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驸马,如此多娇》 亭亭女子谁家人 南梧凤城,四季如春,长年花开,连大街上都透着微微芬芳。 一顶四人金盖牡丹素帷轿徐行于青色石板地面,既静且稳,四位轿夫表情皆是庄严肃穆,步伐稳健,哪怕前方海棠院传来名角婉转的戏声,表情也未有半点松弛,目光更无半点飘忽。 轿夫旁,还跟了位二十六七的貌美丫环。 虽貌美,却不含一丝媚态,温顺,娴雅,一步一步,不徐不急,优雅得恍如涉水的白鹤。 有倚窗品茶的年轻公子停了持茶杯的手,眼也不眨地看向楼下。目光盯着貌美的丫环,对轿中之人却怀着更大的疑惑与期待。 锦织的牡丹幕帘微微动,两只纤白手指从里间伸出,“哪里的声音?” 玉竹微微低下头来,“公主,前面是海棠院。”她看了看海棠院大门前立着的白底红字大木牌,“今日是百花团的演出,《梨花情》。” 宣华并未多思虑,似是随口而出,“停下。” 轿子停下来,向前而倾,玉竹轻轻撩开幕帘,宣华微低头,自轿中踏出。 芙蓉色长裙拖曳在地,宽阔的裙摆似盛开的芙蓉花般微颤于她身周,身上大袖薄衫似水如烟,轻风徐来,吹得烟水朦胧,腰间玉佩叮叮作响,似泉水溪轻流。 旁边卖小玩艺儿的大爷停了叫卖,楼上饮茶的年轻公子呆了目光,久久才发觉,楼下女子的墨黑青丝竟是盘起的。 不知这般女子,从何处而来,又不如这般女子,将终身托负给了谁。 宣华抬头看看海棠院的金字招牌,由玉竹扶着迈步踏进门槛。 海棠院小二不用吩咐,十分利落地将两人请到了二楼上座,一会儿,又有老板轻自来相问,是否要茶点。 宣华看着楼下大圆台上声声带泪的唱词,不置一词,全由玉竹来安排。 她们所在之处,是单独的圆桌圆凳,周围以红色珠帘相隔,环境倒是过得去,只是……玉竹看着楼下演得煽情的梨花,微微皱眉,偷偷去看宣华的脸色。 宣华却并无不喜的神色,缓缓伸手,拿了桌上一块嫩黄色的桂花糕。 这让玉竹稍觉舒心。可想而知,公主今天的心情十分的不错。不怎么爱看戏的她,今日有兴来看了戏;最讨厌女人屈居于男人之下的她,看着这梨花情却并没有生厌。要知道,这曲戏中的梨花在茅屋中苦等丈夫十年,丈夫回家后还欲娶妾,因受了梨花的感动才罢去念头。公主最讨厌这种戏了,今日能坐下来停这几句,实属不易。 想必,这一切全是那位卫公子的功劳。今日,公主与他单独相邀了,还笑了,还听了以前并不会听的戏,吃了鲜少吃的街市糕点,莫非,此番公主竟是枯木逢春,终于如别家女子一般,动了情么? 如卫公子那般俊杰人才,公主真要动情也难怪。原来公主不是无情,而是只为风流人物而倾心。 ————————————————————————————— 啊啊,终于开新文了~~ 计划没有变,还是写南梧公主,只是此公主非同彼公主,应该……不会像乐清一样被说小白了吧,嘿嘿。对南梧的设定,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唐朝的王朝吧,只是在这里女人比唐朝女人地位还要高一些,亲们不要拿真正的历史来作比较,一切纯属虚构。 还有顶重要的一项,亲们知道啦,就是收藏啦,对每个新文来说最重要的~~点点收藏,你好我也好,哈哈哈~~ 我欲立书废驸马 时候本是不早,宣华进来时《梨花情》已是尾声,坐了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是皆大欢喜地在一片锣声中结尾了,下一台,还要等到晚饭之后。 宣华也不惋惜也不恼,丹唇轻启,说了声“赏”便从凳上起身。玉竹放了锭银子在桌上,替她撩开大红珠帘。 一张娇容,一身华裳,牵动无数儿郎心魂,一副出身天家的高雅身姿神态,却让人不敢轻亵。 恢弘公主府在夕阳中展着高檐,如同欲冲天的白鹤,又如同……宣华微仰头轻笑,恍如看见南梧象征着帝王之尊的金雕。 公主府内早已备好了膳食,宣华却并不急于用膳,而是在院中伫足,回首,朝玉竹说道:“让任尚章来书房见我。” “是。”玉竹领命而去,不多做劝说。公主行事,坚决果敢,她哪怕一天不进食,旁人也不敢说一句。 任尚章是宣华公主的男宠之一。 当然,这是坊间传言。坊间传言,宣华公主府内有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子,名“子衿苑”,内有俊美男子上百名,只供公主一人消遣。坊间亦传言,宣华公主的驸马其实最为销魂,不过是相对男人而言,在女人床榻上则颇为无力,所以为公主所不喜,在公主府中也无甚地位,经常被子衿苑的真男人种种欺侮。所谓传言,自然不可尽信,只是公主府的确有座子衿苑,驸马也的确有些阴柔,出身也的确有些不大光采,坊间无聊人士每每讲到驸马被公主的其他男宠所欺侮时脸上尽是促狭之态。 收到公主召见之令,任尚章立刻便从子衿苑出来,不敢有所怠慢地走到宣华书房门前。 玉竹已在门外,他朝玉竹微微颔首。 “公主已经在里面了。”玉竹开了门,他低着头轻步而入。 已是黄昏,房中燃上了红烛,排排书架在烛光中稍染了红光。宣华背门朝窗而立,芙蓉色的长裙看上去比白日略深一些,却仍是光泽动人。 “尚章见过公主——”任尚章低首弯腰,未束上头顶的发丝自背后垂下,轻拂着白晳的脸庞。 宣华转过身来,缓缓行至一旁矮案前的明黄坐垫旁,敛裙坐下。 “坐吧。”她指向自己对面的坐垫。 “谢公主。”任尚章坐下,再次拱手低头道:“不知公主召尚章前来所为何事?” “尚章文采风流,自然是替我写几个字。” “敢问公主是要写什么?”任尚章问。 宣华微翘起唇,极其自然地轻吐出三个字,“废夫文。” ————————————————————————————— 今天就更这两章了,时候不早了,就不再更了,新文写起来速度灰常滴慢啊~~不过总算是守诺言地今天开新文了,晚上看能不能再去严驸马那里更一更番外,再来就是第三篇南平的了,估计大家也没啥兴致,可是不多不多,我就打算写一章,然后再开始乐清和小乐乐哈~~ 不事生产且淫乱 他并不是爱大惊小怪的人,然此时听到这三个字,却怔住。南梧女子,若有品级者,可以废夫,称废夫文,如公主这般尊贵之人自然是可以以一纸而废夫的,只是……公主这一着来得着实突然,他就在公主府,这样的大事可从未听到半点风声啊。 不过是半晌,任尚章便平稳了面色,说道:“废夫事宜,兹事体大,公主可是已决定好?陛下那边……” “尚章动笔吧,其他不必多言。”宣华回话,看看案上干了的砚台,朝外喊道:“来人——” 候在外面的玉竹轻推门而入,“公主。” “磨墨。” “是。”玉竹退出去,一会儿,五十多,脸上生了重重皱纹的太监赵如意进来,见过宣华,便跪在长案前,放了水在砚台内开始磨墨。 宣华并不太喜欢赵如意。此人虽为男人,虽是净了身的男人,却还好色,还好的是男色。南梧国内,好男色并不稀奇,许多名门大户内都养了娈童,许多有身份之人偶尔也去男风馆猎奇。她原来只是微微有些看不惯,然而自从那个断袖安上她宣华公主驸马的称号后,她的看不惯就变成不喜欢了。 她不那么喜欢赵如意,可赵如意却有一手磨墨的好本事,不浓不淡,书写流利,从不洒出一滴来,而且还喜欢玩花样,拿花瓣或是香料配墨,最拿手的梅之魂与桂之影最为她所爱。让她不得不包容他的好色之性,长久地留他在身旁。所以说,人不论贵贱,总要有一项能让自己生存的本事。 赵如意磨墨时,任尚章问:“不知公主欲以何理由废驸马?” 宣华嘴角又微微扬起,却是稍带讽刺:“理由,尚章还不知道么?” 任尚章那书生气的净白脸上竟染了些红,局促地垂下眼去:“尚章……尚章不知……” 宣华忍不住又噙了些笑,玩味地看向他,“自然是好逸恶劳,不事生产,还有……”她暂停了话语,把玩起面前案上的小紫毫,慢慢吐出后面的话,“狭戏男人,淫乱府邸。尚章是否觉得,我对他太过留情面了呢?”因为事实不是他狭戏男人,而是下贱地被男人狭戏。 “咳……”任尚章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而后仍低着头,说了句:“公主……仁慈。”公主会废驸马,早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然而相安无事两年,旁人本已忘却,没想到公主却突然行动了。 “公主,墨好了。”在一旁让自己十分没有存在感的赵如意此时才轻轻开口。 “你下去吧。”宣华看向任尚章,示意他提笔。 任尚章握笔对着面前白色纸张静思少倾便开始写,本是草拟,却也顺畅得无须修改,宣华看着他手下的遒美健秀的黑字,不禁微微噙笑。 “公主——”门外传来玉竹的声音。 宣华侧过头去,稍有诧异,“何事?” 玉竹说道:“公主,驸马求见。” 这一下,宣华更诧异了。这人,竟是这么能挑时间? 她还不以为意,任尚章却顿了笔,为难地看向她,眼中有些慌张。同住公主府,他与驸马见面的机会自然不会太少,驸马此人,确实有些无所事是,有些放浪轻浮,有些违背圣贤之道……然而,他两人总算是熟识,若让他知道自己正替公主写废夫文,只怕是有些不好。 只为公主之所谋 钟楚看向宣华,眼角上挑,勾起风情无限,“公主见到我不高兴么?我并不知公主召见了尚章,无意打扰的。公主对我不喜我自己也知道,逗公主开心还来不及,我哪里敢有意败公主的兴,只是……” “回答问题。”宣华终于忍不住蹙了眉,“若无事,就退下吧。” “有事,自然有事。”钟楚虽回答了两遍,却并无着急的模样。 和他说话,宣华很有些不耐,“到底有什么事?”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的这两年,此人,就是见一眼也让人心烦。 钟楚移过目光去瞧了瞧任尚章,似乎有些不便,“可否……单独与公主说?” 驸马与公主谈话,自己这个外人的确该退下。任尚章正欲起身,对面的宣华却将手臂从腿上抬起,示意他坐下,而后看向钟楚,“无妨,驸马有何话就说吧。” “是……”钟楚再看一眼任尚章,低下头去,思忖好久才说道:“是与公主倾心所谋之事有关……” 长案旁传来一声冷笑,“所谋之事,我谋了什么?”说罢,她看向任尚章,脸上还带着最后不屑的笑容,“尚章先回房去吧,明日听我召见。” “是,公主,驸马,尚章先行告退。”任尚章从座上起身,拜过宣华与钟楚,退出房去。 待任尚章退下,宣华又看向钟楚,脸上仍是不屑的意味,眼眸却将他盯得紧,“驸马还没说来做什么呢?” 钟楚向前迈去,直到她所坐之处的台阶下,让她再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尽览眼底,而是平行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腰间的白玉缎带与串了玉珠的蓝色宫绦,要看他的脸,只能仰头,而她自然不会仰头去看他。 他如此无礼地立于她之上,本欲呵斥,却又因他的话而没有发出声来,因为他那句“倾心所谋之事”。难道,他知道什么?知道她心里的……所谋? 她容忍了,容忍他离得她这么近,容忍他俯瞰着自己,容忍他身上的兰花香萦绕在她身周。在她看来,男人身上只能有血味、汗味、睥睨天下的阳刚气,而不是这般旖芬芳的香料味。所以,钟楚,她容忍了他够多,够久。 钟楚在她面前弯下腰来,眼睛与她平视,脸庞挨得她极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与公主倾心所谋之事有关啊……” 宣华自坐垫上起身,转身往前两步,宽袖一甩,将一手负于身后,背朝他道:“驸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容忍他的近距离已是她的极限,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得寸进尺,将说话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钟楚踏上台阶,跟到她面前去,笑得得意且神秘,“公主看看我手上的这个吧。”说着,他缓缓伸手,探向自己衣襟内的胸口间。他所站之处,已是书房的角落,天色已暗,他的脸被烛光照亮了一半,却还留了上面一半,让她看不到他的眼、他眼里的神情,只看得以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 下一更,晚上七点~~ 愿有男人得快活 竟……这样看他的笑,竟有一丝冷血的意味,宣华心中不禁“咯噔”一声。他要做什么?钟楚……钟楚……子衿苑,乃至公主府,她管理得甚为严厉,所住之人的生平、性情、喜好,她都有专门派人去查,也有专门的册子记载,然而对于钟楚…… 现在才想起,对于这个意外拥有她驸马之名的人,她除了知道他那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的娈童、男宠气息,其余竟是一无所知。因为厌恶,因为不屑,所以她忽略了他?其实他并不简单? 就在宣华如此在脑中千回百转的同时,钟楚从胸口拿出一本册子,在她面前举起来,“公主不知道还有这个吧?” 宣华立刻伸手去拿,却被他躲开。她仍是看不见他的眼,只能看见他薄唇唇角扬得更高,“公主急什么,我拿来,本就是让你看的……不对,是告诉你,我已经看了,而且记得一字不差,甚至都能默出来。” 宣华心有些慌,却知道镇静比什么都重要。她不知道他拿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与目的,她不说话,仍是如先前一般不屑地笑,静静地等他。 钟楚拿着册子,并不急于翻开,而是微叹了一口气,“公主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是喜欢公主的。然而公主的眼里,却从来没有我,从你眼里,我只能看到鄙夷,不屑,甚至……你都不愿看我一眼。的确……公主是该嫌弃我的,嫌我都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我愿意为公主去改的,所以我苦心积虑得到了这个,公主会愿意看到的,公主,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可以给你幸福的!” 宣华看着他被灯照得忽明忽暗的脸,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册子。一本装帧普通、略带陈旧,外面无一个字的册子,而她对这册子并无印象。疑惑地翻开硬封,第一页是白纸,写着《御女经》;更疑惑之际,翻开了那页白纸,入眼的赫然是一具全裸且栩栩如生的美人图。纵使她不似别的姑娘不胜娇羞也会觉得不雅,又往后翻一页,却是一男一女交|媾图,且下面竟有长达数百字的注解,全是淫词浪语!再往后翻,仍是类似的图文,只是姿势变了,方位变了。再后面,图上就只有一个男人了,下面则是壮阳的饮食以及对各种能力比如臂力、腰力的训练。 “公主,这便是失传多时的《御女经》,又称‘御女四十八式’,我已按书上所教训练了月余,公主可以试试……”钟楚上前一步,别有意味地微笑一下,轻拉住她的衣袖。 宣华紧紧捏着手上的册子,深吸着气,几乎要将莹白的长指甲折断。 “你说的……与我倾心所谋之事有关,是什么意思?”许久许久,她才让自己得以问出这句话来。 “公主身为女子,倾心所谋的,自然是寻个好男人,而好男人……不就是要让公主快活吗?我空得驸马之名两年公主也不曾理我,不就是因为看不上我……”钟楚说着,脸上出现一丝颓丧,随后又立刻抬起头来,“公主相信我,今晚……我是说,若公主肯,我一定会让公主满意的!” ———————————————————————— 亲们,今天更新完了~~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奋发图强,此文每日三更,亲们尽管催更吧,催得我慌才好呀!!还有,记得收藏啊~~ 驸马实在好本事 宣华沉默。 再沉默。 吸气。 呼气。 而后,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个字,“滚。” “公主……”钟楚将她衣服捏得更紧了一些,语中带着乞求的意味,“公主,我这还做得不对么?公主知道不知道,外面所有人都在笑我,其实以前那些事我又何尝愿意,只要公主给我机会,我一定……” “我说,滚——”宣华终于失了仪态,大声吼了一句。 钟楚状似无措地站在原地,玉竹早已进来,到他面前轻声道:“驸马,奴婢扶您回房吧。”这一句,只是以示尊重,说罢,未待他回答便拉着他往门外走。 这驸马,看似无能,却还有些本事。敢问,谁能把公主惹成这样?谁能让公主气成这样?除了他,她还再未见着第二人。 玉竹将钟楚拉出去,才出门,钟楚便轻声给她说好话,“我真是不得公主喜欢,玉竹姑娘,你一向最明白公主心思,能在公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么?他日若得志,本驸马一定不会亏待姑娘的。” “……” “驸马先回房去吧。”玉竹十分无奈,脸上却写满尊敬与关怀。 “劳烦玉竹姑娘了。”钟楚离去,玉竹终于叹了口气。他日得志?敢问,会有那一天吗? “来人!”屋内传来宣华的声音,听上去怒气未有一点停歇。 玉竹立刻快步进屋,只见立于书案旁的宣华脸颊上愤怒的红还没退,满屋都围绕着那么一丝火药味,“公主……” 驸马弄的烂摊子,如今,却要她这个下人来面对了,还美言呢,亏他想得出来! “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书房、卧房,膳厅,哪里都不得让他靠近一步!”头顶,宣华的声音气得都有些发抖,这话都是吼出来的,且明显是抑制了些怒火。 玉竹不敢有所怠慢,深深低下头,“是。” 宣华深吸了几口气,低下头来,发觉那本册子还被自己捏在手中,顿时调理了半天的怒火又“腾”地冒了出来,猛地将那册子甩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让玉竹微微肩膀一震。 宣华不曾说话,她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平静摇曳着烛光的书房内微微能听见宣华的深呼吸。一会儿,她似好了些,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玉竹趁机问:“公主的晚膳,什么时候用?” “待会。你过去交待一声,让他们把口味重的都撤了吧。”气过一阵,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愿吃了,还真是“气饱了。” “是。”玉竹退出几步后转身出门去,开门时一阵微风入门来,将案上的纸张轻轻拂动,让那只是轻轻盖住的纸张又摊了回来。宣华低下头,任尚章的字依然那样让她欣赏,废夫文只写了一半。 脑中,忽然有什么闪过。 “等等——”玉竹才出门,便听见里面宣华的声音,立刻又折了回来,进门去站在了她面前,“公主。” 宣华脸上已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怒火,却只是有些严肃、凝重,“让人去查一查他的底细。”这时才想起来,他竟来得这样凑巧。 亲们,收藏,收藏,亲们懂的~~今天,还有两更~~下一更,三点至四点 夜半枕前思绪多 二更去了一半时,宣华才从书房回寝房。待她上床,玉竹便在她床头又加了盏灯,自己候在一旁,守着灯芯。 每日用过晚膳、沐浴完,宣华会去书房,忙至夜深才回寝房,回房后又会在床上埋首看书。并不是话诗词话本,而是兵书,或是史书。纵使人出身便有聪慧愚笨之分,纵使她恰恰是那聪慧的,可这世上没有不流一分汗水而成功的人,更何况,她想要的成功,岂只是流一分汗? 然而今日,心却稍稍有些飘忽。 卫长凌……钟楚…… 想起前者,心头不禁有些喜悦,想起后者,又不觉微皱眉头。 玉竹看出她今天的不宁静,轻轻开口道:“公主今日还是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准备进宫呢。” 宣华这才想了起来,的确,明天是含柔与驸马的回门日,宫中是要设宴。那明天早起的梳妆,又是段冗长的过程。本还准备今日立废夫文,明日或后日就向母皇上报的,这样又要拖好几天了。明日是含柔的回门日,她自然不能提废夫的事。没想到被钟楚打断了那一下,写了一半的废夫文就要在书房晾上好几天了。 转眼,含柔都已招了驸马了,还是与她同岁成亲。四个同胞兄妹中,她最愿意与含柔亲近,她的单纯,她的烂漫,她的小女儿心能让自己毫无防备,连招个驸马,也是排除众难,招了个无出身无背景无德无能的小衙差。 宣华不禁一笑,含柔成亲前,曾拉着她说了大半夜的话。告诉她自己有多爱驸马,下嫁于他她有多高兴,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含柔讲得面若桃花,讲得大放异彩,而她却只轻轻笑,未置一词:一个一无事处的男人,本是一辈子做衙差的命,能在意料之外做上驸马,当真是天给的福气。 爱情?只有如含柔这般的傻女人才会为此如痴如醉。这样也好,以含柔的性子,以那个衙差驸马的本事,他们这辈子最合适的事便是待在公主府里生儿育女,悠闲度日了。 如此,是再好不过的事。 再露一笑的同时,又想起了自己的驸马。可恨,她在笑含柔的同时,别人也在笑她吧,没想到,她与含柔同样十七岁招驸马,同样招了意料之外的驸马,也同样招了个遭人耻笑的驸马。不对,相对来说,钟楚比四驸马更遭人耻笑,毕竟,小倌驸马比衙差驸马难听得多。 废夫,一定要废夫!不对,那等连男人都不算的人,她可从来没当他是夫! “我睡下了,你也去睡吧。”叹一口气,宣华放了兵书,在床上躺下。玉竹立刻走过来替她放好枕头,盖好被子。 公主今日,情绪起伏似乎有些大呢,又是笑,又是蹙眉,又是叹息的,听闻陷入情爱之中的女子便是这样,这是不是说她之前的猜测对了?公主对卫公子,动情已深? —————————————————————————— 下一章,三点……不过,偶给的时间,不可尽信~~ 驸马志做大男人 进宫之日,宣华着了一身明黄色的长裙,当真是端庄优雅,光彩夺人。玉竹弯腰替她将曳地的宽大裙摆拾起,她才迈过门槛时,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公主等等。” 宣华回过头,毫不意外地见到那个人——钟楚。他今日同样是玉冠锦袍,似乎是巧合,那袍子的颜色竟是与她的衣服同一糸的深黄色。这样沉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倒也有种别样的风采,不显老气,还遮去了先前的轻浮。 钟楚缓步至宣华面前,将手中的白色折扇合拢竖在手中,弯腰道:“见过公主。” 宣华微微撇过脸去,“驸马是忘了今天要进宫?” “公主哪里的话,我自然不会忘。”钟楚笑着回答。 宣华语气便又冷了一些,“那怎么现在才出来,纵使驸马不喜早起,也得知道什么时候是必须早起的吧。”她无法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能睡到日上三竿,即使听说他出身南风馆,知道以往他是晚上接客白天睡觉的,可现在他不是了,她给了他驸马的身份,不用接客也能锦衣御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还这样起不来,难道是晚上做了什么伤风败德的事?难道真如外面那些传言他与她府中的男人…… “公主的眼神……怎么有些怪?”钟楚低头看看自己,又张开手臂来看了看,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这身装扮难道不好么?这可是我花了一个多时辰精心打扮的,所以才出来晚了些。公主,从今日起,我便要做个真正的男人,公主难道不觉得,之前的那些看法都是对我的误解么?所谓‘人靠衣装’,今日我换了身衣服,是不是就阳刚了许多?” 宣华冷冷一笑,转身朝门外走。世间怎会有这种庸碌又不知所谓的男人呢?真正的男人?阳刚?这岂是一件衣服就能做到的?纵使,他这一身打扮从翠绿的松树后出来时,的确让她惊异了一下。 “公主为何不说话?我真的不是有意比公主晚到的,我会如此努力,如此力求改变,很大原因都是想着公主。我与公主既为夫妻,自然要……” “闭嘴。”听到“夫妻”这个词,宣华发觉自己的忍耐限度其实不大。 钟楚立刻闭了嘴,然后看着宣华眼中泛出的寒光不由往后缩了缩脖子。而后轿夫倾下轿子,玉竹再次拾起她的裙摆,正待她要低头入轿时,后面的钟楚说道:“公主今日,十分好看。”他脸上带着好看的笑,眼中带着些期许,巴巴看着她。 宣华脸上僵了僵,继续泛冷,而后低头进入轿中。 好在,公主府够大,她能将他关在北苑里眼不见为净。 好在,这样要一同出入的机会并不那么多,她必须要见到他、与他以夫妻身份出现在人前的机会并不那么多。 好在,两年已过去,她就要将他废除了。 —————————————————————————————— 晚了两分钟呃……为了守住时间,偶都木有检查,嘿嘿~~上传来再来检查~~~ 宫中大宴见家人 她与钟楚步入宫门时,有太监走了过来,在她面前深深弯下腰,“奴才拜见公主,驸马。” “起身吧。” “谢公主。”太监说道:“公主,陛下已在御花园中摆下大宴,请公主随奴才来。” 宣华微微颔首,随着太监缓步徐行,明黄色的宽大裙摆在她脚下如波浪般起伏。钟楚行在她之后,整了整袖子,理了理发丝。 凤城本是四季花开的春城,御花园更是集了万千繁花于一地,走在石板上,周身或是山茶,或是月季,偶经过轻风徐来的池塘,也是荷花满塘,人自御花园中过,似乎连香囊也不用就沾了满身香气。 “公主,前面就是了。”太监指向前方牡丹开得极盛的春晖园,低着头对她说。宣华已然听到里面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钟楚。 钟楚立刻明了地上前几步,与她从七步距离缩成了一步。虽然全天下都知道三公主与三驸马感情不好,也不可能好,但像宣华这种有身份的人最要面子了,哪怕感情不好,也不要让人看笑话,所以当着人多的时候,她不会让感情不好得太明显。 钟楚在她身侧站定时朝她轻轻一笑,她则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春晖园内,牡丹是最耀眼的景致。最里面是一座碧色琉璃瓦、红漆圆柱的八角凉亭,中间是植了草坪的空地,间或有假山,小池,花草,周围则全是修剪得婀娜多姿的各色牡丹。此时里面聚满了皇家宗亲、外亲外戚,还有特别受女皇亲近的大臣,因大宴还未开始,所以大家只站在园中寒喧。宣华与钟楚步入园中,立刻便引来里面人群的注意,最先迈步上前的却是二皇子。 “皇妹,你可算来了。”二皇子含了笑,俊朗的面庞甚为和气,却看不出喜怒。不只此时看不出,宣华向来就没看出过他的喜怒,而二皇兄,是她最不敢小看的人。 “二皇兄上次不是说要让让我的么,怎么这次却还是来得比我早?”话里,似有些妹妹同哥哥撒娇的意味,可宣华的样子却没有任何的小女儿模样。 如果可以,其实她也愿意扮作小女儿模样的。可她本不是那样的人,又不太有演戏的天赋,只能作罢。这一点,她与二皇兄倒是有些相同,都不太擅于敛蔽锋芒,不太擅于扮猪吃老虎。 二皇子脸上的笑稍稍增了一分,“我倒是忘了,下次一定记得。” 大皇子,也就是太子也瞧见了他们,走到门口来,她率先开口,“宣华见过大皇兄,我与大皇兄,好像也许久没见面了。” “皇妹多礼了,几日不见,皇妹又好看了些。”大皇子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了她身后的钟楚身上。 觉察到他的目光,宣华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心中却已十分不悦。某一方面,她很高兴大皇兄的沉沦,可某一方面,在像现在这样特定的场合、特定的人群面前,她真的不愿看到他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饰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某人。怎么说,那人也是自己名义上的驸马。 忘了介绍,她的驸马,所谓妖物钟楚,曾是她兄长,太子殿下的男宠。 今天更新结束啦~~亲们记得收藏哟~~~突然觉得,楚楚以往的日子……是何其腐败啊~~ 平庸驸马令人忧 如太祖帝那般眷恋儿女私情的皇帝自然是凤毛麟角,皇祖父当年就有三宫六院,五子七女。能从十二个子女中胜出,最终得到帝位,她的母亲,如何能不让她敬佩? 皇上脸上还带着与含柔谈话后的轻笑,一步一步踏入院中。她其实是美丽的,半百的年龄,却犹是明眸皓齿,绛唇粉颊。然而夺目的却不是她的美丽,而是那份压了七尺须眉,压了天下众生的帝王之气,哪怕她这个女儿也不敢逼视。 “儿臣见过母皇。” “微臣见过皇上。” 众人一齐在皇上面前拱手弯腰,皇上缓缓伸手,“今日大宴,大家就不必拘礼了。” 抬起头来,皇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她身旁的含柔更是笑得娇美灿烂,驸马则微低着头,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有些不适应。 宣华看着那驸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闯入本不属入自己的世界,含柔的驸马,只怕用不了多久就知道日子并不好过了。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些大臣,那些曾有心尚含柔获得驸马之位的世家公子,有哪个不是等着看他的笑话,甚至会有心给他制造笑话,他又有没有那个本事应付呢? 然而不一会儿,她那笑又从不易察觉变为不能察觉,因为她不再笑了。 她承认,她是有些幸灾乐祸,存了些看戏的心思,可每次在她幸灾乐祸完就会想到自己的驸马。如果让十个女人来选,只怕十个都会选衙差来做驸马,而不会选钟楚……那个南风馆卖身的小倌,那个让京城任何一个有龙阳癖的男人艳羡,还做过自己兄长男宠的死断袖!她在笑别人,又有多少人在笑她? 不由地,她将拳头稍稍捏紧。近来……她似乎比以往更忍受不了钟楚,难道……是因为卫长凌? 在她心思飘忽时,皇上走到了她面前,“宣华,待会与含柔同朕坐在一起吧。” 宣华点头,“儿臣自然盼得同母皇坐一起的。” 皇上一笑,抬头对后面的人说道:“今日含柔公主回门大宴,也算作是喜宴,众爱卿便不拘礼数,尽兴作乐吧。朕已让人在紫薇苑摆下美酒佳肴,男宾们即可移步至紫薇苑入席。” “谢皇上隆恩。” 响亮的谢声之后,男女便分了园子,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一干大臣世子都往紫薇苑里去,钟楚也跟在二皇子之后。 宣华看看钟楚,微微皱眉。这么多的男人,看过去还是只有他最别扭,一个男人,竟成了那般模样。以往那些有些身份的世家子弟会有意拿他开玩笑,让他丢她这公主的脸,今日应该不会吧。在这方面他也没有太笨太傻,被笑得倒也少,而且今日大皇子在,别人是不是多少看些面子?最让她安心的是,今日的主角是四驸马,钟楚不会那么受关注。想来,含柔才是最该担心的那个吧。 宣华的预料并没有错。 紫薇苑内,几十个锦衣男子入席不久,就有人提出要玩些小游戏助兴,大皇子自是点头,下面的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以景吟诗,答错或答不出者罚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提议与商议以及最后作决定的都是那几个世家子弟,目的不用说,就是要让四驸马为难,一个在芝麻官底下跑腿的衙差,别说吟诗,就是拿了诗让他对着念也不一定念得出吧。 所谓以景呤诗,实在再简单不过。这儿是紫薇苑,种着大片大片的紫薇花,旁边也有海棠芍药,假山亭台等等,吟不了紫薇吟芍药,吟不了红花吟碧草,上有蓝天白云,下有锦衣华裳,欢声笑语,甚至连不讲平仄的打油诗也没有限制,只要稍稍有点墨水的都能过去,所以从右边依了顺序来,思考时间或长或短,倒也没有超出时间失败的。 然而简单,自然是相对这些出身高贵的名门世子来说,于四驸马恐是难上加难了。若非出身微贱,又怎么会行贱业?行贱业,又怎么碰得了诗书笔墨?于是所有人都等着坐在中间的四驸马,盼着看好戏,时不时偷偷瞄过去,只见他深深低着头,脸已有些涨红,握酒杯的手捏得极紧。 人群中文采或高或低,有些是文采稍差,只勉强应付过关,还有些有着真才实学,倒也吟了几句好诗。没过几人,便到了身材极其魁梧的黄校尉。黄校尉是当朝大将军的孙儿,从小习武,十五岁就曾随军,前途自是无可限量,然而对于吟诗显然有些不擅长。只见他沉默了好久,无奈间端了酒杯道:“算了,我一介粗人,倒真不会这些,这酒我就干了吧。”他常在军中,平日不与京城的贵族子弟一起,也没有他们那些花花肠子,不知他们的用意,就想罚酒作罢。 这时,其中一位世子说道:“黄公子武艺超群,大有黄大将军之风采,年纪轻轻就军功赫赫,平时自然不会同我们一样摆弄些一诗词文章,一时吟不出也无甚奇怪,不如就背一首应景之诗吧。” “这……”黄校尉还有些过意不去,旁边人却一同附和起来,“对对对,黄公子那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人,我们这正是专挑人家的短处来比嘛,背一首,背一首得了!” 黄校尉笑了笑,想了片刻道:“多谢诸位,那我就背一首吧。”说着,就背了首前人的咏夏之诗,也算应景,虽然大家都耳熟能详,却并不为难他。说白了,众人就是要轮到四驸马面前,且是只让他一人败下阵来,承认自己不学无术,胸无点墨。 黄校尉之后又过了几人,便是大皇子,依次坐着的,是大皇子,二皇子,三驸马,四驸马,钟楚之后就是四驸马。 钟楚玩着手中的酒杯,四驸马仍低着头,一言不发。众人看他的表情,更是暗暗得意。黄校尉一个练武读兵书的人尚且能背首诗出来,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连背诗都不会了。不过就算会背他们也有一百个理由不让他背。 大皇子吟诗,得到一片赞叹声,二皇子吟诗,赞叹声更盛。前者或许是出于奉承,后者大半都是真心赞叹的。二皇子之后,便是钟楚。 亲们,记得给璟璟投月票哇哇哇~~~于是楚楚会给惊喜大家的~~ 驸马吟诗笑闹多 大伙儿一同看向钟楚,钟楚看看紫薇花,又看看芍药花,而后抬头看向大家笑道:“在想,让我再想想。”说完,微有些皱眉,似乎对此也有些为难。大伙儿都有些奇怪,照说,他应该不为难的。南风馆里培养男色,也与青楼一样,会将资质好的重点培养,那些名妓会琴棋书画,出名的小倌自然也不会差的。而像钟楚这般绝色的,若会些墨水那不是大赚特赚?再说之前也没听说他笔下很差的,而且今天开了黄校尉背诗的先例,他背一首出来大概也没人会揪着不放。 钟楚迟迟不作声,大皇子忍不住说道:“钟驸马若一时想不出,不如同黄公子一样背一首吧。”大皇子都这样开口了,其余人自然称是。 钟楚便笑道,“那好,那我也背一首了。”说着,他想了想,便背道:“世间万物真稀奇;两岸绿荫夹一溪。洞口有泉浪滚滚;门外无路草凄凄……” “噗”地一声,有人喷出了口中的酒,更有人笑得灿烂猥琐,还有人红了白净斯文的脸。大皇子看看钟楚,低了头微微地笑。 “哈哈哈!”有人大笑着问,“敢问,驸马这诗是应的什么景呢?” 下面笑得更猖狂,钟楚指了指远处的假山,“不就是那里吗?你们看,有草,草中间有水;那假山中间有个洞,里面不就有水洼么?你们这是……笑什么?”他似乎佯装着无辜,反让人觉得笑的人才是思想不干净。 那些大笑着的名门子弟便不依了,接着问:“那后面的呢,后面的几句驸马倒是说说,是应了什么景?”一人一说,别的人都附合,且看样子还很是期待。四驸马微微侧了脸看他一眼,然后又收回了目光。他虽作不了诗,却能认得几个字,钟楚吟的诗原本还只觉得是咏景的,可看到众人脸上玩味的笑,一想便也有些明白了,不禁脸上更红了些。本以为这样场合是很庄重严肃的,没想到钟驸马竟敢吟这样的诗,且他自己还面不红气不喘的,比任何人都正常。 应众人的要求,钟楚继续背下面的,“后面一句是‘花在深山蜂难采’就是……”下面人的笑更为“灿烂”,甚至两三人相视而笑,眼神极其暧昧玩味。 “花就是指假山洞里的花,蜜蜂看不见,自然难采了。”钟楚一边笑一边解释,他笑的倒是正常,只是有些妩媚。 “钟驸马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假山洞里哪里有花?”旁人又笑着问。 钟楚也不着急,回答得悠闲,“自然有,花并不单指芍药牡丹,不也有旁的小花么?我就不信那山洞里没朵花。” “哪里会有花,驸马明明拿了不知哪里听来的诗来凑数,就别强辨了,我看今天这酒得钟驸马喝了。”那个“不知哪里”被人说得尤为清晰,心里想着在南风馆青楼里这种诗自然是常能听到了。 今天更新完啦,明天继续~~~于是大家记得收藏,记得给《驸马,请回自己房》投票票哦~~ 丑态尽出惹笑料 钟楚却皱了眉头不做声,越皱越深,最后为难道:“后面两句是什么来着?”说着低着头拿扇子在头上敲了敲,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驸马快说,不说可就算是你输了!”旁边人急着催道。 钟楚急着喊,“好好好,再等等,让我再想想,喝了几杯酒,脑子倒是有些不清醒了。” 下面有人一激动,说道:“不就是‘唯有老僧常来此;每次归去醉如泥。’么,驸马倒是说说,这里哪有老僧,又怎么钻到那么小的洞里去,又怎么归去醉如泥呢?” 钟楚只是微微笑,众人早已笑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都看着那说出最后两句的康世子笑,让他大为不好意思,忙坐了下去。 “康世子,原来你比我还熟悉,我却还在这儿班门弄斧,倒是自己让自己出丑了。”钟楚朝说出最后两句的人拱手,脸上一副敬佩之意。这一句,又迎来一大片笑声,大伙儿一下子将矛头都转向了那平日常被康王训斥的康世子身上,“刚才吟诗康世子随便糊弄一番,我还道是真的一时没想到好的呢,原来康世子这功夫下得深着,连驸马忘了的诗都能脱口而出,还是真人不露相呢!” “哈哈哈,对,真人不露相,康世子不如顺便把这两句也给我们解释一番,想必对此康世子自有另一番见解。” 哄笑声经久不息,弄得康世子也不知如何收场了,不经意间转过头,瞥见身旁人座下,顿时忍不住大笑:“宋公子,你这……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指着那宋公子座下笑,旁人都不明地过来瞧,结果还没等人走近那宋公子就仓促地起身道:“我……我内急,去一趟茅房。”说完极其狼狈地夺过身旁人的折扇,挡在裆前逃命似的跑出了园子。 众人都明白过来,笑声达到最高点,让相隔有些远的春晖园也听到了,朝这边疑惑地挑了眉。 “这一帮年轻人,今日倒是高兴。”女皇说道。一旁含柔笑得欢快,“母皇说让他们尽兴,他们当然尽兴了!” 宣华只是淡淡地笑,心中却有些担心起来:这自然不是正常的饮酒作乐,明显是看到了什么大笑话的笑,若被笑的人是四驸马还好,若是钟楚……眉头微蹙,她真的为自己的面子担心。 那宋公子跑着经过四驸马面前时,他刚好从侧面看到了他衣袍上的隆起,不禁红了脸低笑,带了些快意。他自然知道这吟诗饮酒是为自己准备的,也记得正是这宋公子最先提议要吟诗的,没想到如今出丑的却是他自己,还是大大的出丑。不由地,他微微侧头去看钟楚,只见他神情自若地往杯中倒酒。 “好了好了,这吟诗就到此为止了。菜都凉了,大家快用吧,也别枉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二皇子敛去笑容,正了神色说道。他既如此发话,众人自然都不再放肆,乖乖回座坐端正,装作一本正经模样,专心夹菜饮酒,再不提诗的事。吟诗虽没到四驸马就停止,可乐子却是寻到了,笑话也看到了,这一日众人甚是高兴。 不敢乱言废驸马 春晖园内,含柔将不愿吃的菜都放入面前饭碗旁的小盘中,放着放着又起了玩心,将一片海蛎壳放在小盘中,又摆了鸡骨之类的在周围,竟在盘里堆起了乌龟。 皇上看向她,“噗”地一下带了笑,不一会儿却有意沉了脸,“你呀,一大把年纪,都为人妻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吃饭就吃饭,又挑挑拣拣,又像个小孩子般玩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要是在民间给人做媳妇,都已经被婆婆赶回娘家了。” 含柔看着盘中的“乌龟”很是得意,自觉十分相像,“赶回娘家就赶回娘家呗,那种人家我才不会去!” “那驸马呢?有银看见你这样子不高兴呢?”皇上又问。 含柔一下子将嘴撅老高,“他敢不高兴,他不高兴我就废了他,看他敢不敢不高兴!” “胡说!”皇上瞪她,“废马是你选的,没人逼你,驸马就是驸马,哪能轻易废?你看你两位哥哥,什么时候说过要休妻?你姐姐,什么时候说过要废驸马?这话怎么能乱说的。” “我……”含柔撇撇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嘛,我才没有要废他呢。”说着,脸上不觉又泛起娇柔的笑容。 “你呀!”皇上看着她,再次忍不住笑。 宣华也微微噙着笑,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她是讨厌这种场合的,这种没有大臣,没有两位皇兄,只有她们母女三人的场合。她自觉,她是样样都比含柔强的。比她聪明,比她努力,比她懂事……然而,母皇从来不会和她这样打趣,从来不会对她这样笑,每次看到她们二人欢欣的场面,她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只有她们才是母女,才是亲密的一家人。这种心酸,她谁也不能说……含柔的父亲尚还在,尚还在母皇面前得宠,而她的父亲早已去了。去得那样早,甚至不曾给她留下些许记忆。 好在……她并不是那般儿女情长的人,她在乎的不是这些,倾心谋划的也不是这些,这些会牵绊人心的感情,她没有,也不屑。很快,她便从微微的感伤中抽出身来,回忆起母皇刚才的话。虽是在同含柔说笑,可母皇的观点却是很明确的,她不喜欢她的子女随便休妻,废夫。可是……就算是如钟楚那样的驸马也不能例外吗? 是吧,这关系到皇家尊严,关系到对外名声,又与人品有什么相干?纵使钟楚是个谁都知道的男宠,那也不是理由。废夫,只怕又要拖一些时间了,这事她还要好好想想。 “宣华,含柔,待会大宴结束后与我一起到御花园走走吧。另外又新来了批贡品,你们待会去挑挑。”心中纷扰时,皇上开口。一旦说话的对象多了一个她,皇上语气便庄重了一些,威严中带着和蔼,就如同对那些大臣说话一般。 “嘻嘻,是什么贡品,丝绸?我刚好想做件红色的裙子呢!母皇,有没有男用的丝绸,我能给有银挑一些么?”含柔早已如小女孩子般欢畅起来,皇上又看向她笑语相斥,宣华只是颔首,要说出的那个“是”被留在了嘴边。 公主疑似有外遇 筵席散去时,贵族子弟各回各家,钟楚也摇摇折扇往外走,出了紫薇苑没久,声后却传来一阵声音。 “钟驸马。” 回过头去,却是四驸马程有银,四驸马的名字也是旁人取笑的目标之一:穷人家的娃,取个名字也是有金有银有田有地的。四驸马追过来,朝他投来诚恳地一笑,随后正色道:“今日,多谢了钟驸马。” 钟楚挑挑眉,疑惑地看向他:“程驸马这是哪里的话?说谢我,却是为了什么事?” 四驸马又一笑,微低头道:“今日若不是钟驸马相救,我只怕是要给含柔丢脸了。平安度过今天的大宴,多亏了钟驸马。”宋公子说是内急跑掉之后就再没来了,这让大伙儿津津乐道了一整天,都没心思再想着怎么奚落他怎么让他出丑了。 钟楚立刻摇头,“程驸马误会了,这实在是巧合呀。我在诗词这方面也不怎么擅长,想来想去也就想到了那首常听人提起的,不得已就背了出来,哪知道还能弄出这么大的事。” “这……”四驸马有些诧异,疑惑一阵,却又坚定下来,“不管事实怎样,不管钟驸马承不承认,今日的恩情我程有银记下了。而且我觉得,钟驸马你与他们有些不同……总之,还是要谢谢钟驸马。”四驸马脸带方形,皮肤因以往常在太阳底下晒而有些黑,笑起来倒是憨厚得让人舒心。 “好了好了,程驸马要谢就谢了。”钟楚看看周围,与他凑近些说道:“其实驸马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宋公子啊。” “哈哈哈!”说起这事,程有银脸上也全散了最初的认真,两人相视而笑,程有银说道:“两位公主都被皇上留了下来,我们便一起先行出宫吧。”钟楚点头,两人比肩而行,让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太监忍不住一看再看。 几日后,有个传得不太广的流言:三驸马与四驸马相谈甚欢,四驸马可能从此不爱女人爱男人。总结,三驸马真是“红颜”祸水。 将出宫门时,四驸马停了下来,思忖半晌,终于开口道:“钟驸马,有件事……含柔让我别声张,可我还是想对你说……” 见他如此吞吐,似乎是真的有什么事,钟楚的好奇心立刻就被调了起来,疑惑地看着他。 程有银再次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说道:“昨日我与公主去碧沙湾看荷花,在荷塘旁看见……宣华公主与一个公子也在那里,含柔对我说宣华公主从来不到碧沙湾这种花前月下的地方,也不会对一个男子笑那么久,不知驸马对此事,是不是清楚?”他说完,看向钟楚。 “难怪……难怪如此看我不顺眼了。”钟楚呢喃着,皱了眉头直叹气。 “这事我也不知当不当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驸马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什么不太放在心上,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四驸马心中暗想:如果觉得是不用太放在心上的事他就不会多嘴了,这话只是他好不容易说出的安慰之语。 且背诗来听一听 没过多久,丫环便带着钟楚进房,很明显,钟楚是从浴盆里被拉起来的。墨黑的头发尚是湿的,在烛光照耀下散发出水亮的光泽,一张本就晶莹如玉的脸也因水气的熏蒸而嫩得如同婴儿面,身上衣服是随意披着的,有些松垮,自然,这般黑垂散又衣衫不整的样子更多的是妩媚撩人。 然而看见他这样,宣华心中的怒火更盛。这是她最见不得的样子,男人长成这样本就是不该,若是再练得阳刚些也就罢了,偏偏他又爱作出这种样子,女里女气,还自以为多美似的,真是天生的龙阳君! “公主,怎么了,这么晚叫我来……”钟楚站在房中央抬头问她,眼睛不经意便瞟到她身后罩着红帐、铺了红丝被的檀木雕花大床,又瞧见另一旁正燃着的金色香炉,薄烟袅袅,其间飘出怡人香气,不由微微一笑,脸带桃花地看向宣华。 宣华盯着他,忍不住捏紧拳头,差点不注意将自己的尖甲折断。死断袖,他那是什么眼神,难道还以为她要召他侍寝么?笑话,想想就恶心,别说她见不得这些如禽兽的男人,就是真的要为自己添一两个子嗣,那也不会找他的!哪怕是被他这样一想,她都觉得是侮辱了自己。 镇静……镇静,不过是个断袖,哪怕名为自己的驸马,迟早也是要废的,宣华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松开了宽袖中拽紧的拳头,这才盯着他开口,“听说今天在紫薇苑,大伙儿都吟了诗,驸马也吟了,不知是吟的什么诗,驸马也给本公主说说吧。” “公主是要问这啊……”钟楚看上去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宣华身后的大床上收回来,“那个……只是随便背了首会的,也没有其特之处,二皇子的诗倒是受人夸赞,公主要问也该问他的。” “背的诗还记得吗?”宣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钟楚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那就背。”她语气中已忍不住冷硬起来,显然耐心已经被磨没了,那点耐心,本就少得可怜。 钟楚自然看出她不是商量,不是征求,而是命令,所以站定,背道:“世间万物真稀奇;两岸绿荫夹一溪。洞口有泉浪滚滚;门外无路草凄凄。花……” “无耻!”宣华走过来,扬起手“啪”地一声甩在他脸上。巴掌印红了他的半张脸颊,手中的宝石戒指划伤了他脸上的皮肤,留下猫爪似的一条红血印。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因为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这么觉得倍受侮辱。这种诗,让那些王公贵族怎么想?这是她的驸马,旁人如何不会联想到她身上,如何不会将她嵌入那龌龊的思想中?她是公主,唯一一个生父是皇夫的公主,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受这样的侮辱。 钟楚看着她,脸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不知公主因何责罚?” 不许放肆不许想 “因何责罚?钟楚,你告诉我,你如今的身份。”宣华一字一句地说。 钟楚终于抬手抚了抚火热的脸颊,“自然是宣华公主您的驸马,您的丈夫。”咬着丈夫两个字说完,他轻轻一笑。 宣华因他在后面加的丈夫两字而不高兴,白他一眼,皱了皱眉,“既然知道自己如今是驸马,为何还当自己是南风馆里的小倌?你在那种肮脏地方听见的诗,学来的习性,你可曾想过要改一改?这是公主府,白天你进的皇宫,不是那些下三滥的肮脏馆子!” 钟楚只是盯着她,轻轻地笑,“南风馆自然肮脏,小倌自然下贱,不过公主若不是刚好生在了帝王家,说不定运气不好,刚好就被爹娘卖进了青楼了,还不是得过玉臂千人枕的生活?” “放肆!”又一巴掌,盖在了他原本就红了的脸上,先前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旁又加了一条同样长短的口子。 红烛在房中一下一下跳动,香炉仍在袅袅,是清雅的梅花香,无声无息,慢慢往房中蔓延扩散。偌大的卧房,俏静无声,仿佛可以听见两人纠缠的呼吸声。 钟楚仍是轻轻地笑,没有气愤,没有怒火,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疼痛。 宣华的脸也如他一般红,却是气的,她本是怒不可遏,然而看到就站在对面一动不动笑着自己的钟楚,心中却又有些惊诧。印象中的钟楚……不,她印象中并没有清晰的钟楚,只有印象中的小倌。印象中像钟楚这样以声色侍人的小倌,不该是挨了两巴掌手还能这样神情自若地看着对方的。不由地,又想起昨日那微弱的让她不安的情绪。 两人相视中,宣华微微抬了抬下巴,“钟楚,在你尚还是驸马的期间,本公主希望你能不惹事非,好好过你锦衣御食的生活,若是……”她的语气森冷而不容怀疑:“若是再如此,失了我的颜面,那就小心你的脑袋!” 钟楚轻轻叹了口气,发出一声苦笑,“原本公主是不太搭理我这驸马的,最近怎么突然对我处处不满了呢?是不是因为外面的某些男人,所以才处处看我不顺眼?” “你说什么?”宣华脸上再次不平静,“你这是在责问本公主?本公主的事,你有何权利过问?” “钟楚自然不敢,也没有权利来过问公主之事,只是……”钟楚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公主刚刚不是说,我如今是驸马了么?既然是驸马,那公主与其他男人的事,我自己也是要关心一下的,这样等公主哪天又要纳男宠入府了,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公主是不喜欢我,可我却时刻惦念着公主的,我这点心思……还望公主体谅一下。” “你……”宣华生气,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最后狠狠甩了甩袖子,“滚出去,记着我今天的话,还有,不许在心里胡思乱想,也不许……”停了停,她才有些僵硬地说道:“想着我。” 钟楚立刻表明态度,“我一定会记着公主的话,也自然会想着公主的。” “我是说不许想着我!”宣华气极地大吼。 逢人问伤答猫抓 钟楚无辜地看着她,“原来公主的话是连着说的,只是,人心岂能由自己控制,我决定不了公主心里想着谁,也同样决定不了自己心里想着谁的……” “决定不了那就尽量去决定!”宣华又冷眼朝他呵去,看到他脸上挂着血珠的伤口,又不露声色地移开了眼。像他那样白晳的皮肤,突然布上两个这样鲜红的伤口,真的是有些触目惊心。 钟楚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中有些无奈,“公主为什么要这样?连想也不许想……” “我说不许就不许!”宣华狠狠说。她自然不能说,因为她知道男人都是类似于禽兽的东西,想一个女人,除了是想和她欢好就是想和她欢好,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淫|秽的诗,怎么那种诗念出来还会哄笑一片?她当然不能让这断袖想她,当然不能让他侮辱了自己,哪怕是在心里也不行! 钟楚低下头去,宣华侧脸对着他,说道:“记住我的话,今天的错再不许犯,现在,滚出去。” 钟楚却没有立刻退下,只是再次低头道:“那我脸上的伤,别人问起……” 宣华看向他,久久才极不情愿地憋出三个字,“……猫抓的。” “是。”钟楚极其听话地回答,却让宣华又一阵气,立刻将头扭过头,又以侧脸对着他迅速开口,“出去。” 钟楚退出两步,而后转身出房门,宣华这才深舒了口气,向前几步,无力地坐在了燃着香炉的小桌旁。 今日,不怎么顺畅,也不怎么开心。 废钟楚的事,要再想办法,母皇对她仍是不冷不热,今日是含柔回门的日子,宫中大宴,却无人记得另一个日子——皇夫的忌日。 她也不想记起,可到黄昏,看到含柔的父亲,看到含柔的父亲给母皇披衣服,看到天边如血的残阳,心中便一次次想起自己的父亲。 喜日不巧撞上了忌日,所以宫中就再不管忌日,专心准备喜日,她自然知道,这是母皇的意思。她是南梧史上第二个女皇,也是南梧唯一一个公开养着无数男宠的女皇,唯一一个,连皇夫忌日都能不当一回事的女皇。 其实她知道,这再正常不过,谁让她那个亲生父亲短命?谁让他不曾努力在妻子面前表现,好让她多存些忆念,谁让他妻子是一国之君,既然男人做皇上可以有三宫六院,女人为什么不能多养几个男宠?她想,如果真的,如果她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她也会招些看得入眼的男人来侍候自己的。看着他们为自己使尽浑身解数,看着他们将整颗心都献给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坐上那个位置,自然要好好享受那个位置所能拥有的福利。 所以……她在这里感伤什么呢?那个父亲,他明明有着正统皇夫的身份,却不曾给她带来一点帮助,她要为他感伤什么?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生命,注定了是来争这一句万岁的。 明月楼里私相见 钟楚踯躅一会儿才收好手中的纸,又回到镜前继续涂脸上的伤,涂完伤再擦粉抹脂,最后将头发整理一番,换了衣服才偷偷出门去。 为何是偷偷?因为吟诗事件的次日宣华就下令将他禁足,除了公主府,他哪里也不能去,而且公主府中也有很多地方是不能去的,比如大堂,膳厅,花园等。总之就是所有宣华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不能踏进一步,唯恐一个不凑巧就让宣华看见了他。 明月楼是一家茶楼,也是京城贵族子弟最喜爱去的茶楼。那里无论端茶送水还是扫地的,都是十几二十几的妙龄女子,还养了许多才貌双绝的女子。能听曲,能观舞,若是钱出的够多,那里的姑娘也愿意,还能共度春宵,其实就是个风雅点的青楼。 未进明月楼,便闻见一股茶香,另有清雅的琴声阵阵传到外面,让外面的人禁不住无数羡慕。这样的时节,天还有些热,若能坐在里面品一盏香茶,听一曲丝竹声,又是何等妙事?当然,心旷神怡之际邀了看好的姑娘外出一游,再共入温柔乡,更是妙事。 钟楚抬头看看明月楼的牌匾,正要入内,迎面却走来一个人,笔杆似的立在他身前压低了声音:“钟驸马,这边请。” 钟楚看看他,一身十分没有存在感的灰衣打扮,十分大众的小方脸,面目严肃,看着有点脸熟,盯着看了半天才想起此人正是太子身边的贴身护卫。 随着那护卫进门,上楼梯,穿过长长的传来各种器乐声的走廊,到僻静的角落处,站在了一个房间前。护卫朝里面说道:“主人,钟公子来了。” 里面立刻传来脚步声,却是太子亲自开了门,“楚楚,进来说。” 太子拉了钟楚进房,护卫立刻将门带上。房内也燃着清幽的熏香,一进门便有心情怡然之感,太子撩了红色水晶珠帘走到里面,站在了黑漆小圆桌旁。 “殿下让钟楚来是……” “楚楚,你先坐下。”未待他说完,太子便拉他坐在了圆桌旁的坐垫上,自己坐在了他对面,抬头才要说话,却盯着他脸上愣了愣,“你脸上是怎么了?怎么伤了?”说着,手便伸了过去要探他的伤口。 钟楚立刻别过脸,“无妨,小伤……公主府的猫抓的。” 太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垂下,目光中的伤痛显露无遗,“楚楚,现在再没有外人,你也对我如此生分吗?” “太子……”钟楚微微垂下头去,脸上亦是惆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被公主禁足,本是不能出来的,若被她发现……” “是因为那天紫薇苑的事?你脸上的伤也是她弄的是不是?你那样惜脸的人,怎么会让猫抓伤脸?而且你从来不养猫也不抱猫的。”太子问得关切,钟楚低着头,一言不出。 忍不住,太子突然握住了他置在桌的手,钟楚立刻要收手,却被他握得紧,没收回,却只一下,便不再挣扎。 ———————————————————— 突然觉得,我会不会写着写着,就让宣华打酱油了,然后主角换成楚楚,处处勾搭男人,成耽美文呢?罪过,其实楚楚是强悍攻啊,而且只攻女……不攻男……只是现在看着跟交际花似的…… 外有奸夫起杀心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那时,我第一次上燕舞楼,有你,有燕舞楼别的少年,还有几个平时风流惯了的少爷。他们说了那诗,旁人都笑,只有你不解,却随着一起笑……那个时候,我看你看得入了迷。在别人眼里,那是艳诗,是淫诗,可在我眼里,那就是世间最美的诗,能让我想起最美的事。”太子深深看着着,声音低醇得让人想沉醉。钟楚抬头看他一眼,满怀感动,而后再次低下头去,“我只是一时不忍吧……”他苦苦一笑,“我知道,他们其实是想笑四驸马,就像当初嘲笑我一样,我们本是不该做驸马,不该闯入这皇亲贵族中的下贱人,看见他低头红着脸,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反正我也被笑久了,早已没有了感觉,还不如……” “楚楚,别说了,对不起,对不起,只怪我……”太子惭愧地闭上眼,“只怪天意,我也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宣华她,对了!”说到宣华,太子立刻想了起来,“我今日找你,是有急事要告诉你,你可知道宣华她要杀你!” 钟楚陡然抬起头来,“殿下说什么?” 太子神色凝重道:“我手下的人不巧得到消息,宣华本想废你,却又怕皇上不悦,所以就想找机会将你暗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下此狠手,却担心你的安危,这才急着邀你出来。” “她竟要杀我……”钟楚凝思半晌,再次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她厌恶我,前两年刚成亲,她倒还忍着,只是将我关在府中如同软禁一般,如今她再也不想忍了,又有了新驸马人选,终于想将我除掉了。” “新驸马?”太子一惊,“只听说她在府上养男宠,倒没听说她要招新驸马啊?” “是卫长凌,公主与他在外幽会过多次了。以卫长凌的身份,不可能搬去公主府做男宠,公主想必也是极喜欢他,所以必须给他驸马之位。”钟楚颓丧地回答。“我无权无势,公主若真要杀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楚楚……”太子握紧了他的手,说道:“你等等,你先等等,让我想想办法,我定要想办法保你平安!” “殿下你……”钟楚抬头对上他的眼,却是含情脉脉,无语凝噎,长睫间已被眼中泪水沾湿,太子看着他,突然往他绛唇贴去。 “殿下……”钟楚立刻躲过,起身背朝向他“殿下,我如今是殿下的妹夫……” “楚楚,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当初的楚楚!”太子“腾”地站起来,将他拉入怀中。钟楚伸手推他,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却没什么力气,动不了他分毫。太子一手搂住他,一手朝他胯间探去,唇早已凑进他颈间。 “什么公主欲杀我,只是殿下随口诌来的借口吧,殿下不过是要我来为殿下一泄情欲而已。”钟楚不再推他,语带悲怆地说。 今日更新完 一往情深属太子 太子身体一僵,马上住了手,“楚楚,我怎么是那样的人,怎么会骗你,我说的事自然全都是真的!宣华是真的要杀你!” “那殿下寻个人通知一声就好,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钟楚冷声问。 “我……”太子沉默一会儿才解释,“宣华的驸马若是别人,我自然不会管,不会亲自跑这一趟,可偏偏是你……我的确是,有意想找理由见你一面,可我却没有有意骗你。在燕舞楼里你就对我冷淡,到后来好不容易好些,你却又被宣华指为了驸马,从此就见我如同路人,楚楚,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就不怕被母皇怪罪,不怕被旁人笑话么?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多看你一眼,多与你待一会儿。” “殿下……”钟楚再次露出感动之色,“我又不何尝不想与殿下一起?可殿下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又敢得罪分毫?我却不同,我是燕舞楼里出来的小倌,我虽得了驸马的名分,却被公主视为眼中钉,稍一不留意,任谁都能除掉我,我又怎么敢任自己心意,随意行事?” “楚楚……”太子一把将他抱入怀中,“等我,他日我登基,我一定第一个安顿你。楚楚,我想,我可以去找宣华一趟,我是她兄长,她总会卖我个人情,我可以另替她想办法废了你,让她不要再动杀你的心思。那样你不只不用死于非命,还能得自由。” “殿下此话当真?公主真能放过我吗?”钟楚立刻问。 太子点头,“我一定会尽力保你平安的。”他看着他,头又欲朝他唇倾下,却被钟楚推开,“殿下,公主只怕是已经发现我不在府中,我得快些回去了。” “那……”太子拉着他的手不愿放,却又不愿逼他,相视半天才说道:“我送你,你徒步而来,不如乘我的马车回去吧。” 钟楚默然半晌,点头。 太子的马车停在明月楼后巷中,车旁守着个车夫,见他们来,立刻直起身体,放下踏脚。太子与钟楚上车,他那护卫则坐在车外,一双目光犀利地看着周围。 车内,太子将钟楚揽在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的发丝仍如以前那般柔顺如丝,脖颈仍如以前那般白皙细腻,身上带着幽幽的香味,直钻入他心中。 “楚楚,你与公主……”太子握着他的手,停了一会儿才问:“你与公主可有夫妻之实?” 钟楚抬头来看他,而后微微低下头去,“我在公主眼里,卑贱肮脏如同蛆蚁,她又怎会与我……不过这也好,反正我也没有那种心思。” 太子舒了一口气,又将他肩揽了揽,“那外面那些传言,公主府的其他人可有欺负你?” “有一些,不过他们也不太敢乱来,他们也能揣摩公主的心思的,公主虽厌恶我,可我毕竟有个驸马的名分,她又怎会容忍旁人太不把我当人。” “你呀……”太子无奈地看向他,“虽然出身南风馆,外面柔弱,却又总有一颗倔强的心,连我这个太子也能一次二次拒绝。你可知道,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就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不慎受伤进客栈 那人的武功想必是三人中最好的,看此情形,自知不敌,一边盯向护卫,一边朝另外两人一挥手,“走!”说完,三人同时朝太子与钟楚射去两只飞镖,转身便逃。 护卫早已忙着去挡飞镖,自然顾不上追,飞镖由三人射出,并不在一处,他唯恐太子有事,一心只护着他,慢了一步,便有一枚飞镖射在了钟楚大腿上。 钟楚吃痛地惊呼一起,太子立刻扶住他,“怎么样?” 钟楚紧紧蹙了眉,咬牙艰难地摇摇头。太子不禁怒目朝护卫看去,“你怎能让人伤到楚……驸马?” “属下知罪。”护卫低下头去,钟楚在一旁道:“殿下无事就好,我也没什么大碍。” 太子心疼地看看他,又看看仍旧陷在坑里的马车,回头望一眼,扶了他便往回走,“去前方客栈!” 镖上无毒,刺得也并不深,没伤着腿上大筋脉,护卫拿了怀中随身带的药粉替他洒上,对着太子,头也不敢抬一下。“殿下,驸马的伤……应无大碍,用些金创药,应该休息几天就好。” 太子低头看看钟楚大腿上的伤,神色恼怒不止,“滚出去!” 护卫不敢吱声,深深埋着头,立刻退出房去。 太子撩袍从里衣上撕出一块白绸来,伸手欲去解钟楚的腰带。钟楚立刻伸手去挡,太子却严肃道:“你连包扎也不愿包扎么?” 钟楚无言,终于松了手,太子便解了他的腰带,将他长裤脱下来。 白日里,客栈显得有些安静。因为着急,只挑近的,也没管客栈条件,所以这上房也就一般,一张桌子,几桌凳子,一张床也只算得上整洁。钟楚本靠在床头,长裤本只被护卫撕了道口,此时因为太子的坚持,他被按着平躺在了床上,衣带散开,白色长裤被褪了一半,缠在膝盖处。衣衫下的胸膛精瘦而无一丝赘肉,露在里裤之外的大腿不如面庞与手那般柔嫩,较之稍显结实,却仍是比平常男人白上许多。 太子从在床边,将他里裤往上捋一些,而后拿了白绸往上缠,到要绕过腿后方时,轻轻握起他的膝盖,往上抬起让他曲腿。 “殿下,不如我下床去吧,如此很是不便。”钟楚出言便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太子按住,“就这样。”他的话里,已不如先前那边温润,而是沉重而带了不容置疑的口吻,目光已带了些火。 钟楚不再动,太子便将白绸一圈圈往他腿上缠。看他一眼,钟楚说道:“殿下说,这几人会是公主派来的吗?” “自然是,荆冲说那些人看上去像是江湖之人,我想应该是宣华怕露出马脚,所以就找了江湖中人来想将你杀死在外面,到时候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你因何出事。”太子说着话,目光却不曾移开分毫,慢慢将白绸打上结,而后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腿。 “殿下,那公主又怎么知道我与殿下在一起?”钟楚看一眼他的手,目中光芒只是一闪,随后又瞧向他的脸,眼中透着不安与害怕,有些楚楚动人的意味。 太子仍是没抬起头,只是盯着他的腿,盯着他的腰,盯着他…… “我想她并不知道,她派的那些人也不认识我,只是知道你出了府,所以让人尾随而至。” “那我若再回公主府,公主是不是还会……” “不会,她心虚,不敢在自己府上动手的,你只要好好待在府上,一定不会有事,而且我明日便会找她。”太子说完就将手自他里裤内伸了进去。 三更完 没想到此文第一次见荤,居然是这样……咳,我自己都没想到…… 意外层出屡惊魂 “不会,她心虚,不敢在自己府上动手的,你只要好好待在府上,一定不会有事,而且我明日便会找她。”太子说完就将手自他里裤内伸了进去。 “殿下,那……” “楚楚,你别再吊着我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我折磨这么久……你可知道,我日日都在想着你……”太子不由他分说,立刻便扯去他里裤,倾身将按在了身下。钟楚大惊,忙去推他,“殿下不可如此,若让人知道……” “谁都知道我倾心于你,谁都知道你之前是我的人,我们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区别?”说罢,他紧紧盯向他,“楚楚,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奉承,这一次,你逃不掉的。”说完,他将覆手至他胯间。 钟楚眼中一冷,一只手倏地扬起,却又停在了半空中,僵了半晌才缓缓垂下,依旧放在了身侧床单之上,咬咬牙,偏过头去。 太子吻上他线条柔美的下巴,急切而沉重地吮咬,一只手在他身下轻捏重揉,口中呢喃:“楚楚,你倒是比我想象得……雄伟一些。”说完,低低一笑,含住他胸口红尖。 钟楚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眸中早已不是平日的媚态如丝,而是寒气逼人的冷,一双手紧紧捏着床单,青筋暴起,几乎捏碎了骨头。 “楚楚……”钟楚闭了眼,藏住眼中那森冷的目光,太子看向他,将他手握住,从床单上拿开,忍不住再次低笑,“你总不至于是第一次吧,怎地如此,像个姑娘?”说完,将他翻过身来,一只手自他肩头抚下,侧移到他腰间,将他臀托起来。 “天字二号房,这边!”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然后便是阵阵脚步声,似有好几个人。 “站住!”门外,护卫荆冲掌剑挡住面前的人。 “嗬,敢让我站住,你知道我是谁么?说,是不是有个姓钟的公子在里面?”为首那一人,一副家丁打扮,高声大气,出口十分猖狂。 荆冲冷眉看着他,“速速退开,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哼!”家丁带着不屑的笑,立刻就去踹门,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荆冲瞬时就挡住他的腿,却没成想遭他反腿一勾,险些摔倒。没想到,没想到这般猖狂的小厮,竟有一身这么好的武功。荆冲稳住身形,立即拔剑,家丁也瞬时迎上,他后面的几人则“砰”地踢开房门。 正与家丁纠缠的荆冲只来得及叫一声“大胆”,便见那三四个小家丁呆呆站在了门口,愣了半晌,才开口:“驸……驸……” “驸马是不是在里面?”荆冲急着撇开家丁跃向门口,家丁也不再恋战,疑惑地转身向门口。 那时,太子外袍还未披上,钟楚只拿了件里裤在手中,两人于床上滚作一团。 宣华公主府的家丁看着房中情形目瞪口呆,荆冲也目瞪口呆,静默一瞬才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带上了门,脸上既红且白。虽然料到太子与驸马在里面可能有不雅的情景,可他还从未亲眼见到两个男人滚在床上,不由得心慌意乱,再一想到太子受此大辱,那自己岂不是死无葬生之地?顿时背上便出了一身冷汗。 夜静心怒进宫急 其他家丁还愣着,连呼吸都不畅,为首的家丁却已恢复说话能力,侧头看向荆冲,“那……那是……太,太子殿下?” 荆冲脸上紧绷着,说不出的复杂神色,冷冷开口,“是。” 家丁脸一白,呆立片刻,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朝房内颤抖着喊:“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恕罪……”一群家丁就那样脸色苍白地跪了下来,惹得客栈其他客人纷纷侧目,听见“太子殿下”的呼声,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珠。 入夜时分,皇城早已宁静,满城的庄严肃穆。天上星星三两颗,夜未深,光芒并不耀眼。宫门守卫才换班,稍稍有些松懈,站得却也笔直,见到宣华下马车,同时低头,拱拳于胸前,“公主。” 宣华并不侧头,面带怒容,失了以往的镇定平静,失了以往的高贵雍容,急步踏入宫门内,在两个宫门守卫前扫过一丝轻风,也留下了微微的馨香。 守卫稍稍失神,一会儿才直起身体。两位公主都有特令,可自由入宫,然而真的临夜时分进宫,却还是第一次。一向有陛下风范的宣华公主不乘轿而乘马车,不是缓步徐行,而是急急忙忙,脸上也不是微微的笑容,而是满面怒色,这当真是出人意料,莫非,公主府中出了什么大事? 宣华冷着脸,手在宽大衣袖的遮蔽下交握于胸下,步步朝清心宫而去。 相比皇宫其他地方,清心宫人气更重,却更显安静,闻只闻风吹早动声,却无一点喧哗吵闹声。宣华照样不曾管旁人的请安,径直走向清心宫,直到宫门前,才有人敢将她拦住。 拦宣华的,正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女官紫菀,“公主,皇上已经歇息了。” “让开!”从不曾在宫中无故发怒的宣华此时语气十分不悦,让紫菀也稍有异色,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她一眼。灯光下,她发髻已经有些毛糙,并不如以往那般光滑柔顺,显然还是早上盘好的,进宫前并未整理;玉钗歪了半寸,明显是行走过急所致,公主却并未发觉;衣裙也多了些褶皱,还有这入夜的时间,一切都显示她是匆匆入宫的,而脸上那神色,出口那语气,显然,能让宣华公主这般,定是出了什么异常之事。 紫菀很快便低下头去,轻轻说:“公主稍候,奴婢去给公主通传一声。” “不用!”未料,宣华竟连通传也等不及,掀开她便破门而入。 “母皇——”她快步进殿,穿过传过层层纱幔珠帘,至最里间,猛一掀布帘,“母皇,儿臣……” 里间的情形,让她骤然一惊,顿住了脚步。 红色窄袖金织流云服,金环腰带,佩流云刀,银色雕羽面具……这分明,分明是银面卫,朝廷上下闻风丧胆的银面卫。 ———————————————————— 亲,求收藏,求推荐,顺便给个好评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这不是她所要考虑的,她所要全心考虑的,是面前君主,自己的母亲。 “什么事,让你这样慌慌张张的?”皇上从镜前起身,看向她道。 宣华的怒气又堆上了脸庞,立刻抬起头来,“母皇,儿臣要废了钟楚!” “废驸马?”皇上微微吃惊,“为何又突然要废驸马了?两年前,不是你非指他为驸马的么?当时朕也说过,让你三思,不可冲动。” “儿臣本以为他生性纯良,可相伴一世才指他为驸马,可谁知……谁知他竟做下这样天理不容之事,他将儿臣的面子置于何地,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宣华怒不可遏,脸上几乎要溢出血来。 皇上转身去往殿中书案旁走,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怎么了?他做了什么事把你惹成这样?” 宣华立刻开口,“他……他竟与大皇兄……与大皇兄在城中客栈私会!” 皇上看她,脸上终于出现讶异之色,“钟楚与弘儿?他们在外面私会?这话可不能乱说。” 宣华上前一步,急切道:“母皇知道儿臣的性子,儿臣怎会乱说?这可是府上家丁亲眼所见,他们在城中福来客栈私会,家丁进门时他们正……正在行那苟且之事!”宣华微微有些脸红,说得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皇上冷了容颜,紧抿嘴唇一声不吭。宣华悄悄抬眼看去,只见她一手扶在黑色书案边上,将案沿紧紧抓着,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低下头,不由松了一口气。母皇终究还是信了,还是气了,气大皇兄荒唐,气大皇兄的恨铁不成钢。大皇兄是母皇的长子,宣华一直揣测,四个子女中,母皇最喜欢的便是大皇兄与四皇妹,一个长子,一个幼女。听闻,母皇最初其实是喜欢当时的皇夫,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那时皇上后宫中尚无其他男宠,只有皇夫一人,直至后来皇上看到宫中一伶人,招其侍寝,诞下长子。再之后,皇上与皇夫关系便日益疏远,后来皇夫薨逝,皇宫之中在年余内男宠无数。 大皇兄是母皇的长子,大皇兄的父亲是母皇除皇夫外收的第一个男宠;四皇妹含柔,则是最能惹母皇欢欣疼爱的幼女,皇妹父亲,是母皇后宫中唯一一个盛宠十多年而不衰的男子。对比另两个子女而言,母皇的确是该喜爱他们多一些。这是宣华庆幸的事。皇上喜欢的两个孩子,皆是扶不起的,比如狎玩娈童的大皇兄,比如永远长不大的四皇妹。正是如此,她才有可能,有机会去与他们争上一争。 “来人!”久久,皇上才突然朝外喊,声音夹带着不少怒气。 外面立刻便传来紫菀的声音,“皇上。” “宣太子进殿!” “是,皇上。” 紫菀离去,皇上才侧过头来,“你是当真要废驸马?” “请母皇成全。”宣华坚定地说,“母皇,这样事,儿臣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得君旨意终如愿 皇上在书案旁走了两步,“其实,哪怕不出这事,你也要废他的吧,也许这事其实是你乐意见到的。” 宣华心中大惊,背上陡出了一身冷汗,却不露深色,疑惑地抬起头来,“母皇……母皇说的是何意?” “听闻,你从不召驸马伴寝,府上还养了一堆容貌俊美的男人。”皇上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责问,却胜似责问,让宣华心中不由“砰砰砰”地跳。虽是心跳加速,却又微微松了口气:好在母皇说的只是这个。 皇上看着她,接着说道:“你早就对钟楚不满,早就想废了他吧?” 宣华声音极小,有认错求饶的意味,“母皇知道,驸马他是……儿臣知道母皇不愿儿臣轻言废驸马,所以才隐忍至今,可现在他弄出这等败坏风德之事,不只损了儿臣的声誉,更损了大皇兄的声誉。母皇不知,就连儿臣府也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他出身风尘之地,性情也极为轻浮,此次也定是他引诱大皇兄在先,儿臣若不废他,对着大皇兄心中也倍觉惭愧。” 皇上沉默不言,沿书案缓缓踱步,行了大半圈,才至椅上坐下,微微叹了声气,“好,朕就允了你,终归,你与钟楚也是走不长的。” 宣华低下头欣喜地开口,“谢母皇成全。” “你说的客栈之事,除了你府中家丁,可有旁人知道?”皇上问。 宣华回答,“客栈中人并不知详情,知晓此事的只有儿臣府上几个家丁与大皇兄身旁近身护卫。母皇放心,儿臣已安排妥帖,府上那几个家丁定不会多言。” 皇上点头,“好了,你先下去吧,钟楚之事自行安排。”皇上说着,一手撑了头,在额头上按了按。 “是。”母皇是为大皇兄而头疼了吧,她以往喜爱大皇兄,现在却屡屡对他不满,近来朝中已开始有另立太子之言,母后头疼也是应该的。踌躇一会儿,宣华只瞧了瞧书案后的母亲便退下殿去。本想开口问:母皇是否头疼?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小的时候,含柔从御花园里摘了花去给母皇,母皇笑逐颜开。她看了,也亲摘了几个新鲜果子去,却被母皇冷声讥讽了一顿,她道:你却也大了,知道寻方法来逢迎朕了。 含柔仰着头问,“母皇说的什么呀,含柔怎么听不懂?” 含柔不懂,她却是懂的,从小她就比含柔聪明,比含柔懂得快、懂得多。母皇对她的冷落她是早就知道的,可直至那时才知那冷落不只是冷落,更是不喜与厌恶。至此,她再不曾有意在母皇面前献过殷勤。不错,母皇的眼睛很厉害,她的确是逢迎,的确是奉承,谁叫母皇是君王,是掌控她命运的君王呢?既然她的逢迎无用,那她便不再逢迎,只是心中暗笑着看别人逢迎。可别人的逢迎,母皇却是笑着的。 一步一步,宣华步履轻快地出清心宫,出宫门,出皇城。夜已深,半月皎洁,繁星满天,路旁地里,有一阵一阵欢畅的虫鸣声。与进宫时的怒容不同,此时宣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话说……收藏……收藏……求收藏…… 浴罢焚香宣男宠 一步一步,宣华步履轻快地出清心宫,出宫门,出皇城。夜已深,半月皎洁,繁星满天,路旁地里,有一阵一阵欢畅的虫鸣声。与进宫时的怒容不同,此时宣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第一步,她已完成。大皇兄的进宫面圣,她是不怕的。公主府内,有大皇兄的人,大皇兄还在沾沾自喜,她却是心如明镜,那杀钟楚的信息,正是她有意透露让大皇兄知道的。所以大皇兄情急之下才邀钟楚见面,在钟楚受伤后同进客栈,褪衣包扎之际两人的情不自禁可想而知。大皇兄一心以为她是要杀钟楚的,是自己救了钟楚一命,却不凑巧因一时之欲而被人撞到,此话,他却不敢对母皇说。母皇早知他喜爱男人,早知他倾心于钟楚,却不知他竟还暗放奸细到了皇妹府中。认下私会妹夫的丑事,比抖出罔顾兄妹之情、工于心计的实情,要好得多。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停下时,街上许多屋中都已熄了灯,夜正深沉。 马车中的宣华揉了揉腰,在下人撩开车帘后起身出马车,玉竹早已下了马车将她扶下。 “他人呢?”过门槛时,宣华开口问。 玉竹回答,“听公主的吩咐,让驸马在北苑寝房中好生歇息,无人打扰。”玉竹这话听着,不知道多舒畅。真实意思是:钟楚那厮已按公主的吩咐关在了北苑寝房中,下令谁也不许靠近,谁也不许私放他,此时还是好好关着呢! 宣华嘴角微扬,步子往西边偏去。玉竹明白她是要直接沐浴了再进房,立刻朝身后丫环使眼色,让她们去准备。 浴池中,热气氤氲,花香满室,过一道轻纱帘,再挑了红色珠帘入内,里间恍如仙境。热气更缭绕,花香更袭人,池水之上,布满红色的妖娆花瓣。 宣华站在浴池旁,由丫环腿去衣衫。对襟白色轻纱长衣,对襟曳地锦缎长衣,织锦腰带,红色长裙,抹胸一一坠落于地,缠绕在她小腿周。 抬腿,莲足轻迈,步入浴池。倚靠在池沿,任丫环拿了丝帕替她擦洗,心中既暖且舒。废了钟楚,便是招卫长凌。 卫长凌……换了驸马,她就该与新驸马同寝了吧。那人如果是卫长凌,她倒是可以接受,只是她还不想这么早生儿育女,似乎是得想个法子避一避。 从浴池中起身时,宣华慵懒地下令,“召任尚章去寝房中等我。” “是。”丫环得令,退出浴池外,再对外吩咐。于是一时间,公主卧房中忙作一团,添锦被,燃红烛,连香都从清香怡神的换成了香艳撩情的。 宣华进房时,任尚章早已伫立于房中,低着头,脸微微泛红。 房中不同以往的香味让宣华愣了愣,直至看见任尚章的局促,才这明了,莞尔一笑。这帮下人,自作安排! “尚章见过公主。” “坐着吧。”宣华遣下旁人,坐在了房中书桌旁,抬手轻指对面。 怎能区区五百两 钟楚脸上的委屈之色更盛,忍不住朝她靠近了两步,“公主不是说,我是驸马,已经不是当初的卑贱之身了吗?公主嫌我给公主丢了颜面,可要不是这两年在府中公主对我百般冷落,那些男人又怎敢欺侮我?太子又怎会对我……我欲诚心待公主,可公主却不给我这机会。” 宣华突然觉得有些头疼,直皱眉头,“好了,本公主困了,没时间与你多说,你拿了银子便走吧,天亮前务必消失在公主府。”她说着就转身走向床榻,钟楚却在后面急切地拉住她。 “公主——” 宣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敢动手拉自己,毫无防备下身上披着的长衣薄衫自肩头一滑,竟掉至臂弯,圆润肩头顿时裸露无遗,睡时未着抹胸,左乳竟跳出一半来,差一点就是呼之欲出。 顿时,怒不可遏。 “放肆!”反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了身后人脸上。 一记响亮的耳光后,宣华拉好衣衫,直直盯着脸上浮肿的钟楚,再出声时忍不住咬了银牙:“滚出去!” “公主恕罪,我并非有……” “滚出去!从此,不许再本公主面前出现!”宣华再受不得他的半点声音,涨红着脸,厉声怒斥。 钟楚站在原地没有作声,手缓缓抬起,抚了抚火辣的脸庞。仍是先前划了两道口子的那边脸,这一次好似没有加新伤,因为她手中无戒指,可这一次却比先前疼上好几倍。滚烫烫,火辣辣,没有伤,却似被刀划了好几下。 久久,他抬头,忽然轻轻一笑,这一笑,让宣华有些发怔,忘了说他放肆,只是直直盯着他。 他笑着,说道:“好,我走,只是公主不觉得五百两太寒碜了么?” 宣华不由冷冷一笑。闹了半天,他还是为钱而来,诚然,她早该料到的。“倒不曾想,你在公主府上锦衣御食了两年,胃口却是大了,五百两竟还嫌少,你可知五百两足够你活一辈子,让你不用卖身也能顿顿温饱?”宣华斜眼看着他,满脸的不屑。她不缺钱,让五百两变成五千两、五万两也行,可物得有所值,她是不缺钱,却也不是钱多到谁都能向她狮子大开口。 钟楚不紧不慢道:“五百两活一辈子?公主是要让我顿顿清粥白菜么?两年前,公主为逃婚而招我为驸马,我不得不从,只能随公主到了公主府,整日无所事事,如同身在牢笼一般,两年的时光,白白虚度。现在公主寻了新欢,要逐我出府,那这两年的大好年华,公主是不是该赔偿于我?” 宣华忍不住掩了嘴,不是假笑,却是真正忍不住乐得发笑,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侧过头来笑看着他,“哦,这是……年华虚度费,还有呢?” —————————————————————————— 于是十一点上床,睡不着,看书至十二点,睡不着,又看书至一点,睡不着,无心看书,抱了本本上网闲逛,逛至两点半,睡不着,听音乐,流行音乐与轻音乐轮流,偶有迷糊,却仍是睡不着,四点,起床……码字……失眠滴人,真的好痛苦…… 万两白银方才够 钟楚不顾她的笑,很是认真地继续,“若我在外面本就是无所事事那也就罢了,在公主府只是被囚禁了自由,可我不是。若不是公主,我现如今怎会是这般状况?那时太子已筹备接我入太子府,太子对我一片深情,若是入太子府,我的日子只怕是好过这里千倍万倍。” “好了,你别太惹我发笑了。”宣华一边说着,一边敛了笑,“你以为这是你那简单脑子所想的简单模样么?男人性喜新,大皇兄也不例外,你真以为你日日待在太子府就能日日受他宠爱?太子府如你这一般得宠又失宠的男子多了去了,你十之八九就与他们一样。而且陛下对大皇兄好男色一事颇为不满,你当她能容忍到几时?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将你们这一干人等从太子府中拖出去斩首了。”此时,她竟觉得这钟楚竟有那么点可爱了,比戏台上的丑角儿还能逗人乐。 钟楚说一条,宣华便驳一条,且面带笑容,极为嘲讽,钟楚却面不改色,依然说下去,“就算不入太子府又如何?我在燕舞楼,更要来得辉煌,每日赏银便有二三两,夜资十五两,两年七百多日便是一万多两白银,这怎是区区五百两……” “胡说!”宣华忍不住开口,“女子尚不能夜夜接客,你能在两年内夜夜不间断吗,就算有那么多客人,你也……”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宣华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怒看着他,极为不悦。她竟不由自主,与这小倌争论起接不接客的问题了,这下流之言怎是她能说出口的? 瞥他一眼,宣华气愤道:“好了,我便赐你一万两,现在你便退出房去,离了这府坻!” 钟楚脸上浮起笑意,让她心中又是一阵嫌弃。这人……这也是堂堂的男儿身,怎么就如此不知耻! “公主此话当真?”钟楚又问。 宣华冷哼一声,朝外平静地说了声:“去拿一万两银子的飞钱来。” “是,公主。”玉竹就候在门外,里面对话依稀能听得清楚,宣华如此一吩咐,立刻就着手去办。不一会儿,便拿着小小一枚飞钱呈向宣华。 宣华轻摆玉腕,示意她将飞钱放于桌上,而后看向钟楚,“再有纠缠,重责。” “谢公主。”钟楚抱起拳,朝她微微曲身,“还有最后一事要烦劳公主。” “这算是,得寸进尺?”宣华脸上现出不豫之色,心中微有烦躁,抬手轻抹额头,却触着了两指湿潮。才沐浴,这一会竟又出汗了?心中对这钟楚又是一阵恼怒,这汗,大半是被他气的。 钟楚抬眼看她,“此事比一万两银子还要重要百倍,望公主成全。” “那与我何干?”宣华只觉燥热憋闷,回了身走向檀木大床,语中再无耐性:“退下,即刻离开公主府。” “此事与公主大有关联,公主定会同意,且比我还需要得迫切。”钟楚瞧着她,笃定地说道。 最后一事求成全 宣华不由回了头,定定看他。此人,最能装模作样玩把戏,心底想的那些却是卑贱肮脏不堪。“那你便说吧。”心中这样想,口中却还是同意了,说话时,脑中竟有些恍惚,身子微微晃了晃,眼明手快的玉竹立刻过来扶她。 身后,又传来钟楚的声音:“还请公主屏退左右。” 宣华看着他,只见他神情自若,眼眸对着她毫无回避,白瓷般的脸上带了三分笑,有些得意,有些玩味,有些道不出原由的勾魂慑魄。这样的笑,分明不是一个只知贪乐享受的小倌脸上能看到的。 是的,有些时候,她觉得此人那样的一无是处,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他似乎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而当她去认真看,专心琢磨时,他又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就是表面那样。 “你先退下吧。”这一句,她是对玉竹说的。 玉竹低着头,退身至房中央时才转身出门。至“吱呀”的关门声传来,她才又看向钟楚,等着他要说的话。身体渐渐发软,好像是疲了,又好像不是,她抬手,又轻拭额上的细汗,想着只给最后的机会他说完话,便去床上躺着。 没想到钟楚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靠近两步,将声音压小了些,“请公主吩咐外面人,不闻传唤,不得入内。” 本欲说,“本宫并无多少耐心了”,可看着他那般自信从容的神色,话到嘴边,她又未曾开口,到此时,的确是想听他口中之言的,那个所谓她比他更迫切的需要。 也罢,听听又何妨?他若再如上次那般戏弄于她,那便别怪她无情了。 “门外之人退下,不闻传唤不得入内。”宣华终于开口朝门外吩咐,而后再看向他。 “是,公主。”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接着便是渐行渐远细细的脚步声。虫鸣正欢,夜风阵阵来袭,传出婆娑的树叶摩擦声。 相比房外的“动”,房内却是极为安静,只有“噼啪”的烛火燃烧声。 宣华等着钟楚说话,钟楚却是笑看着她,一言不发,似乎……似乎也是等待着什么。这让她又有些讶异,要开口,却觉身体又软了些。 钟楚的眼里分明是带着笑意的,眼眸中正是她的身影,那深潭似的黑眸好像洞穿了她的一切:她的疑惑,她的不解,还有她身上那一点点莫名其妙被抽掉的力气。 无力……发软,这是……不好!莫非她中了毒?宣华神色一紧,才要开口唤人,却听钟楚说道:“公主,夫妻二载,却只得虚名,这最后之愿便是,我愿以公主所赐之财帛,在这最后一日换得驸马之实。” 放肆……这是宣华要说的话,却奇异地没能说出口,身子一软,双腿再支持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 三章,偶去睡了……下午爬起来再写,这日子过滴……黑白不分,五点时还吃了碗万恶地泡面……呜呜…… 以子之财买子身 钟楚将手伸到她眼前,只见那不似男人的纤指间赫然夹了一支细小银针。 “这针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淬上了效力非常的柔里欢,我刚才拉了公主一下,就将针头刺进了公主胳膊。公主本应觉出刺痛的,却只顾着打我,不曾注意到。这药发作并不迅速,可一旦发作起来却是不可招架,在人以为自己只是疲惫时就突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要恢复体力,只怕要……三个时辰以上。” “三个时辰”四字,被他说的极慢,字字清晰而持久地盘旋在她耳周。也就是说,这一夜她都不会有力气动弹,这一夜她都要任他宰割,这一夜也无人会入得这房。原来他会同自己再三纠缠,不只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她的药性发作,她竟毫无所觉!在自己的府中,却一手将自己陷入如此绝境。恨不得天,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太疏忽,太掉以轻心。钟楚……两年的时间里,他让她看尽了他的卑贱无能,却在最后一刻让她入了圈套。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拼着全身的力气问。 钟楚卧至她身旁,撑起头看着她,“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以公主所赐的一万两,求得驸马之实啊。难道公主没懂?就是……”他凑近了一些,看了看她衣襟下的浑圆,“我出一万两,让公主陪我睡一夜。” 宣华咬着牙,身子气得忍不住阵阵发抖。一万两……一夜……睡一夜……大胆,他好大的胆子……“你敢……你若敢动我一下,我便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钟楚撑起胳膊,至上而下俯视着她,“公主可知一万两是我的全部家当啊,整个京城,哪怕是最红的花魁娘子,也没有一万两的夜资的。一万两只一夜,应是远远足够吧。” 宣华只觉得肺都要就此炸开了,恨不能丢了无力的身体,独让灵魂自由,将面前笑着的男人千刀万剐。她是公主,是南梧最尊贵的公主,他竟如此侮辱她,竟将她与卖身的青楼女子作比,他,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然而,她无可奈何,声叫不出,身动不得,只能如此狠狠看着他,可他却不将她的盛怒放在眼里。甚至,他竟伸了手,慢慢撩开她衣服。 “钟楚……你可知你如此,会有什么下场……杀人的方法有无数种,折磨人的方法更有千种万种……我能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钟楚停了动作,抬眼看向她,微微侧头,凝神想了想,“公主不会是想将我送到那个戴着银色雕羽面具的人住的地方,传说为人间炼狱的禁卫府吧,用什么梨花带泪,竹笋熬肉来对付我?这些我以前也听太子说过,太子对那里十分惧惮,却没成想连公主也这样。其实我倒是不怕的,听说用得上这大刑的,都是地位极高之人,我就是个小倌,他们怎会对我如此用心?倒是如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才应防着些。”说完,拈着她衣服的手往外拉,将她一侧衣服剥至肩头去。 今日五更完……不能怪我,这个要入正题,前面要写好多的,就像做菜,炒菜前还要洗好久的菜,切好久的菜,一一配好才能下锅啊~~明天吧,明天应该就到了,收藏收藏……收藏了明天快点 一失足成千古恨 “钟楚!”用力喊完这一句,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喘息,只觉身体比先前更热,不知是被气被急的,还是那药不只有让人无力的功效,更有催情的功效。 她接着开口:“钟楚,你现在放了我,我饶你不死……”说完,再次重重地吸气,听上去好似欲火焚身,迫切地想要慰藉。 钟楚看着她笑,撩开她下床时披上的长衣,又去解里间那件薄衫松垮的系带。“我不怕死,我就想试试真正做驸马的滋味,公主的男宠那么多,经验那么多,还怕再多一次吗?” “你到底要什么?”宣华盯着他问,“五万两,十万两,我给你就是……你放开我……” 钟楚抬眼看她,“公主这是要求我了吗?我还从没听公主求过人呢,难道与我行一次夫妻房事就如此让公主讨厌,宁愿放下身份求我?可我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就想要公主。” 求……她求他?她才不会求他!宣华咬咬唇,不再说话,由着他拉开腰间系带。好,这一次,算是教训,算是自己轻忽大意的教训,她认了!他似乎没有杀她的心,那就等着罢,等她明日将他碎尸万段! 胸口,一片微凉,她的千金之躯,正赤|裸着躺在他面前。他看着她胸口,而她盯着他的眼,发觉他眼中终于有了与方才不同的东西……男人起欲念的光芒。 他伸手,轻轻将她一侧娇乳握在手中。 顿时,心跳如击鼓,呼吸比先前更紧了数倍,看不见自己的脸,却觉烫得厉害,火烧似的。身体的反应,却是比她想象中要大。 她仍是不说话,微微仰了仰头,看着他。如何……如此又如何,就当是自己召的他来服侍自己而已,虽然她从没想过要被一个小倌压在身下。 钟楚瞅着她不屈的目光,轻轻一笑,掐住她顶上红蕊,听到满意的一声急喘,笑意更浓。 “公主的身子很美,不穿衣服,这样躺着的样子比动手打人耳光的样子好看多了。”他俯下身来,脸就贴着她脸庞上方,微微伸舌,舔了舔她的唇。 有些热,有些润,软软的……若只是个普通的男宠,她或许会对这舌满意,而此时……她自然是更满意。如果他再接着吻她,如果他再将舌伸得长些,那就别想再缩回一条完整的舌头,她定然拼了全身的力气将他舌头咬断! 他果然不是轻舔一下就满足了的,而是一下又一下,一边揉捏着她胸乳,一边在她唇间逡巡来回,有好几次都让她差点忍不住咬过去。 她自然忍住了,然后等来了最好的机会:他微微捏住她下腭让她张嘴,探舌进她唇腔中。便是这机会,她猛地朝那湿湿软软的舌头一咬,却咬了个空,让牙齿发出一阵碰撞声。 钟楚早已离了她的唇,停在她脸上方看着她笑,炫耀似的伸舌在薄唇轻轻一舔,似乎将存留着的她的气息吞入腹中。 软语轻笑慢挑逗 钟楚早已离了她的唇,停在她脸上方看着她笑,炫耀似的伸舌在薄唇轻轻一舔,似乎将存留着的她的气息吞入腹中。 脸又一阵烫,身体又一阵热,她无计可施,狠狠看着他。只见他低头,往自己手间挤压着的红蕊含过去,让她毫无警觉了颤栗了一下。 再次喘气,再次急促呼吸,再次恨得咬牙切齿,“钟楚,我要将你送去军营……那里军妓稀缺,我要将你送过去,天天……”被他用牙齿轻咬了一下,她又颤抖了一下,而后继续咬着牙发誓,“我要让你天天侍候那些不见女人的军士,要让你军帐外面日日排长队……” “公主,男人不比女人,那样我会死的。”钟楚抬头看她,“公主,我就说你会比我更需要得更迫切,你看,红梅大绽了。” “放肆……”好不容易,她才得以说出这两个字。然而如此艰难才挤出来的字,却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锐利威严,而是……软趴趴的,气息混乱,像是言不由衷一般,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钟楚自然是当没听见的,或许,越听越得意。他支起身,正正对上她的眼,放了她胸乳,将手慢慢往下移,终至亵裤边缘,却还不停下,顺着亵裤再往下。 “大胆,放开,放……”话到中途,竟再也说不出来。他抚着她,按着她,揉着她,那双凤眼正瞧着她笑得得意。 颤抖,喘息,第一次有了羞耻感,有了不愿与人相视的感觉,连话也说不出来,然而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让自己不堪,“钟楚,原本以为……你只能趴在床上被人玩弄的,却没想到你竟也想做男人……男人的做的事,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让我舒坦……”他看她,她也看他,绞尽了脑汁,极尽艰难却面带微笑地说出不失尊严的话。 没想到,钟楚却是比她笑得更得意,“公主早该如此想,凡事岂能看外表,那什么任尚章,什么卫长凌,外面看着是比我强壮些,可公主连比都未比就判我输着实不对,若公主早让我侍寝,肯定不至一个又一个男人往府里弄。”说完,他移回手,捏了她裤腰往下脱。 “你……”这一刻,终于再支持不下去,这一刻,终于清晰地觉出自己是个女人,正赤身裸体,未着寸缕,在一个男人面前暴露出所有所有。微凉,空荡,最最私密,最最见不得人的地方毫无遮蔽地呈现在他眼前,让她狼狈地闭上了双眼,竟不敢去面对,只是口中呢喃。 “无耻……无耻……” 钟楚将那蓝色亵裤从她脚踝处拿下,伸手至床边,放手,任那蓝色布料坠落地上。床边,红毯上,顿时因这亵裤旖旎万分。 他低头看她,然后轻轻慢慢地开口:“不知公主还记得那诗吗?两岸……绿荫……夹一溪,洞口……有泉……浪,滚滚……” “住口,住口!钟楚,你若要侍寝就快些,本公主没时间与你磨蹭!”她红透了脸,急促地喊出这句话,只希望他快点,要么放了她,要么给她个痛快。 他一笑,又俯身来,含了含她耳垂,引得她一阵哆嗦,“公主急了吗?急什么?”说罢,将手指探了进去,低笑,“这洞口还没有浪滚滚呢!” 身体气得发颤,胸口使劲呼吸,她将眼用着最大的力气闭紧,想打他无数个耳光,想撕烂他的嘴,想将所有所有最残酷的刑罚用在他身上。钟楚……钟楚……你等着……等着…… “公主……很紧……”他仍在她耳边一面低笑一面轻语,似调情,又似逗弄,更似恶心挑衅,“可见任尚章那些男人有多华而不实……” 他的指,越来越深,她终于不由自主地喊出两个字,“停下……” 今日的更新完~~亲们记得收藏,记得,记得 痛之极致恨之极 他倾下了身,在她头上笑语,“外强中干,绣花枕头,我就知道蔻儿是装模作样的,佯装男宠万千,其实却是羞怯无比,万般娇柔的嫩雏儿。” 宣华立刻回过头来,狠狠瞪着他,然后垂下眼盯向某处,咬着唇挤出几个字:“也不过如此……” “公主的胃口真大,那到时候别求我浅一些,别求我轻一些。”他又伸指在她体内翻搅勾弄,让她猛地颤栗,额上细汗密布,忍不住细喘轻泣。 赌狠地,看着他的眼。他的眸里带着笑,清晰地映着她的脸庞:迷离,红艳,妩媚,撩人。他离她很近,她能感受到他唇鼻间的气息,能嗅到他颈间的馨香。长年累月,他都是涂了口脂扑了香粉的,用香之道,甚至比她还精通。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此时竟将她压在身下,竟对她行着如此羞辱的事…… 他手下动作愈快,让她终不能如此清晰地思考,微痛之处,又有了酥麻畅快的感觉,渐渐传至全身。心中高兴了起来……是,她是感觉到快慰了,情欲满足之下的快慰,这感觉在此时竟几乎要盖过愤怒、盖过羞耻,如此,甚好。早说过,他是来侍候她的,哪怕开始时并不是她自愿。 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退出手,将一滴清液滴在了她唇边。温热,腥甜,将她全身烧得滚烫,将她仅剩的尊严击得荡然无存。 如此,他便更高兴了,“公主对我似多有不满,可我对公主,却是满意之极……这样嫩,这样软,这样春水丰沛,让我也同公主一样着急了。” 她闭了眼睛,一句也不曾回。怎还能言语,怎还能睁眼?甚至差点就此背过气去。 腿弯遭他一握,分开,抬起。 “你到底要什么!”她立刻睁眼,眼眸中竟能清晰地看到请求。 他轻笑不语,靠进水润窄口,猛地沉腰。 痛,让她几乎迸出了泪水。 努力睁着眼,将他的脸深深印在脑中,印在心头,这一世都要好好记着他,要一点一点从他身上将今天的债讨回来! 他退,又进,她只是痛,再痛,却再没有无意义地说任何威胁性的话。犯错,便要承受犯错的后果,再痛再耻辱,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就好。 他由缓至急,手上再一使力,将她半倒立了过来,然后对着她唇边又微笑。 无力去紧咬唇,她听见自己的吟叫声起伏不断,让他激动了,兴奋了,迅速摆动着身体,将额上渗出的汗珠滴落到她胸口。 …… 四更的锣声从外街传来时,他自她身旁坐起身来,拿了先前被他解去的薄衫擦拭身体,样子慵懒且闲散,十分餍足。 擦罢,伏在她身上对着她笑,“公主,我要走了。”说完,又补充道:“你可别以为我是不行了,我再来几次都没问题,只是有些心疼你呢,我看你……都有些肿了。” 宣华身体比初时更无力,仿佛从悬崖上掉下来,摔得散了骨头散了血肉,无力动手无力说话,只是瞪着他。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公主,我会记得今夜的,相信公主也会记得吧……我让公主快乐得那么极致,叫声差点惊来了府上的下人。”说罢,笑,起身,一件件套衣服。 —————————————————— 昨天的收藏相对来说很高呃……难道是因为那啥,那啥和那啥?可怜……我是个正经作者,写正经小说的,可素亲们貌似对我的那啥更感兴趣……呜呜…… 此生此世难相忘 宣华不语,试着抬手,却只能有力气动动手指。说是三个时辰便是三个时辰么?真的还要等到五更? 钟楚将衣服一一穿好,又站在梳妆桌前对镜束发,而后寻了她桌上的脂粉,一一涂抹,那手法比她还好。她从床上转头看他搽粉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气血上涌。这样的一个男人,这样一个涂脂抹粉的男人,竟占了她,竟那样完全地占了她!谁曾想,他会设下这样的局,谁曾想,他竟还有动女人的心思,谁曾想……这样一个不堪的龙阳、小倌,竟也有这般能耐。她的身体,此刻都不像是她的。 钟楚整理完毕,回头来看她,“公主,我真的走了,你猜我会去哪儿?一定是要快点逃离京城了,我知道你想抓我去军营呢,说不定还想把我阉了,所以我要逃得远远的……不过,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我是不是要待在京城不动?”这问题让他蹙了蹙眉,似乎甚是为难,转眼看到桌上的飞钱,走过去随手拿起,“我突然想到,我是驸马,公主本就该陪我的,当初的洞房花烛就将我赶到了南苑,如今我要走了,也算是补过吧,所以……我也不需要付公主钱,这一万两,我还是拿走了。”说完,将飞钱收进腰间,朝她悠然一笑,转身离去。 浴池内,白色水气飘了一室,花香也盈了一室。 屏退了下人,宣华靠坐在浴池边,独自一人闭眼静默。钟楚钟楚钟楚……脑中铺天盖地的,全是他的名字。眼前飘来浮去的,全是他的容貌,这个人……此生真真是忘不了了,除非终有一日能杀了他。 她已经让人去全城搜捕了,虽然按常理,她宣华公主要找一个人,还是一个普通人是一定能找到的,可她却早已预料到公主府的人不会找到。一个敢对她下药,敢在公主府侮辱她,更敢光明正大气定神闲走出公主府的人,他似乎从不怕会被她抓到。所以她想,她是不会轻易抓到他的,可是为什么?她看不透他,原本以为看透的那些,现在被自己一一否决,对于他,她竟是一无所知。 一点一点,开始回想有关他的一切。两年前,她听说大皇兄迷上了南风馆的一个小倌,连太子府也不愿回,让母皇将他召进宫怒斥了一顿。她笑得不露声色,继续坐在御花园金鲤池旁将鱼饲往水中投,心中只记着了皇兄的不长进,丝毫不曾关心那个迷了大皇兄的小倌。 后来,大瑞使者来访,南梧设大宴招待。大宴在晚上举行,而宣华当日正午才知大瑞此次欲与南梧联姻,在南梧选一位公主做大瑞的皇后。对象是大瑞皇帝,又是做皇后,那这公主肯定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之人才行了,而且,很可能就是她这个又是南梧正统皇夫之女,又正值婚配之龄的宣华公主。两国联姻,母皇定然愿意,也定然会当场允诺,很可能当场就确定她为联姻公主。她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若是联姻,那她就只能远赴大瑞,做那大瑞皇帝三千妃嫔中的其中一人,从此只剩深宫寂寥,而且,再与那个位置无缘。 只想到一个办法,便是声称已有驸马人选,然而她先前并没有与任何男人传出相好的话,也没有适合做驸马的人选。身在宫中,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到何处去弄一个能让人信服的人来? 驸马纯属意料外 那天,风和日丽,含柔正在花园中放纸鸢。在她这儿一抬头,便看见蓝天上小小的一点。南梧曾有佳话,昔年骠骑大将军邵涵骑马途经宫墙外,偶然接住自墙内飞出的一只写了诗的飞燕纸鸢,从此与纸鸢主人相恋。皇帝得知,不仅不怪罪,反将身为宫女的纸鸢主人赐婚于邵涵,邵涵大为感激,以一生戎马、忠心卫国而报。她盯着头顶的纸鸢看了良久,突然开口让宫人拿纸鸢与笔墨来。 那天,她也在花园中放纸鸢,大好的天气,纸鸢一会儿就升起,飞出了宫墙外,线遭剪刀一剪,便愈来愈快地掉了下去。玉竹按先前吩咐领人出去,一会儿回来,果然将写了诗的纸鸢捡了回来。她问“人寻着了没?”玉竹却踟蹰了一下才回:“纸鸢真的被一人捡到了,且与公主要寻之人的条件大致吻合,所以奴婢便确定为那人了。” 这一点,倒让她有些意外。什么纸鸢定情的话她是不信的,本是准备让纸鸢飞出宫墙,再命人出宫捡纸鸢,趁机在街上找个无家世无背景,无德无能,老实听话,但外貌须属上层的男人,与他套好词,让他声称是自己捡到了纸鸢,没想到却真有人捡到了。 晚上的大宴,她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向皇上提出自己遇到了天定良缘。与南梧相传多年的佳话一样,她的纸鸢飞出宫墙,落到了个翩翩公子身上,她愿招此人为驸马。那一晚,南梧宣华公主的婚事落定,大瑞皇帝与含柔公主的婚事也开始商定。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明明是她成功逃过了远嫁他乡的可能,事情到最后却又成了另一番模样。 原来捡到纸鸢的那个所谓的翩翩公子竟是京城名楼,燕舞楼里的红牌,更是太子倾慕的对象,而含柔又因八字与大瑞皇帝大不合而让两国犹豫,最终联姻之事耽搁了下来。 玉竹问钟楚家世时,钟楚说家中做小买卖,排行老幺,玉竹看他谈吐,认定他就是个不思进取、流连烟花地的败家子,结果他竟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倌才隐瞒了身份,而且那天正在宫外等太子。联姻之事最终不了了之,她却因此而与个小倌订了亲,心中自然不悦,然事已至此,只得将就,反正她终于得以出宫,终于得自由。 钟楚在公主府内也算老实,只是生性奢华,爱享乐,将公主府的银子当石头一样使。 她由他,只要他不主动来惹她生气,只要他在外面不太丢了面子。两年的时间,除了如背淫诗那样丢人现眼的事,他倒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只是这次…… 宣华一点一滴的想,想钟楚的来历,背景,想他在公主府的点点滴滴,却什么疑点也找不到。更想不通他为何在临走之时来了这招,从此之后又准备如何面对她的搜捕,他会去哪里?又是什么人,能毫不惧怕被她找到呢? 想着,宣华突然睁了眼,朝外喊道:“来人!” 外面守着的丫环进来,站在浴池边,不敢抬头去看她,“公主。” “去万通钱庄暗中监视,若见着钟楚,立刻将他带回来!” 奢华享乐属一流 宣华皱了皱眉:“无事,没人怀疑你们,只是让你们具实以告。你们与驸马平日交谈多吗?” 丫环相对看看,而后摇了摇头,“奴婢们与驸马的话真的不多……” “那他平日都会做些什么?” 两个丫环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想了想,又想了想,白薇才回:“……闲逛。” “还有呢?”宣华对这答案有些不满,钟楚的闲,她自然知道。 白术想了想,无措地回答:“大多就是闲逛……” 宣华抬了头,盯向她们,语气硬了一些,“还有呢?” 两个丫环脸白了一分,努力想着,而后立刻回答,“还有出门……” 宣华不语,盯着她们的目光渐渐发冷,脸上渐渐不耐,让她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都要哭了出来,好不容易,白薇才回答:“驸马真的没做什么,每天奴婢侍候驸马起床时都是日上三竿,穿衣,梳头,描眉,涂脂,都要花好长的时间,还有浸手,一轮下来太阳都偏西了……” “浸手?”宣华问,“什么浸手?” 白薇回答:“驸马每日早晚都会以牛乳浸手,奴婢最初也不明白,后来才知……这是嫩手之方,每日以牛乳浸手,手会柔若无骨,白嫩动人……” 不由地,宣华以手去抓桌面,尖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若有苦无地划痕。 白薇白术继续说着。“一切整理完毕,驸马就会用早……午膳,驸马挑食,会吃上好久,然后若有心情便出去看些胭脂水粉,京城新进布料,若是不出去,便在府上逛上几圈,不多时,晚膳时间就到了……” 宣华忍不住要深吸气,早知他比纨绔子弟还清闲的,如今详细地听到,却还是怒火满腔。很久以前,账房给她提过驸马的吃空用度,花销竟比她还多。一百两一盒的玉盒兰香口脂他会买,五百两一只的小鸟儿他会买,还配上个银鸟笼,上好的绸缎他会买,京城最好最贵的裁缝每月都有一张订单是他的,有一次,他竟给海棠社的武生打赏了八百两。 十足的败家子,他将银子当铜板在用!所以这两年,他就是在公主府尽情享乐了两年,然后在最后对她设了陷阱……她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 如果他是普通人,那他这最后一招算怎么回事?如果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另有目的,那他掩人耳目的功夫是她不可想象的,两年的时间不曾露出一点破绽,完全就是个真正无追求贪享乐的小倌。 如今想到那人,竟开始头疼了。 三天过去,钟楚无一点踪迹。三天的时间里,她动用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又派人到京城相邻之地仔细查找打听,竟全无一点信息。一个人,一个无权无势不会武功身上只有一万两飞钱的人就这样失去了所有踪迹。 他真的不是普通人,仅凭从公主府出去后就沓无踪迹的这一点,他就不是普通人。 下一更,晚上六点 前途无量卫长凌 心中无数猜测,无数不安,宣华却无可奈何。这事不能声张,只能暗中搜查,无理由无希望,暗中搜查了三四天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玉竹提醒过,她却不愿就此结束。让他从此逍遥快活,她是做不到的。 烦闷之际,卫府的人送来了书信,却是卫长凌邀她去净灵禅寺。 宣华叠了信,不禁失笑,这卫长凌行事竟让她也摸不着头绪,说是倾心于她,却全不按才子佳人的那套来,去净灵禅寺做什么呢?难不成还要两人一同去求个签,算一卦? 虽摸不着头绪,却也十分愿意前往,卫长凌这个时候相邀,倒让她也分分心,袪一袪怒火。净灵禅寺在凤城内一座山上,听说寺中有放生池,种满了荷花放满了乌龟,难不成是要她看龟看荷花?碧沙湾的荷花还没看够么? 在寺外下轿,便见着卫长凌,一身儒雅藏青袍,一脸三分微笑,举手投足间,温和有礼,没有半分莽撞。谁能想到,他竟是个征战沙场的军士,谁能想到,如此没有半分贵族骄纵气的他竟也是位贵公子? 卫长凌只一个人,宣华也让身边人退下了,与卫长凌一同走进寺中。非初一十五,寺中一片宁静,连沙弥“唰唰”的扫地声都清晰可闻。 卫长凌说道:“是长凌得罪了,公主以千金之躯上山来,想必是十分吃力的。” 宣华微笑,“长凌只怕是不会做得罪的事吧,难不成这深山古寺中还藏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好东西?” 卫长凌也露出一笑,替她竟身侧伸出路面的枝丫挪开,“难道公主没想过,我只是心中喜悦,想和公主一道走走吗?” “你是说,你碰到了什么喜事?”宣华一边问一看着四周,此处景色自然不如御花园,不如她的公主府,然而处处透着静谧安详,哪怕是一棵树,一张石凳,也似乎有他独有的意境一般。 “宣华公主的驸马成了废驸马,难道不是喜事么?”卫长凌看向她,她不曾侧头,只是轻笑。 “公主登山上来,不如就在前面石凳上坐坐再走吧。”宣华点头,走到石凳上坐下,卫长凌则自腰间拿水壶出来递向她。宣华迟疑一下,终究是接了过来。男人的水壶,男人的手递过来,男人的温度还停留在水壶上。玉竹自然是替她带了水的,只是她突然要一个人与卫长凌一起,那水壶没有交到自己手中。她是有些口渴的,所以此时,接了卫长凌的水壶,喝他曾喝过的水。 他已替她扭开了壶嘴,与她相隔一张石桌地坐在她对面,静静看着她,阳光从上面树叶的缝隙上照下来,在脸庞上投下一道圆圆的光亮。他……也算是十分英俊的,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面庞,多年之后,是不是会成为儒将的典范?多年之后,南梧之地上,是不是有位英俊儒雅,却又战功赫赫的卫将军?卫将军,卫大将军,同时……也是卫驸马,或者,还是其他,卫……皇夫? 宣华轻轻一笑,垂下眼帘,将水壶拿起至唇边,慢慢抬起尾部。壶中水入口,清凉润泽,隐隐,似乎还有股他的味道,唇腔中的味道。 喝完水,她将水壶递向他,才递出去,却突然想起那壶嘴上很可能已沾上了她唇上的红脂,那是早上涂的,绛红色,带了梅花清香的口脂。如此将自己的唇印留在他水壶上,似乎不妥,开口找他要加水壶擦了唇印再给他,更是不妥,踌躇间,却见他并不急于盖上壶盖,而是将水壶翻过一面,将她含过的那一侧对着自己的唇,抬手含了壶嘴往口中倒水。 绛唇映日微含香 脸烫……微微有一些。这卫长凌,越来越放肆了,越来越不如外表那般儒雅了。可如此男人,才配与她携手,不是么? 微仰头的他,连下巴上的弧形都显得刚硬,明明喉结只小小浮动了一下,却将水壶吮了好久,明显的不渴,明显的暧昧。 放了壶,他看着她笑,三分灼热,三分柔情,三分不惧,“公主喜欢梅香,我也喜欢。” 宣华也轻轻一笑,“是么?卫长凌,你倒是……”她抬眼看着他,眼眸中升起一丝冷意,“放肆之极,你倒是敢调戏起本公来了?” 卫长凌稍敛笑意,垂了眼,“不敢,是长凌放肆了,望公主恕罪。” 她盯着他不语,少顷,缓缓起身,将手撑在石桌上,俯下身去,触上他的唇。 柔软,温润,带着淡淡梅香,带着挠人痒的气息,卫长凌立刻伸手,手臂将她猛地一带,箍在了怀中。他紧按着她,唇紧贴她的唇,舌自唇缝中探出将她吮噬,她却将他推开,站在了他身侧,“你让我来是为何事呢?若是看这寺中清静之景,只怕是有些无趣吧。” 卫长凌也自石凳中站起来,略有失神地瞧她一会儿,随即才笑道:“我自然知道公主要的不是清静,既然让公主来,自然是看公主想看的了。” “哦?”宣华侧过头来看他,眉目清朗,神色没有半点不正经,好像刚才那个主动倾身吻他的并不是她本人。 “公主随我来。”卫长凌迈动步子,稍稍在她之后。 净灵禅寺僧似是不多,香火似是不旺,寺却挺大,举目看过去,却是不见边际的绿绿葱葱。宣华施着缓步,心中却并不如面容上那般平静。刚才那一下,让她想起了钟楚给她的那个吻,进而又不由地想起了那个难忘的夜。 他说难忘,果真是难忘,每逢想起,历历在目,每逢想起,恨之入骨。这恨,非得折磨他,狠狠折磨了他才能消,可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多天,竟是一点信息也不曾留下。 派出去的人向她保证,钟楚绝对是出了京城,或者是进了他们进不了的地方,要不然他们不可能找不到。这一点她是相信的,所以立刻又派了人去邻近的城镇找。心里其实知道,只是徒劳,只是白废力气,可就是不愿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等着他自己出现。若是他一辈子也不出现呢,那她心中这腔怒火不是要烧自己一辈子? “公主——” 猛然听到这声音才惊觉自己失神,她却状若无事地转过了头去,“怎么?” 卫长凌只是看着她,“公主想什么竟想得入神了?” 宣华只是笑,不作一词。是……想得入神,想那个人想得入神,这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若旁的女人那般为一两点处子血要死要活,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胆敢污辱她的人。 她不说,卫长凌自然不会追问,而是指了指左侧,“公主,从这台阶上去。” 宣华往左侧看,却是蜿蜒而上,由一块块青色长石板铺成,一眼忘不到头的狭窄台阶。 今天对不住大家,临了才挤出一更来,明天尽量补 宫中圣上忽宣见 侧头去看卫长凌,却见他什么也不说,再看四周,除了不远处的一座普通佛塔,只剩地上青青杂草地,乍见之下,真是想不出有什么好看的,倒还不如下边的寺院。 卫长凌缓步朝左侧走,绕过几块石头,在光秃秃的一块地上站定。宣华也过去,入眼的,是京城的俯瞰之景。热闹街市,幽深小巷,林立商铺尽收眼底,还有那巍峨的皇城,那气象恢弘的皇家宫殿。所有所有,都在自己脚下,这里不是最高处,却胜似最高处,能清晰地看见凤城一切。 卫长凌说的对,这的确是她想看的。他也和她一样,一样的想站在最高处,俯视着所有人。他是庶出,祖荫没有他一分,他是家中众多子孙中的其中一个,分不到父亲过多的青睐,空有一腔大志,却只能与京城富家子一样过着斗鸡走狗的生活。所以他放弃了京城的富贵温柔乡,上战场争夺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是公主,却不受那个人的待见,那个人不仅是她的母亲,还是掌控她一切的人,任凭她才能不输兄妹,却不曾有一分的眷顾,所以她也要凭自己去争。当她屹立于高处,无论是谁都要向她俯首,包括那个不待见她的母亲。 她与卫长凌都不曾说话,只是看着脚下,累了,便坐下来继续看。 他们同时看中了对方,却与爱无关。 下午回府,玉竹告诉她又有消息来,出去寻的人依然没寻到钟楚的任何消息。她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继续查。” 玉竹低头,不发表任何意见:“是。” 如此下去,只是徒劳,她知道的,也从没做过这等白废力气的事,然后这次却是死了心的,不由控制地要继续。有些时候甚至想,干脆从子衿院召几个男人过来侍寝算了,再一想,却又不肯如此委屈自己。只因这行为一看就知是被钟楚气的,是因为不愿躺上床就想起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才要如此的,有些因他作贱自己的意味。 若可以,真想发下海捕文书,于大街小巷上贴上他的画像,看他能逃到哪里去!可她毕竟不是皇帝,也没有理由让人这样做,难道说是因为钟楚在离开公主府前强暴了自己么?想到他,头一阵泛疼,只得先放下这块心病。 钟楚既如愿废去,下一步,便是招卫长凌为驸马,正思忖着要如何顺理成章地向母皇提出,却突然迎来了母皇身边的人,宣她进宫面见皇上。 这消息,让宣华万般猜想。平常事,母皇是不会宣她的,专程宣她,一般不是什么好事,那会是什么呢?她虽到处在找钟楚,却是暗中进行的,对谁也没说,除了这些,这几日她都待在府中什么也没做,母皇会因为什么事而找自己? 猜不着便不猜,只是心中仍有微微的忐忑。 母皇在寝殿之中见她,似是午睡刚起,她进殿时正斜靠在矮榻上,沈凝之,也就是含柔的父亲正坐于一旁给母皇轻摇宫扇。 不慎行错惹上怒 母皇在寝殿之中见她,似是午睡刚起,她进殿时正斜靠在矮榻上,沈凝之,也就是含柔的父亲正坐于一旁给母皇轻摇宫扇。 “儿臣给母皇请安。”宣华步入殿中,曲腿行礼。 皇上侧头看了看她,哪怕她仍低着头,却也仿佛能看到母皇眼中的淡然。那种……似见一个普通臣子的淡然。 “两日前,你去哪里了?”皇上没有开口让她平身,却是问了她的行踪。 宣华庆幸自己的腿力比含柔那种姑娘好,依然保持着请安的姿势,“儿臣去了净灵禅寺。”这一句,回答得极其老实。母皇既已开口问,她是没那种胆子撒谎的,也不会那么没脑子。只是母皇问这个做什么?就算她知道自己是受卫长凌之邀出去那又如何? 皇上冷哼一声,“去做了什么?与谁一起?” 皇上仍不说让她起,哪怕她腿力比普通女人稍好,此时也有些受不住了,只觉得腿上全无力气,身子都要歪倒了,却硬撑着继续,连说话的语气也尽量不受影响,看似不惧地回道:“去看山景,与卫府第五子卫长凌一起。” “幽会?”皇上吐出这两个字,语中听起来有些轻蔑的意味。 她想……是她听错了。折磨人的姿势,让她额上都渗出了汗来。正欲回答,另一人却开口了,“皇上,公主恐是体力不支了,先让公主平身吧。” 敢这样开口的人,除了沈凝之,不会有别人。整个皇宫,整个南梧,只有沈凝之与含柔能不管母皇是喜还是怒就开口说话。 沈凝之说话,果然凑效,皇上看着她,说道:“平身吧。” “谢母皇。”宣华站起身,低垂了头回:“只是相邀于净灵禅寺中登山。” “朕知道你现在无驸马,可你难道不知卫长凌另有婚约么?你乃金枝玉叶,怎能做出这等事来?”皇上的语气平平淡淡,似是随口一提,却让她惊得心怦怦直跳,揣摸不着母皇的意思。可是卫长凌……难道连卫长凌也不行么…… “婚约?他有婚约么?”宣华装作意外地立刻抬起头,随即又垂下去,“儿臣并不知他有婚约,不过儿臣与他只是相携出游,并无其他意思,他有无婚约儿臣也就没怎么关心。” “并无其他意思?”皇上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坐起身厉声道:“你当朕是怎么知道你与他在一起的,你以为你们在寺中做的那些事没人看到么?杨皑越可向朕来说了,问朕是不是有心收他的未来女婿做自己女儿的驸马,你让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儿臣糊涂,还望母皇恕罪!”宣华立刻就跪了下来,随后才吞吞吐吐道:“儿臣的确对他有意,先前却并不知道他有婚约,只觉得他……对儿臣甚好,这才想……是儿臣荒唐,儿臣以后一定不再与他来往。” 皇上轻声一哼,神情极为不悦,“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只是要下嫁于他,如今让你不再与他来往你就会不与他来往么?” 算计换来万般空 “既是已有婚约,儿臣又怎能去拆人姻缘,母皇放心,儿臣以后定然不再与他相见。”宣华不紧不慢地回答。心中却一直想着母皇刚刚说的那句“费了这么多心思”,她的确是费了很多心思,精心设计了与卫长凌的邂逅,设计了大皇兄与钟楚的“奸情”,可这些,母皇又怎会知道?或者,母皇其实并不知道? 皇上瞧她一眼,从榻上站了起来,缓缓在殿中走了几步,“如此最好,先前你以什么纸鸢定姻缘而蒙骗了大瑞使臣,招了个钟楚为驸马;现在遇见了卫长凌,私自交游,不顾他另有婚约,甚至在佛寺中做出有辱皇家尊严之举。且不说你府上那些不正经的男人,也不说你在民间那些流言,单单你这些任意妄为之举就犯了重罪,朕不说,你是要做个荒淫之名满天下的公主吗?” “儿臣不敢,儿臣……儿臣只是一时不察,一时……迷了心智,儿臣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望母皇恕罪!”宣华说得很是急切,深深埋着头,几乎差一点就要磕在地上。 皇上叹了口气,“好了,此事就罢了,以后莫再犯。你以前就恣意妄为,有了府邸后更是荒唐,全不将国法祖制放在眼里,王氏子孙如你这般倒也是少数,只叹朕以前对你太过纵容。前两天下面有人上奏,称赤阳官风颇为不正,民间怨忿四起,朕正要安排个监察使去看看,你在京城娇生惯养多年,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吧。” 宣华立刻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瞬震惊,随后才慢慢平缓下来。卫长凌的事没想到,这事,更没想到。母皇为公主那个时候,也曾有皇子任过地方监察使,后来任地方别驾,之后多年都未能归京…… 晴天霹雳的安排,她却不敢说一个“不”字,一直知道,一直都知道母亲掌控着自己的命运,却不曾想她能掌控得如此狠绝。 “儿臣……遵命。”叩头,大殿地砖上透骨的冰凉。 从宫中出来,外面是刺眼的日头,明亮得让她浑身都不适应。玉竹来扶她上轿,看着她的脸微微一惊,随后才去挑轿帘。 因玉竹那一眼,她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色失落得有多明显,竟让玉竹一眼就看了出来。轿子缓缓抬起,走得稳稳当当,她倚在轿内,只觉得一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连血液都空了,只剩一具躯壳。 卫长凌的那门婚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口头之言,当真也好不当真也罢,全凭一句话。却只因为这个,母皇就如此斥责她。若是母皇对她表现出半分的不舍,她会在无奈之际从宫外拉个小倌来做驸马引起诸多笑料么?若是母皇在大瑞使臣走后出面阻挠,她会骑虎难下,最终与钟楚完婚么?卫长凌……只是个庶出的五子,只是个小小副尉,母皇都不允许他做驸马,她看中了卫长凌的质资,看中了卫长凌母亲一族的军中地位,母皇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毫不犹豫地阻止,所以,母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这个公主休想对权势觊觎分毫。这是母皇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表示,第一次显露出她的态度。所以,一切,只是徒劳。 宣华闭了眼,黑暗中唯一浮现的就是母皇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荒淫,竟说她荒淫,她若荒淫,那她自己不是荒淫无度,穷奢极欲了?她难道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凌晨更了两更,还欠一更……就先欠一欠吧,头很疼,要受不鸟了…… 策马执弓打猎去 “他们有无问题,与本公主何干?”宣华不以为意地回答,又拈了葡萄放入嘴中。玉竹看向她,脸上微露疑惑,“公主……不是来做监察使的么?” 宣华并不说话,良久才看看天,“今日天气还不错,并不那么热,明日要是再像今日这样,那我便出去走走吧。” 玉竹忙说道:“是该出去了,公主到赤阳这么多天,还没出去过呢!那我待会就让人去准备,公主明日是乘轿在街上转转么?” “准备匹好马,再准备一身男装,一把合手的弓。”宣华慢慢回道。这一下子让玉竹大吃一惊,公主这是要……女扮男装,还要去骑马射箭么?什么时候公主又重新好上这一口了? 玉竹还没说道,宣华又接着说道:“从护从中挑两个人,明日同我去打猎。” “公主,这……”玉竹本是从来不劝她的,此时却是实在忍不住,“公主多年未上马,这……不太安全吧。” 宣华从凳子上站起身,往屋内走,“正是多年未上马,才要上一上,难不成到了这小小的赤阳还要学着京城那般么?”她往前走,玉竹立刻跟上,脑中暗自飞转着。 公主以监察使身份至赤阳,到了之后却是每日闲坐,偶尔读些诗书,拉人对奕两盘,竟从来不去看看赤阳官吏的情况,也不到民间走动,刚刚还说要穿了男装去打猎,好像是来玩乐一般,全不似以前的性子,这是为何……边走边想,再往前行几步,玉竹终于明白了过来。皇上并不希望公主得到权势,而公主又极力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遭了贬斥,任什么监察使,并不是真的让公主查出什么,只是一个教训而已,公主深知这一点,所以不会让自己在赤阳有所作为,只是悠闲度日,告诉皇上她不再逆皇上的意。 赤阳的悠闲会持续多久,全凭皇上的一句话……有时玉竹也不明白,明明最慈父母心,却为何到了皇上那里,到了公主身上,就能绝情至此。 第二天,果真是风和日丽、不闷不躁的天气,宣华束了发,着了一身窄袖男装,不曾有半点妆容就出去。玉竹却并不会骑马,急得到处找会武的女子,宣华却只带了两名护从就策马出门了,多年未碰,再上马仍是一气呵成,让那两名护从都吃了一惊。 赤阳街上自不比京城繁华,宣华全然不去赏乐,只骑了马往护从所指的方向跑,街上百姓见他们三人明显既富且贵的装扮,早已躲闪到路边,看着背影议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有卖花的姑娘,撑伞的小姐见到那马背上的俊俏身影,不禁失了神,脸儿飞一般地染上红霞。 路经繁华地时,不禁闻到一股与钟楚身上类似的香粉味儿,侧头一看,却是一座三层的大楼,一人抱的红漆柱子,八扇的雕花大门,气派豪华不亚于京城名楼,上面金字牌匾上赫然写着“宵香院”。此时寂静无声,大门紧掩,再加上那露骨的名字,明显就是青楼南风馆之地了。 同猎一鹿起争执 这一点,只能让她再次想起钟楚,更清晰地想起他已经无声无息整整一个多月了。前些日子还在路上时,她该到的月事竟没到,让玉竹吓了一大跳,忙去请了大夫。她表面镇定,其实心中也是发慌,虽说那晚之后喝过避孕的药,可那种药总有失灵的时候,就怕这失灵偏偏被她撞上了。好在后来大夫说她只是舟车劳顿,累了身子而已,待轻松下来就会好。 那宵香院已被马儿扔在了身后,她心中却一阵烦闷,原来还不错的心情坏了一大半,任何时候,只要想到钟楚心情都是十分糟糕的。 赤阳最好打猎的地方是城郊的鹿山,因为山形似鹿,可又有人说,因为山上鹿最多。 多年不骑马,还能上得马,多年不拉弓,箭法却比以前差了好多,而且以前多是打靶心,很少打活物,如今不在校场在山间,不打靶心打眨眼就不见的猎物,着实不易。宣华一只只猎物瞄准,放箭,失落,护从只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她本是不死心的性子,可再不死心打了半天什么也没打到还确实有些灰心丧气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箭法竟落到这地步。远处有草微动,本不想再打,听到这一点动静后却又不自觉举起了弓,只是眨眼的瞬间,远处树木间就出现只肥壮的梅花鹿,宣华立刻拉弓放箭,“呼啸”一声,只见远处那只梅花鹿竟猝然倒下。 “射中了!”宣华心中大喜,没想到身旁两个护从却更欣喜,一起脱口而出。宣华终于带了笑,策马朝倒着的鹿跑去,到鹿跟前,其中一名护从自马上翻身而下,才要去捡鹿,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大喝声。 “你们做什么!” 宣华与两名护从同时抬起头,只见对面跑来个小厮模样的人,面带怒火道:“这可是我家少爷猎到的,你们倒是胆子大,连我们少爷的猎物也敢抢!”说着就要来捡鹿,却被一阵杀气浓重的拔刀声震住。 “好大的胆子!”两名护卫自京城公主府而来,到了这小小赤阳城自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下子听见人这样口出狂言,顿时就冒起了怒火。 那小厮还没见过这开场就拔刀、气焰比他更盛了十倍的人,一下子就慌了,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自家主人。 宣华早盯着对面的劲装男子半天了,并不因他家小厮的态度而生怒,反而对他有些探究起来。只因她早看见那梅花鹿身上有两只箭,一只射在身上,另一只却是射在眼睛中,带血的箭头刚好自左眼穿刺而出,精准无误,可见射箭之人的箭发是绝佳。 那骑着马男子也盯着她看,那一张铜色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另带着几分惊艳。 “大胆,竟敢盯着公……子看!”护从没见过这般无礼的,骑在马上那名立刻将刀转了方向,指向对方主人。 —————————————— 下一更,下午三点 相携共猎鹿山中 这时那小厮也完全回过神来,立刻说道:“少爷,你看这几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了!不仅要抢你的鹿,还霸道得跟皇帝老子似的!” 被称少爷的男子朝他瞪了一声,“两把刀就把你吓得夹了尾巴了,没种的东西!” “我……”小厮低下头去,男子朝宣华拱手道:“我与兄台倒是有缘,竟同时射了一只鹿。” “的确有缘,不过鹿是公子猎到的,我无意与公子争。”宣华倒是全然没有争的意思,让男子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说道:“兄台怎么知道是我猎到的?兄台的箭不也射中了么?” 宣华轻笑着回:“公子箭法了得,此鹿必定逃不过,我射中只是偶然,此鹿应算公子的。” 男子在他们三人中扫了一圈,张了嘴巴讶异道:“你不会是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打到吧?” 宣华面色僵了一下,下意识看见他身后另一匹马,却是猎物满载,仅鹿就有两只。护卫早已怒了容颜,喝道:“我家公子,你可够不上格评论!” “两位可是比你家公子猖狂许多呢!”男子睇他们一眼,随后又看向宣华,“反正我今天也打够了,这鹿就给兄台吧,要是空手而归,可真够亏的。” “不用。”宣华面色稍冷,执了缰绳就欲掉转马头,再次让男子愣住,却不知她怎么不高兴了。不由抓抓脑袋,回过神来时宣华已要离去,当即就慌了神地扯缰向前几步,“兄台真的不要这鹿么?兄台那边是顺风,我是逆风,料想定是兄台先射着的。” “逆风却能正中鹿眼,公子箭法当真了得,就算是我打到的,我也愿因公子精妙箭法而出让。”宣华说道。 男子看着她,再次微微发愣,这俊俏得无与伦比的小公子,看人的目光竟是如此……如此……他诗书不佳,竟一时想不出好的词来形容,只觉得这鹿他不是让的,而是赏的。同辈,同性之人却会表露出如此明显的赞赏,实在奇怪。只是不管怎样,像这小兄弟一样容貌无双又气质非凡的人,他还真是没结交过。 在脑中思虑半天,男子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受了这鹿了,可我向来不愿欠别人东西,兄台送了只鹿我,我也要送一只一样肥的给兄台,这鹿山上最多的就是鹿,我现在便去打,不如兄台就在一旁等着吧,打好了我们一同烤来吃!” 男子的眼睛里,明显发着光亮。他与京城那些贵公子不同,个性爽直,思想简单,想了什么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意思,明显就是十分想交她这个朋友了。本不合适,她却并不想拒绝。其实在看了他那一身箭法后她就将他归为有用之材那一列的,只是后来想想,在赤阳还是平静待着等着回京,便想作罢,现在他这样开口,她竟再不想拒绝。 不由地,点头,“那好,那我就在一旁守着,公子便猎一只相同的还给我吧。” 男子欣然应允:“好!” 公主驾到青楼来 她身后两名同样错愕的护从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怒嚷了一句“大胆”,抬手又要去拔刀,却觉不妥,终于还是没拔出来。 霍铮还在一旁笑道:“贤弟的桃花真是旺,一来就被人看上了。” 宣华看向他,脸上已没有了最初的微笑,很是平静,可握着帕子的手却在慢慢拽紧,“公子不是走错了地方吧?” 霍铮“哈哈哈”地笑,“看贤弟这模样,想必是没成亲也没碰过女人更没来过这地方吧?怕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这儿都不敢来?不过贤弟可别误会,我还真不是带贤弟来喝花酒的,这宵香院里有个大厨,手艺堪称一绝,只有招待大主顾或是办宴席才操刀,旁人要吃到他做的菜,可是难得很呢!我待会就是要把鹿肉给他做。” 宣华还沉默着不动,霍铮已大笑着招来宵香院伙计,又回头朝她说道:“好了,别怕别怕,来了这儿你是爷,还怕了那些姑娘小倌不成?” 宵香院的伙计也说道:“公子,霍公子说的一点儿也不假,就是我们老板也不是想尝就能尝到陈师傅的菜呢,您别怕生,进了屋,门一关,菜给您送上,就跟酒楼里雅间差不多!” “好了好了,下马下马,你再在这儿犹豫啊,旁的男人都要笑你了跟大姑娘似的了!”霍铮说着就要来拉她,却立刻被宣华甩开。 这一甩只是下意识地行为,因为从没有人敢这样拉她,可看着霍铮因被她甩了手而发愣的样子,宣华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便依他之言下了马。霍铮倒也不多计较,立刻就笑道:“是了,男子汉的,怕什么!”说着就往里面走。 这风月之地里面的样子果然与她之前所想一般,尽是花天酒地,淫言秽语,处处搂搂抱抱,放浪形骸。尽管是早预料到的,心中却也另有些别的诧异,她本以为这是南风馆,进来却瞧见都是姑娘,那便是青楼了,可刚刚从楼上朝她扔手帕的却又是个男人。总不至有来青楼的客人对她这个同是客人的人做出那般挑逗之举吧。 宣华看了一会儿便不目斜视,两个护从则时刻警惕着,生怕这热闹之地突然飞出个刺客来。 到了三楼,宣华心中的疑惑才解开。原来这不是青楼,也不是南风馆,而是青楼与南馆一体。一楼是喝酒玩乐之地,二楼是姑娘待客的房间,三楼是小倌待客的房间。霍铮对这里极熟,都不用伙计带路就直接往房里走,路上碰到千秋各异的小倌,那些小倌还都熟络地叫他一声“霍公子”。 到一扇门前,霍铮推门而入,里间清静幽雅,竟不似她心中以为的那般浮华艳丽,气热雄浑的沷墨山水画屏,精巧的青花玲珑瓷,古朴沉着的八仙桌,走近几步,还能闻到先前存留着的淡淡茶香,窗边,青纱幔浮动处,隐现暮色下的翠竹之梢,时时传来悦卫的竹叶婆娑声。 得来全不费工夫 霍铮早已拉了凳子让她坐,自己又在另一旁坐下,“贤弟是不是没想到这房里会是这样啊。我也没想到呢,那何鑫啊,就是爱往脸上贴金,明明开着妓院赚着花酒钱,却就是好这一口,把个房间弄得清清淡淡装书生。” 宣华不禁想,装书生装得这样好,却也是个不同一般的商贾。 他两人坐下,随从各在左右,不一会儿,便有伙计拿了酒菜来,告诉霍铮陈师傅已经开始做鹿肉了,又说老板待会儿也会来。 霍铮嘀咕,“我平时来他就不出现,一拿了新鲜的野味来他就跑得比谁都快,还说是亲自招待我呢,其实就是要蹭吃的,不就是用了一下他家的厨子吗。” 伙计摆着杯筷只是笑,一会儿说道:“霍公子,还有这位……” “王公子。”霍铮接道。伙计便笑道:“霍公子,还有王公子先吃些酒菜,鹿肉一好小的便给二位呈上来。”说完才退出房去。 宣华在霍铮的热情推荐下尝了几口,不禁再次对这宵香院增添了些许好感。这里的菜,虽比不上公主府中的精致,却也是色香味俱全,甚至比她在赤阳行馆中的味道都好;这里的酒,虽不那么清那么香,却也甘醇绵甜,回味长久,别具一番风味。难怪男人都爱来此,上好的菜肴,上好的美酒,上好的女人……男人所爱,不就是这些么? 没一会儿,门口便传来脚步声,却还不是一个人的,听着似有两三人,愈来愈近后便在门口停了下来,霍铮显然也听见了,转头看看她,又看向门口,“来了。” 正说着,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面稍黑,留着三寸多长的黑须,面目清瘦却和善的人走了进来。霍铮起身道:“何老兄,又想吃新鲜肉了吧!” 宣华也起身,却不曾再看霍铮口中的何鑫一眼,面是直直看向他身后的另一人。 何鑫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生得沉鱼落雁,男人生的闭月羞花,与她四目相对之时也微微一愣。 他……竟是他……钟楚……钟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让人翻遍了一切能翻的地方,他却好端端躲在这里!今日,看他还能往哪里逃! “给我将他拿下!”正在霍铮一行人进屋不过两三步时,宣华一声令下,后面站着的两名护从同时拔了刀,飞身跃至前面,一下就将刀架在了钟楚脖子上。 霍铮大吃一惊,愣愣盯向宣华:“贤……贤弟,你这是做什么?”说着看向何鑫,却见何鑫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宣华,脸上那震惊的模样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钟楚立刻去拉何鑫的衣服,“老爷,我是宵香院的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直到这会儿被钟楚拉了衣服何鑫才反应过来,目光却仍然紧紧盯着宣华,“公子这是为何?我们楚终与你有什么旧怨么?一上来就是如此。”他说话时眼睛眨也不眨,只是看着她,口中之言也似失魂落魄般,语气平淡恍惚得异常。 不就欠你一万两 “无关人等退下!拿下钟楚!”宣华站在桌后,对旁人根本无心理睬,只紧紧盯着钟楚,目光中说不出的怒与恨,恨不得将他撕成肉末。 霍铮被她这气势怔住了,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倒是何鑫很快就回过了神来,表情与言语都不再似先前和气,“公子,只要楚终还在我宵香楼,便是我何鑫的人,公子与他有再大的恩怨仇恨,要动他也得先支会何某一声吧。” 从来没有一个普通人这样对她说过话。 宣华此时才将视线慢慢转移到何鑫身上。面目清瘦,不似商人,身材颀长,也不似商人,这样不惧的神态,这样平淡却生威的语气,都与她预料中宵香院附庸风雅的何老板大相径庭。略微沉默,她还是回了何鑫的话,“此人名为钟楚,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劝何老板不要插手,因为这事任何人都没插手的资格。” 何鑫却是笑了笑,“公子年轻,口气却不小,这赤阳城内,倒还没有人敢与我何某人这样说话。听公子是京城口音,莫非公子是从京城而来的贵人,所以才敢说任何人都没插手的资格?” “没错。”宣华直接承认,“我的确是自京城而来,所以何老板还是莫管闲事的好。” 一旁,霍铮拉了拉她衣袖,“贤弟,倒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此时解决?坐下来平心静气谈一谈又有什么。” 宣华侧头,满面肃穆,“此事霍公子也别管。” “贤弟你……”霍铮有不解,又有不悦,一下子也硬了口气,“贤弟你怎能如此?何老板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又是我带你来这儿的,你们的事我当然要管。今天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们相斗!” 宣华看着他坚决的神情,转过头去不再与他纠缠,只看向对面的何鑫。 何鑫早已低下头去,似是认真思忖了一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闲事我自然不会碰,可这并非闲事,公子要动我的人,先得向我要人。” 宣华只冷冷一笑,随后向护卫下令:“将他带下去!” 话音未落,何鑫便朝外喊:“来人!”少顷,房间门被撞开,好几个提刀执剑的打手冲了进来,或是身上遍布刺青的莽汉,或是眉目冷峻的江湖剑客,明显已经候在门外多时。这些人看上去都有些身手,两名护从神色更凝重,宣华也是微微发愣,却没想到这宵香院竟也是卧虎藏龙之地。 两相对峙时,钟楚瞧着宣华,长长叹了口气:“我不就是欠了你一万两银子么?你家财万贯,用得着追来赤阳?啧啧,真是越有钱越小气,铁公鸡似的。你现在把我抓了又怎么样,我没钱还不是没钱,还不如让我待在这宵香院,我赚了钱一点点凑了还你不就成了。” “你……”宣华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竟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这人……竟说她是为了一万两追他到赤阳的,他以为她是同他一样卖身赚皮肉钱的人么!可恨……可恨! 下午出意外没更,现在来更还是没赶上零点……又是一天了~~ 谢谢亲们的票票,江南真的很感激~ 喝一杯酒扣一两 最先说话的是何鑫,看着宣华问道:“不知王公子何时到的赤阳?” “五日前。”宣华回答。 “才五日?”霍铮一愣,“我还以为来了少说也有一年半载了呢,原来才五天呢!” 宣华回道:“家业从京城搬至赤阳,所以我也跟着来了赤阳。今日也是第一次上鹿山。” 霍铮立刻又说道:“那以后我们二人结个伴吧,这赤阳城没什么好玩的,就只有打打猎了。不过……这宵香院也是个好地方,贤弟要喜欢也可以常来,何兄一定不会坑贤弟的。” 宣华看向他,面色稍冷,惹得一旁燕儿掩嘴轻笑:“霍公子你看,王公子生气了。” “哈哈!”霍铮看宣华一眼,说道:“他不是生气,他是不好意思,先前站在大门口都不肯进来呢!” 燕儿笑得更娇,脸上都添了些红霞,“霍公子你真是,尽带坏好郎君!” “这哪里是带坏,风尘之地沉迷是不对,可也不能毫无见识吧,要是洞房夜被新娘子嫌弃踢下床可就不好了。”霍铮越说越放肆起来,明里是在与燕儿说笑,实则却是拿眼睛瞅着宣华,看她脸上越来越难看,人便越来越高兴。 燕儿抬眼瞧了瞧冷了一张脸的宣华,纤手一抬,拿了酒壶娇声道:“公子放心,我们宵香院可不尽是霍公子说的那样,饮酒,吟诗,弹琴,唱曲,对奕,可做的事多着呢,哪里都是度春宵呀!”说着就要给她斟酒,却被钟楚拦住,“谁说王公子不要度春宵,只不过挑剔罢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的。”说罢,拿了她手中的酒壶,给宣华慢慢倒上一杯,自己端了酒杯举到她面前,“王公子,你说是么?” 宣华此时已比先前凝神静气许多,看着他眼中的笑,自己也瞧着他,轻轻一笑:“我心里怎么想的,楚楚自然明白。”说罢,看向眼前的酒,“我不喝,我要看你喝。” 钟楚笑,将酒端到自己面前,慢慢饮下,“公子要我如何我就如何,看,可是一滴都不剩了。”说着,将白瓷杯口朝向她。 宣华也笑,拿了酒壶再倒上酒,看向他,“再喝。” 钟楚微嗔,“几日不见,公子竟与那些老爷们一样,爱灌人酒了,我酒量可不行呢。” “一杯一两,你喝一杯,我就扣一两。”宣华盯着他,饶有兴致地说。 钟楚将手肘撑在桌子上,贴进她,“公子可知我在这儿是卖艺不卖身的?” 宣华已能感觉到他吐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却忍着并没有躲,只是哂笑一声:“除了身,你还有东西可卖么?” 钟楚低头一瞬,随后才抬起头来,“公子果然了解。可是只要身值钱,没有艺也能赚钱的,公子说我的身值钱么?不如,今晚公子就留下,我任公子……‘责罚’,到明天,那一万两就算抵了?”说着,他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边伸了手抚向她手背。 胡言乱语酒后疯 宣华将手抬起,撑着头看向他,“喝酒。或许,喝到我高兴了也就答应了。” 钟楚对着她暧昧地笑,“好,公子斟的酒,哪怕没有钱我也会喝的。”说完,举杯将酒喝下,却又笑着低语道:“我知道公子是为了灌醉我,想又得便宜,又留着那一万两是不是?可真是能算计。” 宣华不语,只是又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钟楚却也不拒绝,菜也不吃,只是端了酒杯喝下。 不只他二人没吃菜,其余人也没吃菜,就看着他们二人一个巧笑盼焉地斟酒,一个媚眼含丝地喝酒,一副郎情妾意……不,一副郎情郎意模样。 这一顿饭,吃得甚少。 一会儿,钟楚面色透红。 又一会儿,钟楚目光迷离。 再一会儿,钟楚一杯酒下肚,看着宣华说道:“公子,那一夜,直直是让我难以忘怀。” 所有人都愣住,看着他们的目光露出怀疑之色。 宣华心中大怒,想喝止他,却又怕弄个“此地无银”,终究只是说了句:“再喝。”说完,低头倒酒,将酒杯倒得满满的真到溢出。 钟楚果然依言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即喝,而是怅然若失,撑了头幽幽道:“你们说……到底是男人好,还是女人好呢?” 旁人都一片安静,他也不抬眼,只是自言自语道:“我虽然是做男人生意的,可我在京城时,也睡过一个女人……她的头发,又黑又滑,散在枕头上,都能迷乱了人的心……她的身体跟雪一样白,又香,又暖……还有她的一对乳……” “继续喝。”宣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何鑫也咳了咳,“王公子,楚终似乎是醉了,不如就让他下去歇息着吧。” 宣华只稍稍犹豫一下,钟楚便又开始发出声音了,畅快地舒了口气,带着低低地,陶醉的笑声:“她叫的声音真好听……比宵香院的黄莺叫的还好听,她那里也好紧好紧,就像……” “何老板,让人将他带下去吧。”宣华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甩他两个耳光。她能确定,他是装的,装的!借酒撒疯,有意要让她难堪。 “好舒服……好舒服……”钟楚仍坐在哪里,双眼微闭,似完沉醉在记忆中一般呢喃着,何鑫立刻叫了人来将他从凳子上扶起来。 钟楚却拉住了宣华的衣服:“晚上你会来么?不如就……” “快将他拉下去!”宣华猛地将他手一甩,实在忍不住地大喝一声,脸上早已气得红一阵白一阵。 何鑫忙朝两个伙计使眼色,那两个伙计利索地将钟楚扶出了房间。 “王公子,楚终初来宵香院,今日多有……” “何老板,我先走了,他的事我明白便会与你商议。”说完,宣华立刻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霍铮也从凳上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何鑫看着她的背景眼也不眨,燕儿捂了嘴偷偷一笑。 今日更新完—— 意外受阻银面卫 出宵香院时,天已全黑,正是饮酒寻欢的最好时候,进宵香院的人一拔接着一拔,可谓络绎不绝。 宣华走出大门口,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冷冷说道:“你们二人守在这儿,绝不能让钟楚逃掉!” “是!”两名护从在她身后齐声回答。 安排好两名护从,宣华立刻赶往行馆,一至行馆,来不及理玉竹便立刻命了十几人敢往宵香院,下令让他们无论如何要将钟楚带出来。 她料想,此时去宵香院,何鑫是不会用防备的,以宵香院的把守情况,她的人从里面弄个人出来再容易不过。今夜暗中抓了钟楚,明日何鑫便无话可说,更何况,离了宵香院,她也不怕他有话。 行馆中的人领命而去后,她什么也不做,就那样站在大堂中等着,不用晚膳不沐浴,只静静地等。 若是平时,玉竹自然会奇怪,可当听到与钟楚有关时,她就不奇怪了。事情一旦与钟楚有牵扯,公主便会不受控制,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护从的动作很快,只一个时辰不到就回了行馆,却并没有带着钟楚,这让宣华大失所望,也大吃一惊,脸都变了色。 护从在她面前低着头,先前守在大门前的那名护从说道:“公主,属下无能,没能捉到钟楚。” “为什么?”宣华极力克制,才能问得不动声色。 没想到护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次吃惊。他沉默一会儿,小声道:“钟楚醉酒睡在床上,属下们正要带他走时,遇到了银面卫。” “什么?”宣华几乎一下子不能相信这句话。银面卫,竟是母皇手下的银面卫! “他们怎么会此处?” 护从摇头,“属下也不知。属下说带走钟楚是公主之令,可银面卫却说钟楚谁也不能动。” 宣华立刻问:“为什么?钟楚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护从回,“他说钟楚是他们埋在宵香院的内线,在他们的事情结束前钟楚必须按他们的计划存在。” “宵香院……内线……”宣华自语着,脸上一片凝重之色,良久才说道:“你们下去吧。” 护从退下后,屋内一片宁静,让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怎么也没想到,竟会遇上银面卫,银面卫竟来了赤阳。 他们负着什么样的命令?这命令与宵香院又有什么关系?钟楚又埋伏在宵香院做什么?银面卫又为什么找上了钟楚做内线?他们不会不知道……如今化名楚终的钟楚,曾经是她这个公主的驸马。 一连串的疑问,她无从回答,心中不可避免地出现阵阵不安。赤阳,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母皇将她派来了,然后她在这里遇到了哪里都可以去,却偏偏到了赤阳的钟楚,又碰到了向来与她无瓜葛,却阻止她动钟楚的银面卫……他们三方,竟同时聚到了此处,而操纵这一切的,很可能就是母皇。 她要做什么?那个宵香院,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竟要派上银面卫? 想到宵香院,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老板何鑫,此人一介商人,却谈吐不凡;一介布衣,却偏偏敢为了个小倌无所畏惧,他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锭金子包一月 正说着,何鑫来了,伙计的动作倒是快,只比他们慢了几步而已。 “王公子。”何鑫脸上不见不悦神色,倒是和气得很,朝宣华抱了抱拳。 “何老板。”此人虽是以往鄙夷的青楼老板,可这时她却并不反感于他,朝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锭黄金来,“不知楚终在宵香院是什么价格,这些,够不够买他一个月的。” 何鑫稍稍一愣:“公子要买他……一个月?” “是。这一个月内,他只能侍候我,没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能去,什么客人也不能接。”宣华说着,看向钟楚,钟楚已经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拿丝帕擦着手,一双手白嫩如玉,又让她止不住恶寒。一个男人生成这样已是荒唐之极,偏偏还入了这烟花地,沾了这喜容貌的性子,竟还洋洋得意。 何鑫稍稍思忖,而后道:“公子这般洒脱,何某自是高兴,可这……公子昨天不是还……” “那是昨天的事。”宣华带着笑回。她自然想将他带走,可偏偏出了她不想惹也惹不起的银面卫。 何鑫点头,又说道:“公子,楚终跟了你,虽说是任凭你吩咐,可有些事却也是可以拒绝的,宵香院也不会不顾院中人的安危。” 宣华忍不住笑,“何老板这是怕我伤了这娇滴滴的人儿么?你放心,一个月后我把他交给你,保证一根头发丝儿也不会少。” “如此,那尽遵公子之意了。”何鑫终于同意,收了金子走人,宣华侧过头,含笑看向钟楚。 钟楚也含笑看着她,起身朝她走了两步,斜倚在了桌旁,“公子,如今,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如何就如何。” 宣华在桌旁坐下,撑头看向他,“是么?那就脱吧。” 钟楚缓缓正了身子,坐到她身来凑近了她说道:“公主,我在宵香院是卖艺不卖身的。” “你有艺可卖么?”宣华冷哼一声,“脱。” “别人我不会委屈自己,可要是公主的话……我倒是可以破例,就是不收钱也行。”钟楚又凑近了些,眼角带着笑,将含了口脂芬芳的气息吐入她颈间,痒得让人要打颤。 宣华不动声色地缩了缩颈子,冷下了脸:“让你脱你就脱。” 钟楚一撇嘴,“脱就脱。我的身材在宵香院也是数一数二的。”说完,果真从凳子上站起来,宽衣解带。 宣华并不侧头去看,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少,他脱衣服的动作似曾相似。 对……就是与那次一样的……她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看着他将衣服一件件从身上除去…… 不自觉,手便握紧,恨意又生了起来,恍然回神才知他竟脱得只剩了裤子,此时正去解腰间系带。 “停下!”这一声,喊得有些急。 钟楚抬头,笑得嫣然,“难为情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会舞么?”宣华不理他的调戏,问道。 钟楚笑,“不会。” “弹琴?” “不会。” “唱曲?” “不会。” “蹲下。” 钟楚一愣,“这个倒是会一点。” “我没有问题你,我是让你现在蹲下。” 宵香院里一只鸭 钟楚将落到胸口的发丝一拢,甩向身后,蹲了下来。宣华又说道:“把手背在身后。”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宣华语气稍冷,“手背在身后。” 钟楚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负了手在身后。 “往前走。”宣华坐在桌边,撑着头下令。 钟楚仰起头,“这……不是学鸭子么?” 宣华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走。” “做点别的不行?比如公主也可以对我下药,然后对我这样那样。”钟楚继续说道,并报之以微微一笑。 宣华低下头:“你是要我叫你老板来吗?怎么?这就不愿意了?那往后的一个月可怎么办?” 钟楚无言,良久开口道:“牡丹花下死,做鸭也风流,谁叫我色胆包天呢。”说完低了头就开始往前走。宣华听他这话本又来了气,侧头一看,却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钟楚抬起头,瞧着她微微一怔,随后才挂上招牌式的媚笑,“公主这一笑,当真娇艳可人得很。” “别停下,来回走。”宣华立刻敛去了笑,冷面说道。 钟楚收回目光,依她之言继续走,让宣华又忍不住想笑,却不愿再对着他笑,只好侧过头憋着,偶尔回头看一次,肩膀便忍不住要抖。无论你生得有多倾国倾城,举手投足多么撩人,都受不得这动作的,反倒越好看的人做起来越滑稽。她先前知道,然而真的看见这样的钟楚,却还是忍不住要笑。妖物钟楚,却原来是只鸭子妖呢! 钟楚抬头看见她死死憋住、却又憋不住地抖肩发笑的样子,一边蹲在地上走,一边叹气道:“公主笑得这样欢快,让我也想看看,顺便笑笑了。其实我也不算色胆包天,我娶了两年的老婆,就不能行一次房么?公主就是公主,要你做相公你就得做她相公,要你独守空房你就得独守空房,要你做乌龟你就得做乌龟,做完乌龟还要做鸭子……” “闭嘴。”宣结再次下令,说话时不经意侧过头去,又看见“瘦鸭钟楚”的样子,立刻回过了头来,再次紧紧捂了嘴笑。 还真要感谢含柔。这样的方法,要她自己哪怕十年也想不出来。以前在宫中看见含柔这样整小太监逗乐,无限不屑,在她眼里,下人只有罚和赏,做的好的便赏,金银财宝;做的坏的便罚,罚银拿棍棒,然而现在碰到不能打不能杀的钟楚,偏偏就这样的法子管用。 再回头时,钟楚已经停了下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阵阵喘气。喘了几口,看她脸上有不悦,出口央求道:“公主,换一种可好?这个,实在太累太折磨人了,明天我腿定然酸得起不了床,旁人还以为是你夜里将我折腾的,说不定还得找你加钱。” “那好,那你趴在地上,学狗爬?” “那还不如继续这样。”钟楚说完,对着她讨好地笑道:“公主,其实我也会一首小曲,是宵香院的招牌小调,我起来给你唱一段如何?” 一无是处劣小倌 “那你唱。”宣华在桌上倒了杯茶,是她进房之后送进来的,此时还热着,茶也算清香。 钟楚从地上站起来,开始唱宵香院的招牌小调,却在唱完五句后被宣华喝止,怒目看着他,“做狗还是做鸭,你自己选一个,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发出一阵叫声!” 钟楚可怜地看着她,“有那么难听么?” 宣华不容他拖延,厉声道:“选一个!” 他便无奈地蹲下身来,负了手慢慢往前走。 “真不知道大皇兄看上了你什么!”实在忍不住,宣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他说唱曲时,她也在想着各种类似鸭子的禽兽,一下子想让他学驴叫或是学牛叫,结果他一开口唱,她便立刻打消了这好不容易想到的主意。若是让他学驴叫,他只怕是真的和驴叫的一样难听了。 这一次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躺在地上像要死了一般望着房顶喘气。 宣华看了看他,并没有马上让他继续。她并不急,反正时间多的是,以后更有他受的。没想到他却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是那一夜的那一会儿快活,却要受一个月的折磨,还不如花几十两银子去怡红院买个。那么凶,还要用药,躺在床上像挺尸,那么瘦,跟抱着一堆柴似的,腿倒是挺长……” “钟楚!”宣华大喝一声,让他禁住一颤,侧头去看她,只见她气得眼都有些发红,似乎是动了杀气。 “呃……我不是说的你,我是说另一个与我有一夜之欢的女人……” “起来!给我学狗爬!”宣华面冷声冷,语气不容置疑。 钟楚继续求饶,“我真不是说的你……真是另一个……” “快点!” 宣华再喝一声,他才极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要站起来时却只听“嘣”的一声,有什么布料断开了,宣华奇怪地朝他看过去,却见竟是他裤子腰间的系带断了。 “别站起来!”在他起身前,宣华急喝了一声,随后满面怒容地站起身来,“在我进房前把裤子换好!说完,拉了门就出去。 门外,喧哗声阵阵。 许多青楼都是四边筑楼,中间置大台,宵香院也是如此,从三楼的走廊上看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下面的场景。下面正系着花绑着丝带,地上两人忙着铺红毯,似乎待会有什么大的节目。 宣华一边往前走一边低了头看着下边,不经意间就听到了一阵娇语,“爹,明天陪我去城东看杂耍好不好?听说那边来个百乐艺团,好看得不得了呢!” “你呀,今天看戏明天看杂耍,让你做绣活你也不做,让你读诗书你也不读,只怕到现在连字都认不全吧。” “哎呀,那些以后再说嘛,去啦去啦,爹要是不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到时候让你女儿被坏人拐跑了看你怎么办!” “哈哈哈,哪有人会拐你,什么都不会,还要人管吃喝,拐你可亏大了。” 恰逢大赛瞥一眼 何鑫却沉默了许久,只是看着她,好一会儿,待她抬头去看他时他则立刻侧过头去,微垂了首看着台下,让她没能瞧见他的眼。“有些人,生性爱将感情藏于心中,哪怕对子女也不愿表露一分,所以有慈母,也有严父。小女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不露感情的人,却也会半夜里起身为小女做吃食,会因为小女的一点发热头痛就着急,想必,公子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个人吧。”他说道。 宣华也是许久的沉默,想着母皇对自己的一言一语,对含柔的一颦一笑,对自己的毫不心软,对大皇兄的一再包容,最后淡淡一笑,说了三个字:“也许吧。” 何鑫侧首看她,“公子的母亲,是不是对子女多有偏差?” 宣华笑道:“些微偏差亦再所难免,有些子女性子得她喜欢,她便关心一些,有些子女性子不得她喜欢,她便冷淡一些,这也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这女子的父亲还有所不同呢!” 何鑫声音有些涩了起来,低声道:“令尊应是令堂的结发夫君,又早亡,留了公子一人,令堂应是对公子多有怜惜,又怎会冷淡呢?” “已故之人只是一抔黄土,在世之人却是日日长伴身旁,死者又怎与生者相比?”她说完,何鑫又无话,她也无话。 共伫良久,有人在走廊那头喊道:“老板,下面都布置好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怎么样?” 宣华便说道:“今日宵香院似有些忙,何老板您先去看看吧。” 何鑫笑道:“公子此次来赤阳会留多少时日?” 宣华想起自己愿先是说过随家业搬来赤阳的,明明是长住的意思,却不知道他为何还要这样问,然而还是忍不住回道:“不定,也许数月,也许年余,也许三年五载。” 何鑫点头,看了看楼下,接着说道:“今日宵香院会有花魁赛,马上就会开始,公子不如随我一同下去看看吧。” 宣华回头看看钟楚房中,想着捉弄他也无聊,便点了点头,随他下去。 下去之后才知,今日宵香院青楼里的姑娘进行三年一轮的花魁选评,所有有资格参加比赛的姑娘都会盛妆献艺,可谓百花争妍,热闹非凡。 宣华被何鑫特意安排了坐在二楼尽观全场的位置,茶水点心摆着,让旁的客人频频相望,都想着这又是哪里来的大贵人,竟有幸占着了这么好的位置。 宣华想想自己,不觉有些好笑。来赤阳任监察使,不但不监察,反而逛上了青楼,一天连着一天,真是成宵香院的常客了。那何鑫是看出他身份不凡才如此热情么?也不对,好像……他对她,是没有什么名利上的巴结的,这样的人,倒真是让她看不出底细来。 不多时,楼下已聚满了人,老爷少爷数不胜数,全是兴致勃勃守着大台下,时不时大笑,时不时说出一两句淫秽之语。从他们口中她也得知,今日不仅是选花魁,等花魁选完了那些男人还可以竞价与看中的姑娘共度春宵。所以这些人有的是来看热闹的,有的却是看完热闹一定要选个姑娘的,有的则是专冲花魁而来,一为得美人,二为显财气。 宣华的目光在楼上楼上细细看着,果真看见几个神色有异的人,仔细观察一会儿,却又不敢断定了,不禁又觉得自己徒劳。她是在找禁卫府的银面卫,料想他们既然派了眼线在这里,那必然也会派人潜伏于此的,今日这儿这般热闹,银面卫定不会放过,一定会隐藏于众多客人之间,所以存心寻找着。然而,银面卫潜伏的的本领出神入化,她只凭一眼,又怎能分辨得出?那些人从小就经过严酷的训练,层层筛选,若是一个这样的场面都藏不住身份,那就不能称之为银面卫了。 莫怪他人多猜想 正想着,一阵“贤弟”的声音从耳边飘来,侧头看去,却是霍铮。 霍铮今日的打扮明显比昨天公子爷一些,却仍是英姿勃发,十分的朝气。宣华朝他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笑道:“霍公子今日这样俊秀的样子,是准备来选个好姑娘的吧?” 霍铮笑着,随手拿了桌上碧玉似的绿豆糕放入嘴中,嚼了两口便吞下,“难道来就一定要找姑娘陪过夜么?照贤弟这么说,那贤弟这般比我俊秀多了的样子,不是要选好几个姑娘?” 宣华吮一口茶,“撞上,随意看看罢了。” 霍铮却朝她意味深长地笑,手肘撑着桌子凑近了说道:“我知道贤弟买了那个楚美人一个月,却不曾想,原来贤弟好的是这口。我虽说常在这坊间走吧,却还真摸不懂你们那道上的人,那男人……那个起来,有意思么?” 宣华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暗自气愤。让人说喜欢断袖可以,可竟然对钟楚那种人断袖,实在是不堪忍受。然而这事也不能多说,只能让人误会着,最终,她只得笑笑,“只是闲着无事罢了。” 霍铮仍是笑,那笑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你放心,我知道其中有不可告人的事,只是你不肯说罢了,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对于他笑里的这意思,宣华无可奈何。 霍铮却继续说道:“贤弟,说实话,你与他究竟有什么恩怨呢?真是一万两银子的事么,是不是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 “没想到霍公子少年豪杰,却也如妇孺般对这情感之事有兴趣。”宣华这一句话,让霍铮碰了一鼻子灰,他却也并不在意,笑道:“不是对情感之事有兴趣,是对贤弟有兴趣罢了。” 宣华瞧向他,却见他盯着自己的双眸中熠熠发光,一张脸微微含笑,满腹探究与猜测,对她兴趣似是十足。 这男人这样直勾勾地盯她,她却不能说“放肆”,只是侧过头去当没看见,不与他目光相对。 抬头时,眼角瞥见了两个人,却是两个容貌极佳的玉面公子,钟楚与何鑫的女儿,正朝这边走来。宣华没想到,这钟楚竟与何鑫的女儿关系要好了。 那姑娘与钟楚一同进来,瞟了依然盯着宣华看的霍铮一眼,便走到宣华面前道:“王公子,我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好不好?这里看得清楚些。” 宣华点头,“小姐是主,自然是随意坐。” “嘻嘻,那楚终你坐那里,我坐这里。”何小姐才要坐下,钟楚却说道:“不行,我们还是换个位置吧,要不然王公子该生气了。” 桌子是圆桌,一共放了五张凳子,宣华与霍铮一人坐一张,中间空了一张,另有两张挨在一起的,一张靠着宣华,一张靠着霍铮。何小姐刚与宣华说完话,坐在她身旁只是顺便的事,可钟楚这样说,就是有意要坐在宣华身旁了,这让何小姐不免露出疑惑之色。 钟楚说道:“王公子付了银子买我一个月,命我一个月之内不能接其他客人,同坐一桌,我自然是要陪着王公子的。”说完,回头对霍铮拱手一下道:“霍公子,得罪了。”然后走到宣华身旁,坐下。 宣华只想拿脚狠狠踩他一下,却又自恃身份,不愿做出如此轻挑之举,只好冷着脸,不言不语,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 十两银子买今晚 坐下后的何小姐却十分不知状况地看向钟楚问:“你不是卖艺不卖身么?” “呃……是不卖身。”钟楚回答。 何小姐更诧异,看看他又看看宣华,然后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刻说道:“你骗人,我刚进来时看见王公子在你房间不远处,然后刚刚你就在洗澡了……” “只是流汗了。” 此话一出,何小姐眼神更笃定,钟楚又补充道:“流汗是被她折腾的。” “咳……青仪,姑娘家的,关心这些做什么?”钟楚面色平淡,宣华隐忍不怒,倒是霍铮出口喝住了她。 何青仪似与他有仇一般,马上就冷了语气,“我关心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来这里坐,出钱了吗?” 霍铮平时豪爽,此时却一分不让,出言还击:“我又没过夜,出什么钱?” “没过夜就不用出钱吗?当我宵香院的茶水点心不要钱?像你这么抠门的人,我们宵香院的姑娘也不会做你生意!” “你们宵香院?你是这里的老板,还是这里的姑娘?” “你……” “霍公子,何小姐,花魁大赛开始了。”钟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吵架,宣华却小小提醒了一句,终止了这争吵。霍铮与何青仪各自冷哼一声,看向台下。 只见花瓣漫天,红纱拂动,八名着长袖红衣的女子在幽然乐声中踏舞而出,艳丽之景,惹得台下掌声阵阵。霍铮也忍不住拍手叫好,何青仪依然冷着脸,宣华自己也只是淡淡看着,钟楚也看,却没多大反应,全不似场上男人那样激情澎湃。那几个跳舞的红衣女子虽说不在评选之列,可也是容貌秀丽,姿态万千,况且她们不只舞技好,也深得魅惑之道,那一双看着场上男人的眼睛岂只是勾魂摄魄?直让人深醉不已。 男人都好色,对此,钟楚竟能不为所动?莫非……他喜欢的真是男人? 宣华本欲去拿一块绿豆糕,想到此处,不由停了手,什么胃口也倏然而消。若不是喜欢男人,谁会去做小倌?若不是喜欢男人,又怎能受得住与男人亲亲热热,搂搂抱抱?那时候他与大皇兄在客栈床上的情景府上的家丁可是丝毫不漏地描述给她听了,场面简直惊悚骇人。这样的钟楚,喜欢的怎会不是男人?那他为何又对她……是,是羞辱,他因对她不满,所以有意在临走时羞辱一番,男人对于女人,最大的羞辱不就是如此么? 她竟被一个喜欢男人,伺候过男人的人…… 宣华再次咬牙切齿,侧过头去,只见钟楚正看着自己。 “公子在想什么?怎么好像不高兴?”他笑问。 宣华紧捏了拳头,脸绷到极致后却又放松,轻轻笑了起来,凑近些附于他耳边,小声道:“你真是卖艺不卖身么?” 此时场上正热闹,连身为女人的何青仪也开始眼也不眨地关注着台下,他们声音这样小,没人听得见,也没人注意。 钟楚更与她凑近,嘴唇似乎都要触着她的脸,“对别人是。” “那对我呢?” 钟楚一只手置上她的腿,缓缓朝腿根推进,“我的身体,公主想如何折腾就如何折腾。” 宣华被他抚得一颤,立刻伸手按住了他,以免他再放肆,“那今晚,十两银子。” “公主还是那么小气。”钟楚笑着,突然在她颈上啄了一下,而后快速闪开,“好。” 宣华忍着怒,轻轻笑。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到时折腾时,她是走开,还是在旁边看着?走开太不解恨,在旁边看着又太龌龊,这倒真是个难题。 执起驸马小嫩手 钟楚瞧她一眼就立刻跑开,宣华还未爬起身就见一个少爷打扮却手执长剑的人朝这边冲来。急忙起身,却发觉一摔之下脚竟扭着了,才要忍痛爬起,胳膊便被人一拉,身子不由被拉着往前跑起来。 拉她之人,却是跑了又折回来的钟楚。 前面又有刺客飞身而来,钟楚立刻拉了她拐下楼梯,行至一半,却又说道:“我想起来了,有个地方可以走!”说就要回头,刺客已经袭来。 他竟一声也不提醒就拉着她一起跳下了楼梯,宣华毫无准备之时身体就腾了空,惊得如平常女子一般“啊”了一声,却低低的,并不那么惊慌失措。 楼下人最多,此时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就在楼上楼下乱窜,下面也到处是人,宣华被钟楚拉着这一跳,刚好摔在了个中年胖男人身上,那男人发着抖躲蹲在一盆枝叶繁茂的发财树后,整个阔背都对着楼梯,将她接了个正着。 钟楚落在了另一旁,倒是没伤,可看到这一幕,竟不分场合地笑了一声。 宣华来不及瞪他就努力着爬起身,而后钟楚拉了她再次跑开,那中年男人仍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明不见伤,却像昏过去了一般,宣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吓晕了。 钟楚拉着她在宵香院中绕。 身前之人做了她两年的驸马,记忆中却好像还没这样碰过他的手。倒是那天晚上,他在床褥之上与她十指相扣过,可那时心里只有羞愤,所有感觉也放在了别处,没注意着手,所以像这一次一样真切的感受,还是第一次。 他的手就如看上去那般软,那般嫩,那般纤细,比之她自己的手,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那手劲比她却是大了许多,能将她的手握得发疼。 这便是男人吧,哪怕再女气,再没有阳刚气的男人,在力气上都有先天的优势。 下一刻,剑光被太阳照得晃在脸上时她才想起此时此刻,自己第一次遭遇刺客的这一刻,她竟在认真感受钟楚的手。 此时,宵香院的打手全部出动了,里面人也多,那一剑刺空后刺客再来追她有些不易,钟楚对宵香院又极熟,一下子就窜进了后院,一把拉下她,将她往墙下通往外面的洞里塞,她甚至看见地上不远处有坨黑黑的东西。 “这是狗洞……” “快点,有人追来了!”钟楚按了她的头就往洞里塞,宣华别无选择,只好钻了过去。 钟楚也紧随她钻过去,拉着她没跑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自墙上跳下的声音。他们钻了半天,对刺客来说却只是跳上墙,跳下地的事。 刺客马上便至,钟楚只得拉了她往巷子里钻,嘴里着急道:“你就打人耳光有劲!” 宣华大怒,却无话可驳,哪怕拼了全力也追不上他,最后没好气道:“我脚伤了。”的确是伤了,跑一步都是生疼,而且那疼还在每跑一步后加重,身上又已筋疲力尽,只能由他拉着跑。 钟楚又在巷子里绕了几下才出来,前面却是一片空旷地,明显不好藏身,却无退路可走,只得往前。宣华正在心中怪他乱跑之际便瞧见个开着门的院子,两人同时冲了进去。 色字头上一把刀+通知 钟楚先拉着她往大门口跑了几步,似想起什么了又折回,松开她一边往右边与隔壁相邻的篱笆跑,一边朝她喊,快去看看那口井。 宣华看着空无一处遮蔽的小院,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跑到井边揭了木盖往里看,只见井底道道波光。 “有水。” “有水也下去,井边有绳子!”钟楚在篱笆中间乱踩了几下,拆断了许多做篱笆的芦苇。 无措之下宣华放下了井边置着的绳子,沿绳子爬入井中。 钟楚马上也过来,拉了绳子下井去,仰头拉木盖盖上时大腿被宣华捶了一捶,低斥了句“大胆。”原来是他在情急之下爬进井,又比她后下,一不小心就让身为公主的宣华待在了自己胯下。 才盖好井盖脚步声便传来,竟还是两个人,轻而快地穿过小院,朝篱笆破了的地方跃去。 钟楚舒了口气,被宣华瞪了一眼。那些人练武之人耳力都极佳,此时未走远,说不定还会折回,说不定后面还有人追来,怎能如此大意地舒气? 钟楚被她瞪一眼后瞥瞥嘴,随后有意松了一只拉住绳子的手,往她胸口一抓后又立刻收手拉住绳子,朝她得意地笑。 吊下井的绳子因他的动作而晃荡几下,宣华立刻将脚紧紧附着了井壁,正欲动手,上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好像是折回了一人。 神经又是一阵紧绷,待那脚步声离去,宣华便猛地一巴掌拍到了钟楚脸上。钟楚不以为意,似玩起了劲一般又朝她胸口袭来,她立即躲,结果只听一阵轻微的“嘣”声,人便猛地往下掉。 完了,井绳断了,下面是不见底的井水。 这一掉下去,势必会激起大大的水声,说不定会让人刺客听见。 这一掉下去,哪怕不被刺客听见也会淹死。 就算不淹死,也无法徒手爬上去,还是要死。 钟楚,这断袖,这色胚,害死她了! ——————————————————————————— 公众章节到此完毕,下面文文就要上架啦~~ 下面的情节……呃……怎么介绍呢?爱情正式开始,结果子却还早,阴谋早已开始,真相步步揭露……女皇与皇夫的恩怨,女皇与宣华的母女关系,江山最终落入谁手,一切都在后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男女主啦~~钟楚的真正名字,真正身份,真正动机,与宣华相知相许的过程也都在后面,偶都会慢慢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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