还有人上前讨好恭维,“叔,您这大儿媳妇可真是了不得了!咱就是挣一辈子也挣不出这么多银子啊!难怪人人都想经商!” 他们知道江宁建了几个作坊,做宣纸,酿酒,还有砖石,却不知道这些买卖究竟多挣钱,如今一个个都暗暗琢磨。 村长只是想将此事告知村民,可不是想乱了大家的心思,当即不悦地皱眉。 杨老头温和地笑笑,十分谦虚,“哪里的话!别的不说,老大立功,宫里的赏赐就不止这些银子,更别说还有田庄铺子,这些才是根本,至于经商.....这个老头子还真不懂,只知道出门经商得培养自家护卫,还得雇佣镖队。 老大家的培养了一百个护卫,听说每年都要花几千两银子,还有请镖师也得几千两,若是挣了钱倒还好,要是亏本的话.....” 杨老头没把话全部说出来。 村里年轻后生却是不信,“叔!你不会是吓唬我们的吧!我们只是好奇,也没想怎么样啊!” 杨老头没好气地冷笑道:“老头子是不是吓唬你们的你们可以自己去镇上看看,大山镇那么多行商的路过,只要带上几文钱出门,找个茶棚客栈坐一坐,想知道什么问不到?还用得着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糟老头子来吓唬你们?” “就是!前阵子赶大集我还听说有几个商队在川西府遇到凶悍的山匪,不仅货被抢了一大半,护卫也死了几十个,他们是日夜兼程逃跑,途经大山镇的时候才停下来修整,看起来可惨了!”张氏想起前几天镇上的传闻,心里就是一颤。 她男人杨勇腿不是很利索,即便努力做事,家里的情况在村里也不算好,年前杨勇就说了想跟儿子杨孝出门闯一闯,她跟儿媳妇自然是反对的,但男人心思不在家里,她是栓都栓不住,平日里说多了人家还以为她危言耸听,现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庞氏白着脸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听说不是发生在川西府,而是广安府,广安府与咱们衢州府相邻,要是山匪跑到咱这地界可就危险了!” “哎哟!你们都错了,我听到的消息是在咱们衢州府遇见山匪,不是广安府也不是川西府。”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争辩道。 众人齐齐变脸。 年轻后生后怕地吞了吞口水,道:“这咋越说越吓人了。” 村长原本还有些担心,但一想到魏江上游驻扎的那些官兵,心又稳了下来,面色如常道:“所以别成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咱们村的日子已经比许多村子强,经营好村中的作坊才是正经,还有地里活也别落下,我记得侯爷说过,他们需要大量辣子,你们要是愿意种可以多种一些,侯爷会收,价钱肯定公道。” 听村长这么一说,大家这才歇了出去闯荡的心思,连杨勇也没敢再提出远门。 张氏松了口气。 接下来,所有村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村学建设上,村学这东西往大了说利国,往小了说利村利族,一个村学办起来,对整个村来说意义非凡,看之前桃花村就知道了。 有了江宁给的两千多两,村长与大家协商后,干脆整一座青砖瓦房大院,横竖也就一百多两的事。 之前杨老头说的二进院子也被扩建成三进院子,还多了六个小偏院以及一个大大的活动院落。 村民一起动手,赶在下雪前竣工。 此时江宁留在村里的管家取来几幅匾额交给村长,“我家夫人请衢州书院钟院士以及麻浦书院明老先生、知府季大人、明三夫人还有我们家夫人题的字,由村长安排。” 村长受宠若惊,小心翼翼让人将匾额放下,虽然他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但这些可都是衢州有名的大儒题字,消息传出去,绝对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他们请先生就不用愁了。 村长第一时间让村民把匾额挂上去,村学大门挂的是江宁题的字“杨氏私塾”,往里走,学堂正中央挂着钟博瀚题的“学无止境”,两侧是明老先生和季无涯题的“知耻明礼”、“诲人不倦”。 明三夫人的题字挂在学堂后侧,上书“君子端方持重,如松柏屹立不倒”。 几个匾额挂上去,整个私塾立马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村民在里面说话都不敢大声,甚至连走路都有些别扭。 管家过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再将一些裱起来的字画拿出来,“村长,这些字画都是衢州书院先生举人之作,可用来装点一二。” 村长猛吞了吞口水,激动到嘴唇颤抖,“多谢你家夫人了!就是.....老头子不识字,怎么挂?” 管家愣了一下,贴心地让人直接动手。 加上这些字画,还有整齐划一的桌椅,私塾已经像模像样了,就差先生和学生了。 村长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 管家建议道:“咱们与县衙关系不错,村长若是不得门路,不如亲自寻县令大人说一说,只要县衙帮忙放出消息,何愁外人不知道我们村办私塾?” “有道理!”村长一喜,高高兴兴拉着杨老头和杨老头一起去县里。 不过两天,就有几个秀才慕名而来。 好几个都是科举改制后考偏科中的秀才。 村长哪里懂这么多,当下就急出一脑门汗,不得不请高勇他们帮忙。 牛易武咧嘴笑道:“村长,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先生可不够用,您得多请几个,比如懂营造的,懂术数的,懂医道的,懂四书五经的,对了,还可以给孩子们请个武师傅,强身健体,免得一个个都跟弱鸡似的倒在贡院里头。” 村长听得目瞪口呆,惊吓过度,捂着胸口看向杨老头,“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杨老头自己也蒙圈,下意识摇头。 牛易武主动站出来,大声咳了两声,“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一个先生每个月给三两银子和一些粮食就差不多了,毕竟咱这儿不能跟那些大书院相提并论对吧!” 村长使劲儿点头,暗自琢磨,一个先生三两银子,五个就是十五两银子,一年就得一百八十两,还得算上粮食..... 老头穷了一辈子,头一次对钱财无力,差点没哭出声来。 第89章 太史令崔家 “就算把我们卖了也供不起这么多先生啊!” 其他村民也是不知所措。 牛易武嘿嘿一笑,“村长,别急啊!附近几个村子就榕树村有私塾,消息放出去,多的是人家愿意送孩子过来念书,您看,您一年就收一两多二两银子束修,十个孩子就是十几二十两了。 要是能收四五十个孩子,百八十两不就出来了!这样你们一年只要出一百两不到就成!我听说侯爷还出了不少银子,应该足够私塾撑上十来年吧! 到时候也能培养出一批读书人了,大家有了出息,能给杨氏私塾造势,吸引更多的孩子前来求学,如此收益不就越来越多了!” 村长听了这话内心一片火热,头脑一热,当即拍板应了。 高勇和牛易武帮忙筛选,很快五个秀才先生定下来了。 消息传到村外,还真有不少人家带着孩子过来打探消息,见杨氏私塾如此气派宽敞,全都赞叹不已,还有给学生住的学舍,环境清幽干净,村里民愤淳朴,村民好客,当下就有好几个孩子决定留在杨氏私塾念书。 村头那些老头老太太现在看见陌生人不再是警惕,而是热情。 甚至合起伙来在村头弄了个茶棚,进村的人只要花一文钱就能在这里歇歇喝碗茶,打听消息。 一开始他们就是无聊打发时间,顺便活动活动老骨头,万万没想到一天也能挣个二三十文,对大家来说绝对是意外之财。 榕树村的一切江宁并不知情,他们从衢州府出发,一路北上,经过桐昌府的时候明三夫人还回了一趟明家,让人带了一批货一起上路。 她在江南把货卖了一大半,挣了五千两,江宁听从杨三铁的意思,只卖了一半的货,并用挣来的银子换了当地的丝绸茶叶瓷器,到京城后,将这些东西全部卖出去,挣了约莫一万五千两,让她很是惊喜了一把。 忍不住同两个儿子嘀咕道:“扣除给村里的两千一百两,这一趟过来,我还挣了一万多两,果然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难怪人人都想冒险。” “阿娘,您要不要再多养些护卫?以后咱家多弄几个商队。”杨三铁狡黠地说道。 江宁愣了一下,摇头,“树大招风,养太多护卫容易被御史弹劾,还是算了。” 说话间,商队入城。 一路走到广恩候府外面才停下。 杨大头和柳叶早早收到消息在府门外等候,见到母亲和弟弟,杨大头激动地上前抱住二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今年过年府里终于能热闹起来了!” “大哥,我们是进京赶考的,可不是来玩的!”杨三铁嬉皮笑脸说着正儿八经的话。 杨大头笑骂两句,上前扶着江宁,“阿娘,路上可还顺利?” 江宁想到自己挣的那些银子,容光焕发,都不用搀扶的,“怎么可能不顺利!我还挣了不少银子呢!” 说着大家一起进府。 江宁把明三夫人介绍给老大两口子,二人赶忙见礼。 崔氏捂嘴笑道:“我就是来认个门,一会儿就走。” “先生,您不住在这边?”杨三铁诧异问道。 这一路,明三夫人都在给他上课,便是在车上也从不懈怠,他的学问又增长了不少,也真心将明三夫人当成大儒一般敬重。 明三夫人摇摇头,“不了!我娘家就在京城,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回去,况且这里也有我的陪嫁院子,横竖不怕露宿街头,倒是你,可以的话收拾一下,随我去一趟崔家,若是能得我父亲指点,绝对有利无弊。” 杨三铁一听,正襟危坐,“待我洗漱过后就随先生去崔家。” 江宁问道:“要不要先送个拜帖?” 崔氏还在犹豫,杨三铁已经让元宝去办了。 崔老夫人唐氏刚刚被小女儿哭得心烦意乱,就看见大儿媳妇王氏拿着一张拜帖过来,下意识皱眉,“谁来了都不见!” 王氏看了一眼边上生闷气的小姑子,上前恭敬地欠了欠身,“母亲,是广恩伯府下的拜帖。” “广恩候府?”唐氏一下子精神了几分,面上更多的诧异,“我们家素来与广恩候府没有交集,且广恩候不是已经出京了?他们家给我们下拜帖做什么?” 王氏欢喜地说道:“是大姑子,她回来了!” “玉莺!她真回来了?”王氏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 崔玉蝶看得满心不忿,讥讽道:“不过就是个破落户,回来打秋风母亲还这般高兴!小心大姐把你家底都掏空了!” 唐氏面色骤变,气得直瞪眼,“你闭嘴!赶紧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惹我心烦!” 崔玉蝶撇撇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要我回去也可以,您得给我二百两银子,不然我没法回去交差。” 王氏闻言,脸都黑了,碍于唐氏的面不好吭声。 唐氏大骂,“你都出嫁多少年了,日子过得下去过不下去都得自己想法子!程家多大的脸,一而再再而三让你上娘家打秋风!他程东江怎么不自己露面?” 说起程家唐氏就一肚子怨气,当年因为大女儿嫁得不如意,她痛定思痛,决心要给小女儿找个家世好人品好的夫君,挑来挑去,她看中了当时的灵台郎,不仅家世好,且人长得不错,结果她这死心眼的女儿偏偏看上当年新科进士程东江,鬼迷心窍了非他不嫁。 程家就是寻常农家,是因为出了一个进士才改换门楣,要底蕴没底蕴,要家财没家财,穷得家徒四壁,唐氏哪里能答应。 也不知道程东江用什么法子,竟然让崔玉蝶跟他私相授受,事情闹开,崔家即便再不乐意也得把崔玉蝶嫁给程东江,否则崔家其他姑娘的终身大事都要受到影响。 这些年,因为程家穷酸,崔家没少帮补,如今程东江仕途受挫,崔玉蝶竟然回娘家闹着要她嫁老爷帮程东江打点,还要她拿银子贴补。 唐氏真恨不得打死这个没脸没皮的女儿。 崔玉蝶一脸不忿地绞动着帕子,“母亲!东江那么忙,哪有空来咱家?我是见不得他这么辛劳才瞒着他过来的!” 唐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冷笑道:“那正好,你就这么回去,也不用让他知道了。” “母亲!我可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崔玉蝶不满地声声控诉。 第90章 质疑 “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早把你打出家门了!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唐氏又骂了一阵子,见王氏还没离开,这才问道:“玉莺可说什么时候过来?” 王氏眼观鼻,鼻观心,道:“一会儿就到。” 唐氏和崔玉蝶皆震惊地站起来。 不等唐氏让人准备好,明三夫人就带着杨三铁上门了。 按理说杨三铁一个男子是不应该见内院妇人的,但明三夫人还是把人带进来了,“母亲,大嫂,小妹。” “晚辈杨长松拜见崔老夫人,崔大夫人。”杨三铁说完,目光落到崔玉蝶身上,很是疑惑。 唐氏呵呵笑道:“这位是我的小女儿,程家的。” “哦!见过程夫人。”杨三铁赶忙补上。 崔玉蝶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杨三铁,阴阳怪气道:“大姐,不是我说,你带一个外男来正院做什么?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说明家已经落魄到连男女大妨都不顾了?” 说着崔玉蝶皱眉看向王氏,“大嫂,你不是说广恩候府给我们家下拜帖吗?人呢?怎么没来?” 她留下来可不是为了等崔玉莺。 杨三铁嘴角抽了抽,心下对崔玉蝶十分反感,碍于礼教没有表露,只淡淡道:“在下来了。” “什么?”崔玉蝶瞪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 唐氏诧异后,赶忙热情地让下人看茶,满面问号,“杨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两家没有任何交集,她可不认为广恩候府的人无缘无故上门。 杨三铁恭敬地作揖,道:“实不相瞒,明三夫人乃是晚辈的恩师,此番晚辈带明三夫人进京,顺道送明三夫人回来,还想拜见太史令崔大人。” 屋里三个女人全都不可思议地望向崔玉莺。 崔玉蝶失声质问,“你拜她为师?疯了吗?” “小姑子!”王氏不满地出声提醒。 崔玉蝶却自顾自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堂堂广恩候府的公子,竟然拜一个女子为师,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你竟然还敢说出口!” 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令杨三铁侧目不已,“程夫人,明三夫人才学出众,便是衢州书院钟博瀚钟院士也是认可的,您身为明三夫人的妹妹不以为荣反以为耻?晚辈实在不明白。” “你!”崔玉蝶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更是瞪得跟铜铃一般,好似想要撕了杨三铁一般。 唐氏觉得丢脸,强行吩咐王氏,“送你小姑子回去。” “是!母亲。”王氏恭敬地福了福礼,款款走到崔玉蝶面前,“小姑子,请吧,下次过来记得把妹婿也带过来,有什么话让他自己跟父亲说。” “好.....好!我就知道她一回来你眼里就没我了!既然都不待见我,我走就是!”崔玉蝶愤恨拂袖离去。 唐氏脸色更是涨得通红,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明三夫人看着离开的妹妹,垂眸同杨三铁道:“你先去花厅候着,我爹下值后就回来,到时候我亲自与他说。” “是,先生!”杨三铁起身行礼,转身离去。 唐氏见他对明三夫人十分敬重,不免好奇,“莺儿,这杨公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认你当先生了?” 之前广恩候在京城闹出那么多动静,她多少也知道一二的,广恩候府有瑞老王爷和逍遥王护着,连皇上皇后都颇有维护,想给儿子请什么样的先生不行?怎么就选了她女儿? 明三夫人笑笑,云淡风轻地将她和杨三铁认识经过大概说了一下,“他想冲击秋闱,正好女儿会些术数,给他上了几个月的课,这孩子争气,已经过了秋闱,来京城是为了春闱,我想让爹见见他,可以的话再提点一二,如此春闱就更有把握了。” 唐氏见女儿字字句句都是在替杨三铁谋划,少不得多想,“丫头,你不会是想跟广恩候府结亲吧!算算时间,明珠再过两三年也该出嫁了!若是明珠她爹没做那些混账事,这门亲事倒是极好。” 明家虽然衰落,但顺德乡君还在,多多少少跟皇家沾亲带故,可惜明三老爷不争气,杨三铁要入仕的话,断不能娶一个父亲入狱的女子为妻。 明三夫人见唐氏还记着她的女儿,眼眶瞬间红了,“母亲,明珠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我就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早就替她做好了打算。 至于三铁.....我只是想好好培养他,让天下人知道女子也能不输于男子,便是没了男子,女子一样能撑起一片天!” 她目光灼灼,看得唐氏神魂俱震,仿佛看到小时候的明三夫人,刚刚从崔光的书房跑出来,言之凿凿她将来要当天下第一女官,像她父亲那般厉害。 那时候唐氏只当她是孩童无心之言,并未放在心上,没曾想女儿这个念头一直都在! 唐氏回过神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不敢面对女儿,慌张端起茶盏掩饰,道:“你能在京城待多久?明家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日子实在艰难就带明珠入京,咱家也不缺你们娘俩两口饭。” 王氏送完崔玉蝶刚回来,进门就听见这话,当即扯出一个笑容附和,“母亲说得对,大姑姐把明珠接回来家里也热闹。” 虽然两个姑子都是回来打秋风的,但她宁愿接济崔玉莺也不想给崔玉蝶半文钱,毕竟崔玉莺是因为指腹为婚出嫁,半点不由她,如今日子难过也是娘家造成的,他们自然要负责,崔玉蝶纯属自己作的,这些年还时常登门要钱要东西,她真是烦透了。 明三夫人赶忙道谢拒绝,“我知道母亲和大嫂一心为我,不过不用了,现在整个明家都在我手中,里里外外皆我说了算,我还开了一间乐坊,不说日进斗金,一年挣个万把两银子也是有的。 只是明家家大业大,吃饭的嘴太多,花销也大,这些年我一直东奔西走行商,不敢懈怠,这才勉强把明家撑起来。” 其实这些年她也不是没回过京城,只是不曾回娘家罢了,就怕娘家反对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觉得她丢人,这次也是因为杨三铁中举,她觉得有些底气,又不想麻烦广恩候府,才回来。 第91章 不着调 明三夫人的话让唐氏和王氏很是诧异,她们还以为崔玉莺在明家日子很是艰难,每年送过去的年礼都会比崔玉蝶的重几分,结果崔玉莺此次加倍还回来,她们还以为是崔玉莺心高气傲不想接受娘家的施舍,打那之后就没再特地往桐昌府送东西,不曾想竟然是这么个回事。 唐氏有些担忧,“你婆婆愿意把管家权给你?” 她与顺德乡君是闺中手帕交,二人还未出嫁之前关系极好,不然也不会有指腹为婚这么一回事,顺德乡君嫁到明家,那个时候明家还未衰落,她成日陷在宅斗里,性子越发偏执古怪,尤其是前头生的两个儿子被害死,怨气更重。 浑然没了待字闺中时的半点温婉可爱,而且对权利看得极重,这样的女人又不是缠绵病榻不能理事,如何甘心放权? 明三夫人淡然勾了勾嘴角,眼睛微微眯了眯,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且气定神闲,“母亲,事在人为,她既然管不好家,教不好儿子,我自然不能眼睁睁让她带进深渊,总是要想法子自救的。 她儿子如今还在衢州府服役,没有银钱打点可不成,她自己的嫁妆早就因为虚荣造势霍霍得差不多了,若是没有我,她儿子死在服役途中都没人知道,您说为了她那宝贝儿子她能不听我的?” “嘶!”王氏看明三夫人的眼神变了。 就是唐氏也是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你这么做,她不会以孝道压制你?” “咯咯咯.....”明三夫人突然捂着嘴笑了,“母亲!那她得有夫君儿子撑腰才行啊!如今的她有什么?我公公早死了,儿子还废了,嫁妆挥霍一空,且族人对嫡系颇有怨言,众叛亲离,您觉得她说我不孝有多少人信她? 要知道,是我让明家起死回生的!她有那个胆子尽管出去嚷嚷,我看世人是说我不孝还是说她不识好歹!” 明三夫人越说越狠厉,通身宗妇气势大开,连唐氏和王氏都被她惊到。 王氏回过神来,露出欣喜之色,连连夸赞,“还是你有本事!我们之前还担心你跟明珠在明家日子艰难,想接你们回来又怕你多思思虑心里不自在,既然你立得起来,往后呀我们也能放心了!” 唐氏跟着颔首赞同,感叹道:“要是你妹妹有你三分清醒就好了!” 明三夫人想起刚刚崔玉蝶那嫉妒到口不择言的嘴脸,下意识皱眉,“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从小到大她们姐妹二人就不怎么合得来,她喜欢跟着父兄念书,琴棋书画样样俱佳,还能与父兄高谈阔论,除了学问,其他东西她并不怎么热衷,崔玉蝶则相反,从小被宠着,性子骄纵,只爱华衣首饰,旁的什么都不上心,更别说读书了。 她觉得妹妹不思进取,妹妹认为她虚伪假清高,二人从小就没少吵嘴,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妹妹就曾为了一身裙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逼着家里给她弄到手,如今嫁了人,还跟以前一般做派。 王氏一肚子怨气,忍不住道:“别提了!要死要活嫁了个寒门子,现在程东江仕途不顺,她竟然跑到母亲面前让父亲替程东江打点,还张嘴跟母亲要二百两,说家里没银子了。 你听听这是什么没脸没皮的人说的话!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我们崔家得养着程家那一大家子呢!” “她疯了吗?”明三夫人惊愕到瞪大眼睛。 王氏长舒了一口浊气,继续道:“还不止呢!她儿子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什么?” 王氏清了清嗓子,学着崔玉蝶的口气道:“父亲,程宏可是您嫡亲外孙啊!我自小如珠如玉的养着,他不仅模样英俊,更是知书达理,十分刻苦,国子监的先生还多有夸赞,您看看,他这么出众,配公主也是使得的!” “噗!”明三夫人惊得嘴里的茶水全喷了,不小心被呛了一下,剧烈咳了起来,面色涨红,缓过来,不可思议地看向愁眉不展的唐氏,“母亲,她竟然这般.....不要脸?” 唐氏悔得直捂着心窝子,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王氏讥讽地冷笑出声,“不是我这个当舅母的看不起外甥,程宏那模样,身高不足七尺,听说常年流连烟花之地,沉浸酒色,身体可见一斑,就这样小姑子还能一本正经的说他模样出众,乃是崔程两家翘楚。她敢说,我都不敢听!” “噗嗤!”明三夫人笑出了眼泪。 王氏看她这样也跟着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些也就算了,她一直拿程宏在国子监念书到处炫耀,殊不知程宏之所以能进国子监,都是因为小姑子上门纠缠,缠得你大哥都怕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上范大人,拿咱家的名额给他塞进去的。 为此你侄儿还得自己凭本事进国子监,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氏说起此事是气恼又骄傲,她儿子就算不用家族蒙荫一样能一步一步往上走。 唐氏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没脸,她知道小女儿这些年所作所为上不得台面,也知道大儿媳妇心中有怨,只是没想到怨气竟然这么重,今日还当着她的面说给自个儿大女儿听,她真羞愤难当,偏偏又反驳不得,因为大儿媳妇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明三夫人震惊过后,立马皱眉,不赞同地看向唐氏,“母亲,按理说女儿已经出嫁,不应该对家中的事情指手画脚,只是小妹也太不像话了!您能护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 “母亲知道!母亲知道.....”唐氏缓缓闭上眼睛,她早就后悔了,但又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跟小女儿断绝关系,她那样子没有娘家帮衬,如何生存? 王氏接着道:“这些我们暂且不提,就说程宏的亲事,她是真敢想,竟然把主意打到永阳公主头上,还言之凿凿,只有她儿子才配得上永阳公主!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亲自去找了父亲,让父亲给程宏批命,还得给程宏批个天生驸马的金贵命!” 第92章 冲着三公子来的 “大嫂慎言!”明三夫人吓白了脸,赶忙阻止王氏。 王氏气不过,声音倒是压低了一些,“母亲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就跟你说说,莫往外传便是,她这是明晃晃的让父亲欺君,父亲岂能容忍!当即拿了大棒生生将她打了出去,那是父亲第一次下重手,硬是把小姑子打得皮开肉绽。 这下倒是消停了几个月,我还以为她长记性不敢来了,没想到今天又上门了,估计是上次被父亲打怕了,不敢去找父亲,就跑这儿来磨母亲。” 明三夫人松了口气,垂眸沉吟道:“她素来是个漫天撒手不知节省的主,便是给她金山银山也能给你挥霍一空,估摸着是要过年手里头没钱,再加上处处都要打点,不得不回娘家。” 说着她看向唐氏,“母亲,上次父亲刚刚狠狠修理过她,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她若是再上门要钱,绝对不能给,得让她知道娘家不会无止境的让她索取,否则将来大嫂不好当家。” 现在唐氏当家,什么都顺着女儿,将来唐氏死了,王氏张家,崔玉蝶上门要钱要不到定会处处说王氏的坏话,搞不好还会让王氏背上苛待小姑子的名声。 王氏见大姑子如此为她着想,感动得眼泪汪汪,掏心掏肺道:“这些年她上门要这要那,我虽然看不上眼,也不曾阻止过,就是想着她也是父亲母亲的女儿,崔家出去的,扪心自问,我也希望有难处的时候娘家能帮衬一把,可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胃口越来越大。 如今连让父亲欺君的事都敢想,分明就是没把崔家当一回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母亲,您别怪我多话,实在是这些年憋着这些事,我心里难受啊!”王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唐氏。 唐氏张了张嘴,颓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今日当着莺儿的面母亲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由着玉蝶胡闹!” 今日知道大女儿的手段后,她才意识到小女儿有多离谱,明明大女儿的处境比小女儿还艰难,且无子伴身,她一人都能力挽狂澜,将明家掌控在手,反观小女儿,年纪越大越混账,且一门心思钻营歪门邪道,长此以往,真的会连累崔家,为了崔家子孙后代,她也不能再继续仁慈了。 王氏要的就是唐氏的态度,闻言立马收起眼泪,反过来安慰起唐氏。 明三夫人看他们婆媳二人没有龌龊也松了口气,忙问道:“父亲和大哥还要多久归家?” 唐氏看了看天色,道:“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崔光和崔伯远的脚步声。 二人进屋见到多年不见的女儿\/妹妹皆是一脸喜色。 明三夫人赶忙起身行礼,眼眶含泪。 双方说了几句温情脉脉的话才落座。 崔光见她气色不错,满意地点点头,“都快过年了,怎么这个时候来京城?莫不是明家出事了?” 长女婆家的情况崔光很是清楚,当年大女婿闹出的那档子事还让他被皇上狠狠批了一顿,话里话外说他识人不清,不堪太史令之责,好在同僚替他求情,皇上知道内情后才没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明三夫人见父兄如此关心她,心下一暖,露出一抹轻笑,微微摇头,“我是带着学生入京参加春闱的,他是广恩候的第三子,很是聪慧机灵,且于术数一道有些天赋,今日随我一起回来,就在花厅,还请父亲见上一面。” “你是说杨家三公子已经来了?”崔光有些诧异,赶忙让崔伯远先过去招呼,随后问道:“明家那边没有意见?” 明三夫人见父亲刨根问底,只好将家中情况言简意赅说出来。 崔光很是感慨,余光瞥到唐氏,并未多说什么,起身道:“你且好生在家中住着,正好同我们一起过年,旁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爹先去看看杨家那孩子。” 崔光走后,唐氏笑道:“你父亲亲自过去,十有八九会指点那孩子,你安心便是。” 明三夫人很是感激,从怀里拿出两张一千两银票,“母亲,这些年女儿不曾在身边尽孝,还劳二老一直惦记,实在不孝,我别无他物,只有一些银子,您收着。” 唐氏佯怒瞪眼,“胡说什么!我给你的东西你不收也就罢了,每每都双倍还回来,如今我可没脸要你的银钱!” 明三夫人只好转身将银票给了王氏,不容推辞,“大嫂,我接下来估计要在家中住到春闱结束,你若是不收,小妹知道后肯定又会闹上门,说不定还指责你们偏心,要是她知道我给了银子,便是想闹都不占理。” 王氏也知道大姑子说的在理,客套了几句才把银票收下,脸上的笑容明显真诚了许多,还亲自下去招呼厨娘准备晚宴。 她一走,明三夫人便对唐氏道:“母亲,大嫂人不坏,换做其他人指不定能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会让娘家上门主持公道。” “母亲知道!所以刚刚你大嫂当着我的面说那些话我竟是没有半点底气反驳!”唐氏当着大女儿的面终于露出脆弱的一面,眼泪簌簌落下。 明三夫人见唐氏这样也很不是滋味,偷偷给她塞了一千两,压低声音道:“这些年你贴补小妹估计手头也紧张,您那些嫁妆又不好动,否则以后都不好跟大哥大嫂他们交代,这一千两银子你收着,往后说话办事才有底气。至于我,不用您担心,我现在不差银子。” 唐氏捏着那一千两,终是收了,又跟大女儿说了许多家中乱七八糟的事。 明三夫人离开正院天都快黑了,去了前院寻管家才知道杨三铁与崔光父子俩已经去书房,约莫半个时辰了,看看天色,估计还得再过一段时间。 她转身正准备去花厅,就看见府门外传来马车的声音,不等她出声询问,就看见崔玉蝶带着儿子程宏女儿程娇娇登门。 三人两手空空风风火火往里闯,如入无人之境,两个孩子瞧见她就跟没看见似的,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 程娇娇急不可耐地问道:“阿娘,你不是说广恩候府的三公子在外祖家吗?人呢?” 第93章 男人打女人 崔玉蝶愣了一下,这才勉为其难看向明三夫人,颐指气使,“人呢?” “不知所谓!”明三夫人怒斥一句,翻了个白眼,拂袖离去。 崔玉蝶大火,扯着嗓子厉声喝道:“站住!” 说着她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明三夫人的手腕,“崔玉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给我使脸色!不过是嫁了个破落户有什么可嚣张的!我家老爷便是农家子出身也比明家那个入狱的强多了! 你一没男人二没儿子,还敢跟我猖狂!你就是崔家的耻辱,我要是你早就羞得没脸见人了,哪会像你这般厚脸皮往娘家跑!”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落下。 崔玉蝶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明三夫人,“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明三夫人可不在怕的,立马反手,姐妹俩扯作一团。 程娇娇见母亲被打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冲上去帮忙。 程宏则在一旁光嚎没动静,反正他母亲和妹妹两个打一个,怎么可能会输!正当他作壁上观的时候,崔玉蝶吃痛大叫,“宏儿,这个贱人抓伤我的脸,给我毁了她的容!” 程宏不可思议,见母亲脸上真的有一条血痕,怒从心起,压根就没想过男人打女人可耻,立马冲了过去,加入战局。 杨三铁收到消息率先冲出来,二话不说也加入战局,先是一脚把程娇娇踹飞出去,再揪着程宏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两拳。 崔玉蝶看儿子女儿被打,气得哇哇大叫,坐在地上撒打滚,“啊啊啊.....都欺负我们母子三个,都欺负我们......” 崔光气得脑袋充血,握紧拳头大喝,“都给我住手!” 后院女眷这会儿才赶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唐氏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正院外面跪了一地的人。 明三夫人即便跪着仍挺直腰杆,崔玉蝶捂着脸,坐在地上呜呜哭泣,再看一眼被打的儿女,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明三夫人和杨三铁。 太医从屋内出来。 明三夫人担忧抬头,仍是跪着一动不动,“大夫,我母亲如何了?” 太医恭敬沉吟道:“老夫人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不过年纪大了,尽量少生气,气大伤身。” 太医走后,杨三铁立马向崔光认错,“崔老大人,都是晚辈的错,您罚我吧!” 崔光已经从管家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也清楚是程家三人闹事在先,杨三铁是为了保护他势单力薄的大女儿,又有什么错? “此事与你无关,你护着自己的先生本就是正常,老夫还要夸你几句,只是今日闹成这样,老夫无法继续给你指点,明日等老夫下值后你再过来,或者去太常寺找我也可以,横竖太常寺内清净,里头书籍多,你也能多看看。” 杨三铁大喜,对着崔光郑重一拜,“多谢崔老大人,晚辈先告辞了。” 这种情况他再待下去可不合适。 临走前,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明三夫人,明三夫人冲他摇摇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杨三铁这才果断走了。 程娇娇不能接受,猛地站了起来,“他打了我,就这么放他走了?” 崔玉蝶不甘地看向崔光,“父亲,你看看他那一脚把娇娇踹得有多狠!手脚都出血了!您怎么能这么放他离开?便是广恩候府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目无尊长折辱自己的姐姐,还动手伤人,三公子何至于出手?你们母子三人合起伙来欺负玉莺,三公子维护自己先生天经地义,他就是打死你们三个都情有可原!”崔光发狠地骂道。 崔玉蝶一脸不忿,程娇娇羞愤跺脚,“我就知道崔家不待见我们,阿娘,你为什么非要我和哥哥过来受这些羞辱?” 她说这话浑然忘了是自己得知广恩候府三公子在崔家才缠着母亲带她过来的。 崔玉蝶面对女儿胡搅蛮缠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跟着一起控诉崔光偏心。 崔伯远和王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又实在拿程家三人没有法子。 明三夫人忍无可忍,给崔光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径直走到崔玉蝶面前,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崔玉蝶几巴掌,“第一八巴掌,进崔府未先通报便登堂入室,没有规矩!” 崔玉蝶吃痛,声音尖利大喊,“崔玉莺!我杀了你!” 明三夫人可不会给她反抗的机会,继续打,“第二巴掌,进府见了我不知问候,还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第三巴掌,教子不严,不堪为人母;第四巴掌,对长姐出手狠辣,心肠歹毒,第五巴掌.....” 明三夫人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把崔玉蝶打蒙了。 程娇娇吓得连连后退,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嘴唇翕动,“哥.....我.....我们走!” 程宏原本就惧怕外祖和大舅舅,又见素未谋面的大姨如此凶戾,早就想溜了,妹妹的话正好给了他台阶下,他赶忙作揖要跑。 崔光气笑了,咬牙切齿瞪着二人,“谁允许你们走了?” 兄妹俩腿一软,不约而同跪了下来。 王氏瞅着被打成猪头的崔玉蝶,心里痛快多了,见差不多唐氏要醒了,这才出声劝阻,“大姑子,差不多得了,别惊扰到母亲。” 崔伯远恨铁不成钢,指着程宏,“你,随我去书房。” 程宏期期艾艾,“大.....大舅舅,我还要回国子监.....” “回个屁!”崔伯远头一次爆粗口。 引得所有人侧目不已。 崔玉蝶都被打成猪头了还不忘阻拦,见阻拦不成,开始哭天抢地嚎着崔伯远要杀了她儿子。 明三夫人本已停手,闻言又再次皱眉,晃了晃红肿疼痛的手,看向王氏,“大嫂,有帕子吗?” 王氏不明所以,将自己的贴身帕子递过去。 明三夫人拿着帕子直接封了崔玉蝶的嘴。 她的脸本就肿胀厉害,再被帕子那么一勒,疼得眼泪直往下掉,呜呜挣扎,眼神恨不得将明三夫人生吞活剥了。 王氏先是震惊,旋即解气地偷笑,要不是公公在这里,她真想放肆大笑一场。 这些年因为崔玉蝶受的窝囊气终于在今天全都发泄出去了。 第94章 以暴制暴 崔光没想到大女儿如今的手段如此简单粗暴,半点也没有待字闺中时候的矜持讲究,虽然有些蛮,但不得不说他看得心里还是挺畅快的。 崔玉蝶被绑到前院,崔光身为男子不好管后宅妇人之事,就把二人交给王氏和明三夫人处理。 二人对崔玉蝶没有半点怜惜之情,连带着对程娇娇也没有好脸色,逼着母女二人在前院跪着。 按照明三夫人的话说就是二人没有骨头,连跪在唐氏院子外面都挺不起脊梁骨。 崔玉蝶嘴里不时发出呜咽,不用想就知道她心里骂得有多脏,可惜如今脸被打肿,手被捆住,嘴巴还被塞了布条,除了自己生闷气外压根就不能伤人分毫。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唐氏在房中悠悠醒来,得知大女儿和大儿媳妇把小女儿母子三人收拾得惨兮兮的,她又是心疼又是解气,心情复杂的很。 崔家乱糟糟的一切并未传出去,杨三铁顶着寒风回家,本以为这个点家里人应该都睡了,没想到江宁还在大厅等他。 他赶忙抬脚进门,“阿娘?” 江宁睁开眼,冲他柔柔一笑,关切地问道:“崔府之行可还顺利?” “阿娘,你是因为这事一直等到现在?”杨三铁心下大为触动。 江宁慈爱地望着他,道:“你头一次入京不知道,京城权贵云集,关系更是错综复杂,这一路上听明三夫人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娘家事,阿娘也知道崔家肯定不简单,我担心你在崔家受挫。” 她与范氏关系极好,没来京城之前对范家的认知就是百年书香世家,底蕴深厚,明理贤德,心驰神往,结果真接触了却让她大感失望,因为范家,她对京城那些书香世家都有了抵触心理。 杨三铁笑得很是乖巧,“阿娘别担心,我今日在崔府还挺顺利的,不仅见到了崔家几位长辈,还与催老大人以及崔大人在书房聊了半个时辰,若不是出了点事,估计还能再多待一会儿,哦!对了,崔老大人还跟儿子说了,明日可以去太常寺寻他,翻阅太常寺的书籍。” “哟!这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求不到的好事!”江宁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瞬间精神了不少。 这个时代科举艰难,说到底就是读书人能接触到的知识有限,背景越深厚,拥有的资源越多,这些就是他们的底牌,若是杨三铁能进入太常寺,与里面的人交谈,翻阅里头的书籍,何愁不能再进一步? 杨三铁重重颔首,“儿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明日开始儿子要开始苦读,家中之事只怕是顾不上了,但崔先生那里我有些不放心,还需母亲帮忙。” 他将今日崔府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 江宁对明三夫人越发同情,瞬间想起范氏,范家姐妹在娘家也是两个极端,不同的是崔家老两口明理,并未因为偏疼小女儿而亏待大女儿,范家老夫人则是拎不清。 想了想,江宁摇摇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道:“正好快过年了,我们家还未给崔府送年礼,往后还要劳烦崔老大人给你指点,这个礼得更厚几分才行。 咱们从江南带过来的上等文房四宝还有几套,取出六套,再加两套金镶玉头面,两套纯玉头面,锦缎四匹,小老翁六坛,玉琼浆六坛,百味楼几样点心,另外准备一份给明三夫人,当着崔家的人的面给,如何?” “阿娘思虑周到,就按照阿娘说的办。”杨三铁咧嘴直笑,只觉得母亲处处替他周全,很是感动,起身离开前,他迟疑着问道:“阿娘,二哥呢?二哥可寻到合适的先生了?” 江宁莞尔,缓缓说道:“你二哥主攻营造,工部多的是这方面的能人,之前他们被皇上指派到龙王庙,还到东篱山庄见过我,我们也算有几面之缘,还给他们行过便利。 未到京城之前,我就写信给工部几位营造学士厉害的大人,替你二哥打点好了,今日你随明三夫人去崔府,阿娘也带着你二哥拜访了几家,将作监不愧是齐国营造最厉害的人,你二哥只在他那边小坐片刻便受益匪浅。 已经决定拜将作监为先生,趁着过年大家都闲着,将作监可以仔细指点,你二哥今日可是一路笑着回来的。” 杨二蛋今天也说接下来要苦读,这个春节,老三老四注定是不能跟大家一起闹腾了。 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去歇息。 许是来京城的两件大事都解决了,江宁难得轻轻松松睡了一个踏实觉。 当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纸柔柔洒进屋内,江宁睁开惺忪的双眼,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花枝听到动静撩开床幔,轻声道:“夫人,可是要起了?大少夫人已经过来问了三趟了。” 江宁顿住,“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半了。” “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了!”江宁有些恍惚,赶忙让花枝伺候她洗漱,“大少夫人可有说什么事?” 自从她离开京城后,内宅的掌家权就已经放给柳叶了,没出过岔子,昨日回来柳叶要把掌家权还给她,她也第一时间拒绝了,还有什么要紧事? 花枝摇摇头,“大少夫人没说,只是似乎神情很是凝重。” 江宁立马让花枝去把柳叶喊过来。 她刚梳洗完柳叶就进门了。 “阿娘,我在百味楼听到一些风声,想与您说说,昨日你们刚到,我也不好说那么多。”柳叶开门见山,看起来很是着急。 江宁呷了口水,“什么事。” 柳叶倾身上前,“是乌雅部落送进京城和亲的公主,您知道此事吧!” 江宁点点头,“略有耳闻,按理说此事跟我们家无关。” 柳叶急道:“是无关,但儿媳总觉得不对劲,传言那乌雅公主自小流落民间,乃是乌雅部落的弃女,如今乌雅部落内战平息,想要一致对外的时候却发现齐国已经杀到关外,他们无力抵抗,又想要在部落纷争中获得最大的利益,便主动找上定王,言乌雅部落有玄武鼎,他们愿将玄武鼎作为公主的陪嫁送还齐国。” 第95章 柳叶的烦心事 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仔细琢磨就很有问题了,首先,一个部落为求生存主动提出联姻,竟然用一个不知道流落多年的公主和亲,到底是想和亲还是想挑衅? 其次,明知道齐国皇帝满天下寻找玄武鼎,他们手里有玄武鼎却没有以此交换最大的利益,而是选择将东西作为公主的陪嫁,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公主在乌雅部落多受宠,可她明明就是民间寻回去的弃女。 江宁顿了顿,问道:“乌雅部落可有说他们想要什么?” 柳叶迟疑道:“儿媳听几个朝中大臣议论,乌雅部落要的那东西在龙王庙里头。” “哐当!”江宁一个不慎打翻手中的杯盏,“这么巧?” 柳叶神色凝重,“就是太巧了,所以儿媳知道这些消息后一直心神不宁,龙王庙并未宣扬,也就朝中大臣和衢州府那边部分人知晓而已,乌雅部落远在关外,又是个不起眼的小部落,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如此精准地抛出诱饵交换龙王庙下的东西?” 江宁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柳叶,赞许地笑了,“不错!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这些问题你可曾跟大头说过?” 柳叶抿了抿嘴,轻轻颔首,谦虚道:“儿媳笨,许多事情弄不明白,只要想不通就会跟大头商量,可这件事大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年底了,百味楼特别忙,皇上还派德康公公上门,让他在宫宴的时候做几道菜。 他如今的心思都用在做菜上面,偶尔还得到庄子和铺子巡视,生怕底下的人怠慢或者中饱私囊。 每日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来,儿媳见他实在辛苦,也不忍心一直拿这些事情来烦他,可我自己又想不透。 幸好阿娘过来了,儿媳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也轻松一些。” 江宁听着柳叶这番话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柳叶倒是轻松了,现在压力全转移到她身上了! 没等江宁吐槽完,柳叶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那日逍遥王来府上找大头喝酒,儿媳在旁边伺候,王爷说起乌雅公主,好似公主从小就跟乞丐似的四处讨食,关外生活条件极差,那里的乞儿可跟咱们这里不同,几乎难以存活。 但那日公主进京的时候路过百味楼,坐的马车只遮着几片薄薄的纱帐,儿媳从百味楼往下看,正好可以清楚看见公主的额头脖颈双手,怎么说呢.....要形容的话,那肌肤得是从小娇养着才能养得出来,而且公主的眼睛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惜她戴着面纱,儿媳见不到她的容颜。” 江宁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住打住.....别说了!我瘆得慌!你就告诉我,那公主皇上是打算自己收下还是怎么着?” “那倒没有!”柳叶挺了挺脊梁,坐得端正,“乌雅部落的意思是他们崇拜战神,希望将公主嫁给定王。” 江宁直接皱眉,“素闻定王和定王妃感情极好,而且定王妃刚刚给定王生下一子,又怎会愿意娶公主?” 早年间定王妃给定王生了一女,因为生产艰难,身体大损,之后便难以怀上子嗣,正好那时候定王一直在西北打战,夫妻聚少离多,并没有人拿这件事议论定王妃。 可定王回京封王情况就变了,定王妃迫切的需要一个儿子傍身巩固地位,夫妻俩私底下寻过无数大夫,最终是杨小花出手,帮定王妃调理了五个月才助她成功怀上孩子,并生下儿子。 有了这个孩子,皇帝原本想给定王娶侧妃的心思都淡了,也没再提过,定王更是早早进宫请旨,封儿子为世子。 “可不是!这就又出现一个问题,乌雅部落想要和亲,肯定会打听齐国皇室情况,提出这种刁难人的要求,可半点都不心诚啊!”柳叶一脸意味深长。 圣旨是皇帝下的,世子之位不可能再更改,世子之母自然必须是王妃,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乌雅公主废定王妃和定王世子,又不能让乌雅公主为妾,事情不好办。 没等江宁想明白,柳叶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乌雅部落的人住在驿站,点了京城大大小小食肆酒楼的饭菜,却说百味楼的菜极其难吃,登门找茬,说我们浪得虚名,酒楼花了五千两才摆平。” 那日她正在百味楼后厨帮忙,酒楼突然进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异族男子,进门二话不说就把食盒砸在地上。 兰绥文东当着酒楼所有食客的面指着小二的鼻子讥讽大骂,“这种猪食竟然还送到我们公主面前污我们公主的眼,简直该死!” 兰绥文瀚沉着脸道:“你们的菜连街边的馄饨都不如,也不知道这些食客是不是你们请的托!公主震怒,百味楼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日就别怪我们无礼了,来人!” 乌雅部落的人齐齐拔刀,酒楼小二和部分食客被波及,幸好护城军及时赶来,并且向着百味楼,才硬将此事压了下来。 不过他们酒楼却因此赔了五千两。 江宁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气得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这件事就以我们赔了五千两结束了?” 柳叶咬着嘴唇点点头,也是心有不甘,“皇上还没得到玄武鼎,不想得罪乌雅部落,大头说能花银子解决最好,花钱消灾,儿媳便是再不乐意也只能认了。 好在百味楼名声已经打出去,且喜欢吃辣菜的人极多,酒楼生意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江宁长舒了口气,“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他们与我们有何过节,为何单独针对我们?” 广恩候府是京城新贵,百味楼开张不过几年,除了最初和董家白家安国公府闹过龃龉外,并未与其他人交恶,且杨大头和柳叶二人奉行的都是以和为贵,绝对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柳叶疑惑摇头,“阿娘,这也是儿媳妇想不通的一点。” 江宁这会儿总算明白柳叶为什么那么急了,任谁遇上这么多事还理不清都得急,更何况他们家还得跟权贵往来,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第96章 当着她的面密谋 她想了想,问道:“乌雅部落除了说我们的菜难吃可有说其他酒楼?或者夸赞过其他酒楼?” 柳叶愣住了,陷入沉思,半晌才激动地嚷嚷道:“我想到了!他们曾夸一间寂寂无名的食肆红枫斋的菜好吃,并且夸了不止一次。” “红枫斋?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江宁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么个地方。 柳叶一脸嫌恶,“红枫斋就开在烟花之地附近,主要食客都是风尘女子和寻欢作乐的男子,正经人家谁会知道这么个地方!” 她要不是派人打听都不知道这间小食肆。 江宁冷笑两声,“乌雅部落的人拿我们百味楼与那种食肆相提并论,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看样子我们之间真有过节了。” 话虽如此,可他们家能跟关外势力有什么牵扯?莫不是杨三铁? 想到这里,江宁问道:“三铁呢?” 柳叶赶忙回道:“他今儿一早就去太常寺了,带了元宝和几个护卫,说不用给他留饭。” 江宁点点头,让柳叶先回去,用了早膳才带着人去了百味楼。 大冬天的来一口辣的最是舒服,即便还未到晌午,酒楼里已经快满座了,一锅热辣滚烫的火锅下去,再来两杯酒,什么寒冷都不是事。 酒楼生意好,没有她待的地方,于是她抬脚去了戏院,要了一些茶点。 她刚坐下,边上一桌就来了一男一女。 “大哥,你可真没用!在外祖家都能让一个外人打成这样,简直丢死人了!”程娇娇咬牙切齿地数落程宏。 昨日她和母亲被罚跪到深夜,差点就倒在冰天雪地里,结果外祖根本就没有半点怜惜,竟然拿了牌子,连夜让下人把他们送回去。 母亲回去就发热,连夜请大夫,她则是浑身都疼,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只有程宏,就挨了两拳,啥事没有。 程宏不满皱眉,很是不耐,“有病!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 “什么态度!难道我说错了吗?”程娇娇横眉瞪眼,很是凶悍,没好气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哥的份上我都不想管你!” “什么意思?”程宏已经快没有耐性了。 程娇娇沉着气,冷冷说道:“你不是想要娶公主吗?我收到消息,皇上因为乌雅部落提的要求太过分,皇上不想依从,但皇上对玄武鼎势在必得,所以仍会联姻,只是联姻对象变成公主下嫁,玄武鼎则作为聘礼。 放眼整个皇室,适婚的公主除了永阳公主可没有第二人了,所以母亲想要你尚主的心思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不可能!”程宏猛地站起来,反应十分激动,“永阳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怎么可能让公主下嫁到关外苦寒部落!” 程宏只觉得妹妹说的十分可笑,边上的江宁也觉得程娇娇在胡扯。 程娇娇冷笑一声,“爱信不信,公主再受宠又如何跟能力出众的定王比较?那乌雅公主又不肯另觅夫婿,皇上只能拿出更大的筹码打动他们了!” 程宏面色一白,急了,“这可如何是好?我都放出风声,说我自出生就有驸马命,若是尚不成公主我这面子如何挂住?” 程娇娇嗤笑道:“急什么!我把你找出来不就是跟你想法子了嘛!” “你有法子?”程宏那被酒色掏空的大眼袋抽动了两下,倾身上前。 江宁在一旁跟着竖起耳朵,她倒想知道对方能有什么法子。 程娇娇压低声音道:“宫宴那天朝中四品以上大臣都会携家眷入宫,广恩候定会带着几个儿子入宫,到时候我们设计让杨三公子强了乌雅公主,大哥关键时刻英雄救美,死死搂住乌雅公主,我带人赶过去。 只要让人家看见乌雅公主在你怀里,她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嫁给你,还能趁机弄死杨三公子,说不定能把广恩候府一并拉下,报昨夜羞辱之仇。” 程宏惊讶至极,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皱眉,“你这个法子固然不错,可那乌雅公主如何跟永阳公主相提并论!与我们家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他虽然纨绔,但又不傻。 程娇娇翻了个白眼,骂道:“笨死了!乌雅公主虽然比不上永阳公主,可她的嫁妆是玄武鼎,你若是娶了乌雅公主,玄武鼎就是咱家的,到时候再把玄武鼎献给皇上,咱家就是立了大功,说不定皇上还能封爵,毕竟乌雅公主再不济也不能委屈嫁到小门小户不是? 还有,皇上本就头疼,要是你能娶乌雅公主,皇上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为君分忧,从此以后你可就在皇上跟前有了姓名,何愁前程? 到时候你既娶了公主,我们家还有爵位,母亲也不用回崔家看外祖父外祖母的脸色,我还能高嫁,将来也能帮衬娘家,多好啊!” 程宏本觉得此事不靠谱,听陈娇娇分析完,眼睛越来越亮,“妹妹大善!好!我都听你的!这几日我们忍一忍,去外祖家好生跟那个贱人认错,再伏低做小,只要外祖和外祖母原谅我们,宫宴才能带我们进宫。” 程娇娇连连点头,“孺子可教!” 兄妹二人说了会儿话,事情商量妥当才离开。 他们一走,花枝才出声,“夫人.....” 江宁摆了摆手,继续四平八稳地听戏,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今天出来闲逛就碰上这二人密谋陷害她儿子,也不知道是他们有缘,还是那两个人点背。 一出戏唱完,江宁走出戏楼,看了看有些飘雪的天空,偏头看向花枝,“你说今天的事会不会太巧了?” 花枝回头,正好瞅见戏楼大门边上挂着一个红绸子,是今日登台的名角儿,道:“夫人,许不是巧合,今日的戏楼格外热闹呢!” 江宁微微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吗,“是啊!还真是热闹!” 二人回了广恩候府。 花枝说话也没了顾忌,“夫人,那二人心肠太过歹毒,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让三公子被他们算计了去。” “你急什么?我都不着急!”江宁幽幽说着,吹了吹手中有些烫嘴的茶盏,道:“他们既然愿意为君分忧我们自然不能阻拦,只是这个人选得换一换。” 第97章 见招拆招 什么都没有的两个人胆敢在宫里行阴谋诡计,可真把他们给能的!她突然有些期待这出好戏呢! 为了万无一失,江宁特地跟儿子儿媳说了自己的听闻。 杨大头震怒,“阿娘,这件事不能轻易算了!他们敢算计老三,我定要他们身败名裂!” “不急!”江宁扯出一抹轻笑,沉稳地说道:“他们虽然算计我们,但实际上也是替皇上分忧,若是真能让他们算计成了也好,只不过我们家可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柳叶蹙眉,“阿娘,您有何法子?” 江宁望着漆黑的庭院,听着外头呼啸的西北风,幽幽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且不说别的,禁卫军魏光显魏大人就不是吃素的,宫中举办这么多年宫宴,从未出过岔子,那兄妹二人凭什么自信的认为他们能成事? 便是我今日没有听见他们的谋划,他们也不可能成事,顶多就是弄出一桩闹剧,给程家崔家丢脸罢了! 但皇上现在确实因为乌雅公主的夫婿人选头疼,既然有人上赶着娶,我们自然不能拦着,否则如何为君分忧?” “阿娘,你打算促成此事?”杨三铁挑眉。 杨二蛋沉吟道:“可我们家只是新贵,说难听点,在京城的根基或许连一些四品三品官都不如,如何帮忙?” “谁说我要自己帮忙了?”江宁嗤笑一声,“那可是皇宫呀!谁的地盘谁做主!” 转眼到了除夕宫宴这日。 崔府里。 唐氏久病初愈,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洗漱完,欢喜地问道:“老爷真的同意带宏儿和娇娇进宫?” 嬷嬷最是会观主子脸色,当即谄媚地附和道:“可不是!这段时间表少爷表小姐可乖巧了,不仅日日过来寻老爷讨教学问,还跟着大夫人大姑奶奶学规矩,诚心认错。为了表少爷的亲事,老爷又怎么会拒绝?” 唐氏高兴得笑眯了眼,“你说得对,宏儿和娇娇以前就是被玉蝶给宠坏了,如今被他们大姨母收拾了一顿倒是知道悔改了!哎!若是玉莺能有个儿子就好了,她肯定能把孩子教得十分出色。” 嬷嬷见唐氏惋惜,赶忙道:“老夫人,不可惜,老奴可是打听过了,大姑奶奶把女儿教得极好,未到年纪就才名在外,且还是个模样极其标志的,等到了出嫁的年纪,这孙婿能让您挑花了眼。” “哈哈哈.....你这促狭的!”唐氏笑得合不拢嘴,寻思着过年了,给了嬷嬷二两赏银,连屋里伺候的丫鬟也得了一两银子。 王氏收拾妥当过来,见唐氏如此开心,赶忙问道:“母亲您这边都安排好了?” 唐氏抬头便看见王氏戴了一套广恩候府送来的金镶玉头面,衬得她整个人高贵大气典雅,暗暗点头,“你这身行头倒是极好!” 王氏乐了,恭敬道:“母亲,主要是凤儿,她对广恩候府送来的那套玉头面很是喜欢,非要戴,儿媳寻思着总不好母女俩差异太大,只好配合她戴起来。” “哟!大嫂可真会心疼女儿,不像我们娇娇,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崔玉蝶阴阳怪气地进了屋子。 她今日也是盛装而来,无奈他男人品级不高,她也没有诰命,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在规矩里面挑挑拣拣,连戴的头面都不能逾矩。 同王氏站在一起,高低立见,她都如此,程娇娇的更不用说了,头上只有一支粉色宝石金簪,令崔玉蝶很是嫉恨。 唐氏不悦地皱眉,瞥了小女儿和外孙女一眼。 程娇娇心下一咯噔,赶忙扯了扯崔玉蝶的衣服,给唐氏和王氏福了福礼,“娇娇拜见外祖母,大舅娘,我阿娘就是心直口快,娇娇替她赔不是。” 唐氏面色瞬间好了,慈爱道:“你阿娘什么性子外祖母心里有数,她那张嘴哑了才好,清净,好孩子,你别替她费心了,走,随外祖母出门去。” 进宫还得排队搜身,晚上的宫宴辰时开始就有大臣携带家眷过去候着了。 崔玉蝶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气得差点咬断牙根,可一想到儿子女儿说的话,她又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跟上去。 走到崔府门口,看见打扮端庄贵气的明三夫人,崔玉蝶当下就绷不住了,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跟我们进宫?” 明三夫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王氏蹙眉,“小姑子,大姑子可是顺德乡君的儿媳妇,祝家如今还是县公,且出了淑妃,淑妃娘娘知道大姑子来京,特地命她今晚入宫参加宫宴,人家便是不跟着娘家也是要进宫的!” 崔玉蝶气得脸红脖子粗,嫉恨地跺了跺脚,“哼!宫里有关系又如何?男人还不是个罪犯!” “崔玉蝶!不想进宫给我滚!”唐氏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崔玉蝶羞愤难当,偏还死皮赖脸上了马车。 唐氏歉疚地看向明三夫人,“她那张破嘴没个把门,等回来再收拾她。” 明三夫人点点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压根没把崔玉蝶当一回事,心里止不住想着一会儿见到淑妃会是什么场景。 马车悠悠抵达皇城外,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程娇娇激动到握紧拳头,快了!只要等到晚上她的计划就能实施了!今晚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程家!她也一定能如愿嫁给逍遥王世子!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程娇娇面色绯红,以前二人身份悬殊,她只敢幻想不敢奢望,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一定一定不能错过。 崔玉蝶被皇宫的巍峨惊住了,回过头来要跟程娇娇说话,见她发呆,立马皱眉,“我跟你说话呢!想什么想得跟丢了魂似的?” 程娇娇回过神来,道:“没什么,阿娘想说什么?” 崔玉蝶立马来了兴致,“刚刚你大舅母不是提到淑妃吗?我想到了!凭你阿爹的地位你想高嫁太难了,便是你大哥真的成了驸马对你的帮助也不大,倒是你可以进宫,想想,皇上年纪大了,你若是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皇上肯定高兴,到时候我们家也跟着沾光啊!” 第98章 淑妃 程娇娇瞬间冷下脸来,“阿娘,皇上都能当我爹了,你是想让我年纪轻轻守寡,在宫里蹉跎一辈子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崔玉蝶被指责得心虚气短,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还不是希望你过得好?若是嫁到小门小户,还得伺候公婆,家里家外一大摊子事,便是高嫁也不一定好过,看看你大姨母就知道了!” 虽然她很是厌恶崔玉莺,却不得不承认当初崔玉莺出嫁的时候她是嫉妒的,后来崔玉莺日子艰难,她才出了这口恶气。 “行了!我自有打算,阿娘别给我拖后腿!”程娇娇警告地看着崔玉蝶。 崔玉蝶不得不认怂。 母女俩一直等到傍晚才得以入宫,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再好的脾气都要磨出几分火气,更别说二人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已经在马车里骂了好几轮了,两人以为自己说话小声,实际上边上停着的几辆马车全都听见了。 唐氏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进宫,刚下马车就看见边上一些夫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很是不解,抬头望向身边的王氏,“我们有何不妥?” 王氏大概猜到一些原因,可这个时候都要进宫了也不好闹出事端,便有意无意地往崔玉蝶和程娇娇那边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嗓子同崔玉蝶道:“小姑子,你和外甥女可得跟紧了,记得少说少看,莫失了规矩,丢了程家的脸。” 边上那些夫人顺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崔玉蝶母女二人嘀嘀咕咕。 唐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了紧王氏的手,神情很是担忧,“大儿媳妇,不会有事吧?” 王氏僵硬地摇了摇头,“母亲,我都已经提醒过她们了,应该不会吧!” 人家都说了进宫是为了让程宏露个脸,长长见识,说不定还能入了某些人家的眼,她这个当大舅娘总不好说太多,容易引起公婆夫君不满,如今事已至此,希望他们不会作死,否则便是崔家祖宗显灵都没用! 唐氏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心里却越来越慌,正想狠下心让崔玉蝶和程娇娇回去,结果已经轮到他们,这会儿若是出声,只怕女儿和外孙女会恨上她。 唐氏无力的闭上眼,早上出门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在宫人的指引下,官员和女眷分开。 崔玉蝶还是头一次进宫,那模样反佛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惊叹,眼里全是激动和贪婪。 引得周遭妇人频频侧目。 唐氏忍无可忍,低声呵斥道:“没见过世面还没学过规矩吗?这幅样子像什么话!” 程娇娇也觉得母亲很是丢人,跟着提醒道:“阿娘,这里是皇宫,别闹了。” 崔玉蝶没脸,很是羞愤,偏偏这里是皇宫,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闹腾。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提着灯笼过来,走向唐氏一行人,“见过崔老夫人,敢问明三夫人可在?” 明三夫人上前一小步,“我就是。” 二人朝她福了福礼,恭敬地说道:“三夫人,淑妃娘娘有请。” 这么着急? 明三夫人怔愣了一下,看向唐氏和王氏,“母亲,大嫂,我先去去就来,你们不用等我。” 唐氏欲言又止,终是点点头,担忧地看着离去的大女儿。 崔玉蝶都快嫉妒到面容扭曲了,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丢人的玩意儿!” “阿娘!”程娇娇狠狠剜了她一眼。 好在这会儿天擦边黑,旁人没仔细留意。 明三夫人跟着太监宫女一路走向肃静的后宫,甬道两侧驻守的禁卫军莫名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穿过长长的甬道,绕过御花园,再绕了几圈,终于到了淑妃所在的萃安宫。 宫女先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一嬷嬷出来给明三夫人行礼,做了个请的动作,“三夫人,淑妃娘娘抱恙在身,请您入寝殿说话。” 淑妃病了?怎么没听到消息? 明三夫人怀揣一肚子疑惑入内。 萃安宫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些古董花瓶字画,袅袅的檀香掩盖了一屋子浓浓的药香,屏风后面的床上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声,好似要将肺都给咳出来,看样子情况不妙。 明三夫人面色刷的白了几分,垂头走到屏风面前,行礼,“妾身拜见淑妃娘娘。” 良久,屏风后面才传出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说话吧。” 明三夫人绕出屏风,终于看起床上女人的模样,只见她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边上还点着炭炉,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瘦骨嶙峋,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淑妃娘娘?”明三夫人很是震惊。 淑妃扯出一抹轻笑,半合着眼皮,缓缓道:“迫不得已见你,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没有。”明三夫人一脸忐忑。 淑妃望着烛火,幽幽问道:“此时承庆殿内应该已经歌舞升平了吧!肯定很热闹。” 嬷嬷红着眼眶,哽咽劝道:“娘娘,您好好养病,身子好了就能出门了。” 淑妃自嘲地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只怕是今夜都熬不过了!” 明三夫人大骇!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淑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一定很好奇本宫为何在此时找你,本宫没有那么多时间兜圈子,便跟你明说了.....”淑妃又咳了几声,缓缓道:“本宫十三岁就离开祝家跟了皇上,在宫里虽然不受宠,但本宫恪守本分,还替皇上诞下一子,是以得了淑妃这个封号。 可惜.....本宫的皇儿命不好.....生了一场病,竟然成了心智七八岁的痴儿。 世人只知道大皇子定王骁勇善战,二皇子温厚孝顺,五皇子博学多才,八皇子活泼可爱,还有那个被废的六皇子,却无人知道本宫的七皇子萧重安!若是没有那一场病该多好.....” 明三夫人倒是有些听闻,还以为七皇子早就没了,没想到竟然成了痴儿,难怪皇室之人从未提起七皇子,只怕是皇上下了命令。 嬷嬷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 第99章 生与死 淑妃却一脸哀伤,“便是痴儿也无妨,毕竟他是病了才这样的,皇上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这些年将我们母子关在萃安宫内,不许七皇子离开罢了。” 说到儿子,淑妃眼睛都亮了几分,“三夫人不知道,本宫的七皇子可乖了,他是愚非愚,天真无邪,时常语出惊人,十分童真,本宫就将他当孩童一般养着,总想着这般护他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可惜造化弄人,你也看见本宫如今这模样了,本宫不怕死,可本宫的孩子怎么办?他没有心机,没有依靠,若是本宫没了,他如何生存? 是以本宫使尽浑身解数替他谋划......你是堂姑母的儿媳妇,崔家长女,崔家声名在外,本宫总要记挂几分,所以你在桐昌府那些事本宫也都调查清楚了。” 明三夫人一脸困惑,不明白淑妃的用意。 淑妃深吸一口气,道:“本宫今夜替七皇子搏了一把前程,希望你别怪我!” “娘娘!您做了什么?”明三夫人突然心慌了起来。 淑妃眼泪簌簌落下,“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的命!三夫人,您把女儿教得很好,真的很好,我相信她定会善待我的老七,除了没有遮风挡雨的夫君,本宫许她一切荣华富贵......” “淑妃娘娘!” “娘娘!” 明三夫人和嬷嬷齐齐大喊。 淑妃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头一歪,没了声息。 明三夫人失神瘫坐在地,连哭都哭不出声音,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远处承庆殿的丝竹管弦之声还若有似无地传过来。 许是感应到淑妃病逝,舞乐之声突然断了,四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哭声。 承庆殿后面的偏殿内。 程宏死死抱着戴着面纱的乌雅公主,厉声斥责离他们半丈远的男子,“登徒子,竟然敢在宫里调戏姑娘,混账至极!姑娘,你别怕,我程宏保护你!” 程娇娇和一众小姐齐齐变脸,警惕的看着那个陌生男子。 程娇娇看向程宏的眼神似不解又似气恼,这人哪里是广恩候三公子。 程宏可不管,反正他的目的是娶公主,其他的事靠后说。 程娇娇虽然生气,但看到被程宏死死抱住的乌雅公主还是欢喜多余气愤。 偏殿灯光昏暗,乌雅公主戴着面纱被程宏锁在怀里,其他人并不能肯定她的身份,她之所以不出声就是想趁机蒙混过关,没想到程娇娇竟然上前,指着她惊讶地大声喊道:“乌雅公主!” 实在是她那面纱和首饰太好认了,稍微看清楚就可以了。 乌雅公主面色一沉,强忍着怒气,握着拳头,“姑娘认错人了。” 程宏这才装模作样的放开怀里的女子,跪下,“小子该死,不知您竟是乌雅公主,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我说我不是乌雅公主你们听不懂吗?”乌雅公主恼恨地双目喷火。 正好帝后带着群臣以及内眷妇人赶来,堵住了乌雅公主逃跑的去路。 “怎么回事?”皇帝愠怒地打量着偏殿内众人。 程宏先发制人,指着屋里另一个男子,道:“是他,我刚刚喝多了走出承庆殿吹风,正好看见这人鬼鬼祟祟往后面偏殿而来,他前面还跟着一姑娘,我怕出事,赶紧跟过来,正好撞见此人对这姑娘意图不轨,情急之下冲进来拦下此事,还请皇上明察。” “乌雅公主,他说的可是实情?”皇帝不紧不慢地问道。 乌雅公主眼眸死死地盯着程宏,实际情况是她误以为这个男子是定王,尾随他进了偏殿,没等她做什么程宏就冲了出来死死抱着她,大喊大叫把一堆女子引过来,分明就是程宏算计她。 可同时程宏也替她遮掩自己尾随的真相,此时她若是反驳,万一程宏恼羞成怒将事实说出来,再添油加醋泼她脏水,她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虽然关外部落没有这么多讲究,但入乡随俗,眼前这些人可不会不计较。 想到这里,乌雅公主不甘地开口,“确实。” 乌雅部落护卫之一兰绥文东当场给皇帝跪下,气愤控诉,“皇上,此人竟然敢对我们公主意图不轨,请皇上砍了他的脑袋!” 男子本是被吓得瑟瑟发抖,脑袋低垂,手里还抓着一颗藤球,听到这话,吓得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很是无助。 他那模样一看就不对劲。 皇后心疼地冲他招招手,“老七乖,到母后这边来!” 七皇子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些人,见只有皇后慈爱地看着他,且护着他,当下就小心翼翼地抱着藤球缩到皇后身后。 众人脸色都变了。 皇后不满地看着程宏,“你说老七尾随乌雅公主,意图不轨,可本宫的老七心智只有七岁,尚不懂男女之事,如何对乌雅公主意图不轨?” 程宏大骇,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求助地看向程娇娇。 程娇娇脸色比他还苍白,目光偷偷看向人群中的定王,广恩候府的人,以及躲在皇后身后的七皇子,他们几个今夜竟然打扮得如出一辙,仿佛一个人似的,为什么会这样?巧合还是..... 程娇娇脑子乱糟糟的。 崔家众人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平日里蛮横的崔玉蝶这会儿竟然跟鹌鹑似的,一声不吭。 胧月郡主站出来,福了福礼,道:“胧月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刚刚程公子喊叫的时候,胧月随其他几位小姐也在廊檐下,算是头一个跟着程姑娘赶过来的。 胧月进门并未见七皇子做什么,只看见程公子与乌雅公主紧紧抱在一起,七皇子只是抱着一颗藤球而已。” 皇后面色稍霁,转身温和地问道:“老七,你是为了这颗球才来的吗?” 七皇子眼眶含泪,重重点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母妃亲手给我做的,我跟小花姐姐玩,小花姐姐不小心让球滚出去了,她出去捡,我找不到她了,母后,你有看见小花姐姐吗?” 皇后轻声安慰道:“别急,只要人在宫里就不怕丢了,晚些时候母后帮你找。” 第10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母后,你真好!”七皇子笑了,紧绷的身子放松了几分。 众人看他眼神清澈纯真,说话也跟孩童一般,对他从气愤变为怜悯,质疑的目光全都落到程宏身上。 在场的除了七皇子全都是人精,稍微用脑子一想都知道这件事有猫腻,尤其是乌雅公主还附和程宏的话,这二人莫不是早就搞到一起了? 皇帝很生气,特别生气,冷冷地看向乌雅部落那些人,“今日之事朕会彻查!若真是七皇子对乌雅公主意图不轨,朕绝不姑息,但.....此事若是与七皇子无关,无论是谁,朕都严惩不贷!” “齐皇!此话差矣,明明是我们公主遭了难,为何你不替我们公主做主?难道我们公主还会对一个心智不全的男子动什么歪心思不成?”兰绥文瀚很是气愤,双眼都在喷火。 皇帝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乌雅公主一眼,“乌雅公主是如何想的朕不得而知,但你们既然要替乌雅公主伸冤,朕自然要将此事查了个清楚明白!乌雅公主,你到这偏殿做什么?” 这里实在偏僻,且不是宫中预留给宾客休息醒酒的地方,四周昏暗,连个接引的宫人都没有,说来这边休息都牵强。 “我.....我是看见一人鬼鬼祟祟往这里来,才跟着过来的。”乌雅公主握紧拳头,事已至此,她只能说实话,反正只要不说那人是谁,旁人也不会多想。 “还有人!”众人窃窃私语。 程娇娇想起自己的布局,当时她分明是看见广恩候府三公子出了承庆殿往后面偏殿去了,怎么可能让他置身事外,她当即咬着牙,上前跪下,“皇.....皇上,小女子想起来了,当时小女子好像看见那位公子也往这边来了,因为在外祖家见过他,所以小女子有些印象。” 崔光闻言,气得双目圆瞪,崔家其他人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程娇娇。 唐氏压着怒火小声提醒道:“娇娇,别乱说话!” 程娇娇咬着牙,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外祖母,我真看见了,您为何不信我。” 唐氏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再看程娇娇一眼。 皇帝的目光落到杨三铁身上,“怎么回事?” 杨三铁当即上前,作揖行礼,眼中满是无辜,“杨长松拜见皇上,长松今日随母亲进宫赴宴,未曾想竟然在宫宴上遇见了小花妹妹,长松只是不明白小花妹妹为何在宫中,而长松在进京之前见过小花妹妹的父亲,也想代其父转达几句话。 正好看见她出去捡球,便跟了出去想找她问两句。谁知道出去竟然不见小花妹妹的踪影,只能试着在附近找找,可惜长松还未找到人就听见这边传出动静,便折返过来。” 这个解释正好跟七皇子说的话对上,七皇子心智不全,不可能说谎,而他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杨长松,对方坦坦荡荡,丝毫不惧,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程娇娇脸色铁青,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放过杨长松,反而质疑起来,“这位公子一直说小花妹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娇娇!”唐氏忍无可忍,恨不得上前狠狠抽程娇娇一巴掌,碍于帝后在场,不敢轻举妄动,只跪下认错,“皇上,皇后娘娘,娇娇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事,臣妇回去定好好管家。” 皇帝哼了一声,“女子该有的大方知礼,温婉贤淑,朕半分都没见到!是应该让程家好好管教,重修女德女戒,来人,传令下去,程东江教女无方,罚俸一年,降半品。” 唐氏吓得面如白纸,惶恐不安应下。 崔玉蝶则是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冷汗涔涔,连反应都都没有。 王氏赶忙将唐氏扶起来,发现她的手都在颤抖,也跟着害怕心惊。 程娇娇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明明她说的都是事实,为什么皇帝反过来教训她,还罚了她爹!不公平!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见崔光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只能憋着一声不吭。 就在此时,杨小花从外面进来,行色匆匆,跪下,“民女杨小花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蹙眉问道:“小花,你刚刚去哪里了?” “小花姐姐,小花姐姐,玩球.....”七皇子又开心了。 杨小花绷不住别过头擦了把眼泪,欲言又止。 皇后面色白了几分,赶忙哄劝着嬷嬷把七皇子带出去,这才追问道:“可是淑妃妹妹那边.....” 杨小花眼眶含泪,重重点头,声音哽咽,“民女出来捡球,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一脸急色寻来,今日宫宴,民女怕扰了大家的雅兴,不敢声张,便从后面的偏门离开,赶去萃安宫。可还是迟了!” “皇上!”皇后神色哀伤,以帕拭去眼角泪花,“淑妃妹妹这么一走,留下老七可如何是好?” 皇后说着,当场给皇帝跪下,沉痛地说道:“皇上,淑妃妹妹生前与臣妾感情极好,前不久臣妾去看望她,她一直拉着臣妾的手,希望臣妾代她照顾老七,正好臣妾膝下无子,请皇上将七皇子过继到臣妾名下,今后由臣妾代替淑妃妹妹照顾老七。” 皇帝许是想起与淑妃曾经的一些过往,再加上斯人已逝,面上平添几分哀伤,长舒了口气,缓缓点头,“就依着皇后的意思办了!” 说完,皇帝再次睁眼,目光犀利地落在程宏乌雅公主程娇娇身上,良久才缓缓说道:“乌雅公主与程宏在偏殿私会已是不争事实,且多人撞见你们二人抱作一团,于乌雅公主名声有碍。公主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皇帝这话直接定死了二人的关系,便是乌雅公主现在反驳也只是徒劳罢了。 乌雅公主很生气,兰绥文东、兰绥文瀚十分愤怒,指着程宏,恨不得杀了他。 程宏吓得瑟瑟发抖,大喊救命,“我只是想要保护公主,情急之下失了方寸,你们不能如此不讲理!” “呸!谁要你这么个贱东西保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兰绥文东怒不可遏叱骂。 第101章 皇后的承诺 孙丞相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上前建议道:“皇上,事已至此,掰扯也无济于事,为了乌雅公主的名声着想,最好的法子就是赐婚乌雅公主和程宏。” “做梦!” “不可能!” 乌雅部落几个人异口同声反对,情绪十分激烈。 孙丞相四平八稳地呵呵笑了两声,“若是公主不愿意也没关系,皇上大可以以调戏公主的罪名处置程宏,只是公主的名声也彻底坏了,如何和亲?或者乌雅部落再送其他公主前来?” “放肆!老头,你敢羞辱我们公主!”兰绥文东直指孙丞相。 孙丞相一脸无辜,“兰绥大人,冤枉啊!齐国最重视女子名声,这你们也是知道的!今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出去问问,谁敢娶乌雅公主?我们皇上真心与乌雅部落结秦晋之好,你们也该拿出诚意,而不是送个不清不白的公主来羞辱我们!” “你!”兰绥文东气得直跺脚,甚至想要杀了所有目击者,然在场的都是贵女,没有一个是他能动的。 且他们本就是奉命前来和亲的,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只怕还没回到部落就先被处置了。 几位乌雅部落的大臣脸色难看,十分难看,可他们又实在没有办法,气得拂袖离去。 乌雅公主眼神阴狠地扫了程宏一眼,也跟着走了。 孙丞相大为不满,“皇上,乌雅部落也太没规矩了,乌雅公主都出了如此丑事,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进皇室!” “丞相大人说的是!皇兄,这种女子我们不能要!”逍遥王难得一本正经表态。 几位皇室宗亲也在此时附和。 皇帝脸色好看了许多,“既如此,朕便赐婚乌雅公主和程宏了,想来乌雅部落首领知道实情也会同意的。” 话罢,皇后福了福礼,道:“皇上,臣妾去萃安宫看看,送淑妃妹妹最后一程。” 帝后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偏殿,全都在议论淑妃和七皇子,以及猜测程宏和乌雅公主的暗通款曲。 唐氏瘫软倒地。 王氏和几个孩子赶忙将她搀扶住。 唐氏终是没撑住,晕死过去,被抬出皇宫。 萃安宫里。 宫人已经把殿内的东西全都挂上素缟。 皇后带人过来,就看见明三夫人失魂落魄坐在偏殿里。 她抬脚缓缓入了偏殿。 “皇后娘娘驾到!” 明三夫人麻木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两下,神情恍惚地站起来行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虚扶了一把,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淑妃想必已经跟你说了她的打算,本宫欠她一份恩情,她所求皆为七皇子,本宫实在无法拒绝。” 明三夫人掩面痛哭,“那就要牺牲我的女儿吗?她自小不得父亲祖母喜爱,与妾身相依为命,妾身不求别的,只希望她今后能过得顺遂安心,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和广恩候的三子定亲,若是我没那么多顾虑,她是不是就不用嫁给七皇子了?” 皇后见明三夫人有些魔怔,垂眸说道:“明夫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此事确实是本宫和淑妃亏欠了你们母女,所以本宫已经决定将七皇子记到名下,如此他也算是半个嫡子,本宫还会替他请封王位,出宫开设王府。 今后你女儿便是王妃,阖府上下她说了算,且老七只是年幼生病才成了痴儿,并非先天有疾,于子嗣无碍,只要你女儿入了王府,有了孩子,还有什么好烦忧的? 说句离经叛道的话,本宫并非她正儿八经的婆母,也不会给她立规矩,身为皇室王妃,七皇子不会对旁人造成威胁,也不会有人对她耍阴谋诡计,女子安安稳稳清清闲闲当一辈子富贵闲人,不好吗?” 明三夫人虽然满心绝望,却还是默默听着,她是个聪明人,且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自然不是什么软弱之人,等皇后说完,她心里也有了决断。 “皇后娘娘,妾身能否见见七皇子?” 皇后想了想,还是颔首答应了。 宫女出去一趟,领着杨小花和七皇子入内。 二人规规矩矩给皇后行礼,七皇子冲皇后委屈地告状,“母后,他们为什么拦着儿臣,不让儿臣进去看母妃?” 说着他还紧紧抓着手中的藤球。 皇后瞬间红了眼眶,安抚地摸了摸七皇子的脑袋,“老七乖,你母妃生病了,病得很重,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大夫。” “那儿臣岂不是见不到母妃了?”七皇子都快哭了,“母后,儿臣能跟着母妃一起去吗?儿臣很乖的,不会打扰母妃治病。” 皇后泣不成声,搂着七皇子耐心哄道:“不可以,你若是跟了去,你母妃更不放心,从今往后母后照顾你,去玩吧!” 七皇子似懂非懂,倒是没再闹人。 从皇后身边起来,离开的时候还乖巧地冲盯着他看的明三夫人点点头,这才离开。 杨小花跟着行礼离开。 皇后看向明三夫人,“你也瞧见了,老七只是心智单纯,并非旁人想的那种痴傻,且他模样俊秀,这些年被淑妃照顾得极好,若非那一场病,七皇子妃的人选不会落到你女儿头上,可懂?” 明三夫人缓缓闭上眼睛,重重点头。 崔府外。 马车疾驰过来,紧急叫停,提前收到消息的管家带着人出来帮忙,众人手忙脚乱将唐氏抬回正院。 与崔光交好的太医也来了,给唐氏施针开药,折腾到天快亮了才离开。 整个崔家愁云惨淡。 唐氏幽幽转醒。 熬了一夜的王氏和崔伯远赶忙上前,并让人通知崔光。 唐氏看到他们,眼泪立马滚落,王氏以为唐氏要问小姑子一家,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没想到唐氏开口第一句竟然是问大姑子。 “玉莺呢?昨日进宫她就被淑妃娘娘喊走了,结果淑妃娘娘薨了,她人呢?回来了吗?”唐氏一脸着急。 崔光赶忙安抚道:“你别多想,淑妃娘娘早就病了,许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才把莺儿找过去,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也担心着,只是不敢表露。 兰绥文东 兰绥文瀚 第102章 众叛亲离 唐氏也不知道怎么了,拉着崔光的手一直摇头,“不对,淑妃娘娘生了什么病,如此严重?还没有半点风声,我总觉得今夜之事不寻常,肯定有隐情,你别骗我!” 崔光很是无奈,坐到床边,拍了拍老妻的手暗,安慰道:“淑妃娘娘是真的病了,已经好几个月了,不然今日反复被七皇子提起的杨姑娘也不会在宫里,那小姑娘是广恩候带进京的,医术很是了得,当初瑞老王爷义子失忆之症就是她治好的。 还有定王妃的身体也是她调理的,否则定王妃如何那么顺利产子?这些事情外人知道的不多,但我是太史令,亲自给定王世子批过,自然知道得多一些。” 唐氏这才安心了一些,却又开始抹泪,怨怪道:“你既然知道淑妃娘娘病了,怎么不提醒一下莺儿!” 崔光苦笑不已,“我是知道淑妃病了,但病情有多严重如何得知?我们家与淑妃娘娘也没什么交集,难不成我一个外男还去打听宫妃病情?像话嘛!况且即便我知道此事告诉莺儿,莺儿能推了淑妃召见不成?” “不能.....”唐氏再次凄苦落泪,“我的莺儿怎么如此命苦!好事碰不上她,坏事竟全让她给赶上了!” “夫人慎言!”崔光有些担心。 王氏小动作撞了撞崔伯远,崔伯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上前小声说道:“父亲,还有小妹和程宏、程娇娇的事,我只当他们兄妹这段时间知错了,没想到竟然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娇娇今晚无缘无故攀扯杨长松,可见一直记恨着那日被打之仇。 他们今晚算是彻底惹恼了皇上皇后,同时还得罪广恩候府和乌雅部落,怎么办?” “是啊!父亲,母亲,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崔家都要被他们连累。”王氏气得咬住嘴唇,心里再次把崔玉蝶母子三人骂了个遍。 这事也是唐氏最不想面对的,她头往床内一歪,无声落泪。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没等大家开口,崔玉蝶已经衣冠不整地冲了进来,“父亲,母亲,你们要替我做主啊!程东江不是人,他竟然说要休了我!” “什么!”唐氏激动地撑起身子,狠厉地瞪着崔玉蝶,“他靠着我们崔家飞黄腾达,如今想要休我们崔家女,做梦!” 唐氏不是替女儿抱打不平,而是崔玉蝶一旦被休,会连累崔家其他还未出嫁的姑娘。 崔玉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嚎啕大哭,哭得大家都心烦意乱。 王氏不满地问道:“姑爷为什么要休你?” 崔玉蝶嘟囔道:“还不是因为被皇上贬官,再加上皇上责骂程家教女无方,他说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程家!他甚至连宏儿和娇娇都不要了,我知道,他的心思都在西苑那小妖精身上,巴不得我们母子给他们让位,呜呜呜.....” “够了!”王氏怒吼道:“他程东江确实不是东西,但他说的也没错!要不是纵容,把程宏和程娇娇惯地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他们也不会在宫里做下那些丑事!不仅丢程家的脸,还连累我们崔家!” “大嫂!你怎么说话的!昨夜的事情分明就跟宏儿娇娇没关系,你怎么能跟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人一样指责他们!”崔玉蝶梗着脖子跟王氏吵。 王氏气得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崔玉蝶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失声尖叫,“连你都敢打我!啊.....” 崔伯远上前推了崔玉蝶一把,“够了!再闹给我滚出崔家!” 崔玉蝶对上崔伯远喷火的双眸,总算知道怕了,却嘴硬道:“我说得不对吗?宏儿娇娇做了什么,凭什么这么说他们!” “他们做了什么用得着我说吗?四书五经男女大防全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程宏说看见姑娘被尾随,他为何不叫人,承庆殿外那么多护卫都是摆设吗? 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英雄救美?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在宫里为所欲为?他一叫,程娇娇立马带着一群人赶过去,正殿和后院偏殿还有一段距离,程娇娇去得可真够巧的! 面对皇上的质问,他们答不上来,就把广恩候府扯进去,杨三公子坦坦荡荡,程娇娇却无理取闹跟疯狗一样死咬不放,是为哪般? 你当所有人都是蠢的吗?我告诉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那对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至极的儿女已经把自己和程家的将来毁了!我要是程东江,我也会休妻!” 崔伯远素来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第一次这般失态咆哮,别说崔玉蝶,连崔光几个都被惊到了。 崔玉蝶无言以对,又要像以前一样坐在地上撒泼,反正她一直如此,只要不管不顾闹一闹,就没有达不到目的的。 崔伯远看出她的意图,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皇上金口玉言,程东江被贬,程娇娇没有教养,程宏娶乌雅公主,这些都成了定局,再无转圜余地!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程东江休妻,毕竟你宝贝儿子可是要娶乌雅公主的,皇上再怎么不喜,也不会让乌雅公主有个被休弃的婆婆!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崔玉蝶呆住了,她太过着急,并没有多想,如今倒是被崔伯远这番话稳定了心神,起身拍拍衣裙就要走。 “站住!”崔伯远厉声喝道。 崔玉蝶不满转身,“干什么?你不待见我,我回去还不行吗?” 王氏冷着脸上前质问道:“小姑子,母亲被你们气病了,你从进门到现在都没问候一句的?” 崔玉蝶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唐氏身上,好似这会儿才发现唐氏病了,脸色有些羞愤,嘟囔道:“我又不知道母亲病了.....” “你还狡辩!母亲可是当着你的面晕过去的!也不见你搭把手!”王氏气得暴跳如雷。 “母亲这不是没事嘛.....那么多人,又不差我一个!”崔玉蝶不认为自己有错。 唐氏彻底寒了心,摆摆手,“够了!从今天起,我只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以后别再登崔家的门了。” 第103章 锦绣批命 “母亲?你不认我了?”崔玉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控诉地问道。 唐氏冷淡地说道:“我崔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不孝不义的女儿,滚!” “你母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崔光说着缓缓起身,走到崔玉蝶面前,“即日起,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以后别再进门了,我们崔家折腾不起!” 崔玉蝶回过神来,尖声大喊,“凭什么!你们生我养我就要管我一辈子!凭什么不认我,凭什么!” “就凭你会气死我们!崔玉蝶!识相的话别再登门!否则老夫不介意亲自写下断亲书交到府衙,与你正式脱离父女关系!”崔光掷地有声地吼道。 按照齐国的规矩,只要正儿八经地写下断亲文书,阐明原因,由官府盖章备案,除族谱,就是真正的断绝关系,株连九族都牵扯不上。 崔玉蝶万万没想到崔光会如此绝情,她回来闹一场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被娘家威胁不能再登门,要是没了娘家依靠,她在婆家如何生存? “父亲!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崔玉蝶声嘶力竭大喊,脖颈上青筋暴起。 崔光确实再也生不起任何怜悯之心,“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实在折腾不下去就去死,大家也能落了个清净。” 崔玉蝶心底一片哇凉哇凉,她哪有勇气去死,不过是威胁爹娘而已,如今看来他们是真的冷血无情不顾她的死活了。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 王氏大声喝道:“管家,把程夫人送出去!” 管家跟着崔光一辈子,也是亲眼看着崔玉蝶长大的,对她的失望不亚于崔光和唐氏,当即带几个粗壮的婆子过来,好声好气地劝道:“程夫人,给自己留点体面,走吧!” 崔玉蝶望着那几个婆子,终于死心了,从地上爬起来,愤然跺脚,“你们别后悔!” 说着,她推开几个婆子,不管不顾往外冲。 今日是大年初一,屋外冰天雪地,寒风卷着雪花从此面八方过来,街上连个人影的都没有,崔玉蝶跑出府外,不曾有人看见她的狼狈,刚要上马车,就看见另一辆马车停在边上,明三夫人发丝凌乱脸色青白地走了下来。 崔玉蝶见到她,当即刻薄地骂道:“都成了半个寡妇了还如此不守妇道!” 昨夜赴宴的官眷早就出宫了,淑妃也早死了,被淑妃喊进宫的明三夫人却到这个时候这般模样回来,肯定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跟野男人相会了。 明三夫人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径直上了台阶。 崔玉蝶一肚子火瞬间被点燃了,三两下上前将她拽住,“贱人!我问你话你敢不应!” 明三夫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找茬的崔玉蝶,突然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狰狞地笑了起来,“去死吧!” “救.....救命.....”崔玉蝶被掐得整张脸涨红,一双眼珠子爆瞪,仿佛要脱眶一般,眼底全是惊恐,拼了命地挣扎。 管家吓疯了,幸好他带着几个粗壮婆子一起出来送崔玉蝶离开,赶紧让人过去将崔玉蝶解救下来,压低声音命令道:“快!扶大姑奶奶进门!” 说着他又上前劝了崔玉蝶两句,“程夫人,您别再惹事了!刚刚奴才可是看得真真的,大姑奶奶是真的对你起了杀心了!” “她疯了.....管家,她疯了!”崔玉蝶吓得连滚带爬上了自家马车,一直捂着脖子,冷静下来,想到崔玉莺的反常,明显就受了天大的打击,她突然又乐了,阴恻恻道:“贱人!让你狂!我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管家让人将明三夫人带到正院,路上还提了唐氏晕倒之事。 明三夫人担忧不已,那一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的那些担忧,匆匆进门唤道:“母亲!” 唐氏听见她的声音,眼睛都亮了几分,“莺儿!莺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明三夫人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唐氏的手,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母亲.....” 看她这样,唐氏心蓦地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崔光和崔伯远夫妻俩也是担忧不已。 王氏焦急追问,“大姑子,昨夜淑妃娘娘薨了,没连累你吧?” 明三夫人摇摇头,“与我无关。”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却听明三夫人低泣道:“淑妃自知时日无多,也不知道她与皇后娘娘做了何交易,竟是让皇后娘娘答应将七皇子过继到名下,还.....还要我的锦绣嫁给七皇子为妃!” “什么?”崔家众人皆惊。 唐氏更是急得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崔光,一脸幽怨,“老爷,你之前不是替锦绣批过八字,一点都不准!” “什么八字?”明三夫人抽泣的声音弱了几分,抬头看着唐氏和崔光。 唐氏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嫁到明家多年才生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和你爹自然十分重视,当时我们老两口无法离开京城,我让奶娘替我跑了一趟,奶娘欢欢喜喜过去,却满心忧愁回来,除了说你们母女的情况,又提到我那混账大女婿以及顺德..... 我当时担忧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很是害怕,你爹看我这样,就叫乳娘过去仔细问话,知道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给她做了批命,还说锦绣锦绣,前程似锦,荣华锦绣,将来定是夫荣妻贵,子孙满堂,后福绵延,还说很久没见过像锦绣这么好的八字了。 现在看来,全都是糊弄我的!” 唐氏气不过,双眼猩红瞪了崔光一眼,七皇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外孙女嫁给他成了七皇子妃只会处处艰难,遭人嘲讽取笑,怎么可能前程锦绣,夫荣妻贵?全是骗人的! 崔光很是无辜,着急得直跺脚,“夫人啊!我连皇后娘娘的命都批过,从没出错呀!锦绣可是咱的外孙女,我就更不可能给她批错命了。” 批命这种东西很讲究,他给宫中皇后嫔妃公主批命,出来的结果都是尊贵非常,但这尊贵之中还是有区别的,像皇后,八字更为大气,主中宫嫡妻,后妃八字偏“娇”,虽然极好,但有些方面还是有瑕疵,只是瑕不掩瑜。 第104章 析 外头一些半桶水的江湖算命瞎子,即便能算出一个人是否富贵,却算不出是因何而富贵,且容易夸大其词,改了事主原先的命运轨迹。 所以他通常是不会给人批命,即便真给人批命了也是拣能说的说,或者隐晦说,就怕误了事主的前程。 明三夫人倒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本事,若是她的女儿真有这样的批命,那她是不是还能期待一下? 想到这里,明三夫人立马收了眼泪,人也精神了几分。 唐氏吓了一跳,赶忙安慰道:“丫头,你爹那个批命估计是算错了,你别信他的鬼话!” 她就怕女儿把这个批命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将来外孙女要是过得不如意,他们家都没办法跟女儿交代了。 明三夫人擦干眼泪,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母亲,我心里有数,既然父亲当年给锦绣做了批命,那我便这般想,或许这桩亲事没我想的那么糟。” 王氏在一旁唉声叹气,“可是七皇子那样.....” 别的皇子即便不像定王那般通过自身实力封王,等将来皇帝驾崩新皇登基也能等来封王开府,但七皇子这样分明就是皇室笑柄,现在皇上都不待见,不曾对外提过,将来新皇又怎么可能善待? “皇后娘娘说她要替七皇子请封。” 明三夫人话音刚落,众人皆错愕地看着她。 唐氏更是急急望向崔光和崔伯远,“淑妃娘娘究竟做了什么?皇后娘娘竟然为了她做到这般地步?” 又是过继又是请封,难不成淑妃还救了皇后的命? 崔伯远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脑子灵光一闪,惊讶地捂住嘴巴,“难不成是跟永阳公主和亲有关?” 崔光赞许地点点头,沉吟道:“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了,昨夜承庆殿那一出,皇上皇后才是最终的赢家,唯一的损失就是将七皇子暴露在人前,可七皇子年纪也大,即便真的不尽如人意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也得为这个儿子打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冷静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氏气恼地骂道:“我当那两个小兔崽子怎么突然转性变好了,原来只打着入宫的主意哄我开心呢!达到目的就不管我这老婆子死活了!如今落到这般田地,该!” 唐氏想清楚那些弯弯绕绕,反倒平静了不少。 崔家是因为当局者迷,整到现在才捋清头绪,其他人家早早就看出端倪,只是不敢声张罢了。 驿站内。 乌雅公主从回来就不停地打砸东西,发了一夜的火,院中伺候之人皆负伤。 兰绥文东带着人站在院子外面,听到里头不堪入耳的谩骂,下意识皱眉,“公主还没发泄完?” 丫鬟捂着脸楚楚可怜地摇头,“公主一直嚷嚷着要王上给她做主,还说要砍了程宏的头,非定王不嫁,奴婢不敢回应,公主就把鞭子甩到奴婢脸上。” 兰绥文瀚面色骤变,“大哥,公主也太不像话了!事情明明就是她自己办砸的,怎么能拿下人撒气?” 乌雅部落的人太少,尤其是姑娘,为了繁衍子嗣,他们都会珍惜部落女子,即便是伺候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喊打喊杀,更何况事出有因,这丫鬟本就无辜。 兰绥文东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背着手抬脚进了院子。 “公主,您也发了一夜的火了,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说话了吗?”兰绥文东语气温和征求乌雅公主意见,那态度却很是强硬。 乌雅公主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坐下,倒是没再继续发疯。 下人赶紧跑出去,带上门。 兰绥文东立刻变脸训斥,“公主可真没用!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只要你安分守己,即便齐皇真的不愿意你嫁给定王也没办法,拖到后面他肯定会妥协,结果竟然自掘坟墓,毁了我们辛苦布局,也毁了自己的前程!” “你还有脸说我!”乌雅公主拍案而起,愤恨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让你们弄垮百味楼,你们折腾了这么久,人家毫发无损,扶持红枫斋,结果生意也没见怎么涨,甚至还比之前萧条。 我要嫁定王,也是你们再三保证可以让我如愿的,结果现在呢?婚事迟迟没着落,本公主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你们没本事,我还不能替自己打算?” 兰绥文瀚没好气地辩解道:“我们已经在努力了!你别扯那些没用的,就说昨夜,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去那个鬼地方!” 程宏说的话他们是一个字都不信。 乌雅公主郁闷不已地坐了下来,气势都弱了三分,“我看见定王和杨三铁一起往那边去了,不过是个泥腿子,凭什么跟定王走得那么近! 我当时只是生气,追出去就看不见他们人影了,结果程娇娇那个贱人竟然从我身边追出去,兴奋地说定王在那边,她要去堵人,那是我看上的男人,她一个小官之女也敢肖想?” “所以你就傻了吧唧跟了上去?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陷阱都能往里跳?”兰绥文瀚气笑了! 乌雅公主羞愤难当,死死握紧拳头,“他们兄妹的父亲不过是区区六品官,便是借着崔家的势也不敢如此算计我,背后一定有人!” 兰绥文东神色阴沉地否定这个观点,“那对兄妹没有骨头,且礼教极差,在那种场合如此闹腾,一看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若真有人要算计你,绝对不会用这种货色。” “你说什么!”乌雅公主气到抓狂,她宁愿相信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被人利用了对付她,也不愿意相信她就这么栽在这两个不起眼的小人手里。 兰绥文东失望摇头,“事已至此,为了乌雅部落和你自己的名声,你只能下嫁程宏了,只不过那种货色,不配我们拿出玄武鼎做陪嫁。” 兰绥文瀚叹了口气,“大哥,早知道当初我们就同意永阳公主下嫁就好了,这样起码不至于无法跟王上交代。” 兄弟俩自顾自地说话,没再搭理暴走的乌雅公主。 第105章 我跟阿雅娜住 广恩候府里。 昨夜他们一家回来夜已深了,隔墙有耳,江宁并未跟孩子们仔细提起宫中之事,反而劝大家早早回去休息。 都说初一得睡到自然醒,全家直接睡到快晌午才起来。 花厅里,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刚迈进门槛的杨三铁便开始作怪,直接将杨乐煦一把捞起来在怀里使劲儿拱,逗得孩子咯咯咯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孩子笑得越欢,他越开心,冲江宁调侃道:“阿娘,你看我侄儿笑成这样,今年咱家一定从头旺到尾!” “承你吉言!”江宁无奈笑笑,过去将大孙子解救下来,打趣道:“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婆娘生个孩子才是正经,别成天看到小辈就没个正形。” 之前在东篱山庄的时候,每次见到杨二蛋那两个孩子他都要逗弄一番,把小娃娃气得眼中含泪包,再拿各种贵重好玩的玩意儿哄着,也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到了京城没多久,又招惹上大房的两个孩子。 杨三铁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刚坐下便小声问道:“阿娘,你知道小花妹妹在宫里吗?” 江宁摇了摇头,“我也是昨晚才发现的,当时就想问了,可是没机会。” 说着她便看向杨大头和柳叶。 夫妻俩不约而同摇头。 柳叶解释道:“当初阿娘离开京城没多久小花妹妹也离开了,说要四处闲逛去,后面再次见到她已经过了大半年,她说她刚走出京城城门就被定王殿下请去定王府给定王妃治病了。 因为怕我们担心,她也没声张,一直到定王妃传出好消息她才敢上街,没想到一出门就被我碰上了。 我知道后一边替她高兴一边又替她担心,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周旋在权贵之间,一个不慎容易出事,便劝她跟我回去,可她拒绝了,又说定王欠她一个大恩情,只要她不主动惹事,便是在齐国横着走都没事。 我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也就不勉强了。打那之后儿媳便没再见过小花妹妹,没想到她竟然进宫了!” 江宁看向杨三铁,“你们昨夜说上话了?” 杨三铁摇头。 就在此时,宋管家一脸喜色地领着杨小花进门,“夫人,您看谁来了!” “小花!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赶紧进来一起用膳。”江宁吩咐下人添了一副碗筷,让花枝把杨小花的包袱送到客房,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昨夜是杨小花向皇帝通报淑妃死讯,可见她进宫是为了给淑妃治病,如今人死了,少不得会受到牵连。 杨小花轻松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众人,压低声音道:“淑妃是自己不想活了,跟我没关系。” “这不对啊!七皇子那样,淑妃还能不想活了?”杨大头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 杨小花叹息道:“要是可以的话她肯定是想活的,只是她病太久了,太医说她油尽灯枯,撑不过秋天,她不甘心,得知我治好了定王妃的病就求到定王府。 我进宫给她把脉就说了,只能尽力帮她拖长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帮她撑到冬天她已经很感谢我了,还赏赐了我许多好东西,但那样活着也挺痛苦的,不仅帮不上七皇子,还可能拖累他。 正好婶子进宫见皇上,没多久皇后就去了萃安宫,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花厅短暂沉默了,杨三铁严肃地问道:“若是皇后娘娘不去找淑妃,凭你的本事能让她再撑多久?” 杨小花认真思考,“再撑两个月应该没问题,但就是这么要死不活的煎熬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众人皆表示赞同。 江宁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杨小花碗里,“既然已经出宫,接下来有何打算?还要走吗?” 杨小花摇摇头,纠结了好久才问道:“婶子,我能暂时住在你们家吗?” 江宁当即乐了,“这有什么!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让叶子给你收拾一个院子。” “不用不用.....婶子,我跟阿雅娜住就行了。”杨小花赶忙说道。 江宁愣了一下才想起阿雅娜是谁,忙看向柳叶,“是我买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对吧!” 当初她和董长青一起被江宁买下来,后来因为顾着董长青的事,江宁也没太在意那个小姑娘,就这么一直养在府里,因为她会些拳脚功夫,江宁还打算让阿雅娜保护杨小丫。 在京城的时候,阿雅娜确实一直跟在杨小丫身边贴身保护,但她们离京的时候阿雅娜却说什么都不肯跟着走。 江宁没有勉强,只让她留在广恩候府听柳叶差遣。 柳叶重重颔首,冲外头喊道:“阿雅娜!” 片刻,一打扮利索,梳着高马尾的女子昂首挺胸进来,抱拳作揖,“阿雅娜拜见夫人,大爷,大少夫人.....” 江宁猛眨了眨眼,再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一年多没见,她抽条仿佛抽过了头,明明跟杨小丫年纪相仿,却比杨小丫高了半个头不止,皮肤白皙,眼睛深邃,鼻梁高挺,五官是不同于汉人女子的精致,再加上一身男子打扮,看起来竟有些雌雄莫辨。 江宁冲她温和地点点头,道:“这位杨姑娘要在我们府上住上几日,她想跟你住在一起,可行?” “为什么?”阿雅娜直冲杨小花。 杨三铁下意识皱眉。 杨小花友好地解释道:“因为我经常听小丫提起你啊!她说你身手很好,跟你住在一起很安全。” 这个解释令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阿雅娜被捧得那么高,倒是不好拒绝,只微微蹙眉,“那行吧!但你不能影响我的生活。” “没问题!” 阿雅娜离开后。 杨三铁一脸不解,“小花妹妹,你在我们家能有什么危险?还有,阿娘,那个女子不是您买的下人吗?怎么一副主子做派?也太没规矩了!” 江宁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同寻常才买下她的,若是你不喜,我让她走就是了。” “别别别.....千万别!”杨小花反应极大,对上众人困惑的眼神,赶忙找补,“我.....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把人赶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放心!我跟她住在一起肯定好好说她,让她懂规矩!” 兰绥文东 第106章 雌雄莫辨 杨三铁无奈苦笑一声,“你想留她我还能拒绝不成?” 虽然他不懂杨小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无条件支持就对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味呢!江宁挑了挑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吭声。 杨小花快速吃完东西,屁颠屁颠追着阿雅娜去了。 杨三铁有些吃味,嘟囔道:“不就是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女子吗?穿得不伦不类,怪模怪样的,有什么好的!” 其他人绷不住偷笑。 杨大头还感叹了一句,“还别说,这阿雅娜要是个男子,绝对是潘安再世,出去走一遭,咱家都跟着出名。” “大哥!”杨三铁瞪眼不满地说道:“你是没去过关外,那边的女子十个有九个都跟阿雅娜长得差不多,人家还能歌善舞,就她这种,放到关外估计只能给贵族小姐当婢女。” 杨大头抓耳挠腮一副不解的憨样,“我就说了两句,你那么激动干啥?还有,阿雅娜虽然规矩粗糙了一些,但在府里还是有用处的,偶尔你大嫂出去办事,有她跟着我也放心,你咋能这么攻击人家呢!” 一听阿雅娜还有用处,杨三铁火气歇了几分。 柳叶赶忙和稀泥,“那丫头也可能,又是阿娘买的,阿娘当初也说给小姑子找个伴,并没有真的把阿雅娜当丫鬟使唤,她我行我素,我也不好说什么对不对,但平日里有事找她帮忙她是半点不含糊。就是总爱作男子打扮,三不五时往董家跑。” “董长青?”江宁抬头。 柳叶连连颔首,“没错,董长青一家虽然都是被害的,但因为他们一家,整个云泽董氏一遭从天堂跌入地狱,族中只要过得好些的人家,身上多少有点事,全都都被黄大人揪出来了。 皇上震怒,罚的罚,杀的杀,现在已经没什么云泽董氏了,但董氏族人肯定还有不少,那些依附嫡系的族人全都恨死他们一家了,回云泽府董族肯定是不成了,留在京城还能过个安生日子。 他们一家现在在京城外的铜陵镇落户,靠着官府替他们讨来的补偿,置办了几亩地和一座农家小院,以酿酒为生,日子倒也过得去。 阿雅娜跟董长青关系好,偶尔也会替他们拉货入城,我看那丫头十有八九是心悦董长青,就是不明说。” 江宁呵呵一笑,倒是宽容,“随她去吧!” “阿娘,她有何特别之处?”杨三铁不认为江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这般和善。 江宁晒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个姑娘气质不一般,不像寻常平民女子,许是出了什么事才落了难,我们能帮就帮一把,这些事情你别管,好好准备春闱,算算日子,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崔家那边还能去吗?” 昨夜程宏和程娇娇彻底在京城出名了,就是不是什么好名声,她虽然没看见明三夫人,却瞧见崔老夫人被气晕过去,也不知道崔家会不会迁怒杨三铁。 “去!”杨三铁回答得很是干脆,“明三夫人还在崔家,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把昨晚的事告诉她。” 毕竟是他的先生,她不想隐瞒。 江宁若有所思颔首,道:“催老夫人病了,不好空手过去。” 杨三铁灵光一闪,道:“不若我带小花妹妹一块儿过去?” “随你。” 明三夫人已经缓过来,得知杨三铁过来,心情很是复杂,尤其是见到杨三铁芝兰玉树进屋的模样,心下更是难受,强撑着招待他们,“怎么这会儿过来?这位是.....” 明三夫人的视线落在杨小花身上,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杨小花上前,福了福礼,道:“小女子杨小花,见过明三夫人,昨夜我们在萃安宫有过一面之缘,三夫人许是没留意到我。” 明三夫人瞳孔微缩,神情很是激动,“是你!我想起来了!你是跟在七皇子身边那个姑娘!” 当时她因为女儿即将嫁给七皇子而绝望,神情恍惚,根本就注意不到多余的人和事,尤其杨小花还是跟七皇子一起出现,她的注意力都在七皇子身上。 杨小花笑笑,眉眼弯弯,“正是。” 明三夫人嘴唇翕动,面色白了几分,“可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 杨小花摇头,“夫人误会了,小女子进宫本是替淑妃娘娘治病,如今淑妃娘娘没了,小女子自然没有留在宫里的理由,今日刚出宫,三铁哥哥便带我登门,说是贵府老夫人病了。” 明三夫人莫名松了口气,强扯出一抹笑意,“多谢杨姑娘!” “夫人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杨小花只一眼就知道明三夫人身体有问题。 杨三铁急了,“先生,可是程夫人又找你麻烦了?她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为难您作甚?” “我想夫人应该是为了七皇子妃忧虑吧!”杨小花一针见血说道。 杨三铁有些懵,“什么七皇子妃?” 明三夫人悲从中来,当着二人的面哭出了声,“皇后娘娘.....要锦绣嫁给七皇子,呜呜呜.....我可怜的锦绣啊!三铁,我好后悔!好后悔!原本我是想着你要搏前程,锦绣却有个坐牢的爹会连累你,寻思着等你考中了贡士再与你阿娘提儿女亲事。没想到.....” 她一直知道杨三铁无意仕途,考功名只是为了将来打算,以后也不会当官,正好她女儿还能等上一两年,不着急,这一犹豫,竟然毁了女儿的前程! 杨三铁大惊,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杨小花,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当即给明三夫人跪下,“先生,三铁一直把锦绣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且您也知道三铁不是个偏安一隅之人,我这性子,大抵是要四处行商漂泊的,您怎么会想着把锦绣妹妹嫁给我?这不是苦了锦绣妹妹吗?” 明三夫人擦了擦眼泪,抽噎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锦绣有那么一个父亲,我也没有办法,虽然你性子野,但为人正直有担当,把锦绣交给你,我很放心!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明三夫人颓然跌入椅子。 第107章 醋意十足 杨小花严肃出声,“夫人,恕我冒昧多嘴,我与七皇子相处近一年,他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他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不堪。 首先,他是因为小时候一场大病导致心智不全,与繁衍子嗣无碍,且那场大病过后,淑妃娘娘照顾得很是精心,将他身体调养得极好。 其次,七皇子只是无法深入交流,日常生活他都懂,该有的规矩也做得很好,且您也见过他的相貌,比外头那些歪瓜裂枣纨绔子弟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还没有花花心肠,不会招蜂引蝶。 最后,皇后娘娘与您许诺的那些都会兑现,若是七皇子妃将来诞下一儿半女,七皇子身边绝不会再有侧妃妾室,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不好吗? 我知道您在乎的无非是七皇子心智不全,可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他心智单纯,我陪伴他几个月,他都能记住我的喜好,我的作息,还特别会察言观色,我不开心还会哄我开心,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 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夫人,嫁给七皇子的女子只要性子平和,大抵是会很幸福的。” 杨三铁在一旁担忧不已,好几次欲言又止。 明三夫人陷入沉思,良久,她露出一抹轻笑,起身冲杨小花道谢,“不管你是不是在宽慰我,听到这些话,我确实安心多了,谢谢!” “夫人不必客气。”杨小花侧开身子。 杨三铁硬着头皮将他如何将计就计算计程宏程娇娇的事情说出来,做好了被明三夫人训斥痛骂的准备。 没想到明三夫人知道事情经过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尔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你大可不必告诉我的。” “但您是我的先生,且与程家有关,我不想对您隐瞒。”杨三铁如实说道。 明三夫人突然笑了,感叹道:“既然你与我女儿没有缘分,我可否多个干儿子?” 这话题转得有些突然,别说杨三铁,便是杨小花都有些诧异。 杨三铁只愣了一下,当即跪下来,“先生不嫌弃,三铁自然愿意!” “好!”明三夫人上前将他扶起来,整个人明显舒展了许多,“好孩子!我果真没有看错人!” 三人说了会儿话,明三夫人带着他们俩去了正院见唐氏,顺便说了她认杨三铁为干儿子的事情。 崔光这一阵子与杨三铁接触,知道他是个脑子聪慧活泛有担当的人,正好长女没有儿子,认这么一个干儿子她今后也能有些依仗,当即便乐呵呵地同意了。 许是太过高兴,崔光甚至与明三夫人一起去了广恩候府,舔着老脸替女儿提了此事。 江宁明白一个老父亲拳拳爱女之心,又见杨三铁没有意见,当下也答应了。 正儿八经认干亲可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的,还得合八字,若是八字相克,也是不成的。正好这事崔光擅长,当着江宁的面就掏出吃饭家伙,给明三夫人和杨三铁合八字。 江宁没见过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很是好奇。 杨三铁则十分感兴趣,凑过去仔细瞧看。 崔光做事的时候一丝不苟,心无旁骛,大家也不敢打扰。 江宁便带着女眷去隔壁候着。 明三夫人这会儿也有了多余的心思关注别的事情,她一眼便看向杨小花,“杨姑娘,你与三铁也是一个村的?” 杨小花点点头,“我们都是榕树村的,我阿娘早逝,家中只有阿爹,婶子怜惜我,给小丫买东西的时候常常都会记着我,连三铁哥哥他们启蒙的时候也是带着我的。”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明三夫人有些懂了,刚刚她便察觉到杨三铁很是在意杨小花,若是两小无猜那就没什么好疑惑的了,既然杨三铁心中已经有人,便是她女儿没有被淑妃看上,十有八九也是成不了杨家妇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释然了。 良久,隔壁传来动静。 江宁她们赶忙过去。 只见崔光红光满面地抚须大笑,“极好极好!八字很是相合!” 江宁捂嘴轻笑道:“太史令大人亲自合的八字,铁定没问题!再劳烦老大人选个吉日,正儿八经过礼。” “要的要的!”崔光比谁都积极。 这边大人围着认亲礼讨论得热火朝天。 杨小花看没她什么事,便偷偷遛了出去。 杨三铁连忙跟上。 “小花妹妹,你去哪儿?” 杨小花脚步不停。 杨三铁快速追上与她并行,“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杨小花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这是你认亲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三铁面色一沉,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谁的事才跟你有关系?七皇子吗?” “跟七皇子有什么关系?你扯他做什么?”杨小花不满皱眉。 杨三铁更是吃味,“还说没关系!既然没关系你为何特地在先生面前替他说好话?还陪伴了他几个月,我陪伴你几年了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杨小花歪着头打量着他,“你有那么多妹妹可以关心你,包括你先生家的锦绣妹妹,干嘛非要我上心?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杨三铁急忙辩解,“锦绣妹妹就真是妹妹,她比小丫大了不到两岁,我也是在先生家念书的时候与她见过几面,知道她在明家处境艰难,又撞见几次明家族人背后议论她,替她说了几次话,仅此而已啊!” 杨小花若有所思,视线落到被杨三铁抓着的手腕上,俏脸羞红,压低声音,“松开!” 杨三铁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赶忙松手,却快速拦住她的去路,“那个.....我都解释清楚了,你可不能再误会了!” “知道了!你让开!”杨小花瞪着他。 杨三铁趁机一鼓作气上前,道:“小花!我.....我想.....” “老三!”杨大头匆匆过来,一把拽住杨三铁,“刚刚我在百味楼看见逍遥王,与他说了两句,他隐晦跟我说了这次主考官,走!我们去书房。” 说着他又冲杨小花温和地笑笑,“小花妹妹,今日大年初一,不好开灶,阿娘从百味楼定了一桌菜,你想吃什么跟管家说,让管家安排。” “谢谢大头哥哥。”杨小花欣然应下,在杨三铁灼灼的视线下落荒而逃。 第108章 来的不是时候 佳人跑了,杨三铁不得不收回视线,幽怨地看着杨大头,“大哥,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杨大头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问题,诧异地捂住嘴巴,“老三,你不会是喜欢上小花妹妹了吧!” “不行吗?”杨三铁想到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心情实在糟糕,便破罐破摔,大方承认了。 杨大头嘿嘿直笑,“行!怎么不行!外人都说我们广恩候府是泥腿子出身倒是一点都不假,咱家没那么多门第讲究,阿娘更看重的是姑娘的品性,还有志趣相投,小花妹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再加上那一手厉害的医术,保不齐阿娘还觉得你配不上人家呢!” “怎么可能!我已经是举人了!若是这次春闱过了那就是贡士!咱家第一个贡士!怎么就配不上了?况且我模样也还可以.....”杨三铁展开手,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嘟囔道:“大哥,你说七皇子是不是比我好看?” 杨大头懵了,“你咋突然提起七皇子了?可是也听说淑妃出殡的消息了?” “什么?”这下换杨三铁傻眼了。 杨大头解释道:“刚刚逍遥王说的,淑妃娘娘出殡的日子定在初四,听说要以贵妃之礼下葬,大过年的,礼部官员几乎都上值去了.....” 兄弟俩说着话去了书房。 初二这日。 江宁娘家远在衢州府,回不去,杨三铁便去了崔府陪明三夫人。 崔家如今都把杨三铁当成明三夫人的儿子看待,对他看似慈爱,崔光更是逮着机会就给杨三铁灌输知识。 崔玉蝶被禁止上门,没了添堵的人,崔家难得过了一个和谐欢乐的初二,同时崔家放出明三夫人认广恩候三儿子为干儿子的消息。 明三夫人不在京城,在世家大族眼里就是个透明人,这个消息压根没掀起什么风浪。 只有崔玉蝶母子三人被这个消息气得暴走,在程府后院发了好大一通火。 程东江的妾室孙姨娘正好在老夫人的益寿堂伺候,听到动静当即皱眉,“母亲,姐姐这是又闹什么?大年初二她不回崔府吗?” 程老夫人布满褶子的老脸沉了沉,冷哼一声,“搅家精除了搅得咱家家宅不宁还能做什么?都是他们母子三人作的!害我儿被贬!还是你贴心,哎!要是当年东江娶了你就好了。” 孙姨娘惶恐极了,“母亲,您可千万别说这种话,若是让姐姐知道,定饶不了我。” 边上的程东江看心爱的女人战战兢兢,心下很不是滋味,“她除了窝里横还能做什么?这里是母亲的益寿堂,她还敢在母亲这边闹事不成?若不是崔家,我早休了她!” 孙姨娘垂眸,敛下眼中的得意和嘲讽,什么休不休的,这种话天天挂在嘴边,也不见程东江真的把崔玉蝶休了,她也不指望了,只能想法子尽可能让他们俩离心,这样她和儿子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程老夫人想起外面的传闻,抿了抿唇,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几抹精光,“皇上真的让宏儿娶乌雅公主?” 程东江叹了口气,点点头,很是恼恨,“听说那个公主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一个崔氏已经把我们家搅和成这样,再来一个乌雅公主,我们家还能有安生日子?” “那也是你自己找的!哎!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家当时那么穷!”程老夫人叹了两口气,沉吟道:“不是说乌雅公主的陪嫁是玄武鼎吗?要真的玄武鼎落我们家了,咱再想法子把鼎献给皇上,你是不是就能升官?” 孙姨娘闻言,跟着看向程东江。 程东江内心澎湃,面上却矜持,不动声色,“说这些还早,只是宏儿抱了乌雅公主是事实,我们家尚主是逃不了了,可能或许会是那样吧!升不升官就不得而知了。” 程老夫人和孙姨娘交换了个眼神,皆暗喜,嘴上却仍说着崔玉蝶母女的坏话,这次没人再骂程宏。 转眼到了大年初四。 宫中一早下了好两道圣旨,第一道便是追封淑妃为淑贵妃;第二道,赐婚乌雅公主和程宏。 皇帝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偏选在淑贵妃出殡这日赐婚,无异于给程家拉了一波仇恨,尤其是祝家。 淑贵妃的葬礼办得很是隆重,七皇子作为她的亲儿子,亲自扶灵出城。 杨三铁也带着杨小花出城相送。 当棺椁被拉走后,七皇子一脸悲伤无助,他想大哭,可嬷嬷说他不能失了礼数,所以他只能默默垂泪。 杨三铁带着杨小花报上名头,来到七皇子身边。 七皇子看见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小花姐姐,我母妃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话说得几位嬷嬷宫女都跟着垂泪。 杨小花更是红了眼眶。 杨三铁上前,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母妃缠绵病榻日日煎熬,如今是解脱了,你该高兴才是!”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母妃了.....”七皇子收了些眼泪,还是很伤心。 杨三铁看着远去的仪仗,道:“只要你一直记着她,梦里也是可以相见的!” 他们又劝了几句,把七皇子的眼泪劝没了才跟他分开。 淑贵妃头七过后,皇上又下了几道圣旨,其中一道是将七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第二道便是册封皇后之子萧重安为安王,第三道是赐婚安王与明家嫡女明锦绣,待三年后成亲。 这几道圣旨将京城一众世家大臣打得措手不及。 祝家这边还没从淑贵妃这份荣宠中缓过来,又被七皇子过继之事泼了一盆冷水。 祝县公的长子祝荣奎焦急不安地问道:“父亲,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对我们祝家有意见?” 淑贵妃死后追封,皇上等她的头七过了才将七皇子过继给皇后,说明皇帝对淑贵妃和七皇子仍有情分,但对他们祝家来说就不一样了,淑贵妃没了,祝家与皇室的关系就剩下一个七皇子,皇上把七皇子过继给皇后还不曾同他们祝家商量,分明就是恼了他们祝家。 祝县公也着急,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表露。 第109章 君心难测 他四平八稳地端坐着,沉吟道:“去把你母亲她们找来。” 自从七皇子成了痴儿,淑妃母子被皇上厌弃后,祝家就断了跟宫里的联系,但一些事情女眷知道的会比他们清楚。 祝县公夫人陈氏在大儿媳妇冯氏的搀扶下进门,同祝县公点了点头,淡淡问道:“老爷找我何事?” 祝县公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却没心思斥责,只问道:“这些年你可曾与宫中的淑贵妃接触?” 陈氏摇了摇头,“不曾。” “连问候都没有?”祝县公不满瞪眼。 陈氏不紧不慢地解释,“不是老爷吩咐的吗?妾身不过是遵照老爷的意思办罢了。” “我.....”祝县公气结,拂了拂袖,恼怒地将今日宫中的几道圣旨说了出来。 冯氏率先慌了,“哎呀!这这这.....皇上怎么能不声不响把七皇子过继给皇后!过继了才封七皇子为安王,那我们家岂不是和安王没有关系了?” 祝荣奎捶了捶大腿,咬着牙道:“原本我和父亲想着皇上追封淑妃为贵妃,定然不会薄待了七皇子,正好我们家媚儿与七皇子年岁相仿,可以将她嫁给七皇子,若是媚儿能再生下子嗣,我们家好歹还能有个倚仗,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赐婚安王和明家姑娘,断了我们所有念想。” “什么?大爷!媚儿可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怎么能嫁给傻子!”冯氏气愤不已。 幸好,幸好皇上赐婚了,否则她的媚儿就要被毁了。 祝荣奎嗤笑一声,“你不同意皇上还不答应呢!傻子怎么了?傻子如今也封王!皇上那么多个儿子,只有大皇子和七皇子封王,其他到现在还只是皇子!明家姑娘嫁过去就是安王妃,王妃!” 冯氏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虽然也心疼这个王妃的位置,但一想到对方是傻子,又抛开那点不舍。 祝县公皱眉,出声呵斥,“够了!现在吵这些都没用,你们仔细想想,可是祝家什么人在外头惹事,令皇上心生不满?” 一直事不关己的陈氏这会儿才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还用得着想吗?皇上赐婚安王和明家姑娘不够明显吗?” 屋内三分皆怔愣。 陈氏眼角抽动,缓缓道:“听说淑贵妃死前召见了明三夫人,也就是你妹妹的儿媳妇,可见安王和明家的婚事是淑贵妃的意思,皇上必定彻查过明家的事,顺德那对母子之前干的腌臜事你们觉得瞒得住吗?” 祝县公面色微变。 祝荣奎更是急急辩解,“母亲,姑母的事情跟我们祝家有什么关系?她虽然是祝家女,可出嫁前在祝家并没有传出什么恶名,所有的一切都是嫁到明家才发生的!” “这种鬼话你也信?”陈氏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祝县公恼羞成怒,“够了!顺德不过是骄纵了一些,明家待她不好,她只是惩治府中之人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皇上一国之君,岂会关心内宅妇人之事?莫要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呵呵.....老爷可真会自欺欺人!当年你那好外甥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顺德求到祝家,不是公爹和你出面摆平的吗?这些也只是内宅妇人之事?”陈氏三言两语揭开祝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祝荣奎和冯氏一脸诧异,他们没想过平日里总是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祝县公竟然会助纣为虐。 祝县公恼羞成怒,拍案而起,“陈氏!你别胡说八道!” 陈氏轻轻抚了抚鬓角的发丝,轻嗤一声,“无所谓,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顺德母子一个如今被儿媳妇压制着,一个锒铛入狱还在衢州府修城墙,也是他们的报应,与我们家有没有干系也不重要,反正皇上的心思谁知道呢!呵呵呵.....我乏了,先走了!” 陈氏款款离去。 冯氏纠结着也追着陈氏离开。 祝荣奎心里其实已经相信母亲说的话,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只隐晦地问道:“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个家以后是你来当,你自己想办法!”祝县公憋着一肚子气也走了。 祝荣奎憋屈地回到院子。 冯氏赶忙追问道:“父亲怎么说?我们要怎么做?” 祝荣奎皱眉,“父亲甩手不管了,让我自己想办法。” “凭什么!明明.....明明刚刚母亲都说了,是祖父和父亲给姑母撑腰才酿成许多祸事,如今却让我们来善后,真是够了!”冯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想了想,她道:“既然父亲交给你处置,那我们就得摆明态度。 皇上明显厌了姑母,咱就跟姑母断了往来,锦绣不是要嫁给安王,明家早就败了,虽然崔氏力挽狂澜,但估计也没法给女儿凑出什么体面的嫁妆,我们这个时候帮一把,或许皇上能消消气。” 祝荣奎眼睛一亮,“夫人说的有理!只是这东西该怎么给才合适?” “找父亲啊!他自己闯的祸还能真拍拍屁股什么都不管了?他想这么干,族人还不答应呢!”冯氏横眉竖目。 祝荣奎一下子就不吭声了。 在冯氏的催促下,祝荣奎硬着头皮去找祝县公说了这个法子,本以为父亲会将他臭骂一通,没想到竟然同意了,还让管家亲自去办。 当天,祝家就送了好几车贵重的东西去了崔府给明三夫人,言明是给明锦绣的。 明三夫人欣然收下,半点都不客气。 唐氏不慎赞同,“祝家素来都是逢高踩低的性子,当年为了家族利益,将旁支姑娘送进宫里,一开始还经常问候,知道七皇子痴了,立马断了联系,过了两年还想再送姑娘进宫,皇上不要了他们才消停。 还有你那婆婆也是仗着祝家的势在明家耀武扬威,纵子行凶!锦绣他爹入狱后,祝家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只偶尔给你婆婆送些东西,如今见锦绣成了准安王妃又上赶着在你们面前讨好,你收他们东西,将来他们攀扯锦绣怎么办?” 明三夫人冷笑几声,“母亲,你觉得他们能怎么攀扯锦绣?安王有权有势倒也罢,可他注定是个富贵闲人,祝家将来也指望不上锦绣,这些东西我要不要对锦绣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那我为什么不要?她的陪嫁越丰厚,将来的日子才会越顺心,不是吗?” 第110章 凑聘礼 刚刚来人虽然说了东西是给明锦绣的,但她可以对外说这些东西是给她婆婆的,等带回桐昌府,怎么处置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唐氏愣了一下,无奈摇头,“罢了罢了,由了你便是!” 之前他们都以为明锦绣嫁的是前途未卜的七皇子,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封七皇子为安王,如此一来,明锦绣过门就是高高在上的安王妃,还没有正儿八经婆母压着,皇后又给明三夫人承诺。他们是真没什么好担心的,甚至还有些欢喜。 崔家这边是高兴了,程家那边却乌云罩顶。 这几日,崔玉蝶就没高兴过,本以为那日看崔玉莺失魂落魄回崔府,定是发生什么天塌了的坏事,没等她让人查清楚,宫里就一道道圣旨下来,她才知道崔玉莺的女儿竟然成了准安王妃,那个贱人凭什么! 崔玉蝶气不过,院子里的瓷器又换了一批新花样,但她再不忿也没办法,这是圣旨,好在皇上也给她儿子赐婚了,还是尚主。 想到这里,崔玉蝶心气平了一下,同丫鬟问道:“大少爷和二小姐呢?” 丫鬟战战兢兢回道:“夫人,大少爷出.....出去了.....二小姐在院子里发脾气。” “她又怎么了?”崔玉蝶气急败坏地赶过去,就听见程娇娇撒泼的骂声。 “她就是一个罪犯的女儿,皇上是疯了吗?怎么能让她当安王妃!她哪点比得上我?我爹好歹还是六品朝廷命官,不公平不公平!” 崔玉蝶沉着脸进入房内,“不公平又如何?圣旨已经下了,你还能闹出一朵花吗?” 程娇娇被气得嚎啕大哭,“母亲!我也要当王妃!我要嫁给逍遥王世子,我要嫁他!” 明锦绣那种出身都能当安王妃,她当个世子妃绰绰有余!等世子继位,她也会是王妃! 崔玉蝶心疼地哄道:“好好好!都依你!” “母亲,真的可以吗?”程娇娇突然不哭了,殷切的目光望着崔玉蝶。 崔玉蝶心下一横,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暗芒,“母亲去求你外祖父,他若不答应,我就死给他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外祖父给你批出一个王妃命格来!就算没有也要有!” “母亲,你真好!”程娇娇一头扎进崔玉蝶怀里,已经开始幻想她嫁入逍遥王府的样子。 崔玉蝶安抚好女儿,才说起正事,“你大哥要娶乌雅公主,需要聘礼,那是公主,我们家便是掏光家底也凑不出一份像样的聘礼,怎么办?” 程娇娇闻言,立马急了,“大哥的聘礼都凑不出来,我的嫁妆怎么办?” 崔玉蝶气结,“你的嫁妆急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乌雅公主娶过门,拿到玄武鼎,再用玄武鼎替我们家谋前程,只有程家好了你才能好!” 程娇娇不甘地咬住嘴唇,即便再不乐意她也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神情有些郁郁,“那怎么办?找外祖父帮忙吗?” 崔玉蝶没有吭声。 尚公主需要的聘礼不是一笔小数目,崔家绝对不会倾尽所有帮她,她得再想办法才行,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夜暴富? 程娇娇的“聪明才智”估计全都用在那场宫宴上了,结果被皇帝狠狠训斥了一通,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受打击,今日又被明锦绣成了准安王妃的事情刺激了一下,没疯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帮崔玉蝶想法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嫁给逍遥王世子。 崔玉蝶见女儿没指望,只能等儿子回来商量。 程宏在皇帝赐婚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日日流连烟花之地,声色犬马,一身酒味混着胭脂水粉味道出现在崔玉蝶面前。 差点没把崔玉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你的聘礼家里凑不出来。” 醉醺醺的程宏这才清醒几分,不满嘟囔,“我娶乌雅公主是为了我们程家!父亲母亲必须想办法!” “这不是想不出法子吗?要是想得出法子我还用得着跟你商量?你说说你!就不能给我好好待在书院念书吗?这种时候还去那种地方,你不怕乌雅公主闹到皇上面前吗?”崔玉蝶最终没忍住将程宏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程宏气恼发了一通酒疯才回去。 程家乱糟糟的。 程老夫人和孙姨娘收到消息,立马给程东江上眼药。 程东江却难得没有跟着骂崔玉蝶,而是同程老夫人说道:“母亲,宏儿的聘礼确实是个问题,毕竟是尚公主,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我们家只怕能被全京城的达官显贵笑死。 儿子如今已经举步维艰了,若是再沦为众人笑柄,只怕是.....” 程老夫人心下一慌,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儿子前程大,“那怎么办?这个聘礼要多少?以前我们村娶个婆娘就一二两银子顶天了,我听巷子里的张家娶婆娘,还是娶秀才家的姑娘,聘礼是三十两。咱拿个六十两怎么办?” “母亲!你在开玩笑吗?六十两娶公主?”程东江不可思议地看着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有些不自在,目光闪烁,心虚别过脸,“我们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就算把整个程家卖顶多也就几百两银子,难道还真卖了程家不成了?” “是啊老爷!咱家尚公主本来就是高攀了,是皇上赐婚,咱也没法子,您若是拿出太贵重的东西,皇上和御史反而会怀疑啊!”孙姨娘跟着劝道。 程东江心下一凛,“对!你说的对!我是急糊涂了,都忘了这么一茬,我为官多年两袖清风,确实拿不出什么银子,既然这样,我们就有多少给多少,想来大家都能理解的!” 他还在心里算计着,到时候皇上看他们家这么穷,说不定还会赏赐些好东西,毕竟公主的陪嫁是玄武鼎,聘礼绝对不能太过寒碜。 当崔玉蝶得知程家只给乌雅公主准备六十两的聘礼后彻底爆发了,硬是带着人去了程老夫人和孙姨娘的院子,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 “你你你.....崔氏!你要气死我吗?”程老夫人翻着白眼,手指颤抖地指着崔玉蝶,身边还有哭得梨花带雨的孙姨娘。 第111章 憋屈的皇帝 崔玉蝶倨傲地看着她们,咬牙切齿解释,“母亲,我也是为了这个程家好!我都打听过了,京城跟老爷一样六品官娶媳妇,最少也给二百两聘礼,六十两?打发叫花子吗?我要是公主,必定是要闹到皇上面前悔婚的! 为了咱们程家不至于被皇上训斥,你们就多担待一些,放心,卖了你们院里值钱的东西要是还不够,咱再考虑卖人!都这么穷了,也没必要养什么妾室庶子,能卖的都卖了,不是更好?” “你敢!”程老夫人面目狰狞地瞪着崔玉蝶,恨不得把她撕了。 孙姨娘则吓得面色发白,浑身战栗,眼珠子不停转着想对策。 崔玉蝶很是解气地笑了笑,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撤了,留下一片狼藉的益寿堂。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程老夫人哭天抢地。 孙姨娘慌慌张张喊道:“快!快去找老爷回来!呜呜呜.....母亲,姐姐要卖了我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程老夫人搂着孙姨娘,安抚道:“你虽然是妾,但还是良民,她也就是吓唬吓唬你而已。” 程家除了孙姨娘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妾室,有的是崔玉蝶从外面买回来本身就是奴籍,有的是家中丫鬟爬床,崔玉蝶乐得那些女人跟孙姨娘斗,从未处置过。 孙姨娘想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董家案子,不就是因为董氏族长私自卖了一个族人,结果闹到后面整个董家都败了。 这么一想,她又安心了一些,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屋子,她又哭了起来,“母亲,姐姐把院子都搬空了可如何是好?” 正说着程东江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见自己老母亲和最宠爱的妾室楚楚可怜地抱作一团,气得七窍生烟,杀到崔玉蝶院子,得知崔玉蝶带着那些家当去了当铺,赶紧追出去,在半路将人拦了下来。 “崔氏,你闹够了没有!”程东江死死握紧拳头,要不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他都想直接给崔玉蝶一拳。 崔玉蝶冷哼一声,丝毫不惧,“老爷,我闹什么了?咱家要尚主,只能拿出六十两聘礼,这事你知道吗?” 程东江面色骤变,看四周百姓对他指指点点,脸色涨红,强压着怒气,“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只给六十两聘礼?” “哦?那就是我听错了?那老爷倒是说说给多少聘礼才是?那可是公主!我们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不能怠慢了人家不是?没有万八千两,总得凑出五六千两吧!”崔玉蝶不依不饶,非要程东江当场表态。 程东江急红了眼,“你疯了吗?我去抢都抢不来五六千两!” 崔玉蝶摊了摊手,“那就没办法了!今日大家都在,正好也让百姓看看,我们程家为了尚主可是把能卖的都卖了,诚意十足,想必那乌雅公主也是个善解人意,定会理解的!” 说着,在程东江愣神的时候,崔玉蝶已经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进当铺,直到当铺掌柜将东西换成银子交给崔玉蝶,程东江都没再吭一声。 夫妻俩回到程家。 程老夫人和孙姨娘冲出来,对着崔玉蝶就是一通指责。 崔玉蝶傲娇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江,你看看,这就是你娶的贵女!不孝不仁不义!就是个贱人!”程老夫人气得口不择言。 程东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母亲,算了!事已至此,就这样吧!等公主进门再说吧!” 刚刚他本想在街上跟崔玉蝶撕破脸,可听到崔玉蝶说的话他临时改变主意。 典当东西虽然丢脸,却能让世人知道他清廉,且程家对待乌雅公主绝对重视,即便后面凑不出像样的聘礼也不会有人笑话他,只会同情和怜悯他。 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皇上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如此一来,今日损失的定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 崔玉蝶这么一闹,彻底让程家出名了。 唐氏和王氏听到消息都不敢出门应酬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孽障呢!”唐氏捶胸顿足。 王氏沉着脸咬牙切齿,“母亲,她这么做是逼着我们也要出银子呢!” 外头的人压根不知道崔玉蝶和崔家闹翻了,如今程家为了尚主变卖家当,崔家却不闻不问,少不得要被人诟病。 明三夫人在一旁淡定出声,“大嫂别气,听你说了承庆殿之事,皇上应该是厌了程家,更是把乌雅公主当成烫手山芋,他必定比谁都希望乌雅公主顺顺利利出嫁,所以这个聘礼即便程家不说,皇上也会给,玉蝶却大张旗鼓闹腾,皇上知道了指不定多恼火呢!咱家这个时候可不能往前凑,就当不知道。” “对!莺儿说得对,咱不管,再也不管了!”唐氏一边落泪一边说着狠话。 皇宫里。 逍遥王将宫外那些消息当趣事说给皇帝听。 皇帝落下的朱笔顿了顿,蹙眉,“你是说程崔氏为了凑聘礼变卖家产?她把朕当成什么了?为难臣子的昏君?” 逍遥王眼观鼻,鼻观心,讪笑两声,“皇兄,那程崔氏您也派人查过了,就是个混不吝,太史令崔老大人两个女儿,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要不是崔家还有一个厉害的明三夫人,逍遥王都要质疑崔家姑娘的教养了。 皇帝恼怒不已,喊来德康,吩咐道:“去找皇后,让她准备一份乌雅公主的聘礼送去程家。” “皇兄!你也太好说话了吧!这就给聘礼了?”逍遥王侧目不已。 皇帝冷哼一声,低头继续批阅奏折,在纸上写下一个“忍”字,可刀边上那一点却丢了。 逍遥王打了个寒碜,没再多言。 跟着聘礼一起到程家的还有一道圣旨,将程宏和乌雅公主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 程东江带着全家出来接旨,看到那份聘礼单他眼睛都直了。 德康将程家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恰到好处地端着那个架子,“程大人,皇上知道程家的情况定是拿不出足以匹配乌雅公主的聘礼,所以特地给程家安排了一份,原本是想着等快到日子再让杂家送来,既然程夫人等不及。 皇后娘娘就提前让人将东西送来了,这份礼单您收好了,乌雅公主那边也有一份,宫中还有府衙,皆有备份,您可得把东西看好了,万万不能有所闪失,否则就是抄家灭族,掉脑袋的事!” 第112章 羞辱谁呢 程东江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战战兢兢点头哈腰,“公公提醒的是!您放心,下官一定好好将这些聘礼看好,绝对不会出现差池!” 再多的他也不敢保证。 德康垂着眼皮,不咸不淡道:“程大人!您记着,是一定不能出问题,否则影响到玄武鼎之事,你们程家便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程东江彻底白了脸,冰天雪地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睛都直了。 德康见他吓得有些厉害,又笑着安抚两句,“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只要小心谨慎着,把东西看好了就成,婚嫁之事有宫中礼官帮忙,程大人和程夫人不用操心。” “是是是.....”程东江毕恭毕敬将德康一行人送走。 看着满院子的箱笼他只有惊已然没了喜,沉着脸严肃地扫过院中所有人的脸,“刚刚公公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里的东西,只要有一星半点的闪失,程府所有人都得掉脑袋,包括我! 所以,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都不许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听到了没有?” “是!”管家和丫鬟婆子小厮齐齐应声。 程东江疲惫地摆摆手,招呼管家,“带着几个办事稳妥的人将这些东西一一核实,收入库房,十二个时辰都要安排人守着.....不,我自己亲自去盘点!” 程老夫人和孙姨娘跟在程东江身边,见下人把那些东西送进库房,很是不甘心。 “儿子,我那益寿堂的东西全都被卖了,你必须让崔氏把那些东西给我送回来!”程老夫人态度强硬地扯着程东江的袖子。 之前她没闹是因为她不占理,心虚,如今皇上明着说不用他们家准备聘礼,她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崔玉莺把东西还回来。 程东江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劝道:“母亲,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聘礼收拾好,其他事情不着急,这事办不好,你的益寿堂有再多东西都没用!” 程老夫人一听,瞬间垮了脸,又不得不听程东江的。 她憋着一肚子气被孙姨娘送回益寿堂,刚进门就破口大骂。 孙姨娘则想到那一箱箱聘礼,很是不甘心,“母亲,虽然是尚公主,但皇上给的聘礼也太多了吧!那些东西合起来不得好几千两?” 她就是穷苦村姑出来的,虽然给程东江为妾也算是进了官家门第,但程家没有任何家底,全靠崔家帮衬才有如今的这点东西。 她作为姨娘,一个月的月钱也就八百文,只能日日哄着程老夫人和程东江,从他们手缝里再捞一点,慢慢攒着,在她看来这辈子都不可能攒下几百两,几千两就更不用说了,把整个程家卖了都凑不出那么多银子。 现在这么多值钱的宝贝进了程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却跟她没关系,简直就是折磨,明明都是程家的儿子,凭什么程宏可以有皇帝帮忙准备聘礼,她儿子成亲的时候都不知道家中会给多少聘礼,这也太不公平了。 程老夫人想到那些东西心里也难受得紧,愤恨地喘着粗气,继续咒骂,“等乌雅公主过门,我倒要看看崔氏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孙姨娘听了半天都不见程老夫人打那些东西的主意,心里忍不住把程老夫人骂了好几遍,暗自琢磨着想办法偷偷弄点小东西藏起来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崔玉蝶因为皇帝替程宏准备了聘礼,一扫之前的郁气,走哪儿都以公主准婆婆的架势,恨不得拿着下巴看人,还带着礼去了一趟崔府,明着赔不是,实则炫耀,结果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把她气得脑子一热,杵在崔府门外就嚷嚷着以后再也不进崔家门了。 崔伯远冷着脸同崔光说道:“父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日德康公公在程府说的话我都打听到了,本想着她要是个知好歹的我还会提醒她两句,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不过为了崔家打算,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程家断干净,免得被程家波及。” 崔光眼中是深深的悔恨,几番叹息后,他闭上眼睛,道:“此事不用说与后院女眷知道,你悄悄出去,将此事办了!” 说来说去,总逃不过“丢人”二字。 崔伯远得了父亲的允许,亲自去了府外与崔玉蝶对峙,三言两语就把正在兴头上的崔玉蝶刺激得暴跳如雷,逼着她说出许多狠绝的话,闹得附近几家都来人打听消息。 崔伯远趁机接了崔玉蝶的话茬,“程家什么情况京城之人都清楚,如今程宏还未尚主,你倒是先狂起来看不起娘家了!既如此,崔程两家便断了,以后程家发达了,与我们崔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崔家决计不会蹭你们半点富贵!也请你记着,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们崔家之人!” “你!崔伯远!你凭什么代替崔家说这种话?”崔玉蝶再没脑子也知道不能接这种话,气势当即弱了几分。 崔伯远冷笑道:“凭我是崔家下一任家主,凭你将母亲气病却不闻不问,不孝不悌不知感恩,我有一百个理由与你断亲!” 旁人指指点点,崔玉蝶边上的丫鬟小声说道:“夫人,您可是要当公主婆婆的,万万不能背上这种名声。” 崔玉蝶面色一沉,怨恨地瞪向崔伯远,“大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 “我污蔑你?”崔伯远看了周遭之人,大声道:“诸位,我母亲的身体情况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从母亲病倒至今,程夫人从未主动关心,今日倒是带了礼,却是一盒红枫斋的点心!这是探望自己亲娘的人会做的事吗?” “怎么会买红枫斋的点心?” “那不是专门做花柳街生意的铺子吗?程家怎么上那种地方买糕点?” “我要是崔夫人,真会被活活气死!” ..... 崔玉蝶惊诧地看向一旁白了脸的丫鬟,恨不得打死她。 丫鬟畏畏缩缩,不敢辩解,这东西是大少爷昨日带回来的,夫人素来抠搜,见家里有现成的点心就舍不得花银子,如今倒怪起她来了。 第113章 春闱的准备 崔玉蝶见崔伯远让她这般下不来台,一时冲动,翻脸怒哼,“断亲就断亲!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我倒要看看以后崔家会不会舔着脸求我回来,我们走!” 程家的马车走后,崔伯远松了口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进府请崔光写下断亲文书,再送去府衙和程家。 他并未刻意高调,但也没遮着掩着,还是有不少人知情,只是没传开而已。 江宁还没回去这事就给办了。 崔家后宅女眷也知道了。 王氏匆匆过来,给江宁福了福礼,便同明三夫人说起此事,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高兴,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江宁跟着高兴,毕竟他们将计就计坑了程家也怕连累崔家,如今崔家如此果断,想来后面事情再怎么糟也牵扯不到他们,她也能安心几分。 正月在走亲访友谈天说地欢声笑语中悄然离去,雨水打着枝头夹着冰花的腊梅,落在墙头石从间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嫩绿上,春已经悄悄开始它的浓墨重彩。 后院的女眷忙着准备赶制春衫,男子则翻箱倒柜,将自己保暖的衣裳全都翻出来,为了即将到来的春闱。 江宁正跟柳叶几个说着春闱的事情,就看见杨三铁兄弟俩带着许诺山梁绍谦过来。 江宁赶忙让丫鬟奉上热姜茶。 杨三铁看见杨小花眼睛一亮,“小花妹妹,明日我就要下场了!” 杨小花有些无语,脸蛋微微泛红。 杨二蛋假模假样咳了两声提醒,冲江宁作揖,“阿娘,我带诺山和绍谦回来,春闱期间,我让他们住在府上,往来贡院也方便一些。” 当初他们一起到的京城,江宁本是直接安排他们住在广恩候府,但梁绍谦那边有梁宏昌打点关系,已经寻好了一位指点学问的好友,自然不能跟她回去,许诺山则是因为不想麻烦杨家,再加上周娘子给他的盘缠不少,且初到京城,需要熟悉环境,结交一些读书人获取更多消息,便拒绝了江宁的好意,去了客栈。 正月十五一过,整个京城就像爆发了一样,全国各地的赶考的读书人都来了,街上人潮拥挤,客栈民居一房难求,还有许多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之前还过得去的客栈现在吵得人完全静不下心看书,而且人多嘴杂,很容易中招。 比如莫名其妙被投个巴豆什么的,很是不妙,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许诺山听从杨家兄弟的意思退房过来了,梁绍谦想跟大家一起有个伴,也跟着来了。 “岳母\/婶子,打扰了!” 梁绍谦和许诺山齐齐上前问候。 江宁笑容满面,请他们落座,视线一一划过他们的脸,关切地问道:“明日下场,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这天儿可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透骨的寒,指望贡院那点防寒手段可不行。” 杨三铁她不担心,毕竟是去过关外的人,自理能力极佳,其他三个还是头一次来京城,估计很难适应。 果然,她刚说完,就看见梁绍谦和许诺山一脸尴尬。 “岳母,实不相瞒,我感觉我从衢州府带过来的衣物似乎不大适用。”梁绍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许诺山也跟着点头附和,“我们准备的大衣确实能保暖,但也妨碍提笔写字,这几日我打听过了,大家各有防寒手段,千奇百怪,但我第一次参加春闱没经验,不知道该听谁的。” 穷书生用的是封衣保暖的法子,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套着油纸衣,别看油纸衣就一层薄薄的,可它能防水防风,最大限度锁住身体的热度,如此一来,就不用穿着许多厚重的大衣,且贡院也不允许考生穿太厚的衣服,防止作弊。 他们倒也想弄几件油纸衣,可这玩意儿主要作用就是防寒,量身定做已然来不及,且京城几家成衣铺的师傅根本就忙不过来,不接新活。 这法子他们用不上,只能看看殷实书生的准备,他们多数用毛皮袄子防寒,既不会厚重,也能保暖,成衣铺一件要几十两甚至上百两,他们还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若是春闱过了还得参加四月份的殿试,时间就更长了,总不能把银子都用在买毛皮袄子上面! 就是因为这些顾虑,他们至今都没有妥当地把事情安排好。 江宁严肃地点点头,同花枝吩咐道:“去把我让你们赶制的那些衣物取过来。” 梁绍谦几人有些吃惊。 “岳母,您还帮我们准备衣裳了?” 江宁笑笑,解释道:“我只是防范于未然,离开衢州府之前,诺山他阿娘,还有二丫都单独过来寻我,除了给银子就是拜托我照顾你们,我既然答应了,自然要说到做到。 你们说的纸衣我也听说过,只是没见过,管家出去打听过,带着府中下人按照你们的身高尺寸,一人给你们做了两身,还有羊皮袄子,这些羊皮是我托逍遥王寻来的,听说西北那边的羊皮品质好,十分暖和,你们一人一身,回去换上试试。” 当看到东西的时候,许诺山感动到红了眼眶,“婶子,让您费心了,这羊皮大袄可不便宜!” 他在成衣铺问过,羊皮大袄大概要三十两银子。 江宁捂嘴轻笑,“你知道的是成衣铺的价钱,我这可不一样,在西北,一张经过处理的羊皮大概是二两银子,做这样一身袄子大概要三到四张羊皮,算上人工,都不用十两银子,只不过从西北到京城路途遥远,算上人力物力这些,成衣铺自然得卖高价,不然就赔本了。 我们自己弄到的羊皮自己做,哪里就要那么多了!你且踏踏实实穿着,专心考试,若是一举高中,便是对婶子最大的感谢。” 许诺山又是郑重一拜,珍而重之将大袄和油纸衣紧紧抱在怀里。 除了衣服,江宁还让下人给他们做了羊皮靴子,用的是羊皮袄子的边角料,穿这样一套出门,零下二三十度都不觉得冷。 有了这些衣物,四人明显信心倍增。 第114章 读书人做饭 江宁看着也舒心,又道:“还有干粮的问题,号房内冷,尽量少喝冷水,给你们准备了水囊和竹筒,若是真渴了,用竹筒盖子热些水,趁机把干粮给吃,这回我和老大家的给你们做了面包、泡水面饼、即食米饭。 面包放上三天不成问题,而且松松软软,还不会噎嗓子,晚上升起碳炉的时候再烧一小锅水煮面饼,面饼里面有脱水蔬菜肉粒还有烤干的煎蛋,全都放进沸水里煮一下就可以吃了,若是不懂一会儿自己去后厨试一试。 即食米饭是泡水冷冻的米粒,还是生的,做成熟的到时候检查麻烦,这样处理过的米粒水开滚一会儿就熟了,加脱水蔬菜那些进去一起煮成粥也是可以的。 总之这三样吃食都不算难,若是嫌麻烦不会折腾只吃面包也可以,反正面包有咸有甜,若是不嫌麻烦又想吃点热乎的,可以带面和米饭进去。” “咦!这些吃食倒是新鲜!”梁绍谦很是兴奋地站了起来,跃跃欲试。 杨三铁咧嘴笑道:“走!我们去后厨试看看。” 四人结伴过去。 柳叶也想看看读书人下厨,带着杨小花和阿雅娜一同过去。 江宁寻思着无事,也跟过去盯着,免得出了岔子。 后厨里。 厨娘胆战心惊看着四个即将春闱的秀才老爷跟几个小碳炉较劲。 “这面饼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能好吃吗?”梁绍谦表示怀疑。 许诺山呵呵笑道:“你怎么能怀疑自己岳母的厨艺?婶子做的饭菜可是我平生吃过最佳,无人能及。” “这么说来,我还没吃过岳母亲手做的饭菜呢!”梁绍谦有些遗憾。 江宁正好听到这话,笑道:“这还不简单,等你们考完,我亲手给你们做一桌。” “多谢岳母!”梁绍谦语气急切,深怕江宁反悔似的。 四人说着话,很快各自煮的面饼出锅了,前后用了不到一刻钟。 大家互相看了看,开始评头论足。 “我觉得诺山大哥煮的最好吃,其次是二哥的,绍谦你的面都烂了!,还有,汤太少。”杨三铁犀利地说道。 梁绍谦很是不好意思,“这还是我头一次生火做饭,见谅见谅.....” 杨二蛋替他说话,“第一次下厨能做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要求他跟我们比。” 他们三人都是从小吃过苦头长大的,基本的灶上功夫还是会的,梁绍谦自小锦衣玉食,估计都没进过后厨。 江宁连连点点头,“二蛋说的对,不能对绍谦这么苛刻,赶紧尝尝,绍谦,你再加点水进去还能吃,试试味道如何。” 梁绍谦按照江宁说的法子补救,虽然汤水有了,但面彻底烂得捞不动了,只能用勺子舀着吃,但那味道是真的没的说。 梁绍谦吃了一口,夸赞地跳了起来,“岳母,好好吃!我决定了,我要带面饼!” 柳叶捂嘴偷笑,“别着急,还有即食米饭没试呢!” 四人赶紧快速吃了手中的面条,再试一波米饭。 水下去,米粒放进去,梁绍谦马上要放其他东西,被许诺山拦下,“米饭再怎么容易熟也不像面条那么快,还需等一等。” 水沸腾一会儿,梁绍谦学着大家的样子把蔬菜干煎蛋干以及调味料放进去,盖上盖子,不一会儿浓浓的米饭香扑鼻而来,四人掀开一看,梁绍谦的锅里竟然煮成了米饭,其他人都是粥样。 江宁看他垂头丧气,忙道:“不打紧,只要米饭熟了就能吃,再加上一勺肉酱焖一会儿,更香。” 梁绍谦按照江宁说的试了一下,发现卖相不赖,尝一口,心情瞬间飞扬,“这这这.....这真是我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来我试一试。”杨三铁从梁绍谦锅里舀了一口,不得不承认还真让这家伙瞎猫碰上死耗子,真做成了! 江宁道:“你们东西带进去,做完饭,吃饱了一定要再倒些水进锅底浸泡,若是刷锅水可以处理就处理,处理不了就煮沸了当成水喝了。” 大家使劲儿点头。 这时候杨小花上前,给他们一人几包药,“这些是我自己做的,这包是舒腹丹主要是针对受寒闹肚子,还有饮食不洁等各种原因引起的腹痛腹泻;这是风寒专用的驱寒散,可以退热提神镇痛,最后一种是解毒丸,功效我都贴在上面了,你们分一分,祝你们旗开得胜!” 杨三铁快速接过药包,重重点头,“小花妹妹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小花对上众人打趣的目光,羞得耳尖都跟着红了,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杨三铁急急大喊,“小花妹妹,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跑啊!” “哈哈哈.....”屋内一群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江宁无奈扶额摇头,吐槽一句,“我要是小花,都不想理你这个二愣子了!” “为为为.....为什么呀?”杨三铁捧着药,委屈巴巴地问道。 杨二蛋失笑低喃,“老三,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示好可不是你这样的!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发乎情止乎礼都忘到狗肚子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让小花妹妹下不来台,她没打你都是好的!” “要不是你明日下场,我早动手了!”阿雅娜挥舞着拳头,傲娇地跟着走了。 杨三铁心情低落地把药分了分,唉声叹气地回了自个儿院子,却在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个药囊,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心情瞬间又飞扬了。 翌日天不亮,广恩候府四个准备下场的读书人都起来了。 小厮替他们收拾好东西,四人穿着江宁给他们准备的大衣走出房门,感受一下屋外的气温,赶忙收紧双手,冲入夜色。 第一场考试三天,刚结束,杨家就把四个考生接了回来。 杨三铁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跟江宁说道:“阿娘,快!我估计你做的面饼和即食米饭活了,现在可以让百味楼的厨子做一些出来,摆在贡院附近售卖,生意肯定红火。” 江宁本想追问他考试情况,猛然听到这话,有些回不过神来,“啥意思?” 第115章 天时地利人和 梁绍谦畅快地大笑,解释道:“岳母做的面包、面饼和即食米饭真的太香了!我原本对面包没什么期待,结果打开才发现竟然还是多种口味,咸的甜的啥都有,可惊喜了!” “说重点!”杨三铁没好气地催促道。 梁绍谦讪笑两声,“重点就是面饼和米饭煮开后香飘十里,连主考官都被惊动了,我这边还好,诺山大哥就厉害了,煮了一锅面,竟然把主考官吸引过去,盯着他煮面。” 许诺山也觉得那个场景很是搞笑,摇头道:“当时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见他们一直盯着我的锅,我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久了面就烂了,便问了一句‘大人可要尝一尝’。” “嘶!”江宁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他们怎么说?” 杨二蛋失笑道:“阿娘,那可是在考场,主考官怎么可能吃考生的食物,当下就溜了,结果走着走着竟然走到我这边,我吃的是即食米饭,他们再次驻足,一个考官还问我怎么自己做饭,可能他也想不明白为何煮饭这么简单,还有肉有菜。” 江宁可以想象那么画面,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杨三铁接着道:“一出考场我就听到好些人在打听您做的面饼,您说咱不趁机赚上一笔?” 江宁有些意动,但还是摇摇头,“若是在衢州府倒是可以,但这里是京城,好些人见我们杨家起得太快早就眼红得不行,若是那些考生在贡院内出了岔子,我们可就说不清楚了,还是别忙活了。” 杨三铁转念一想,也觉得江宁的顾虑不无道理,当即歇了心思,问道:“阿娘,那个调料可以换口味对不对?” 江宁了然一笑,“就知道你这鬼灵精定会提这些要求,给你们准备了几种口味,还有辣味,不过考场上尽量吃得清淡一些,省得总想喝水,所以辣味暂时不给你们,赶紧回去好好歇歇,吃口热乎的,再稳稳睡上一觉,接下来还有两场。” 这次考试估计是准备充足,四人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并没有半点弱症。 以防万一,杨小花还让他们泡了个药浴才去歇息。 江宁好奇追问,“这个药浴有何功效?” 杨小花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在药浴里面加了白芷远志生姜等清热解毒驱寒安神的药物,泡一泡可以舒缓身心,有助眠养生之效。” 江宁笑得合不拢嘴,“婶子可真是捡到宝了,有你在我可以高枕无忧了,也不知道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将来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杨小花心虚地低下头,拽着辫子,“婶子,我....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江宁揽过她的双肩,眼中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婶子真心喜欢你,三铁那小子什么心思估摸着你也明白,不管你对他有意无意,都是我心中的好姑娘,撇开那个臭小子不谈,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你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而你阿爹那人.....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不为过,还让你一个人云游四海,可见也是个不靠谱的! 你身边没个女性长辈在,我少不得多嘴跟你说一说,若是你看上三铁,我就写信回去,与你阿爹求亲,若是看上其他儿郎,婶子也能帮你打听打听,横竖不能耽误了我们小花的终身大事。” “婶子.....”杨小花抬头,眼眶泛红,反手搂住江宁的腰,抱住她,“婶子要是我阿娘该多好!” 她长这么大,从未有个女性长辈如江宁这般关心她,让她十分依恋不舍。 多年后,每每杨三铁跟她拌嘴,她都会说是因为想要给江宁当女儿才嫁给他的,让杨三铁很是郁闷。 这会儿泡完澡的杨三铁神清气爽出门,便撞见这一幕,羡慕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又不忍打断这么温馨美好的时刻,只能默默憋着退回屋里,刚上床躺着打算眯一会儿,结果竟然沉沉睡了过去,呼噜声震天响。 再次醒来,已经快到出门的时辰了。 许是这一觉睡得太死了,醒来整个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元宝听到动静赶忙进屋,欢喜地禀报道:“三少爷,您可算是醒了,天不亮厨娘就起来做吃的,给您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这会儿时辰尚早还能好好吃一顿,歇一歇再出门。” “成!给我安排上!” 杨三铁麻利穿上衣服,洗漱完,饭菜也布好了,都是他爱吃的,清淡不油腻,只一眼他便食指大动,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用了一大碗干饭,又吃了一根大鸡腿,小半碗滋补清汤,许是肚子里有了食物,又是大清早的,立马来了感觉,又去了一趟茅厕,净身后,神清气爽。 这状态,今天定能旗开得胜! 有了杨小花的帮忙,九天的考试别人脱层皮,他们四个却连皮毛都没伤到,看那架势,分明就是还能继续再战,且一个个信心十足,瞧这样子,两个月后的殿试说不定有戏。 春闱结束,许多囊中羞涩的学子自觉无望,已经先返程了,也有一些垂死挣扎的留下来等结果,正好开春了,遇上阳光好的时候,三五个好友结伴上戏楼听曲,到酒楼吟诗作对,至湖上泛舟饮酒品佳肴,亦或者来一场春日宴,未曾婚配的男女互相试探。 多的是打发光阴的事情可以做,杨三铁几个偶尔出门,更多的是与各自先生讨论春闱考题。 崔光已经看过杨三铁的答案,虽然他没明说,但杨三铁从他的反应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这次他十有八九能上! 杨二蛋这边也是一样,他拜的先生是吏部侍郎欧阳豫,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据梁宏昌所说,欧阳豫乃是营造奇才,当然,这厮似乎是个天才,不仅营造厉害,连人文水利农事都十分擅长,且写的一手好字,诗词歌更是赋信手拈来,很是得皇上器重。 想当初江宁为了替杨二蛋拜师,硬是日日下厨让人送美食到欧阳府,还找黄正阳孙丞相帮忙说好话,甚至连逍遥王都求上了。 第116章 求亲 欧阳豫担心自己再不答应,广恩候会把皇上都请出来,只能暂时应下,先稳住广恩候,至于杨二蛋的情况,他也提前了解过,并不看好,教的也不上心。 没想到杨二蛋很有韧性且虚心求教不耻下问,更难得的是会看他眼色行事,做到既刻苦又不会胡搅蛮缠。 欧阳豫这才认真起来,一个愿意教一个想学,只一个月的时间,杨二蛋便进步神速,欧阳豫从不看好到有些惊讶期待,等到了春闱前,他甚至还告假两日,专门给杨二蛋做一次学问梳理。 在知道杨二蛋的答卷后,他大笑三声上值去了,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杨二蛋信心十足。 很快,春闱放榜,不出意料,他们家这四个考生全都中了,许诺山还拿下会元,其他三人考的是偏科,在各自赛道全都取得不错的成绩。 杨三铁是第三名,杨二蛋和梁绍谦考的都是营造,一个进了前十,一个排名十八。 杨家本就备受瞩目,一下子出了四个贡士,还是这么傲人的成绩,当下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收到消息的几位官家夫人纷纷上门打听,她们也知道杨家的情况,杨三铁还未婚配,另外那位会元不知道啥背景,也得打听打听。 这么多人登门江宁也不胜其扰,干脆办了个赏花宴,给各家夫人小姐下帖子。 事情安排下去,她赶忙让人去把杨三铁寻回来。 这几日刚刚放榜,杨三铁四人日日都要出去应酬,被人从酒楼喊回来,他还有些不明所以,“阿娘,怎么独独叫儿子回来?二哥他们呢?” 江宁有些气闷,“你还说!你们日日不着家,不知道咱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吗?自古以来榜下捉婿就是常事,还是美谈,这只是春闱,等到四月份的殿试放榜,多的是人家在榜下盯着,现在就有人与我打听你和诺山的终身大事,我能应付一个两个,可那么多人,如何全部推了? 阿娘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你若是有中意的姑娘,赶紧追去,若是姑娘点头答应,我也好对外说有了人选,不至于让大家瞎猜,没得还以为我们端着,平白无故得罪人。 你若是心里没有中意的姑娘,赏花宴的时候阿娘就帮你相看了,反正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杨三铁吓得一屁股弹了起来,潇洒儿郎此时一脸惊慌焦急,“阿娘,儿子心悦小花妹妹,你们都是知道的呀!您怎么还拿此事打趣儿子?” 杨三铁嘟着嘴,委屈了。 江宁简直没眼看,“我不管,我就给你两天时间,若是你能让小花点头,我立马写信跟你汉叔求亲去,若是做不到,赏花宴我必定要给你挑个姑娘。” “阿娘!我求您了!”杨三铁给江宁重重一拜,火急火燎冲了出去,慌不择路冲到杨小花院子大喊,“小花妹妹,小花妹妹!” 阿雅娜正在练武,闻声跳了出来,不满叉腰,“喊什么喊?叫魂呢!不知道这里住的是未出阁的姑娘吗?如此无礼,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贡士!” 杨三铁虽然气急,仍是作揖赔礼,好声好气问道:“小花妹妹可在?” “这还差不多!”阿雅娜翻了个白眼看向药房,“在里面呢!” 杨三铁道谢后赶紧跑过去,用力推开门,“小花妹妹,小花妹妹,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他喘着粗气来到杨小花面前,恨不得贴上去。 杨小花羞恼极了,忍不住低吼,“杨三铁!你干什么?” 杨三铁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尊玉像,双手奉上,“这个.....我自己刻的,送给你!” 杨小花好奇地放下手里的药材,接过玉像仔细看了看,发现玉像跟自己小时候极像,“这是我?” 杨三铁重重点头,“我在关外的时候跟一个卖石头的商人学了一手,不过我刻不好,他帮忙修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急急表白,“小花妹妹,我.....我心悦于你,你.....你能不能.....嫁给我?” 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心意,杨三铁当即松了口气,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杨小花。 杨小花紧紧抓着玉像,眼神都没有离开手中的东西,须臾,她抬头,一双眼睛灿若星辰,脸颊绯红,抿着嘴问道:“为何喜欢我?我不像那些三从四德的姑娘本分,便是以后也不会只做个内宅妇人,娶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被人诟病。” 杨三铁使劲儿摇头,“乱说!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好的!你喜欢四处行医,我正好喜欢行商,以后你出门,我跟着,你行医,我做生意,咱们一样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噗嗤!”杨小花被逗乐了,想了想,她害羞地点点头,“那好吧,我同意。” 杨三铁愣了一会儿,大喜!一蹦三尺高! “太好了!太好了!小花要嫁给我了!哈哈哈.....” 他在药房疯了一会儿,兴匆匆道:“我现在就去找阿娘,让他写信找媒人去你家求亲!” 说着,他风似的跑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整个广恩候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三少爷和杨小花定亲了。 江宁差宋管家亲自去崔府跟明三夫人说一声。 崔府里。 因为杨三铁过了春闱,明三夫人面上有光,来唐氏院子请安走路都带风。 王氏调侃道:“大姑子,可见你是真的把杨三公子当亲儿子一般看待了,这几日我瞧着你这气色竟是好得让人嫉妒。” 明三夫人但笑不语。 唐氏感叹道:“三公子是个感恩的好孩子,我听你父亲说,他今日出门,逢人就说你是他先生,再加上锦绣即将嫁给安王,外头都快把你传神了!” “可不是!这几日儿媳出去,不少人都跟儿媳打听大姑子,有夸大姑子教女有方,还有夸大姑子博学多才,更有些知道明家底细的,说妻贤富三代,是大姑子挽救了明家,总之我出去一趟,就没有听见有人说大姑子不好的!除了某些嫉妒大姑子的。” 王氏话中有话。 唐氏抬眼问道:“你说的是程家那边?” 第117章 赏花宴 王氏点点头,“可不就是她!仗着皇上赐聘礼,耀武扬威,走到哪里的都用鼻孔看人,在外人面前说我们崔家假清高,亏待了她,还说她深明大义不计较,让人家别在背后议论我们崔家,哼!真是笑死人了!除了她谁那么闲议论咱家? 就宫宴那一出,正儿八经的人家谁看得上她?也就是那些小门小户存了攀高枝的心思附和她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扯远了.....她知道杨三公子成了贡士,差点气歪了鼻子,又听到三公子逢人就说大姑子是他先生就更不高兴了,硬是说三公子的先生是父亲,反正就是不让大姑子沾一丁点儿光。 好在三公子才进京没多久,之前一直是大姑子指点,外人可不信父亲一两个月能指点出一个贡士来,便没轻信她的话,但这也够膈应人的! 这次广恩候府举办赏花宴,大姑子定是要登门的,到时候可要好好露一手,狠狠打她的脸!” 明三夫人哂然,“大嫂,我明白你的好意,不过广恩候府赏花宴杨家才是主场,我不好太过出风头,倘若有人真的不长眼犯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忍着便是。” “这就对了!”王氏满意地甩了甩帕子,眼珠子一转,道:“还有件事,你看咱家凤儿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这段时间我瞧着杨三公子是个聪慧感恩的孩子,家世好,模样也好,不知道咱家有没有这个机会?” 以前因为有明锦绣在,大姑子又对杨三铁十分上心,她自然能猜到大姑子的心思,是以从未提过此事,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明锦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安王妃,杨三铁又成了大姑子的干儿子,两家若是能亲上加亲,她以后就不用担心女儿嫁到婆家受委屈了。 唐氏闻言,心下一动,跟着看向明三夫人。 明三夫人无奈叹了口气,“大嫂,这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王氏面色一变,面上多了几分失望,“怎么就不成了?难不成广恩候已经给三公子相看好姑娘了?” 明三夫人想了想,点头又摇头,“准确来说是三铁已经有意中人了,那姑娘如今就住在广恩候府上,很得广恩候的喜爱,我冷眼旁观,广恩候是乐意二人在一起的,如此咱家还去凑什么热闹?” “这事怎么没半点风声?”王氏看着唐氏,有些不甘心。 唐氏年纪大了,经过的事比王氏多,想起宫宴那晚的事,疑惑地问道:“可是那位叫做杨小花的姑娘?” 明三夫人连连颔首,“正是她,女儿也是最近才知情,也了解了一下,那姑娘与三铁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出身寻常农家,但广恩候之前也是村里出来的,并不会嫌弃那姑娘,且那姑娘一手医术连太医都惊叹,还进宫替淑妃娘娘治病,在皇上皇后娘娘面前也是挂了名的。 广恩候就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封爵,自然也喜欢自立自强有本事有骨气的姑娘,那杨姑娘很得她的欢心。” 唐氏摇摇头,感叹道:“可这样的女子毕竟不多,母亲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如此有本事的女子也就她和你,还真没见过更多的,罢了,既然人家都有了人选,我们正好歇了这份心思,等四月殿试过了,我们再给凤儿选个好人家便是。” 王氏只能放弃。 转眼到了广恩候府赏花宴这天。 一大早广恩候府便开了大门。 这次江宁特地请了好几家相好的夫人并让杨二蛋杨三铁几个请一些玩得好的读书人登门。 花园以石桥为界,一边是男宾,一边是女宾,隔着水岸既能互相看清,还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赵氏带着还未出阁的侄女黄婷过来,丞相夫人何氏也带着小女儿孙月儿现身,孙月儿因为孙灵儿的事性子收敛了许多,行事不像以前那般张扬肆无忌惮,黄婷父亲是商贾,八面玲珑,两个小姑娘很快就凑到了一起。 何氏看得欢喜,同赵氏道:“放眼整个进城,对侄女这般上心的除了你,我是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了!” 赵氏捂嘴轻笑,“他爹娘选了那条路,我们不帮衬着怎么办?” 黄家二房没有男丁,又是经商的,两家已经密不可分,牢牢绑在一起了。 何氏打趣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可是想着跟阿宁做亲家?” 赵氏被说中心事仍面不改色,“今日到场的十个里面九个都有这样的心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各凭本事罢了!更重要的还是要孩子们看对了眼,咱喜欢有什么用?” “这倒是!”何氏感慨两声,便看见江宁带着大儿媳妇和杨小花过来。 今日杨小花穿上江宁替她挑选的银丝锦绣百花裙,戴的是许诺言做的一套栀子花玉头面,很是典雅清贵。 这般仔细打扮,瞧着与那官家小姐一般无二,且多了几分洒脱随性,再加上她本身不卑不亢,站在人群里十分醒目。 赵氏只一眼便注意到,惊讶地出声,“这是哪家闺秀?瞧着好生面善。” 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何氏倒是有些印象,只是不确定,没开口。 江宁捂嘴笑道:“她姓杨,偷偷告诉你们,她与我家叶子诺言一样,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赵氏和何氏瞬间悟了,对杨小花越发好奇。 江宁倒是没再说太多,只领着她们二人到处与人打招呼。 赵氏同何氏苦笑一声,“看样子我的心思要落空了!” “没什么好难过的!看,那边多的是好儿郎!”何氏指向一水之隔的凉亭,里面已经来了好些世家公子和读书人。 许诺山作为这次春闱会元,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女眷这边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何氏正跟赵氏细数着对面几位未婚配男子,逍遥王世子和永阳公主突然带着好些勋贵公子小姐过来。 江宁忙领着人上前行礼。 永阳公主欢喜地让大家平身,上前拉着杨小花的手撒娇道:“你不声不响地出宫,害我一通好找!” 杨小花任由永阳公主挽着她的手臂,恭敬地回道:“原本我进宫就是为了给淑妃娘娘看病,事情都结束了,我自然要离开,公主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第118章 殿试 在宫里那几个月,她见过永阳公主几次,每回永阳公主都是愁容满面,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永阳公主在和亲风波后第一次出宫。 永阳公主冲杨小花眨了眨眼,看向石桥对面的那些男子,不言。 正好逍遥王世子也过去了,旁人以为她在看逍遥王世子,倒也不会多想。 过了片刻,永阳公主指着一人问道:“他是谁?” 杨小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眨了眨眼,道:“那是今年春闱的会元许诺山,公主可憎听过?” 永阳公主点点头,“倒是听逍遥王世子提过,说他的文采极好,他边上的又是谁?” “他是衢州府平安县的学子花永年,也是过了这次春闱,许公子另一侧是梁绍谦梁公子,乃是杨家的女婿.....”杨小花把自己认识的人都介绍了一遍。 永阳公主若有所思,想了想,拉着杨小花去了临水石头边上小坐。 胧月郡主意会,带着其他人去了另一处玩耍。 永阳公主这才开口问道:“你知道那些人谁未曾婚配吗?” 杨小花老实摇头,见永阳公主失望,她顿了顿,道:“若是公主想知道,我可以现在去打听。” 永阳公主赶忙拉住她的手,“别声张。” 杨小花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提着裙子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杨三铁找了个借口离开,去到杨小花的药房,“阿雅娜说你找我有事,怎么了?” 杨小花直接说出永阳公主的事。 杨三铁将此事揽下,再次回到花园。 赏花宴还未结束,他已经打听到所有的消息,跟杨小花递了个眼神。 杨小花带着平阳公主去药房,让她坐在屏风后面。 杨三铁进门便道:“你让我问的事情我都问好了,今日到场的除了那些勋贵官宦子弟外,有这次春闱上榜的学子三十五人。 其中十五人是我邀请过来,十人是慕名而来,还有剩下十人是我们几个的好友,他们之中大多已经娶妻或者定亲,未曾婚配的只有六人。 一人来自西北,家中以做豆腐为生,叫乔五郎,这次春闱名次还不错,性格豪爽,就是长得有些粗犷,人还不错;第二位是从西南过来的,叫万鹏程,家中有百亩田地,在当地是地主,家境殷实,性子开朗,广交好友,模样比乔五郎清秀许多。 第三位是来自江南的宁城君,宁家在江南算得上是大户,我去年行商,在江南便与他有些交集,是个性子活泛,才华横溢之人。 第四位一样出自江南,叫木方治,这位我不太了解,他是慕名而来的十人之一。 第五位是来自桐昌府的明珞,他也是明家的人,不过是旁支的旁支,与嫡系早就出了五服,家境贫寒,若非干娘帮衬,也无法上京赶考,是个刻苦努力上进之人。 最后一位你也认识,就是许大哥,他是这次的会元,多的是人盯着,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唉!你等等!”杨小花叫住她,嘟囔两句,“你着什么急?我还没问完呢!他们这些人里头年纪最小的应该也快二十了吧!为什么不谈婚论嫁?” 杨三铁乐了,“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别人我不清楚,许大哥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原本他母亲都替他相看好姑娘的,谁知道那姑娘是个命运多舛的,还没过门就没了,他干脆歇了谈婚论嫁的心思,铆足了劲儿念书。 其他人或多或少是为了功成名就好觅个家世好的妻子,这也是能理解的。” 见杨小花没再多问,杨三铁叮嘱了她两句才离开。 他一走,杨小花立马去了屏风后面,“公主,您刚刚都听见了,只有六位未曾婚配,不过这六位里面除了许诺山,其他人是否有隐瞒或者其他隐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永阳公主挑眉,沉吟道:“刚刚杨公子说许会元之前有一未过门的妻子,后来死了,他是为了那姑娘守身如玉?” “这倒不是。”杨小花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原本就是许夫人喜欢那姑娘才定下的,许大哥似乎只见过那姑娘一两面,谈何为那姑娘守身如玉? 不过那姑娘死得悲惨,许大哥心有不忍,倒是提出让那个姑娘入许家坟,但姑娘那边拒绝了,在我看来,许大哥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大好人,可惜那姑娘与许家有缘无分。” 永阳公主点点头。 赏花宴结束回宫,立马将今日在广恩候府收到的消息告诉皇后。 逍遥王世子也去了皇后那边一趟,仔细说了下情况。 当晚,皇后把皇帝请了过来,先是一通忆往昔,再说起他们夫妻唯一的女儿永阳公主,勾起皇帝许多美好的回忆。 皇后看差不多了,这才提起永阳公主的亲事,“今日永阳和重云去了广恩候府的赏花宴,回来对许会元颇有赞赏,臣妾看她那样,似乎是有些意思。” 皇帝下意识皱眉,“永阳自己说的?” 皇后连连点头,“皇上不信把她找来问问便是。” 皇帝果真把永阳公主寻了过来,才刚说到许会元,永阳公主便红了脸,全然没了往日的利索飒爽。 皇帝哑然失笑摇头,“女大不中留啊!罢了罢了,等殿试朕再看看。” 皇帝走后,母女二人皆松了口气,永阳公主的脸上已然没了半分娇羞。 转眼到了四月。 殿试如期举行,皇帝事先知道永阳公主的心思,尤为关注许诺山,当然,同时他也考校了其他几位年轻且文采出众的考生,问了许多相关问题。 许诺山被问了三个问题,令许多人眼红,但因为他是会元,大家虽然眼红,倒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凭着真本事出头的。 杨三铁就比较遭人恨了,明明只是偏科第三,却颇得皇帝赏识,盖过了术数第一的风头,没少遭人白眼,他倒是我行我素,丝毫不放在心上。 殿试结果公布,许诺山不出意外的成了新科状元,杨三铁拿下术数榜眼,杨二蛋和梁绍谦皆进了二甲。 一时间,广恩候府成了京城人人议论的话题中心,说亲的,请教学问的,还有一些夫人上门递拜帖,非要见江宁一面,探讨养儿心得。 江宁又喜又忧,对这种甜蜜的负担不堪其扰,火急火燎地就要收拾行李回衢州府。 第119章 永阳公主的亲事 她同于嬷嬷吩咐道:“去一趟崔府问问明三夫人要不要一起回去。” 于嬷嬷哭笑不得,“夫人,明三夫人如今才名在外,下帖子邀她的夫人可多了,她得为女儿考虑,早早在这京城发展人脉,定不会与我们同行。” 江宁愣了一下明白了。 “那行,我们自己走就是!” 话音刚落,花枝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夫人,圣旨来了!” 江宁吓了一跳,赶紧出去接旨。 德康公公见她忐忑不安,偷偷说道:“侯爷别担心,圣旨是给住在你们府上的状元公!” 江宁松了口气,赶紧让管家把许诺山找回来,心里琢磨着圣旨内容是什么,授官应该不会这么快才是,而且按照规矩,许诺山走的是传统科举路子,没有意外的话他这个状元应该授官翰林院从六品修撰,这种还是需要皇上亲自下旨? 或是说皇上给他封了更高的官职?需要外放?那也不至于啊!这次正统科举偏科科举选出那么多人才,还用得着状元外放? 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又不好逾矩打听。 许诺山收到消息匆匆归来,江宁已经让人把香案摆上。 他刚跪下,德康便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科状元许诺山有明达之才而本之以忠信,有博综之学而发之以文辞,值朕之幼,女永阳公主,特进许诺山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尚永阳公主,钦此!” “状元郎,接旨吧!”德康笑眯眯地将圣旨递上前。 许诺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接下圣旨叩谢。 江宁大喜,赶忙命人送上赏银,又与德康说了些好听的话。 德康呵呵笑道:“侯爷是想问皇上为何赐婚是吧!” 江宁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公也知道这孩子是我带进京城的,他妹妹是我儿媳妇,他家中老母将人交给我,我总得看顾着,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侯爷最是慈悲。”德康笑道:“皇上具体怎么想的杂家还真不知道,杂家只知道状元郎是永阳公主自己看上,皇上和皇后娘娘疼爱公主,婚事便水到渠成了!如今圣旨已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亲事宜早不宜迟,定在八月初了。” “那么赶?”江宁惊愕不已,这会儿都快五月了,八月成亲,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可不多了,而且周娘子人还在衢州府,写信回去通知听他们过来,一来一回,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估计也只能赶上大喜的日子,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事。 德康也知道这个日子确实太快了,许家长辈都不在京城,什么准备都来不及,便宽慰道:“侯爷,状元郎,你们不用担心,皇后娘娘知道你们的情况,这尚公主是大事,自然不会为难人。 公主什么都不缺,聘礼按照皇家规矩来置办便是,银钱这些可免,这是皇后娘娘让杂家转交侯爷的银票,还要劳烦侯爷多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江宁恭敬地收了银票,心里却直打鼓。 等钦差走后,江宁赶紧让人出去放鞭炮,该有的喜庆样子都得有。 她自己则带着许诺山进了屋,愁容满面,“亲事这么赶,我们可如何是好?” 许诺山上前,恭敬作揖,“让婶子为难了,诺山可以自己去想法子。” 江宁摆摆手,“皇后都把银票给了我,分明就是让我以你长辈的身份替你操办亲事,便是你不想麻烦我都不成的。咱先坐下来冷静想想,看看怎么安排才好。” 说着江宁仔细打量着许诺山,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长得一表人才,且才华横溢,人品贵重,此次新科进士里面,各方面考量,似乎没几个能与他比较的。 她不由得感叹道:“许家如今就剩下你这么个男丁,能成为皇上的女婿也是你们许家的造化,只要你坚持本心,不走歪路,许家定能富贵百年。” “婶子,您放心,诺山便是入了官场也绝对不会被富贵迷了眼,做出不忠不义不仁之事。”许诺山一脸严肃地立誓。 江宁欣慰地笑笑,将皇后给的银票全都放到桌上,细细数了数,道:“这里有六万两,皇后果然是皇后,出手就是大方。 按永阳公主受宠的程度,皇上十有八九会在宫外给她修一座公主府,以后你是要生活在京城的,还要把你阿娘接过来,若是你阿娘也住在公主府难免不自在,所以我建议你自己再买个宅子,不管大小那都是许家的,跟公主无关。 买宅子的银子我先借给你,咱不动用这六万两,六万两全都要花在聘礼上面,还给公主。” 许诺山知道江宁是顾虑到许家的颜面和他的自尊心才考虑这么多,对江宁越发感激敬重。 “婶子,您做事最是稳妥,您决定便是,不过花了多少银子还请您列个账目给我,许家以后会慢慢还给您。” 江宁点点头,并未跟他客气。 许诺山回去后,立马修书让人送回衢州府。 与此同时,皇上赐婚永阳公主的消息跟风似的传开。 程家这边,程宏当着崔玉蝶的面酸溜溜地说道:“母亲,凭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子能尚永阳公主?他哪点比得上我?不就是个状元,再厉害也没有背景,有何能耐?我爹好歹还是六品官,外祖还是正三品太史令!” 崔玉蝶心里也不满,在她看来,乌雅公主根本就无法与永阳公主相提并论,但皇上已经赐婚,聘礼都在程家了,说那些没用。 便沉声道:“扯那些做什么?你自己好好上进才是正理!改明儿你也给我考个状元回来,看她们还怎么张狂!” 状元是从广恩候府出来的,崔玉莺认的干儿子是榜眼,是广恩候的儿子,所有的好事都落她们头上了,凭什么! 程宏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接话。 驿站内。 兰绥文东怒不可遏地拍桌大骂,“齐皇太可恶了,竟然把永阳公主嫁了!那明明就是我们乌雅部落看上的公主!” 兰绥文瀚不满地哼哧,“当初齐皇提出让永阳公主和亲你没答应,现在说这种话也晚了!” 第120章 死个人没什么 兰绥文东大恨,“是我不愿意吗?是公主!是她非要嫁定王!她不肯松口,我如何答应齐皇?结果呢?她自己把自己坑了,害我们鸡飞蛋打!” 原本在乌雅公主提出嫁给定王的时候齐皇就反对了,因为定王刚刚得了儿子,还封了世子,齐皇不可能打自己的脸,便咬着牙提出让永阳公主和亲。 可他们的乌雅公主一直闹,非要嫁定王不可,根本就不愿意妥协,事情一直僵持不下,直到宫宴拿出闹剧,乌雅公主彻底与定王无缘,还因为名声被齐皇赐婚,他们也失了先机。 兰绥文东的打算是等乌雅公主大婚后再替他们王上求娶永阳公主,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未实施就搁浅了。 乌雅公主不满被迁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说事就说事,明明就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利还赖我身上!不过就是赐婚而已,没了驸马永阳公主还能嫁给谁?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们大动干戈!” 兰绥文东神色一怔,恍然大悟,“对!公主说得对,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驸马,死了就死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兰绥文瀚有些担忧,“他不是住在广恩候府吗?我们如何动手?” 乌鸦公主冷笑一声,“广恩候府?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成了侯爷就能跟那些百年世家大族相提并论了?可笑!找几个厉害的杀手潜入,便是闹出动静也无妨,只要把人杀了立刻逃跑就行。” 兰绥文东皱眉,“但我们在京城没有什么势力,想要找到厉害的杀手还不暴露身份,不简单。” “这就是你们要操心的事了!”乌雅公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丝毫没把两人的担忧放在心上。 她得不到,其他人都别想圆满,尤其是与她一样的公主! 广恩候府因为许诺山成了驸马,前来送礼下拜帖的人络绎不绝。 江宁都早忙到晚,天还没彻底暗下来就赶紧让人关了府门。 杨二蛋他们几个今日在酒楼与新科进士相聚,回来得晚了一些。 看到许诺山,杨二蛋立马欢喜地道贺,“大舅子,以后你就是驸马爷了,还是翰林院编撰,我已经能看到你今后平步青云了!” 齐国并没有驸马爷不能干政的律法,许诺山尚公主,对他的前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借你吉言!”许诺山也很高兴。 梁绍谦在一旁打趣道:“许大哥成了驸马可得当心了,今日我们在外面听见不少人说要与你切磋决斗,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说你配不上公主,要找人偷偷教训你,近日你是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梁绍谦说着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杨三铁行商,门路比旁人多,且他会来事,再加上崔家那边的关系,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神色微凝,“之前皇上是打算让永阳公主和亲的,乌雅部落那边还犹豫了,是因为乌雅公主非定王不嫁,丝毫不肯让步,使臣才无法点头、 现如今乌雅公主嫁不成定王,永阳公主又另许他人,使臣鸡飞蛋打,以他们的行事作风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也赞同姐夫的说法,这段时间许大哥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 许诺山先是震惊,旋即苦笑道:“可我总不能一直不出门!现在距离成亲还有几个月,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只怕下个月我就要去翰林院报道了。” “这倒是个问题!”梁绍谦皱紧眉头。 江宁想了想,道:“好在我们这次从衢州府带了不少护卫过来,只是他们的身手一般,人多势众还好说,单打独斗却不成,看样子我们得找王爷借几个人了。” 众人眼睛一亮,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帝,资源最多的就是逍遥王了,找他肯定能成! 逍遥王带着迟康上门的时候还有些稀奇。 “江宁,什么风让你想起我来了?竟然这个时候找我?” 对上逍遥王探究的眼神,杨三铁他们都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只有江宁面不改色。 “王爷说笑了!你可是我们家的贵人!想当初我刚来京城,多亏了你给我撑腰,包括百味楼,也是您佘给我的,后来与白家董家安国公府对上,可全仗着你的势,这次我家老二能拜工部侍郎为师也多亏了你,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江宁大夸特夸,给予逍遥王十分的肯定。 逍遥王越发警惕,“打住打住!有事说事,别给我戴高帽子!” 江宁一噎,清了清嗓子,让人猝不及防地直入主题,“我想找你要几个身手厉害的护卫,特别特别厉害那种!” 逍遥王挑眉,狐疑地问道:“你要那种护卫做什么?又惹是生非了?不是.....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虎呢?好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能不能三思而行啊?” 江宁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通,瞬间翻脸瞪眼,差点拍桌,“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急!” 逍遥王立马噤声了。 江宁这才恢复淡定的模样,把许诺山的情况说了一下,“许家就剩这么个男丁,还是我儿媳妇的大哥,我得为这孩子的安危负责!你不是常在秦楼楚馆等烟花之地流连,偶尔也帮我注意一下外面的动向,给这孩子安排几个可靠的护卫。” 逍遥王认真看了许诺山几眼,陷入沉思。 永阳公主这门亲事也有他的推波助澜,要是许诺山出事,极有可能影响朝堂动向,当下他便十分好说话地应了,甚至拍着胸口保证,“此事交给我,你们不用担心,日子照样过便是,对了,你身边可有亲随?” 许诺山恭敬地作揖,道:“回王爷,下官身边只有一书童尺墨,他并没有任何功夫。” “明白了!明日本王给你安排四个护卫贴身保护,连同车夫都交给本王安排,你平日里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还有,莫要去偏僻之地,友人相邀都不行,凡事想不明白就问问身边的护卫,莫要一意孤行.....”逍遥王又叮嘱了好些话才离开。 他一走,屋里的几个少年郎还有些纳闷。 “这样就解决了?”梁绍谦觉得不可思议。 第121章 周娘子的狂喜 江宁嗔怪地笑了笑,“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行了!都回去歇着吧!过几日你们的任命应该也下来了。 三铁不愿意当官,早早就上报户部,只是皇上不一定答应,二蛋和绍谦不出意外是要回衢州府的,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需要人手。” 杨二蛋遗憾地朝许诺山拱了拱手,“大舅兄,你和公主大婚我只怕是无法到场了。” “无妨无妨,正事要紧。”许诺山连连摆手。 今日他的心情高低起伏,此时也是万分疲惫,大家又说了两句便散了。 过了几日,朝廷的任命果真来了,梁绍谦和杨二蛋确实是要回衢州府,皇帝在衢州府新设了几个官职,好些营造新科进士都去了那边。 杨三铁被安排到户部整理卷宗,按照皇帝的意思是,即便他不想当官也得尝试几年,趁着年轻,为朝廷效力才是正经。 杨三铁痛并快乐地接了任命文书,去户部报道。 孩子们返乡的返乡,当值的当值,江宁也带着柳叶和杨小花一起着手帮许诺山筹备婚事。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衢州府衙那边应该就能收到喜报了。 五月,衢州百姓已经穿上了夏衫,街头人潮涌动,往来客商,叫喊小贩,喧嚣热闹。 一官差骑着马冲入城内,百姓纷纷让道。 官差畅通无阻来到府衙,大喊,“朝廷邸报!” 季无涯看到消息,乐得哈哈大笑,“好!好啊!果然不愧是我们衢州府出去的人才!” 状元来自他治下的衢州府,朝廷也会给他记上一功。 “快!快让衙差报喜去!” 府衙内众官员立马忙活了起来。 周娘子正在点心铺子里忙碌,把新出炉的点心摆上,看阿兰迎来送往,她有些怅然地长舒了口浊气,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诺山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阿兰一边忙活一边宽慰道:“夫人不用担心,大少爷学富五车,连书院的先生同窗都夸赞,定能给您考个进士回来。”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死而无憾了!”周娘子笑不拢嘴。 “呸呸呸!夫人,您可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的福气大着呢!” 阿兰一通哄,周娘子的心情果真好了不少。 远处传来锣鼓之声,周娘子探出头,狐疑地问道:“谁家办喜事了?” 阿兰竖着耳朵听,觉得不大像。 过来买点心的客人也跟着伸长脖子瞧看。 不一会儿,敲着铜锣的官差出现在街头拐角,冲他们铺子而来。 其他商铺的掌柜小二客人全都出来看热闹。 官差进了点心铺子,客客气气还有几分讨好地问道:“谁是衢州书院学子许诺山之母?” “我是我是.....”周娘子赶忙站出来,不明所以还有几分激动地打量着官差。 官差赶忙乐露出一个恭敬的大笑脸,“许夫人,恭喜了!许诺山殿试第一,被皇上钦封状元!这次科举状元郎在咱衢州府!” “你.....你说我家诺山是.....是状元?”周娘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捂着胸口。 阿兰怕喜极而泣,怕周娘子太过激动,赶忙扶住她,“夫人,太好了!太好了!您熬出头了!” 官差连连点头,“这位姑娘说得极是,小的在此恭喜许夫人了!” 周娘子一边哭一边笑,双手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硬是塞到官差手里,“辛苦你们了,谢谢谢谢.....” 这个消息在街上炸开,官差刚走,附近店铺的掌柜就争着抢着过来送贺礼。 周娘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都慌了,这边还没推辞,那边人家已经把东西放下,不管不顾地跑了。 等周娘子和阿兰回过神来,点心铺里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贺礼。 周娘子既高兴又头疼,“这.....这可怎么办呀!” 阿兰本着不懂就求助小姐的原则,赶紧跑一趟东篱山庄找许诺言。 许诺言得知许诺山中状元喜极而泣,当下就带着贴身丫鬟玉镯跑了一趟点心铺。 周娘子看见她就像看见救星,拉着许诺言的衣袖,指着一地的贺礼,“怎么办?怎么办?阿娘不想要,可当时太乱了,我都看不清是谁家给的,怎么还?” 许诺言拍了拍周娘的手背,不紧不慢地吩咐玉镯和阿兰将那些贺礼打开,仔细看过后,道:“大家虽然送了礼,但并非贵重之物,既然都送了,再寻着送回去反而不妥,正好咱家开点心铺子,阿娘做些点心和喜饼,咱整条街挨家挨户送过去,顺便问问有没有遗漏,都给补上。若是有人送贵重之物上门,再推了便是。” 周娘子一下子找到主心骨,全凭许诺言做主。 这边娘家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第二天报喜的官差就去了东篱山庄,府城的人都知道广恩候的两个儿子全都中了进士。 一门两个进士,这消息不亚于许诺山中状元。 百姓津津乐道,上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许诺言忙不过来。 梁家那边也因为梁绍谦高中,杨二丫忙得不可开交,帮不上忙。 杨小丫只能戴着面纱,在教养嬷嬷和丫鬟的陪同下出来帮忙。 她们用了三四天的时间才将这些礼尚往来之事妥善安排。 没等大家松一口气,许诺山和杨二蛋的家书相继送到了。 许诺言看完,整个人惊得弹了起来,匆忙让人去把周娘子找来。 周娘子一路上就急得不行,刚进门便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了这么着急!” 许诺言将许诺山的信递给她,“大哥来信,说皇上把最宠爱的永阳公主嫁给他,大哥成了驸马,八月初就完婚,他回不来了,让您去京城。” “这.....这.....”周娘子惊大于喜,笑不出来了,“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看上你大哥了?” 许诺言摇头,“阿娘,这些事情只怕要等我们去了京城才知道,大哥信中说皇后娘娘请我婆婆替大哥张罗婚事,咱们不能再耽搁了,得马上启程出发。” “你也去吗?这东篱山庄一大摊子事情怎么办?总不能都交给你小姑子!”周娘子自然是希望女儿跟她一起去京城,但又不想她顾着娘家让婆家有意见。 第122章 光宗耀祖 许诺言拿出杨二蛋的信,笑了笑,“是夫君让我跟您一起去的,还要带上小丫,说是京中有一大摊子事,让我和小丫过去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平安县,再去京城。” 家中出了两个进士,总是要回村子报喜,顺便再去一趟杨汉家替杨三铁提亲。 周娘子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去麻浦书院一趟,给明老先生他们送谢礼,还有你阿爹镖局里的一些故交,之前都帮衬过我们,也得走一趟。” 她有预感,这次去京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平安县了。 杨小丫知道她们要回去也跟着表示要一起去看看杨老头和李氏。 她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两三年就要议亲,还不知道未来往哪里嫁,在衢州府还好,只是可能性不高,毕竟她大哥一家都在京城,二哥如今成了进士,不大可能在衢州府待一辈子,三哥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风,抓都抓不住,即便娶了小花姐姐,以后也是四处跑。 四哥就更不用说了,他的目标一直是京城,如今还在书院苦读,以许大哥为目标,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以他这股劲儿,去京城是迟早的。 哥哥们都去了京城,阿娘将来十有八九也是要过去的,若是让她选择,她更愿意嫁到京城,那样的话估计见到阿爷阿奶机会渺茫。 大家商量完立马让朱管家收拾行李,朱三特地跑了一趟衢州书院找杨四庄。 杨四庄匆匆回来,在城里又买了不少点心吃食,“二嫂,小妹,我要读书,就不回去,若是你们今年不回来,过年我再回村看阿爷阿奶,陪他们过年。” 许诺言理解地笑了笑,“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先生都说了,你的学问很好,心态放稳了,中举只是迟早的事情。 你二哥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过年的时候你们兄弟一起回村,也能热闹一些,庄子上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有朱管家在,你安心念书即可。” 许诺言像个正儿八经的长辈一般事无巨细交代。 “谢谢二嫂。”杨四庄再次作揖。 杨小丫把自己给杨四庄做的衣裳取出来,又叮嘱了许多。 杨四庄捧着包袱,与杨小丫依依惜别。 咯吱咯吱的车轮滚过热气腾腾的地面,在平整的官道上飞驰。 因为龙王庙的事情,从府城到平安县又修了几条官道,大大缩短了两地往返的距离,许诺言等人没受什么罪就到了目的地。 平安县县令早早收到消息,派人在县城外接应。 许诺言虽然赶时间,却不得不过去一趟,同县令打个招呼,随后将周娘子和阿兰放下,给他们留了一辆马车两个护卫。 周娘子带着阿兰直接去了镖局..... 杨家的马车出了县城,一路朝大山镇飞奔,赶在天黑前进了榕树村。 大夏天的日头长,傍晚凉爽,大多村民都会在傍晚出来溜达,坐在村口大榕树扯闲话,看见浩浩荡荡的马车驶来。 村民纷纷起身,翘首定睛细看。 只一会儿便有人激动地大喊,“是大头家的马车!是他们家回来了!” “哟!这么多马车,这么多人!好大的阵仗!”一个老婆子惊呼出声。 人群立马有人匆匆往村里去,“我去跟江叔说一声!” 宁静的村子一下子沸腾了。 马车进村后,许诺言带着玉镯下车与村民打招呼,让车夫直接把杨小丫送去老宅,其他人先回村东候着。 村民看到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许诺言,都有些不敢搭话茬。 还是许诺言主动与他们说话,他们才渐渐放开了些。 张氏一双眼睛灼灼,兴奋地问道:“二蛋家的,你婆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许诺言温和地笑道:“婆婆在京城,我们这次也是回来看看阿爷阿奶就要去京城跟我婆婆汇合了。” “啥?你婆婆不是把府城的庄子都给你们了吗?你也去京城?那府城的庄子怎么办?”张氏十分诧异,嗓门又大。 赶过来的杨老头和李氏他们正好听到这话,不免着急。 李氏匆匆跑到许诺言边上,抓着她的手,“你们咋也想去京城?那京城有什么好的?在咱们衢州府多好啊!连知府大人都得对你们客客气气的!” 李氏更多的是舍不得,大房一个两个都离开了,要是在衢州府她还能有些念想,若是去了京城,她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许诺言看李氏瘪着嘴红着眼,要哭不哭,当即哄道:“阿奶,不是孙媳妇非要去,而是我大哥中状元了,皇上还把永阳公主许配给他,如今我阿娘和我都在衢州府,没人张罗亲事,事情都落到我婆婆头上,她忙不过来,这才写信让我们赶紧过去。” “啥?你说你大哥成.....成状元了?”李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太过激动,双脚还踉跄了一下。 其他村民全都炸锅了。 “哎哟!我的天哪!你大哥竟然成了状元!当时你们家来我们村的时候我就说那后生瞧着跟文曲星下凡似的!果然就是文曲星下凡!”一老婆子夸张地称赞。 其他人也跟着不停说好话。 杨老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错不错.....既然亲家那边大喜,还要娶公主,你肯定得去帮忙,这是应该的!” 李氏这下也不难受了,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 许诺言看他们这样,赶忙同杨老三说道:“三叔,麻烦您扶着阿爷一点。” 杨老头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天还没黑,我看得见,不用人扶。” 许诺言捂嘴偷笑,“阿爷,我还有喜事没说呢!这次二丫的夫君也进城赶考了,中进士了!” “啥?那.....那二丫岂不是成官夫人了?”周氏瞠目结舌,整个人都呆住了。 许诺言点点头。 李氏欢喜到落泪,“好!真好!那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还不止呢!”许诺言话锋一转,把众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除了他们,咱家二蛋和三铁也下场了!” 李氏猛地抓紧许诺言的手,一颗心狂跳,只觉得喉咙干涩,“怎.....怎么样了?” 第123章 两个老头 对上老两口殷切期盼的目光,许诺言重重颔首,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二蛋中了进士,三铁厉害些,是术数榜眼,第二名!” “嘶!那岂不是一门双进士?”有人震惊地高呼。 许诺言附和道:“就是一门双进士,阿爷阿奶,都在咱家呢!” 杨老头和李氏呆住了,久久没有动静。 杨老三察觉不对,赶紧在杨老头边上狠狠拍了一掌,“阿爹,回神了!” 杨老头这才有了反应,却是泪眼婆娑,激动到浑身都在颤动,走都走不了。 李氏也跟差不多,许是太高兴了,竟然腿软就要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幸好许诺言帮忙搀扶着。 村民也过来帮忙,这才将老两口安抚住,簇拥着将他们送回老宅。 村民把人送回来后,说了些恭喜的话,知道这情况杨家不好留人,且天都黑了,全都离开了。 杨小丫带着嬷嬷丫鬟给他们烧水伺候,杨老头和李氏才缓过来。 杨老头和周氏太过兴奋,似有许多话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许诺言担心老两口太过激动出事,赶忙安抚道:“阿爷阿奶,二蛋已经在回衢州府的路上,今年过年我们不在,但二蛋和四庄在,他们会回来与你们团圆,家中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差人去府城通知一声。 还有就是我们家出了两个进士,也是要感谢村里的照拂,阿娘的意思是买一些族田,请村里人来管,给干活的村民报酬,收上来的粮食卖了,得了银钱就用在村学和救济村里的孤寡老人小孩。 具体如何安排,再与村长商量,至于祭祖开席这些事情,阿爷阿奶看着办就行,我们回不来,但该有的礼数肯定不能少了。” 说着,她当着三房的面拿出五千两交给老两口,又道:“还有一件事,三铁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他对小花妹妹有意,阿娘写信回来,让我去汉叔家替三铁求亲。” 一提到这种事,老两口瞬间缓过来了。 李氏急急问道:“三铁真的愿意娶小花?不会嫌弃人家?” 她早就想让杨三铁跟杨小花凑一对了,只是那会儿两人看起来都没有这个意思,杨三铁身边还有一些姑娘,她也不好张着嘴,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 许诺言重重颔首,“阿奶,小花妹妹医术很是厉害,在京城替许多达官贵人治病,极有本事,这求亲必须心诚,阿娘已经写信跟汉叔说了,明日我们请个媒婆正式上门提亲下聘交换庚帖,您觉得如何?” 时间太赶了,只是所有事情放在一块儿办。 李氏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就按照你说的办,等三铁的亲事定了,就剩下四庄了,不过四庄不着急,过个两年再说。” 现如今大房四个孙子,大孙子继承爵位,二孙子三孙子都成了进士,剩下一个必定也要搏个进士回来,说不定还能娶个更好的婆娘。 孙子她是不担心了。 李氏的视线落到杨小丫身上,关切地问道:“你阿娘可是给你相看人家了?” 杨小丫闹了个大红脸,“阿奶!我还小,不着急呢!” 李氏被她这么一撒娇,立马投降,“好好好!阿奶不说,反正有你阿娘和你四个哥哥在,不管嫁到哪里,都没人能欺负了你去!既然回来,得了空就去松溪镇看看万娘子,毕竟她也是你的先生。” 自从杨来贵去了麻浦书院,李氏就没少往松溪镇跑,一来二去,也与万娘子潘秀娘她们混熟了。 杨小丫郑重点头,“阿奶放心,我醒得的,这次过去我也想问问先生,若是她愿意,我便带她一起去京城,毕竟当初拜师便说了,以后我是要给万先生养老送终的。” 这些年她虽然不在平安县,但万娘子身边有杨家安排的丫鬟婆子伺候,逢年过节她也会送年礼过去,只是不得见面。 “你都记着便好!”李氏欣慰地摸了摸杨小丫的脑袋。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许诺言才带着杨小丫回去。 他们一走。 周氏便迫不及待地嚷嚷道:“阿爹阿娘,你们都听见了,二蛋三铁全都成了进士,当官了!咱家来贵也可以的对不对?” 李氏挑了挑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书院的先生说了,只要来贵稳下心来念书,慢慢考,也是能考出个名堂的,你别给他压力倒是真的!” 周氏被泼了一盆冷水,又不敢说什么,小声嘟囔道:“我也没做什么.....” 杨老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同杨老头道:“阿爹,这种大喜事可得通知亲朋好友,摆个三天流水席,让平安县的人都知道咱家出了两个进士。” 有了举人就可以改换门楣,从农变成士,更别说是出了两个进士,整个村子都能跟着沾光。 “没错!是要通知,明儿去村长家,咱把事情都给定了,也要让二蛋婆娘回去给你大嫂一个交代。”杨老头很着急,恨不得现在就把事情给办了。 第二天,天不亮杨老头就去了村长家。 村长已经很老了,比杨老头还要老上许多,有生之年能看见他们村出两个进士,他只觉得死而无憾,昨晚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差点起不来。 被杨老头喊到院子说话的时候还晕乎乎的,得知江宁要买族田,这才清醒几分。 两个老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夏日清晨,坐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小院,悄无声息地敲定了村里好几件大事。 杨小丫在护卫的护送下去了松溪镇。 万娘子正跟潘秀娘说话,猛不丁见到进来的杨小丫,激动得有些失了分寸,“小丫?” “先生!”杨小丫给万娘子跪了下来,“小丫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您。” 万娘子赶忙把她扶起来,“说什么傻话!你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我这院子伺候的人哪个不是你给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杨小丫头潘秀娘问候,这才将家中的情况仔细说了出来。 二人闻言皆是惊喜不已。 潘秀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当初就说你阿娘不一般,你们几个孩子肯定也是人中龙凤,这不,应验了!真好啊!真好!” 第124章 洪小乔定亲 潘秀娘是真的羡慕,真心替江宁高兴。 杨小丫赶忙谢过,好奇地问道:“大娘现在不下船了吗?” “不了不了!”潘秀娘一脸乐呵,面庞比以前丰腴了不少,“沿海渔村现在家家户户都开始养牡蛎,也没那么多牡蛎壳让我们捡了,我娘家那边正好这些年挣了不少,包了一片海田跟着养,他们感谢我这些年帮扶,也给我买了一块,偶尔需要打理,不用天天过去,闲着没事我就过来跟万娘子说说话。” 她和娘家占了先机,早早与杨家合作,赚了不少钱,不仅在松溪镇置办了一座院子,还在镇上盘了两间小铺子,现在铺子租出去,每个月都有一两多的租金,还有那块养殖牡蛎的海田,一年也能挣上十几两,家中就她和女儿,一年到头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银钱,也不需要那么累。 前半生辛劳,后半生她就想好好歇歇,过过清闲日子。 杨小丫也替她高兴,“大娘过的倒是神仙日子,极好。” “不能比不能比!”潘秀娘嘴上谦虚,面上却笑得合不拢嘴,眼眸微闪,道:“还有件同你说,我们家小乔定亲了,男方就是你大嫂的外甥蒋南。” “真的呀!恭喜恭喜!小乔可是在家?”杨小丫一脸欢喜,她没几个好朋友,满打满算也就杨小花钟绵绵还有就是处了一段时间的洪小乔。 如今听到闺中好友定亲,她自然要亲自过去道喜。 潘秀娘兴奋地起身,“走!我带你过去。” 万娘子也跟着摆摆手,“去吧去吧!” 杨小丫来到潘秀娘家中,发现他们家还有一个干活的婆子。 潘秀娘解释道:“是附近的渔民,哎!也是可怜人,儿子儿媳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小孙子,带着孩子也没法下船,正好我们家房子大,就住我们母女两个没什么人气,就雇她过来帮忙看家做活。 平日里没什么事就看个门,打扫屋子,偶尔再做个饭,若是忙的时候还会跟我去娘家那边搭把手,当然,工钱都是另外给的。 她孙子还小,跟她一起住在我们家,也是个勤快的。” 杨小丫点点头,“大娘心善。” “哪有哪有!咱也只能做这么多!”潘秀娘被夸得心花怒放。 领着杨小丫到了后院,扯着嗓子喊道:“小乔,看谁来了!” 洪小乔探出头,当下就惊喜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跑了出来,“小丫!你怎么回来了?” 杨小丫上前与她双手交握,笑眯了眼,“我要去京城了,回来一趟,听说你定亲了!” 二人说着话进了屋里。 关上门。 洪小乔脸蛋羞红,“是我阿娘跟你说的吧!蒋婶子来我们家提亲,我阿娘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她就我一个女儿,想找个入赘的女婿。 蒋婶子虽然不止两个儿子,但蒋南会挣钱,蒋婶子本是不乐意的,但蒋南一直坚持,后面我们两家商量了,若是以后我生了一个儿子就姓洪,多的再姓蒋。 我阿娘也喜欢蒋南,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双方都退了一步,亲事便成了,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可惜你大抵是来不了了!” 这些年家里的情况虽然好了,但小时候吃过太多苦,她是真的怕了,即便家里条件好了也闲不下来,事事都要操心,他们家做的营生也跟其他人家不同,所以她没有玩得好的小伙伴,与杨小丫的情谊,她十分珍惜。 杨小丫心里也是遗憾得很,但更多的是替洪小乔开心,她将手腕上的玉镯套到洪小乔手腕上,再把头上的玉簪和金钗插到她头上。 洪小乔吓了一跳,连连拒绝,“小丫,我不能收的!” 杨小丫佯怒地撅了噘嘴,“以前我也不曾送你什么,顶多就是互送点心,但这回你嫁人,我总要给点像样的添妆。 可惜这次来的仓促,若是提前收到消息,我定给你送一套上好的头面,现如今就这么点东西,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阿娘给我准备的嫁妆都抵不上你一根金钗,这些东西真的太贵重了!”洪小乔很是为难,又怕坚持不收杨小丫生气。 杨小丫趁机帮她把东西收进妆奁里面,“好了!你以后跟蒋南好好过日子,将来有了孩子就供孩子念书,好好供,万一将来哪个出息了说不定还能带你走出松溪镇,咱说不定还能再见!” 这话说得洪小乔眼眶都红了,她满眼不舍,重重应了下来。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杨小丫才起身离开,再次去见了万娘子,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先生,您跟我去京城吧!” 万娘子慈爱地看着蹲坐在她身边的杨小丫,眼中布满星星点点的泪花,哽咽着笑了,“不了!我这辈子好不容易从京城平安回来,就想着安安稳稳了此残生,不想再折腾了。 其实从你拜师那天我就知道,你迟早是要飞出去的,所以我不大愿意收你,但你眼神清澈且坚定,甚至还在我面前立誓,我说什么都没法硬下心肠拒绝。 如今你们家发达了还能记着我,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一个人过着日子吃喝不愁的日子,还有人照顾,时常也能附近的老邻居说说话,我还想着现在做不了绣活了,再养几只猫猫狗狗,住在这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尽管放心!” “先生.....”杨小丫还想继续劝。 潘秀娘却在一旁道:“小丫,万娘子说得对,你就听她的!” 杨小丫收到潘秀娘的眼神,虽然不明白,却只能先应下。 与万娘子叙旧后,见她有些困乏,杨小丫才离开。 小院外面,潘秀娘提到万娘子不免叹气,“虽然是个富贵体面人,但早年吃过太多苦,身子真不好,她那样子是没法再出远门了,留在这里安安心心修养,说不定还能多活几个年头,你若是真孝顺就别让她折腾了。” “大娘.....”杨小丫一脸心酸。 她边上的嬷嬷建议道:“小姐,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您若是真的放心不下可以找医馆的大夫,让大夫半个月过来给万娘子请个平安脉,再同镇上相熟的人家说一声,拜托他们多多照拂一二,每年让人送些银钱回来,总能把事情办得周到的。” 第125章 启程离开 “对对对!”潘秀娘在边上附和,“我家小乔虽然没正式拜万娘子为先生,但万娘子也教了她不少,那孩子是个知道感恩的,隔三差五会过来陪万娘子说说话,有我们在,不用你担心。” 杨小丫郑重拜谢潘秀娘,额外拿了一百两给她。 潘秀娘吓得连连推辞,“干啥干啥!你给我银票干啥?赶紧收回去!” 杨小丫情真意切,“大娘,这银子您替我收着,偶尔买点东西给先生,若是先生需要请医问药您再帮着给,若是不够尽管去榕树村找我家管家要银子。” “那.....那也不用这么多呀!”潘秀娘有些不敢拿。 一百两银子,只怕万娘子到死都用不完。 杨小丫笑了笑,“没事!您收着便是!” 潘秀娘只能把银票收了。 杨小丫这才放心回去。 等她回到村子,见许诺言不在,问了一声才知道她和李氏带着媒婆去杨汉家提亲了。 杨汉一大早就进山,到了傍晚才回来。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几个妇人围着在他家大门外。 媒婆眼尖发现他,当即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哟!这就是杨汉老爷吧!” 一声老爷让杨汉身体僵了一下,缓过来后,他不着痕迹地上前,目光落在熟悉的李氏身上,似有所感,先推开院门请他们进去。 杨汉家还是老样子,不大的地方就住了他一个单身汉,看起来很是宽敞,就是有些乱糟糟的,角落里都是灰,不!应该说除了灶屋和堂屋,其他地方脏得都没眼看。 好在没人嫌弃。 就是媒婆多嘴嘀咕了一句,“这家里没个女主人还真不行!杨汉老爷,我那边正好知道几个条件不错的寡妇,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李氏狠狠瞪了媒婆一眼,不满,“嘿!别忘了你来干啥的!” 媒婆讪笑两声,自打嘴巴,“习惯了,习惯了!老夫人别生气。” 说着她连忙同杨汉热络地说道:“杨汉老爷,我是咱大山镇有名的媒婆,我姓陈,你叫我陈媒婆就行,想必您也猜到我们的来意了。 不是我夸张,放眼整个衢州府,谁家能比得上咱广恩候府富贵的?更别说杨三公子还是新科进士!这条件,便是娶公主都了得.....” 李氏听不下去,踢了媒婆一脚,“说重点!” 陈媒婆吃痛,敢怒不敢言,扯了扯嘴角,道:“杨三公子杨长松心悦你们家姑娘,广恩候有意与你家结亲,聘礼我们都带过来了,杨汉老爷可愿意?” 杨汉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并没有搭理陈媒婆,而是看向李氏,“侯爷已经提前跟我说了,小花也让人送信回来,既然孩子们愿意,三铁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不会反对,就这么着吧!” “好好好!”陈媒婆欢喜地起身,赶忙将聘礼单拿出来,清了清嗓子,正要念就被杨汉打断,“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陈媒婆噎了一下,似乎第一次见嫁女儿的人家对聘礼这般不上心的,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接下来就是交换庚帖,还有请人挑个吉日嫁娶,只是杨三公子被皇上授官留在京城,只怕是无法回来成亲,这.....” 这才是她们今天上门的重点。 许诺言刚刚一直没开口,这会儿才客气地问道:“汉叔,您能去京城吗?” 杨汉并没有怎么思考就摇头,“我去不了。” 李氏诧异瞪眼,“你咋去不了了?杨汉啊!这可是小花的终身大事,也不是三铁不愿意回来成亲,而是实在走不开,总不能一直拖下去是不是? 你若是担心盘缠那些倒是好办,毕竟是我们家请你去京城的,自然是要负担你出远门的所有花销,而且我们还有护卫队,大家一起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杨汉嘴角微抽,仍是一张面瘫脸,“婶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山里还有事情,走不开,而且京城太远,我也不想折腾。 不过孩子们年纪不小了,确实耽误不得,既然这样,我写信让故交帮忙,到时候小花就从我故交家出嫁,有他们帮忙,也是一样的。” “你在京城还有故交?”李氏震惊不已。 许诺言和陈媒婆也看了过去。 杨汉十分无奈,“婶子,我以前也是服过兵役,在军营那么多年,总是有些过命交情的兄弟,大家天南地北,且家境各不相当,京城又是天子脚下,我有一个故交在那里不是很正常?” 众人恍然大悟。 李氏懊恼地拍了拍脑门,“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些事了!这么说来倒是可以。” 跟杨汉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想来人品错不了,她也不用担心这门亲事横生枝节。 陈媒婆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一杯茶水还没凉到底,亲事就成了。 一高兴,她又开始扯些有的没的,李氏赶紧把她拖出去,告辞。 杨汉关上院门,长舒了口气,浑身都轻松了。 这事办完,许诺言回村的任务全都完成了,当晚与李氏杨老头他们吃了一顿晚膳,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带着杨小丫和孩子们浩浩荡荡出村了。 先到镇上接周娘子,再一起出发前往京城。 七月的京城,暑气炎炎,这种天,大人都不想动弹,偏偏孩子精力旺盛,总想往外跑。 江宁骗又骗不住,干脆带着丫鬟婆子去厨房做些清凉降暑的甜品。 这朝代,夏天的冰就是奢侈品,达官贵人夏日最常吃的降暑甜品是冰雪冷元子,用冰,甜糯米以及牛乳制成,与现代的冰沙糖水口感相似,就是普通人家吃不起。 他们家倒是有这个条件,但江宁觉得浪费,且大夏天吃沙冰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一直没折腾。 寻常人家的消暑法子是煮莲子汤或者凉茶,放在井里凉一凉,这样吃起来口感清甜,来一碗,浑身都凉爽了不少。 家中有孩子,她打算用香薷与红糖米浆一起熬一锅香薷凉糕,再煮些甜甜的红豆沙,豌豆黄,糖水,一起放在井里镇水,等凉得差不多了再提上来,吃的时候每样都加一点,再淋上糖水,别有一番滋味。 第126章 许诺山遇刺 孩子也能跟着吃一些。 杨乐煦已经开始启蒙,这会儿家中只有杨乐铮一个奶娃娃,小娃娃最期待祖母下厨,当江宁把一碗消暑甜品放在他面前,小娃娃一下子就安静了,也不闹着去园子晒太阳了。 江宁松了口气,与杨小花几个优哉游哉吃着甜品。 宋管家从月亮拱门处匆匆跑来,“夫人,不好了,许大人遇刺了。” “哐当!”江宁失手撞翻了桌上的碗勺,猛然起身,“可有受伤?” 宋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点点头,“许府来人说许大人左臂中了一箭,幸好路上有个石块,马车颠簸了一下,方向偏了,否则极有可能射中心窝子。”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江宁双手合十,一通祷告,随后眼神犀利地看向宋管家,“抓到刺客了?” “王爷安排的护卫已经去追了,情况不明。” 江宁思忖片刻,看向杨小花道:“走!我们去许府一趟,兴许你能帮上忙。” 杨小花赶忙放下碗筷。 阿雅娜一看,也跟了上去。 许府内。 江宁过来的时候大夫刚好给许诺山包扎好伤口,叮嘱道:“伤口虽然深,好在箭上无毒,这几日大人好好歇着,注意感染,伤口莫要碰水,老夫明日再过来换药。” “有劳大夫了!”许诺山让尺墨送大夫出去。 尺墨一边抹泪一边在前面带路。 人走后,江宁沉着脸问道:“抓到刺客了吗?” 许诺山摇摇头,“还没有,那人一路往花柳巷跑,那个地方龙蛇混杂,青天白日不开张,还全是姑娘,王爷的人要搜也不好搜,十有八九是查不到了!” 杨小花端详着那支箭,看向身边的阿雅娜,“有什么特别的吗?” 阿雅娜只看一眼就摇头,“这就是坊间常见的箭,连个正儿八经的出处都没有,十有八九就是小铺子弄来的。” 杨小花点点头,“对方要嘛穷,要嘛半路出家,不是正儿八经的刺客,否则不会用这种东西。” 太廉价,太掉份了! 但这样一来就更不好锁定目标了。 江宁心下微沉,蹙眉看向许诺山,“你还是随我回去,住到广恩候府,我那边人多,比较安全。” 许诺山现在住的宅子就是江宁找中人替他置办下来的,距离广恩候府有些距离,周围多是小官宦和富商,当初宅子买好了,许诺山坚持要搬过来住,江宁没法子,只能依着他。 许诺山谢过江宁的好意,苦笑摇头,“婶子,我如今就是那靶子,看我不顺眼,嫉妒我,眼红我的人多的是,今日大白天就能遇刺,谁知道后面还会遇上什么危险? 我可万万不能再给婶子惹麻烦,您放心,今日之事已经惊动府衙,宫里应该收到消息了,总会有人替我做主的。” “许大人说的没错!”一嬷嬷带着人进门,先给江宁行礼,再朝许诺山福了福身,“老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絮嬷嬷,皇后娘娘已将许大人遇刺之事禀报皇上。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对方如此嚣张,简直就是目无尊上,皇上震怒,已经封锁城门,派巡城卫和府衙官差搜查,许大人尽管安心养伤。 还有,这些是皇后娘娘和永阳公主命老奴交给许大人压惊的。” 絮嬷嬷将东西放下,便带着人走了。 她一走,许诺山莫名松了口气,目光幽幽,“婶子,您说背后之人会是谁?” 他来京城这么久,从未与人结仇,虽然中了状元,但也不过是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在京城根本就不值一提,不会有人因为仕途要他的命。 排除这个原因就只剩下赐婚一事了。 自从皇上赐婚后,京城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段时间接近他的人不少,讨好的,不怀好意的,他都见过,那些人的背景他也了解,他们应该没有胆子光天化日刺杀他,便是要杀他也不会找这种半吊子刺客。 江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对方既然刺杀你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但这次行刺看起来像临时起意,没有章法,手段还十分粗糙,更重要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在箭上淬毒。” 许诺山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与婶子一样想不通这点,对方是想要我死还是不想要我死?” 在百花楼内抓到刺客的逍遥王也闹不明白。 石黑子也想不通他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明明已经躲到相好的房间,还没踏实搂着美人睡觉就被冲进来的护卫拿下。 逍遥王蹲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貌不惊人的石黑子,摸着下巴揣度,“为什么刺杀许诺山?” “我我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来百花楼找姑娘而已!”石黑子说着下意识在屋里看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他的相好,赶忙大声喊道:“杜鹃,你赶紧给我作证,我是不是一直在你这里?” 杜鹃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看他。 石黑子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急得面目狰狞,“你说啊!我对你这么好!还要给你赎身,你怎么哑巴了?” 杜鹃期期艾艾,继续往墙角缩了缩,结结巴巴道:“可.....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睡着了.....” 石黑子嘴角垮了,眼里没了光亮。 逍遥王嗤笑道:“别挣扎了!你进百花楼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整座楼的姑娘都是本王罩着!你觉得她们会听谁的话?” 石黑子面色铁青,咬着牙,一声不吭。 护卫道:“王爷,检查过了,他的鞋子上有粉剂,与我们投放的一致。” “什.....什么粉剂?”石黑子懵了。 杜鹃气得小声骂了一句,“蠢死了!王爷英明神武,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恶,你赶紧招了吧!” 石黑子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却仍是不肯透露半句。 最终他被逍遥王带走。 宫里自有一套让人张嘴的法子。 江宁在许府等不到逍遥王,便猜到他追凶去了,毕竟那个男人大言不惭保证会护好许诺山,结果却让人受伤了,只怕没查出真相都不会在她面前露面了。 第127章 凶手 看着天色不早,她又交代了几句才带着杨小花他们回去。 刚回到府里,宋管家就上前禀报道:“夫人,二少夫人来信,他们再过两日就能抵达京城。” 江宁的脚步一顿,头疼扶额,“你赶紧去许府说一声!” 怎么事情都赶到一块儿!若是让周娘子知道许诺山受伤,只怕得吓得晕死过去。 驿站内。 乌雅公主指着兰绥文东和兰绥文瀚的鼻子破口大骂,“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还能失手!甚至惊动皇帝,你们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兰绥文瀚不满反驳,“是公主说石黑子杀人无数,心狠手辣,还不会背叛我们,我们才找他的!现在他失手,你来怪我们?”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乌雅公主死死握紧拳头,横扫桌面所有瓷器。 她怎么会知道石黑子这么不靠谱!想当初..... 乌雅公主缓缓闭上眼睛,罢了,失手就失手,反正她手里有石黑子的把柄,晾他也不敢将他们供出来,应该.....不敢吧..... 兰绥文东皱眉看了一眼不吭声的乌雅公主,沉吟道:“那个石黑子靠得住吗?实在不行让人做掉他。” 乌雅公主嘲讽地冷笑两声,“现在人都被抓了!上哪儿杀去?你们还是祈祷他不会把我们供出去!” 兰绥文瀚,面色一紧,自欺欺人道:“应该不会吧!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我们知道,若是他敢把我们供出去,他也活不成!” 要不是他们带来的人与汉人体型外貌都不一样,他们也不用把主意打到外人身上,石黑子是他们来京城路上碰到的劫匪,凶名在外,正好被兰绥文东手底下的人生擒,顺道带进京城。 原先他们的打算是等回程再押着石黑子去他的老巢,搬空里面的金银财宝,就为了这个原因,他们与石黑子虚与委蛇,给他一定的行动自由,这次也是因为他们被困在京城,四周都有人盯着,实在无法偷偷摸摸买凶杀人,只能用他。 兰绥文东愁眉不展,石黑子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把他们供出去后暴露真实身份也是死罪,横竖都是活不成,但他若是坦白从宽,兴许还能死的快一些,不用受酷刑,换成他,他也会选择招供求个解脱。 如今就看齐皇打算怎么处置了,但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无法再对许诺山下手了。 想到这里,兰绥文东气恼地握拳,重重锤了下桌子,愤然离去。 乌雅公主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对着兰绥文东的背影骂骂咧咧,连带着伺候的丫鬟都被她打骂出气。 深夜。 皇宫宣政殿内。 皇帝正在挑灯批阅奏章。 逍遥王在德康的带领下入内。 “皇兄!” 皇帝抬头,放下朱笔,冷沉的眉眼中多了几丝锋利,“如何?” 逍遥王垂眸,恭敬地回道:“石黑子已经招供,是兰绥文东和兰绥文瀚命令他刺杀许诺山,若是他成功了,兰绥文东会立马放他离去,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哦?他们之间还有恩怨?”皇帝说话的语气平静,但是个人都知道他有多愤怒,那石黑子是被乌雅部落的人偷偷带进京城的,结果竟然无人察觉。 逍遥王道:“石黑子是西南地区的山匪,乌雅使臣进京路上碰到打劫的石黑子,他们将人抓了严刑拷打,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杀了石黑子,反而将人带进进城,一路上兰绥文东还跟他称兄道弟。 石黑子第一次进京,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成日宿在百花楼姑娘的房间,花的都是兰绥文东的钱,且兰绥文东并没有埋怨过半句。 因为石黑子进了京城就待在百花楼,不曾进过驿站,士兵才未察觉,眼看着永阳公主出嫁在即,兰绥文东坐不住了,去红枫斋与石黑子碰面,同他达成协议。 正好石黑子被百花楼的杜鹃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而有个富商也想替杜鹃姑娘赎身,就在今晚,石黑子怕被人捷足先登,这才着急行事,打算杀了许诺山就带着杜鹃姑娘离开京城。 他在西南作恶无往不利,除了最后一次轻敌被擒,性格自负自大张狂还贪生怕死,兰绥文东这回是看走眼了。” 皇帝冷笑出声,目光沉沉看着宫殿内的烛火,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石黑子先留着,这人有用,此事暂且压下,许诺山那边再送些东西,让太医过去瞧瞧。” “是!” 逍遥王出了宣政殿,莫名吐了一口浊气,摇摇头,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江宁刚从内院出来就看见逍遥王坐在她家凉亭里乘凉,坐没坐相。 她上前,蹙眉问道:“抓到凶手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逍遥王臭屁地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道:“事情暂时不能处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皇上也知道这次让许诺山受委屈了,已经派人送去东西了。” 江宁面色不虞,拳头渐渐攥紧。 瞧她那憋气的样子,逍遥王有些无奈地提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如今也是广恩候,皇上的臣子,想必也能明白他的顾虑,咱不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好好忍着,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嗯。”江宁难得没跟逍遥王拌嘴。 他有些诧异,却不像以往那般作死挑衅。 江宁送走逍遥王后,又去了许府一趟。 许诺山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伤口有些深,好在没有继续往外渗血,再加上宫中御赐的金疮药,竟然隐隐有了些愈合的趋势。 江宁看着也松了口气。 许诺山突然给她跪下,“婶子,我阿娘明日或者后日应该就到了,能不能求您帮我隐瞒受伤之事?” 江宁有些犹豫,“我倒是可以不提,但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她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无妨,只要她们见我平安无事即可,事后知道也是伤心难过一会儿,总比刚来京城就受到惊吓强。”许诺言仔细解释。 江宁闻言,只能点头应了。 翌日辰时。 广恩候府的马车终于缓缓靠近城门。 第128章 抵达京城 宋管家遥遥望着,心下激动,赶忙推了身边一个小小厮,让他回去报信。 他们留下来接人。 待马车到了城门处。 宋管家已经领着人上前行礼,“二少夫人,小姐,夫人让小的过来接几位主子回府。” 许诺言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冲宋管家点点头,很快又收回视线。 马车经过严格的盘查才得以被放进城中。 杨小丫在马车里不解地问道:“宋管家,京城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盘查这般严格?” 宋管家刚刚得了江宁的叮嘱,压根不敢说实话,擦着脑门上落下的汗水,呐呐道:“小姐,永阳公主和驸马爷大婚在即,近来入京的人越来越多,城中自然是要戒严的。” 杨小丫了然点点头。 周娘子兴奋地抓着许诺言的手腕,“言言,你听见了吗?是为了你大哥成亲才戒严的!” 她做梦都不敢想儿子成亲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 许诺言嘴角抽了抽,不想扫周娘子的兴,便含含糊糊点头应了,怀里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走神。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宋管家说话的声音,“二少夫人,小姐,许夫人,到了。” 一行人被扶下马车。 周娘子看着壮观的侯府大门,有些犯怵,“言言,这就是皇上赏赐给杨家的府邸?” 许诺言点点头,“阿娘,我们先进去吧,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人还是没变,您不用慌。” 周娘子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一些。 一行人刚刚跨过大门江宁就带着人出来了。 “亲家母!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哟!奶奶的宝贝慕漪和景儿也来了!”江宁欢喜地一把抱起杨慕漪,香亲了好几下。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蛋就是好啃,再来一下。 江宁搂着孙女一同闹腾,倒是把边上的孙子给嫉妒坏了,纷纷缠着她也要抱。 她赶紧放下孙女,抱起小孙子,一样亲了好几口,孩子们才放过她。 周娘子瞧着羡慕不已,“真好!儿孙绕膝!” 江宁莞尔笑道:“你也快了!走!我们进屋说话去,外头这天还热得很!” 一行人刚进屋,丫鬟就呈上茶水点心。 周娘子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许诺山,忍不住问道:“阿山呢?” “我已经让三铁他们过去叫了,自从皇上赐婚,我便借了一笔银子给诺山,让他在京城置办了一处院子,从那边过来有些距离,还得等会儿。”江宁故作轻松地说着,一直都弄着怀里的孙子,眼神不与周娘子接触。 周娘子这才安下心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阿宁,你借阿山多少银子,我这次过来把家当都带了,我帮他还。” “不着急!这些事情我们往后再说也不迟。”江宁不以为意。 周娘子却是不肯,开始翻身边的包袱,“一码事归一码事,但欠银子总是不能拖的!我呀把衢州府的铺子盘给小秋了,连那些做点心的法子都教给了她,她给了我两千两,还有这些年我攒下的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够够够!那宅子有三进,地方倒是宽敞,就是离朱雀街有些远,逍遥王帮忙牵线,花了三千两买下来,一会儿阿山来了,你随他回去看看。”江宁赶忙给许诺言使眼色。 许诺言上手,从周娘子包袱里点出三千两,其他的东西再收回去。 周娘子默默看着也搭不上手,心里却有些慌,“不是说京城居大不易,三进的宅子怎么才三千两?阿宁,你可别为了帮衬我们偷偷贴补!” 江宁乐了,“我是那种冤大头吗?那宅子原先是个富商的,做生意欠了王爷一些银子,还想再筹点本钱出去行商,这才收了我们三千两。 若要说亏,也是王爷那边亏了一些,我已经同王爷说了,但王爷不在意,他这人仗义疏财的时候简直视钱财如粪土,又说欣赏阿山的才华,不愿计较这些。 人家是皇亲国戚,这点钱财确实不看在眼里,再继续纠缠反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我便让阿山不再提,往后王爷有需要用得着他的时候再还这个恩情便是。” 周娘子被江宁忽悠着果真没再继续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两盏茶的功夫过后,外头终于传来杨三铁他们说话的声音。 周娘子激动地起身,扑向心心念念的儿子,“阿山!阿娘可算是见到你了!” 许诺山反手搀住周娘子的胳膊,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受伤的地方,“阿娘,这一路上可还顺利?妹妹呢?你们都还好吗?” 许诺言含笑点头,眼中全是欣喜,“我们好着呢.....”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跟着许诺山进来的阿雅娜,面色微变,为了看清楚,她的视线几乎要粘到阿雅娜身上。 阿雅娜也在第一时间发现许诺言的眼神,歪着头,不解地问道:“二少夫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许诺言回过神来,神情恍惚了几下,“你是.....” 江宁温和地解释道:“这是我买的,叫阿雅娜,来我们家的时候才八岁,瘦瘦小小的,很是会闯祸,我看她一个孩子实在可怜,就养在身边。” 杨小丫想起阿雅娜刚来府上的光景,捂嘴笑道:“那个时候她还抱着阿娘,一直喊姆妈,很是粘着阿娘,我就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带在身边玩,结果这才多久没见,她都长得比我高了!二嫂,你是不是觉得阿雅娜看起来不像汉人?” 许诺言收回视线,微微颔首,“确实.....长得不像汉人。” 杨小丫望向阿雅娜,笑眯眯地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从哪儿来的吗?” 阿雅娜果断摇头,抱着鞭子,固执地说道:“我是杨家的人!” “是是是!”杨小丫顺着她的话应下,语气很是宠溺。 周娘子只好奇看了阿雅娜几眼,又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絮絮叨叨问了许多事情,得知江宁把聘礼都准备好抬进皇宫,她又是好一通感谢。 江宁看她有些疲惫,便道:“你是要先住在我这边歇歇,晚些再跟阿山回去,还是直接随阿山回去许府?” “我跟阿山回去就好了,不能再麻烦你了!”周娘子有些迫不及待。 第129章 公主出嫁 许诺言知道阿娘有许多话要私下问大哥,便主动让他们走了。 马车里。 没了外人在,周娘子下意识抓住许诺山的手臂,许诺山吃痛,面色痛苦,豆大的冷汗一颗颗冒出来,嘴唇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周娘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蒙了,“这.....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她的眼神从许诺山身上落到尺墨身上。 尺墨低垂着头,坐在车帘外面,根本就不敢吭声。 周娘子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是不是出事了?” 母子连心,只这一下许诺山就知道瞒不过,虚弱地安抚道:“阿娘,我没事,就是手臂受了点伤,大夫和宫中的太医都看过了,连小花妹妹都给我诊治过,只要好好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都受伤了你还说没事!”周娘子开始抹泪,“我本想着你都成了状元,还要娶公主,以后只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就能富贵一辈子,不用我操心,这才多久,怎么就受伤了!你老实告诉阿娘,谁伤了你,我去替你讨公道去!” 她潜意识认为是京城那些达官贵人见不得许诺山好才动手的。 许诺山摇摇头,“阿娘,没有的事,此事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会替我做主的,您别问了。” 见儿子讳莫如深,身边还有一些陌生的护卫随行,周娘子不得不闭上嘴,转而说道:“那我回去看看你的伤口,给你好好补补,这段时间就别出门了。 还有,你借言言婆婆的三千两我已经帮你还了,欠王爷的恩情以后咱有能力再还,阿宁说这事急不来。” 许诺山有些诧异,“阿娘,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周娘子叹了口气,“我把铺子盘出去了,换了两千两,只留下府城那个小院子还有庄子上那些田地,旁的不说,就靠着庄子上的出息,一年也能挣个百来两银子。 再加上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也有两千多两,还了三千两还有一千多两,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在京城花销。” 她路上打听过了,大户人家还要养护卫什么的,大大小小下人合起来一个月给的月钱都要十几两甚至几十两。 “阿山,你说我来京城再开个点心铺子可以吗?”周娘子皱着眉头问道。 许诺山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阿娘喜欢就开,反正您身边有阿兰在,到时候再买两个丫鬟婆子照顾你,你想怎么做都行。” 周娘子松了口气。 马车在许府大门外停下。 周娘下扶着许诺山小心翼翼下车,看着眼前的高门大院,嘴角就没下来过,孩子他阿爹,你看见了吗?这是我们家,我们许家! 一行人入了府,管家把大门关上。 周娘子顾不上看自己的院子就先给许诺山看伤,好在今日伤口恢复得比昨日更好,倒也不吓人,她还撑得住。 等许诺山重新上药后,周娘子才问起聘礼的事情。 许诺山一五一十说道:“聘礼都是婶子帮忙置办的,但银子是皇后娘娘给的,婶子把皇后娘娘给的银子全都用了,又自己贴补了几套华丽的头面,是三铁从关外带回来,妹妹打造的,那几套头面,估摸着也得万八千两,皇后娘娘见了,很是欢喜。” 周娘子闻言,高兴之余就是惆怅,“如此一来我们欠杨家的恩情就更难还了!” 许诺山反手握着周娘子的手,“阿娘,您别担心,三铁如今虽然为官,但只是暂时的,他说了,过个一两年就要去行商,还说可以让我们入伙,我早早跟他说定,到时候搏一把。” 没来京城之前他从未意识到银子这么重要,如今真体会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自然也要想些正经的挣钱路子。 周娘子见儿子把事情都考虑进去便彻底不操心了。 广恩候府里。 江宁给儿媳和女儿办了一桌酒菜接风洗尘。 二人用完饭便回去歇息。 许诺言想到阿雅娜,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可她第一次来京城,也不好问得太多,只能徐徐图之。 经过几日的调整,许诺言几个都缓过来了,她也有意无意接触阿雅娜几次,确定那丫头是真的记不得太多被拐之前的事情,亦或者说她甚至都快忘了在人伢子手里两年那些苦难日子,安安心心地留在杨家,偶尔还回去董家,完全问不出东西。 她正坐在亭子里发呆,杨小花提着药箱进来,“言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许诺言回过神来,哂然,“都快成一家人了,还叫什么姐姐!叫我二嫂得了!我刚刚是想着我大哥尚公主的事。 他好端端的被刺杀,总是有原因的,我想了想应该跟尚主有关。” 杨小花顿了顿,沉默地坐了下来,“二嫂,你自己琢磨就行,千万别嚷嚷,背后的水很深,不过这么一闹,应该不会有人再敢刺杀许大哥了!对了,我看二嫂这几日对阿雅娜很感兴趣,可有问到她的身世?” 许诺言摇摇头,“我才来京城,哪里比得上你们知道得多?只是对异族女子有些好奇罢了。” 杨小花微微颔首,笑了笑,道:“我跟阿雅娜接触了一段时间,挺喜欢她的真性情,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能尽快帮她找到家人。” 阿雅娜的模样太过特殊,一般人家都不会接纳外族女子,只有回到生她的地方,找到同样的族人,她的今后才能有所保障。 二人心思各异,没再说话。 到了许诺山成亲这日。 许府张灯结彩,早早就布置妥当了,为了给许家撑场面,杨家这边甚至还借出了不少贵重的摆件。 公主的仪仗从后宫出发,绕了一圈,到宣政殿外给皇帝行跪拜礼,随后才出宫。 朱雀街夹道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少人都羡慕许诺山成了驸马。 兰绥文瀚站在一处二楼临街包厢,手上拿着弓,做出射击的动作,“咻!大哥,要不要来一下?” 皇帝明明已经查到是他们在背后动的手脚,却不曾吭声,这也助长了兰绥文瀚的气焰,只要杀了许诺山,永阳公主就嫁不成了! 第130章 咽不下这口气 兰绥文东冷冷地放下杯盏,低声问道:“石黑子还是没有下落吗?” 兰绥文瀚瞬间沉了脸,气恼地坐了下来,捶桌骂道:“不知道被齐皇杀了还是关起来了,我们私底下打听过了,没有任何消息。” 说着,兰绥文瀚倾身上前,低声问道:“大哥,你说齐皇是不是要秋后算账?” 兰绥文东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清楚,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别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 和亲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名正言顺地用玄武鼎作为交易,让齐皇出兵,帮他们抢占关外金谷城往北五十里地,若是不还有一个乌雅公主从中作梗,事情也不会那么麻烦,偏偏王上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们照顾好公主,事事以公主为先。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永阳公主的妆奁一路到了许府。 此时许府内早已宾客满座,不管与许诺山有没有交集的,全都带着贺礼上门道贺。 周娘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贵人,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只能求助江宁,“阿宁,一会儿公主要拜我吗?” 江宁轻轻拍了拍周娘子的肩膀,安慰地笑了笑,“别慌,公主是君,我们是臣,公主不拜你天经地义,若是公主拜你,你也要赶紧把人扶起来,不能真的让公主拜。” 周娘子似懂非懂,只知道江宁不会害她,江宁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看着那么多妆奁,她又忍不住小声问道:“公主的陪嫁有多少?” 江宁解释道:“宫中给的是三百六十抬,另外皇上还赏赐了一座公主府,一些大件的东西许府装不下,先放到公主府去了。” “那.....” 没等周娘子开口,公主的仪仗已经到了许府外头。 嬷嬷高声一喊。 许诺山在礼官的指引下,上前牵着永阳公主下来,二人跨过火盆,一路进了大厅行礼。 吏官按照祖制来办,根本就没有给周娘子行礼这一环节。 周娘子松了口气,同时还有些隐隐失落,但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欢欢喜喜地看着一对新人入了洞房。 到了这一步,永阳公主已经彻底成了许家妇。 待她与许诺山喝过合卺酒,屋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释然。 许诺山不明所以,却没多想,起身恭敬地作揖,道:“公主,前院还有宾客需要招待,待臣去去就来。” 永阳公主点点头,等许诺山走后,立马看向身旁的嬷嬷,“嬷嬷,许家人怎么样?” 别以为她是公主就不担心,毕竟她是为了逃避和亲才嫁到许家的,即便许家人不好相处她也得想办法营造和谐的氛围,让父皇知道她过得很好,不再打她的主意,当然,她还要抓紧速度怀上孩子。 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公主放心,驸马爷性子温和,且处事面面俱到,许老夫人一看就是那种乡下出来没什么见识的村妇,质朴老实,您尽管放心。” 永阳公主松了口气,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然只一会儿,她又不忿的皱眉,“驸马被刺杀,父皇明明已经查到幕后黑手却没有处置,十有八九就是乌雅使臣做的好事,若是此事不能给驸马一个交代,便是我想跟驸马好好过日子,只怕驸马心里都会有疙瘩。” 这才刚刚嫁人,她就有操不完的心了。 嬷嬷愣了一下,干巴巴地安慰道:“应该不至于吧!驸马爷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肯定能体谅公主的。” “哼!这种鬼话骗骗外人就行了,没必要糊弄自己,嬷嬷,你且等着,等父皇拿到玄武鼎,我一定要让乌雅使臣生不如死!”永阳公主发狠地握紧拳头,这口气不仅是替许诺山出的,也是为了她自己。 嬷嬷恨不得自己耳聋,压根就不敢接这话茬。 许府前院的热闹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许诺山急着回新房见公主,前院的事情都交给周娘子、江宁和许诺言操持,三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拍了拍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赶紧让管家关门。 江宁见没她什么事了,当下就带着人走了,许诺言留下来帮周娘子。 忙忙碌碌,时间转瞬即逝。 人们还在津津乐道永阳公主的出嫁的盛况,转眼就到了乌雅公主下嫁程宏的日子。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公主的陪嫁上面,想要一睹玄武鼎的真容。 皇帝更是为了保证玄武鼎的安全,提前让魏光显带了一队禁卫军出宫护送公主陪嫁。 驿站内。 魏光显打量着眼前安置在牛车上面,用红绸布覆盖的大家伙,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这就是玄武鼎?” 兰绥文东挺胸,骄傲地微微颔首,“正是!此鼎乃是从我族祭祀的神台上取下来,那是我乌雅部落至宝。” 魏光显脸颊微抽,“兰绥大人,容在下提醒你,这玄武鼎乃是我齐国之物,若非皇上不想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哪里需要这么费劲,你说是不是?” 兰绥文东面色一僵,冷哼一声,嘟囔道:“那也是你们没本事把东西丢了,我们是从正经途径得到它,说明玄武鼎跟我们乌雅部落有缘!它就是我们乌雅部落的。” 魏光显沉了沉脸,并没有跟兰绥文东争辩,而是大手一挥,道:“从现在起,十二个时辰守着玄武鼎,必须同时有我们的人和乌雅部落的人在场,缺一不可。” 兰绥文东嗤笑一声,“魏大人,你也太小心了吧!这里可是京城,这是玄武鼎,又不是小东西,还能扛着跑了不成?” “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魏光显面上淡淡,态度不容置疑。 兰绥文东只觉得无趣,“随你。” 说罢,他转身走了。 乌雅公主的院子里。 一阵鸡飞狗跳。 “我不嫁!我不嫁!谁逼我嫁我就死给他看!” 兰绥文东刚迈进院子的脚步顿了顿,冷下脸来,大声呵斥,“公主!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乌雅公主回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来人,跺脚拍桌,“我不管,我就是不嫁那个程宏!一个只会声色犬马的纨绔,根本就配不上我!” 第131章 极不靠谱 她一开始就知道程宏不是好东西,只不过一直坚信兰绥文东他们会替她扫清障碍,这才有恃无恐,可如今就要出嫁了,兰绥文东还是没有办法,齐皇还派了禁卫军前来,她拒婚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兰绥文东看着一地狼藉的屋子,面不改色道:“公主,事已至此,您只能老实出嫁了,其实您不嫁也行,我们不能得罪齐皇,照样还是要把玄武鼎留下,您跟我们回乌雅部落,但您愿意吗? 您还没见过关外的环境吧!漫天黄沙,白日热得跟火炉一般,夜晚又冷得跟寒冬腊月有得一拼,居无定所,还要随时防着其他部落突袭,若非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们也不用千里迢迢来京城走这一遭。 嫁到京城于您而言是最好的归宿,起码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程家的条件虽然无法与皇亲贵胄相提并论,但宫中已经做主给您备了丰厚的聘礼,那些都是您的,我们也不会带走,有了那些东西,到了程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若是不嫁程宏,京城再无人敢娶你,不,应该说整个齐国都不会有人愿意娶你,拒婚的代价有多大想必你心里也清楚。” “啊!”乌雅公主不甘地仰天长啸,掀翻桌子,随后无力地跌坐在地。 兰绥文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门外。 兰绥文瀚跟上兰绥文东,小声问道:“大哥,公主真的会老老实实嫁人吗?我看她这么闹,明天指不定还会出幺蛾子。” 兰绥文东面无表情摇头,“她不会,就算程家再不堪,留在京城也比跟我们回关外强,而且,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兰绥文瀚摸着下巴沉思,“这倒是真的,那女人最是自私利己,肯定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就是点背了一些。” 毕竟是他们的公主,他们自然也希望公主能嫁定王,将来说不定还有别的造化,对乌雅部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惜了。 兰绥文东皱眉,“好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魏光显带着人守着公主的聘礼,还不许我们的人离开,石黑子那事到现在也没个定论,你让底下的人嘴巴严实一些,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兰绥文瀚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程家这边。 崔玉蝶心心念念的儿子大婚终于就要到了,这几日她出门走路都带风,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儿子要娶公主。 连带着程娇娇也找回了一些底气,之前因为皇帝训斥,一些跟她玩得好的闺中小姐妹都不与她往来了,这几日竟然有人主动给她送东西,还解释了这段时间不联系的原因,那理由一看就是借口,但对方既然愿意找借口描补,程娇娇心里也舒坦。 毕竟人活一世总不可能没个朋友,况且她还需要有人让她炫耀呢! 于是程娇娇立马给那些小姐去了信,邀请她们来程家做客。 益寿堂里。 孙姨娘给程老夫人捏肩捶背,不忿地嘟囔道:“母亲,您看看姐姐和大小姐,这几日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明儿大少爷就要成亲了,她们如今不紧着明日的大事,竟然还在招呼客人,真是.....” 孙姨娘虽然嫉妒程宏能娶公主,更嫉妒程宏有宫里帮忙准备聘礼,但嫉妒归嫉妒,她还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把程宏的婚事办好了,她儿子将来才更好说人家,见到崔玉蝶母女的做派,她都恼火。 程老夫人也来气了,使劲儿揉着眉心,“你跟我说这些又能做什么?现在她可不怕我,我一说她,她就说她儿子是要娶公主的,将来有公主给她撑腰,我一个老太婆还真惹不起。” 程老夫人垮着一张脸,她很生气,十分生气,但不管她再生气都没用,因为他那好儿子说了,先让着崔玉蝶,等公主进门再说。 孙姨娘瞧程老夫人脸色不对,眼珠子一转,当即笑道:“母亲别生气,我就是看不过去说一声,横竖是姐姐的儿子娶妻,她都不着急,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再吭声。 这一日,崔玉蝶一直招呼几家夫人和小姐,直到黄昏才得空过问明日的事情。 于是,正房院子传出一阵阵咆哮。 “明日大少爷就要成亲了,你们现在告诉我喜服还没改好,酒席还未准备齐全,全都不想干了吗?”崔玉蝶发狠地指着以管家为首的一众下人痛骂。 管家十分委屈,“夫人,小的去问过了,京城几家有名的酒楼办一场喜宴都要五百两打底,这还是最普通的配置,若是再多几桌,多几样贵重的菜色,就不止这么些了,得上千两才行。 您就给小的三百两的预算,远远不够啊!小的今日几次想要与您说此事,可夫人一直不愿意离开客人,小人实在没辙啊!” 崔玉蝶愣了一下,立刻大声反驳,“我不得闲你不会去找老爷老夫人吗?难不成这个家就剩下我一个主子了?” 管家苦着一张脸,“夫人,您忘了吗?您早就把益寿堂值钱的东西全都搬空了,老夫人那边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且这种事情,老夫人也做不得主啊! 老爷之前被贬,这段时间一直闲赋在家,吏部那边迟迟没有结果,老爷心里也慌,一直在走动,今日也是早早出门,如今还未回府呢!” 崔玉蝶恼恨管家不给她台阶下,怒斥道:“总之就是你们办事不利,罚一个月的月钱,都给本夫人滚!” 一众下人耷拉着脸乖乖退出去,不敢说什么,离了正院,好些人开始骂骂咧咧。 程东江在外面绷走一天,精疲力尽,回来才知道明日婚宴还没着落,气得当场与崔玉蝶开始,把程老夫人都给吵过来了。 “闹什么?这又是闹什么!”程老夫人狠厉地瞪了崔玉蝶一眼。 程东江立马告状,“母亲,您来的正好,明日宏儿就要大婚了,她一个当母亲的,竟然到现在连喜宴都没定下来,她还有理了!” “什么?”程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崔玉蝶,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崔氏!明日成亲的可是你亲生的儿子!” 第132章 没得选择 崔玉蝶立马把责任全都推到下人身上,“我早早把事情交代下去了,下人办事不尽心,与我何干?” 程东江气笑了,“好!那就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发卖了,反正如此不中用的下人也没必要留着!” 他很清楚,那些下人都是崔玉蝶选的,符合她心意才留下来的,若事情真的错在下人,不用他开口,崔玉蝶第一个就先处置了下面的人,如今却只会吵吵嚷嚷,丝毫不提将人打杀发卖,分明就是心虚。 “你!”崔玉蝶气狠,愤怒地指着程东江,“行啊!那就全卖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明日无人招待客人也没关系。” 不就是比谁沉得住气嘛!她就不信程东江能忍得住! 果然,程东江气结,怨恨的视线锁定崔玉蝶,夫妻二人谁也不让谁。 良久,程东江缓缓闭上眼,亲自将管家喊过来了解情况。 崔玉蝶得意地露出一抹轻笑,仿佛在嘲笑程家人的自不量力。 管家战战兢兢,倒是将情况给说了清楚,不过他也怕节外生枝,并未提及崔玉蝶应酬一整日的事情。 程东江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夫人给的银子不够是吗?” “是......”管家偷偷看了崔玉蝶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眸。 程东江嗤笑道:“真有意思,当初夫人从府中各个院子搬走的东西典当之后也有四五百两,再加上府中攒下的银子,竟然凑不出五百两?” 说着,他在崔玉蝶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冲了出去,等崔玉蝶反应过来,却见程东江搬着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出现。 程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 崔玉蝶先抓狂了,疯了似的冲上前就要抢夺箱子,“程东江!那里面都是我的体己,你不许碰!你敢给我拿走,我明日就去官府告你!” 程东江狞笑道:“好呀!你去告,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砰!”的一声,程东江将箱子高高举起,狠狠砸向石台阶的棱角,所有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程老夫人看到那些东西眼睛都直了,“崔氏!你有这么多东西,竟然跟我一个老婆子哭穷,说你身无分文!” 那里面随便一根金簪典当了都有十几两或者几十两。 崔玉蝶扑上前,死死护着东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嫁妆!谁都不许碰!” 程东江上前,发狠地抬脚,将崔玉蝶踹倒在地。 这一幕正好被匆匆赶来的程娇娇和程宏看见。 二人赶忙冲过去,一个护着崔玉蝶,一个拦着程东江。 “父亲,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肝火?母亲纵使有万般不是,她也是程家的女主人,明日公主就要嫁过来了,母亲若是带伤见人,公主定是要恼的。”程宏低声下气地哀求。 程娇娇护着崔玉蝶捡东西,都顾不上说话。 程东江看在儿子的面上,果真缓和了几分,他上前,将那几张当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冷冷说道:“府中那些东西典当了四百八十五两,我从这里取走四百八十五两,有当票为证!你若是想闹尽管闹,我奉陪到底!” “不!那是我的银子,我的!你不能拿,不能拿!”崔玉蝶踉跄着扑过去,死死拽着程东江的衣角。 “母亲,算了!算了!”程娇娇怕极了,赶紧出声规劝。 “不行!你根本不知道府中一年开销有多大,没有这笔银子,你的四季衣裳都做不了!”崔玉蝶一下子就捏住了程娇娇的痛脚。 程娇娇立马沉默了。 程东江冷哼一声,拽出自己的衣角,根本就没理会地上那对自私自利的母女,随后来到管家面前,吩咐道:“夫人给你的三百两拿来。” 崔玉蝶顿时失声尖叫,“不许拿!程东江!你都拿走了将近五百两,还要拿三百两!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拿走,我就死给你看!” 她刚刚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把管家那边的三百两拿回来,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没想到程东江竟然把她想好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管家两边为难。 程东江却冷笑一声,“行啊!那你就去死,正好明日宏儿守丧,公主不用娶了,喜宴变丧宴,也不错。” “你!”崔玉蝶被气得血气上涌,双眼布满血丝。 管家看了看,知道老爷今日是铁了心的要收拾夫人,只能像鹌鹑似的唯唯诺诺,将那三百两拿出来。 若是他抬头,就能发现崔玉蝶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程东江得了将近八百两银子,也不管乱糟糟的家里就出门了。 这个点大酒楼还没关门,京城一些生意红火的食肆仍客似云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永泰酒楼,跟掌柜商量酒席之事。 掌柜很是震惊,“程大人,贵公子不是明日就要迎娶乌雅公主了吗?怎么到了这会儿才订席面?” 他之前也不是没打听过,毕竟这种大单接一单都能顶酒楼好几日的盈利了,可打听来打听去,就是没打听到确切的消息,还以为是宫中另有安排,也就没再关注了,没成想这笔大买卖会落到他们永泰酒楼头上,就是有些难为人。 程东江有些尴尬,面上却一脸沉静,“事出有因,也是无奈之举,不知掌柜能否接下,需要多少银钱?” “这.....”掌柜有些为难,“程大人,您若是早两日过来,小的一定能给您准备的妥妥当当,让您的省钱又有面儿,可明日就要做席面,您现在才说,小的无法在这么短的时候准备这么多食材。 且酒楼的大厨仓促之间也不好调配,再则就是这个费用问题,也会更贵一些。 小的也是看您着急才跟您说实话,放眼整个京城酒楼,敢在这个时候接您家单子的除了我们永泰酒楼,也就百味楼、千食居、聚贤楼。 千食居和聚贤楼您也是知道的,那价格贵得离谱,只接待达官贵人,您若是找它们,至少得准备几千两才行。 百味楼倒是好一些,但小的听闻乌雅使臣似乎吃不惯百味楼的饭菜,明日您家办喜事,乌雅使臣必定也会过去,若是让他们吃出来指定不美。” 第133章 比鬼还吓人 程东江自然知道这些情况,也是权衡利弊才来的永泰酒楼。 既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般,他也不想绕弯子,“掌柜,你直接说办五十桌席面多少银钱就行。” 掌柜恭敬地点点头,将程东江请到二楼雅间,“程大人,您先坐着喝茶,小的去请我们少东家过来与您商谈。” 少东家? 不等程东江疑惑,一约莫二十几的俊俏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宫海宁早就知道程东江的身份,一进门便热络地抱拳作揖,“程大人,久仰大名,在下宫海宁,乃是永泰酒楼的少东家,您刚刚与掌柜所说之事在下已经了然。” 程东江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地问道:“那少东家可能应下明日的席面?” 宫海宁成竹在胸地笑笑,“自然不是问题,不过刚刚掌柜应该同程大人说过,时间仓促,费用会高一些。” 见程东江皱眉,宫海宁了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哦?少东家有何办法?”程东江一下子来了兴致。 宫海宁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五十桌,若是按照最低配置,一桌十两,也要五百两,我们永泰酒楼您也是知道的,每道菜根据不同份量价格也是不同的,比照席面来做,肯定要超过一般的大分量。 在下刚刚让掌柜算了一下,席面上一道寻常荤菜差不多要六百文,就是鸡鸭鱼猪肉,若是鲍参翅肚,一道菜最低也要二三两银子。 按照京城的规矩,喜宴通常都要准备十六道菜,其中十二道荤菜,两道素菜,一道点心,一道甜汤,若是荤菜全都用普通食材,整个席面下面,一桌不到九两,肯定是够的。” 没等程东江松一口气,宫海宁便继续说道:“但程公子娶的是公主,明日登门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席面全是些寻常之物实在拿不出手,鲍参翅肚总要有那么一两样才勉强上的了席面。 如此一来,一桌的费用大概在十五两左右,五十桌便是七百五十两,若是再加一些好东西的话就......” 程东江赶忙制止宫海宁,“这样就差不多了,实不相瞒,在下为官多年,一家老小都指望本官那点俸禄,并没有攒下太多银钱,七百五十两已经很多了。” “明白!在下都明白!程大人清真廉洁,两袖清风,在下佩服!” 宫海宁一句话立马把程东江哄得身心舒畅,还化解了程东江的尴尬。 “既如此,那我们就按照一桌十五两的规则来办?”宫海宁再次确认。 程东江连连颔首,奉上银子。 按理说应该是先给一部分定金,等喜事办完再付剩下的银子,但程东江根本就不敢把带出来的银子再带回去。 他刚刚是凭着一股发狠的劲儿跟崔玉蝶对着干,等会儿回去崔玉蝶一定会再跟他闹,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像刚刚那般硬气,万一被崔玉蝶占了上风,到他手里的银子一定会被抢走。 宫海宁也没跟程东江客气,本就是程家为难人,他要在短时间办事,也是需要银子的。 双方拟定契约,程东江走出永泰酒楼,发现自己怀里只剩下三十两,不由得感叹银子不禁用,为了避免这三十两回去被崔玉蝶抢走,他咬着牙把银子全花了。 给老母亲买了两匹上好的料子,再买了两套质量好一些的文房四宝,正好把三十两用没了。 他刚带着东西跨进程府大门,就被潜伏许多的崔玉蝶带着人拦下。 崔玉蝶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将程东江手中的东西夺了过去,咬牙切齿咒骂,“拿了老娘的银子,我倒要看看你给哪个小妖精买东西了,今日我不好过,所有人都别想安生!” 她发狠地拆了油纸。 程东江就这么袖手旁观,不疾不徐。 崔玉蝶把东西全拆了,发现里面就两匹上好的料子够看,然而这料子她根本就用不了,一看就是老太太的,剩下的笔墨纸砚都是男人的东西,跟她无关。 她瞬间炸了,跳了起来,“你拿了我七百多两就买了这么点破烂?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呢?” 面对她的质问,程东江淡淡道:“已经定了明日的席面,七百五十两,剩下的买了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 崔玉蝶愣了一下,旋即震怒大喊大叫,“什么席面要七百五十两?是有鲍参熊掌还是有燕窝翅肚?好啊你程东江,年纪大了本事不见涨,歪门邪道倒是学得越来越精了,可怜我那点陪嫁银子哟!就这么被没用的男人霍霍咯!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替我做主呀!” 程东江面色铁青,不想理会丢人现眼的崔玉蝶,拿起地上的东西迈着大步进了府里。 人没了,崔玉蝶立马不嚎了,带着人气冲冲回了正院。 这一夜她气得一整宿没睡,熬到天亮硬是把自己熬得老了好几岁,这才开始急了,赶忙让丫鬟帮她上妆补救,抹了一层厚厚的铅粉,总算看不出原来的脸色,就是有些吓人。 当她顶着那样一张脸出门的时候,府中下人见了都要被吓得心肝儿颤几颤,有种白日见鬼的错觉,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孙姨娘早早起来,本是打算去益寿堂打听一下昨夜的事情,顺便再问问接下来怎么办,结果半道上看到崔玉蝶那张脸,她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鬼啊!” “青天白日的鬼叫什么?姨娘是亏心事做多了.....啊!鬼啊!”程娇娇训斥的话还没说完,也被吓得连连后退。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反应,崔玉蝶气得掐断指甲,“孙氏!你说谁是鬼?” 那副狰狞的模样,比鬼更吓人。 程娇娇下意识和孙姨娘抱作一团。 二人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程东江闻讯赶过来,刚要出声训斥,就被崔玉蝶那张脸惊到了,“今天是宏儿大婚,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不说端方持重也该大方得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想吓死乌雅公主还是吓跑今日的宾客?” 第134章 席面 崔玉蝶最重视容貌,被枕边人如此羞辱,便是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当即恼恨地带着人匆匆回去。 程东江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娇娇,你母亲不成体统,你.....好自为之!” 程娇娇莫名其妙被训,瞬间垮了脸。 孙姨娘一路跟着程东江进入益寿堂,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老爷,姐姐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以前的崔玉蝶虽然目中无人且自负自大唯利是图,但不会这般不着调。 程东江捂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道:“许是昨日被刺激狠了,今日还未缓过来,随她去吧,一会儿永泰酒楼的大厨会带着食材上门,崔氏那副德行我信不过,此事交给你去办,有什么问题直接禀报母亲,母亲定夺便是。” 他把菜单交给程老夫人和孙姨娘,还给她们念了几遍。 二人虽然不识字,但有自己独特的记忆方式,很快就把菜单记住了。 程东江一走,孙姨娘立马拉着程老夫人去后厨等永泰酒楼的人过来。 前院这边。 崔玉蝶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利索出来见人,又被程东江嫌弃,“大喜的日子脸色这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待见公主呢!” 崔玉蝶气结,“我上了妆你嫌弃,收拾好了你还觉得晦气,怎么?嫌我如今人老珠黄了是不是?” “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又闹什么闹?”程东江很是无语,为了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他便问道:“崔家那边今日可有人过来?” 说到这事崔玉蝶脸色更难看了,赌气道:“他们爱来不来,我还不稀罕呢!” 那日崔伯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断亲,还上衙门立了文书,盖了章,从那天起,在外人眼里她已经不是崔家人了。 要不是崔家那般绝情,她也不用这么闹! 崔玉蝶越想越生气,都不想搭理程东江了。 吉时未到,宾客已经陆陆续续登门,还有一些是昨日刚刚见过崔玉蝶的夫人小姐,这才过了一日,崔玉蝶脸色这么差,是个人都要在心里嘀咕两句,再派人悄悄打听。 接亲队还没回来,程家那点破事已经慢慢传开了。 崔玉蝶忙着招呼客人,还没察觉。 驿站内。 魏光显盯着乌雅部落的人拉着玄武鼎缓缓出了库房,牛车一动,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激荡不已,今日过后,玄武鼎就是他们齐国的了!再也不用憋屈地看乌雅使臣的脸色了。 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玄武鼎上面,其他公主陪嫁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乌雅公主的嫁妆先出门,禁卫军也跟着离开。 等到乌雅公主上花轿的时候,留在她身边的只有零星几个人,气得她差点当场掀盖头。 礼官好说歹说,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劝上花轿。 然而花轿刚到程府就闹了幺蛾子,她被卡在距离程府大门百米外,进不了半寸。 “怎么回事?”恼怒的乌雅公主掀了盖头,双眼喷火地看着外面的轿夫。 轿夫弱弱回道:“公主,您的陪嫁玄武鼎太大了,程家的大门太小,进不了!” 乌雅公主:“......”这样的小门小户竟然也敢肖想娶她,简直就是笑话! “去!跟程府的人说,重新开个门,若是本公主的嫁妆进不了,本公主就不嫁了!”乌雅公主赌气地说道。 丫鬟吓得不行,赶忙出去传话,却不敢提公主不嫁那几个字。 也不知道丫鬟怎么吓唬程家的,当下程家就找了几个木匠过来,把正门和侧门之间的隔断给锯了,硬是给宾客表演了一出大婚拆门,可是让一众见多识广的显贵都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 等玄武鼎进了程府的门,花轿直接被抬进府里。 乌雅公主连人带花轿过火盆,众人也是头一遭见这么奇葩的新娘子进门方式,心里隐隐有了些莫名的期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花轿一直被抬进大厅,程宏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情地伸出一只手,“公主,请下轿。” 花轿里没有半点动静。 大厅内,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程宏面色一僵,深吸一口气,继续出声,这次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哀求,“公主,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为夫能办的一定给你办了。” “是吗?”花轿里的人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却听乌雅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直接送本公主去新房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程宏不满皱眉,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求助地看向礼官。 礼官这才不得不上前劝道:“公主,按照齐国的规矩,不行拜堂之礼,名不正言不顺,往后您在程府处境尴尬,对您并无益处。” “烦死了!就你事多!”乌雅公主语气不善地斥责,猛地掀开花轿帘子,站了出来。 礼官不管程家众人难看的脸色,高呼,“公主驸马拜堂!” 好好的拜堂礼因为乌雅公主的敷衍草草结束。 崔玉蝶被狠狠打脸,好不容易维持的笑容终于挂不住,沉了下来。 程娇娇在一旁小声劝道:“阿娘,冷静!想想玄武鼎!” 崔玉蝶缓缓闭上眼睛,为了玄武鼎,她忍! 公主和驸马进了新房,酒席也开始了。 程娇娇兴致勃勃地说道:“阿娘,走!我们也出去吃,看看这七百五十两的席面长什么样,若是对方敢糊弄我们.....” 崔玉蝶一下子就明白了,立马跟着女儿出去,借着招呼客人的名义坐下来就不动了。 等菜色一样样上来,她也在观察宾客的反应,前几道都中规中矩的,就是寻常荤菜,看那些贵人都没怎么下筷子。 崔玉蝶当下就想发作,被程娇娇压了下来。 很快上来一道葱烧海参,宾客几乎全都动筷子了,崔玉蝶和程娇娇就更不用说了,绝对不会亏了自己,二人尝了一口,再留意旁人的反应,便听到边上的夫人说道:“程夫人,您家请的是永泰酒楼的大厨吧!这道葱烧海参跟他们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崔玉蝶有些尴尬,她都忘了问程东江找了哪家厨子,这会儿怎么接话?万一不是岂不是丢脸?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另一个夫人开口了,“肯定是永泰酒楼的大厨,我吃过多次,错不了!” 第135章 第一次见识人心险恶 “是是是.....”崔玉蝶硬着头皮认了。 接下来又上了几道寻常菜色,才再次上了一道清蒸海鱼。 海鱼估摸着有十斤左右,如此大鱼又是海里打捞上来送入京城,只怕一条都要好几两了。 崔玉蝶仔细观察过了,刚刚说话的两位夫人只吃了海参和海鱼,其他东西都没动,不止他们,大多贵人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整场宴席下来,几乎每桌都有不少剩菜,只有零星几桌被吃光了,也有那么一两桌几乎没人动还好好的。 这些可都是银子啊! 崔玉蝶心疼坏了,当下就冲去后厨找厨子算账。 永泰酒楼的大厨和活计忙活了一天,本就累得不行,刚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就被崔玉蝶和程娇娇带着人拦了去路。 大厨知道崔玉蝶是程家女主子,很是恭敬地行礼,问道:“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崔玉蝶厉声质问,“你问我有什么吩咐?我倒要问你!我程家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你们永泰酒楼过来负责喜宴,结果你们做的都是些什么菜色?给狗狗都不吃!” 大厨面色骤变,连连辩解,“程夫人,小的在永泰酒楼做了十几年的厨子了,从未出过错啊!这些也都是小的天天做的菜,怎么会狗都不吃?” 明明那天是程老爷确定了菜色说了没问题的! 大厨心思百转,各种揣测。 伙计瞧形势不对,赶紧回去搬救兵。 宫海宁赶到程府的时候,崔玉蝶正让人摆了一张太师椅在前院,嚣张地坐着品茶,永泰酒楼的大厨就被她扣押在边上,院中的剩菜未曾收拾。 他上前不卑不亢地抱拳作揖,“程夫人,听说您对永泰酒楼今日做的菜不满意,是为何故?” “砰!”的一声,崔玉蝶重重放下茶盏,猛地起身,“菜都在这里,你自己有眼睛可以看,我们程家花钱请你们上门可不是来糊弄客人的!” 大厨战战兢兢,委屈哭诉,“少东家,小的都是按照平常做法做的菜,没有问题啊!” “我知道,你别慌!” 宫海宁安抚好大厨,开始在席面间转悠,仔细看了看,又让人取来筷子每道菜都试了一口,心下有了些猜测。 他放下筷子,戏谑地笑了笑,同崔玉蝶问道:“敢问程夫人是如何认为我们永泰酒楼做的菜有问题的?您是问过今日的登门的宾客还是有人主动与您提了此事?” 崔玉蝶冷哼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菜要是好吃客人为何不吃?分明就是你们的厨子做的菜难吃!” “非也非也!”宫海宁走到空盘的三桌,“那为何这三桌几乎没什么剩菜?” 崔玉蝶嘲讽地笑了,“那少东家为何不说无人下筷的那两桌呢?” 宫海宁面不改色,转而看向边上的程府管家,“敢问管家,这两桌坐的是何人?” 管家不明所以,如实回道:“这两桌其中一桌坐的是护送公主聘礼的禁卫军,另一桌是朝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有丞相大人、礼部尚书等等。” “那这三桌呢?” 管家视线落到空盘的三桌,想都不想便道:“这三桌坐的是乌雅使臣。” 宫海宁笑了,“多谢管家解惑,您去忙吧。” 管家看向崔玉蝶,见崔玉蝶没留他,便老实退下了。 宫海宁这才垂眸道:“程夫人,在下虽然是永泰酒楼的少东家,但在下更是个有着举人功名的读书人,有些话不想说得太过,大家还是和气生财为好。” 崔玉蝶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你说什么?少东家!我找你过来是让你给本夫人一个说法,不是来听你胡扯的!今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退还我程家一半的银钱,此事我便不再追究;第二,你可以不退这钱,就别怪我把事情闹大,让永泰酒楼在京城无法立足!” 她气焰嚣张,宫海宁这般好脾气的人都被逼出了一身火气,当下便咬牙道:“看来偌大的程府已经堕落到讹人钱财的地步了!既然程夫人如此不顾脸面,我一介男儿又何惧?但我永泰酒楼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泼脏水!来人!报官!” “你敢!”崔玉蝶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她本意是仗着公主入门,以权压人,逼迫对方就范,反正她要的又不是全部银子,而是一半,如此一来既不会让对方狗急跳墙又能挽回自己一点损失,没想到这人竟然油盐不进!还要报官,若是真的报官,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她以后都没脸出去参加宴会了。 宫海宁再次抱拳,“不好意思程夫人,官府的人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了,今日此事必须查清楚,在下绝对不能让永泰酒楼留下隐患,您又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不是很好吗?” “你.....”崔玉蝶气得捂着胸口跌坐到太师椅上。 程娇娇看情况不对,立马双手叉腰,指着宫海宁娇声训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没有风度?还将我母亲气病了!” 宫海宁:“.....” 第一次见识到高门贵女蛮不讲理的样子,果然,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都是真的! “程小姐,是非曲直自有论断,在下不与你争辩。”宫海宁一脸淡漠。 程娇娇被气得不行,跺脚喝道:“来人!把这恶人给本小姐赶出去!” 几个程家下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地走向宫海宁。 宫海宁瞬间沉了脸,“我看谁敢!今日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扣押我永泰酒楼的人,如今事情未曾解决,却要将我驱赶出去,怎么!打量着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谁报的官?”府尹带着四个官差正好在这时候过来。 程府的下人吓坏了,赶紧后撤。 崔玉蝶恼恨咒骂,“没用的东西!” 宫海宁忙上前将情况仔细说清楚。 这种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府尹一般就是和稀泥,不好处理的是一边是公主的婆母,一边有逍遥王撑腰,还有一个玄武鼎在那里杵着,他向着谁都不对。 正当府尹为难之时,又有人过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程东江醉眼迷离地在管家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出来,走个路还能七弯八绕,一看就是被人生生从床榻上扯出来的。 第136章 要为夫报仇 他来到宫海宁面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之人,热络地上前扯着宫海宁的衣袖,“少东家!你也来了!欢迎欢迎!走!我们喝一杯!” 宫海宁皮笑肉不笑,“程大人,这喜酒我可不敢喝,程夫人说我们的菜做的不合客人的胃口,要我们退银子呢!” 程东江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冲崔玉蝶咆哮,“我怎么不知道此事?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没事找事!” 崔玉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程东江训斥,脸色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 程东江却毫不在意,扭头就跟宫海宁好声好气赔不是,“少东家不要跟没见识的老娘们计较!你们今日做的喜宴很好!极好!好些人都夸了。” 崔玉蝶不甘心,出声反驳,“好个屁!那么好怎么会剩这么多?” “那还不是你抠搜不给银子!要是你拿几千两出来,全部菜色都换成珍馐佳肴,什么鲍参翅肚燕窝熊掌全都来上一盘,你看大家吃不吃?”程东江借着酒劲对着崔玉蝶撒泼。 崔玉蝶气得都快翻白眼了。 程娇娇赶忙喊道:“我爹喝醉了,说胡话,你们还不把他送回去!” “别碰我!”程东江推开两个靠近的小厮,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今天,我就要跟你们好好说说这个无知泼妇.....” 那一副说书人的架势都摆上了,宫海宁自然不会让它冷场,立马让伙计给程东江弄了点茶,还请府尹大人以及官差一起留下来听听。 他这做派彻底激怒了崔玉蝶。 “啊!程东江,我跟你拼了!” 回永泰酒楼的路上。 宫海宁与府尹一同走了半道。 府尹摇头苦笑两声,“你今日这么闹,可是彻底得罪了程夫人和程小姐,只怕明日程大人酒醒也是要迁怒于你的,何必呢?” 宫海宁恭敬地笑了笑,“大人提醒的是,但程夫人今日确实触碰到在下的底线,与这样不讲理的妇人纠缠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狠,让对方知道我不好欺负,否则后患无穷。 且在下刚刚在程府打听了一下,乌雅公主似乎看不起程家,不把程夫人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只怕过了今日,她连找我麻烦的心思都没有。” 府尹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你说的倒是极有可能!罢了罢了,既如此本官就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宫海宁目送府尹离开,转头让车夫带他去许府找许诺山。 许诺山最近还在养伤,等初一再去翰林院,这段时间正好与永阳公主培养感情。 夫妻二人虽然自小生活环境不同,但才华是共通的,二人吟诗作对写写画画,倒也能从里头找出共同语言,再加上永阳公主从钟绵绵和杨小丫那边听说了许多衢州府的事情,也能和许诺山说到一块。 两人的感情正在迅速升温。 宫海宁过来的时候许诺山正在给永阳公主作画。 永阳公主开口道:“要不你先去招待客人,这画明日再继续也可以。” 许诺山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今日事今日毕,我今日一定要将公主画出来。” 永阳公主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就请客人过来水榭?” “可!” 宫海宁进来立马行礼。 永阳公主开口,声音温温柔柔,如清风徐徐,“宫公子不用多礼,驸马为本宫作画,本宫暂时走不开,你且当我不存在便是。” 许诺山难得抽空看了宫海宁一眼,笑道:“坐吧,公主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藏着掖着。” 他这话让永阳公主很是受用,整张脸越发明媚了。 宫海宁是过来诉苦的,公主在就更好了,当下就把在程府的遭遇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 永阳公主听得眼睛都亮了几分,“这么精彩!那程夫人这般闹腾,程老夫人不管?乌雅公主不管?” 许诺山一边认真作画,一边道:“程夫人是京中出了名的难缠泼妇,我没少听三铁说起她,连三铁都厌恶且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你怎么还敢做她的生意?公主,就这样,包吃住,我先把你的眼睛画出来。” 永阳公主立马一动不动,嘴却不受控制地继续问道:“然后呢?那程大人跟你们诉苦,还说了程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宫海宁见永阳公主感兴趣,立马来了兴致,“程大人说程夫人收刮了程老夫人和几个姨娘妾室院中的值钱东西典当,本来是要给程宏筹聘礼的,后面宫中给了聘礼,她也没把这笔银子还回去,而是私吞了。 好巧不巧,这笔银子正好用来置办喜宴了,我这倒霉催的!” “噗嗤!”永阳公主笑喷了,彻底破功了。 许诺山起身放下笔,宠溺地摇了摇头,“我看公主这会儿是真的高兴上头了,那就等明日再画吧!” 永阳公主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再听点程府的事,毕竟玄武鼎这会儿正在程家待着呢!等父皇拿到玄武鼎,你的伤.....我一定给你讨一个公道回来!” 永阳公主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 许诺山只能无奈失笑,他们二人成婚后,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公主很是较真。 宫海宁误以为许诺山受伤跟程家有关系,联想到程宏尚主,开始自行脑补,以为是程宏嫉妒许诺山娶了更金贵的永阳公主,怀恨在心,这才对许诺山动了杀心。 嗯!一切有理有据,是这样没跑了,难怪皇上没追究,他得帮着永阳公主才行! 于是,宫海宁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道听途说的一些跟程家有关的消息全都一股脑儿告诉永阳公主。 许诺山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好友竟然如此.....“八婆”! 华灯初上,凉如水的夜色提醒着世人就要深秋了。 许诺山送宫海宁出门,回到院子,正好看见丫鬟捧着一些衣物被褥出门,便顺口问道:“作甚?” 丫鬟赶忙恭敬地行礼,道:“天冷了,公主命奴婢给老夫人送一床厚实的锦被和两身刚做好的秋冬衣裳。” 第137章 新婚第一天闹剧 “去吧!”许诺山摆摆手,径直进了屋。 房中立马传出女子娇俏的笑声。 翌日,程家上至程老夫人,下至丫鬟小厮全都早早起来,就为了一睹乌雅公主的真容,毕竟这位拥有玄武鼎嫁妆的异族公主自从进京后就一直蒙着面纱,无论出入何种场所,就没拿下来过。 听说连皇帝都没见过乌雅公主的真容,有说她美若天仙,也有人说她貌若夜叉,使臣对外的说辞是乌雅公主水土不服,拿下面纱会打喷嚏,必须一直戴着,但水土不服可以治啊! 宫中那么多太医,传说那位替定王妃治好隐疾的民间女大夫也在京城,这么多神医总不能连个水土不服都治不好吧! 乌雅公主在京城也待了一年多了,那病估计早就痊愈了,他们得抢在第一时间看看乌雅公主的容貌。 一群人左等右等,茶都喝了两盏也不见一对新人过来。 崔玉蝶不乐意了,给程娇娇递了个眼色,“去你大哥院子看看,机灵点。” 孙姨娘一听就知道崔玉蝶打着什么主意,不由得撇撇嘴,暗道:“不就是有个女儿嘛!整得好像公主会卖她面子似的!” 程娇娇拿着鸡毛当令箭,带着一群人来到程宏院子,还没进去就被乌雅公主的两个婢女拦下,“站住,公主还未醒,不可打扰。” 程娇娇皱眉,却不敢轻易发怒,耐着性子解释道:“按照齐国的规矩,新妇入门第一天是要给长辈敬茶,再开祠堂,入族谱,才算是真正的夫家人,程家长辈已经在前院等候多时,公主嫂子许是不了解,我特地过来提醒一二。”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犹豫着过去敲门,“公主,公主,程小姐过来请您过去敬茶。” “吵什么吵,不想活了吗?”乌雅公主怒骂一句。 婢女立马退到门口,朝程娇娇耸肩,“程小姐,您看见了,公主脾气大,奴婢也没法子。” 程娇娇黑着脸,跺了跺脚,扭头回到正院就添油加醋说了一堆乌雅公主的坏话。 屋里立马响起此起彼伏的讨伐声。 乌雅公主一直睡到快晌午了才醒来,浑身酸痛让她脾气都起来了,刚要发火才发现身边还睡着一个男人,瞬间清醒过来,赶忙捡起身边的面纱戴上,这才松了口气,皱眉传唤婢女。 “大清早的你们鬼叫什么?”乌雅公主瞪向其中一个婢女。 婢女吓了一跳,赶忙将程娇娇过来的事情给说了。 乌雅公主挑眉,不以为意,“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姐而已,她让你们传话你们就传话了?” “不.....不是的,奴婢是担心公主误了开宗祠上族谱之事。”婢女赶忙解释。 乌雅公主摆摆手,“让他们直接开宗祠上族谱就行,本宫不想露面。” “那.....敬茶?” 乌雅公主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敬茶?谁敢让本公主敬茶?” “奴婢想左了,请公主责罚!”婢女吓得瑟瑟发抖。 乌雅公主却冷漠地不理不睬,等梳妆打扮后才缓缓起身,道:“驸马宿醉,给本宫扔进池子里清醒清醒,你去办!” 婢女不敢怠慢,立马过去。 别看她只是个女子,却有一把子力气,三两下就把程宏扛出院子,扔到最近的池子里。 崔玉蝶刚刚因为乌雅公主没给她脸面而气得在前院跟程东江大吵一架,结果没等到儿子儿媳过来,却等来公主不肯露面的消息,她如何能忍? 立马带着一堆人杀过去,刚走到花园就听见小池子方向传出一声声呼救。 孙姨娘凑过去定睛一看,吓得瞪大眼睛,“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崔玉蝶心情不悦,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都飞了。 “快.....快救大少爷!天杀的!谁把我儿扔进池子里的?我要将她碎尸万段!”崔玉蝶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流泪。 程府小,压根就没什么池子,这个池子顶多也就十几平方,在花园角落,养了几条锦鲤,程宏平时都不往这里走,不可能失足落水。 程宏被拉上岸的时候已经喝了一肚子水,疯狂地抠嗓子干呕,直翻白眼。 崔玉蝶又急又气,“儿子儿子.....快请大夫!” 程东江和程老夫人赶过来,也被惊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程宏才缓过劲儿,拉着崔玉蝶的裙摆大声哭嚎,“母亲,你要替儿子做主啊!乌雅公主那个母夜叉,竟然趁儿子熟睡的时候让婢女把我扔进池子里,她简直就不是人!” “什么!哪个女人竟然敢对自己的夫君下此毒手!不可原谅!”崔玉蝶气疯了,扭头就冲向程宏院子。 程东江面色大变,赶忙追过去,“夫人,别冲动!” 然而崔玉蝶已经气得丧失理智,根本就听不见程东江的声音,一路闯到乌雅公主面前,见她还在悠然自得地吃着佳肴,直接上前扫了桌上所有的食物。 “啪啪”几声,一地狼藉。 乌雅公主甚至都没能做出反应,崔玉蝶又再次掀翻了桌子。 这下婢女总算回过神来,冲上前将崔玉蝶拿下。 程东江带着人赶来,怒斥,“干什么!放开她!” 婢女只看着乌雅公主。 崔玉蝶见到救兵来了,当下就冲几个小厮喊道:“多喊一些人进来,今天你们把这院子这群女人都给本夫人打了,事情办成,本夫人还你们卖身契!” “夫人别冲动!”程东江瞪大眼睛阻止。 然而崔玉蝶根本就听不进去,“快啊!你们卖身契可都在本夫人手里,不想要自由了吗?” 一句话立马让小厮清醒过来,一人出去拉人,剩下的冲上前开始招呼乌雅公主的婢女婆子。 乌雅公主受到惊吓,急忙起身后退,“大胆!放肆!你们竟然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本公主定要进宫向齐皇告状,要你们程家好看!” 崔玉蝶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啊!那你就跟着程家一起死好了。敢动我儿子,就算你是天仙我也要你的命!区区异族公主,要教养没教养,要规矩没规矩,连我汉族平民女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要不是为了玄武鼎,鬼才会娶你!还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我呸!” 第138章 砸破头了 “你.....你该死!”乌雅公主气到声音都变调了。 然而她带来程家的丫鬟婆子才十二人,程府参与的小厮护卫有十五人之多,她那些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很快全都被打趴了。 这些下人倒是精明,只对丫鬟婆子下手,根本就不敢碰乌雅公主一个手指头。 崔玉蝶一看没人敢上便不管不顾冲过去。 乌雅公主尖叫一声,与崔玉蝶扭打成团。 只两下,崔玉蝶就把乌雅公主脸上的面纱给扯了下来,屋子里的人全都看见了所谓的公主真容。 程东江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突然传来程宏的声音,“原来她长这样啊!” 程东江瞬间回神,无语地瞥了边上的儿子一眼,头疼不已,“你现在赶紧给我倒下装病,否则此事难了。” 两个女人打,他一个大老爷们还真没法上前拉架,边上的下人也使唤不动,真是要人命! 按照齐国的规矩,没有远嫁的公主出嫁第一天是要带着驸马回宫谢恩的,顺便也让帝后看看公主婚后对驸马是否满意,想当初永阳公主成亲第一天便早早带着许诺山进宫,她对许诺山是真的没有意见,还有些愧疚,就不停地在帝后面前夸赞许诺山,替许家要了许多封赏。 毕竟是帝后,皇后又只有永阳公主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给的封赏肯定多,当当两间京城商铺就足够许家喘几口气,更别说还有现成的白银一万两,这银子回头交给杨三铁搭伙做买卖,钱生钱,许家的家底也能快速积攒。 乌雅公主母族在关外,她的婚事是齐皇赐的,也要在新婚第一天带着驸马进宫谢恩,这些礼官在昨日都交待清楚了。 乌雅公主被崔玉蝶伤了脸,气到崩溃大喊大叫,愤然抓住身边的凳子朝崔玉蝶的脑袋上砸过去。 程东江惊恐大喊,“公主手下留情!” “砰!”的一声,乱糟糟的房间彻底没了声音,打架的小厮丫鬟婆子纷纷停手,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崔玉蝶。 几息过后,房中传出程东江震怒吼叫,“来人,快请大夫!” 程娇娇冲进屋,看见眼前这一幕,阴狠地瞪着乌雅公主,厉声质问,“我母亲可是你的婆婆,你竟然下如此重的手!不孝不仁,无情无义!这样的女人怎么配进我程家的门!父亲,您一定要让大哥休了她!” “娇娇,别胡闹!这个门亲事是皇上赐婚,岂能休?”程东江懊悔地捂着胸口,本以为娶个公主进门能对程家有些帮扶作用,没想到竟然是让这个家更乱。 程娇娇不以为意,她只想乌雅公主倒霉,“那就进宫找皇上做主啊!皇上不是明君吗?乌雅公主这样的儿媳妇寻常百姓家都不要,凭什么非要塞给我们家?” 程东江一噎,他想说当初不是你们算计乌雅公主进门的吗?怎么就成了皇上硬塞了? 不过这话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而且乌雅公主是真的要有人治一治才行,反正玄武鼎已经陪嫁进了程家,乌雅公主和乌雅使臣是带不走了,他得进宫面圣才行。 “好!那为父就去宫里一趟。”程东江咬牙,下定决心。 乌雅公主冷哼一声,根本就没在怕的。 程娇娇眼珠子一转,道:“父亲,把母亲和大哥都抬过去,让大家看看乌雅公主是怎么虐待自己婆母的。” 程东江大手一挥,下人立马去办。 程家昨天上午办喜事拆大门迎新娘进门,已经成了京城人士饭后谈资,晚上又传出程夫人讹永泰酒楼席面银子的消息,让程家更火了一些,没等大家消化完昨天的消息,今儿一早就看见程家下人抬着要死不活的程夫人和新郎官入宫。 程东江没让下人遮掩,人还没到宫里,乌雅公主杀夫杀婆母的恶名已经传开了。 崔府里。 王氏脚下生风一路来到崔老夫人面前,“母亲,您猜猜今儿外面又在传什么消息?” 崔老夫人一点都不好奇,反而有几分恼怒气愤,“还能有什么?左右就是程家那些破事!哼!不过是娶个异族公主,也值得程家拆了大门,如今只怕是还关不上吧! 要我说玉蝶也是够丢人现眼的,喜宴都结束了还跟永泰酒楼少东家纠缠那么点银子!这些年她从我这里要走的银子可不少!全让她买了首饰衣裳,真没银子了就典当一些,还能把她难死不成?” 昨天她就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只是没人在她面前提,她也不愿意主动去说,闹心!因为程家那些破事,她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越想越闹心,现在王氏一开口,她立马忍不住开骂了。 王氏连连颔首,“母亲说得是!但崔玉蝶不这么想啊!昨天那些事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有更新的消息,听说今儿一早乌雅公主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把熟睡的程宏扔进池子里,差点就给淹死了。 幸好崔玉蝶带人过去及时给救下来了,那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如何能忍?当下就不管不顾冲进院子跟乌雅公主撕打,结果被乌雅公主拿凳子砸破了脑袋,倒在血泊里了。” “什么?”崔老夫人一脸震惊,手中的杯盏抖了抖,赶忙放下,担忧地问道:“人没事吧?” 王氏摇摇头,“这些儿媳不知,只知道程东江让人抬着崔玉蝶和程宏进宫请皇上做主了。” 崔老夫人神色莫测,咬了咬牙,道:“既然程家去找皇上,我们就别管了。” 毕竟是断了亲的,她这个当母亲的无法做到不闻不问,却不能真的主动接触崔玉蝶,若是那样就是打老爷和儿子的脸面。 明三夫人过来用膳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个消息,顿了顿,道:“母亲,大嫂,程家的事情别管了,少管闲事少生气,才是长生之道!现在已经快九月了,我打算启程回去了。” “这么快?”崔老夫人不舍地看着大女儿。 明三夫人安慰道:“母亲,我本来入京就是为了三铁科举,如今他已经成了进士封了官,还认我做干粮,对我百般孝顺,我在京城早就没什么事了,但明家那一摊子破事目前还不能放。 我出来这么久,想必人心都浮动了,不回去敲打敲打可不行!您再忍忍,等锦绣出嫁,女儿就搬回京城养老,以后日日在您身边承欢膝下。” 第139章 猪脑子也有聪明的时候 这话可把崔老夫人给哄得笑不拢嘴,“好好好!那就等你和锦绣回来!” 明三夫人是说走就走,当下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与此同时,程东江也带着人到了宫门外。 皇帝正好在皇后宫里与永阳公主许诺山用膳,收到消息后他是半点都不想见。 永阳公主撒娇道:“父皇,您就宣呗!那程东江一直谨小慎微,如今这般大阵仗求见,您若是不见,后面如何跟程家要玄武鼎?” 提到玄武鼎,皇帝的态度果然变了,“那就听永阳的,宣!” 永阳公主得意地朝许诺言挤眉弄眼。 许诺山失笑,宠溺地朝她轻轻摇头,提醒她别太过了。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皇后眼里,她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心里却是高兴的,当初给女儿选了这么个家世不显的驸马她心里是不得劲的,但事出有因,权衡利弊,只能果断做出取舍,幸好许诺山这人不错,倒也弥补了她的遗憾。 程东江弯着腰低着头,小跑着进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行了!你有什么事见朕?”皇帝语气淡漠,不怒自威。 程东江心肝儿颤了颤,硬着头皮道:“皇上,乌雅公主今日一早将驸马扔进池子险些淹死,随后又用木凳砸破贱内脑袋,微臣已将他们抬到宫门外,求皇上做主啊!” “什么!那乌雅公主竟然这般无法无天?”皇后错愕出声,看向皇上,“皇上,要不要宣乌雅公主进宫?” 皇帝脸色很是难看,强忍着没让自己发火,冲德康吩咐道:“去请乌雅公主进宫,再让太医给那二人看看。” 德康去程府找人,这才知道乌雅公主早就跑回驿站跟乌雅使臣汇合了,得了,这下乌雅使臣都跟着一起进宫。 在太医的救治下,崔玉蝶的伤势控制住,只是浑身脏污,皇后便让人带她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程东江和装病醒来的程宏一直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皇后皱眉,“皇上,程夫人好歹也是乌雅公主的婆婆,齐国最重视孝道,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还是长辈,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应该。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心中盘算着如何处置,良久,他缓缓睁开眼,面色平静,已然有了想法。 兰绥文东带着乌雅公主进宫,刚见到皇帝便跪下认错,“齐皇,公主今日已将事情告知微臣,此事确实是公主做的不对,微臣已经说了她,公主也知错了。” 乌雅公主不情不愿地开口,“乌雅认错。” 皇帝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气得怒火中烧,“公主既然知道错了,可想过如何补救?我齐国以孝治天下,便是朕,对着皇室长辈宗亲都要礼遇几分,逢年过节更是亲自登门探望,公主初来乍到,不懂齐国礼仪朕能理解。 但公主成亲第一日就将自己婆母打破头,朕实在不能姑息!若是朕今日轻饶了你,百官都不能轻饶了朕!” 兰绥文东立马求情,“皇上,公主确实是不通礼教,但今日之事她也说了,错不在她一人,主要是程夫人找茬。” 皇帝早就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当即吩咐道:“去!把程家其他人都召过来,你们当着朕的面有事说事!朕倒要看看谁最过分!今日,朕定严惩不贷!” 皇帝那手一拍,底下之人全都心肝儿颤,便是许诺山也有些坐不住,却被永阳公主拉着不让起来。 崔玉蝶是被两个宫女扶过来的,看到乌雅公主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乌雅公主也不遑多让。 兰绥文东十分心累,他今日本是打算带公主进宫请罪,顺便商讨领地之事,结果却被乌雅公主弄得乱七八糟。 皇帝冷冷地看着崔玉蝶,不紧不慢地问道:“崔氏,乌雅公主说今日是你先动的手她才动手的,可有此事?” “皇上,妾身冤枉啊!”崔玉蝶跪在那里,控诉地指着乌雅公主,“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将熟睡的宏儿扔进水池,意图杀夫!幸好妾身过去他们院子的路上听到动静,这才将宏儿救起,可妾身的儿子差点就被淹死了,妾身不过是找公主讨个说法,可公主竟然不顾宏儿死活,就在屋子里品茶吃点心,妾身以婆婆的身份管教如此儿媳,有错吗?” 皇帝脸色一黑,眯着眼死死盯着乌雅公主,“崔氏所言你如何说?” 乌雅公主气急败坏道:“明明就是程宏喝得烂醉如泥怎么叫都叫不醒,浑身还臭烘烘的,我让他把他弄进水池里醒醒酒罢了,那水池又不深,怎么就能淹死人了?” “公主也知道宏儿醉酒,你让人把他扔进去就一走了之,不是谋杀亲夫是什么?”崔玉蝶老泪纵横。 这次皇帝站崔玉蝶,“崔氏所言甚是,是乌雅公主错了!” 兰绥文东心下一沉,赶忙道:“皇上,定是服侍公主的下人不尽心,私自跑了,公主并没有杀夫之意,也万万不敢这么做!” 皇帝冷哼一声,看向另一个当事人程宏,“程宏,你怎么说?” 程宏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就一直不在状态,也没人管他,倒是给了他很长的思考时间。 此时皇帝一问,他立马不过脑地开口,“皇上,乌雅公主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肯定因为这样才杀我灭口!” “你胡说什么!”乌雅公主气得死死握紧拳头,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凌迟。 程宏害怕地往崔玉蝶的方向缩了缩,猛吞了吞口水,“我说的都是真的!从昨日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公主嫁我嫁得不情不愿,大可以向皇上拒婚回关外,您是公主,回了部落也能再嫁,这边的名声也影响不到关外。 可您嫁了,但又处处找茬,从昨日拆门到今早杀我杀我母亲,你定是打着弄死我们全家,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在京城过富贵日子的主意! 可我实在想不通,公主为何宁愿留在京城当寡妇也不愿意回乌雅部落,直到今日我见了公主面纱下的容貌终于猜到原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第140章 庐山真面目 兰绥文东很是紧张,色厉内荏叫嚣,“程宏!你竟然污蔑我们公主!就算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皇帝本没把程宏的话放在心上,此时见兰绥文东反应过激,反而觉得这酒囊饭袋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当下就摸着下巴沉思,打量戴着面纱的乌雅公主。 皇后一下子就明白皇帝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永阳公主。 永阳公主意会,起身上前走了几步,冲乌雅公主笑了笑,“乌雅公主,可否摘下面纱让本宫瞧看一二?” 乌雅公主下意识摸脸,警惕地看着永阳公主,“我为何要给你看?那程宏不过是个声色犬马的二世祖,他说的话能听吗?” 程宏弱弱反驳,“我是不思进取,但我在花街柳巷待了那么久,比谁都懂女子,更别说我们还有了肌肤之亲,你啥样我不知道。” “你!程宏,我要杀了你!”乌雅公主恼羞成怒,快忍不住了。 永阳公主赶忙出声,“乌雅公主别生气,程宏,那你跟本宫说说,乌雅公主是什么样的?” “你敢!”乌雅公主用眼神死死地威胁程宏。 程宏早就在今早那么一吓彻底怕了乌雅公主,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摆脱这个母夜叉,根本就没别的想法,闻言,当即大声道:“她根本就不是异族女子,长的就是一张汉人女子的脸!还不如广恩候府的那个婢女来的像关外公主! 还有,她的皮肤骨骼都与汉人女子一般无二,除非乌雅王是汉人,否则她就是假的乌雅公主!” 这话一出,不只是皇帝,连崔玉蝶他们都懵了。 程东江更是满头大汗跪了下来,“皇上,竖子喝多了,胡言乱语,请恕罪!” “父亲,我没说错,她就是汉人女子!”程宏坚持自己的看法。 程东江气到翻白眼,“你闭嘴!” “够了!”皇帝呵斥一声,打断他们争吵,看向乌雅公主,“乌雅公主,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请摘下面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容。 另外,朕知道京城有些人也见过关外之人,把他们都召进宫。” 德康迟疑地问道:“皇上,您指的是定王殿下?” “不单单他,还有几位与定王去过关外尚在京城的武将,以及户部杨检校杨长松,朕记得他去关外行商,也接触过关外异族人。”皇帝还是看见永阳公主戴的玉头面才想起杨三铁。 今日这些人都在当差,皇上一传唤,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这还是杨三铁授官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皇帝,行礼后。 皇帝让他们站作一排,指着乌雅公主,道:“诸位爱卿,今日朕给你们一个任务,程宏指控乌雅公主身份有异,且是汉人女子,你们全都见过关外女子,一起看看,告诉朕,究竟是谁欺君!” 兰绥文东惊慌失措地拦在乌雅公主面前,向皇帝服软,“皇上,您有所不知,公主自小之所以会流落在外,全是因为她的生母,因为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是汉人,而她长得随了母亲,被族人排斥。 这才经历许多坎坷,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宁愿留在京城不愿回去,根本就不是程宏揣测的那样,你们如此行为,是在我们公主的伤口上撒盐!” 定王负手,不悦地皱眉,“兰绥文东,你说了这么多跟公主揭下面纱有什么关系?不管乌雅公主身世为何,你如此遮遮掩掩,反而让人越发怀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心中无鬼,坦荡地站出来让大家看一看又何妨? 皇上皇后在此,难道还能传出什么对乌雅公主不好的言论不成?退一万步说,她如今已是程家妇,就是程家人,你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今日之事总是要给大家一个说法的,否则她如何在程家继续立足?” “那就不要留在程家,我们带走便是!”兰绥文东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 定王笑了,“兰绥文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乌雅公主已经嫁入程家,就是程家人,如今错在她,程家只要不放,你们就带不走,若是你们想用强,做出伤人性命之事,那只怕连你们都无法离开京城!” “定王!你威胁我?”兰绥文东眯着眼,恼怒至极。 定王摇摇头,叹了口气,笑了,“我只是跟你就事论事,这里是齐国,没有仗势欺人一说,一切只讲理!现在我们正在讲理,还请你配合!” 定王态度强硬,且步步紧逼。 兰绥文东便是再怎么恨都只能退步。 当他走出乌雅公主的身前,乌雅公主就知道再也没人能帮她了,此时她才开始后悔,早上不应该逞一时之快对程宏和那个死老太婆动手,如今她已然没了退路可言,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咬着嘴唇揭下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白皙带着指甲挠横的脸,汉人女子模样,五官还算精致,但眼神不好,一点都不灵透,且充满许多负面情绪。 几个武将当下就嘀咕了,“还真是汉人女子啊!这乌雅王不会是被戴绿帽子了吧!” 他们倒是想怀疑乌雅王随便找个人女子冒充乌雅公主,但要真是冒充的话兰绥文东一行人不会不知道,他们从进京开始对乌雅公主马首是瞻,乌雅公主要天上的云他们都不敢去摘天上的星星,如此恭敬,绝对不会是冒牌货能有的待遇。 而且乌雅公主性子骄纵,行事无所顾忌,分明就是有所倚仗且被宠坏了,除了乌雅王,谁还能给她这份底气? 定王打量着乌雅公主那张脸,余光瞥见一旁眼神空洞的杨三铁,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道:“回魂了!” 杨三铁缓过神来,对上定王戏谑的眼神,他是一脸吃惊,猛然回头看向许诺山,见他一副呆滞模样就知道他们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永阳公主皱眉,不悦地过去拉了拉许诺山,“她长得有我好看吗?” 许诺山垂下眼眸,摇摇头,“公主乃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无人能比。” 永阳公主满意地笑了笑,坐下来,“那你为何看着她出神?” 许诺山突然紧紧拉住永阳公主的手臂。 第141章 乌雅公主我认识 作为他的枕边人,永阳公主知道这是许诺山情绪大波动的反应,很是担心,“你怎么了?” 许诺山冲她摇摇头,眼眸突然多了几分锐利,射向乌雅公主,大喊,“赵月娇!” 乌雅公主猛不丁地抬头看向许诺山,眼中的震惊和仓惶还来不及遮掩。 兰绥文东和兰绥文瀚更是白了脸色,虎视眈眈地瞪着许诺山。 皇帝不解皱眉,偏首,疑惑的目光落在许诺山身上,“驸马,你刚刚喊的是什么?” 许诺山站出来,恭敬地朝皇帝作揖,道:“启禀父皇,小婿在衢州府平安县的时候曾见过一女子与乌雅公主长得一模一样,那时小婿一家得广恩候相邀赴宴,在广恩候家门外遇见那女子,此女刁蛮,言语无状,不仅欺辱小婿,还意图对我们动手,幸好广恩候出面替我们解围。” “哦?你说的女子是什么来历?”皇帝面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但越是这样,乌雅使臣心里越没底。 “人有相似,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兰绥文东率先辩解。 许诺山不为所动,垂眸回道:“那女子叫赵月娇,乃是平安县赵员外赵礼的女儿,赵家在杨家起势后曾想与杨家结亲,然广恩候看上了舍妹,早早将亲事定下,赵家没了机会,赵礼又扭头寻上小婿,想把女儿嫁给小婿。 如此恶女,小婿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可我们势微,得罪不起,后来母亲为了推掉这门亲事还生生将自己冻病,缠绵病榻月余。” “岂有此理!”永阳公主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些事,气得眼睛都红了。 皇后给她递了个眼色,让她老老实实坐下。 杨三铁也跟着站出来,行礼,“皇上,微臣可以替驸马作证,驸马所言句句属实,这些事当地有不少知情人,且乌雅公主的容貌确实与赵月娇一模一样,无论是面容,身高,还是说话办事,皆似一人。” 皇帝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来人,宣广恩候一家和许老夫人进宫!今日朕定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诸位爱卿尽管放心!” 在场的就没有一个能放心的。 乌雅公主和乌雅使臣眼神紧张不安地交流,欲言又止,最终只剩下沉默。 程家那边则傻眼了,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心力,四处嚷嚷着程宏要尚公主,结果公主是娶了,却极有可能是假冒的!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这假公主成亲第一天就差点害死程家两条人命! 程宏气到哆哆嗦嗦,都快晕死过去了。 崔玉蝶就更不用说了,本来被人打破脑袋就晕乎着,现在要不是宫女搀着,她已经一头栽下去了。 程宏却暗自祈祷乌雅公主是假的,只有这样他才有一线生机,至于之前吹嘘的驸马命什么的,在小命面前,全都见鬼去吧。 江宁带着一群人进宫。 皇帝看见她眼睛一亮,隐隐有些兴奋地问道:“广恩候,此女你可认识?” 派去找江宁的太监并未说明缘由,这会儿皇帝一指,不明所以江宁立马看过去,只一眼便嘟囔道:“好像很是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江宁边上的许诺言激动地说道:“阿娘,她是赵月娇,您忘了?” 江宁恍然大悟,“原来是她!难怪我总觉得有些眼熟!没错没错!就是赵月娇!皇上,臣想起来了,她是赵月娇。” 乌雅公主咬着嘴角,辩解,“我不是赵月娇!我是乌雅部落的公主!” “公主?你是乌雅公主?”江宁的语气满是质疑和不信。 兰绥文东站出来,“广恩候,你不能因为我们之前有些私怨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江宁一脸茫然。 那求知的模样惹得皇帝都忍不住想笑,他清了清嗓子,道:“广恩候,你确定她是赵月娇?” 江宁顿了顿,重重点头,严肃地说道:“容貌相似或许不能说她们就是一个人,但一模一样的长相,身材,身高,说话的语气,再加上行事作风,如果这些都一样,那就是同一个人,毕竟赵月娇一个乡绅小姐,哪里值得乌雅公主如此模仿? 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她就是赵月娇!当然!这些都只是臣判断的依据,让臣笃定她身份是眼神!赵月娇素来看不起臣,却又嫉妒臣,因臣一而再再而三坏她好事,更是将臣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刚刚臣便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浓浓的恶意!若非我们之前有恩怨,她又怎么会如此看臣?如果她真是乌雅公主,我们之间可是没有任何交集,顶多就是个陌路人而已,不是吗?” 定王赞同颔首,“父皇,儿臣也觉得广恩候说得在理,只是我们如何验证她的身份?” 皇帝的目光在乌雅部落那些人身上逡巡,最终视线落在兰绥文东身上,“兰绥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别跟朕嘴硬,拿出证据让人信服!否则,朕立即出兵灭了整个乌雅部落!” 雷霆之怒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更别说兰绥文东一行人还心里有鬼,当下一群人便跪下来求饶。 “皇上明鉴,公主自小流落在外,那是我们王上亲自派人寻回来的,也是王上亲手把人交到臣等手里,并再三嘱咐臣等照顾好公主,至于他们口中说的什么赵月娇臣是真的不认识啊!”兰绥文东恨不得以生命发誓。 皇帝很是不悦,耷拉着一张脸道:“如此说来也只能请乌雅王和赵家的人进京一趟了!兰绥大人,在乌雅公主身份没弄清楚之前,你们提的那些要求朕一个都不答应!还有就是玄武鼎.....” 程东江难得机灵一回,当下便抢话道:“皇上,程家地方实在太小,连容纳玄武鼎的地方都没有,这两日天气尚好暂且放在院子里,等过几日变天就不妙了,还请皇上将玄武鼎带入宫中存放。” 皇帝脸色好看了一些,“玄武鼎贵重,朕也有此意,兰绥大人尽管放心,只要确认公主的身份,朕会把玄武鼎还给她的,但,你们若是敢欺君.....” 第142章 江宁辨认 乌雅公主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抖,却故作坚定一动不动。 因着此事还要等乌雅王和赵家入京解决,只能暂时搁置,在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乌雅公主和乌雅使臣都不许离开京城,且有皇帝派遣的士兵专门盯着。 程家和乌雅使臣退下后。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江宁正要告退,却听皇帝不紧不慢地问道:“广恩候,你真确定她是赵月娇?” 江宁微微点头,“赵月娇的骄纵算是罕见,她说来也是富裕之家养出来的小姐,却粗鄙刁蛮,女子该有的娴雅淑慧她是一样都不沾边,且心中没有道德底线,无知无畏,谁都不放在眼里。 臣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不少世家官宦小姐,还有一个与她有些相似,便是程家小姐程娇娇,但程娇娇即便不像话,长在京城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能屈能伸,还有几分脑子,赵月娇则全然没有,臣至今不明白究竟是谁给她的胆量和底气可以让她目空一切.....” 说完,她突然猛地睁大眼睛,说话的声音卡在喉咙。 定王最先察觉不对,追问道:“侯爷可是想起什么了?” 江宁缓缓垂下眼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臣有个妯娌,后来断了亲,她和离后自卖自身,曾在赵家做过几年奴婢,后面不知为何又离开赵家,几经辗转,流落他乡,清贫度日,因为救了明三夫人,被明三夫人带回去,后面又因为保护自己的女儿被杀。 临终前,她曾对臣忏悔,还让臣小心赵礼,赵礼就是赵月娇的生父,平安县有名的大善人,连之前担任平安县县令的谢大人都对他颇有好感。 他就是平安县百姓心中的活神仙,所以臣一直想不明白妯娌临终前的警告,如今与皇上说起赵家臣才突然想起此事。” 皇后摇摇头,缓缓说道:“说你是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糊涂了?那赵礼真有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养出如此女儿?寻常人家再怎么娇宠的姑娘也不会宠成这样,此人一看就有问题!” 皇帝也赞同皇后的说法,“看样子需等人入京才知道个中缘由,你们暂且退下吧!” “是!”众人行礼,默默退了出去,一路上不曾议论半分。 程家。 宫中的马车拉着程东江一行人还有乌雅公主他们几个回来。 孙姨娘搀扶着程老夫人在门口翘首盼着,边上还有自成一派的程娇娇。 看见马车过来,一行人立马冲出去。 程东江疲惫地下了马车,止住程老夫人的话,“母亲,进门再说。” 程老夫人看了看街上的行人,终是忍住,让孙姨娘扶着她回益寿堂。 程东江和崔玉蝶以及程宏程娇娇也到了益寿堂,乌雅公主带着下人回院子。 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程老夫人率先冲崔玉蝶发飙,“都是你干的好事!非要让你儿子娶公主,看看娶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娘俩差点就折在她手里了,无知蠢妇!” “这能怪我吗?这是我愿意的吗?”崔玉蝶大声叫屈,“明明就是你孙子把话放出去了,你孙女想要有个公主嫂子,他们兄妹俩不声不响把事情都算好了,我能怎么能?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程家不行!要是程家硬气我们也不用处处看人脸色,隔三差五去崔家打秋风,惹的我母亲他们厌烦,甚至还跟我断绝关系! 哪次我们从外面捞到好处府里没跟着受益的?这次也是两个孩子希望程家更进一步,谁知道那乌雅公主是个冒牌货,还是个没有规矩的野蛮冒牌货!” “什.....什么冒牌货?”程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下意识看向孙姨娘。 孙姨娘比她还震惊,整个人都跳起来了,“所以姐姐为了给大少爷娶一个冒牌公主花了将近八百两,还毁了咱家大门?” 不提那个大门还好,一说程老夫人觉得自己又快要撅过去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苍天啊!我们家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呀!怎么竟碰上这种要命的倒霉事,呜呜呜.....” “母亲,别哭了!你哭的我头疼。”程东江揉着太阳穴,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乌雅公主就是广恩候说的赵月娇,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看向程宏。 程宏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父.....父亲!” 程东江失望地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来,压低声音道:“你与乌雅公主是夫妻,以后是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这段时间你先服软讨好她,让她放松戒心,再趁机打探她的底细,比如她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之物,诸如此类的。” “父亲!我不行的!你看那个母夜叉,我好端端的没招惹她,她都能让人把我扔进池子里,万一她趁我熟睡一刀子捅了我怎么办?不行不行.....我是说什么都不回去了!”程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崔玉蝶立马护在他身前,“宏儿说得对,那就是个疯女人,根本就不能当成正常人看待,我儿不能去冒险!” 程老夫人虽然不喜欢程宏,但程宏也是她大孙子,她也觉得太危险了,当即劝道:“算了,再想想别的法子,那煞神可没人敢招惹。” 程东江唉声叹气,“母亲,我也不想的,可我们要戴罪立功啊!如今乌雅公主都进了我们程家的门,她要真是假的,等以后被问罪,那就是欺君大罪,是要连累我们一家的! 要是我们抢在皇上查明真相之前找到证明她身份的证据,戴罪立功,皇上说不定还会网开一面,饶了我们全家老小!” 崔玉蝶沉着脸,不忿道:“你还说!要不是你刚刚直接把玄武鼎给了皇上,我们还能用玄武鼎换不少好处!” 程东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崔玉蝶,“你有没有脑子?程家都要大难临头了你还想着拿玄武鼎换好处?换什么好处?让皇上将我们全家抄了名正言顺得到玄武鼎吗?” 第143章 连玄武鼎都是假的 崔玉蝶呆了呆,赶忙拽住程东江的袖子,“皇上凭什么抄家?这门婚事是皇上赐婚,说来我们也是受害者,凭什么?” “就凭你们在除夕宫宴设计了那一出!那可是皇宫,不是自家后院,你们做的那些事瞒谁也瞒不过皇上!只怕是皇上也烦了乌雅公主,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得手,但这不代表皇上不会秋后算账! 识趣点,就该摸清皇上的心思,提前为君分忧,说不定皇上还能念旧情,饶恕我们,你还想着跟皇上要好处!有病!”程东江本不想在头发长见识短的内宅妇人面前说那么多,但家里的事情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只怕全家的性命都得跟着陪葬,他才不得不多说几句。 崔玉蝶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身旁的程娇娇弱弱道:“父亲,我们又没做什么.....” “你还想狡辩!”程东江厉声拍案。 程娇娇立马蔫了。 驿站这边。 兰绥文东带着一群人进了院子立刻关上门,隔绝外面那些人的窥视。 “大哥,现在怎么办?公主她真的是冒牌货?王上这不是要坑死我们嘛!”兰绥文瀚气得踹翻凳子。 兰绥文东冷冷道:“你冷静一些,我们与王上无冤无仇,他这么费心坑我们作甚?” “也是!王上还指着我们替乌雅部落要一块领地,又怎么会做这种事!但广恩候言之凿凿,而且公主入京就对百味楼有很大的敌意,要说她们不认识,我是怎么都不信的!我觉得公主十有八九就是广恩候口中的赵月娇,至于她是不是王上的女儿就不清楚了!”兰绥文瀚皱眉道。 兰绥文东倒是镇定,“怕什么!我们有玄武鼎,公主也是王上亲手交到我们手里的,只要王上认公主,公主就是公主,齐皇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倒是!”兰绥文瀚又安心了。 皇宫内。 皇帝一直在等魏光显的消息。 玄武鼎是个大家伙,从程家到宫中,快不得,直到黄昏东西才送过去。 帝心大悦,命人将玄武鼎送去与其他三个鼎汇合。 孙丞相等朝廷命官也在此时入宫,争着抢着赶在第一时间一睹玄武鼎的风采。 禁卫军十几人齐齐上前,魏光显大喝一声,“抬!” 众人一起发力,将牛车上的玄武鼎抬下来,鼎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闷响。 皇帝举手,“掀开红绸!” 禁卫军一把揭下红绸,露出玄武鼎的真容,巨大的鼎身上面刻着一只玄武,还有醒目的“玄武鼎”三个大字,同另外三座鼎在一起,整齐划一。 文武百官看得心潮澎湃,猛地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朕有生之年终于得以见到四鼎回宫了,哈哈哈哈!”皇帝大笑。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德康赶忙上前,“皇上,看样子要下雨了,请您移驾殿内避雨。” 皇帝点点头,看了一圈,指了指太史令崔光,“你们安排人留在此处,十二个时辰观察,明日看情况,若是雨停了,就安排人仔细检查玄武鼎,看看是否有损。” “老臣明白。”崔光恭敬地目送皇帝离开。 开始召集钦天监的人过来干活,现如今快下雨了,他们做不了什么,但简单的查看清理还是可以的。 一群人忙活开,过了两刻钟雨才落下来,淅淅沥沥打在四座鼎上。 崔光驻足了片刻,转身坐下,一直盯着四座鼎。 清晨,熟睡中的皇帝被一阵惊慌失措地叫声喊醒,“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何事吵吵嚷嚷!”皇帝不悦睁眼,快速下床。 德康指着安放玄武鼎的方向,“崔大人那边出事了!” 皇帝顾不上洗漱,带着人冲了过去。 殿内,一众钦天监的人跪了一地。 皇帝面色阴沉地问道:“说!出了什么事?” 崔光战战兢兢起身,佝偻着身子,“皇上,您随老臣来。” 皇帝跟崔光一起走向四座鼎,崔光让人架好高凳,道“皇上,您看上一看便是。” 皇帝当真爬了上去,第一眼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崔光不得不解释道:“昨夜下雨之前,老臣让其他人快速清理了玄武鼎,玄武鼎本身很干净,所谓的清理也不过是擦掉表面的灰尘罢了,说来玄武鼎比当初寻回的青龙鼎还要干净,可您看,这一夜的雨,无人干涉,鼎内屯满积水,其他三鼎里的水清澈又如明镜,不见半点浑浊。 您再看玄武鼎,其内杂质多,有砂石沉积,且不够透亮。四鼎盈水,一下便能看出玄武鼎材质不同于其他三鼎。” 皇帝下意识眯了眯眼,半晌才从高凳上下来,“所以说玄武鼎也是假的!”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兰绥文东等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从驿站粗鲁地押进宫。 他们一路挣扎叫骂,直到被押到玄武鼎面前。 皇帝冷峻的脸庞好像千年寒冰,死死地盯着他们一群人,“现在,谁来告诉朕,真正的玄武鼎去哪里了?” 兰绥文东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的大鼎,叫嚷道:“这就是如假包换的玄武鼎啊!” 皇帝深吸一口气,猛地咆哮,“兰绥文东!朕已经让人查验过了,这根本就是假的!仿造的!能把假的做得跟真的一样,还说你们不知道真的玄武鼎在哪里!你是打量着朕不敢杀你们是吗?” 兰绥文东腿软跌坐在地,眼睛都直了,“皇上!皇上!我们真的不知道啊!玄武鼎和乌雅公主都是王上交给我们的!我们的任务只是护送玄武鼎和公主入京和亲,再与您签订协议,仅此而已啊!” 他这下是真的急了,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玄武鼎会是假的,乌雅王难不成脑子进水了想要害死整个乌雅部落? 他心思百转,怎么想都想不通,越想越乱。 皇帝见他焦灼的样子大体相信他不知情,却越发生气,怒道:“来人!去把乌雅公主给朕押入宫,仔细审问,朕要知道真正的玄武鼎下落!还有,给定王传信,让定王务必活捉乌雅王!敢如此戏弄朕,朕决不轻饶!” 第144章 劲爆消息 一大早的,宫中下了好几道圣旨,几个士兵骑着马横穿朱雀街,快速出城,那架势一看就有问题,不少人开始四下打听,却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柳叶带着丫鬟提着食盒回府,将此事告诉江宁等人。 “阿娘,昨儿玄武鼎不是才刚送进宫,今儿一早宫里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好生奇怪。”柳叶一边布菜一边不解地询问。 按照京城的规矩,除非边关告急或者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急事才可以纵马上街,还必须持令让士兵开道。 江宁优哉游哉地夹了一口猪肉马蹄蛋烧喂到小孙子杨乐景嘴里。 小家伙十分给面子的张大嘴巴,一口就咬掉半个蛋烧,把江宁乐得咯咯咯直笑。 “没什么好奇怪的,昨儿的事情我已经跟你们说了,五假冒的乌雅公主必定是赵月娇,也只有她跟我们家有恩怨,做出针对百味楼之事,如今她的身份被揭穿,乌雅使臣也被皇上控制起来,你们之前的担忧全都迎刃而解,其他大事我们也插不上手,没必要好奇!” 江宁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希望其他人都听进去。 柳叶乖巧地颔首,“我知道了阿娘。” 江宁冲她笑笑,很是满意大儿媳妇的懂事,扭头看向犹如小大人似的大孙子杨乐煦,宠溺地说道:“煦儿,昨夜祖母跟你说的那些事你都懂了吗?” “煦儿懂了!”杨乐煦放下筷子,不苟言笑地恭敬回答。 那模样看得几个女子都忍不住露出笑脸。 江宁点点头,“好!那你回去,今日给祖母写一篇感悟,仔细琢磨,好好想,不能问大人,祖母要看看我们煦儿有多聪明。” “祖母放心,煦儿保证完成任务,煦儿吃饱了,先去学堂了,祖母阿娘婶婶弟弟妹妹请慢用。”小家伙儿挨个打了招呼才规规矩矩地离开。 许诺言称赞道:“阿娘,煦儿这规矩礼仪学得可真好!” 江宁笑笑,“毕竟是长房长孙,将来要挑起整个杨家的,自然要样样都好!” 私心里她也觉得那孩子太累了,但她没有立场干涉杨大头和柳叶教子,他们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孩子身上,是不理解她那些超前思想的,她也不想被当成另类,只能尽可能多引导孩子拓宽思想,得了空再带孩子四处走走散心。 许诺言连连点头,“这倒是!有煦儿在前面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以后下面的几个皮小子也比较好管。” “二弟妹说笑了!你们可别当着他的面夸,把他给夸得飘飘然了!”柳叶高兴坏了,笑得合不拢嘴。 许诺言又打听了一下,“大嫂,你给煦儿找的是什么先生,我怎么觉得这孩子被教得实在好!” 柳叶顿了顿,道:“煦儿的先生是王爷推荐的,叫石穆,是个极有才华的读书人,似乎还有些身手,此人淡泊名利,不喜朝堂纷争,当年考了举人就没考了。 反正他家境殷实,不愁吃穿,平日里醉心念书作画吟诗作对,还好酒!原本他是不打算收煦儿的,知道百味楼是我们家的才破例收了。 往常还有不少京城有名的大儒过去找石先生喝茶饮酒高谈阔论,王爷偶尔也过去,煦儿经常能得其他先生指点,学的自然就多了!” “原来如此!”许诺言若所有事。 江宁则微微蹙眉,“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柳叶赶忙解释,“那段时间阿娘不在京城,儿媳倒是想特地写信跟您说一声,但王爷过来听见了,他说衢州府那边乱的很,阿娘诸事缠身,让我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烦您,我想了想,王爷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特地写信去说,后面事情多了。 给您写信也只挑重要的事情讲,就忘了这一茬了,若不是今儿二弟妹问起,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江宁有些无语,倒也能理解,毕竟孩子换先生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当爹娘的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再去翻那些旧事。 “我知道了!既然是王爷帮忙找的先生,你们可有好好谢过人家?”江宁问道。 柳叶松了口气,忙点头,“有的!大头特地做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招待王爷和石先生,又送了他们上等文房四宝和及玉琼浆、小老翁。” 这些东西倒是还可以。 说话间,一家人用了早膳,柳叶要开始管家,许诺言则领着孩子去后院,看阿雅娜和孩子们闹腾。 玉镯从廊檐下过来,道:“二少夫人,永阳公主和驸马来了,夫人让您和小花姑娘过去一趟。” 许诺言只好叮嘱阿雅娜几句立马赶过去。 前院大厅里。 永阳公主疯狂地吐槽,“侯爷,你是不知道,那乌雅部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送一个假公主入京也就算了,连玄武鼎都是假的!” “噗!”江宁嘴里的茶水全喷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公主说玄武鼎是假的?那个让程家不惜拆了大门也要迎进府的玄武鼎是假的!” “可不是嘛!程家也是够可笑的!为了一个假公主一个假鼎,折腾成全京城的笑话!”永阳公主满脸嘲讽,十分解气。 许诺山轻咳两声提醒,“公主,可以了。” 永阳公主撅了噘嘴,撒娇道:“我偏不!你是不知道那个假公主进京之后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先是嚷嚷着要嫁给定王,把定王妃气得成日以泪洗面,进宫找母后哭诉。 定王拒不肯娶,结果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本宫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不说还好,越说她越生气,气得眼泪都掉下上来了。 许诺山赶忙哄劝,“公主别生气,那些事情都过去,再怎么样您也没有去和亲,不怕不怕。” 许诺言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眼中迷茫,赶忙行礼,“拜见公主,母亲,大哥。” “起来起来!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在外面,不用多礼。”永阳公主收了眼泪,示意许诺言坐下。 尔后又让杨小花也一起坐下,像个孩子似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把今早宫中的事情告诉她们二人。 二人的反应跟江宁差不多,齐齐傻了眼。 第145章 杨小花出嫁 许诺言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按理说不应该啊!关外形势复杂,我知道好像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游牧而居,经常因为地盘发生斗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些实在没了活路了才会打齐国边关的主意。 乌雅部落在关外几十个部落里面都排不上号,只有被追逐打杀的份儿,否则乌雅王也不会利用玄武鼎与皇上交易,图谋一块永久安居地,他应该清楚乌雅部落没有实力与齐国抗衡,作假意义何在?” 永阳公主看许诺言的眼神瞬间变了,多了几分赞赏,“妹妹说的极是!今早我们去给母后请安,母后也跟我们讨论了一下,不止是父皇母后想不通,连我们都想不明白,而且兰绥文东他们一口咬定玄武鼎是乌雅王亲手交给他们的,一路上都没离开过他们的视线,不会是假的。 现在只有几种可能,第一,他们从乌雅部落带出来的玄武鼎就是假的,但他们不知情,那真实情况也只有乌雅王才清楚了。 第二,他们说谎,乌雅王给的玄武鼎是真的,但是半路被换成假的,可这个造假是个大工程,需要许多工匠参与,因为父皇说假的玄武鼎几乎看不出问题,甚至连重量都仿得一模一样,背后之人一定拥有真正的玄武鼎,才能仿得这么真! 不是我瞧不起乌雅部落,而是定王刚刚平息边关战事,开通齐国与关外的贸易,乌雅部落穷得很,还十分落后,他们没有这样的造假工艺,倒是齐国境内不少能工巧匠可以做到,但至少需要三五年,短时间内不成事。” “赵家!”江宁猛不丁地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广恩候,你的意思是此事与赵家有关?” 江宁正在思索,目光仍盯着一处不曾转移,“假设,我假设乌雅公主就是赵月娇,赵月娇是赵礼的女儿,乌雅王不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那就是乌雅王明知赵月娇不是他的女儿还是认了,并且封为公主送到京城和亲。 这就可以解释昨日大家揭穿赵月娇的身世并且要找乌雅王对峙的时候她丝毫不慌的原因。 但乌雅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许诺山顺着江宁的思路揣测,“会不会乌雅王以前就跟赵礼认识,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边关贸易打开后,二人重新碰面,赵礼手上有玄武鼎,而乌雅王知晓此事威胁他,赵礼拿假的玄武鼎与乌雅王做交易,顺便将女儿送进宫。 若是按照乌雅公主原先的计划,她是要嫁给定王的,将来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造化,要是那样的话赵家可就一飞冲天了!” 许诺山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 永阳公主很是激动,“走!我们现在就进宫跟父皇说清楚,让父皇把乌雅王和赵礼一家都给抓了,本宫就不信审不出真正的玄武鼎下落。” 江宁看向二人,摇摇头,“这些都只是猜测,我们能想到皇上必定也能想到,或许皇上想到的比我们还多,公主稍安勿躁,反正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对公主已经没有任何影响,您只管安安心心看戏便是,少管闲事也能少些麻烦,不是吗?” 永阳公主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江宁的意思,又安安稳稳坐了回去。 时光匆匆,一场秋雨过后天就没晴朗过,寒风一日凉过一日,当小儿身上的衣物套成球,雪落下来了。 京城的雪映衬着青砖红瓦,总给人一种瑞雪兆丰年的感觉。 江宁开始招呼府里的下人洒扫,挂红灯笼。 今年家中喜事连连,先是出了两个进士,再是解决了百味楼的隐患,如今杨三铁和杨小花又要成亲了,等二人亲事办完也该过年了。 想到这里,江宁忍不住欢喜,命于嬷嬷将喜帖送出去。 还记得他们一家刚来京城的时候只有黄家一家和逍遥王帮衬,如今与他们家交好的人家已经有二三十家,还是走动比较频繁的,这里头有一半是柳叶的功劳。 于嬷嬷刚把喜帖带走,杨三铁就迈着矫健的步伐进门。 “阿娘,我这几日跟小花出去转了转,选了城南寿康坊一座五进宅子买下来了,花了两万两,那宅子比这广恩候府还要宽敞精致!”杨三铁舒服地坐了下来,发出一声喟叹。 江宁放下手里头的活,抬头看了他一眼,“好端端的买那么贵的宅子做什么?咱家又不是没有地方给你住!况且城南去宫里还有一段距离,你每日都要点卯,这不是瞎折腾嘛!” 她倒不是反对儿子置办家业,而是觉得地方选得不好,有些鸡肋。 杨三铁耸耸肩,“不碍事,那宅子我和小花都看上眼了,您也知道小花喜欢捣鼓草药,需要给她一个宽敞的地儿,咱家这附近寸土寸金,还不能随意买卖,几乎都要交给皇上分配,我就算想买也没那个能耐,既如此还不如选个住着舒服的宅子,到时候就让小花从那边出嫁,多好啊!” 江宁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怎么?你汉叔不是说让小花从他好友家出嫁,这是人家没答应?” 杨三铁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对方现在是个小武官,俸禄不多,还要养着一大家子人,他家夫人又是个势力的,我们穿得低调一些上门拜访,就看我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我也不想小花在他们家受气,干脆带小花出来。” 江宁有些无语,“瞧你这事办的!你倒是痛快了,但小花出嫁总得有个长辈在身边才像样,你这么折腾,她多为难!罢了罢了,看样子我还得舍了老脸找人帮个忙。” 江宁正迟疑着怎么给杨小花找个长辈,不知道这消息怎么就落入定王妃耳朵里,她竟然亲自上门,要让自己的母亲认杨小花做干女儿。 定王妃出自望族卢氏,百年簪缨世家一般人都够不上边,卢氏亲自过来开这个口,江宁自然乐意之至。 与杨小花商量过后,到时候由定王妃之母送她出嫁。 第146章 乌雅王进京 聘礼全部都是比照当初迎娶许诺言时候给的,但杨三铁会挣钱,又添加了不少自己准备的好东西,倒是无人有异。 大婚前几日,杨汉那位好友才收到消息,屁颠屁颠地带着夫人来了广恩候府,夫妻二人得知杨小花认了卢氏主母为干亲,由卢氏主母替她操办亲事后。 二人那叫一个后悔,失魂落魄地被江宁打发回去了。 有各方照顾,杨三铁的婚事办得很是顺利,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小两口大婚后仍是住在广恩候府,杨小花偶尔才回城南别苑一趟,日子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大家对她的称呼变了,从之前的杨姑娘改口成三少夫人。 多了杨小花,这个年更热闹了一些。 忙碌中,江宁都快忘了乌雅部落那些破事,直到开春的一天,一阵铁蹄惊醒了睡梦中的京城百姓,江宁才知道,定王带着人生擒乌雅王,不日就会带着乌雅王回京。 许诺言知道这个消息后,日日都守着百味楼二楼临街的雅间,从早坐到晚,一开始她还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问了。 这一日晌午。 定王的军队终于入城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浑身气势逼人,身后还有一辆没有遮挡的马车。 说是马车其实更像囚车。 膀大腰圆的乌雅王被关在里面,络腮胡子遮掩了他半张脸,嘴里一直叽里呱啦断断续续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声音时高时低。 许诺言当即放下茶盏,凑上前,仔细聆听。 玉镯很是担心,“二少夫人,您小心一些,别伤着了!” 许诺言不管不顾,死死盯着下面,视线随着车队移动,直到定王一行人消失。 玉镯直觉许诺言情绪不对,忐忑地问道:“二少夫人,要不要再吃点点心?” 许诺言摇摇头,擦了擦眼中的泪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主仆二人刚到家门口,正好撞见穿戴庄重的江宁正要出门。 许诺言下意识问道:“阿娘,您上哪儿?” “入宫!皇上命文武百官入宫,因为是为了乌雅王一事,你若是无事就在府中待着,今日先别出门了。”江宁交代完就要上轿。 许诺言上前拦了一把,恳切地说道:“阿娘,您信我吗?” 江宁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颔首,“你是我儿媳妇,我自然信你。” “谢谢。”许诺言笑了笑,道:“我刚刚见过乌雅王了,在百味楼上,他不是真的乌雅王!” 江宁面色微变,“你是说定王抓错人了?” 许诺言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一个混血杂碎,在关外就是最下等的奴隶,怎配为王!” 许诺言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那乌雅王给撕了。 江宁意识到问题不对,赶忙拉着她到边上,小声问道:“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阿娘,阿娘才好判断。” 许诺言见江宁不曾追问,定了定心神,道:“那乌雅王原名叫罗勒,父亲是乌雅部落勇士,母亲却是来路不明的汉人女子,听说是从齐国边关马匪手里抢过去的,那女子与乌雅部落的勇士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罗勒。 还有一个养到五六岁的时候被部落排挤遗弃,罗勒因为生母的缘故,在部落里没什么人看得起他,为了生存,他找上乌雅王,成为乌雅王身边的奴隶。 然乌雅部落在二十年前一场领地之争被灭,族人投降的投降,反抗的全都被杀了,那罗勒又是哪门子乌雅王?更重要的一点是......” 江宁惊得瞠目结舌,这些关外部落的事情只怕是常年待在边关的定王都不一定知晓,她家老二媳妇竟然知道这么多,这孩子莫不是重生前就是乌雅部落的人? 她心里各种猜测,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深吸一口气,道:“阿娘知道了,你先回府,这些话别跟第二个说起,待我进宫一探究竟。” 许诺言乖乖地进门。 江宁直到进宫见到皇帝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 大殿上,乌雅王挺着脊梁,大声说着众人听不懂的家乡话。 定王一个眼刀子甩过去,“乌雅王,在关外的时候齐国话不是说得挺溜的,怎么?现在又张不开嘴了?要不要我饿你几天几夜?” 乌雅王气结,指着定王骂骂咧咧,“我是乌雅部落的王,你们骗我们玄武鼎,还如此羞辱我!士可杀不可辱!” “哼!乌雅王倒是懂不少我们齐国道理。”孙丞相不紧不慢地调侃一句。 乌雅王鄙夷地看了孙丞相一眼。 老头子不干了,指着他跳脚,“你还敢鄙视我!” “呸!老不死的东西!”乌雅王骂了一句。 这粗鲁的言语和嚣张的态度倒是跟乌雅公主如出一辙。 皇帝面色铁青,只一个眼神,孙丞相就安静了,乖乖退到一旁。 皇帝打量着乌雅王,沉吟道:“乌雅王,定王应该已经跟你说过朕找你的目的,你有何话说?” 乌雅王当时就急了,“齐皇,我可是真心实意跟齐国交好,乌雅公主千真万确是我的女儿,我就这么一点血脉,假不了!至于玄武鼎,一直就是那样,关外的情况定王也清楚,我们根本就无法造假!” “那就是给你玄武鼎的人造假!他是谁?”皇帝语气咄咄逼人,眼神异常凌厉。 群臣全都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江宁所有心思都在乌雅王身上,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乌雅王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但江宁没有错过他眼眸闪烁了几下,分明就是心虚,他知道此事! “我不明白齐皇的意思,关外本就混乱,那玄武鼎还是我们乌雅部落从其他部落抢来的,大家你争我夺,赢了就接管对方部落全部财物,包括族人,输了也会输了所有,这么多年,族人死的死走的走,谁还记得那玄武鼎的来处? 而且我们见识少,一开始也不知道玄武鼎还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觉得它如此庞大,定不是凡品,便用来祭祀祈福,直到定王在关外找到青龙鼎我们才知道玄武鼎的来历,动了与齐国联姻的念头,有什么问题?” 第147章 赵礼死了 他的话让人挑不出毛病。 皇帝看向定王,定王皱着眉头,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皇帝更觉郁闷,摆摆手,让人把乌雅王带下去。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皇帝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没吭声,就要发怒。 定王忙问道:“父皇,不是还有赵家的人吗?赵礼还没入京?” 他都跑了一趟关外了,那赵礼早就该到了。 皇帝气闷道:“赵礼已经死了,就在一年前,朕派出去的人查清楚赵礼的事情才带着赵礼之子赵永贤以及他那疯疯癫癫的夫人上京了,耽搁了些日子,估计也快到了。” 江宁有些诧异,万万没想到赵礼竟然死了! 记忆中那可是个精明且能屈能伸的,也没传出什么病症,就这么突然死了? 江宁想不通。 从宫里离开后她就被这些疑团给困住了,但真正困住她的其实是钱氏死前说的那句话,她至今不明白钱氏要她小心赵礼什么,看样子只能等宫中的消息了。 又过了两日,一队官兵押着赵永贤和赵夫人入京,这次江宁也去看了。 昔日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赵夫人如今竟然骨瘦嶙峋,目光涣散,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正常人,赵永贤倒是好一些,只是一路颠簸,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马车拉着他们往宫里去,到了傍晚,逍遥王来了。 他的出现让江宁十分意外。 “你这会儿不在宫里帮皇上,怎么跑出来了?” 逍遥王猛灌了一大碗水,有些气恼,“别提了!赵礼的夫人是个疯子傻子,除了傻笑什么都问不出来,想要对她用刑就开始大喊大叫,仿佛见了鬼似的,太医都过去看了,说她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失心疯了。 我派人了解过,说是跟她丧女丧夫有关。” “噗!”江宁喷了嘴里的茶水,一脸震惊,“你是说赵月娇也死了?这不可能!那个假的乌雅公主绝对就是赵月娇,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逍遥王看她如此笃定,安抚道:“你别急,皇上自然也相信你的话,但现在的情况是乌雅王一口咬定乌雅公主是他的女儿,赵永贤则说不认识乌雅公主,还说赵礼和赵月娇是他杀的,也是他逼疯继母,就为了替生母报仇。” 江宁:“......” “他这是不想活了?竟然主动承认?”江宁真的觉得赵家越来越迷了。 逍遥王摇摇头,“赵礼的尸体被挖出来,皇兄还让人查明赵礼死因,他根本就瞒不了,除了承认没有别的路走。 连杀父的罪名都认了,杀个妹妹又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刚刚去看了,他似乎破罐破摔,不想活了。” 江宁连连摇头,“不!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假乌雅公主就是赵月娇,我们假设,她就是赵月娇,赵永贤跟赵月娇不合,现在却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替赵月娇遮掩,这是为什么?”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推动。”逍遥王想都不想便说道。 江宁点点头,“没错!在我的记忆里,他们父子关系不差,而且赵礼对这个儿子很是倚重,赵永贤也很敬重他的父亲。 且当初因为赵月娇招惹我们家,她和她母亲被赵礼放弃,听说还被送得远远的,那赵夫人最看重地位和荣华富贵,这样的惩罚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按理说赵永贤的仇已经报了,他再杀人就是多此一举。 既然赵月娇的死是假的,那赵礼的死也能作假,说不定赵礼才是背后推动一切的人。” 逍遥王长舒了口气,“你的推测合情合理,但我们没有证据。” 江宁想到许诺言说的事,问道:“定王除了抓了乌雅王还有其他人吗?” 逍遥王点点头,“除了乌雅王还有乌雅王的一众手下,只不过那些人没那么重要,且人数众多,全都被看押在城外。” 江宁一下子来了兴致,“王爷,咱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带我出城长长见识去!” 逍遥王警惕地抱住自己,“女人,你又打什么主意?我跟你说,那里全都是定王的人,你要去得找定王,找我没用!而且你最好别主动掺和,皇上现在不大高兴,随时都能找理由拿人出气!” 江宁有些不甘心。 就在此时,杨小花背着药箱进来,“阿娘,刚刚定王派人过来,让我去城外给人看病,估摸着要明儿才能回来。” “嗯?定王让你去城外给什么人看病?”江宁眼巴巴地看着她。 杨小花不明所以,乖巧地回道:“好像是乌雅部落的人,他们刚到京城,水土不服,好些人都病了,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军中将士,这次是带伤回来,有几个伤得比较刁钻,军医不敢下手,让我过去看看。” 那些将士才是重点。 江宁眼珠子一转,当即起身道:“叫上你二嫂,我们一块儿去!虽然做不了什么,但给你打下手还是可以的!而且都是糙汉子,阿娘和你二嫂过去也能安心一些。” “阿娘?”杨小花眨了眨眼,表示不理解,她以前也没少出去问诊,都不见江宁主动陪同的,不过既然她们要一起那就一起吧。 逍遥王摸着下巴沉吟道:“我送你们出去吧,我在城外还有别苑,你们能住我哪儿。” “我也有!”江宁不甘示弱道。 逍遥王摆摆手,“成成成!你是富婆行了吧!赶紧的!” 一行人坐着逍遥王府的马车出城,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士兵驻扎的地方。 杨小花先去给几个重伤的将士处理伤势,这一忙活就到了深更半夜,江宁虽然是借口帮忙,但真来了她也没闲着,一会儿给杨小花递工具,一会儿给她送热水,忙得晕头转向。 定王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下很是熨帖,“侯爷!” 江宁抬头,赶忙行礼,“定王殿下。” 定王虚扶了一下,“侯爷宅心仁厚,救死扶伤,不用多礼!这次又麻烦三少夫人了。” “哪里的话!微臣这儿媳妇最喜看病救人,您能找她帮忙便是信任她,是我闲不住,非要过来掺和。”江宁有些不好意思。 定王只觉得她是谦虚,做好事不邀功,态度更是温和,同江宁到营帐内说话。 第148章 江宁又立功了 “父皇本以为抓了乌雅王和赵家的人就能知道玄武鼎的下落,谁知道忙了几个月,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很是震怒,命本王仔细审问乌雅王和赵永贤,刑部几位大人都在场,问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定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江宁宽慰道:“王爷,微臣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此事定有破绽,只是皇上太急了,大家全都绷着,容易忽略许多重点,旁的微臣不敢保证,但那乌雅公主的身份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她绝对是赵月娇!” 江宁絮絮叨叨说了些自己的猜测,左右不过是她与赵家那些恩怨,再添油加醋合理引出自己的怀疑,丝毫不敢往乌雅王那边攀扯。 宫中已经查清这些事,是以定王并没有什么疑问,只兀自沉思。 杨小花同许诺言进来营帐,“王爷,受伤的将士已经处理好,我已经提醒他们这几日注意事项,还有您说的那些水土不服的人在哪儿?我给他们看完开了方子再回去。” 定王满意地点点头,起身亲自给他们带路。 “这些人都是本王带回来的,为了避免关外势力拿他们做文章,本王必须保住他们的性命。” 杨小花点点头,“我明白了,王爷放心,水土不服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关押俘虏的营帐。 还没进去就能听见清晰的呻吟声,却没有一个人犹豫的,全都跟着迈进营帐内。 定王解释道:“这里大概有二十个人,隔壁营帐还有二十几个人。” 看样子这乌雅部落的人还真是少得可怜。 江宁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目光落在最边上第一个人身上,一个个仔细看过去,全都是外貌鲜明的异族人,比阿雅娜还特别。 这样的人走在街上,绝对受到大家的瞩目。 杨小花给其中几个水土不服的人看了一下,同定王道:“他们的病症相似,大差不差,可以一起用药,明日一早准备好药材,煮上一大锅分给他们服用,三日即可见效。” “多谢!”定王带着他们出去,道:“剩下那些人病症差不多,就不用看了。” 杨小花正想答应,见江宁不停地给她使眼色,便沉吟道:“医者必须严谨,以防出现误诊,王爷,我还是再看看吧,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定王想了想,同意了,让亲随带他们进入隔壁营帐。 这间里面住的人更多,乌烟瘴气的,好些人都蒙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也有人在呻吟,江宁根本就看不出问题。 倒是许诺言眼尖,指了指地上一双鞋子,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娘,那双鞋子明显比其他人的小。” 江宁仔细一看,还真是,当下就退出去,同定王问道:“王爷,您抓的那些乌雅王的爪牙里面有少年或者半大孩子?” 定王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怎么?你发现问题?” 江宁如实说道:“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二儿媳妇,她说营帐内有一双鞋子明显比其他的要小,若不是半大孩子那就奇怪了。” 定王虎躯一震,猛冲进去,扫一眼便找到那双鞋子对应的床铺,上前一把将人揪了起来,“给我滚出来!” 一道锋利的匕首朝定王门面袭来。 定王灵活地避开,反手握住对方持着匕首的手腕,与对方缠斗,三两下就将对方控制住。 士兵也在此时冲进来,长矛指着其他乌雅部落的人。 江宁躲在角落里,死死盯着那张被络腮胡子遮了半张脸的面容,惊呼出声,“赵员外!” 定王大喜,扭头看向江宁,“确定是他?” 江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双眼睛错不了!” 她以前就觉得赵员外此人与坊间传闻有异,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她曾仔细看过赵员外的眼睛,不会记错。 “走!进宫!”定王振臂一挥,带着一堆人骑着马冲向皇宫。 马背上的江宁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她死死抱着许诺言的腰,冷汗狂流,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许诺言察觉到她的紧张,一边控制缰绳一边安抚,“阿娘,别担心,我马术不错,您只要放松,不会摔的。” 江宁猛吞了吞口水,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句。 一行人到了城外,定王出示令牌,大喊,“定王有急事面圣!” 士兵赶忙通传,过了好一会儿,城门大开。 定王率先骑着马冲进去。 江宁只觉得自己再次飞向云端,然颠簸的屁股时时刻刻提醒她,稍有不舍她就要享年三十几。 好不容易到了皇宫,没等她喘息过来,又被两个儿媳妇架着进了宣政殿。 整个人还晕乎乎的,似找不着北。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皇帝让德康给她赐座,这才看向定王,“何事?” 定王将今夜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广恩候认出了赵礼,儿臣已经把人带过来。” “好!把赵礼押上来!”皇帝既高兴又愤怒。 高兴的是赵礼没死,还被捉了,愤怒的是他派了那么多人去衢州府,结果他们查来查去竟然无人发现死的赵礼是假的!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赵礼被五花大绑扔在宣政殿上,他脸上的络腮胡子被简单剃掉,还留着残渣,但已经能看清他的面容,这张脸顶多就是有些深邃,瞧着还是更像汉人一些。 “赵礼,真的玄武鼎在哪里?”皇帝淡淡地出声,直击重点。 赵礼咬紧牙根,一声不吭。 皇帝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笑了,“你知道吗?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忤逆于朕!既然你不说,来人,把赵礼押入刑部,不惜一切手段让他开口!” 定王也跟着出去。 殿内只剩下江宁和她两个儿媳妇,她赶忙起身,福了福礼,“皇上,夜已深,您早点就寝,臣等先告退了!” 皇帝视线落在她身上,见她身上衣裙有些脏污,发丝凌乱,脸上还有些余惊,很是苍白,当即温和地笑了笑,“广恩候此次又立了功,朕都记下了,你们先回去好好洗漱,等此间事了再赏。” “不敢不敢!臣告退!”江宁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许诺言和杨小花赶紧上前搀扶。 第149章 见赵礼 婆媳三人踉踉跄跄出了皇宫,由禁卫军魏光显亲自护送至家门口。 管家赶忙喊人出来帮忙。 江宁摆摆手,“大晚上的别折腾了,让厨娘给我们烧些热水,去去晦气,有事明儿再说,哎哟!我这老腰今儿差点就折了!” 她一边哀嚎一边同许诺言道歉,“今晚实在太混乱,我是跟定王殿下说了,是你发现那鞋子有问题,也不知道定王怎么跟皇上说的,到头来成了我的功劳,等明儿我再进宫跟皇上仔细说说。” “可别!”许诺言赶忙制止,“阿娘,我的情况有些复杂,说来我其实不大愿意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头,更没想着立功,皇上把功劳给了您正好,这样儿媳妇就能置身事外了,您切莫再提了。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如今全部心思都在玄武鼎上,只怕是没空关心这些小事。” 江宁见她说得真诚,又想到她那特殊的情况,便点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三人一直睡到晌午才起来。 刚到正院就看见逍遥王和杨三铁许诺山一起坐着喝茶,似乎都在等她。 “怎么?审问出来了?”江宁挑眉问道。 逍遥王大喜,“可不是!我说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这样都能让你发现赵礼的行踪,还将人活捉了!不过那家伙嘴硬得很,到了刑部一句话都不说,倒是乌雅王先扛不住,找了一些东西。 皇上现在已经命人把乌雅公主一并抓起来审了,那女人若是乌雅公主,她的依仗就是乌雅王,若是赵月娇,依仗就是赵礼,不管哪个,全都下了大狱,量她也抗不了多久。” 瞧他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江宁莞尔,“既如此,我们可要提前恭喜皇上了.” 江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那么乐观,赵礼若是为求富贵,不应该用假的玄武鼎,毕竟那东西迟早会露馅,极有可能是他也拿不出真的玄武鼎,但这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逍遥王在广恩候府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看样子是继续去磨这件事了。 江宁该干嘛干嘛,日子照样过,结果皇帝突然命她进宫一趟。 等江宁到了宫里,察觉到宣政殿内气氛凝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不等她行礼,皇帝便道:“广恩候,赵礼说要见你。” “嗯?”江宁一脑门问号。 皇帝也是无语得很,“朕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会让定王与你同行保护,你尽可能撬开他的嘴,朕要知道玄武鼎的下落。” “是!”江宁冷汗涔涔,内心把赵礼骂了个八百遍。 这还是她头一次进刑部大牢。 虽然周围的官员都安慰她没事,但这种逼仄压抑的环境还是让她本能的反感,恶心。 赵礼被关在最里面,去那边还会经过关押赵永贤赵夫人的牢房。 江宁在赵夫人的牢房外停留了片刻,试探着跟她交流,发现赵夫人是有反应的,只是她只对特别的字眼敏感。 这个发现让江宁很是意外,她停了下来,跟赵夫人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像是逗弄玩物一般,说的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一旁的定王听得云里雾里,要不是对江宁有好感,他都想出声制止了。 等江宁玩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又继续往里面走。 定王带她到关押赵礼的地方。 赵礼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看清来人,突然嘲讽地嗤笑一声,“没想到我聪明一世,竟然会栽在你头上!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对你心慈手软!” 江宁板着脸纠正他,“不是你对我心慈手软,而是谢玉成掌管平安县,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要在他面前树立好人形象,就不能做出任何让他怀疑的举动,而且皇上册封我为母仪夫人只是名头好听,没有实权。 再加上我没男人,家底又薄,根本就不会对赵家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你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我,才会在我们家举办宴席的时候只派一个赵月娇露面,对吧!” 赵礼被说中心中所想,阴鸷的脸耷拉了下来,死死盯着她。 狱卒搬来椅子。 江宁道谢后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其实说真的,我不能理解,赵家算是平安县的地头蛇,要钱有钱,要名声有名声,在那里就是你们一家独大,即便我们杨家起势,在当地的影响也不及你们,你又何苦做这些将赵家拖入泥潭?” “哈哈哈哈.....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凭你也配懂我?”赵礼神色张狂,眼中全是对女人的轻视。 江宁感叹道:“可你就是栽在我这妇人手里呀!” 赵礼沉默了,除了面容扭曲,又一声不吭。 江宁笑笑,“这样,我说你听,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刚刚我见了赵夫人了,那个你看不起的妇人,她可是跟我说了许多有意思的事呢!我想你应该不是真正的赵礼吧!” 此话一出,赵礼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惊愕一闪而逝。 定王也傻眼了,看看赵礼,又看看江宁,他知道,江宁猜中了! 有了赵礼这个反应,江宁越发淡定了,“可你在平安县多年,又是从什么时候李代桃僵的呢?我想了很久,结合赵礼生平,我想到一件事,当年十岁的赵礼与赵父出门行商曾带了一些外面采买的奴仆回来。 之后没多久,赵父暴毙,‘赵礼’开始缠绵病榻,从那之后,赵母一个女人家里家外操持,最终在两年后病倒离世,此后整个赵家就剩下‘赵礼’这么一个缠绵病榻的正经主子。 又过了两年,赵家传出消息,赵礼大病初愈,已经无碍,但仍需好好养上一年半载,等赵礼再次出现在人前已经是十五岁谈婚论嫁的少年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做许多小动作,你应该就是利用这五年的时间彻底掌控赵家,对吧!” 赵礼仍是沉默。 定王却开口了,“侯爷的说法有问题,赵家那么多仆从,不可能认不出他们真正的主子。” “王爷说的没错!但有一点王爷不清楚,赵家历来只用当地百姓做事,一般请的是长工或者短工,通常一个人用上几年就会换掉,只有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一两个丫鬟小厮是外面买回来的。 这么几个人打发了还是杀了都很简单,只要无人声张,不会被发现的,还能博得仁善的好名声。”江宁老神在在地说着许多她以前想不通的事情。 第150章 玄武鼎下落 定王显然也有些吃惊。 江宁感叹道:“赵家这个规矩本意是好的,毕竟他们祖上也是农户,老祖宗不喜子孙后代养成官老爷做派,这才定了请长工短工的规矩,没想到倒是给此人钻了空子! 但即便他算无遗策还是出了岔子,那就是赵夫人!” “怎么说?”定王越来越好奇了。 江宁笑笑,道:“赵夫人是赵礼的远方表妹,一表三万里那种,说白了就是穷亲戚,按理说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我们一般不是避如蛇蝎就是想方设法打发,但他心虚,毕竟自己是假的,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还要,他需要维持善人的名声,于是就把赵夫人留下来了。 万万没想到赵夫人竟然那般有野心,还成功爬床,将赵家搅得鸡飞狗跳,赵礼无奈,只能将赵夫人收房,也因此气死了原配。 后来赵夫人生下赵月娇,赵礼为了给两个儿子交代,对她们母女很是冷淡,但在乌雅部落里,女人是特别珍贵的存在,这种思想早就刻在骨子里了,所以他对赵月娇这个女儿更多的是骄纵放任,否则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怎么会养出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什么?他是乌雅部落的人?”定王这下是真的惊到了。 仔细观摩赵礼的五官,发现他的五官只是比汉人深邃一些,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异。 江宁点点头,同定王解释道:“王爷还记得微臣府中的阿雅娜吧!她就是异族女子,也是从关外来的,微臣虽然不懂关外局势,但一些关外常识倒是知道一二,微臣之所以说他是乌雅部落的人并非空穴来风。 您还记得兰绥文东提起乌雅公主的身世,他说乌雅公主的母亲是汉人,所以公主才会长得与汉人一般无二,但这话我是不信的,倒是结合这赵礼的模样与乌雅王和赵夫人的反应,我猜赵礼应该是乌雅部落的人,但他的母亲是汉人。 所以自小被排挤,流落到齐国,阴差阳错下被真正的赵礼父子带回家,只是他们没想到带回来的竟然是个要命的恶魔。 关外开通贸易后,赵礼得以回家乡看看,应该是那时候再次遇上乌雅王,从而有了这一系列的阴谋诡计。” 定王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礼的反应,从他的眼神中,定王大概知道江宁猜对了!心下越发震惊。 “侯爷,你说了这么多都跟玄武鼎没有关系,那玄武鼎呢?”这才是定王最关心的。 江宁摸着下巴沉思,“关外没有仿造玄武鼎的条件,乌雅部落那些人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有条件仿造玄武鼎的只有赵礼。 但赵礼十五岁之前并没有能力做这些事,且仿造玄武鼎是个大工程,需要能工巧匠敲敲打打,又不能被发现,人多的地方肯定不能考虑,平安县以外的地方也不现实,毕竟东西不能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在平安县内,又能掩人耳目做这些事,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地方。” 江宁目光灼灼,越说思路越清晰。 定王忙问道:“何处?” “魏江上游的矿山,龙王庙下!” 赵礼面色大变,拼了命的挣扎,铁链被他牵扯着哗啦啦作响,声音在地牢内不断回荡。 “贱人!你胡说!贱人.....”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非!”江宁猛地起身,瞪大眼睛看向定王,“王爷!他不仅在龙王庙下仿造玄武鼎,还把真的玄武鼎藏在那里!”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赵礼的突然发狂! 定王冲江宁抱拳,“多谢侯爷!侯爷暂且离开,这里交给本王。” 江宁微微颔首,转身走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传出赵礼撕心裂肺地喊叫,她哆嗦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这破地方,这辈子说什么都不能再踏进来一步! 接下来两天,宫中没再传出消息,江宁的心刚稳下来,定王就来了。 他看江宁的眼神有些复杂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嫉妒?她没看错吧!堂堂定王竟然嫉妒她?是这个世界颠了吗? “王.....王爷?”江宁试探着唤道。 定王收回心思垂眸道:“那日多亏了侯爷,你把赵礼的老底差不多都给兜了,尤其是玄武鼎的下落,也被侯爷猜中了,赵礼破罐破摔,什么都招了。 他说他确实是乌雅部落的人,与乌雅王是一母同胞亲兄弟,只不过他随母亲多一些,不被族人所接纳,早早就被遗弃,后面是牧民可怜他,以为他是汉人,就把他偷偷送到齐国边境,他当了一段时间叫花子,后面被人伢子拐走卖给赵家父子。 起初他没那么多心思,是到了赵家见识了富贵生活,内心越发不平,才开始谋划,过程本王就不提了,只一点。 侯爷当初被父皇封为母仪夫人的时候赵礼确实没想过对付杨家,但后来父皇封你为广恩候,赵礼就不能忍了。 毕竟之前在平安县赵家一家独大,他不能忍受被旁人压一头,他倒是想用阴谋诡计,但与他狼狈为奸的贾鹏举落马了。 他自顾不暇,又怎么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杨家?等私矿风波过去,杨家已经去了府城,还跟新来的知府交好,县城里有谢玉成,村里还有许多族人,他是什么阴谋诡计也使不出来。 这才动了玄武鼎的念头,不过当初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要伪造玄武鼎,将假的留在身边,真的呈给皇上,以此来替赵家谋取富贵。 但他没想到的一点是边关开了贸易,赵礼回了一趟乌雅部落,昔日的哥哥竟成了乌雅王,且日子艰难,若是可以,谁不想做自己?他也厌烦了一直顶着赵礼的身份生存,于是便跟乌雅王拟定计划。 乌雅王认赵月娇为女儿,由乌雅部落出面,和皇上交易,如此一来,他的女儿可以一跃成凤,他也会成为乌雅部落的大功臣,光明正大的回去,至于为何要用假的.....” 定王苦笑两声,继续说道:“当初仿造之后他把假的玄武鼎偷偷弄回家里,真的暂时藏在龙王庙下,万万没想到山塌了,皇上还让人把龙王庙给包围了,他再也拿不到真的玄武鼎,只能用假的蒙混过关。 还有,此人心眼下,睚眦必报,当初你们两家也算有些过节,在赵礼的计划中,当他离开齐国之时,就是杨家灭门之日!” 第151章 辞官行商 江宁吓得脸色唰的变白。 定王安慰道:“这些都是赵礼说的,横竖他已经被抓了,乌雅王并没有能耐在京城安插人手,也不会对杨家造成任何威胁,侯爷尽管放心。 父皇已经派人往衢州那边送消息,会再安排一些人过去帮忙,早日让矿石和玄武鼎重见天日。” 江宁绞尽脑汁想了想,道:“王爷,您别忘了,赵礼在赵家经营这么多年,也许还有后招,例如红枫斋......” 定王走后。 许诺言从暗处出来,“阿娘,那红枫斋真的有问题?” 江宁望着庭院,目光幽深,“谁知道呢!只要我能想到的地方总不能漏了,这些可都是潜在的危险,必须扼杀。” 许诺言没有吭声。 接下来一体短时间,逍遥王派人抄了京城一些商铺和不起眼的小户人家。 江宁才知道赵礼是真的厉害,他不明着发展赵家的生意,而是在背地里与不少人合作,眼线遍地。 皇室这一清理,便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只要是与赵家有往来的人家都被拔出萝卜带出泥,甚至还抓了不少当年侥幸逃过贿赂案的小虾米,皇上的国库莫名其妙充盈了不少。 这一年的时间里,柳叶、许诺言、杨小花相继生下一个孩子。 柳叶第三胎如愿生了个姑娘,许诺言和杨小花则都是儿子。 杨三铁喜当爹,高兴得在府里发疯,还嚷嚷着要等杨小花身体好了就带着她出去行商。 江宁以为他发疯,压根没往心里去,没成想这家伙竟然跑户部辞官,还胡搅蛮缠,逼得上峰不得不答应。 许诺山找到江宁面前,江宁才知晓此事。 “那小子莫不是真失心疯了?人家得了儿子恨不得继续往上,替孩子铺路,他倒好,生了儿子竟然辞官?”江宁表示不理解,而且不明白。 许诺山皱着眉头,“婶子,别说你不懂,就是我也不明白,劝都劝了,可他铁了心要去行商,还说他已经耽搁很久了。 公主也去劝了小花,希望小花为孩子着想,结果小花竟然说要带着孩子一起出门。” “胡闹!”江宁来气,赶紧让人把这对不靠谱的夫妻找来。 二人明显早就商量好了,不等江宁发问便一股脑儿把话都说了。 “阿娘,您就别劝了,我本来就志在行商,赚钱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我都跟小花商量好了,我们带着孩子回衢州府一趟,让我岳父好好看看孩子,从衢州府出发,一路往北,经过桐昌府。 再去明家一趟,然后下江南,之后会再到京城,您若是舍不得孩子,我们就把孩子交给您,然后去西北,出关!这次我们多带一些人马和货物,咱家亲朋好友想要合的可以把钱给我。 但必须是像诺山大哥这样信得过的,毕竟做买卖有风险,那些若是承担不起风险的不要也罢。” 杨三铁一口气说完,猛灌了好几口水。 边上的杨小花跟着说道:“阿娘,我知道您担心我们,但我们就带孩子回去给我阿爹看一眼,不会乱来的。到时候出关有我跟着,还能给商队对一份保障。” 江宁看看二人,见他们打定主意,无奈苦笑出声,“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也不劝了,说多了还惹人厌烦! 只是你们需记着,阿娘可不年轻了,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们出门在外,切记保护好自己,我.....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她今年已经四十一了,在这个普遍寿命只有六十左右的时代已经算是老人了,自从去年过了四十大寿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力不从心。 杨三铁严肃地起身,保证道:“阿娘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定平平安安回来。” 杨小花也跟着保证,“阿娘,明年四庄秋闱我们可能赶不上,但他若是过了秋闱定要来京城参加春闱,我们铁定能回来跟大家团圆。” 说起远在衢州府苦读的小儿子,江宁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好好好!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就早日出发了,趁着天气还好,不会太过折腾。” 许诺山见江宁都同意,也只能苦笑道:“我本以为婶子能劝住你们,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既如此就祝福你们,回头我就把银子给你们。” “好说!”杨三铁笑容灿烂,拍了拍许诺山的胳膊。 永阳公主知道杨三铁要出门行商,自家驸马还入股后,回头便找上皇后,缠磨了一番,从皇后那边要了十万两银子和两百个护卫,将这些人和银子交给杨三铁。 在杨三铁震惊的目光中,永阳公主豪横地说道:“本宫也掺一脚,不过本宫不懂生意之道,便辛苦三公子了,这钱和人都给你,亏了算本宫的!你不必担忧。” 多了这两百个护卫,还有杨家自己培养的一百个打手,江宁是彻底不担心了。 阿雅娜看到这阵仗,咬着嘴唇同江宁开口,“夫人,我能不能跟三公子的商队出关看看?” “嗯?”江宁先是诧异,旋即便是了然,“你是想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阿雅娜点点头,“我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现在有机会就去看看,若是找不到我也认了,到时候再回来给小丫当护卫。” 江宁哂然,痛快地答应了。 阿雅娜欢天喜地地回去收拾行李。 江宁回头就把此事告诉许诺言,“我看你似乎知道阿雅娜的身世,不打算告诉她吗?” 许诺言拭去眼角的泪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她的模样似曾相识,却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就是故人之女,既然她想查就让她查,兴许还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许诺言心绪久久难平,送走江宁后,她回屋又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将东西打包好,送去给阿雅娜,殷殷叮嘱,“关外苦寒,这几年打通贸易后百姓的日子许会好过一些,但仍是无法与咱们齐国百姓相提并论。 这些东西你拿着,记住,财不露白,到了关外别单独行动,有事找三公子和三少夫人,他们见多识广,可以帮你分析,切莫让人哄骗了去。 若是打听不到家人就跟着商队回来,杨家家大业大,不缺你一口饭吃。” 第152章 程家下场 阿雅娜歪着头默默听着,突然红着眼眶问道:“二少夫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诺言一顿,笑了笑,“阿娘都没把你当成下人,我将你当成妹妹有什么不对?” 阿雅娜摇摇头,“谢谢姐姐!” “你倒是不扭捏!”许诺言笑中含泪,许久才沉吟道:“这些年去关外回来的人多了,我倒是也打听到一些消息,你流落到齐国那些年,边关战事吃紧,寻常百姓是没有能力把你送到齐国的,对方能做到这点,在关外应该有些势力,你沿着这方向打听,或许会有收获。” 阿雅娜乖巧地应了。 杨三铁一行人是在盛夏离开的,他们刚走没多久,宫中对于乌雅王一行人的处置也下来了。 赵礼身上背负了许多人命,还与玄武鼎丢失有关,罪无可恕,秋后问斩。 赵永贤知情不报,替父隐瞒,以从犯论处死刑。 赵夫人早在刑部大牢就死了,不再追究。 乌雅王及他那些爪牙全都遣送出齐国,赶至更为苦寒的西北荒原一带自生自灭。 剩下一个嫁入程家的赵月娇。 因为乌雅王认她为女儿,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月娇确实是乌雅部落的公主,不算欺君,而且这女人头大无脑,赵礼并未告知她所有计划,皇帝也不想特地针对她让人诟病,只是不闻不问罢了。 但程家知道赵月娇的身世,并且清楚她的靠山全都倒了后,根本就不打算忍了。 崔玉蝶带着程娇娇和一众婆子丫鬟冲进赵月娇的院子,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本夫人绑了,乱棍打出去!” 赵月娇惊怒不已,愤然大喊,“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皇上赐婚的乌雅公主,我看谁敢!” “皇上赐婚?哈哈哈哈哈.....”崔玉蝶笑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随后面色一沉,冷冷道:“皇上赐婚我儿的可是乌雅公主,你一个小乡绅的女儿也配进我家门!我告诉你,你那黑心生父大哥全都被皇上判死刑了,乌雅王也被赶回关外了,现在就差你了。 想闹尽管去闹,我还巴不得皇上把你也杀了呢!哈哈哈哈.....” 崔玉蝶有恃无恐,态度嚣张跋扈。 赵月娇气得差点没晕死过去,她倒是想跟崔玉蝶拼,可惜她身边能用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这么两三个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结果显而易见,她被程家扫地出门,崔玉蝶连一件衣服都没让她带走。 恼羞成怒的赵月娇无计可施,半路碰上一男子,男子给她支了一招,她犹如捡到救命稻草,直冲府衙,击鼓鸣冤。 府尹看到她就头疼,想躲又躲不了,只能升堂。 赵月娇义愤填膺控诉程家种种罪行,说完,拔了簪子自尽,当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她嘴角还噙着一抹报复的快意。 围观的人群里,田丰默默看着这一幕,他身边的小厮小声嘀咕道:“大人,那发簪上有剧毒,她死定了!” 刚刚半路拦下赵月娇的正是田丰,也是他给赵月娇那根金簪,并给她支了招。 赵月娇知道一根发簪还扎不死人,一下子就听从了田丰的建议,却不知发簪上另有玄机。 赵月娇的刚烈吓到了府尹和围观的百姓,当府尹派人把大夫找来的时候赵月娇已经没了气息。 程家恶劣行径短时间内迅速传开。 崔玉蝶还没来得及清点赵月娇那些嫁妆,程家就被官兵包围抄家。 程东江被夺了功名,永不录用,程宏以及程家其他男丁皆禁止科举,逐出京城。 程东江看着自己机关算尽几十年得来的一切付诸流水,彻底疯了,一边哭一边笑,当着官兵的面撞柱而亡。 程老夫人不能接受独子死在面前,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孙姨娘哭天抢地,但她还有儿子,她不能倒,眼看着程家是没了指望,只能找人用牛车拉走程老夫人和程东江的尸体,带着儿子和剩下两个忠仆灰溜溜返乡。 这些年她在程家省吃俭用,为了儿子更是没少克扣府中油水,包括宫中给赵月娇的那些聘礼,也被她抠下许多金丝珍珠,陆陆续续卖了换钱。 因为这些银钱见不得光,她也不敢将得来的钱财放在程府,而是另外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如今那些银钱倒成了她的立身之本。 其他小妾姨娘也各奔东西,谁都顾不上谁。 而崔玉蝶在官兵抄家的时候就带着一双儿女跑到崔家求助,死皮赖脸的要进崔家的门,根本就不管程家其他人死活。 他们母子三人跪在崔府外面哭诉,好不凄惨可怜,崔府大门紧闭,半天都无人露面。 程娇娇不甘怨恨,“母亲,外祖父外祖母也太狠心了吧!我们都落到这般地步了,便是他们再生气也不能真不管我们啊!” 崔玉蝶咬着牙,道:“你放心,你外祖母最心疼我,她肯不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苦的,你再忍忍,很快我们就能进去了。” 程娇娇不得不继续坚持。 然而母子三人从天亮跪到傍晚,就是没能等到崔家开门。 好不容易看见有人出来,却是王氏。 崔玉蝶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头一次对王氏服软,“大嫂,我知道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发发善心,让我回来吧!” 王氏居高临下,以袖掩面,神色漠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崔玉蝶,断亲文书是过了府衙的,不是儿戏!你们已经跟崔家没有半点干系!父亲母亲也不可能再见你! 但看在昔日情份上,我还能给你一些银子,拿着这些银子早日出城,别等到官差驱赶,那就更难看了!” “我不要银子!我不要银子!我要见父亲母亲!他们绝对不会如此狠心的!”崔玉蝶情绪激动地将银子推远。 程娇娇眼疾手快,赶忙将那包银子抓在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银子来的实际。 王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看,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崔玉蝶,记住,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有的只是一双儿女,若是勤勤恳恳,拿着这些银子离开京城,还能找个村子置办几亩薄田,好好过日子,若是你看不开,神仙都帮不了你!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第153章 活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王氏说完,利索地转身进门,让门房将大门关上。 崔玉蝶冲过去却扑了个空,声音都喊到嘶哑了也不见人过来开门。 她崩溃哭嚎咒骂。 程娇娇黑着脸,看了看一旁六神无主的程宏,气不打一处来,“哥!去劝劝阿娘,我们必须赶在城门关门前出城,否则今夜我们三人都要完蛋!” 圣旨以下,他们一家是要被驱逐出京城的,就算想在城里找个地方落脚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他们。 崔家摆明了是不管了,他们再不走,结果只会更糟。 程宏一脸茫然,闻言也顾不得多想,上前拽着大吵大闹的崔玉蝶离开。 母子三人到了城门外才想起孙姨娘他们。 程娇娇眼珠子一转,问道:“阿娘,孙姨娘他们会在哪里落脚?那女人素来奸诈,指不定给自己留了后手,您是程家当家主母,便是程家落败她也得听你的!” 一辈子没吃过苦的程娇娇可不想以后跟那些村姑一样什么都自己做,她还要过有人伺候的大小姐生活! 崔玉蝶懊恼地拍了拍头,“我都忘了那个贱人了!” 想了想,她到城外最近的一个镇子落脚,花了两文钱总算从一个乞丐嘴里得到点消息。 “你们问的那个夫人今儿晌午过后在镇子停留过,他们一行有一个老婆子,一个丫鬟,还有一个赶车的车夫以及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棺材铺买了两口棺材就走了。”乞丐的话有所保留,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崔玉蝶厌恶的皱眉,深知虎落平阳,不敢像以往那么嚣张,只能憋着气再拿出两文钱,“他们最后去哪里了?” 乞丐得了铜板,笑容深了几分,“他们买了棺材将两个死人收殓后又在镇上买了些干粮,往南边走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歇脚的地儿,你们想追是追不上了!” 程宏很快就抓住了重点,“阿娘,孙姨娘他们有银子,能买棺材和干粮!而且还有下人愿意跟着她走!” “岂有此理!本夫人还没死!那些背主的奴才倒是会看人下菜!”崔玉蝶恶狠狠地握紧拳头,不愿意相信乞丐说的是事实,凭什么她众叛亲离,孙姨娘却还有人愿意追随? 程娇娇仔细思索道:“阿娘,他们会不会是回阿爹的老家了?我们要追过去吗?” 崔玉蝶想都不想就摇头,“想什么!你阿爹老家在株洲府偏僻的山村里,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真去了那个地方怎么活?你还怎么嫁?” 程娇娇不敢想像那种日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道:“那我们去哪儿?” 崔玉蝶想了想,随便找了个客栈暂时落脚。 王氏给他们的荷包里面有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省吃俭用还能撑上许久。 母子三人进了客栈厢房。 程娇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醒过,京城她是回不去了,便是嫁小门小户也不会有人敢要她,回程家老家她这辈子就要像那些地里刨食的村妇一样,一辈子操劳,那种日子她过不了。 崔家那头摆明了是不再管他们的死活,更不可能替她操心终身大事,阿娘是个没脑的,大哥又靠不住,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程娇娇偷偷抹泪,哭了一宿,她心里也有了主意,接下来几日,崔玉蝶和程宏一直待在客栈怨天怨地,除了吃就是睡。 程娇娇倒是会出去走动,卸了脸上厚重的脂粉,换上粗布木簪,倒是多了几分清秀可人的模样,很快她就入了一个路过商人的眼,跟对方要了三十两银子后,跟着人家走了。 崔玉蝶在房间里躺了半天,直到天快黑了也不见女儿过来看她一眼,这才意识到不对,冲进女儿的客房,发现程娇娇不见了,桌上只有一包银子和一封信。 看完信后,崔玉蝶嚎啕大哭。 程宏也被程娇娇不辞而别打击了一下,失魂落魄。 此时母子二人才意识到他们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拿着那九十几两还有程娇娇给的三十两,老老实实置办几亩薄田,几间屋子,学着以前看不起的泥腿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不过他们不敢走太远,只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落脚,那村子就在官道边上,进城特别快,就是田地不便宜。 买了田和屋子,一下子就没了六十两,剩下的银子必须好好攒着,起码得给程宏娶个婆娘。 从此以后,崔玉蝶经常望着官道方向发呆,一旦有车马经过,她总要站在山坡上仔细看许久,幻想着崔家能来接她回去,重新过上优渥的生活。 然而崔家的马车没盼到,倒是让她碰见了明家进京的车队。 明三夫人正在马车里与女儿闭着眼睛假寐,眼看着京城就要到了,她少不得再提醒两句,“之前那些阿娘都跟你说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安王这辈子注定是个闲散王爷,你过门就要挑起整个安王府。 好处是皇后不会管你,你只需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坏处便是时间久了,只怕皇上和皇后都想不起你这么一个人,你要做的就是尽量跟广恩候交好,三铁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兄长,他如今辞官行商,不在京中,你时常带安王去广恩候府做客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还有就是你外祖家,崔家乃是百年书香门第,你外祖是太史令,你大舅舅在国子监,你二舅舅外放多年,鲜少回来,但都是亲戚,关系不能断了。 这两家便是不用阿娘主动开口,他们都会照顾你,真心换真心,你切莫对他们用手段,旁的一些人家阿娘已经把名单给你了。 入京后我会带着你一一拜访,如何与她们往来你自己把握,阿娘看中的你不一定喜欢,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 明锦绣抿着嘴,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漂亮的杏花眼中全是坚毅,“阿娘,你说的这些女儿都记住了,您别担心。” 明三夫人欣慰地笑笑,“我倒是不担心你,就担心程家!来的路上听说程家被抄了,你那小姨肯定又回崔家闹了,我知道你外祖母心软,只怕是将人留下了,这次入京我们又要在你外祖母那边小住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便是避都避不开。” 第154章 仁至义尽 想到崔玉蝶母子三人明三夫人便一脸厌烦,偏生还不能对女儿说得太多,心里越发憋屈。 正当她烦闷的时候,车夫突然停了下来,恭敬地禀报道:“夫人,前面有个村妇拦车,她说是您的妹妹。” 明三夫人诧异地和明锦绣对视一眼,挑开车帘,便对上崔玉蝶那双灼灼逼人的眼睛。 崔玉蝶兴奋地冲到车窗外,兴奋喊道:“大姐,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你了,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明三夫人心下一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崔玉蝶,程家被抄了,你回哪门子家?” 崔玉蝶面色一僵,死死握着拳头,皱起眉头,“我便是没了夫家还有娘家!你不是也要回崔家?带我一程怎么了?”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明三夫人摇摇头,放下车帘,隔绝了崔玉蝶的视线,淡漠地说道:“不怎么样,只是崔家已经与你断绝关系,我们之间也不算姐妹。 崔玉蝶,你是因为进不了城才找上我的吧!但凡你有法子都不会对我低声下气!我若是把你带进去只怕倒霉的会是我自己,没错吧!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私呢!” 明三夫人三言两语便戳穿崔玉蝶的小心思,令她十分难堪。 就在崔玉蝶以为明三夫人要继续奚落她的时候,马车内突然递出一个包袱。 车夫被叮嘱了两句,拿着包袱走到崔玉蝶面前,“我家夫人交代将这些东西给您,另有几句话希望您能记住‘荣华富贵便是镜中花水中月,昔日登高,他日也能入泥潭,没有什么事是长盛不衰,夫人的前程已经注定,往事如云烟,切莫再思再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车夫见崔玉蝶接过包袱,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便快速上车,驾马离去。 崔玉蝶抱着包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程宏正在屋檐下偷懒抱怨,“阿娘,这农活根本就不是人做的,我才下地两天,手脚都磨出泡了,再这么下去儿子会撑不住的!” 崔玉蝶没心思听儿子的埋怨,拿着包袱进屋后仔细拆开一看,里面是两块料子还有一些金银细软以及一包银子。 银子有一百两,加上那些首饰,约莫能有二百两。 她望着这些包袱出神,好一会儿才将包袱收起来,出门同程宏说道:“这两日找村里人给你相看个婆娘,你也该成家了。” 程宏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呀好呀!阿娘我想要.....” 崔玉蝶算是看透了,这个宝贝儿子这辈子注定是起不来了,趁着手里头还有些银子,赶紧给家里娶个能干的婆娘才是正经,否则他们母子都要饿死。 明锦绣等马车走远了才好奇地问道:“阿娘,刚刚拦路的就是姨母了吧!他们没去崔家,是否代表了我不用担心姨母一家了。” 明三夫人点点头,面上多了几分轻松。 马车入城后,一路到了崔府。 崔老夫人唐氏近来因为小女儿的事情心情抑郁,听到这消息才精神几分,“快!快快请她们进来!” 明三夫人带着明锦绣穿过雕花廊檐,进入唐氏的正院。 “母亲。” “外祖母。” 唐氏瞧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外孙女,眉眼皆是笑意,“多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极好极好!这次上京就不回去了吧!” 明锦绣顿了顿,乖巧地点点头,“这段时间叨扰外祖父外祖母了。” “哪里话!你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唐氏乐呵呵的,又关心地问了明锦绣好几个问题,差不多了才人送她回去休息。 明三夫人留了下来。 唐氏追问道:“你就这么把锦绣带来京城,你婆婆能答应?” 明三夫人挑了挑眼皮,嗤笑一声,“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她想以尽孝为由将锦绣绑在身边,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现如今整个明家谁敢得罪我? 而她能使的手段无非就是造谣,这些年我在桐昌府造势也不是造假的!大家都知道我孝顺宽和,且锦绣是皇上赐婚,本就要嫁来京城,谁听她的鬼话! 母亲,我这次可是把嫁妆家当都带过来,待我将城中别院收拾好就带着锦绣搬进去,桐昌府我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唐氏又惊又喜,身子前倾,低声道:“那明家怎么办?” 明三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明家本家没一个能挑事的男子,差不多是废了,但旁支有几个特别出彩,尤其是麻浦书院那一位的孙子,听说这次中了进士,已经外放,还有另一支也出了两个举人,有他们在,明家乱不了。我只要关心好锦绣就行了,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反正她也没有儿子,这些年要不是她苦苦撑着,本家那些子弟只怕连月钱都断了,现在她自己抽身出来,留给本家的产业也只够他们糊口罢了,要是不上进,迟早喝西北风去! 唐氏见女儿成竹在胸,放心地向后靠了靠,感叹道:“你妹妹要是有你一半清醒就好了!那日官兵抄了程家,我事后才知道程东江撞柱而亡,程家老太婆也跟着去了,她好歹也是程东江的发妻,程宏和程娇娇都是程家嫡子嫡女。 结果事情发生后他们没想着跟程家共患难,而是偷偷跑来崔家认错,要我收留他们! 那么一大摊子烂事全都不闻不问,还是程家那孙姨娘咬着牙带着两具尸体和孩子仆从出京,我疼宠到大的女儿到头来连一个姨娘都比不上,简直就是笑话! 幸好还有你在,我这辈子也不算太失败!” 要不是明三夫人优秀,唐氏真的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明三夫人想起路上遇到的崔玉蝶,摇摇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唐氏这才知道小女儿如今的处境,一颗不安的心也稳了不少,顺口说起广恩候府的事。 “这次乌雅王和玄武鼎之事广恩候功不可没,皇上前阵子赏了杨家不少金银财宝田地商铺,听说杨家老二杨长林在衢州府修筑的防护城墙在这次飓风中起到很大的作用,减少衢州府财产损失,龙心大悦,大抵后面还有更大的赏赐,你知道吗?” 唐氏目光灼灼盯着女儿。 第155章 京城第一才女 明三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沉吟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今年飓风来的早,五月那场听说摧毁了许多城墙外的土坯房,还卷了许多海鲜上岸,事后水利的人出城查验,发现拍上岸的海浪最高足有半丈,若是没有这道护城墙,这些海水会涌入城里,虽然不会像上次海隅地龙翻身那般严重,但损失肯定是有的。 这次靠防护城墙,城中只是出现短时间积水,大概半天就退了,无百姓和财物损失。且衢州府主要种稻子和香芋白苕,影响不大,我们在飓风过后出门,路上没遇上什么难民。” 这点才是让明三夫人最感慨的,以前她出门行商,最常见的一种人就是难民,自从香芋白苕普及后,齐国的难民几乎看不见影了,这回衢州府经历了这么大的飓风还平安无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有杨家的影子,她对杨家也越发佩服。 “是呢是呢!我偷偷跟你说,你别声张,前几日皇上深夜召见你父亲,问了关于国运和皇储之事,还提及了杨家,虽然你父亲没有说太多,但我还是猜出了一些,皇上似乎对杨长林委以重任,若是杨长林立了功,杨家说不定会出第二个封爵之人!”唐氏瞪大眼睛,压低声音,谨慎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明三夫人这回可真被吓到了,“母亲,你说的都是真的?” 唐氏使劲儿点头,“我就跟你说说,连你大哥大嫂都没提,你跟杨家走得近,心里清楚就好,我看广恩候小儿子和小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不知道这回我们能不能占个先机。正好你还有两个侄儿跟杨家姑娘年岁相仿。” 明三夫人恍然,哭笑不得,感情唐氏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和杨家结亲! “母亲,您若是想问儿女亲事,那大抵是不成了!我之前听阿宁说过,杨家老四一门心思科举,明年秋闱下场,不中进士不娶亲。 杨姑娘刚刚及笄,阿宁就这么个女儿,舍不得早嫁,她都说了,姑娘要留到十八再出阁。”明三夫人直接绝了唐氏的心思。 唐氏皱眉,“哪有姑娘留到十八再出嫁的?那不成了老姑娘了嘛!况且,留到那么晚,哪有好男子可挑?难不成广恩候有人选了?”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别的解释。 明三夫人摇摇头,“这个女儿就不清楚了!母亲,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有缘迟早能成一家,无缘就是天时地利都能给搅和散了,您哪!就别操心了!” 唐氏嘟囔了两句,倒是真的不提了。 接下来的日子,明三夫人开始带着明锦绣出席各种宴会,明锦绣被教养得极好,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信手拈来,更难得的是还能歌善舞通音律,短短时间便在京城有了才名。 之前京城那些勋贵还觉得明锦绣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再看,只觉得是好好的一朵鲜花要插在牛粪上,无不替她惋惜。 永阳公主知道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后,特地找上杨小丫。 “雪君,我们是不是好朋友?”永阳公主气鼓鼓地看着杨小丫。 杨小丫乖巧地点点头,“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吗?” 永阳公主终于笑了,一把抓住杨小丫的手腕,“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帮你什么?”杨小丫不解地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 永阳公主气结,“当然是把某些气焰嚣张的女人狠狠打下去!你没听见近来京中都在传明家锦绣才貌无双,乃是京城第一才女。” “知道啊!”杨小丫笑了笑,不以为意,“明姐姐情况特殊,又要嫁入皇家,肯定需要有个好名声,将来过门才能被婆家重视。” 永阳公主被她的天真气到,“你真是!知道在明锦绣之前,大家公认的京城第一才女是谁吗?” 杨小丫疑惑地摇摇头,随手端起丫鬟给她煮的花茶,呷了一口,享受地眯了眯眼,好甜! “你!是你!”永阳公主大声一吼。 “噗!”杨小丫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去,一双随了江宁的漂亮眼睛扑哧扑哧闪动,“公主莫不是听错了?” “错什么错!虽然本宫不愿意承认,但你确实优秀,且是本宫与胧月和几位世家小姐公子选出来的,公平公正,大家都心服口服,不似那明锦绣,就会到处出风头显摆!跟你比起来差远了!还敢说嫁给安王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永阳公主忿忿不平。 杨小丫听了一会儿可算是听出味儿来了,“公主是因为坊间中伤安王的流言而生气?” 永阳公主抿着嘴,没有吭声,只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淑妃是因为安王才放弃求生的,本宫也从中获利了,投桃报李,本宫自然希望安王能一生顺遂,明锦绣明知道安王的情况特殊还如此高调,端的是什么心思?若非安王因病痴傻,这个安王妃还轮不到她来当!” 杨小丫见她气狠了,赶忙给她倒了杯花茶,柔声安慰,“公主莫气,这些不过是小事,您若是不喜锦绣姐姐高调,回头我让阿娘同明家婶子说说,她们不会不知道轻重的。” 永阳公主闻言,心情好了一些。 杨小丫嬉皮笑脸问道:“公主刚刚说你们评我为才女,我竟是不知何缘故?” 永阳公主诧异地盯着她,“你时常送京中小姐自己的绣帕、画作、吃食,你都忘了?” 杨小丫仔细想想,微微颔首,“确有此事,可这有什么关系?” “笨!”永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杨小丫的脑袋,“世间才子难得,才女更是稀有!京中那些大家闺秀有一个算一算,谁不是锦衣玉食长大?从小到大既要学女学又要学规矩礼仪掌家还有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等等,哪里学得过来? 这琴棋书画在谈婚论嫁之时只能锦上添花,各家夫人挑选儿媳妇更看重的品性和管家能力,这些才是实际的,所以大部分大家闺秀在琴棋书画上只会些皮毛,她们擅长的是品鉴。 你不同,你是真有本事,逍遥王世子都说了,你的字自成风骨,作的画别有一番风情,难得的是琴声不似一般闺秀小家子气,他能从中听出一分豁达两分坚毅三分随性。 还有你的女红,啧啧啧.....那可是连我母后都要夸赞几句,说你是师承名家的!厨艺就更不用说了,广恩候那厨艺连父皇都念念不忘,你的厨艺在京中小姐里面没有对手。 综上来说,这个京城第一才女不给你给谁?” 第156章 狂暴孟锦歌 杨小丫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是大家承让了!” 永阳公主恨铁不成钢,“总之过两日有个赏花宴,胧月牵头,本宫去,你也得去,到时候定要好好杀一杀那明锦绣的气焰!” 杨小丫素来不爱参加这些赏花宴,更不喜出头,但永阳公主开口,她也不好拒绝。 等永阳公主走后,杨小丫特地去见了江宁,“阿娘,你说明三夫人此举究竟是何意?如今永阳公主已经如此不痛快,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锦绣姐姐嫁了安王也未必好过。” 江宁眉头微蹙,沉吟道:“赏花宴的事情阿娘也知道,拜帖都来了,到时候我再与明三夫人说说,倒是你,这大半年实在懒得出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算了,别家小姐下帖你也是找各种理由推脱,这么下去可不行!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相看人家了!” 杨小丫俏脸爆红,“阿娘!” 自从除夕宫宴后,她每次出门都有夫人主动找她说话,她们打着什么主意她是知道的,烦不胜烦,这才躲了起来。 “行了行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人之常情!你二嫂给你准备了新衣裳和首饰,去试试。”江宁宠溺地看着女儿说道。 转眼到了赏花宴这天。 大半年不曾出门的杨小丫和许诺言跟在江宁身后去了王府,柳叶先她们一步过去安排百味楼的吃食。 胧月郡主早早派人在府门外守着,见到广恩候府的马车到了,立马将人迎到后花园。 此时王府后花园满是欢声笑语,夫人们坐在水榭内乘凉说笑,姑娘们则在水榭左侧的树荫下小坐。 树荫下摆了一圈桌椅,中间还有个大的场地,水榭右侧凉亭里是男子聚集之地,大家隔着水榭既能说话又不会失了礼数。 明三夫人带着明锦绣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跟众夫人说笑的江宁,她赶忙推了女儿一把,低声道:“你去找杨姑娘,我去水榭内。” “快!快看!是明锦绣!”一男子激动的声音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注意到穿着天青色夏裙不施粉黛的明锦绣,男子激动,女子大部分都不屑地撇撇嘴,却没有人敢出声嘲讽,毕竟明锦绣可是准安王妃。 但总有那些几个家世显赫的刺头不怕事。 “哟!这不是我们的京城第一才女锦绣姑娘吗?不知道今日锦绣姑娘又有什么高作,也好让我们品品!” 说话的是一品忠勇大将军嫡长女孟锦歌,大家想过第一个找茬的是永阳公主或者跟永阳公主玩得好的世家小姐,万万没想到是孟锦歌。 杨小丫担忧的目光落在明锦绣身上,微微蹙眉,刚想开口。 便看见明锦绣冲她礼貌笑笑,态度客气疏离,杨小丫想要出头的心思也淡了几分,回以客气地笑容,便端坐着不言不语。 明锦绣疑惑的目光落在孟锦歌身上,不卑不亢问道:“这位姑娘,锦绣今日前来赴宴,并未说什么,也未曾做什么,姑娘此话何意?” “装什么装!”孟锦歌不屑地冷嗤一声,态度很是傲慢无礼,“京城谁不知道明姑娘入京后场场宴会都要出风头,与人争个高下,怎么?难不成今天明姑娘转性了?” “你!”明锦绣便是再沉稳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且心高气傲,被挑了两句便有些沉不住气。 杨小丫还记得江宁的嘱咐,赶忙出声和稀泥,“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来赏花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不愉快,看在胧月郡主的面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明锦绣咬着牙,别过脸,羞愤不已,“我明锦绣行事坦荡,岂能被人如此抹黑!她必须同我道歉!” 阿娘说了,明家虽然衰败,但明家还有不少族人在朝为官,她代表的是明家,绝对不能让人随意践踏! 众闺秀齐齐变脸。 杨小丫身边一黄衣小姐惊愕地捂住嘴巴,小声嘟囔,“让孟锦歌道歉,她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杨小丫不解地问道:“怎么说?” 黄衣女子低声道:“小女子俞舒绾,家父是兵部尚书,我与孟锦歌自幼一起长大,她在京城就是个另类,不仅会武功,脾气还特别爆,说好听点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说难听点就是横行霸道,有恃无恐,连永阳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人敢让孟锦歌道歉的,今日这事可别闹大了才好!” 俞舒绾话音刚落,就将孟锦歌从椅子上腾起,大步逼近明锦绣,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明锦绣没想到孟锦歌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逞凶,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是要让本小姐道歉吗?本小姐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怎么道歉呢!要不,你教教我?”孟锦歌坏笑两声,从身后抽出鞭子。 众人面色大变。 永阳公主喝道:“孟锦歌!她可是准安王妃,你不要命了吗?” 孟锦歌撇撇嘴,瞟了永阳公主一眼,“此女不配为安王妃!不让她知道天高地厚,她以后还真骑到安王头上了!” 说着,长鞭破空而出,“啪”的一声巨响,水榭内的夫人和凉亭里的男子全都被吓到。 孟锦歌大哥孟锦荣暗骂一句,起身来到萧重云身边,担忧不已,“锦歌又闹什么?她不知道她的长鞭能抽死人吗?” 萧重云面色凝重,“那边全是各家小姐,要真伤了人,只怕忠勇大将军赔礼赔成孙子都不一定好使。” “要命!”孟锦荣大骂一句,抽起腰上的鞭子冲了过去,“孟锦歌,休得胡闹!” 孟锦歌本就窝火,闻言抬头看了孟锦荣一眼,快速落鞭。 众闺秀夫人尖叫出声。 完了!这一下明锦绣得去了半条命。 明三夫人更是吓得差点喘不过气。 关键时刻,孟锦荣的长鞭截住孟锦歌的鞭子,孟锦歌身子灵活,突然缠着鞭子快速逼近孟锦荣。 二人虽说是兄妹,但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靠得太近,孟锦荣怕伤了孟锦歌,手一松,自己的鞭子竟然被孟锦歌缴走了。 第157章 打得难舍难分 孟锦歌嫌弃不已,顺手一甩,将孟锦荣的鞭子给扔了,继续朝明锦绣袭去。 明三夫人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够了!孟小姐!”关键时刻,杨小丫出手阻拦,将孟锦歌的手腕死死摁住。 众人大惊,孟锦荣退到凉亭,睁着好奇的双眼问道:“这是谁家闺秀?” 萧重云敛下眼中的震惊,并未回答。 倒是边上有人认出杨小丫,纷纷说道:“那是广恩候的女儿,杨小姐,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武功!” 江宁担忧地看着杨小丫,生怕她受伤了,赶忙让赵氏几个帮忙照顾明三夫人,自己快速跑到草丛边捡起孟锦荣的鞭子,对着一个劲儿躲闪的杨小丫喊道:“丫头,鞭子给你!” 这时大家才发现潜伏在一旁的广恩候,不由得大喊一声,好家伙!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得了鞭子的杨小丫立马化被动为主动,与孟锦歌激烈缠斗,鞭子的啸声划过长空,一阵阵爆破音听得众人心肝儿颤,看她们从树荫下打到水榭,再从水榭打到凉亭,一众世家公子都吓得纷纷躲闪,生怕受到波及。 二人打得难分难舍。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 萧重云担忧不已,眼珠子根本不敢离开缠斗的二人,只抽空问道:“孟锦荣,你能不能阻止她们?” 孟锦荣害怕地吞了吞口水,“世子爷,我的命也是命啊!你看她们二人那架势,今天不死一个是停不下来了!” “嗯?”众公子皆惊,害怕地抱住自己。 不过是拌了两句嘴就要一条人命,这哪里是赏花宴,分明就是鸿门宴! 胧月郡主也急得不行,顺道剜了一眼闯祸的明锦绣,“公主!得找人过来帮忙才行,再这么打下去,她们没事,我王府都要被拆了!” 永阳公主深以为然,赶忙让身边的嬷嬷把外面的护卫喊进来。 在护卫的干预下,杨小丫和孟锦歌终于被分开。 杨小丫还好一些,除了出一身汗,发丝有些凌乱外,脸蛋红扑扑的,竟比往常还要美三分,孟锦歌就悲剧了,她今日可是上了妆的,此时妆花了,一张脸都不能见人了。 被丫鬟一提醒,她愤怒离去。 杨小丫急了,“你还没道歉呢!” 众人:“......” 永阳公主带着人过去,一把夺了杨小丫手里的鞭子,嫌恶地扔还给孟锦荣,警告道:“孟锦荣,你妹妹越来越不像话了!她平日里舞刀弄枪没人管,但今日可是胧月郡主的赏花宴,她竟然在这种场合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动鞭子,成何体统!” 众人的眼神下意识瞟向杨小丫。 手无缚鸡之力? “公主教训得是!往日我妹妹一直自视甚高,自诩无敌,今日杨姑娘出手总算让她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必今日过后她定痛定思痛,改过自新,不会再犯。”孟锦荣态度诚恳。 永阳公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便没再追究。 孟锦荣又走到明锦绣面前,真诚地道歉,“舍妹顽劣不懂事,不如明姑娘知礼大度,在下替舍妹给明姑娘赔不是,赔礼随后会送到府上。” 明锦绣心里又委屈又窝火,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强撑着应付孟锦荣一句便不再吭声。 孟锦荣最后才走向杨小丫,面上多了几分爽朗地笑意,“杨姑娘的身手可真让人惊艳,改日有机会定再上门讨教。” 杨小丫犹如受惊的小兔似的躲到江宁身后,“我可不跟你打!” 永阳公主嫌弃不已,“孟锦荣,你一个大老爷们找小姑娘切磋,赢了不光彩,输了面上无关,图什么?” 孟锦荣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公主说得极是!总之今日是舍妹的错,诸位对不住了!改日定上门赔礼道歉!” 孟锦荣态度真诚,便是明锦绣都不好再说什么。 此事对大家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 杨小丫继续跟闺秀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还是以前那低调乖巧的模样。 只是大家一想到她跟孟锦歌打得难舍难分的样子,实在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 俞舒绾更是殷情地给她倒水递吃食,看杨小丫的眼神满是崇拜孺慕。 明锦绣一个人坐在边上,无人问津,看着被人簇拥着的杨小丫,她第一次生出嫉妒的心思,也没了往日争强好胜的心思。 倒是杨小丫好几次递话给明锦绣,不过她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赏花宴结束后,江宁带着杨小丫她们回去。 刚进门柳叶便夸张地说道:“小丫,你今天可真是给我们广恩候府长脸了!不少夫人跟我打听你,问你学过什么,都会什么,管家怎么样。啧啧啧.....阿娘,我觉得以后来我们家求情的人得把咱家门槛给踩塌了!” 江宁无奈摇头,“我倒是不觉得,只怕今儿过后那些想要跟咱家结亲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他们家的子孙抗不抗揍!” 许诺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娘,要是那样的这个亲不结也罢!小丫这边倒是不需要担心,我是有些不明白明姑娘想做什么!” 说起此事,大家也没了玩笑的心思。 柳叶皱眉道:“之前看明三夫人可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不然也不会入了阿娘的眼,怎么她宝贝着长大的唯一女儿都不及她一半。” “怎么说?”江宁挑眉。 柳叶倒也没瞒着,一五一十说道:“自从明锦绣进京开始,不管大的小的宴会她必是要出面的,这些我们都能理解,毕竟明家在京城没有根基,明三夫人带着她四处露脸才能结交一些权贵,将来也好在京城立足。 可着明姑娘初来乍到不懂低调藏拙,反而处处掐尖要强,名声太盛,自然容易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尤其她还有婚约在身,要这才女的名头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实在有些拎不清。 今日她有此祸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动手的会是孟锦歌,若非小姑子出手,明姑娘今日定要掉一层皮。” 江宁闻言,默默叹了口气,她能明白明三夫人母女在焦虑什么,只是不能说,说多了人家还不一定高兴,希望有了今日的教训,她们会有所醒悟。 第158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崔府里。 明三夫人带着明锦绣进了唐氏的院子就开始哭,“母亲,那忠勇大将军的女儿实在太嚣张了!一言不合就动鞭子,差点锦绣就受伤了,呜呜呜.....” 唐氏从王氏那边知道事情的经过也是后怕不已,“哎呦!我说你们好端端的去招惹孟家那个女煞星做什么?她可是连京城的纨绔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今日多亏了杨家小姑娘,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跟孟锦歌打平手,你们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明三夫人擦擦眼泪,“母亲,您放心,我会好好感谢小丫的,只是孟家那边.....难道就这么轻易算了?” 唐氏无奈,“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样?忠勇大将军是皇上倚重的武将,且忠心耿耿,不过是姑娘家打闹,皇上是不会出头的,且明家在京城无根基,得罪了孟家不妥,既然孟家愿意赔罪,便顺势应了,此事莫要再提,好了,你们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歇,喝点安神汤,这几日先待在府里避避风头。” 明三夫人也知道唐氏说的都是实情,再次怨恨自己男人无用,婆家无力,领着女儿回了院子。 明锦绣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明三夫人担忧,进门柔声劝道:“此事有惊无险,倒是给我们提个醒,反正你的才名也传出去了,以后低调一些就不会有事。” 明锦绣猛地转过头,泪如雨下,“阿娘!为什么我那么努力了还是比不上杨雪君?之前在桐昌府的时候,长松哥哥每每说起他妹妹都是赞美,还说他妹妹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女子,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明三夫人怔住,“傻丫头,你跟小丫较劲什么?” 她还以为女儿这么迫切的想要才女之名是为了将来大婚给自己添一些筹码,万万没想到是为了跟杨小丫比。 见明三夫人沉了脸,明锦绣委屈极了,“阿娘,之前是你跟我说的,若是可以,要跟杨家结亲,可皇上赐婚,我跟杨家注定无缘,您认长松哥哥为子,他便是我兄长,都是兄长的妹妹,可说到底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亲妹妹!” 明三夫人听得心下酸楚不已,倒是明白了女儿吃醋的原因。 “对不起,是阿娘没用,没能给你生个可以替你撑腰的哥哥!” 明锦绣一顿,赶忙摇头,“阿娘,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外祖母说得对,是我急功近利才有今日之祸,以后我一定低调,绝对不会再给您惹麻烦。” 女儿这般懂事,让明三夫人更是难过。 她只有江宁一个朋友,思来想去也只能去找江宁说说心里话。 “我知道她心里痛,从小我们母女在明家就不受待见,她阿爹不成器,祖母又是个只会挑事的,总嫌弃她不是孙子,整个明家真正爱她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人!我认三铁为学生,三铁将她视作妹妹,比她那些族兄都要像兄长,她也把三铁当成除了我之外最重要的人。许是因为这样才会特别敏感,处处与小丫较劲,实在对不住!” 明三夫人哭得好不可怜,江宁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只道:“那孩子有心结,你多多开解便是,我也会提醒三铁,等他从边关回来再登门看看锦绣,不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得上锦绣出嫁。” 江宁有些苦恼。 明三夫人见江宁是真的没放在心上,顿时松了口气,连连摇头,“赶不回来也无妨,她能理解的。” 江宁回头把明锦绣的心思告诉杨小丫。 杨小丫片刻诧异,沉吟道:“既然她嫉妒我,那我就尽量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大家也能平安无事。” 江宁有些好奇,“你不想着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杨小丫笑笑,意味深长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那天出手帮忙也是因为阿娘和三哥的缘故,没有别的,她嫉妒我不会因为我示好而释怀,我又何苦劳累自己?只要她没做出对我不利之事,我也只需跟她维持面上的客气即可。 阿娘与明三夫人之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无需顾虑我。” 江宁恍然,瞬间觉得女儿长大了,这份豁达心境只怕少有人能及。 她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欢喜。 自从赏花宴那么一闹,之后明锦绣还真低调了下来,轻易不再出席宴会,便是有人请也是找各种理由推辞,坊间关于她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取而代之声名鹊起的成了杨雪君。 人人都道广恩候府大小姐是个身手不弱于孟锦歌的武林高手,传到后面竟然还有人说杨雪君是母夜叉,青面獠牙十分丑陋,一只手就能拧断一个人的脑袋。 逍遥王坐在百味楼雅间内打量着脸色发黑的儿子,饶有兴致问道:“今儿怎么突然有雅兴请我吃饭了?” 萧重云严肃地看着吊耳当啷的父王,长舒了口气,“我打算跟定王堂兄去西北历练,京中如此混乱,我实在不放心,你必须好好帮我盯着。” “乱吗?哪里又乱了?”逍遥王一头雾水。 萧重云气得拍桌,“父王!坊间那些流言我就不信你没听见!是不是你干的?” 逍遥王心虚地别过眼,嘟囔道:“什么我干的!你少空口白话污蔑人!” “还装!杨家现在如日中天,又与京城诸多势力没有妨碍,不会有人蠢到特地针对他们,也就只有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让人散播那些谣言!女子的名声多重要,你怎能如此过分?”萧重云越说越气,要不是对方是他老子,他都想让人下手狠狠教训逍遥王一顿。 逍遥王气鼓鼓地瞪大眼睛,“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你没用老子需要这么煞费苦心吗?” “我.....” 不等萧重云解释,逍遥王便自顾自道:“雪君那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娇娇软软大方得体又善解人意,难得是杨家暴富,她却不受影响,心性坚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厨艺样样出挑,模样还秀美可人。 那天你也看见了,她还有不输孟锦歌的身手,你说说,这么优秀的姑娘便是入宫都使得!要不是宫中没有适婚的皇子,且皇上没那个心思,这么好的姑娘早就被捷足先登了!” 第159章 方家的打算 逍遥王越说萧重云脸色越白,袖子下的拳头渐渐攥紧,倔强地咬紧牙根,“所以我还要谢谢你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逍遥王嗤之以鼻,“兵不厌诈懂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是有胆量现在就去广恩候府求娶雪君,那样你父王保证这些流言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重云瞬间觉得心累,“父王,我还没什么作为,配不上她。” 想起那个如明月般皎洁的姑娘,他心不由得颤了颤,各种情愫皆被他深深压下。 逍遥王不能理解,“喜欢就喜欢,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算了!我不管你,你自己得抓紧,不然广恩候那个女人莫名其妙把女婿定下我都没招。” 他能以权压人,唯独对那个女人没辙。 萧重云也急,当即起身,同逍遥王道:“父王,我自有安排,她杨雪君只能是我的世子妃!” 逍遥王见儿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抹坏笑。 第二天,江宁便知道逍遥王世子随定王去西北历练了。 看着坐在对面将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逍遥王,江宁很是无语,“我知道重云优秀,但跟你有什么关系?” 逍遥王一噎,气鼓鼓地反驳,“那可是我精心养大的!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他的优秀怎么跟我没关?江宁,我可跟你说好了,那小子对你家丫头情根深种,为了做出点成绩甚至不惜跑西北去了,他没回来之前,你可别把你家丫头轻易许了人,否则那小子得疯。” 江宁无语地翻了白眼,眼中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夏日的暑气在枝头的蝉鸣声中渐渐褪去,清晨一阵凉风卷落树上的枯叶,方知秋来了。 江宁感受着凉爽的秋意,给衢州府那边去了好几封信。 正在防护城墙巡视的杨二蛋收到消息,立马骑着马去了附近的砖窑厂,这里有他临时办公的书房。 正在干活的杨富贵和方家四兄弟见他这个点匆匆归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过去询问。 杨二蛋看完江宁的信,沉思了片刻,同杨富贵问道:“明年秋闱你可有把握?” 杨富贵怔愣片刻,重重点头,“二堂兄,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每日挑灯夜读,一直不敢懈怠,先生夸我大有进步,凭我现在的能力能中,只是名次不会太靠前,所以我还要继续努力。”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每日用半天时间在砖窑厂干活,与老师傅交流,再用一个时辰向梁宏昌讨教学问,剩下的时间都在发奋图强,以二堂兄为目标。 杨二蛋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的浅笑,“好!你好好努力,今年回村过年找个理由,明年秋闱一过就上京,不回村了。” 方家兄弟四人也纷纷给杨富贵打气。 等杨富贵走后,杨二蛋同方木舟道:“明年砖窑厂你们盯紧一些,我再给你们涨工钱,防护墙大概再过两年就能竣工,等竣工了你们若想继续干,我还有安排。” 方家四兄弟一听,纷纷表示会努力。 杨二蛋走后。 方木船兴奋道:“大哥,太好了!看样子杨家是愿意继续重用我们的!” 他们兄弟四人来府城后,不提已经成家有子的方木席,其他三人都在这里陆陆续续娶了婆娘,全都有了儿女。 尤其是方木舟,他是兄弟四人里面年纪最大的,成亲的时候都四十六了,搁村里都能当祖父了,娶的是个在地龙翻身中丧夫丧子的寡妇,二十七岁。 两人是干活的时候看对了眼,本想凑合着过日子,相伴余生,没想到寡妇高龄还能怀孕,成亲没多久就给方木舟生了个儿子,三十岁又生了第二个儿子。 如今方木舟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老二方木船和老三方木帆娶的婆娘年纪更小一些,一个得了一子两女,一个得了两子两女。 兄弟几个以前光棍,一门心思想着攒钱,将来老了让老四家的孩子给他们养老送终,如今倒是不用指望旁人,却得想着法儿攒钱为儿孙谋算,总不能让儿孙再吃他们小时候那些苦头。 方木舟摸着下巴沉吟道:“二少爷是个好东家,现在我们的月钱涨到二两银子,一年下来也能攒十几两,再努力两年,攒个四五十两不是问题,我听说三少爷行商需要人手,若是砖窑厂后面没活我们就求二少爷,看看能不能跟着三少爷行商,多少也能再挣一些,要是可以的话还能送孩子去学堂认几个字。” “对对对!大哥,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木船激动道。 方木帆则陷入沉思,“大哥,二哥,要不我们把婆娘和孩子送回榕树村吧,那里有村学,请的还是秀才童生,村里孩子们都念书识字明理,孩子们在那里也不怕学坏,我们落户榕树村,孩子念书也不需要花太多银子。 更重要的是跟村里的孩子一起长大,对他们更好。” 别的不说,杨氏一族靠广恩候一支还有富贵以及村中一些有前途的后生,肯定是要崛起的,他们方家就兄弟四人,根基薄弱,若是能跟杨氏一族交好,以后也能多些助力。 方木舟原本还是犹豫,闻言立马拍板,“好!那我们今年带婆娘和孩子们回村就把他们留在村里。” 打定主意后,兄弟四人立马去干活了。 到了休息这日,方木舟兄弟几个在城东买了些海鲜回去。 家中婆娘孩子看见他们皆欢喜不已。 大家欢欢喜喜吃了顿饭,方木舟才跟婆娘蔡氏说起送他们回村的事。 蔡氏面色一白,浑身都在抗拒,“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当家的在城东做事,我们在家里做农活照顾孩子,为何要分开?” 方木舟叹了口气,面色严肃,“不是我心狠,而是你也看到了,我一把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孩子长大成亲。” 这话一出,蔡氏眼泪立马啪嗒啪嗒落下来,“你身子骨好得很,说这种晦气话做什么!” 方木舟心疼地拍着蔡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趁着我还干得动,总是要替你们母子三人打算,榕树村是杨氏一族的地盘,我的户籍落在那里。 杨氏一族崛起是必然,他们都是讲理之人,不会排外,且村中有村学,你带儿子们回去,孩子可以在村学念书,跟杨氏一族的孩子一块儿长大,这些都是情分。 村里还有作坊,你若是想要挣钱就去作坊干活,若是不想就把地里的庄稼伺候好,横竖我每年都会给你们带银子回来,不会短了你们嚼用。 将来若是我去了,有杨氏一族庇佑,孩子们也能平安顺遂长大,说不定还能有其他造化,懂吗?” 第160章 过年回村 方木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终说服了蔡氏。 蔡氏都松口了,她那两个妯娌自然不再坚持,毕竟大家都一样没了娘家,只能抱团生活。 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府城的宅子和田地就要另做安排。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入了腊月。 蔡氏提前带着孩子和妯娌几个启程出发回了榕树村。 他们拖家带口,三辆牛车都装不完,进村的时候立马招来许多村民探究的眼神。 蔡氏先去见了村长,把方木舟的信交给他。 村长笑呵呵地听儿子念完信,费力地说道:“落叶归根,你们回来......挺好的!大安,叫几个人过去帮忙,屋子太久没人住,得修修补补.....” 杨安上前,同蔡氏解释道:“我阿爹年纪大了,从今年开始不怎么管事了,村里的事都是我在处理,有事你可以过来找我,或者跟我婆娘庞氏说也一样。” “谢谢。”蔡氏原本还十分忐忑,如今看到村长一家的态度,不安的心总算落了地。 榕树村的老宅她没见过,刚进院子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大,宅子前后两进,后面的厢房估摸着有十几间,住他们几个绰绰有余,前院除了堂屋偏房还有一排厢房以及灶屋杂屋,地方比府城的小院要宽敞许多,房屋还挺新的,就是久无人住,灰尘有些大。 蔡氏和妯娌三个忙着洒扫,大孩子看着小孩子,有富裕的人手就帮忙打下手。 几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就看见几个妇人提着桶,拿着扫帚进来,二话不说开干。 庞氏呵呵笑道:“我是村长儿媳妇,你们叫我庞大姐就行,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对了,你们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蔡氏妯娌三人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赶忙自报家门。 大家这才知道方木舟兄弟三人一把年纪娶婆娘,还生了一串孩子,直叹方家兄弟三个都是有后福的。 村里大多数人都挺高兴的,只有杨斗耷拉着一张脸,但因为没人跟他交好,倒是无人在意。 等到过年的时候杨富贵回来。 杨老二立马问起方家的事情,“当初方木舟他们兄弟可是说好了,只要方木席娶妻,以后方家的家业都是四房的,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成家了,当初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没有半点信用!” 杨富贵对杨老二的埋怨充耳不闻,将明年的四季衣裳和银子交给他便道:“我去阿爷阿奶那边。” 杨老二不满,却不敢对儿子大声,只嘀咕道:“你才刚回来就要过去?不在家里吃顿饭?” 杨富贵扫了一眼冷冷清清的灶台,冷笑一声,“吃什么?喝凉水吗?” 杨老二老脸一红,立马狡辩,“你突然回来我也不知道,这就去准备。” “算了!别折腾了,阿爷阿奶那边现成的热乎饭,我这几日就住在阿爷阿奶那边,初三就启程回去,明年事情比较多,大概是不回来了,但该给你的一文都不会少。 还有,方家的事情跟杨家没关系,大姐和大姐夫没意见,你更没有立场置喙,莫要给大姐惹是生非。” 杨老二恼羞成怒,重重拍桌,“你就是这么对自己阿爹说话的?是!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看不上我,但说破了天我都是你老子!还轮不到你对我说三道四!” 杨富贵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我走了。” 他这态度倒是让杨老二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越发憋闷。 老宅这边。 年迈的杨老头和张氏看到孙子回来笑得合不拢嘴,露出只剩下一两颗牙的嘴。 张氏不停地询问府城的情况,从杨富贵问到杨二蛋,再问到杨大丫杨二丫。 杨富贵耐着性子一一回复,“阿奶,我在府城挺好的,不仅干活,还能念书,日子充实,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长得又高又壮?” “是是是.....”张氏显然对杨富贵很是满意。 杨富贵又道:“二堂兄跟我一起回来了,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办,暂时不能回村,估计要到除夕那夜才回来。大姐在府城挺好的,她的孩子都大了,上学堂的上学堂,拜师傅的拜师傅,她也在二堂嫂的首饰铺子做事,一年到头也能攒下不少银子。 过得很是滋润,二姐就更不用说了,二姐夫如今是官身,她是官夫人,还有大伯母给她撑腰,又生了儿子,只管在家中当富贵人,万事不愁。” 张氏闻言,越发舒心了,“知道你们都过得好,阿奶就算现在闭眼都没有遗憾了。” 杨富贵心下一咯噔,急了,“阿奶,你跟阿爷要长命百岁,还要看着我出人头地呢!” “好好好!我们一定等着你出人头地,我得看你成亲才安心。”张氏乐呵呵地说着,对杨富贵出人头地什么的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真正担心的是杨富贵的亲事,有那么一个不着调的亲爹,也是苦了这个孩子。 想到孙子的亲事,张氏借口把杨富贵打发走,同周氏嘀咕起来,“你说咱给富贵找个什么样的婆娘才好?” 周氏认真摇头,“阿娘,我觉得这事还是让大丫二丫来办,她们姐妹俩就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肯定上心,而且她们眼界高,在府城能接触到更多好姑娘,你瞅瞅,方家兄弟三人在村里多年一直打光棍,去了府城才多久就全都娶上婆娘还生了儿子!” 方家的情况摆在那里,张氏深以为然,“好!等二蛋回来我就跟他说说这事,要是能让老大家的帮忙就更好了!” 江宁是整个杨家地位最高最有能耐的,在张氏的心里,只要有江宁出马就没有办不好的事。 看看杨二丫的亲事就知道了,江宁愿意管,孩子下半辈子的人生都变了。 周氏点点头,她也是有自己算盘的,要是江宁愿意管杨富贵的终身大事,没道理不管他儿子,有了江宁帮忙,将来他儿子也能娶个好婆娘。 于是乎,等到除夕这夜杨二蛋回来。 张氏当着众人的面跟杨二蛋提起杨富贵的亲事。 吓得杨二蛋和杨富贵都咳了起来。 杨富贵可以拒绝,杨二蛋却不好拒绝,无奈他只能拉着老两口去屋里小声说话。 当三人再次出来的时候,杨老头和张氏还一脸激动,紧紧拉着杨富贵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句,“你要好好孝敬你大伯母!” 第161章 身世不简单 “阿奶放心,大伯娘对我有再造之恩,当初要不是大伯娘那三百文,只怕已经没有现在的我,更别说有如今的造化。”杨富贵始终记着那些前尘过往。 李氏欣慰地点点头,精神头都好了几分,“那你好好努力,村里的事情不用操心,你阿爹那边更不用管,我和你阿爷还能再压他两年,有我们在,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李氏打定主意,为了这个孙子她也得再跟阎王爷争一争命。 周氏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还以为这对祖孙俩说的是砖窑厂的事,并没有插嘴,只一个劲儿地讨好杨二蛋,不停地打听科举之事。 杨二蛋倒也仔细回答,“三婶,这几日我与麻浦书院的明老先生接触过,明老先生同我说了,来贵现在性子越发开朗,人也有了干劲,再过两年下场比较稳,反正如今家中的情况也供得起,您莫急。” 周氏赶忙笑着摇头,“我不急我不急,我着啥急啊!对了,你阿娘他们还回来吗?” 杨二蛋见李氏和杨老头皆希冀地看着他,心下不由得酸酸的,却没有故意说瞎话哄他们,“大抵不会那么快,明年四庄秋闱下场,若是过了便要立刻上京参加春闱,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四庄这两年都要待在京城。 他也老大不小了,婚事要提上日程,还有小丫,阿娘大抵是要把她嫁在京城的,等他们的事情落定,几年的光景也过了。” “你说的也是!”李氏沮丧地摇摇头,倒是理解。 杨老头宽慰道:“老大为的是咱杨家的子孙后代,咱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能给她拖后腿,就在村里好好照顾自己,争取活到儿孙都成家立业,哈哈哈.....” 以前杨老头对生死看得挺开的,等孙子当官了他才知道当官还要丁忧,要是他或者老伴死了,孙子得丁忧一年,不能当官不能科举,啥事都做不了。 他现在是死都不敢死,就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别给孙子添麻烦。 李氏被杨老头这话哄得笑不拢嘴,又开心了。 然而他们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正月初一一早,杨安突然慌慌张张敲开了杨老头的家门,头上还缠着一条白布,看到杨老三,他红着眼眶哽咽道:“杨有,你跟江叔和婶子说一声,我阿爹昨夜没了!” “怎么回事?”杨老三很是震惊,明明昨天老村长还在开宗祠的时候露面,精神隽烁,行动还算灵活,给村里的孩子一人发了六文钱,这钱是族田的收益,拿出一些奖励孩子,鼓励村里的孩子上进。 当时他也在一旁帮忙,可没看出老村长有什么不对劲。 杨安擦了擦眼泪,说道:“昨天我阿爹确实好好的,回去后还跟几个孙子说话来着,叮嘱他们要努力要孝顺,晚上年夜饭也高高兴兴的,还喝了一碗米酒。 原本阿爹还要再喝,我阿娘不让,他也不生气,一直笑眯眯地坐在那儿,也不说话,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阿爹喝多了坐着打盹,过了约莫两刻钟也不见我阿爹动弹,阿娘让他回屋去睡,叫了几声都没反应,这才发现阿爹没了气息。” 杨老三闻言也是难过不已,却还是劝道:“老村长这是无疾而终,喜丧,别难过了,我这就去跟阿爹阿娘说。” 杨安点点头,“我还要去下一家通知,先走了。” 杨老头和李氏知道老村长去世的消息只愣了一下,立马收拾东西,将家中的白布拿出来,在杨老三两口子的搀扶下去了村长家。 杨二蛋代表江宁一家出席,他又是官身,有他在,老村长的丧事办得很是隆重体面,连心情郁闷的杨老头和李氏都跟着舒心了不少。 老村长的丧事办完已经是初五了,杨二蛋几个还要赶回府城,临走前少不得还要再叮嘱杨老头和李氏几句,杨二蛋不放心,回了府城特地找了个大夫,重金请他到榕树村照顾杨老头和李氏。 老大夫感念杨二蛋的孝心这才勉为其难过去,没想到去了榕树村后发现这里的小孩全都在学堂念书,整个村子风气好,规矩也好,便动了在榕树村养老的念头。 杨安趁机请老大夫去学堂开设医术课程,每个月给老大夫六两银子束修,老大夫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原本是想着给孩子们普及一些草药知识,没想到竟是让他发现几个有学医天赋的孩子,老大夫直叹自己的医术后继有人,对上课也越发上心。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杨二蛋将大夫的事情安排妥当才给江宁写信说了村里的事。 信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 同杨二蛋的信一起来的还有杨三铁和杨小花的信,江宁看完信后便有些心不在焉。 许诺言瞧出异样,忙问道:“阿娘,可是出事了?” 江宁叹息一声,“榕树村的老村长过世了,二蛋代我们出面,事情都办妥了,老家那边倒是没什么事,我只是有些伤感,倒是三铁那边来信,说阿雅娜到了关外后在小花的医术辅助下竟然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许诺言心下一咯噔,忙追问道:“她都想起什么了?” 江宁摇摇头,“三铁信中没有说太多,但他说得越少代表事情越严重。” 自己儿子那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十分了解,只怕那阿雅娜的身世真的有问题。 被江宁念叨的杨三铁一行人此时正在金谷城一间充满民族特色的客栈包间里。 夫妻俩的对面坐着面容冷峻的萧重云。 屋内气氛有些凝重。 好一会儿杨三铁才缓缓开口,“这已经是我们在金谷城遭遇的第三次刺杀了,前两次对方只是试探,这次却是下了死手,要不是你及时带人赶到,只怕我的人都得折在这里。” 他们是在正月的时候出关的,那个时候金谷城还覆盖在一片茫茫白雪中,这个时候要说最值钱的自然是粮食。 杨三铁也是瞅准了这一点,将价值十万两的粮食在关外出手,仅仅用了半个月便挣回了三十万,再加上其他有钱人喜欢的茶叶瓷器丝绸酒,这些东西又挣了整整六十万,仅用一个月的时间,他的身家就翻了好几倍。 正当他挣钱挣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危险悄悄来临了。 第162章 遇刺 第一是在他们毫无设防的情况下,一伙歹徒在路上偷袭,幸好杨小花随身携带保命毒药,阿雅娜又会功夫,还有几个贴身护卫身手也不弱,才将那些歹徒全部击杀。 他们将此事上报金谷城城主山迪耶,希望对方彻查,可金谷城大大小小势力众多,还有许多远西域的人在此,山迪耶是被关外众多势力架上去的城主,根本就没有威慑力,也压不住那些势力,只会和稀泥。 杨三铁要求山迪耶彻查,过了三五日也不见城主府有动静。 无奈他只能命身边的人警醒,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开客栈,但是阿雅娜还要寻亲,他还要采买关外的货物带回去,不可能一直龟缩在客栈里。 约莫过了十来天,他以为那次歹徒风波过了,再次带着人出门,结果这回又碰上了一群悍匪,幸好大家有备而来,手里头全都有保命的东西,再次将那些悍匪击退。 但这两次凶险经历也足够让杨三铁火大的。 毕竟金谷城能有今日繁华全靠着齐国,他们是齐国的手下败将,竟然敢如此对待齐国的商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杨三铁直接命人回齐国,同边关守将告状。 对方许是两次不成狗急跳墙,这回竟然直接派人冲进客栈动手,幸好萧重云的人马及时赶到,不仅将那些人活捉,同时威慑了一众金谷城百姓。 萧重云沉稳地呷了口水,将手中的长剑从左手换到右手,犀利地眼眸扫过杨三铁夫妇以外的人,“你们是不是招惹了关外的势力?” “不可能!”杨三铁想都不想就摇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到关外经商了,上次过来这边更乱,那个时候也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行凶,这次我可是带了足够的人马前来,一般商旅谁敢冒这种风险?除非.....” 杨三铁看向阿雅娜,眉头拧成疙瘩,“除非他们是冲着阿雅娜来的。” 这时萧重云才把目光落在阿雅娜身上,挑眉问道:“这就是保护雪君姑娘的那个女护卫?” 杨三铁点点头,“确切的说她是我阿娘收留在府里的孩子,毕竟她不是齐国人,那卖身契就跟玩儿似的,随着年龄大了,我阿娘怕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就让她随我们出关寻亲,一路上还好好的,就在我们到了关外一个月后开始出现问题。” 那一个月他忙着四处做买卖,阿雅娜则天天早出晚归打听自己的身世,她能想起的东西有限,但都是关键,从阿雅娜提供的信息,她的父母在关外身份不低,只要问一问十几年前关外哪个势力的大人物丢了孩子,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萧重云陷入沉思,就在此时,金谷城城主山迪耶带着几个随从赶了过来,一进门便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在萧重云面前不停地赔笑,“萧将军,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山迪耶学着汉人那一套寒暄,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萧重云压根没给他好脸色,“山迪耶,若是本将军没记错的话,这金谷城能有今日的安定繁华都是因为齐国大军,对吧!” “是是是!”山迪耶气弱,偷偷看了杨三铁一眼,心下那叫一个悔啊!早知道这人有这么大的背景,他说什么都不敢如此怠慢,如今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萧重云的神色骤然一冷,猛地上前一手提起山迪耶的衣领,“那你为何纵容关外势力对齐国商人行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于你?” 山迪耶吓了个半死,连忙求饶,“萧将军,不关我的事啊!是.....是有人不想他们活着走出金谷城,对方我惹不起啊!” 山迪耶哭丧着一张脸,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抖,似乎十分恐惧那股势力。 他这反应整得杨三铁都好奇了,“谁?” 山迪耶瞥了阿雅娜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是.....是.....雄鹰部落的翰真王子。” “雄鹰部落?”杨三铁迷茫地看向萧重云。 萧重云来了西边已经将关外的势力摸了个透,闻言也是面色微变,沉吟道:“雄鹰部落是关外最大的部落之一,占据整片松挞草原,与之相对的是野狼部落,他们占据另一片吉野草原,关外大多都是荒漠,就这么两大块成片的草原,其他零星草原则由更小的部落瓜分。 像那乌雅部落在雄鹰部落根本就不值一提,若是齐国与雄鹰部落开战的话.....” 山迪耶吓得脸都白了,“不能开战,不能开战!真开战了关外的百姓都不用活了!萧将军,求您行行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亲自去雄鹰部落交涉,他们也要从金谷城交易,多少会卖给我一些面子的。” 萧重云嗤笑一声,落在山迪耶身上的眼神十分冷淡,“既然对方会卖你面子,那你早干嘛去了?山迪耶,既然事情已经闹到本将军面前就不能这么轻易算了,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山迪耶面色一喜,“萧将军请说!” 萧重云狞笑道:“让雄鹰部落交出翰真王子,否则我齐国的铁骑必定踏平松挞草原!” 山迪耶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冰冷。 等山迪耶走后,萧重云面色复杂地看向阿雅娜,“雄鹰部落的王叫木罕,已经六十多了,不喜战乱,此次若是他授意翰真王子出手,这背后的水可就深了,但若是翰真王子自作主张,那么你十有八九跟雄鹰部落王族有关。” 阿雅娜眼皮抽了抽,并未因为萧重云这番话而失了方寸,倒是令萧重云高看几眼。 因为刚刚遭遇袭击,那些刺客的还需审问,整个客栈都被萧重云包了,大家担惊受怕了一天,可以抽空好好歇一歇。 这边,山迪耶刚走出客栈就赶紧让下面的人弄了马匹,亲自跑一趟雄鹰部落。 他也没敢大张旗鼓,只偷偷跟让人禀报他是来见翰真王子的。 翰真王子这会儿正因为派出去的人还没消息而着急,听到山迪耶过来,立马意识到行动失败了,不由得黑了脸,从身旁的近臣咆哮,“你不是跟我担保万无一失吗?这都失败第几次了?” 第163章 雄鹰部落 罗科赶忙跪下请罪,“王子,微臣这次派出去的都是部落里的精锐,按理说不可能会失败的!” 他都打听清楚了,对方只带了三百护卫出关,三百护卫在两次刺杀中死了十几个,伤了几十个,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而且他们这次是突袭,不应该是这么个结果。 翰真王子一把踹翻凳子,“放屁!山迪耶那老东西都找上门了,还言明是找本王子,不就是为了刺杀之事?你办事不利,一会儿再收拾你!” 他重重喘息几声,揉了揉紧锁的额头,低声命令道:“封锁消息,定不能让王后知道此事,否则,你这颗脑袋就别要了!现在让山迪耶进来见我!” 山迪耶在外头踟蹰的时候已经被不少雄鹰部落的人留意了,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先离开,突然有人过来领他去见翰真王子。 心里装着事的山迪耶也没仔细留意身边的情况,刚见到翰真王子就急不可耐地张嘴,“翰真王子,你可真是坑苦我了!” 翰真王子一听,立刻不悦反驳,“山迪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王子什么都没做,你也别乱咬人。” 山迪耶顿时瞪大眼睛,目眦欲裂,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翰真王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蒜!我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金谷城城主,但关外大大小小势力就没有能逃过我眼睛的,你的人刚进城我就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 第一次那群人被抓我还和稀泥,帮你把此事遮掩了,本以为你会吸取教训,及时收手,可你倒好!一次不成再来一次,第二次人家都不找我这老头子,干脆把你的人都杀了,这样你还不知道深浅,竟然还敢行刺第三次! 如今倒好,齐国边关驻军已经来了,他们要替那群商人主持公道,即便我隐晦透露雄鹰部落都没用,还有,你的人被生擒了不少,你最好保证那些人个个忠心耿耿守口如瓶,否则萧将军的怒火翰真王子可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翰真王子脸色越来越黑,已经不复最初的淡定。 “山迪耶,要是齐国大军真的出兵,你也讨不到便宜!”愤怒的翰真王子面容扭曲。 山迪耶撇嘴,“要不是因为这样老头子还不乐意替你周旋呢!你现在最好拿出诚意亲自去向萧将军赔罪,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做梦!”激动的翰真王子一拳捶裂身边的桌子。 山迪耶猛地吞了吞口水,后怕地警告道:“我我我.....我已经把话都给你带到了,要怎么做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只是提醒王子一句,此事若是惊动王上王后,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你威胁我?”翰真王子看山迪耶的眼神已经浮现杀意。 就在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一群护卫簇拥着一个衣裙华丽,浑身挂着金饰的中年女子进门。 女人一出现,翰真王子立刻松手,慌张地上前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缇丝往后高傲地瞥了一眼在她面前跪着的翰真王子,冷冽的目光落在山迪耶身上,“山迪耶,你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 山迪耶扑通一声,跪了个结实,“王.....往后,不关我的事啊!是.....” 山迪耶的目光扫向翰真王子,支支吾吾不敢继续说下去。 缇丝往后冷笑一声,“怎么?你忘了谁才是雄鹰部落的主了吗?在我面前还敢耍小动作,你是不是嫌命长?” 山迪耶差点被吓尿了,赶忙认错,战战兢兢将翰真王子行刺齐国商人之事说了出来。 缇丝往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犀利的眼神落在翰真王子头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翰真王子赶忙狡辩,“母后,不是山迪耶说的那样,那个齐国商人坑了我,我是心里不忿才会想要他的性命,儿臣也不知道他背后还有齐国将军撑腰,若是儿臣早知道他的背景,怎么可能会如此鲁莽?” 缇丝王后缓缓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满是威严,“你确实鲁莽!我以为这么些年你应该长进了不少,结果只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心胸狭窄,凭你做的这些事,部落大臣就能反对你上位!” 缇丝王后一脸失望。 翰真王子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卖乖认错。 到底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满,缇丝往后还得替他善后,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山迪耶,“萧将军意欲何为?” 山迪耶闻言,神色明显放松了不少,赶忙道:“萧将军很是愤怒,还说金谷城之所以有如今的安宁全是因为齐国,如今雄鹰部落的人敢如此伤害齐国商人就是要与齐国为敌,他们要一个说法。” 缇丝王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他们要什么说法?难不成还要我们把王子交出去?” 山迪耶没有吭声。 缇丝往后瞬间眯了眯眼,“那些商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边关好不容易安宁,谁都不想再起战事,包括她,包括齐国,能让萧将军这般大动干戈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山迪耶一脸为难,“微臣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只知道他们的商队人多势众,而且带来的货极多,光是出手的粮食就价值几十万两,更有许多名贵的瓷器丝绸等等,微臣猜测,他说不定是齐国某个皇亲贵胄。” 此话一出,缇丝亡后脸都黑了,恼恨地瞪了翰真王子一眼,“你最好祈祷此事能和平解决,否则你就是整个关外的罪人,便是我想保你,野狼部落都不答应!” 野狼部落正在建城,意图将吉野草原变成一座繁华的城市,像金谷城那样,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是关外发生战乱,对野狼部落的冲击最大,他们之前的努力都会付诸一炬,这怒火必定是要算到翰真王子头上的。 翰真王子知道缇丝王后说的都是真的,当下就吓得瑟瑟发抖,连连认错,“母后,儿臣也是一时被愤怒迷住了眼,并没有挑起战事的意思,求您饶了儿臣吧!” 第164章 没用的窝囊废 缇丝王后眼珠子疯狂的转动,长长叹了口气,“你父王年纪大了,丽王妃母子对王位虎视眈眈,此事若是传开,他们必定会借机落井下石,你父王会对你失望,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也会瞬间倒戈,王位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收起你的傲气,拿出诚意亲自去赔礼道歉,争取对方原谅.....” 缇丝王后话还没说完,一侍从便慌慌张张闯了进来,“王后王子不好了,部落外面来了一群人,扬言要我们交出翰真王子,否则定与我们雄鹰部落开战。” 缇丝王后错愕地看向山迪耶。 山迪耶连连摇头摆手,“微臣不知道啊!” 她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已经乱了分寸的翰真王子,道:“走!出去会会他们。” 一行人刚到半路就碰见兴冲冲赶过去看热闹的丽妃。 丽妃一双美目落在缇丝王后和翰真王子身上,娇嗔地福了福礼,幸灾乐祸道:“王后姐姐,也不知道翰真王子这是招惹了什么人?怎么人家都找上门算账了?应该不是野狼部落吧!他们若是寻仇的话直接闹到王上面前了。” “丽妃妹妹很闲吗?听闻铁戈王子去了极西之地,按理说应该回来了,如今还未归来妹妹不担心也就罢了,还有闲情逸致关心别的人,可真心大啊!”缇丝王后一通冷嘲热讽,成功让丽妃黑了脸。 “哼!姐姐就算见不得我们家铁戈立功也不用如此诅咒,起码我们铁戈还能做些正事而不是给雄鹰部落惹是生非。”丽妃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 你敢戳我心窝子就别怪我挖你心肝。 两个女人一路斗嘴到了部落外面,明眼人都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火气。 往常这种时候翰真王子早嚷嚷着替缇丝王后抱打不平了,这会儿却因为心事重重无暇顾及。 缇丝王后看着闹事的杨三铁等人,眉头拧得死紧,再看到他们身后那些大气士兵,再大的不满都只能憋着,强撑出一抹笑容,“我乃雄鹰部落王后,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杨三铁抱拳,该有的礼数做全了,这才质问道:“敢问谁是翰真王子?” 丽妃立马把视线落到翰真王子身上,大声道:“翰真王子,人家找你呢!” 翰真王子气得牙痒痒,盯着众人的视线,不得不硬着头皮挺胸站出来,“我就是!” 杨三铁视线落在山迪耶身上。 见山迪耶点点头,当下便侧身,让身后的阿雅娜站出来。 阿雅娜面对这样的场合丝毫不惧,骑着马朝翰真王子奔去。 缇丝王后正要开口,看清阿雅娜那张脸后,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一旁的丽妃更是见了鬼似的,惊呼出声,“天哪天哪!这姑娘打哪儿冒出来的?” 翰真王子十分紧张,“母后.....” 话音刚落,阿雅娜已经来到翰真王子面前,不由分说一鞭子甩了下去。 长鞭破空打起的砂石绷到翰真王子脸上,他尖叫一声,连忙以手肘掩面,大骂,“疯女人!” 阿雅娜冷笑一声,“哼!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不过是个软骨头,就你这样的窝囊废也该派人杀我,还敢当面骂我!今日本姑娘要你狗命!” 雄鹰部落的人着急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因为缇丝王后没有发话,边上还有齐国将士虎视眈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翰真王子被一个女子追着打,狼狈逃窜。 杨三铁看得眉头直皱,同边上的杨小花嘀咕道:“不是说雄鹰部落的人个个身手不凡,这个翰真王子怎么如此弱?连我都比不上!” 杨小花拧眉摇头,“不清楚,但这样的人竟然是王后的儿子,真不知道王后怎么想的!”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不像没脑子的,倒是一旁的那什么妃看起来比较不靠谱。 就在夫妻二人说风凉话的时候,阿雅娜已经把翰真王子打得抱头鼠窜,那厮因为无处躲藏,最后竟然缩到缇丝王后身后去了。 直叫丽妃大开眼界,她还以为王后会气得跳脚,命人拿下阿雅娜,没想到她竟然一动不动,只死死地盯着阿雅娜。 阿雅娜蹙眉,“你让开,我不连累无辜,但他今天必须死!” 好大的口气! 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听缇丝王后沉吟道:“他是雄鹰部落的王子,便是犯了错也只能由王上处置,你不能直接杀他。” “母后!”翰真王子大惊失色,从缇丝王后身后探出脑袋。 缇丝王后的心腹一把将翰真王子拽出来,怒而嘲讽道:“王子可真有孝心,出了事竟然让王后挡在前面!” 翰真王子后知后觉,急得额头上冷汗都出来,慌忙找补,“母后,不是这样的,母后,你听我解释!”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拔出匕首袭向阿雅娜,“去死吧!”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到,还未来得及反应。 突然一根鞭子缠住翰真王子的手,将他狠狠拽倒在地,“王兄,众目睽睽之下偷袭小姑娘,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丽妃扭头一看,眼睛都亮了,“铁戈!” “母妃!”铁戈王子嫌恶地抽回鞭子,上前给缇丝王后行礼,这才走到丽妃的身边,笑容和煦,“母妃,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此行可还顺利?”丽妃迫不及待地追问。 铁戈王子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同她安抚地点点头,“一切都好,回头儿子再仔细说与母妃听。” “好好好!”丽妃骄傲地挺胸,神气昂扬。 阿雅娜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迎面给了翰真王子一鞭,直击对方门面。 “啊!”翰真王子一声惨叫。 罗科愤怒上前质问,“大胆女人,竟然敢伤我们翰真王子,来人,将这女人拿下!” “咻”的一支箭射在罗科脚边。 罗科身体瞬间僵住。 杨三铁冷冷道:“我看谁敢!” 罗科气得面红耳赤,“你.....你们太放肆了!王后,请您下令,臣便是战死也绝对不会让雄鹰部落受辱!” 缇丝王后回过神来,沉着脸道:“来人!” 第165章 缇丝王后态度 杨三铁等人立刻绷紧神经,死死盯着缇丝王后。 丽妃皱眉,虽然知道此事是翰真王子有错在先,但为了雄鹰部落的威严,她不能开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缇丝王后淡淡道:“将翰真王子拿下,等候王上发落。” 什么? 离缇丝王后最近的丽妃母子还以为他们出现幻听了,阿雅娜也有些意外,杨三铁一行人则松了口气,虽然他们有萧重云的人撑腰,但能不能动手最好别动手,他们也不想坏了边关的安宁。 山迪耶最先反应过来,立马给缇丝王后跪下,“王后圣明,乃是雄鹰部落之幸啊!” 翰真王子怨毒的目光几乎要把山迪耶给凌迟了。 罗科着急替翰真王子求情,“王后,王子只是一时莽撞,求您饶恕他一回吧。” 铁戈王子刚刚办事回来,这般春风得意,看样子是立功了,翰真王子却在这时候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只怕王上心里的天秤会偏向铁戈王子,他相信王后不会如此糊涂。 缇丝王后却充耳不闻,只道:“请王上出面处置,必定要给齐国将士一个交代。” 罗科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木罕王早年南征北战,落下一身毛病,如今年纪大了哪哪儿都不对劲,看样子也就这一两年的光景了,这次事件或许会影响到王储人选。 罗科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不等他吱声,缇丝王后冰冷的视线落在他头上,“罗科,翰真王子做的那些事情你都清楚吧!” 罗科心下大骇,电光火石之间,果断跪下磕头,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王后明察,是臣见不得王子受委屈才自作主张,求王后饶了王子吧!” 翰真王子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赶忙附和,“母后,罗科说的没错,这些事情都是罗科自作主张,儿臣虽然知道却没有阻止,儿臣也有错。” 丽妃露出嘲讽的神色,她还以为缇丝王后转性了,没想到是以退为进,也是!她现在就剩下这么个儿子,要是不扶持翰真王子还能扶持谁? 铁戈王子眉头深深蹙起,正要开口,却被丽妃阻止。 缇丝王后失望地闭上眼睛,“翰真,我养你十几年,即便你才能不够出众,我也希望你有美好的品格,做个有担当的大丈夫,如今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母后!”翰真王子热泪滚滚,不可置信地看着缇丝王后。 木罕的亲随在此时露面,他只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便恭敬地给缇丝王后行礼,“王上已经知晓了,请诸位过去。” 杨三铁他们也跟着进入木罕所在的大帐。 所谓关外最强部落之一的王住的地方比起齐国土地主还不如。 大帐不知道是何物所建,一直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动物粪便味道,虽然很淡,但对气味敏感的杨小花还是下意识地蹙眉。 帐内有两排几榻,是给来客跪坐,木罕就端坐在上首。 即便垂垂老矣,仍是身材魁梧,不大的眼睛犀利地看向进来的众人,直至目光落在缇丝王后身上才变得柔和。 “王上,妾身已经把翰真王子押过来,请您发落。”缇丝王后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木罕有些诧异,然而等他看清楚铁戈身边站的阿雅娜时,神情突然变得激动,“你是谁?”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阿雅娜身上。 阿雅娜垂眸,紧绷着小脸,没有感情地回道:“阿雅娜。” 听到这个名字的木罕和缇丝王后身子皆是颤了颤。 木罕望着那张脸,眼中似在缅怀,心情大好,猛地大笑出声,“好!好啊!这小模样果然随了你母亲!” 杨三铁蹙眉,忍不住问道:“木罕王,您知道阿雅娜的身世?” 木罕看向缇丝王后,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怒瞪翰真王子,神色威严地质问道:“翰真,你派人三次刺杀阿雅娜是吗?” “父.....父王.....”翰真王子吓死了,他倒是想说是罗科的主意,可对上木罕那双了然的眼睛,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 木罕失望摇头,“为什么这么做?” 翰真王子垂下脑袋,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木罕厉声再问,“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 翰真王子心下一颤,吓得瑟瑟发抖,一边落泪,一边道:“我.....我不想有人跟我争宠.....” “所以你早就知道阿雅娜的存在是不是?”缇丝王后死死握紧拳头盯着翰真王子。 翰真王子只哭不答。 缇丝王后身子晃了晃,后退两步,决绝道:“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儿子!” 此话一出,大帐内所有人都诧异不已。 翰真王子更是吓得连连磕头,“母后,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一次吧!” 杨三铁撇嘴,“都派人刺杀我们三次了,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竟然还说原谅一次,不要脸!” 他的声音不小,缇丝王后原本还有些心软,闻言,当即果断跪下,“王上!请将翰真从我名下除名,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我儿子。” 木罕心疼地看着缇丝王后,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无奈,“你起来说话!” 缇丝王后顺势坐到木罕王身边。 木罕王沉吟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翰真真的从你名下划开你可就没有儿子了,我时日不多了,往后没有我护着你,你可如何是好?” 木罕王这番话倒是让杨三铁有些诧异,只觉得木罕有点儿女情长了,不过他对缇丝王后的感情倒挺让人感动的。 一旁的丽妃似乎习以为常,连嫉妒的表情都没有。 杨三铁一行人面面相觑,决定静观其变。 缇丝王后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翰真王子,冷冷道:“他都能背着我对阿雅娜下死手,我还能指望他成为我的依靠?今日事发后,他若是站出来,勇敢的将所有过错揽在身上我还高看他几眼,可惜他除了嘴上认错,我没看见他半点行动。 甚至最后还把所有过错全都推给罗科,这般没有担当的人如何成为雄鹰部落未来的王?” 第166章 处置 这话说得极重,直接断了翰真王子的前途。 翰真王子内心的怨恨也在这一刻爆发,他也不装了,大声质问道:“这十几年是我陪在母后身边尽孝,是我喊了你十几年的母后,现在母后才看到那个女人就不要我了,我的担心难道不对吗? 你说我狼心狗肺,你又何曾真的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罢了,你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 “翰真!”木罕王怒了。 翰真王子却破罐破摔,笑着笑着落下眼泪,怨恨的视线落在阿雅娜身上,嗤笑道:“这次是我轻敌,栽了跟头,不过你也别得意,她现在抛弃我不过就是像当初抛弃你一样,你跟我一样都是她的棋子!有用就留在身边,没用就一脚踢开!你跟我一样,一样!” “来人!将翰真押下去关起来!没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他出来!”木罕王真的动怒了,气到大喘气。 缇丝王后赶忙给他倒了杯水。 部落的大夫过来救治,说木罕王需要静养,所有人不得不暂时离开。 回缇丝王后的大帐路上,无人吱声。 等进了屋缇丝王后才激动地想要触碰阿雅娜。 阿雅娜抿嘴避开。 缇丝王后不免伤感,却没有勉强,只让下人送上吃食,这才缓缓同众人解释道:“翰真王子不是我的儿子,他的生母只是木罕王的侍女,木罕王一次酒后宠幸了那个侍女,就有了翰真,可惜那个女人没有福气,在翰真三岁的时候病逝了。 后来我嫁给木罕王没再生养,木罕王就把翰真过继到我名下,成了我儿子,他的本意是让翰真将来照顾我,如今看来,翰真明显是个靠不住的。” 杨小花看了看阿雅娜再看看缇丝王后,小心翼翼问道:“那个,我能冒昧打听一下您跟阿雅娜的关系吗?” 缇丝王后长舒了一口浊气,看向阿雅娜的眼神很是炙热,又不敢过于表露,只哽咽道:“我原本是雄鹰部落的人,姆妈和阿爸只是部落里的普通部民,但我自小长得极好,与当年还只是王子的木罕以及乌雅部落的几个小伙伴一起长大,关系极好。 到了出嫁的年纪,木罕许诺要娶我,可雄鹰部落的王上最终给他选了其他部落的妻子,我一气之下嫁去乌雅部落,几年后生下一女儿,取名阿雅娜。 原本我的生活会平静地过下去,谁知道乌雅部落在一场领地战争中被灭了,当时事发突然,我无法回雄鹰部落求助,只能让身边的护卫拼死送年幼的阿雅娜离开,而我也在那场战争中受了重伤。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木罕救回雄鹰部落,彼时他已经是雄鹰部落的王,而我什么都没有了,他把我留在身边悉心照顾,也派人帮我打听阿雅娜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杨三铁同情地看了这对母女一眼,“护卫把年幼的阿雅娜送去齐国,木罕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派人进入齐国找人。” 缇丝王后含泪重重点头,“是呢!我们找了几年,始终没有阿雅娜的消息,我以为她.....她没了,很是伤心!木罕王为了安抚我的伤痛,提出将翰真过继给我,起码能有个安慰。 当时我也是怜惜翰真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就答应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养了一条毒蛇!” 想到女儿差点被翰真给害死,缇丝王后就剩下浓浓的气愤和失望。 阿雅娜并未因为缇丝王后这番话便相信她,只是没有像刚刚那么深的戒备而已。 “所以我父亲我的族人,全都死了?” 缇丝王后难过地颔首,“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阿雅娜瞬间红了眼眶,她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杨三铁见她心情低落,且没有与缇丝王后相认的意思,便起身道:“缇丝王后,阿雅娜一时间可能还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行告辞,其他的改日再议。” 缇丝王后十分不舍,开口挽留,“雄鹰部落可以留宿。” 杨三铁婉拒,“我们的行李都在金谷城,而且还有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不便久留。” 缇丝王后无奈,只能送他们到雄鹰部落外面。 没想到竟然遇上等候许久的铁戈王子。 铁戈王子同缇丝王后行礼,解释道:“这次是雄鹰部落不对在先,我会护送诸位回金谷城,顺便去一趟山迪耶的城主府将那些犯事的族人带回来处置。” “那就有劳铁戈王子了。”杨三铁抱拳,骑着马走在前头。 一行人到金谷城的时候天都黑了,杨三铁他们住的那间客栈已经被他们包下,多住铁戈王子几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正好趁机打听缇丝王后。 一杯小老翁下去,铁戈王子的话匣子立马打开了,“缇丝王后年轻时候就是雄鹰部落出了名的美人,喜欢她的人特别多,包括父王。 不过父王最终没有抱得美人归,缇丝王后最后嫁给乌雅部落的王,还生了个女儿,听说父王自从缇丝王后嫁人就一直闷闷不乐,成天想着打战占领地盘,也是在那几年,雄鹰部落壮大,有了如今的地盘.....” 杨三铁循循善诱,发现铁戈王子说的跟缇丝王后讲的大差不差,但因为翰真王子最后说的那几句,他少不得要多问一些,“为何翰真王子说缇丝王后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难不成当年她送走女儿还另有隐情?” 铁戈王子顿了顿,阿雅娜立刻给他倒了一杯酒,他立马冲阿雅娜灿烂一笑,一饮而尽,“你别听翰真那狗东西乱说!虽然我母妃跟王后较劲,王后这些年也确实没少替翰真争取,但她还是挺明事理的,从未针对过我,顶多就是言语上刺我母妃几句,没什么坏心。 就是翰真中看不中用,好不容易成了王后的儿子却扶不上墙,除了耍阴招,正儿八经的本事没一样拿得出手,而且他气量狭小,生性多疑,越是这样我越看不惯他,处处都要压他一头。 这次我去西域办事,他还在我身边安插探子伺机而动,结果被我连根拔除了,估计是因为没能在我这边讨到便宜心有不甘,又知道你的存在,这才彻底慌了神,剑走偏锋。 缇丝王后应该不知情,至于你出事那几年,关外确实乱。因为一场百年不遇的寒潮,大家赖以生存的牲口死了七七八八,为了活命,几十个部落互相烧杀抢夺,那个时候你一个孩子留在关外十有八九是没有活路的,护卫把你送去齐国还能替你争取一线生机。” 第167章 是故人吗 阿雅娜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情况,心里堵得慌,鼻头酸酸的。 铁戈宽慰道:“其实你也不用难过,关外的日子艰难,听说你在齐国过得挺好的,这不就好了!纠结那些没有意义。” 杨三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铁戈王子生性豁达,在下佩服!只是如今阿雅娜的身份留在雄鹰部落反倒有些尴尬。” 他们跟阿雅娜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脾性,一旦确认缇丝王后是她生母,且当年并非故意丢弃她,她一定会留在关外,然她已经没了父族,唯一的母亲是雄鹰部落的王后,似乎去哪儿都不合适。 他们又不能在关外久留,把她一人留在这边又不能完全放心。 铁戈王子眨了眨眼,突然咧嘴一笑,“这事好办!反正我还没娶亲,阿雅娜嫁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雄鹰部落了。” 众人:“!!!!!” 杨三铁伸手在铁戈王子面前晃了晃,惊讶感叹,“这才喝了几杯,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杨小花抿嘴,不悦道:“铁戈王子,女子的名节很重要,不能随意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铁戈王子目光灼灼地望向阿雅娜,单膝下跪,“天神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阿雅娜如此美丽又大胆坚毅的姑娘,你就像天边的月亮,让我仰望,不知美丽的姑娘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杨三铁两口子被铁戈王子的直白羞得都有些不自在。 杨小花赶忙上前,拉了拉愣住的阿雅娜,低声问道:“你不是喜欢董长青?” 阿雅娜回过神,表情一言难尽,“谁跟你说的?” 杨小花懵了,“不是吗?大嫂说你没事就跑董家,还帮董家卖酒,不是喜欢董长青你那么殷情做什么?” “庸俗!我那是报恩,报恩懂不懂?”阿雅娜气得跳脚,“当初在人伢子手里我故意戏弄长青哥哥,结果长青哥哥不仅不生气还帮我干活,替我免了不少责罚,我日子好过了,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的,这不是你们齐国说的礼尚往来吗?” 杨小花噎住,干巴巴道:“对,你说的都对!是我们误会了!我道歉!” 阿雅娜大方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打算回齐国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替我跟长青哥哥说一声,这些年多谢他的照顾。” 看样子阿雅娜是有了决定了。 杨三铁一一应下。 第二天,阿雅娜便拿着包袱说要跟铁戈王子一起回雄鹰部落。 好家伙!这速度真是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杨三铁担心事情有变,不得不再次带人随他们回去一趟。 当铁戈王子跪在木罕王和缇丝王后面前,同他们求娶阿雅娜的时候。 缇丝王后又惊又喜,木罕王更是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铁戈,你是真心想要求娶阿雅娜?”木罕王深深看着自己的儿子。 铁戈王子认真地指天发誓,“儿子已经向天神祷告,这一生只娶阿雅娜一人。” “好!”木罕王激动地拍桌,“既如此,本王应允了!待你们成婚后,你便接管雄鹰部落的政事。” 意思便是要把王位传给铁戈王子。 铁戈王子欣喜不已,给木罕王和缇丝往后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去。 丽妃知道此事后,笑得多吃了两碗饭,只不停地夸木罕王有眼光,倒是对铁戈王子娶阿雅娜没什么看法。 缇丝王后大帐内,已经解开心结的母女俩温情脉脉地互诉衷肠。 缇丝王后最关心的就是女儿在齐国这些年的生活,“他们对你好吗?” 阿雅娜欢喜点头,“广恩候府的人都对我挺好的,侯爷只把我当成小辈养着,并没有把我当下人使唤,我想出门就出门,只要不太过分,没人说我,住的地方大,一日三餐更是顿顿有肉,侯爷的厨艺极好,还会做好吃的甜食给我们解馋。 哦对了,还有二少夫人,她可疼我了!知道我要出关寻亲,还给我收拾了一大包袱东西,我拿给姆妈看看。” 阿雅娜献宝似的搬出自己的包袱。 缇丝王后只是宠溺地看着她,对包袱里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结果当阿雅娜拿出一对金镯子的时候,她陡然站了起来,一把抢过镯子,仔细端详了半天,眼中泛着泪花,良久才声音颤抖地问道:“这.....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阿雅娜眨了眨眼,老实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二少夫人给我的,全都是她自己打造的首饰,她说我一个姑娘家家去了关外,若是找不到家人或者家里条件艰难也能把这些首饰卖了换钱。若是家里条件不差这些东西就留着当嫁妆,好歹能伴身。” 缇丝王后闻言,双手颤抖地继续翻看包袱里的首饰,越看眼泪落得越凶,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哭到让阿雅娜害怕,“姆妈,你怎么了?” 缇丝王后摇摇头,哭完竟是笑了,笑得十分开怀,“没事,我就是想到一个故人,高兴!” “故人?谁啊?”阿雅娜一脸好奇。 缇丝王后也没瞒着她,眼中陷入追忆,“是你姑姑,也是乌雅部落的公主,我们一起长大,可惜她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了,这些首饰的样式都是她喜欢的,不过不是她的,她都死了几十年了,那些首饰也跟着她下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其中有几样首饰姆妈这里也有,只是不如你的精致。” 缇丝王后起身去把自己压箱底的那些宝贝拿出来给阿雅娜过目。 阿雅娜发现里面果真有好几件首饰跟许诺言给她的一样,心下大惊,“怎么会?” 缇丝王后摇摇头,“世上许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也不需要探究答案,不过既然杨公子要回齐国,你能不能让他我带几句话回去?” 阿雅娜点点头,“这种小事三少爷不会拒绝的。” 杨三铁几人在雄鹰部落住了几日,确定他们是真心接纳阿雅娜,阿雅娜也住得开心,便决定辞行。 铁戈王子为了表示谢意,将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些宝石、玉石、种子给了杨三铁,“宝石和玉石都是西域特产,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些种子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可以带回去种看看,希望你们能大丰收。” 杨三铁大乐,“借你吉言!” 双方友好告别,带着互相的祝福离去。 有了阿雅娜这层关系,以后杨三铁还能和雄鹰部落交易,拿到西域的稀罕货物,倒是个意外之喜。 第168章 又一年秋闱 搞定阿雅娜的事情,杨三铁将挣来的近一百万两全都换成关外值钱的玉石宝石。 萧重云闻讯赶来,冷峻的面上多了几分担忧,“你的人手折了一些,还有那么多伤者,带这些玉石宝石回去只怕不安全。” 杨三铁也有这样的担心,拧眉长舒了口气,“那也没有办法,那么多人合伙,总要尽可能帮大家挣到足够的钱财,这一趟得先去江南卖出一半的货再去京城。” 萧重云建议道:“我给你安排两百个私卫,你顺道帮我带一些东西走,其中有一些是给京中之人,我在上面都贴了名字,另外几车是我弄来的货,我的人会出手,不用你操心。” 这相当于是让杨三铁的商队跟着萧重云的人一起走,增加了安全保障。 杨三铁赶忙应下,“好家伙!我就知道你是个靠谱的!大恩不言谢,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提,下回我再出关帮你带!” 萧重云眼珠子一转,不客气地应下,“待我写信给我父王,我父王会告诉你的。” “这么神神秘秘.....”杨三铁嘀咕两句,倒是没多问。 商队启程后,萧重云立刻把阿雅娜的情况写信告诉皇帝。 转眼到了秋闱。 衢州府的东篱山庄内。 朱管家精心伺候着即将下场的杨四庄和杨富贵,丝毫不敢马虎。 按照之前江宁的吩咐,他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寅时过半,朱管家便提着灯笼去了杨四庄的院子,并让朱三去服侍杨富贵。 杨四庄这三年兼顾身体锻炼,早就不是三年那个进了考场被就被抬着出来的柔弱书生,因着习武,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朱管家刚开门,他就自己起来了,也不需要朱管家服侍便快速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出门。 这个点还早。 厨娘已经备了菜。 他与杨富贵一起快速优雅地用了早饭,坐着马车出发。 悠然客栈每间客房都住满了赶考的书生,他们的马车刚出来,前往府城的官道上已经有许多结伴而行的读书人。 等到了贡院,那里竟然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 二人倒是不急,趁着还有时间再次检查一遍考篮,再仔细翻看一会儿书册,差不多到点了才下马车。 第一场考试三天,杨四庄和杨富贵都有过一次经验,知道怎么安排以什么样的状态考试最佳,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次二人出考场的时候精神头都不错。 朱管家一行人见此,全都松了口气,赶忙带他们回去洗漱用膳休息。 第二场考试碰上下雨,连绵的秋雨细细密密,风一吹,直接进了号房,根本就无法作答。 已经有不少考生慌了,还有隐隐约约的咒骂声传开。 杨四庄一开始也担心,但只片刻他就冷静下来,将两块板掉了个位子,转而人坐外头,卷子放在里头,背对着号房外面作答,如此一来虽然光线差了一些,但起码能保证卷子不会沾到雨丝,他也能潜心作答。 这一场秋雨连着下了三天,一直没停。 出考场的时候杨四庄还能听见许多考生抱怨,也有人不幸染了风寒,一路打着喷嚏出去,瞧着就不大妙。 他心下一紧,跟杨富贵汇合后便催促着车夫回去,立刻让人给他们弄了两大碗姜汤,再准备一大桶驱寒的药浴水泡澡。 等二人洗漱干净出来,换上烘烤过的整洁衣裳,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最后一场考试冷了不少,但好在没再下那种捉摸不定的秋雨,多穿两件衣裳还是能扛过去的。 三天一过,杨四庄走出考场的时候步伐都是轻松的。 朱管家看他那状态不由得心下一喜,偷偷问道:“四少爷觉得如何?” 杨四庄成竹在胸,面上却不动声色,等杨富贵上马车才问道:“如何?” 杨富贵到底年轻,要笑不笑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杨四庄莞尔,“看样子也是有把握的!走!我们现在先去找二哥,同他说说情况,再上街买些吃食,晚些再回去。” “都听四堂兄的!”杨富贵乐呵呵地应下。 朱管家看到二人这般精神,不由得欣慰落泪,太好了!两位少爷这次指定能中! 因着心里有底,二人在秋闱结果还未出来之前便开始收拾北上的行李。 正好杨三铁和杨小花回来了。 朱管家大喜,赶忙去通知杨二蛋。 兄弟几人久别重逢,千言万语只化作杯中酒,畅饮后。 杨四庄同杨三铁问道:“三哥不是出关做买卖了?怎么回来了?” 杨三铁想到这次出门的收获,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从关外回来直奔江南,在江南出手了一堆玉石,挣了一百五十万两,还有一部分货,我让人拉了一些回衢州府,剩下的全都送回京城,等京城那批货卖完,你们都等着分钱,哈哈哈.....” “一百五十万!”杨四庄惊呆了。 杨二蛋也是十分诧异,忍不住问道:“老三,这么多货,路上安全吗?” 杨三铁连连点头,“安全!怎么不安全?有逍遥王世子的私卫跟着我们一起走,那招牌一亮出来,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的主意?呵呵呵.....不过我也怕身怀太多宝贝出事,所以在江南的时候就出手了一大半,拉回京城的货没那么扎眼。” 说着他看向杨二蛋,“二哥,到时候我直接把你那份银子给二嫂了。” 杨二蛋敬了他一杯,“你看着办就行,不过老三,你喜欢做买卖二哥没什么意见,但钱不露白的道理你应该知道,我就跟你合几回,以后就不占你便宜了。” 也是他们这一房没什么家底他才舔着脸分一杯羹,差不多见好就收。 杨四庄和杨富贵连忙点头表示赞同,“三哥,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下回你就别冒险带这么多货了。” 杨三铁呵呵直笑,“你们放心,我晓得,这回也是加了永阳公主的十万两还有许大哥那边的几千两我才大胆一回,不过事实证明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这次在关外碰到一些事,下回我就不带永阳公主玩了,我自己小打小闹挺好的。” “只是这么一来你得想好说辞了。”杨二蛋沉吟道。 第169章 范氏的心思 杨三铁连连点头,“二哥,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这次回来只等秋闱结果出来,若是四庄富贵都中了,我就带他们一起上京,顺便再拉一些货回京,希望能赶上锦绣大婚。” 杨二蛋乐了,“看样子你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那我就不操心了,护城墙这边没什么大事,等秋闱结果出来我也要回平安县,估计要在那边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具体做什么杨二蛋没说,杨三铁他们大概也能猜到。 第二天,杨三铁带着杨小花去衢州书院拜访钟博瀚,还带了一些玉石和小玩意儿。 钟博瀚很是喜欢听杨三铁说关外的事情,二人留在书房说话,杨小花便自己去了钟府见钟绵绵。 范氏对于杨小花的到来表示十二万分的欢迎,还领着钟绵绵亲自出来接待。 “我之前听说三铁那孩子辞官经商还特地写信跟你婆婆细说了一番,希望她劝一劝,没想成等我收到回信事情都成定局了。”范氏一脸遗憾。 杨小花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婶子,多谢您挂心,我们俩本就不喜欢束缚,如今这样挺好的,三铁是辞官,功名还在,将来若是不想四处漂泊也能回来书院教书,横竖不能委屈了自己。” “这话倒是说得极是!”范氏十分羡慕杨三铁两口子这种不为世俗羁绊豁达的心态,回头看一眼身边亭亭玉立的女儿,犹豫着说道:“绵绵,去看看你弟弟醒了没,若是醒了带他过来见见客人。” 钟绵绵被打发走后,范氏立马凑到杨小花跟前,压低声音问道:“好孩子,婶子跟你打听一下,你婆婆可是提过四庄的亲事?” 杨小花小幅度地摇摇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未曾听阿娘说过此事,四庄一门心思赶考,只怕是要等明年再提了。” 范氏显然有些着急,又问道:“此次秋闱四庄可有把握?” 杨小花点点头,“有的,我看四庄和富贵的样子,十有八九没问题。” 范氏松了口气,沉吟道:“婶子也不瞒你,绵绵如今都十四了,该谈婚论嫁了,我娘家那档子事你婆婆也知晓,因为我母亲偏心,我那妹妹一双儿女皆过得不好,祁家也败了,我母亲迁怒我,她人来不了衢州府,却惦记上绵绵的终身大事,非要掺和一脚。 好在我公爹还在,我母亲便是胡搅蛮缠也有我公爹顶着,越不过去,但我担心她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寻思着早日将绵绵的亲事定下来。” 杨小花挑眉,大概明白了范氏的意思,“婶子是想让四庄做您的女婿?” 范氏希冀地点点头,“你觉得能成吗?” 杨小花乐了,“婶子心里有底,又何必问我?且不说阿娘真心疼爱绵绵,便是四庄接触最多的姑娘也只有绵绵的,我还听三铁说过,四庄偶尔得了好东西都会送绵绵一份,要说四庄对绵绵无意我也是不信的,只是四庄心思重,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压着,底下又有一个堂弟追赶,只怕未取得功名之前是不会动这些心思的。” 见范氏有些失望,杨小花眼珠子一转,道:“不过我可以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四庄的想法,再将绵绵的情况隐晦告诉他,若是他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范氏心情阴转晴。 就在这当头,管家捧着一个盒子进门,恭敬道:“夫人,杨四公子送了些关外的玉石宝石给小姐,请您过目。” 这年头未定亲的男女之间是不能私相授受的,会被人诟病,所有往来之物都要经过长辈过目。 杨小花闻言,不由得捂嘴轻笑,打趣道:“婶子,您看!我们才刚回来,就带了那么点东西,这一下匣子估计是四庄分到的全部了,竟然都给绵绵了。” “哎哟!那孩子可亏大了!”范氏嘴上这么说,心下却十分欢喜,待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玉石宝石后,都快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吧!不行!管家,你回头把东西送回去,不能收!” 管家有些为难,道:“夫人,杨四公子留下东西的时候已经交代了,他说这些东西适合女子,他那边用不上,放着也是蒙尘,只是一点心意,不以钱财计。” 范氏一听,便不再坚持了,“那就收着,回头送些相当的东西到东篱山庄。” 说话间钟绵绵牵着一个小男孩进门,二人给范氏行礼后,小男孩规规矩矩给杨小花问安。 杨小花立马给了他一块玉石当见面礼。 小男孩谢过,这才退出屋子,板板正正地去书房。 钟绵绵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盒子上,得知是杨四庄给她的玉石宝石,当下眼睛就亮了,打开一一看过后,便摸着下巴嘀咕道:“这些都是未打磨雕刻的原石,便是出手也卖不上高价,顶多值一千两,若是做成物件,估摸着能卖上三千两以上。” “噗!”范氏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怒瞪道:“这是四庄给你送的礼,你竟然想着卖钱?” 钟绵绵吓了一跳,赶忙认错。 范氏见她认错态度极好,这才训斥了几句,不再计较。 等范氏走后,钟绵绵悄悄在杨小花耳边嘀咕道:“我阿娘就是不知变通,跟你说,这些年我跟四庄哥哥没少合作,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到我这边,我会替他估价规划,将东西最大利益,像这些玉石宝石,本身只值一千两,我能给他卖到三两千以上,赚了钱再跟四庄哥哥平分,互惠互利。” 杨小花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这些年四庄给你送东西只是合作?” “不然呢?”钟绵绵歪着头疑惑地反问。 杨小花嘴角狠狠抽了抽,赶忙端起茶盏掩饰。 想起范氏的忧愁,再看看没心没肺的钟绵绵,杨小花不由得叹气,问道:“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钟绵绵有些惆怅,“想过,怎么可能没想过!哎!若是我嫁了人,以后就不能这么挣钱了!我的银子啊!” 钟绵绵开始哀嚎。 第170章 双倍喜糖 杨小花:“......” “我觉得你八成是投错了胎,若是生在商贾之家,肯定能光宗耀祖。” 钟绵绵使劲儿摇头,“那不能够!没有钟家这个背景,我捞钱.....不,是挣钱也不能挣得这么利索!” 杨小花无奈,随口道:“若是你嫁给四庄,不就能继续做买卖了?” 钟绵绵当即红了脸,连耳尖都好似要滴血一般,“小花姐姐,你可别乱说!” 看她那样,杨小花嗔怪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就老实说吧!若是你真有这个心思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你自己不着急,也得替你阿娘考虑考虑,她可愁坏了。” 钟绵绵也知道范家那边的情况,只片刻犹豫便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杨小花得了准信,心满意足地离开。 出了钟府她并没有去衢州书院,也没回东篱山庄,而是去了城北听雨巷的小院子。 她轻轻敲开院门,开门的是农良。 杨小花进去后,便看见她阿爹正在院子里削竹子,当即欢喜地跑过去,“阿爹,我回来了!” 杨汉看见杨小花,脸庞瞬间变得柔和,心里高兴,嘴上却训斥道:“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说着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屑,领着杨小花进门。 农良端了茶水进来,温声道:“这次关外之行如何?” 杨小花沉吟道:“虽然有些风波,但还算顺利,阿雅娜已经找到生母,并且留在雄鹰部落,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部落的王是铁戈,有阿雅娜这层关系在,齐国与雄鹰部落打不起来,野狼部落忙着建设城邦,这几年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事,其他部落各为利益,成不了气候。 良叔,在我看来,边关起码还能再稳定十年,十年时间足够皇帝巩固边关势力,壮大边关战力,你们大可放心。” 农良和杨汉相视一笑。 “如此甚好,我们也能安安稳稳少些折腾,现在就等龙王庙的事情解决,我们肩上的担子也能卸下来了!”农良感叹一句。 他们这些人明面上普通小老百姓,实际上却是齐国开国皇帝暗中培养的护国神军后代,当年他们的祖先随着先皇南征北战,稳定齐国内外局势,当一切安稳下来,护国神军也领着先皇的密令功成身退。 身为护国神军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要守卫齐国,这是先祖的祖训。 齐国每个角落都有护国神军后代,大家的职责就是守护各自所在地,除了上战场外,轻易不能离开自己守护的地盘,这也是为什么杨汉戍边回来后就没再离开衢州府的缘故。 杨汉微微颔首,目光看着天井的上空,嘴角微微上扬。 杨小花在小院待了片刻便走了。 回到东篱山庄后,她将范氏的话悉数告知杨三铁。 杨三铁一听,立马跑去找杨四庄探口风。 刚进杨四庄的书房就看见他在静心写字,杨三铁干咳一声,目光四下飘忽,就是不看他,道:“刚刚你三嫂去了钟府,听说钟家婶子要给绵绵相看人家了。” 杨四庄手中的毛笔一晃,好好的一个字立马毁了。 他抬头,微微蹙眉,“三嫂跟三哥说的?” 杨三铁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千真万确!好像是京城范家那边又闹幺蛾子,钟家婶子快扛不住压力了!你说绵绵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要是被范家坑了可怎么办?” 杨四庄面色有些白,旋即又摇头否认,“有钟爷爷在,范家不可能越俎代庖干涉绵绵的亲事,三嫂多虑了。” 杨三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钟家婶子好端端跟你三嫂说这些做什么?必定是有想法,你只管跟三哥说愿不愿意跟钟家结亲,若是你愿意,我立马给阿娘给信,横竖不会影响你科举,若是你没这个心思趁着你三嫂还在衢州府,也能让你三嫂出面回绝了。” “三哥!”杨四庄有些着急,“我现在只想科举,其他的没有想法。” “行!那我让你三嫂回绝了钟家,回头等你去了京城再让阿娘给你相看门当户对的姑娘。”杨三铁一点劝的意思都没有,利索地转身,就要离去。 杨四庄下意识拽住他的手,“三哥,你等等!” 杨三铁被拉了个趔趄,倒也不闹,顺势坐了下来,“诶!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最要命!我给你两刻钟时间考虑,考虑清楚了就跟我说。” 杨四庄心乱如麻,老实说,刚刚听到杨三铁让他娶钟绵绵他是不抵触的,只是还没动过这个念头,有些意外罢了。 脑海里闪过这些年二人的往来,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轻笑。 两刻钟的时间未到,他也有了决断,“三哥,写信给母亲吧!” 杨三铁大喜,起身重重拍了拍杨四庄的胳膊,“早就料到你会同意!这些年钟家帮了我们不少,以后可得好好对待绵绵,不然我这个当大哥的都不能轻饶了你。” “是!”杨四庄重重应下。 杨小花那边得了准信,又亲自去了一趟钟府。 这次送去的消息可真让范氏高兴坏了,不到一天,钟博瀚和钟嵘都知道此事,二人对杨家那是一万个满意,且不说杨家现在如日中天,端看杨四庄兄弟四人就知道杨家崛起势不可挡,按照眼下的趋势,杨家再兴旺百年不是问题。 再加上江宁的人品可靠,他们也不担心钟绵绵嫁过去被婆婆磋磨,实在没有比杨家更好的亲事了。 正当钟家眼巴巴等杨家消息的时候,秋闱结果出来了,杨四庄拿下衢州府解元,杨家再次声名鹊起。 因为杨四庄实在太过耀眼,硬是将同样上榜的杨富贵给遮掩下去。 这倒是让杨富贵松了口气,他还要去京城参加春闱,若是这时候让阿爹知道他中举,只怕会生出其他风波。 朱管家派人去榕树村报喜,只提了杨四庄,倒是没说杨富贵的情况,村民全都等着村东发喜糖,只有杨老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领到喜糖的村民有些困惑。 “奇怪,怎么这回给双倍的喜糖?难道是因为四庄中了解元?” 第171章 分银子 不解其意的村民纷纷跑去找杨老头和李氏打听。 老两口倒是有了些猜测,内心欢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含含糊糊应付。 大家都在作坊里做事。 肯定有人跑杨老二面前嚼舌根,嘟囔道:“你看大房靠着江氏一人都能过得这般红红火火,你儿子跟着大房做事,肯定没少被提拔吧!他在府城一个月拿多少月钱?我们在村里一个月勤快点也能挣个将近一两银子,富贵怎么着也能有个二两银子吧!杨斗,富贵一年给你多少银子?” 周边的村民闻言纷纷投来好奇八卦的眼神。 杨老二心下有气,又不好发作,只淡淡道:“没算过。” “哟!看样子是不少呢!也是,富贵多孝顺的孩子,每年回村都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带,啧啧啧,要是我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就好了!说来富贵也老大不小了,杨斗,你也该给富贵说个婆娘了,虽然孩子离得远,可你也不能真甩手不管全扔给他阿姐,对吧!” 村民这番话让杨老二无法回答。 他倒是想管,可去年过年的时候儿子已经跟他明确说了,终身大事由姐姐安排,他在附近选的姑娘儿子不会要,也不会回来拜堂成亲,更不会给聘礼,他手里头的银子根本就没多少,都是要攒着将来养老的,儿子不肯拿钱,他自然也没法找人说亲去。 在众人三两言语不知是好心还是落井下石的劝说下,杨老二的脸越发阴沉,一想到杨富贵今年不回来过年,他就有些坐不住,起身来到杨老头和李氏边上。 老两口还以为杨老二猜到什么,神色特别慌张。 杨老二一门心思琢磨着“不孝子”,倒是没发现端倪。 “阿爹,阿娘,富贵是不是跟你们说过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杨老头愣了一下,和李氏交换了个眼神,微微颔首,沉吟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现在在府城城东的砖窑厂做事,护城墙快竣工了,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赶工,他得盯着下面的人干活,回来一趟好几日,太耽误功夫了。” 杨老二不懂什么护城墙,只皱着眉问道:“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李氏不满质问,“你问那么多干啥?孩子小小年纪在外挣钱养你,也没苦了你,短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想那么多之前先看看咱家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不指望你帮衬富贵,你也别拖他的后腿! 老二,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正好跟你仔细说说,钱氏即便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生养了三个孩子的娘,最后还为了大丫丢了性命,她欠孩子们的在三个孩子那边已经翻篇了,可你就不一样了,原本三个孩子孝顺你,偏生要弄出白玉娘这么个祸头秧子,整出那么多事。 三个孩子说不定还把钱氏的死迁怒到你头上,二丫也就算了,明着是过继给了老大家的,人家不指望你,你也别想再指望她,以后你能靠的只有大丫和富贵。 方家的情况你自己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大丫两口子压力也大,除了富贵,你以后还能靠谁?不多替孩子想想还一个劲儿地想要绊住孩子,缺心眼呢!” 李氏骂得毫不留情,却是话糙理不糙,硬是说得杨老二没理辩驳,也不敢再生出其他心思。 此时杨四庄和杨富贵已经跟着杨三铁他们启程赶往京城了。 商队里还有货,还得一路交易,少不得比正常赶路要晚些抵达京城。 好在杨四庄和杨富贵不着急,一个是信心满满,一个主要考营造,多到外面长长见识对他更有好处。 于是乎等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大雪纷飞了。 江宁见到几人很是欢喜,连忙让下人伺候他们洗漱沐浴更衣。 当一大家子围着饭桌时,江宁只满意地看着他们几个,最终将视线落在杨四庄身上,“你三哥的来信我早就收到了,钟家这门亲事极好,非常好!我已经去信让你二哥操办,等两家正式定亲,再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一旁的杨大头同杨四庄打趣道:“四弟,你拿下衢州府解元的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有不少人跟阿娘打听你的亲事,我就纳闷了,他们都没见过你,连你长得是美是丑都不清楚,怎么就这般着急?” 柳叶轻笑一声,揶揄道:“他们虽然没见过四庄,可见过你们兄弟三个啊!还有小姑子,赏花宴跟孟锦歌打一场,名动京城,你们兄妹几个模样都不错,四庄还能长歪了不成?”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 杨四庄被调侃得面红耳赤,眼睛却分外明亮,“多谢大嫂夸赞。” 他这反应又惹得大家乐得不行。 用过饭食,舟车劳顿的几个都回去歇息,只有杨三铁去了江宁的书房。 “阿娘,这次出门一趟幸不辱命,阿雅娜已经送回她生母身边,连终身大事都有了着落,雄鹰部落的铁戈王子为了感谢我们,特地送了不少西域的玉石宝石种子给我,玉石宝石我留了一些,剩下的都在路上出手换成银子了。 只有那些种子,您也知道我就是个门外汉,实在弄不清楚,但我都给阿娘带回来了,阿娘要不要看看?” 江宁眼睛当即亮了起来,“好家伙!你还能弄到西域的种子!不愧是我儿子!” 杨三铁被这么一夸越发得意了,顺势说道:“这些都不算什么,阿娘猜猜我这一趟总的挣了多少?” “多少?”江宁压低声音,面上三分期待三分忐忑还有四分不安。 杨三铁凑近,伸出两根手指头,压低声音道:“两百多万两!” “嘶!”江宁倒吸一口冷气,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怎么会.....” 杨三铁立马将这一路上的情况仔细说给江宁听,末了才道:“当初永阳公主给了十万两,这回我还给她四十万两,还有许大哥那边,也能分三万多两,晚些时候我就给他们送过去,剩下的都是咱家的,分一分,最少的都能分到十几万两。” 许诺山给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他还有一些自己抄的书和字画,关外有钱人喜欢齐国文化的都会出钱买,那些东西也卖了不少银子。 第172章 石氏算盘落空 江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感叹道:“你这出门一趟可是挣了人家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银子。” 杨三铁苦笑两声,“话虽如此,可若是没有逍遥王世子撑腰,儿子很难平安回来,所以就这次冒险一回,下次儿子不敢再托大了。” 他要的是低调发财,而不是树大招风,让别人知道自己太有钱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娘,回头我去见永阳公主的时候会把此行说得凶险一些,您可别露馅了。”杨三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江宁。 江宁连连点头,“你放心!阿娘明白。” 杨三铁松了口气,睡了一觉立马去了许府。 永阳公主和许诺山得知他回来,亲自出来接见。 杨三铁毫不含糊,在许诺山的书房里将四十三万两多银票交给他们两口子。 永阳公主看到那么多银票欢喜得都快找不着北了,正要开口,就听许诺山关切地问道:“你这趟出门可还顺利?” 杨三铁故作轻松,却含糊回应,“也没什么,就是遇上点麻烦,最后都逢凶化吉了。” 许诺山面色一变,忙追问道:“究竟出了何事?我们可是亲戚,你可别瞒我!” 杨三铁闻言,有些为难地说道:“就是在关外的时候遭遇了三次凶徒刺杀,损失了一些人,还伤了不少人,幸好守边的是逍遥王世子,萧世子第一时间带着人前来解救,总算化险为夷。 回程的时候也多亏了萧世子帮忙,要不是他派私卫与我们同行,只怕这一路还有得折腾,走了这一趟我打算歇上一阵子,短时间内不去关外了。” 许诺山听得心惊胆战,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外头如此凶险,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实不能再出去了。” 说着他只取了一万两,剩下的银票都要退给杨三铁,“让你辛苦一趟,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不行不行!这些都是你的本钱,赶紧收着。”杨三铁死活不要。 永阳公主看二人推来推去,干咳两声提醒他们屋里还有人。 二人果然停手了。 永阳公主上前,从一堆银票里面取十万两交给杨三铁,不容拒绝道:“驸马说得对,你如此冒险奔波,我们坐享其成,确实不能让你白忙活,这十万两银子你必须收下,本宫和驸马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你若是不收,回头我便让母后亲自派人把银票送到广恩候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三铁只能把银票收下了。 他苦笑道:“公主,您给的两百个护卫其中十人在关外丧生,三十五人受伤,应该给他们一些抚恤银子,他们毕竟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所以我这边拿出一万两,您做主分给他们,还望您别推辞,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永阳公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是杨三铁带着剩下的九万两银票告辞。 许诺山亲自将人送出府外,回了书房才同永阳公主说道:“公主,那些护卫您打算如何安排?” 永阳公主心下叹了口气,沉吟道:“杨长松大方,给了一万两银票,那十个丢了性命的护卫,一家给五百两,剩下五千两平分给三十五个受伤的护卫,若是伤重不能继续做事的,本宫这边再补贴一些银子。” 说着,她从桌上三十几万两里面取了十万两,剩下的都交给许诺山。 许诺山惊愕。 永阳公主解释道:“我自幼便是父皇母后宠大的,从不缺金银,当初给杨长松十万两是为了你,那十万两算是我借给驸马的本钱,当时我若是开口,驸马必定拒绝,所以我没声张,如今银子回来了,我便跟你直说了。 驸马别忙着拒绝,你我夫妻一体,我也算许家一份子,奴婢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考虑,有这三十几万两,驸马能名正言顺地在京城置办产业,阿娘也不用成日为了银钱的事情发愁。” 许诺山想起因为银子夜不能寐的周娘子,终是叹了口气,起身郑重地朝永阳公主一拜,“公主一片爱重之心,诺山无以回报,诺山此生,定不负公主!” 永阳公主捂嘴偷笑,“好了驸马!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二人为了让周娘子开心,还特地过去与她说了此事,只撇去其中周折。 周娘子一听家中突然有三十几万两的银票,高兴傻了,头也不痛了,心也不慌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还嚷嚷着要去杨家做客。 永阳公主便命下面的人备上丰厚的谢礼,跟周娘子走了一趟。 且不说许家这边得了银钱有多感激杨家。 此时杨三铁正带着另一份礼去了明三夫人的别苑。 明锦绣再过两日就要出嫁了,她对嫁人没什么期待,兴致也不高,这会儿得知杨三铁回来才精神了几分,带着丫鬟匆匆去前院见人。 “三铁哥哥。”明锦绣有些别扭还有些忐忑地喊道。 杨三铁看见她,面上只有欢喜的笑容,“一段时间不见,我们锦绣都成大姑娘了!我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你出嫁前及时赶回来了,干娘已经跟我说了,后天我送你出嫁! 这边还有一些关外带回来的玉石和宝石,都是给你添妆的,另外我回来之前去了一趟江南,顺道置办了不少好料子,都给你! 还有另外的两万两银票,你留着牙压箱底,皇室虽然每年都会给你们份例,但人情往来样样都需要银钱打点,这些银票你且守着,若是不够用再跟我说。” 他说完,见明锦绣没有回应,抬头一看,却见她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了话。 “哟!咋还哭了!都是大姑娘了,可不兴哭鼻子!丑!” 明锦绣赶忙别过头,用帕子仔细擦了脸,这才哽咽道谢,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小声道:“三铁哥哥,我之前跟雪君妹妹较劲,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杨三铁愣了一下,乐了,“我当什么事!你们小姑娘的事情说开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三夫人见女儿开心,眼眶莫名泛红,对杨三铁很是感激。 第173章 石氏下场 母女俩留他在别苑用膳,差不多了杨三铁才离去,他还得跑好几家,很是忙碌。 热热闹闹的新年在走亲访友中悄然过了。 转眼到了春闱的日子。 江宁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两个儿子的经验,她对小儿子和杨富贵下场显得十分从容,甚至安排得比之前还要妥当。 有江宁的打点,整场春闱下来,杨四庄和杨富贵都没吃什么苦头,就这么顺水推舟结束了。 此时衢州府那边的消息也来了,杨二蛋出面请媒婆到钟家提亲,两家交换庚帖,把杨四庄和钟绵绵的亲事定了下来。 江宁也在第一时间让人放出风声,免得再有人上门找她打听杨四庄的亲事。 范家这边。 石氏得知大女儿将钟绵绵定给广恩候四子后,气得在自个人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顾氏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淡淡说道:“母亲,听说这门亲事是杨家和钟学政定下来的,您如此大动干戈做什么?” “放屁!范慈是绵绵的母亲,她若是反对钟博瀚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分明就是那个不孝女同意了!枉我还念着她和绵绵,替她跟祝家周旋,她竟然如此对我!”石氏气疯了。 之前祁家的事情闹得太大,在衢州府待不下去,举家搬去桐昌府,桐昌府是明家的地盘,顺德乡君还是祝家人,若是跟祝家搞好关系便是间接跟顺德乡君有了联系,她也能为小女儿一家谋划。 万万没想到大女儿如此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让她所有盘算都落了空。 更要命的是,祁家当年出事还跟杨家有关,钟绵绵若是嫁到杨家,她以后便是想让钟绵绵做点什么都不可能,大女儿母女会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顾氏嘴角扯出一抹轻嘲,漫不经心地看石氏发疯。 石氏发泄一通,眼珠子疯狂转动,猛地瞪向顾氏,“去!把老大老二给我叫回来。” 顾氏本能抗拒,但对上石氏那双猩红的眼眸还是妥协了。 范志仁和范志宽从外头赶回来,路上已经听下人说了情况,一进门二人便劝道:“阿娘,您别闹了,钟家的事情跟我们范家没关系。” 石氏闻言,顿觉心梗,“你.....你们别忘了你们小妹还在祁家吃苦!钟家的事情你们管不上,祁家的事情是不是也不想过问了?我告诉你们,祝家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只要范慈点头这门亲事就能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现在就去杨家让他们退亲!” 范志仁面色大变,恼怒地拔高声音,“阿娘!你疯了吗?如今的广恩候府岂是以前的广恩候府!不说广恩候长子在皇上面前如何得脸,就说杨家老二,明显皇上是要重用的,杨家老三还入了皇后娘娘和和永阳公主的眼,杨家老四也是这次科举的大热门。 那一家子全是能人,以后只会走得更远,这种时候不想着修复关系还想跟杨家交恶,我看您是昏了头了!” 他以前是孝顺甚至愚孝,但经过裴氏那么一闹,他不得不在妻子儿女和母亲之间做选择,且裴氏态度强硬,已经许久不曾在石氏面前伺候,石氏一提,裴氏就嚷嚷着要去衙门击鼓鸣冤,让石氏奈何不得。 长时间周旋在母亲和妻子之间,让他疲惫不堪,对石氏也有了些怨言,如今又听石氏为了闯祸的小妹一家不惜拉范家下水,他是怎么都忍不了了。 “你.....你竟然如此说我!我是你母亲!”石氏怒不可遏,气得差点站不稳。 范志仁却没有服软,“此事绝不可能,若是母亲私下找杨家闹事,儿子也只能一五一十告诉父亲,由父亲出面劝您了。” 石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疼宠到大的长子,“你现在竟然拿你父亲来压我?” 范志仁垂眸,“儿子只是希望母亲凡事将范家放在第一位,再考虑旁的,祁家烂透了,您还是放弃吧!” “你说的是人话吗?那可是你亲妹妹啊!”石氏气哭了,不断捂着胸口捶桌。 范志仁冷笑一声,“阿慈也是我妹妹,还是懂事的好妹妹,两相比较,我自然更喜欢懂事的妹妹,老二,走吧!” 范志宽一瞅,也不敢多待,赶忙跟上范志仁的脚步离去。 顾氏看了看,不咸不淡地说道:“阿娘,我已经代表范家给广恩候府送去贺礼了,我们大房二房对这门亲事都是乐见其成的,连父亲知道了都十分高兴,您看,咱一家都高兴,您为了范家也高兴高兴吧!” 石氏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屋里服侍的嬷嬷急得手忙脚乱,就要去请大夫。 顾氏皱眉,训斥道:“阿娘都病了,你们不在跟前伺候跑什么跑?我去请大夫。” 说着顾氏转身离去,出了院子却跟闲庭信步似的走得极慢。 范家的事外人不晓得。 春闱结果出来的时候,官差声势浩大地到广恩候府报喜,杨四庄成功拿下春闱会元,杨富贵也中了二甲营造进士。 这个消息传到范家。 顾氏喜不自胜,止不住地给范志宽吹枕头风,“你看看,我就说大姑子有眼光,提前给自己定了个会元女婿,若是不出意外的,杨家老四定能入科举前三,进翰林院没什么悬念。 这杨家可比祝家强多了,也就母亲脑子犯浑,为了范怜拎不清,赶明儿你跟大哥可要亲自登门道喜,对这门亲事上点心。” 范志宽有些犹豫,“母亲知道了只怕是不高兴,大夫说她有些中风之症,不能再动怒,否则将不良于行,还需长期卧病。” 顾氏不以为意,“母亲这不是病着吗!你跟大哥去哪儿她也管不上,只要让底下的人嘴巴严实一些不就好了?” 范志宽一想,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地道,但确实对他们家最有利,当下就同意了。 等殿试结果出来,杨四庄毫无疑问地拿下状元。 范志宽和范志仁立马带着贺礼亲自去了广恩候府道喜。 江宁看在范氏和钟绵绵的面子上,对范志宽兄弟俩还算客气,该有的礼数一样没少,还让杨四庄亲自接待了二人。 兄弟俩在杨家受到礼遇,离开的时候心情大好,没成想刚进门就听说石氏再次被气晕了过去,情况很是严重。 第174章 高中 二人赶到石氏院子,见范同书铁青着一张脸,皆疑惑不已。 顾氏小声同二人解释道:“父亲不知道母亲之前的打算,得知杨家老四成了状元很是高兴,跑来跟母亲说了此事,顺道将你们兄弟二人去杨家道喜的事情给说了,还说要给绵绵准备一份贵重的添妆。母亲就这么被气晕过去了。” 范家兄弟:“......” 石氏这一次确实凶险,在大夫的全力救治下虽然转危为安,却出现半边身子瘫痪之症,面容有些歪斜,说话都结巴。 她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再见外人了。 范同书知道石氏生病的前因后果,气得再也不肯进石氏的院子,还命人将石氏的院子落了一道锁,变相软禁。 有范同书这一出,钟绵绵以后嫁到京城也不用担心外祖母给她使绊子。 广恩候府里。 江宁欣慰地看着四个儿子和杨富贵,最终将视线落在杨四庄和杨富贵身上,道:“你们金榜题名也时候衣锦还乡,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阿爷阿奶,让族人都高兴高兴,我还有些事情交给你们去办.....” 江宁将事情一一叮嘱下去,其中有一件事与杨三铁带回来的种子有关。 她有厨神系统,早已知晓那些种子的品类,京城与衢州府气候不同,种子在不同地区种植效果也是千差万别,她不好两地折腾,只能将这一重任托付给杨四庄二人。 二人仔细将江宁的话记下,便在护卫的护送下启程前往衢州府。 他们抵达衢州府的时候正是衢州府最热的时候。 杨四庄将江宁给的种子和一些写好的注意事项交给朱管家,才去衢州书院拜见钟博瀚。 钟博瀚对杨四庄这个得意门生兼孙女婿很是满意,寒暄两句便问道:“皇上可有说过给你什么官职?” 杨四庄沉吟道:“还没有消息,但大哥替我打听了一下,说十有八九是要进翰林院,先在翰林院历练几年,然后外放。” 钟博瀚点点头,“这样的安排倒是合理,对了,你母亲可说你跟绵绵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杨四庄面色一红,有些激动地说道:“先生,母亲的意思是我这次回来,下聘,待我离开衢州府的时候便接绵绵一起入京拜堂。” “这么快!”钟博瀚有些诧异,心中更多的是欢喜,有杨四庄亲自迎亲,自然是比他们钟家直接把人送去京城来得隆重。 “罢了!那就按照你母亲的意思办!” 杨四庄得了钟博瀚的首肯,立马让人把媒婆找来,按照规矩抬着聘礼去了钟家。 衢州府的百姓已经知道杨四庄中了状元,如今状元亲自去钟家下聘,羡煞旁人。 钟绵绵更是成了衢州府闺秀羡慕的对象。 下聘后。 杨四庄立刻带着杨富贵赶回平安县。 因着衙差没到榕树村报信,村民还不知道二人中了进士,当看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村,整个榕树村的村民都沸腾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看见队伍前面敲锣打鼓的衙差,不免好奇,纷纷起身眺望。 等官差进了,大胆的老头上前问道:“差爷,啥事啊?” 官差停下,扯着大嗓门咧嘴喊道:“恭喜榕树村杨长慎老爷高中状元,杨富贵老爷高中二甲营造进士!” 官差重复念了三遍。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一众老头老太太全都跳起来了,在衙差的震惊中,一群老头老太太脚下生风,一股脑儿往村里冲,都没见着人皆扯着嗓子开始喊了,“大喜事呀.....” 杨四庄一行人刚进村,还没到家就被赶来的村民团团围住。 兄弟二人看见人群里急急忙忙赶来的杨老头和李氏,赶忙下车,主动迎了上前。 “阿爷阿奶!”二人异口同声喊道。 杨老头和李氏喜极而泣,一人抱住一个孙子,嚎啕大哭。 刘氏等人在一旁瞧着都跟着红了眼眶。 “阿虎他娘,这种大喜事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哭成这样!没得让人笑话!”刘氏打趣一句。 杨老头和李氏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住眼泪。 杨老头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跟过来报喜的官差喜钱,这回他出手可大方了,一人给了一两银子。 官差乐得见眼不见牙,喜庆的话更是一股脑儿往外冒。 此时杨老二挤进人群,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穿着锦袍的杨富贵,神情很是激动,“富.....富贵!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成了进士?” 杨老二这话问出了所有村民心中的疑惑,周氏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富贵,眼中满是质疑。 明明杨富贵离开榕树村的时候还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半大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成了进士?她家来贵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花了那么多年的银子,如今却还只是个童生,这让她情何以堪! 杨富贵的笑容淡了几分,不等他开口,李氏就先护上了,“我孙子个顶个的厉害,有老大家的支持和栽培,富贵考上是迟早的事!” 周氏瞪大眼睛,咬着嘴唇望向李氏,“阿娘,你是说大嫂特地给富贵找厉害的先生上课?” 李氏懂的不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关键时刻杨四庄出面,解释道:“三婶,不是我阿娘给富贵找先生,而是富贵跟着我二哥做事,学了不少营造的知识,又赶上科举改制,他同我二哥一块儿下场,我二哥基础扎实,一路顺利往上考,富贵在上一次秋闱的时候落榜了,潜心学了三年重新下场,这才考上了。与我阿娘关系不大,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周氏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科举改制,只听到江宁没出什么力,这才好受了一些。 李氏嘟囔道:“虽然你阿娘没做什么,但她愿意养着富贵,提拔富贵已经很把很多人比下去了!” “阿奶说得极是,大伯娘的恩情富贵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杨富贵赶忙表态。 杨四庄苦笑两声,“阿奶,富贵做事认真,还能管着砖窑厂,一边做事一边念书,他有今日都是他自己努力来的。” 李氏摆摆手,“行了!你们说的阿奶心里都清楚,总之咱们村多了两个进士就是喜事!阿奶要把棺材本拿出来给你们摆三天流水席,谁劝都不好使!” 李氏突然任性起来,杨四庄和杨富贵竟是拿她没办法。 第175章 兴旺杨氏一族 二人搀扶着李氏和杨老头回老宅。 杨老二见衣锦还乡的儿子眼里没有他,很是难受,只能咬着牙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周氏落后几步,来到杨老三身边,嘀咕道:“也不知道老二走了什么运道,这般不像话,儿女却个个出息,咱费尽心思培养来贵,结果却比不上他的几个堂兄.....” 周氏越说越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杨老三赶忙安慰道:“你急什么!明老先生都说了,来贵稳扎稳打,慢慢来,不用着急。” “我这不是看富贵都成进士才着急的嘛!要不我们也让富贵走那啥偏科看看?”周氏提议道。 杨老三立马制止,“拉倒吧!别想一出是一出,富贵情况跟来贵不一样,他摊上这样的爹,啥事都只能靠自己,你没听四庄说他在府城一边挣钱一边念书吗?咱家来贵但凡有富贵一半能吃苦早就考上了!如今好不容易在明老先生的调教下沉稳了一些,你可别再给他弄得心浮气躁!” 周氏被这么一训斥,当下就闭嘴了。 老宅因为两个进士热闹了一整天,十里八乡只要有点沾亲带故的全都带着贺礼上门,想方设法在杨四庄和杨富贵面前刷脸。 杨富贵头一次感受到身份地位给他带来的翻天覆地变化。 等到晚上,客人终于全都走了。 杨安这才上门,同杨四庄和杨富贵说起村学的事,“今天村里孩子们见到你们荣归,一个个念书都特别起劲,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吃请你们抽空给孩子们上一堂课,跟他们说说一些大道理,咱们这些泥腿子说的孩子们听不进去,但你们这些大老爷说的他们肯定记一辈子!” 这话逗乐了院中众人。 杨四庄爽快应了,“正好阿娘也提醒我去村学看看,另外阿娘还准备了五千两给村里,村里若是有日子艰难的村民需要银子就能派上用场,剩下的用在村学或者再买些田地作为族产都是极好的。” 杨安一听江宁一出手就是五千两,瞬间瞪大眼睛,“这.....这也太多了吧!” 杨四庄摇摇头,“村长,杨氏一族要兴盛就少不了银子,这五千两看着多,但用在村里其实也没多少,只有村里有出息的人多了,咱杨氏一族才能真正壮大起来。” 杨安听得心潮澎湃,咬着牙接了银子,畅想一番,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安排这笔银子。 杨老头和李氏只觉得分外长脸,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等杨安走后。 李氏这才心疼起银子,“你阿娘高兴归高兴,如今她年纪大了,待她将来走了,你们兄弟几个分了家,处处都要银子,五千两可是能办不少事呢!” 李氏真担心江宁把如今大房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给霍霍没了。 杨四庄哑然失笑,“阿奶,你只管放心得了,我们家三哥这么个揽钱高手在,五千两对我阿娘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也是赶上我中了进士,阿娘高兴,真心盼着村里能起来才给了这么多银子,您尽管宽心。” 说着他又另外拿了两千两私下给杨老三。 杨老三受宠若惊,说什么都不要,杨四庄坚持,“三叔,是你们常年留在阿爷阿奶身边尽孝,我阿娘说了,这笔银子是你们该得的,同时我阿娘还说了,来贵自小没吃过苦,还有几分灵性,莫要逼得太紧,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我们兄弟在,自然不会忘了来贵。” 得了杨四庄这番话,杨老三那是通身舒畅,心底里那点小疙瘩都消散了。 接下来榕树村摆三天流水席,杨四庄就第一天露面,之后便忙着去麻浦书院,龙王庙等地方四处走动,杨富贵留在村里招待各路来客,与村长一起安排村中大小事情。 杨老二见儿子风光,面上也觉得倍有光。 等到杨四庄和杨富贵即将离开,杨老二见杨富贵都没提到他,急了,亲自找上老宅,绷着脸对杨富贵说道:“我要跟你离开。” 此话一出,李氏立马变脸怼过去,“老娘还没死呢!你想去哪里?你又想干什么?” 杨老二委屈皱眉,“阿娘,我就富贵这么个儿子,我不跟着他走跟谁?” “那我跟你阿爹呢?你不用尽孝了?老大家的不管我们是因为当初几乎是净身出户,我们啥也没给,也没脸要求老大家的伺候,但老大家的这些年给我们养老的银子可一次都没落下,你能拿什么尽孝?”李氏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 杨老二偷偷看了杨老三一眼,见杨老三压根没看他就知道三房不打算掺和,他咬着牙扑通一声给李氏跪下,“阿娘,我求您了,我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您就让我跟富贵走吧!” 他很清楚,这次若是不跟着儿子走,以后想要再去投奔儿子就难了,而且儿子的事情他也越发没了话语权。 李氏丝毫不让,甚至还让人把村长和村里的族老喊来,非要村里人给她主持公道,用孝道将杨老二栓得死死的。 杨富贵有李氏撑腰,自然不用当恶人,只淡淡地同杨老二说道:“我不过是个二甲偏科进士,是不可能留在京城的,等回去吏部报道后,十有八九是要外放的,如今连外放去哪里都不清楚,你跟着我做什么?而且我在京城只能客居大伯娘府上,你又住哪里? 京城居大不易,处处都要银子,我那点银子又能做什么?你打着什么心思非要跟我离开?是觉得我过得太过轻松,还是认为我每年给的银子不够多?” 村东老宅的管家当即插话,“富贵少爷每年送回村子的银子就要十五两,再加上四季衣裳等等,也不少了。” 村民一听纷纷斥责杨老二不懂事。 一古稀老汉撑着拐杖上前,指着杨老二的鼻子教训起来,“杨斗啊!富贵已经够孝顺了,你在村里就是啥事不干也能过得舒舒服服,干啥非得跟着孩子拖累他?我老汉第一个不答应!你爹娘还活得好好的,你休想不管不顾跑了!” 在村民的指指点点下,杨老二白着一张脸不敢吭声了。 第176章 最终章 杨四庄见差不多了,赶忙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去县里,早日出发才能保证不误了回到京城的日子。” 原本他是打算过一天再走的,如今看到杨老二这做派,生怕再闹出幺蛾子,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杨富贵也知道杨四庄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回去收拾行李。 二人走后,李氏也跟着松了口气,见二儿子失魂落魄,她也没说什么。 杨四庄带着人马回到府城后,第一时间带上媒婆去钟府接钟绵绵,一行人先是坐船北上,到了半路再转乘马车,赶在吏部限定的日子前销假。 杨四庄毫无疑问进了翰林院,杨富贵麻烦一点,好在江宁有逍遥王这个人脉在,硬是将杨富贵安排到富庶的江南。 同时她还按照李氏的意思,给杨富贵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六品京官的女儿,在京城不算什么,但对于杨富贵来说,这门亲事还是他高攀了,毕竟他家里的情况真的一言难尽。 在江宁的主持下,二人快速完婚,带着一些护卫和丫鬟小厮去江南赴任。 杨四庄和钟绵绵大婚的日子选在十月,范同书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儿媳上门表示愿意帮忙,得到钟绵绵的首肯的,江宁让范家暂时把钟绵绵接回去,反正石氏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钟绵绵住到外祖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能落个尽孝的好名声。 十月,二人顺顺利利地完婚,自此,江宁总算是帮着四个儿子成家立业,再把女儿嫁出去,她就真的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当个富贵闲人。 就在这时,逍遥王亲自带着媒婆登门,眼巴巴地看着她。 江宁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逍遥王讪笑两声,挤眉弄眼,“我瞅着你家小丫挺好的,要不许给我家那臭小子得了,跟你说,我这次过来可是诚意满满!” “诚意?什么诚意?”江宁挑了挑眉,立马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逍遥王面上赔笑,心里却把江宁骂了一通,亲自将一个盒子抱到江宁面前,“这里头可是我家那臭小子自己攒的,他说这是他对你女儿的心意。”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江宁不以为意地打开盒子,当即快速关上,一双漂亮的眼睛使劲儿眨了眨,“多少?” 逍遥王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万两!我儿子求娶的诚意!要是觉得不够还有,后面那几箱宝石玉石还有做成头面配饰的成品,都是给你女儿的聘礼!” 江宁猛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她很想继续清高,不为五斗米折腰,动作却十分诚实,一把将盒子揽在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态度都热络了起来,“你看看你,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给这么多见外了不是!但!既然这是孩子的诚意,我自然不能推辞,否则就凉了孩子的心了!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我家接人?” “这么痛快?”这下轮到逍遥王吃惊了,开始疑神疑鬼。 江宁翻了个白眼,“废话!我既然都收了你家的聘礼,还折腾个什么劲儿?虽然咱家不缺银子,但有时候银子比男人可靠得多,世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起码证明我女儿在他心里份量够重!再加上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比你可靠多了,就这么着吧!” 媒婆还以为这事有得磨,没想到广恩候这么痛快,当下两家就把儿女亲事给定了。 京中贵女也在第一时间知道杨雪君要嫁给逍遥王世子萧重云,嫉妒的人不少,可她们只敢背地里嚼舌根,压根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议论,毕竟杨雪君一战成名,大家可不想被她盯上。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了一年。 杨三铁带回来的西域种子长势喜人,其中还有玉米土豆等种子,她记得这些原产地在南美洲,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到西域的,亦或者说西域本身也有这些东西,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反正等这些种子结果,记录亩产,她会将成果第一时间上报皇帝,再为齐国百姓做一份贡献。 此时在西北有所建树的萧重云终于回到京城迎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二人成婚四天回门。 逍遥王和江宁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闲聊。 逍遥王猛不丁地问道:“老乡,从当初我们见面你就说了会告诉我你的底细,我等了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没等到你张嘴,如今我们家两个孩子都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透透底了?” 江宁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回忆起那些都快被她遗忘的过去,气得咬牙切齿,握拳捶桌,“说什么说!说多了都是恨!想当年我也是事业有成的单身贵族,一手厨艺不说天下无敌,在国际也是排得上号的,就因为在咖啡馆跟一陌生男的相亲闲扯竟然就穿越了,肯定是对方见色起意给我下药把我害死了!” 她之前有过许多怀疑,这个答案最有可能。 “噗!”逍遥王嘴里的茶水全喷了,震惊地说道:“威尔斯餐厅咖啡角,江小姐?” “嗯?”江宁下意识身子后倾,仔细盯着逍遥王看了几眼,语气多了一丝咬牙切齿,“it精英萧先生?” 逍遥王赶忙跳起来,指天发誓,“我没有下药,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 说完,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 逍遥王继续坐了下来,给她倒了杯茶,举杯,“相亲不成倒是做了亲家,来!敬我们奇幻的一生!” 江宁哂然,顺势举杯,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不再提那些前程过往。 在杨小丫大婚半年,老家突然传来消息,杨老头在睡梦中与世长逝,江宁赶忙带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回去奔丧。 他们还没回到老家,半路上又收到李氏跟着去了的噩耗。 杨大头兄弟几人在路上便忍不住哭了几场。 村里一直将老两口子的尸体收着,等他们回来才下葬。 江宁进村第一时间就去了老宅。 周氏看见她回来就跟看见主心骨似的,拉着江宁痛哭。 江宁心里也难过得不行,还得强撑着主持大局。 如今杨家全是能人,杨老头是李氏又是喜丧,丧事张罗起来,前来吊唁的官绅富甲络绎不绝。 连住在松溪镇的潘秀娘、花掌柜、安永良一家都来了。 故人相见,也冲淡了一些悲伤。 江宁这才知道这些年大家日子都过得不错,首当其冲就是花掌柜,他的临江客栈不仅扩大了,还在府城开了分铺,生意蒸蒸日上。 潘秀娘的女儿洪小乔和蒋南成亲后,家里家外全挑,还给她生了三个外孙,其中一人跟着洪小乔姓,潘秀娘如今只管看孩子,万事不愁,心宽体胖。 安永良的奶奶早已过世,这些年他跟坪山沟那边的生意一直没断过,还越做越大,一年也能攒个几百两,已经是松溪镇有名的小地主了。 看大家都过得好,江宁心里是真欢喜。 杨老头和李氏的丧事办得很是隆重 安永良一行人走后,镇上的吴家还有大山客栈的掌柜随后过后。 大山客栈当年靠着江宁的菌菇菜谱一直挣得不错,掌柜也攒下了丰厚的家底,随着年纪上涨,他已经辞了大山客栈掌柜一职,回村置办了百亩田地,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吴家就更不用说了,吴长峰本身就是能人,再加上与江宁多次合作,现在早就脱离县城镖局,自己招兵买卖做了行商,虽然规模比不上杨三铁,但小打小闹,一年挣个几千两不是问题。 刘翠花也算是见识了江宁的崛起,深知培养子孙后代的重要性,去年就举家搬迁去了府城,这次也是收到消息才拖家带口回来的。 江宁感激她的心意,命人好生招待吴家。 有这么多人前来,杨老头和李氏的丧事办得隆重体面。 待老两口下葬后,江宁才有多余的心思坐下来跟三房商量事情。 她盯着杨老三和周氏,沉吟道:“如今阿爹阿娘不在了,也不需要你们留在村里尽孝,若是想跟着我们走也成,到京城或者府城安家,我让人给你们安排。” 若是之前,夫妻二人听到这话必定欣喜若狂,想都不想就答应,但自从上回遇到海隅地龙翻身,周氏不敢脑子一热瞎拍板,且他们还记得杨老头和李氏说过的话。 当下杨老三就摇头,“大嫂,你的好意我们心领的,但我们的根在村里,即便阿爹阿娘不在我们也得守着,再说了,跟你们出去我们也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村里。 就是来贵,他好不容易考上秀才,我们也没什么见识,不知道怎么帮他才好。” 江宁了然颔首,“来贵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回头我去一趟书院跟先生打听看看,若是他能力可以,就让他去衢州书院待几年,考中举人后再去京城,我来安排,不过他也老大不小了,等孝期过了也该说亲了。” 周氏迫不及待道:“大嫂,我们信你,你给他说亲吧!” 他们可是见了拖家带口回村的杨富贵,娶的婆娘不仅大方得体还特别会来事,什么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连杨老二那样死脑筋且自私的人她都能对付,还让杨老二不停地夸赞,是个能人。 扪心自问,他们没有本事给儿子找这么能干的婆娘。 江宁一听,乐了,好吧!这一个两个都指着她做主,她就再操心一回吧! 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了一年,她那些种子全都大丰收,庄稼和亩产数据也在第一时间呈到皇帝面前,有了这些庄稼,齐国百姓可以彻底摆脱饥荒,即便是贫困偏僻之地的百姓也能过上饱腹日子。 龙心大悦,再加上衢州府护城墙完美竣工,龙王庙的挖掘有了重大进展。 皇帝大手一挥,赐封杨长林为定衢伯,世袭罔替,另外再给江宁一个爵位,由她安排。 杨四庄知晓后,二话不说便同江宁道:“阿娘,这个爵位给三哥,他这些年一直帮我们兄弟挣钱,只有功名没有官身,有爵位伴身,子孙后代才能有所保障,儿子还年轻,凭我的能力,也能封侯拜相!” 杨四庄握着拳头,目光灼灼。 江宁见此,同意了。 自此,杨家出了三位封爵之人,一时风光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