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孤山》 第一回恍如隔世 “不要……” “不要走……” 从梦中惊叫醒来的虞杳浑身无力,整个人犹如被车碾过一般浑身疼痛难受,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恍恍惚惚,断断续续做了几日噩梦,她属实不愿再回想痛心拔脑的场景! 可若是现实,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恍惚间,脑海里又是那个叫虞窈的可怜女子,悲凉站在悬崖边,死寂的双眼盯着她,悲切哀求她活下去,替她好好活下去…… 甚至,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她的声音,让虚弱的虞杳痛苦不堪,抱着脑袋挣扎着坐起来; “别喊了……求你别喊了!” “小姐您醒了,可是又做了噩梦?” 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汤药进来的秋月,闻声快步上前,丝毫不顾已经被烫红了的手指,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过去坐在雕花床沿,拥着被子就轻拍安慰虞杳。 “小姐莫怕,莫怕,梦都是反的!” 见虞杳头发被冷汗浸湿,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拥着被子闭眼靠在床头不语,秋月心疼的小声安慰,心里却暗松了一口气。 她家小姐可是连烧了整整三日,期间滴米未进,连大夫都束手无策,人差点儿就烧没了…… 好在醒了过来! 想到这儿,秋月又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秋月姐姐,可是小姐醒了?” 这时,窗外传来脆生生的低声,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机灵的小丫鬟。 “小姐醒了,快把热粥端进来。” 秋月看了眼靠在床头,依旧闭眼不语的虞杳,就朝着窗外吩咐。 “这就来——” 脆生生的声音伴随欣喜回答,而后便是一串轻快的小跑声由近而远…… 不一会儿,十四岁的冬麦端着一小碗儿热粥,圆嫩嫩的脸上带着笑意,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进来。 “小姐可算醒了,老将军和老爷知道了定会高兴。” 说话间冬麦来到床边儿,水汪汪的杏眼盯着闭眼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虞杳,瞬间就又落泪; “小姐可算醒了,奴婢好怕……” “都是奴婢们没照顾好小姐,若小姐……” 才一开口,泪水就止不住的掉落,让一旁的秋月也跟着红了眼。 “小姐醒了是喜事,莫要哭哭啼啼……” 秋月边说边用袖子几下擦干泪水,立马从冬麦手中接过碗,拿起小勺轻搅白粥,让其快速降温。 “小姐,您先喝碗白粥垫垫底,服药后若想吃别的,奴婢让厨房给您做,只不过这几日您得吃些清淡好刻化的才行……” 秋月说着,身子又往床里挪了挪,而后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白粥吹了吹,向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的虞杳嘴巴伸去。 香甜的米粥味儿顺着热气蹿入虞杳鼻腔,疼痛的仿佛要炸裂的脑袋,以及酸痛无力的身体瞬间活了过来,腹中也隐隐有了饥饿感,干瘪的胃也开始叫嚣,口中不由分泌出津液…… 虞杳缓缓睁开眼,看着床边的秋月红着眼挤出一个笑容,一手端着碗,一手舀着一小勺粥伸在她嘴边,她只要张开嘴,香甜温热的米粥便可入嘴,胃中灼痛的感觉便可得到缓解…… 这么想着,虞杳顺应身体反应,不自觉的张开嘴…… 瞬间,温热浓稠的香甜米粥裹着瓷勺一同喂入嘴巴,她还没尝出味道,就已顺喉咙滑下去,顷刻间胃里暖乎乎的,接着第二勺,第三勺…… 直到一碗白粥喝完,虞杳才觉得她还活着,而且是活在现实中!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以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此时她理不清,也没空想; 因为脑袋重痛,乱乱糟糟,如一团乱麻般毫无头绪,加上刚喝了汤药,整个人很快又昏沉睡了过去。 见此,秋月和冬麦端着粥碗和药碗悄悄退了出去,脚步也比先前轻快不少。 …… 虞杳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梦里没有哭声、没有鲜血、没有杀戮…… 再次醒来已掌灯时分,由于冬末初春交替之季,寒意未减,加之她正逢大病,屋内还燃着碳盆。 “小姐可有进食?” “回将军的话,小姐午时醒来食了一碗粥,服过药睡下的。” “灶上可温着汤食?” “粥与鸡汤都备着,小姐醒来随时可用膳,将军放心!” 突然,听着外面的说话,和越来越清楚的脚步声,虞杳竟清晰的分辨出来人是谁; 女的是秋月。 男的,也就是秋月口中的将军,便是她的父亲,确切来说是梦中女子——虞窈的父亲。 “咯吱……” 在虞杳走神之际,门从外边推开,一个高大强健,不怒自威,头发高束,身披墨青大氅,脚踩黑靴,虎目剑眉,长相周正威严,眼带急切欣喜之情的中年男子进来,后面跟着秋月; 当他看见靠在床头的虞杳时,威严的脸上如暖阳化雪般瞬间柔和起来,随迈开步伐直向着内室而来; “桃桃醒了?” “饥不饥,渴不渴?”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几日未进食定是饥了,要不要爹爹请大夫再来瞧瞧?” “……” 这是虞驰正,是父亲! 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熟悉又陌生,嘘寒问暖的刚毅中年男子,虞杳脑中不自觉的浮现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以及和自己的关系。 父亲? 虞杳神情恍惚,以为又在做梦,可脑中无比清晰的提醒,眼前小心翼翼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与以前对她严肃的爸爸很像,但又很陌生! “桃桃,可是头疼了,为父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虞驰正说着就要转身下令; “爹爹……” 沙哑虚弱的熟悉声音在背后响起,虞驰正紧绷了几日的那根弦儿终于松懈,面部表情柔和,眼中带着湿意,转头看向虞杳; “桃桃,爹在!” 简短的四个字,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无尽的关怀和宠爱,莫名的让虞杳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让爹爹担心,是女儿不孝!” 明明刚醒过来,却不知怎么的,虞杳本能的说出这番话,并理所当然承认眼前的父亲。 或许是以前的爸爸从未这般温柔的对过她吧! “醒来便好,只要桃桃安好,为父便心满意足!” 身为武将的虞驰正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可在经历差点失去女儿的煎熬后,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女儿好好的就好。 “传膳——” 见女儿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虞驰正心疼坏了,当即就发话。 “是——” 秋月回答一声后就转身出去,接着冬麦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小姐,先擦把脸醒醒神!” 冬麦说着,就把水盆放在木架上,然后把面巾浸湿,过来床边小心替虞杳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又端着水盆出去。 这时,秋月和夏蝉,还有春柳端着食物和汤药进来,三人当着虞驰正的面小心伺候虞杳喝了一小碗粥,半碗鸡汤,以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后,虞驰正好生嘱咐一番后这才不舍离去,丫鬟也轻手轻脚退下,屋内只留虞杳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发呆,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第二回理清头绪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虞杳,终于理清了脑子里的那团乱麻; 梦中那个站在悬崖边上,一身死寂、或者在大火中不断挣扎、或在血流成河的死人堆中哀哭断肠,并苦苦哀求她活下去的女子,是和她同姓同名不同字的——虞窈,小名桃桃,因出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得此小名。 虞窈,乃元启朝.神武将军虞靖飞之长子——虞驰正的嫡幼女,也是虞家两代唯一的女孩,受宠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凭其小名便可窥得一二。 眼下正直二月末,虞窈因身体不适,便未随母亲和兄长,以及祖母婶娘这些神武将军府家眷一起进京,而是留在凉城,打算跟着祖父,父亲,以及虞家军同行。 谁知,短短几日后,虞窈不但病情没有一点好转,竟毫无征兆的发起高烧,整个人差点儿被烧糊,让其祖父神武将军,和其父镇军大将军好一通担心。 这不,一场无厘头的高烧把虞窈烧成了虞杳,脑子里还多了些诡异莫测的记忆; 或者说是虞窈的亲身经历吧! 经过两天时间的梳理,虞杳把这些记忆归为虞窈前世的遭遇。 至于她为何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大概也和虞窈脱不了关系吧!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虞杳只好默认,并无奈接受眼下的一切。 好在脑子里有虞窈的记忆,倒也不怕穿帮。 至于那些杀戮,以及虞窈的悲惨经历,虞杳也并未忽视,而且非常认真的梳理一遍; 得出的结论便是虞家兵权在握,势头无两,引起狗皇帝的猜疑,于是下旨让虞窈嫁给太子。 小姑娘大婚后,不但丝毫没有改变局势,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虞家满门被斩,看着亲人的尸首悲痛哭喊…… 画面断断续续,但凭借着这些残存片段,虞杳理出了这么子个故事线。 至于梦中的那场大火,看周围的高阁楼台,估计是在宫中! 而最后虞窈一身死寂站在悬崖边,回头哀求虞杳照顾好她的家人,不用想也能知道小姑娘最后的结局! 不得不说,这确确实实是一场来自皇权的杀戮,是一场英雄的悲哀陨落。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看着眼前的棋盘,虞杳低吟,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她盯着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认真思索一会儿,便把一颗白子后退,瞬间,整个棋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退既是进,慢即是快!”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棋子,居高临下纵观整个棋局。 “既然无法改变世道,那就改变自己。” 说着她纤指一夹,一颗白子完全跳出棋局,成了一个旁观者。 “不够!” “袖手旁观有什么意思,做执棋者才有趣!” “哗啦……” 话毕盘翻,油润饱满的黑白棋子撒落一地,响声也惊动了外面的丫鬟。 “小姐,可有伤着?” 春柳疾步进来,一脸担忧紧张问虞杳。 看着春柳,虞杳眉头轻皱一下,而后面不改色冷冷吩咐; “收拾了!” “是——” 不知怎么的,春柳总觉得小姐看她的眼神儿格外奇怪,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往日的喜色,她疑惑满心,战战兢兢蹲在地上收拾棋子,一边仔细回想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 直到洒落一地的棋子全部收拾完,春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以为是她家小姐大病初愈心情不佳所致,随即便悄悄退下,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出了房门,春柳才长喘一口气,并轻拍几下胸口。 “这是怎的了?” 突然,冬麦不知从哪窜出来凑过去问,吓的心神不宁的春柳一大跳。 “死丫头,想吓死我不成?” 春柳拧着眉低骂着,伸手就在冬麦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直掐的冬麦呲牙咧嘴。 “谁惹着你了,竟拿我撒气!” 冬麦不服气,边揉胳膊边抱怨。 “莫要胡说!” 春柳边走着边回头看了眼主屋,又瞪了眼冬麦。 “你有没有觉着,小姐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俩人来到侧屋廊下,春柳盯着主屋门口小声问冬麦。 “小姐还是小姐,有甚不一样的?” 冬麦边揉胳膊,边不以为然的翻翻白眼回道。 “死丫头,哪有那样疼!” “不过,我总觉得小姐大病一场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春柳嗲骂了冬麦一声后,便又皱着眉头低声说。 “小姐病得那样重,人差点都没了,能和以前一样么?” 冬麦依旧不把春柳的话当回事儿,总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你这死丫头没心肝,你就没发现小姐的眼神么,看一眼我后背直冒冷汗,就像……” “就像被什么盯上一样,手脚都不敢动弹!” “还有,小姐这两日也不大爱说话,但是一开口,那气势比老将军还吓人!” “还有,小姐刚刚在下棋,突然好像很生气一般!” “还有……” “你慢慢儿还有吧,我去忙了!” 春柳掰着手指头细数着自认为的虞杳异常之处,冬麦懒得听她掰扯这些无聊的事,拍拍屁股转身走人,气的她站在原地直跺脚。 “身为丫鬟不尽心伺候小姐,却躲在此处嚼舌根儿,当心老将军和老爷揭了你的皮。” 这时,从侧屋出来孔嬷嬷板着脸冷声斥责春柳,吓得她赶忙低头行礼,并白着脸不动。 要知道,孔嬷嬷可是虞窈的奶娘,管着小院儿里一切事务,深得虞驰正夫妇信任。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嬷嬷宽恕!” 春柳吓得要死,缩着脖子低声求饶。 “身为丫鬟就该恪守本分,莫要自讨苦吃!” 孔嬷嬷冷着脸仔细打量她一番,这才冷冷警告。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身为丫鬟,伺候好小姐才是最紧要之事,莫要整日里想着偷奸耍滑!” “是——” “下去忙吧!” “是——” 春柳一个蹲礼后,连忙转身离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屋内窗前的虞杳,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放在心上。 也是,这等小事岂能被她虞杳放在眼中! 不过,春柳这丫鬟倒是给虞杳提了个醒儿,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手中握着一指来长,做工考究银葫芦吊坠,虞杳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想到神武将军虞靖飞,花甲之年依旧镇守边关,守护着元启朝的安宁; 想到虞驰正这个威严又小心翼翼,疼爱女儿入骨的铁骨汉子; 想到虞顾北和虞战南这两个兄长; 以及虞望西,虞守东两个堂兄; 还有虞家所有疼爱虞窈的亲人,最后却都悲惨而死,虞杳就忍不住愤怒。 他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英雄不该被这样对待! 虞杳紧握手中的银葫芦,终于下定决心改变眼下的一切,以及他们的命运! 第三回不安坐着 “祖父与父亲回来没?” 用完晚膳,丫鬟伺候着漱完口,喝了一口参汤的虞杳,问正忙碌着给她铺床的秋月。 “回来了,老将军与老爷一同回来没多大会儿,这会儿子应该也在用膳。” 铺好床,秋月转身看着虞杳认真回话。 “小姐可是要去给老将军与老爷请安?” 站了一会儿的秋月,见虞杳静坐不动,随就猜出一两分来用意,便鼓起勇气小声问。 “嗯——” 虞杳放下杯子,不紧不慢的回答一声,而后起身就往外走。 摸清楚自家小姐病后不喜人多嘴多舌,更不喜人质疑的性子,秋月也不敢劝,忙去架子上拿过披风替虞杳仔细披好,主仆俩这才往外走。 “这般晚了,外面极冷,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刚出门儿就碰到孔嬷嬷,见虞杳身披狐皮披风,秋月挑着灯,她忍不住多嘴一问,问完后又觉得不妥当,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去前院看看祖父与父亲。” 虞杳说完,没给孔嬷嬷再说话的机会,便带着秋月转身离开。 本想跟着一起做伴儿的孔嬷嬷,张了张嘴只好作罢; “那丫头说的没错,小姐这身气势都快赶上老爷了!” 嘀咕一声后,孔嬷嬷便转身进了侧房,心里却想着自己是不是失宠了! 夜黑月明,北方的初春依旧冷的寒风刺骨,虞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跟着秋月出了小院儿,穿过光秃秃的花园游廊,七拐八弯后来到祖父——神武大将军所住的院子。 院中灯火通明,廊下亲卫守护,虞杳刚进院就察觉到暗处还有不少暗卫,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直朝上房而去。 “这么晚了,小姐怎的过来了?” “外边儿寒冷,小姐大病初愈,万望小心才是!” 神武将军的亲信——姚吉,看到虞杳的第一时间就忙上前相迎,嘴里还不忘念叨叮嘱,脸上也是实实在在的担忧和心疼。 他虽是下人,可也是虞窈祖父——神武将军的心腹,在虞家威望极高,虞府上下对他极为敬重。 “让姚阿爷担心了,我已无大碍,就想过来看看您与祖父。” “可是桃桃来了?” 虞杳话音刚落,上房里传来中气十足,带着极为明显喜色的威严声。 听到这声音,虞杳便知道是她还未见面的祖父,元启朝的神武将军——虞靖飞。 “还是老将军耳亮,小姐快进去,老将军才前还念叨您哩!” 闻言,姚吉乐呵说着,就把虞杳往上房带。 挑起厚重的毡帘迈进门槛儿,一股饭菜香味儿和着酒香迎面而来; 抬眼看去,正前方八仙桌主位上,一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眼神锐亮,满面红光的精健老者,大刀阔斧坐那,正嘴角带笑,满目慈爱看向她。 这就是祖父——神武将军了! 虞杳心里这样想着,眼神不由流露出敬佩神色,脚下不停走向前去。 “这么晚了,桃桃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事找为父与你祖父?” 神武将军右边的虞驰正,见女儿进来,忙放下酒杯起身急问。 他这么一说,神武将军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虞杳。 “女儿是有事找祖父与父亲,不过等祖父与父亲用膳后再说不迟!” 见桌子上两荤两素四个菜还没怎么动,虞杳便过去坐在祖父对面,也就是背对着门口的位子认真说道。 “好,那膳后再说。” 看了一眼虞杳,神武将军一口干了杯中最后一点酒,痛快的答应。 因为,他看出虞杳要说的事非同一般。 见父亲痛快撂下酒杯开始大口吃菜,虞驰正眉头轻皱,一脸若有所思,而后又看向虞杳,见女儿小脸还带着病容,眼神坚毅,神色严肃中带着些许沉重,这让虞驰正不由心头一紧; “桃桃可要再吃些?” 虽然心有不安,但虞驰正依旧笑着问虞杳。 “女儿已用过膳,爹爹快吃吧,要不饭菜就冷了!” 虞杳说完,就见虞驰正也推开酒杯,拿起一个胡饼就着菜大口吃起来。 看着眼前大口吃饭的父子俩,虞杳想起以前和战友们忙起来也是这样大口吃饭,在野外执行任务时,随便靠在哪里都能吃的很香,可此时,他们已隔世难见! 此时此刻,虞杳依旧想不通,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种荒诞离奇的事,她以前想都不愿多想,可眼下确实实在在的发生,并让她身陷阴谋诡计之中不得心安! 实在说,虞杳真想拍拍屁股走人,远离这些阴谋诡计,若不是虞家一门忠烈,加上梦中目睹他们惨死一幕,让她不忍心那样做,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撤了吧!” 沉浸在回忆中的虞杳被这声音惊醒,就见已经吃饱的神武将军朝门口吩咐了一声,姚吉就带着一个小斯进来就收拾碗筷,此时虞驰正也放下筷子,也不知他吃没吃饱! 不过,神武将军好像不在乎这点! 碗筷撤走,接着姚吉亲自端着才泡好的参茶进来,给神武将军,虞驰正,和虞杳各倒一杯,就极其自觉的退了出去。 “桃桃有何事要说?” 神武将军眼神锐利,气势威严,不怒而威,面对虞杳却一脸慈笑,连眼神都柔和几分,就像普通人家疼爱孙女儿的普通祖父一样! 可他不是! 他是元启朝的神武大将军,更是元启朝的守护神! 是历经生死,一次次从血海尸山中闯过来的战神! 虞杳平生最是敬佩这样的人! 和她一样的人! 虞杳目光从氤氲着热气的杯中抬起头,眼神坚决,却又极为肃穆的与神武将军对视,察觉女儿神色不对,虞驰正放下茶杯,挺着腰板,整个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孙女儿接下来所说之事关乎我们虞家上下所有人生死,还望祖父并退左右。” 虞杳神色严肃,开口就如是要求,这让对面的神武将军,和右边虞驰正不由一慎,接着极其严肃的看向虞杳。 从来没见过女儿这般神色的虞驰正,心里不由一阵恐慌,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陌生,可也是面对极其恶劣的战况下,他才会有这种预感,眼下…… “桃桃……” 虞驰正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可叫了女儿的名字后,对上那双坚毅的眼眸,他却又不知该问什么,只能不安坐着。 第四回骇人听闻 “阿吉——” 盯着虞杳看了好一会儿,许是确定她没有玩笑,也不是因生病而胡言乱语,神武将军这才一脸威严,朝门口叫了一声。 “老将军——” 姚吉立即出现在门口,并恭敬低头待命。 “让他们都撤了,一个不留,你在院中守着,靠近上房者——杀!” 一个‘杀’字,让立在门口儿的姚吉忍不住身躯一颤,心头一紧,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是——” 姚吉当即恭敬退出,并小心放下厚重毡帘,接着,就听到外面细微的动静,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虞杳知道,这个院子里,除了姚吉以外的其他人都撤了! 虞杳更知道,这对一个身处边塞,身居高位的一军主帅意味着什么! 同时她也明白,这是虞靖飞和虞驰正父子对孙女儿/女儿的无条件信任! 不得不说,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 此时的虞杳心里感动,对直视着她,用眼神询问可否的神武将军轻点头。 “祖父,爹爹,我接下来要说的一切你们定会觉得天方夜谭,匪夷所思,无论如何请你们认真听完,并且,我此时此刻非常清醒,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关乎虞家所有人的生死,请务必认真对待!” 看着孙女儿/女儿用几近哀求的语气,神武将军父子俩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思量须臾后便郑重点头。 “此事还要从前几日的那场高烧说起,那几日我烧的迷迷糊糊,在梦中看见了虞家军大胜回京,祖父被封为神武侯,还特恩见帝免跪,爹爹也荣升为一品镇国大将军,大哥,二哥也都加官进爵,一时间我们虞家风光无限,权势鼎盛……” 说到这儿虞杳略停,见神武大将军和虞驰正脸色严肃无比,甚至带着满目不可置信,她便知道二人有认真听,随即便接着缓缓道; “四月二十一那日,我及笄之礼,虞家车水马龙,京中权贵齐聚……” 听到这里,神武将军眉头不由紧皱,显然听出了些许味道; 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此时此刻是在听故事,自然能发现问题所在。 “也正是那日,皇帝下旨把我,或者说梦中的虞窈指给太子为妃,于次年六月十六大婚,两月后,也就是八月十七,顺安帝驾崩……” “啪……” 话出茶杯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神武将军父子俩脸色大变,浑身惊骇难言,死死盯着虞杳。 要知道,就凭这句话他们便可万劫不复,后果不堪设想,而虞杳不惧不怕与之对视,接着又继续往下讲; “九月初二,太子继位,虞窈这个虞家的女儿却没有被封后,而虞家的灾难也真正开始……” 此时,神武将军脸色惨白,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虞驰正也浑身僵硬,眼神惊恐不安。 “新帝另有所爱,虞窈不被待见,从踏入宫门那刻就被关进冷宫,梦中画面断断续续,但不难猜出原由,虞家势大,新帝不安……” “最后一场大火烧了虞窈,接着我便看见虞家上下老小一百多口人,在京中牲口市被齐齐斩首……” 这话一出,神武将军脑袋抽痛,双目血红,整个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虞驰正更是虎目怒睁,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其中有大哥家才两岁多的康哥儿,二哥家才满月的思哥儿,满地的血,你们都死了……” 说到这儿,虞杳才发现自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而神武将军,或者说祖父吧,也虎目含泪,脸色苍白如纸,弯塌着脊背扶桌艰难而坐,整个人颤抖如筛。 而虞驰正已满目湿润,一脸愤恨之色盯着前方的灯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梦中找你们,想把你们安葬了,可你们的尸首怎么都找不到,突然,空中一阵白光从空而下,一个声音说‘回去吧’,然后一柳树枝条朝着孙女儿额头点了点,我这才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浑浑噩噩好几日,我分不清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直到这两日身体大好,孙女儿才理顺这场梦境……” “祖父,爹爹,或许你们以为这是天方夜谭,黄粱一梦罢了,可对我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 “或许是上天见我虞家满门忠烈惨死,才让孙女儿重回人间救亲的!” 虞杳说完就低头擦拭眼泪,心里却不得不暗自抱歉,因为后面所说的什么一阵白光,一个声音,以及什么柳枝条,都是她为了让眼前的父子俩相信这玄幻一切而编的,这是虞杳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因为,古人信奉鬼神之事,加上这离奇的梦,想必虞家父子更能接受,甚至深信不疑! 若是后者的话,虞杳更乐意见到! 烛火通明的屋内静的可怕,气氛更是死寂的让人心慌! 过了许久许久,好像经历一个寒风凛冽的漫长冬季一般,神武将军虞靖飞这才从痛苦情绪中挣扎脱身,慢慢抬头看向双眼肿胀的虞杳; “苦了你了,孩子……” 他满眼疼爱对虞杳说,一说完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桃桃……” 一旁的虞驰正也清醒过来,红着眼,沙哑着嗓子,盯着虞杳轻唤,而后就低头落泪。 虞杳瞬间泪流满面,却忍不住暗松一口气; 因为,他们相信她了! “祖父,您相信孙女所说的一切吗?” 擦干眼泪后,虞杳哑着嗓子盯着神武将军问。 心知他们相信是一回事,亲口承认却是另一回事,虞杳必须问清楚他们的态度,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这至关重要! “信——” 不成想,神武将军毫不迟疑的点头回答,态度坚定不移。 “桃桃,爹爹也信,只是……” 虞驰正也跟着表态,只是说着又哽咽不语,情绪悲愤起来。 “只是爹爹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虞家会是这种结局?” 虞杳替虞驰正说出想要说的话,换来其悲重点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忠烈之将哪个有好结果?” 虞杳说完就讽刺一笑,让对面的父子俩不由一愣,随即悲从心起。 “祖父,您为何相信孙女儿所说这一切?” 虞杳问完,就见神武将军缓缓起身,朝右边床头的柜子而去,然后打开柜子第二个柜门,从里边拿出一本书和一封信来; “你看看——” 神武将军先把那封信拆开递给虞杳; ‘爱卿虞公亲启’几个字,就知道是当今——顺安帝给虞靖飞的私信。 第五回商议对策 信中,顺安帝一番客套慰问后,便说要给功臣虞靖飞封以侯位,封号延用神武将军的‘神武’二字,还问虞靖飞觉得怎样,以及虞家小姐,也就是虞窈有没有许配人家,后面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但是虞杳没往下看。 “再看看这个!” 接着,神武将军打开那本书,确切来说是翻开书,拿出其中夹的一张纸又递给虞杳; 纸上是整整齐齐写着十几个名字,其中‘文康’和‘文思’两名被圈了起来,不用问虞杳也猜到,这两个名字是为她大嫂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取的; 而这两个名字,正好和梦中虞窈大哥和二哥的两个儿子名字相符。 所以,神武将军才对她所说深信不疑! 虞杳放下手中的纸张,抬头看着祖父不语。 “祖父相信桃桃,只是……” 神武将军说着,拿起顺安帝写给他的那封私信紧紧攥在手中颤抖不已,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不甘。 “祖父莫要难过,眼下一切还来得及,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只要我们小心筹划,孙女儿相信,我们虞家定会平安无事。” 心中不忍神武将军这般悲痛打击,虞杳开口安慰。 果然,听了这番话,虞家父子瞬间打起精神,抬起头,一脸心疼看着虞杳。 “桃桃……” 万分心疼女儿大病一场,还要被这等悲痛大事压着,虞驰正哑着嗓子低唤一声,就颤抖着伸手轻摸虞杳的发顶,眼中都是心疼和怜爱,以及深深的愧疚。 “爹爹也莫要难过,您与祖父能相信这一切,对女儿来说便是天大的喜兴,女儿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相信,爹爹相信桃桃,无论何时都信!” 生怕女儿背负悲痛无法安睡,虞驰正忙点头表态,脸色也无比严肃。 “桃桃只管好吃好喝,安心入眠,一切有祖父与你父兄担着,你切莫忧心多虑!” 接着,神武将军也收敛复杂情绪,好言安抚孙女儿。 见此,虞杳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安心。 但是,还不够! 离跳出这个火坑远远不够! “祖父,恕孙女儿多嘴一问,接下来您要如何打算?” 虞杳话说的极其乖巧懂事,可眼神坚定,态度坚决,让神武将军父子俩明白,这事不说个清楚她不会安心。 于是,神武将军一声长叹,便盯着虞杳,眼神也带着不知名的坚信; “桃桃有何想法,不妨说来祖父听听?” 虞杳踏进门的那一刻,神武将军就觉得她同往常大不一样,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眼下他倒是没有那样的疑虑,只觉得经历这样的悲惨,是个人都会性情大变; 正因如此,神武将军觉得孙女儿命格特殊,受上天庇佑,便不由想听听她的想法; 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闻此言,虞驰正不由紧张起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老父亲一个眼神制止。 “祖父既然问了,孙女儿也不藏着掖着……” “你只管说!” 再次给了儿子一个别乱说话的眼神儿后,神武将军对虞杳如是说,可谓是大开方便之门,让她畅所欲言,不用有任何顾忌。 这属实让虞驰正诧异! “这一切祸端的开始,便是我们虞家的能力和兵权,而孙女儿便是那个引火线,既然如此,那我们自己动手,先剪了这根引火线再谋定后事。” 虞杳极其淡定的说完这番话,就见神武将军一脸若有所思,眼中划过异彩,而后捋着胡须轻点头。 “桃桃之意……” “孙女儿的意思,往后虞家便没有虞窈这个人。” “桃桃不可乱说!” 虞杳话落,虞驰正脸色惊变,眼中带着痛色低声责说,在他看来这话很不吉利。 反观神武将军的神色,一瞬诧异过后,沉思片刻,便满眼赞赏盯着虞杳。 “桃桃可想好了,此事一旦决定便没有回头之路,而你,只能永远……” 后面的话神武将就没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他锐利的双眼带着沉痛和隐隐期待,死死盯着虞杳。 “和家人性命相比,孙女儿宁愿选择消失。” “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哪怕不能在膝下尽孝,孙女也能安心,百年后孙女也能放心闭眼!” 虞杳说的有些煽情,但也没错,虞家满门忠烈,他们能有个好的归宿,她就是闭眼也放心! 就是那个虞窈,也能安心去投胎吧! 然而这一番话,却让眼前的两个铁骨汉子忍不住再次红了眼。 “祖父,爹爹莫要哀伤,比起一家老小惨死,孙女儿更愿意消失在世人眼中,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努力给虞家打拼一条退路,一个谁也不敢招惹的庇护所……” “好……好好……” 虞杳眼神坚定的说完,神武将军泪流不止,只盯着孙女儿连连说好。 “桃桃……我的女儿……” 而虞驰正已泣不成声,悲痛不已的盯着女儿,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虞杳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 他知道和女儿没有几日好相处了! 他也清楚,这辈子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于是爱女心切的虞驰正毫不遮掩情绪的低声呜咽痛哭,惹的虞杳也泪流满面,伤心不已。 “爹爹莫要难过,相信女儿会很好,会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会在不久后,成为你和虞家的骄傲,爹爹,请相信女儿!” “信……爹爹信桃桃……” 虞驰正流着泪,再也忍不住就把女儿搂在怀里,紧紧搂在心口,仰头让泪水倒流回去,咬紧牙关,用力吞咽,把卡在嗓子眼儿的悲痛哀嚎尽数吞了回去。 “爹爹的桃桃啊……” 虞驰正一手把女儿紧搂在胸口,一手轻抚她的发顶,眼中悲痛,心中不舍,嘴里低喃,边上的神武将军也难过的把脸转向一旁,拿袖子不停擦拭眼泪。 被虞驰正紧搂在胸口的虞杳,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听着耳下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她内心无比安宁; 这就是父亲! 是英雄,是她要保护的人! 第六回悔恨淹没 翌日 将军府小姐——虞窈再次病重,神武将军父子俩担心不已,放下军中一切事务,在府上守着孙女儿/女儿。 当日,神武将军府大夫进进出出,无一不面露难色,直到天黑都没有好消息传出。 三月初四夜,一只信鸽落入神武将军书房窗外,姚吉动作熟练的抱起鸽子,从腿上抽出一个小纸卷,便进去递给正在和虞驰正商量事情的神武将军; “京中来信,老将军请过目!” 神武将军接过纸条,凑近烛光慢慢打开,而后脸上闪过喜色,很快又变为凝重,这让站在一旁的姚吉,和身旁坐着的虞驰正也跟着紧张起来。 “父亲……” 这声轻唤,让走神的神武将军回神,并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他。 “顾北来的信,他媳妇初一辰时末生了小子,名字……选了文康!” 神武老将军说完,拿着纸条儿的虞驰正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脸色苍白,神色复杂,低头盯着纸条不动; 三月初一辰时! 虞文康! 和虞杳所说完全吻合! 虞驰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莫名一片血红,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浑身轻颤。 “带下去好生照顾!” 见儿子这样,神武将军也满目悲痛,但还是抬起头看着被姚吉捧在手中的信鸽吩咐。 “是——” 姚吉恭敬回答着退了出去。 “正儿——” 看着神情悲痛的儿子,神武将军闭了闭眼,然后低声轻唤。 “父亲……” 虞驰正抬起头哽咽着说不出话,然后像无助的孩子一样,把头靠在父亲肩膀默默落泪。 “都对上了,说明老天厚爱咱们虞家,该高兴才是!” 神武将军泪光闪闪,伸出手拍着儿子的肩膀轻说安慰,可还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父亲,儿子无用……” “桃桃她还未满十六……” “她还小……” 想起永远要和女儿分别,虞驰正就心痛的要命,靠在父亲肩膀悲哭出声。 “咱们的桃桃……” “是个有福,有造化的!” “成全孩子一片孝心,让她安心!” 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想起孙女的果决,神武将军流着泪哽咽安慰儿子,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儿呀!咱们桃桃是为了虞家老小,为了虞家军上下才做此决定,我们做长辈的,更要为她谋划好一切才是!” “即便她不在眼前,也要确保她衣食无忧,万无一失才是!” 下定决心的神武将军不想辜负孙女的一片好意,便打起精神拍着儿子的肩膀提醒。 “父亲说的没错,儿子会亲自安排!” 虞驰正从老父亲肩膀上抬起头,拿袖子胡乱擦擦眼泪,便无比严肃开口。 “最好还是同桃桃商量一番,孩子经此一事性情大变,想事极有成算,让她自己决断,你我父子从旁协助。” “儿子听父亲的!” 虞驰正二话不说点头答。 “三月了,大军提前开拔,我的孙女儿还等着进京医治呢!” 神武将军盯着窗外幽幽说道,虞驰正自然听懂了是什么意思,抬起头努力逼回眼中的泪意点头道; “是,两日后大军启程回京!” 虞驰正说完就起身向父亲行了一礼,而后脚步急促凌乱的出了房间,站在廊下仰望夜空,背影悲凉又无助,看的让人直揪心。 …… 夜深人静,神武将军府隔壁院子,一个瘦弱的身影如猫儿一般迅速跃上院墙,并利落跳出墙外,接着双膝跪地,朝一墙之隔的方向磕头,而后起身,趁着夜色朝远处掠去。 而墙的另一面,透过缝隙盯着远去瘦小利落身影的两人,扶着墙无声痛哭,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 “我那样宠爱你,为何背叛我?” 看着眼前相拥的男女,男子撕心裂肺的大喊质问。 然而,换来的是那对男女无情的嘲讽,以及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真以为,夜夜同您欢好之人是我么?” 往日纯善美好的女子,此时一脸娇媚靠在另外一个男人怀中,笑得一脸讽刺的问。 “此话……何意?” 男子莫名遍体生寒,颤抖着声音问。 “您可真蠢!” 不等男子多想,女子红唇轻启,说出杀人诛心的话。 不过这还没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狠; “看在你马上要死的份儿上,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你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夜夜同你欢好的女人不但不是我,而且还是被你厌弃,被你杀了全族的虞窈吧?” 女子这番话一出口,男子如遭五雷轰顶,脑子瞬间是一片空白,不等他细想,接着就又听女子说; “还有,虞窈肚子里那个被你视为野种的孩子,你猜猜是谁的种?” “那……孩子……难道是……朕……” 男子终于从空白中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哆嗦着嘴皮子低喃轻问。 不想,简短的一句话,竟然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和勇气! “呵呵……没错,那个被你视为野种的孩子,正是陛下的种,你说可笑不可笑?” “只可惜,你杀了虞窈全族,她恨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下你的孩子,哈哈哈……” 女人尖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大笑不止,笑的男人恨意涛天,想要冲上去和她拼命,可是画面一转,便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刺骨冬日; 寒风鬼哭狼嚎般的肆虐横行,地上一片鲜血染红积雪,旁边是一具无头尸,不远处的雪堆里是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头颅,光秃秃的树枝上乌鸦尖叫,远处饥肠辘辘的野狗蓄势待发…… 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拖着一张破草席从远处而来,走近才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双目空洞无神,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单衣,披着一件同样洗的发白,上面带着补丁的粗麻薄披风,让她愈加显得单薄瘦弱。 看见女子的那刻,男子震惊不已,心里更是悔恨交加,想要和她说点儿什么,可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 或者说他连人都不是,只能飘在空中眼睁睁看着女子吃力把无头尸体拖上草席,又把那颗冻的硬邦邦的头颅绑在尸身上,然后拉着草席,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朝着城外走去…… 瘦弱单薄的背影在积雪中走的异常艰难,时不时的摔倒,最后那双粗布单鞋都掉了,女子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样光着冻的紫青的双脚,踩着厚厚的积雪拉着草席木木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男子,或者说鬼魂更为确切,他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往日最厌恶,最无视的妻子拉着来到城外一处隐蔽的悬崖附近,心痛愧疚淹没了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想帮忙却触碰不到实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瘦弱的女子用双手刨开积雪,一点一点刨坑…… 第七回不敢忘却 ‘够了,不要再挖了……’ 看着女子血淋淋的十指,他心痛的发疯,围着她打转咆哮,可惜,她什么都听不到,一脸麻木一下接一下徒手刨着…… ‘虞窈,不要再刨了!’ ‘虞窈……阿窈……我悔了,我悔不当初……’ “阿窈,我错了……” 不管他怎样咆哮,怎样呐喊,女子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一下下不停的刨着冻硬的沙土,直到十指磨出白骨,看着让人头皮发麻时,一个堪堪能掩埋尸体的浅坑才算刨好。 她面无表情奋力拉着草席入坑,然后把头颅摆正,又用露出森森白骨的双手捧起土一下下填埋尸体…… 寒风冷冽,阴风刺骨,大雪飘飞,这个女子双脚血肉模糊,十指白骨森森,身上覆着一层积雪,呆呆站在土堆前一动不动。 许久后,她慢慢抬起右手,覆在被粗布单薄披风遮盖的小腹上…… 霎时,飘在空中的男子双目剧瞪,满目不可置信,他想上去同女子说说话,也想上去摸摸…… 摸摸肚子里还在的孩子,可他无法接近她,只能飘在空中看着,任由悔恨淹没,阵阵锥心疼痛折磨…… “替你收尸,是替他/她尽孝……” “只为他/她……来生能投个好去处……” 女子沙哑凉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在悬崖边上响起,却听的男子羞愧难当,悔恨交加,恨不能当场就死去。 接着,就见瘦弱的女子果决转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步步朝着前方的悬崖边而去。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男子,发疯般冲上去,嘴里疯狂喊叫着; ‘虞窈不要,不要做傻事……’ ‘虞窈,你还怀着孩子……’ ‘阿窈,都是我该死,是我该死,你不要想不开……’ ‘阿窈,求求你……’ 可任凭他怎样喊叫,发疯般的扑腾想要冲上去制止,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只能一次次穿过虞窈,在半空飘来荡去…… “师妹……” 这时,身后响起一男子的惊叫声,让一脚已经踏在悬崖边上的虞窈停下脚步,并慢慢回头看去; “师妹,莫要想不开,你还有孩子……” 远处男子的话让站在悬崖边上,任由寒风肆虐的虞窈有了片刻迟疑,手不由的轻抚已经隆起的小腹。 见此,飘在空中的男子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希望虞窈看在腹中孩子的份儿上,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这显然是奢望! “他/她不该来在这个世上,我带走也好……” 虞窈声音轻轻浅浅,终于带了些许情绪,但是话说的极为果决。 “师妹,你……” 远处还要相劝的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时哽咽泪流,难过的说不下去。 “你总不能让师父他们担心吧!” 一听远处的男子提起虞驰正,空中飘荡着的男人愧疚羞愤,看都不敢看虞窈一眼,心里悔恨交加,清楚他能有如今这般结局,都是因为听信谗言,残害虞家所致。 思来想去,只能用一句活该形容自己! “父亲……” “我也是极想念他们的,该下去尽孝了!” 女子幽幽说着,又朝悬崖边儿迈出一步而,一手抚着小腹,没有丝毫迟疑。 “师妹,师妹……” “不要……” ‘虞窈,不要……’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不……阿窈……不要…… 耳边回荡着绝情清冷的声音,那个单薄清瘦的身影毫无留恋踏出最后一步,犹如一只孤雁般决绝下坠,瞬间被寒风浓雾吞噬。 而地上却留下一纯银葫芦挂饰躺在那里,飘在空中的男子悲痛大喊,想要跟着一起跳下去,但是任由他怎么使劲,都会被寒风吹起,飘在半空眼睁睁的看着虞窈的身影被深渊吞噬…… “不要……阿窈……” 祁容舁大喊着从噩梦中惊醒,双目通红悲愤,直挺挺坐在床上挥舞着双臂,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殿下,殿下可是做了噩梦?” 听闻动静的徐寅连忙小跑着进寝室,就见太子直挺挺坐在床上,双目剧瞪,通红可怕,浑身透着一股死寂悲凉,衣服被冷汗浸透都不曾察觉,嘴里却还念叨着什么。 “殿下,殿下您可还好,要不要奴才传御医来……” “徐寅!”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悲痛的祁容舁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盯着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很是年轻的徐寅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声。 徐寅不是早就死了么? 怎么还会出现在他眼前? 而且这般模样? 想起来了,徐寅是在他面前替虞窈说了几句好话,他便听信那贱人谗言,把他…… 生生掐断脑海里回忆,祁容舁痛苦的紧闭双眼,任由悔恨席卷,只以为还在无尽的噩梦中。 “奴才这就去传御医来……” 徐寅的声音再次响起,祁容舁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也不在那无尽的黑暗岁月中,他或许…… 心里的念头一起,祁容舁使劲儿掐了把大腿,疼痛感传来,他又忍不住转头再次看向床边,眼神疯狂灼热,吓的徐寅立即闭嘴。 “殿……殿下……” “徐寅——” “奴才在,殿下请吩咐!” 被祁容舁可怕疯狂的眼神儿,盯的心里发毛的徐寅心里慌的一批,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朕……还活着?” “砰……” 这话差点儿吓破徐寅的狗胆,双腿一软,就重重跪地。 “殿……殿下,您切莫这般说,您只是做噩梦罢了,殿下自会长命百岁……” “起来回话!” 见徐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祁容舁到底心有不忍,便开口让他起身。 而后,祁容舁摸了摸身上手感柔软的被子,又抬头看向外面,见是他久违又熟悉的一切,不由再次红了眼; “我活着……” “活着活着,殿下长命百岁!” 徐寅心惊胆战,连连应声而说,心想噩梦可是吓坏了太子殿下,看来得找大师来看看才行! “今是何年何月?” 确认他好像真的又活过来的祁容舁,顾不上开心,连忙就急问。 “回殿下,今乃顺安二十三年,三月初四。” 徐寅心下不解,但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如实回话。 “三月初四……” “是的,殿下。” “虞家女眷可有进京?” 想起虞窈,祁容舁忍着悲痛急切问道,他迫切的想要确认这一点。 若他没记错的话,前世,虞家女眷于二月二十进京,神武将军父子率大军于四月初十进京。 若问他过了这些年,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只因,关乎她的所有事,他不敢忘! 身为鬼魂,在人间飘荡了那些年,他日日回想关于虞窈,关于虞家他所知道的一切,丝毫不敢忘却! 第八回心有不安 “回殿下,虞家女眷由几位少将军护送,已于二月二十抵京。” 徐寅心里疑惑,太子怎会问这个人人知道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听到确切的回答后,祁容舁的心莫名狂跳起来,有种想要马上去见虞窈的冲动。 但是他又不断告诫自己; 不能急! 不能慌! 不能吓着她! “三月初四,离四月二十一还有一个多月……” “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徐寅静静低头立在床边,听着太子不停低声念叨,心里却觉得不解; 太子怎么突然对虞家上心起来? 他不是一直不喜虞家的么? 还有,四月二十一到底是什么日子,竟值得他这般上心念叨? 徐寅满肚子疑惑,但他不敢问,只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你下去吧,孤要静静!” “是——” 徐寅应声退下,并带上殿门。 这时,祁容舁掀开被子下床,脚踏实地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他依旧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 “活了……” “朕又活了!” 他光着脚一步步向前走,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不由泪流满面。 突然想起前世的仇人,他抓着窗沿,手背青筋暴起,双眼含着滔天恨意,浑身满是杀意; “贱人,贱种……” “这一世,朕定叫你们求死不能!” 猩红的双目望着远方,声音低低沉沉犹豫地狱恶鬼般骇人,叫人不寒而栗! …… 翌日.东宫 太子祁容舁亲自从库房翻出几件珍贵物件来,但是看了看都不甚满意。 “徐寅,可有再好些的物件?” 祁容舁嫌弃珊瑚摆件颜色太艳! 白玉山水摆件儿太过硬气! 金造红宝石石榴树太过俗气! 祖母绿头面不合规矩! 他不由问一旁已经麻木的徐寅。 徐寅…… 求求别问了! 他很难好不好! “殿下,可是送给伏小姐的及笄之礼?” “啪……” 桌子上的白玉山水摆件被扫落在地摔碎,祁容舁脸色阴沉的可怕,眼中带着滔天恨意,徐寅吓得立即跪地; “殿下恕罪,奴才该死,都是奴才该死说错了话!” “往后莫要在孤面前提起她!” 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祁容舁极力克制住声音,对徐寅如是说道。 “是,奴才谨记!” 惶恐不安的徐寅不敢深想原由,低头应到,心底深处莫名的觉得太子这样做极好; 因为,他觉得那伏小姐不是表面那样纯真无害之人! “孤是选给阿……虞家小姐虞窈的!”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误会,祁容舁竟开口做起解释,这让才起身的徐寅再次震惊不已! 听闻虞家小姐自小长在肃州,太子殿下何时见过她的? 而且还一副…… 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想到这几个字,徐寅不由浑身哆嗦,低头不敢多想! 难道一场噩梦,会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噩梦前,爱的眼里没有别人! 噩梦后,提都不能再提! 噩梦前,从未见过,甚至提起其家人都是厌恶! 噩梦后,竟然一脸爱意准备礼物! 老天爷,太子是不是被脏东西附体了? 徐寅心里不由呐喊,觉得很有必要找个得道高僧来看看才安心! “殿下,你近日睡不安稳,要不要请大师来做场法师……” 徐寅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容舁冷冷的眼神儿给吓蔫了,也忘了要说什么; “收起你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孤之前一叶障目,如今只是清醒过来罢了,莫要乱想!” 一眼就看透徐寅想法的祁容舁,心里怒火四窜,但想到前世,他便冷着眼,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饶是如此,徐寅也吓得够呛,额头布满汗珠。 “是奴才想差了,请殿下责罚!” 徐寅连忙请罪,丝毫不敢再乱想,心里却明明白白的认识到,太子噩梦后,是比以前更加睿智厉害,一个眼神儿就让他腿肚子打转,这气势一般人消受不起! “这次免了,下不为例!” “奴才谢殿下开恩!” “不过你让人盯着虞府,虞家小姐若出府,速速来报!” 迫不及待想要见虞窈的祁容舁,已经等不到四月二十一那日,如是吩咐徐寅,就是要和魂牵梦绕的人来一场偶遇。 然而,徐寅听闻后却一脸为难; “殿……殿下,此事……” “有话直说!” 见不得徐寅吞吞吐吐的样子,祁容舁忍着火气,耐着性子冷冷发话。 “是,据奴才所知,虞小姐并未随虞氏家眷一同进京……” “啪啦啦……” 这句话让祁容舁当场惊起,桌子上的稀奇宝件儿一应扫落在地摔裂,他脸色从震惊到慌乱,从恐慌到痛苦,再次坠入悲痛的回忆;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不要……” 陷入疯魔的祁容舁双眼血红,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喊,声音带着无助和祈求,眨眼功夫,整个人就虚弱不堪,看着吓人又可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寅傻眼,以至忘了该怎么做; “殿……殿下……” “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殿下……” “来人,快来人传御医……” 徐寅搂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祁容舁大声喊叫,声音带着哭腔,接着东宫就一阵兵荒马乱…… …… 远在肃州凉城的虞家军,也于三月初六开拔回京,一起的还有虞家重病,唯一的孙小姐——虞窈。 因着神武将军心疼孙女,着急回京替其治病,所以一路上大军全速前行,没有特殊情况不得有丝毫延误。 一路行军极为顺利,就在眼看要出肃州境界时,载着虞家小姐的马车突然失控,马儿发疯一般四处狂奔,在众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发狂的马儿拉着马车直奔向北边的断肠崖。 说起这断肠崖,在肃州‘臭名昭著’,其崖深无底,附近终年瘴气弥漫,飞鸟过顶都能断肠而亡,更不要说马车坠崖了! 反应过来的众军急忙跑上去,可马车已经消失在层层瘴气中,只余声声马嘶声,和丫鬟的喊叫声,以及马车与石壁撞击的碎裂声入耳,让众人不由心头一凛,不由连连后退。 “小姐,小姐……” “小姐,奴婢下去陪您……” “小姐……呜呜呜……” “我的小姐,可怜的小姐呐!” 夏蝉,秋月,冬麦,还有孔嬷嬷从后边的马车下来,连滚带爬上前就哭喊不停,却被军卫死死拉住。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神武将军父子俩听到消息,打马上去,站在悬崖边上一脸不可置信; “桃桃……” “桃桃……爹爹的女儿啊!” “我的桃桃……” “噗……” 镇军将军虞驰正受不住打击,一口鲜血喷出后,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将军,将军……” 军卫慌忙抬着虞驰正向安全地方而去。 剩下一些人紧紧盯着一脸悲痛,站在悬崖边儿上一动不动的神武将军。 老将军不喊不叫,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被瘴气笼罩的悬崖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泪,伤了神,身体摇摇晃晃,差点一头载倒。 “老将军,节哀呐!” 最后还是姚吉上前扶着他哭着安慰,其他人吭都不敢吭一声。 第九回出城迎军 四月初六,春风和煦,暖阳高照,京中一片欢腾; 只因虞家军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将要进城。 一早,太子——祁容舁就穿戴整齐,向顺安帝禀明后,便代帝出城,迎接虞家军和神武将军——虞靖飞。 祁容舁带着激动的心情,穿过热闹的街市,好不容易出城后,就打马飞奔,直朝城外而去。 此时的他恨不能长对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一路飞奔到十里亭,太子依旧没有停下马的意思,让后面跟着的朝臣、侍卫、以及徐寅不解之余,又感到诧异。 “各位大人在此候着,奴才前去照看殿下!” 祁容舁独身快马飞奔,其他朝臣不能跟着他乱了规矩,徐寅只好急急说了一声便打马追上去,心里暗自祈祷不要出事儿才好。 “驾——” “驾,驾……” 徐寅后边还跟着十几名宫卫,此时也很担心太子出事,一个劲儿的打马狂追,可是连太子的身影都看不见。 就这么不要命的追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前方坐在马背上,遥望前方的太子殿下。 “殿下,殿下,您吓死奴才了!” “您甩下各位大人与奴才们,万一有个……” “呸呸呸……总之,万望殿下珍重身子,不可独身出行!” 吓的四肢无力的徐寅,顶着巨大的压力凑上去劝说。 “看,虞家军到了!” 然而,太子祁容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挺挺坐在马背上,用马鞭指着远方黑压压的大军,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低声说道。 徐寅闻声望去,果真是虞家军。 “孤去迎迎老将军!” 祁容舁心跳加速,眉眼欢喜,激动浮于眼中,说着再次打马出去,眨眼就跑了老远。 徐寅无奈,只好紧追而上。 随着越来越接近虞家军,祁容舁莫名的感到心慌,甚至一种不详预感油然而生,他慢慢减速,最后停马盯着不远处的虞家军仔细打量起来。 远远望去,打头阵的是一队骑兵,但是主帅虞靖飞,和主将虞驰正都不在其列,而且军队气氛肃穆无比,没有一点儿打胜仗的喜悦! 祁容舁觉得这很反常,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可是探军回报,神武将军和镇军将军完好归京,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一时,想不通的祁容舁骑在马上,愣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近的虞家军。 “前方何人?为何挡路?” 这时,一黑袍黑披风,长相硬朗清隽小将,手握红缨长枪,打马上前喊话。 他走进的那一刻,骑在马背上的祁容舁一动不动,浑身僵硬,死死盯着他。 因为,这黑袍小将正是上一世悬崖边喊虞窈师妹之人! 上一世为鬼的祁容舁只远远瞅了他一眼,但因为他是虞窈的师兄,虞驰正的弟子,他便连同此人牢牢记住于心中。 “段磊……” 祁容舁紧握着马鞭,用低到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叫出黑袍小将的名字。 “太子殿下替陛下前来迎接虞家军,以及神武将军和众将士!” 接着,身后的徐寅驾马上前两步,扯着嗓子大声喊话。 闻言,黑袍小将,也就是段磊打马上前,快到跟前时身手利落的跳下马背,跪地向祁容舁行礼。 “宣节校尉段磊见过太子殿下!” 果然是段磊! 祁容舁心中这般想着,认真打量跪在前方肤色黑红,但长相很是俊朗的段磊,心里无比踏实; 段磊在,他的阿窈一定也在! 这般想着,祁容舁英俊好看的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凤眸也跟着火热起来,整个人气质也温和不少。 “段校尉请起,一路辛苦,老将军与大将军何在?” “末将不敢言苦,至于老将军和大将军……” 段磊起身抱拳回答,可言至一半,就想起连同马车一起跌入悬崖,尸骨无存的虞窈就悲从心起,顷刻间就红了双眼。 盯着他的祁容舁见他这般神色,心头大震,一股不好的预感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后背发寒。 “可是……” 祁容舁刚想问是不是老将军出了什么事,可是一张嘴,他竟然紧张到说不出话;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回殿下,神武将军与大将军身体不适,在后面马车上,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段磊再次抱拳下跪请罪,恰巧露出披风下右臂上绑着的一截白布,顿时刺的祁容舁差点一头栽下马。 他知道,那是虞家军哀悼的方式,等同于戴孝。 可是,他在哀悼谁? 又在为谁戴孝? 祁容舁头痛欲裂,不敢多想,打马就朝前方已经停下的大军而去。 见此,段磊利落爬上马背,紧跟其后,徐寅也不敢耽误,也追了上去。 走近大军,祁容舁才发现所有将士右手臂都绑着一条白布,神情肃穆悲哀,他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老将军,太子殿下前来迎大军进城!” 几万人的大军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骑兵队后面,姚吉忍着伤心,站在马车外轻声回禀。 “咳咳咳……” 接着虚弱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车门从里边儿打开,脸色苍白,双目血红,身体虚弱不堪的神武将军——虞靖飞,颤颤巍巍从马车上下来。 只一个照面,太子祁容舁心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神武将军会病重到这种地步! 而且,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到! 当即,太子从马背上跳下,疾步上前扶着就要下跪行礼的神武将军。 “老将军免礼!” 近看,神武将军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下青黑一片,眼中布满血丝,呼吸急促,实乃重病之兆,太子忍不住心疼。 “臣……咳咳咳……” “老将军快快上马车躺着,万不可着凉。” 祁容舁是真的担心神武将军有个好歹来,便扶着他就要上马车,可老将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车辕站地不动。 “我儿驰正……” 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神武老将军眼中带泪,哽咽不语,见在太子面前失仪,颤抖着手连忙擦拭眼泪。 “我儿驰正昏迷不醒,无法向殿下行礼,老臣替他……” 神武老将军虚弱说着,就要再次替儿行礼。 “老将军,使不得!” 太子祁容舁心下愈发不安,但还是拉起老将军,眼神儿越过马车直往后面瞧去,可是大军挡着,他什么也没看见,更别说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了! 转念一想,他一国储君前来相迎,虞窈怎么着也要来见行礼才是! 想到这儿,他的心就慌乱的突突直跳,扶着神武将军胳膊的手也颤抖的不成样子。 “老将军……” 话说一半儿,祁容舁嗓子干哑,无力吐字。 他使劲儿吞了吞口水,用力咬了咬舌尖儿,克制住颤抖的手再次问; “可是军中出了何事?” 这一问完,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去大半的太子,整个人虚弱不堪,随时都能被风吹飘起来一般。 前世做阿飘做够了的祁容舁,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车辕,脸色惨白不已,额头已部满汗珠…… 第十回噩耗传来 “回殿下,是老臣孙女儿去了……” 神武将军后面说了什么祁容舁一个字都没听到,满脑子都是‘孙女儿去了’几个字。 孙女儿? 是谁? “谁去了?” “哪个孙女儿去了?” “告诉孤……哪个孙女儿去了?” 祁容舁眼前发黑,脑子一阵阵的抽疼,浑身如坠入冰窟般寒意刺骨,他眼神涣散,一手紧紧抓住车辕让身体保持站立,却颤抖着嘴唇不停追问,誓要听一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可是,他又无比的清楚,虞家只有一个女儿! 虞靖飞也只有一个孙女儿! 如同炸裂般的脑海再次响起决绝的声音;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 “不要……噗嗤……” 被恐惧淹没,浑身彻底被抽干力气的祁容舁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后就倒地昏了过去,吓得所有人心惊胆战,又是一通兵荒马乱…… …… 再次睁眼,祁容舁已躺在东宫床上,旁边儿守着哭肿了双眼的徐寅。 “咳咳咳……” “殿下……殿下您终于醒了?” “您身子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见祁容舁咳的脸色苍白,徐寅就胆战心惊,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去。 “回来……” 祁容舁纵使身体难受,头痛欲裂,胸口憋闷,可也没空看劳什子太医! “殿下,您……” “神武将军现在何处?” 祁容舁满脑子都是昏过去之前听到的事,必须找神武将军问清楚,他怎么都不相信他的阿窈已经…… 虞窈怎么可能死? 前世若不是他昏庸无道,蠢笨无知,被人迷了心迷了眼,虞窈又怎么可能早早就去了! 而且还是以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 前世,他明媒正娶虞窈,可在登上皇位后没给她皇后尊荣,也没给她一个正妻该有的体面和爱重,让她人人可欺,每每想到这里,他悔恨入肠,恨不能杀了自己! 今生,他想弥补前世犯下的错,想用性命去爱她,去护她,去做一切她欢喜的事,可是她却没了! 没了? 这绝不可能! 祁容舁紧闭双眼逼回泪水,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可是吓坏了徐寅; “殿下……殿下……” “回殿下的话,神武将军在广殿面圣。” 以为祁容舁生气他没有及时回话的徐寅,跪在地上连忙回答,心里祈祷太子能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歇歇。 可是,祁容舁不管不顾,穿好鞋就大步往外走,对于身后徐寅的哀求劝慰充耳不闻。 就这样,他如同疯了一般,眼神晦暗不明,不顾一切朝着广安殿而去,所到之处,人人跪让,但他却理都不理。 直到广安殿外,大总管明成公公才让他停下脚步。 “殿下就是再着急也不能这般闯进去,您昏过去,神武将军父子又病重,陛下正为此事发愁,您不如在此等等,好让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想起前世,明公公明里暗里对他帮助良多,祁容舁听了他的劝,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便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陛下,老臣……咳咳咳……” “快,快给神武将军赐座!” “多谢陛下!” “虞公,你这番到底是怎的了?前几日奏折不是还好好的么,怎的几日功夫就……” “此事本不该在陛下面前提起,只是臣的孙女儿她……她去的惨呐!” 听到这里,外面的祁容舁又开始头痛欲裂,浑身颤抖不止,为了弄个清楚明白,他咬着牙,靠着门框站立,听着。 “虞公的孙女儿虞窈,她怎的了?” 首位上的顺安帝也诧异不已,不由追问。 殿外的祁容舁背靠门框,一手扶着抽痛的胸口,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认真的听着接下来的话。 “老臣的孙女儿本就病重,大军行至肃州交界,那马突然发狂,拉着马车……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神武将军一个铁骨汉子就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拉着马车坠入断肠崖……呜呜呜……” “陛下,老臣的孙女儿没了,尸骨无从呐……呜呜呜……” 殿内传来神武将军悲痛的哭嚎声,让殿外一众太监宫女,以及宫卫都忍不住跟着落了泪。 殿内首位的顺安帝,不由联想他一生子嗣单薄,老大老二出生没多久就夭折,老四老五养了几年后也相继病去,如今就剩太子和六皇子这两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竟也忍不住跟着落了泪。 而殿外的祁容舁,在听到虞窈连人带马车一同掉入断肠崖后,喉咙涌上一口腥热,他忍着胸口抽痛,闭眼吞下这口腥血,浑身寒冷颤抖,却依旧不死心的靠在大殿门框上,死死咬着舌尖儿保持清醒,就是想等神武将军出来亲口问个明白。 “虞公节哀!” 顺安帝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麻溜,他擦干眼泪,从首位下来轻拍着神武将军的肩膀安慰。 “陛下……” 哭哑了嗓子的神武将军努力克制情绪,低头不停擦拭眼泪。 “朕原本还想让虞小姐嫁与太子为妃的,如今……唉……” 顺安帝的一句叹息,让沉浸在失去孙女儿悲伤中的神武将军心不由一沉,暗道一声万幸! 也让殿外的太子呼吸一窒。 “谢陛下厚爱……只是这孩子她……没那个福气……” “虞公节哀,万要保重身体才是,虞小姐也……可惜了,朕这就下旨追封虞小姐为郡主,封号……”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呐陛下!” 顺安帝刚想要想个合适封号安慰一番老功臣,没想到神武将军就慌忙跪地哀求阻拦; “陛下隆恩臣心领,只是这孩子她福薄,当不起陛下这份恩赐,她……” “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去吧,老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神武将军跪趴在地上痛哭哀求,让顺安帝再次感动的红了眼,随弯腰扶起他。 “朕收回成命,虞公切莫悲伤!” 顺安帝身体常年患病,索性在神武将军旁边坐了下来。 “陛下……” “坐着坐着,虞公莫要惊慌!” 见顺安帝与他同坐,神武将军惶恐不安的就要起身,却被皇帝拉坐了回去。 “经此一事,老臣倍感身子大不如前,犬子驰正也……至今昏迷不醒,老臣想好生歇养一番,这兵符便归还与陛下。” 突然,神武将军掏出兵符,跪地双手呈上。 许是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顺安帝愣坐着没反应,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黑色玄铁打造的猛虎兵符上; 用力吞了吞口水,而后伸手揉了揉脸颊,见神武将军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他此时的激动神色,顺安帝这才努力恢复平静下来; “虞公这是做何?” “兵符还是你收着的好,若不传出去朕还如何做人?天下百人又如何看朕?” 虽然很想接过兵符,可顺安帝同样想要好名声,便假意板着脸推辞。 “陛下乃一国之君,一草一木皆为陛下所有,此时边疆安稳,兵符合该由陛下保管才是。” “他日若有需要,臣虞靖飞随时愿为陛下,为我元启披甲上阵,杀敌卫国!” 神武将军态度坚决,忠心不二,见他话说到这份儿上,顺安帝也不好再推辞,只好面上为难,心里欢喜的接过兵符牢牢握在手中。 第十一回深有所悟 最后,顺安帝大手一挥,赐封神武将军为神武侯,镇军将军虞驰正升为一品镇国将军。 虞驰正长子——虞顾北,升为六品昭武校尉郎。 次子——虞战南,封为七品翊麾校尉。 其余将士则论功行赏。 鉴于虞家有丧事要办,原定在皇宫举办的庆功宴也歇了,改为皇帝与众将士在军中同庆,这也是顺安帝与将士打好基础,并培养自己心腹的第一步,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此时的虞府却哀哭一片,真正是听着伤心,闻着落泪; “桃桃……娘的乖女儿啊……你让娘怎么活啊!” “你把娘也带走……桃桃啊……我的乖女儿……” “我可怜的乖乖……娘这就去陪你……” 虞驰正的妻子——江曼雪,听闻女儿命丧悬崖的噩耗后,当场就软塌在地上,等一口气倒过来就哭叫出声,声声悲切,闻者心碎。 “母亲……” “夫人……” “夫人万万不可……您要保重身子,若不然小姐会伤心……” 虞顾北和丫鬟婆子们冲上去,就抱住悲伤的几乎昏过去,但仍然咬牙拼尽浑身力气想要撞墙随女儿而去的虞大夫人。 此时,作为长子长孙的虞顾北心痛的几乎麻木,看着眼前哀哭的死去活来的母亲,以及不远处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父亲,还有他怎么也不相信,就这样天人永隔的妹妹,最后终是忍不住哽咽着哭出了声。 而跪在担架旁,看着昏迷不醒父亲的虞战南,对母亲的哭声,丫鬟婆子的惊叫充耳不闻,一脸呆滞跪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一切悲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不愿走出来。 这边儿,众人忍着难过安抚悲痛的大夫人——姜氏,内院又传来老夫人的哀哭声; “我的心肝肉啊……” “你这是要祖母的命呐!” “才多大的人呐,没及笄就这么去了……” “老天爷啊,你收了我老婆子,把我乖孙女儿还给我……” “她狗大的年纪……孝顺懂事,未干过一件坏事,您怎忍心收了她去……” “老天爷……我老婆子的命换我孙女一命……呜呜呜……” “我的乖儿桃桃……祖母的心肝肉……” 一身盛装,等待着丈夫和儿子归来的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却等来了这般噩耗! 她不顾仪容从内院由丫鬟婆子搀扶着一路哭来,在看到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和大门外那口空棺时,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的了……” “祖母……祖母……” “母亲……” “老夫人……呜呜呜……您醒醒……” “大夫……快传大夫……” 虞府女眷昏的昏,倒的倒,哭的哭,顿时一片人慌马乱,直到老将军,不,应该说神武侯回府,这才安静下来。 …… 虞家前院.议事堂 往常这里只有神武侯和虞家这些男人商议军情时才能来的地方,此时却站满了人,有哭的几近晕过去,眼神呆滞,毫无生机的大夫人; 有已经晕过去,被随同神武侯一同前来的太医院首——任参,银针刺穴后转醒,但深受打击,身体虚弱不堪的老夫人; 还有哭的双眼红肿,神色悲痛,在老夫人身旁伺候的二夫人——苗丹香; 再就是虞家的众爷们; 除了神武侯,便是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新晋一品镇国将军——虞驰正。 以及神武侯的次子,五品定远将军——虞严良。 以及虞顾北,虞战南兄弟。 还有二房的双生子三少爷——虞望西,和四少爷——虞守东。 可以说,除了虞顾北还在坐月子没的妻子——沈若云,和才出生月余的儿子——虞文康外,虞家所有主子都在这儿。 不过,这里却多了一个姚吉,也是议事堂唯一的下人! 神武侯一脸悲痛缓缓开口,大家才互相搀扶着落坐,而失去女儿的大夫人——虞姜氏双眼空洞,如同木偶一般被两个儿子小心扶着坐下。 见此,神武侯这个公爹也于心不忍,扫了一眼便红着眼把头转向另一侧,直到好一会儿后才平复心绪,再次看向下坐的各位。 “老大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这段时日就住在青松堂,我亲自照看。” 一开口,神武侯就说出这么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 “父亲,大哥身子不适,大嫂又……” 看了眼目光呆滞,毫无反应的虞大夫人,虞二爷扭头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再也说不出话。 “阿北媳妇儿未出月子,又要照料康哥儿,战南还要侍奉大嫂,大哥还是儿子照顾吧,省的父亲劳累!” 尽力克制住情绪后,二爷——虞严良又哽咽着开口。 作为儿子他这般考虑倒是合情合理,毕竟让一把年纪,又深受打击神武侯照顾大儿子有些不合适! 可是,神武侯态度格外坚决,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此事就这般定了,不必多言!” 知道二儿子一片孝心,一片好意,可神武侯依旧严肃着脸挥手决断。 “是——” 下面的子孙不敢多言,齐齐应声。 “刚才在宫中,陛下想要赐封我们……桃桃郡主之名,却被老夫拒绝了……” 说到这,神武侯神色哀伤,停下话语,也惹的其他人再次落泪。 “我们桃桃……不需要郡主之名!” 想起孙女儿,神武侯沙哑着嗓子,带着莫名的骄傲之意自豪而言,这让伤心的虞家四兄弟以为祖父太过伤神而为,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他们的祖父有多疼爱孙女儿,他们是知道的! “父亲说的是!” 二爷虞严良擦擦眼泪点头赞同。 “今日……老夫上交兵符与陛下……” “父亲……” “祖父……” 神武侯此话一出,震惊的虞二爷双目大瞪,以及虞家四兄弟红着眼惊叫。 因为,他们太清楚上交兵符意味着什么! 正因如此,他们不甘虞家用生命和血泪换来的一切,就这般拱手让人! 然而,神武侯早料定他们会有这般反应,便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你们或许不理解老夫为何这般做,可你们有想过,我们虞家如今一侯四将,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 神武将军神情威严,不缓不慢的说道。 “前些时日老夫曾听人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说的好像就是我们虞家一般,老夫深有所悟,才决定上交兵符……” 第十二回马虎大意 “父亲这般决定,可是听到了……” 闻言,二爷心中大骇,连带着冒出一身冷汗,便红肿着双眼,惨白着脸,盯着首位的神武侯试探着问。 “人心难测,老夫这般决定也只是防患于未然!” 说到这儿,神武侯突然眼神凌厉,扫向下面的儿孙; “今日起,你们几人需时刻谨慎,说话做事也要时刻小心低调,若有违者,老夫亲自动手处置。” “是——” 见父亲/祖父,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凛冽,二爷和虞家四兄弟齐声回答,不敢有丝毫大意。 对于儿孙们的反应,神武侯还算满意,心中略感欣慰,只是再想起孙女时,又是一脸伤感; “我的桃桃……” 说着,神武侯就如普通人家的普通祖父一般,红着眼悲从心起。 “即日起,阖府上下为我的桃桃祈福!” “是——” 几个铁骨汉子再次落泪回答。 “我的桃桃……不在,但她还我老头子的乖孙儿,还是虞家的女儿,理应……入我虞氏祖坟……” 说到这,神武将军再也不忍说下去,便紧闭双眼流下两行清泪。 他能这般决定,也是当日虞杳要求的,为的就是给那个苦命的虞窈一个交代。 当然,神武将军父子则以为,虞杳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她真正的死了才这样要求的,在心疼她的同时,二话没说就同意。 要知道,这在封建的古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是一个惨死,还没有尸首的未婚女子,这种可能性想都不要想! 这话一出,二爷愣了,但想到虞窈是虞家唯一的女儿,并深受宠爱,也就释怀了! 一旁的虞家四兄弟却一脸诧异,而后满心感激。 “顾北替妹妹多谢祖父疼爱!” 红着眼的虞顾北,当即上前下跪向祖父表示感激。 “战南……” “望西……” “守东……” “替妹妹谢过祖父疼爱!” 于是,其他三兄弟也连连起身,上前跪地哭着道歉。 一时,神武侯内心倍感欣慰,直含泪点头; “好,我的桃桃有四位好兄长!” 心里替孙女感到高兴的同时,神武侯连日来紧绷的那根弦儿也略微放松。 “老二……” “父亲,儿子在——” 二爷虞严良恭敬上前。 “桃桃的……事,交由你来办,不求张扬,但求体面。” “是——” 不张扬但要体面,二爷一听就明白老父亲是什么意思。 “你们兄弟四人在府中安静待着,无重大事务一律不得出府,都去祠堂给你们妹妹祈福……” 接着,神武侯对着四个孙子严厉吩咐。 “是——” 虞家四兄弟虽然不解祖父为何这般决定,但还是乖乖回答。 “老大留在这里,其余人都下去歇着!” 一脸疲倦的神武侯,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大儿子,便挥挥手如是吩咐。 “儿媳……多谢父亲对桃桃的疼爱!” 昏昏沉沉的大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到神武侯的话,脑子渐渐清醒过来,被两个儿子扶着起身,就像公爹道谢。 先前她只顾着伤心,根本没空想女儿的身后事,如今女儿能葬入虞家祖坟,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下去好生歇着,桃桃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若知你这般伤心难过,定会心有不安!” 其他什么话也没法多说,神武侯只能这般安慰大儿媳,只希望她不要倒下。 说着,再次挥挥手,便闭眼不语。 见此,虞顾北和虞战南小心扶着母亲退下; 接着是二爷和二夫人扶着老夫人退下。 最后是双生子虞望西和虞守东也跟着退出去。 至此,议事堂就剩神武侯,姚吉,和软踏上昏迷不醒的虞驰正。 “阿吉——” “侯爷,老奴在!” 听闻姚吉回话,神武侯又慢慢睁开双眼,看向旁边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大儿子。 “关门——” “是——” 姚吉过去关上议事堂大门,又转身回到神武侯身旁。 “扶驰正起来!” 神武侯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拇指大小的通白瓷瓶来。 而姚吉已经上前,小心扶起昏迷不醒的虞驰正。 这时,就见神武够缓缓起身,上前从白瓷瓶儿中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喂入虞驰正嘴中,姚吉腾出手又喂其几口水,复又扶着虞驰正躺下。 神武侯坐儿子所躺的软榻边上,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儿,脸色也渐渐柔和。 “阿吉,过些时日若情势不对,你便回老家去,安安稳稳养老……” “老将军,您这是不要阿吉了么?是嫌弃阿吉这把老骨头了么?” 猛的听到这话,姚吉红着眼就跪在神武将脚边哭问。 五十多岁的人了,眨眼间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惹的正伤神的神武侯破功,红着眼露出笑容来; “怎的临老了却孩子心性了,说着就哭闹起来,活像我怎的了你似的!” 神武侯说着就弯腰拉起姚吉,还不忘笑着打趣。 “侯爷明明是嫌弃老奴蠢笨不顶用,想要赶老奴走才是!” 姚吉跟了神武侯一辈子,听这话确实伤了心,此时也不由的耍起性子来。 “唉!你呀你呀……” “你我出生入死一辈子,情同手足,我怎会舍得你?” “可阿吉,虞家眼下如烈火烹油,孰不知哪一日会大祸临头,老夫虽已极力挽救,就怕上面那位心里还不踏实,想要连根拔起我们虞家,那时……” 说到这,神武侯拉着姚吉坐在身旁,眼神明灭不定。 “不求旁的,只求阿吉能安然度过晚年……” “老奴跟随将军一辈子,如今您贵为侯爷,老奴合该跟着风光风光才是,哪有躲到乡下去受罪的道理?” 神武侯话说一半儿,就被姚吉红着眼笑着打断。 彼时,两位老人同座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 突然,身后虚弱的咳嗽声,打断了正在红着眼对视的两位老人。 “大爷醒了!” 姚吉立即起身,弯腰对着已经睁开双眼,还处于迷糊状态的虞驰正问道。 “吉叔……” “唉!大爷莫说话,先喝口水润润喉。” 姚吉边笑着答应,就端起茶杯喂虞驰正喝了几口温水。 “怎样?感觉还好?” 这时,神武侯也开口小声问。 “回父亲的话,这药确实厉害,儿子虽感虚弱,但往日的旧伤隐隐有减轻的征兆,桃桃……” “我们的桃桃已坠崖身亡,老大,往后说话万要当心!” 见儿子提起女儿时一脸幸福骄傲的神色,神武侯不由的冷着脸提醒。 因为,他们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也因为,虞家赌不起! 第十三回悲痛欲绝 春光明媚,草木吐新 而元启的西北,依旧一片严寒,草木俱零。 位于北方肃州,和西方凉州之间,西北方位的苜州——蒿城,一不起眼的小客栈大堂内,食客满座,侃侃而谈,说到激情之处免不得一番粗俗嚎喊,口沫纷飞。 譬如,客栈进门右手边靠窗的一桌四位壮汉食客,此时就深情并茂地讲述着在肃州的听闻; “听说那镇军将军当场口喷鲜血而昏,可是吓坏了十几万大军!” 满脸络腮胡大汉食客说完,还忍不住一脸同情,也惹来大堂其他十几位食客一阵唏嘘。 “真是可怜,本来打了胜仗是极为喜庆之事,不成想女儿却……” “谁说不是呢!终究是福薄命浅呐!” “就是,那虞小姐若活着,凭借祖父和父亲这般战绩,回京后提亲之人还不踏断虞家门槛儿!” “就是,虞家唯一的女儿,就是嫁入天家也使得!” “敢问好汉,这镇军将军可是那坠崖身亡虞小姐之父?” “正是,不过我还听说,虞老将军似乎也被打击的不轻,身子也不大好……” “夭寿!虞老将军万万不可有事呐!”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等祸事发生!” “可怜呐!听说虞小姐四月才及笄……” “真是……” 大堂内一阵议论纷纷,唏嘘不已,而角落里独自而坐,身着粗布带补丁长袍,正在捧着一碗热腾腾羊汤切面吃的满头大汗的年轻小哥儿,对大汉所说之事好像毫不感兴趣。 不过,细看之下就发现,大汉说到镇军将军吐血而晕时,他往嘴里刨食的筷子微顿,而后低着头眼眸微转,最后捧起碗喝完最后的羊汤,动作豪迈中透着优雅,大气中透着洒脱,唯独不见粗鲁。 “掌柜的,结账!” 接着,就听小哥儿朝门口柜台处大喊一声,清脆略带沙哑的声音,让正在说的起劲的汉子们停下嘴纷纷朝他看去。 “抱歉,打扰众位哥哥们了!” 见大堂内所有食客都盯着他打量,角落里的粗布长袍小哥儿从容起身,面带愧色向众人作揖致歉。 见他一副书生柔弱模样,众人也不忍责怪,纷纷客套起来。 “无妨,你既称一声哥哥,咱们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说话的正是那讲故事的络腮胡粗壮大汉。 他虽然长得黑黢黢,坐在那里跟坐铁塔似的,说话也高喉咙大嗓门儿,可人也难得的敞亮痛快儿,说话间,那如蒲扇般的大掌一挥,满是说不尽的豪爽,洒脱。 角落里的年轻小哥儿,或者说是故意装扮过的虞杳,忍不住眼中一亮,划过兴奋之色。 “那小弟再次谢过哥哥宽厚!” 说着,虞杳再次朝着大汉弯腰感谢。 这时,胖乎乎的掌柜笑眯眯的朝她而来; “公子,惠顾二十又二文!” 虞杳吃了一碗十二文的羊汤切饼,又要了五个两文钱的胡饼带走,总共便是二十二文钱。 她摸出荷包,倒出一把铜板儿数了二十二文给掌柜的,手中就只剩下七文钱,看的其他食客不由的摇头,以为她是个不会过日子,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穷书生。 众人的反应虞杳看在眼中,但也不当回事儿,把剩下的七文钱装回荷包,然后提着糙纸包起来的胡饼往出走。 “公子好走!” 胖乎乎的掌柜站在门口笑着相送,一点儿都不因为虞杳是个‘穷书生’而看不起她。 而一身粗布旧长袍,手里拎着一包胡饼的虞杳,并没有按原计划那样着急赶路,而是打算在蒿城逗留几日。 至于原因,她看上了一个人! …… 京城,皇宫的东宫内到处一片漆黑,安静无声,唯有太子所居的主殿内有盈盈烛光。 主殿内,太子——祁容舁披头散发,一身白色亵衣,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在床榻之上,捧着一尺来长的木头,正在用雕刀一下下,非常专注的雕刻着什么。 全然不顾木屑掉落在名贵的真丝锦被和床铺,以及身上。 此时,他低着头全神贯注雕刻,虽然看不出表情,但萦绕在周围的哀沉气氛不难猜出他的心情。 凑近细看,他所雕刻之物俨然是个已显雏形人物雕像,貌似还是个女子雕像! 突然,他停下手,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悔恨、不甘…… 接着,他充满爱意抚摸着,已经具有三分人象的雕像头部,就像抚摸世界珍宝那样小心翼翼; “阿窈……” “你怎这般狠心?” 沙哑到刺耳的声音,轻轻抱怨着! 话落,一滴泪水毫无征兆砸落在初具雏形的雕像头部,瞬间他慌了神,颤抖着手轻轻拭去泪渍,并一脸自责。 “对不起阿窈……对不起……” 擦干净木偶头部的泪水后,祁容舁跟着了魔似的,把雕像,或者说是小木块儿紧紧搂在心口,睫毛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滴。 “阿窈……” “我……可否唤你桃桃?” “我竟不知,你的小名儿叫桃桃!” 说到这儿,挂在睫毛上的一滴泪水掉落,狠狠砸在锦被上,他也一脸委屈。 可委屈的神色还没有维持一两个呼吸,瞬间又变为不安和悔恨; “阿窈莫要生气,我并未有怪你之意,都是我不好……” “我眼盲心瞎,不关心阿窈……不爱护阿窈……不信任阿窈……” “阿窈……你……你扔下孤不要了么?” “你莫要不要我……” 说到这儿,他已经泪流满面,再睁开眼,血红的双眼一片痛苦之色,脖颈间布满青筋,凸起的喉结更是不停上下滚动…… “阿窈……以后,我唤你桃桃可好?” “阿窈答应了是么?” “孤的阿窈,定会答应的!” “我的桃桃……那样善良……” “孤的桃桃……” 沙哑的声音低沉哽咽如同野兽哀哭,那方昏暗的床榻充满哀伤,他捧着那截木头再次哭昏过去。 因之前有令,不经唤召任何人不得踏入殿内一步,就连徐寅也不例外。 所以,太子悲痛到昏倒没一人发现…… 第十四回泣不成声 关内侯府内院,汀滢院 “让人传话进东宫,就说本小姐想去探望太子殿下!” “是——” 丫鬟碧玉退下后,一身薄香色撒花交领长裙,身姿纤细娇娆,坐在梳妆镜前的伏怜滢,看着镜中自己娇弱柔媚的长相,柳眉轻挑,粉唇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起涂染淡粉寇丹的纤手,轻轻抚上白嫩的脸颊,那双透着娇弱楚楚的杏眼,瞬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儿。 很快,她又缓缓下手,又恢复一贯的娇柔无害模样,并朝着门外唤道: “石榴——” “奴婢在,小姐请吩咐!” 梳着双丫髻,穿着青色下人款式裙装的石榴闻声进屋。 “和往常一样,去准备一份和果子,和一份桂花糕。” 伏怜滢双眼盯黄铜镜中,神态娇娇弱弱,惹人怜爱的自己,说着冷漠毫无情绪可言的话。 “是,奴婢这就出府去买!” 恭恭敬敬说完,石榴就转身出去。 “别忘了用府中食盒装!” 转头看着石榴的背影,伏怜滢再次叮嘱。 “奴婢谨记!” 许是做惯了这件事,石榴一副理所应当的回答完,就快步出去。 …… 东宫 徐寅站在紧闭的大殿外焦急来回走动,时不时的还耳贴殿门听听里面的动静,就是没胆子推门而入。 “徐公公,殿下已经三日没出房门一步,不会……” 小宫女——忘愁,手上托着盛有精致热汤药小碗的托盘,盯着紧闭的大殿门,拧着眉一脸担忧说。 “呸呸呸,莫要瞎说,殿下只是……” 闻言,徐寅当即不悦,朝着廊下院中连呸几口,便冷着脸怒瞪忘愁。 也正是这种听不得丁点儿不吉利之言的心态,暴露了他此时的焦灼心情。 “汤药搁着,速速再去准备些好克化膳食来!” 这几日徐寅脾气也不好,嘴上都起了几个大燎泡,但他没心思管自己,只希望太子能平安无事。 若不然,东宫所有的奴才加起来都不够填坑的! “是——” 忘愁把托盘搁在廊靠上,转身快步离去。 虽然太子已经三日粒米未进,也不曾踏出房门一步,确切来说,房门都不曾打开过,但作为奴才的他们,该准备的还是时刻准备妥当。 万一太子饿了…… 这么想着,忘愁脚下加速,直朝东宫膳房而去,不想才出大门转过弯儿,就和同样脚步匆匆,迎面而来的忘忧相撞。 “哎吆!” “哎呀……” 两个俏生生的姑娘相撞,一个抱着胳膊呲牙,一个捂着胸惊呼出声。 但察觉到此处乃太子殿下居住之处,便齐齐闭了嘴,不敢发出任何异叫。 “忘愁姐姐,这样急匆匆的要去做甚,难道殿下出来了?” 一手揉着胸口,忘忧面带惊喜的小声问。 “没有,先去准备些吃食备着,万一……” 望愁摇摇头,一脸担忧,但话说一半就没有再继续往下。 说完,本想要走的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面色粉红,鼻头冒着汗珠,显然因着急步所致的忘忧; “你这般急匆匆的又是怎的了?” 这几日,因太子殿下因身体不适,东宫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就是陛下,每日也只是差明成总管来问问太子的身体情况而已! 所以,忘愁对这般急匆匆的忘忧表示好奇,更怕在这个非常时侯惹出什么事来。 “是伏小姐让人传话进来,说想来探望太子殿下。” 忘忧极为小声的如实回答,说完后眼中带着莫名的期待。 谁让这位伏小姐,是他们太子殿下的心头肉呢! 说不定,这位伏小姐能让太子殿下心情好转,恢复正常,病体早日康复…… “那你快去禀报徐公公,想必听到伏小姐要来的消息,殿下定会欢喜的!” 说完这话,忘愁也带着欢快的脚步转身去准备饭菜。 忘忧更是在恪守宫规的范围内,以最快速度的朝主殿而去。 …… 与此同时,虞府正在给虞窈举办丧事; 因着虞窈还未及笄,又是死不见尸,丧事虞家倒是没有大张旗鼓,但相好的人家都有前来吊唁。 “儿啊……娘的桃桃……” 虞窈的生母姜曼雪,短短三日瘦了一大圈儿,精神一度恍惚,又一次不顾劝阻从床铺上爬起来,来到前院灵堂,扑在那口装着虞窈衣物的空棺上大哭起来。 “娘的心肝呐……你带娘一起走……” “我可怜的桃桃……我的儿呐……” “你怎就这般狠心舍下爹娘……你走的可怜……” “老天爷……你不长眼,你收了妾身,放过我的女儿……” “老天爷……信女愿用贱命换我的桃桃……” “邦邦邦……” 悲痛不已的姜氏,哭喊着就跪地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被磕的鲜血直流,看的前来吊唁的众夫人直抹眼泪,就是爷们汉子们也心酸不已。 “母亲……” 虞顾北红着双眼,哽咽着上前就半拉半抱起哭的几乎断气的母亲。 “送你母亲下去歇息!” 一旁的神武侯,被儿媳妇儿哭喊的落了泪,扭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便挥手吩咐长孙。 “是——” 虞顾北向祖父和与众客行了一礼后,便扶着已经哭喊不出声,但依旧呜咽流泪的姜氏朝后院而去。 “我的心肝肉……祖母的乖乖……” “你好生回来……祖母这把老骨头替你下去……” “天爷……你收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我孙女来……” 才送走姜氏,不成想连日重病的虞老夫人,又哭天抹地的由丫鬟扶着出来了。 看着从内院由丫鬟婆子搀扶着出来,脸色清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妻,神武侯内心极其不忍,可心里清楚这关乎一家老小的性命,此时必须硬下心来。 “老夫人节哀!” “您老节哀,孩子也安心!” “您老人家务必保重身子!” “老夫人万望保重身子!” “老夫人……” 见虞老夫人哭的满脸泪痕,由丫鬟婆子架着过来,前来吊唁的妇人于心不忍,抹着泪上前安慰。 “我可怜的心肝……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六呐……” “花都没开的年纪……就这般惨惨走了……” “她猫狗大的人……平日里最是乖巧孝顺……这是挖我老婆子的心肝儿啊!” “心肝肉啊……” 虞老夫人向众人哭诉着,由丫鬟婆子架着一步步朝棺材走去。 一旁烧纸的虞战南,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泪,而后就起身过去亲自扶着祖母走向那口棺材; “祖母的乖乖心肝肉……” “祖母送送你……” “你啊……好生走着……等等祖母……” 虞老夫人上前,颤抖着手轻轻抚摸棺材,眼中满是不舍,最后整个人趴在棺材上泣不成声…… 第十五回好好活着 “殿下……” 一听伏小姐传话来,焦急不已的徐寅终于看到了希望,凑到门口小声唤道。 声罢,没听到太子的怒吼咆哮,他便安心不少,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就是一旁的忘忧,也满心期待。 “殿下,伏小姐刚派人来传话,说想要进宫看探望……” “滚——” 信心满满的徐寅话还没说完,里面传来太子——祁容舁,沙哑中带着阴森的低吼。 “砰……哗啦……” 保持弯腰,以头贴门姿势的徐寅,还没琢磨明白到底是让谁‘滚’,就又听到殿内摔砸东西的巨响。 瞬间,他一阵胆寒,连忙直起腰后腿几步,甚至产生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 就是后边满含希望的忘忧,此时也脸色苍白,一脸惧怕跟着连连后退。 “咯吱——” 这时,紧闭了三日的殿门终于从里边打开; 一身白色亵衣,披头散发,双目猩红,胡子拉碴,邋遢到不修边幅,同样也虚弱到走路打摆的太子,一手紧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门晃晃悠悠迈出门槛。 “殿……殿下……” “您怎的这般……” 这样的太子,差点儿当场吓死徐寅,等他回过神来已泪流满面,难过的泣不成声! 老天爷呐! 太子殿下怎么成了这模样? 就是陛下他老人家来,也不一定能认出亲儿子呐! “殿下……奴才……” “让她滚!” 回过神来的徐寅哭着向太子殿下磕头,第一个头刚磕完,头顶传来太子低沉沙哑,虚弱无力,但又极其阴森的声音。 瞬间,徐寅和跪在后面的忘忧齐齐打了个冷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却在琢磨着太子殿下再到底在说谁! “殿……殿下,恕奴才愚笨,不明殿下之意……” 徐寅跪趴在地,强忍着惧意,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开口。 他猜来猜去也不猜不到太子殿下说的是谁; 总不会是伏小姐吧! 这万万不可能!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伏小姐是太子的眼中人,心头肉! 有谁人不知,太子唯独对这位伏小姐偏爱有加! 心里这般暗想着,徐寅内心更是惶恐不安。 突然发现,近段时日,太子殿下的心思他竟然丁点儿都猜不明白! 难道要失宠了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起,徐寅就觉得天要亡他! 以后的黑暗生活,那是想都不敢想! “殿下,奴才虽蠢笨,但对殿下死心塌地,还求殿下可怜可怜……” “闭……嘴……” 三日滴水未进的太子,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立,此时他咬着舌尖儿强忍着昏劲才没倒下,却还要面对徐寅的鬼哭狼嚎,这对他来说属实是一种折磨! 再想起前世的徐寅的忠心,才忍着没有下令处死他,而是艰难的吐出及其阴冷两个字。 瞬间,徐寅闭嘴,周围恢复清净。 “让伏……怜……滢……的人……滚!” 接着,眼中恨意滔天的太子,紧紧捂住胸口,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这番,冷的让人骨头渣子都疼的话。 霎时,徐寅呆傻! 忘忧懵圈! 俩人一脸痴相,以为出现幻听,看的恨意滔天的太子,恨不能当场弄戳瞎自己的双眼! 看吧! 眼瞎的多厉害! 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惨了伏怜滢那贱人! 事实确叶如此! 陷入了深深自我厌恶的太子,胸口跟破了个洞一般寒风刺骨,冷的他浑身骨头缝儿都疼,便不由自主的用力把胸前的东西捂紧,硬邦邦的触感才能让他觉得还活着。 “往后……” “谁若敢私自替那贱人传话进来,孤定将他……碎……尸……万……段……” 太子阴冷狠毒的声音字字砸落,跪在徐寅身后的忘忧惊恐之下,竟被吓昏了过去。 而以为在幻听的徐寅,也胆战心惊趴跪在地上,不敢再有丝毫旁的想法。 “是……” “奴才谨遵太子殿下令,这就传话下去!” 后背一片冷汗的徐寅,打起精神恭敬回话,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感到后怕。 好在他只是想想罢了,没敢说出来! 若不然…… 徐寅借着擦汗摸了摸脖子,见脑袋还好好的在,这才放心。 “赶紧抬下去!” 转头看见身后已经吓昏死过去的忘忧,徐寅急忙朝不远处的几个小太监招手示意。 很快,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把忘忧抬了出去。 “殿下……” “咣当……” 徐寅刚想要说什么,就见太子殿下的脸色苍白,身体晃了几晃后倒撞到殿门上,而后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即便如此,太子的左手依旧捂着胸口,动都不曾动一下。 瞬间,徐寅脑袋一空,而后就连滚带爬上去; “殿下……” “殿下殿下,你怎的了!” “殿下,来人,快来人……” 吓得面色惨白,眼球暴突的徐寅,软着腿脚爬上前,边拉着太子殿下的胳膊摇晃,边大喊大叫起来。 意识还清醒,只是虚弱的到嘴巴都张不开的太子殿下,恨不能现在弄死徐寅! “扶……孤……起来……” 被徐寅尖锐的声音刺的脑瓜子嗡嗡响的太子,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开口。 然而,徐寅只顾着大声喊叫,并没听见他说什么。 太子!! 有这么个蠢货,他迟早被气死! “殿下……您万万不能有事!” “殿下,都是奴才没有伺候好您,奴才该死!” “殿下,奴才……” “闭……嘴……” 用尽洪荒之力,抓着徐寅胳膊的太子,终于成功让其闭嘴。 “扶……孤……去……榻上……” 艰难说完这句话后,虚弱的太子额头已布满豆大的汗珠,抓着徐寅胳膊的那只手,也瞬间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就跟当场去了一样! 这让紧紧闭着嘴巴,眼睛不停落泪的徐寅心头一紧,见他家太子睫毛微颤,胸口还有起伏,这才放心放胆的喘了口气。 而后,徐寅使出小时候吃奶的那股劲儿,把太子殿下弄回殿内的床榻上躺好,而后盖好被子,他才转身要去找太医。 “吃……” 不成想,床上又传来太子的声音。 这回,徐寅可是听的真真切切。 “殿下,您是饿了是么?” “啪……” 一脸欣喜的徐寅问完这话,接着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都三天没吃了,傻子也知道饿了! “奴才该死!奴才高兴的昏了头了!” “殿下已三日未进食,自是腹中空空……” “这就去……奴才这就去准备!” 太子能进食那就代表身体康健,这对徐寅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高兴的抹着眼泪,转身就跑出去为太子殿下准备吃的。 而躺在床上的太子,眼中没有任何光彩,有的只是疯狂的恨意! 他用尽所有力气搂着那只木雕在胸口,也把所有温柔、爱意、都给了它! 至于剩下的,那便是好好活着,报仇! 让那贱人,和那野种死无葬身之地! 第十六回冷汗直掉 “孤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喝了两盅粥,以及一盅参汤后,恢复些许体力,但依旧非常虚弱的太子,胸口紧搂着木雕,闭目靠在床头,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问跪在床边,一身黑色劲装的暗卫首领——叶开。 “回太子殿下的话,肃州传来消息,虞小姐确实掉入那断肠崖。” 叶开的话,彻底断了太子最后一丝侥幸念头! 心犹如被人生生捏碎一般,痛到无法呼吸,他紧紧搂着木雕摁在胸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一滴泪悄无声息,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浓密的发间,太子睫毛颤了几颤后便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呆滞盯着床顶。 跪在床边的叶开没敢抬头,但依旧察觉到太子情绪不对,甚至是悲哀至极。 他心里很不解太子为何这般反应? 为何对从未见过面的虞家小姐这般上心? 以至于,对她的死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叶开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该说的不要说! 不该问的坚决不能问! “不过,当日坠崖的马车中还随行一丫鬟……” 接着,叶开又想起这个不怎么重要的线索,但还是如实禀告。 “可有查明那丫鬟的身份?” 对什么丫鬟根本不上心的太子,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关于虞窈的事,所以忍着悲痛又问。 “已查明,是伺候虞小姐的丫鬟之一,名为春柳。” 叶开刚说完这话,靠在床头,一脸死灰盯着床顶的太子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脸色突然惨白,灰暗的双目渐渐殷红,整个人陷入某种可怕回忆; ‘陛下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夜夜与你欢好之人是虞窈吧?’ ‘那个你明媒正娶,却从未正眼瞧过一眼的妻子!’ ‘那个被你杀尽全族血亲的可怜女人!’ ‘哦!对了,此事还得多亏春柳那丫头,若不是她日日往饭菜里投软骨散,虞窈又怎肯让你碰她一下?’ ‘她又怎会怀上杀尽她全族之人的孽种,也就是陛下口中的野种呢?哈哈哈……’ 前世,那个女人所说的一切,以及她不屑鄙夷的眼神语气,再次清清楚楚浮现在太子眼前,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悔恨交加之下,一股深深的自我厌弃感让他不断干呕起来; “呕……” 突的,刚吃进去的食物从嘴里喷涌而出,一股脑儿撒在了华丽绣花锦被上…… 脸色灰白的太子依旧不停的干呕着,没多会儿黄色胆汁都被他呕了出来! 跪在床边的叶开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神,清醒过来后,就转身替太子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这时,侯在门外的徐寅听到动静急匆匆小跑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儿又哭出声来; “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奴才这就让人传太医!” “来人,来人速去传太医来……” 说着,徐寅朝外面喊叫吩咐一声,就听有人急促跑了出去。 太子一脸恹色,脸色惨白如鬼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收拾了……” 他一手紧紧搂在胸口,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吩咐徐寅。 “是——” 担惊受怕的徐寅不敢哭出声儿,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就上前卷起锦被扛出去,很快又拿来一床全新的亮黄锦被替太子小心盖上。 “门外……侯着……” 太子靠在床头,盯着徐寅虚弱吩咐。 一脸担忧的徐寅本想要说什么,见叶开在这里,就知道太子有要事吩咐,张了张嘴便一步三回头的出去,而后立在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太子再有个三长两短! “崖下……可有发现?” 忍着心脏剧痛,太子沙哑的声音缓缓问。 “已经找过了,但只找到丫鬟春柳的尸骨残骸,以及马车残骸和几样小物件儿。” 叶开躬身而立,如实禀告所得来的一切消息。 之后,他就听到太子哽咽的声音,偌大的殿内悲静的可怕! 好一会儿后,太子再次开口; “丫鬟春柳……挫——骨——扬——灰……” 明明是虚弱到没有任何气势可言的声音,可听在叶开的耳中不由让他心头一寒,不敢有丝毫迟疑就恭敬领命。 “是——” “那……几样物件儿,完好无缺送进京……” “属下遵命!” 身体疲倦到骨头都发疼的太子,很想好好睡一觉,可一闭眼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来,或者说,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他睁开双眼,扭头看向叶开。 瞬间,叶开如同被野兽盯上一般,浑身汗毛直立,头皮发麻,呼吸都无法正常。 “让人……盯着……胡式……” 话落,叶开懵!! 胡式? 暗卫副首领,他的生死兄弟! 太子为何这般说? 难道胡式有什么问题? 能当上暗卫首领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叶开虽心有疑惑,但瞬间就想明了其中厉害; “是——”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任何异样情绪,干脆利落的应声。 太子心中满意; “让人……暗中小心盯着……” “莫要……打草惊蛇!” “一举一动……及时回禀!” 心中再次翻滚起一股恶心劲儿,说完这番话后,太子闭目不言。 “属下会亲自安排,殿下安心修养,玉体早日康复!” “嗯!” 闭着眼的太子弱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叶开便恭敬行礼,而后悄悄退了出去。 …… “带上点心,走!” 关内侯府,梳妆打扮好的伏怜滢,见碧玉低着头进来,她一如往常那般漫不经心的吩咐身旁的石榴,而后照了照镜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而一直低着头的碧玉脸色瞬间苍白,直挺挺就跪在地上,让刚抬脚的伏怜滢不由停下脚站在原,高临下盯着她; “小姐……今日只怕无法进宫了……” 白着脸的碧玉心里惧怕不已,硬着头皮说完这番话后,已知接下来她将要面对什么,再想起她家小姐私下里的手段,浑身就直打颤。 “无法进宫?” 伏怜滢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有无法进宫的时候! 再想想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梳妆打扮,又是坐等消息,又是让人去买点心,柔弱精致的眉眼便带着几分狠劲,心里更是生起几分怒意,玉子色坠着碎玉珠的精致绣花鞋,不由轻抬迈前一步,轻轻缓缓的莲步,犹如踩在碧玉心头一般,让她浑身颤抖,额头冷汗直掉…… 第十七回大礼相还 “为何?” 脚尖贴着额头触地的碧玉脸颊,伏怜滢一改往日在外的娇弱无害的形象,冷声垂眸质问。 可见,她此时有多愤怒! “回……回小姐……” 匍匐姿势以额头贴地的碧玉,因太过害怕说话已经结结巴巴。 “抬起头来回话!” “是——” 碧玉咬着牙抬起头,就见一身恰到好处,完美衬托出柔弱无害气质装扮,不经意间却又处处透露着奢华的伏怜滢,一改往日柔弱,正不悦盯着她。 “回小姐,奴婢同往日一般去东宫外传话,等了一会儿子,就见刘公公出来回话,说……说让奴婢回去,今日太子没空……” 其实,为了不吃苦头,碧玉说了谎! 东宫传话小太监——刘日的原话,可是让她滚的,并说往后莫要再去东宫传话。 往日最爱巴结伏小姐的刘日,传话还算委婉,可在碧玉看来,依旧有些不敢说出口。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原话说出来,她家小姐会怎样对待她! “没空?” 显然,伏小姐对这个说法非常不满! 往日的太子殿下对她掏心掏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拿有求必应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分! 若不是皇宫重地不经宣召不得入内的天规,太子所住的东宫她都能随时出入! 这才几日不见,问就突然没空了? 伏怜滢心里不满的同时,也觉得这事极为反常! “刘日可有说旁的?” 心里气归气,依旧没把太子当回事儿的伏小姐,转身过去坐在梳桌前,对镜欣赏自己的美貌。 美貌! 是她拿捏太子的最大倚仗! 当然,她的聪慧也少不了! “刘公公倒是没说旁的,只是奴婢听闻东宫内不太安宁,好似太子殿下身子不大好……” 仔细回想着在东宫门口所见所闻的碧玉,希望回答能让她家小姐满意,也能逃过一顿责罚! “真是不中用!”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伏怜滢红唇轻启,吐出极为尖酸刻薄的话,也不知是在说碧玉,还是在说身子不适的太子殿下! 当然,旁边的两个丫鬟自然不会以为她在说太子殿下,碧玉更是认命了! “下去——” 以为怎么也逃不过一通皮开肉绽惩罚的碧玉,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由一愣,而后立即磕头谢恩; “奴婢多谢小姐!” 结结实实一个响头后,碧玉这才爬起身倒退着出去。 直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的碧玉才觉得活了过来,也终于好好的喘了一口气。 身为丫鬟小斯本就不易,不容丝毫马虎,可她伺候伏怜滢更是战战兢兢,整日提心吊胆,稍有差池轻则受罚,重则丢命,碧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今日她有幸躲过一劫,可明日,后日呢? 这么想着,碧玉不由落了泪! 而屋内的伏怜滢,对镜沉思好一会儿,便提笔写了一张小纸条,而后再次起身往外走。 在看见石榴手中还提着食盒时,娇好的面容染上一丝厌恶,整个人立马显得刻薄起来; “拿下去处理掉,莫要让本小姐再看见!” “是——” 石榴面色一白,丝毫不敢耽搁,立马提着食盒儿就出去。 至于伏怜滢,则带着另一个丫鬟——琥珀,出门了。 …… 翌日,也就是四月十一 天晴气朗,春光大好,到处一片花红柳绿。 可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美好的天气,虞府却哀哭一片; 因为,今日是虞家小姐棺椁被送回老家铜州的日子,所以虞家上下哀哭一片,棺椁途经之处,家家设有香台祭奠,那些殷实人家门口,还专门有小斯跪地烧纸,送虞家小姐最后一程。 一身素衣,右臂上绑着白布条的虞顾北,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孙,又是虞窈嫡亲大哥,他强忍着悲痛,带着虞家众下人和十来个族亲,亲自扶棺回老家安葬妹妹。 不得不说,虞家极其重视这个唯一的女儿,也让许多人感到诧异! 毕竟,在他们看来,虞窈是‘枉死’,而且还是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儿,这般厚葬于家族不利! 可虞家,好像一点儿都不顾及这些! 虞家祖籍乃元启朝东南的铜川——冗城,所以虞家送葬队从南门出城。 而出南城门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太子——祁容舁,正一身白袍,双膝跪地,痴呆呆盯着下面的官道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不远处的徐寅,此时哭丧着脸也不敢吱声,心里属实怕的慌! 太后娘娘与陛下都好好活着,太子殿下却一身素缟丧服,这让旁人看见就了不得! 说不定,太子之位都可不保呐! 徐寅心里怕的要死,可面对这样的太子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劝阻什么的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免太子被人发现认出,就连周围的虫鸟都不带放过! 这时,不远处传来送葬时特有的吹吹打打声,徐寅跪起身来伸着脖子一番张望,确定是送虞小姐回老家的队伍,心里也不免同情起来。 而这时候的太子,眼神一改刚才的呆滞,一脸疯狂,满目痴恋盯着由远而来,被人群拥护在中间的那口红棺,瞬间就泪流满面; “桃桃……” “你慢些走……等我……” 沙哑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轻唤道,细长白净的双手也开始烧纸钱,只是一把把的纸钱被他抓在手中燃烧,手指烧的通红他都未曾有反应,依旧痴痴盯着渐走渐近的队伍落泪。 见大火都快烧着太子殿下的袖子,徐寅再也顾不得旁的,小心爬上前就要帮忙; “殿下,奴才来烧!” 徐寅真怕太子把自己一起给烧了! 太子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一把一把烧着纸钱,徐寅不敢再开口,只能在边上帮忙。 不一会儿,送葬队就经过他们所跪的山坡下,从上而下看的清楚明白,可下面的人看上面,就有些难度。 山石遮挡,下面除了能看见一个白色人影外,也就只能看见烧纸所产生的缕缕青烟罢了! “大公子,上面有人烧纸!” 经一旁的下人提醒,神情有些恍惚的虞顾北这才转头看向山坡,依稀看见一个白影跪在那里烧纸,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虞顾北面朝山坡,弯腰作揖道谢! 虽然不知道烧纸的人是谁,但能送妹妹一场,他大礼相还。 第十八回无业游民 “太子他不会察觉出什么了吧?” “滢儿放心,借他十个脑子,他也想不到的!” “眼看就六月了,听父亲说太子要选妃了,那……” “放心,以我们滢儿的长相和聪慧,必定拿下太子妃之位!” “那滢儿借殿下吉言!” “这才到哪儿?等来日滢儿登上后座,本殿……” “殿下慎言!” “好好好,都听滢儿的!不过太子近日身子不大好,还劳我们滢儿辛苦多走几趟,探探口风,打听打听消息!” “滢儿听殿下的,明日就去东宫!” “辛苦滢儿了!你的好,你的付出本殿牢记在心,永不敢相负!” “殿下可要记住今日所言!” “记住,牢牢记住!” …… 在蒿城逗留了四日,虞杳查清了想要的消息,并再一次和落腮胡大汉——秦沐四人偶遇; “小兄弟,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人哩!” 一身混黑短打的络腮胡大汉秦沐,看见迎面而来,依旧一身灰扑扑朴素长袍,一副柔弱书生模样的虞杳,瞬间眉笑眼开,爽朗大笑着上前打招呼。 他身后个头略矮半头,身材精健,一身灰蓝圆领斜襟长袍,长相格外精明的刘蒙,此时却暗暗打量虞杳。 后面另外两个十八九岁的半大小子,显然才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虞杳来,并好奇他们老大秦沐为何这么看重眼前这个‘柔弱穷书生’。 “秦大哥有礼!” 待走进,虞杳也面带笑容打招呼。 可是,秦沐和刘蒙却为这声问好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是格外精明的刘蒙,此时一脸警惕审视着虞杳。 “小兄弟如何得知在下姓名?” 秦沐收敛脸上热情的笑容,极为严肃的盯着虞杳问。 他们四人虽然生活在这蒿城,但还不至于出名到人人知晓的地步,更别说一个途经此处的外乡人! “小弟并无恶意,若是方便,可借一步说话!” 虞杳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粗布包袱,配上那身粗布长袍,浑身上下清清楚楚写着‘穷酸’二字,可又里里外外透着股说不出的高雅自信。 莫名的,秦沐被她身上这股自信,以及神秘所吸引。 见秦沐没有抗拒之色,虞杳内心满意,淡笑着抬步在前面带路,留下身后四人面面相觑; “此人并非表面那样简单无害,老大还是小心为好!” 刘蒙盯着背着包袱,信步前行的虞杳小声提醒秦沐。 “二哥说的没错,这小子鬼鬼祟祟,不会是在暗中跟踪咱们吧?” 一副吊儿郎当,却非常机灵聪明的王二石,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儿小声附和刘蒙的话。 “我……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公子人极好……” “啪!好个屁,你小子看谁不好?哪天被人卖了你还说好哩,呆瓜子!” 年龄最小的木同,刚挠着脑袋说出自己的看法,就被旁边的王二石照着脑袋呼了一巴掌,并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 “行了,先跟上去看看再说,难不成我们四人还怕他一人不成?” 心里倒是极为赞成木同说法的秦沐,大手一挥,说着就抬脚跟上去。 他走南闯北,见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大奸大恶之人,唯独还未曾遇到一个像虞杳这样特别的‘穷书生’! 一方面,秦沐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另一方面,神神秘秘的虞杳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五人一前四后,一路来到主街后面一家不起眼的酒馆,虞杳包下了后院,并在掌柜的带路下和秦沐四人坐在了后院最大的房内。 五人依旧一对四面对面坐着吃茶,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在沉默中,掌柜带着小斯端上了饭菜,摆好食物,便识趣的退下。 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秦沐不由的皱了皱眉。 刘蒙却更加警惕,连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 而一旁的王二石和木同,盯着桌上的酒肉饭菜馋的一个劲的吞口水。 “这位公子,咱们萍水相逢,不知公子为何这般破费款待咱们兄弟四人?” 没想到一个穷酸书生出手这般阔绰,秦沐内心更是好奇不解,眼睛从桌上挪开,就盯着虞杳正色问。 经他再三思虑,确定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东西,便更加费解虞杳的动机! “若说,我看上了你们呢?” 虞杳半真半假笑着开口,而后提壶给对面四人满上酒水。 “这位公子说笑了!” 一点儿不把这话当真的刘蒙一愣,而后一脸严肃开口,甚至他很不喜欢虞杳拿这话开涮他们。 “信不信吃饱了再说。” “说不定吃完这顿饭后,几位会跟我走呢!” 又笑着说完这话后,虞杳率先拿起筷子,每碟菜各吃一口后,便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见她没什么事儿,在得到秦沐首肯后,王二石头和木同二人提起筷子就大快朵颐,一口肉来一口酒,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有滋有味! “公子有事不防直说,不然秦某心中不安,属实吃不下这酒肉!” 依旧忍着没动筷子的秦沐,大有不把话说清楚不吃喝的架势。 “刚才所言并非儿戏,我真看上了你们四人。” 收敛脸上所有的客气笑容,虞杳喝下最后一口酒后,放下酒杯一脸严肃盯着秦沐说。 猛的一听这话,吃的正香的王二石和木同也不由愣住,快速嚼完嘴里的肉菜后,就提着筷子呆呆盯着虞杳,就好像没想到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王二石…… 看上他们兄弟四人什么? 是看上他们四人上无老下无小? 还是看上他们四人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说起这四人,虞杳也打听的仔细清楚; 二十五岁的秦沐年龄最长,本事最大,当然身高体格儿也最强壮,自然而然是四人当中的大哥。 小两岁的刘蒙最是沉稳精明,在四人中起到出谋划策的军师作用。 十九岁的王二石最为机灵油滑会来事儿,是四人当中的包打听。 十八岁的木同最老实听话,是四人中任劳任怨的那个乖小弟。 三年前,自打秦沐老娘病逝后,他们四人彻底成了上无老,下无小,拍拍屁股走天涯的潇洒光棍人! 之前,他们四人跟着镖局走南闯北押镖,虽然挣的不多,但吃喝不愁,可上个月他们所在的镖局东家病逝,东家少爷变卖所有家产举家回乡,他们四人也就成了无业游民! 第十九回瓮声瓮气 “我不能许诺具体能给你们什么,但我可以保证,跟着我的日子会比眼下好十倍,百倍,甚至更多!” “不用担心跟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亦或者杀人越货这等不义之事,更不用担心我是拿假话在诓你们,因为,我没有那个闲功夫。” 虞杳一脸严肃的说完后,又提起酒壶给自己倒满酒。 “能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不能说的……” “抱歉,此时不方便告知!” 说完,虞杳举杯干了手中的酒,接着又道; “要说的,能说的目前就这些,四位好好想想。” “明日辰时我在西城外等四位,时间为一炷香,到时四位裙没出现,我便自行离去,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虞杳起身朝四位浅行一礼。 从未被人这般礼遇相待过的四人,慌忙起身慌乱又别扭的还礼。 “酒菜钱我已结了,这里包至明日,四位请慢用!” 说完,虞杳淡笑着点点头,便提起一旁的包袱跨在肩上,而后一如来时,大方自信的转身离去。 直到她出了院门,秦沐还站在檐下不动。 “大哥,你说他到底何意?” 怎么也想不通的王二石,又倒了一杯酒边吃边问跟座山一样站在门口发愣的秦沐。 “我觉得这位公子极好,他一不让咱们杀人越货,二不让咱们干那不义之事,还说日子能比现在好过千百倍,这等好事自然是点头的,还有甚子可想的?” 心思单纯,老实憨厚的木同歪着头认真说完,就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肉吃了起来。 “你真是个木头!” 王二石白了木同一眼,就看向一旁喝闷酒的刘蒙。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这事咋办才好哩?” 王二石完这话后,站在门口的秦沐也转身盯着刘蒙。 “大哥过来坐,咱们兄弟边吃边聊,莫要辜负这一桌好酒好肉!” 刘蒙给旁边秦沐的酒杯边倒酒边开口如是说。 秦沐愣了一会儿,抬脚过去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端起酒杯仰头就一口闷。 “你们怎么看?” 秦沐问完,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好一段时间没有痛快吃过一顿好饭的他,此时也确实有些馋,不免大口吃了起来。 “此人身份定不简单!” “或许有不得已的原因让他故意这般装扮,可不得不说,他智慧超群,几句话就轻松拿捏了咱们兄弟四人!” 刘蒙端着酒杯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后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心中却犹豫不决。 “照我说,他娘的干就是了!” 手里横着一只鸡腿儿正大口啃食的王二石,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就又接着说; “这位公子看着不像坏人,又不让咱们兄弟做那等不义之事,还能比现在的日子好过许多,这等美事儿去哪里找?” “大哥,咱们兄弟左不过就四条贱命,他还能拿咱们怎地哩,这事啊,闭着眼睛干就成了!” 王二石说着一个用劲儿,肥大鸡腿上的肉全部被他逮入口中,然后眯着眼大口享受起来。 “对,咱们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儿,怕甚呀大哥?” 木同抱着一根羊蹄子边啃边说。 最小的两人发表完意见,就剩秦沐和刘蒙没有表态,只一个劲儿的吃菜喝酒。 酒足饭饱后,四人也没离去,索性就歇在这酒馆了! “大哥,你想好了没?”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发现已经三更半夜,王二石打着哈欠坐起身,问还在瞪大双眼盯着屋顶的秦沐。 “睡你的!” 秦沐没好气的来了一句,然后翻身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另一边儿的刘蒙见他要睡觉了,心知已有决断,便也安心闭上眼睛! …… 翌日 早起的虞杳一番收拾后,退了客栈的房,背着她那不大的旧包袱,牵着马出去逛街市。 别说,她这身自相矛盾的装扮,很是让人费解; 说她有钱吧,一身旧袍又背着一个破包袱,属实和有钱人挂不上钩! 说她没钱吧,又牵着一匹宝马良驹,昂首挺胸,自信优雅,不像没钱的样子! 所以,许多人把她归为家族败落的‘穷公子’。 虞杳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在街市采购了一些干粮和路上需要的东西,然后饱饱吃了一顿,又去东城的牲口市买了四匹健马,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下,骑着马出城而去。 西城门外,秦沐兄弟四人或站或蹲,正伸着脖子往城门内张望; “大哥,公子不会走了吧?” “眼瞅着都辰时了,咋没看见他人影哩?” 半夜收拾好一切,天还没亮就等在城门口的四人,清早城门一开就出来蹲在路边儿等候。 虽说已经四月半了,可荒凉的西北早晚依旧冷风剌肉,心里焦急的王二石用力拢了拢身上的薄袄,就咋咋呼呼的问秦沐。 甚至,他都觉得这是一场不真切的梦。 梦醒了,什么也都没了! 可转念一想,他们半夜可是从那酒馆儿后院儿醒来的! 生怕被人诓着玩儿的王二石踮起脚尖儿,伸着脖子朝城门内张望一番后,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而后闷头又蹲回路边儿。 “大哥,他……公子不会已独自离去了吧?” “按我说,昨儿个就应该给他回话。” “不,昨个儿咱们兄弟吃饱喝足后,当场就该跟他走才是!” “哪像现在这般,等的人心里跟猫挠一般,还冷冷嗦嗦蹲在此处受罪!” 心里越发焦躁不安的王二石越想越后悔,忍不住就一通抱怨输出。 他旁边同样蹲着的木同,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眼巴巴盯着城门口出来的每一个人打量辨认。 而被王二石不停唠叨的秦沐,一身粗布长袍,脚边儿放着一个旧包袱,他却板着那张络腮胡脸,跟座铁塔一样站在城门外路边儿,眼睛盯着城门口儿不语,惹得来往行人路过他们时加快脚步,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大哥……” 蹲了一会儿腿脚发麻实在蹲不住的王二石,又起身朝萧沐叫唤,却被其一个冷厉的眼神儿吓得当场闭嘴。 “不想等就回去。” “我绝不拦着!” 被王二石吵的心烦意乱的秦沐,虎目一瞪,冷冷开口,耳边瞬间清净。 “大哥这是哪里话……” “谁……谁想要回去了?” 挨训的王二石瞬间缩着脖子蹲了回去,为了表示没有那样的想法,还底气不足的低声辩解。 “我就是怕公子撇下咱们不要!” “你说,他撩拨的咱们动了心,转眼却拍拍屁股走人,这与负心汉有何区别……” “来了!” 王二石正蹲在地上瓮声瓮气的倒苦水,身旁的木同突然跳起来惊叫一声,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二十回争论不休 “你个木头,要死啊你!” 以为木同在和他开玩笑,一肚子火气的王二石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开打,一扭头就发现大哥和二哥一脸激动盯着城门口,他收回手转头望去,就见城门内的虞杳从马背上跳下来,正接受守城士兵的盘查。 瞬间,王二石忐忑不安一早上的心终于落肚,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大哥,是公子,真是公子!” 他上前扒拉着秦沐硬邦邦的胳膊,激动的说着。 回应他的却是一脸嫌弃,外加无情挥开他的双手。 “二哥,公子真来了,他没骗咱们!” 被大哥嫌弃的王二石丝毫没受一点儿打击,转身激动的过去扒拉刘蒙。 没成想,却被刘蒙闪身躲开! 王二石…… 没关系,还有个好欺负的小弟! “木头,公子骑着马……” “我看见了三哥,大哥二哥也看见了,你莫要再喊叫了,大伙儿都看着咱们哩,怪丢人的!” 一向老实巴交的木同,一句话说的王二石无话可说,愣在原地干瞪眼儿。 心里七上八下了一个早晨的秦沐,在和身旁的刘蒙对视一眼后,二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眼中透满欢喜。 这边儿,接受完守卫盘查的虞杳,牵着自己通体黝黑坐骑,目光远远盯着城门外的四人信步而前。 “大哥,为何公子的马后还牵有四匹马?” 虞杳出了城门口人群堆儿,木同看见后面的四匹马后,眼中闪着亮光,不由的转头问秦沐。 其实,他心里已有猜想,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就是满心激动的秦沐,此时也不敢相信心中所想,亦不知如何回答木同。 “不多不少正好四匹马……” 激动到浑身血液沸腾的王二石,刚想要说出心中猜想,就被秦沐一个的眼神儿给盯闭嘴。 “你我兄弟四人既然选择投奔公子,首要一点便是谨言慎行。” 见王二石一如既往的话多嘴碎,秦沐就板着脸警告起来。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跟着眼前之人绝不会让他后悔! 而且,还会有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有谁做不到谨言慎行,忠心无二现在离去还来得及,我绝不会阻拦,也不说一句怨言。” 这个想法一出,秦沐眼神再次极为严厉的扫过三人。 “大哥所言极是!” 刘蒙一如既往话不多,但明确的表出态度。 “大哥说啥就是啥,木头乖乖听着。” 木同憨实的脸上满是认真的保证。 接下来,三人看向王二石,只把他看的委屈又憋火; “大哥这是哪里话?” “难道要撇下我不成?” “我知自个儿嘴碎话多,可若追随了公子,自然是要改的,我又不是那般不分轻重之人!” “咱们兄弟四人可是光腚一起长大的,大哥去哪儿二石便跟哪,往后切莫再说这些个扎心窝子的话,二石听不得!” 王二石说完这话就一脸傲娇,外加些许难过的把脸转向一旁。 “你知轻重便好,我就怕你这性子惹怒公子,到时咱们兄弟四人便不得不分开!” 见王二石红了眼,秦沐点到即可,便没废话别的。 “大哥放心,咱们兄弟不会分开的!” 王二石乖乖点头,心里也下定决心要好好跟随公子。 “你们到这么早?” 虽然有七八分肯定秦沐他们会同意,但看到已经等候的四人时,虞杳还是很开心,牵着马走近就先开口打招呼。 “秦沐见过公子!” “刘蒙见过!” 彻底安心的秦沐和刘蒙二人,毫不迟疑率先抱拳向虞杳行礼。 见此,后面的王二石和木同,也手慌脚乱跟着问好; “木同见过公子!” “王二石见过公子!” 短短一个晚上,四人态度天翻地覆,虞杳心里很是满意,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抬起手一挥; “四位客气!” “你们这么早来,可有用过早食?” 见四人冻的脸红鼻青,闻言又一脸尴尬,虞杳就知道答案了。 “后边儿马背上有干粮与热茶,你们四人将就着吃些,午食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虞杳指着后面新买的一匹最强壮的马,向秦沐四人说道。 看着后面多出来的四匹马,以及马背上的马鞍和干粮,秦沐愣了一会儿后,低头调整了一下情绪,便上前拿下马背上的一个干粮包袱,解开见是二十来个还热乎的胡饼,心中不由对虞杳有了些许感激,抓起饼子每人分了两个,站在路边儿就着水袋中的热茶啃了起来。 满心激动的四人,此时对于吃什么已经没什么要求,站在原地边啃饼子,边眼神炙热的盯着四匹马儿打量。 “公子,这马……” 心痒难耐的王二石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可是话说一半儿就尴尬一笑,然后盯着马儿挠挠头就不语。 “给你们四人的,最高最壮的那匹给秦沐,其余三匹你们自己挑。” 因为秦沐身材特别健硕高大的原因,虞杳特地给他挑了一匹枣红高头大马,倒是和他极配。 当然,是没法和她的初一相提并论的! 毕竟,初一可是神武侯亲自替孙女儿挑选的上好战马! “真……真的?” 王二石一脸不可置信,接着口中的饼子也不香了,就朝着后面通体黝黑,唯独后蹄白色的马儿走去。 不成想刘蒙比他速度更快一步,一个箭步上去就抢先牵住这匹马儿。 “二哥——” 王二石捏着饼子一脸不满的叫道,让刘蒙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但是依旧牵着马没松手。 “谁先抢到手便是谁的,那不还有么,你再选一匹吧!” 刘蒙说完这话,眼神隐晦的看了眼虞杳,见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彻底安心。 “我要这匹!” 一旁的木同冲上去,在一匹通体棕红色马儿,和一匹通体黑白斑点的马儿中选了后者,并牢牢牵住缰绳。 毫无意外,已经没了选择权的王二石只好过去牵起那匹棕红色的马儿,并转着圈儿打量一会儿后,怎么看怎么稀罕,连手中的饼子也喂给马儿吃了。 “公子,可以启程了!” 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饼,秦沐也没有问他们接下来将要去何处,只是一脸恭敬同虞杳说。 “我名单字杳,你们怎么方便怎么称呼!” 没想过要改姓的虞杳,只是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名,也算是向四人表示真诚的第一步。 “是公子!”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字,但秦沐四人把这个字牢记于心,并齐声回答。 以至于后来,世人都尊称呼虞杳为‘逍遥公子’和‘路遥公子’,并为这两个称呼争论不休! 第二十一回悲痛失常 “公子,您怎的确定我们会来?” 五人骑着马向西,浑身舒坦的刘蒙犹如打开话匣子一般,忍不住问前面的虞杳。 “因为秦沐和你都是有野心,有想法的人,你们二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虞杳扭头打量一眼秦沐,便笑着如是说道。 这番话,让秦沐有种遇到伯乐的感激心理。 “那公子怎会花这般大手笔买四匹良马,万一我们兄弟不来,这马儿不是砸手中么?” 摸了摸胯下的爱马,王二石也忍不住问出疑惑。 不成想,他这一问让虞杳笑出了声; “就算你们不来也不打紧,这四匹马到下一城我转手一卖,一匹马不说多,轻轻松松挣个几两银子不成问题。” “所以,里外里我都不亏!” 这一番轻松言论,让身后的四人脸色一变,齐齐沉默,心里除了对虞杳佩服以外,更多的便是庆幸! 庆幸他们的选择! “赶路吧!争取在天黑前到达下一城!” “驾——” 虞杳扭头说完后便打马加速,朝前飞奔而去。 “驾——” 身后的四人也不甘示弱,一个个的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胯下的马儿加速,身后卷起滚滚烟尘,一会儿就跑的老远。 ……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不要……” “桃桃……不要……” 从梦中惊醒的太子直挺挺坐起身,满面泪痕悲痛喊叫着,待慢慢清醒过来,才发现又是一场噩梦! 可是,梦中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决绝身影,以及冷漠到底的话语都让他无法接受,并心慌的厉害! 突然,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的太子,开始在床上慌乱摸索起来。 很快,就从床内侧枕头旁摸到了那个半臂长的人形木雕捧在手里,并一脸痴狂小心摩挲着; “桃桃……你终于又入我梦中了!” “桃桃……我错了,我知错了……” 太子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双手捧着人形木雕低语哭喃,说着又把那人形木偶紧紧搂在胸口,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可是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形木偶有好看的发髻,乃至精致的发饰与衣裙,唯独没有五官,整个面部一片空白。 这也是太子祁容舁最痛苦的一点! 本以为雕刻一个和虞窈长相无二的木偶,来慰藉心中如狂浪般思念和悔恨,可是待雕刻五官时,他竟发现不知从何下手! 当然,并不是他手艺不精,而是他猛地意识到,竟想不起虞窈五官的细微之处,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发现对虞窈很陌生! 这对他来说犹如当头一棒,哀痛欲绝! 再回想前世,他与虞窈夫妻四载,可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到,就是大婚之夜,他都未曾去婚房掀起那顶红盖头,反而是去安慰旁人! 想到这儿,太子那颗痛到已经麻木的心再次抽搐起来,甚至整个人又开始恶心的干呕不止。 即便心痛难耐,干呕不止,可太子就像惩罚自己一般,抽痛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回想着他和虞窈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场景;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们婚后一月有余,或是更久,具体的时间他已记不清,只记得那日伏怜滢来东宫,他听闻后放下手头要事急匆匆赶了过去,就见他的新婚妻子——虞窈也在,而且正被人指着鼻子大骂; 他不曾问妻子为何被人骂,也不曾问发生了何事,只上前心疼的搂着伏怜滢好声安慰,并当众承诺此生只爱她一人,就是妻子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当时,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虞窈,也不曾想她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接着便背对着她恶言警告,让她以后莫要在东宫乱走,更不能出现在他与伏怜滢面前。 从那之后,他确实在东宫再也没见过虞窈,就是各种大小宫宴也没见太子妃——虞窈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便是伏怜滢陪伴在他身侧,哪怕那时他们二人一个已娶,一个未嫁,这也让太子妃彻彻底底沦为笑柄。 就是后来他登上皇位,也没有如惯例那般册封正妻虞窈为皇后,而是让她顶着他妻子的名头,从东宫的后院儿挪到皇宫的冷院,期间也并未曾见过她一面,哪怕知道她过的很不好,哪怕知道为了讨好伏怜滢这个皇贵妃,宫人对她辱骂苛责,他也漠不关心! 后来…… 后来虞家满门被他下旨斩首,虞窈在广安殿外跪求三天三夜,他也只远远看了一眼,而后还让人把她拖走。 再后来…… 坐在床上已经泪流满面的太子,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发现他和虞窈竟然也只见过这几面而已! 而且,每次见面他都没有正眼瞧过虞窈一眼,更别说仔细打量她,或者有什么美好回忆! 唯一一次认真看虞窈,便是他做鬼后,在悬崖边上苦苦哀求那个已身怀六甲,却生无可恋,面如死灰的虞窈! 回顾前世短暂的一生,他最对不起,最亏欠的,便是虚有他正妻之名的虞窈! 而她,也吝啬到连一丝笑容都未曾留给他! 从未有过! 以至于太子如今回忆起来,除了满腔悔恨,便剩一身悲哀! “桃桃……我该死!” “你若生气就骂我,打我也好……” “不行,打我手疼,我的桃桃的手……” 想起前世虞窈为了埋他而徒手刨坑,刨到十指都被磨去一大截,太子再也忍不住抱着木偶痛哭出声。 “桃桃不气……” “我替桃桃出气……” “啪啪啪……” 说着,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双目赤红的太子,朝自己脸上就结结实实抽了起来,白皙的右脸瞬间红肿起来。 “桃桃……你……莫要生气可好?” 而后,他边流泪边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的对着木偶讨好的说。 “生气对身子不好,桃桃腹中……” 小声说到这儿,太子猛的停下,双眼死死盯着木偶的腹部,颤抖着轻轻覆上右手; “宝儿……” 小声艰难的唤出这两个,太子已泪流成河,泣不成声。 “桃桃……怀着宝儿……” “孤的宝儿……” “和桃桃的……” 悲痛到有些失常的太子,抱着木偶一阵哭一阵笑,那样子,是个人看见的都能吓尿! 第二十二回信心十足 “啪……” “往后再传这些不相干的消息进来惹殿下不快,我饶不了你!” 一巴掌把刘日甩翻在地的徐寅,压着嗓子咬着牙低头警告。 虽然,他不清楚太子为何突然间对伏小姐那般讨厌! 但是,太子不喜欢的,他徐寅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太子眼前! 反之,太子喜欢的,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他徐寅也能屈膝相待! 所以,徐寅对为了巴结伏怜滢,而不把太子令当回事的刘日格外气愤。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还请徐公公饶了小的这次!” 刘日心里暗恨,面上却不得不陪笑求饶。 “谁在外面嚷嚷?” 这时,殿内传来太子冷肃的声音。 接着,殿门从里边儿打开,太子眼带血丝,神情漠然迈出门槛,不悦的盯着徐寅。 “殿下——” 徐寅知道太子生气了,忙跪地行礼,但也不敢开口解释,生怕太子再听到伏怜滢的名字又发怒。 “何事在此嚷嚷?” 垂着眼皮扫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徐寅,太子再次盯着后面的刘日问话。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却带着让人莫名骨寒的瘆意,直让刘日汗流浃背,心里也后悔因为贪财而走这一趟。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是奴才帮伏小姐传话进来,不想被徐公公……” 心思活络的刘日忍着惧怕,转念一想,以为太子听到伏小姐定会像往日一般欢喜,便如实回答,并话说一半儿后,他就一脸为难的抬起被徐寅打肿的半边脸想告黑状。 闻言,跪地的徐寅咬咬牙,然后闭了闭眼表示同情! 而太子祁容舁,却盯着刘日的那张脸又陷入了回忆; 上辈子,刘日是伏怜滢宫里最有头有脸的太监,连他身边的徐寅都敢随意挤兑,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祁容舁! 因为他眼盲心瞎,无条件的纵容伏怜滢那个贱人,以至于刘日这个阉人都敢耀武扬威,随意欺辱他的妻子——虞窈。 不但如此,这狗奴才竟然给宫外贼人通风报信,以至于最后,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人…… 想起前世种种,太子眼神空洞又骇人,猩红的眼底渐渐蓄满滔天恨意,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刘日,直看的对方头皮发麻。 “殿……太子殿下,伏小姐的丫鬟石榴传话来,说伏小姐想来探望殿下……” 心里发毛,又看不出太子是什么意思的刘日,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你既然这般爱替人传话,那孤……” 太子从回忆中慢慢抽神,一字一字的说着,说到一半儿就突然停下,朝刘日迈近一步; 一脸阴恻恻的太子,让心存侥幸的刘日突感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往后跪退。 “太……太子殿下……” “便让你再也无法多嘴!” 太子居高临下,盯着一脸惊恐,脸色渐渐苍白的刘日说完这番话,便又转身盯着徐寅; “带下去,拔舌!” 太子猩红着双眼,一身阴怨之气,一字一字冷冷吩咐。 “是——” 虽不知太子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残忍,但是徐寅不敢有丝毫怠慢,回答完就朝廊下的侍卫招手。 被太子的话吓得神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的刘日,在被侍卫拖起时终于回过神; “殿下……太子殿下饶命!” “奴才是替伏小姐传话的。” “太子殿下,奴才……” 刘日惧怕不已,但还是不死心的扯着嗓子大喊,希望能让太子改变主意。 由于太过聒噪,徐寅便示意侍卫堵上刘日的嘴,快速把人拖下执行太子的命令。 不一会儿,徐寅就小跑着回来; “回禀太子殿下,已行刑完毕!” 立身在廊下,目眺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子,闻言看向徐寅; “人可活着?” “回太子殿下,人还有口气儿。” 徐寅恭敬如实回答。 “莫要死了!” “是——” “找个可靠之人暗中盯着,有动静向孤回禀!” “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说着,徐寅又转身急匆匆出去。 而另一边,正在等待消息的伏怜滢,得知再次被拒绝进宫后,她终于发怒了; “啪……” “没用的废物!” 精心梳妆打扮过的伏怜滢,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前去东宫传话的丫鬟——石榴身上。 一巴掌被掀翻在地的石榴,顾不得脸疼头晕,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跪好磕头认错; “小……小姐息怒,都是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求小姐饶恕!” “砰砰砰……” 光洁冰凉的青石板地上传来不断的磕头声,不一会儿,石榴额头便冒出血丝,但她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一下接着一下不停的磕求。 这让一旁的碧玉暗自庆幸,同时也心疼不已; 挨打挨骂对于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一点儿都不足为奇! 只是外人被伏怜滢柔弱的外表所欺骗,都以为她如长相一般,是个善良温婉之人,哪能想到,背地里会是这样一副恶毒嘴脸! “滚下去跪着,不到天黑不许起身!” 很快,冷静下来的伏怜滢眼神狠厉,声音冷辣的发话,这对心慌不安的石榴来说,犹如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再次磕了一个响头便急忙退了出去,生怕碍了伏怜滢的眼。 一旁伺候的碧玉和琥珀二人心惊胆战,吃不准静坐在梳妆镜前的伏怜滢到底是什么想法,随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被责罚。 “病了一场,倒是出息了!” 好一会儿后,伏怜滢对着镜子冷笑出声。 虽然她没指名道姓,可一旁的碧玉和虎珀心里都清楚,她这是在说太子,或者说讽刺更为合适! 瞬间,二人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中更是惊恐不安! “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能拿乔到几时!” “哗啦……” 桌上的胭脂水粉全部被扫落在地,摔的粉碎。 被太子在手心儿捧惯了的伏怜滢,连吃两次闭门羹,骄傲的她心里无法接受,自以为太子这是故意在跟她摆架子,心里愤怒的同时也不以为然。 她有十足的信心,等到太子屁颠颠跑来同她赔礼认错! 而且,伏怜滢相信那一日不用等太久! 第二十三回不仁不义 “还请各位叔公给个准话!” 护送妹妹衣棺回乡安葬的虞家家大哥——虞顾北,盯着坐在虞氏祠堂两侧,沉默不语,但极力反对未婚横死女‘虞窈’葬入祖坟的众位长辈,沉声问道。 来时,料到会发生这一幕的神武侯就已提醒过长孙,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面对被他们虞家养了多年的众族老如此态度,虞顾北还是忍不住气愤。 因着虞氏出了个神武将军,远在西南铜洲,冗城.虞家塘虞氏一族便鸡犬升天,日子也比早些年好了不少; 每年神武侯不但会差人往族里送大笔钱财,还会挑一些成年的男丁帮扶教导,并花费大笔银钱重修祠堂,还给族里置办田产,就是希望虞氏一族能过上好日子。 虞氏族人,确实凭借神武侯府之力过上了以前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同时,人心也被好日子给过凉薄,过大了! “北小子,按理说咱们都是同姓,同一个老祖宗,凡是去了的族人皆可葬入祖坟,可……” 率先开口的是年龄最长,最有威望的三叔公,只是他说着说着就一脸为难,意思不言而喻。 “窈娘乃未及笄之女,且还是横死,葬入祖坟属实不大利,还望北小子体谅!” 终于,三叔公给出明确答复,并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 见此,虞顾北心中不由冷哼一声,面色更加冷厉。 “所有叔公以及叔伯都是这般想法么?” 虞顾北虽为晚辈,可常年在战场厮杀,身上那股气势却让任何人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尤其,这冷冽的问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忍不住胆战心惊,就连祠堂外的族兄弟们都摒气凝神,丝毫不敢弄出动静来。 “这……规矩便是如此,咱们也没得法子,还望北小子体谅!” 见没人敢吭声,六叔公挺了挺背,硬着头皮看了眼虞顾北开口说道。 “众位的态度我懂了!放心,顾北不会为难你们!” 出乎众人意料,虞顾北没有责难他们,甚至脸上挂着笑容如是开口。 可那冷冰冰的笑容,属实让在座的各位心里拔凉,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但他们不仁在前,此时也不敢开口细问。 “实不相瞒,从京城出发之时,祖父他老人家早就料到会有如今这番场面……” 说到这儿,虞顾北停下话语,眼神扫过在座的族老,并牢牢记住他们此时此刻的嘴脸。 而被眼神触及的每个人,心虚不已的低头躲避,生怕那双犀利的锐眼看透他们的心思。 “家祖父也有交代,若出现这番局面,便让晚辈代他老人家出面分祖分宗……” 一听‘分祖分宗’这四个字,在座的所谓的这些族老脸色大变,开始急了; “荒唐,哪有分祖宗的?” “就是,咱们虞氏一族一脉相承,哪有给祖宗分家的道理?” “这可是大不孝呐!惊扰祖宗不得安宁呐!” “万万不可呐!” “北小子,你不可胡闹!” “就是,可未听说还有这般行事的……” “……” 看着他们冠冕堂皇,着急反驳的丑恶嘴脸,虞顾北只觉得厌恶至极,连带着眼神也更冷了几分。 瞬间,叫嚷连连的众位所谓的族老,在阵阵冷意下果断闭嘴,心里却很是不满,可谁也不敢开口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不能招惹此时的虞顾北! “说到底我们只是同姓罢了,至于祖宗,还是各孝敬各的吧!” “北小子……” 知道要坏菜,心里慌乱不已的三叔公忙起身开口,却被虞顾北抬手制止。 “这些年将军府没少往族里送银钱物品,你们如今吃穿不愁也都是我们一家拼命换来的……” “北小子,咱们有话好说,切莫动气……” 一听虞顾北这话,低头装好人的六叔公赶紧挤出一丝笑容发话,态度较之前也有明显松动。 可是,此时的虞顾北不想再听他们废话,甚至连给他们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以前的钱财物品我将军府可以不追究,但是往后……” 话锋一停,虞顾北立身祠堂中央冷漠扫是一圈众人,在他们心中七上八下之际给出最后通告; “往后我将军府的祖宗便与你们无关,这些年置办的祖产也同你们无关,希望众位好自为之!” 无关! 这怎么可以? 要知道他们虞氏一族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全靠这些年置办的祖产过日子,若是没有这些产业,那他们吃什么? 喝什么? 穿什么? 想到以后的日子没有这么舒坦,三叔公和六叔公第一个不乐意了,头上冒着汗珠就朝态度坚硬,脸色冷漠的虞顾北而去。 “两位叔公不必多言,此事也没有多言的必要!” 一句话把两个自私自利心,内心着急的老头儿堵的愣在原地,虞顾北又转身望向门外的众人; “我将军府这些年的付出不求各位回报,但也不愿看到诸位这般嘴脸,即日起,将军府不会再给你们分文,你们的日子好坏亦与将军府无关!” 虞顾北气势大开,冷绝的盯着众人宣布完,就带着手下离开,留下虞氏族人吵闹不休,后悔莫及! 其实,出京前,神武侯只是提了个醒儿,让虞顾北有个心理准备,至于没收族产和分宗族之事,完全是他个人的决定。 在他眼里,族人什么的完全没有他的妹妹来的重要! 而眼下的一切,便是他发泄悲哀的起火点,亦是他故意而为之! 这场祸事对虞顾北来说太过突然,他至今都无法接受! 同时,他也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祖父的突然上交兵权…… 父亲的昏迷不醒…… 这一切只是因为妹妹突然离世吗? 虞顾北本不愿多想,可身为长子长孙的他不得不多想! 或许,和虞氏一族彻底分开也好,往后即便是发生什么,虞氏一族也不会被牵连! 就这样,在虞顾北强硬的态度下,将军府的祖坟和虞氏祖坟中间被一道石墙隔开,‘虞窈’的棺椁也如愿以偿葬入祖坟。 ‘虞窈’棺椁下葬那日,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细雨,温温柔柔,冷冷清清,莫名让人觉得悲凉,待最后一铲土落,细雨骤停,骄阳高照,好像预示着一个美好的新开始…… 第二十四回救命稻草 太子东宫 一身劲装的叶开,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匆忙朝主殿而去。 “属下叶开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主殿廊下没有一个守卫,就是徐寅也不知踪影,无奈,叶开只好站在紧闭的殿门外自己通报。 声落,没有听到太子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殿内有任何动静,叶开便壮着胆子放大声音再次开口; “属下叶开……” “进——” 才一开口,里面传来太子冷漠沙哑的声音,若不是叶开自持稳重,差点能翻一对白眼。 就说,青天白日的,身为一国储君躲在屋里不见人是个什么毛病? 不见人就算了,门窗紧闭又是什么毛病? 月子婆都没他捂得严实! “咯吱……” 叶开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殿门,里边昏暗无光,让他忍不住驻足在门口。 “何事?” 内室传来太子极其冷漠的沙哑问话,让叶开不敢多想,躬身低头就回话; “回太子殿下,肃州送的东西到了。” 叶开说完就低头站在原地,等待太子发话。 然而,原以为会很激动的太子却出奇的沉寂,若不是叶开耳力过人,差点以为太子没了呼吸! 在这种昏暗可怕的让人窒息的气氛中过了好大一会儿,内室终于有了动静; 就见一身白色里衣的太子从里边缓缓出来,脚步轻缓无力,但每一步却像踩着刀山火海般,又裹携着瘆人死气,让叶开这个刀尖上行走的人都为之心惧,不由抓紧手中的包袱垂头视向地面,不敢有丝毫动作。 “可是……崖下找到的物件?” 站在三步外的太子目光沉痛,喉结滚动几许,用尽浑身力气压下悲痛,看了几眼叶开手中紧攥的包袱后,就哑着嗓子低问。 此时此刻,他仍旧不愿意相信‘虞窈’已死! 这几日他一人关在殿中,时常与前世噩梦交织,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眼下的一切是不是又是一场梦境! 一场让他为之发疯的美梦! 一场让他从头开始的美梦! 只是,这场梦中为何也没有他心心念念,想要用性命弥补,疼爱的妻? 没有虞窈的世界,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必要! 可是想起前世害他和虞窈的仇人,他又不敢死,心中滔天仇恨支撑着他咬牙挺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了无牵挂的世间能挺多久,但一定会在闭眼之前手刃所有仇人,安顿好虞家上下,只有这样,死后他才有颜面去见他的妻儿。 妻儿! 这两个字犹如一把利刃般刺的太子浑身发疼,也让他忍不住湿了双目,滚动喉结吞咽下所有的悲痛,紧紧捂住胸口,感受到木雕的存在这才睁开眼; “给……孤……” 太子忍着悲鸣低低哑哑开口,叶开立即双手递上包袱,而后略抬头又道; “启禀太子殿下,丫鬟春柳的尸骨已被处理,不过属下记得,春柳老家还有家人,不知要……” “杀,一个……不留!” 没等叶开说完,冷的瘆人的话传来,太子便提着包袱转身进了内室,好像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经历前世悲痛,重活一世的太子确实已经没了心,更别说人性,良善! 就算是他有那玩意儿,绝对不会用在这些人身上! 他依稀记得,前世春柳处处讨好巴结伏怜滢,不但背主,还给虞窈食物中下毒,以至于后来…… 这一切的恶事她的家人也是有份儿的,如今一切重来,哪怕他们什么还都未做,祁容舁也要他们填命! 没把他们与春柳一样挫骨扬灰,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因为,他本就是地狱而来的魔; 为复仇而活! 为杀戮而乐! 为悔恨而死! “是——” 忍着心惊,叶开恭敬领命,心里对如今果决阴寒的太子多了几分惧意。 想着近日来的一些发现,再看看已经踏进内室门的太子,叶开一咬牙就又开口道; “启禀太子殿下,近几日暗中观察所得,胡式确实有问题,只是目前还未摸清底细,也不知他暗中同何人来往,又同那人有何目的……” 这件事叶开丝毫不敢耽搁,哪怕知道太子心情不佳,他硬着头皮如实回禀。 “继续盯着,莫要让他有所察觉!” “是,殿下让属下注意虞府之事……” “怎样?” 一听‘虞府’二字,坐在床边捧着包袱出神的太子忙问。 “听闻镇国将军依旧昏迷不醒,虞老夫人与大夫人也相继病倒,虞大公子回乡还未归京,剩下三位公子连家门都不曾出过……” 听完叶开的禀报,太子摩挲着包袱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后就低沉开口; “虞府有事及时来报。” “是——” “退下——” “属下告退!” 叶开退身而出,在关上殿门后长出一口气。 这样的太子,属实让人消受不起! 多见几回他得折寿几年! 听着殿门再次关上,坐在床边儿的太子盯着腿上的包袱陷入悲痛; 一边,他心里祈祷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和虞窈无关。 只有这样,他心里的那点儿奢望才不会落空! 也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奢求心心念念的那人儿还活着! 另一边,他又急切的需要有关虞窈的东西出现,这样便可以证明虞窈出现过,他也真正活了过来! 这样,他便和虞窈有一丝联系,哪怕只是一片碎布,一缕发丝的联系他都很满足! 而不是如噩梦中决绝之言那般,生生世世,不复相遇! 在这种纠结自我折磨中,从正午到在日落西山,沉浸在痛苦中的太子终于鼓起勇气轻轻解开包袱; 里面是一个成人两只手掌大的普通木盒,愣了须臾后,太子白小心打开木盒,就见里面摆着一方茜色帕子碎片,从面料来看,排除是丫鬟的可能性。 从头凉到脚后跟儿的太子浑身颤抖,咬牙哆嗦着手轻轻拿起这片还没有他掌心大的碎片,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桃桃……这……” “孤知,这不是你的……” “孤好悔……” “给孤一个赎罪的机会……” “桃桃……” 捧着这片碎布,心里依旧不肯接受‘虞窈’已死事实的太子呜咽低鸣,压抑的悲痛声让人心碎。 突然,看见盒子角落里还躺着一个银亮东西,瞬间他脸色惨白,心跟着也死了,当即就涌出一口腥红又一次晕倒过去。 只是在倒下去的瞬间,他左手死死抓住盒子里那银色东西不松手,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第二十五回清楚明白 虞府 神武侯所住的主院——青松堂后小跨院的正房内,神武侯一脸严肃和‘昏迷’多日的长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将军——虞驰正在小声商谈事宜; 突然,虞驰正想起什么便面露愧色,不由看着老父亲道; “父亲,是不是该给化州去个信了,毕竟……” 话说一半虞驰正就忍不住惭愧,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就盯着老父亲等待主意。 “是该去个信说清楚。” 盯着窗外院中吐露新芽的树木看了一会儿,神武侯轻叹气就开口,神情言语之间满是愧疚和惋惜。 意见得到统一的虞驰正点点头,就又听老父亲开口道; “说到底,此事是咱们虞家理亏,萧家父子人不错,就是鹿云那孩子也是极好的,只可惜……” 虽然不知道鹿云是何许人也,但神武侯一脸喜爱之色,由此可以确定口中此人定是极好的! 对此,虞驰正也极为赞同,面容柔和的接着说; “鹿云那孩子是极好,长相学问都极出挑,配得上咱家桃桃,若不是……” 心情不错的虞父一个不小心说溜嘴,在老父亲警告的眼神下急忙刹车闭嘴,而后就不敢再乱说话。 “老大,你要时刻牢记桃桃已经不在了,你是一个丧女之父!” “父亲息怒,儿子谨记于心丝毫不敢松怠,只是在您面前才会放下戒备之心……” “在为父面前也一样,事到如今我们虞家不能出丝毫岔子,更不能辜负了……六儿的一片孝心!” “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错!” 快四十岁的虞父,在老父亲面前依旧如乖宝宝一样听话,一个不字都不敢违背,这让神武候极为满意,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六儿是不是该来封家书了?” 望着窗外满园春色,神武侯眉眼期盼着问儿子。 虞驰正…… 他也觉得是! “父亲说的是,或许等几日便能收到。” 虞父还是挺会来事,知道老父亲心头所爱,便挠到了那处痒痒肉,可是让神武侯心情大好,眉眼开眼笑; “回头你书信一封送去化州,信中务必表达清楚我虞家谦疚之意,往后此事彻底作罢,也祝鹿云这孩子早日找到可心之妇!” “是,父亲!” “罢了罢了,你还‘昏迷不醒’,还是为父亲自书写的好。” 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的神武侯立即反应过来,摆手示意儿子可以接着‘昏迷不醒’了,当即提笔就写起了信。 …… 通往京城的运河上,一艘轻船逆流而上,船头迎风而立,身披松叶色白狐毛滚边披风,任由风肆意拍打着雪青长袍的挺拔身体; 檀木簪绾起的墨发随风飘扬,让那张如玉俊颜若隐若现,凭添了几分虚渺,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那双圆而亮的鹿眸闪着急切又隐忍的光芒,死死盯着前方京城方向,带着满满的急切和炙热,大有种恨不能即刻就飞身而去的架势。 看着在风中站了快一个时辰的自家少爷,身后的书童——萧美,终于上前再一次说劝; “少爷上舱内待着吧,您风寒才好可不能再受凉,若不然怎的见虞小姐?” 已经劝了两回的萧美,不得已才搬出虞小姐,就是希望他家一根筋儿的少爷能听劝乖乖进船舱,若不然再病倒就麻烦了! 果然,‘虞小姐’这三个字很有用,让直挺挺立在船头任风吹打的如玉公子终于转头,好看的面容有了些许表情,最后终于听劝朝船舱走去。 他走到立在一旁的萧和身旁时,就忍不住又问; “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听到这个问题的萧美忍不住眨了眨眼,一脸无奈! 因为,这已经是他家少爷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 他就想不明白,风寒还没好的少爷怎么就突然决定上京? 且说一不二,谁劝都没用,就像京城有什么天大的事等着他一般! 无奈,在他家老太爷,老爷以及夫人的再三叮嘱下,包了一艘轻船,他他与萧和的陪同下,主仆三人从位于南方化州的余悻启程一路北上,在经历风雨无阻,日夜不眠,以及船手的叫苦连天中,历时半月后,眼下他们位于离京城还有半日船程的地方。 就是这点儿距离,他家少爷一副迫不及待,如同望妻石般的样子,让萧美很有理由怀疑他进京另有目的。 因为,虞小姐和他家少爷虽有长辈定下的口头婚约,但也多年未见,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这种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萧美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家少爷——萧鹿云,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化州才子——萧鹿云了! “回少爷,估摸着还得一个时辰左右。” 一旁护卫萧鹿云安全的萧和,板着脸回话。 别看他话不多,其实心里同样疑惑他家少爷为何这般着急进京,为此惹得老太爷以及老爷生怒,要知道,他家少爷可从未有过这般忤逆不孝之举的! “让船手再快些!” 越接近京城,萧鹿云心里就越着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便不由盯着萧和吩咐。 “回少爷,无法再快,此时咱们是在逆风而行!” 萧和无奈只好如实告知,就是希望他家少爷不要这样火急火燎。 不就两个多时辰么,打个盹儿或看会儿书就打发过了,何必这般急慌! 闻言,萧鹿云也知道强求了,便什么也没说进了船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实则是暗自诵念着清心经,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 而此时的太子——祁容舁,手里攥着一拇指大小,极为圆润光滑的银葫芦物件儿,消瘦的身体透着股暮气,那双往日里充满爱意的瑞凤眼,此时布满阴森,盯着面前的叶开沉沉道; “没有智远此人?” “是,京城周边所有大小寺庙都未曾有法号为智远,年龄同殿下所描述相符之人。” 叶开的话让太子很是不满,垂眸盯着手中的银葫芦却又极为不甘心。 闭眼,又是前世每年桃花盛开之季,也就是虞窈生辰之日,那个风雨无阻来悬崖边不吃不喝,诵经念佛三日,长相气质格外出众,被誉为一代神僧的——智远大师。 能让太子这般念念不忘,是因为智远大师的长相、气质、和能力吗? 还是因为一代神僧的名头? 自然不是! 只因前世那所谓的智远大师手中,也有一个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银葫芦! 所以,戾气极重的太子,想要找到多年后被尊为一代神僧的智远大师,好弄个清楚明白…… 第二十六回做错什么 开满桃花的悬崖边上,一身雪袍僧人,手持佛珠,神态清雅脱俗,盘腿而坐,嘴里不急不缓唱念着经法。 春风轻拂,夹杂着粉色花瓣的微风,带着诵经声一同飘向悬崖,突然,那气质脱俗的和尚停下诵经,望着面前的悬崖不语; 许久之后,待他再动时,便见未拿佛珠的那只手中多了一个明亮的小银葫芦,观其色便可知这小玩意儿是被时常摩挲所致,也知此物与这和尚极为重要! 正在此时,飘在空中的祁容舁发疯般想要冲上去。 只可惜,作为阿飘的他再怎么拼命努力,也无法接近和尚半步,只能面目狰狞怒吼嘶喊; ‘你是何人?’ ‘为何会有同窈娘一般模样的银葫芦?’ ‘说话,你为何不说话?’ ‘朕知道你能看见,也能听得见朕在说什么?’ ‘告诉朕你是谁?与窈娘……’ ‘不,你不会与窈娘有关,窈娘是朕的,她是朕的妻,你休想……’ “休想,你休想和朕抢窈娘……” 从噩梦中惊呼着醒过来的太子,还不停挥舞着双手,恐慌不安的盯着床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又是一场噩梦! 此时的他浑身无力的躺在被冷汗浸透的被窝,犹如没有气息一般; 突然,他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银葫芦,才觉得安心踏实。 “桃桃……他到底是何人?” “他为何……” 颤抖着声音的太子忍不住低声喃问,回答他的只有暗夜中无边的沉寂。 可想起刚才梦中的和尚,以及那个前世亲眼所见的银葫芦,他内心满是说不出的愤怒与害怕。 “他为何也有你留给孤的银葫芦?” 那只银葫芦是前世虞窈跳崖时所遗落,也是祁容舁在今后漫长难熬的岁月中唯一的慰藉,也是有关虞窈,他唯一能日日看见的东西。 所以,悔到偏执的祁容舁便自欺欺人的认为,那是虞窈留给他的东西! “他……他到底是何人?” “和你……” “不,他和桃桃没有关系,也不会有关!” 不知是嫉妒还是害怕,太子紧紧攥住银葫芦盯着靠在他头侧的木雕小人低语道。 此时的他疯狂又无助,想要找到那个和尚,却又极怕找到此人,内心被这两种想法撕扯着,折磨着…… …… 西北凉州.甘城 赶了两天路的虞杳五人在甘城住宿歇脚,打算补充一些食物好接着上路,至于最终目的地,眼下还没结论,但是一路向西,远离肃州和京城是没错的,若有必要的话‘出国’也不是不行! “主子,您怎的不吃了?” 看着才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的虞杳,秦沐忧心问。 实话说,这两日走来,他彻底被虞杳征服! 不说别的,在马背上连骑两日他这个壮汉都受不了,可是‘文弱书生’般的他家公子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且一路遥遥领先,就这份耐力他已自愧不如。 秦沐说完,刘蒙也停下筷子看向主位的虞杳,埋头大吃的王二石和木同二人也不得已从碗里抬起头看向主位;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虞杳说完就朝客栈门口而去,见此,秦沐四人便接着大吃起来。 “公子每次都吃丁点儿就饱,还没只猫吃的多哩!” 这时,看着踏出客栈门外的瘦挺背影,嘴里塞满食物的王二石梗着脖子吞咽后,就小声说道。 话说一出,立马换来秦沐一个凌厉眼神,他瞬间缩缩脖子低下头,盯着碗中的食物不敢吱声。 “凡事公子自有定论,你我莫要多嘴多舌!” “大哥,我是担心公子……” 秦沐的严肃告诫让王二石心里苦,低着头嗡声嗡气的解释道。 “知道你是好意,但公子不是任性之人,凡事他比咱们想的还要周全细致,且一路走来,公子都是这般进食,咱们要真担心,回头多带些公子喜爱的干粮便是,只是往后说话不可这般没得分寸!” 兄弟四人能一起追随虞杳他们很知足,也为了让彼此之间心里不要有疙瘩,刘蒙便好言对王二石进行了一番说教。 其实,不是虞杳不想多吃,相反她的饭量还是挺大,怎奈如今这身子胃口小的可怜,真同王二石所说那般,一餐吃的还没猫儿多; 再加之这里物食匮乏,烹饪方法单调,虞杳自然胃口缺缺。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相信通过她循序渐进加食,不管是胃口还是身体素质都会回到以前最巅峰的状态,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出门后漫步在满是黄沙的甘城街道,虞杳紧了紧身上的皮子外衣,开始观察这里的一切; 三三两两,面容黑红的行人匆匆而过! 一脸倦容,挑着担子归家的小贩! 风尘仆仆,牵着马匹从城外刚进来的路客! 亦或者随处可见,窝在墙角乞讨的乞丐,都真实鲜活的体现着西北的匮乏和艰难。 以前的虞杳也曾在西北边疆待过一年,虽然条件艰巨,可和眼下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再放眼望去,到处黄沙秃山,连一抹春天该有的绿色都难以寻到踪迹,莫名让人感到荒凉,不由得虞杳开始想起以后来! 以后,她真要留在这片处处黄沙的地方吗? 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涌上心头,虞杳有一瞬的迷茫,但是很快便坚定信念,她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离京是非之地城最远的地方,寻求谋生之策,为虞家人某一条后路,也为自己某一份事业! 她相信,这个荒凉贫瘠的地方,一定有惊喜在等待她挖掘! 也就在这一瞬间,天边的残阳泛出最后一丝橘红,而后彻底消失在天际,虞杳的心情豁然开朗,再看眼前的黄沙和秃山,竟觉得也有别样之美! “家里可容不下她,不下蛋的老母鸡还想赖在家里不走,休想!” 突然,右边的窄巷里传来老妇人恶声恶气的叫骂声,想要前行的虞杳忍不住停步看过去; 只见一身着灰蓝粗布袄衣宽裙,身形瘦弱有力的老妇人,嘴里边大声骂着,右手拽着一年轻女子的头发往巷子外拖,力气之大,出手之重,面容之凶狠,一点儿都和她的年龄不相符! 而被她拽着头发拖着的年轻女子,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弯着腰,麻木的任由老妇人拖着,骂着,由于她低着头,虞杳也看不清长相。 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以及瘦弱的身体,已经说明她过的非常不好,且在此以前还遭受过毒打。 这不由让虞杳猜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被这般对待! 第二十七回反生怨怪 “娘,要不还是……” “你还想留下这不下蛋的母鸡不成?是想让张家断子绝孙?你若留下她我就不活了,你个不孝子,这是要逼死老娘呐!” “没……娘,儿子绝无此意……” “没有这般意思那就把她卖了,只要有人要便出手,莫要耽误你娶新妇入门。” “是……儿子……儿子全听娘的!” 那唯唯诺诺的男子站在巷里说完就转身进去,从始至终虞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那软弱无能的样子,想必长相也不怎么样! 同样没看清长相的还有这婆子手里薅着头发,一直低头弯腰不语,也不曾反抗半分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可从这婆子与那软弱男简短的几句对话便可得知,被薅住头发的女子是那软弱男的妻; 而如今,这婆子以儿媳不生为由要发卖她! 当然,听刚才话中之意,新儿媳已物色好,只等发卖了这旧的,便迎新的入门! 从不多管闲事的虞杳,此时此刻竟被眼前这婆子给弄了有些窝火! 先不论这女子的品性与好坏,就单单生孩子一事来讲,有谁规定生不出孩子一定是女人的问题? 说不定是那软弱男太无能了呢! 这般想着,虞杳便站定脚步,与那婆子各站在小巷口的一端相互打量。 起初那婆子瘦脸狰狞,一副不很好惹的样子,待打量一番虞杳后,见眼前的小公子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寻常,但气质出众,细皮嫩肉,格外好看精神,在西北漫天黄土的地界儿属实难见,她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一转,刻薄的嘴脸也带上殷勤讨好的笑容道; “小公子可是看上她了?” 这不知轻重的话一出口,虞杳脸色瞬间一冷,那婆子顿觉不妙,当即抬手虚扇自己嘴巴几下,连连告罪; “看这不会说话的臭嘴,还请小公子莫要怪罪,咱们乡里巴人粗野惯了,说话多便如此,不过小公子极有眼光,这不会下蛋……” “呵呵……她呀,长相虽说普通些,可家里家外是一把好手,公子买她回去粗使再合适不过,且她还是个没嘴的锯葫芦,话少的很,倒省了搬弄是非给公子添麻烦……” 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估计这婆子平日里都不觉得这个儿媳有一丁点儿好处,如今被当牲口贩卖,她却说的头头是道,夸的人间少有! 一时,虞杳被她给气笑了,不由冷笑反问; “既然她这般好,为何还要卖她?” 虞杳这话一问,四周伸头探脑看热闹的人也嘀咕起来,那婆子的脸色顿时难看异常。 但皮厚之人面对此情此景,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这婆子亦是如此,抬头咬牙盯着诚心捣乱的虞杳重声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家娶她进门儿已有三载,至今连个鸡蛋子都未给我老婆子生一个,这般无用妇人留着作甚,岂不要断了我张家香火不成?” 这张婆子大声说完还恶狠狠的咬咬后槽牙,大抵是心里气不过,右手又狠狠的抓了一把手中妇人的头发,而后用力往地上一贯,那一直弯腰低头的妇人重重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贱皮子,当着众人的面还在此浪叫,难不成是痒的慌了?” 不堪入耳的话从张婆子那张刻薄的嘴里溜出来,可见她早已恶骂成习,地上的妇人也习以为常,依旧低头不敢做声。 听到这里,虞杳属实有些恼了,便想教训一番这恶毒的婆子,就冷冷开口道; “她贱不贱本公子倒是没看出来,只是你这个婆子属实歹毒异常,手段恶辣,出口恶言,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你……” 刁狠惯了的张婆子,头一次被一个小年轻儿说的无话可说,但碍于虞杳的气势,理智尚存的她可不敢惹上不该惹的人,终究将要喷出嘴的恶言尽数吞了回去。 “这张恶婆终于遇到能制住她是人哩!” “可不是怎的,她在此地无法无天惯了,见谁家老幼张嘴就骂,哪个敢出声!” “我家小孙娃子被她骂过好几回哩,娃子现在看见她都怕!” “这恶妇,好好贤惠的儿媳不要,偏要倒卖了娶屠户家的肥痴女!”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屠户家的肥女可是有大把陪嫁的,我听说得有这个数。” 一穿戴干净的粗衣大嫂,交头接耳的同时伸出两个手指头,瞬间把周围人给惊的齐齐抽气。 “莫不是二十两?” 另有一位头绑巾布大嫂倒过气来,就小声试探着问。 “可不就是二十两,那屠户一辈子就得一痴女,怕嫁不出去便舍了一半身家陪嫁,惯会占便宜得利的张婆子哪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原来如此!我说她怎就着急发卖这媳妇?” “卖了也好,随便跟着哪家总比在她手下受磋磨好,看她年轻轻儿的被折磨成何样子哩!” 这时,一个弯着腰,胳膊上挎着篮子的老媪大声说道,说完不理众人的反应,缓慢挪着脚步朝前走去。 而周围人闻老媪言立即禁声,思虑片刻后都齐齐点头赞同。 看来,这张婆子的恶名人人皆知,她磋磨儿媳的事更是人人道恶! “与你们何干,再乱说八道,看我老婆子不撕了你们的臭嘴!” 见周围人议论声越来越大,生怕被搅黄生意的张婆子双手叉腰,原地起跳指着众人大骂。 或许是真怕她发浑,巷子里外看热闹的众人立即鸟兽四散,该离开的快步离开,该关家门儿的迅速关闭家门儿,顷刻间巷子里干净无二,连个说话声儿都听不见。 至此,虞杳算是真正见识到这张恶婆的厉害! “我说这位公子,你到底买是不买?若不买,莫要挡着……” “公子,公子,您怎的在此?” 一手叉腰,一手在眼前划拉,企图驱赶耽误她生意虞杳的张恶婆,话说一半儿猛的听到身后传来喊叫声; 转身看去,就见机灵的王二石小跑着迎面而来,身后跟着步伐稳宽,高如铁塔,壮如黑熊,宽脸大目,一身腱肉,看着极不好惹的秦沐; 以及身量高瘦,沉稳精明的刘蒙; 还有憨厚老实,看起来格外圆润的木同。 见四人都腰间带刀,径直越过她朝虞杳而去,张婆子瞬觉浑身发虚,腿软无力,连忙放下还抬起的那只手藏于身后,脑子里却在回想刚才有没有对虞杳有不敬之处; 因为,眼前的几人看着属实不好惹! 大概,这小公子的身份也不简单吧? 有这般得力侍从,何的穿这般寒酸? 突的,张婆子在心里反生怨怪起了虞杳的穿戴来! 第二十八回抱头求饶 因着西北较乱,前几日虞杳给几人都配了家伙事儿,一路走来确实很管用。 所以,张婆子看了差点吓破胆,寻思了一会儿,庆幸不曾对虞杳口出恶言,那张刻薄的老脸瞬间堆满讨好的笑容; “公……公子若是看上,随便打赏老婆子几个钱直接领了去便是……” 嘴上虽这么说,张婆子眼中满是贪婪,只希望虞杳是个出手阔绰主,好让她多得些钱财才是。 “你可愿跟我走?” 虞杳是个骨子里极其挑剔之人,品行不端之人一概入不得她的眼,与之多言一句都懒得; 随,她理都不理态度殷勤的张婆子,上前两步直问趴在地上不曾抬过头的狼狈女子。 “愿意!她自是愿意的,公子这般神仙人儿她跟了去那是享天福哩,哪还有得挑拣的理儿?” 没等地上的女子开口,牙尖嘴快,按耐不住急切之心的张婆子就笑着满口答应,恨不能立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再次惹的虞杳心中不快,脸色骤然变冷; 见此,心明眼亮的秦沐首先察觉他家公子不愉,右手握着刀柄,一个眼刀甩过去就冷呵道; “我家公子不曾问你,莫要多嘴多舌!” 秦沐本就长得跟铁塔一般强壮高大,故而板起脸便带着几分凶相,加之他手握刀柄,惯会欺软怕硬的张婆子哪见过这般阵仗,当即就吓瘫软在地,吱都不敢吱一声,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愿……愿意……” 嘶哑干涩,软弱无力,却无比肯定的声音从地上一直低着头的女子口中传出。 接着,就见她缓缓抬起头,仰视着三步开外,一身整洁素袍,面如润玉,对她来说如仙人之姿般的虞杳。 直到此时此刻,虞杳也才看清她的长相; 头发自是不用说了,被张婆子那般狠薅拖拽,早已没了形样; 饱满的额头此时也撞破一大片,血迹糊在半张脸上看着惨不忍睹,一半儿的眉眼也被尽数遮盖,根本看不出她原来的长相; 唯一没被血迹沾染的嘴部,此时也肿的发青,大有随时破裂的危险,加上长期被磋磨虐待,整个人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底子再好看的女子都不会有甚颜色! 察觉到虞杳的善意和眼中的疼惜,这女子终于鼓起勇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身打了几个摆才勉强站稳。 猛的一看,她竟比虞杳还略高半头,在这里也算高挑的女子了,可怜她只剩皮骨,可想而知平日里被怎样搓磨! “你想好了,愿意跟我走,我便与这婆子卖下你……” “奴……香姑……愿意侍奉主人公子!” 香菇? 这名字倒是新奇! 虞杳心中忍不住暗想! 突然,香姑眼神儿坚定,说着就要下跪叩拜,见她身子虚的厉害,虞杳便一把拉住胳膊没让她下跪。 “公……公子……她自个儿也是愿意的,您看……” 缩着脖子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张婆子又激动起来,只是在对上秦沐凶神恶煞的眼神后,立即低头住嘴,可意思却十分明确; 拿钱带人! 而虞杳一个字都不想与这种恶人说,便用眼神示意秦沐让其出言; “卖人便有卖人的规矩,这娘子的卖身契何在?” 秦沐对这道了如指掌,开口直问低头缩在地上的张婆子。 “契书自是有的,这就拿与大老爷……” 张婆子硬着头皮说着,颤抖着手就伸进袖兜里掏摸起来; 窸窸窣窣一阵后,她掏出来一张皱巴巴,但崭新,上面盖着衙门大印的契书来,咬着牙略愣了些许,便跪起身双手递给秦沐; “大老爷请收着,这便是这贱……香姑的卖身契。” 秦木冷冷接过卖身契认真看了遍,便又双手递给虞杳。 上面确实是衙门出具的卖身契,写的是香姑的长相特征与买卖时银钱等一具信息,认真看完,虞杳才知道此香姑并非她所想的香菇! 也是,这里没有人工培育技术,有没有香菇还不好说呢! “说个数——” 虞杳抖了抖手中的卖身契,秦沐便冷声问已经巴巴等待的张婆子。 “这……不然贵公子看着赏,多少我张婆子都愿意的,只是她也在咱家吃了三年闲食,算下来……” “二两银子人我领走!” 卖身契上写着买时只花一百个大子,虞杳伸出两个指头示意一番,秦沐便干脆利落的出了二两银子,瞬间张婆子都愣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虞杳会这么小气! 原本,她想着卖个二三两也是可以的,可是遇到虞杳这样长相不俗,身边又带着四个下手的公子爷,二俩银子怎么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再说,这香姑当日父亡落难,被张婆子的丈夫张老汉搭救,以一副破柳木棺板相换,让她成了张家妇; 也就是说,香姑当日进张家是一文没花,这卖身契上的一百大钱儿还是为了好听好看才写的,加上这三年没日没夜的操劳,张婆子简直赚翻了! “不行就罢了,莫要耽误时间!” 见张婆子起了贪心,一副嫌少的表情,虞杳把卖身契递给秦沐,打算转身走人。 这哪行? 可不能错失良机! “公子公子……就听贵公子的,按贵公子说的来,谁叫我老婆……” 心知香姑被她折磨成这般模样不好出手的张婆子立即急了,说着还想自我夸赞一番,就被虞杳一个冷冷的眼神儿吓的没了话,只干巴巴的笑了笑,便一声都不敢再吭。 “你这贱蹄子,回头跟着公子可要手脚勤快些,莫要偷懒……” “香娘子已是公子所有,你还是客气些的好!” 见张婆子咬牙切齿瞪着香姑说骂,一旁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刘蒙出声警告; 霎时,那张婆子的脸红了青,青了黑,最后只好隐忍不言。 “拿去!” 秦沐从随身的钱袋子里倒出二两碎银丢给张婆子,她立即欣喜的捡起来用手擦了擦灰,张嘴就咬了一口,一看印子这才满意的笑出声。 “二两没错的,贵公子哪日要是嫌她碍眼便可给我老婆子送回来,到时候……” 得了银子终于宽心的张婆子,竟然抬起头对着虞杳笑着这般说,当即给王二石气的拔刀怒骂; “再多嘴老子剁了你!” “啊……不不不敢……这位小爷别介,我老婆子嘴臭胡吣,可别当真!” 一看这架势,张婆子当即就吓得抱头求饶…… 第二十九回跪地哭求 因为香姑,虞杳取消原计划,打算在这个小镇上多待两日。 看过大夫,吃过药,包扎好伤口,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的香姑来到虞杳房里跪谢,并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三年前夏初,我爹贱卖了家中三间破屋和两亩薄田,挑着货郎担子带着奴一同来西北……” 原来,三年前香姑的爹——香货郎,变卖了老家的两亩薄田和三间破屋,挑着他的货郎担,带着女儿来西北寻亲; 所寻的亲戚正是早年间和好兄弟——王董大二人定的儿女亲。 香货郎妻子走的早,就只给他留下香姑这么一个女儿,家里虽然穷,但是对唯一的女儿,香货郎那是疼爱的紧。 眼看着女儿十六了,可西北那边儿却好久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担心好兄弟一家安危的香货郎,最后咬咬牙卖了家里仅有田产与房屋,挑着货郎担,带上女儿,一路边走边做买卖,踏上了寻亲之路。 历经艰辛,在寒冬时节终于到达西北,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噩耗! 连年战乱的西北,强盗横行,山贼遍地,王董大一家几口就是被山贼给洗劫并杀害,香姑那自小就聪明伶俐,极有经商天赋的未婚夫——王原,直接被山贼给剁了个烂碎…… 香家父女俩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事发两月有余,正值冬季最寒冷之时,香货郎因着数月来负重赶路,加之悲伤过度一病不起,第二日便病死在客栈! 那客栈掌柜嫌晦气,命伙计把香货郎的尸体抬去丢在大街上,无依无靠,一时没了主意的香姑只觉天塌地陷,悲伤之余也知首要任务便是安葬父亲。 可是,兵荒马乱,她一个外乡弱女如何安葬父亲? 正当她跪地无助痛哭时,张大贵,也就是张婆子的丈夫恰好经过,见香姑身板结实,是个吃苦耐劳又好管教的,便起了因自家恶婆娘连累,至今都不曾娶妻的儿子——张顺平讨家去当女人的心思。 接下来便是这张老汉找人,用早年间给自己准备的一张破柳木棺板为条件埋了香父,让香姑给他儿子当女人。 至善至孝的香姑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没想到这一答应却把自己填进了火坑,几次差点被张婆子打死。 起初,家里的大凡小事张婆子都丢给香姑,干的不好时也只是骂骂咧咧,还没到动手打人的地步,因为有张老汉压着,她不敢太过放肆。 可好景不长,一年后张老汉病去,张婆子彻底释放天性,有理无理就对香姑一顿毒打,且张嘴闭嘴骂香姑是丧门星克人; 先克死了亲爹,又克死了公爹,就连家里的老母鸡不下蛋也说是香姑克的,夜里进了老鼠偷吃了东西,也说是香菇犯贱勾引的…… 总之,她可以找出任何理由打骂香姑! 忍无可忍的香姑也曾反抗过,可那张恶婆竟扬言要去掘了香货郎的坟头,让他当孤魂野鬼! 一听这话,香姑彻底怕了,自打那以后,她便任打任骂,从无半点儿反抗之言,这也助长了张恶婆的恶行。 有一次香姑差点儿被打死,街坊四邻闻声前来劝阻,却被张恶婆污蔑这些人家里的男人和香姑有一腿。 这可怎得了? 传出去家里大小爷们儿还要不要做人? 为此,也没人敢再管这事儿,就是心疼也只能压在心里,甚至有人暗自祈祷香姑被打死算了,早死早托生,好过日日被这般磋磨毒打! 终于,近日张婆子听闻隔壁镇上朱屠夫,赔上二十两银子嫁女儿,便起了心思,托了媒婆去说事,没成想还就给说成了,于是香姑就更碍眼多余,恶婆心里气不顺把人毒打一顿后就拖出来发卖,于是就有了虞杳所见这一幕。 听闻香姑的经历后,虞杳久久无语! 在这个封建乱世,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或许还有许多命运多舛的香姑! 她们是可怜的! 是悲惨的! 同时,她们也是这个残酷时代的缩影! 而一旁的秦沐、刘蒙、王二石、木同四人心里也极为同情香姑的遭遇,但也都见怪不怪,这些年他们走南闯北,比这还惨的事情他们也见的多了去,更清楚这世道就是这样,谁也没得法子! “你起来吧!”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的虞杳,叹了口气让香姑起身坐下。 “到底还是你自己害了自己,我说这些话或许有些冷心,可你为了已经去世的父亲,硬生生把自己活的牲口不如。” “试想,你父亲若泉下有知,见你被人这么糟蹋他该何等心疼,气愤?” “他把你疼着宠着长大,可不是让自己的女儿被别人这么糟蹋的,即便是尽孝心,也要尽到该尽的地方才是。” 虞杳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才虚到二十的香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在这一刻,她终于醒悟! 在这一刻,有另一个香姑重生了!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遇上张婆子那种欺软怕硬的恶毒之人,你需比她更恶毒,拿起东西往死了打,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动你一下?” “只要不做恶事,不谋才害命,不违背法义,人就要千方百计的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着想,今日比昨日更爱自己一点,明日还要胜过今日,以此堆加,纵使这世间是个苦汤罐子,你也会活出甜蜜滋味,亦不会有人给你苦楚!” “奴……多谢公子良言,此生香姑愿用性命侍奉公子!” 从未有人给她说过这番话,也从未体会到人还能这般活着的香姑,不顾身上伤情再次跪地磕头叩谢,并在心中决定,此生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可前路未知的虞杳,并不想带香姑一起走! 一来,她和秦沐五人一路快马赶路,带上香姑多有不便! 二来,已经遭受这么多磨难的香姑,虞杳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几人肯定会非常辛苦,或许还要面临未知的危险! “你先安心住着,其他事我会替你安顿妥善,这是卖身契你自己收着,回头有空自己去衙门改户,以后你就是良民女。” “还请公子收下香姑……” 听虞杳这话,以及看着眼前的卖身契,香姑彻底急了,又一次跪地哭求起来…… 第三十回密不透风 “不行的话找个镖局带你,我们五人骑马先行,在掖城咱们再汇合。” 最终,心软的虞杳点头留下香姑,只是考虑到她有伤在身,且又不会骑马,便只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回公子,奴是会骑马的,只是……只是不曾骑马远行过!”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香姑,不想和虞杳分开,便鼓起勇气这般说。 “你会骑马?” 一旁的王二石听了都觉得有些不相信,便不由疑问。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香姑一个贫家之女,怎会有机会接触金贵马儿? 会骑马就更不用想了! 抬头快速看了一眼王二石,香姑又看了眼淡定如常的虞杳,便开口解释; “三年前,初出来西北时奴与爹去过一趟沙城外牧地,在那里待过一段时日,几位姑娘见我爹人好,货物价格公道,便主动教奴骑马之术……” 香姑说完许是又想到了她爹,便忍不住低头伤感起来。 而心有怀疑的秦沐也彻底打消心里疑虑。 “原来这般,那你骑马上路的话估计得吃一番苦头,咱们赶路都是整日整日的跑,到时候你怕是吃不消!” 刘蒙有些担心的看着香姑说。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就是虞杳刚开始赶路的那几天,大腿时常被磨破皮,一到晚上,破皮的肉与衣物撕扯开时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就是如今,虞杳大腿内侧的伤还没好全! “再苦的苦头奴都吃过,骑马算不得甚,还请公子带奴同行。” 翌日,虞杳一早去牲口市特意给香姑买了一匹牙口品相不错的白色母马,又在此地多住了一夜,于第三日一早启程,直奔下一目的地——掖城而去。 …… 京城这边,萧鹿云一路风尘仆仆的进京,甚至连找个客栈洗漱歇歇一番都没有,就直接去了虞府,便是如今的神武侯府。 “萧少爷,您……您怎的来了?” 在大门口看见萧鹿云的姚吉,满目诧色,惊喜之余便忍不住心生悲意,双眼渐红。 一路来心中莫名不安,加至眼前姚吉极力掩饰的悲哀神色,更让萧鹿云确定,虞家出事了! 至于出了何事,他尚且不得而知,只希望和虞窈没有关系! 心里这般暗暗祈祷着,萧鹿云上前两步同姚吉问安; “姚阿爷安好!” “萧少爷这是做何,老奴可受不起!” 见此,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姚吉,连忙上前扶起微弯腰的萧鹿云,抬头仔细打量眼前气质如玉,长相俊逸,面容净白,眼眸透亮又圆润如幼鹿的公子哥,心生喜爱的同时,又不免一阵难过,当即转头隐忍下来。 “姚阿爷……” “萧少爷远道而来,快快进府!” 许是怕萧鹿云问什么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其刚开口,姚吉就咽下所有悲哀情绪,满脸带笑,前头带路往里走。 这是萧鹿云第一次,确切来说是今生第一次踏足这里。 但是一踏进大门,一种莫名的寂静哀凉感扑面而来! 按理说神武将军荣升为神武侯,阖府上下该是一派张红挂彩,喜庆热闹的景象才是! 可眼前的一切恰恰相反,不但没见一点儿喜庆劲儿,甚至连点儿带颜色的东西都不曾看到,就是屋檐下的灯笼也全都是白的…… 白色! 那不是丧事后才有的装扮么? 虞家到底何人没了? 为何一路来他未听到任何消息? 难道是想多了! 可屋檐下一水的白灯笼又怎么解释? 总不能是下人挂错了吧? 心里越发不安的萧鹿云边走边看身侧姚吉的神色,最后实在忍不住又开口; “姚阿爷,府中可是出了何事?为何……” “萧少爷快里边儿请,侯爷这会儿正在后院儿,您吃吃茶稍坐歇息,老奴这就去请侯爷出来,他前几日还念叨少爷呢,见您来,侯爷定是欢喜的!” 姚吉热情的好生招待着萧鹿云在前堂厅坐下,并命丫鬟上了茶热点心,还命厨房准备了饭菜,但就是顾左言他,不正面回答任何问题。 看着萧鹿云端上热茶,吩咐下人们好生招待,姚吉这才急忙去后院向神武侯通报。 待他转身出去,原本低头正喝茶的萧鹿云,这才慢慢抬起头,皱起好看的眉头,圆润明亮的鹿眸也浮现隐隐不安。 此时此刻,他十分确定,姚吉是刻意回避他的提问! 到底什么事,让神武侯的亲信都不能,或不想直言,还这般伤绝隐忍? 就连一旁的萧和,萧美二人也忍不住心生疑惑,只是碍于此地不便多言,他们才没开口说话罢了! 而这边的姚吉,一出堂厅就再也忍不住红了眼,一边脚下加速朝后院而去,一边拿袖子抹着眼; “多好的孩子呐!” 姚吉嘴里念叨着,就跨进后院儿的小角门儿,穿过小回廊拐进小花园后,才到了神武侯和至今都‘昏迷不醒’的大儿子住处。 此时的神武侯已经得萧鹿云来到的消息,正站在屋檐下望着天边出神,见姚吉红着眼急匆匆进来,他才收回视线道; “那孩子可好?” 以为萧鹿云已经知道一切的神武侯,压着嗓子不忍的低问。 萧鹿云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也是他十分钟意的孙女婿,可人算赶不上天算,谁能想到会有如今这般变故! 因而,神武侯内心自责又伤感,再想起背负这一切,却在人前已经没了姓名的孙女儿,竟也忍不住红了眼。 “回侯爷,萧少爷像是不知道小姐之事……” 迅速调整好情绪,斟酌片刻后姚吉才小声回话。 “父亲,那信估计得有半月才能到萧家,鹿云此时上京难道另有旁事不成?” 这时,屋内响起‘昏迷不醒’的镇国大将军——虞驰正的极小声音。 顿时,神武后脸色一变,扭头头朝屋内轻呵一句; “昏迷之人莫要多嘴多舌!” 本来,有点心疼萧鹿云的镇国大将军,此时被老父亲说的不敢再吱声,只好倒在床上继续‘昏迷不醒’,连一旁的姚吉都不敢替他说一句话。 “可惜这孩子了!” 只此一句,可以看出神武侯对萧鹿云的喜爱,与满意! 终究只能这般了! “萧少爷是顶顶好的!” 姚吉也忍不住叹息,可事到如今,能有什么法子? “走吧,去见见这孩子!” 说着神武侯迈出脚步,姚吉赶紧其后,二人出去后,小院门立即从里边关上,当真是密不透风…… 第三十一回悲叫四起 太子东宫 “可有看清是何人?” 听了徐寅的回禀,伏案认真处理近日积压公文的太子,抬起头哑着嗓子问道; 而后,心里也在想这个时候来虞府的会是什么人? 虽然他以前对虞府了解不多,可最近也暗查到不少信息,该知道,该了解的他基本都已了解,所以心里很疑惑! “这……咱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说是位年轻公子带着两名家仆,旁的还不大清楚!” 徐寅总觉着太子越来越难以捉摸,脾气怪手段狠辣也就算了,整日里关在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就很让人费解,多多少少还有些神秘兮兮! 且那眼神儿看人时总阴测测的,就像随时能摘人脑袋一般,以至于每每前来回话徐寅都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不满惹的太子生怒! 毕竟,拔舌的刘日就是前例! 虽然,知道太子待他与旁人大有不同,可循规蹈矩的徐寅一点都不敢挑战太子殿下的底线,近日里办事愈发小心谨慎! “让人打探清楚此人身份!” 想了想,觉得事关虞府,祁容舁便放缓声音吩咐。 “是——” 徐寅立即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 “让他们谨慎些,莫让神武侯有所察觉!” 怕此举引起神武侯的误会,太子不得不叮嘱。 “是,奴婢会交代他们小心行事!” 虽然,猜不透太子突然对虞家改变态度的原由,可徐寅对眼下太子的行事很是赞同。 毕竟,虞家满门忠烈,太子能对他们亲厚些,也不会让人忧虑心寒! 这般想着,又愣了一两个呼吸后,见太子低头继续提笔处理公文,徐寅这才悄摸的退了出去。 听到殿门从外面轻轻关闭,正在纸上疾速行走的狼毫突然顿住,握着它的主人渐渐抬头看向窗外,那双原本好看的瑞凤眼此时满是沉郁,以及让人对视一眼便心寒胆战的阴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沉痛阴郁的双眼渐渐不安起来; 瞬间,手中狼毫失力坠落,上好的洒金宣上苍劲有力,凤舞龙飞,又透着些许狠劲的字迹瞬间被晕染了一团。 而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手下的纸墨自是不会在乎的! 好一会儿,见他双眼慢慢湿润,内心涌起的不安感让他右手紧握着一银葫芦挂坠,捂住胸口,闭目平缓情绪。 许久过去,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只是湿润的眼眸带着令人心碎的沉痛,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就像一只被困的凶兽随时准备冲破牢笼,撕碎周围的所有人,毁灭它所憎恨的一切…… “且等等……” “桃桃再等等孤!” “等孤安顿好一切就去陪你!” “不会让你孤单……” 突然,太子摸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极尽温柔的低喃,眼眸也跟着温暖起来,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活人模样! …… 前堂厅端坐不语,心神不宁的萧鹿云,听着外廊下传来的脚步声就放下茶杯,见神武侯出现在门口就立即起身行礼; “见过神武侯!” 匆匆赶来的神武侯迈进堂厅门槛,第一眼就看到面前温润有礼,气质如玉,长相透净安宁,眼眸清亮,眼底却带着淡淡忧色,自小他看着长大,如今很是出挑,又打心眼儿里满意的孙女婿人选——萧鹿云,眼中快速划过痛色与惋惜,略微叹了口气上前就扶起了他道; “何需这般见外,一如从前般称呼便好!” 神武侯说着就盯着直起腰,脸上带着倦容的萧鹿云打量起来。 “前几日差人给你祖父与父亲书信一封,不想今日你竟来京……” 话说到这儿,神武侯神情略显悲哀,却极力掩饰着,并拉着萧鹿云的手过去落座。 此情此景,萧鹿云已经非常肯定虞家出了事; 而且还是大事! 更有可能与他有关! 但是虞府能与他有关的事,便只有虞窈…… 想到这儿,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萧鹿云终是无法淡定,看着已经湿了双眼,却尽量控制情绪的神武侯开口问; “虞祖父,可是府中出了事?” 这话虽然是询问,可萧鹿云的语气带着七分肯定,三分不安的盯着神武侯。 这句话终于让征战一生,铁骨铮铮的神武侯忍无可忍当场落了泪,也让萧鹿云那颗心渐渐坠入冰窟,整个人如同被冰刀凌迟般,寒痛到麻木,但他还是用尽力气哆嗦着双唇开口问; “虞祖父,可是……” 眼前的一切已经让答案呼之欲出,可萧鹿云就是没勇气问出那句话,他用力吞咽企图让干涩发疼的喉咙舒服一点,也好让自己保持冷静。 心里默念着心经,脸色苍白的萧鹿云很快就冷静下来,再次开口颤抖的问; “虞祖父,桃桃她……她可还好?” 实在没勇气的萧鹿云,只能换种说法问出这句话,同时双眼死死盯着神武侯,将他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事到如今,神武侯也不能再噎着藏着,拿袖子抹了抹眼睛,长出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 “鹿云,好孩子……我虞家对不住你!” 被神武侯紧握着右手,内心期盼能听到好消息的萧鹿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泄了力道,软软靠在椅子上,脑子里更是一片混沌不清。 看见萧鹿云的神色,神武侯内心也极度不忍,可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往后更是麻烦,说不定会对眼前出色不俗的孩子造成更大的影响! 这般想着,神武侯又缓缓开口; “孩子,桃桃不在了!此事我已亲书一封差人送与你祖父与父亲,咱们两家之事也就此作罢,你……” “桃桃……去了何处?” ‘就此作罢’四个字,让神志不清的萧鹿云终于清醒过来,那双往日如初鹿般清透明亮的双眸,死死盯着神武侯,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虞祖父,请您告诉鹿云,桃桃她……去了何处?” 最后四个字,萧鹿云几乎是闭着眼问出口的。 因为,他根本不愿意接受心中猜想,他只想听到答案; 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然而,神武侯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让他如遭五雷轰顶。 “回京时,被疯马拉着马车,连同桃桃一起掉入了深崖……” 深崖! 悬崖? 突然,萧鹿云眼前浮现出前世每年桃花盛开之际,他必到的那个那处悬崖,以及几十年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 此时此刻的他,竟不知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 难道,因为他的重活,才加速了虞窈死亡吗? 为何两世都是悬崖? 为何又让他错过? 为何…… 此时的萧鹿云满心都是怨念,渐渐内心起了魔障,双眼慢慢通红,整个人再也绷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后直挺挺朝后仰去…… “鹿云,孩子……” “少爷……” “萧少爷……” “大夫,快传大夫!” 一时间,虞府又一通兵荒马乱,悲叫四起…… 第三十二回无法接受 ‘小鹿哥哥,这个蜜饯给你吃,是桃桃特意给你留的!’ ‘小鹿哥哥,桃桃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小鹿哥哥,这银葫芦咱们一人一个,祖父说是他与萧祖父特意给咱俩打的,你的小葫芦有桃花,桃桃的有云,只有咱俩有,哥哥们都没有的哩!’ ‘小鹿哥哥,你不要走……’ ‘小鹿哥哥,你以后会来看桃桃吗?’ 梦里,全是那个给他留好吃的、可怜巴巴给他道歉、拿着银葫芦欢喜甜笑、亦或者在分离之时眼泪汪汪追问的娇软灵动可人儿…… 突然,小人儿消失,梦里又出现一豆蔻年华,犹如春枝桃花骨朵般娇俏纯净,娉娉袅袅,笑靥如花的娇人儿转身对着他唤道; ‘鹿哥哥……’ 一声哥哥才唤完,那个让他自懂事起就放在心里疼爱、惦记; 也自懂事起,便知此生要用尽所有去爱护,去陪伴; 更是他自懂事起,就知此生定要大礼相聘,八抬大轿风光迎娶进门的女子——虞窈,突然渐渐远去,眨眼功夫整个人与一团白雾融入一体,不待他从多年后相见的惊喜中回神,那道俏丽的身影已随着白雾一同消失了个干净!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与他说就这般离去? 可知,他两世而活,为的就是她! 只一个她而已! 便是前世那个名声在外,那个被誉为一代神僧的智远大师,其实也未全然做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直到生命的尽头,心底依旧有着一股执念! 正是这股执念,让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每日抄经度化,就是希望心底的那个人来世能有个好去处,好归宿! 也正是这股执念,让他每年桃花盛开之际前往京城外北崖处诵经三日,且风雨无阻,为的就是让心底枉死的母子二人能往生净土,来世无忧无愁! 可是,他来了,她却又走了! 怎可如此? 他不甘心! “不可……桃桃……桃桃……” 烧热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萧鹿云,从噩梦中惊叫而醒,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中的惶恐不安让坐在床边的神武侯内心悲凉又愧疚。 “鹿云,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可怎的同你祖父与父交代?” 看着面容惨白虚弱,额头敷着一块帕子,目光呆瘆盯着他的萧鹿云,神武侯叹了口气心疼的说。 “少爷……” 见自家少爷目光痴呆无神,盯着神武侯一动不动,守了一天一夜的书童——萧美,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哭了起来。 就是身板结实,话少严肃的萧和此时也红了眼,死死握着手中的佩剑盯着萧鹿云说不出一句话来。 “鹿云,好孩子,你能听见虞祖父说话么?” 生怕萧鹿云被烧坏脑子的神武侯,心里很是不安,说着伸出手在其眼前晃了晃,而后又起身弯腰想要仔细察探一番,好确定眼前的孩子到底傻没傻; 这时,就听极其沙哑又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祖父……” 见萧鹿云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此时正死死盯着他,神武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但也知道这孩子心中所苦,便挤出一丝笑容坐了回去,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愧疚与无奈,强忍着泪意开口安慰; “好孩子,醒来便好!” “此事……是我虞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祖父与你父亲,事已至此,多说无疑,往后……” 往后…… 看着眼前一脸虚弱的萧鹿云,神武侯非常坚定的意识到,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孩子不会好过! 这一想法让本就心有愧疚的神武侯心情极其复杂; 欣慰这个世上,有人如此这般真心待他的孙女儿! 亦自责自己无能,让一对璧人,就这般错过! 也暗恨君王无情,竟这般对待忠臣良将! 纵使心里千翻万涌,可所有的苦楚神武侯无法言明,一切的一切只能咬着牙往肚里咽,对于萧家也只能心怀愧疚! 转念一想,虞家现在已是自身难保,若经此事和萧家断了来往,也是好事一桩! 起码,若那一日到来,萧家便不会被牵连! 想到这儿,神武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愧疚被莫名的果决取代,整个人也变得刚硬起来,看着萧鹿云便又道; “此事老夫已亲书一封与你祖父与父亲言明,想必过不了几日书信他们便会收到,事已至此,你也要想开些,莫要让家人跟着担忧!” 不希望萧鹿云因此而一蹶不振,神武侯语气缓慢又无奈的安慰,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老人家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也对眼前的孩子硬不下心。 “虞祖父……” 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的萧鹿云,双眼含泪,哽咽叫了一声后,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明白老天为何这般折磨他? 想他前世,就是因为受不了虞窈被皇权所破嫁给太子的打击,最终选择出家,终其一生侍奉佛祖,钻研佛法,救苦救难,到底也没救得了自己! 如今重来一世,他不想再成为一代得道高僧! 也不想再辜负至亲之人! 他抛却一切,只想和心中所念相携一生,白头到老,可还是不能行! 明明这一次要比前世早许多! 明明这一次他可以挽救一切! 明明这一次他可以拥有一切; 明明…… 可到头来还是晚了! 难道他们真的有缘无分? 还是他执念太深? “虞祖父……桃桃真的没了么?” 莫名的,内心深处有一缕希望的萧鹿云,不由的极小声问出这句话,那满含期望的眼神,以及虚弱的俊容,突然让神武侯心有不忍,肯定的回答卡在嗓子眼哽咽不出。 也正是这一哽停,让躺在床上的萧鹿云莫名生出希望,不顾身体不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敷在额头的帕子掉落都不曾察觉,只激动的抓着神武侯的胳膊再次追问道; “虞祖父,桃桃是不是还在?” “她好好活着是不是?” “她并未发生意外,这一切只是噩梦是不是?” 许是怕再次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萧鹿云抓着神武侯的胳膊格外用力,就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一般。 而神武侯猛的听到萧鹿云这话,心不由的一重跳,以为自己疏忽大意让他看出了什么,便双目一闭,一副悲痛不已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桃桃她……不在了!” “知道你很难接受,可孩子,此事并非儿戏,老夫更不会拿此等悲事与你乱说,保重身子,安心歇养,有事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说完句话,神武侯拍了拍萧鹿云的肩膀,便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生怕晚一点被看出什么来,亦怕多待一会儿,心里更不落忍! 第三十三回无尽煞气 “那位公子姓萧,名鹿云,来自化州余悻府,至于此行目的,奴婢还未查清,不过……” 徐寅说着说着就怂了,不由抬头偷瞄一眼负手而立,隔窗眺望远方的太子殿下,愣是不敢接着再往下说。 “说……” 最讨厌有人话说一半儿的太子殿下,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挤出一个字,让内心不安的徐寅当既惶恐起来,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如实道来; “听下面人打听到的消息,这位萧公子或许是为虞……小姐而来……” 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这话,徐寅就低头装死,并做好了迎接太子盛怒的心理准备。 可是好几个呼吸后太子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余光扫去,见他仍然立在窗前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神色可比之前瘆人多了,那眼神犹如要弄死一两个一般阴森恐怖。 “继续打探,查清他的一切!” 许久之后,太子回过头盯着低头的徐寅格外冷肃的吩咐。 “是——” 恭敬回答后,徐寅赶紧退了出去,直到门外才敢长出一口气,心道差点就被憋死! …… “顾北就此别过,往后年节,还望几位叔叔帮忙照看祖坟,也别忘了桃桃。” 强硬的给老家祖宗分家后,把自家这头的祖宗和妹妹的棺椁安顿好,虞顾北就和自己这头儿的堂叔兄弟们告别,还不忘忍着悲痛叮嘱他们照看妹妹的坟墓。 “你只管放心,祖坟有我们看着照料,就是桃娘也会让家里的小子尽孝烧纸上香,绝不会让自家孩子在下面孤零零没人管!” 二堂叔虞守旧为人老实善良,满口就应下这事儿,一旁红着眼的五叔——虞树才,和几个抹眼泪的婶婶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不舍,想着这一别,不知何年又能见面! “顾北谢过几位叔叔婶娘!” 虞顾北说着就要跪下道谢,却被五堂叔——虞树才一把给拉住,并一脸不满的责怪起来; “你这孩子这般见外作甚?那里躺着的是你的祖宗,难道就不是咱们大伙儿的祖宗?就是桃桃……” 说到这儿,五堂叔——虞树才心里难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便又拍了拍虞顾北的肩膀道; “放心——” 只两个字,但包含了一切,其余什么都不用多说的。 看着眼前的族亲,刚要转身离去的虞顾北突然想起什么,便盯着眼前的二堂叔和五堂叔小声又格外严肃的嘱咐; “往后族里若有事写信便是,莫要让人去京中!” 这话猛的一出,所有人为之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他们也不会认为是虞顾北自私不想让族人进京; 因为,不管是以前的将军府,还是如今的神武侯府,都不是这样的人! 没等他们想明白其中原因,就听虞顾北又开口严肃叮嘱; “不管听到任何关于神武侯的风声都不要理会,也不要让任何人去京中打探消息,你们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几位叔叔切记!” 盯着几位堂叔叮嘱完,不待他们回神,虞顾北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二叔,顾北此话到底何意?将军府,不,神武侯府不会是出甚子事吧?” “就是,我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就,好像是在交代……呸呸……总之我觉得挺不安的!” “当家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要害咱们侯爷伯爹,你看戏文里那些忠臣都是这么被人害死的……” 二堂婶——刘氏脑子活泛,挺会联想,只是她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脸色为之大变,瞬间安静下来。 “莫要乱说!” 虞二叔神情紧张的呵斥妻子,可这句话终究在众人心中留下了烙印,让他们为身在京城的神武侯一家担忧不已! …… 离开老家,虞顾北水路一路北上京城,虽然祖父什么都没对他说,可凭借厮杀战场的敏锐感,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虞家将面临一场暴风雨,至于能不能挺过去,他也不敢肯定! 因此,作为嫡长孙/子,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陪伴在家人身边。 都说屋漏偏逢雨,日夜不敢休眠的虞顾北,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于第三日夜里在冗城投宿,打算好好休整一夜,次日一早接着赶路。 不想,夜里,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杀戮! 虞顾北和随行的十来人下船,刚行至码头附近一条暗巷,两面墙头跳就出二十多个黑衣人,招呼都不打一声上来就是一通厮杀; “杀——” 连赶了三天路,身心疲惫,沉浸在悲痛中毫无防备的虞顾北一行人被他们堵在暗巷中进行屠杀,眨眼功夫,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大少爷当心!” 虞忠厮杀的同时朝差点儿被人暗算的虞顾北大喊一声。 当即,虞顾北一个神龙摆尾脱困,反手刺出长剑,后面的黑衣人就被刺了个对穿,此时的他,把心中的所有悲愤和怨恨化作力量,手中肖铁如泥的长剑在黑衣人体内绞转一圈儿后果断抽出,利落跃身跳入黑衣人包围圈挥剑砍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肢体落地,哀嚎声,呻吟声不绝于耳,他却像个无情的机械一般挥剑收割着黑衣人的性命…… 这场杀戮来的突然,结束的也迅速,二十多个黑衣人不一会儿功夫,就剩三人持刀咬牙与虞顾北对峙。 同样,他们一行人也只有他和虞忠还站着,倒下的其他兄弟是死是活虞顾北也不得而知! 即便如此,即使浑身上下满是大大小小,鲜血不止的伤口,对于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虞顾北来说,只要还有一个敌人在,他就没有松懈资格,哪怕即将要死! “虞家顾北,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对面三个黑人最中间,也是受伤最重的那位开口夸赞,话语不难听出他对虞顾北的钦佩之意。 “哼!” 可虞顾北嗤之以鼻,冷哼一声,满身满脸的鲜血,配上堪称来自地狱的冷笑,让对面三人不由胆寒。 想他们也杀人无数,却无法与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虞顾北相比,就单单一个冷笑就充斥着无尽煞气…… 第三十四回泪流满面 “何人指使你们,如实招来本校尉留你们全尸!” 虞顾北剑指前方三人冷厉斥问,话语霸气,也明白的表现出他对三人最后的容忍。 “哈哈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不过虞大少爷愿束手就擒,在下保证,绝不会伤你性命!” “放你娘的屁,有种你放马过来!” 对面三黑衣人中间的那位刚说完,虞忠就忍不住指刀怒骂,时刻准备着冲上去拼命厮杀。 “既然不想说,那就把命留下!” 虞顾北心里清楚,这些亡命之徒不可能交代幕后指使之人,便也不想执着于追问真相,没有多余动作,直挥剑朝前,快步刺去,直逼正中黑衣人的要害; 身后同样满身鲜血的虞忠同时配合侧面攻击,一场二对三的厮杀再次开始! “铛……铛铛铛……” 虞顾北一个虚晃,剑头飞速朝黑衣头头的腹部刺去,在黑衣人退身躲避之际,他又迅速调转方向,挥剑朝对方右臂砍去; “铛……” 就在这要紧关头,黑衣人堪堪用剑挡住这一重击,没等他反应过来,虞顾北再次调转方向,直接朝着对方脖子刺去; “唰……” 利剑划过脖子,丝丝血迹慢慢渗出,黑衣人保持着剑指虞顾北胸口的动作,眼睛慢慢睁大,面容也渐渐扭曲,最后满脸不甘心的轰然倒地…… “铛……” 人倒剑落,黑衣人死不瞑目,旁边与虞忠恶战的两个黑衣人瞬间愣住,惊恐失色,招式也屡出漏洞,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的虞顾北,转头挥剑朝正要刺向虞忠后背的另一黑衣人刺入; “嗤……” 温热的鲜血喷出,喷的虞顾北满身满脸,但他手中的剑稳稳刺向对方的胸口,眼神冷漠无情,直到黑衣人气绝。 “啊……去死……” 直到耳旁响起最后一黑衣人怒吼的声音,虞顾北才抽出剑,转头见虞忠右胳膊中了一剑,他跃身而上,挥剑拦腰斩杀正要刺向虞忠的黑衣人; 腾空而起的黑衣人直接被他拦腰斩成两截,落地的双腿不停的在地上蹬踹,双臂挥舞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至此,这场厮杀彻底落幕! 虽然黑衣人全部被杀,但虞顾北也损失惨重,他和虞忠身受重伤不说,其余的兄弟全部身亡! 已经无法行走的虞顾北狼狈靠在暗巷墙壁,仰头望着夜空,他想问问老天,到底是何人与他过不去? 又是何人与虞家过不去? 身上的伤痛让他很快冷静下来,身心疲惫,可脑袋无比清醒的虞顾北,心里快速排查幕后黑手的可疑对象。 “大少爷……大少爷您……可还好?” 同样身受重伤的虞忠,连跪带爬上前查看靠墙闭目,一动不动的虞顾北情况,在看到对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大少爷,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回头再找人……来打理他们……” 看着横竖躺了一地的兄弟们,拖着身体的虞忠泪流满面,但身为护卫他牢记使命,只想先安顿好虞顾北。 主仆俩互相搀扶,朝着最近的客栈走去,对于刚才暗巷里的厮杀和血雨腥风,周围的人好像没有丝毫觉察! 然而,这件事还远远没完,一整夜被伤口疼痛和悲伤情绪折磨,以及对虞家未来担忧的虞顾北,隐约又听轻微动惊,就挣扎着起床; “大少爷……” 被惊醒的虞忠刚开口,就虞顾北一个动作示意不要说话; 于是,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轻轻打开房门,从前院绕到客栈后面,在靠近后门的墙角处,听到了极小声交谈; “没死……” “没有,我们的人全被杀!” “任务失败,如何向上面交代?” “只能如实禀报,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难道上面还有……” “主子是不会放过……一个也别想活命……” “那接下来如何行事?” “先回上相,待京中……再说……” 说着两人迅速离去,虞顾北的脸色沉青。 虽然,隔着一堵墙听的不是很真切,但断断续续间,一些重要的信息还是被他听到了,虞顾北知道,两人和之前被他斩尽杀绝的黑衣人是一伙儿。 并且,这些人不光是针对他,更有甚者,是针对整个虞家即将展开一场阴谋。 直到两人离开好一会儿,虞顾北和虞忠这才悄无声息的回到房内; “大少爷,刚才俩人定是那黑衣人同伙,他们肯定在策划什么阴谋!” 虞忠看着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虞顾北,声音虚弱的说。 “虞忠……” 突然,虞顾北神情严肃,眼神凝重的盯着虞忠叫道; “在——” 心猛的一跳,有种不好预感的虞忠立即回答,可他无比清楚,大少爷这是有无比紧要的事交代; 果然,就听虞顾北沉声道; “天亮我先回京,你留在此地替兄弟们收尸,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若不主动联系,你便不可联系我,亦不可独自回京!” 说着,虞顾北解下腰间的一个青色丝绸绣有猛虎图样的荷包,拿在手里不舍得摸了摸,就递给虞忠; “这些银票拿着,回头我会让人暗中再给你送些。” “大少爷,您……” “拿着,莫要多问,也不要担心,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虞顾北叮嘱完就闭眼靠在床头休息,因为等待他的事情太多。 虞忠拿着被塞入手中的荷包心里难受又不安,可又无法反驳虞顾北决定,低头泪眼朦胧看着猛虎荷包,突然想起这荷包是小姐——虞窈生前绣的,大少爷格外珍视,他拿着怎么也不合适; “大少爷,这荷包是小姐送您的,属下拿着不妥……” “替我好生保管,日后若我……” 话说到这儿,虞顾北睁开眼静静看着虞忠,眼中多了几分不舍。 而听出另一层意思的虞忠,再也忍不住握着荷包无声哭了起来; “大少爷……” 虞忠哽咽难言,直接扑在床边哭了起来,惹的虞顾北也红了眼,伸出一只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替我……好好保管!” 两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战场上不曾退缩,在死人堆里不曾叫苦,在鲜血面前不曾喊痛,可眼下却泪流满面…… 第三十五回出言打断 京城.虞府 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儿,并且脸色苍白,神情悲哀的萧鹿云,跪在神武侯面前; “鹿云有个不请之请,还望虞祖父成全!” 看着这样的萧鹿云,神武侯心中极其不忍,便叹息一声,俯身亲自扶起他,并轻拍着其肩膀道; “有何请求你只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办到,定会满足于你!” 神武侯话落,萧鹿云立即又跪在他脚边,一脸坚定的开口; “鹿云想与桃桃成婚,还请虞祖父成全!” 说着,萧鹿云再次跪地就要磕头礼拜,被这话惊的一愣的神武侯立即一把拉起他,眼中诧异之余又带着淡淡的疼惜,最终咬牙劝慰; “事已至此,你这孩子……又何必这般执着?” “能娶桃桃是鹿云此生最大愿望,还请虞祖父同意,让鹿云与桃桃的灵位成婚!” 铁了心的萧鹿云,再次挣扎着跪在神武侯的脚边恳求,完全不在乎已经被他这番话吓傻眼的萧和与萧美,以及一旁的姚吉,和虞家的其他人! “不可——” 神武侯震惊之余,想着该怎样委婉又不伤情的拒绝这个痴心孩子时,门口传来极冷,且带着沉重戾气的声音; 接着,就见一身蓝黑色素锦长袍,腰间不见任何饰物,头上亦只绑着一条暗兰素色垂带,宽肩窄腰,面容惨白,瑞眼阴沉,薄唇紧抿,浑身透着冷寂的太子——祁容舁,迈开长腿跨进堂厅门槛,后面跟着的已然是徐寅。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到来,为何又没人通传的神武侯,一瞬诧异过后,急忙上前行礼。 不想,太子两步上前,伸出双手扶起,神色带着莫名情绪道; “神武侯无需多礼,是孤突然到访,失了礼数!” 一向很不喜虞家人的太子,突然这么好态度? 这让神武后有些吃不准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明面上的礼数依旧不敢乱套。 “太子殿下驾到乃老臣之幸,亦是我虞家之幸,只是下人不懂规矩,竟未通报,老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神武侯说着再次弯腰请罪,又被太子给扶了起后来。 而跪在地上的萧鹿云,打太子进来的那一刻便死死盯着他,透亮好看的鹿眸带着复杂情绪,亦有压抑的恨意,只是在对方看过去之时,低下头躲开了! 这便是前世那早死的昏君! 这便是前世害得虞家满门抄斩,害得虞窈早死的罪魁祸首! 跪在神武侯脚边的萧鹿云,低头心中暗道,同时用尽所有的克制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祁容舁! 陌生人而已,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情绪! 为了家人和虞家的安危,萧鹿云一遍遍的说服自己,让自己表现的尽量正常一点,然而他也做到了! “这位公子是……” 和神武侯寒暄完后,太子祁容舁装作才看见萧鹿云的样子,并一脸好奇的模样的问。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中的想法,以及那股冲动,瑞凤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浓重戾气后,抬头就客气的笑问神武侯。 只是那抹笑意不达眼底,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属实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友善。 深知太子对虞家厌恶的神武侯,立即俯身扶起萧鹿云,便笑着像太子介绍; “是挚友之孙萧鹿云,特意来京看望我这把老骨头的!” 向太子简单介绍完,神武侯又又转头对垂着眼眸的萧鹿云介绍道; “鹿云,这是太子殿下!” 一前一后,对俩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截然不同; 对前者恭敬有余,却少了随和,亲近。 对后者则一脸疼爱,眼神慈和,就像对待自家后辈一般。 这让已经知道萧鹿云进京目的太子,心中很是不满,同时又莫名嫉妒,愤怒! 原来,这就是神武侯中意的孙女婿! 没等太子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气质与他截然相反,光洁明亮,浑身透着纯净之气的萧鹿云时,就见他优雅不失风度的略弯腰行礼; “萧氏鹿云,见过太子殿下!” 默念几遍心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萧鹿云,双手重叠与胸前,略弯腰向太子见礼。 萧氏鹿云! 果真如天上的云朵一般,飘逸洒脱,纯净自由! 但是,他讨厌这样的萧鹿云! 亦不想再看到这样美好的萧鹿云! 有他的对照,让太子明白意识到自己有多阴暗! 有多愚蠢! 有多可怜! 又有多不堪! 太子讨厌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站在虞家人面前,并光明正大得到他们一致喜爱,和认可的萧鹿云! 一切的一切让他嫉妒到发疯,嫉妒到心理扭曲! 哼! 喜爱又怎样? 认可又怎样? 有名有分的终究是他祁容舁! 虞窈的丈夫也只能是他祁容舁,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谁若胆敢与他抢,他不介意…… “殿下……太子殿下……” 见太子盯着萧鹿云的眼神由怪异转为阴沉,眼中甚至带着莫名瘆意,神武侯上前一步,大半个身子挡住萧鹿云,便开口轻唤。 不知太子想什么想的入神,以至于神武侯都没连唤几声都没反应,这让后面的徐寅不由慌神,迈着小碎步上前轻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并小声提醒; “太子殿下,神武侯唤您!” 从魔怔中回过神的太子,看了眼被神武侯挡在身后的萧鹿云,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丝微笑,便开口敷衍道; “萧公子才貌出众,孤竟看走了神!” 骗鬼呢! 不走心的借口让神武侯都觉得尴尬,心中不由暗骂。 萧鹿云则是低头露出一个讽刺冷笑,透过他的侧脸,嘴角那摸笑意全然被太子捕捉入眼,当即神色一冷,心中满是不悦! “孤刚到门外时,突闻萧公子说要娶亲,不知要娶哪家小姐?” 咬了咬牙,太子还是问出这个让他最在意,又无法接受的问题。 “殿下许是听错,这孩子多年未见,只是给老臣磕几个头罢了!” 孙女没了,虞家风雨飘摇,不知太子何意? 但知来者不善的神武侯不想把萧鹿云,以及整个萧家牵扯进来,便故作轻松的借口说道。 一脸诧异的萧鹿云,盯着神武侯的侧脸看了须臾,立即领会到他的用意,便紧握拳头低下头,默认了他老人家的说法! “这般,那孤许是听错了!” 显然太子还不死心,说完这话后,再次盯着低头的萧鹿云上下打量起来。 “阿吉,带萧公子下去歇息!” 见太子眼神不善,生怕他对萧鹿云不利的神武侯,立即唤姚吉把人带走。 然而,姚吉才迈出一脚,就又听太子开口冷冷道; “萧公子若着急娶妻,孤可替你做媒!” “不必!” 萧鹿云不失礼貌的一口拒绝,然后向神武侯行了一礼,便跟着姚吉朝外走去。 “殿下请上座!” 见太子盯着萧鹿云的背影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那眼神有些吓人,神武侯赶紧出言打断…… 第三十六回有愧在先 “不知镇国将军可有清醒?” 坐下后,太子开口就问起虞驰正,让神武侯不由警惕起来,面上却一脸感激道; “多谢太子殿下挂怀,犬子依旧昏迷不醒!” 神武侯神情哀痛,说着就低头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又察觉到在太子面前失态,便抱拳道; “还请殿下见谅,老臣失礼!” “侯爷不必见外,不知孤可否去看看镇国将军?” 想起自己前世的种种荒唐无能之举,太子满心悔恨,想这一世好好弥补虞家,就提出这个要求,双眼更是带着希冀。 然而,在已起防备之心的神武侯看来,太子这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亦或者想要一探虚实! 心里气愤的同时,面上却一片镇定,并表现出几分感激道; “老臣替犬子多谢太子殿下,只是他多日昏迷不醒,仪容欠佳……” “镇国将军乃我元启栋梁,如今他昏病不醒,于公于私孤都应亲自探望一番,又怎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声音温和的说完这番话,太子便率先起身,看着神武侯等待他带路。 见属实推辞不过,神武侯无奈,只能神色感激的起身带路; “太子殿下,这边儿请!” 略先半步的神武侯在前面带路,太子跟在后边儿,边走边打量虞府的地形和环境,瑞凤眼中划过沉痛,暗想这是他两世为人,首次踏足虞府,想想都觉得讽刺可笑! 跟在后面的徐寅,清楚感受到太子的情绪变化,但他什么也不敢问,生怕太子一个不好再次发疯。 而太子的所有表情被神武侯尽收眼底,心里冷笑的同时庆幸当日的抉择,也再次印证了天家父子的冷漠无情,心里对某些事也有了决定。 七拐八弯后,他们来到了后面的小跨院,此时的姚吉已经在院门口候着,并打开院门儿迎接太子大驾; “大爷在正房躺着,太子殿下请!” 姚吉弯腰说完,太子率先朝正房抬步,跟在后面的神武侯经过时,姚吉抬起头给了一个隐晦眼神,主仆两瞬间定心。 “公公请!” 姚吉又笑着礼让后面的徐寅,然后跟在后面进了正房。 当太子踏进正房时,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面而来,正前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两侧各两把椅子,左手靠窗是一张书桌,以及墙角一个书架,右边则孤零零摆着一张不大的床榻,上面安静躺着的正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虞驰正; 亦是他前世的岳父! 一身单衣,盖着薄被,板板正正躺在那里的虞驰正,身量与床榻相差无几,倒显得床榻很是逼仄,看着莫名让人感觉憋屈。 再看看这间不大,朴素到有些穷酸的屋子,太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神武侯府! 是镇国将军住的地方! 前世的他从未来过神武侯府,自然不清楚他们如此简朴,因着身边有人恶意诋毁,以及自己心盲眼瞎,对虞家人除了厌恶并无一丝好感,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们? 如今看来,他落得那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见太子眼神阴沉沉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发呆,神武侯眼中迅速划过冷色,刚要开口,就听身后的姚吉站出来惶恐道; “大爷身不能动,水火不便,又多日未曾沐浴,恐污了殿下,还请太子殿下移步!” “阿吉说的没错,还请太子殿下移步隔壁,莫要污了您!” 姚吉说完,神武侯也赶紧跟着开口。 除了满屋子的药味儿以外,太子虽然没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但镇国将军昏迷不醒,他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便点头同意,并抬步出屋,去了隔壁。 “回头孤派几人来照顾将军!” 一路走来见神武侯府下人少的可怜,且院子里也没见到照顾镇国将军的下人,太子便好心提了一嘴。 不想,在神武侯看来,他这番举动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心头一怒,直言拒绝; “老臣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府上正逢丧期,不宜有外人走动!” 神武侯这个理由找的有些牵强,可想起虞窈的太子心里一阵难过,不想强人所难,此事便只能作罢,让神武侯和姚吉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几位公子可在府中?” 想起虞家出色的几位孙辈,全是因厌恶没怎么与他们见过,这一世的太子想与他们认识,并交好,甚至想要好好弥补他们。 但是神武侯却另做他想,甚至起了极强的戒备心,面上却依旧恭敬的回道; “回太子殿下,长孙顾北送妹回乡安葬,至今未归。次孙战南在后院侍奉病母。小三望西,与小四守东在祠堂替妹祈福,他们无法向殿下问安,还请见谅!” “无妨,孤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再说,往后相见的日子多着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太子话说的极为客气,表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随和,可神武侯却听得心惊胆战,接下来二人低头喝茶,谁也没再说什么,却心中各有思量。 就这么干坐了一会儿,太子便不得不起身告辞! 站在大门口,看着远走的太子车驾,神武侯脸色严肃,转身就进府; “关上大门儿!” 神武侯威严下令,大门立即关上,一看就是闭门谢客。 带着姚吉回到小院儿,神武侯终于忍不住怒了; “今日看守大门的都打发走!” “是,侯爷!” 姚吉也觉得气,偌大的虞府,太子一路直入竟没人通传一声,简直让人恼火。 “回头给小二小三小四说一声,让他们莫要随意出府,若有违抗,老子打断他们的狗腿!” “是,回头老奴就去传话。” 姚吉说着倒了杯茶递给怒不可遏的神武侯,并开口劝慰; “气大伤身,侯爷万要保重,眼下这个时候,阖府上下都指望您呢!” “老夫恨呐!” 千言万语哽在心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不甘怒叹! 然而太子的突然到访,也给神武侯敲响了警钟。 “阿吉……” “侯爷,您只管吩咐!” “这一两日,好生打发了鹿云那孩子,莫要把他卷进来!” 想起萧鹿云的请求,神武侯闭了闭眼,做出这个决定。 眼下的虞家危机四伏,不能连累萧鹿云! 何况,在这件事上,虞家本就有愧在先…… 第三十七回不能不管 “去,准备些上好药材送去神武侯府!” 回宫后的太子,立即吩咐徐寅。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说着徐寅躬腰就要退出去,却又被太子叫住; “等等,再挑些妇人滋养身体的药材一并送去!” “是——” 想起虞老夫人,以及大夫人都在重病中,太子就想替虞窈尽孝,好从心理上做实他孙女婿,和女婿的身份,更替前世的自己赎罪,补过! 见徐寅退出去,盯着面前的一堆公务看了几眼,太子从领口掏出那只银葫芦拿在手中仔细摩挲,神色痴迷又温柔; “桃桃,孤今日见到了那萧鹿云,他……” 说到这儿,想起在门口听到萧鹿云向神武侯恳求,太子温柔的眼神忽而阴冷起来,甚至有几份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竟敢提出那般荒唐要求,不过桃桃放心,侯爷是不会答应的!” “桃桃是孤的,只属于孤一人!” 自言自语的太子说完,拿起小银葫芦放在嘴边虔诚的亲吻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放回衣内,贴着他的心脏,确保每一下心跳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银葫芦的冰冷存在,这才安心提笔处理公文。 …… 关内侯府,伏怜滢一改私下里的狠毒面目,小心翼翼跟在管家——刁朋身后,往位于前院的——惊涛院而去,去见她的父亲,也就是关内侯——伏章远。 “刁管家,父侯因何事见滢儿?” 看了眼身旁的刁管家,伏怜滢脸上堆笑,鼓起勇气好声问,心里却怕的要死。 只因她这位父亲太过吓人! 这种吓人不单单指长相,还有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以及处事的手段,都让伏怜滢胆战心惊。 记得儿时,一次她擅闯书房,她那从小就未见过真面容的父亲不打不骂,也不恼不怒,而是直接吩咐刁管家捉来一条毒蛇,让她徒手抓着在书房门口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最后她被吓的重病一场…… 这件事给伏怜滢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也是从那件事之后,不经传唤,她从未再主动踏足惊涛院一步!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所住的惊涛院,反而是她最惧怕,也是避而远之的唯一地方! “三小姐安心,侯爷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刁朋语气冷漠,连一丝客气都没,伏怜滢不但不敢生气,反而回了一个乖巧感激的笑容,心里却越发七上八下。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来到惊涛院,并在刁朋的许可下,伏怜滢提心吊胆的进了书房,在迈入门槛后立即站定,不敢往前走多一步,亦不敢抬头四处打量,而后暗呼一口气,硬着头皮才开口; “女儿……见过父侯!” 十六年不到的人生里,伏怜滢见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见面都隔着一道屏风; 也就是说,父女快十六载,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 说起来也可笑! 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 书房内没有任何声音,伏怜滢战战兢兢低头立在门口,动都不敢动一下。 因为,她非常清楚,父亲就在左手边的屏风后! 而这种状态是每次她来的常态,没什么可稀奇! 好一会儿后,在伏怜滢因不敢呼吸差点儿憋过气的时候,左手边精致的木雕屏风后,传来一道比刁朋声音还要冷漠许多,且带着沙哑的声音; “过几日,宫中举办宴会,你准备一下!” “是,女儿记住了!” 这个心惊胆战的声音,让伏怜滢不敢有一丝怠慢,低着头赶紧乖巧回话。 “太子那里……” 话说到一半儿,屏风后就没了声音,可伏怜滢却明白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害怕的浑身颤抖,双眼不由模糊起来,她硬是咬着牙没敢落泪,还不忘连忙认错; “是……是女儿的错……” 说完这句话后,伏怜滢双腿一软就跪在门口,同时两滴眼泪砸落在膝头,她只能强撑着小心开口解释; “近日女儿让人传话去东宫……说太子身患重疾,并未传见女儿……” “不过父亲放心,明日女儿再让丫鬟去传话,一定会见到太子的!” 伏怜滢急切的保证,心里却恨透了太子——祁容舁。 “既然知道该怎样做,那本侯……就等你的好消息!” “是,女儿绝不会让父侯失望!” 伏怜滢跪伏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地毯,眼神满是怨毒。 “去吧!” 听到这两个字,伏怜滢瞬间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屈膝行礼; “女儿告退!” 说着就退到门边,一脚抬起来刚要迈出门槛,就又听屏风后的人说道; “莫要与六皇子纠缠,不然……” ‘不然’两个字带着明显的阴狠,吓得伏怜滢双腿一软就骑坐在门槛上,然后忍痛扶着门框赶紧爬起来,浑身颤抖如筛,带着哭腔赶紧开口认错; “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求父侯息怒!” “女儿保证,以后绝不再与六皇子往来!” “还请父侯饶了女儿这一回,女儿……” “出去!” 在伏怜滢慌乱求饶保证,以为今日逃不过惩罚时,那道冷漠到极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厌恶命令。 瞬间,伏怜滢丝毫不敢出声,赶紧扶着门框退出门槛外,恭敬站在门口朝着屋内再次行了一礼后,才咬着牙缓缓走出惊涛院。 可是待出了院门,她再也忍不住恐惧,慌不择乱朝自己的小院儿跌跌撞撞跑去。 头钗掉落,发髻横乱,衣裙不整,鞋子甩飞,以往最在意自己仪容的伏怜滢,挂着泪痕,惨白着脸,就以这副狼狈姿态冲进自己的汀滢院,一头扎进屋内谁也不见。 外面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进屋,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响动; 因为,以前的多次经历告诉她们,想要好好活命,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做任何事! …… 酉时,神武侯府各院渐渐燃起了白灯笼,主院后面的小跨院偏房内,神武侯和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萧鹿云,以及姚吉三人同作用晚膳; 因着家中正逢丧期,小四方桌上的四盘菜一水清素,不见一丝荤腥,也因心中悲痛,三人都没什么胃口,寥寥几口后便撤了下去,又换做参茶,由姚吉亲自伺候着。 喝了一口参茶,想起白天太子的突然到访,又忆起前世虞家的遭遇,萧鹿云便打算做点儿什么! 先前,他想着与虞窈说定婚事,再以虞家女婿的身份谋定后事,眼下,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但虞家他不能不管…… 第三十八回喜爱程度 “鹿云曾听闻一有趣的故事,不知虞祖父可否有兴听上一听?” 忽然,萧鹿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严肃盯着神武侯询问,把站在旁边的姚吉都给问懵了! 萧少爷怎么好好讲起故事来了? 难道被打击的失了心智? 还是烧坏了脑子? 盯着他认真打量一番,姚吉又否认这个猜测,神情莫测的低头看向神武侯,主仆对视一眼,就听神武侯缓和道; “不知是何故事,鹿云不妨讲来听听!” 不知萧鹿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神武侯,耐着性子边喝茶,打算好好听一听这故事。 “说有一地主人家,有一日招了一对能干又老实本分的父子,经过一番相处后,这对父子的能力与本事让地主认可,便把大半的家产以及人手全交由这对父子打理……” 说到这儿,萧鹿云看了眼眉头微皱的神武侯,见他听的认真,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又接着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经过这对父子几年的打理,原本的小地主田产广增,下人奴仆更是数不计数,一跃从地主成为富甲一方的巨富,让周边其他县郡的富户都不敢轻易得罪,可就在这时,有人在地主耳旁谗言,说这对能力出众的父子恐会威胁他将后的地位……” 再次停下的萧鹿云抬头看去,只见神武侯一脸惊诧,虎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牙关隐忍不发,便知道他老人家听懂了。 其实,不光神武侯听懂了,一旁的姚吉更是听的心惊肉战,就是隔壁房里‘昏迷不醒’的镇国大将军,此时双手紧扒床沿,浑身肌肉紧绷,极力忍着情绪。 “后……后来呢?” 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个故事是在影射他们父子,乃至整个虞家家神武侯,颤抖的声音死死盯着萧鹿云问。 说是问故事的结局,不如说他是在问萧鹿云的真实想法! 他讲这个故事是何意思? 难道他也发现了什么? 或者,这件事已经明显到人人皆知,只有他们虞家不曾察觉? 不…… 不可能! 这种事又怎可能人人皆知? 他们可是比谁都要脸面! 那这孩子又为何要说这番话? 难道他也有奇妙机遇? 脑子里一连串疑问的神武侯,盯着萧鹿云出神,这时轻柔好听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不久后,那地主果然动了心思,不但收回了这对父子的所有权利,甚至不惜痛下杀手,迫害了这对父子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 ‘你们都死了,咱们虞家上下一百多人却被问斩,孙女儿想给你们收尸,可是找不到你们……’ 萧鹿云的话碰触到神武和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再次回想起虞杳曾经哭着说过的话,面前又一次浮现出一片血红,惊恐交加之下头痛欲裂,浑身轻颤,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神武侯痛苦的闭上眼睛; “侯爷……” 姚吉脸色大变,赶紧上去扶住他惊叫一声。 而见这般反应的神武侯,属实出乎萧鹿云的意料之外,也让他倍感疑惑; 侯爷真的听进去了吗? 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 难道他真的带入了自己? 若是这样的话,他便可彻底安心! 这样想着,萧鹿云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忍着激动轻唤道; “虞祖父,您可还好?” 闻言,头痛欲裂的神武侯轻挥开姚吉的手,坐着僵硬紧绷的身体,艰难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萧鹿云道; “无妨,许是近日太过劳累,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即便两人心知肚明,可神武侯依旧找了借口搪塞,但萧鹿云根本就不是好打发的人,尤其在这件事上,他不听到神武侯的表态绝不罢休; 因为,这关乎到整个虞家所有人的生死! “虞祖父以为刚才故事中的父子如何?若是您的话,又该如何抉择?” 这个问题问的不能再直白了,就差给这对父子冠上虞姓。 此时的神武侯已经十分确定萧鹿云的用意,眼中带着感激直视他,重叹了一口气便开口; “老夫自然会豁出性命保住妻儿老小!” 这个回答再一次出乎意料,但是萧鹿云还是不满意! “鹿云以为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在事态未恶化的那步之先,就让地主放下所有戒备,方乃上上之策!” 萧鹿云说完这番,就一口饮净杯中茶水,在神武侯和姚吉的注视下缓缓放下杯子,而后从容起身行礼; “时辰不早了,虞祖父早些歇息,鹿云告退!” 说完萧鹿云转身朝外走去,长腿迈出门外,挺拔如松的身影立即淹没在夜色中,只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小院儿的门从外面关上,坐着愣愣盯着门口的神武侯才回过神来,表情木讷的转头看向姚吉; “阿吉,他……” 神武侯颤抖着一只手,指着茫茫夜色说不出话来。 “侯爷——” 姚吉心疼的叫着,赶紧上前给他顺气儿,生怕神武侯一口气倒不上来给憋过去。 “你说这孩子……他到底是何意?” “阿吉,他不会看出甚子了吧?” “他这哪是讲故事?分明是在点老夫!” 神武侯说完,就着姚吉的胳膊吃力站起身,然后走到门口抬头仰望夜空,忍不住想起孙女儿来; “我的桃桃……” “侯爷保重,莫让孙小姐忧心!” 站在身旁的姚吉,声音极其轻微的安慰,多少让神武侯心里好受些。 “你说这孩子,他……”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一想起失去这么好的孙女婿,神武侯心里就难受的紧,转身就去了隔壁。 “活了几十载,竟没有一个小后生看的透彻,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 迈进正屋,神武侯忍不住讽刺一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镇国将军,再也忍不住坐了起来,神色激动的低声道; “父亲,鹿云这孩子是否知晓些甚了?” 不安的虞驰正,问完这话就紧盯着父亲,见其摇头,脸色更加严肃起来。 “不管他知不知晓,亦或者看出了甚子,都得顾念他一片良苦用心,这孩子……” 一声叹息,满脸愧疚,完全可以看出神武侯对萧鹿云的喜爱程度…… 第三十九回暗夜归家 “你早些歇息,此事莫要多想,鹿云那孩子这两日便会离去!” 面色极其不好的神武侯叮嘱儿子一番,刚一转身,就被门口站着的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 “大……大少爷,您怎的……” “咯吱——” 在神武侯满目诧色,和姚吉的惊呼声中,站在门口屋檐下,半个身子淹没在夜色中的虞顾北迅速闪身进屋,并且把门从里边关上。 当他抬头看向右侧时,被直挺挺坐在床榻上,同样一脸惊色,来不及躺下装死的老父亲——虞驰正,给惊的头脑发昏,眼眶发热,喉咙发紧; “父……父亲,您……” “啪!闭嘴,悄悄的!” 以为父亲刚清醒过来的虞顾北,激动的就要上前去,不成想被祖父当头盖了一巴掌,还低声呵斥一通! 虞顾北!! 干嘛跟做贼一样? 自己的父亲醒来,他高兴一下都不行吗? 后背伤口疼的浑身发冷的虞顾北,被神武侯一巴掌盖懵,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脑门,表情一言难尽! 他小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 如今为人父,却被祖父这般‘疼爱’,多少有点儿突然! “祖父,父亲他……” 云里雾里的虞顾北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见老父亲当着他的面慢慢儿躺回去,然后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真的不动了! 跟他离京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父亲怎的了?他依旧昏迷不醒你看不到么?” 神武侯那叫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说的理直气壮,连姚吉都听不下去了,把头扭向一旁。 虞顾北!! 是在哄大傻子? 他看着有那么好骗吗? 终于察觉到点什么的虞顾北,闭着嘴巴抬腿上前,居高临下看了几眼躺着不动的父亲,然后就跪在床边红了双眼; “父亲,您……” “你父亲依旧昏迷不醒,你莫要鬼哭狼嚎!” 没想到会被孙子撞见的神武侯,上前两步低声警告,脸色无比严肃,让虞顾北更加确定心中猜想,也意识到眼下的危机,或许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当即他擦干眼泪,起身就看向神武侯道; “祖父放心,孙儿知晓该如何行事!” 这时,躺在床上装死的虞驰正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紧握住长子的手,只是紧闭的双眼,以及眼角的湿润,无一不出卖他此时的心情! 虞顾北红着双眼,低头盯着紧握住自己手的那只大而有力手,再也忍不住又跪下,并把头贴到父亲的手背上默默落泪,而后哽咽些低声道; “父亲,儿子已安置好……妹妹,您放心!” 说完这话,虞顾北双手紧握住父亲的手,而后又缓缓把这只大手塞回被褥下,并小心替父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看向姚吉; “还请姚阿爷拿些伤药来……” “大少爷受伤?伤在何处?快给老奴看看?” 姚吉赶紧上去查看,察觉虞顾北后背僵硬,便小心替他脱去外衣,见后背从左肩到右后腰横着一条半臂长,深可见骨,此时已经发炎流脓水的伤口,当即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就心疼的泪眼朦胧; “这……” “老奴这就去拿药!” 一肚子的话问不出口,姚吉赶紧小心扶着虞顾北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转身就去隔壁拿药。 而此时的神武侯脸色冷的吓人,盯着长孙背后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便来到前面盯着他问; “出了何事?是何人把你伤的这般重?” 一听神武侯的话,床榻上的虞驰正再也躺不住,一个挺身就坐起来,刚要下床就被老父亲凌厉的眼神给定住,并乖乖躺了回去; 人虽然躺回去了,脑袋却歪在一旁死死盯着儿子; “伤的重不重?不然叫个大夫来看看!” “你闭嘴!” 虞驰正才说完,就被老父亲给呲噔一句,他立即闭嘴,不敢再乱开口。 “无妨,父……您放心,上过药几日就好!” 见父亲被祖父骂的可怜巴巴,于心不忍的虞顾北忍着剧痛,挤出一丝笑安慰他。 “来了来了,这药还是……” 捧着一个白瓷药瓶儿小跑进来的姚吉,话说到嘴边儿立即刹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赶紧上去给虞顾北上药。 一向精明的虞顾北自然听出不寻常来,抬头见祖父小心捧着那药瓶儿,忍着痛就问; “姚阿爷……这药哪里得来的,嘶……您与祖父……这般宝贝!” “乖乖上药,少打听!” 没等姚吉开口,神武侯就板着脸呵斥。 “孙儿只是随口一问,你这般紧张作甚,嘶……” 姚吉在后背刮腐肉脓水,疼的虞顾北额头直冒冷汗,紧咬牙关,直吸凉气,即便如此,还有心思说话。 烂肉脓水清理干净后,神武侯这才小心打开瓷瓶儿,转至后面亲自为孙儿上药。 包扎好伤口后,虞顾北直接趴在父亲的床榻边儿虚脱喘气,因有要紧事与祖父商议,他还不能歇息。 “老奴去小厨房让煮些吃食来!” 说着,姚吉就匆匆转身出去,神武侯坐在八仙桌右侧的位置上不言不语,实则是让孙子缓口气。 直到姚吉端着一碗热汤饼,以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祖孙二人这才有了动静。 “别的做起来费事磨蹭,大少爷先凑合吃碗汤饼吧!” “劳烦姚阿爷!” 虞顾北谢过姚吉后,忍痛端起碗吃起来,汤饼的热,伤口的疼,让他额头汗出如雨,滴滴答答个不停; 咬着牙几口吃完那碗汤饼,又接过姚吉递过来的汤药一口气喝,虞顾北擦了擦嘴,长出一口气后,这才缓缓开口; “孙儿路经冗城投宿时,遭到了不明黑衣人的刺杀,除了孙儿,其他人都没了……” 想起那些惨死的手下,虞顾北恨的双眼通红,浑身颤抖,情绪哀沉。 而神武侯也紧握双拳,坐在那里皱眉沉思,片刻后虎目含恨,哑着声音问孙儿; “是何人所为?可有线索?” 虞顾北摇了摇头,又想起偷听到黑衣人的谈话,便如实道; “孙儿偷听到两人的交谈,隐约听他们提到京城,主子,以及上相等字眼,途经上相时孙儿本想去察探一番,奈何身体实在扛不住,又担心家中,便只能先回京……” “做的不错,任何时候都先保全自身,更何况你这番模样,只身前去也是白白送死!” 神武侯一脸严肃的表扬着孙子,心里后怕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祖父,您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见神武侯眼神明灭不定,总觉着他知道点儿什么虞顾北,忍不住轻声问。 “先去隔壁歇息,回头再与你细说!” “是——” 见自家祖父不想多说,虞顾北也不敢多问,便顺从起身。 “近几日躲屋里不许出去,莫要让任何人知晓你已回京!” 接着,神武侯的这句话,让虞顾北的心都跟着一颤,不好的猜测再次得到应验…… 第四十回堕入地狱 “鹿云告辞,还望虞祖父保重!” 与神武侯深夜交谈过后,第三日一早,萧鹿云就辞行。 这趟京城之行,他带着满满的期待和喜悦,不想,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噩耗! 如今,他又带着满心悲痛离开这里,至于接下来该去何处,萧鹿云自己也不清楚。 “你……好孩子,一路保重,归家后别忘了来个信儿!” 千言万语梗在心口难开,神武侯眼中不舍,但硬着心没有再做挽留,只拍了拍萧鹿云的肩膀叮嘱他一路保重。 就这样,神武侯站在大门口廊下,看着一身灰白素袍,浑身上下无任何装饰的萧鹿云,带着萧和,萧美二人转身决绝离去。 挺拔俊逸背影带着满满的孤寂,犹如一抹世外孤客,无法与纷纷扰扰的尘世相融,最终也只能远离这纷纷扰扰,爱恨情仇! “多好的孩子啊!” 痴痴望着那道俊逸背影消失在路口,神武侯红着双眼低声发叹! 自此,这个背影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只要想起便觉得酸痛! 罢了! 总归是有缘无分! 叹了一口气,神武侯就转身进了大门,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来到小跨院。 进正房,就见长孙儿——虞顾北,坐在榻边儿与虞驰正在小声嘀咕什么,走近才听到他们父子也在说萧鹿云; “鹿云极好,只是咱家没这个福气!” 虞顾北说完这话神色悲痛的低下头,显然,是想起了妹妹。 “唉……” 躺在床榻上,心里装着事儿的虞驰正也重叹了一口气,又看着儿子这般伤感,他属实于心不忍,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祖父,鹿云已离去了?” 见自家祖父进来,虞顾北赶紧起身小声问。 “嗯——” 心里正难受的神武侯什么话都不想说,闷声闷气一个鼻音后,便坐在主位望着院子出神。 看着这样的神武侯,虞顾北心里也难受的紧,索性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孙儿被刺杀一事,祖父怎样想?” 果然,这招儿有用,神武侯立马收回眼神,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此事……哼!” 想起前日太子的突然到访,再想起萧鹿云的暗示,神武侯眼神冷厉的冷笑一声,而后转头看着孙子问; “你觉得,又是何人所为?” “事关重大,咱们也不能凭空乱猜,得有确确实实的证据!” 神武侯的话让虞顾北从激动中冷静下来,沉思须臾后便咬牙道; “这个道理孙儿自是懂的,只是能这般大张旗鼓,并消息准确的准备一场刺杀,孙儿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人能有这般本事……” 说到这儿,虞顾北停下话语,眼中带恨,紧握双拳,骨头‘咯咯’作响,用尽所有力气隐忍此时的怒火。 “祖父,您已上交兵权,他们父子为何……” “住口!” 终是忍不住低吼出声的虞顾北,被神武侯冷着脸呵斥打断。 “此事就算祖父你老人家不说,孙儿也能猜出几分来。” “其实,前天白日孙儿已经进京,在家附近得知太子在府上时便躲了起来,一国太子这个时候突然来府上,您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他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打着探望功臣的名头来一探虚实,来确认孙儿到底有没有死,来……” 无法接着说下去的虞顾北,痛苦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低声呜咽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虞家? 他们何错之有? 难道,忠诚就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不…… 不应该是这样! 他不允许这种不公发生! 突然,放下双手的虞顾北,盯着地面做出了某个决定,并且双眼无比坚定,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眼神顷刻间清明无比,让识人能力最强的神武侯都没看出异样。 “你啊!常言道太刚易折,凡事切不可硬来,更忌急躁!” 说着,神武侯起身缓缓来到孙子身旁,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 “此事你既然已知晓,老夫也不必再隐瞒,但你切记,此事关乎咱们虞上下家百十来口性命,万不可露出任何马脚,更不可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等拿到确切证据再谋划也来得及!” 能不能拿到证据,来不来得及,其实神武侯心里也没谱,但为了安抚孙子,他信心满满的如是嘱咐。 “孙儿谨记,祖父放心!” 看着让他骄傲的孙儿这般保证,神武后满意的点点头。 …… 得知萧鹿云要离京,太子——祁容舁,第一时间感到城外; “萧公子请留步!” 马车追上去,坐在车前的徐寅大喊话。 “吁……” 神武侯府的车夫立即勒马停车,萧和第一个钻出马车问话; “来者何人?” 问完话后,萧和才认出一身常服装扮,坐在车前的徐寅,好在他天生的冷脸,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东宫徐寅,咱家太子殿下有话要说,还请萧公子下车一叙!” 跳下车的徐寅才说完,身后低调的马车门打开,一只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车帘,而后就见身着暗紫素袍的太子缓缓下车,神色极冷的盯着,从马车门中露出半个身子的萧鹿云。 那模样,看着不像有话要说,倒像是寻仇,让萧和不由自主的摸上腰间配带的刀柄。 一身灰白素长袍的萧鹿云,虽然面上带着淡淡哀沉,可怎么也挡不住与生俱来的光明气质,以及那双透净如同初鹿般的眼眸,都让太子发疯似的嫉妒! 他沦为复仇恶魔,其他人也别想一身光亮! 他注定要下地狱,其他人也别想迈入天堂!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看着眼前这个隔世仇人,萧鹿云努力压下情绪,客气有余,却不见丝毫恭敬的冷淡问道。 萧鹿云的话,让阴沉着脸的太子回过神,并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沉沉问; “萧公子可有想过入仕?” 急匆匆追来的太子,本来也不知为何要见萧鹿云,见了又说什么; 因为,对他而言,与萧鹿云根本无话可说! 突然心思一转,他就想把此人拘在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并施以高官,让他在这个肮脏的世界自污其身,自断傲骨,自毁其光,与他一样彻底沦入黑暗,堕入地狱…… 第四十一回剑拔弩张 “多谢殿下好意,草民志不在此!” 萧鹿云虽不清楚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肯定的知道,他未安好心,便想也不想直言拒绝。 其实,在来京城的路上,萧鹿云也是这般打算的! 想着定好婚事,他便某个一官半职,给心中的姑娘一个安定,美好的未来; 也让虞家众长辈,放心的把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嫁给他! 然而,世事无常,他又一次错过了! 被拒绝的太子脸色非常阴沉,死死盯着萧鹿云,在徐寅以为他要杀人时,再次冷冷开口; “萧公子可以再考虑一番!” “不必——” 太子话音刚落,萧鹿云再次果断拒绝,语气和态度比之前更为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徐寅…… 这位萧公子只怕要折在此处了! 可惜这么个好看人了! 可怜见的! 深知自家太子心狠手辣的徐寅,心中倍感惋惜,接着就见萧鹿云伸手相交,微弯腰行了一礼道; “若无旁事,鹿云告辞!” 萧鹿云不卑不亢的说完便直起腰板,就在放下手的一瞬间,袖子被风吹的微卷,左手腕间一个银挂件,让死死盯着他的太子神色聚变,眼神恍惚间,毫无预兆疾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其手腕,并掀起袖子,怒目切齿问; “你……何来……此物?” 看着萧鹿云腕间,与此时正贴着他心脏处,一般无二的银葫芦挂坠,太子内心慌乱无措,嫉妒成魔,眼前不由再次浮现前世,每年三月桃花时节,风雨无阻来悬崖处诵经,一身雪衣,光华四射,神圣无犯,名彻列国的得到高僧——智远大师。 当时为鬼的他,清楚看到那智远大师,每每诵完佛经就面崖而坐,手中握着的这个银葫芦一动不动。 同为男人的他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得道高僧,也是心有执念,六根未净,而对象; 便是虞窈,是他的桃桃! 怎么可以? 他怎么敢? 所以今生重来,他便想先下手为强,让叶开四处打听名号为智远的和尚; 可惜,一无所获! 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名动四方的一代神僧——智远大师,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还是与虞窈有婚约,又得虞家上下欢喜,更让他嫉妒的萧氏鹿云!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这时,脑子又响起让他最为恐慌,惧怕的声音。 霎时,太子脸色苍白如纸,面目狰狞,双眼猩红,痛苦难耐,额头青筋暴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陷入某种癫狂状态,却死死攥着手中的手腕,就像要捏碎其骨肉一般,让不明所以的萧鹿云疼的直皱眉,忍无可忍,终于生怒; “光天化日之下,太子这是做何?” 萧鹿云的怒呵声把陷入魔怔的太子拉回现实,但他依旧面目狰狞,神色阴冷可怕,并咬牙恨齿沉沉开口; “你……该死……” ‘死’字出口的同时,太子又迅速伸出另一只手,以鹰爪状朝萧鹿云脖子抓去,吓的徐寅和萧美同时惊叫出声; “殿下,不可!” “公子,不要啊!” 就在太子的手即将触碰到萧鹿云脖子的那一瞬间,一旁的萧和移步闪身上前,用自己的右手成功截挡住来自太子所有的力量,并和对方硬抗上。 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的太子,脸色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 他亦未想到,萧鹿云身边还有这样胆大包天,功夫厉害之人! 当即,太子阴恻恻的开口警告; “不想死……就滚开!” 然而,面对太子,萧和一点儿退缩之意都没,反而与他强强对峙,并且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还请太子,放开我家公子!” 两世为人,头一次有人这么正面跟他叫板,太子觉得挺新鲜,阴沉的瑞凤眼滑过冷笑,嘴角勾起一丝残忍,手下也跟着用力; “殿殿……殿下息怒,您息怒呐!” 不知自家太子好好的为何突然又发疯,但徐寅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杀了萧鹿云。 不是萧公子多好看的缘故,而是此人与虞府关系非同一般,若他出事,太子与虞家的关系,那可就再也难以修复了! 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一场祸端! “殿下您行行好放了萧公子,他可是虞家……是神武侯之人,万不可冲动!” ‘虞家’,以及‘神武侯’这几个字,让疯批到失去理智的太子愣了,再想起虞窈,他迟疑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萧和一个用力,彻底挥开他顶在萧鹿云脖子下的手; 与此同时,萧鹿云一个巧劲儿翻转,也彻底解救了自己被太子紧紧抓住的手腕; 接着,主仆二人迅速后退至安全距离,并死死警惕盯着太子。 而一旁神武侯府的车夫,也在考虑要不要搬救兵。 “殿下,您……” “闭嘴!” 见自家太子紧闭双眼站在原地不动,心里又慌又怕的徐寅壮起胆子向前两步,才一开口就被暴怒声呵住。 徐寅!! 太子不会想杀了他吧? 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还不想死呢! 怎么办? “殿……殿下……” “滚——” 终究是不敢下手的太子,突然睁开阴沉的双目,盯着萧鹿云主仆低吼。 没错…… 他是怕了! 怕杀了萧鹿云会引起虞家怒恨! 怕他的桃桃会不喜! 怕他的桃桃会伤心! 怕他的桃桃再也不入他的梦! 怕…… “走——” 死死盯着太子看了一眼,萧鹿云转身就带着萧美上了马车,而萧和在确保太子真的不会追上来,这才转身跑着跃上马车,车夫使劲抽打着马屁股,一溜烟功夫,马车裹携着阵阵尘土跑了老远。 见危险解除,徐寅这才擦擦额头的冷汗,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不吭不响。 他想,即便太子不杀自己,大概也难逃一顿责罚! 然而,等了半天,太子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声没吭,就跟活死人一样,连个气息都感觉不到。 不会气傻了吧? 徐寅心里这样想着,便硬着头皮,壮起胆子,低声叫道; “殿下,您……您累不累?” 徐寅本来想问太子可还好,不知怎么着,舌头不听话,嘴皮子跟着一秃噜,话到嘴边就变了。 而这时的太子,缓缓转过身,阴测测的盯着徐寅,怒目咬牙道; “聒……噪!” “奴才该死!” 徐寅立即跪地认罪,太子浑身阴冷,却不打算与他计较,转身迈开大长腿就上了马车,一场毫无征兆的剑拔弩张就这样化解…… 第四十二回点头答应 马车上的萧鹿云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子为何看到他手腕儿的银葫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要知道,这银葫芦可是儿时自家祖父,与神武侯替他与虞窈打的。 虽说是两家祖父互送给晚辈的礼物,可也是他与虞窈口头婚约的信物。 他手腕上所戴的这个银葫芦,上面有两朵桃花,而虞窈所有的那个,上面则是一朵祥云,两个小银葫芦,正好呼应他们二人的名字; 鹿云,桃桃! 如今,他手上的这个还在,而属于虞窈的银葫芦,则随着马车一一同坠入万丈深渊,估计此生难能再见! 然而,萧鹿云怎么也没想到,属于虞窈的那个银葫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被太子据为所有,并自以为是虞窈留给他的念想; 这一念,便失心失魂,成鬼成魔,苦心苦命,不得安宁! …… 翌日.神武侯府 早起去正房伺候的姚吉,突见八仙桌上放着一张纸,拿起来一看,瞬间脸色大变,让从榻上爬起来活动筋骨的虞驰正也跟着紧张起来; “姚伯,怎的了?你拿的是谁的信?” 虞驰正才问完,就见晨练结束神武侯,迈着沉稳步伐进来,上前接过姚吉递来的信快速看起来。 “大爷,是大少爷的信!” 神武侯看信的时候,姚吉这才叹了一口气小声回道。 “顾北,他为何留信,难道又……” 话说到这儿,虞驰正立即想起某种可能,停下话语,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应该是去上相了!” 虞驰正说完就一脸忧色坐回床塌,认真思考起对策来,同时心里也很气恼。 “信上虽未说去处,十有八九如你所料!” 神武侯叹了一口气,当场把信烧了,坐在主位看着儿子道; “此事你莫插手,为父自有安排!” 知道眼下这个敏感时候,虞驰正不能有任何动作,也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以神武侯严肃叮嘱。 “儿子晓得,让父亲受累了!” 虞驰正说着就要跪地叩谢父亲,这时,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大门从外被推开,姚吉赶紧转身出去,虞驰正也翻身上榻,极其迅速熟练的躺好,并盖好被子,动作一气呵成,看来平时没少实操。 “二少爷安!” 姚吉大声问安声,躺在床上的虞驰正一听是二儿子,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姚阿爷安,祖父他老人家可练功结束?” “才前儿刚结束,此时在正屋,二少爷请进!” 言罢,姚吉和虞战南一前一后进了正房。 “孙儿给祖父请安!” 因为母亲重病下不了床,祖母又连日汤药不断,近日虞战南两头跑着侍疾,都没来过这小跨院给祖父请安,今儿算是头一回。 说着,他规规矩矩跪在八仙桌前,给端坐在主位的神武侯磕了个头,又转身朝着床榻,给父亲叩头请安; “儿子给父亲请安,无法侍奉床前,还请父亲见谅!” 虽然知道父亲昏迷不醒,无法回他只字片语,但虞战南一如同寻常般规矩行礼。 “起来吧!这份孝心你父亲知道了!” 神武侯看着眼下一片青色,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的二孙儿,心里也疼的紧,便指着一旁的位子让虞战南坐下,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祖父近日身子可好?” 认真观察一番神武侯的面色,天生爱笑的虞战南,挤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关心问道。 自妹妹走后,家里病的病,昏的昏,倒的倒,没几个康健人,虞战南不免担心上了年纪的神武侯,便小心问,生怕又勾起老人家的伤心事。 “老夫无碍,倒是你,近日辛苦操劳,要多多保重,莫要年纪轻轻垮了身子!” “孙儿记住了,多谢祖父挂念!” “你母亲,近日可好些?” 想起深受打击的大儿媳,也为了让无法见妻子的大儿子安心,神武侯便沉声一问。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虞驰正,果然竖起耳朵听着。 “母亲较前几日有所好转,只是依旧没甚胃口,整日想起妹妹就伤神落泪,孙儿琢磨着得要些时日,毕竟丧女之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劲儿的!” 直到小两个月过去,虞战南依旧觉得跟做梦似的,至今也不相信妹妹已经没了! 所以,这段时日他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躲在屋里麻痹自己,企图忘掉妹妹没了这件事,就跟什么没发生一样! 可是,看着病倒的祖母,伤神的母亲,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就这么一日接一日的,在现实与自我欺骗中来回穿梭,可想而知他如何度过这段时日的! “让下面人尽心伺候着,时间久了,总会早走出来的!” 神武侯说完就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忍,但不得不这样做,与生死相比,他宁愿家人生病! “嗯——” 心里清楚,走出这段伤痛需要非常久的时间,虞战南只能点点头。 话题太过伤感,压的祖孙二人都喘不过气儿,虞战南再次抬起头,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丝笑容又问; “大哥近日可有来信?不知何时归家?” 说完,虞战南认真的数算一番,然后又道; “算时间事情早已妥当,大哥早该到家才是,难道路上耽搁了?” 许是兄弟连心,内心有些不安的虞战南如是沉沉试问。 听他这话,神武侯神色略有不自然,不过也只是一瞬而逝,接着就若有所思,并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是早该回来了,估摸着路上有事儿耽搁了,不过莫忧心,你大哥虽未写信回来,也正说明他平安无事!” 虞战南认真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儿,便也放宽了心。 这时,姚吉端着早膳进来,多日未陪祖父用膳的虞战南索性留下一起吃,便毫不客气的把属于他老父亲——虞驰正的早食给霸占了。 “祖父,鹿云他……” 萧鹿云来的几日里,虞战南忙的只和他见了两面,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抽出来,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而且走的突然又匆忙,甚至他连送都没送一下,想想心里挺不是滋味。 “鹿云是个好孩子,但事已至此,还是先不要同他有密切来往,省的两家都伤感!” 生怕二孙儿私下里和萧鹿云再有书信来往,因此而牵连了萧家,神武侯神色严肃的如此叮嘱。 “孙儿谨记!” 虞战南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自家祖父说的颇有道理,随乖乖点头答应…… 第四十三回牢牢记住 “公子,前面便是掖城,咱们进城,还是在城外投宿?” 骑马赶了一日路,看见前面高大掖城门楼,秦沐勒马问虞杳的意思。 而跟在后面的香姑,双腿虽然磨破皮,疼的失去知觉,但骑马快奔的自由感,告别痛苦的轻松感,都是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进城!” 连日赶路已经够辛苦了,吃住虞杳可不想亏待自己,想也没想说完就率先下马,牵着缰绳朝着城门口而去。 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安顿好,六人美美的吃了一顿,虞杳便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的虞杳细算一下,她离开已两月有余,还未给家中去过一封信,更不知虞家眼下何种情况! 思及至此,睡意全无的虞杳,从包袱里掏出随带的纸笔,开始写信; 要写的东西好像很多,只是提起笔的那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瞬间犯难的虞杳盯着窗外的夜色沉思片刻,最终便在泛黄粗糙的纸上只落下‘安好,勿念’四个字。 而后,下面落款处写了‘六儿’两字,复又赘落一方小而奇怪的印章。 实则,这枚印是用拼音字母写的极其凌乱潦草的‘六儿’两字,这大概除了虞杳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认出其意! 至于‘六儿’这个名字,是虞杳与神武和父子定好的暗名,也是她前世确确实实的小名。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只因虞杳出生在六月初六日,且体重六斤六两,父母便草率的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从此她的人生,便与‘六’结下了不解之缘! 甚至,‘六’这个数字,成了她的幸运数! 如今再用这个名字,也算是一种怀念! 一封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信写好,虞杳装进一个特制信封,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外封,写上‘肃州凉城.穆现收’,这才安心上床睡觉。 翌日 虞杳和秦沐几人用完早食,便出去转悠。 越靠近西边儿气候更加恶劣,掖城与他们之前路经的甘城相比,还要冷上许多,百姓的生活也更艰难,乞丐随处可见。 当然,在这里也能看到来自鄱芜的商人身影,以及来自鄱芜草原的马匹和牛羊,商贸来往倒也有活泛之处! 几人溜溜达达又来到牲口市,虞杳又开始看起了马,看她认真,王二石却很是不解,不由跟上去小声问; “公子,您还要买马么?” “先看看,有合适的就买!” 话说的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就像买马如同买菜一般简单,让王二石都愣了,一个着急就又道; “咱们都有马了,公子为何还要买?” 问完这话,王二石被秦沐满含警告的眼神儿吓得缩了缩脖子,立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就听虞杳淡淡道; “帮咱们驮东西!” 虞杳说完眼前一亮,抬步前方一高大黢黑,手中牵着一匹通体黝黑高大马儿的鄱芜汉子走去,完全不知道,她的话让身后的几人如何惊讶。 那鄱芜商人看见虞杳直奔他而来,瞬间侧身,完全露出身后的高大马儿,黑中带红的硬朗脸上带着殷切笑容,眼中盛满期待,却有些羞涩的开口招呼道; “公子可是要买马?看看我这匹……” 他好像没怎么做过生意,虽然态度还算热情,但言语多少有些拘谨。 “这是你的马?” 上前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高大黑马后,虞杳便问。 “是,是我养的!” 鄱芜汉子见虞杳有几分真心,棕色眼中带着满满的激动,自豪而肯定的回答。 “这马才三岁,口嫩的很,公子可以看看,要是可以,骑上跑几圈也是行的!” 生怕错过眼前这个大买主,鄱芜汉子说着掰开马儿的嘴巴露出牙齿,然后又转身蹲下抬起马儿的一只前腿,露出马蹄让虞杳过目,而后满脸笑意把缰绳递过来,大方让试骑。 无疑,他诚恳的态度让虞杳很满意,接过缰绳的同时就爽快问; “这马多少钱?” 以为虞杳要试骑的汉子,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瘦小白净,浑身有气度的公子会这么爽快,便不由愣住。 “马主,咱家公子问你价哩!” 见汉子愣愣一言不发,王二石出言提醒; 他可见不得有人冷待他家公子,无意也不成! “哦!公子抱歉,这马儿……” 说着,那汉子就不好意思起来,然后搓搓双手,笑着说; “还是公子看着给吧!” 汉子说完又扭头看向身后,见不远处的横木桩上还拴着五匹颜色高矮不同马儿,虞杳便把手中的缰绳还给他,在汉子渐渐失望的眼神中上前,围着五匹马又一番仔细打。 “这都是你的吗?” “哦!是的,公子随意看随意摸,它们都乖巧的很!”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汉子努力克制住激动,牵着黑马跟上去急忙回话。 见虞杳是真要买马,且好像不是一两匹的意思,秦沐也上前仔细看起来,最后两人一起又挑了四匹马,连那匹黑马也算在内。 “这四匹马你说个价!” 听虞杳的话,汉子激动的手脚无处安放,赶紧认真想了想,便试探着开口; “八……八十两如何?” “咱家马儿极好,就是草料不够,喂的不够健壮,不过公子放心,回头青草长起来,好生养上一两月,保准个个膘肥体壮,日行百来十里轻松得很!” 这汉子倒是个实诚人,所说一点儿不假,正因看中他的人品,虞杳才没有因为这几匹马瘦而挑刺,想也不想就点头示意秦沐付钱。 “这是八十两票,收着!” 秦沐数了三张银票递过去,汉子手足无措的接过来,整个人激动的面目通红,盯着虞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再给他二两碎银!” 听虞杳的话,秦沐又掏出一个小银角子递过去,汉子却连连摆手拒绝; “八十两不多不少刚好,咱们说好的价,这银钱可不能收,多谢公子好心!” 说着就别扭的弯腰,朝虞杳致谢。 “说好八十两是没错,但这银票你去票行兑换时还得需花费几十大钱的过手费用,这二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过手费,多余的请你吃顿酒,收下吧!” 虞杳的话让汉子感动的红了眼,再次弯腰谢过后,才双手接过二两碎银,连同三张银票一起揣进怀里妥善放好,便又手脚麻利的解开几匹马绑系妥当,把缰绳交到后面的王二石手中。 “小的驹伍延,多谢公子,若往后还需要马儿,公子只管来,小的给您最好的马儿!” 壮汉也就是驹伍延,又一次道谢后,并自报姓名,让虞杳牢牢记住了他…… 第四十四回深信不疑 虞杳几人在掖城逗留了两日,买了足够五匹马能带的盐和糖,于第三日一早启程,继续向西,朝沙城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他们用这些盐和糖又在沙城换了八匹马,小赚了一笔后,再次带着更多的马和货物直奔最西边儿,也是元启朝最边缘的——不归城。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虞杳送出的那封信,转了好几趟手后,终于到达京城的神武侯府。 当姚吉拿着来自凉城的急信后,第一时间小跑去小跨院。 “侯爷,凉城来信了!” 凉城来信了? 前几日不是刚来过军报吗? 坐在院子里研究棋局的神武侯这样想着,突然心念一动,当即慌忙起身; “哗啦……” 由于太过激动,小桌几被撞翻,油润饱满的黑白棋子顷刻间撒落一地,往日最爱稀罕的宝贝,如今也顾不上了,赶紧伸手接过姚吉手中的信,颤抖着手就撕开信封。 一连撕了三层外封,终于掏出里边薄薄的一张来,神武侯一个眼神过去,姚吉赶紧反身关上大门,主仆一前一后就进了正房。 “父亲,可是……” 屋内榻上的虞驰正,在姚吉拿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坐立难安,如今见老父亲一脸激动,他光着脚上前,目带泪光,殷切盯着那封薄信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把这个美梦吓破。 “关门——” 坐在主位上的神武侯,撕开信封的那一刻,又让姚吉关上房门,而后才颤抖着手,小心抽出那张纸。 焦急不已的虞驰正也完全顾不上规矩,直接伸着脑袋凑过去,被老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后,方尴尬的站好。 “是……是六儿!” 这是一封简短到,一打开纸便一眼阅尽所有内容的信! 即便如此,神武侯依旧看不够,拿在手中反复盯着每一个字打量,最后彻底红了眼,落了泪,一手捂着脸,一手把信递给焦灼的儿子。 早已等不及的虞驰正双手接过信,深吸一口气才低头,就见比他巴掌还大的纸上,既没有开头敬称,也未有寒暄客套,只有一眼就能数清的‘安好,勿念!’这四个字,以及下面的署名‘六儿’二字。 激动不已的虞驰正,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这封期待已久的珍贵书信,一遍又一遍的认真看着,而后抬起右手轻抚‘六儿’这两个字,情绪又悲又喜,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双眼; “父亲……是……六儿……” “是……咱们的六儿!” 哽着嗓子艰难说完,虞驰正再也忍不住蹲地捂住脸无声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堂堂一国将军; 只是眼下的境况远超伤心处,虞驰正不但要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还要无视母亲与妻子的重病,更要跟活死人一样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这对他来说,是身与心的双重打击与煎熬! 双眼湿红的神武将军极力忍着情绪,起身拉起蹲在地上的儿子,一言不发拍着其肩膀安慰。 “正儿……” “父亲,儿子……失态了!” 在父亲的轻唤下,虞驰正赶紧擦了擦脸,沙哑着声音一脸不好意思。 “无妨,此乃人之常情,不过为父心中欢喜!” 摆摆手安慰儿子的同时,神武侯脸上带笑容坐回主位,再次拿起那张信看了起来。 “是六儿没错,这方印象就错不了!” 大拇指轻抚着信纸上,那方奇怪又特殊的印记,神武侯满眼骄傲,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又无法直言出口,只能一个劲的不停点头。 “我的……六儿!” 神武侯情绪渐渐大好,神色自豪的低喃着,突然就站起来,把在一旁跟着傻笑的虞驰正吓了一跳; “父亲,您……” “为父要去写信,要给我的六儿写回信!” “父亲,还是由儿子来写吧!” 想到可以亲自和女儿通信,虞驰正就忍不住激动。 “你身子弱,去躺着歇息!” 这等机会神武侯哪肯相让,小心拿着信纸‘好心’拒绝,说着就往出走。 “咯吱……” 门被姚吉打开,眼看老父亲就要迈出门槛,虞驰正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老父亲的胳膊道; “还是儿子写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不成!” 见儿子一副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神武侯直接摆出父亲的架子,冷脸拒绝! 父子俩争的起劲儿,可他们谁也没意识到,回信根本就不能同往常一样长篇大论,他们争也没用! “侯爷,回信你要写几个字?” 无奈,一旁的姚吉只好开口提醒。 瞬间,父子俩终于回神,神色也从激动渐渐变为难过。 “下次你来写!” 神武侯说完就迈出门槛,朝隔壁而去; 即便是少的可怜的几个字,也得他老头子先写,谁叫他是老子! 就这样,神武侯去隔壁摩拳擦掌开始写信,可是提起笔又不知如何书写! 只因,要说要问的话实在太多,他不知从哪句先下笔,又不知舍弃哪句才好! 神武侯从坐在桌边沉思,变为起身直立,再到盯着窗外不语,直到最后的一脸纠结; 最后,到墨快要干的时候,神武侯叹了一口气,提笔写下‘风雨飘摇树未动,枝头燕儿不曾飞’下面赘写‘保重’二字后,便摸出随身携带的一枚怪异,又看不懂写着什么的印章落名。 信写好后神武侯并未着急进封,而是安静坐着沉思起来,莫约一柱香后,他才小心折好信,装进一个特殊信封,外面又套了一层信封这才算完。 只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来信根本就没有收件住址,也就是,他就是想着急送出去,也不知送往何处! “咣当——” 突然,这个时候院门从外面被推响,一脸伤感的神武侯迅速收起两封信和印章,示意姚吉去开门。 “来了来了,是何人?” “姚阿爷,是我,守东!” 门外响起虞守东的声音,屋内的神武侯沉下脸,踏出房门站在屋檐下一脸不满。 “四少爷,您怎的来了?” 打开门儿见虞守东手里拎着食盒,姚吉接过来就笑着问。 “过来给祖父与大伯父请安,对了,白日为何要插门?” 跨进大门口儿的虞守东不解的随口问到,姚吉依旧面带笑容,毫无压力的回; “刚给大爷擦身子,怕不方便,老奴便插上了门,没想到四少爷这个时候来。” 不得不说,咱姚大爷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还说的有模有样,让人深信不疑…… 第四十五回世间恶意 “前面好像有座塔,我们去那里歇脚!” 快马骑行赶了大半日路虞杳,眼看就要午时,大家也都饿了,便指着前方不远处类似小塔的不明建筑物,对身后的秦沐几人说。 顺着她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那座小塔,秦沐几人脸色大惊,但前面的虞杳却丝毫未察觉到他们的异样,双腿轻夹马腹开始加速; “驾——” “公子且慢!” 认真打量几眼虞杳,确认她真不知道那座小塔的意义后,秦沐赶忙开口唤住。 虞杳?? “怎么了?” 这一转头,虞杳才看见身后几人的脸色; 怎么说呢,此时他们的面容疲倦中带着些许不安,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 虞杳以为自己看错了,转头又见乖巧老实的木同,以及香姑都是这般表情,再扭头看看前方不远处的那座小塔,便问; “到底怎么了?那里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公子……那……那处去不得!” 王二石一脸为难且结巴的开口,彻底给虞杳说迷糊了。 怎么就去不得? 难道是什么特殊地方? “为何?” 心里想着,被勾起好奇心的虞杳就想问个清楚明白。 “公子,那处是义塔!” 这时,刘蒙骑马上前解释,这让虞杳更加不解! 义塔? 那是什么东西? 听名字也没什么可怕,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那种表情? “做何用?” 见虞杳依旧一脸不明所以,秦沐便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塔,神色严肃道; “义塔便是弃婴塔,是周围村庄百姓专门扔弃婴孩儿之处,其中女婴最多,其次便是落地生有残缺,死婴,以及病重无能力请大夫医治的婴孩儿,那处怨气急重,公子还是远离的好!” 秦沐的这一番解释,终于让虞杳知道何为义塔! 也终于明白,他们几人为何会有那种表情! 义塔?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 两世为人,头一次听到这种东西的虞杳,整个人彻底愣了,骑在马背上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尖顶小塔,神色格外严肃! 常言道小鬼难缠,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就连秦沐这样的壮汉也对义塔这种地方谈而色变,避而远之!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那些丢弃亲骨肉的人,又是怎样想的? 虎毒不食子,难道人连畜生都不如吗? 死婴就不说了! 病重无能力医治的也勉强理解! 可女婴为何要扔掉? 因为她们是女孩儿,就该死吗? 因为她们是女孩儿,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知道这个封建时代重男轻女的虞杳,此时此刻,才对这个世界有了重新的认知! 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从剧烈的震惊中回过神,然后缓缓下马,直朝前方的小塔而去。 见她这般举动,身后几人脸色再次惊变,赶紧着下马跟上去。 “公子,还是不要往前去了,那处实在不好!” 乖巧老实的木同,几步跑上前一脸担忧的小声劝说。 “就是,那处实在瘆人的很,而且极臭,咱们去别去歇息也来得及。” 跟上来的王二石,神色紧张的极力劝说着虞杳。 “去看着马,我陪公子走走!” 见虞杳没有止步的意思,秦沐对王二石与木同吩咐一声,便跟在后面一同前往,此时的他把各种忌讳抛之脑后,把虞杳的安危排在首要。 而最后面的香姑,把自己的爱马拴在树上以后,也毫不犹豫的小跑跟上去。 “其实,义塔最初是专为那些夭折婴孩儿有个去处而建的,后来渐渐成为丢弃女婴之地,且这一带有种说法,第三个出生的孩子,与五月出生的孩子会对父母以及家族不利,随他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丢弃在这弃婴塔内。” 秦沐的话,再次让虞杳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内心升起一股恼火,憋的她属实难受! “嘎……嘎嘎……” 当虞杳沉着脸来到弃婴塔两丈开外时,一群乌鸦扑腾的翅膀,大叫着从弃婴塔的小窗户内飞出来; 而后它们像不满被人打扰一般,站在塔顶面朝虞杳三人尖叫连连,有的还不停扑腾翅膀,像在驱赶闯入者,光听他们的叫声都叫人头皮发麻,浑身恶寒。 突然,一股恶臭随着轻风迎面扑来,让有心理准备的虞杳没忍住当场闭气,瞬间感觉恶心气闷。 虞杳虽然没再向前,但站在原地亦没有后退,清冷冷的目光,盯着那个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缩身进出,而此时正有几只肥硕老鼠爬出来的塔口,不言不语。 而塔口的不远处,还扔着几个篮子,其中两个看起来还很新,大概扔在处此处没几日吧! 至于篮子的用处,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装孩子用的! 虞杳冷冷扫视一周,最后视线被塔门侧上方,只有箩筐大小的窗口,或者说通风口上的一条长绳子吸引,心中正猜测这绳子的用处时,秦沐再次开口道; “有些稳婆或者收婴人不忍直接扔下婴孩儿,便会通过这根绳子把孩子送入塔底。” 秦沐的解释让虞杳内心莫名一疼,嘴角勾起淡淡的讽刺。 “原来还有专门的收婴人?” “有的人家不忍目睹扔掉亲生骨肉,便会把孩子交给接生的稳婆,或者不忌讳此事之人,长此以往,便有了收婴人这一行当!” 秦沐说完,虞杳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扔都扔了,谈何不忍心?” 说完,虞杳便抬步向前,却被秦沐伸手拦住; “公子站在此处看看也就罢了,莫要再往前!” 能站在距离弃婴塔两丈距离,对秦沐来说已经是极限,虞杳若在上前,就算是失礼冒犯,他也是要阻止的。 毕竟,这地方可和其他地方不同! “我在周围看看,不会上前!” 虞杳心平气和的解释完,就见秦沐和香姑顿时松了一口气,二人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当虞杳转到塔另一面时,被两三丈开外,靠着一棵大树睡觉的灰衣男子吸引。 顿了顿脚步,虞杳便抬脚朝着那男子而去,秦沐紧跟在后边一脸戒备,若有风吹草动,他瞬间就能出击。 上前,虞杳才看清靠着大树睡觉的灰衣男子,原来是位三十来岁的道长。 第四十六回替天行道 “方圆百里都是这般习俗,公子只怕是平生仅见吧?” 见微道长一边吃着热乎的烤胡饼,一边笑问盯着火堆一言不发的虞杳。 那双精明好看的杏眼,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让看起来略显邋遢,又精瘦的整个人格外与众不同。 尤其他的语气,非常之轻松,显然已是对弃婴塔这种事见怪不怪。 “闻所未闻!” 从火光中抬起头,虞杳心情沉重的如实回答。 “公子,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见虞杳从看到弃婴塔的那刻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香姑特意煮了甜茶端给她。 “多谢!” 虞杳心不在焉的道完谢,就接过甜茶捧着小口喝起来,却不想香姑因为她的一句道谢突然红了眼。 而对面的见微却满脸好奇,甚至用审视的目光她打量。 “只能说公子活在这个世道,为数不多被光能照到的一面,不曾看到肮脏丑恶的一面,若你只身融入这世道,便会发现,世道原来有受不完之苦、遭不完之罪、看不完之恶、亦有想都不曾想到之惊奇!” 听着见微这番话,虞杳感同身受,短短两三个月,她确实亲眼目睹,并亲身体会到他所说的这些,心里越发觉得他是个有故事之人! 已是孟春之时的西北,夜里依旧凉冷,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被黑夜笼罩,显得格外阴森的弃婴塔,听着塔顶乌鸦和夜莺此起彼伏的鸣叫,以及四周泛滥成灾的老鼠蹿跑时发出的响动,莫名让人觉得悲凉! 突然,虞杳觉得该做点儿什么,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亦让那些因抛弃,而死于非命的可怜孩子不至于枉死! 更为还没来到这个罪恶世上,或者已经来到世上,即将面临悲惨遭遇的孩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没错! 就是这样!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此时此刻的虞杳,情绪突然从悲沉变为坚定,那双本就好看的桃眼,此时在火光的照衬下尤为明亮,耀眼,让见微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随即眼中带着某种了然笑问; “公子心中可是有所谋想?” 见微问的直白,直白到一旁的秦沐带着些许诧色看向虞杳,眼中满是疑惑。 而直肠子,又藏不住话的王二石,一番抓心挠肺后,没忍住就问出了疑惑; “公子要做甚?吩咐咱们兄弟便是,大半夜的不必亲自动手!” 王二石说完,把手中一块儿肉干塞入嘴巴,嚼吧嚼吧一哽脖子就吞下,眼巴巴的盯着虞杳等待吩咐。 就是一向乖巧老实的木同,此时也没有一丝犹豫,跟着直点头。 “公子,香姑也可以帮忙,奴有的是把子力气!” 躲在一旁感动了半天,终于缓过劲儿的香姑也上前跟着表态,生怕因为她是女子而被公子‘另眼相待’! 一旁的秦沐和刘蒙虽然没表态,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这让虞杳格外感动,内心莫名升起一种责任感; 或许,她可以改变弃婴这种现象!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离这里最近的王堡子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庄,她还是有办法让他们收敛,乃至害怕做弃婴这种缺德事的! 想到这儿,手中捧着茶碗儿的虞杳,眼中带着热切看向见微。 “道长厉害,一切都逃不过您的法眼,不过……” “公子过奖,贫道只是恰巧猜到罢了,实不值一提!” ‘不过’二字,莫名让见微道长有种掉入圈套的感觉,便赶紧开口笑着客套,实则是在探虞杳的真是想法。 “真人不说假话,在下想替天行道,不知道长可有兴趣一同?” 从不拐弯抹角的虞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也试探见微的心思。 这件事倒不是说离开他,他们主仆几人就做不了! 而是有见微加入更稳妥,且效果立竿见影,更能让这些人永生难忘! “世间人管世间事,遇上这等恶事,贫道自是要插手管上一管的!” 见微盯着一脸坚定的虞杳看了几眼,一声大笑后,捋着小山羊胡痛快答应,本就精神的他,顷刻间充满正义,给这有些寒凉的夜晚都充满了暖意! 接下来的时间,虞杳主仆六人和见微分开行事; 秦沐负责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刘蒙察探周边地形。 王二石装扮成乞丐,在王堡子村和周围几个村里打探消息,收集那些弃婴最多的人家信息。 而香姑,则负责他们所有人的吃喝。 木同照看马儿和货物。 经过三天时间的打探,以离弃婴塔最近的王堡子村为中心,周围几个村庄弃婴最多的人家被打探出来,并被见微整理成一张名单。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一张名单,虞杳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气愤,最后决定给他们来点颜色看看,而不是简单的吓唬了事! 当日夜里,几个身影穿梭在黑夜中,向周围几个村摸去…… 翌日一早 王堡子村在一声妇人的嚎叫声中被惊醒; 一个个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披着衣服,趿拉着鞋着急忙慌往出跑,就听到村头王富家,传来老刁婆子吴氏大梅的哭嚎声; “我的猪……我的鸡啊!” “天杀的,好好的的猪和鸡怎就都死了,老天爷,你这是要绝了我们一家老小的活路啊!” “啊……没法活了……” 王富的婆娘——吴大梅,是个极为泼辣难缠的,也是名单上排列首位的。 只因她五十多岁的人生里,就扔了三个亲生女儿和七个亲孙女儿; 其中大儿子三个女儿,二儿子两个女儿,小儿子两个女儿,全被她扔进弃婴塔,目前家中只有五个孙子,且三儿子膝下无一儿半女! 用狠毒无情都无法形容她的坏,畜生不如也只能是侮辱畜生,恶行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这种人,或许只有地狱才配! 她家的一头老母猪,以及一公八母九只鸡只是‘开胃小菜’,也是告慰十条可怜小生命的开始,希望她们一家能承受住来自虞杳的惩罚。 这头,王富一家哭天抹地,为死去的老母猪和九只鸡哭丧,相隔不远的另一户人家,也就是吴大梅的亲妹妹——吴二菊家也接着传出哭叫声; “啊……我的猪……” 因为,吴二菊家的三头猪全死了! 要知道,这三头猪可是他们一家的指望! 这下指望没了,冬天可要怎么过? 第四十七回以身犯险 头一日,王富家死了一头猪,九只鸡,急的吴大梅躺倒,一家人心里都跟着难受! 王满仓家死了三头猪,吴二菊直接气病,一家陷入悲痛! 王祖安家死了一猪两鸡,全家人哭天抹地,比死了爹娘还伤心! 王祖怀家死了五只鸡,顿感天塌地陷,无法活了,一个比一个哭的伤心! 王福来家死了两头猪,家里老老小小哭的死去活来,只差给猪陪葬! 王驴子家死了六只鸡,没了鸡蛋换钱,一家子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 王二哈家死了一羊两鸡,一家子差点哭死过去,好在最后都挺住了! 王狗子家死了一头牛,而且是村里唯一一头耕牛,惹得全村人都跟着伤心,比死了族长还要难过! …… 上述这些人家皆是王堡村扔弃婴最多,且没有一点人味的几户人家,一夜之间家中牲畜全部死去,让他们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以及对下半年如何过冬表示无比忧心! 要知道,西北的冬天寒冷异常,时有被活活冻死之人,所以,他们的忧虑一点儿都不多余! 毫无征兆的发生这种事,这些人家自然不肯罢休,一个个的叫嚣着要报官,奈何苦无证据,又碍于村誉,硬生生被族老拦下。 “大族老,这可如何是好?没了老牛咱们一家子可怎的活吗?” 弯腰驼背的王狗子苦着一张脸,向大族老王祖德哭诉,说完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惹得周围的妇人都跟着叫嚷; “大族老,你得给咱们个说法才是,咱家老母猪都养五年了,说不定秋时还能再生一窝猪崽儿,如今猪死的不明不白,连同家中仅有的九只鸡也死了,你说没有鸡仔换钱,我这一大家子可怎样过活?” 心思恶毒,平日里以打骂儿媳为荣的吴大梅,拍着大腿哭喊着说完这番话,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起,只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哭嚎,看的大族老——王祖德直觉闹心,杵着手中的拐杖一言不发。 “大族老,您老人家可得给咱们做主,一家老小指望的三头猪,就这般死了!这叫人怎么活!这是把我们一家子逼上绝路呐!大族老,你得给个说法才行……” 一看亲姐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儿,哭嚷不停,吴二菊有样学样,哭完后就躺在地上不起,大有一副大族老不给个说法她就不起来的架势,属实很有碰瓷精神,不愧和吴大梅是亲姐妹! “大族老,你得给咱们做主,要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就是,大族老,您老可得想想法子……” “我可怜的鸡儿,怎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哩?” “天杀的,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丧天良的……” “……” 王祖安家、王祖怀家、王福来家、与王驴子家的妇人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来哭叫,就是想让大族老给他们一个说法,最好是能补偿他们的损失。 为此,或坐、或躺、或站的妇人们,一个哭的比一个卖力,一个哭的比一个伤心欲绝,此时的他们看着和人没甚区别! 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二日,王富家房子着火,虽然人没伤着,但半夜被吓醒的吴大梅,直接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其妹吴二菊家柴房着火,提前准备好过冬的柴火全部烧了个干净,一家老小吓得半死,好在人也无碍。 这一夜,村里还是这些人家莫名着火,虽然没伤着人,但是把众人吓得够呛,联想到头一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没等他们想个明白,天亮后,就又有人跑来说弃婴塔出现了神迹,众人将信将疑,硬着头皮一股脑跟着前去; 不待走近,远远就见附近其它村的村民已把弃婴塔围的水泄不通,并一脸惧怕,窃窃私语着什么; “定是那些缺德人家干的缺德事儿,连累咱们也跟着遭罪!” “谁说不是呢,那吴大梅女儿连带孙女儿先后丢了十个呢,这下可算遭报应了!” “她那妹子吴二菊也不是个好的,早些年扔了一个女儿,后面又扔了五个孙女儿,活该死了三头猪!” “那王狗子才可怜哩,一头牛就那样死了,你说这谁受得了?” “他也是罪有应得,狠心扔了两个孙女儿,刚生产后的儿媳活活被饿气,儿子也被逼傻,如今倒也省事!” 前面几个妇人正说的起劲儿,刚上前的吴大梅和吴二菊两姐妹一听就急眼,大骂一声冲上去就和几个妇人扭打在一起; “臭嘴的贱货,让你们胡咧咧,让你们在后面说三道四,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吴大梅平时打惯了三个儿媳,自然知道怎么用劲儿下死手,背对着她们的两个妇人齐齐被薅住头,毫无防备之下被拽翻在地。 而吴二菊也没闲着,上前一屁股坐在一妇人的肚子上,就扯着另一妇人开打,姐妹俩配合的天衣无缝,把两个妇人打的无还手之力。 但是,旁边其他几个妇人见同村的好姐妹被人这样扯着打,瞬间挽起袖子加入战局,场面瞬间混乱,让几个村儿的大族老倍感丢人,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任凭他们怎么喊叫制止,没有一个妇人听的,且他们越叫,她们就打的越起劲,让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儿无从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扭打、撕扯、叫骂…… “老天有眼,专门惩治你们这些恶人!” “老娘让你胡吣,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天老爷收了这对恶妇,给那些死去的女儿和孙女儿填命!” “住嘴,你给老娘闭嘴……” “怎的,你吴大梅也有怕的时候?” “啊……你敢挠我的脸,我要挠死你……” “啊……我的脸……” “贱人……” “你才贱,老坏种……黑心肝子的……” 最后,吴大梅和吴二菊两姐妹,被隔壁村这群妇人摁着地上好一通收拾,并被抓花了脸,薅断了发,撕碎了衣,场面简直让几个大族老不忍直视,最后不得不下令强拉开她们。 “哪个再敢惹事,我老头子就让她去山上住!” 丢尽了脸面的王族老,用力杵着拐杖大声警告,这才让满身是伤,不肯罢休的吴氏姐妹,以及王堡村的其他妇人安生下来。 因为,王族老所谓的‘去山上住’,是族里专门惩罚那些不老实,或者犯大错妇人特有的一种方式; 就是把她们只身驱赶进山,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在深山里待满一个月,受苦挨饿,担惊受怕不说,野兽毒虫随处可见,能不能挺过去都不好说! 所以,没人敢以身犯险…… 第四十八回惩恶扬善 “天呐!塔墙上有字!还是一排字!” “蚂蚁……是蚂蚁排的字!” “天老爷,这定是老天爷显灵!” “定是那些可怜的孩子……” “……” 看着弃婴塔墙上,由无数只蚂蚁排出的字,众人忍着头皮发麻议论纷纷,并且确信是上天显灵。 就是几个村的大族老,几十年也从未见过这般异象,强忍着心惊的同时,把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的王堡村大族老——王祖德,颤抖着双腿勉强保持站立,扭头朝身后喊话问; “来个会识字,眼神儿亮的年轻后生,给大家伙念念墙上的字!” 王大族老倒是识得几个字儿,奈何他年纪大眼神儿不好,其实也看不清墙上到底是什么字,只是觉得黑压压一片,看着怪瘆人! “劝君莫弃女,弃女伤天性,男女皆吾儿,贫富有分定,若不听言劝,天惩鬼神罚,畜死家破亡,地狱油锅炸!” “此番话意为……” 这时,一位路过此地的年轻小伙子站出人群,盯着前面的弃婴塔墙,声音洪亮,口齿清晰的读出墙上的所有字,并用极其简单明了的话语又解说一遍,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是个好后生!” 见眼前的小伙儿虽然穿着一般,但长相周正,双目清明,吐字清晰有力,一点儿不怯场,心中大骇过后的王大族老,便挤出一丝笑容如是夸赞。 “能读天言,乃晚辈汪齐之幸!” 年轻小伙儿——汪齐,不冷不热的同王大族老客气一句,便认真盯着前方不远处塔墙上字出神,也想起了他那个出生就被祖母扔掉的妹妹,眼中带着莫名的恨意。 而经他这一解说,周围所有人终于知道墙上这些字是什么意思,有的人暗自庆幸、有的人惧怕不已、有的人直接被吓昏过去,其中就包括吴氏姐妹。 最后,在几个大族老的带头下,所有人跪地叩拜,并发誓保证不会再出现弃婴这种事。 当然,做不做数还不一定! “轰隆……” 就在他们刚对天发完誓后,突然一声巨响,顿时地动天转,众人惊慌四逃,哭爹喊娘; 待震耳欲聋的响声消失,脚底下恢复平静,逃窜哭喊的众人忍不住回头,见刚才还在他们眼前的弃婴塔,此时已经消失在一阵尘土飞扬中! 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震惊的一幕,让所有人深信是上天显灵在惩戒恶人,也是在警示众人,内心惧怕的同时再次虔诚跪地,发出比之前更加真诚的誓言; “天老爷请息怒,小人从未干过这种缺德之事,往后也不会干,还请您老莫要生气!” “老天爷爷,您饶过小的这回,小的往后再也不敢,往后生的女儿一定好生养活,不会再扔了……” “不敢了不敢了,天老爷,吴大梅再也不敢,您不要让我下地狱,不要让我被油锅炸,真的知错了……” “我也知错了,真知错了,再也不敢,求天老爷莫要惩罚才是……” 此时此刻,心中有愧,做过缺德事的那些人才是害怕,无助的,因为墙上的字说的明白,又经过汪齐的解释,她们不敢有一丝侥幸心理,生怕当场被收走! 同时,亦有不少人再次被吓晕过去,估计这件事会让他们毕生难忘! 但是,这还不够! 人性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此时有多怕他就有多乖,但时间一久,他们内心的那些恶便会再次卷土重来,虞杳不想他们有这个机会,索性一次让他们记个牢靠! 在亲身经历接二连三的打击,以及亲眼目睹震惊一幕的附近村民,当日夜里又遭受了一次重创! 当夜,王堡子村、赵家沟、马家庄、张家河、平家坝上、这几个村儿的祠堂再次莫名着火,而且都在丑时三刻! 半夜,被惊醒的村民努力救下火之后,发现他们供奉在祠堂的祖宗牌位,竟然全部正面朝下倒着,联想到白天的所谓的‘天罚’后,他们一致认为各位老祖宗也是被上天惩罚,这才面朝下‘跪地认错’。 当即,众人差点吓破胆,谁也不敢上前动祖宗牌位,就是半夜被人叫起的大族老,此时也彻底怕了,看着跪在祠堂院内的老少爷们儿,他终于发了狠话; “都给我听好了,打今日起,咱们王堡子村哪家再敢做出丢弃女婴,活溺女婴,或者暗中戕害女婴之事,无论是哪个,一律族谱除名,驱逐出村,此生不得踏入王堡子村一步!” 大族老——王祖德的话让众人不可置信,同时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因着弃婴现象的严重,人们对女婴的漠视,家里儿孙亲事越发不好说。 即便如此,那些同为女子的祖母,或母亲,却毫不犹豫对自己的亲孙女,或者亲女儿下毒手,全然忘了生而为人,或者生儿为祖母/母亲该有的善良! 也好,以后女孩儿多,儿郎也好说亲事! 就是短短三日,亲眼目睹一切后,男人们思想上的转变,也是这个世道对女孩子残留的唯一一丝人性! “都听清楚了没?” 见黑压压跪成一片的老少爷们儿没有一个吭声的,大族老用力杵了几下拐杖,扯着嗓子大声喊问。 “清楚了!” 三三两两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响起,大族老听着就闹心,板着老脸就开骂; “被娘们儿压在屁股下,还是嘴巴被驴毛堵了,怎都没个声?” “听清楚了!” 这回声音大了许多,估计整个王堡子村儿都能听到,但是大族老还是不满意,再次严厉开口; “别以为我这把老骨头是在吓唬你们,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祖宗都被老天罚跪了,谁若敢再违背天意,一概除名驱逐,此事一个唾沫一个丁儿,绝不会变的!” 许是声音喊的太大,太过费劲,大族老了有些喘不过气儿,待他气息平缓,便又接着说; “即日起,这条规矩写进族谱,往后不管谁当上这大族长,都必须按族规行事,不得有半分偏颇!” 这条规矩被写进族谱,就相当于板上钉钉,变成了王家堡的一条铁令,谁都不得违背,又不敢违背! 因为,没人敢冒着被族谱除名,以及赶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土地的危险行事! 并且,这一条贴令,在周边几个村同时实施,即便有些人恶在心中,但依旧不敢冒这个险。 因为,在这里,他们一但离开家族庇护,离开故土依靠,将没有任何出路,只能等死…… 第四十九回莫名胆怯 “公子,您可真厉害!” 几人继续骑马赶路,直奔不归城而去,骑术日渐熟练的香姑,跟在虞杳后面满眼骄傲的夸赞。 明明这句话她已说过好几遍了,可香姑感觉就是说不够! “咱们公子自是最厉害……” 仰着头一脸神气的王二石,话说一半就被远处右侧方,骑在马背上的熟悉身影给吸引,没等他开口,就听身旁的木同抢先一步道; “公子,前方好像是见微道长!” “就你眼尖,公子早已看到了!” 被木同抢了话的王二石,心气不顺的开口怼人。 确实,早已看见前方见微的虞杳,此时也勒马减速,心中正猜测他为何等在这里时,就见对方骑马迎面而来,并笑的一脸热情; “杳公子,不介意贫道与你们同行吧?” 同行? 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看着他胯下自己送的马,鞍前前挂着自己送的干粮,且比他们早半日离开的见微,虞杳心中虽有疑惑,还是笑着回应; “在下自是愿意的,只是咱们一行人苦骑赶路,不知道长吃不吃得消?” 虽然尚不清楚见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无比肯定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的虞杳,好心提醒一番。 “公子都吃得消,贫道自然不在话下!” 见微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微妙,甚至有点儿意有所指,虞杳觉得他应该看出了什么! 虽然,她从头到脚都认真‘装扮’一番,就是熟人见了也未必一眼就能认出; 毕竟,男女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加之她这小身板儿属实瘦小,长相又过分精致白净,精明的见微看出什么也正常吧! 至于秦沐几人有没有发现什么,虞杳还不好说! 初见他们几人时,那时的虞杳因水土不服,以及上火原因,嗓子沙哑,再加上西北气候寒冷,她总是穿的很厚,脖子也围着布巾,没有喉结这一事,倒是被很好的遮掩。 近日,随着天气渐暖,衣物减少,每当停马歇息时,虞杳都会拿下面巾,偶尔露出脖子也是有的,或许秦沐和刘蒙早就看出了什么,只是聪明的他们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虞杳本就没有刻意隐瞒他们的意思! 但是香姑眼力劲儿很不错,跟着虞杳的第二日就发现了事实,且一直守口如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那咱们彼此,多多关照!” 收回思绪,虞杳大大方方对着见微如是笑说。 “当是如此!” 见微也笑的一脸爽朗,接着和秦沐,刘蒙几人打了声招呼,就跟在已经打马跑出去的虞杳身后,伴随着阵阵沙尘,一行人朝着不归城急驰。 …… 六月十二,东宫 “殿下,陛下特意差人过来吩咐,今日宴会您必须参加,且……不可晚到!” 因太子从不过生辰,故此,顺安帝这才派人特来传话。 内心着急不已,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的徐寅,手中捧着象征太子身份的紫色龙纹华袍,和金色龙纹发冠,眼巴巴盯着坐在窗边认真处理公文,且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太子。 徐寅!! 这个时候知道勤奋了? 前几日干甚去了? “殿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宴了,要不奴才先侍奉您更衣?” 急的嘴里差点儿冒火的徐寅,委婉又不失恭敬的小心催促,就希望他家难伺候的太子能做个人,不要让他这么为难! 一头是陛下,一头是太子,谁的命令都不敢违抗,夹在中间的他,属实太难了! 徐寅一脸怨念盯着屋顶,被突然抬起头的太子逮了个正着,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前世的种种…… 太子立即闭紧闭双眼,压下一切思绪,待情绪慢慢平静,这才松开右手,放下手中的上等狼毫,冷着脸起身道; “更衣!” 冷漠又严肃的两个字,却让徐寅觉得比仙乐都好听,瞬间,脸上堆满笑容,殷勤伺候起来。 不愿旁人近身的太子,自顾自的脱去外袍,露出挂在胸口的那枚银葫芦,徐寅至今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这么宝贝它! 貌似,那位萧鹿云公子也有一枚同样的! 难道,这小东西和虞家那位去了的小姐有关? 看太子宝贝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这般了! “更衣!” 见站在身旁捧着衣物的徐寅发呆,太子不满的冷声提醒,同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儿。 当即,徐寅吓得腿脚发软,就要下跪请罪。 “快替孤更衣!” 太子再次冷冷不耐烦的开口,双膝弯到一半儿的徐寅赶紧拿起紫袍,上前小心披在太子身上,而后又绕到前面,双手灵活的整理好领子,而后绑好腰带,再挂上象征太子身份的玉龙佩,第一步算是完成。 太子过去坐在桌前,徐寅赶紧拿起玉梳,利落又小心的替太子挽发,而后戴上龙纹金冠,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一番,见起身,板着脸的太子高大威猛,鼻若悬胆,面如冠玉,但那双瑞凤眼却森冷异常,仿若散发着寒气的无底深渊,与之对视,总有股阴测测,心慌慌的感觉,好像被恶鬼盯上一般,让人从头到脚瘆得慌! “殿……殿下,您……” 心里胡思乱想,再次出神的徐寅让太子很是不满,凉凉撇了一眼后,便抬起大长腿径直往外走。 后面紧跟着的徐寅想说点儿什么补救一下,可却胆怂的很,索性闭嘴乖乖跟上,但一个劲的不停擦汗。 一来是心虚害怕! 这二来,太子的腿着实太长,他有点儿跟不上! 没有仪仗,没有步撵,身后除了徐寅,就不远不近跟着一队侍卫,太子就这样不急不缓,沉着眼,板着脸,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径直朝着宫宴举办的宫殿而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见‘杀气腾腾’的太子赶紧跪地,嘴里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他被拉下去拔舌! 路遇的大臣与命妇家眷们,亦都停下行礼,但太子连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径直接带着侍卫经过,残留的一股轻风都让后面的人觉得冷得慌! 以前的太子就与他们保持距离,可也没有冷漠到如斯地步!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太子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除了陌生以外,莫名让人胆怯! 第五十回大声夸赞 进宫,太子一没着急去见皇帝; 二也没心思理会各家小姐; 三也不同众臣拉拢欢喜; 而是,独自去了福宁宫。 福宁宫,是已逝皇后——闵文澜生前所住宫殿,亦是太子幼时常来之处,如今却空荡荡,到处一片冷清清。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前世对闽皇后这个养母没多少感情的太子,此时竟觉得有些伤感。 他是顺安帝第三子,是个生母不详,性格不讨喜的皇子,按理说,这储君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可偏偏被连失两个儿子的皇后收养,并一跃成了嫡皇子,最终坐上了太子宝座! 前世,他总觉得这一切应该应分,对他不严厉,也不慈爱的闽皇后既没感激,也没恩报,宛如陌生人一般! 如今回想,前世的他不光蠢笨无知,还狼心狗肺! 若是没有闽皇后,他有没有命活着,都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没有闽皇后,谁人又知他这个生母不祥的三皇子? 而闽皇后虽然对他不严厉,也不如旁的母子那般亲近,但该教的,该说的,以及那些旁人从不会教他的事,皆是闽皇后这个养母悉心教导,也皆是她处处提点自己该怎样做一个太子…… 两世为人,终于明白闽皇后良苦用心的太子,眼眶忍不住一红,盯着主殿那张闽皇后生前最喜欢坐的紫檀木椅,缓缓跪地低唤; “母后!” 这声发自内心的低唤,是祁容舁两世来,最沉重,最真切的呼唤。 然而,那个用心栽培他,养教他,名为母亲的善良女子,再也没有了! 她,也离开了! 此时此刻的祁容舁终于明白,闽皇后不是因为他是养子而不喜他,而是接连失去两子的她,不敢喜欢他! 怕他这个半路来的养子,最后也离她而去! 她已连遭两次重创,根本承受不住第三次,所以她选择保持距离,选择封闭心门! 可是作为母亲,她依旧尽职尽责,用尽一切栽培这个半路而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养子,为他争来了太子宝座,为他扫平了后路…… 可惜,前世的祁容舁根本不懂这些,也彻底漠视了闽皇后的一切付出,以至于,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活该!” 眼里划过恨意的祁容舁,低低沉沉,又冷冷重重的讽刺道,他抚摸着身旁的椅子,眼中带着怀念。 “母后……舁儿……来看您了!” 双眼通红的祁容舁,伏在椅子靠手上哽咽低语。 “您……莫要恼,舁儿知错了,也体谅您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儿,太子终于忍不住落泪,跪地伏在椅子靠手上无声哭起来,若不是椅子空空,还真像靠在母亲怀中一般! “有大哥二哥陪伴,母后且安心,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想起闵皇后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话,祁容舁真想拿把刀捅死自己。 当时的他是怎么想的…… 对了,当时他还想着到底不是生母,临死了还不让他好过! 想着,太子再次回忆起闽皇后最后拉着他说的那番话; ‘舁儿,听母后的……少与那伏家小姐来往,若是断了来往最好……’ ‘你若实在喜欢的紧……等娶了贤惠正妻,把她收了当个贴心的也成,但你切记,万不可被此女左右,更不能独宠她一人……’ ‘我儿……切记母后的话!’ 闽皇后临终前的再三叮嘱,让太子悔不当初,恨不能现在就戳瞎自己的双眼。 他一边自我厌恶,一边不得不咬牙振作起来,抬头红着双眼盯着椅子低声道; “母后安心,儿子全听您的,往后再也不与那贱人来往!” 这句话,太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何人在殿内?”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呵问声,太子也缓缓起身,擦拭眼泪后,才转头看向门外; 就见一身极素的灰蓝长衣裤装,头上只别着一根简单木簪,以前就侍奉闽皇后的乐姑姑——乐椿,从外面进来,且脸色极其不善。 当她扭头看向内室,见高冷挺拔,一身龙纹紫袍,头戴金冠,双眼通红的太子时,当即一愣,随后赶紧下跪请罪; “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奴婢放肆了,还请殿下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乐姑姑,太子心中五味杂成,但念在她曾是闽皇后最信任的人,便开口道; “乐姑姑,请起!” 从未被太子这样称呼过的乐椿,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胆战心惊的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起来说话!” 知道自己的话吓着乐姑姑,太子心中一痛,故意放重语气又冷道。 果然,这种霸道且目中无人的语气,才是乐姑姑熟悉,并能接受的,她也迅速起身,毕恭毕敬立在门口,动都不敢动一下。 毕竟,以往的太子对闽皇后都没个好脸色,更别说他们这些皇后身边的奴才了! “乐姑姑,现在何处当差?” 想着到底是闽皇后的人,太子便忍不住多问一句。 “回……回太子殿下,太后见奴婢可怜,便让奴婢去永寿宫当差!” 乐椿的话让太子神色若有所思,然后又紧皱眉头,心中再次升起恼恨。 当然,他恨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乐椿提起太后,太子就不得不想起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怎么说,祖孙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同样不亲近,甚至,以前的蠢货自己,还有意疏远太后这个亲祖母! 至于原因,因为太后也姓闽,还是皇后是亲姑母! 这让那个蠢货自己以为,太后对他也不喜,甚至是利用他来巩固闽家的权势! “蠢货!” 太子咬牙低骂一声就转身出了殿门,朝永寿宫而去,乐姑姑和徐寅则一头雾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 御花园水榭,来参加公宴的臣女们聚在一起私话密语,偶尔互相夸赞恭维,彼此打探心意,看似一团和气,主打一个捧高踩低; 因为,这场宫宴表面上是太子生辰宴,实则是皇帝为太子选妃而设的宴会! 所以,早就听到风声的各家小姐,卯足了劲儿想要摘夺太子妃的桂冠! “滢姐姐才是最好看的那个,连太子殿下都为你痴迷,眼里根本就没旁人!” 六皇子的表妹——吕解语,挽着娇媚柔弱,长相极其艳丽的伏怜滢大声夸赞…… 第五十一回索命恶鬼 “解语妹妹说笑,我与太子殿下只是……只是聊的来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 对太子妃宝座势在必得,且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伏怜滢,看似谦虚不好意思的说完这番话,就低垂媚眼,眼眸迅速划过不屑与冷笑; 想着,就眼前这群人,还想跟她争太子妃之位,简直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而一身霓虹紫裙,头戴金钗,瘦脸凤眼,长得娇俏的吕解语,仗着自己是嘉妃侄女,六皇子表妹的身份,平日里与伏怜滢关系最好,此时也开始显摆上了; “滢姐姐怎的就害起羞了?太子殿下宝贝你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解语妹妹快莫要说了,旁人听到会笑话,况且,今日乃太子殿下的好日子,莫要让其他姐妹心里不舒坦!” 伏怜滢紧张,迅速扫了一眼水榭四周,或羡慕、或嫉妒、或紧张、或期待……的其他小姐们,满脸不好意思拉着吕解语的胳膊制止她继续说下出,可所说的话却莫名带着某种暗示! 果然,顺着她的话路,头脑简单,四肢并不怎么发达的吕解语,瞪着那双细长的眼眸,很是不屑的扫视一圈周围的其他闺秀们,便又大声道; “她们心里舒不舒坦,与咱们有甚关系?” 仗着嘉妃侄女这层身份的吕解语,从来不把其他大家闺秀放在眼中,说话更是肆无忌惮,惹得周围其他闺秀心中极其不满。 看眼下这气氛,以及众闺秀的脸色,伏怜滢面上装着一脸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便赶紧出言; “解语妹妹莫要这般说话……” “滢姐姐怕甚?这场宫宴本就是个过场而已,太子殿下最终肯定选你,谁叫你人美心善,又得太子殿下另眼相待呢!” 吕解语自信满满的打断一脸不好意思的伏怜滢,骄傲的仰起下巴,一脸鄙夷扫向对面所有小姐,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见对面所有人,被吕解语的话气的脸色齐变,伏怜滢内心暗自窃喜,面上却露出歉意,以及不安表情; “解语妹妹……” “这话说的也太过早了吧!” 突然,对面正对着伏怜滢端坐着了一位圆脸大眼,俏鼻菱唇,长得很是娇羞可爱,身着玉子色长裙,头上别着一花枝金步摇,整个人极其活泼,但此时一脸气恼的女子忍无可忍,便开口呛声。 霎时,所有小姐被她吸引。 而坐在她身旁,长相七八分相似,身着秋橘红同样款式长裙,头上别着竹枝金步摇,左眼双眼皮略窄一些,气质也看起来略成熟,一看就是双生姐妹的女子,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的姐姐,便伸手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不要多言惹事。 然而,姐姐闽乔双可忍不了这口恶气,更见不得伏怜滢和吕解语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管妹妹——闽乔对,如何拉扯衣袖暗示制止,反而起身盯着两人继续说道; “若不是虞小姐发生意外去了,太子妃之位轮不到在座任何一位觊觎!” 闽乔双盯着吕解语说完,对面的伏怜滢脸色瞬间苍白,娇媚的长相带着说不出的柔弱与打击,在对面诸位小姐的注视下,她轻咬下唇,好似难过的低下头,只是在垂眼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愤恨毫无遮掩的显现。 而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吕解语,见好姐妹被人如此下脸,当即就不满,轻拍了拍垂头难过的伏怜滢香肩,然后就起身怒视闽乔双道; “闽小姐莫不是想仗着太子殿下表妹这层身份,也想要争一争这太子妃之位吧?” 吕解语这话说的可恨又讽刺,把平日里话多又机灵的闽乔双气的满面通红,竟不知如何回嘴。 京人皆知,太子与闽家一向不亲近,如今闽皇后仙去,他对闽家更是避而远之,更不要说什么关系了! 就是闽乔双,闽乔对这对双胞姐妹此次进宫,也只是来露露脸,走个过场罢了! 再说,已经连出两任皇后的闽家,已经接不起第三任皇后的泼天富贵,亦是不敢接! 试问,一个与闽家离心的皇帝,他们还敢与之结盟吗? 答案不言而喻! 再者,就太子对闽家的态度,已经不能用‘离心’二字来简单形容,虽不至于怨恨,但绝对没有一丝好感的,就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闽家愿意再送一个女儿坐上皇后的位子,可闽太后与太子又怎会答应? 因为这种种纠葛与政治原因,闽乔双,闽乔对两姐妹,进宫前就被家人再三叮嘱,在宫里要安分守己,不要招惹是非,亦不要招惹太子,更不要给太后这位姑祖母添麻烦! “吕小姐说话莫要太过跋扈的好,太子殿下选妃,是陛下与太后娘娘说了算,可不是闲杂人等能指手画脚的,更不是吕小姐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 见姐姐被气的双眼通红,胸口起伏不定,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身旁的闽乔对缓缓起身,不卑不亢,且有理有据的搬出皇帝,与太后这两尊大佛来压制嚣张跋扈的吕解语。 果然,再狂妄嚣张之人,在皇权之下亦要有所收敛,亦要收起她的尖牙利爪! 见此,性子成熟稳重的闽乔对,这才拉着姐姐无声安慰,并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被怼的无话可说,颜面扫地吕解语怎肯罢休? 她恶狠狠的盯着闽家姐妹,把全部怒火转移到她以为已经死去,且随意辱骂的人身上; “哼!虞家小姐?” “你们姐妹说的,可是虞家掉入悬崖的那位短命鬼?” 吕解语此话音一落,对面坐着的众位小姐不由皱起眉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虞小姐! 且不说虞小姐本人,就是虞家军,以及虞家父子的战功,亦不是她们能随意议论,更何况她还一口一个‘短命鬼’,到底是无知,还是胆大? 众人才想到这,就又听那吕解语一脸嫌弃的大声道; “就凭那短命鬼,也配与滢姐姐争?”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是不喜虞家,别说那虞家小姐当太子妃,就是当洒扫奴婢只怕太子殿下也瞧不上!” 嘶! 何等狂妄! 众小姐因吕解语的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她哪里来的胆量说出这番话! 而一路陪着太后,刚走到水榭外的太子,猛的听到吕解语这番大胆狂妄之言,当即双眼通红,耳边又响起让他心碎痛苦的声音;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幸好虞窈那短命鬼识趣,不然……” “不然……如何?” 突然,厉鬼般阴森的声音自水榭外传来,在诸位小姐愣神之际,就见一身紫色龙纹华袍的太子双目通红,阴冷着脸,如索命恶鬼般死死盯着吕解语,一步步踩上台阶,踏入水榭,径直便她而去…… 第五十二回血渐当场 这样阴森恐怖,气势骇人的太子,是吕解语与伏怜滢从未见过的! 然而,仗着太子对自己的偏爱,伏怜滢还是壮着胆子优雅,且缓缓起身,在太子一步步走近时,扬起纤细净白的脖颈,面待惊喜,媚眼委屈又多情的盯着,等着他主动问好,主动道歉,主动偏爱! 然而,太子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死死盯着吕解语,不曾看她一分,这让伏怜滢极为不满,纤柔婀娜的身姿起伏间就上前两步,彻底霸占太子所有的视线。 当撞上太子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后,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颤的吕解语,恰好躲在伏怜滢身后长叹一口气,并拍了拍胸口低语道; “太子殿下……这是怎的了?眼神好可怕?” “不会是想滢姐姐想魔怔了吧?” 吕解语躲在伏怜滢身后,还有心思如是玩笑,一副不知死活,不知悔改的模样再次激怒太子! 而看着多日不见,气势大变,比以前更顺眼,眼看就要到面前的太子,伏怜滢嘴角带着自信,和以往太子难以抗拒的笑容,以及十拿九稳拿捏他的把握,微屈膝行礼; “滢儿见……啊……” 一如往常那般装模要行礼,实则在等着太子扶她起身的伏怜滢,怎么也没想到会等来无情一挥! 且众目睽睽之下,她直接被太子挥飞出去,以最狼狈的姿势面朝下趴地不起! 在众人以为眼花看错时,在吕解语盯着趴在几步之外,面朝下,裙角飞起,露出衬裤的伏怜滢一脸错愕时,脖子突然被人用力掐住,阴森到让人头皮的发麻声音,自高她一头的太在嘴里挤出来; “不然……你要如何?” “太……太……子……呜呜……”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完全发不出声音的吕解语,双手死死掰住太子的手腕,张着嘴拼命求救,奈何,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接着,随着太子手下用力,咽喉处的软骨‘咯咯’作响,吕解语脸色迅速由红变青,四肢也开始不停的扑腾。 此时被摔懵,且渐渐清醒过来的伏怜滢,趴在地上满脸恨意,再抬起头,一脸梨花带雨,满目不可置信的任由琥珀,和石榴两个丫鬟小心搀扶起来,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 “太……太子殿下……我是滢儿……” 看着双目通红,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掐着吕解语脖子的太子,伏怜滢媚眼大颗大颗掉着泪珠,娇柔的身子靠在丫鬟怀中,带着哭腔柔柔道。 然而,以前百试百灵的招数,好像对此时的太子并无丝毫用处! 不由得,伏怜滢急了,渐渐直起身,离开靠着的丫鬟,脸上挂着泪痕,虚弱不堪的一步步朝太子走去; “太子殿下,您快放开解语妹妹,滢儿……” “滚!” “啊……”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伏怜滢再次被太子挥飞,直直撞在水榭栏杆处的大柱子上,而后又重重落地,听着那惨叫声,众人都觉得疼得慌。 天老爷! 太子把伏小姐挥飞了! 而且还是接连两次! 是眼睛不好看错了? 还是夜里没睡好产生错觉了? 要知道,太子爱伏小姐可是爱的要死要活的! 眼下,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难道太子病重未好? 还是病重后遗症? 此时此刻,站在原地糊里糊涂的众位小姐终于回过神,大惊之后皆惶恐跪地,既不敢开替吕解语口求情,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惹毛太子,她们也被弄死! 毕竟,太子连伏怜滢这个心头肉都挥飞两次,她们又算什么! “殿殿……殿下,息怒,您万万不可!” 水榭外的徐寅见大事不好,连滚带爬进了水榭,跪在几步开外就哭求太子手下留人。 虽然吕解语人坏嘴毒,可那是嘉妃的侄女儿,万一把她弄死,太子会有大麻烦的! 所以,徐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殿下……殿下您息怒,息怒啊殿下!” 眼看着吕解语脸色青紫,眼球凸爆,四肢渐渐不动,徐寅再也忍不住,跪地上前,壮起胆子一把抱住太子的双腿大声哀求; “殿下,殿下您气不顺就拿奴才出气,还请饶过吕小姐,殿下,太子殿下,您松手啊……” “殿下……太子殿下,您万不可冲动呐!” “殿下,您想想皇后娘娘,想想她对你说的话,还有……还有您最在意之人,以及最放不下之人!” “殿下……” 最在意之人? 最放不下之人? 桃桃…… 是他的桃桃! 可是,桃桃不在了啊! 不…… 还有虞家,是桃桃最在意,最放不下的家人! 他还要报仇雪恨,还要手刃那对狗男女,还要…… 从魔怔中渐渐清醒过神来的太子,脑子里这般想着,水榭外突然急匆匆来了一行人; “太子这是作甚?还不放了解语!” 水榭外大声娇喝之人,正是有人搬来的救兵,嘉妃——吕百草。 见太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嘉妃保养的极好,妆容又极为精致的面容带着盛怒,伸手搭在夷梳胳膊上,急匆匆踩着台阶儿就进了水榭,直朝背对着她的太子而去,连坐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太后都没看见! 再说太后,第一次被太子陪着散步,来到水榭边就听到那吕解语猖狂无知言论,没等她开口训斥,就见太子如着魔般红着双眼,阴测测的转身走开,而后进水榭就来了这么一出! 她虽搞不懂太子为何突然会这般举动,可也想看个明白! 到底是太子成心演戏? 还是他真有什么异常? 不管哪样,太后誓要弄个清楚!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有些事上,她说话还是挺管用! “太子这是作甚,还不快放手!” 见侄女已经歪着头一动不动,被太子掐着脖子如同小鸡崽一般提在手中,嘉妃心中大惊,不由再次高声怒斥。 “砰……” 顺她心意,太子确实放手了! 吕解语如一摊烂肉般摔在地上,却也狠狠打了嘉妃的脸! “你……你……” 见太子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且明目张胆的当着她的面,一脸嫌弃的一根根仔细擦拭手指,活像碰了什么肮脏东西一般! 简直欺人太甚! 嘉妃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胸口不断起伏喘着粗气,大有种随时要被气过去的架势! “二十大板,打!” 人没掐死还脏了自己的手,太子心中的恨意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嫌恶的丢掉手中帕子的同时,薄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跪在地上还抱着太子双腿的徐寅,赶紧起身照办。 反正,躺在地上的吕小姐看着还有气,打二十大板也死不了,只要人不死怎样都好说! “咳咳咳……” 摔在地上的吕解语慢慢清醒过来,躺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咳嗽,整个人也被恐惧淹没! 她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要这般对她? 她做错什么了吗? 吕解语躺在地上自问的时候,水榭外东宫的侍卫已经手脚麻利的准备好刑具,在徐寅的指挥下进来行刑。 “你敢!” 看着躺在地上蜷缩颤抖的侄女儿,嘉妃上前一步咬牙怒视太子! 看着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太子眼眸沉了沉,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嗜血冷笑,顿时让嘉妃心头一紧,毛骨悚然。 “打……” 敢不敢,要用事实说话! 太子命令一下,躺在地上的吕解语,就被太监如同拖死狗般拖了过去,面朝下摁趴在刑凳上,一旁的侍卫抡起刑棒就招呼; “砰……砰……” 只有半条命的吕解语被塞住嘴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嘉妃和众小姐的眼前,上演血溅当场…… 第五十三回闭门思过 最后,吕解语浑身是血的被抬了下去! 连摔两次,浑身骨头都疼的伏怜滢也被吓得半死,直到太子离开,都没敢再凑上前去! 同时她心中暗恨太子,让她众目睽睽之下脸面无从,形象尽毁,往后还怎么见人! 更加让她疑惑的是,太子生了一场大病后,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难道病坏了脑子? 还是真像吕解语所说那样,魔怔了? 想起太子那双通红冷漠的眼睛盯着人,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伏怜滢更愿相信后者,心里也暗自琢磨,要怎么‘医治’好太子,让他尽快恢复到以前那种任她拿捏的状态! 而被太子当众下了脸面,气的不轻的嘉妃,直接去找皇上评理。 “陛下,您要给臣妾做主!” 宫宴没有正式开始,皇帝正在后殿处理政务,嘉妃这一哭喊,他连写字的心思都没了,搁下笔就冷冷抬头; 见妆容精致,一身梅红金丝纹宫装,发髻高绾,右侧别着一支金镶红宝石流苏步摇,左侧是一只桃心红宝石金簪,正中则是一把金梳篦,整个人打扮华贵异常,此时由夷梳扶着,一手捏着一方深粉帕子擦拭眼角,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陛下,臣妾没法活了!” 上前,嘉妃哭喊着就柔柔歪歪跪倒在地,靠在夷梳怀里伤心不已。 坐在御案后的顺安帝,心中烦躁异常,板着脸盯着下面一个劲儿哭,却又不明说到底发生何事的嘉妃。 “一把年纪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看着这个女人,顺安帝眼中隐晦的划过厌恶,而后严肃的开口斥责。 “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随即,顺安帝的起身,居高临下指着夷梳命令。 见皇帝脸色不善,靠在夷梳怀中的嘉妃这才直起身,并开口告黑状;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与解语那可怜的孩子做主呐!” 解语! 难道是吕解语? 她又怎么了? 皇帝一边琢磨着嘉妃的话,满脸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寻思。 没等来皇帝好奇追问的嘉妃略有失望,但也怕惹毛他,不敢再摆谱,便再次开口道; “解语那孩子,不知如何得罪了太子,差点儿被太子活活掐死,幸好臣妾刚好赶到,这才让她捡回来一条命。然而,太子却丝毫不知收敛,竟又命人打了她一顿板子,一个娇弱弱的女儿家,被打的血淋淋的抬了出去……” “陛下……太子这是拿臣妾的侄女儿撒气,打的是臣妾脸面!” “陛下,您可得给臣妾做主,也得给解语那可怜的孩子一个说法!” 虽然说的含糊不清,可也达到告黑状目的的嘉妃,再次捂着脸哭倒在夷梳怀中,直看的顺安帝心烦。 但事关太子与后妃,皇帝不可能做事不理,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便指着立在一旁的明成公公吩咐; “去把太子叫过来,朕问个清楚!” “不劳烦明公公!” 已经到殿门口的太子,听到这话就径直迈进侧殿,让跪在地上伤心哭泣的嘉妃不由紧张起来! 她怎么没想到,太子这个时候会来,且不经传报就私自进来! 以前的太子可不是这样! 就算受了委屈,吃了暗亏,他也从不到陛下面前表现! 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也学精了? 心里想事的嘉妃彻底忘了哭,分神的片刻太子已经上前,并直挺挺,如一堵墙般站在她面前两步,冷冷清清,却又带着一身阴气,不卑不亢同顺安帝道; “有何疑惑,父皇问吧!” 看着上首一脸不满的顺安帝,太子突然觉得陌生又亲近! 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奇怪,是他两世从未有过的感觉! 前世的他只忙着怎么讨好那贱人,朝政不管,良言不纳,对上不敬,对下不严,以至于后来…… 摒弃杂念,收敛情绪,太子抬头任由顺安帝打量,父子俩对视好一会儿,便听; “发生何事,你来说说!” 突然觉得太子身上多了几分野性的顺安帝,内心莫名欢喜,语气也温和许多。 这一问,给嘉妃问的心‘突突’直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便顾不得旁的,跪起身就要诉苦。 “陛下,解语那孩子实在……” “太子来说!” 顺安帝冷着脸打断,丝毫不给嘉妃说话的机会,便盯着太子。 “回禀陛下,有些话太子殿下不便说,还是让奴才来说吧!” 跪在门口的徐寅一听,生怕太子又当着皇帝的面陷入魔怔,便壮着胆子跪地向前请示。 闻言,顺安帝略微皱了皱眉,看了眼太子,又扫了眼嘉妃,最后又看一旁的明成; “徐寅老实本分,口齿伶俐,传话不会有误!” 明成规规矩矩,极为中肯的开口,让顺安帝轻点了点头,而后就看向跪地伏身在太子身后的徐寅,严肃道; “那你来说说,当时发生了何事!” “是,奴才定当一字不多,一字不落的如实禀明陛下。” 说着,跪在太子身后的徐寅略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陈述; “太子陪着太后娘娘来到水榭旁……” 一听太子陪着太后,顺安帝意外的看向太子,后又一脸若有所思,就听徐寅又说; “突然,水榭里传出女子的辱骂声,骂虞家小姐短命鬼,说幸好她死的早……” 徐寅当真一字不落,把吕解语咒骂虞杳的话,配上适当的语气给完美的复刻出来,听的上首站立的顺安帝脸色冷青,听的靠在夷梳怀里的嘉妃心中不安,莫名后悔! 那宫女急匆匆传话的时候,只说吕解语就要被太子活活掐死,当时情急,她也没来得及多问缘由,便带人急匆匆赶了过去; 如今细细一想,嘉妃心中后悔不已,并对蠢笨无脑,口无遮拦的吕解语恨的要死! 这蠢货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虞家! 招惹虞家也就罢了,非要拿一个死人说事,这不是找死吗! 在嘉妃低头苦想对策之时,突然觉得头顶阴测测的,她壮着胆子抬起头,就见顺安帝沉着脸盯着她,在她心惊胆寒之际冷冷开口; “拿朕看,太子已是手下留情了!” “陛……陛下……” 嘉妃心脏狂跳的同时,不可置信的弱弱喊了一句。 然而,顺安帝接下来的话,彻底让她眼前一黑。 “吕氏之女,无德无行,心思恶毒,公然咒骂功臣之女,掌嘴二十,罚跪城门十日,往后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一听‘吕氏之女’四个字,嘉妃心中又气又恨,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被皇帝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这旨一下,她这个吕家女儿成了什么? 以后,吕家其他的女儿哪家还敢娶? 吕家的男儿,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还敢嫁? 想到这儿,嘉妃胸闷气短,硬着头皮直起身,刚要求情,就听顺安帝对明成吩咐; “让人亲去吕家看着,哪个敢阴奉阳违,朕定让他/她下去亲自与虞小姐请罪!” 亲自下去? 那不就是要那人死吗? 突然,眼神与顺安帝对上的嘉妃打了个冷颤,卡在嗓子眼儿的话,被她尽数吞咽了回去。 “嘉妃可还有何不满?” 顺安帝这不是故意给人心上扎刀子吗? “无……臣妾无任何不满,是臣妾急糊涂了,未曾想其中还有这般原因,还请陛下恕罪!” “嗯!你既已知错,朕也不好重罚,即刻起回宫闭门思过!” “是——” 嘉妃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对于这个没有期限思过,她也什么不敢说…… 第五十四回半死不活 “你们两姐妹早些出宫去,莫要搅和这些是非!” 御花园的凉亭中,太后把闽乔双,闽乔对两姐妹叫在眼前,简单问了一下家中情况,就想早早打发她们出宫。 宫宴虽还未开始,但闽太后不想两个侄孙女儿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中,亦不想闽家卷进来! 闽家本就子嗣单薄,两个侄子,大的身子骨不好,小的不堪大事,唯一的侄孙儿志不在此,闽太后深知他们没有一人担得起闽家的未来,便也不强求! 深知盛极即衰,衰极即盛,已连出两任皇后的闽家,亦是如此之理! “是——” 也想出宫的两姐妹,乖乖巧巧的答应,让太后很满意,一人打赏她们一些首饰头面后,便命人把她们送了出去。 …… 而在打发走嘉妃后,太子被顺安帝留下问话。 细想,这对父子独处的机会少的可怜,更别说什么谈心,那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事,而眼下却难得的发生了! “坐下说!” 顺安帝神色依旧威严,与刚才对嘉妃的态度相比,可以算得上温柔了! 太子也不客气,亦不像以往那般在君父面前战战兢兢,而是什么话也没说,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上身挺拔,下身稳当,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 就是一旁侍奉的明成公公,也不由暗自感叹,太子这气势看着比皇帝还要足! 以往对太子不甚待见,又别无选择的顺安帝,见此,也是好奇外加满意。 “想必刚才你在水榭见过众位小姐,可有顺眼可心的?” 同样不喜伏怜滢的皇帝,此时装傻充愣,一脸期待的盯着脸上毫无表情可言的太子。 “无——” 提起这个话题就反感的太子,沉着脸抬头凉凉,且省事的回答。 听到他嘴中蹦出的这个字,顺安帝心头一梗,以为他依旧执着于那伏怜滢,瞬间就拉下脸开口训斥; “不管有没有,今日必须选出一个正妃来,至于那伏家的,趁早断了念头,只要朕活着一日,绝不允许你与之有任何瓜葛……咳咳咳……” “陛下息怒,当心龙体!” 顺安帝气急攻心,捂着嘴连连咳嗽,明成公公一脸心疼的上前轻拍顺气,并小声安慰。 看着咳的满脸通红的顺安帝,想起他前世去世时拉着自己的一番叮咛,太子眼眸沉了沉,起身接过小太监端来的热茶,上前递去; “喝茶!” 虽然语气生硬,但太子的这番举动惊的顺安帝停下咳嗽,亦惊的明成公公瞪大双眼盯着他。 “你……” 头一次享受这般待遇的顺安帝,依旧满脸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太子企图看出点儿什么异常来。 可面前那张与他三分相像,却格外英俊的脸上,除了冷,就剩阴森,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可言。 “润润喉!” 见老父亲盯着他一动不动,那双浮肿的双眼中里带着无尽的疲倦,以及些许力不从心,眼下青痕更是显之又显! 这一刻,太子莫名眼眶一热,赶紧低头平复心绪,一旁的明成公公赶紧接过茶盏,小心捧给顺安帝,并笑着当和事佬; “陛下喝口热茶润润喉,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给您奉的!” 退回至座位上的太子,听着明成公公的话,羞愧又愤怒; 羞愧作为儿子,竟然连杯热茶都未曾给父亲端过! 简直枉为人子,枉而为人! 恼怒以前蠢笨如彘的自己,连起码的孝道都没有,整日围着个把他玩弄于鼓掌间的女子打转,最后落的那样下场! 属实活该! 再想起前世的自己,太子直觉仇人太过仁慈,若换做是他,定会把这样无眼无心的废物抽筋剥皮,破骨扬灰…… 想着想着,太子越发厌恶自己,胸口翻涌起一股恶心感,嘴里不停冒着酸水,他咬着舌尖儿才忍下这股作呕的恶心感,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细心的明成公公依旧察觉到太子的异样,带着关切之意问; “太子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强忍着恶心感的太子,闻言抬头看向明成,那双阴沉的眼眸带着些许水意,待彻底压住翻涌的酸水,他才淡淡回道; “无碍!” 说完,见顺安帝也捧着杯子一脸担忧看着他,太子又补充一句; “父皇安心,儿子不会与那……” 想起伏怜滢,太子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闭了闭眼,再次咬了下刚才已经被咬破的舌尖,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又道; “不会与那伏家女,有丝毫牵连!” 就是他给顺安帝的承诺,亦是给自己的警告! “你真这般想?” 顺安帝将信将疑的盯着他反问,心里却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犟种儿子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以前的他可是满眼满心都是那伏怜滢! 毫不夸张的说,伏怜滢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伏怜滢让他去死,他估计也得找个地方闭一会儿眼! 就这么个玩意儿,一场大病后竟然变得听话懂事了! 难道是祖宗显灵了? 带着种种疑惑,顺安帝把太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在确认他不像说谎骗自己后,浮肿泛黄的老脸上,终于当荡出一丝笑容,布满血丝的双眼也带着欣慰; “看来,你是真长大了!” 虽然太子已过弱冠之年,但听着顺安帝的这番感叹,他还是觉得脸红,恨不能刨个坑儿就钻进去才好! “从前愚笨无知,让父皇操心了,往后……不会了!” 抬起头盯着顺安帝,太子无比严肃认真的说出这番,两世都没说,两世都想说的话! “好好……好,极好!” 看着宛若新生的太子,顺安帝喜的直道好,激动的从主位上起身,眼中带着泪光一步步走下来。 “你啊……” 来到站起身的太子面前,顺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梗咽难言,好一会儿平复下心绪,又激动道; “朕……终于可以安心了!” 说完这话,顺安帝长出一口气,好像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知道顺安帝身体一直不好,且没有多久时日可活的太子,也不由红了双眼,踌躇不定下终于鼓起勇气,拉起顺安帝的冰凉的手,紧握在大而有力的手中郑重道; “父皇,保重身子!” 低头看着自己被儿子紧握的手,顺安帝激动的浑身颤抖,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好……” 第五十五回父子亲情 “你已二十有一,是该选个正妃了!” 激动过后,顺安帝难得的心平气和,同太子有商有量的开口。 而内心抗拒此事的太子,也理解顺安帝的心情,但他的人生里接受不了任何女人,而且还是要占据他正妻之位的女人! 此时,太子同样清楚,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和顺安帝反着来! 好看的瑞凤眼划过沉痛,接着便低声道; “母后去年才仙去,儿子想等大孝过后再议此事!” 这话虽然有一半儿挡箭牌的成分,但太子心里确实也是这般打算! 前世,对抚养他长大成人,用心栽培,教养的闽皇后,太子一直是漠视,甚至可以说时无情到狼心狗肺的地步! 而今,人生重来,太子依旧错过在闽皇后膝下尽孝的机会,但守大孝是他为人子最后的机会了,他不想错过! “你……” 太子这般有人情味的话,再一次让顺安帝惊诧,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大一会儿后,便满脸欣慰道; “你母后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顺安帝说完又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些许怀念,便选择退让一步; “大婚可以等到你母后大孝期满再举办,但你如今已二十有一,身边不能没个知冷知热的,先选个贴心可靠的偏房也好!” 正妻可以不选,那侧室一定要有的,这是顺安帝的底线。 越发感觉身子力不从心的顺安帝,这样说也是想彻底断了太子对伏怜滢的念想,更想在闭眼前看到孙子,哪怕是妾室生的都行! “正妻未进门前,儿子不想有妾室,还请父皇见谅!” 太子这话说的也半真半假; 真呢,他确实这般奢望的! 假呢,他这辈子不打算娶妻,又何谈妾室? “你……” “罢了罢了,随你!” 父子俩好不容易缓和关系,但太子依旧油盐不进,犟的厉害,顺安帝深知他这拧脾气,便摆摆手索性就这么着了。 “多谢父皇,既然今日不选妃,儿子大孝在身,就先行离去!” 说完,恭敬行了一礼,太子便转身离去,至于宴会的烂摊子,就由顺安帝这个老子收拾了! 直到挺拔清俊,却又透着莫名孤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殿,顺安帝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转头盯着明成问; “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太子看着是比以往更成稳持重,不过,这都是陛下您的功劳!” 明成公公会说话,听着他的这番话,顺安帝嘴角上扬,带着倦意的眉目都染上笑意。 “朕还以为,这辈子他就那样了,不成想,终于等到他开窍的这一日,祖宗保佑!” 顺安帝一句低沉的感叹,道出了无尽的心酸,听着和普通人家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没任何区别! “陛下宽心,太子年岁渐长,终是会体谅您的苦心!” “往日朕不敢说,今日看着却有几分体贴,只希望他能一直这般!” 想起刚刚太子的所作所为,顺安帝满意的直点头。 如今的他已经不抱什么大的希望,只希望太子耳目清醒,不要再被女人拿捏玩弄,不要把祖宗基业葬送就成! “会的,陛下您只等着瞧好就成!” 明成的话让顺安帝宽心不少,竟也莫名跟着期待起来! 跟在太子身后,一句话不敢多问的徐寅,察觉他们此时走的方向好似不对,这才试探着提醒; “殿下,宴会该走那边!” “去永寿宫!” 太子头也不回的冷冷说道,直把徐寅说的一头雾,满心不解; 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不好好去前殿选妃,去太后她老人家那里作甚? 难道是去找麻烦? 想起刚才水榭中还有闽家两位小姐,其中一位最先提起虞窈,徐寅顿觉大事不妙,小心肝扑通乱跳,想着怎么阻止太子才好! “殿下,您先前不是才见过太后她老人家么?要不……改日再去?” 在太子阴恻恻的眼神下,徐寅终是硬着头皮说完这话,然后就不安的等待发落。 低着头走了好一段,紧绷的神经等了好一会儿,太子却没吭声,亦没动怒迹象,这让徐寅有些胆肥了; “殿下,太后她老人家才逛过园子,此时说不定正在歇息,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还是没吭声儿! 难道铁定要去找茬儿? 一定是这样! 太子的犟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 但是,闽家小姐也未曾说过一句坏话,太子总不能与两个小女儿家计较吧? 也忒小心眼! “哎吆!殿下,奴才没撞疼您吧?” 低着头认真想事的徐寅,跟本没看到前面的太子突然停下脚步,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疼不疼的先不提,就挺吓人,关心太子的同时双腿就发软了; “胡思乱想甚?” 太子微皱眉头,满脸不悦的沉声质问。 徐寅怕极了,脑子打浆糊,舌头打结,张嘴就胡说八道; “想殿下您……不不,奴才是……是想……想您晚膳吃甚子?” 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在撒谎,太子冷眼警告一番后,继续朝前面已经看见殿门的永寿宫迈步,徐寅再也不敢胡思乱想走神,紧紧跟在后面。 主仆俩刚到永寿宫门口,就和从里面出来的六皇子碰了个正着,一个照面,太子浑身气势骇人,本就阴沉的双眸翻涌着滔天恨意,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兄弟相见,反而像是仇人相遇! 刚松了一口气的徐寅,见太子这般模样,又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没忍住把六皇子给弄死! 因为,太子的眼神儿明明确确的告诉他,想刀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兄长的六皇子,也得是一愣,而后从门槛内收回另外一条腿,白净面皮上,细长上扬的眉眼带着些许诧色,待看清太子阴测测的表情后,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就连忙低头,轻拂了拂黛绿色银丝云纹锦绣华袍,而后弯腰拱手向太子问礼; “容实见过太子皇兄,不知皇兄玉体可康复?” 说完这话,六皇子这才笑着慢慢抬起头,一副关心兄的长好弟弟模样,再配上那秀气有余,阳刚不足的长相,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偏偏,太子对他那是恨透了,一脸厌恶,且毫不遮掩,理都没理一下,阴沉着脸迈入永寿宫大门。 徐寅也不曾开口,只是匆匆而过之际朝皇子弯了弯腰。 这阵仗,吓的永寿宫门口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以至于忘了通报。 转身,看着一步步迈上永寿宫主殿台阶儿的太子,六皇子脸色渐渐阴狠起来,然后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第五十六回祖孙闲聊 “太子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刚打发走六皇子的皇太后,见太子进来也是一脸诧异。 “过来看看皇祖母?” 先前不是才见过吗? 她这把老骨头,何时这般招人稀罕了? 太后很疑惑,比这更疑惑的,是太子为何这个时候来此? 难道有什么要事? “太子此时,不是该在宫宴上么才是么?” 花甲之年的太后保养的也极好,眼角虽然有深深的皱纹,可皮肤光滑,斑斑点点极少,尤其那双手,细嫩白净,单独来看一点不输三四十岁妇人的手! 一身海松色万福纹宽松褶子简裙,很好的遮掩了稍微有些发福的腹部,衬托的整个人很有气色,简简单单一只祖母绿金簪,既显贵气,又让她整个人慈眉善目,很难与高高在上的太后挂钩。 旁边小几上的镂空小香炉中氤氲着淡淡松香味儿,让人不由的放下紧绷的神经。 这时,燕嬷嬷捧着一碟子点心进来,摆在太后与太子面前并笑着道;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太子殿下赶紧尝尝,这是太后娘娘亲自做的牛乳糕,才出锅,还热乎着呢!” 一听太后亲自做的,从不知道这些的太子面带诧色抬头,瞬间又恢复冷清,略犹豫一下才伸出骨节分明,修长又好看的大手,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 仔细盯着太子,眼神带着些许期待的太后,见他抿着嘴嚼了几下,就笑问; “味道如何,吃不吃得惯?” 从前喜甜,如今却特别厌恶甜食的太子,忍着皱眉的冲动,把剩下一小块儿糕点塞入嘴巴嚼了几下,而后面不改色的吞下后,喝了一口茶淡淡嘴,这才开口回道; “味道极好!” 太子这话虽然说的有几分违心,但单论口感来说,太后手艺确实不错。 “既然觉得还不错,走时给你带一份儿!” 到底是亲孙子! 虽然以往不怎么亲近,但太后免不得一番惦记,说完就看了眼一旁的燕嬷嬷,见其点头,太后这也才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突然,太后又放下才咬了一小口的糕点,神色莫名的提起了六皇子; “想必刚在门外,你碰到容实了吧?” 闻言,低头吃茶的太子凤眸骤寒,但又瞬间掩饰所有情绪,抬头看着太后点了点头; “嗯——” 见他神色分明不喜,太后便又接着道; “这孩子也奇怪,不去前朝参加宴会,今日突然前来打听起了你那两个表妹……” 话说到这儿,太后便停下仔细盯着太子的神色打量,见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就知他听懂了,便没再接着往下说,反而说起了旁的; “算来,他也十九了,年岁渐长多些心思倒也正常!” 太后很似平常的一句话说完,便又捏起刚才咬了一口的那块儿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对了,太子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像突然才想起这事一般,太后边吃着糕点边随口一问。 “以往孙儿昏头无知,干了不少蠢事,让皇祖母与母后跟着伤怀,孙儿该死!” 说着,太子就直挺挺跪在太后脚边,冷俊生硬的面容上带着实实在在的悔意与自责。 再一次被惊到的太后,手中捏着那块儿糕点竟忘了反应,待她回神,就盯着太子头顶的龙纹金冠一番仔细思量,几个呼吸后才轻叹了一口气; “你啊……罢了罢了!” 再次放下那块儿小糕点,一旁的燕嬷嬷立即上前扶起太子,就听太后又感叹道; “你母后她……” 提起亲侄女儿,太后伤心的哽咽起来,瞬间就落泪,燕嬷嬷忍着难过赶紧上前擦泪安慰; “太后快莫伤心难过,若皇后娘娘知道,定会跟着难过的,娘娘一向最孝顺您了!” 看着眼前伤感的太后,太子又一次深深的自我厌恶起来。 “你能幡然醒悟自是最好不过,不枉你母后教养你一程!” 这事儿,在太后心底多多少少留有疙瘩,不是一个下跪道歉就能轻松解开的,太子清楚这一点,便没再说什么,只想以后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俩人的谈话进入了尴尬局面,太后一脸伤感无意再说什么,太子满心懊悔愧疚,跟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静坐了好一会儿,太子便转移话题,索性说出来的目的; “孙儿想求皇祖母将乐椿姑姑,与孙亥公公赐于孙儿,日后让他们在东宫当差!” 乐椿、孙亥二人,皆是之前侍奉闽皇后的老人,又对太子极好,如今闽皇后仙去,太子想把二人讨要回去让他们在东宫当差,也好有个念想。 再一次被太子的话惊愣住的太后,抬头看着他,微红的双眼带着些许不满,以及隐晦的怀疑; 不明白太子为何讨要这二人? 难道有什么别的用意? 此时此刻的太后,已经顾不得伤心,满面严肃盯着太子打量,最后冷冷开口; “他二人皆是你母后生前最信任之人,也是闭眼那刻托付与哀家的,如今他们在这永寿宫中当差,不便去……” “皇祖母,孙儿并无旁的意思,亦不会害了他们,只是东宫实在缺精明能干的掌事,再者他们二人又是母后深信之人,留在东宫帮忙打理事务,往后亦有个照应!” 太后的怀疑让太子心中一拧,一股闷痛油然而生,本就话不多的他,竟耐着性子说了这一长串,也让太后愣神。 端起茶杯低头沉思一会儿,浅抿一口茶后,太后这才缓缓抬头道; “既然如此,他二人你且带回东宫,不过……” 说到这儿,太后眼神一冷,死死盯着太子极为严肃道; “他二人伺候你母后多年,希望太子莫要作践他们才是。” “皇祖母放心,只要他们二人不犯大错,孙儿绝不会为难于他们!” 太子的话让太后略感安心,淡淡点了点头接着又说; “若是哪日觉得碍眼,亦或者用着不顺手,太子只管命人将他们二人送回这永寿宫,哀家自会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 “是!” 虽然心里知道不会有那一日,但面对太后的敲打,太子依旧恭敬回答。 之后,燕嬷嬷带来了乐椿,孙亥二人,当着太子的面问他们二人愿不愿意去东宫当差; “奴婢愿意替皇后娘娘,照顾太子殿下!” 乐椿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子,便肯定的给出回答。 “奴才也是愿意的!” 接着,孙亥也跟着表态,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儿没谱…… 第五十七回起身暴走 太子顺利带回二人,并把东宫内务杂事交由乐椿打理,外院人事交由孙亥看管,可是让徐寅松快不少! 同时,东宫也打发了一些偷奸耍滑之人,以前乱糟糟没有规矩的东宫,在乐椿和孙亥的帮助下,瞬间严明有序,井井有条。 宫宴第二日,吕解语就被家人架上马车,送去人流量相对少一点的东城门执行处罚。 然而,被太子掐个半死,又打了二十大板,后又被宫人掌嘴二十,脸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头戴围帽的吕解语,咬着牙任由丫鬟搀扶下马车,周围人就议论起来; “哪家小姐?怎的在此处跪着?” “看不出是哪家,马车上亦没有挂姓,估计是有甚难处吧!” “看样子也不像有甚难处,难道家里死了人?” “胡说!家里死了人她跪在此处做甚?” “你们都不晓得吗?” “晓得甚子?” “就是城门口东倒西歪跪着的那位……” “快说,到底怎回事?” 城门口附近好奇的人越来越多,被围在中间的那名年轻男子四周张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小声讲述; “那位是吕家的小姐,名为吕解语,听说昨日在宫中咒骂虞家小姐,被太子撞见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又被陛下赏了一通嘴巴子,并罚她跪在城门口请罪!” “她为何要咒骂虞小姐?虞小姐人都已经去了,怎的招惹她了?” 一听这话,人群中一位中年汉子扯着嗓子叫问。 被包围在人群中的那位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就摇摇头,接着又道;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许是心思恶毒吧!” “这小贱人,虞小姐都去了她还胆敢咒骂!” “就是,没有虞将军和虞家军,她能有这般舒坦日子,还能安心享受荣华富贵,真是不要脸,忘恩负义的小贱人!” “心思可真歹毒,也不知她怎的骂出口的?” “就是,遮的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这些富贵窝里的黑心肝,整日里就想着害人,看老子不打死她!” 中年壮汉说着就要朝缩在城门口角落里,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吕解语冲上前去,却被周围的人拉住,并好言安抚; “大兄弟莫要动怒,打她不成,吕家还有娘娘与皇子呢,可莫要祸及家人才好!” “就是,他们权高势重,万不可招惹!” 周围人的话终于让中年壮汉慢慢冷静下来,但心里依旧憋着一口恶气,低头看了看,见脚底下有烂菜叶子和马粪,他想也没想弯腰抓起来,朝着吕解语就丢去; “老子让你咒骂虞小姐……” “对,看她还敢不敢骂了!” “打她,打死这个恶毒的小贱人!” “打死她……” 在中年壮汉的带头下,周围所有人都捡拾地上的东西,朝吕解语掷去,连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都没放。 浑身是伤,疼的跪都跪不稳的吕解语,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功夫,身上被马粪、泥巴、烂菜、等物糊了个没眼看,亦被石子砸的浑身颤抖,由于是皇帝下旨责罚,一旁的吕家下人也不敢上前阻挡,亦不敢替吕解语挡下这些东西。 眼看周围的百姓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疯狂,守城侍卫这才不急不忙的出面制止,若不然,吕解语非得被他们活活打死不可! 这件事不一会儿就传的满城风雨,让整个吕家丢尽了脸面,也让闭门谢客的虞家听到了风声。 “哼!老夫的孙女儿,岂是他们想骂就能随意咒骂的?” 听到消息后的神武侯,立即气急败坏,沉思片刻后眼眸一闪,心里有了主意; “备马,本侯要进宫一趟!” 说着,神武侯拿起挂在墙上的马鞭,迈开步子朝外走去,姚吉紧跟其后。 正房里躺着的虞驰正,也很想跟着一同去,奈何他不能出门,只能咬着牙咽下这口恶气; “吕家……” 虞驰正虎眼带着蚀骨冷意,而后盯着屋顶不动。 后院,虞战南和段磊也在商量什么; “祖父有令,我们不得随意出府,劳烦你这几日多多打听吕家的消息,尤其吕家几位公子的动向!” “二哥只管放心,不出两日,我定把吕家上下所有人查个清楚明白。” 段磊说这话时,眼神带着如狼的狠劲。 “你莫要乱来!” 了解段磊脾气的虞战南,生怕他私下行事,便小声提醒。 “二哥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段磊身为虞驰正的徒弟,自然清楚这个时候不能添乱,便点头郑重保证,虞战南这才彻底放心。 “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生怕给家中惹麻烦的虞战南,再次提醒。 “晓得了!” 二人正说着,刚从祠堂过来的虞望西,虞守东这对双生兄弟,见自家二哥和段磊凑近脑袋在说什么,好奇心的驱使下就变道朝这边而来。 “二哥,磊子哥,你们在聊甚子?” 性格比较活泼的虞守东上前就盯着二人追问,说着就坐在段磊身旁。 “小孩儿家家的,莫要瞎打听!” 虽然虞守东和二哥——虞战南同岁,但他排行老四,自然而然的被当小孩儿看。 不服气的虞守东看向自己的同胞兄弟虞望西,希望他能帮忙说几句。 然而,虞望西理都不理他,转而过去坐在虞守东旁边,盯着段磊问; “可是在聊吕家?” 自家妹妹被人咒骂的事,他们兄弟也已听到风声,对比很是气愤,想着要怎么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而此时段磊上门,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这事而来! “什么都瞒不过你!” 段磊无奈笑了笑,算是默认。 “二哥与磊哥有甚好法子?” 一听这事儿,虞守东凑上前小声问,大而透亮的圆眼带着冷意。 “甚好法子都与你无关,小心祖父打断你的腿!” 这种事虞战南自是不愿牵连两个堂弟,便板着脸搬出神武侯唬人。 “旁的事我不管,此事二哥若不带着我们兄弟,我就去祖父院里告状,到时候咱们兄弟一起挨打便是!” 虞守东一脸泼皮无赖的样子,属实让段磊没忍住笑出声,又怕被缠住,赶紧起身告辞; “二哥,三公子,四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在虞战南的点头下,段磊赶紧开溜! “哎哎!磊哥,你急甚子?” 还想问别事的虞守东,伸出尔康手说着,段磊已经跑的没了影儿,他丧气的看向虞战南; “二哥……” “母亲该服药了,我得去侍奉!” 才一开口,虞战南也找了个堂堂正正的借口转身走人,给虞守东郁闷的瞪大双眼,气呼呼的趴在小石桌上不动。 “二哥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你莫要惹事!” 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不死心的,虞望西沉着脸警告一句。 “我多大人了,还惹事?” 被胞兄这么说,虞守东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暴走…… 第五十八回恶有恶报 东宫 “打探清楚了?” 执笔专注处理公文的太子,头也不抬的冷问,立身四五步开外,一身黑蓝劲装,腰间别着长剑,长相与叶开三分相像的暗卫——叶茗; “是,吕良翔整日里无所事事,时常会带一些狐朋狗友去妓院闲晃荡,二房的吕明业和吕明辉兄弟俩大多在书院,偶尔也会出去吃酒,至于大房庶出的一子一女,倒很是安分……” 主要负责京城消息的叶茗,同兄长叶开一样,是个有分寸,知轻重,办事能力极强的人,才短短一日功夫,就把吕家几个小辈的一切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让太子很满意,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窗外道; “既然无所事事,那便废了吧!”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叶茗知道太子说的是谁,立即恭敬答应; “是——” “二房那两废物,也出手好生教训一番!” “属下遵命!” 叶茗回答完,见太子没再吭声,刚要退出去时,就听他又沉声叮嘱; “手脚干净利落些,莫要牵连虞家!” 这个时候发生任何一件事,别人都会联想到虞家,所以太子特意叮嘱一番。 “是——” 叶茗虽然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这般袒护虞家,但他同样谨记,不该问的绝对不多嘴,而后便退了出去。 立在窗前的太子,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天边,心里却后悔没弄死吕解语。 转念一想,她前世那般作恶,那般对待虞窈,轻松的死去岂不太便宜她了! 他要让吕解语好好活着,忍受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所在乎的人和物,一点一点的离开,为此痛苦、煎熬、却无能为力! “一个……也别想逃!” 太子紧握双拳,盯着天边冷冷,沉沉,又阴森的低喃。 …… 翌日 京城又爆出一个大消息,吕家大房唯一的嫡公子,也就是吕解语的亲兄长,和一众狐朋狗友在妓院吃醉酒,为一女子与人大打出手,混乱之际,被人推下楼,当场摔昏死过去,抬回家经太医诊救,摔断了腰,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而与他一起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但是与他们动手的人却趁乱逃了,听说是个来京的外地商人,目前音信全无。 又没几日,二房的两位公子和同窗一起去骑马,马突然受惊,两人被摔了下去,大公子吕明业断了一条腿,二公子吕明辉断了一只胳膊,伤势虽然不是很重,但对以后有没有影响谁也不好说! 这事一出,许多人都暗中叫好,纷纷说是报应,但有人却疑惑的很; 比如,虞家三位公子和段磊! “怎会这般巧,咱们正好要动手,他们一个个的出事了?” 敏感的虞战南嗅出了丝丝不寻常的味道,盯着段磊这般说,眼中却带着审视。 “二哥,你别盯着我看,这事儿可真不是我干的!” 段磊心里好奇的同时,连连表示清白。 见他这副表情,再理一理这两件事,虞战南也觉得不是出自他手! 毕竟,出手之人做的太过干净利落,让人不会产生一丝怀疑,甚至理所应当的以为是意外! 到底是何人?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 而且又清楚的撇开了他们虞家? 大哥? 以为是亲大哥虞顾北暗中干的,可仔细想了想,虞战南很快又否决。 因为,在这个敏感时刻,他大哥不会这般鲁莽行事的! 再说,他大哥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那会是谁? 难道是萧鹿云? 想起萧鹿云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纯净气质,完全不能把这种阴狠之事与之联系在一起! 而且,他一个外乡之人,也没有这般大的能耐,做出这么干净不留痕迹的事来,虞战南很快又否决。 思来想去属实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在暗中这么帮虞家出气,虞战南只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吕家的报应! “二哥也不知道吗?” 虞守东一直以为这事儿是虞战南做的,一看他神色,就疑惑的问。 “连家门都出不去,我知道甚子?” 虞战南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并再次警告道; “此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许再提!” “二哥放心!” “记住了!” “是!” 段磊,虞望西,虞守东三人略带失望的回答。 虽然吕家出了这等子事儿,但是他们没出手,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而此时的神武侯,又一次在宫中向顺安帝哭诉; “陛下,都是老臣不中用,让孙女去了也去的不得安生,还被人这般编排咒骂……” 看着坐在下手抹眼泪的神武侯,顺安帝也是满肚子憋屈,只恨当时没把吕家那祸精给处死。 “虞侯宽心,那吕家女朕已重重处罚,回头等十日期满,就让她削发为尼,此生都替虞小姐祈福!” 能怎么办? 顺安帝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把气撒在祸精——吕解语身上,正好也借此表明他的态度。 总不能让外人认为虞家失了兵权,就被他这个君王冷落吧! 传出去他还怎么做皇帝? 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百姓又怎么看他? 他也是要脸面,要名声的好不好? 神武侯只所以选择又一次进宫哭诉,是上次顺安帝身体欠安,他就没添乱。 这次,是想探探皇帝态度罢了,并不是为了真要惩罚吕解语! 一听顺安帝的话,神武侯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说道; “老臣的孙女儿,倒也用不着她这般心思恶毒之人祈福,臣只是心里难过,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虞公莫要气恼,当心坏了身子,此事朕会给你一个公道!” 见神武侯一把年纪哭的两眼通红,又想到他上交兵符,顺安帝就一个没忍住给出了这个承诺。 “老臣多谢陛下体谅,不过陛下还是莫要为老臣为难的好,这京城咱们一家子没待过,倒也没甚留恋,若是碍着旁人的眼,老臣愿带着一家子老小回乡种田,免得被人这般咒骂!” “虞侯万万不可!” 这话给顺安帝吓得不轻,惊站起身,步下高台,站在神武侯身旁急切劝慰。 且不说边疆还会不会起战事,就虞家满门功臣突然举家回乡,他这个皇帝真就成罪人了! 那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他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第五十九回充满恨意 当日,又一道圣旨到连出祸端吕家; “陛下有旨,吕历管家不严,教女无方,私德败坏,即刻去罢免从三品太仆一职……” 跪在地上的吕家人一听,就知完了! 要知道,整个吕家也就吕历官职最高,如今因女儿连累被罢免官职,以后吕家大房就彻底沦为普通人家了! 这还没完,接着又听冉拾公公念道; “吕检官职连降两级……” 吕家二爷虽然没被皇帝大肆申饬,但从四品的官职连降两级,也是极大的打击。 要知道,在掉下一片儿瓦都能砸到皇亲贵戚的京城,六品官什么都不是! 连受打击的吕家人那是想哭又不敢哭,还得当着冉拾公公的面叩谢圣恩! 别看冉拾年纪轻轻,那可是皇上身边儿明成大总管的干儿子,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 送走冉拾,吕家老太爷——吕允青,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没用的东西,看你生的好孽畜,啪……” 气疯了的吕老太爷,双眼暴突,上前就给大儿子吕历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打傻眼了吕家上下所有人。 “那个搅家精小贱人,你们赶紧给我弄走,老夫没有她这样的孙女儿!” 此时的吕老爷,那是恨透了曾经被他宠爱的孙女——吕解语,并当众恶语相向,恶狠狠命令大儿子夫妇。 本想求情的大儿媳——包氏,被吓得跪在原地吭都不敢吭一声,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这吕老太爷原本就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直到女儿——吕百草被送进宫后,吕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改换门庭,有了如今这般光景。 可如今,一切都被吕解语毁了,吕老太爷恨的红了眼! “待陛下的处罚期满,或是送去当姑子,或是找个人家远远嫁了,你们夫妻俩看着处置,老夫不想在家中看到她!” 扔下这番毫无回转余地的话,吕老太爷被两个妙龄丫鬟扶着进了后堂,留下大房和二房互相攀咬起来; “大哥大嫂生的好女儿,一家子牵连至此,这下满意了吧?” 吕二爷咬着牙说完这番话,甩着袖子转身就离去。 “真是个祸害,早知今日,刚生下就该溺死在尿桶里才是!” 二夫人——万氏,也是恨极了,站起身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夫人——包氏就咬牙骂道。 “你……” 大夫人——万氏气的想回嘴,可对上二夫人要吃人的眼光,莫名怂了,捂着嘴大哭了起来。 “一家子落到这般田地你还有脸哭,当真是一身铜臭,一无是处,要是我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指着大夫人骂完后,二夫人甩着帕子也转身离去,堂厅内就只有大房两夫妇跪在地上发呆、痛哭…… 八日后,吕解语被罚跪城门口期满,当她以为终于雨过天晴时,才到家门口,就被两个小斯粗鲁的从马车上拽下来,然后堵上嘴塞入另一辆马车,甚至连句话都没说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人给带走。 其实,此时带走吕解语的男人,严格来说也不算陌生人; 这位姓牛,名盛安,二十有六的男人是吕大夫人——包氏,苦苦哀求娘家兄长替女儿物色的可靠人。 这牛盛安虽说年龄稍大了一点,可他多年经商,家底还算殷实,又是南边人,各种条件倒是完全符合吕老太爷的要求,这也是包氏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程度内为女儿能找到,条件最好的婆家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日夜里宿在京城几十里外小镇上的吕解语,突然被人给掳走了! 这可吓坏了,想接手吕家这个烫手山芋,给自己谋条后路的牛盛安! 虽然,吕家还有个娘娘和皇子在宫中,可联想吕家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牛盛安还是胆怯的厉害,再三寻思,匆忙写了一封信让人捎给吕家,天一亮就急匆匆离去,根本不在意吕解语去向,以及死活! 反正他已写信给吕家,后面的事自然由吕家处理! 没人知道,此时的吕解语已经被人劫去送往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四季春,并叮嘱老鸨好好调教; 所以,不难想象吕解语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 离京城不远的上相,靠近江边儿一处不起眼的破屋内,消失将近一个月的虞顾北一身墨衣包裹,手中提着长剑,指着躺在地上尚有一口气在的黑衣人逼问; “说,是何人指使你刺杀本校尉?” “有种……你便杀了我!” 显然,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抱着必死之心,对虞顾北的逼问一点儿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出言挑衅。 “当真不说?” 最近多次与黑衣人交手的虞顾北心里极为清楚,这些人是经过特殊训练和培养的死侍,是不可能轻易向他透露任何信息的! 即便如此,迫切想要寻得一丝线索的虞顾北,也忍着耐心与之废话! “杀了……我……” 黑衣人说完后就闭上双眼,一副等死的样子气的虞顾北直咬牙,最后手下一个用力,一剑划过他的脖子,黑衣人当场断气。 但是,虞顾北心中越发憋的慌,不顾身上的伤,提着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四处搜索起来。 费了好一番功夫,搜遍了整个破屋子,甚至连老鼠窝都没放过,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虞顾北不甘心,他不相信这些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站在门口,望着漆黑夜色发呆的虞顾北,突然,眼角瞥见门后面一个火盆; 立即提着灯过去一看,是新烧过的纸灰,用剑拨了拨灰堆,竟然拨出拇指盖大小的纸片来! 将近一个月毫无收获的虞顾北,赶紧伸手拿起纸片,发现上面只有‘京城’二字! 失望之余他又拿剑仔细拨找一番,又一片差不多大小的纸片被他找了出来,白纸黑字写有‘东宫’二字。 东宫? 难道是太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虞顾北遍体生寒! 莫名又想起,那日刚回京,太子突然到访虞家的事! 难道他是为了打探休息才突然去的? 看来,是这样无疑了? 因为不确定他有没有死,所以太子才打着探望父亲的名头,亲自走这一趟! 可是,太子为何要这般做? 虞家已经上交兵符,他又图谋什么? 难道真要斩尽杀绝? 想到这儿,在联想父亲的装病不醒,祖父的隐晦提醒,虞顾北握着纸片的手‘咯咯’作响,双目充满恨意…… 第六十回美好回忆 翌日 一早从客栈出来,要回京的虞顾北,没走几步就与一位公子迎面相撞; “抱歉……” “鹿云!” 一大早去江边散心,情绪低落的萧鹿云,在与人相撞后,头都没抬一下就开口道歉,在听到对方带着惊喜叫出他名字后,这才缓缓抬头。 看了几眼,见是多年未见的虞顾北时,脸色苍白,多日精神不济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顾北!你怎会在此?” 问完这话后,萧鹿云终于想起虞顾北是回老家安葬妹妹的,此时应该是回京路经此处,瞬间又红了眼眶,连忙低下头。 上次回京,其实已知萧鹿云去过家中的虞顾北,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他伤心。 “你……怎的消瘦成了这般,可是身体不适?” 问完这话,虞顾北心中抽痛,有对妹妹的怀念,亦有对眼前萧鹿云的心疼。 “我……前些日子去过京城,见过了虞祖父……” 说到这儿,萧鹿云哽咽的说不出后面的话,也不愿说出那些残忍至极的话。 “你……” 虞顾北想安慰这个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而后,两人又一同进了身后的客栈。 说来也有缘,俩人竟住在同一家客栈! “你……” “你……” 来到萧鹿云房里,渐渐平复情绪的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又齐齐打住,盯着彼此不由失笑; “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话到嘴边痛的问不出口,萧鹿云沙哑着嗓子只能含糊而过。 知道他什么意思的虞顾北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低声道; “顺利,一切安好,你……想开些,总会过去!” 明明自己心痛到语气微颤,可虞顾北却咬牙强忍着安慰萧鹿云。 正是因为清楚萧鹿云对自家妹妹的心意,他才这般作为! 也正是清楚萧鹿云是个极重感情之人,怕他想不开,走不出,便故作轻松的开导他! “过不去了!” “此生……不会过去!” 两世与虞窈错过的萧鹿云,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低声道。 那双曾经充满纯净之气的鹿眸,此时带着无尽的哀痛,一脸病容的他看着很是脆弱无助,不免让人心生怜悯,惹的故作坚强的虞顾北也湿润双眼,赶紧低头端起茶杯,一口烫舌的热茶才让他压下即将涌出的泪意,和心中翻腾的悲痛。 接下来好一会儿时间,俩人谁都没再开口,而是借着吃茶慢慢平复情绪,直到萧鹿云能再次正常开口说话; “怎的……就你一人?” 见虞顾北只身一人,连个侍从都不曾看见,细心的萧鹿云不免多问一句。 而听到这话的虞顾北眼神快速一闪,神色极为平静的回道; “我与他们分开走的!” 分开走? 也不可能身边一个人都不跟? 岂不知,虞顾北故作轻松的回答,让萧鹿云更加怀疑,且脸色也跟着凝重起了,沉思片刻后就极为严肃的问; “可是发生了何事?” “我见你脸色不对,可是受伤了?” 两世为人的萧鹿云,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虽然带着询问的语气,但是话里已有五六分肯定,直问的虞顾北轻皱眉头,但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又为了不牵连无辜,只好含糊不明的说; “遇到几个小毛贼,受了点皮外之伤,不碍事儿!” 虞顾北说的轻松,但从他细微的表情,萧鹿云依旧捕捉到了异常,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道,皇家已经开始出手了吗? 这一世的虞家还能不能躲过一劫? 他到底要怎么帮虞家? 沉浸在思绪中的萧鹿云,根本没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且轻轻颤抖,那双带着淡淡忧愁的眼眸焦灼、不安…… 而他所有的一切情绪,皆被虞顾北尽收眼底,再回想自家祖父说的话,他便有了猜测; 难道,鹿云真看出了什么? 或者知道什么? 但是,这怎么可能? 远在化州的萧鹿云,怎么可能知晓此等秘事? 且还是关于皇家之事? 虞顾北心中虽有重重疑团,但还是死守这事儿,不想对萧鹿云吐露半分,生怕牵连他和整个萧家。 “鹿云,鹿云……” 在虞顾北的低唤下,萧鹿云终于回过神,瞬间表现的一脸不好意思; “抱歉,走神了!” “无妨,你若身子不适我就……” “我身子并无大碍,你不必着急离开,咱们多年未见,今日彻夜长谈!” 萧鹿云笑着打断虞顾北的话,并如是说,眼中也带着几分欢喜。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二人极为默契的绕过那些不开心的事,聊起了轻松话题,最后虞顾北叫了两壶酒,边倒酒边说; “这个时候本该不能饮酒的,但今日一别,你我兄弟不知何时再见……” 说着,虞顾北放下酒壶,端起面前的酒杯举起,同静坐不动的萧鹿云道; “我,先干为敬!” 仰头一口闷,浓烈的刺辣伴随着甘、甜、苦、涩等味感在嘴里轮番上演,堵在喉咙里的那股郁气,也伴随着这股辣味儿流进胃里,然后回入愁肠,虞顾北再次举起满上的酒杯,笑着对萧鹿云道; “此一杯,敬咱们……各自安好!” 又是一口闷,但他心中明白,这或许是奢望,起码对虞家而言是这样。 “此杯,敬你此生无忧,往后顺遂!” 就是虞顾北对萧鹿云这个错失的妹夫,最美好的祝愿和期望。 “这最后一杯……” 看着杯中酒,一肚子话要说的虞顾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举起酒杯就这样闷掉时,萧鹿云也端起酒杯开口了; “最后一杯,你当祝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虞顾北一愣,随后盯着萧鹿云深深看了一眼,便与他碰了个杯,微笑道; “没错,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看似平淡的四个字让虞顾北心中一暖,人也跟着畅快些许,一口喝完手中酒,便提起酒壶给两人都满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彻底放下一切顾虑,开始畅谈起来,口中也渐渐出现了‘虞窈’的名字,以及儿时属于他们美好回忆…… 第六十一回一动不动 翌日 天还未亮,就醒过来的虞顾北,看了眼旁边榻上正沉睡的萧鹿云,留了字后便离去。 这一离,不知何日再相见! 虞顾北更没想到,前面还有巨大的危机等着他! 因着与萧鹿云相见耽搁了一日时间,导致快马骑行六日就能回京的路程,虞顾北只能用五日急行。 第四日,离开月安城,行至距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时,于光天化日之下,虞顾北再次遇到了黑衣人的劫杀! 许是为让他必死无疑,这次来的黑衣人实力远胜前几次,且一连来了五个。 远远看见一字排开,挡在前面路中央的黑衣人,虞顾北勒马的同时右手紧握长剑,同时深知今日又有一场恶战! “上——” 二话不说,远处最中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五人一窝蜂的朝着骑在马背上的虞顾北冲上去。 “驾——” 下盘稳坐在马背上的虞顾北,用力抽打马儿,迎面而上,右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与迎面刺过来的剑相碰; “铛——” 一个俯身趴在马背上,虞顾北手腕迅速翻转,眼睛盯着前方的同时,猛向后刺去,刚才与他交手的那人背部瞬间就被划了一条大口子。 紧接着,第二个和黑衣人和第三个黑衣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跳起身左右夹击,虞顾北上身一个后仰躺在马背上,手中的长剑最大限度的从从右往左挥了一个大圆圈儿,在逼退两人的同时,迅速起身拿长剑挥开来自第四个人,凶猛的正面攻击。 “唰……” 就在这时,后背被人偷袭划开一道口子,旧伤未愈的虞顾北明显感到伤口火辣辣的刺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口往他体内蔓延! 虽然不能分心,但虞顾北清楚的意识到,这几人的武器萃了毒! 深知时间便是活命的唯一机会的虞顾北,必须在毒发之前干掉这五个人,不然…… 双眼带着凶狠冷光的虞顾北,彻底怒了,左手借力摁住马鞍,整个人一跃而起,站在马背上挥舞着长剑抹向正朝他双腿砍来的黑衣人脖子; 手起剑落,一颗脑袋掉在地上,周围的四人也随之一愣,就在这一瞬间,虞顾北双腿迅速分开又稳稳骑坐回马背,一个大甩手,利剑划过左边愣神的黑衣人腹部,大半个身子当场上下分离,只连着最左侧的一点儿皮骨; “啊……” 一声响彻云天的惨叫后,随着鸟兽惊飞声,黑衣人倒地抽搐; “砰……” 而后瞪着双眼渐渐断了气! 这确实让剩下的三个人感到了恐慌,可是今日虞顾北不死,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思来想去都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只要杀死虞顾北,他们便都能活命! 想想,站在马头正对面的那个黑衣人,突然开口; “一起上,杀了……” “驾——” 不想听他啰里啰嗦废话,虞顾北同时狠抽马屁股,直接朝他冲了上去。 “铛——” 刀剑相碰,马下的黑衣人狼狈躲开,而后跃身又刺向马背上虞顾北的后背。 后背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的虞顾北,再次跃起站在马鞍上,怒挥起长剑朝他面门刺去; “唰……” 黑衣人躲的够快,只划破了胸口的黑袍,伤了点儿皮肉而已! 狼狈后退几步的黑衣人,低头看了眼胸口冒着血丝的伤口,用大拇指揩了点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后一脸阴笑; “好一个虞家顾北!”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折在他手上,黑衣人一脸冷笑,眼中却带着淡淡的佩服。 但是佩服有何用,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日不是他死,便是他们亡! “杀了他!” 嗜血的黑衣人怒吼一声,提着手中的长刀,再次朝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虞顾北凶猛攻击。 “铛铛……” 一连两次攻击都被虞顾北化解,黑衣人好像很着急一般,再次挥着大刀朝马腹坎砍去; “驾……” 乌云是陪着虞顾北战场厮杀多年的老伙伴,对杀气有很敏锐,它迅速尥起后蹶子攻击黑衣人,也给了虞顾北可乘之机; “唰……” 黑衣人握着长刀的右臂,被虞顾北挥剑砍断; “铛……啊……” 刀落惨叫声响起,黑衣人抱着右臂单腿跪地痛叫,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头脑发昏的虞顾北丝毫不敢耽搁,挥起长剑又朝着另外两个黑衣人主动攻去; “铛铛……铛……” 正面与他缠斗的那个显然实力要弱很多,在虞顾北挥剑刺向他面门的时候,剑被另外一黑衣人挑开,两人立即调换位置,左右同时夹击; “铛铛……” 瞅准时机,虞顾北故技重施,仰倒在马背上朝左边较强的那个黑衣人砍去; 突然,半路一个急转,裹挟浓浓杀气的长剑直直刺向右边较弱的那个黑衣人胸口; “嗤……” 黑衣人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低头看向刺在自己心口的长剑; “噗……” 接着长剑迅速拔出,他嘴角涌出一口鲜血; “铛……” 人和刀一同倒地! 又死一个! 还有两个活口,但是此时的虞顾北脸色白的吓人,额头布满冷汗,人已经开始发抖! 即便如此,他咬着舌尖儿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剑,不让对方看出一丝异样。 “杀了他……他已……毒发,不是你的对手!” 被砍去右手的黑衣人头目,依旧半跪在地上,抬起已经惨白,布满汗水,面目狰狞的头,朝着另外一黑衣人下令。 没等那个黑衣人动,虞顾北再次打马朝他冲上去,挥舞长剑直朝他脑袋砍去; “铛……” 黑衣人堪堪躲过这一重击,同时他也发现了虞顾北的异样,便信心大作,挥舞着长刀主动攻击。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的虞顾北,只想在倒下之前解决了最后俩人,便咬着后槽牙再次迎上去,手腕略显迟缓的翻转,本来刺向黑衣人脖子的长剑走偏,最后上挑削下了他的左耳; “啊……” 惨叫一声的黑衣人左手一抓,见满手都是血,愤恨之余提着刀疯狂朝虞顾北砍去; 送上来的机会,虞顾北又怎么会错过! “噗嗤……” 用尽全身力气,虞顾北略显吃力的把剑刺向对方的胸膛,然后握着剑柄用力扭转一圈,在黑衣人浑身颤抖下拔出; “嗤……” 才拔出剑,后腰传来刺痛,腹部也被一把长刀刺穿,虞顾北低头盯着刺穿他身体的刀尖儿,咬着牙用力向后挥去; “嗤……” “嗯……你……你……” “砰……” 被他砍去右手的黑衣人颈部被刺穿,瞪大双眼直挺挺的倒下! 看着尽数被他斩杀的五个黑衣人,虞顾北缓缓收回长剑别在腰间,用力瞪大双眼,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喷出一口黑血后,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第六十二回当街纵马 京城,南城门 几匹快马疾速从远处飞奔而来,进城门时不但没有丝毫减速,更不要说下马进城,且打头阵的那人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喊; “让开……快让开!” “让路……前方让路!” “闪开,前面通通闪开!” “驾……” 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纷纷避让,很快就见四个骑着高头大马,面色焦急的男子打马而过; 二最中间的那位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子,四人后面还跟着一匹无人骑的白马。 眨眼功夫几人跑的老远,隐约还能听到最前头开路吗人的大喊声! 这一幕,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不知又是哪家的,青天白日大街上纵马,可真是胆肥!” “没见那人全身血淋淋嘛,估计是着急救命!” “可怜见的,浑身是血,也不知怎的了?” “……” 整个南城主街因为这几人瞬间沸腾,甚至有那好奇心重者,一路跟着马匹方向,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骑马的四人,正是神武侯派去寻找虞顾北的得力帮手! 然而,他们并未在上相遇到,却在回京的路上碰到被乌云驮着,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的虞顾北,四人大惊失色,顾不得旁的就一路快马回京,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他们叫嚷着,一路快马来到神武侯府大门外;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儿……” “砰砰砰,快开门,大公子重伤急救!” “咯吱……” 厚重的大门才打开点小缝儿,砸门的元化用力从外面推开,方英赶紧抱着浑身是血,呼吸极其微弱的虞顾北就往院里跑,直接吓傻了的门房,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正好在前院的姚吉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板着脸从堂厅出来就问; “何人这般……” 话说一半儿,就见方英抱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虞顾北急匆匆跑进来,他瞬间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用力稳住身体赶紧带路; “快,快抱去小跨院!” 姚吉说着,就跟在方英的身旁打量浑身是血,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虞顾北,再也忍不住就落泪。 “赶紧,你们谁去宫里请太医!” 边拿袖子擦着眼泪的姚吉,还不忘转头吩咐。 而刚从后院出来,手里还提着食盒的虞战南,看见被方英抱在怀里,浑身是血,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的大哥,瞬间就懵了; “砰……” 食盒掉落在地,他三两步跑上去就问; “大……大哥这是怎么了?” “中毒,浑身是伤!” 累的气喘吁吁的方英,只是简单的回了几个字,然后抱着虞顾北冲进小跨院。 在迈进门槛时,虞战南迅速收回脚,转身就朝外跑去,一路跑到大门外,把正要上马的元化一把给拽下来; “二公子,属下要去……” “我去,驾!” 不待元化说完,一身蓝灰长袍的虞战南已经打马朝着皇宫而去。 而那些好奇心重的人,一路跟着来到神武侯府外,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出一个时辰,京城传遍了虞大公子被刺杀,满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消息,惹的全城百姓跟着提心吊胆,纷纷祈祷大公子能挺过这一劫! 而虞战南,一路快马直奔皇宫; “末将神武侯府虞战南,家兄重伤急需太医救治,还请二位大人通报一声!” 来到宫门口不远处,跳下马,跑上前去对守门禁卫禀明原由。 禁军队长——杨宽,听完一愣,又见虞战南急的满头大汗,他略斟酌须臾,便上前开口道; “翊麾校尉请随属下来!” 说着杨宽在前面带路,虞战南紧跟在身后,二人进了宫门,拐向左侧的另一大门; 而后七拐八弯,大门进小门出,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太医院; “任院首可在?” 虞战南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站在太医院堂厅就大声喊问,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有人想听不到都难; “哪个找老夫?” 后堂传来问声,虞战南闻声疾步上前,一把拉起手中捧着一本医书,正边走边看的——任参,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你是何人?这是作甚?” 反应过来的任院首,双脚抵地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质问。 “任院首,在下虞战南,家兄身受重伤急等救治,劳烦您走一趟!” 恨不能抓起任院首现在就飞回神武侯府的虞战南,不得已转身解释。 见过两次面的任院首一看,还真是虞家二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挣脱手就说; “二公子且等,老夫去拿了医箱!” “何处?我来!” 生怕耽误时间的虞战南,跟着上前,一把提起药箱就走,突然又想起兄长中毒,便又问道; “家兄中毒,任院首可还要带旁的东西?” “中毒?” 一听这话,急忙跟着往外走的任院首又忙刹住脚步,皱着眉头就问。 “是,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想必已是侵入五脏六腑了!” 虞战南说的冷静,可内心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的,要带银针!” 任院首急忙转身跑回去,从角落的柜子里掏出一卷银针搂在怀里,就带头往外走。 “任院首,得罪了!” 觉得走路太慢,虞战南打了个招呼,在任院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人捞起扛在肩上,就大步往外冲去,甚至都忘了同杨宽打招呼。 “放……放老夫下来……” 走在后面的杨宽,隐约听到来自任院首的抗议,但好像没人理会他。 想了想,杨宽转身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徐寅面色凝重,行色匆匆进了主殿,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子禀报; “殿下,神武侯府好像出事了!” “哗啦……” 闻言,太子立即睁开双眼,从躺椅上坐起身,盖在腿上的那本书也滑落在地,深沉的眼眸带着阴郁气息直逼人心,而后站起身就冷问; “何人出了何事?” “说是大公子遭人刺杀,浑身是血,还身中剧毒,情况极其不妙!” 一听虞顾北出事,太子的脸色更加阴沉,盯着徐寅又追问; “几时之事?” “就是刚才之事,说是二公子亲自进宫请的任院首。” 徐寅说完心里也担忧的慌,只希望虞大公子没事才好。 沉着脸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太子想了想,再也忍不住迈出脚步朝外走去; “殿下……” 徐寅叫了一声,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第六十三回死里逃生 “怎样?任院首,我孙儿他……他……” 看着任太医脸色沉重,神武侯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起身颤抖着声音忙问,以至于说到最后没了勇气! “唉……” 任院首一个叹气,彻底叹凉了神武侯的心,也叹垮了虞战南的心理防线,祖宗两脸色一白,老的瘫软坐回椅子,小的则靠在门上红了双眼; “还请任太医……救救大哥,只要活着……活着便好……” “哪怕有口气在也成……只要他活着就好!” 突然,虞战南一手撑着身后的门板,用尽全身力气上前拉住任太医的胳膊,红着双眼哽咽着哀求。 虞顾北伤的有多重,常年见血受伤的虞战南看一眼便心里有数,此时已不敢奢求,更不敢贪心,只求他有口气能活着! 虞战南接受不了才失去妹妹,又要失去大哥的打击,他甚至想都不敢想,任太医便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生怕又被虞二少爷抓起扔在肩上的任院首,心里多少有点儿发毛,确定不会再被扛走后,试着想要挣脱自己的手腕,发现无果后,再次叹了一口气便接着说; “人暂时是救下,就看能不能熬过今夜!” 夜晚是重病患者最难熬,也是最凶险的时候,这点,虞家祖孙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如此,任太医的话像一股清泉,带着希望流入他们干枯的心田,瞬间让他们活了过来; “好……救下便好,救下就好!” 欣喜之余的神武侯老泪纵横,起身说完又缓缓坐回,把脸迈向一旁,赶紧拿袖子擦拭眼泪。 而虞战南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紧握着任太医的胳膊颤抖不已,一脸感激; “任院首……” 心中极是敬佩虞家满门的任院首,即便胳膊被虞战南抓的生疼,他也咬牙一声不吭,还好心安慰; “侯爷,二公子安心,为保大公子能挺过今夜,任某在此侯着……” “战南多谢任院首!” “使不得使不得,二公子使不得!” 虞战南一听这话,一脸感激就要下跪,却被任院首连拉带抱给弄了起来; “大公子伤势极重,且毒已入脏腑,若能挺过今夜,任某再想法子除毒……” 想想虞顾北的状况,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撑着一口气活着,任太医满心佩服,暗自决心用毕生所学救治他。 希望老天也能睁睁眼! 这时,已经冷静下来的神武侯发话; “好,安排任院首在隔壁歇息!” 神武侯也不说旁的客套话,就低声吩咐一旁双眼通红,才给昏迷不醒的虞顾北喂了几口参汤的姚吉。 因为,他也清楚虞顾北的伤势有多重,如今说感谢的话为时尚早,对任太医来说反而会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不想,亦不能! “任院首辛苦,随老奴来隔壁侯爷房里歇息。” 将近一个时辰处理伤口外加上药,任院首确实累的慌,便未推脱就跟着姚吉去了隔壁。 恰巧此时,前院传话,说太子殿下已在前堂厅等候多时。 当即,神武侯脸色骤变,而后重叹一口气,严肃嘱咐神色疑惑的虞战南; “在此处盯着,莫要离人!” “祖父放心,孙儿定寸步不离!” 这个房里有他昏迷不醒的父亲,也有他重伤还未度过生死危机的兄长,虞战南虽然不清楚祖父为何要这般嘱咐,但亦严肃回答。 看着祖父带着姚吉一同出了小院儿,神经紧绷了多时的虞战南,终于好好喘了口气,当即整个人泄力,提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看着浑身被布条包裹的只露出脸的兄长,缓缓蹲床边,小心拉起他的手低声道; “大哥……一定要挺过来!” “你那么厉害……这次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康儿还那般小……他不能没有父亲,大哥……听到了么?” “我知道大哥听得到,知道大哥不舍妻儿……父母……祖父,祖母,还有兄弟……” “大哥……我们的桃桃没了……不能再失去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哪怕……” “哪怕瘸了……残了都成……但一定要活着!” “求求大哥……一定要活着,一定……” 蹲在地上的虞战南终于崩不住了,说着就侧脸贴着虞顾北的掌心,低声呜咽起来,把失去妹妹的悲痛,对兄长的担忧,趁着此时没人通通发泄出来。 这一段时日,他确实绷的难受,生怕被母亲看出异常而影响她的病情,他甚至连发泄的机会都没,要知道,他也只是个未及冠的孩子而已! 旁边挨着的榻上,渐渐清醒过来的虞驰正,听到二儿子低沉的哭声,两行热泪瞬间滑落,心想,他是不是该‘醒了’! 这样‘昏迷不醒’两个多月,他同样憋屈的慌,如今长子身受重伤,生死不定,他属实躺不住了! 咬牙努力压制喉咙想要爆发的呜咽,虞驰正决定就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一刻都忍不住了! “咳咳……” 喉咙的不适让他忍无可忍发出虚弱的咳嗽声,也惊动了蹲在床边儿无声哭泣的虞战南。 起初,虞战南以为出现幻觉,迅速从兄长手心儿抬起头,见其依旧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紧闭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虞战南失望一笑,确定自己产生幻觉。 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他老父亲这个人‘活死人’的虞战南,当即起身,僵硬着身体慢慢转头看去; 果然,他那‘活死人’老父亲瞪着双眼,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盯着他! 许是情绪冲击太大,完全无法从悲伤抽身而出; 亦或者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不知如何反的虞战南,木木讷讷杵在原地,僵硬的拧巴着身子,侧头与他那同样躺在床上,僵硬不动的老父亲互相对视。 “南……咳咳……儿……” 嗓子干疼厉害的虞驰正虚弱开口,把身处震惊,甚至怀疑自己双眼的虞战南彻底惊醒,他努力眨了眨眼,直到双眼的湿意提醒他,这一切是真时,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连忙拿袖子随意擦了擦双眼,虞战南又惊又喜,这才完全转过身朝老父亲榻边而去; “父……父亲……” “您醒了?您真的醒了?” 喜极而泣的虞战南,上前跪在榻边说完,再也忍不住扑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哭了起来…… 第六十四回半路热闹 “老臣多有怠慢,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急匆匆从后院一路来到前堂厅,见太子正站在堂厅窗前,望着园中的花草出神。 而桌上的茶汤热气全无,神武侯赶紧上前两步,拱手弯腰请罪。 太子回神,转过头来看着弯腰请罪的神武侯,眼中留恋神色瞬间消逝,上前扶起他便道; “侯爷请起,是孤来的不是时候!” 扶着神武侯的胳膊起身,见他双眼微红,神色悲切,太子便知虞顾北的情况不容乐观,思虑须臾还是问了一句; “听说大公子出事,孤这才贸然登门,还请侯爷见谅!” 两次突然到访,都未事先支会一声的太子,想想都觉得失礼,也怕神武侯心生不悦,便委婉的解释一句。 确实,心里极度不满的神武侯,此时惶恐不安的开口道; “老臣不敢,太子殿下请上座!” 说着,神武侯赶紧恭敬的招呼太子。 一番谦让后,两人落坐,太子就一脸忧心问; “不知大公子身体如何?” 这一问再次戳到了神武侯的伤心处,他哽咽难言,拿袖子遮着脸擦了擦眼泪,抬头歉疚道; “多谢太子殿下挂心,只是……能不能挺过去,得看今夜了!” 闻此言,太子脸色也跟着一沉,搜肠刮脑的想起前世有没有这么一出。 想了半天,发现前世的自己,除了对虞家的无尽厌恶外,不曾有一丝一毫关于虞家的其他信息! 为此,悔不当初的太子脸色愈发阴沉,暗中观察他情绪变化的神武侯心中一冷,只以为他有旁的心里,低头瞬间眼中划过厉色,再抬头,依旧是同往日没任何区别,满身恭敬,且一脸忧心孙儿的神武侯。 “还请侯爷宽心,大公子定能挺过这一劫!” 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的太子,还是耐着性子安慰神武侯。 “老臣多谢太子,也借殿下吉言!” 神武侯赶忙起身道谢,太子见他一脸倦容,阖府又很是寂静,便知此事后院女眷定不知晓,也知他不便久留,就识趣的起身告辞。 送走太子,返回府中的神武侯神色沉了沉,脸色尤其难看,心中不由多想; 上次,大孙儿回来那日,太子不声不响的登门! 这次,大孙儿前脚生死不明的回来,太子后脚又不生不响的上门! 难道是巧合? 未免也太巧了吧! 而且,两次亲自前来,还真看得起他们虞家! 神武侯坐在堂厅主位,盯着门外园中景色陷入沉思,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可疑; 最后,虎目一禀,迅速划过一丝狠劲,而后又恢复平静,看着姚吉交代; “照顾好任院首,莫要怠慢了!” “侯爷放心,老奴亲自安排!” 姚吉的话神武侯点了点头,又想起还在病中的老妻,以及卧床不起的大儿媳,还有才出双月子不久的大孙媳,就又叮嘱道; “后院儿先瞒着,也让小三小四莫要走漏风声,不然老夫家法处置!” “侯爷放心,老奴会叮嘱三少爷与四少爷的!” 其实,这些事姚吉早已吩咐下去,侯爷反应过来就感激看着他; “阿吉,辛苦了!” “侯爷这是甚子话,老奴可不愿听!” 说着神武侯起身,由姚吉扶着朝后院儿走去。 “幸好,有你!” “能陪伴侯爷左右,是老奴的福气!” 相伴了大半生的两个老人边走边说,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时刻,互相温暖,彼此支撑! …… 翌日 晨光灿烂,风和日丽,鸟鸣花艳 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经过任太医一夜的不懈努力,以及神武侯、刚苏醒的镇国将军、虞战南、姚吉几人的一夜守护,情况凶险的虞顾北终于保住了性命! 至于身上的毒,任院首目前还束手无策,只能用药物控制不让其扩散,待好好研究一番后才能定论! 但是,这对虞家所有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感激的同时,亦在竭尽全力想办法解毒! …… 眼看日头西斜,一路快骑的虞杳几人,想在天黑前赶到不归城落脚; 然而,刚从两山之间的夹沟出来,前面的见微道长突然勒马急停; “吁……” 不明所以的虞杳,以及后面的刘蒙、香姑、二人都来了个急停。 “发生何事?” 这时,后面负责看管驮着货物马群的秦沐,打马上前询问情况。 见微一言不发,用马鞭指了指前面几丈开外,悬横在路上的一根绊马绳。 待看清楚这根隐隐晃动的绳子后,秦沐虎目怒沉,冷冷扫视路左侧大石头后,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那人,实则露出半个大腚的那人; 而后,又看向路右侧露,扒开杂草露出大半个脑袋,鬼迷日眼偷瞄他们,却自以为很隐蔽的那个人! 这让跟座铁塔一样挺坐在马背上,一脸阴沉的秦沐,当即无语,简直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怒吧,就这么俩玩意儿,好像不值当! 笑吧,人家整的还挺认真,好像不合适! 一时之间,给秦铁塔整不会了,骑在马上盯着同样不知怎么是好的虞杳询问。 而前方左边儿藏在大石头后的那人,见虞杳一行人停在不远处不上前,急的用力拽了拽绳子,悬空在路中的那个绳子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而右边趴在杂草堆里的那位,许是以为同伴儿在同他打招呼,也跟着用力拽了一把绳子…… 所以,那根用来绊马的绳子,就这么招摇的在虞杳几人前方不停的晃悠,生怕他们发现不了! 见微!! 这俩人莫不是傻子吧? 虞杳!! 不会是故意逗他们玩儿吧? 实在没眼看下去的秦沐,腿一抬就从马背上下来,然后朝着路右边儿,趴在草丛里的那位走去。 好奇心满满的王二石,也跳下马背,手握马鞭朝左边藏在大石头后面的那位而去。 刚走近大石头,藏身在后面,年龄和他不分上下,同样高瘦,一身蓝灰粗布短打,双眼透着股机灵劲儿,拽拽的扬起下巴,一手拽着绳子,起身一手叉腰的小子就嚣张的叫嚷起来; “没看见老子在打劫吗?过来想找死不成?” 仰着下巴,理直气壮的叫嚣,给王二石直接问愣了,待回过神来,扬起手中的马鞭就抽过去; “打劫?他娘的土匪还这般嚣张,看小爷不扒了你一层皮,啪啪……” “哎吆,打头不打脸不知道么!” “土匪还要脸?啪……” “住……住手,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你倒是不客气一个给小爷我看看,啪啪……” “哎呦哎呦,不许打头听见没……” 前方两人,一个举着马鞭追着抽,一个拽着绳子抱头叫嚷着四处逃窜,给一身疲倦的虞杳几人添了几分乐趣,便放松下来看起了热闹…… 第六十五回招待客人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虞杳终于忍不住,趴在马背上懒散笑问,被王二石拧着胳膊,一脸不服气的倔种。 “我才不告诉你我们是沟子山的,哼!” 倔强小伙说完,就狠狠剜了虞杳一眼,一副‘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成功将大家逗乐! 其中,见微笑的最欢,趴在马背上都直不起腰。 同时,也把秦沐提在手中,个子略矮略胖,黑脸大眼,略显呆萌的另一年轻少年给整丢脸了,低着头动都不动一下,跟个小鹌鹑似的! 嘴角带笑的虞杳觉得极有意思,盯着王二石拧着的小伙子又问; “那你们山上有多少人?” 一听这话,那瘦高个儿小伙儿一脸警惕,瞪着不大的双眼,梗着脖子就叫嚷; “作甚?你们想以多欺少不成?” 以多欺少? 看来人数少于六人! 就这三瓜两枣还出来打劫,胆子不小! 虞杳这般想着,终是忍无可忍笑出声,气的那小伙梗着脖子再次嚷嚷; “笑甚子?告诉你,咱们山上个顶个儿的英雄好汉,随便拎一个打的你们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识相的就……” 那大高个儿说到这儿,突然看到虞杳几人身后的那一群马,以及马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瞬间瞪大双眼,用力吞了吞口水,而后又结结巴巴指着后面的马群道; “就……就留下一匹,不,两……三……四匹马来,不然甭想囫囵个儿的从此处过去!” 好家伙! 人不大,口气却不小! 不过这四匹马要的有些意思呢! “怎么对我家公子说话的?” 一旁的王二石见他说话还挺横,拿马鞭柄敲了几下,不想,这家伙就抱着脑袋又叫嚷起来; “怎的又打脑瓜子,打坏了你赔得起么?” 说完又凶又怂的白了一眼王二石,用力揉了揉脑门,就又气愤怒诉; “告诉你,我这脑袋瓜子可金贵着哩,打坏了没有一匹马赔,可是不能行的!” 说着,又抬起头盯着后面的马群吞了吞口水,不大的眼睛滴溜乱转,显然是在打什么主意! “小白脸儿,还公子!” 收回视线,迅速瞄了一眼摘下围帽,皮肤白净,身材娇小,趴在马背上笑看着他的虞杳,就小声嘀咕; “嘟囔甚子,敢骂我家公子小白脸儿,看我不抽你!” “哪……哪个骂了,定是你耳朵出了毛病听……听岔了……” “再说……他……他确实就是小白脸,还不兴旁人说的!” “啪……” 瘦高个儿一脸无辜的说完,屁股上又被王二石抽了一下。 虽然力道不太大,但也够响够疼,可这孩子记吃不记打,嘴巴就是老实不了,还一个劲的撩拨; “你还打,我哪句说错了,他本来就小白脸……” “啪……” “哎吆……小……小白脸……” “还说,啪……” “哎吆……就说,你管得着么?” “……” 一个嘴硬,一个脾气犟,两人彻底扛上! 虞杳几人只当一场热闹来看,可被秦沐提在手中的另一小伙儿却着急,终于忍无可忍的弱弱开口; “饱儿……你就少说两句……” 也少挨几鞭子打! 宝儿? 这名字还挺……特别! 虞杳盯着活宝一样的瘦高个儿小伙子打量几眼,心中不由感叹! 耽误了这会儿功夫,他们肯定在天黑之前赶不到不归城,想到这儿,虞杳就盯着那活宝儿打量起来,只给他盯得浑身发毛; “你……你作甚这般……看我?” 说着,他一脸害怕的紧抱双臂,就跟虞杳要把他怎么着似的! “带路,去你们沟子山!” 以这二人的智商,以及刚才所说的信息,虞杳判断他们那个土匪窝肯定不远,便提出这个让所有人都诧异的要求。 “公子不可!” “公子万万不可呐!” 秦沐和刘蒙紧张的出声反对,生怕着了道儿,被人家当饺子给包了! 毕竟,他们才六人,又带着这么多家当! 虞杳给了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们这才没再说什么。 但秦沐气狠狠的甩了甩手中提着的那小伙儿,把对方吓得紧闭双眼,低头不动。 “你……你们不会是……是要去我们山上吧?” “嗯——” 面对大高个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疑问,虞杳点头肯定回答。 “你们……都去?” 大高个伸出手划着圈儿指过他们几人,瞪大眼睛,结巴又问。 “没错——” 虞杳再次给出肯定回答,那大高个儿赶紧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又抬手抽了自己两嘴巴子,接着又睁开眼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指着后面的马群; “那……那些马儿都……都去吗?” “对,怎么?难道你们山上放不下?” “放放……放得下,咱们山上虽然只有四人,但地方够大,这些马儿绝对待得下!” 大高个儿高兴的只差当场哭出来,若不是王二石拽着,他能手舞足蹈到原地起飞; 但是,也彻底暴露家底! 秦沐手中的另一小伙子嘴巴动了几下,终究什么没说,最后无语望天;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那就带路吧!” 虞杳说完,那大高个儿一句话都没说,屁颠颠的在前面带路,还边走边介绍他们窝点,以及他们的光荣事迹。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所有事交代了个清楚明白,后面跟着的另一小伙子彻底死心了,连提醒都懒得! 果真如虞杳所想,这个所谓的土匪窝就在他们边上的山上! 满打满算三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的石头砌成的大门,以及里边儿不远处几排石头屋,和空无一人的诺大院子,让虞杳几人确认他们没说慌。 安顿好后面的一群马,在两个大小伙儿的陪同下,虞杳他们几人把这里逛了个遍! 这几排石头房大多都闲置无人住,有的门口儿已经长满杂草,门窗破烂,最后面的那一排里面还养着几只鸡,属实会过日子! 打量完一切,虞杳几人坐在院中歇息,香姑和木同,王二石忙着生火做晚食,就见大瘦个儿手里提着两只鸡过来; “来者是客,今儿个宰两只鸡给你们吃!” 他憨憨的笑着说完,抽出腰间的菜刀,当着虞杳的面就把两只鸡给抹了脖子,接着开始拔毛。 另外一个慎了慎,也上前帮忙,那热情劲儿真像招待客人,丝毫没有土匪的样子…… 第六十六回不由失笑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许是被他这股子热情劲儿感动,虞杳盯着看了一会儿,捧着手中香姑递上的热茶,边喝边问认真拔鸡毛的瘦高个儿。 “嘿嘿……我叫饱饱,十九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方言口音回答,给虞杳听的一头雾水! 宝宝? 还是豹豹? “哪个字?” 疑惑之余,虞杳又忍不住多问一句,这一问给这活宝也问愣了,眨眨眼想了想,他又笑着说; “哪个字我也不晓得,反正就是吃饱了不饿肚子的那个饱,当时我爹取名儿时,就是希望我这辈子都能吃的饱饱的,不挨饿!” 说完这话,他神色落寞的低下头又认真拔鸡毛,不难看出,他想到了伤心处! 结果没伤心几秒,想到还没接介绍自己的姓氏,他又抬头盯着虞杳认真补充道; “对了,我姓裘,不是骂人那个,是……是……反正是好话那个字……” 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手中的一根鸡毛插在发间都不曾察觉,接着又低头认真拔毛,虞杳却若有所思; 裘饱饱! 求抱抱! 还真挺特别!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而又盯着裘饱饱身旁略胖的那个小伙儿,不待她开口询问,人家就主动介绍起来; “我二十,叫车高高……” “噗……” 举高高? 虞杳一时没忍住笑出声,给车高高看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出言解释; “是马车的那个车!” 原来是车高高! 虞杳点头时不由打量他一眼,觉得名字很好,估计是父母希望他长得高高壮壮,所以才取了这个名! 二人刚拔完鸡毛,正开膛破肚,院里进来一个挑着担子,粗布裤角挽起露出些许脚脖子,个子与香姑不分上下,但很瘦,头上包着蓝红头巾,身着灰色粗布斜襟上衣,下身深蓝长裤,一双沾满泥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鞋,面容消瘦但精神十足的年轻女子,当她看见裘饱饱和车高高二人手中的鸡时,先是一愣,然后扔掉肩上的担子; “咣当……” “我的鸡!你们敢杀了我的鸡!我和你们拼了!” 年轻女子愤怒的大叫一声,然后抡起扁担,朝已经提着鸡撒腿逃命的裘饱饱和车高高冲上去,边跑边骂,全然无视虞杳几人,就像没看见一般! “青青,你听我说……” “说个屁,你还我的鸡!” “改日我还你两只,不,三只,三只……” “你拿这话骗了我多少回了,今日不打断你的腿我跟你姓裘!” “别别别,千万别打,今日……今日来客人了,青青给哥留点儿面吧!” 裘饱饱这一说,青青姑娘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着扁担转身朝火堆旁的几人看去,最后定睛在虞杳身上。 此时的虞杳也正盯着这位‘亲亲’姑娘暗自感叹; 亲亲,抱抱,举高高! 一下子都凑齐了! “这公子,好生俊俏!” 盯着虞杳看了好一会儿,青青姑娘不自觉的发出这声赞美来! 语气认真,没有丝毫轻浮之态,纯纯的一句赞美,但是给所有人整不会了,尤其是虞杳本人! 低头看看她这小身板儿,除了白点儿,瘦点,脸蛋精致点,作为男人还真算不得好看,更看不出什么优势! 可是,又有哪个人不喜欢被人夸的? 此时的虞杳也是如此,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给这位盯着她看的‘亲亲’姑娘露出一个笑容; “砰……” 瘦瘦的姑娘手一挥,直接扔开扁担,疾步向前,在虞杳以为她向自己冲来,正想着要怎样防备时; 就见青青姑娘激动的从她身旁跑过,直朝后面,栓马的暗处角落里而去,盯着吃草料一群马高兴的蹦跶; “天呐!马儿,好多的马儿!” “怎的会有这般多的马?” “它们好生可爱!” “都是活生生的马儿,不得了!” “这要都是我的多好呐!” 也不知道这位青青姑娘有多爱马? 反正她不顾任何人的眼光,站在那里不停的高声惊叫,又跳又笑,开心的根本控制不住手脚,给一旁提着鸡的裘饱饱和车高高整的丢人不已,连忙一头钻进旁边的灶房,眼不见为净! 惊叹声、夸赞声、一直没停过的青青姑娘也不觉得累,对着一群马的屁股都不停的夸赞,让虞杳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拍马屁,也对这姑娘的精神头儿表示敬佩! 她都不知道累吗? 那两个柳条框看着可不小! 何况里面还有满满的青草(野菜)! “它们吃草真好看!”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马儿?” “比公子还要好看呢!” 虞杳…… 谢谢! 她不接受这个比较! 王二石!! 马不都长这样么? 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 别说,好话不光人爱听,这群马同样如此,在青青姑娘真诚又兴奋,一声高过一声的夸赞声中,它们好像迷失了自己,不但吃的更加卖力,还时不时的甩甩尾巴,摇摇头,表现欲旺盛的几匹马还扭扭屁股,把青青姑娘迷的恨不能上去跟它们挤在一处! 为了让自己的耳朵免受荼毒,虞杳给了香姑一个眼神,她瞬间心领神会,倒了一杯热茶就端过去; “是青青姑娘吧?来,喝杯茶歇会儿!” “不用,我不累的,我看它们就好!” 一脸痴汉的青青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香姑一个,盯着那些马不动。 就这副模样,不用质疑,想陪着马儿过夜她都能干的出来! “姑娘要不过去坐在那边,边歇息边看,马都拴在这里跑不了的!” 说着,香姑把茶杯塞进她手里,拉着她的胳膊过去安置在虞杳身旁。 满脑子都是这些马的青青姑娘,一转头就见几人都盯着她,低头又看看手中精致的茶杯,拘谨的脚趾头直在鞋里面乱抓,而后又小心翼翼抬头,飞速扫了一眼对面的秦沐,许是被他健硕的身板吓住了,迅速低头喝了一口茶,又抬头看向虞杳; “公……公子,这些马儿都是你们的么?” “没错!” 说话的同时,虞杳终于近距离看清了青青姑娘的长相; 她人虽然很瘦,可是精神饱满,尤其是那双不大却非常圆的杏眼,此时充满兴奋和羡慕,在火光的映衬下愈发明亮,虞杳清楚的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那双秀挺的鼻头上挂着汗珠,饱满的双唇起了些许干皮,她紧张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喝了一大口茶,露出灿烂的笑容盯着虞杳又问; “公子,你们……住几日?” 问完这话,立马察觉不对劲儿的青青姑娘赶紧解释; “我……我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多住两日……” 说完,她又转头眼巴巴的盯着乖乖吃草料的马群,眼里满满的喜爱,比俊俏郎君还要得她稀罕,惹得虞杳不由失笑…… 第六十七回很有好感 “我们大哥去迷魂阵了!” 裘饱饱边大口吃着虞杳他们的肉干,喝着他们的酒,口齿不清的说。 秦沐和见微两人听到这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虞杳,见她低头没反应,这才继续接着吃。 而低头吃着鸡腿的虞杳若有所思,吞下口中的食物才抬头问; “远吗?” 这话给大口吃肉干的裘饱饱和车高高问懵了,就是青青姑娘也一头雾水盯着她; “我是说迷魂镇远吗?” 这里总共四人,已见了三个…… 怎么说呢! 说他们是土匪吧,估计真正的土匪都不乐意! 为此,虞杳特别好奇他们口中大哥,也希望他能正常一点,更好奇‘迷魂镇’这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地方。 然而,她的问话让所有人停下进食,神色怪异的看着她,尤其是裘饱饱和车高高二人; “那个……好像也不大远,就在不归城内。” 车高高眼神儿奇怪的盯着虞杳打量几眼,又看了一眼秦沐,这才结结巴巴的回答。 在不归城内? 那为何叫迷魂镇? “你听过这个地方吗?” 扭头,虞杳又问来过不归城几回的见微道长。 “咳咳咳……” 把见微道长问的咳嗽连连,一脸的不自然。 “公子……从未去过迷魂阵?” 车高高满脸诧异,看着虞杳就像看什么稀奇物种一般试探着问。 “我从未来过不归城,自然没去过这迷魂镇!” 虞杳说的坦荡,裘饱饱和车高高却一脸懵,瞪大双眼张着嘴巴酒肉都忘了吃。 这时,从肉碗中抬起头的木同,见大家神色怪异的盯着虞杳,就忍不住插嘴; “公子,木同也从未去过迷魂镇!” “等进了不归城,我带你去看看!” “咳咳咳……” 虞杳一副阔气笑着对木同说,话说一半,见微再次咳嗽起来,且咳的满脸通红,就是秦沐和刘蒙二人,神色也多有尴尬。 旁边的香姑也停下筷子,一脸好奇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为何这种表! 边吃边盯着马群看的青青姑娘,在虞杳说出这句话后,终于看向她,且一脸诧异问道; “公子怎会想去那迷魂阵?” “我不能去吗?” 虞杳更加好奇,什么地方她就不能去了? 而且青青姑娘还是这种表情! “公……公子这般清亮人物,自是不能去那等地方的!” 青青姑娘语气带着三分恼火,几分严肃,别扭的说。 “公子,那迷魂阵便是妓馆!” 终于知道虞杳啥也不懂的见微,生怕再闹出什么笑话,便小声解释。 这一说,给虞杳整尴尬了! 不过,她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心道长知识了! 原来,所谓的迷魂阵是指妓院! 倒是贴切! 听见微小声解释,青青姑娘这才明白,眼前的俊俏公子根本就不知道迷魂阵是什么!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去过妓院! 莫名的她瞬间心情大好,再次小声的说; “那种地方不是公子这等人物该去的!” “你不知道,我大哥去那地方,回来就躺两三天,跟生了重病一般,看着就吓人!” 青青姑娘也一知半解的说着,把见微、秦沐、刘蒙几人说的尴尬不已,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大口吃肉。 “没错,大哥每次回来就不得劲儿,说是腿软无力,躺好几日才能缓过劲儿呢!” “看他怪可怜的,可是每次劝都没用,过一段时日就要去一趟去那迷魂阵,我看他就是找罪受!” 裘饱饱说完,就露出不解与鄙夷神色,给身旁的车高高都说的不好意思,用满含深意的眼神儿看他好几眼,而后低头不语。 说说笑笑间,十人吃饱喝足,一壶酒也被求裘饱饱和车高高喝了个干净,俩人也喝了个迷迷瞪瞪。 虞杳几人简单收拾一番,正要准备散场时,忽闻什么声音,静听,原来是有人在唱曲,貌似还是个大舌头; “手儿嫩呀腰儿软,嘴儿甜来……人儿美,人儿美,美到哥哥心……坎儿里……” 粗声粗气,扯着嗓子,大着舌头吼唱的声音越来越清楚,虞杳几人站在原地没动,而裘饱饱和车高高早已晕头转向,头顶头坐在地上不动,收拾完碗筷的青青姑娘擦着手从灶房出来,望着大门方向就一脸不满道; “是我大哥回来了,每次喝成这个德行,嚎着嗓子就摸黑回来!” 青青姑娘说完,笑着看了一眼虞杳,就朝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我左手拥呀右手……抱,抱得美人儿……美人儿归……” “行啦!别嚎了,大半夜的不嫌吓人!” 青青姑娘上前呵斥一声,熟练的架起走路一摇三晃,身材高大,但看不出长相,一身粗布短打,嘴里依旧唱着曲儿的年轻男子胳膊,把他架到靠近大门的那间房内,边照顾边气骂; “就你能耐,喝点儿黄汤都唱上了!” “我怎就……不……不能唱哩!” “往日我不管,今儿个不许瞎唱。” 青青一边给大哥脱鞋,一边冷冷命令。 “今儿……怎就……不能唱……你说……” “不能唱就不能唱,怎那多废话,闭上嘴睡吧,莫要吵闹!” “你……” “再说话就不给你做饭吃,也不管你死活。” 青青姑娘这话很管用,她那醉汉大哥果真闭上了嘴,乖乖睡了起来,大家的耳朵终于清净! 虞杳隐晦的看了眼秦沐,就对几人小声道; “早点儿歇息!” 说完,虞杳进了身后的第二间房里,香姑住她隔壁,见微住最后一间,而第一间是刘蒙和木同住。 秦沐和王二石则在院子里打地铺,负责前半夜看守马群和货物。 就这样,一夜安稳无事。 翌日,一早 待虞杳起床,所有人早已洗漱完毕,各自忙碌各自的事,而栓马的地方去却蹲着三个人! 仔细一看,除了裘饱饱和车高高外,还有一个身量比二人略高半头,长得壮实黝黑,头发乱糟糟,一身灰蓝粗布上衣敞着套在身上,裤腿儿高挽露出半截粗壮小腿,蹲在那里眼都不眨一下,盯着马群吃草的男子,虞杳猜测他就是三人口中的大哥。 “公子醒了?” 突然,青青姑娘的热情招呼声打断了虞杳,也惊醒了蹲在那里痴迷看马吃草的三人,尤其那大哥,猛的起身愣了一下,而后急忙穿好上衣,双手撸了撸头发,就朝虞杳走来; “在下姚黑子,是他们三人的大哥,昨日不在山上,慢待贵客,还请见谅!” 姚黑子人如其名,确实很黑! 方脸,浓眉大眼的他长得不丑,反而有种独属于西边男子特有的粗犷硬朗,就是说话也有礼有节,大气爽快,第一印象让人很有好感…… 第六十八回不容错过 “姚大当家有礼!” 认真打量过他,从台阶上下来,虞杳拱手问好,语气态度极其和善,也给了姚黑子极大的尊重! 瞬间,姚黑子肉眼可见的不好意思起来,许是从未有人这般抬举过他,双眼带着莫名的感激笑着道; “不敢当,在下泥腿子出身,带着他们三人在此也是混个活路,哪敢当公子这声大当家?” 他一脸谦逊的说完这话,就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时就见香姑端着一盆热水过来; “公子先洗漱吧,早食已好。” 虞杳对几人笑了笑,又转身进屋洗漱,而后出来就见院子里一张大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食; 有他们带来的胡饼、肉干、还有精米煮的粥、以及一盘金黄炒鸡蛋、和两盘野菜。 有菜有肉,有精有粗,有干有稀,属实不错! 在姚黑子几人看来,也是难得的好吃食,尤其那肉干和精米白粥,几人从最开始的不好意思,再到埋头大吃,一连几碗下肚,个个一脸满足。 按理说吃饱喝足,虞杳几人就该告辞启程,不想却突然下起了小雨,没多会儿功夫,屋檐滴起了水串子,他们只好等雨停了再说。 而对姚黑子几人来说,却是极为高兴的事,喝着香姑煮的热茶,热情的和虞杳他们聊了起来; “公子若是不着急赶路,多住几日也无妨。” 从来没有人来他们这里,姚黑子也是真诚挽留。 “不了,等雨停了我们就得启程。” 虞杳笑着婉拒了他的好意。 但姚黑子几人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话题不断,随着越聊越多,对几人有个大概了解,虞杳便不由多问一句; “姚大当家以后有何打算?” 这话一出口,姚黑子就愣了! 秦沐和刘蒙互相对视一眼,便猜出几分虞杳的用意,随不着痕迹的认真打量观察起几人来。 而认真喝茶的见微道长,嘴角带笑,眼神带着赞赏看向虞杳,就听姚黑子一边挠头,一边面带纠结的开口; “这……此事,在下未曾多想,总归过一日是一日吧!” 刚才聊天儿得知,姚黑子和妹妹——姚青青兄妹幼年丧母,后父又因病离世,家中的房屋田产都被恶人霸占去,年幼的兄妹二人无依无靠,为了活命来到多年前被瘟疫席卷,令人闻风丧胆的猛虎寨,也就是现如今这里落脚,后又收留同样没地方可去的裘饱饱和车高高二人。 四人平日里在山脚种点儿地,养几只鸡,偶尔出去打打食,日子倒也勉强过得去! 但是,这几年里他们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也算是难得之处! 正因如此,虞杳这才开口一问,想探探他们的想法。 结果,姚黑子竟这般说,倒也不意外! “那你们想一直这么过下去吗?” 虞杳接着又问。 一旁安静听着的裘饱饱和车高高,以及姚青青三人突然眼前一亮,带着喜色眼巴巴盯着虞杳。 而被虞杳盯着的姚黑子,此时脑子也转过弯儿来,双眼突然冒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纠结的努力组织语言; “公……公子何意?” 小心试探着问出这句话,姚黑子好像终于鼓起勇气,神色紧张的盯着虞杳接着又说; “我们兄弟四人虽说没本事,但吃苦耐劳,有把子力气,若……” 说到这儿,姚黑子终是没勇气问出那句话,但又不甘心就此错过大好机会,用力揪了揪耳朵,而后就咬咬牙又说; “若公子不嫌弃,咱们兄弟四人愿追随左右!” 这话简直说出了另外三人的心声,姚青青、裘饱饱、车高高三人一脸紧张,眼巴巴盯着虞杳,生怕遭到拒绝! 尤其是姚青青,紧张到双手紧抓衣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见此,旁边的香姑伸手轻拍安慰,并用眼神给与鼓励。 沉默不语好一会儿的虞杳,在四人忐忑不安的眼神儿下,终于开口了; “为我所用可以,但是我该怎么信任你们?” 其实,早起见到姚黑子的时候,虞杳就起了收用他们的心思,但是这种事总该要有个契机,以及考验才是! 轻而易举得到的都不被珍惜,虞杳深知这个道理,这才耐着性子一问。 一听这话的姚黑子知道机会来,想也没想就起身跪地高声道; “我姚黑子愿追随公子,愿舍了这条命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若有对不住公子之事,不得善终!” 姚黑子满脸严肃说完这番话,就见姚青青,裘饱饱,车高高三人也跟着过去跪地,异口同声发誓; “姚青青愿追随公子,永不背叛……” “裘饱饱……” “车高高……” 盯着四人看了一会儿,虞杳一个眼神过去,秦沐起身上前扶起姚黑子三人,香姑则赶紧拉起姚青青,这时就听见微开口; “你们四人倒是有造化!” 只这一句话,就已让四人喜出望外,满脸激动盯着虞杳。 “往后是一家人,我亦不会亏待几位。” “多谢公子!” 是人高兴的连连道谢,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但是虞杳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不由紧张起来; “但是,你们还不能跟我们走……” “为何?难道公子嫌弃咱们不成?” 姚黑子立即上前一步,着急问道,满眼都是不安和担忧,生怕发生变故。 “实不相瞒,我们初来乍到还未安顿下来,待找到落脚点,一切安定下来再通知你们也不迟,总归,我们也是要在不归城落脚的!” 一听虞杳这话,姚黑子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也变为欢喜,就拍着胸脯笑着说; “此事不怕,咱们兄弟四人皮糙肉厚,最是不怕吃苦受累,更何况这不归城我熟悉的很,与公子同往也能帮忙打探事宜,出一两分力呢!” 好不容易走了大运,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放走! 姚黑子誓要跟着虞杳他们一起走,便主动出击抓住机会。 他虽没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什么厉害人物,但眼前的虞杳,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机遇,也是唯一一次,绝对不容错过…… 第六十九回心有目标 晌午过后,雨过天晴 考虑到路上不好走,虞杳他们又在猛虎寨住一晚。 “明日,你与王二石在此看守马群和货物,我带姚黑子他们先进城,待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再通知你们。” 经过一番认真思考,目前连同他们七人所骑的马,总共三十匹马,以及货物一起进城肯定不方便,虞杳便对秦沐于是吩咐。 再者,就算她收了姚黑子四人,可猛虎寨这地方可不能丢。 虞杳让秦沐留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守住这个地方,防止别人钻空子占了去! 二来,为了以防万一! “是——” 显然,秦沐猜出了虞杳的用意,虎目闪了闪,二话没说就答应。 于是,次日一早,用过早食后,留下马群和货物,以及秦沐、王二石、裘饱饱三人在猛虎寨看守,其余人则跟着虞杳启程朝不归城出发。 天气爽朗,官道平坦,一路轻装快骑,晌午前他们就到了不归城。 看着主街上稀稀拉拉的百姓和过往客商,来往行人的穿着装扮,以及街两边为数不多的商铺,虞杳对这个位于元启最西端的不归城,有了初步认识! 八人牵着马,绕着主街转了一圈儿后,虞杳心中有些迷茫! 她真的要在这个地广人稀,商贸落后,条件严酷的地方落脚吗? 这里一抬头是秃山,一低头是黄土,一刮风是沙尘,冬季漫长又寒冷,条件艰苦异常,她在这里做什么? 又能做出什么? 牵着马边走边看着来往面色黑红,神色木讷的行人,以及随处可见靠在向阳处墙角晒太阳的大小乞丐,虞杳就像被这里特有的气氛感染一般,人也跟着木讷起来。 见前面有家小食铺,她这才想起大家还未曾用午食,便上前把马拴在小食铺门口儿,带头走了进去。 小食铺不大,但收拾的干净利落,里面摆着四张小木桌子,却一个食客也没有! 见虞杳几人相继进来,一身深蓝粗布裤装,头上绑着一条灰头巾,中等个头,圆脸大眼,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上来; “几位客官请坐!” 让说着,他麻利的摆开长凳,好让虞杳几人落坐。 见他们坐下,中年男子又热情笑问; “几位客官吃点儿甚子?” “想吃什么自个儿要!” 中年男子热情说完,虞杳便看着姚黑子三人说。 想吃什么自己点这种习惯,他们几人一路走来早已见怪不怪,亦不用虞杳多说! “掌柜的,可有热水?” 知道虞杳每日都要喝茶的香姑,起身问道。 “有的有的,就是咱们这小地儿没有茶!” 掌柜的满脸不好意思搓着双手说。 “无妨,我们有带茶,麻烦掌柜给咱们来两壶开水就成!” “小子,提两壶开水出来!” 香姑说完,就见掌柜朝着后面吆喝一声。 “来了……” 答应声响起的同时,后边儿小侧门儿出来个,双手各提着一壶滚烫冒着热气开水的十六七岁,高高瘦瘦,脸颊通红的半大小伙儿。 两个被烟火熏的通体黝黑,水不停翻滚的水壶,垫着一张木片放在桌上,目光触及虞杳时,小伙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赶紧转身又进了后堂。 这时,香姑打开一小包茶叶,捏起一撮小心的放入两个水壶中,而后盖上盖子对虞杳说; “他们都要好了,公子,您吃甚子?” 香姑一问,那掌柜也笑盯着虞杳。 “再来两大盘羊肉,给我来碗汤饼,汤多些!” 生怕几人不够吃,虞杳又给他们加了两盘羊肉,同时给自己点了份带汤的饼。 此时的她,确实没什么胃口! “几位稍候,这就给你们做去!” 这掌柜身兼大厨之子职,说着就进了后堂,接着就听切菜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传来。 边喝茶边盯着外面街上,三三两两过往行人的虞杳,满脑子都是接下来做什么! 若是她一人还好,大不了找家客栈先住着再说! 可是眼下十几张嘴,以及三十匹马要养活,她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再说,那么多马也得找个住处! 突然,灵光一闪,虞杳眼前一亮,她直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而且,这件事一定能行! 瞬间整个人来了精神,从门外收回视线,盯着坐在对面的姚黑子就问; “你可知这里哪有大的宅院出售?” “越大越好!” 打进城开始,见虞杳脸色不怎么好,姚黑子他们也就没怎么敢开口。 眼下她问起来了,姚黑子自然要显摆显摆本事,好好表现一番。 “公子放心,属下认识好几个牙人,回头就带公子去看看。” “不过若要买大的宅院,估摸着还得是城外,城内大宅院有,但是能养马,且一下养个三十来匹的估计难找!” 姚黑子的话倒是正中虞杳心意,当即就决定; “那吃完我们去看看,最好是城外,越大越好!” “是——” 一听这话,姚黑子满心激动,直点头答应。 心里却暗自庆幸跟对了人! 没一会儿,他们要的食物就相继端上。 刚开始姚黑子,姚青青和车高高三人还有些拘谨,不怎么敢下筷子,见刘蒙,见微,木同丝毫没有任何顾忌,提起筷子就大口开吃,三人这才彻底安心,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公子,可要吃块儿羊肉?” 知道虞杳胃口不大的香姑,夹起一块水煮羊肉就先问道。 “来一块儿瘦的吧!” 对于香姑的好心,虞杳很少拒绝,这也养成了她投喂自家公子的习惯。 饭量不大的虞杳很快就吃完,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等着他们,直到桌子上所有的食物被吃的一干二净,刘蒙付完钱,他们才跟着姚黑子去牙行。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位于主街后面,一家商住两用的铺子里,姚黑子和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高瘦,长相精明的男子交谈起来,而后来到虞杳面前恭敬介绍; “这是我家公子,想要买一处大宅院,最好带马厩和田地,你这里可有合适的?” “贵公子有礼,在下罗斯!” 螺丝? 名字也很特别! 虞杳心里暗想着,朝他笑着点点头,而后交谈一番,得知她的需求后,罗掌柜二话没说带他们来到城西的一处大宅院…… 第七十回精神饱满 位于城西的这处宅子,虽然看着极普通,用料也是石头砌墙,砖木结构房子,却是三进的大院,后面还带着一排马厩,最后面靠山处还有一片两三亩的园子,日常住宅绰绰有余,但虞杳还想多看看,比较一下,便没表态。 然而,那罗掌柜也极有耐心,极热情,又带着他们去城东看了一处; 宅子略小,且没有园子,但看着很是精致,虞杳依旧没有表态,但是问了一句; “城内最大的宅院便是这两处吗?” 罗掌柜慎了慎,便笑着回答; “没人住,拿来出手的,最大的便是西城那座。” “那城外还有更大的吗?带田产的庄子也成,越大越好!” 虞杳这一说,罗掌柜瞬间眼前一亮,满心激动道; “有,还真有这么一处!前些日子才要出手的,公子若得空闲咱们这就去瞧瞧!” “走——” 说走就走,一行人骑着马出西城门,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地才到罗掌柜所说的那地方。 两进的大院子带着一座跨院,院子够大,周围的田地也够多,同时也够偏僻。 围着庄子转了一圈儿,虞杳越看越满意,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庄! 见虞杳神色愉悦,罗掌柜脸上的笑容也加深,笑着小心问; “公子可还满意?” “还不错,罗掌柜说个价吧,价格合适我就要了,若不合适,我再去别处看看!” 虽然不差钱儿,但是做买卖该有的套路还得有,毕竟虞杳可不想当冤大头。 “公子哪里话,咱们的价最是公道的!” 说着,罗掌柜认真思量一会儿,又见一旁的见微道长掐着手指在算什么,他眼眸闪了闪,便痛快报了个数; “二百两银,实不相瞒,此处庄子田地不少,但都是些沙土地,出产不好,在下也不能昧着良心哄骗与公子。” 罗掌柜倒也实诚,可是报的这个数依旧很有水分。 西边儿地广人稀,好的宅院虽然不多,但普通能住人的也不少,虞杳根本不愁买不到合适的! 见虞杳望着远处的山头不说话,罗掌柜急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开口; “在下退让一步,一百八十两银,这个价已经到底了,不归城方圆再也找不出比这庄子更大更便宜的了,公子觉得怎样?” 罗掌柜眼巴巴盯着虞杳等待答复,生怕到嘴的肥鸭飞走。 认真思索一会儿,虞杳不紧不慢的开口又问; “城西那处宅子多少两?” 猛的一听这话,罗掌柜瞬间一愣,随后忍着激动赶紧报价; “六十两,我不与公子来虚的,您直接给六十两银便可。” “这庄子与城西的那处宅子我都要了,一口价二百两,成,咱们一手交钱,一手过契,不成……” “成,成……”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肥客,且财大气粗,罗掌柜怎么会得罪? 不等虞杳说完,就满口答应。 而旁边的姚黑子等人,在听到虞杳眼睛不眨的买下一个庄子,和一座宅子之后,惊的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不动。 随后,一行人又快马进城,直接去衙门办了新契书,由于有门路,契书上直接落了‘杳公子’的大名,还给他们每个人办了一张路引,也就是古代的通行证,方便以后出行。 “给罗掌柜二百一十两银票,那十两是本公子请罗掌柜吃酒的!” 所有的事情办完已近傍晚,在城西的宅子里,虞杳这般吩咐刘蒙。 “是——” 刘蒙点头应承一声,掏出银票数了二百一十两递给罗掌柜; “在下多谢公子,公子乔迁之日,在下定会登门道贺。” 罗掌柜也没推辞,接过银票当面看了个清楚明白,而后笑着同虞杳说,也是为了打好关系。 “静候罗掌柜大驾!” 虞杳也愿意与罗掌柜交好,毕竟他人还不错,以后指不定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送走罗掌柜后,所有人都高兴的开始收拾屋子,尤其是香姑和姚青青二人,拦都拦不住,从角落里找来木桶打了水,就一通扫扫擦擦,一口气把所有屋子擦了个干干净净才停下! 姚黑子和刘蒙他们几个,更是把三个院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连后面的马厩都没放过! 若不是已经天黑,他们几人估计一口气能把后面的地都给翻了! “明日再说,先去找家客栈住下……” “公子,咱家有这般大的院子,这般多的房屋,为何还要去住客栈?” 一听虞杳要住客栈,姚黑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点诧异就问,眼中多少带着看败家子时才有的神色,给虞杳看的满心无语。 “没有被褥怎么睡?” 虽然每个房间都有床,他们总不能在这硬邦邦的木板上睡吧? 光想想,虞杳都觉得浑身骨头疼! 虽然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曾多次夜宿荒郊野岭,可那是不得已! 但凡有条件,虞杳都不会苦了自己,更不会苦了跟着自己的任何一人! 然而,对姚黑子他们来说,睡光板床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能有床睡已经是极幸福的了! “那……那公子一人去住客栈,咱们在家里住!” 会过日子,精打细算的车高高仔细一想,他们在家里住,一晚上也能省不少钱呢! “对,今儿个花了那么一大笔银钱,咱们是该省省了!” 一旁的木同极为认真的点头说,好像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一样! “住在自个儿家里舒坦些,要不属下先送公子去客栈?” 代替秦沐掌管财政大权的刘蒙,身上虽然还揣着一百两银票,可一想还有这么多张嘴要吃喝,那么多的马要养,就不由抠搜起来。 虞杳?? 一个个的比她还会精打细算! “算了,将就一晚再说吧!” 无奈,虞杳妥协! 她总不能真扔下他们,一人去住客栈吧? 那她成什么了? 好在他们一路走来每人都有一两身厚衣,且带在马背上,晚上倒也不至于那么难挨! 许是找到住处,心也有了着落,这一夜每个人睡得格外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都起晚了! 而且,虞杳睡得特别好,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第七十一回了然于胸 翌日 一早,几人出去吃完早食,就兵分两路行事; 虞杳、见微、刘蒙、姚黑子、车高高五人去城外的庄子。 香姑、姚青青、木同三人去街上置办东西,顺便给每人买几身换洗衣服 然而,香姑怀揣着几十两巨款,和姚青青、木同三人买完油盐米面,又给每个屋里添置了适当的家具,就去布行买了布料回家,打算自己动手做衣服,这样也好省些钱,全然把虞杳‘不要舍不得花钱’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 虞杳去城外庄子上,又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决定找些人来把房屋好好修缮一番,周围的土地也要再翻一下,种上农作物。 至于种什么,虞杳心里还有些不确定。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一旁的见微便开口提议; “这百十来亩田地慌着实属可惜,种麦时节已过,不如种些菜豆之类的实际,咱们自个儿吃也方便!” 见微说的倒是极有道理,虞杳对这些又不怎么懂,确切是对这里的农作物不怎么了解! 仔细想了想,又同姚黑子几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最后便决定; “明日找些人过来翻地,沙土地全部种上苜蓿,靠近山坡土质肥一点的地方种上黄豆,院子四周就种些瓜果蔬菜!” “是,属下明日一早就去找人,顺便去买种子!” 刘蒙把虞杳的吩咐记在心中,恭敬回答,眼中一片光明,对以后的日子充满希望。 但是一旁的姚黑子却有些迟疑,看了看虞杳,最后问; “公子,这么多田地都种苜蓿吗?” 苜蓿是草料,但也没必要一下子种这么多,还不如多种些口粮来的实在。 “都种,或许这些都远远不够!” 虞杳肯定的回答,虽然没多做解释,但是却让几人知道她已心有成算。 旁边的见微眼眸闪了闪,看着依旧一脸疑惑的姚黑子笑道; “这苜蓿不光是极好的草料,还能肥润田土,一两年后这些贫瘠土地便可肥沃起来,届时种粮食再好不过!” “原来是这样!” 恍然大悟的姚黑子说着,对虞杳满眼佩服。 其实,虞杳选择种苜蓿完全跟肥沃土地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简单的想种草料而已! “再往西是何处?” 眺望远方,隐约看见平坦的草地,虞杳好奇的问见微。 “公子可要去看看?” 见微望着远处愣了些许,倒是没着急回答,反而盯着虞杳如是问。 见他好似别有深意,虞杳心中好奇,便痛快答应; “走——” 于是,几人又骑上马,朝远处打马而去。 一路快行,骑了莫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 虽然草才长的脚面,可放眼望去,天蓝草绿,一片开阔,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让几个月来已经习惯黄沙尘土的虞杳,仿若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骑在马背上远远望去,目所能及之处好像还有马儿与羊群在悠闲吃草,虞杳好奇的问见微; “前面也是元启的地界吗?” 一听这个问题,见微神色突然一变,整个人严肃起来,接着才缓缓开口; “此处往西百余里皆属元启国土,只是近年来顾及不到,又因西边牧族连连惹事,故而此地便成了连官府都头疼的存在” 原来,不归城西外围,一直往西的将近二百余里土地多年闲置,不但无人敢在此居住,更无人来此劳作,放牧等! 只因,西边的牧族为了草地,曾多次与元启的百姓发生过小规模,但极为惨烈的打斗,官府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出兵,百姓人生安全得不到保障,最后索性远离这块儿土地。 至今,每到冬季最难挨的时候,牧族还会对西城外的元启村民实施抢夺,更有甚者动手杀烧抢夺,久而久之,西城外这一片地区变成了不归城百姓心中的禁区,也成了官府的心病! 这块地,官府想管,又没能力管! 但也不能将其拱手让人! 所以,历任不归城知府为此头疼不已,想过各种办法皆以失败告终! 最后,只能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牧族不要太过,他们就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听完见微的讲述,虞杳盯着远处陷入沉思,好一会儿后她扭头问; “你觉得,我们拿下这块地有没有可能?” 或许,早已料到虞杳会有这种想法,见微表现的极其淡定,但清明的双眼带着满满的赞赏笑着开口; “世间之事,一半儿在于天定,一半儿在于人为。” 他颇为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虞杳有些哭笑不得,皱着眉头又问; “道长之意,此事可行?” “事在人为!” 见微盯着虞杳轻点头肯定道,而后用马鞭指着远处说; “此处到边界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北边与南边儿又有群山环绕,若能解决牧族这个大患,此地便是一绝佳之处,尤其适宜养马放牧!” 见微看似极为平常的话语,但句句说中了虞杳的心思,就连她心中的打算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道长怎知我要养马?” 看着低头啃食嫩草的初一,虞杳利落跳下马背,站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仰起头盯着骑在马背上的见微笑问。 接着,见微也不急不缓下马,搭好缰绳,拍了拍马屁股让其也去享受美味,就认真反问; “除了养马,公子还更好的选择吗?” 虞杳再一次盯着见微认真打量起来,知道眼前之人有谋有略,亦见多识广,可不曾想,他对自己的一切想法了如指掌! 或者,一开始他就看出了自己的真身份,只是没挑明罢了! 想到这儿,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其他三人,虞杳便痛快的问; “道长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是吗?” “女公子从一开始,并非有意隐瞒,不是么?” 一声‘女公子’已说明一切! 而虞杳也极为肯定,他并无丝毫的恶意,便坦率点头承认; “没错,之所以这身装扮,只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罢了!” “公子也好,女公子也罢,你,依旧是你!” 或许怕虞杳多想,见微笑着用他特有的,高深莫测的话语安慰。 突然,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想法了然于胸…… 第七十二回挪不开眼 经过一夜的慎重考虑,虞杳决定拿下西城外的那片区域。 但是,这件事操作起来却非常有难度,她还得听一下见微的意见! 毕竟,他好像很了解这些事! “吃完早食我想去衙门问问,不知道长可否一同?” “可——” 见微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虽然在虞杳预料之中,但内心还是一阵轻松。 由于城外庄子有诸多事宜需要人手,所以,去衙门时就虞杳和见微,且二人默契的选择步行,边走边聊! “不归城知府姓鲁,名孝宁,二十有九,为人还算公正清明,又极有想法,等下见面,公子可与其好生聊聊。” 果然,如虞杳想的那般,见微不光对西方这一带地理风貌极为熟悉,就是官场的消息也清楚,并耐心仔细叮嘱她。 “好——” 见虞杳回答的乖巧,见微眼中划过淡淡的满意之色,而后又接着道; “不过,听说这鲁知府是个有背景,有来历的,其家族好像与京城某世家有联系,这样之人大多性情高傲,极重名誉。” “多谢道长提点,不过您放心,等下见面咱们该讲究的讲究,该说的说,绝对不会让这位鲁大人挑出一丝毛病。” 看着见微道长说完这话,虞杳心中却在猜测这位鲁知府,会和京城哪家有联系! 不过想也白想,不管是以前的虞窈,还是现在的她,都不曾去过京城,自然不了解各个家族的关系牵扯,索性也不给自己出难题,边走边和见微道长闲聊起来。 衙门正好也位于西城靠近中心,和虞杳新买的宅子仅隔一条主街,走路倒也不算太远,约摸三炷香的时间,二人便到了! 他们进了衙门,向当值衙役说明来意,见微又低语几句,前一刻还板着脸,眼神不停打量虞杳,且一脸不怎么当回事儿的衙役,突然态度一转,客客气气带他们二人进了后堂,并奉上热茶,这才转身出去通报。 喝了一口热茶的虞杳,满心好奇盯着低头喝茶,神色极为淡定的见微开口问; “道长说了甚子,这位衙差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闻此言,见微不慌不忙放下茶杯,抬起头淡笑着开口; “怕鲁大人不肯见咱们这些闲杂人等,便报了故人之名来,想着总是稳妥些!” 故人? 还是知府大人认识的故人? 看来,见微道长也不简单! 同样藏着一肚子秘密的虞杳,想到这儿,只笑了笑便没再追问。 俩人安安静静喝完一盏茶,以为还要等上许久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接着,刚才出去通报的那名衙役进来,较之前相比,态度从热情又变为恭敬,连说话都规规矩矩; “二位久等,知府大人此时得空,还请二位随小的移步!” “劳烦差爷!” 见微看了一眼虞杳,然后二人起身笑着同这位衙役道谢。 “不敢当,小的姓应,名保真,道爷与这位公子直唤小的名便可!” 客客气气介绍完自己的姓名,身材魁梧,面容黑红,性格爽朗,一身黑灰衙役服,乍一看带着几分凶相的应保真,便在前面带路; 出了小堂厅,顺着屋檐拐进左手边的拱门,没走多远接着右转,穿过小花园儿,再进了左边的如意门,才来到属于衙门的后宅前院。 穿过风雨连廊,虞杳和见微跟着应保真来到堂厅,才迈进门槛,就见坐在主位上,身着深毛蓝银色暗纹圆领道袍,头戴银冠,天庭饱满,面容周正,眉眼狭长,气质温和,但又处处透着股挑剔劲儿,上唇留有短而精致的八字胡,人精瘦但极有精神,手捧着一盏茶,正盯着门口儿,确切来说是盯着他们二人打量男子,虞杳便知他就是不归城的知府——鲁孝宁了! “贫道见微,见过鲁大人!” “在下杳六儿,见过鲁大人!” 俩人迈进门槛儿,双双止步作揖行礼。 而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的鲁孝宁,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笑着开口; “道长别来无恙!” 先盯着虞杳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后,鲁孝宁这才缓缓起身,上前来笑着扶起见微,言语中多了几分热络,也不难听出二人相识。 “托大人之福,贫道极好!” 见微面带笑容,不急不缓的客气回话,顺着鲁孝宁的手势引导,依次与虞杳坐在主位左手边的客位上。 “不知这位公子……” 回坐在主位上,鲁孝宁再次光明正大盯着虞杳仔细打量一番,精明的眼眸闪了闪,便盯着见微笑问,显然是对二人的来意充满了好奇。 对比,虞杳便笑着开口; “在下杳六儿,此次前来有桩买卖与大人商量!” 免去那些寒暄客气,虞杳开门见山,当即说出自己的来意。 然而,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以及所谓的‘买卖’,一下子就勾起了鲁孝宁的好奇心,他嘴角笑意愈发明显,盯着虞杳又审视一会儿后,又看向见微,眼中带着询问神色; 就好像在问见微,眼前这位小公子所说,没在开玩笑吧? “六公子确实有要事与大人商讨!” 见微一脸严肃,并说的极为郑重,鲁孝宁也跟着严肃起来,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谈买卖? 头一次有人跑到衙门与他谈买卖,倒是新鲜! 不过,这样一个看着乳臭未干的小公子,能与他谈何等买卖? 心中带着种种怀疑,鲁孝宁又一次盯着端坐在客位,腰板直挺,抬头与他对视,面容极为白净,弯眉,圆眼,挺立秀鼻,长相过分精致,却处处透着文弱气息的虞杳,不得不担心,她能否在自然条件严酷的这里生活下去! 而后,嘴角却露出笑容,带着满满的好心就开口问; “不知这位六公子,有何买卖与本官商谈?” 鲁孝宁语气还算客气,但细听之下不难听出些许调侃之色。 闻声,见微也扭头看向虞杳,眼神中带着淡淡的鼓励,莫名让人心头一暖。 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虞杳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递上; “还请大人先看过这个再说!” 盯着眼前的纸张看了几眼,鲁孝宁带着满满的疑惑接过,并在见微异样的眼神下打开,而后低头看去…… 不想,这一看他就再也挪不开眼…… 第七十三回落了下风 从最初的敷衍到惊讶,从惊讶到惊喜,直到看完整张图纸,鲁孝宁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喜出望外来形容。 而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正视虞杳此人! 抛开年龄,忽略长相,打消疑虑,他彻底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公子产生了好感,亦对他口中的买卖充满期待。 然而,注视着鲁孝宁一举一动的虞杳,此时终于达到了第一个目的,不等他开口就笑问; “大人觉得此图如何?” “妙!实在是妙!本官想知此图为何人所绘?” 鲁孝宁小心手捧着手中的纸张,眼中带着急切盯着虞杳问。 “出自不才在下之手,让大人见笑!” 虞杳自谦的话让鲁孝宁略愣,但心中没有丝毫怀疑,反而眼中都是欢喜,忍不住就开口; “此图绝妙,不知六公子用于何处?” 已经猜出虞杳找他大致是想要买地,但吃不准要买哪里的鲁孝宁,心中带着几分期待,语气也比先前温和许多。 “大人觉得西城外那块地如何?” “哗啦……” 刚端起茶杯的鲁孝宁,就被虞杳这句话惊的失手打翻茶杯,茶汤洒的满身都是,他整个人亦是惊的站起身,神色不明的愣在原地; “大人……” “无妨!” 一旁的侍从担忧上前,就被鲁孝宁抬手打断,只好又退出去。 此时,不大的堂厅瞬间寂静一片,鲁孝宁手捏图纸,一身茶汤水渍,面容严肃,死死盯着虞杳不说一句话! 而虞杳背挺腰直,不卑不亢,坐在位子上抬着头与他对视,灵透的大眼带着直入人心的坚定,以及让人看不懂的执着,这一刻鲁孝宁终于动了; “抱歉,二位稍坐片刻,本官去更衣!” 扔下这句话,鲁孝宁朝外走去,还不忘带走那张图纸。 出了堂厅,左拐至内院,鲁孝宁这才脸色微变,站在廊下又一次认真打量起手中的图纸,再结合虞杳自信十足的话语,他却有些犯难! “年纪轻轻,胆量却不小!” 须臾,他抬头望着前方吐露花骨朵的石榴树,低声笑道。 但不得不说,这张图纸以及虞杳的自信确实打动了他! 西城外那块儿地,对他来说,或者是对每任知府来说都是一个大难题,原因有二; 其一,不归城没有地方军队,也没能力养足以保护一城百姓安危的军队; 以至于每次当地百姓和牧族发生矛盾,作为父母官的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窝囊的咽下这口气,久而久之牧族越发放肆,当地百姓对朝廷也越发失望! 其二,在上述这种种无奈情况下,城西外那片区域依旧不能丢失,起码在他鲁孝宁任期内不得发生国土丢失之事!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也是一个随时都会让他丢官的危险! 鲁孝宁以及他前面的几任知府都曾努力的想办法解决,可面对随时都能丢掉性命的危险,就是再大利益,也没人敢接手! 试想,有人接手那块儿土地,并投入大量人力与钱财把它打理的有模有样,然而一到冬季,牧族犹如饿狼一般扑上来烧杀掠夺,且不归城的官府根本不管,或者说是没有任何能力出面干预,在这种情况下,何人敢用身家性命去赌? 想到这儿,鲁孝宁又看看手中的图纸,精明的眼眸一定,而后抬脚朝着卧房而去; 不一会儿,换了一身夜蓝绿交领暗纹长袍的鲁孝宁出来,步伐平稳的朝着前堂厅而去。 直到走到厅堂外,侧耳静听,没听到任何交谈声后,这才面带微笑迈进堂厅门槛; “抱歉,让二位久等!” 说着,鲁孝宁一脸笑意上前坐在主位,而后看了看新上的热茶,看了眼淡定如常的见微,复又看向与他离开前神色无异的虞杳,就笑问; “本官多问一句,六公子这般决定,可是慎而之慎的结果?” 对鲁孝宁来说,有人能接这个烫手山芋自然是好事! 但前提,他得确定此人是否乃一时头脑发热的不成熟决定。 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一个父母官可不能陪着丢人,沦为笑谈! “没错,在下绝不会拿此等要事与大人儿戏!” 看着虞杳的严肃表情,鲁孝宁彻底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疑虑,正式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谈这桩买卖! “不知六公子,要如何与本官谈此桩买卖?” 说完这番话后,鲁孝宁调了调坐姿,整个人以一种高姿态靠在坐椅后背,慵懒又严肃的盯着虞杳。 此时此刻的他,彻底进入谈判状态,即将和虞杳展开一场语言、心理、以及思想的较量! “那就要看大人的魄力了!” 虞杳也不紧不慢的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而后笑看着鲁孝宁。 说完,她又接着道; “如大人这般清廉爱民之父母官,想必也很想解决这个大麻烦,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就看大人敢不敢赌一把!” 这高帽子给鲁孝宁戴的心里极为舒坦,同时也有些蠢蠢欲动! 想着自己仕途能不能再往上一步,此事绝对至关重要,精明的双眼不由闪了闪,看向同样精明,且有些滑头的虞杳,眼中多了几分真诚笑意; “六公子过奖,不过此事确实乃本官,甚至整个不归城的心头大患,若能妥善解决,自然是再好不过,若不然……” “只要大人能多多照顾,在下敢用性命保证,此事绝对稳妥,且还会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大好处!” 这个‘大好处’,虞杳心里清楚,鲁孝宁同样明白,一旁静坐不言的见微,更是了解! 而两人的一番简单言语较量,探清楚了对方的意想,也打开了彼此的心门,接下来的谈话便诚意满满。 “六公子如此魄力,本官自然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往后城西往外延伸两百里之地,皆由六公子打理!” 鲁孝宁看似很大方的态度,实则处处藏着心机,让虞杳忍不住笑出声; “鲁大人……好似诚意不够,既然这般,那在下也就……” “六公子不妨直说你的条件,若可行,本官自是无二话的!” 生怕虞杳一个不高兴而走人,也深知机会难得的鲁孝宁,急忙开口让步,你来我往间,却落了下风…… 第七十三回掌控大局 “西城外两百余里地的归属权都归在下所有,不管是种田或是闲置,官府一概不得过问,更不得随意插手,在必要情况下还得出手保护在下的人身安全,当然,这种必要情况排除牧族作乱……” 听到虞杳提出一连串大胆的条件,鲁孝宁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条件! 而且还自信满满! “照六公子这般说,那两百余里的土地不等同白送给公子么?” 带着极为明显的不满,鲁孝宁冷冷出言质问。 见他这般情绪,旁边的见微看了眼神色若有所思,却极为淡定的虞杳,心知她这是有了计较,便放心放胆的继续吃茶。 然而,虞杳在鲁孝宁的注视下轻点头,承认了这种说法; “大人若这般认为,也是可以的,但这块地始终是元启的领土,这点不会改变!” 起码,现在不会改变! 虞杳心中暗暗补充! 见鲁孝宁依旧神色沉沉,喝了一口茶后,虞杳接着信心十足的又说; “若与大人谈妥,在下将会马上动工,需要的人手则从不归城找,工钱每日结算,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压在大人心头多年的难题,又让不归城大多百姓有了额外收入,甚至可以很好的威慑西边的牧族,好处不胜枚举,想必大人比在下心里更清楚,然而,这些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虞杳的心理素质极好,就这么一番话让鲁孝宁脸色渐渐缓和,眉眼舒展,但是心中依旧存有疑虑,便缓缓开口问; “既然如此,本官就大着胆子信你一回,不过这税收问题得好好合计一番!” 这么大一块儿土地归虞杳所有,鲁孝宁让步的同时,变相的拿税收这个问题来说事,也是给自己争取一些好处。 虽然,闲放着也是放,但白白给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虞杳听后则笑笑,明白白的表示表示这事没谱,并直言而出理由; “在下觉得税收极为不合理,大人试想一番,在下投入大量钱财人力,未等有回报,官府却抢先变着法子拿税收为借口夺利,且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往后永无止境,后果不用在下多说,大人也能猜得到……” 元启的税收有多重,虞杳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尤其前几年西边战乱的时候,官府收税就跟喝凉水一样,想起一茬收一茬,整的百姓叫苦连天,没了活路…… 所以,若开了税收这种先例,那片儿地她还不如不要! 想想她把一切做大做稳后,官府借着税收为由,一年几茬,甚至是可以无数次的以税收为借口打秋风,这样的事不但没法拒绝,亦没法得罪,她的处境不用想也能知道! “这点儿确实没错,这样一来,就算那片土地打理的再好,有官府税收为幌子,将永远别想获利,亦或者六公子将会被掏空,那片地也会再次回到以前被牧族霍乱的状态。” 要紧时刻,见微便开口帮腔,把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鲁孝宁给说的脸色很是不好,且隐隐有些不高兴。 见此,虞杳也一脸严肃的再次补充; “大人也不要觉得此地就白白给了在下,只需半年时间,在下便给您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结果,会让您觉得,今日这个决定有多正确,明智!” 说到这儿,虞杳停下话语认真盯着鲁孝宁的眼神,而后再道; “来年,大人将会看到自己英明决定后的成果,不光是城外那片地焕然一新,让它很好的被利用起来,并生产价值,就是整个不归城,以致旁边的几个城镇都会因此受利,不出三年,偏远,无人问津,贫苦恶劣的不归城,会在大人的治理下榜上有名,届时,大人功绩突出,想必仕途步步高升易如反掌!” 论心理素质和口才这一块儿,虞杳几乎完胜鲁孝宁,这一番话也说的他心动不已,坐在主位上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想清楚,看着虞杳的眼神透着一股坚定,嘴角带笑道; “六公子好本事,本官竟被你说的无话可言!” 确实,被虞杳完全掌控主动权的后,鲁孝宁只能一步步的妥协,一步步的退让,但不得不说,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满意! 虞杳真能有一番成就,这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起码明面都是他的功劳! “那是因为大人心系百姓,不愿同在下仔细牵扯罢了!” 该争的争,该抢的抢,该让的虞杳也懂得让步,同时还不忘拍马屁,可是给鲁孝宁给足了面子。 “哈哈哈……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了!” 无奈的鲁晓宁忍不住笑出声,对着虞杳边说边摇头; 瞬间,整个堂厅气氛极好,见微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税收,官府还得出面维护你的利益,此事怎的看都不妥帖?” 这一番较量后,鲁孝宁终于确信,眼前的虞杳是个极有本事和手段的,日后只怕不简单,怎么着也要努力争取一番利益才行! “大人放心,虽没有税收,在下会想法子解决牧族这个难题,不会让他们再像以往那般祸害无辜百姓,换句话来说,哪怕牧族要杀要抢,他们得先从在下身上踏过去!” 突然,虞杳浑身气势一变,极为严肃的说着让人信服的话,那肃穆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犹如一个上过战场,自信强大的大将军一般,让鲁孝宁都愣了,亦信了! 这话看似简单,可要对抗牧族,要付出的人力财力远不可估量! 这让还想继续提出要求的鲁孝宁,突然不好意思开口! 因为财力与能力,以及地理环境的原因,朝廷对偏远的不归城摆出一副漠视态度,正因为这种态度,让当地官员也跟着摆烂,让当地百姓本就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 如今有人站出来改变这一切,作为知府老爷的鲁孝宁,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虞杳的出现,对他来说绝对是惊喜,哪怕失败了,他依旧可以拿着这种失败向朝廷邀功; 因为,是他鲁孝宁竭尽全力找人才,与西边牧族全力对抗! 也是他鲁孝宁心系百姓,不顾个人安危,与牧族对抗! 更是他鲁孝宁…… 第七十四回充实欢喜 “此事容本官再仔细斟酌一番,待有了详细章程,派人支会二人!” 认真想了一会儿,鲁孝宁觉得他还得仔细琢磨一下契书该如何拟定,便这般回复虞杳。 “合该如此,在下等大人的好消息,告辞!” 虞杳也没再说什么,当即起身,被鲁孝宁的亲随——松失,亲自送出门。 “送走了?” 松失进去,还坐在堂厅的鲁孝宁淡淡问道。 “是——” “吩咐下去,往后此二人登门,定要好生招待!” “是,大人!” “找个机灵点儿的,去打听打听这位六公子!” 虽然对虞杳很欣赏,但鲁孝宁想要更多的了解关于她的一切,毕竟,虞杳的出现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一切好似也太过神秘! 同样,走在街上的见微心中也有疑惑; “公子就不担心,那鲁孝宁拿着图纸让旁人去做?” 听到这话,虞杳忍不住笑出声,而后格外自信的开口; “他若真有那魄力,倒也算好事一桩,只是……” 说着,虞杳停下话语,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又道; “那图纸并算不得什么,充其量只是个探路石罢了,真正有用的东西在这里,且无人能拿走!” 这一段时日虽然对虞杳有所了解,但从未发现她有如此,但无法用三言两语来形容的一面! 见微眉眼露出欣喜,以及淡淡的赞赏,看着远处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就笑问道; “那公子觉得,鲁大人会照您的想法行事么?” “会——” 虞杳毫不迟疑,给出极为肯定的答案,从内而外散发的自信,让那双本就好看的圆眸散发着亮光,无端让人跟着心情大好。 “为何?” 接着,见微又笑问,这样的问题问的很是轻松,就好像他本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考考虞杳而已。 “因为,鲁孝宁不想一直待在这个偏远,条件又恶劣,被朝廷遗忘的地方!”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甚至,他会竭力助我成事,而后借机再向上一步!” 听了她这番话,见微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捋着小山羊胡,若有所思的又问; “倘若此事办成,公子又如何应对西边的牧族?” 这确实是个大难题,虞杳也认真思考过,但目前而言,她还没什么好的方法,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 毕竟,她连牧族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我相信,此事会有解决的方法!” 虽然心里未有成算,但虞杳依旧自信满满,甚至计划着要亲自去一趟边界外的牧族地区,实地看看情况再决定。 她相信,一定会有完美的解决方法! “想必,此后公子定要发显拳脚,身边正是需要人手,贫道不才,自荐与公子共谋事!” 突然,见微停下脚步,盯着虞杳的双眼极为严肃的说。 细看,神色还带着些许的紧张,许是怕遭到拒绝吧! 早想找机会与见微聊聊此事的虞杳,被着巨大的惊喜给冲愣了神,待回过神,赶忙笑着回话; “该是我重礼相请道长才是,如今倒是省了我不少钱财,道长果真会为自个人考虑!” 一句‘自个人’,便清楚不过的表明了虞杳的态度,也让见微彻底安心,露出一串极为欢喜,又发自内心的大笑; “自个儿人,自是要为自个儿人打算!” 俩人相视一笑,于彼此满满的感激与信任,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 翌日,虞杳几人在城西的宅子里,边吃早食边谈正事; “昨日在街上见到不少卖鸡苗的,回头多买些放在庄子和猛虎寨养着,总归费不了多少事儿!” “是,回头属下就去买,正好今日高高要回去接大哥,让他一并带回去。” 听了虞杳的吩咐,刘蒙便如是回答。 “嗯,昨日庄子上的地翻了多少?” 翻地这事儿还挺急,因为旁人地里的庄稼已经长出了苗,而他们庄子的地还没翻好,时间多少有些匆忙; 再者西边的夏季本就短暂,农作物的生长时间也极有限,好在他们种的是草料,倒也不必担心收成问题,只要能长出草就行! “昨日五十多人,加上三头牛的耕地,总共不超过五十亩,估计还得四五日才能翻好。” 四五日? 这也太慢了! 一听刘蒙的话,虞杳就皱起眉头,而后放下筷子就问; “多找些耕牛,争取两日全部完事!” 不想虞杳说完,刘蒙几人就面露难色; “这只怕不行,这里耕牛本就不多,且有些人家也正在农种,就是花钱也找不到!” 听刘蒙说完,虞杳才知道怎么回事,思虑须臾便说; “那就去多买几套犁,把咱们所有的马套上耕地,这样的话两天应该差不多就能种完。” “马?这……” 一听要把所有的爱马都要套上耕地,姚黑子心疼的直咬牙。 要知道,马可是极为金贵大宝贝,他们好生伺候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其去耕地! “公子,这不大好吧,万一给马儿累出个好歹,那多不合算!” 接着,车高高也出声表示心疼,让他的心肝大宝贝儿去耕地,光想想就受不了,还不如让他去耕地来的痛快呢! 虞杳彻底无语,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看了一脸心疼的几人道; “马在圈里闲着,那边又找不到耕牛,草料若不尽快种上,冬季马儿吃什么?它们又怎么过冬?” “公子说的没错,得尽快种上草料马儿才好过冬,再说犁地也不累,牛都干得,日行百里的马就干不得?” 听完虞杳和见微二人的话,几人彻底无话可说,便只能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得多带些草料才好,可不能亏待了他们的大宝贝! “公子,后院的地都已种上各种瓜菜,届时咱们吃摘也方便!” 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的姚黑子,接着汇报劳动成果,别说他们几人的速度还挺快。 “嗯,辛苦了,忙完这阵子,让秦沐多物色些可靠人手,以后你们也会轻松些!” “公子哪里话,每日有吃有喝怎会辛苦?再说,都是给自个儿家干的,属下们只觉得着日子有盼头,浑身都是把子力气,就是再多的田地也能干的动!” 丝毫不觉得辛苦的姚黑子说着,还拍了拍强壮的胸脯,其他几人跟着连连点头,表示对眼下生活的极大满意。 就连两日来打理好家中一切,并缝制了不衣物的香姑和姚青青浑身都是干劲,虽然整日闲不下来,可她们内心充实又欢喜…… 第七十五回满脸笑意 “砰砰砰……” 正说话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木同赶紧起身边往外跑边大声问; “是何人?” 接着就听到门外人的回声; “六公子可在?” 六公子? 刚跑到大门边儿的木同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家公子对外就是这个称呼,便打开门又问; “您是何人?找我家公子又为何事?” “鄙人姓松,名失,乃知府大人随从,奉大人之命请六公子过府一叙。” 离大门不远的食堂内,虞杳清楚的听到了松失的话,纵使她已有心理准备,也知今日定会有消息,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大早就会来人! 而且,还是松失! 看来,鲁孝宁比她想象中还要着急! 虞杳面带笑意看了眼旁边的见微,见其轻点头,这才起身朝隔壁堂厅而去! 只是才到廊下,就和跟着木同进来的松失打了个照面; “见过六公子!” “见过道长!” “诸位有礼!” 不愧是知府大人的亲随,才一照面就大方有礼的同虞杳,以及站在廊下的所有人问好。 刘蒙几人也各自开口打招呼,虞杳这才不急不缓,带笑容的客气道; “松管事屋里请!” “不了,知府大人正在县衙等候公子,不知六公子此时可得空闲?” 时隔一夜,再次面对虞杳,松失的态度非常恭敬,说话也是满面笑意,声音温柔可亲,食堂内的两个姑娘听了这声音,都觉得他是个极好之人! 知道今日有事,没打算出城,但想去街上转悠一圈的虞杳,听这话迟疑须臾,而后就点点头; “既然大人已在等侯,在下就是有事也得脱身前去!” “多谢六公子体谅,外面马车以准备妥当,您看……” 闻言,松失一脸感激,而后指了眼门外的大马车,意思再明白不过。 “还请松管事稍后!” 说完,虞杳就吩咐香姑,去她屋内书桌上拿来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布袋儿。 “公子,给您!” 快速跑进内院,从虞杳房内拿来一个蓝青色的布袋儿的香姑,双手奉上的同时,不由面露担忧,最后咬咬牙小声问; “公子,奴随您一同前去可好?” 毕竟是和官老爷打交道,香姑总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家公子可是…… “不用,你们在家待着,有道长陪本公子一同!” 说完,就看了眼见微,又朝松失点点头,三人相继出了大门,登上马车朝官府而去。 “咱家公子真本事,连官老爷都派马车来请!” 站在门口的车高高,盯着远去的马车一脸骄傲的感叹。 “快去买了鸡苗赶紧启程,莫要耽搁时辰!” 有同感的姚黑子收回视线,赶紧板着脸大声吩咐,瞬间所有人各忙各的。 很快到了县衙的虞杳和见微,被松失带着从正门而入,去了比昨日还要大,处处透着精致的院子,并在廊下看到一身崭新蟹青竹叶纹圆领锦袍,腰间挂着天蓝色荷包,以及一枚核桃大小青玉平安扣佩饰,头戴木簪,整个人文雅又精神,犹如一颗长在寒冬的青竹,不出众,但不容忽视的鲁孝宁! 他站在廊下,盯着从小拱门进来,一身夏云灰细布高领长袍,墨发半绾,身量瘦小,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配饰,但长相白净精致,气质尤为突出,眼眸亮而带光,每一步都带着莫名气势和绝对自信的虞杳,当即热情迎上前几步,并笑道; “一早就去叨扰六公子,还请见谅!” “大人客气,在下不敢当!” 客套寒暄几句,虞杳和见微就被请进堂厅,安置在左右两侧的首客位,并且很快就送上来了各类小点心和热茶。 “不知二位可用过早食?” 鲁大人属实有些急,一清早就请人过府商量事情,自然要多多关问一番,更何况,虞杳还是他的‘大财神’! “多谢大人关心,已用过早食!” 见微笑着缓缓回话,鲁孝宁点点头后就进入主题。 接着,他从手边的八仙桌上拿起几张纸,伸手递出; “这是本官亲拟的一份契书,六公子先看看,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仔细商讨!” 一旁的松失,上前接过纸张转身递到虞杳手中。 接下来,堂厅安静无声,只有纸张时不时的翻动声……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虞杳快速看完鲁孝宁亲笔书写的四张契书,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抬头,然后从手边的蓝布袋儿掏出几张纸,递给松失,笑着道; “正好在下也写了一份儿,还请大人过目!” “哦!六公子也写了契书,那本官可要认真瞧瞧!” 显然,有些意外的鲁孝宁,说着就接过松失递过来的,整整六张纸,而后极为认真的看起来。 相较于他写的那份契书,虞杳书写的这份就更加严谨、细致。 甚至,有些条款都标注的极为明白,这让他越看神色越严肃,越看眉头越皱,心里佩服的同时,也不由再次正视眼前的虞杳。 待全部认真看完,鲁孝宁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 他确实很期待,甚至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 可面对这份细致到让他都没想到的契书,以及虞杳展现的才能,他觉得有些事已经超出了意料之外! 或许,往后有许多事还会超出他的掌控! 如此一来,他还要不要继续这件事? 眼前的这位小公子,他又该如何对待? 低着头,死死盯着手中的纸张看了好一会儿,鲁孝宁心里却极为明白一点,眼前的这位六公子,他绝对不能得罪,更不能与之为敌! 想清楚这一点,好像一切都豁然明朗起来,至于那些旁的考虑,鲁孝宁却觉得事在人为! 只要与他仕途有利便好,掌控不掌控,先且不想! 而后,就见他抬起头,露出笑容,满眼赞赏之色道; “昨日一见,本官便知六公子腹有大才,却未曾想到,六公子还有这般智谋,倒是本官的不是!” “大人过奖,实不相瞒,此份契书乃在下苦思冥想一整夜才想出的,着实烧脑烦心的很,怎比得大人提笔挥洒自如,在下惭愧!” 文绉绉,打哈哈这事,虞杳也信手拈来,说的鲁孝宁心里极为舒坦,满脸笑意…… 第七十六回成功拿下 经过又一番极力拉扯,最后还是按照虞杳的契书行事,不过又附加了几条鲁孝宁的条件; 也就是说,即日起,城西外两百余里的土地,全归虞杳私人所有。 只要不危害朝廷,不损害百姓利益,在这片土地上她爱干嘛就干嘛,官府不得插手过问,更没有税收这么一说。 但是,作为这块土地的主人,作为元启子民,虞杳往后若需要的人手,首先要考虑不归城的百姓,且不得拖欠他们工钱。 其次,虞杳也要不遗余力,尽一切可能阻挡来自牧族的骚扰; 也就是说,以后若有牧族来犯,就要虞杳自己想办法阻挡,绝对不能让牧族威胁到不归城,以及周边的任何百姓! 光是这一点,已经极其艰难,不光要考验虞杳的个人能力,还要考验她的魄力和胆量,以及财力,可想难度有多大! 说实话,就凭这一点,鲁孝宁已经稳赚! 若虞杳能力出众,摆平牧族,又能干出一番事业,他绝对赚了名声,邀了功绩,届时再往上走走,简直轻而易举! 也从这个时候开始,虞杳彻底有了人生目标,也进入了疯狂忙碌的阶段。 当日傍晚,秦沐、王二石,裘饱饱几人带着那群和货物进城,安顿好一切,晚食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饭后,吃着热茶,虞杳和他们开了第一次会议; “如今我们有了着落,接下来要忙的事很多,大家都得打起精神,好好大干一场!” “还请公子吩咐!” 秦沐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开口直抓主题,更是表明对虞杳无条件的信任与忠臣。 看着跟坐铁塔一样,稳坐在对面的秦沐,虞杳满意的点头道; “即日起,秦沐为府中大管事,掌管一切事务,有什么事你们要与他商量,配合,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未来!” “是——” 十几道声音齐声高应,满满的都是激动与信心,光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城外庄子上的事,你看着安排一下,目前人手不够,只能找一些短工先干着,待忙过这段时日,要好好物色一些长工,不然过几个月忙不过来!” “公子放心,属下会尽早物色!” 秦沐有力的回答,眼中满是对虞杳的感激,与庆幸; 庆幸他们兄弟当日的选择! “猛虎寨你们时不时的抽空去看看,那里还有用!” “公子放心,隔三差五的,属下会回去看看,绝不让旁人占了去!” 姚黑子拍着胸脯保证,毕竟那是他的老地盘,若被人占了去,丢的可是他的老脸。 不过,他心中好奇,虞杳到底怎么利用猛虎山? 难道要带着他们占山为王不成? 想到这儿,姚黑子两眼放光,满眼期待; “公子可是要……” “快莫要胡思乱想,你家公子可做不来那种行当!” 看出了姚黑子想法的见微,忍不住笑着开口,这话让虞杳满脸无奈; 她看着像土匪吗? “等忙过这段时间,那处我另有安排!” “嘿嘿!是,无论做甚,咱们都听公子的!” 姚黑了为人虽然滑头了些,但对虞杳那是实打实的忠心,笑了笑便把这事记在心中。 “你明日抽空去趟罗斯那里,看看有没有做家务的好手买几个回来,要不香姑和青青二人忙不过来!” “公子不必,奴忙的过来!” 一听虞杳要花钱买人,与之前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香姑,赶紧上前这般说。 如今的日子,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每日里虽然忙碌了些,但日子过的舒坦又自由,她极喜欢,亦不想让旁人取代。 “就是公子,奴与香姑姐姐忙的过来,不用再花钱买人的!” 脸色也好了不少,一身干净细布套装的姚青青,也摆着手连连拒绝。 “人是一定要买的,不然往后很多事情你们二人忙不过来,再说,早点儿买几个人进来,你们两个带着熟悉起来,往后庄子上也能有人手用!” 一听虞杳这话,二人便乖乖点头,也彻底安心。 “有合适的多买几个,回头庄子上也要做饭,有人打理的。” 虞杳对着姚黑子严肃吩咐。 “是,公子放心,属下定会仔细挑选!” 这事儿对姚黑子来说再简单不过,他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 “届时,庄子上的内务事宜由青青看管,这里由香姑看管,所以新人到来,你二人要用心调教。” “是,公子放心!” 二人一听虞杳给了这么重要的任务,眼中闪着亮光,起身高兴的齐声回答。 就是姚黑子,也咧着大嘴为妹妹高兴! 从今往后,他姚黑子的妹妹,就是庄子上的内务管事了! 是公子手下的得力之人! 这事,以前做梦都想不! 往后,他们也是有头有脸的正经人了! 想着想着,姚黑子忍不住红了眼,一旁的裘饱饱和车高高也跟着地下头。 见此,虞杳出声安慰道; “咱们这只是刚开始,由于人手不够,有些事情没法一并实施,等忙过这一阵,你们几人都得掌管各种事务,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磨炼一下自己,到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 “公子……还要忙活旁的么?” 揉了揉眼睛,姚黑子赶紧抬头问。 就眼前这番事业,对他来说已经大到没边儿,没想到虞杳却还有别的打算。 他这一问,却把虞杳给问笑了; “这算什么?” “只要你们能力出众,我们就能把生意做遍整个元启,乃至周边所有大小邦国,就看你们敢不敢?” 听完虞杳的话,所有人彻底热血沸腾,一个个瞪大眼,红着脸吼出声; “敢——” “贫道,拭目以待!” 见微难得的也跟着激动起来,看着虞杳如是道,眼中却是满满的热切。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大干一场。” 说着,虞杳缓缓起身,端起茶杯; “以茶代酒,感谢各位的信任,祝我们一切顺利!” “顺利——” 这一夜只是一个开端,亦是一个结束; 无家可归之人,终于结束了迷茫,开始了属于他们的辉煌之路! 也是这一夜,虞杳写了第二封家书,并于次日一早送出…… 第七十七回连连求饶 京城.四季春后院 “还吕家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如今这副德行竟敢骂老娘,给我打,打烂这贱蹄子的嘴!” “得嘞!” 老鸨——莸花娘一声令下,龟公——余全,拉长声音吆喝着,挽起袖子,朝着缩在床头,鼻青脸肿,瘦的已经脱了相,全然看不出往日大家小姐风范的吕解语笑着走去; “你……你不许过来,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 “求倡母放过解语这回……我……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 不长不短的一个月,已经被打怕了的吕解语,看着龟公——余全走来,浑身的骨头以及伤口隐隐作痛,那张硬嘴也连连求饶,全然不见往日的跋扈,更看不出一点儿高门女子的傲气。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活着! 不被挨打的活着! 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也一直未曾断过! “晚了,给爷过来!” “呜呜呜……不……不要,不要打我……” 余全邪笑着,一把跪在床上,抓住吕解语胸口的单衣,轻轻松松把摇头哀求,一脸害怕她拖到床边,抡起大巴掌朝着嘴巴扇去; “啪啪啪……” “别把脸打坏了,老娘还指望她那张脸挣钱呢!” 莸花娘虽然气,但也不想毁了这么个摇钱树。 就高门大户小姐这个名头,以后她都有挣不完的银子! “好姐姐放心,我余全出手,哪有出过错的!” 余全满脸堆笑,挤眉弄眼朝着坐在一旁,眉眼刻薄,一身桃红交领薄裙凸显有致身段,依旧风韵犹存的莸花娘说着,再次抡起大手,朝着已经哭不出声的吕解语扇去; “啪啪啪……” 一连七八下,吕解语的嘴被打的血流不止,再配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伤疤,看着尤为恐怖吓人。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吕解语,莸花娘这才解气的摆摆手; “罢了,莫要打死了!咱们这里各式各样的姑娘都有,就缺她这样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老娘还指望她呢!” “姐姐说的极是,回头放出风声,想必很多人排队等着一睹高门闺秀的芳容,届时,姐姐数银票都数不过来呢!” 余全扯着半死不活的吕解语扔进床角,便凑过去笑着同莸花娘玩笑。 “就你机灵!” 莸花娘心情大好,拿指头戳了戳余全的脑门儿,而后扭着身段迈出门槛,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吩咐; “今日不许给她送饭菜,好让她学学乖!” “是——” 门口看守的两个壮汉齐声回答,莸花娘这才满意的扭着屁股转身离去。 “看好了,别让她逃了!” 余全仔细锁上门,还不忘叮嘱门口的大汉一番,而后就颠颠的追着莸花娘而去。 夜黑风高,前院一片灯红酒绿,喧嚣嘈杂,后院却出奇安静,守在门口的两个大汉也昏昏欲睡,不多一会儿就彻底靠在门口儿睡了过去。 而此时,屋内床上的吕解语,终于睁开双眼盯着床顶默默落泪,她恨、她悔、她不甘心…… 唯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再遭一顿毒打,依她眼前的身体状况,真会挺不下去的! 她是吕家长房嫡小姐! 是嘉妃的亲侄女! 是六皇子的亲表妹! 她不该被这般对待! 更不该沦为低贱的娼女! 她一定要活着逃出去! 然后把…… “咯吱……” 就在吕解语双眼含恨,咬牙盯着床顶想的入神时,后窗发出极其微弱的响声,但还是被她听到! 瞬间,她侧头闭上双眼,假装昏睡的模样,紧接着极为轻微的脚步声迅速朝床而来; 在她犹豫要不要睁开眼时,一股清风裹挟着冷冽的气势袭来,而后,一张帕子捂在嘴鼻间,惊恐的才一睁眼,不待看清来人,吕解语就彻底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的吕解语,迷糊间感觉身下疼痛异常,小心的动了动四肢,才意识到她躺在满是石子杂草的野外! 霎时,整个人瞬间清醒,并挣扎的坐起身,入眼皆是长满杂草,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坟头! “啊……” 当即惊吓过度的吕解语,双手撑地,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大叫着连连后退,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挡住退路时,她双目惊恐,缓缓转头; “啊……” 又一声尖叫从嘴巴喊出,浑身伤口扯的生疼,一个失力之下就翻身倒地,身上的伤被石子和树枝划的生疼,一口气没倒过来,她差点儿就这样疼的原地去了! 此时的吕解语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本就瘦的脱了像的面容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加上肿胀的嘴巴,吓的失控而扭曲的五官,和身下一滩液体,以及不断挣扎扑腾的四肢,远远看去比厉鬼还要吓人! 这时,两道身影自后的坟墓走出来,听到动静,吓得神经快要失常的吕解语,浑身汗毛竖起,颤抖不已的紧闭双眼,心里却以为是索命的恶鬼,上下牙齿边打架边开口求饶; “求……求求你……放过我!” “我错了……我……不敢了……” “不……不是我自己愿意来……是有人……有人劫持我至此……” “求求你饶了我……我会给你们烧很多很多纸钱,我……” 说到这儿,吕解语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彻底趴在地上不动! 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用脚踢了踢,便低声道; “主子,吓晕过去了!” 而被唤做主子的那个高瘦黑衣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站在这片阴森坟地,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气息,只怕鬼看了都得绕道! 好一会儿后,就听他冷冷开口; “弄醒!” 两个字如萃了毒般,听的人头皮发麻! 闻言,另一黑衣人再次用脚踢了踢吕解语,见她没有动静,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小瓶儿,在她鼻下晃了晃,而后又收起,接着又听到一声惊叫;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要杀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被吓得神情恍惚的吕解语,睁开眼睛就木讷的连连求饶,整个人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第七十八回晕了过去 “闭嘴!” 冷到瘆人的声音,自斜侧方响起; 霎时,吕解语心脏猛缩,颤抖的身躯一僵,双手撑地,保持上身半起的痛苦姿势一动不敢动; 双眼蓄泪,紧闭肿胀双唇,惊恐的盯着远处,包裹严实,立在一处墓碑前黑衣人的双脚,任由眼泪掉落。 “可想活命?” 黑衣男人好像很嫌弃吕解语一般,宁可站在墓碑前,也不愿上前一步,话语冷厉又带着明显不屑,就像在逗弄路边的野猫野狗,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嗯嗯……想……” 即便是这样恐怖到让人骨头渣子都疼的声音,对眼下的吕解语来说,也犹如救命稻草! 她咬牙用力点头,眼泪掉落的同时,终于忍不住迫切的开口; “我……我想活着……求您救救我……” “求公子……不,求大人救救我,解语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见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没动,亦没有开口拒绝,吕解语咬着牙,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跪起身,双手扶地连连磕头祈求; “求公子行行好……救救我……” “求您开恩,救救我……我……我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真的……解语愿意做任何事……我……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若公子……” 许是怕错失眼前这次逃生良机,吕解语急的跟得了失心疯般开始脱自己单薄的上衣。 岂不知,正是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黑衣主人,他浑身戾气丛生,瞬间移步上前,在吕解语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时,一脚朝她胸口踹去; “砰……” 本就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吕解语,瞬间如破布娃娃般被踹飞在后面的坟头上趴着,身体被木枝刺破皮不说,胸口闷痛之下,嘴里也涌出一口鲜血; “你……” “贱人,就你……也配!” 巨大的惊恐笼罩之下,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的吕解语,才张嘴吐出弱弱的一个单音,就被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下,辱骂倒是其次,那种让人从骨髓中产生的惧怕才是最要命的! 此时此刻,吕解语无比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人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刹时,遍体生寒,下意识的用手紧紧抓住领口的衣服,好让黑衣男子息怒,就连此刻趴在坟头都没意识到! “胆敢……犯贱,就让你在那四季春被千人骑,万人压!” “不……不敢了,我错了,求求大人饶过……绕过奴这次!” 终于知道眼前的男人与旁的男人不同,亦是她不敢招惹的存在,吕解语赶忙挣扎着跪地磕头认错,并卑微求饶。 她好不容易逃出狼窝,更不想死在这乱坟岗,只要能活着,哪怕给眼前这人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的! 不停磕头的吕解语,还不忘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生怕领子松开惹怒此人,若是那般,她的一生,只怕也就到此结束了! 直到额头磕破了皮,血水合着沙子与草屑粘在额头的伤口处,疼的她脑袋一抽一抽,但吕解语丝毫不敢停下。 “明日……” 突然,冷冷硬硬的两个字被吐出来,吕解语瞬间停下磕头的动作,浑身僵硬,等待着下文; 同时,心里也不不断祈祷,只希望眼前的男子能大发慈悲,饶过她一命! 或许,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声,亦或者她本就命不该绝,男子接下来的话给了惊喜; “去吕家,务必让他们接纳你,若不然……” “请大人放心,奴一定会让家人接纳,也会好好的在吕家……哪……哪都不去!” 这对吕解语来说哪是什么条件,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只要她能再回到吕家,有吃有喝不用挨打,有人请她出门她都不愿意的! 以前的吕解语跋扈惯了,对所拥有的一切觉得应该应分,从不知‘珍惜’二字如何写; 经此一事,她终于尝到了痛,吃到了苦,也知道了以前的生活幸福、美好、难得! “不——” 正想的落泪,就听黑衣男子又冷冷开口。 忽而,才放下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四肢僵硬不敢乱动一下,她低头看向地面,艰难又小心的吞了吞口水,又听头顶响起犹如索命厉鬼的声音; “你不但要出去,还要去找你往的好友,伏……怜……滢……” 不知是错觉还是多想,吕解语总觉得他在说伏怜滢的时候,带着一股滔天恨意,就像要把她撕碎吞了一般! “你可知,那伏怜滢背着你与六皇子勾搭么?” 接着,男子的这句话彻底炸的头痛的吕解语晕头转向! 伏怜滢和六皇子…… 这怎么可能? 一个是她最好的姐妹! 一个是她打小爱慕,一心想要嫁其为正妻的表哥! 他们怎么可能这般行事? 突然,想起往日伏怜滢在她面,提起六皇子的种种异常神色,吕解语扶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抓住泥土,眼中带着不甘和满满的恨意! 没错,她信了! 而且还是有根有据的相信! 见此情形,黑衣男子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接着又道; “不想当低贱的妓子,那就用尽一切手段毁了伏怜滢,抢回六皇子。” ‘毁了伏怜滢,抢回六皇子’吕解语就跟中了魔一般,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且牢牢记在心中。 “若你听命行事,吾便让你得偿所愿,嫁与六皇子为正妃!” “真……真的吗?” 这个条件对如今的吕解语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以前的她,对做六皇子正妃都无十分把握,更别说如今,被皇帝责罚、被家人抛弃、嫁过人、还入过欢场的吕解语了! 想到此,吕解语满心激动,誓要乖乖听命于黑衣人的吩咐; “大人放心,奴定会听命行事,让那姓伏的贱人,不得好死!” 这句话吕解语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口的,可见她对往日的好姐妹有多恨! “不过,大人真能让奴嫁与六皇子么?” 许是不敢相信这事儿会是真,吕解语头脑一热,提出质疑。 “放肆,这个世上没人敢质疑大人!” 接着,另一黑衣人出言呵斥,让吕解语惊慌失措之下,再次伏地磕头; “是……奴错了,还请大人饶命!” 惶恐不安的趴在地上好一会儿,吕解语没等来呵骂,亦没等来责罚,只有微风吹草的‘簌簌’声,以及不远处树上夜莺的阴森鸣叫声。 壮着胆子缓缓抬头,刚才两个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吕解语整个人瘫趴在地,长出一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又一次晕了过去…… 第七十九回彻底不要 翌日 醒过来的吕解语,慌不择路的离开坟地,身着单衣,在来往行人的注视和指指点点下,一路进城,并来到她以前的家——吕府大门外,激动又急切的用尽力气砸门;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 “快开门,我是大小姐!” 不远处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听到吕解语的喊话,都纷纷议论起来; “果然是吕家大小姐,也只有她才能穿成这样,招摇过市!” “她不是嫁人了么?怎么大清早的就从外边回来?” “哪个知晓,说不定是夫家嫌弃不要哩!” “我看像,全身没件外衣,就穿这身里衣,着实有些伤风败俗!” “看你说的,人吕家小姐自个儿不在乎,咱们管哪个作甚?” “这青天白日的,不是败坏风气么!再说,那妓馆的女子也没见这般穿着,更何况她一个官家女子!” “哼!官家女子?我看还不如咱们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来的安分!” “谁说不是呢!” “真是没眼看……” 不大一会儿功夫,看热闹的人就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而吕府的大门依旧紧闭,吕解语又急又气,用尽力气拿拳头直接砸门; “砰砰砰……开门,来人,快开门!” “砰砰砰……快开门,我是……” “咯吱……” 正在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条小缝,年轻小斯脑袋伸出门缝儿间,一脸不耐烦就骂起来; “要死啊,大清早的在此嚷嚷,也不看看是何地方就敢在此撒野!” “你……放肆……” 吕解语被小斯骂的一愣,当即咬牙怒喝,但是一身单衣,浑身上下沾满泥土,满脸青红伤疤,额头血渍沾着沙土,嘴巴青肿,发丝杂乱,看着比乞丐还要埋汰的她,小斯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反而态度更加恶劣; “要饭赶紧滚开,此处可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小斯板着脸骂完,缩回脑袋,眼看着就要关上大门,吕解语情急之下伸出双手去扒门缝,不想双手却被夹住; “啊……” “要死啊!” 一声惨叫吓得关门的小斯变了脸色,随又松手叫骂起来。 借着这个空挡,吕解语一不做二不休,一条腿也伸进门缝儿,想要通过这个缝隙挤进去; 但是小斯哪里肯,手下一个用力,她整个人再次被夹在两门之间; “该死的叫花子,吃了豹子胆不成?” “你个……狗奴才,我是……你们大小姐……” 被门缝夹的浑身骨头疼的吕解语,咬牙切齿的艰难开口。 然而,她这副尊容,不要说眼前的小斯,估计亲爹亲娘来了也认不出她! “当真不知死活,还敢冒充我家大小姐!谁人不知我家大小姐早已出嫁!” 小斯也彻底恼火,咬着牙边骂,手中就越发用力,吕解语被两门夹的直翻白眼,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爷我今儿发善心放你一回,他日再敢闹事,定打断你的狗腿!” 这小斯才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影响他当差,一律不客气。 而远处围观的人群,被这一幕逗得发笑; 自家奴才不认识自家主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当真是怪事一桩! “大清早的瞎嚷嚷甚子?” 听到大门口嚷嚷了好半天,管家——黄区气呼呼的走出来呵斥。 看见他走近,被夹在两门中间,气都喘不过来的吕解语,趁小斯慌乱松力间,扯着嗓子叫了一句; “黄……黄管家……” 霎时,小斯和黄管家都愣了! 不由瞪大眼睛盯着被夹在门缝间,那个丑脏到无法用语言形容,且穿着实在让人不好意思直视的女子。 打量了好几眼,平日里眼力过人的黄管家愣是没认出吕解语! 甚至,也以为她就是个要饭的,便满脸不悦的开口; “开门,赶紧打发她走,莫要在此吵吵闹闹,省的老爷们发怒!” “是是,小的这就……” “黄管家是我……是我……大小姐吕解语……” 眼看黄管家说完转身就要进去,而小斯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推,吕解语倒过一口气,就赶紧大声喊叫起来。 才转身走了两步的黄管家,一听这话,再一听这声音,整个人猛的又转过身,瞪大双眼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让人不敢恭维的吕解语来。 好一会儿后,黄管家才通过那双眼睛认出了吕解语,并慌忙上前,用力拍开小斯的手,一脸不敢置信的问; “大……大小姐,您怎的回来了?” “您……怎的还……还这副模样?” “您这是……怎的了?” 黄管家这一问,旁边的小斯双腿一软,当即就跪在地上; “小人……小人眼瞎并未认出大小姐,还请大小姐饶了小人!” “一边儿去!” 黄管家踹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小斯,赶紧扶着吕解语的胳膊进了大门,见门外不远处有许多人围着看热闹,当即就把大门关上。 门一关,抬头看了眼吕解语的模样,黄管家瞬间又想起老太爷和两位老爷之前下的命令,便忙收回手,一脸为难的抬头道; “大小姐,要不您在此先坐会儿,容老奴前去禀报老太爷,与老爷后再定夺!” 之前,吕家之所以把吕解语匆匆的嫁出去,就是为了把她扫地出门。 并且,老太爷与大老爷已经发话; 从此往后,吕家再没有这个人! 而且,吕家族谱上也已没了大小姐这个人的存在! 不想,黄管家的这话让吕解语非常恼火,瞪着眼就质问; “本小姐……回自个儿家,还用得着禀报?” 气息虚弱的说完这话,吕解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小斯。 等她见到父亲母亲,定要让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好好吃顿板子! 心里这般想着,吕解语倒是没对跪地,内心惴惴不安的小斯再说什么。 而一脸为难的黄管家,低着头叹了口气,索性实话实说,总归眼前的这位已经不是大小姐了,惹怒她也无妨! “您有所不知,老太爷与大老爷曾下令,往后……府中再没有您这个人!” 说完,黄管家心虚的低头。 而听到这话的吕解语整个人懵了,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一手扶着廊柱,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这一瞬间她才明白,黑衣人为何会说,让她想尽一切办法进吕家! 原来,他也晓得自己被吕家彻底不要这件事! 第八十回莫棱两可 “滚,让她现在就滚,老子没有她这样的祸害女儿!” 得到消息的大老爷——吕厉,也就是吕解语的父亲,想也没想就冷着脸指着大门怒骂。 纵使之前已经收到那牛盛安送来的信,说女儿逃跑了,他也没有让人去找一找,更没有一丝担忧,而是吩咐家里上下所有人,说吕解语已死! 一个女儿家大半夜莫名其妙的丢了,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传出去他吕家丢不起这个脸! 再者,吕解语给家里闯的那样大的祸事,害得他丢了官职,家里的子侄更是瘫的瘫,伤的伤,吕厉没亲手掐死她已算仁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个月,在他心里已经‘死’去的女儿,竟然又回来了! 而且,还招摇过市,人人皆知! 光想想,吕厉就恨的牙根儿痒,哪还愿意把这样的祸害留在家中! “老爷……语儿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样不是要她的命么?” “若自个儿家中都未有容身之处,你要她去往何处?” 大夫人——包氏,一听女儿回来了,虽不如往日那般心疼,可终究不忍心把她赶出去,便哭着哀求丈夫。 已铁了心的吕历,又怎会听她这个本就不受待见,且生出这样一个女儿的正妻之言! 横眉竖眼的看了一眼,见包氏一个劲儿的哭啼,心里就已烦透了,眼中满满都是厌色,忍无可忍拍着桌子大骂; “都是你这个贱妇生的小贱人,害得我丢官丢人,害得二弟被降职,害得翔儿瘫痪在床,害得明业明辉断腿又断胳膊,如今还有脸在此处哭啼。” 吕厉越说越气,越想越恨,直接抓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捂着脸瑟瑟发抖的包氏面门狠狠砸去; “砰……” 幸好包氏歪头躲过一劫,茶杯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摔碎在身后的地上。 “啊……” 饶是如此,包氏也吓得双手抱头,紧闭双眼,惊恐大叫出声,瘦弱的身躯颤抖不已。 “贱妇,丧门星的贱人,你若心疼那害人精,就同她一起滚出去,我吕家要不起你们这样的祸害!” “老爷……老……” “滚——” 已经吓破了胆,生怕被丈夫休弃的包氏,刚要开口认错,就被吕厉指着门口怒吼。 面对像仇人一样怒视着她的丈夫,又想想瘫痪在床的儿子,包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捂着脸就哭跑出去。 此时的包氏,已经不敢再想什么女儿不女儿了,她只想好好留在吕家,继续做她的大夫人,全力照顾瘫痪在床的唯一儿子。 若不然,后院儿的那母子三人,早晚取而代之他们母子,这府中,就彻底没了儿子的位置! 而此时,安静坐在大门口等着的吕解语,也察觉到了异样,朝着她生活十几年,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的内院瞅了一眼,便缓缓起身,不管不顾朝着内院而去。 “小……大小姐,黄管家让您在此等候老爷吩咐。” “滚开!” 眼下的小斯怕的要死,但更怕黄管家,但是吕解语咬着牙怒骂一声,他就不敢吱声儿,只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 熟门熟路进了内院,一身单衣,狼狈不堪的吕解语在下人惊恐的目光下,朝着堂厅而去。 而此时,刚从堂厅出来的黄管家,抬头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吕解语,吓得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小跑着就迎上去; “小姐……要不你在外面再等等,老爷他……” “大姐姐,你真是大姐姐?” 没等黄管家说完,堂厅廊下传来女子娇柔的惊讶声。 吕解语瞬间恨的咬牙切齿! 只因,站在廊下满目诧色看着她的女子,这是她的庶妹——吕艳语。 往日,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吕艳语是小娘生的庶女! 往日,她跋扈高傲,从不把这个庶妹放在眼中,甚至多用冷言冷语辱骂! 而今,这一切好像风水轮流转了! 看看往日的小可怜,如今一身精致打扮,一脸戏谑盯着她,哪里还有那个被她处处瞧不起庶妹的影子! 果真,这是要取她而代之! 想得美! 即便她如今这般不堪,小小庶女也休想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 “大姐姐,你怎的……怎的这般模样?” “你这是怎的了?不会是……” 这吕艳语虽然一朝翻身,但却是个知轻重的,知道这段时日府中不安宁,便一身艾绿色交领素长裙,腰间只挂了一个深绿色荷包,头上也只别了两只银簪而已。 即便如此,言语里处处透着心机,明里暗里在指吕解语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神色看似担忧,但眼中的幸灾乐祸和暗喜,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真正想法。 吕艳语的话,让吕解语气恨,但比以前有脑子的她选择隐忍; 因为,吕厉听到庶女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迈出堂厅,看着廊下身着单衣,浑身沾满泥草,头发杂乱,鼻青脸肿,额头布满血丝,唯有那双眼睛还能看的吕解语,让吕厉气的胸口发疼,指着她就恶狠狠的大骂;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回来作甚?” “你这身……” 指着吕解语,吕厉气的连骂都不会了,只颤抖着手一脸厌恶。 “父亲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旁的吕艳语,赶紧上前扶着吕厉小声安慰,把作为女儿的体贴,孝顺,展现的恰到好处,与穿着不知羞耻,容貌不忍直视的吕解语,形成了强烈对比。 在庶女的顺气下,吕厉终于缓过气儿,咬着牙对吕解语低吼; “滚——” “从此,吕家没有你这个人!” 已经什么都不想说的吕历,只希望吕解语能从他的眼前,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与身体上的疼痛相比,此时吕解语内心的伤痛最为致命! 她仰起头逼回眼泪,硬着头皮,与从前对她还算关心的父亲对视; “女儿今日来,就没想着离开!” “你……丧门星,祸害,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一听吕解语想赖在家中,本已对她无话可说的吕厉,再次怒起大骂出声,眼中满是恨恶,恨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 “父亲息怒,您若真想让吕家好,那就让女儿住在家中,直到六皇子来迎娶女儿的那一天!” “你……” 这句话彻底拿捏了吕厉,让他心中又惊又喜,直直盯着吕解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又想想女儿能站在这里,还能说出这番话,难道真和六皇子有关? 若是这般,那…… “姐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都这般模样了,六皇子殿下怎会……” 见吕厉的脸色不对,吕艳语咬咬牙就出声讽刺。 “女儿累了,先回房歇息!” 生怕被父亲追问什么的吕解语,扔下一句话,板着脸朝着后院而去。 也因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她暂时安稳住在家中,且没人敢说什么…… 第八十一回福祸相依 一个月的时间,重伤昏迷的虞顾北终于醒了过来! 由于体内的毒还没办法解,以至于整个人非常虚弱,下床都要人扶着,往日铁骨铮铮的汉子,算是被毁了! 小跨院正屋,在家人的隐瞒下,做完双月子的大少夫人,也就是虞顾北的妻子——沈若云,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眼窝深陷,没说几句话又沉沉睡去的丈夫,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跑到院子哭了起来。 坐在一旁,怀里抱着重孙儿的神武侯,看着悲痛不已孙媳妇儿,心里也难过异常! 但是,他是这个家里的定神针,就是遇上再大的事儿也要挺着,且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挺着! “好在人保住了性命,你且宽心!” 看着怀中不满百日的小重孙儿,再看看院中捂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媳,神武侯终究不忍心,缓缓开口安慰。 “少夫人切莫忧虑过甚,侯爷定会想法子的!” 沈若云的奶娘——周嬷嬷,赶紧擦擦眼泪,上前扶着自家随时都能倒下的小姐好言安慰。 “大少夫人请坐!” 心里不好受的姚吉,赶紧搬过凳子,让沈若云坐下歇息,生怕她也有个三长两短。 毕竟,孩子还小,在眼下这个时候,可离不开母亲! “有劳……姚阿爷!” “大少夫人见外,您多多宽心,大少爷虽遭此劫难,好歹性命保住了!虽说人一时半会儿不得痊愈,总归会有法子的,还请您多多顾念自个儿的身子,小少爷还指望您呢!” 在姚吉的好声安慰一下,沈若云渐渐平复情绪,擦了擦眼泪,这才抬头; 人如其名,长得娴静美好,虽然刚生产不久,可身段儿依旧窈窕匀称,许是顾念已去的小姑——虞窈,沈氏身着烟蓝色直领长衫,配着钴色素长裙,墨发松绾,头上也只别一支素银簪,穿的极为素净简单。 即便如此,娴静的气质,配上那对微蹙的柳叶眉,以及带着忧伤的湿润杏眼,看着就让人心疼! 毕竟在长辈面前,沈若云坐下后,不敢再哭哭啼啼,看着神武侯哽咽问; “祖父,夫君他……” 说着,看了眼屋内,想起躺在床上痛苦的丈夫,沈若云又难过起来,连忙擦擦眼泪,哑着嗓子继续道; “不知……太医怎的说?” “可有法子……医治好夫君?” 问完后,沈若云神情紧张盯着神武侯。 想起从前那个气宇轩昂,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虞家大郎; 再看看如今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儿,连起床这样简单的事都要别人帮助,且被剧毒时刻折磨的虞顾北,沈若云就心疼的无法呼吸! 她怎么也没想到,肃州一别,与聪慧可人,懂事善良的小姑,竟成了永别! 只是做了个月子而已,丈夫就惨遭这般毒手,差点就扔下他们母子去了! 再回想肃州时的一切,恍如昨日之事,又恍若一场美梦! 看着眼前呆呆愣神的孙媳,神武侯叹口气,便开口道; “会有法子,定会有法子的!” “好孩子,你且安心,阿北一定会好起来!” 此时此刻的神武侯,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孙子赶快好起来! 但他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但是面对沈若云,他无法说出一句丧气话,只能满心满口的鼓励话,来安慰她! “孩子睡了,你也回去歇息,这里有我们照看,你不用担心!” 轻轻抱起怀里白嫩嫩,胖嘟嘟的重孙儿,小心给一旁的周嬷嬷,神武侯这才轻声同沈若云说。 “大少夫人安心回去歇着,此处有老奴,以及下面人盯着,不会有事。” “再说,侯爷与大爷都在,就是任太医每日也都前来看诊,您放宽心,照顾好小少爷,切莫忧心劳神,不然大少爷心里也跟着难受!” 果然,还是姚大爷会安慰人! 这一番话下来,沈若云心里也畅快不少,又看了看周嬷嬷怀中熟睡的儿子,这才行礼告退。 看着出了大门的沈若云和周嬷嬷,神武侯抬头望天; 巳时才到,太阳就已经有些烤人,莫名让人心烦气躁,不知想到什么,神武侯又朝着西边儿的天空望去,眼中带着隐隐期待,然后收回视线,转身朝正屋而去; “今夏,好似热的早些!” 迈上台阶儿,神武侯缓缓同身旁的姚吉说。 “与肃州比,京城的夏,是要早些,侯爷适应适应便好!” “是要适应,京城可不比别处,凡事都要适应!” 说着,神武侯迈进门槛,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孙子,心如刀绞一般! 这可是他最出色,最疼爱的长孙儿! 如今,就这么躺在这里! 先前,他的父亲也是这样整日躺着,可那是逼不得已,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 “也好!” 不知想到什么,神武侯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而后过去坐在榻边,盯着长孙子仔细打量起来。 “福藏祸,祸依福,也许,并不是坏事!” 到底不同常人,想到虞家眼下的处境,神武侯突然觉得长孙儿这般处境,倒也是件好事! 当即,心思一转,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刚才还带着些许忧愁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连那双带有倦意的双眼也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院儿的大门从外边儿推开,身材高大魁梧,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多日的虞驰正,一脸激动从外边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布袋儿; “父亲——” 进来,虞驰正规规矩矩叫了一声,而后就满脸掩饰不住的激动,从小布袋中掏东西。 “你不是去军营了么,怎的……” 以为儿子从外面带什么吃食回来的神武侯,一脸满不在意的说着,当看到儿子手中的东西时,他没了声,神色也渐渐跟着激动起来; “可是……” 瞬间起身的神武侯,说着接过儿子手中的那东西,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榻上的长孙儿,终究是没继续说。 “关门!” 神武侯说完,姚吉迅速关上房门,三个人凑在一起紧张又激动的慢慢打开手掌大,由两片鲤鱼形木板合绑在一起,且外面盖有红印章,专门用来加密信件的特殊‘信封’,而后从两张鲤鱼木片中拿出一封信…… 第八十二回冷心冷肺 “这是……六儿?” 这封加密信,虽然是从肃州送来的,但虞驰正却很希望是来自女儿的书信,又怕希望落空,便不安的小声问老父亲! 心里已有几分猜测的神武侯,理都没理儿子一下,仔细拆开三层纸封后,终于拿到里面那封写有‘肃州,穆现收’的薄信,当看到这五个字时,满眼都是欢! 而后轻轻撕开封口,激动到颤抖的双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小心展开,就逐字认真看了起来。 看着老父亲眉头舒展,双眼精亮,嘴角笑意越来越深,抓心挠肺的虞驰正,就知这封信是女儿写的无疑了! “父亲,六儿说了甚子?” 虽然,依旧只有一张,可透过纸的背面,虞驰正隐约看到字迹貌似不少,起码比上一封要多不少字,便急不可耐的小声问,满心扎在信中,连头都不抬一下的老父亲。 好一会儿后,神武后这才缓缓抬头,满脸笑意的把信递给焦急的儿子; “是我的六儿,看看!” 虞驰正接过信,就和姚吉两人凑在一起认真看起来; 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看什么有趣的话本子呢! 不长的一封信,被他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这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双眼含着泪光,满脸骄傲的哽咽道; “六儿……咱们六儿……” 想起娇娇弱弱的女儿只身在外,无人照应,如今却写信来安慰他们,并为他们谋划后路,虞驰正既骄傲又难过,说着就哽咽的落泪。 而看完信的姚吉,亦拿袖子不停的擦眼泪,而后咧着嘴乐呵道; “咱们六儿,可真厉害!” “是,六儿随我老头子!” 一听姚吉的话,神武侯捋着胡须骄傲的说,而后从抹眼泪的儿子手里抽过信,小心的叠起来放在里衣,贴身保管。 见此,虞驰正就急了; “父亲,儿子还没看够!” “你想看出朵花不成?” 神武侯吹胡子瞪眼睛的反问,直把虞驰正给问的住了,心想; 他闺女的信,可比花好看多了! “莫要大意!” 见儿子一脸委屈巴巴,神武侯无奈的提醒。 “是——” “父亲,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信依旧没有开头中尊称,且内容有限,虞杳也只是简单几句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大况,让他们安心的同时,也极为隐晦的提醒,鸡蛋不要都放在一个篮,让神武侯和虞驰正立马明白什么意思。 “风雨将至,万事先行,为保根基,自断枝叶,丢至西方,可得生机,六儿这番话,是让咱们分散保命呐!” 一字不差的念出虞杳信中所写的这段话,神武侯捋着胡须低声感叹。 说完,满眼都是隐藏不住的骄傲和赞赏; “看着,倒比我这把老骨头想事周全!” 听到老父亲这话,虞驰正就咧着嘴笑起来; “不过这句丢至西方,是让去……” 说到这儿,虞驰正突然停下话语,看着躺在榻上的儿子也沉思起来。 “看来,明日为父要再进宫一趟了!” 已经想已经想清楚接下来要如何行事的神武侯,盯着儿子面色凝重的说道。 “父亲,您真……” “或许,阿北如今这般,才是最好的!” 神武侯说完,虞驰正彻底沉默,神情无比严肃的盯着窗外,好一会儿后,又问; “那若云母子该如何……” “他们一家三口,自是要在一起的,只是如此一来,要苦了若云那孩子!” 神武侯说完就轻叹了一口气,不大的屋内彻底没了声音。 而此时从混沌中慢慢清醒过来的虞顾北,听到祖父与父亲在讨论什么‘六儿’,那叫一个欢喜,骄傲! 神志彻底清醒的他,并没有动,亦未开口,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听着、想着…… 六儿是何人? 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难道祖父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不成? 那他父亲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难道是他父亲的儿子? 不知是躺在床上太久太过无聊,还是被毒影响了脑子,往日神武威风的校尉郎,此时竟然这般胡思乱想起来! 好在只是心中暗想,若被神武侯与镇国大将军知道,一通胖揍估计是少不了的! “父亲既已决定,儿子无异意,不过二弟那里……” 想起最近一直在军营忙碌,且他们父子有许多事都对其隐瞒的二弟——虞严良,虞驰正就有些担心。 “待明日从宫中回来,我会与他说的!” 神武侯大手一挥,这事儿就这么定! 至于二儿子,虽然有些事瞒着他,但那都是逼不得已,如今也该是时候透露一些了! …… 东宫 徐寅一路小跑,到了正殿门口这才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迈进门槛; 就见太子正坐在内室的书桌旁,捧着半臂长,一掌来宽木板在认真雕刻什么,上前两步看清那木板的形状,当即徐寅吓得脸色大变,差点跪倒! 因为,太子手中捧着的那块小木板,越看越像一个牌位! 徐寅那是丝毫不敢开口过问! 但他知道,这事儿若被旁人知晓,肯定会惹出天大的乱子,但太子的手段和脾气,让他选择性眼瞎! “何事?” 见徐寅跟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太子头都没抬一下,就冷冷的问。 “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刚看到……神武侯进宫了!” 终于,徐寅的话让太子停下手,并缓缓抬头,眼中带着丝丝疑惑; “是父皇宣召吗?” “陛下未曾宣召,许是神武侯有要事进宫的!” 听了徐寅的话,太子眉头紧蹙,在想神武侯这个时候进宫会是什么事! 难道,虞府又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儿,太子彻底坐不住了! 立即起身,又转头把那块儿木牌放到床边儿的柜子里,并上锁,而后大步朝外走去。 “外面热的慌,要不奴才传轿撵吧!” 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徐寅生怕晒着太子,就小跑跟上询问。 “不必!” 当了多年阿飘的祁容舁,就是行走在阳光下也感觉不到热意。 因为,他不但冷心冷肺,就是灵魂,也已被风霜和黑暗侵蚀透了,早已不知热是何等滋味…… 第八十三回语气冷漠 “还请陛下恩准!” 当太子赶到承明殿外,刚好听到殿内神武侯这句话。 虽不知何意,但他意识到定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眼眸一沉,缓缓转身背对着殿门站定,仰头望着天上那轮炙热火球,安静的听起了后续。 “虞公,大可不必这般,他日待大公子康愈……” “陛下……老臣长孙此生只怕……只怕再也难以痊愈了!” 之前两次,为儿子与孙女儿进宫哭诉,神武侯多半是为了演戏。 可眼下,满目浊泪,悲痛欲绝的他,是痛到极致的真情流露,落下的每滴泪水,都带着悲伤与不甘! 而站在殿外的太子,听到这话,想起亲睹重伤昏迷不醒的虞顾北,以及任太医的所言,内心也是愤怒不已! 他实在想不到,在元启朝,除了他们父子二人,竟还有这般能力,手段之人! 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官府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当朝神武侯之长孙儿,镇国将军之嫡长子,朝廷之昭武校尉郎——虞顾北重伤至此! 若不是神武侯的人恰好回京遇上,此时,这世上估计早就没有虞顾北此人了! 到底是何人? 为何要致虞顾北于死地? 是外族仇杀? 还是…… 此时的太子,敏锐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也意识到,暗中黑手已经蠢蠢欲动! 更清楚,他要加紧步伐谋划一切! 或许,此事与前世的那场政变有关系!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得先找出暗害虞顾北的真凶才是要紧,若不然,有些事他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儿,太子眼神一冷,就听殿内又传出神武侯的悲切声音; “还请陛下恩准,收回老臣长孙顾北之官职,让他……让他安安生生的……” “虞公,你这……” “陛下,老臣实在是怕呐!一家子老老小小,病的病,躺的躺,如今长孙儿被人暗害至此,老臣实在想不通呐!” 亲自扶起神武侯的顺安帝,刚想要开口安慰几句,猛的就听到这番话,莫名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总感觉,神武侯话里有话,就好像…… “到底是何人这般阴毒,又这般手段害的吾孙儿这般惨呐!” “陛下,看来是老臣一家的挡了旁人的道了!或者,是有人不想我虞家好过呐!” “为国为朝,老臣不敢居功自傲,可我虞家忠心可鉴,上对得起君王托付,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可如今,眼见老臣手无兵权,竟这般肆意妄为,老臣痛心呐!” 神武后的悲痛之言,让顺安帝心头一跳,人也跟着慌乱起来,连忙开口道; “虞公哪里话!你们虞家的功绩与忠心朕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有朕在,何人敢轻慢无视你们虞家?” “至于大公子之事,朕会让人彻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那背后之人……” 说到这儿,本来一脸愤容,咬牙切齿的顺安帝突然停下话语,眼中闪过可疑之色,卡在嗓子眼儿的狠话也被吞了回去! 因为,他这般说话,一是为了安慰安抚神武侯。 二来是洗脱自己的嫌疑! 毕竟,神武侯刚才话中之意,多少有点儿旁的意思! 他总不能让百官,以及天下百姓也认为他堂堂一国之君,要做那卸磨杀驴的不义之举吧? 且不说这事儿根本就和他没关系,就是想他都没想过这个念头! 所以说,顺安帝很紧张! 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 但是,顺安帝本人没这个想法,并不代表旁人就没这种心思! 比如,一直对虞家不喜的太子! 他就有极大的理由做这事! 也正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顺安帝这才眼神一闪,吞下到嘴的狠话! 虽然,如今的太子跟换了个人似的,手段谋略也远胜从前,可顺安帝还是不敢大意,更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亦给自己留了后路! 本就怀疑此事乃太子所为的神武侯,见顺安帝说到要紧处神色异样,眼神闪烁,似有心虚之色,心中更多了几分确信,低头的瞬间虎目划过狠光,而后又接着道; “此人定不简单,有陛下圣命彻查,老臣相信定会给我虞家一个交代。” “这是一定的,虞公且安心!” 嘴上说的好听,可顺安帝心里也没谱的很! 生怕这事儿和太子扯上关系,那样的话…… “老臣长孙儿顾北,还请陛下看在他忠心耿耿,屡立战功的份儿上,让他辞官好生养着吧,老臣恳求陛下了!” 说着,神武侯再次跪地。 而,看着再次跪在面前恳求的神武侯,顺安帝实在不好推辞,叹了口气又扶起他,无奈道; “罢了!朕就勉为其难收回顾北的一切官职,只是来日待其身体痊愈,校尉郎一职,依旧由顾北担任,此事虞公不得再推脱!” 顺安帝的这番话说的很漂亮,也很顾念虞家,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虞顾北能痊愈,好似不大可能! 除非,找到幕后黑手,拿到解药! “多谢陛下,老臣……” “虞公不必这般见外,不过你放心,此事朕会速速让人查办,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不过依老臣之见,此事查起来,并非易事!” 神武侯抬头,盯着顺安帝极为严肃的这般说,那神色,就好像知道点儿什么似的! 突的,顺安帝心中一颤,眼皮子不受控制的狂跳,以为神武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而且,还是同太子有关的证据! 一想到这儿,顺安帝怒火冲天,又心虚的厉害,恨不能立即把太子叫来狠狠抽一顿。 但面对神武侯,他还得忍着情绪,不能有丝毫异样表现! “再难,朕也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虞家一个交代,还请虞公安心!” 好话安慰着神武侯,顺安帝心里却麻爪,头也跟着疼起来,便转身朝高台而去。 待他落坐在高位上,看着神武侯又高声缓道; “传朕旨意,虞家长孙儿——顾北,骁勇善战,英勇无畏,屡立奇功,于我元启有大功绩,乃不可多得之将才,今其重伤在身,不便劳思,一切官职由朕暂且代收,来日其痊愈康健,再接管官职。另,赏宅院一座,田地百亩,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珍珠一斛,药材若干……” 好脸面,重名声,又心虚的顺安帝,无奈只好收回虞顾北的一切官职,但不忘厚赏一番,好叫世人看看他对功臣的态度! 殿外想进来阻止的太子,转念一想,辞去官职或许对眼下的虞顾北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出了这等事,又身兼要职,多少会引起别人不满,往后还可能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愣在门口未进! 当目的达成,谢过恩的神武侯出来,差点儿和站在殿门口发愣的太子撞上,惊慌步出殿外,赶紧低头行礼;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心有怀疑的神武侯,心中对太子充满恨意; 虽然,面上没有丝毫表现,可语气多少带着些冷漠…… 第八十四回慌了心神 “神武侯放心,孤会亲自彻查此事,定会给虞家,给大公子一个交代!” 极力想和虞家拉好关系,且真心实意有这般打算的太子,说出这番话是想让神武侯心里能好受些,亦让他改变以往的看法! 没成想,听在神武侯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心中冷哼一声,神武侯缓缓抬头,威严的虎目直视太子,说出的话更是模棱两可; “但愿如此!” 闻此言,再观其色,太子不由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但一想到虞家接连出事,神武侯深受打击,心中悲痛,态度反常倒也能理解,随也没多想,就又好言问道; “不知近几日,大公子身子可好谢?” 太子本想再去探望虞顾北的,可近几日手头公务繁忙,加之私事耽搁,又感觉虞家人对他,好像有些刻意回避的态度,便没往上凑! 但心里还是挺担心,就忍不住一问。 “托太子殿下福,人还活着!” 神武侯态度恭敬有余,但疏离冷漠的话,再次让太子明显感觉到不适。 ‘人还活着’,这是什么话? 神武侯又是哪般意思? 为何感觉对他有股敌意? 难道是想多了? 还是真的受打击,有些神志不清? 见太子皱着眉头出神,神武侯心中愤恨,懒得与他多说一句话,就抱拳道; “府中有事,老臣告退!” 说完,不等太子开口,神武侯就甩着袖子,大步离去。 刚张嘴想要说话的太子,只好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盯着背影依旧挺拔,步伐稳健有力,浑身上下散发威严气势,犹如一把尽敛锋芒,随时可以出鞘,给敌人致命一击宝剑般的神武侯背影,眼神越来越冷,却无一丝阴森之气,心中也愈发疑惑。 当太子抬起一只脚,刚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时,就听殿内传来一声巨响; “砰……” 是摔茶杯的声音。 这又怎么了? 难道对神武侯有什么不满? 顿步,辨出殿内声响后,太子刚迈下台阶,一声咆哮从殿内炸起; “还不滚进来?” 滚? 是让他吗? 一脚刚迈下第二个台阶,突闻暴呵声的太子再次停步,并疑惑转身朝殿内看去,确认这话好像是在说他时,就见明公公快步走了出来,并小声朝他道; “太子殿下,您里边请!” 云里雾里,不知自己老子抽什么疯的太子,用眼神询问明成原由,对方一脸纠结后,就低声道; “同虞家大公子有关,陛下盛怒,殿下当心!” 明成轻声低语说完,太子更加疑惑不解,但没再说什么就抬腿迈进大殿门槛,才向前走了几步,就迎面飞来一物; “混账东西!” 看着突然向自己砸过来,此时稳稳被他稳接在手的一方墨砚; 以及,站在高处一脸盛怒,指着他大骂的顺安帝; 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太子,脸色也渐渐沉了起来,那双原本好看的瑞凤眼,此时带着莫名阴气,吓得一旁的明成赶紧上前; “给老奴吧!” 明成小心接过太子手中的墨砚,庆幸里面墨不多,太子胸口也只染了几滴,刚想要开口打个圆场,就听顺安帝又劈头盖脸的骂起来; “蠢东西,朕还以为你彻底变了,总算跟人一般有点儿脑子,没成想你竟干出这等丧心病狂,愚不可及之事!” “你这等蠢货,叫朕如何安心将祖宗基业,江山百姓交与你手?” “你……你个没脑子的东西,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江山,如何让朕安心,如何才能像个人?” 捧着砚台,默默退在一旁的明成,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开口! 而直挺挺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的太子,脸色更加阴冷,直直盯着上位怒不可遏的顺安帝。 也就是他敢,若是换做旁人,此时估计早已凉凉了! 见太子没有一丝反悔之意,反而眼神阴测测的盯着自己,本来打算骂几句就算了的顺安帝,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低头看着御案上的一摞奏折,捧起来用力朝太子砸去; “哗啦……” 到底是年龄大了,力不从心,一摞奏折落在太子前面两三步远,对他未造成丝毫伤害。 “小畜生玩意儿,你那甚子眼神?” 太子…… 小畜生也是老的生的! “怎的,如今朕说不得你是吧?” 太子……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懒得搭理! 反正他两世年龄加起来,比老子还要老,全当看不懂事的老子瞎胡闹了! 见太子板着一张死人脸,跟个铁豌豆似的,烧不熟煮不烂,对他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顺安帝当即气的胸口直疼,想要再拿东西朝他脑门儿狠狠砸去,好把他给砸清醒点儿; 可低头一看,御案上除了笔架和大小不同的毛笔外,就剩几本书和一小碟点心,气急败坏的他拿起书再次用力砸去; “混账东西,朕打死你!” 这次力道不错,眼力劲儿也很准,两本书,其中一本砸中了太子胸口! 当即,就把明公公吓得半死,转身把砚台放在墙角的柜子上藏好,上前就要相劝安慰。 不想,顺安帝还不解气儿,抄起那碟子点心再次朝太子脑门儿砸去; “朕砸死你算了,省的祖宗不得安宁!” “太子殿下……” “啪啦……” 在明成公公的尖叫声中,那碟子被太子侧头躲过,落在身后粉身碎骨,几块精致点心,也在半路就已‘香消玉殒’! 这次,依旧对太子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依然那样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 “陛下,您息怒,您消消气!” “气大伤身,陛下万不可动怒呐!” 见顺安帝气的满脸通红,双手颤抖,明成公公急忙上前顺气安慰,生怕给气出个好歹来。 要知道,今春以来,顺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就连太医都再三叮嘱,万不可动怒,可眼下这情形,明成公公看着就怕。 好在疯批太子有点儿孝心,也清楚顺安帝的身体状况,即便心里恼火,也忍着一言不发! 至于眼神,他就控制不住了!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也撒了大半,头昏眼花的顺安帝,被明公公扶着坐下歇息了一会儿,喝了一盏参茶后,这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看着手里握着一本书,神色冷漠的太子,就咬牙切齿道; “今日……你务必给朕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然……” “交代何事?还请父皇明示!” 太子极为平静的语气,让顺安帝胸口一闷,双手一抖,两眼一闭,就这么倒了过去! “陛下,陛下……” “来人,太医,快宣太医……” 看着嘴唇乌青,紧闭双眼,不省人事的顺安帝,明成公公急得大喊大叫,太子亦慌了心神…… 第八十五回再三逼问 “任院首,父皇龙体如何?” 看着替顺安帝把完脉起身的任参,太子低声冷问,那双平日里阴测测的眼眸,此时也带着淡淡的担忧。 二人出了寝室,任太医这才低声开口道; “陛下身子近日才稍有起色,只是万药不能动怒,今日……” 说着,任太医眉头紧皱,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 见此,不用多问太子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加之,知晓前世顺安帝驾崩的时间,他神色一冷,又低声问; “还有……多少时日?” 这话一出,给神色严肃的任太医吓了一激灵,颤抖着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强装镇定的开口; “太子殿下多虑,还未到此等地步!” 也就是说,顺安帝的生命,还未到倒计时的时候! 闻此言,太子沉眸微闪,轻轻的长出一口气,整个人从紧绷状态也慢慢放松下来; 接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寝室躺在床上的顺安帝,扭头就对任太医吩咐; “下去配药,务必让……父皇龙体好转!” “是——”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离这里的任太医,应了一声赶紧退了出去,好像跟太子多说一句话就会减寿一般。 “陛下,您醒了?” “您可有哪儿不舒服?” 太子刚想要出去透透气,才转身,就听到内室传来明公公的声音,眉头一挑,迈开腿就进了皇帝的寝室。 进去,站在离床三四步外,看着明公公小心伺候顺安帝喝了半杯热水,并扶着他靠在床头,就又上前两步,用自己觉得最温和的声音问道; “父皇觉得怎样,可有……” “一时半会儿,朕还死不了!” 顺安帝声音虚弱,且没好气的开口呛人。 生怕父子俩又掐起来,明公公撩起眼皮担忧的扫了眼太子,见他虽然板着脸,眼中神色依旧冷冷沉沉,却没生气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就好言安慰起了顺安帝; “陛下,您切不可动怒,龙体要紧,凡事与太子殿下好好说,他定能体谅您的苦心!” 说完,明公公又看向站在床边儿不言不语的太子; “太子殿下,还请您体谅陛下,凡事好商量,陛下时常为您担忧,替您操心,如今陛下身子欠安,还请您多担待!” 有明公公这个和事老,两头儿说好话,气氛瞬间得到缓和,吹胡子瞪眼睛的顺安帝也老实下来,看太子的眼神也正常不少。 但是父子俩一躺一站,谁也不开口,可把明公公急坏了! 怎么突然就不说话? 大眼儿瞪小眼儿能解决问题? 看来,还得靠他! 无奈的明公公,立马搬过一个凳子放在床边,并恭敬请太子落坐; “太子殿下,您忙前忙后半天定是累了,坐下休息会子,正好陪陛下说说话,老奴去催催任太医抓药!” 说着,老机灵鬼儿——明公公就迅速闪人,把空间留给这对别扭的父子。 太子愣了一瞬,便撩起袍角,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与盯着他的顺安帝对视; “父皇……” “你……” 不想,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接着俩人又都别扭的齐齐闭嘴。 最终,还是顺安帝瞪着眼,没好气的又开口; “你先说!” 太子!! 要他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挨了一顿骂不说,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儿臣不知说甚,还请父皇明示!” 太子虽然板着脸不讨喜,可说这话时,却坦坦荡荡! 一时间,顺安帝也拿不准了; 不知是他太会装! 还是真的冤枉了他! 但是,顺安帝很有理由相信,这事儿就是太子干的! 因为,别人没这个能力! 亦不可能这般大动干戈,招惹虞家! 毕竟,虞家男儿可是不好惹的! “你……当真不知?” 接着,顺安帝缓缓坐起身,死死盯着太子的双眼,拔高声音反问,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乃至眨眼,呼吸这种细微动作。 被死死盯着审视,就跟审犯人一样的太子,依旧面色不改,反应如常的回话; “不知!不妨父皇提点一二,或许儿臣会想起来也说不准!” “哼!” 听他这话,顺安帝冷哼一声又缓缓靠回床头,拉了拉被子,这才瞪着眼开口; “虞顾北!朕这般提示,够清楚了吧?” 虞顾北怎么了? 太子表示还是不懂! 见他冷冷蠢蠢的模样,当即,顺安帝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又骂; “蠢货!朕但凡有旁的选择,绝不会让你当这个太子!” 顺安帝骂的直白,但太子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依旧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眼中迅速划过什么。 而后,嘴角微扯,开口就说; “父皇怎就没有旁的选择?不是还有六皇弟么?” “你……” 这话好像戳到了顺安帝的肺管子,他瞬间变脸,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盯着太子,就是说不出话来,而后像故意要掩饰情绪一般,闭上双眼什么也不说。 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的太子,眼眸闪了闪,便没再提此事,而是主动转移话题; “儿臣属实不知何事牵扯了虞顾北,以至于父皇这般动怒?” 靠在床头紧闭双眼的顺安帝,听到这话后缓缓睁开眼睛,情绪还算稳定的又问; “朕最后一次问你,当真不知?” “儿臣不知何事,父皇不妨直说!” 再三逼问下,见太子的反应不像作假,顺安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人也跟着长出一口气,但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太子,想起神武侯的话,他又冷声冷气的开口; “虞顾北遇刺一事,与你有无牵扯?” 猛的一听这事,今生今世只想和虞家搞好关系的太子,脑袋瞬间一懵,接着就不由冷笑问道; “原来……是此事?” “原来,父皇怀疑此事乃儿臣所为?” 太子之所以冷笑,不是因为气愤被顺安帝冤枉,而是觉得蠢货自己,罪有应得! 看吧! 前世的他害得虞家满门抄斩,自己也落了个不得善终! 而今,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这样的一丝念头都没有过,旁人就已经怀疑他了!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此时此刻,太子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神武和为何会那般语气对他说话! 原来,他也怀疑此事是自己所为! 可是,神武侯为何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这点让太子非常疑惑,甚至很是想不通…… 第八十六回父子私话 “既然此事不是你所为,朕也彻底安心,不过……” 说着,靠在床头的顺安帝紧盯着太子,眼神尤为严肃。 “父皇请说,儿臣听着!” “且不与虞家为敌,更不得对虞家发难,切莫让群臣与天下百姓寒了心!” 看着顺安帝极其严肃的神色,听着这番他前世也说过的话,太子又悔又恨,只想把蠢货自己给凌迟! 突然,胃里隐隐抽痛,但他依旧表现的极为平静的回答; “儿臣谨记!” 是的! 谨记于心,不敢相忘! 上一世那个蠢货自己,面对君父的告诫,他满心不以为然! 甚至,心中生恨,对虞家故意打压,任由旁人污蔑陷害,最后虞家没了,他亦被人弄死! 还死的那般不堪! 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一切都是报应! 活该! “虞家满门忠烈,又识大体,懂进退,这样的臣子用着最是安心可靠。往后,对你亦有大用处,莫要与他们离了心!” 完全肯定太子没有做蠢事,顺安帝便开口教导起他,亦为他今后的帝王之路做铺垫。 “儿臣明白!” 确实,这一世的太子,才明白顺安帝这番用心良苦! 看着眼前脸色极差的顺安帝,太子想起; 上一世,他也是这般说的,并且,还把虞家最宝贝的女儿——虞窈都给自己娶回来,可自己却不知好歹,辜负了他一片好意,最后…… “做人难,做帝王更难,做圣明,睿智的帝王,更是难上加难!” “舁儿,记住父皇的话,想要做个好皇帝,首要就经得起各种诱惑,其中有来自大臣、来自权势、来自欲望、和来自女人的……” “若能经得住诱惑,辨别出好坏,分的清用意,守得住本心,控得住欲望,取利断弊,知人善用,大概率就不会是个太差劲的皇帝,亦不会担心后世留下骂名,更不会让百姓跟着遭罪,你若能做到这些,朕便可安心闭眼,去见列祖列宗了!” 能做到吗? 前世的自己…… 罢了! 那等蠢货属实不能多想! 但今生的太子,知道做到以上这些很难,但…… 他可以! 因为,他是无心之人! “是,儿臣会竭尽全力,父皇安心!” “好!你有这般决心,朕亦是欣慰的。” 听着太子的话,顺安帝终于感到些许满意,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沉默须臾后,便又正色道; “明日起,你来替朕执笔处理朝政,有些事,也该早早熟悉起来了!” 顺安帝的这个决定,无异是在让权,也是在亲手培养太子,好让他来日接管权利时,能更加顺利。 “是——” 太子冷冷清清的回答着,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 前世,他对顺安帝又怕又恨,对他的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更别说什么孝顺! 而今,他重活一世,想要弥补过错,可好像,还是有些晚! 看着才说了这会儿话,就已经一脸倦容的顺安帝,太子识趣的闭嘴不言,不大的寝室安静一片,倒也难得的温馨! 不一会儿,明公公端着药进来,太子亲自侍奉顺安帝喝完药,看着他睡去,这才转身出来,对明公公低声道; “父皇就有劳公公了!” “侍奉陛下乃奴才之责,殿下切莫这般说!” 明公公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之人,可在太子面前,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极其谦顺的。 正因如此,加上前世的种种恩情,被仇恨包裹的太子,才愿意特别待他。 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去的太子,突然想到什么,眼眸骤冷,就有扭头叮嘱道; “近几日,不得任何人打扰父皇,若有违抗者……” 话说到一半,太子那双好看深沉的瑞凤眼微眯,杀意瞬闪,又极其阴冷的说; “只管让人来找孤!” “是,老奴记住了!” 心思一转,明公公当即就明白太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赶紧应承着,心里却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有太子撑腰,他总归能轻松些! “都给我听好了,不得任何人打扰陛下歇息,哪个敢给我阴奉阳违,就等着太子殿下亲自发落吧!” 看着太子一步步走远,明公公一脸严肃的警告门口侍卫,得到他们的齐声回应后,这才转身进了内殿。 从承明殿出来的太子,一路沉着脸不语,徐寅也不敢多言,只能在身后默默跟着。 当主仆二人走到东宫时,突然被不远处小侧门儿的吵闹声引起注意,也让徐寅紧张起来,生怕惹太子发怒,便壮着胆子开口呵问; “何人在此喧哗?” 隔着小侧门儿,同外面的人在说什么的外院小太监,听到徐寅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当即转身; 可是,在看到不远处一身墨紫长袍,头戴玉冠,神色阴冷的太子时,当即心头一颤,战战兢兢小跑上前跪地行礼; “奴才……谷好儿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轻垂眼眸,似有似无的扫了一眼跪在两布开外的谷好儿,神色冷沉,不言不语,却抬头看向那小门处。 时刻注意着太子情绪变化的徐寅,见此就站出来,盯着跪在地上的谷好儿问; “与何人在门外嘀咕?不知此处是何地么?” 徐寅的质问让谷好儿汗流浃背,惶恐不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如实回话; “回……回太子殿下,回徐公公的话,小门外是……是……” 说着,想起被太子拔舌的刘日,又想起徐寅以前再三的叮咛,谷好儿就不敢继续往下说,生怕自己的舌头也不保。 见他这般支支吾吾,太子也懒得听,沉着脸抬步往前走。 见此,可把徐寅气的不轻,弯腰狠狠戳了谷好儿的脑门几下,咬牙低声骂道; “舌头被猫叼了怎的?说个话都支支吾吾,平日里的咋呼劲儿去哪儿了!” 说完,徐寅气呼呼就要去追太子,就听谷好儿委屈巴巴的开口; “是……是伏小姐丫鬟又来传话,奴才赶她走,她赖在此处……” 谷好儿的声音不大,但已经走出好几步的太子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当即,他眼眸一沉,戾气横生,停下脚步就死死盯着小门处。 而身后的徐寅,一听到‘伏小姐’三个字就知道要玩完! 咬着牙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委屈又可怜的谷好儿,而后就胆战心惊上前,还没到太子跟前儿,就听冷冰冰的瘆人声音从他嘴里挤出来; “把她……” 刚想下令弄死门外丫鬟的太子,突然想起前世的一桩事,便阴沉沉的不语,吓得立在身后的徐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会儿后,又听太子开口说; “去问问,是哪个?” 因着往日对伏怜滢的偏爱,连带着对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太子也是清楚的,便冷冷命令…… 第八十七回生不如死 “回太子殿下,是碧玉那丫头!” 上前问清楚,小跑着过来回话的徐寅,心里也不明白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回心转意了? 还是看上伏小姐的丫鬟了? 想到这儿,徐寅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差点儿没忍住打个哆嗦! 心想,这都什么事? 好在专心想事的太子,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就在徐寅和谷好儿摒弃凝神等待命令时,太子突然转身,迈腿继续往前走,同时又扔下四个字; “带来问话!” 带谁来? 是他吗? 难道太子也要拔他的舌? 一脸恐惧的谷好儿,抬头泪汪汪盯着徐寅,眼里都是哀求! 徐寅…… 笨死算了! “去把那丫头带进来!” 没好气的瞪了眼吓白了脸的谷好儿,徐寅扔下这句话赶紧跟上去。 “好……奴……奴才这就去!” 感觉自己又活过来的谷好儿,咧着嘴惊喜的回着话,就朝小门儿跑去。 太子大步流星,一路回到东宫正殿,才坐下吃了几口茶,谷好儿就带着一身灰绿丫鬟装扮,身材瘦弱,眉眼清秀,表情怯懦,眼底有明显青色的碧玉,已经候在殿外。 “带进来!” 放下茶盏,太子阴着脸冷冷发话,徐寅赶紧出去把人带了进来。 头一回进东宫…… 确切来说,是独自一人头一回进东宫的碧玉,战战兢兢跟着迈进门槛,此时整个人已被恐惧淹没! 对她来说,见不到太子害怕; 害怕回去被伏怜滢责罚,毒打! 而眼下见到太子,她亦怕的要死; 因为,太子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儿! 此时的碧玉,进也难,退也难! 想想,左不过都是一死,索性就这样了!上前跪地,头不敢抬,话不敢说,就那样呆呆跪着! “碧玉……” 好几个呼吸后,头顶传来属于太子冷冷阴阴的声音。 “是……是奴婢!” 碧玉忍着恐慌小声回答。 …… 此时,站在殿外低着头的谷好儿,心里虽然好奇,太子为何要把伏小姐的丫鬟叫进内殿问话,却丝毫不敢乱动一下,就这么站着等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碧玉完好无损的被徐寅送了出来,并不忘叮嘱他; “日后,碧玉姑娘若来传话,你第一时间前来通报,不得经他人之口!” “是,奴才一定照办,请徐公公放心!” 见谷好儿安分又不失机灵,徐寅满意的点点头,随又对低着头的碧玉道; “姑娘赶紧回去吧,往后有事就由你来传话,记住,只有你来传话才有用!” 徐寅的声音不低不高,却带着莫名的警告,让碧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升起淡淡的感激; “是,奴婢多谢公公!” 说完,碧玉眼睛丝毫不敢乱看一下,低着头就跟着谷好儿离开。 这时,乐椿姑姑端着几碟小点心过来,看见徐寅赶紧笑着问; “徐公公,太子殿下此时可是在忙?” “太子殿下刚从陛下那处回来,乐姑姑快进去吧,想必殿下此时也是饿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殿,乐姑姑把四碟精致小点心摆在外面的桌上,这才看着站在内室,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子轻声道; “奴婢做了几样小点心,殿下可要尝尝?” 说完,见太子缓缓转身,站在原地盯着外面桌上的点心不言不语,也不动一下。 乐姑姑心中不忍,便又道; “这几样点心,都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喜爱的……” 说到这儿,想起闽皇后的乐姑姑,忙低下头赶紧擦了擦眼泪,生怕惹的太子也跟着难过,而后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又说; “奴婢知道殿下不喜甜食,方子也照着殿下的口味有所改变,您才忙碌回来,多少用些,也好尝尝味儿,若是合口,奴婢下次就多做几样!” 看着乐姑姑一脸期待,充满关心的样子,想起刚才碧玉所说的话,太子觉得,他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堂堂一国太子,就连往日吃的点心,都是旁人敷衍了事从酒楼买来; 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他好那口儿,恨就恨在那贱人每次拿着酒楼买的点心,却谎称是她亲手所做,骗的他感动不已,对她掏心掏肺…… 没勇气再接着往下想的太子,看着桌上的四碟精致小点心,突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真心关心他的人! 因自我厌恶,一阵阵恶心反胃的太子,鬼使神差的朝着外面的桌子走去,过去想也没想,就捏起一块儿点心咬了一口; 没有预想到甜腻腻的味道! 温热、松软、醇香、后味带着食材本身的淡淡甘甜,确实不错! 就这样,阴沉着脸的太子,站在桌边儿一连吃了四块儿点心,彻底压下反胃感,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这让一旁的乐姑姑喜的跟什么似的,转身出去又研制更多,更和太子口味的吃食去了! 而缓缓坐下,手中把玩着银葫芦吊坠儿,沉思好一会儿的太子,抬头对徐寅吩咐; “放出风声,就说孤写信给……那伏怜滢,让人传话给祁容实!”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让叶茗来见孤!” “是——” 说着,徐寅赶紧退了出去。 太子则坐在那里,摩挲着手中的银葫芦挂坠眼眸阴沉,显然是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不一会儿叶茗来了,太子这才缓缓抬头开口道; “提前去鲜味楼安排一下,确保不出纰漏!” “太子殿下想要何等结果?” 不清楚太子要达成什么目的叶茗,壮起胆子一问,就问的太子嘴角挂出一丝诡异笑容,直看的人心惊胆寒,汗毛竖起。 然而,太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发怵; “自然,让那对贱人,身……败……名……裂!” 够狠! 叶茗心里暗想着,就有了大概计划,当即抱拳领命; “是,属下保证成事!” “这般趣事,自然不能少了添火浇油的,别忘了支会她!” “是,属下晚上就去!” “嗯!下去安排吧!” “属下告退!” 叶茗说着就退了出去。 太子缓缓起身迈出门槛,站在廊下一脸冷笑眺望天边,满眼都是残忍又嗜血的笑容; “桃桃,好戏就要开始了,你等着看吧!” “那贱人,贱种……一个都跑不了!” “孤要让他们,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要让他们……一个个……生不如死!” 第八十八回自以为是 关内侯府, 汀滢院,伏怜滢看着替自己仔细涂抹寇丹的琥珀,没好气的问跪在脚边低头的碧玉; “他真这般说?” 说实话,若不是父命难为,以及太子妃之位的诱惑力,太子当众那般待她,说什么她也不可能主动示好的! 如今,听了碧玉带来的消,伏怜滢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大半,但对太子,依旧心存轻视,就像从前一般! “是,奴婢不敢欺瞒小姐!” 从始至终碧玉都低着头,说这话时也确实有些心虚! 好在无人察觉,想到往日稍有不顺,不是被伏怜滢责罚,就是毒打,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如今…… 如今,她也只是为自己谋条后路罢了! 这么一想,胆小的碧玉瞬间底气十足,心里也敞亮不少! “太子为何突然要去鲜味楼?” 一边儿瞧不起太子,一边儿又极其享受他带来的一切好处,以及人人羡慕的偏爱,伏怜滢突然觉得有点儿反常,就轻皱眉头不解的问。 她这一问,直问的碧玉的心‘突突’直跳,但想到有大靠山,便不显山不漏水的理智回话; “这个……奴婢没敢问,许是太子殿下想要带小姐出去散散心吧!” 听到碧玉的话,伏怜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以前都是她去东宫,再由太子带着她在宫内四处游走,次数多了许是觉得腻了,便想要换个地方! “还不算太蠢!” 信心十足,觉得蠢货太子逃不过她手掌心的伏怜滢,嘴角冷笑着说出刻薄话语。 虽未指名道姓,但她私底下时常这般说太子,身旁的三个丫鬟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还以为多能耐,没想到也就这点儿出息!” 到底,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 近日每每想起宫里出丑的一幕,伏怜滢就恨不能把太子给活吞了! 恰巧,眼下机会来! 她可得好好想想,见到太子该如何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与好处! 总不能白白叫她丢人丢脸,受伤又委屈吧? …… 皇宫无人角落,隔着一道破门,两人在小声交谈; 确切来说,是一人说,一人双手在不停的在比划什么! “消息可靠?” “嗯嗯……” “行了,你快回去,莫要让人察觉!” “呜呜……” “记住,一有消息立即送来,不可耽搁!” “嗯……呜……” 看着不会说话的那人比划一翻转身跑开,门另一边儿的男子脸上渐渐爬上冷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便欢喜又得意的转身大步离去。 …… 吕府后院 看着面前的几个空碟子,以及依旧拿着筷子不停大吃的吕解语,从后院厨房派过来的粗使丫鬟——黄花,生怕给她撑坏,便装起胆子小声劝道; “小……小姐,要不明日再吃吧,您已吃了不少,可莫要积食才是!” 而在妓院里被毒打,饿了一个月的吕解语,突然对食物的渴望异常疯狂,总觉得吃不饱,也生怕再被饿肚子,每顿饭不但吃的多,屋里更是随时备着点心。 要知道,如今的吕家今时不同往日! 更别说她还闯了那样大的祸端,能让她留在家中已是奇迹,她还整日里点心不断,这让其父——吕厉极为不满,二房其他人更是恨的牙痒痒。 但是一想到吕解语说的话,又联想的六皇子,再想到吕家的将来,他们硬生生忍了,只要她不再惹事儿,全当喂猪了! 低头大吃,对黄花的话不闻不问的吕解语,终于感觉食物顶到嗓子眼儿,这才放下筷子,忍着呕吐的冲动开口吩咐; “撤下去,让厨房把点心,以及本小姐的汤药赶紧送来!” 以往喝个药都要母亲丫鬟三劝四哄的吕解语,如今可是惜命的很,不用旁人说,汤药自己就上心了! 毕竟,她这副瘦的跟饿死鬼一样的身体,以及浑身上下还没全好伤痕,看着属实有些倒胃口! 别说拿下六皇子,不把他吓到就不错了! “是,奴婢这就去给小姐煎药!” 吕解语以前的几个丫鬟全部被发卖,如今也只有黄花这个粗使丫鬟在身边照顾,一切根本没法跟以前相比,但她却不怎么介意; 因为,她知道能住进吕家已经是极限! 亦清楚,这里也只是个临时落脚点罢了! 而她最终的目标,就是六皇子的王妃宝座! 为此,她将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夜,悄无声息的来临,服过药的吕解语早早上床歇息,想要尽快养好身子,重新出现在所有人,以及六皇子眼前! 就在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将要睡去时,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瞬间,吕解语如惊弓之鸟般睁开双,整个人抱着被子缩在床角,满目惊恐,浑身颤抖的盯着从外边一点点打开的窗户。 这一幕,让她不由想起之前一个月所遭受的一切,整个人瞬间惶恐不安,眼泪不停的掉落,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亦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惊动旁人! 就在吕解语以为自己又要遭遇什么不测时,半开的窗户突然掉进一个东西,而后一道极其低沉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主子吩咐,不得怠慢!” 这几个字落下,窗户又轻轻的关上,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拥着被子,缩在床角呆呆坐了好半天的吕解语,终于清醒过来,亦知刚才之人,是她在坟地仅见一面,未知身份,未知其貌,神秘莫测主人的手下; 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而后爬下床,点上灯,从地上捡起那个一指来长的小竹筒,犹豫了一下,缓缓抽出里面的纸张; 而后警惕的看了看窗外,又拿着灯回到床上,并放下床幔,这才小心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有‘明日午时末,鲜味楼,六皇子与伏怜滢私会’; 当即,吕解语就红了双眼,满心愤恨,抓起枕头就摔骂撒气; “贱人,该死的贱人……” “贱货,浪蹄子,处处勾搭男人,有太子还不够,还想同我抢六皇子,也不看你配不配?” “贱人,该死的浪货,我要杀了你……” 屋内床上发疯摔打枕头的吕解语,到底还是惊动了隔壁耳房中的黄花,她急忙出来站在屋檐下听了听,便又悄悄缩回去,没敢多问一句…… 第八十九回好戏开场 翌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亦是个难得的酷热天! 京城有名酒楼——鲜味楼; 二楼一雅间内,精心打扮过,一袭蝶紫交领百褶长裙,头戴太子曾送的白玉花簪,耳挂一对金镶玉花朵耳坠,面若桃花,薄唇艳丽,气质娇弱,看似有些自相矛盾,却极为娇媚的伏怜滢,坐在靠窗的桌边,耐心等着太子的到来。 虽然,她已刻意晚到,没想到来此,依旧没有见到太子的人影! 这让被捧惯了,且以为太子一如既往该等她的伏怜滢,很是不满! 本该还不错的心,此时也被恼怒取代,板着脸坐在小桌旁,提起酒壶就先喝了起来! 以为太子事先吩咐让人上的酒,伏怜滢便未多想,为了接下来能借酒劲儿跟太子好好闹一场,便不停往嘴里灌酒。 不一会儿,本就不大的一壶酒,被她喝的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雅间门从外面推开; 以为是太子的伏怜滢,看都未看一眼,就故作清高的扭头向窗外,直到来人上前坐在她对面,这才一脸委屈的缓缓转过头,当看清面前之人时,瞬间慌了神; “六……六皇子?” “你怎会在此?” 伏怜滢神色慌张的站起身,压低声音问坐在对面,身着梧桐色银纹锦绣袍,头戴银冠,面容白净,眉眼带笑,长相十分秀气,此时一脸笑盈盈盯着她的六皇子。 “滢儿能来,本皇子为何就来不得?” 根本不知道太子要来的六皇子,声音如常的笑着反问,可把伏怜滢吓得半死,脸色都不对劲儿了! “你……还请六皇子速速离开……” “为何?” 见伏怜滢神色慌张的驱赶自己,六皇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皱着眉头盯着她问。 同样,不清楚六皇子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伏怜滢,此时怕的要死,生怕被太子撞见,就小声道; “一会儿那蠢货要来,六皇子……” “太子吗?” 六皇子一愣,而后不由反问着,笑容又渐渐爬上面容。 很显然,他一点儿不当回事! 看着桌上的酒壶,以及伏怜滢喝过的酒杯,便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凑在鼻下闻了闻,就满意的仰头一口干。 “真是好滋味!” 一口酒下肚,六皇子神色暧昧的盯着伏怜滢笑说。 “你疯了么?一会儿被那蠢货看见,你我可就完了!” 看着不急不躁,又满上酒的六皇子,伏怜滢由着急变为愤怒,死死盯着他低声斥责。 然而,又一杯酒下肚的六皇子,丝毫不以为然,扬起白净秀气的脸庞,冲已经急的面容快要扭曲的伏怜滢笑了笑; 而后,拉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拽入怀中搂住,低头在她脸颊上就亲了一口。 “你……” 当即,伏怜滢被吓得脸色苍白,挣扎着就要起身,奈何六皇子搂的太紧,她根本挣扎不开; “安心,那蠢货不会来的!” 闻言,伏怜滢身体一僵,盯着他又问; “殿下如何知晓?” 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万一被太子撞见,他们所有的计划将付诸东流,她也会被父亲责罚。 一想到关内侯的手段,伏怜滢心头一紧,忍不住浑身发冷,提醒自己丝毫不敢大意。 然而,六皇子却一点儿都不担心,见怀中的娇人儿怕的厉害,便开口解释道; “一个时辰前,东宫人仰马翻……” “怎的了,出了何事?” 着急想要知道东宫发生什么的伏怜滢,抓着六皇子的衣襟不由追问。 这番举动,惹得六皇子极为不满,脸色一沉,掐着她的下巴就怒问; “怎的?滢儿这般上心那废物?” “胡说甚子?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何事,不然被他撞见你我二人这般……” “放心,听说他又昏了过去,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 “当真?” 伏怜滢心里极为疑惑,好好的怎么又昏了过去? 难道真有什么隐疾? 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我何时诓过你?” 六皇子一手紧搂着怀里的香软身躯,一手轻抚着那张娇媚的面容,双眼极为深情的注视着她笑着反问。 这话问的伏怜滢彻底安心,同时心里又升起淡淡的遗憾,以及些许担忧; 遗憾未从蠢货太子那里讨到好处! 担忧回家会被关内侯责罚! 一想到这儿她就烦的很,索性就这样窝在六皇子怀中,执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 见她从来都是一副娇娇柔柔,温婉可人模样,如今却拿着酒壶酣畅淋漓的饮酒,六皇子一时看迷了眼! 又想到俩人多日未见,眼下机会难得,不如好好痛饮一番,好慰藉相思之苦,便也拿起另外一壶酒豪饮起来。 两壶酒喝完,酒劲儿慢慢上头,六皇子彻底忘了来此的目的,俩人彻底抱作一团。 不多会儿,雅间内传出低低沉沉的呻吟声,以及衣物撕裂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丁乙,满脸不好意思的走向过道的另一侧,面对窗外站着。 哪怕他已是个阉人,听到这种声音,多少也有点儿面红耳赤,不好意思! 而这个时候,鲜味楼门前停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接着,一个身材瘦弱,头戴围帽,看不清长相的年轻女子,在一结实丫鬟的陪同下进了酒楼,不理会掌柜和小斯的热情招呼,就直奔二楼。 “这位小姐请留步,今日二楼已被包下,不接外客!” 鲜味楼的掌柜——皮胜利,紧跟在带着围帽,前来捉奸的吕解语的身后,赶紧开口说明情况,就怕冲撞了二楼的贵客。 “皮掌柜放心,我与二楼的客人是一起的!” 鲜味楼名声不小,以前的吕解语也常来,所以对皮掌柜亦是知晓的。 一听吕解语这话,皮掌柜稍作犹豫,便笑着停下脚步,客气道; “在下误会,小姐请,那位客人就在荣华阁!” 皮掌柜很是贴心,停步在楼梯口告知了伏怜滢的具体位置后,便笑着退了下去。 而吕解语一听这话,围帽下,涂满厚厚水粉的瘦脸,露出一个冷笑,就带着黄花直杀上楼。 往日客满的二楼,此时静悄悄的一片,熟悉这里的吕解语,眼中带恨朝着右边儿的荣华阁缓缓走去; 脚步及轻,让背对着他盯着窗外街道出神的丁乙,都不曾有所察觉。 而悄悄站在荣华阁门外的吕解语,听到里面传来的急促喘息声,以及男女交织的呻吟声,当即就推开雅间门,一脸凶神恶煞的冲了进去…… 第九十回好戏上演 这么大的动静,里面衣衫不整忘我的搂在一起,席地而躺滚作一团的两人,极其投入的亲吻,不为所动。 而外面的丁乙听到巨响后吓得一激灵,转头望去,见走廊空无一人,只以为是雅间内俩人闹出的动静,便未多想,红着脸再次转头看向窗外的街道。 紧接着,一声怒吼自雅间内炸起; “贱人!不知羞耻的贱货!” “哗啦……” “砰啪……” 摔砸东西声接连响起,丁乙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闯入雅间; 瞬间一慌,这才连忙就跑了过去,一到雅间门口,却被身体强壮的黄花给挡住; “让开!” “我……我家小姐让守着的!” 丁乙虽一身小斯打扮,可从小在宫里混的人,说话气势多少有些不同,黄花心里怕的紧,但硬着头皮堵在门口一步不让。 无奈,丁乙扒的门框儿就硬要往里挤! 这时,背对着门,掀翻茶几,摔碎壶杯,怒气恶骂的吕解语移步上前,让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还抱作一团,丝毫没有收敛的六皇子,和伏怜滢二人彻底暴露! 且二人依旧继续着他们的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让怒火冲天,满心恨意的吕解语都愣了!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反应! 而扒着门框儿的丁乙,见眼前这幅模样,已吓得六神无主,脑袋发晕,抖着双腿,扶着门框就哆嗦着嘴皮子唤道; “六……六皇子……” 才一喊出‘六皇子’几个字,丁乙瞬间清醒过来,觉得这等不光彩之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男主角是六皇子的好! 若不然,六皇子丢人丢脸,他也小命儿难保! “主子……主子爷您……您……” 丁乙急的双眼冒火,可看着躺在地上,搂着伏怜滢极为投入的六皇子,他属实不知怎么开口! 也难以启齿! 门口的黄花,早已被眼前这阵仗羞的面红耳赤,扭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而被惊呆,站在一旁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的吕解语,彻底爆发! 于是,不管不顾,上前一把薅起被六皇子紧搂在怀中不停亲吻,面色绯红,双眼迷离,外裙散落在地,上身歪歪斜斜挂着一件嫩粉绣花肚兜,下身只着一件粉色衬裤,红唇时不时发出诱人低吟声的伏怜滢长发,用力将人往外拖; “啊……疼……” 头发薅扯的痛感,终于让紧闭双眼的伏怜滢忍不住叫出声,但依旧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而怀抱落空的六皇子,红着脸在身旁摸了摸,抓起伏怜滢散落在地的长裙抱在怀里继续亲了起来; “滢儿……好心肝……让本皇子好好疼疼你!” 这句话,无疑是给暴怒的吕解语火上浇油! 她扭头看了眼搂着衣服深情亲吻的六皇子,低头又看看被自己薅着头发已经拖出几步,此时面色绯红,双手不停在胸前抚摸、低吟、看着比她在妓院见到的那些女子还要浪荡的伏怜滢,一个大胆儿疯狂的念头涌上脑海; 她便咬着牙,用尽力气将人往外拖! 而此时,站在门口的丁乙,看着带着围帽的女子,凶神恶煞的拖着伏小姐,就已猜到她的目的; 瞬间脸色煞白,伸开双臂挡在门口; “你……你是何人?还不速速放开伏小姐!” “不想让你家六殿下名声被毁,就给我滚开!” 吕解语声音有些许沙哑,加之此时恨意滔天,说出的话又狠又冷,让丁乙当场愣住! 想想她说的极有理,又看了看还躺在里面地上的六皇子,赶紧放下胳膊让路。 吕解语就这样拽着,只穿着肚兜和里裤,相当于裸露身体的伏怜滢的头发,就朝楼下而去。 神志不清,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伏怜滢,就这样被她连拖带拽,从二楼摔滚了下去。 而后,吕解语拖着她穿过一楼堂厅,在众食客目瞪口呆下,畅通无阻的来到鲜味楼门前。 被眼前这一幕惊呆,脑子发懵的皮掌柜,回过神赶忙追出去; “小姐,这位小姐,您这是做甚?” “她……这位……在下……” 追到门口,看到露着上半个身子,只着里裤,浑身绯红,四仰八叉躺在那里低吟的伏怜滢,皮掌柜羞的眼神儿都没地方放,亦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就这么小会儿功夫,里面堂厅所有的食客也反应过来,都一股脑跑出来,堵在门口儿,对着躺在那里,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的伏怜滢不停打量,议论纷纷; “怎的了这是?” “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怎就这般?” “甚小娘子,定是哪家妓馆的妓子?那位头戴围帽的定是当家夫人!” “合着是男人在外偷腥,被正妻逮了个当场!” “八九不离十,不过这姑娘身条儿真好,也不知是哪个馆儿的?” “看着怪可怜,那头秀发都被拽的不成样子,惨啊!” “你还挺怜香惜玉?” “嘿,回头打听打听!” “可别忘了……” 看着周围男人们指指点点,一脸兴奋的样子,吕解语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事情给彻底闹大; 便上前扒开遮住伏怜滢面容的长发,而后对着那张绯红娇媚,此时眯着眼的俏脸就是几个巴掌; “啪啪啪……” “啊……” “哎吆!这夫人下手可真重!” “可不是怎的!那粉嫩的小脸儿都打变样了!” “快看那张脸,长得可真不错!” “确实难得,不像一般妓馆的!” “说不定是哪家藏的宝贝呢!” “嘿嘿,有可能……” 看清伏怜滢那张脸,皮掌柜瞬间脸色大变,深情慌张的上前两步,用哀求的语气对吕解语小声道; “姑娘,这位姑娘,还请您饶过伏伏……伏……” 一想到眼前这种情况,又被这么多男人围观指点,再想想伏怜滢的身份,皮掌柜终究没敢说出后面几个字。 也正是他慌张不安的神色,让周围的食客们察觉到了异常,有那不安分的就扯着嗓子问了起来; “看来,皮掌柜是认识地上这位小娘子哩?”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完,还朝皮掌柜挤眉弄眼,多少有点儿旁的意思! 皮胜利…… 要死了! 可不敢乱开这种玩笑! 不敢吱声儿的皮掌柜,一脸哀求盯着吕解语又哀求; “还请还请姑娘给皮某个面子,今日就饶过这位姑娘,回头……” “饶过?” 觉得是时候的吕解语,终于开口笑着反问。 不待皮掌柜再开口,她又大声说道; “众位可知,地上躺着的这贱人,她是何人?” “这位小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呐!皮毛求您了!” 听到吕解语要放大招,皮掌柜浑身哆嗦着就哀求,只求她行行好,不要把伏怜滢的身份说出来。 不然,他也要跟着遭殃! 然而,事情走到这一步,吕解语又怎会收手…… 第九十一回美好时光 “滢儿……滢儿……我的好心肝,你在哪里?” 就在吕解语刚张嘴开口时,一声声伴随着喘息的呼唤声,自酒楼内传来。 瞬间,吃瓜群众两眼放光,齐齐扭头看向里看去。 “主子……不要,不要啊!” 在摔下楼梯的丁乙,绝望呼喊中,以及众人的注视下,面色通红,气喘吁吁,衣袍大开,赤裸着上半身的六皇子,从里面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而已经用尽一切力气努力过,但拉不动,劝不住的丁乙只觉天要亡他! 但还是颤颤巍巍,连滚带爬的跟着出来,并从后面拦腰抱住站在鲜味楼门口,赤裸着上半身,眼神痴迷盯着躺在前面地上伏怜滢的六皇子。 “主子您醒醒!” “主子……主子奴才求您了’” “主子咱们回吧!主子……” “小的求您了,我的主子爷呐!” 一边儿用尽全身力气搂着六皇子腰,嘴里还大声哭喊,企图唤醒六皇子的丁乙,差点哭当场死过去! 可是,死死盯着伏怜滢的六皇子力气出奇的大,一下子就把丁乙甩开,而后一脸淫笑,朝着躺在前面地上的伏怜滢走去; “滢儿……好娇娇,原来你在这里……” “快让让本殿下好好疼疼你!” 一句‘本殿下’,让周围的吃瓜群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吃瓜吃到皇帝儿子的头上了?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瞬间,气氛凝结,有些胆小的已经悄摸摸的离开。 而皮掌柜和丁乙二人,双腿一软,就瘫软在地! 完了! 这下要死求了! 站在一旁的吕解语,之前还顾及六皇子的名声;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自己不要脸的追出来! 还当着众人的面自报家门! 便冷笑一声,没有制止! 正好,这样一来,六皇子也不用嫌弃她名声不好了! 两个名声不好的人,凑在一起,不就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吗! 这么一想,吕解语心中就莫名的痛快,期待…… 然而,看着六皇子跪在地上又要搂住伏怜滢,吕解语瞬间上前一把扯住他,并对着瘫软在酒楼门口的丁乙大声喊道; “还不过来照顾六皇子殿下!” “是……奴才……这就……来……” 虽然不知道带着围帽,朝他凶狠喊话的这位女子是谁,但此时的丁乙,也没心思多想这些,连跪带爬上前,就拉着六皇子的胳膊企图让他远离伏怜滢。 此时此刻,还留在这里当吃瓜群众的看客们,丝毫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但心里对伏怜滢的身份极为好奇。 他们很想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和六皇子做出此等苟且之事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看那身细皮嫩肉,估计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若不然,皮掌柜也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想到这儿,八卦欲望战胜了害怕的看客们,一个个儿的瞪大双眼等待更劲爆的消息! “皮掌柜,不知伏小姐的丫鬟在何处?” 六皇子都已经暴露了,吕解语岂会放过伏怜滢这个仇人? 她看了一眼周围,在没看到属于伏家的轿子和马车,以及丫鬟后,便盯着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皮掌柜问道。 “这……这位小姐,在下求您……” “皮掌柜没看到么?” 打断白着脸哀求的皮掌柜,吕解语自顾自的点点头,而后环视一圈周围的众人,便笑着开口道; “不知哪位好心人借马车或者轿子一用,好把伏小姐送回府去!” “哦!对了,众位许是还不知道吧……” “这位伏小姐,可是关内侯府唯一的女儿——伏怜滢,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美人儿!” 吕解语话落,众人再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 他们这是撞了什么衰神? 怎会遇到这种事? 关内侯的女儿和六皇子,光天化日之下,在酒楼行出这般苟且之事? 而且,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就说,俩人也太不小心,谨慎了吧? 天爷呐! 这消息忒吓人! “不过,咱们这位伏小姐挺会玩儿!” 接着,吕解语冷笑着又说,让周围的吃瓜群众极为认同。 可不就是挺会玩嘛! 要不能玩到这种地方来? 还闹得人尽皆知? “她呀!不光人长得美,还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一边儿吊着太子殿下,一边儿又和六皇子玩儿这种戏码!你们说说看,谁家的女儿有她这般淫荡,下贱?” 说着,吕解语气又狠狠的朝地上的伏怜滢小腹猛踹几脚,疼的伏怜滢当即就叫出声; “嗯……六殿下……滢儿疼……” 这一声娇叫,直接听的周围老少爷们儿面红耳赤,血气翻涌! 听的女人们不好意思,心里暗骂! 听的吕解语恨意滔天,面容扭曲! 疼痛加持,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的伏怜滢,总觉得有点儿热的慌,而且身下硌的皮肉疼; 她缓缓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臂在身旁摸了摸,却摸到了吕解语的鞋子,感觉手感不对,这才抬头看去; “六殿下……” “贱人,贱货,浪蹄子……” 看着伏怜滢可怜巴巴仰着头盯着自己,吕解语张嘴就恶骂。 一连串难听的恶言恶语,彻底骂醒了还有些发懵的伏怜滢。 缓缓坐起身,发现四处都是用各种眼神盯着她的男人时,又低头一看; “啊……” 见自己这身模样,光天化日之下被这么多人围观,伏怜滢惊的大叫出声,立即双手抱胸,低头哭了起来。 为了更好的拿捏太子,到这里的时候,她把家里的马车和丫鬟全部赶了回去! 所以,此时的伏怜滢没有任何人帮助,她只能坐在那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乱糟糟的脑子里努力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声尖叫,也叫清醒了六皇子,待他看着自己这副模样,以及周围的看热闹的人群,和坐在地上低头抱胸,无助哭泣的伏怜滢; 六皇子赶紧系好外袍,缓缓起身,一脸阴森环视周围所有人,并大声呵斥; “滚——” “都给本殿下滚!” 怒呵响起,周围所有人鸟兽四散,他赶紧上前抱起低头缩成一团的伏怜滢,转身快速进了鲜味楼。 而无人理会,无人过问的吕解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上楼,冷笑一声就转身离去。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就不在这个时候往前凑了! 好让那对狗男女,享受最后的美好时光…… 第九十二回阴森恐怖 回到关内侯府的伏怜滢极度不安,才换了身儿衣服,管家刁朋就来了,且二话没说带着她去了前院。 一如既往迈进书房门槛,伏怜滢就低头站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左侧屏风后的一道身影缓缓步出,朝着低着头,浑身已经颤抖不已的伏怜滢过来! 这一刻,伏怜滢整个人被恐惧淹没,身体已经颤抖到站不稳脚,用力紧咬下唇,控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时,一双穿着玄色云头花纹靴子的脚,停外三四步外,一股让人胆寒心惊的气息迎面而来,伏怜滢头都不敢抬一下,亦没勇气看看近在咫尺,却从未见过真容的父亲; 只极力控制着恐慌和眼泪,颤抖着开口小声道; “父……父亲……” “哼!” 才一开口,一声冷哼自头顶响起,伏怜滢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就跪倒在地; “父……父亲息怒,女儿知错了!” “女儿根本不想……不……女儿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般之事,女儿……女儿冤枉的!” “父亲,女儿真是冤枉的,女儿……是被人陷害……还请父亲明鉴!” “父亲,女儿真是被人有意陷害的……” 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想不出原由的伏怜滢,索性在关内侯面前哭诉了起来,希望能把这一切推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话,或许她就能免受责罚! 可惜,这件事已闹的京城人人皆知,成了一桩大丑闻,就算她真无辜,关内侯也不会轻描淡写的就此揭过! 果然,关内侯开口了,且又冷又沉; “既然这般自甘堕落,自找下贱……” “不!父亲,女儿不是这般的,女儿真是冤枉,是有人陷害女儿……” “闭,嘴!” 极为轻缓的两个字,带着几分不耐烦、几分漠视,明显的厌恶,伏怜滢立即没了声音,整个人跪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只低着头不停落泪,心里却不安的想,等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既然,你这般喜欢伺候男人,就……带去尸牢!” 尸……尸牢? 那是何处? 从不知侯府还有这等地方? 但伏怜滢非常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即,就连连磕头哀求; “父亲……求父亲饶了女儿这回,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父亲……” “带下去!” 绝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冷呵,一旁的刁朋赶紧上前,抓着伏怜滢的一只胳膊,将人拽起来就朝外走。 此时,一脸惊恐的伏怜滢也忘了规矩,大喊着就急忙抬起头; “父亲,求您放过女儿,求您了父亲……女儿再也不敢……” “女儿知错了,往后再也不与六皇子来往,往后只……只……” 一手抓着门框,拼命与刁朋对抗拉扯的伏怜滢,对着高大背影泪流满面的哭喊哀求。 突然,关内侯转过身,一张黑色獠牙面具毫无征兆的暴露在伏怜滢面前; 霎时,哀求哭喊的她倒吸一口凉气,猛的瞪大双眼,满目惊悚,浑身颤抖着摔倒在门口。 同时,面具下那双冷漠到毫无情绪可言的双眼,带着明显的不悦,扫向刁朋。 “小姐,得罪了!” 刁朋立即低头,丝毫不敢再拖延,说着就一把提起已经瘫软在地,吓得失声的伏怜滢大步往外走去。 浑浑噩噩的伏怜滢,此时满脑子都是那张可怕的黑色獠牙面具,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刁朋提在手中! 她未曾想到,她的父亲会是这样…… 这样可怕的存在! 突然,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儿时,被关内侯用极其淡定的责罚,手拿毒蛇在书房外跪了一个时辰的事; 她就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冒起鸡皮疙,胃里一阵难受,人也彻底清醒; “刁……管家,我自己走可以吗?” 听到这话,刁朋一声没吭的松了手; 突然,腿软,浑身无力的伏怜滢差点被摔个脸着点,好在抓着刁朋的胳膊才稳住身体。 而后,她战战兢兢,一言不发的跟着刁朋来到来到关内侯府的后院。 而后,就被蒙住双眼,带到一个连续下坡台阶的地方,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处阴暗潮湿的地牢。 一股阴森气息裹挟着潮湿、霉呛、腐烂、腥臭、以及浓郁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瞬间让伏怜滢喘不过气,本就不舒服的胃里又一阵翻腾,差点儿就吐出来。 “还请小姐,快些!” 见伏怜滢站在地牢口不动,刁朋神色冷冷的催促。 “刁管家,求您……” “侯爷的命令,无人可以违抗!” 想要从刁朋身上求得最后一丝希望的伏怜滢,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极其冷漠,且果断的打断。 至此,伏怜滢不敢再开口,亦彻底死心,硬着头皮乖乖跟在后面,在昏暗阴湿的地牢里继续直往前走。 来到地牢的尽头,刁朋这才点亮灯。 灯亮起的刹那,眼前骇人的一幕,让伏怜滢发出一声惊叫; “啊……” 接着,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再也忍不住的连连呕吐; “呕……呕……” 浑身颤抖如筛,汗毛竖立的伏怜滢,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来,依旧停不下干呕。 惨白如鬼的脸上,往日那双含情脉脉的媚眼已经蓄满泪水,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这里! 奈何,双腿瘫软无力,浑身颤抖难起,就连说话也发不出声,这样的她,谈何逃离? 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刁朋,冷冷看了眼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被吓得不成人样的伏怜滢,没有一丝别样反应,甚至冷冷的开口道; “他三人是为侯爷效力,不幸重伤身亡的,还请小姐务必好生伺候!” 没错,这间不大的牢房内,一张类似床的大木板上,摆着三具男尸; 且都赤身裸体,浑身布满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伤痕! 更有甚者,有些伤口已经发臭生蛆,散发着难闻的腐败恶臭味儿!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三具男尸的面部都被剥了皮,其中一具还没有眼珠子! 正因如此,刚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伏怜滢,在灯亮起的那一瞬间,对上的三具尸体的头部; 所以,才吓成了这般模样…… 第九十三回恐惧绝望 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这般毫无人性的惩罚她! 在惊恐的支配下,伏怜滢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不……我不要……” “让我伺候他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刁管家,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伺候他们的,死也不会?” 伏怜滢再也忍不住,仰起头,朝站在面前的刁管家大声哭喊起来。 然而,她的哭喊和愤怒,在刁朋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走向角落,从放刑具的架子上拿下一个沾着血,脏脏旧旧的四方木盒子,而后端着朝伏怜滢走来; “他们三人身上的伤,还请小姐仔细缝合,切不可遗漏任何一处!” 缝合? 让她替三个死人缝合伤口? 而不是…… 刁朋的话,让陷入深深恐惧和绝望的伏怜滢缓缓回过神,并一脸不可思议,都忘了哭泣,整个人较之前也稍有呆愣! 即便如此,当她硬着头皮看了眼台上摆着的三具赤裸,且腐烂,散发着恶臭的惊骇尸体,伏怜滢还是不能接受。 想想她的双手要粘上那些腐烂的血肉,以及不停蠕动的尸虫,她就浑身难受,胃里又一阵恶心翻腾,连连摇头拒绝; “刁管家,滢儿错了!求您转告告父侯,滢儿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您……求求您了刁管家……” “要不……换个惩罚也成,打板子抓毒蛇,亦或者旁的都成,只要不是他们……滢儿都成的!” “求求您了刁管家,您行行好帮帮滢儿可好?” 伏怜滢跪起身,上前抱着刁朋的腿苦苦哀求,只希望能带她离开这里。 “小姐还是莫要耽误的好,不然侯爷发怒,老奴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刁朋冷冷的说着,就轻松摆脱伏怜滢的双手,后退两步,而后将手中的四方木盒,放在三具尸体同睡的大木板上,接着又道; “老奴刚才已说过,他们三人皆为孝忠侯爷而亡,由小姐亲手伺候他们一程,倒也合该!” 说着,刁朋垂眼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伏怜滢,迈开脚步朝门口走去。 见此,伏怜滢赶紧连跪带爬追上去,生怕留她一人在此; “刁管家……您别走……您……” “咣当……” 牢房门被刁朋迅速从外面关上,恐慌不已的伏怜滢,冲上前抓着牢门栏杆儿就站起身连声哭求; “不……不要……刁管家,求您不要离开,求您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小姐何时伺候完他们三人,老奴就何时进来接您!” “刁管家您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刁管家求您了!” “对了,侯爷说,这次伺候的是死人,若有下次,就让小姐去伺候活人!” 盯着死死抓着牢门栏杆,惊恐哀求,面色惨白,一脸泪痕的伏怜滢,扔下这句话,刁朋冷漠的转身离去; 只留下身后伏怜滢不断拍打牢门声,和绝望的哭喊声…… …… 翌日.朝会 广安大殿,顺安帝一身红色金纹龙袍,头戴金龙冠,神情威严的坐在高台龙椅上。 太子,出乎众臣意料的坐在他右手旁的下位,神情严肃,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接连参奏六皇子的大臣。 “陛下,六皇子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行出这般苟且之事,实在是有伤风化,不成体统,还请陛下重责,以儆效尤!” 台谏大人——宋秋和,第一个站出来大声,且不卑不亢的奏请。 六皇子虽说不怎么受宠,可那也是皇帝的儿子,听着宋秋和这般告状,两列的文武大臣都在暗自揣测,待观顺安帝的变态。 “臣昌竭,附议!请陛下重责则六皇子,对众臣与百姓一个交代,亦给这种有伤风化,道德沦丧,无视礼教之人一个警示,还请陛下圣裁!” 第二个出列的是昌竭; 他与宋秋和二人,是监察府出名儿的难缠之人。 因为言官的特殊性,加之二人皆是刚正不阿的性子,时常把顺安帝说的哑口无言,理屈词穷,文武百官亦是对他们二人多有忌惮。 看着站在下首,一身正色,毫不畏惧,满目清明,儒雅坚定,且能力出众的二人,太子眼眸低垂,心中又是一阵自责! 因为,正是因为两人这般性格,前世愚蠢眼瞎的他,不听谏言,不理真话,亦极其厌烦二人屡次冒犯,便一气之下将二人给斩了! 自那以后,满朝文武再也无人烦他,亦无人同他讲真话,直到最后…… 垂头冷笑一声的太子,思绪迅速抽离前世不堪回首的种种,缓缓抬头盯着二人道; “父皇,宋大人与昌大人说的有理,此事是该严惩!” 头一次见太子坐于高台; 头一次见太子在皇帝之前开口; 亦是头一次见太子帮着言官说话的百官,瞬间有些懵! 就是宋秋和,昌竭二人也满目不可置信; 因为,以往的太子,可是明明白白的表现过对他们言官的不喜,甚至是讨厌,以至于整个监察府都被他冷眼相待! 今日这是怎的了? 出列,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宋秋和,与昌竭二人极为默契,又隐晦的迅速打量彼此一眼,而后就听顺安帝开口; “此事,朕自有定夺,二位台谏大人请归位!” 心中自有思量的顺安帝,并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态,这让身为言官的宋,昌二人极为不满,没有听圣命退下,而是继续追着不松口; “陛下,此事影响广大,极其恶劣,若不及时给予惩戒,恐会带来不良后果。他日,规矩礼教,德行品性,乃至法礼,铁令彻底被无视,礼教彻底沦丧,这世上,恐将再无真君子!” 曾经,说的顺安帝憋屈又无言以对的宋秋和,满身正气,挺着腰板,直视君王,不卑不亢的大声说出这番话,就是想让顺安帝当朝表态,并重罚六皇子。 一听宋难缠这话,顺安帝脑瓜子就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要开口,那昌竭又出声道; “陛下,此事您不能轻拿轻放,必须给百官,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万不可包庇六皇子,更不能替六皇子开脱罪责,还请您秉公圣裁!” 顺安帝…… 谁包庇了? 哪只眼看见他开脱罪责了? 他是那样的昏庸无道的皇帝吗? 顺安帝被气的脑瓜抽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可看着下面直挺挺立着的二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伸出手摆了摆,让他们二人不要再说! 可宋秋和,却盯着顺安帝不动! 昌竭更是像没看见一样,仰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二人的太子,突然觉得他们有些…… 怎么形容呢! 就是二人这种刚正不阿,满身正气,坚定倔强的性子,特别招人稀罕! 没错! 就是稀罕! 前世的他有多讨厌二人,此时的他就有多稀罕! 当然,这种稀罕只是纯粹对他们的态度,以及品性而言,无旁的意思…… 第九十四回别有用意 见顺安帝又和难缠二人组扛上,文武百官见怪不怪,皆低着头打算听热闹。 而太子,亦有这般想法,至于脑袋疼的老父亲,他全当没看见! “陛下,您……” “行行行,此事朕已知晓,待朕但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断,二位爱卿归位吧!” 宋秋和再次开口,对他已经怕了的顺安帝,那是连连摆手好言安抚。 “陛下,此事并不难决断,还请您现在就下旨处罚六皇子。” 接着,昌竭又开口,且紧追不舍,顺安帝那是又气又无奈,说又说不过,骂又不能骂,只能一手捂着脑袋再次好言道; “朕自会重重处罚,只是……” “既然陛下也赞同重罚,不如现在就下旨吧!” 生怕顺安帝将此事轻拿轻放,一揭而过的宋秋和,那是油盐不进,不惧君威,态度坚决的执着请求,且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宋爱卿,朕只是考虑考虑而已……” “陛下对比丧行败德之事,还有何疑虑么?” 宋秋和神色极其认真,抬头盯着顺安帝问,给一国之君问的心口发堵,面色如土,好不憋屈! 给一旁,平素冷着脸的太子问的嘴脸抽搐! “朕并无疑惑……”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此时就下旨惩处了六皇子?” 宋秋和再次追问,一旁的昌竭点头表示赞同,顺安帝看了直胸闷气短,浑身没劲; “朕……朕……” 张口结舌,答无可答,简直没有一点君威可言! 顺安帝?? 窝囊! 哪个皇帝像他一样,被臣子这么‘欺负’的? 这皇帝,他是做的够够的!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父皇这般乃另有打算,并非有意包庇,还请二位大人放心,明日,陛下定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答复!” 见老父亲实在被俩人逼问的有些可怜,太子这才开口解围。 而听到太子这番话,宋,昌二位大人稍作思量,这才退让一步; “既然如此,明日朝会,臣与众位大人,听等陛下的圣裁。” 宋秋和大声说完,这才同昌竭退回原位,顺安帝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然后,由众位大人禀报其他的朝事,其中不乏参奏关内侯之女——伏怜滢的声音! 当然,只是寥寥几人而已! 毕竟,太子对伏家女的偏爱,人人皆知,大部分人可不敢站出来触这个霉头! 因为,如今的太子心狠手辣,他们可是有所见识的! 朝会结束,群臣散去,太子跟着顺安帝去后殿处理政务; 一场权力的交接由此开端! 一场杀戮游戏的伊始,亦由此起点! “今日起,所有奏折由你来批阅,拿不定主意的可以与朕商议!” 指着御案上的两摞奏折,顺安帝把那支象征帝王无上权力的朱批御笔递向太子; 浑浊,充满血丝的浮肿双眼,带着明显的鼓励,和信任之色,让太子心头一颤,伸出双手恭敬接过那只御笔,并沉声道; “多谢父皇信任!” 这种信任,是太子两世为人,头一回从顺安帝脸上看到,并清楚感受到的! 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你是我朝太子,朕不信任你,又能信任何人?” 这件事,对以前的顺安帝来说,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而今,他确确实实很放心! 当然,太子要一直保持这种清醒、冷漠、甚至残忍的状态! 说完,脑瓜子疼的受不了的顺安帝,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后面躺平了! 看着顺安帝进了内室,太子坐在那张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手握皇帝御笔,忍不住出神; 上一世,直到顺安帝闭眼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接过权利,而且还不是全部! 今世,一切都提前了,且比他想的还要顺理成章,唯独他的桃桃…… 想到这儿,太子心口一疼,一股窒息感席卷而来,立即伸手摸了摸衣袍内,贴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待缓过神,这才摒弃杂念,提笔开始处理公务。 眼下的他,每一本奏折看的极其认真,且仔细批注,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一点儿不像头一次接触政务的生手! 顺安帝要花大半日处理的公务,一个多时辰,就被太子轻松全部解决! 放下朱笔,太子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想到六皇子的事,便回想前世他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番话; ‘只要本王,不,是朕,只要朕说你是野种,天下谁人敢质疑?’ ‘祁容舁,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下场吧?’ ‘哈哈哈……这还要感谢你,感谢你除了虞家,彻底给朕扫平了一切障碍,不过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朕让你死个明白……’ ‘你做梦也想不到,朕会夺取你祁家的江山,让你背负野种的罪名吧?’ ‘没错,朕身体里没有你祁家一丝血脉。” “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心里极恨?那就去阎罗殿好好恨吧……’ 脑子里回荡着嚣张的声音,太子脸色渐渐苍白,一脸痛苦,眼眸带着滔天恨意死死盯着前方的虚空,直到听到内室传来说话声,他这才从回忆中抽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朝内室而去。 他要再去试探一番顺安帝,确认他到底知不知道六皇子不是亲生这件事! 前几日那番试探,他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但今日朝会,顺安帝的反常态度,又让他不确定起来。 内室床榻上,顺安帝刚睡醒,正被明成伺候着喝参茶,见太子进来,就抬头问; “可是有何拿不定主意的折子?” “儿臣皆已处理完毕,回头父皇可再审查一遍。” 太子的话,让顺安帝不由得一愣,浑浊的双眼闪过意外,接着便是满满的惊喜,满意的上下打量太子几眼后,指着床边的凳子道; “许是累了,坐下歇歇!” “多谢父皇!” 说完,太子这才缓缓坐落,并接过明成公公奉上的参茶,低头喝了几口,就听顺安帝又问; “若是没旁的事,一会儿就在此用膳吧!” “是——” 对此,太子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本就话少的父子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突然,太子端着精致细腻茶盏,抬头就问; “父皇觉得六皇子怎样?” 本来还挺享受眼前这份温馨时光的顺安帝,被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的直皱眉头。 对上太子那双深沉阴冷的眼眸,顺安帝非常肯定,他这话别有用意…… 第九十五回疑云重重 “此话何意,不妨直说?” 顺安帝虽然性子温吞,做事缺乏魄力和果断,但面对太子,他却开门见山就直问。 本以为顺安帝要和他打哑谜,玩心眼的太子,被这么果断的话问的愣了神,犹豫片刻便接着道; “儿臣只是好奇,父皇对六皇子的态度!” 对前世的仇人,太子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只用冷漠疏离的‘六皇子’来称呼! 若是可以的话,他更想用‘野种’二字来称呼! 此时的顺安帝却一头雾水; 态度? 什么意思? 细品出一丝别样味道的顺安帝蹙眉不语,盯着太子严肃打量起来,片刻又道; “朕对你,自是与他不同的!” 说完这话扭头看向床内侧的顺安帝,眼里闪过冷光,却被太子清楚的捕捉到,不做思量的又问; “儿臣与他如何不同?父皇不妨说的更清楚些?” “你……” 太子这般紧追不舍的问话,让顺安帝心中极为不快,扭头就要斥责,在对上那双深沉如无底寒渊的眼眸,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同时,顺安帝确信,太子绝对知晓,或者发现了什么! 所以,才这般执着的追问到底。 “是他长相与儿臣不同,与父皇不像,亦或者……” “你到底想说甚?” 太子这话多少有些冒犯! 顺安帝听的心惊胆战,沉着脸就怒呵,同时眼神极为犀利的盯着他审视,企图想看出些什么来。 “你……可是知晓些甚子?” 闭了闭双眼,顺安帝声音低沉又沙哑,极力抑制住愤怒情绪缓缓又问。 虽说是问,可他心里已经有七八分肯定,太子定是知道了什么! 若不然,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说出这番话来试探他! 想到这儿,顺安帝的脸色无比严肃,却又极为平静的坐起身,盯着太子开口; “你从何而知?又知晓多少?” 顺安帝知道,再遮遮掩掩下去已没什么意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痛快些。 “儿臣也只是猜测罢了,至于知晓多少,全看父皇要告诉儿臣多少!” 太子这番话,让顺安帝再次陷入沉默,莫约半盏茶的功夫,他长叹一口气,才幽幽开口道来; “没错,六……他确实并非朕亲生,可这件事,目前为止也只有朕与太后知晓……” “没想到,嘉妃那贱人,竟背着父皇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混淆血脉之事,实在该死!” 想起前世的旧恨,顺安帝话还没说完,太子就咬牙恨骂,眼中酝酿着无尽杀意,看着就挺吓人。 而顺安帝却摇了摇头,又缓缓道; “此事,并非你想的那么般简单!” “嘉妃,她也没有此等胆量,做出这般事来!” 嘉妃,没有胆量? 也就是说,她未通奸? 那六皇子是怎么来的? 顺安帝模棱两可的话,让太子陷入疑云,却怎么也想不通! “那他是何人……” 话说到一半,看着顺安帝虚弱苍白的脸色,太子觉着当他的面问这个问题,好像太过残忍,便适时的闭嘴。 “此事说来话长,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亦不知他为何人之子!” 说着,顺安帝浑浊的双眼渐渐阴沉,而后又缓缓道; “此事,与当年你生母之死有些牵连,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朕却未查出丝毫线索,心中倍感不安……” 压在心头多年的事,让顺安帝如今说起来很是不甘心! 同时,也隐隐察觉到暗处危机四伏,便拉着满目诧色太子的手,再次叮嘱; “舁儿,这万里江山,并非你所看的那般风平浪静!” “这些年,朕总感觉有一双黑手在暗地里操控着一切,朕无能,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也未给你枉死的生母一个名分……” 听顺安帝又一次提起自己的生母,太子满心好奇与疑惑! 要知道,前世直到他死,从未听到任何人提起有关他生母的只字片语! 他也如旁人私下里议论那般,一直自卑的以为,自己是个生母不详之人! 正因如此,他堂堂一国太子,会在伏怜滢一介臣女面前觉得自卑、可怜、以至于最后让她彻底拿捏、掌控、愚弄…… “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待日后闲暇之时,朕再与你细说。只是,你切莫轻举妄动,亦不得对他有丝毫异常反应,这么多年过去,朕估摸着,暗中之人是该有所行动了!” “虽然,目前无任何证据,但朕反对你与伏家女来往,或许,跟此事也是有些牵连的!” 听到伏怜滢,或者是伏家跟这事有牵扯,太子就想起前世,伏怜滢那贱人在他面前放肆的样子,他就恨不能现在就去弄死她! “父皇怎知此事与伏家有牵连?” 前世到死都没有听到伏家有任何不轨之心的太子,不由满心疑惑的追问。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一世,他要先下手为强! 不想,顺安帝却摇了摇头,脸色格外凝重的说; “朕也不知,只是你母亲死时,用尽所有力气在朕掌心写了个‘‘伏’字,而满朝文武中,无论是封号或姓氏,也只有伏家对的上……” 一听这话,太子浑身僵硬! 对以前那个把伏怜滢捧在手心儿的自己,恨入骨髓,只觉得枉为人子! “但是,这么多年,朕屡次让人暗中查探,却并未发现关内侯有任何不妥之处,加之多年前他毁容,一向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人前……” 听着顺安帝的分析,太子默默无言,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直到陪着顺安帝用完晚膳,在出宫路上想起父子俩交谈的一切,太子脸色尤为阴冷! 这么多年,顺安帝并未发现关内侯有一丝一毫的异样,这本身就是个极反常的问题! 再联想前世,他登基后迫不及待的封伏怜滢为皇贵妃,并让其执掌皇后一切权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未曾见过关内侯一面! 当时的他根本就没多想,只以为关内侯容颜被毁,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心里还觉得他为人低调,内敛,对其欣赏的紧,隔三差五的让人送去赏赐…… 如今回想,太子除了更加的自我厌恶以外,便也起了疑惑! 一个侯爷,常年躲在家中,从不出现在人前,当真是因为容颜被毁吗? 伏怜滢与六皇子厮混在一起,真的只是意外吗? 六皇子的生父又是谁? 为何会让他冒充皇子?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太子觉得眼前疑云重重…… 第九十六回各方动作 “把刘日给六皇子送去,就说,是孤送给他的礼物!” 回到东宫,太子想起被拔了舌的刘日,便冷冷的这般吩咐徐寅。 因为,那样的人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而,用来恶心,以及警告六皇子,却是最好不过! “是——” 徐寅说完,就弯腰往出退去。 “让叶茗来见孤!” 刚退到门槛儿处,又听到太子这般吩咐,徐寅赶紧转身出去。 一路来到东宫后院儿,见那刘日在刷恭桶,徐寅指挥两名侍卫道; “把他捆了,带走!” “呜呜……呜呜呜……” 没舌头的刘日一边剧烈挣扎,一边朝着前面的徐寅呜咽大叫。 可惜,如今的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谁还在乎他的挣扎乱叫! 更别说,这是太子下的令,他就是吼破喉咙,也没人理会。 被堵上嘴巴,绑的跟粽子似的刘日,一路被押送到紧挨着皇宫的北外宫.西殿——六皇子的住处; “不知徐公公,这是做何?” 看着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刘日,六皇子心中很是不安,但面上却表现的极为不解,甚至无辜的打问。 见此,徐寅心中冷笑他会装,却依旧恭恭敬敬的回话; “回禀六皇子,咱们太子殿下说了,这奴才是他送给您的礼物,望六皇子好生收着!” 只这么一句话,六皇子心中大惊,脸色为之一变,就清楚太子已知他的所作所为! 即便如此,六皇子也不可能直接承认,反而一脸疑惑盯着徐寅怒问; “太子皇兄,这是何意?” “好生生的,为何要送本皇子这样一个奴才?” “难道太子皇兄,也同其他人一般要羞辱本皇子么?” 沉着脸怒问完这番话,坐在主位上的六皇子气冲冲的就起身,想要躲进内室,好拒绝太子‘礼物’! 但是,徐寅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礼既已送到,奴才告退!” 说完,徐寅挥挥手,两个侍卫放开刘日,跟着他扬长而去。 “你……你们……” 见太子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这般嚣张,且目中无人,六皇子气的指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太子的这份儿‘大礼’,他被迫手下! 至于要如何处置刘日,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 “即日起,你亲自带人暗中监视关内侯,万要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看着跪在面前的叶茗,太子阴着脸沉声吩咐。 “是——” “与关内侯亲近的人家,也不得忽视!” “属下遵命!” 突然又想起六皇子身份,沉默一会儿的太子接着又道; “暗中打探一下,十九年前为嘉妃接产的稳婆,此事你亲自去办,务必细查细探,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查别人,叶茗能理解,这怎么还查到后宫妃子的头上了?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叶茗心里虽然好奇,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深知不该问的不要乱问,不该说的不要多嘴的规矩,便领命后就迅速离去。 …… 神武侯府 小跨院堂厅,神武侯神色凝重的坐在主位; 前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的长子,镇国大将军——虞驰正,坐在下手的右侧。 次子,定远将军——虞严良,坐在下手的左侧。 几步开外的床榻上,躺着浑身缠满布条,此时还在昏睡虞顾北。 门口廊下,虞战南和姚吉二人一左一右站着。 见神武侯神似极其严肃,一直还不知道内情,亦未意识到虞家将面临一场暴风雨的虞严良,挑了挑眉,在这种略显压抑的气氛下首先开口; “父亲,您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虞严良以为,神武侯把他们叫到这里,是为了大侄子重伤又中毒一事,可看眼下这情况,好似又不像,便忍不住疑惑。 “是有要事与你们商量,也好让你们心里有数!” 有数? 有什么数? 难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自打回京以后,家里病的病,倒的倒,作为唯一健全人——虞严良,却整日待在军中极少回家。 正因如此,加上他个人性格的原因,神武侯才对他隐瞒了有些事。 不过,虞顾北出事后,神武侯便觉得,有些事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入京以来,家中大小事不断,加之老夫如今上交兵符,暗中不少人在谋事,想要彻底除了咱们虞家……” “父亲!您……您何出此言?” 根本就没意识到有这种危机的虞严良,猛的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站起身来就盯着神武侯问,脸色已从严肃变为惊骇! 问出这句话后,对上神武侯那双威严的双眼,又慢慢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他的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等话! 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或者说,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虞严良莫名的浑身一寒,整个人又缓缓坐回去,但双眼从未离开过神武侯。 “你呀你!从小就是个心大的,如今……” 看着二儿子,神武侯满心无奈,话说一半儿便又停了下来。 想想他也为人父,再说教有些不合适,便深深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又开口; “阿北遭人暗杀,其实不是第一回了……” “甚子?难道大哥之前还遭过暗杀?” “怎会?阿北他何时遭受暗杀的?” 闻言,门口的虞战南,和坐在屋内的虞严良叔侄二人,异口同声盯着神武侯惊问。 而后又察觉到虞驰正,和姚吉二人极其淡定的神色,便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们打量一番,心里不由更加疑惑! “父亲,此事您也知晓?” 突然,虞战南盯着父亲问。 在二儿子的追问下,虞驰正神色略显不自然,而后睁着眼睛就说瞎话; “为父清醒后,听你祖父与姚阿爷提起过此事!” 为了不暴露自己假昏迷一事,虞驰正拉着老父亲和姚吉一起下水,说的那叫一个煞有其事,镇定自若! “原来如此!为何祖父与姚阿爷从未对我提起此事?” 心疼大哥的虞战南,忍不住盯着自家祖父抱怨。 而后,还扭头看向身旁的姚吉! 姚吉…… 看也白看! 这种事他能乱说吗? “最近家中事多,老奴忙忘了!” 姚吉毫无压力的,轻松化解来自虞战南质问…… 第九十七回最坏打算 “等顾北身子骨好些,老夫打算让他离京!” “离京?父亲为何突然要让顾北离京?他这般状况,在京城医治岂不更便利?再者,康哥儿还小,侄媳又……” 对于老父亲的突然决定,虞严良再一次感到诧异,也很担心这般身体状况的虞顾北,离开京城后会发生意外。 毕竟,他体内的毒还未解! 盯着神武侯说完后,面对自家极其淡定的大哥,虞严良又忍不住盯着他打量; 亲儿子都这个样子了,他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见虞驰正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虞严良心中有些气愤;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吃茶? 不会是昏迷久了,脑子出什么毛病了吧? “大哥……” “此事老夫已定,你大哥也无异议!” 虞严良盯着虞驰正才开口,就被神武侯给堵了回去,且话语强硬,没有一丝回转余地。 “父亲,到底出了何事?让您做出这番决定?” 满心不解,沉默好一会儿的虞严良,这才问出问题关键。 他是没有大哥——虞驰正那般智谋过人,但也不傻,仔细想了想,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罢了,也该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说着,神武侯看了一眼门口的姚吉,见其暗暗点头,这才放心放胆的开口; “此事还要从老夫上交兵符说起,正因察觉天家父子对我虞家的不满与猜忌之心,为保一家老小的性命,老夫这才主动上交兵符,希望以此打消他们的猜忌之心。” “然而,此事老夫还是想的过于简单,阿北第一次遭遇刺杀,是在老家回京的路上,不巧的是,他前脚刚进京,太子后脚就登门……” “父亲之意,此事乃太……” 听的心惊胆战,一脸不可置信的虞严良,压下内心所有情绪就开口问,只是说到要紧处,便没敢宣之于口。 即便如此,几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 “就是这次,阿北被方英,元化几人刚送到家,后脚太子就赶来探视,老夫可不相信他有这般上心咱们虞家?” 说起这事儿,再想起以前太子对虞家的态度,神武侯就满目冷色,一脸恼怒。 堂堂一国储君,对他们虞家这般态度,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天子的态度! 即便每次进宫,顺安帝都表现的极为关心,谦和,但神武侯已经对这对天家父子失去了一切信任。 站在门口儿的虞战南,听着这番话,低着头眼中划过狠劲儿,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父亲,这……这怎可能?怎会这样?” 神武侯的这番话,让虞严良心中的信念彻底坍塌,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 同时他又知道,神武侯是不会拿这种事乱说的! “前日进宫,陛下提出要彻查此事,之后老夫出来遇上太子,他亲口所说,要亲自过问此事!” 说完,神武侯就忍不住冷笑一声,直接给几人笑的心里发凉。 而虞战南却板着脸,站在门口问; “太子要插手彻查此事?” “没错!” 得到祖父的肯定回答后,虞战南就低下头不语,神色若有所思,心中暗下一个决定…… “所以,为了保住虞家血脉,父亲借此让顾北离京?” 终于听懂前因后果的虞严良,此时也终于明白神武侯的用意。 “是,但也不全是!” 对着次子说完后,神武侯心中盘算着送出去的那封信,估计快到孙女手中了! 为此,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沉重话题带来的凝重气氛,瞬间也得到缓解。 察觉父亲/祖父情绪明显变化的虞严良,虞战南叔侄二人,还以为神武侯是对虞顾北的后路有了什么稳妥安排,才这般表情的,随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大嫂和康哥儿该如何?” 想起才百日的侄儿,以及温柔贤淑的大嫂,虞战南就忍不住又问。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问题,神武侯也很头疼! “待你大哥身体再好些,让他亲口去问若云!” 作为一家之主,一军之统帅,神武侯虽然完全可以拿主意,但是他更愿意尊重孙子和孙媳的决定。 再者,沈若云他一直是当孙女儿看待的,如今这般境况,她若不想离京,不想跟着虞顾北颠沛流离去吃苦,他完全理解,并赞同她的任何决定。 之后,这事成了虞家几个男人共同死守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向后院女眷透露分毫! 当日傍晚,虞战南侍奉母亲父了药,便俏摸的出府,未曾经动任何人! …… 东宫,正殿内室,看着摆在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精致的无字牌位,太子红着眼一动不动。 良久,颤抖着手轻轻捧起那块大点儿的牌位,捂在胸口低喃; “桃桃……” “请你原谅,孤目前无法刻上你的名字,但是……你依旧是孤的妻!” “是唯一的太子妃……唯一的……皇后!” ‘皇后’这两个字,太子几乎是哭着说出声的! 因为心虚! 愧疚! 前世到死,虞窈都没有得到正妻该有的尊重! 亦没有得到皇后该有的尊容! 而今,她不在了! 也不稀罕了! 他却贱巴巴的上赶着送这正妻,许这皇后之位! 除了可笑以外,别无意义! “桃桃……你莫要气恼可好?孤……” “殿下……”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徐寅弱弱的声音。 当即,太子眼神阴冷,就要发怒,就又听徐寅说; “虞二公子求见!” 虞战南? 他来作何? 而且还在这个时候? 难道虞家又出了什么事儿? 沉浸在悲痛与悔恨中的太子,极其不舍的放下手中牌位,而后冷冷朝外说道; “让二公子进来说话!” 说完,他又轻轻摸着那个大牌位,低声,且温柔的说; “桃桃,二哥来了,你……也看看他吧!” “不过你放心,不管何事,孤都会答应他!” 小声,温柔的说完这话,对着牌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听到院中传来脚步声,太子这才不急不缓走出内室…… 刚出来,就见一身蓝灰长袍,头发高竖,面容严肃,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虞战南,正迈腿进来。 两人一个照面,一阴冷,一明朗,而后虞战南迅速收回视线,抱拳弯腰行礼; “末将虞战南,见过太子殿下!” “二公子免礼!” 太子不咸不淡的说完,盯着虞战南仔细打量一番,见其表情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这才安心,又开口对徐寅吩咐; “看座!” …… 第九十八回家法伺候 “二公子此时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如今的太子,面对虞家人很是客气,这话一出口,虞战南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想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他神色如常的恭敬回道; “回禀太子殿下,末将听闻您要亲自彻查刺杀家兄的幕后黑手,不知此事可真?” 听虞战南这话,太子就知道肯定是听神武侯说的,便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说完,太子再次盯着虞战南打量,不知道为何要闻这事! 难道这个时候前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末将也想参与此事,还请太子殿下首肯!” 虞战南也想参与进来? 换句话来说,他想听命与自己? 这又是为何? 很是想不通的太子,一时之间盯着虞战南默不吱声,让二公子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以为他不同意,或者是起了疑心,便又道; “本来,末将想独自查探此事的,但只身一人,根本不是暗中之人的对手,不得已才前来求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准许末将的请求!” 原来是这样!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了看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便又问; “此事,神武侯可知晓?” 这一问,虞战南整个人明显一愣,面色也很不自然,太子便已知晓答案。 又想起神武侯对他起了猜忌之心,若有虞战南的加入,正好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虽然,这事迟早会有结果,但太子一点儿都不希望再和虞家产生隔阂,心里对此事倒也极为赞同! “若是侯爷同意,孤自是没意见的!” 他祖父同不同意虞战南倒不是很担心,听到太子这话,他便连忙谢恩; “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二公子先与侯爷商量好,再来谢孤也不迟!” “只要太子殿下同意,祖父那里一定没问题!”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心虚,但面对太子,虞战南表现的极其有把握。 “不打扰殿下了,末将告退!”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极为尴尬,达到目的的虞战南便主动告退。 在太子首肯后,他后退两步,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内室桌子上放着的,貌似牌位的东西! 瞬间,虞战南脚步一顿,而后神色如常的迈步出去。 出了东宫,在回家的路上,虞战南越想越不对劲儿! 以他的眼神,不可能看错! 那么,太子桌上到底是何人的牌位? 而且,还是一大一小! 据他所知,太子对伏家那位小姐爱的死去活来,以至到如今未有侧妃,也没有一个妾室,更不用说一儿半女了! 那么,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太子大逆不道,给皇帝和太后准备的吧? 太子有没有大逆道虞战南尚不得知,但他这个想法着实很是大逆不道,瞬间给自己下了一激灵! 转念一想,觉得不大可能! 太子就算有这心,他也没这个胆! 再退一步说,他真有这份胆量,那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摆在明面上!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虞战南,愈发觉得太子神神秘秘,很是不同常人! 再回想刚才太子看他的那种眼神儿,怎么说呢…… 那种阴沉沉,凉冰冰,好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一样的悲伤、怀缅、悔恨…… 瞬间,虞战南打了个冷战! 觉得这些形容都不太对,估计太子看着他,心里在琢磨什么坏主意,所以才会有这种让人无法形容的眼神!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战南,冷哼一声,对今后如何在太子手下行事,已有了大概章程! 反正,给他大哥报仇是真,暗中,不,是光明正大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并探查他下一步动作也是真! 反正他要打入敌人内部,以最近的距离监视他们,必要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很是明智的虞战南,超近路摸黑儿回府,刚进大门,就被神武侯堵了个正着,并气冲冲的带去小院。 “说吧!你去了何处?” “祖父,孙儿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不打算说实话的虞战南,对着神武侯张嘴就来,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啪!你当老子眼瞎还是耳聋?” “府中前后院儿容不下你?没你溜达的地方?” “怎的?如今翅膀硬了,就想着欺上瞒下了?” 一看孙子就在胡说八道的神武侯,用力拍着桌子就大声叫骂,直让心理素质还不错的虞战南心虚,不自觉的低下头。 只这一个动作,神武侯就断定他出去没干好事儿,便再次沉着脸追问; “还不如实交代,等老子上家法不成?” “孙儿就是……祖父要打就打吧,随您!” 话说一半儿,虞战南索性开始耍无赖! 反正被打一顿而已,躺一两天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 “混账东西,将你祖父气出个好歹,老子剥了你的皮!” 在院儿里已经听到怎么回事儿的虞驰正,进门儿见自己坐在主位的老父亲脸色通红,指着油盐不进的虞战南就开骂。 “你莫插嘴!” 结果,神武侯还不领情,冷冷的朝他呵斥! 虞驰正…… 好吧! 他多管闲事了! 于是,虞驰正乖乖闭嘴,过去坐在一旁,死死盯着犟种二儿子不再吱声! “小二子,祖父之所以追问,就是怕你与你大哥一般被人给害了!” 既然硬的不行,神武侯立马换策略,改来软的! 果然,这番话让虞战南动容,也缓缓抬起头,只是依旧一脸不老实的样子! “家中事多,你妹妹……” 说着,神武侯低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还一副很伤感的样子,让虞战南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而后就开始自责; “祖父,您放心,孙儿并非做甚危险之事……” “唉!你大哥如今这般,你若再有个好歹,你祖母与你母亲他们可怎么活?我这把老骨头又怎的扛得住?” 神武侯这番半真半假的话,直说的虞战南眼泪汪,懊悔不已,咬了咬牙便道出实情; “孙儿只是去了一趟东宫……” “甚子?你说甚子?” 神武侯猜了种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想到虞战南会去东宫找太子! 当即,就大惊起身,暴怒着双眼质问。 一看这架势,知道躲不过去的虞战南,索性硬着头皮老实交代; “孙儿去东宫求太子,让我也一同参与此案,一来为大哥报仇,二来也好探查他的……” “闭嘴!” 虞战南话说到这儿,就被神武侯大声的呵停,而后指着姚吉吩咐; “去请家法,老子今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父亲息怒,还是由儿子代劳吧!” 此时,虞驰正又起身开口,这回神武侯给了他面子…… 第九十九回晕了过去 翌日.朝会 顺安帝终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达了对六皇子的处分; “六皇子品行败坏,轻薄无行,蔑伦悖理,败化伤风,即日禁闭思过,且用度减半,不得食肉饮酒,不得踏出住所一步,若有违抗,朕定重罚!” 这个处罚虽然不重,但对一国皇子来说,也绝对不轻! 都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脏,处罚了自己的儿子,顺安帝怎么也要趁此机会好好处罚一番,让他讨厌的伏家小姐! “让人去关内侯府宣旨!” 当着文武百成的面这样说,虽然尚不知内容,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因此,不少大臣终于放心了! “陛下有旨,关内侯之女伏氏怜滢,品德败坏,轻薄无礼,寡廉鲜耻,奴颜媚骨,乃女中之祸水,人中之贱婢,责令其重受严教,望关内侯用心教导,且不可让其败坏风气。另,即日起,伏氏怜滢不得踏入东宫半步,亦不得纠缠太子,朕言至于此,望尔知廉知耻!” 冉拾宣读完圣旨,戴着面具跪在书房门口的关内侯,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浑身散发的冷意,让身后的刁朋都怕。 “冉公公辛苦!” 面对冉拾,刁朋难得的露出笑脸,上前就塞给其一个鼓鼓的荷包。 冉拾为人精明,又是明成公公的干儿子,有些大事上自然比别人清楚,面对刁朋的客气,他点点头就转身离去。 而缓缓起身的关内侯,一声没吭看着冉拾被送出去,这才转身进书房,并随手将圣旨扔在桌上。 也是,皇帝这般明斥暗辱,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但是,顺安帝说的也没错! 很快,刁朋就进来,看着八仙桌上的圣旨也不敢私自乱动,而是小心开口询问; “侯爷,这道圣旨该……如何安置?” 闻言,右边儿席地而坐,带着黑色獠牙面具,自顾自认真下棋的关内侯并未理会,直到认真琢磨一会儿,落下一黑子后,这才缓缓,冷漠道; “既是圣旨,就送去祠堂好生供着吧!” “是,老奴这就去安顿!” 知道关内侯心情不大好,刁朋也不敢多耽搁,上前小心捧起圣旨就往外去,却又听他又说; “顺便去后院给她也读一读,而后带去祠堂跪着!” 这个‘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伏怜滢! 刁朋眼神微闪,再次恭敬领命,而后捧着圣旨朝后院而去。 汀滢院 那日,从地牢出来,伏怜滢就生了一场大病,且多了个爱洗手的奇怪毛病! 即使病的都下不了床,也要趴在床边儿,让丫鬟端来水洗手! 不但手洗的勤快,认真,还又搓又挠,且一日数次下来,那双纤纤玉手就被搓掉了一层皮,看着很是吓人! 贴身伺候的三个丫鬟虽然心中疑惑,但丝毫不敢过问! 也从那日起,伏怜滢本就不好的脾气也越发暴戾,好在三个丫鬟伺候周到,目前都未曾挨打! “水端过来,本小姐要净手!”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色萎靡,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伏怜滢,只要一想起那日在尸牢的画面,就觉得双手黏糊糊,臭烘烘,甚至有蛆虫蠕动,头皮忍不住一阵发麻,胃中酸水涌动,就愤恨的吩咐丫鬟。 “是——” 碧玉应声赶紧退出去,而后打来一盆温水,跪在床边举着盆,让身体虚弱的伏怜滢好坐在床边洗手。 往日那纤细无骨,白净如玉的双手,此时被搓掉一层皮,红彤彤,血丝丝,看着让人心中发冷。 可伏怜滢就跟没有知觉一样,坐在床边,极为认真的搓洗着手心手背,以及每根手指,就连指甲缝儿都不放过! 因为近几日过度清洗,修剪的极为规整好看的指甲已经残破不全,鲜艳的寇丹彻底被洗掉,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丫鬟也不敢多嘴相劝! “本小姐的手,可有洗干净?” 缓缓举起搓洗的通红的双手,伏怜滢白着脸,眼中带泪,嘴角带着瘆人笑意,盯着跪在床边,双手举着水盆的碧玉冷冷的问。 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眼前让人惧怕的伏怜滢,碧玉属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太清楚了,面对这样疯癫的伏怜滢,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 但是,不回话也是不行的,同样得挨罚挨打! 正当碧玉硬着头皮开口时,门口传来刁朋的声音; “小姐——” “啪啦……” 一听到刁朋的声音,伏怜滢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双手用力一甩就打翻了水盆。 瞬间,水撒的碧玉满身都是,但她依旧没敢吭声,却担心会不会受责。 “下……下去,快问问……刁管家何事?” 吓得手都没来得及擦就缩到被窝里,只露出个头的伏怜滢,满脸煞白,哆嗦着嘴皮子就这样吩咐碧玉。 一旁的琥珀赶紧上前,跪在地上就擦拭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 躲过一劫的碧玉,根本没心思理会自己身上的水,说着就爬起来转身出去。 站在院子里的刁朋,见一身湿的碧玉出来,便以为是伏怜滢又责罚了她,眼神一动,但什么话都没说。 “刁管家,不知您前来……有何吩咐?” 面对将伏怜滢都不当回事儿的刁管家,碧玉极其客气有礼,并小心翼翼。 “宫里下旨了,侯爷让小姐也听听!” 刁朋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却透着几分疏离,淡淡的说。 圣旨? 那不是要跪下来听? 可想起伏怜滢的身体,碧玉就有些发愁,便小心试探着开口; “可是,小姐的身子……” “是侯爷的命令!” 就这六个字,刁朋突然拔高声,带着明显的冷漠,让屋内躲在被窝瑟瑟发抖的伏怜滢都不敢在装死; 整个人跟触电一般,猛的从床上坐起,并朝窗外急急回话; “还请……刁管家稍等片刻,滢儿……这就出来!” 生怕又惹怒关内侯被责罚,心里恐慌不已的伏怜滢,咬牙拖着虚弱身体,以最快迅速下床,然后披上长外衫,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这么披头散发的朝外跑去。 出屋,就见刁朋神色冷漠的站在院中,双手拖着一卷明黄圣旨。 霎时,伏怜滢浑身僵硬,就知道又要不好了! “侯爷,让小姐也听一听这道圣旨!” 刁朋凉凉的话语,吓得伏怜滢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屋檐下; “是——” 而后,刁朋一字一句的读起了圣旨。 在听到内容后,伏怜滢脑袋发蒙,眼前发黑,整个人被恐惧淹没,再也忍不住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回送个祖宗 “公子,目前我们已有一百二十匹马,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刚从沙城买了几十匹马回来的秦沐,喘了口气就问虞杳。 如今他们有家有地有庄子,又有这么大一块地盘和许多马,秦沐他们做起事来干劲十足,丝毫不觉得累。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庄子地里的苜蓿都已发芽,虞杳全身心投入到城外那片区域,亲自查看完地形和情况以后,便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庄子上目前没要紧事,就交给常山暂时看管,让刘蒙带人继续去收马。” “是!” “新买回来的马,还是按老规矩先圈养观察几日,确保一切正常后,再赶来这里散养!” “属下已交代下去,公子安心!” 这个流程秦沐已很熟悉,自然办的妥妥当当! 而她口中的常山,是前段时间从长工里发现的人才! 常山不光干活儿卖力,且话少老实,还是听罗斯说他想要卖身为奴,虞杳这才起了心思。 经过一番仔细打听,得知他还有个十九岁,同样很能干的瘸腿弟弟——常水,虞杳便没有任何犹豫收了这俩兄弟。 “常山暂时管理庄子倒是没问题,那属下……” 秦沐说着就一脸疑惑。 “既然接手了这地儿,我们怎么也要搞清楚邻居是何人才是!” “公子这是要继续往西去看看?” 已经陪着虞杳到西边儿边界去过一回的秦沐,立马猜出她的想法。 “没错,去走走看看,若是可能的话,和他们打好关系。毕竟,没几个月就冬季了!” 是啊! 这里的冬天来的格外早! 若是牧族日子不好过,他们肯定会来烧杀抢夺的! 届时…… 想到这儿,虞杳的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毕竟,这是他们目前,最大,最不好解决的一个棘手问题! “咱们如今也算家大业大,总不能给别人做嫁衣吧?” 看着远处吃草的马群,虞杳忍不住的一声感叹,心里却也跟着担忧。 当时面对鲁孝宁,她可是自信满满,夸下海口的,如今却头疼的很,虞杳想想都觉得自己勇气可嘉! 这时,见微道长从远处走来,手中提着一篮子,里面装满绿油油的野菜,见此,虞杳忍不住笑着打趣; “还是道长会过日子!” “公子见笑,只是见这野菜水嫩肥美,着实稀罕的紧!” 说完,他又笑着同秦沐打招呼; “秦管事一路可好?” “一切顺利,劳道长记挂!” 淡笑说着,秦沐接过见微手中的篮子。 见微笑着上前,就站在虞杳身旁跟着往西边望去,而后开口问; “公子,可是决定好了?” “嗯!回去安排一下,明日我们就出发!” 听了虞杳的话,见微缓缓的点头,接着又看了一眼秦沐; “此行或有凶险,有秦管事一同前往倒是踏实不少,亦能震慑那些有心之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的不说,就秦沐那块头,就能让部分有心之人望而却步! 正因如此,虞杳才让别人代替他眼下的工作。 “回吧!” 想着回去还有一大堆事要安顿,虞杳便率先转身,朝不远处吃草的爱驹——初一走去。 突然,看着初一就想起送往京城的那封信,算算日子,回信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莫名的,心中涌起激动的虞杳,快步上前,跨上马背就朝城里快马奔去。 不知怎么的,她有种感觉,那封信好像已经到了! 一口气跑进城,才进西宅堂厅,就见长相清秀,身体瘦弱,右腿走路有些瘸的常水进来; “公子安!” “嗯,你眼下忙不忙?” “回公子,小人刚忙完,眼下正要去喂马!” 不知道虞杳何意,但心里有些紧张的常水极其恭敬的回话,脑子里迅速回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生怕因为自己牵连,让兄长失去眼下的一切。 正低头想的入神,就听虞杳又说; “喂马的事让其他人去做,你现在就去东城马记杂货铺子,问一问有没有六公子的信。” “公子说的可是东安街的那家?” 果然,长期在不归城混的常水,对这里一切很熟悉,虞杳一说他就知道是哪家。 “没错,正是那家!” “奴这就去!” 说着,常水转身就往外走,想起什么的虞杳突然又开口叮嘱一句; “记住,旁人问甚子,都不用多说!” “奴晓得,公子可还旁的吩咐?” “没了,去吧!快去快回!” “是——” 常水转身就出去,他的右腿虽然有些瘸,由于年岁小,身体灵敏,倒也不怎么影响行动。 不过,听说他这条腿,是早些年为病重的哥哥偷食物时,被人给打断的! 当日,常家兄弟没有任何隐瞒告知了这件事,却又担心因此被嫌弃; 尤其是常山,怕兄弟——常水因此遭人另眼相待,没想到虞杳二话不说就收了他们兄弟二人! 这让兄弟俩尤为感激,做事也极为认真,没有一刻闲的! 哪怕常水一条腿不方便,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做起事来更是不用说的! “公子,请吃茶!” 虞杳正盯着门外想事,新买的哈嬷嬷,端着热茶和一碟子小点心就进来,恭敬放在桌上,人却站着没动。 收回视线,扭头盯着站在一旁,才三十来岁,皮肤光滑,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规矩中又透着些许严谨,即便一身粗布衣裙,但气质远超普通下人,看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哈嬷嬷,虞杳眼神微闪,而后就主动问道; “哈嬷嬷可是还有旁的事?” “回公子,羊儿身子又不大舒坦,奴想去给她抓点儿药吃吃……” 说到这儿,哈嬷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多少带着些忐忑不安! 究其原因,只因来到这里一个月的时间,她口中所说的羊儿,身子就没好过! 不是今日告假歇息,就是明日出去抓药,总之就是没有干过一天活儿! 次数多了,哈嬷嬷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哪有下人这个样子的? 想起哈嬷嬷口中所说的羊儿,起初虞杳以为‘杨儿’,或者‘洋儿’,没想到人家确实牛羊的羊! 惊讶过后,再想想,青青,饱饱,车高高三人,虞杳很淡定的接受! 不过,羊儿这小姑娘身子也太弱了! 来这里的一个月别说干活儿了,人都没露几面! 别看她才十三岁,个头却比虞杳高出许多,是当初买哈嬷嬷,和两个丫鬟后,罗斯强送的! 不想却给虞杳送了个活祖宗…… 第一百零一回原来如此 “既然不舒服,那就去买药吧!” 见虞杳神色平静的如是说到,哈嬷嬷的心彻底放在肚里,而后屈膝道谢; “奴,谢过公子!” “起吧!若是没抓药钱,去找香姑拿,回头从你月例中扣!” “是,奴多谢公子!” 再次道谢的时候,哈嬷嬷已经有些想落泪的冲动,而后赶紧低头转身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以及走路的优雅姿势,虞杳猜测她之前肯定在哪家大户人家当差! 至于为何会沦落至此? 虞杳不想探究,也不想追问! 只要她在这里认真当差,不要惹麻烦就好! 但是虞杳万万想不到,有些人本身就是大麻烦! “初一跑的可真快,贫道与秦管事愣是被甩的老远!” 直到虞杳吃完一杯茶,见微和秦沐两人这才到家。 “道长,秦管事请吃茶!” 这回,来上茶的是新买的丫鬟——秋菊; 十七岁的年龄,由于常年劳作,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 其实,秋菊这个名字还是见微起的,因为她原来名字叫——锯子,说是她出生时父亲在锯木头,因此就取了这么个名儿! 可一个姑娘家家的叫‘锯子’,属实有些不好听,又因为其姓秋,见微便给她起了秋菊此名。 秋菊,因为家中穷苦,被父母给卖了! 但她很是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如今跟着哈嬷嬷学了一些规矩,又有香姑带着,倒是此刚来时大方不上,上茶接待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就是看见秦沐时依旧有些犯怵! 比如,眼下的她,头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放下茶杯就赶紧退下,活像这堂厅有什么可怕东西一般! 如此这般,倒是让见微忍不住笑出声; “秦管事气势了得,不光镇得住外人,家中的丫鬟都惧怕不已!” 听到这般打趣之言,秦沐也只能咧嘴笑笑罢了! “公子何事这般着急赶回来?” 想到虞杳一路打马快奔回城,以为有什么事的秦沐,还是忍不住就多问一句。 “想着或许有信到了,便让常水去问问。” 说完这话之后,虞杳便没多做解释,而一向知道她身世神秘的见微,和秦沐亦未多问。 正巧这时,常山,常水兄弟二人一同进来,且后者手中拿着一东西; 仔细一看,是木鱼符,也是专门用来加密信件用的外壳! 瞬间,虞杳便知是京城来的信没错了! 当即起身,激动的上前接过常水手中的鲤鱼符,小心打开泥封,而后拿出信一层层撕开,直到第三层,才抽出里边的信件,并展开看了起来。 开头,苍劲有力‘六儿’两字,让虞杳确定,这是祖父亲笔所书的信件,便缓缓坐回去,认真看起来。 而见微、秦沐、常山、常水四人则安静坐着,看着虞杳认真的拿着书信看,眼中有激动、有担忧、有愤怒、也有他们看不懂的深沉! 总之,这是他们首次在公子脸上看到这么丰富、多变、又复杂的表情! 其实,神武侯这封信也写的极为简要,除了开头的‘六儿’两字,信中依旧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姓名与称呼,有些事写的也极为隐晦,就算这封信落到旁人手中,估计也是看不明白的! 但虞杳却清楚的知道,每个字是何意! 尤其在得知虞顾北重伤后,她面色一沉,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冷意,这才缓缓放下信,而后小心收起,贴身保管。 “可有人问你旁的?” “回公子,那掌柜倒是有问奴是哪家的,奴只说是收钱替人跑腿儿的,他便也再未多问,就把此鱼信给了奴!” 常水口齿伶俐,如实的回答。 “嗯!做的很不错,若下次再去,你依旧这般说!” “是,奴记住了!” 得到夸赞的常水满目激动,高兴的点头回答。 “对了,明日我与道长,秦管事出趟远门儿,庄子上就由你兄弟二人暂时看管!” 虞杳突然的话,让常氏兄弟一愣,随之一脸欣喜赶紧跪地道谢。 “奴定会用心看管庄子,不会辜负公子信任!” 个头高,人又黑瘦的常山,大声的盯着虞杳如是说。 “起来吧!你们兄弟既然跟随了我,我自是信任你们的,更相信你们能管理好庄子!” “多谢公子!” 听到这话,刚坐下的兄弟二人又齐声道谢。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兄弟二人在庄子上历练一番,来年开春儿,若能独当一面,我自会给你们安排去处!” “还请公子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会尽心做事,用心学习,争取早日为公子分忧。” 这番话是常水盯着虞杳说的,从他的眼神不难看出说这话的决心与激动! “好,我期待你们兄弟二人的变化,去后院把大伙儿叫去食堂,一会儿用膳时我有事要说。” “是——” 兄弟二人说着,就起身出去,虞杳这才看向见微和秦沐,而后缓缓开口; “刚才那信件,是家中长辈所写,本来我该毫无隐瞒的道出一切,但又因一些不得已的原由,眼下还又无法向二位言明,还请见谅!” 生怕见微和秦沐多想,因此生出隔阂的虞杳,面带愧疚,当着二人的面致歉。 “公子何出此言?您的不方便之处,属下虽不得而知,但也能体谅的,您实在不必这般!” “再者,既是不得已,定是有天大的难处,属下又怎会为这点儿事而多想?” 秦沐的话让虞杳感动不已,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又朝他无奈的说道;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还真是天大的难处,只希望他们能躲过这一劫!” 说着,虞杳低头这才发现,刚才包信的鲤鱼木壳中,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用棕色精致编绳子串着的铜印! 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万通钱庄’四个字,便知道这是取钱用的信物。 就如之前祖父与父亲给了她那枚青玉印一样,拿着它就可以直接去钱庄取钱。 只是,之前的那枚青玉印是四海钱庄的,怎么又给她办一个万通钱庄的? 难道是怕她没有钱花? 这时,见微看到这枚铜印后,眼神闪了闪,适时开口; “秦管事说的没错,既然是自个儿人,公子又有不得已之难处,咱们自是要体贴的!” “再者,说与不说都不大要紧,我们知晓公子待大家真诚便可!” 见微开口,虞杳彻底安心,便毫无顾忌的拿起那枚铜印递给他看。 “上面写的万通钱庄,道长可知晓?” 一直都是去四海钱庄取钱的虞杳,还真没怎么注意到万通钱庄! 更不知道其有何特别之处! 拿着铜印认真看了几眼,见微便把它小心的交还虞杳,而后缓缓道来; “这万通钱庄,要比其他任何钱庄实力雄厚,想必其背后的东家也是个极有权势的!” “最重要的是,万通钱庄遍布各处,就是在别国也是通用的……” 原来是跨国钱庄! 听着还挺厉害! 怪不得祖父要给她办一个这样的信印! 原来,为了她‘出国’方便! 第一百零二回突然决定 “我们外出的这段时间,收购马的事不能停,只要价格合适,马没问题,就通通买下,此事刘管事多费心!” 晚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茶,虞杳边安排工作,但一听要买那么多马,都有些担心! 怕到时候不好出手! 于是,刘蒙就试探着开口道; “公子,马要一直收购下去么?”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多?冬天草料可是个大难题!” 刘蒙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毕竟,这里的冬季漫长又严寒,就是人都不好过,更别说牲口了! 而且,他们还要担心冬季来自最西边牧族的骚扰! 这也是秦沐,姚黑子等人的心中所想!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神情极为淡定的虞杳。 “只管放心大胆的收购,有合适的牛羊也一并买回来,至于草料问题……” 确实是个大问题! 照目前的计划,庄子上那一百多亩苜蓿是远远不够的! 看来,还得早做准备才是! “秋后就让人提前收割储藏草料,今年过冬的话应该没问题!” 说完,虞杳看向对面的秦沐又说; “此事,待我们这趟回来,你就早早安排人手准备!” “是,属下记住了!” 秦沐点头应承,但刘蒙的样子好像还不怎么安心,其他人看着也是,虞杳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他们又说; “至于购买马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有好的只管买回来就是,往后,我们主要就是养马,而且要养出最多,最出色的马!我们的马场,也将成为元启最大,实力最强的马场!” 这就是虞杳的计划! 也是她的野心! 不过,有一点她没说出来; 以后她的马场,还要成为朝廷最依赖的存在! 因为,马在这里,尤其是战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至于是哪个朝廷! 那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有了她这番话,大伙儿的心都放在肚子里,且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想要好好干一番大事! 因为,光想想这场面他们就觉得激动! “对了,猛虎寨你们抽空轮流去看着!” 虽然那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也就几百只小鸡崽子而已,目前就由裘饱饱一人守着,但虞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公子放心,过两日属下就去换饱饱,绝不会有事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姚黑子办事越发稳重可靠,虞杳对他也是放心的! “府中内务之事香菇和青青二人商量着安排,外事让他们去办,人手不够的话就去罗掌柜那里再买几个。” “是——” 几人齐声回答,香姑却低头抹起了眼泪,又怕这样不吉利,便起身看着虞杳说; “奴……这就去帮公子收拾行装!” 说完就转身出去,一旁的姚青青起身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香姐姐,你这是……” 姚青青追到二院门口,拉着忍不住落泪香姑就一脸担心。 “无事,就是公子要出远门,心中不舍罢了!” 不等姚青青说完话,香姑赶紧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不光是这个原因! 因为,她早已知道‘公子’是女儿之身这件事,见其整日忙里忙外不得闲,如今更是为了大伙儿的将来要远行西去,这叫她怎能安心? 再说,出门在外,吃喝住行都极不方便,没有她跟在身边照顾,公子可要怎么办? 一想起这个,香姑又难过的落泪,都忘了她们相遇之前,虞杳也是这么过来的! 突然,心中一个念头涌起,她眼神儿瞬间一亮,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紧拉着同样红着眼的姚青青就往虞杳屋里走去; “且不说了,先给公子收拾行装!” 被影响的正难过的姚青青,突然被拉着进了主屋,整个人都懵了,直觉得香姑的伤心来的急,去的也快! 当夜,睡前的虞杳,再次掏出神武侯的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就提笔写回信; 想着,她从西边回来,正好就能收到回信,莫名的心情好了许多,写字的速度也轻快不少,且信中隐晦的提醒,让虞顾北来西边找她! 毕竟,西边儿远离京城,她如今一切都有了眉目,亲大哥来不但能互相照顾,还能帮忙打理这里的一切,简直不要太好! 怀着期待的心情写完这封信,如同以往那般小心装好,于第二日一早出发前送了出去! 而后,虞杳就和见微、秦沐、以及哭哭啼啼,坚决要跟着的香姑一起出城,朝着西边而去。 轻装快骑一整天,虞杳四人才彻底出了自家的地盘儿,到达牧族的范围。 这时已近天黑,他们索性就在交界处的小石墙周围露宿。 香姑手脚麻利的生火烧水,准备晚上的食物,虞杳带着见微、秦沐二人在周围地形。 看着眼前这道把整个草原横切成两半,一人多高用来划界的宽厚石墙,虞杳放眼望去,见石墙的一端与远处北边儿的山体相接; 另一头,与南边儿的山体接连,若是再加高个一丈左右,便是一道非常好的防御墙体,阻挡人马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打仗也是极安全的! 想到这儿,虞杳就看向身旁的见微问; “道长觉得,若把此道墙加高为城墙可行?” “自然可行!” 见微很是赞同这个提议,而后就对虞杳细细道来; “从不归城一直往西到尽头,大致地形为葫芦状,我们这片区域恰好位于上边的小圆肚,而此处正好位于葫芦小圆肚与大圆肚中间的小腰处,是一道极好的天然屏障,若建立城墙,也是一本万利之事,只是人手估计有些不好找!” 也是,要建立一道城墙,不是几人,或几十个人就能完成的! 一想到这儿,虞杳就又打起鲁孝宁的主意,而后笑着对见微说; “或许,鲁大人有法子找到这么人手!” “公子是想……” “没错,就是监牢!” 虞杳说完,瞬间又陷入纠结; 她们都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要再跑回去和鲁孝宁商量此事? 这件事若她不出面,还真没法解决! 可牧族那里也耽误不得! 毕竟,没几个月就要冷天了,届时不解决好这个大麻烦,冬天能不能安稳挺过去还不好说! 这么一想,虞杳就有了决断; “明日一早我返回去,道长与秦管事二人继续前行,我们三日后汇合……” 第一百零三回惴惴不安 翌日,天未亮,虞杳留下所有的食物,又带着香姑往回返。 天黑,两人到了城西的庄子! 拴好马,刚进大门,就听院中有人说话,虞杳脚步一顿就听了起来; “水子,要不是哥儿几个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此寻你!” 是个极其愁苦的男子声音! 而他口中的‘水子’,大概是常水! 果然,虞杳才想着,常水的声音就响起; “大齐哥,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近日庄子无活计,不需要人手,你们……” “水子,哥知道让你为难,可是咱们兄弟实在没了活路,若不你找点儿活儿给咱们兄弟先干着,只要能混口饭吃就成,旁的咱们都不要,就是住处也不用管,反正夜里不冷,咱们四人随便在哪对付着躺躺就成!” “二齐哥,这……眼下是真没有活计可干……” “水子,这般大的庄子怎会没活计可做?咱们兄弟这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舔着脸来找你。再者,咱们四人不要工钱也不要住处,你找个活计让咱们对付几日,只要能给口饭吃就成,哪怕一日管一顿饭也行!” “驴子哥,此事我真是……” “水子,就算哥求你了,不成的话你给咱四人找上家伙事儿,咱们去那边儿给你东家开荒也成。总之咱们不吃白食,回头等你东家来,你问问能不能收留咱们,放心,卖身,咱们兄弟四人跟你哥俩一样卖身!” 直到第四个男子说完,虞杳彻底明白他们的意思,刚要抬脚进去,就听常水又缓缓说; “既然这般,那大齐哥,二齐哥,驴子哥,马蛋哥,这几日你们就开荒吧!至于吃食,就管两顿,一顿是庄子出,管饱。另一顿,就从我与大哥的三餐中省一顿给四位哥哥吃,至于旁的,回头等我家主子得空,让大哥替你们问问。” 实在没了办法,常水这才退让一步,私自做了这个决定。 “成,多谢水兄弟!” “水子,那哥哥先谢过你!” “多谢水子兄弟,回头可别忘了问问你家主子才是!” “水子兄弟,我马蛋多谢你!” 这时候,虞杳踏进院里,面对着大门口的常水一抬头就看见她,整个人当即就是一愣,还以为看花了眼! 他怎么也不相信,出远门儿的公子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接着常水心中一慌,担心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有没有被虞杳听到! 会不会因此生气? 常水心里慌乱不定,立即越过四面前的四人上前; “公……公子,您怎的回来了?” 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的常水,问着又看了眼后面的香姑; 然后,又伸着脖子往大门外瞅了一眼,没看到见微道长和秦沐的身影,不由更加担心。 而面前的四人,在听到常水的称呼后,瞬间紧张起来,四个大老爷们儿拘谨的手脚无处安放,想打招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怕怕乱了规矩,一个个的局促不安的低下头,看都不敢看虞杳一眼。 而心里不安的常水,见虞杳盯着四人打量,紧张之余赶紧开口解释起来; “公子,他们四人……” “我都听到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常水心头一紧,想着因此可能被赶出去,正要跪下求情时,就听虞杳又说; “带他们进去说!” 扔下这句话,虞杳径直朝着主屋走去。 这时,出来倒水的胡嫂子,看见虞杳和香姑二人,连忙放下水桶就笑着迎上来; “公子,香姑娘,这般晚了怎的来了?可有用过晚食?” “公子赶了一天路还未正紧吃过一餐,劳烦胡嫂子去厨房准备些吃食来!” 香姑扭头朝热情的胡嫂子吩咐。 接着,厨房里的庞大姐和丁苗二人,听到声音也出来,看见虞杳赶紧问好; “公子安!” “嗯!麻烦你们多烧几个菜来,快点儿!” 站在主屋门口,一身疲倦的虞杳点头应好的同时就吩咐一声,而后就进屋。 一听这话,又见虞杳一脸疲倦,胡嫂子,庞大姐,和丁苗三人转身进了厨房,麻利的准备晚饭。 而常水则带着忐忑不安的四人,也跟了进去。 “常水见过公子!” 为了给四人做表率,常水上前,立在虞杳面前弯腰问安。 而后,四人手忙脚乱,有模有样的跟着学起来; “大齐见过公子!” “二齐见过公子!” “王驴子见过公子!” “马蛋见过公子!” 行完礼,四人也不敢动,低头就这么紧张的站在原地。 “几位请坐!” 虞杳发话后,在常水的带头下,四人这才拘谨的落座。 “公子,他们四人没活干,也没饭吃,不得已这才找上了奴……” “还请公子莫要怪罪水子兄弟,是我们兄弟四人主动找上门儿的,若是坏了规矩,请公子责罚我们四人,莫要怪罪常家兄弟二人!” 大个最高,精瘦脸黑,浓眉大眼,一身灰色短打,说话声音响亮的大齐,急忙起身为常水辩解,而后就低头站在原地等待发落。 听他这话,坐着的三人也跟着起身,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见此,常水咬咬牙看向虞杳,红着眼睛又说; “公子,此事大哥并不知晓,他天黑前就去田里转悠,此时还未回来!” 以为虞杳生气的常水,丝毫不敢开口为自己求情,只希望不要连累大哥——常山。 看他们一个个紧张不安的表情,虞杳也挺无语; 她有说什么吗? “坐下说吧!都不用紧张,我也未曾怪罪你们!” “公……公子?” 一听没怪罪他们,常水一脸不可置信猛的抬头盯着虞杳,瞬间就落了泪,赶忙低头拿袖子擦拭眼泪。 “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四位遇到了困难,想要找活儿干……” “公……公子,咱们兄弟四人可以卖身,卖身与公子为奴,往后便是公子的人!” 一听虞杳的话音,大齐再也忍不住就站起身激动的说,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 常家兄弟如今有多出息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心里也属实羡慕的紧,就盼着虞杳能收下们他四人! “你们可想好了?” 正需要人手的虞杳,盯着四人打量一番,便严肃的问。 “想好了,咱们都想好了?” 二齐也跟着站起身连连点头回答,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没错,只要公子同意,咱们兄弟便是您的人了!” 接着王驴也跟着起来表态,只是,这话让虞杳挺无语! 什么叫她的人? 说的她跟什么人似的! “我……也是愿意的!” 腼腆老实的马蛋,也站起来表态。 而后,几人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等待虞杳决定…… 第一百零四回亲书告示 “吃吧,不要客气!” 饭菜上来,四人却呆坐着,没人敢动筷子,虞杳便笑着招呼,而后自己率先夹菜。 即便如此,那四人依旧不动,常水看不下去也开口提醒; “公子让你们吃便不用客气,吃吧!” 有了他这话,大齐才拘谨的拿起筷子小心夹了一个胡饼,拿起咬了一大口; 有他带头,其他三人这才跟着动筷子,只是都低头干啃饼,没人夹菜。 见此,虞杳也不好说什么,和香姑二人迅速吃完,借着洗漱先离开,好让四人能安心吃喝。 虞杳洗漱完再出来,四人已吃饱喝足,正和常家兄弟在一起说话,看见她来瞬间起身; 虞杳过去坐下,盯着四人打量一会儿就开口; “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明日让常山带你们去办卖身契。” “是,公子!” 四人跟着常山一同应声。 “这里需要大量人手,你们有认识的人可以一并介绍过来,卖身或长工都可以,只要安分能干就成。” “公子,此话当真?” 猛一听到这话,大齐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 “自然当真,只要人踏实能干,有多少来多少!” 一看大齐的表情,虞杳就知道肯定还有人找活干,便如是说到。 “那……等明日去衙门办好契书,我……奴就去问问!” 沉思片刻,大齐鼓起勇气,抬头对着虞杳说,只是说完后又立即低下头,不难看出依旧有些紧张。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人我不嫌多,一日三餐管饱,但是偷奸耍滑,不老实的一个不要!” “公子放心,他们都知根知底,但凡有不老实不安分的,奴一定不会带来的。” 虞杳的信任给了大齐莫大的勇气,说话时眼神也不再躲闪,而且多了几分底气。 因着天色不早,虞杳又连着赶了两天的路,简单说了几句后就散场去歇息,而那四人则拉着常山兄弟,激动的问东问西; “既然都是兄弟,往后又在一处,我常山丑话说在前头……” 说到这儿,常山冷着脸扫了四人一眼,而后又缓缓开口; “来到这里,可以敞开肚子吃喝,且有住有穿,但要老老实实干活儿,要记住咱们的主子是公子便是,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该问的也不许多嘴,若是哪个敢三心二意,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兄弟不讲情面!” “没错,是该这般!” 大齐并没有因为常山的话而不高兴,反而第一个点头赞同。 接下来,心里还有些不怎么舒坦的其他三人,也跟着表态,然后常家兄弟带着他们去后院儿歇息,自此以后,他们也是有着落的人了! 翌日 吃过早食后,常山带着四人,跟着虞杳一同进城,去衙门办契书。 “六公子怎的来了?快里边请!” 当差的应保真,老远看见虞杳就上前打招呼,并客客气气把她往里迎。 “公子,那奴就先去办契书了!” 身后的常山有事要办,不能跟着虞杳一同进入后堂,便恭敬说了一声。 “好,办好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是——” 两人的对话,让热情招呼虞杳的应保真,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一起的,就忍不住多问一句; “不知这几位要办何契书?” 应保真转头问常山,实则有意讨好虞杳。 毕竟,连他们大人都以礼相待的人,他这个小小衙役又怎敢怠慢! “卖……卖身契,咱们四人以后都要跟着公子的!” 见衙门的差爷都对虞杳热情陪笑,大齐忍不住就开口,话语中带着满满的骄傲。 一听他的话,应保真迅速打量四人一眼,而后就笑着说; “四位可是走了大运,往后跟着我们六公子定会有大出息!”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虞杳笑着说; “六公子放心,此事小的交代一声便是!” 说完,他朝一旁的衙役低语几句,而后常山几人就被带去另一边,虞杳则被带去后院见鲁孝宁。 “六公子!你不是……” 猛的看见此时应该出现在百里之外虞杳,一身藏蓝长袍,心情看起来极为不错的鲁孝宁,明显一愣! “在下有要事与大人商量,所以昨天又连夜赶了回来!” 落坐后,虞杳笑着道出来意。 而鲁孝宁一听有要事商量,便知肯定和城外那块地有关,心里暗自猜测的同时,就不由发问; “是何要紧之事,让六公子这般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昨日行至边界处,在下突然发现……” 虞杳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让鲁孝宁好生一番意外。 而后,就见他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一会儿后,随着眉头渐渐舒展,他又看着虞杳问; “六公子可知,修筑城墙是个极为烧钱之事?” “在下知晓!” 既然知晓还要这般决定,那就说明已经深思熟虑,且有十足的能力! 这样的话,他为何要反对? 再者,若那城墙真修筑起来,对不归城,以及他各人,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事自然要赞成的! 认真琢磨一番,鲁孝宁又忍不住问; “既然如此,六公子找本官又为何事?” 只要和钱财没关系,鲁孝宁便可放心放胆,甚至全力支持。 “人——” “此事在下决定的仓促,一时之间找不到那么多人,在下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大人!” 原来如此! 鲁孝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是心里也犯愁; 他去哪找这么多人? 总不能把衙门的衙役,都打发去修城墙吧? 别说衙役本就没多少人! 就是有他也不能这么做啊! 看着鲁孝宁脸上的顾虑之色,虞杳就知道他想偏了,便开口说道; “想必衙门大牢有不少囚犯,大人可以将他们借与在下!” 囚犯? 对啊! 他怎么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瞬间,被虞杳点醒的鲁孝宁双眼一亮,整个人忍不住激动起来,对着门口的松失就大声吩咐; “去查查,牢里总共有多少囚犯?” 这等好事儿他自然双手双脚赞同! 人交给虞杳,不但卖了情面,还给衙门还省了一笔开支,他又得到好名声,简直一举多得! “是——” 见鲁孝宁神色激动,松失立即就去办。 “不过,在下觉得光囚犯可能还不够!” “那六公子是想……” “以大人之名发一通招人告示,凡是愿意前去修筑城墙的身强力壮者,三餐管够,且每日三十文工钱,完工后便可来衙门统一结算工钱,概不拖欠!” 这回,鲁孝宁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虞杳的提议,并提笔亲书告示…… 第一百零五回出头之鸟 三日的功夫,虞杳在鲁孝宁的帮助下,迅速集结够人手,并安排好一切物资,就带着三百多人,大批粮食,以及各种工具,在几十衙差的护送下,浩浩荡荡朝着西边出发。 这三百人中,有一百多囚犯,一百多百姓,和十几个卖身家奴,其中包括齐大他们十二人。 当然,这一百多囚犯只有一日三餐,是没有工钱的! 二百多里地,他们走了三天才到,这让在前方等待虞杳多日的见微,秦沐二人担忧不已,又返回边界处,正好和虞杳他们遇上,看着这么多人,不由感到诧异。 看着不远处正在交代事情的虞杳,见微和秦沐二人才彻底安心。 “公子,这么多人晚上要如何安置?” 三百多人,虽然说眼下天气极好,晚上也不冷,但也不能就这么将就吧! “带了各种工具,让他们吃完饭就去伐木,这两天先搭几个简易的棚子再说。” “是——” “那一百多囚犯分开看管,吃完饭就让他们去北边儿山采石,不要和百姓安排在一起。” 看着不远处带着脚镣的一百多囚犯,虞杳仔细叮嘱秦沐。 “属下知晓!” “还有那些衙役,好生照看着!” “是——” 虞杳交代完,秦沐转身就去忙了! 另一边儿,由香姑指挥,大齐、二齐、王驴、马蛋等人架起六口大锅烧火做饭。 一时间,这里的宁静被他们的到来打破,到处一片热火朝天,看着就让人期待! 吃完午食,秦沐安排那些囚犯去北边儿搬石头,二十多衙役负责监管,大齐他们十二人,分别带队去南边儿的山上伐木,由于人多,天黑之前两个简易的棚子就已有了雏形。 这样分工明确的忙了两天,又花了一天时间细致收拾一番,南、东、北、三面各建了一长排简单住棚。 其中,北边儿面朝南的那排,是给囚犯住的! 南边儿面朝北的那排,是给百姓住的! 东边儿那排是虞杳,香姑和秦沐他们,以及衙役所住,多出来的两间用来贮放粮食、工具,和厨房的所在。 一切虽然简单,但能遮风挡雨,又能让大家有个容身之处,倒也不算差! 安排好这一切,于第四日早晨,他们真正开始修筑城墙。 许是因为吃饱肚子的原因,那些招来的普通壮汉,和囚犯干活都特别卖力; 囚犯们负责在北边儿河滩背石头,壮汉们则负责砌墙,配合的倒是极为默契,没有一个闹事者,倒是让虞杳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一切进入正轨,想要抽身西行时; 第十日的早晨,两个逃跑的囚犯被衙差抓了回来,绑在柱子上当众鞭刑。 “啪啪啪……” “娘的,当老子是摆设不成?” “别以为你们走出大牢便可有机可乘,老子告诉你,哪个敢胆逃,爷爷扒了你们的皮,啪啪啪……” 衙差头——应保真,手握马鞭指着周围的所有囚犯警告完,又用力的抽打起绑在柱子上那俩逃犯。 那俩人也是硬骨头,被打的浑身血淋淋,愣是一声没吭。 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着一切的虞杳,这才意识到,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 这种事,或许以后会是常态! 失去自由的人,对自由有多渴望,这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 而对他们这些囚犯来说,自由之路就摆在眼前,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试上一试! 即便搭上性命,在所不惜! 即便被抓回来恶打一顿,他们也不会死心! 对,不死心! 那,怎样让他们死心踏地呢? 站在人群后面没想上前,也没开口制止的虞杳,就这样极为冷淡的看着应保真用力抽打那俩囚犯。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慎重思考一番,虞杳觉得极为可行,便给了身旁的秦沐一个眼神; 瞬间他就心领神会,上前朝怒火冲冲的应保真走去; “应差头辛苦,您歇歇,由在下代劳!” “秦管事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来之前受鲁孝宁的再三嘱咐,应保真对这里的一切极为上心,也对于虞杳的手下特别客气,对秦沐这个一把手,更是客气外加讨好。 笑说着就退到一旁,当应保真以为秦沐亲自动手处置着二人时,就见虞杳穿过人群走上前,便连忙收起马鞭笑着打招呼; “六公子,怎的惊动您了?” “无妨,倒是辛苦应差头儿了!” “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当不得六公子这声辛苦!再者,咱们也不是外人不是?” “没错!” 虞杳笑着说完,这才转身看向绑在柱子上,浑身伤痕累累的两名囚犯; 其中,右边儿较矮较瘦的那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转头和虞杳对视。 由于满脸血迹,暂且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双眼睛非常特别,特别到虞杳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那双凹陷的双眼特别深邃,表面看起来很是平静,不喜不怒,但又带着淡淡的凉薄; 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一变,带着莫名的嘲讽; 接着,干裂起皮的薄唇也微微勾起,冲着虞杳露出明显的挑衅! 没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见此,应保真咬咬牙,握着手中的马鞭就要冲上去教训他; “娘的,你这是不服?看老子今儿个不扒了你一层皮!” “应差头不妨事!” 虞杳丝毫没生气,还抬手制止暴躁的应保真,而后又看向左边柱子上个头稍高,垂着头的那位,就朝秦沐道; “放他们下来!” “是——” 秦沐二话没说照做,上前解开绳子放二人下来。 一旁的应保真虽一脸不解,但忍着什么都没说。 “想死,还是想活?” 看着浑身血淋淋,瘫坐在地上的二人,虞杳高临下的问。 然而,这句话让地上的那瘦子误以为是在侮辱他们,便不屑冷哼一声,咬着牙抬起头再次与虞杳对视。 虞杳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转头看向西边儿的开阔地,手指着远方道; “知道前方是哪里吗?” “那里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有自由自在的牲畜,有健壮彪悍的牧族……” 说到这儿,虞杳又转头看着他问;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身后这片土地的主人是我,你们所修筑的这道城墙,就是用来阻挡牧族的!” 说着,虞杳眼神突然一变,极其犀利的盯着在场的所有囚犯大声道; “所以,你们当中若有人想活,想好好的活,想像个人一样自由的活,那就站出来告诉我。” 这话听着很有诱惑力,但是又莫名其妙! 这些囚犯虽然很心动,但是没有一个愿做这出头之鸟…… 第一百零六回深信不疑 “怎么?都不敢吗?” 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虞杳冷笑着反问。 而后,扫视他们一圈儿后,就又大声说;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 “我……” 突然,身后响起沙哑、虚弱、却又极其坚定的声音。 虞杳嘴角带笑,缓缓转身再次与慢慢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的瘦囚犯对视,并笑问; “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猛的听到虞杳这个问题,眼神凉薄的囚犯瞬间一愣,而后眼神渐渐有了温度。 在虞杳以为他不屑回答时,沙哑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舒……墨……” 书墨? “舒展的舒,笔墨的墨!” 许是看出了虞杳的疑惑,他又开口解释一番。 原来是舒墨! 虞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盯着他又仔细打量一番,就笑说; “你是第一个敢站出来,第一个选择信任我的人!” 听到这话,舒墨一丝反应都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不耐烦,以及对虞杳的审视,就像在确认她是不是开玩笑逗弄他一般! “劳烦应差头给他打开脚镣!” 接着,虞杳转头对一旁的应保真如是说。 霎时,所有人为之一惊,就连舒墨本人也都一愣,以为出现了幻听。 反应过来的应保真连忙上前两步,小声对虞杳说; “六公子,他可是杀过人的死囚犯,万一……” “既然来到这里,他就由我管,出了事也由我向大人交代,还请应差头打开脚镣。” 虞杳面带笑容,语气不容置疑,且又包揽一切责任。 见她话说到这份儿上,应保真也无话可说,只好上前替还有些懵神的舒墨打开脚镣。 “你……” 舒墨愣愣盯着虞杳,刚开口就听她又说; “以后,你可以在这里自由走动。” “你,不怕……我逃走?” 不知道虞杳打的什么主意,但解除脚镣束缚的舒墨,整个人从里到外轻松不少! 犹豫片刻,还是问出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问题。 是的,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还会不会再逃跑! “逃?” 面对舒墨的问题,虞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而后就挑眉说; “一个没身份,没路引之人要,逃往何处?” “就算你侥幸从这里逃走,今后又该如何生存?” 说着,虞杳转身看向周围所有囚犯,格外严肃的大声又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索性我就说个清楚明白……” “你们脚下踏足的这片土地,归我所有!往后各位的去留,生死,也归我决定权!” 听到这话,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的囚犯们,终于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舒墨的神色亦闪烁不定,只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虞杳,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接着,虞杳转身看着他又笑说;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舒墨负责看管他们所有人,不得再发生任何人逃跑的事情。” “为何?” 一头雾水,心里满是防备的舒墨冷冷的问。 他怎么也没想到,虞杳会有这般决定! “因为你的勇敢,你的信任!” “顺便再送你一句话,勇敢的人最先享受世界!” “你的勇敢,也值得我的信任!” 极其郑重的盯着舒墨说完这番话,虞杳把手中的马鞭递向他,并正色道; “这座城墙修完之前,他们就拜托你了!” 看着离自己一臂之遥的马鞭,舒墨心里依旧保持警惕,但不得不说,他有些许动容。 犹豫片刻,他伸出修长,又满是伤口的大手缓缓接过马鞭,亦表明他接受了虞杳的安排,更向所有囚犯表明,往后他与他们之间的对立关系。 马鞭离手的那刻,虞杳心中一松,嘴角微扬,而后指着西边的开阔地,看着所有的囚犯大声说; “城墙修完以后,我打算在城墙外再修一片住宅,到时候,你们当中有愿意留下,愿意成为这片土地新住民的,我会出面和官府商量,让你们以后留在这里生活!” 猛听到这番话,所有的囚犯彻底炸窝,三三两两的大声讨论起来; 有的甚至激动的想上前问问虞杳真假,奈何秦沐等人在旁守着,他们丝毫不敢乱动。 “此话……当真?” 刚才挨打的另一囚犯扯着嗓子问完,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胡子拉碴,满是血迹的脸上,那双黑亮的大眼却死死盯着虞杳。 “你……此话当真?” “你觉得我有空拿这话逗你们玩儿吗?” 虞杳不急不躁的一声反问,让那汉子双眼一亮,带着脚镣就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却被秦沐一把拦住。 他缓缓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手臂的主人时,便识趣的停下脚步,而后又盯着虞杳问; “条件?” “你……留下我们的条件是何?” 虽然看不清他多大年龄,但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他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条件,自然要你们老实干活儿,不要给我惹事!” 这句话,虞杳盯着所有人极其严肃的说出口。 “凡是挑事或逃跑者,若被抓回来,是打是杀,是死是活,届时,皆由本公子说了算!” “而想要留在这里,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那就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儿。表现好的,能吃苦耐劳的,回头房子修起来,我不但给他们分房,还给他们发牲口,往后,只要在这片土地上认真做事,不怕没好日子过!” 大声说完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不过,他们的反应虞杳非常满意,就在她要退场时,身后舒墨身旁的那囚犯,突然大声喊道; “你保证……此话当真?” 声音带着莫名的激动和颤抖,虞杳转身看去,他眼神执着的盯着自己等待答复。 又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虞杳猜到,许多人可能不相信她的话! 也是,她一不是官,二不是贵,有何权利在此大放厥词? 是她,也不会相信的!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虞杳缓缓举起右手,指着蔚蓝的天空开口; “我杳六儿,向天保证,刚才所说的每句话皆为真!” 虽然没有什么狠话,但青天白日的这般指天保证,众囚犯已深信不疑…… 第一百零七回不好驾驭 “公子,何时启程?” 晚食后,安顿好一切事,秦沐来到简易的小厅堂,问正在和见微聊天的虞杳。 “此事作罢!” 西部之行,在这种情况下,虞杳只能就此作罢! 不是她不想! 也不是太忙走不开! 而是她突然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西部之行也不是非去不可! 虽然,这想法是在舒墨和柯丞逃跑发生后才有的,但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 旁的不说,就时间紧凑这点而言,西部之行可以先缓一缓! 再者,等城墙修筑起来,冬天面临的巨大危机已经化解一大半! 若是有囚犯愿意留下来,并在城外安置,牧族的危机基本上可以完全解决。 来年,安排好一切,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她再亲自走上一趟,了解一下详细情况,想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虽然想法很美好,但实施起来依旧会有诸多困难,这点,虞杳非常清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见微却还是表示担心! “公子有几成把握,说服鲁大人留下这些囚犯?” “六成!” 虞杳信心十足的看着见微回答。 说到底,这事还是得是实力说话! 旁的不说,就这些人每天待在牢中的吃喝,对衙门来说已经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若是有人愿意养他们,还免去所有的后顾之忧,鲁孝宁怎么会反对! 再者,这些人里,也不见得全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当然,这事儿虞杳还得要进一步的仔细了解一番才是! “那公子真要在城外修建住宅,将他们安置于此?” 见微问出这话的同时,外面刚进来的二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仔细听了起来。 “没错,虽然本公子不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也是言出必行,说话算数的人!” “但是,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那些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故意杀人的恶人,回头还是交给鲁大人处置的好!” 听到这里,见微彻底安心,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开口; “公子最好还是去衙门查查卷宗,彻底了解一下他们的底细,届时去留心中有数。” “道长说的有理,回头此事就由您处理,我啊,还真没那个耐心!” “哈哈哈……公子放心,此事贫道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屋内三人正说笑,门口互相搀扶的二人对视一眼后,舒墨就开口了; “舒墨求见……公子!” 听到门外的声音,虞杳眼神微闪,而后开口; “进来说话!” 听到准许后,舒墨和柯丞二人这才缓缓踏上石台阶儿,扶着门框迈进门槛儿; 进去,俩人站着不语,在虞杳打量二人的同时,洗干净脸,露出刚毅消瘦面容的柯丞,突然抬头开口道; “柯丞,见过……女公子!” 女公子? 这是一眼就看穿了虞杳的真实身份! 在这个时候,他毫无顾忌这般称呼,显然是在试探虞杳的底线! 听着这个称呼,见微神色极为淡定,可以说没有任何变化! 而坐在虞杳另一边的秦沐,眉眼也只是挑了挑,眼神迅速滑过诧色之后,瞬间又恢复如初罢了! 看了眼秦沐的反应,虞杳在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后,又转头看向盯着她的柯丞; “你倒有双好眼睛!” “多谢……公子夸赞!” 他倒知道见好就收,立马换了称呼! 这人怎么说呢! 胆大! 心细! 狂野! 不好驾驭! 这是虞杳给眼前依旧一身傲骨,眼中难掩野心,却又显得很平静的柯丞的评价。 “说吧!来找我何事?” “就是想再来问问,公子确实打算要安置咱们这些人?如今,已经没必要了!刚才在门口儿,我们二人已听到公子所言!” 柯丞坦坦荡荡的说出俩人在门口偷听这事儿,把舒墨整的一脸尴尬,赶紧低下头。 “既然二位刚才已经听到了,我也就不多说别的!” “公子把我们安置在城外,可是想用我们去对抗牧族?” 突然,柯丞盯着虞杳,犀利的问出这个问题。 一旁的见微和秦沐二人脸色一变,以为他要找事,就听虞杳极其坦率的承认;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本以为虞杳会狡辩,或者是拿其他话来搪塞的柯丞,猛的一个愣神儿,接着眼神迅速一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说; “公子坦荡!” “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要坦坦荡荡!” 虞杳说着就看了一眼二人,便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二位,不妨坐下聊!” “多谢……公子!” 舒墨抱拳行了一礼,这才上前落坐。 虽然身上带伤,行动有些迟缓,但一看就是个教养极好,又识文断字的文雅人。 “多谢!” 相比之下,柯丞显得极为豪爽,不拘一格,是那种豪爽硬汉子。 当即,虞杳就特别好奇,他们犯了何事? 又杀了何人? 二人样子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在下早年行走江湖,凭着一股子血气,杀了一个镇上专门祸害女子的恶霸,为此惹上麻烦,后又被朋友出卖被捕入狱,在牢里待了三年有余!” 许是看出了虞杳的想法,一坐下,柯丞就主动交代自己的过往,并证明自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一听他杀了恶霸,并在牢里待了三年,虞杳就猜出什么原因,便忍不住笑着说; “鲁大人确实不错!” 一个手上有人命的犯人,在牢里待了三年没被问斩,这足以说明鲁孝宁私心里是偏向他的! “是极不错!” 显然,柯丞对虞杳的话很是赞同,也对鲁孝宁抱有感激之心。 “若不是一年前皇后殁了,朝廷有令不得问斩犯人,鲁大人就是关系再硬,也拖不了这般久的!” 突然,见微开始解释一句,虞杳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但没做任何表情。 “柯某手上虽有人命,但都是罪大恶极,与该死之人,今,柯丞愿助公子一臂之力,愿当公子马前之卒,请公子重用!” 看着突然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柯丞,虞杳却愣了! 这样的人,可不好驾驭…… 第一百零八回生财之道 经过三百多人半个月的努力,原本一人高的城墙,已将近一丈高,照这种速度下去,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完工。 这日,午食后,所有人躺在草地上歇息,突然不远处两个牧族女子,牵着两头羊朝他们走来。 正在城墙外测量画图的虞杳,看着远远走来的两个牧族女子,就停下笔欣赏起来。 没错,纯欣赏! 因为这俩女子穿着很有特点; 左边儿,年龄偏大点儿的那名女子,白色上衣,下面穿着蓝红相间的织纹长布裙,腰间绑着一条很长,类似于大围巾的蓝腰带,头发也是用一条蓝布包着。 右边儿年龄较小的那女子,土红色上衣,白蓝织纹长裙,斜挎一个羊皮小包,看着很是可爱! 随着俩人越走越近,虞杳也渐渐看清她们的长相; 左边儿的女子三十来岁,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脸颊有高原红和极为明显的皱纹,身体虽然瘦,但骨架粗壮; 右边的女子看着有二十来岁,虽然脸上没有皱纹,但肤色依旧偏黑,体态匀称圆润,看着很是健康,两人和元启女子有极大的区别! 起码,远超虞杳这种瘦弱的小身板! 许是察觉有人在盯着她们,两人在十来丈以外停下,并在低声说什么,还边说边打量虞杳他们。 “香姑,去问问她们有什么事?” 怕她们担心,虞杳就扭头对香姑吩咐。 香姑二话不说,提着手中的篮子就朝二人走去。 见迎面来的是一女子,俩人放松警惕,和上前去的香姑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提着篮子的香姑带着她们二人上前; “公子,她叫阿米娜,她叫里娅。” 上前,香姑指着两人分别介绍,年龄大的叫阿米娜,年龄小一点的女子叫里娅。 二人第一眼见到虞杳时,被她精致的长相,白嫩的皮肤震惊; 她们或许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女人长得好看,白嫩的‘男子’! 又因男女有别,迅速看了虞杳几眼,俩人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虞杳…… 其实,不用这么害羞的! 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多看几眼! 真的! “她们家里没有粮食和盐了,想牵着两头羊来我们这里问问,能不能换些粮食和盐回去?” 接着,香姑说出了二人的来意。 一听羊,虞杳这才低头看去,见阿米娜手中牵着一头怀孕的母羊; 里亚手中牵着的是一头半大羔羊,目测也是母羊! 又见二人穿的极为朴素,想来真的是没了办法,才找到这里! “这两头羊,你们打算换多少粮食?” 虞杳没多想,就盯着低头的二人轻声问。 担心会被拒绝的里娅,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对上虞杳好看的眼眸时,脸一红就不好意思的看向身旁的阿米娜。 “就……二十斤粮食,两斤盐可好?” 年龄稍大一些的阿米娜想了想,就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要求。 说实话,两头羊换二十斤粮,两斤盐,确实不多! 况且,那母羊肚子里还有小羊,怎么算都不亏! 虞杳当即同意,并笑着同忐忑不安的两人说; “可以!二位稍等!” 而后转头吩咐秦沐; “去拿十斤米,十斤面,十斤杂粮,和五斤盐过来!” “是——” 秦沐说着,就朝新建好的城墙门走去,不一会儿提着几袋子东西出来。 “这里,总共是三十斤粮食,五斤盐!” 虞杳说完,秦沐上前把手中的粮食和盐放在二人面前。 看着铁塔一般健壮的男人,二人吓得连连后退。 “不用怕,他是我们这里的大总管,人很好的!” 看俩人吓得紧紧靠在一起,两头羊也瑟瑟发抖,香姑忍着笑意上前安慰,却把秦沐郁闷的直接走开。 “这……太多了吧?我们只要二十斤粮,两斤盐!” 见秦沐远远走开,里娅这才壮起胆子开口说话。 “没错,拿的太多了!” 看着面前大小四袋儿粮盐,阿米娜也一脸纠结。 两人老实可爱的样子,让虞杳不住发笑,就随口一说; “没事儿,多的送给你们吃,就当交个朋友,以后你们那里有人缺粮缺盐,就拿牲口来我们这里换就行!” 听着虞的话,二人面红耳赤,却难掩激动的抬头看着她。 最后,里娅鼓起勇气,牵着两头羊上前递向虞杳; “公子……请收下!” 看着她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样子,虞杳有种眼前的羊是定情信物的错觉! “我来,我们公子手要写字的!” 生怕粗糙绳子伤着虞杳手的香姑,连忙上前接过绑着羊的两根绳子,而她的话,也让阿米娜和里娅,注意到虞杳手中的纸笔,然后露出一脸敬佩之色。 直到二人提着粮食走远,还忍不住回头看虞杳。 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第二日开始,就有人不断的牵着羊来换粮食和盐,糖等物。 七八天下,羊就换了三十二头之多,且大都是母羊,怀孕的羊也有五六头。 活羊换粮,很划算呢! 眼下粮食一斤市价; 精米二十文左右。 糙米十四文左右。 白面十六文左右。 粗盐五十文左右。 糖八十文左右。 这些东西的价格随着季节变化也有所不变动,只要不是冬季,其他季节都还好。 如今这个季节算是最合理的时候,虞杳仔细一算,粮、盐、糖这些生活必需品,用活羊换的话,价格能翻四五倍都不止。 虽然,她不知道以前这些牧族是怎么获取粮食的; 显然,对眼下这种换法,他们极为认可,且有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这就占便宜了? 突然,虞杳觉得她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 当夜就秉烛深思,经过一晚上的认真考虑,她立即就回城去办一件事。 “这里你盯着,若有人闹事,不用手下留情!” 走时,虞杳这般交托秦沐。 “公子放心,若有人敢闹事,属下绝不手软!” 秦沐如今的手段和能力,虞杳极为认可,倒也不算很担心。 “若有换粮食的,就按规矩换给他们。” “是——” 而后,虞杳又交代舒墨,柯丞二人; “我有事离开几日,二位多费心,有事和秦总管商量!” “公子安心去忙,属下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乱子!” 同样被打开脚镣的柯丞,极为自信的向虞杳保证。 “公子一路当心!” 舒墨倒是没说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后,虞杳带着见微道长、香姑、大齐、王驴、铁头几人,再次回城…… 第一百零九回不期而遇 当日半夜,他们快马回到庄子上,歇息了一夜,于第二日一早进城。 几人牵着马才进城,眼尖的虞杳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 在她以为看错的时候,那人迎面而来,并第一眼也认出了她; “贵……贵公子!” “伍马主,还以为认错人呢,没想到真是你!” 时隔多日,再见驹伍延,虞杳很是热情的同他打招呼。 毕竟,当日在他那里买马时,驹伍延的真诚很让虞杳感动,因此也牢牢记住了他这个人! 只是眼前的驹伍延,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羞涩,整个人被疲倦和忧愁缠身,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般! “驹马主也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吗?” 不好冒昧开口问他遇到了什么麻烦,虞杳只好旁敲侧击的打听。 听到这话的驹伍延,神色一僵,脸上的惊喜也慢慢退却,深深的忧愁爬上面容,又怕失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贵公子叫在下驹伍延便可,我……我家里没马了!” “别的牲口……也都没了!” 他好像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对虞杳说出这番话,而后再也忍不住就难过的低下头。 至此,虞杳确定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或许,比困难还要难! 既然遇上了,怎么也要过问一下! 算起来也是朋友! 这么想着,虞杳故作轻松的开口又说; “不知驹大哥有没有空,能不能和我聊聊?” 本以为虞杳只是和他打个招呼而已,却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对他热情相邀! 心里难过,本想要拒绝的驹伍延,抬起头,对上虞杳的那双满含真诚,极其明亮好看的眼眸时,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愣,又给了虞杳说话的机会; “不瞒你说,上次从你那里买的几匹马,现在养的极好!一直想感谢你,没想到今日竟碰上了,说什么也要吃顿饭,坐下来聊聊才是!” “驹大哥应该不会拒绝吧?” 虞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驹伍延又怎么可能拒绝? 只好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那……在下就听贵公子的!” 驹伍延说完,就跟着虞杳一路来到城西的宅子。 “公子,您回来了?” 一进门儿,才回来没多会儿的刘蒙就高兴的迎上去,在看见后面的驹伍延时,更是热情的打招呼; “原来是驹马主!快快屋里请!” 刘蒙才说着,手里拿着一大块儿骨头啃着的王二石也出来,看见虞杳和驹伍延高兴直乐呵; “公子回来了!” “这不是驹马主么!甚子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边请!” 几人净手后就去食堂,桌上除了刘蒙几人吃了一半的几个菜,厨房又麻利的添了几个肉菜,以及两盘胡并,并每人一碗浓稠的白粥。 见驹伍延低着头不动筷子,刘蒙几人才看出他的异样,然后看了看虞杳,又盯着见微看了看,就开口热情招呼道; “驹马主莫要客气,想吃甚子自个儿夹,千万莫要外道!” “就是,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万不可生分!” “对对对,快尝尝咱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若是合口味,往后常来!” 刘蒙、王二石、木同三人边说边给他夹菜,让驹伍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笑着一一道完谢,这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顿简单的早食,吃的主客尽欢,而后又移步堂厅,边吃茶,虞杳这才问起他发生什么事。 “我……公子……” 面对虞杳的关心,驹伍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旁的几人被他哭的也跟着心急,难过,唯独见微和虞杳二人最是淡定,安静等着他发泄完情绪。 低着头哭了一会儿,驹伍延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开口讲述发生的事; “一个多月前,家中的牲口被人抢走,他们还打死了阿兄,如今……我与嫂嫂无家可归……” 哽咽说着,驹伍延又忍不住落泪,一个大男人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是何人打死了你阿兄,又抢了你们的牲口?为何不报官?” 一旁听着就生气的王二石,忍不住就盯着驹伍延问。 而见微,则轻叹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是我们鄱芜草原上的恶霸,他们身后有贵族撑腰,没有人会管的!” “娘的,欺人太甚!” 坐在一旁的大齐,听完这话也气的拍桌子叫骂,反应过来后察觉太过粗鲁,不安的看了眼虞杳,见她没有任何不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这就没法子了?出了这点事儿也没人管了?” 王二石气的火烧火燎,一个劲儿的挠头,又气愤的追问,但是他又不知道在问谁! 因为,驹伍延也无奈的直摇头。 相较于他们的愤怒,虞杳显得很平静,只是眼中带着关切问驹伍延; “那你这一段时间住在哪里?” “在沙城找些活计干,夜里随便在哪凑合一宿,近日听说不归城好找活,我这才……” 原来是听到他们招人的消息,他这才来到不归城!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虞杳若有所思,盯着伤感的驹伍延又问; “听说这里有个庄子招人,我先找活计安顿下来,再去接嫂嫂过来,至于往后……我也不晓得!” 嫂嫂? 他的嫂子也跟他一起? 听到驹伍延说‘庄子招人’,王二石几人就想让虞杳收下他,但又不能多嘴多舌坏了规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愿不愿来我这里?”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处庄子招人,平时管吃管住,若是你嫂嫂没处去可一并接来,让她在这里帮忙!” 听到虞杳这话,着急的其他几人终于松了口气,打心眼儿里替驹伍延高兴,一个个欢喜的盯着愣神他; “驹马主,不,是驹大哥,你怎的不说话,可是不愿意?” 见驹伍延坐着不动,王二石着急的上前拍着他肩追问。 “我……在下没有不愿,只是……怕拖累公子,毕竟我不是独身一人,且嫂嫂身子也不大好……” 很心动,很感激的驹伍延,也很想点头答应,可又想起身子不好的大嫂,就又犹豫了! “无妨,身体不好就让她干点儿轻省的活计,大不了工钱少点儿罢了,这都不是什么事儿,你不用为难!” 知道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虞杳耐着性子又如是说,算是很照顾他了。 “公子都这般说了,你快点头啊!” 生怕驹伍延又犯轴,王二石推了推他,催促着赶紧点头答应。 “多谢公子大恩,驹伍延……定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反应过来的驹伍延,当即跪地道谢…… 第一百一十回尝到甜头 “我们要组建一个商队,用一切生活用品和粮食去和周围各处的牧族换牲口、皮子、等物,只要他们需要,谈的拢都可以互相交换!” “这个主意不错,周围不少牧族买粮不便,手里的货物以及牲口也不好出手,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他们,也方便了咱们!” 虞杳才说完,第一个赞成的就是见微。 且通过这几日亲眼目睹,以牲口换粮食的事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巨大利润空间。 “正因如此,我才做此决定,不知驹大哥觉得怎样?” 虞杳边说着,就盯着驹伍延问,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毕竟,熟悉草原情况的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没想到虞杳会征求他意见的驹伍延,在解决了吃住难题以后,脸上也没了忧愁,只是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此事……确如公子,与道长所言,草原牧民买粮,卖牲口多有不便,也有货郎和商队时常去草原买卖,只是极容易碰上恶霸,甚至会被恶霸杀人越货,渐渐的,就没人愿意冒险再去了!” 果然,什么事都没那么简单! 这买卖利润极大,同样危险指数也极高! 这点虞杳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么‘厉害’的草原恶霸,她还是感到意外! 在想起驹伍延之前所说,这些恶霸身后都有贵族撑腰,便也明白一切! 说起鄱芜,虞杳之前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对具体情况不怎么了解,沉思一会儿便又问驹伍延; “除了恶霸之外,那边儿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危险?” “若是没了恶霸,估计也就没了旁的危险!至于野兽甚子的,总是没有恶霸危险的,且它们也不一定会伤人性命!” 这话倒也没错! 有时候,人确实连畜生都不如! 接下来虞杳又问了驹伍延很多问题,也侧面了解了一下鄱芜地区的基本情况。 这鄱芜,可以说是西边最厉害的一个游牧民族,也是对元启危险最大的一个政权。 听说,多年前两方曾交过战,最终鄱芜以失败而告终! 甚至,这场战争让鄱芜军事实力大大削弱,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带着一切家当连退几百里! 说起来,如今虞杳手中的这块地,以及周边一些地区,零散牧区,都是以前鄱芜人的地盘! 而如今的鄱芜人,集中居住在不归城西南方,和虞杳那块地中间只隔一条山脉。 正因为这条山脉的阻挡,彻底切断了这个地区牧族和鄱芜人的联系,让不归城得以安宁多年! 换句话来说,想要在鄱芜地盘行商,可行性极大; 利润也极为可观! 相对的,但危险系数很大! 对商队的实力要求,也很高! 简单一句话,有那实力就能干! 实力? 虞杳就有些纠结! 若由秦沐带队,她坐镇,再招些身手厉害的壮汉,这事肯定能行! 但问题是,秦沐眼下脱不开身,手下能打的也没几个! 这就有些头疼! 不过,可以先放下鄱芜这块肥肉,先从西边儿周围开始起家,等慢慢把周围都做熟,做大,再向鄱芜发展也不迟! 这么想着,虞杳就立即拍板决定,这趟由她亲自带队,先试试水! 于是,翌日 虞杳带着刘蒙、王二石、大齐几人去购买了大量粮、盐、糖、以及生活用品,于次日一早出发,向位于沙城和不归城外围西北方向的三义山,和不归山地区而去。 与此同时,见微去衙门查那一百多囚犯的卷宗,想摸清他们的底细,看看哪些人能留,哪些人不能用,也好心中有数。 而驹伍延,则去城外接大嫂,于第二日将人接回来,并暂时安置在城西的宅子,等虞杳回来再做安排。 五日后,虞杳一行人满载而归! 带去的两千多斤粮、二百多斤盐、一百多斤糖、以及十几匹粗布、针线、鞋袜等物,全部一抢而空。 而她得到了二十六匹马、九十八只羊,十二头牛,一百多张各种皮子,和二十三张小羊毛毯,十多张大羊毛毡,可谓是开门红! 尝到甜头的虞杳,第五日的中午到家,吃过饭歇息都没来得及,就去不归城最繁华的主街——状元街租了相连四间铺子,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立马摆上这些从牧族那里换来的东西; 又马不停蹄的再次购买大量粮食和生活用品,打算休息一天后再次出发。 晚上,城西宅子里,大家聚在一处庆祝。 酒足饭饱后,虞杳做了简单的安排,大家就早早去休息。 次日一早,用过早食后,大家各忙各的去,虞杳也看到了见微列出来可用囚犯名单; “一番仔细筛查,这九十八人可用。” “道长既已选好,到时候就按这份名单留人就是。” 说着,虞杳把名单递给见微,这事儿算是彻底有了眉目。 “那柯丞,还真是行侠仗义!” 一听见微说起柯丞,虞杳便满心好奇;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见微用‘行侠仗义’四个字来形容他! “他应该身手挺不错吧?” “岂止不错!简直是来去自如!” “卷宗详细记载他这些年所做过的‘好事’,劫富济贫、教训负心汉、斩杀恶霸、盗窃恶财主、所做之事比那戏文里说的还要精彩几分,光听着就让人心生敬佩!” 见微一脸笑意说着,就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一把被粗布包缠着的重剑,过来放在桌上笑问; “公子猜猜,它是何人所用?” “不会是柯丞的老伙计吧?” ‘老伙计’这个词,瞬间逗的见微大笑不止,笑过之后就点头说; “没错,这把剑正是柯丞行侠仗义,行走江湖的老伙计,一直被鲁大人保管,今日特意交给贫道的!” 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鲁孝宁把这把剑交给见微,那是变相的维护柯丞! 同时,也默认了把他留给虞杳这事! “鲁大人真是通透!” 盯着桌上那把剑,虞杳忍不住笑着感叹。 “那是他看出公子的不凡,所以才这般大方,若换做他人,只怕也未必!” “我就当道长是在夸赞我!” “哈哈哈……公子当的起贫道这番夸赞!” 别看虞杳和见微年龄相差不小,但俩人挺聊的来,时常大笑不止…… 第一百一十一回顿口无言 “公子,小的带家嫂来给您见礼!” 这时,驹伍延进来打断二人的笑聊。 说完就侧身让了一步,露出身后低着头,一身灰粗布上衣,青色长裙,头发用灰布帕包着,个头中等,身材极为消瘦的女子来。 “小妇人唐氏,见过公子!” 驹伍延的嫂嫂,也就是唐氏,人虽然瘦瘦弱弱,一直低着头,但声音极为温柔,人也知礼,虽然看不见长相,但虞杳猜测她肯定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唐大姐不用客气,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听着虞杳温柔,又关心的问话,唐氏这才缓缓抬起头。 果然,如虞杳猜测那般,她人虽消瘦,脸色苍白,但长相清秀,气质温婉,看向虞杳时,刹那的惊讶过后,满眼都是感激之色,一看就不是牧族女子! “多谢公子关心,这几日住的好,吃的也极好,府中诸位也极为照顾小妇人。” 说完,唐氏不由落了泪,让一旁的驹伍延担心不已,顾不得旁的就开口安慰; “嫂嫂莫要伤怀,如今有公子收留咱们二人,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没错,人生在世难免有个沟沟坎坎,过了便一切明朗,还请这位夫人莫要太过伤怀!” 许是不忍心,见微也缓缓开口安慰。 “小妇人失礼了!还望公子……与道长莫要见怪!” 赶紧擦了擦眼泪,唐氏又屈膝告罪,可以看出她是个极有规矩之人。 “唐大姐有何一技之长?” 看着瘦瘦弱弱,又刚失去丈夫和一切的唐氏,不知道怎么安顿她,虞杳就不免多问一句。 “回公子的话,小妇人会针线活,略识得几个字,灶上之事虽不大精通,但也能做,旁的……就无长处了!” 略识得几个字? 应该不止吧! “唐大姐可会管账?” 许是因为心中期待,虞杳忍不住就问出这话。 “回公子的话,管账之事小夫人并未做过,只是以往家中的进出钱财,皆由小妇人打理……” 话说到这儿,想起惨死的丈夫,想起以往温暖的家,唐氏又难过的低下头。 而听了她的回答,虞杳心里也有了数。 “唐大姐就先留在府中,试着管管府中的账目,你若做的好,往后这府中的账房之位,就由你来担任!” 秦沐虽为大总管,可他在外面的时候居多! 香姑也掌管府中一切内务,但账目还差些! 目前,虞杳就缺一个合适的账房,就看唐氏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猛的听到虞杳这话,唐氏和驹伍延都愣了,满目不可置信,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委以这般重任! “不要有太大压力,先试试,能干就接着干,不行的话再安排别的!” 生怕吓着唐氏,让她压力太大,虞杳又笑着安慰。 不想,唐氏却没有她想的那么软弱,反而一脸感激的说; “还请公子放心,小妇人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底气,想必她对自己也有信心的! “好,即日起,府中的账目就拜托唐大姐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若不在家,问道长也是一样!” 说完,虞杳认真想了想,由于一直忙忙碌碌,府里还真没有一个账房。 她便又对见微笑着说; “这几日,劳烦道长帮忙安顿一间账房出来,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家大业大的人家,没间账房属实不像话!” 见微点头答应的同时,却又皱了皱眉,而后就问; “公子觉得,账房安置在哪处合适?” 哪处? 前院的堂厅、厨房、食堂、还有两间住处,和一间门房,也没地方安置! 小跨院他们在住,也不方便! 二进院自己和香姑,姚青青她们住,倒是有一间闲房,可是也不大理想! 再就是后院一排马厩和菜地,也没地方安置! 这么一想,虞杳突然觉得现在住的地方有些紧张! 看出虞杳心思的见微,这时又开口问; “公子觉得隔壁怎样?” 隔壁? 右边是自家菜地,那只能是左边了? “左边儿这家要卖?” “正是,贫道看着极好,且左边儿利财,届时两府合并,您与账房住左府,咱们这些男人就住在此处,这样处处方便!” 知道虞杳女儿身的见微,免不得想的多些,倒也极为在理。 “这事儿就交给道长了,您看着办吧!” 说着,虞杳从腰间解下荷包递给唐氏; “这里有一千两银票先拿着,府中一切开支详细记录,不够再跟我要,每月底咱们对一次帐。” 甩手就是一千两银票,着实吓着唐氏和驹伍延了,二人一脸惊恐失色盯着荷包,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虽然目前没有账房,二进院的那间空房唐大姐先用着,回头等道长安顿好一切,咱们再重新合计。” “是——” 虞杳都这么说了,唐氏虽然心里忐忑,也不好再拒绝,便毕恭毕敬,满怀感激的双手接过荷包。 安顿好这一切,翌日一早,虞杳又带着她的商队,朝不归城西南方的大平山牧区出发,去开发属于她的新领地! …… 京城,神武侯府 又经过一个月的悉心调养,虞顾北的身体终于好转! 体内的余毒虽然未全清,但人能下地行走,生活基本上能自理,这让家人和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这日,夜里,神武侯又在小跨院开会; 参加的人依旧和上次一样,有他的两个儿子,以及虞顾北和虞战南两兄弟,还有少不了的姚吉。 看着瘦了一大圈儿,精神头儿还不错的长孙,神武侯的心情极为沉重,重叹一口气便问; “若云那里,你怎的决定?” 神武侯此话一出,其他四人都看向虞顾北。 因为他们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他们更清楚,此时的虞顾北有多难以抉择! “祖父放心,晚上,孙儿会与若云商量,实在不成……” 说着,虞顾北突然停下话语,那双坚定的眼眸莫名泛起湿意。 “就……让她与孙儿合离,康儿也归她!” 这虽然是最坏的打算,但为了妻儿的性命,虞顾北不得不忍痛决心。 只要他们母子能好好活着,合离他能做到! 真的能! “你……” 虞驰正脸色大惊,盯着儿子刚要开口叱责,一想到虞家如今的处境,以及儿子的心情,他顿口无言…… 第一百一十二回再次叮嘱 “还是与若云那孩子好好商量一番,莫要伤了她的心!” 想起沈若云娘家已无人倚靠,若真走到合离那一步,对她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神武侯便无奈叮嘱虞顾北。 他老人家倒是更希望,虞顾北能带着妻儿一同离京,这样虽多有不便,也胜过妻离子散! “是——” 心情沉重的虞顾北,抬起头故作轻松的答应,可心里如压着大石头搬,让他喘不过气。 “商量好,后日就离京,此事不得再耽搁!” “父亲,真有这般着急么?” 看了看虞顾北苍白的脸色,虞严良就不忍心问神武侯。 虽然,他对眼下虞家的处境很忧心,但总觉得不急于这一时; 更何况,虞顾北的身体情况,真怕半路出个什么事! “生死攸关之际,怎能不急?” 听着二儿子这话,神武侯没好气的沉着脸反问,之后,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总觉得这个儿子太过愚笨! “行了,你们都去歇息,我们爷孙俩好好说说话。” 看着两个儿子实在心里烦的很,神武侯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一般让他们离去。 “父亲……” 虞严良还想要说什么,就被兄长——虞驰正拉了出去。 看着兄弟二人出了小院儿,神武侯的脸色这才好转,又看向一旁的虞战南,刚要开口,就听对方耍赖道; “反正孙儿不走,祖父要打要骂随您的便!” 虞战南说完,就一副无赖样,不管不顾上前坐在虞顾北身旁,满眼不舍看着他; “大哥,不用担心,后日我送你出京!” “你又打何主意?老子同你说,莫要乱来!” 一听虞战南的话,神武侯瞬间警觉,指着他就严厉警告。 这小子最近总神出鬼没,有事也不与他商量,神武侯生怕他再有个什么意外! “祖父,孙儿已向太子表明,要去上相彻查大哥遇刺一案,正好护送大哥离京。” 果然,虞战南已经偷偷安排好一切,这是想来个先斩后奏,让神武侯无话可说,无奈接受! 在他以为自家祖父要暴跳如雷,拿家法伺候他时,神武侯却出奇的平静,那双威严,睿智的双眼却死死盯着他。 “还请祖父息怒,二弟他……” “也好!” 生怕弟弟再挨揍的虞顾北,刚要开口求情,就被神武侯这话打断。 “有你护送你大哥,我也放心!” 神武侯眼中带着欣慰之色,盯着虞战南如是说,直把他给说懵了! 这就同意了? 不打他? 也不骂他? 虞战南疑惑的盯着神武侯仔细打量,总觉得眼前的祖父好像有些不对劲,就跟换了一个似的! “臭小子,你那甚眼神儿?” 神武后这一开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虞战南彻底打消疑虑,笑着就开口; “祖父突然这般好说话,孙儿有些不习惯!” “你个坏小子……” 虞战南的话让神武侯忍不住发笑,心里却越发难受,眼睛酸酸胀胀,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涌动的情绪,这才看着虞顾北说; “阿北——” “孙儿在,还请祖父教诲!” 没错,就是教诲! 像以前一样,悉心教导他为人处事之道、用兵打仗之谋、为人臣子之本分…… 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想到这儿,虞顾北抬头看着神武侯时红了双眼,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看着身体虚弱,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的长孙儿,神武侯也难过的哽咽,强忍着泪水,沙哑着声音道; “在外,一定要保重!” “是,祖父放心,孙儿……定会好好活着,祖父也要保重身子,来日……还要教导孙儿呢!” “好,只要我乖孙儿好好的,来日祖父……” 说到这儿,神武侯再也说不下去,低头拿袖子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而虞顾北和虞战南兄弟俩,则相视不动,任由眼泪流下; 本想给彼此一个安心的笑容,可任凭他们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 一旁的姚吉也难过不已,侧过身不停的擦拭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你……若是不成,就去西边,那里远离京城,最是安稳些!” 再抬头,神武侯神色莫名的说出这话,让沉浸在伤感中的兄弟二人不由疑惑; 为何是西边? 东边和南边就不行吗? 难道祖父有别的什么意思? 还是…… “孙儿记住了!” 虽然不明白祖父是何用意,见他老人家不想多说别的,虞顾北也不敢多问,只乖乖点头答应,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你收着,在外行走也方便!” 说着,神武侯从袖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铜印递给虞顾北,拿在手中看到‘万通钱庄’四个字时,兄弟二人一愣,就听神武侯又说; “我与你祖母手中的钱财一分为二,其中一份与你们兄弟四人,你的略多些,有了这些钱财,往后也不至于太过艰难,至于另外一份儿……” 说到这儿,神武侯停下话语,眼神中闪过虞顾北,和虞战南兄弟二人看不懂的神色,不过微微上扬了一下的嘴脸,两人却看得分明。 这种伤感时刻,怎么还高兴上了? 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们! 俩兄弟心中暗想,又默默对视一眼,却都选择闭口不言。 “罢了,小二子的也一并给你,回头在外面遇到难处也方便!” 神武侯心情明显好转,看着虞战南又掏出一枚铜印; 虞战南拿在手中看了看,与虞顾北一样,只是底部的花纹儿有所不同! “孙儿,多谢祖父!” “多谢祖父!” 两兄弟也没推辞,就跪在他脚边道谢。 “仔细收好了!” 神武侯又叮嘱一声。 “是——” 俩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当着神武侯的面,把铜印挂在脖子上,而后放进里衣贴身保管。 “去吧,好好去陪陪若云和孩子!” 盯着二人深深的看了几眼,神武侯转过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请祖父保重身子,孙儿不孝!” 虞顾北再次跪在他脚边磕了个头,满眼都是不舍,强忍着泪水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 终于,神武侯再也忍不住弯腰一把抱住他; “去西边,一定要好好的!” 神武侯哽咽难言,低声在虞顾北耳边再次叮嘱…… 第一百一十三回不敢多言 神武侯府.寒梅院,主屋 看着一身梅黄色简裙,素面朝天坐在床边,抱着儿子,一脸幸福,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妻子——沈若云,虞顾北怎么都不忍心说出那句话。 可一想到他的遭遇,以及虞家面临的危机,当即心就硬了起来,看着沈若云就张嘴; “阿云,我们……” “北哥,你看咱们康儿在笑,估计是知道你回来了,睡着了还偷着乐!” “北哥,你觉得康儿长得像我么?今儿个祖母她老人家说,康哥儿眉眼像你,嘴巴像我,可我瞧了半天,愣是没觉得他哪里像我!” 说完,盯着怀里的小粉团子看了一会儿,沈若云这才抬头看向坐在床对面桌旁,神色复杂的丈夫。 “北哥,怎的了?” 见丈夫盯着她一动不动,神色极为凝重,沈若云赶紧轻轻放下儿子,然后上前拉着虞顾北满是硬茧的大手小声问;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 “要不先躺会儿,我让他们去请任院首来一趟” 突然,虞顾北用力握住手中的柔荑,抬头盯着一脸着急的沈若云摇摇头,轻声道; “不用,我身子无碍!” “那你怎的了?看你脸色也不好,是不是这两日热着了?” “不用担心,坐下陪我说说话!” 虞顾北怎么舍得和眼前,盯着他嘘寒问暖,一脸担忧,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若云合离? 他真不愿! 也不想! 可是,又无可奈何! 虞顾北嘴角挤出一丝苦涩又无奈的笑容,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坐在身旁,而后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儿子,忍着心痛开口看向妻子; “阿云……” “北哥,你是不是有甚子事要与我说?” “嗯——” 虞顾北盯着一向聪慧的妻子重重的点了下头,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凌乱发丝轻轻别至耳后,盯着她又仔细端详一会儿,这才笑着开口; “咱们……合离吧!” 他故作轻松的说出这句话,内心早已支离破碎,整个人疼的浑身发麻,眼神儿却死死盯着妻子,想把她的一举一动,眉眼面容牢牢刻在心间。 而毫无心理准备的沈若云,在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懵了! 合离? 突然怎么要合离?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渐渐清醒过来的沈若云,在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自己的丈夫,而是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丈夫,更清楚他不是那样胡来的人! 可是,什么事,让自己的丈夫提出合离? 难道是身体…… 想到这样,沈若云盯着虞顾北仔细打量起来,而后顺着面部到脖子、胸膛、腹部、再往下…… 心里极其难过的虞顾北,突然就被妻子的眼神儿,以及举动整的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稍用力,而后语气严肃的再次提醒一遍; “阿云,咱们合离吧,此事……” “北哥,你身子若真……真不成了,我也不嫌弃你的,反正咱们已经有了康儿,往后让二弟他们多生几个便是,你万不可往心里去,也不能有这等想法!” 虞顾北…… 他身体很好! 真的! 不过,妻子怎么就扯到生孩子上了? “阿云,我说咱们合离,往后由你带着康儿生活……” “北哥,有事儿你只管说出来,莫要拿这等事儿来堵我的嘴,合离想都别想!” “阿云……” “有些事儿,我虽没你懂的多,但我知道一个理儿,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一家子总要整整齐齐在一起的。” 沈若云并不傻,几次去小跨院儿,神武侯的神色,以及虞驰正这个公爹,和虞战南这个二叔的表情,言语,都隐晦的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些事儿,她不问并不代表不知道! 再说,他们夫妻关系一向和睦,从未红过脸,更别说争吵生气了; 可突然间,爱重妻子的虞顾北提出合离,这事儿用脚趾头想都不正常! 所以,沈若云猜到,丈夫在用自己的方法在保全她们母子! 但是,她不接受! 哪怕是为了他们母子好! 突然,沈若云盯着神情严肃的虞顾北笑了起来,而后又说;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追问家中发生了何事,但北哥,你要记住曾经对我的许诺。” 许诺? ‘患难与共,此生不负’这是当日他对沈若云的许诺! 知道再说什么已经没用的虞顾北,就这么拉着妻子的手,静静盯着她,而后轻声道; “后日,我就要离京,前路凶险,生死难料,我……不想让你们母子跟着受苦,所以,阿云,为了……” “这有甚子?当日嫁你时,我就不是奔着享福而来的!眼下遇上事儿,你也甭想撇下我们母子独自离去!” “北哥,还是那句话,无论遇到何事,咱们一家子都得整整齐齐在一起,康儿不能没父亲,我……亦不能没有丈夫!” 沈若云看似温婉,可性子极为刚烈,这番话说出,虞顾北就知道,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内心伤感的同时,也庆幸有妻如此! 罢了! 就像她所说那般,不管何事,一家子都要在一起! 就算死,他也不舍得放开她们母子! “阿云……”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难以出口,虞顾北深情的唤了一声妻子,眼神儿再也挪不开! 接着,伸出双手将眼前的人搂在怀中,紧紧抱住,就像拥有了所有! “阿云,有你……真好!” 有她的世界,就算千难万苦,他亦觉得有盼头,有希望! “北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不然,我真会生恼!” 听着丈夫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沈若云幸福的放狠话! “好,以后……再也不说了!” “也不能当着康儿的面说!” “为夫,记住了!” “我随为女辈,可也不是那等无知之人……” “阿云这般,怎可无知?” 虞顾北拥着妻子,看着床上沉睡的儿子,眉眼不自觉的放松,嘴角挂起笑容; 这一刻,他无比幸福! 相比而言,他的祖父和父亲却满心焦灼! 孙子要离家,作为祖母的虞老夫人,却丝毫不知! 作为母亲的大夫人,更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这件事要如何向她们婆媳交代,自然由神武侯,与镇国将军父子操心,其他人那是不敢多言半句…… 第一百一十四回乖乖闭嘴 这日一早,神武侯带着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在大门口亲送长孙儿——虞顾北离京。 看着身体虚弱的虞顾北,被亲弟虞战南抱上马车,神武侯几人上前一番叮嘱后,马车缓缓离去。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神武侯依旧站在大门外不动; “父亲,进去吧!” 虞驰正忍着难过,开口提心神色落寞的老父亲。 “进吧!” 神武侯轻叹一口气,这才由姚吉扶着往里走,几人进去,神武侯府的大门再次紧闭。 而此时,本该由亲弟互送,从南门儿出城回老家养伤的虞顾北,却带着妻儿,与周嬷嬷已经出现在京城百里之外的临天城,打算听祖父的告诫,一路直向西而去。 神武侯府,看着姚吉急匆匆拿进来的信,沉默不语坐着的神武侯,和虞驰正都激动的站起身,后者接过信迅速打开,见是心中所期待之人写的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马上递给神武侯; “父亲,是六儿!” 神武侯立马接过信,坐回去,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封比之前的两封都要长,且信中再次隐晦说让虞顾北去西边,且一路直到凉州,并说了接头地点。 看着手中的信,再想到已经在百里之外的长孙儿,神武侯不由叹了口气; “希望阿北,能听老夫之言!” 一旁焦急的虞驰正,立马接过信仔细看起来,在看到心中的内容后也极为担忧; “若是,阿北再晚一起走就好了!” 有明确的目标,总比他们一家这样漫无目的好! 还不知道他们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想想虞驰正就揪心,突然看着神武侯就说; “此时若……” “打住!” 虞驰正才一开口,就被猜到想法的神武侯严厉制止。 “此事莫要再提,阿北若不傻,会明白老夫之意,自然会一路向西!” “至于会不会遇上旁的事,全看他们一家的造化了!” 因为要顾全大局,这个时候,神武侯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任何引起他人注意的多余举动! “是,儿子晓得!” 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敢乱来的虞驰正,也立即打消念头,看着手中的信再次激动起来; “父亲,此次回信,就让儿子来写吧?” “嗯!就在此书写,写完为父过目!” 看着儿子眼巴巴的样子,神武侯终于让步,但是他得盯着,写完还要再检查一遍! 这话,让虞驰正想起儿时练字练功的情景,莫名就紧张起来。 最后,还是在父亲的监督下,他提笔认真写了一封信,在神武侯审阅后,这才送了出去。 …… 东宫.正殿内室 太子手捧着一个牌位,低头深情盯着,就像在看心爱之人一般! 那双时常带着阴森之气的眼眸,此时柔成一片汪洋! 但是,很快他又满目悲痛,抬手轻轻抚摸着空无一字,却用上等木料雕刻,极为精贵的牌位,神情哀恸; “桃桃,大哥今日离京,二哥亲自护送出城,你莫要担心!” “放心,虞家有为夫护着,绝不会有事!” “桃桃,为夫护着他们,你……可否原谅……孤?” 卑微的问出这话,又想之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太子心头一慌,捧着无字牌位就紧张又说; “不原谅也无妨,孤会继续努力,直到桃桃原谅的那日,求你……求桃桃莫要生怒……” 说完,太子捧起牌位紧搂在胸口,神色癫狂急切,却又卑微无助…… 就这么一动不动,紧搂着无字牌位静静站了良久,他才缓缓抬头,极为不舍的把牌位放在桌上,已经铺好的一张紫色金莲纹锦缎布上,又拿起桌上那个小牌位轻轻抚摸着,眼中满是懊悔之色; “宝儿……” 声音沙哑又隐忍,太子颤抖的薄唇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低头的瞬间,一滴眼泪砸落在小而精致,看着有几分可爱的牌位上,他慌忙不停用手擦拭干净,脑子里却不停在想,他的宝儿若是出生,该有多可爱! 是像母亲多? 还是像…… 不能像他! 绝对不能! 他这样的人,不配让孩子像他! “像母亲,像我的桃桃……” 低声笑说着,又一颗眼泪砸下,这回却砸在自己手背上,太子却丝毫没有反应,盯着躺在桌子上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的两个牌位发呆、痴笑、悔恨…… 门口等候多时的徐寅,偷偷伸着脖子瞅了一眼,见太子时而哭时而笑,神色又悔又恨,看着属实吓人,他赶紧又缩回脖子,乖乖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维持癫狂状态好一会儿,太子这才缓缓拿起布的两段轻轻绑起来,直到绑成一个小包袱,就搂在胸口转身朝外走去。 “殿……殿下……” 看着太子红着双眼,神情阴沉的出来,胸口还抱着用布包裹起来的牌位,徐寅心惊胆战的小声唤了声,心里却怕的很,不知又要去干什么。 该不会是找个地方要埋了吧? 到底是何人的牌位? 让他这般上心,又伤怀? 我真的是诅咒陛下与太后的吧? 这么一想,跟在太子身后的徐寅瞬间六神无主,差点儿魂飞魄散,一头栽倒在地; “去,备车!” 这时,走在前面的太子,头也不回的冷冷吩咐,把吓得的两颊肌肉抽搐的徐寅拉回现实,心想; 这是想要到宫外找个地方埋了? 也好! 总比在宫里让人发现的强! “是——” 这么一想,徐寅就觉得以后的日子还有盼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完,迈着小碎步就跑出去。 当太子一路从正门出去,大门口的马车就到,坐上马车,太子冷冷吩咐; “去,福安寺!” 一听要去城南外的皇家寺庙,徐寅当即就松了一口,连忙挥手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跟在后面。 一行人从南门出城,直奔城外二十多里外的福安寺而去。 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山脚下,太子下了马车,一句话没说就步行上山,这让本来想问他要不要乘软轿的徐寅,也乖乖闭嘴,跟在后面爬山…… 第一百一十五回与他何干 “还请大师每日诵经念佛,为他们祈福!” 找了个好位子安置好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又亲手点上两盏长明灯,站在那里沉默许久后,太子这才转身朝身后的方丈——智明大师说。 “太子殿下放心!” 四十多岁的智明方丈并未多问一句,只是看着被供奉在高处,一大一小两座无字牌位,眼神有些复杂,而后又看向太子说; “往事不可追溯,还请太子殿下放下执念,亦放过自己!” 这话,属实有些高深莫测! 不明所以的人听了,或许还真能顿悟几分! 可是,对经历两世的太子来说,就有些好笑! 放下执念,谈何容易? 若能放下,大抵也就不叫执念了吧! 何况,前世之悔,前世之仇,他又怎能说放就放得下? 他堂堂一国之君,背上野种之名,被乱臣贼子,狗男贱女蒙蔽耳目,哄骗愚弄,最后身首异处,落得那般凄惨下场,他又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还有眼前,不能光明正大刻名提字的妻儿牌位,他又能敢放下? 想到这儿,情绪还算稳定的太子,突然一身戾气,冷哼一声就转身看向智明方丈,眼中涌动着滔天怒火,咬牙恨齿道; “孤放下?那上天可曾放下过?” “又何曾……放过孤?” 盯着智明方丈阴冷的说完这番话,太子满目不屑的走到门口,抬首望向晴朗的天空,又低沉道; “即便是报应,孤也受着!” 报应又何惧? 重生而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是为复仇而活,为杀戮而生! “殿下万不可这般极端行事,您肩负使命,合该为天下苍生,为我元启江山多多着想才是!” 在太子身上看到一股佞邪之气的智明,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不想,太子却跟听到笑话一般却,满脸嘲讽,开口不屑反问; “哼!天下苍生,与孤何干?” 这天下苍生,是好是坏,是兴是亡,他从未放在心上!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他只想手刃仇人,报仇雪恨,而后去见他的妻儿! 妻儿! 那是他,所有善念的归属! 亦是他求而不得的软肋! 转身,看向供奉在高处,一大一小两个无字牌位,满身戾气的太子又渐渐平复下来,眼中也带着难得的温情,冷冷轻轻道; “若是他们安好,孤愿顾念这天下苍生一两分,若他们……” “太子殿下大可安心,老衲定会每日诵经念佛,超度二位施主……” “不是超度,是祈福!替他们祈福,保佑他们……无病无灾,安康顺遂,喜乐无忧,一切如意!” 一点儿都听不得‘超度’二字的太子,阴测测的双眼盯着智明方丈,极为严肃,又带着美好祝愿,说出自己的期望。 终于察觉到,眼前太子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的智明方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委屈自己点头答应。 见此,太子极为满意,转身看了眼一旁的徐寅,就冷冷淡淡的开口吩咐; “香火钱给方丈!” “是——” 徐寅答应着,立即从袖子掏出一个一卷银票,小心展开后上前双手奉上; “香火钱,还请方丈收下!” 看着递在眼前,平平整整,一指多厚的一叠银票,智明方丈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而后示意身后的的是小弟子手下。 这时,太子又开口道; “只要这福安寺存于世上一日,那就要好好供奉他们……二人一日,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还请太子殿下安心!” 遇上这么个瘟神,智明方丈也是无奈,只能处处迁就,生怕他邪性上来,让无辜百姓受苦! 处理完一切,要离去的太子极为不舍的盯着一大一小两个牌位,而后缓缓上前,又向大牌位上的三炷香,伸手轻轻抚摸一番,这才转身大步往外走。 “恭送太子殿下!” 目送快步下山的太子走远,智明方丈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殿中供奉的那两个牌位,低声道了句; “前世因,今生果!” 说罢,就转身进的大殿,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 太子心情沉重,一路沉默不语,快速下山,路过的美景、花鸟,皆不入他眼,这让跟在身后的徐寅,和几个侍卫都提心吊胆,生怕惹着他。 好在他们顺利上山,且平安下来,安安稳稳的到达山底下! “殿下,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进城?” 太子一口气爬上山,也就在福安寺喝了一杯清茶罢了,如今一路下山,估计口干舌燥的厉害,贴心老棉袄——徐寅,就小心上提前询问太子的意见。 毕竟,此处进城还有二十多里地,天又热的厉害,就算他们能忍,可不能苦了太子! “找个茶馆儿!” 看着徐寅嘴唇干白,说话声音沙哑,冷着脸想直接进城的太子,这才改变主意。 “殿下,前面就有个茶馆儿,看着还挺干净,要不……” 徐寅刚‘要不’完,太子就已迈开大长腿,朝着他所说的茶馆儿走去。 那一脸阴沉,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像要刀人一般,吓得迎面而来的路人纷纷躲避。 刚一迈进茶馆儿门,手中端着托盘,满脸笑容的小斯,就被太子吓的浑身僵硬,笑容渐渐消失。 “上两壶好茶来!” 看着那半大孩子被太子吓得脸色惨白,端着托盘站在原地不动,徐寅连忙开口,可是解救了那孩子。 “是……小的这里去准备!” 那小斯说完,转身就朝后堂而去,活像身后有恶狗追赶一般! “几位可要配上几样点心?吃茶也有滋味些?” 这时,一位六十左右,精神饱满,手脚麻利,穿戴普通却又整洁干净,面带笑容的老婆子上前,盯着太子和徐寅笑问。 太子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只是抬头扫了一眼这满脸笑意,很是慈和的婆子后,就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此,徐寅则一脸为难; 外面的东西,他属实不敢随意给太子殿下食用! 可是面对这一脸和蔼又热情的婆子,他又不好拒绝! 正在他纠结时,太子眉头微蹙,转头冷冷道; “看着上吧!” 不就几样点心么,用得着这般为难? 说完,太子冷冷瞄扫了一眼徐寅…… “” 第一百一十六回满目不甘 看着徐寅和几个侍卫吃完点心,太子就起身出了宋家茶馆,直朝停放马车儿的而去。 已近午时,太阳极其毒辣,像是要烤化路人一般! 太子虽然不怕热,但已经有些不耐烦,过去就直上马车。 此时,身后右侧方一道熟悉,又令他极其厌恶的声音自右后方传来; “殿下……” 当即,太子脚步一顿,浑身气势一冷,头都没回一下,抬起一条腿踏上脚凳,眼看弯腰就要钻入马车,后面一身艾绿百褶长裙,肩披象牙白对襟绣花短罩衫,头戴围帽,着急又不甘心的女子,不顾充一切冲上前,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太子还飘在马车门外的后袍角; 让弯着腰刚钻进马车,毫无防备的太子,差点被拽翻! 本就极力忍耐满腔恨意,双眼神阴冷的太子,在被对方拽住后袍角时,整个人被阴森之气包裹,眼神带着杀意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盯着紧抓着他袍角不松手的女子,一手却摸向马车内的宝剑…… “伏……伏小姐快松手!” 跟在后面的徐寅,立即上前冷声呵斥带着围帽,拽着太子松手的伏怜滢。 因为,他知道太子已经动了杀心! 伏怜滢确实可恨,但太子没必要为她搭上自己! “太子殿下,您息怒!” 徐寅又卑微的看着,弯着腰站在马车门口,脸色冷的吓人的太子小声劝慰,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徐寅的话,以及紧张的神色,让已经摸到剑,并紧握在手中的太子冷静下来。 “殿下,您……您真不理会滢儿了么?” 这时,好不容易见到太子的伏怜滢,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娇娇柔柔,悲悲切切的开口哭问。 虽然薄薄的围纱挡住看不见容貌,但不难想象,此时的她已满面梨花带雨,怎一个娇柔悲伤了得! 但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以前屡试屡爽,完全拿捏太子的手段,此时已彻底失灵! “伏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您这是做何?” 毫无顾忌的徐寅,板着脸当众就指责起了伏怜滢。 听到徐寅这话,伏怜滢被围帽遮挡的眼中划过狠劲! 然后缓缓掀起白纱,露出巴掌大,挂着泪痕,明显比以前憔悴许多,但依旧娇丽的面容。 那双含泪的眼眸,带着专注,又充满伤心和委屈,以及似有似无的控诉仰头盯着太子; 心里却十拿九稳,等着太子一同以往日那般下来对她道歉、对她嘘寒问暖、对她言听计从…… “伏小姐还请自重,莫要连累咱们太子殿下的名声才好!” 打心里厌恶伏怜滢的徐寅,再知道太子对她没有丝毫幻想后,说话那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再次被徐寅当众这般指责的伏怜滢,心里怒气冲天,双眼滚动着泪花,又委屈又无助的盯着阴沉,却不言不语的太子; “是滢儿不好,让殿下伤心了,徐公公这般对滢儿,也是……” 仰头盯着太子,话里话外捎带徐寅的伏怜滢,心里却有些着急; ‘这蠢货怎么还没反应?’ ‘难道怒气未消?’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毕竟,她和六皇子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他心里有气也理解!’ ‘看来,得再加把火了!’ “殿下,您给滢儿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滢儿真是冤枉的……” “您是知道的,滢儿不可能做出那样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滢儿与……与六皇子的!” “太子殿下,滢儿深知出了此等事,没脸再来见您,可是……可是滢儿心里放不下殿下……” “滢儿整日食不下咽,想着一死了之算了,可……还是想着,念着太子殿下您……” “就算是死,滢儿也想当着殿下的面解释清楚,想让殿下知晓滢儿的一片真心,知晓滢儿的……” “呕……” 强忍着杀意和胃中翻腾的太子,看着伏怜滢娇柔做作的模样,听着这番哄骗傻子的假话,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好死不死,嘴里喷出来的所有东西,一股脑的浇在马车下,一脸悲切,娇柔深情的伏怜滢头上。 然后,液体顺着她的围帽滑落…… “啊……” 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伏怜滢瞪大眼睛,满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围帽上低落的恶心东西,再也忍不住发出尖叫,并嫌恶的连连后退,连什么时候松开太子袍角都没意识到。 看着满头污秽的伏怜滢,徐寅心中解气,面上确实不悦到极点,当众又开始指责起来; “殿下身子不舒坦,着急回宫歇息,伏小姐非要拦驾,如今……”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徐寅再说,旁人已经知道他什么意思! 恶心的也想吐的伏怜滢,面容扭曲,浑身颤抖,却丝毫不敢动,就那样站在原地,听到徐寅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当众指责她,心里暗恨的同时,又挂上委屈,无助的神情看向太子。 胃里终于舒服不少的太子,扭头看着伏怜滢,突然从马车中抽出一把长剑; “唰……” “殿下不可!” “啊!不……不要……” “呲啦……” 在徐寅的担心,伏怜滢的满目惊恐下,太子手起剑落,割掉整片后袍角。 而后,阴沉沉的双眼死死盯着伏怜滢冷声道; “想要得到孤的原谅……” 手握长剑,极力忍着杀意的太子,看着伏怜滢眼中涌起的亮光,以及满脸重拾的希望和自信,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笑,就听对方柔深急切的问; “只要殿下能原谅,滢儿做甚子都是愿意的!” “那就让关内侯进宫,当年给孤请罪!” 太子当众说出这番话,毫不留恋的提着剑钻入马车,被这话吓的还愣在原地的伏怜滢,反应过来再追上前,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伏小姐,还请自重!咱家太子殿下,容不得别人玷污!” 徐寅板着脸,当众高声说出这话,俨然是把伏怜滢归类为腌臜玩意,并毫不掩饰嫌弃之色。 “你……” 一而再,再而三被她看不起的奴才指责,辱骂,伏怜滢终是没忍住,一脸愤怒指着徐寅开口,只是想到太子,她暗咬了咬后槽牙,放下手捂着嘴巴,就低声哭了起来; “殿下,滢儿……” “驾——” 不用太子发话,徐寅一个眼神儿,侍卫就扬鞭高喊,马车迅速驶离,站在原地装可怜的伏怜滢吸了一鼻子灰,满目不甘和恨意,盯着远处的车马…… 第一百一十七回转暗为宁 回到东宫,太子就看见已等候多时的叶开。 简单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太子这才出来坐在殿中询问情况; “可有眉目?” “回殿下,当年之事确实有些蹊跷,好似有人刻意掩盖什么!” 说着,抬头观察了一下太子的神色,叶开继续说; “经属下暗中仔细察探,当年替嘉妃接生的几个稳婆,在不久后都相继死去,且死的极为突然。就是当年伺候嘉妃的几个宫女,也都死的悄无声息,目前皆未查到任何线索。” 听完叶开这话,太子端着茶盏陷入沉思,不由再次回想起前世,那对狗男女在他面前猖狂,放肆的模样! 也是,能窃国成功的幕后黑手,岂能轻易叫他们查到蛛丝马迹? 此时的太子极为想要确定,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和刺杀虞顾北的人,有没有关系? 若是无关,他倒是可以有空喘息! 若是同一人所为,那前世的一切,便是一个算计了所有人的,天大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是蛰伏在暗处多年,且精心谋划多年,能力和权利及其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儿,太子就有些坐不住,也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是被人算计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熟悉的他想要发狂! “咔嚓……” 神色阴沉的太子,不知不觉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扎进手心儿都不觉得丝毫疼痛; 反而,盯着鲜血直流的手掌,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余光扫到这副表情的叶开,心头一颤,以为太子不满意他所说,立即又开口道; “好在,经过一番仔细察探,属下找到了其中一位幸存的稳婆——吴氏……” “她人现在何处?” 果然,听到有幸存者,太子脸色些许好转,便着急追问。 “回殿下的话,吴氏被属下安置在城外……” “即可带来见孤!” 眼底涌动着希望的太子,想要立即审问吴氏,心里期望能审出结果,好让他抓到实实在在,让任何人都无法置疑的证据。 想起嘉妃和六皇子这对母子,他露出残忍的微笑,整个人邪肆而疯狂,就像蛰伏在暗中的恶魔,随时准备着收割人命! 但叶开并未当即领命,迟疑片刻后再次说道; “殿下,那吴氏早年被毒物伤了嗓子,至今无法言语,且她又大字不识一个,估计也是问不出任何线索的!” 心里充满期待的太子,被叶开这番话浇了个透心凉! 随后,脸色渐渐阴沉,静静坐在那里盯着门外,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 眼神由阴冷渐渐变红,酝酿着凶残、疯狂、又好似悔恨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亦琢磨不透,更不敢直视! 好一会儿后,在叶开提心吊胆之际,他才从这种情绪中慢慢剥离,眼神逐渐恢复正常,转头冷冷又吩咐; “让任太医亲自医治,务必将人治好!” 一听压力转到任太医头上,叶开当即松了一口,赶紧领命; “属下遵命!” “此事,不可走漏风声!” 想到目前的处境,太子忍不住沉声叮嘱。 “是——” 叶开恭敬的回答完,以为总算没事儿了,刚要退下时,就听太子又问; “近日,胡式可有举动?” 自从上次太子提醒过,叶开格外注意胡式的行踪,仔细想了想便回答; “前些日子,他夜里曾偷偷出去过两回,近日属下不在京中,据叶茗说,他也曾偷出去过两次,至于去了何处,见了何人,由于其太过谨慎,又怕打草惊蛇,就未敢贸然行事!” 对于胡式这个背叛太子的多年的兄弟,叶开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如今的处处提防,有时想想都觉得不能理解! 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两次,都是何时出去的?” 想起某种可能性,太子盯着叶开就又追问。 若是这事对上,他就可以从胡式这里开刀! “分别是两个多月前,和一个月前!” 两个多月前,正好是虞顾北遭遇刺杀的那个时间段! 是巧合? 还是…… 想起前世京城京城沦陷,他被祁容实那野种擒拿,胡式的通风报信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再一次陷入悔恨,以及自我厌恶的情绪中; 被清空的胃中又一阵翻腾,酸水不停涌动,眼中水雾蒙蒙,整个人也跟着冒起了虚汗,太子咬牙忍着心里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急忙灌了一口热茶,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此时,太子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虚弱又可怜! 没错,就是可怜! 叶开都忍不住这样觉得! 正当叶开寻思太子有何可怜之处时,就听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务必盯紧,不可让其有机可乘!” “属下明白,会挑个可信之人专门盯着他!” 叶开心头一颤,摒弃一切杂念,恭敬回话。 闻言,太子点点头,突然盯着叶开若有所思起来! 那阴森又犀利的眼神,让叶开头皮发麻,有些招架不住! 几个呼吸后,又听他冷冷的说; “物色个合适人选,接替你如今的位置……” 接替他?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满意他,要…… “往后,你就转为明处,跟在孤身边!” 正当叶开头脑发愣,心神不定,胡猜乱想时,太子才冷冷淡淡,不紧不慢的说出重点。 就说,一口气不能说完吗? 怪吓人的! 不过,转为明处,这是多少暗卫所期盼的事! 猛的听到这话,叶开先是一愣,而后压下激动情绪,极为冷静开口的谢恩; “属下……多谢太子殿下!” 垂眸扫了一眼叶开,心中很是满意的太子淡淡又道; “下去,尽快安排!” “是——” 叶开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而后就退了出去。 …… 伏怜滢提心吊胆回府,一头扎进盥室就不停搓洗身体,一连换了三次水,直到身体搓到破皮,才结束沐浴。 从盥室出来,她咬着带恨就吩咐; “那身衣裙丢掉!” “是,奴婢这就……” “拿去直接烧了!” 琥珀还没说完,想起太子吐在她头顶的那一幕,伏怜滢强忍着恶心,撕扯着手中的帕子,扭曲着脸再次改变主意…… 第一百一十八回自圆其说 “侯爷让老奴来问问小姐,今日可有见到太子?” 没等伏怜滢拿丫鬟撒气,刁朋就来了,且开口就问出让她最怕的事。 “有……有见到太子殿下!” 心里紧张的要死的伏怜滢,赶紧带着一丝僵硬笑容点头开口回答,生怕被带去主院! 如今的她,对关内侯这个父亲,以及其所居住的主院,从心里惧怕! “还请刁管家转告父侯,滢儿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见刁朋不语,伏怜滢接着又主动开口卖乖; 至于太子最后所提的要求,她是死也不敢说出口的! 让关内侯亲自去东宫给太子赔罪,只怕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然而,说完这番话的伏怜滢,对上刁朋冷漠又精明的眼神,五脏六腑一阵乱颤; 嘴角本就僵硬的笑容直接冻结! 上眼皮更是不受控制的狂跳! 眼中也慢慢溢满眼眶,即将成泪掉落时,伏怜滢赶紧低头,生怕被刁朋看出异样。 这时,就听刁朋又淡淡的问; “太子,可有责怪小姐?” 责怪? 要是责怪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被吐的满头满身…… 一想到这儿,伏怜滢忍不住面容扭曲,恶心连连,但是为了应付刁朋,忙抬起头就说; “太子殿下并未有怪罪滢儿……” “他当真未曾怪罪小姐?” 伏怜滢急切的回答,以及不自然的神色,处处说明这其中有事,让刁朋不由反问,眼神也带着因为明显的怀疑审视她。 伏怜滢心中一慌,就知道说错话了,这才委屈的开口; “初起初太子确实有些恼怒,只是顾及往日情分,到底没说旁的……” 确实没说旁的! 她也不算说谎! 心中忐忑不安的伏怜滢,如是安慰自己! “太子可以说别的?” 不知怎么的,伏怜滢总觉得刁朋问这话另有他意! 难道,他已知晓太子让关内侯亲自赔罪之事? 怎么可能? 当时,她特意多了个心眼儿,没让丫鬟跟着上前,太子所言,她们不应该知道才是! 这般想着,伏怜滢心里越发没底,更加不敢道出实情! 再者,刚才她已经撒了谎,想要自圆其说,就必须用谎话弥补! 此时,伏怜滢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只想先把眼前的刁朋应付过去,至于旁的,她会有办法解决! 这么一想,伏怜滢心头一松,脑子一转对着刁朋就开口; “太子殿下……让我与六皇子当面赔罪,此事就算彻底揭过!” 听到这话,刁朋露出错愕表情,许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要知道,皇帝可是下了旨意,不让伏怜滢再纠缠太子,更不让她踏足皇宫一步! 盯着伏怜滢打量几眼,他皱了皱眉又问; “太子当真,让你与六皇子同去赔罪?” 同为男人,这事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背着他做出那种事,赔罪时又让两人同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者,六皇子也被禁足,这不是和皇帝反着来吗? 刁朋表示,很不懂! 他的疑惑,再次让伏怜滢紧张起来,硬着头皮肯定回答; “没错,太子就是这般说的!” 就说,伏怜滢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还大着胆子扯出六皇子? 自然为了自圆其说! 同时,她心里明白,在没把太子哄骗好之前,想要再见到他,大抵是不可能了! 所以,她扯出六皇子,好让他出面和太子缓和关系; 毕竟,出了这等事儿,六皇子也有一半责任,没道理她受挨骂受罚,六皇子却躲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吧? 再说,六皇子若能出来,就说明皇帝原谅他了!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半,只要她从新拿捏太子,一切将会不一样!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的伏怜滢,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自信,让有几份怀疑的刁朋都信以为真。 看了看她,刁朋这才淡漠道; “既然如此,小姐还是尽快找个时机去东宫赔罪,好早日取得太子的原谅!” 刁朋自然希望伏怜滢能和太子重归于好! 不过,他这话却是叮嘱,也是警告,伏怜滢心中一清二楚,便乖乖点头; “是,滢儿会尽快处理,还请父侯放心!” 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刁朋彻底打消疑虑,而后转身离去。 目送他出了院门,伏怜滢咬牙进屋,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吓得身后的三个丫鬟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打扰! …… 神武侯府 “为何……” “我好好的孩子,为何突然离京?还带着才百日的康儿母子……你倒是说呐!” “到底出了何事?你们一个个的瞒着我老婆子……叫我如何安心?” 从失去孙女的打击中刚缓过劲儿来的虞老夫人,得知长孙儿——顾北,带着妻儿已离京多日,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的她,以拒绝服药为由,让人叫来了丈夫——神武侯,再也忍不住当面哭诉着质问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老妻,激动连声哭问,神武侯属实不知如何开口同她解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事情到了这一步,神武侯还是有些无措; “莫要使小性子,先服药再说!” 看着跟着自己操劳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如今却哭的跟个孩子一样无助可怜的老妻,神武侯眼眶发热,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过去坐在床边就要亲自喂她。 “你先跟我说个清楚明白,我的阿北……带着若云母子去了何处?” “他们为何……离京?” “今儿……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吃不喝,索性饿死罢了!” “我可怜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不是挖我老婆子的心肝儿么?” “你说……到底怎的了?到底为何……” 身体虚弱,双眼肿胀,泪流满面的老夫人,冲坐在床边儿的神武后哭着问完,又想起可怜的孙女儿,再也忍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当真跟个没人疼的孩子一样无助。 哭的坐在床边的神武侯心酸! 哭的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跟着落泪! 就是才赶到的二夫人——苗氏,听到这话也愣在门外红了眼。 深深叹了口气,逼回眼泪的神武侯,拿起一旁的帕子,一边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妻擦拭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 “先把药服了,我再与你说!” 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神武侯对老妻依旧爱重,愿意放下威严哄她,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可是,贤惠了大半辈子的虞老夫人,此时就竟闹脾气耍性子,并没有乖乖听话; “你先说……” 她死死盯着丈夫谈条件,且没有一点儿退让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九回哭闹逼问 “你怎的这般胡闹?一大把年纪拿自个儿身子不当回事!” “当回事儿有何用?我可怜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我这个当祖母的还被蒙在鼓里,这般活着还不如早早闭眼的省事!” “你……” 看着说出这番伤心话的妻子,神武侯又气又恼,可又说不得一句重话,只能无奈的叹气。 这一声重重的叹气,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更让虞老夫人笃定,他有事瞒着自己,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的桃桃才走……” “阿北一家平安无事,你且宽心,莫要多想!” 看着老妻满脸悲伤又提起孙女儿,神武侯连忙开口打断,怕她伤心过度有个好歹! “那你告诉我,他一家子眼下在何处?” “这……这几日未收到阿北的信,回头他们来信,我再告诉与你!” 其实,已经和虞顾北彻底失去联系的神武侯,此时,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到底在何处! 眼下,也只能这般哄骗安慰妻子了! 可是,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哪有这么好骗的? “你说谎……” “我怎的就说谎了?事实就是如此,为夫……” “你的右耳动了!” 虞老夫人盯着神武侯,愤怒的道出他这个多年的小习惯。 瞬间,神武侯心虚的看向别处,甚至想要撂下药碗借口离去,可虞老夫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再次哭问; “你到底瞒着我何事?” “你实话告诉我,阿北一家子……是否……是否出了何事?” 察觉到妻子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隐隐颤抖,神色悲切,肿胀泪流不止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神武侯终究是不忍心,放下药碗,抚上她的手轻拍安慰; “安心,他们一家平安无事!:)” “既然无事,好好的为何突然离京?还是这般偷偷摸摸,瞒着我老婆子?” 想起大孙子一家走了多日她才知道,虞老夫人就难过的泣不成声,心中又惊又怕,以至于她都不敢多想! “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孩子们也是担心……” “这般藏着掖着,难道就不怕我担心么?” 神武侯无力的说辞,惹的虞老夫人大声哭问,一句话问的他无言以对,只好又转移话题; “你莫要使性子,闹腾起来,老大媳妇儿那边也不得安生!” 说到这儿,又想起病情加重的大儿媳,神武侯心里就一阵钝痛。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扛着! “这会儿子想起老大媳妇儿来,你们早干甚去了?” “她先失去女儿,接着大儿子儿媳,以及才满百日的孙子突然离京,这不是要她的命吗?让她怎的活?” “我苦命的孩子,嫁到哪家不好,非嫁到这家遭罪受苦……” “我这把老骨头……成日被人哄着骗着,活着还有甚意思,还不如早早去了的好!” 听到妻子哭天抹泪,撒泼不讲理的话,神武侯说又不能说,骂又舍不得骂,骗又骗不了,当真头疼又心累到极点! 见他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没有开口的意思,虞老夫人就气的直咬,一把甩开自己的手,挣扎着朝外喊人; “你不说是吧!好!来人……都死哪去了?” “你这是做甚?” 头疼的神武侯,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只好将人扶着靠回去,好生哄着。 可虞老夫人连个正眼都不给他,死死盯着门口。 “老夫人,您……您有何吩咐?” 虞老夫人的丫鬟——草儿,闻声进来,站在床几步外,怯怯的看了眼坐在床边,脸色不大好的神武侯,就小声的问。 “去,把二少爷给我叫来!这么多日不见,他躲哪去了?” 想到多日也没见到二孙子——虞战南,虞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安,就想把人叫过来好好问个清楚。 可是,知道二少爷多日前就已离家的草儿,此时也犯难! 这让她去哪里找? “怎的,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见草儿愣在原地低着头不动,本就一肚子气的虞老夫人,指着她就没好气的怒问。 “奴婢不敢,老夫人您……您……” 实话又不敢说,撒谎又不知道怎么撒的草儿,吓得跪在地上都要哭出来了。 见此,神武侯挥挥手让她下去,就盯着妻子数落;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同个孩子计较?” “我不同她们计较,我同哪个计较?” 一段时间的重病,加上此时心气儿不顺,虞老夫人朝着神武侯怒气反问。 “祖母,您又怎的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这时,门口响起关切的声音。 接着,就见一身春蓝交领长袍,满头是汗,高瘦结实,浓眉星目,面色焦急,长相硬朗又帅气的四公子——虞守东急匆匆的大步进来; 身后跟着身着灰绿素长裙,外披钴色银纹薄衫,头上别着一只银镶青玉兰花簪,神色担忧,整个人比刚进京时瘦了一大圈的其母——苗丹香。 母子俩急匆匆的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的神武侯,就赶紧见礼; “孙儿见过祖父!” “儿媳见过父亲!” “都起来说话!” 神武侯抬手示意二夫人母子俩起身,而后暗松了一口气,打算就此离开。 毕竟,儿媳在此,他这个公爹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母亲,您且消消气,有事吩咐儿媳便是!”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苗氏,知道神武侯此时定是不耐烦,便上前两步,好生安慰依旧默默落泪的虞老夫人。 “你身子才见起色,莫要思虑太多,让孩子们陪着你说说话,为夫就先……” “今儿个不说清楚,你哪都别想去!” 见神武侯说着就起身要走,好不容易拉下脸面大闹的虞老夫人,彻底豁开一切,拽着他的袖子就如是发话。 “你……这是作甚?当着孩子们的面胡闹?” 见老妻当着儿媳与孙子的面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撒手,神武侯又气又恼,转头就板着脸质问。 “去把战南给我叫来,你不说,那就让他当着你的面说个清楚。” 心里越发不安的虞老夫人,不但要知道大孙子一家身在何处,还要见到二孙子,这可是让神武侯头疼又无奈。 一旁的苗氏赶紧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生怕公爹没了面子! 只有虞守东瞪着眼睛看看一脸不悦,又丝毫没有办法的祖父; 又转头看看靠在床头,双眼红肿,如小孩儿一般抓着自家祖父袖子闹脾气的祖母; 认真想了想,就开口说; “二哥不在府中,祖母有话只管问孙儿!” “你……” 见四孙子说出实话,神武侯开口就要指责,转念一想就没了声…… 第一百二十回一点既通 “你二哥他……他去了何处?” 听到虞守东的话,虞老夫人心头一颤; 因为,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说,往日他们父子,兄弟,哪个出门儿不来跟她说一声! 就是每次上战场,他们也都要来给她磕个头,说些安慰宽心话,怎么偏就这次偷偷摸摸,给她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肯定出事儿! “你说,你给我说……顾北一家子和战南到底去了何处?” 越想心里越害怕,情绪越崩溃的虞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就捶打神武侯的胳膊,哭着大声质问。 “你说啊!你给我说个清楚,我的孙儿孙媳……还有小重孙儿去了何处?” “我的南儿……他又去了哪里?” “你……你不说,我今儿个就一头撞死……” 虞老夫人抓着神武侯的胳膊摇晃拍打,大声哭闹着,突然就朝床柱子撞去; “咣……” “胡闹——” “祖母……” “母亲……” “老夫人……” 这一举动吓得众人大惊失色,喊叫着就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好在在床边的神武侯出手迅速,虞老夫人才撞了一下就被他急忙拉住,且用胳膊护着头,而后一脸怒就斥责; “当着孩子们的面作甚?越老越胡闹!” “你……你……” 身体本就不舒服的虞老夫人,撞了一下床柱就头晕眼花,又被神武侯这般指责,她气的话都说不出,而后两眼一闭就这么晕了过去; “陶氏……” “祖母……” “母亲……” “老夫人,快,快去请大夫……” 又一次吓的大伙失措,整个正院兵荒马乱,神武侯虽然也着急,但也极其镇定的先扶着妻子躺下,而后掐了掐人中,又用力的搓了搓手,就见虞老夫人抽搐了一下,倒过一口气后,慢慢的睁开双眼; “你……” “你先歇着,莫要说话!” 见妻子一睁眼又要追问,已经怕她的神武侯,只能好生劝慰。 “祖母,您……” 吓的眼泪汪汪的虞守东,刚凑在床边儿想要安慰祖母,就被身后的母亲给拉住。 “莫要裹乱!” 见神武侯脸色实在难看,苗氏又怕儿子说错话气着婆母,就低声警告。 “四儿……你……你说,你二哥去了何处?” 心里气急的虞老夫人,看都不想再看神武侯一眼,瞪大眼睛盯着站在床边的虞守东就问。 那样子,不问个结果,誓不罢休! “罢了罢了!” 被妻子折腾的属实没办法的神武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挥挥手; 见此,苗氏赶紧拉着儿子,带着和身后的丫鬟婆子就出去。 “四儿……你不许走……” 虞老夫人不死心,盯着虞守东的背影喊叫,挣扎着就要起身。 “行了!我说,我给你说个清楚!” 神武侯一边叹气,一边赶紧把她摁回去,又缓缓做回床边,盯着老妻一脸无奈。 “战南,奉太子之命出京公务,至于何时回京,不得而知!” “那我的顾北呢?他又去了何处?” 虽然耍脾气闹腾,但虞老夫人也知轻重,听到‘太子’就没再追问,而是死盯着丈夫又虞顾北的下落。 “顾北一家……” 一开口,想起长孙儿身重剧毒,如今又彻底与家里失去联系,神武侯就忍不住哽咽。 这让死盯着他的虞老夫人心中一颤,顿时眼前一黑,死咬着牙才保持清醒,颤巍伸出一只手抓住神武侯的胳膊,哆嗦着嘴唇就问; “怎……怎样?他是不是……出了何事?” “不管怎样,你都不能隐瞒我,若不然……” 说到这儿,虞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闭上双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缝流淌而出,瞬间湿了枕头。 “顾北无事,只是身上有伤,我不大放心!” “有伤?何时伤的?” 一听大孙子人没事儿,虞老夫人整颗心才算安定下来,但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抓着神武侯的胳膊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出了这般大的事儿,就没人同我说一声?” “听起来是体体面面的老夫人,是您神武侯的正妻,却连打杂的婆子都不如!” “我……还活个甚子劲头儿,不如早死了的好!” 又来了! 要死要活,哭哭闹闹,是神武侯最怕的,也是他最无法招架的! 但是,有些事他真没法说,也不知道怎么同妻子说,只能坐在床边儿皱着眉头叹气! “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走吧!” “不是为夫不想说,有些事无法同你说……” “我深知有些事你们不能随意说于他人,可眼下,我不打听你们的公务,只想知道我孙儿,孙媳,还有小孙孙在何处?难道,此事我老婆子也不能过问?” “此事不单单是顾北一家之事,其中还牵扯……” “牵扯哪个我老婆子不管,我只想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在何处?” “你简直……” “我老婆子胡闹!没规矩!让你不顺眼,只要把此事与我说清楚,明白,你就是休妻,我也认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哪个要休妻了?” 神武侯也被妻子气的脑瓜疼,骂又不能骂,说又说不清,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低着头不言不语。 见他这样,虞老夫人又靠在床头哭了起来,且越哭越伤心,整个人气息不稳,大有随时晕倒的架势; 无奈,神武侯忍着头疼再次好言安慰; “顾北一家回老家了,只是他身上有伤,怕你见了伤心,所以才瞒着你的!” “好好的,他为何要回老家?还带妻儿一同?” “他……他这次伤的有些重,官职也没了,待在京城怕他多想,便让他回老家修养!” 听着神武后的这番解释,虞老夫人擦着眼泪,琢磨起真假来。 知道老妻不好糊弄,神武侯又接着说; “此等事我原是不想同你说的,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说也不成了!” 认真琢磨的虞老夫人,见神武侯神色极为严肃,心头又是一颤,就忍不住追问; “何事?” “咱们家,如今一侯四将,旁人看着只觉得荣耀无比,可又有谁知晓热火烹油的煎熬?” “所以,你趁此便让阿北带着妻儿离京,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 一点即通的虞老夫人,瞬间就明白神武侯的用意…… 第一百二十一回攀咬起来 “即是这般,你们有何可隐瞒的?” “我又不是那等不通理之人,你们早早说明便可,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想清楚的虞老夫人,反而抬起说教起来,给神武侯说的心里直发堵! “这不是孩子们顾念你身子不好,怕你伤心难过,有个好歹!” “迟早要知道的事,此时就不怕我有个好歹?” “孩子们想着先平安回老家安顿好,你身子也差不多大好,此时再说总归稳妥些!” “我看,就是你出的主意,他们哪个不是孝顺懂事的孩子?哪回出门不来向我磕头辞行?偏就这回偷偷摸摸的离家了……” “是!是为夫的错,还请夫人谅解!” “赶紧走开,一大把年纪了,学着小年轻儿在这里油嘴滑舌,不嫌臊的慌!” 心里堵的那口气渐渐疏通,虞老夫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眼中的阴霾终于散去,这也让神武侯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老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贴心话,哄着妻子喝完药,神武侯这才脱身离去。 …… “殿下,六皇子与……与伏小姐求见,说是来给您赔罪!” 一头大汗,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的徐寅,观察了一下太子的脸色,便小心翼翼回禀。 徐寅实在是怕极了如今的太子,更不敢在他面前提伏怜滢,生怕刺激到他! 才处理完公务回来的太子,正拿着上相传来的急信仔细的看,猛的听完徐寅的话,还算正常的脸色就一沉,而后看向门外; 见烈日炎炎之下,花草无精打采低着头,蝉鸣肆响,无端让人心烦意乱。 “哼!” 突然,太子冷哼一声,嘴角泛起冷笑,无端让人头皮发麻,先前还觉得酷热难耐的徐寅,瞬间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而太子放下手中的纸张,起身迈出门槛,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北方的天边沉思默想。 他提出让关内侯亲自来东宫赔罪,原本就是想要试探一番罢了! 他心里早就笃定,关内侯不可能出面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对狗男女却公然前来,还打着赔罪的旗号,着实该死! 就是不知,这主意是不是关内侯给出的? “热吗?” 突然,太子转头笑问身后的徐寅。 笑容不达眼底,怎么看都有点儿皮笑肉不笑,想要刀人的意味! 徐寅…… 这是什么意思? 热不热自己感觉不到吗? 再说,这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太……太子殿下,您……” “如实回答!” 太子冷冷的又一句,让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要拐弯抹角的徐寅虎躯一震,菊花一紧,连忙点头实话实说; “热……极热的!” 说完,徐寅悄悄抬头,扫了一眼丝毫没被炎热天气影响,真就跟感觉不到热一样的太子,心里也有些奇怪; 太子这样问,难道真感觉不到热? 还是他又要…… “那就……让他们等着!” 徐寅心里刚想着他是不是又要搞什么事情,太子就冷冷扔下这句话,转身进殿,丝毫没有要见两人的意思。 “是——” 徐寅也不敢多嘴,只跟在后面好生回答。 不成想,这一等,就让伏怜滢和六皇子,站在烈日之下等了一个多时辰。 精心打扮一番,脸上画着绝美妆容的伏怜滢,此时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脸上的水粉被汗水冲花不说,整个人被晒的通红,往日的娇柔美艳无影无踪,衣裙更是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多少有些尴尬。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擦了擦额头的汗,伏怜滢转头看向身旁整片后背湿透,满脸通红,情况不比他好多少,却竭力忍着愤怒的六皇子,小声问; “真的还没人出来?” “他……该不会是没再东宫吧?” 此时此刻,伏怜滢怎么也不相信太子是故意不见她的! 他怎么忍心? 又怎么舍得这般对待自己? 往日,自己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往日,她一皱眉,他就跟着心疼! 往日,她一开口,他就把所有东西捧到面前! 往日…… 想起以往太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伏怜滢觉得他真的做了很多,付出了很多! 且对她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竭力而为! 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安感,非常害怕失去,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太子! 倒不是伏怜滢突然良心发现,对太子产生了感情! 而是她深深的意识到,能这般任性而为,能让别人另眼相待,靠的都是来自太子的偏爱! 若没了这份偏爱,她又要如何? 不行! 绝对不行! 失去什么都行,绝对不能失去太子的偏爱!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慌,加之炎热烦躁,又见身旁的六皇子一声不吭,就没好气的冲他嚷道; “为何不说话?” 六皇子这才缓缓抬起那张通红的脸,愤怒盯着伏怜滢,眼中的谴责是那么明显。 不用多想也知道,此时的他,心里对伏怜滢是有怨气的! 至于恨不恨,想必只有他自己清楚! “六皇子这般眼神看着我做甚?” “不会是在怨我吧?” 心里也有气没地撒的伏怜滢,对着六皇子就是一通阴阳怪气,外加眼神的轻蔑。 被她软磨硬泡,哀哭相求来此的六皇子,没想到会看到她这副嘴脸! 这才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日,是谁窝在他怀里娇吟轻喘,放荡发浪的? 如今着急取得太子的原谅,就这样待他? “哼!本皇子难道不该怨你吗?” “你……六皇子此话何意?” 伏怜滢怎么也没想到,六皇子当着她的面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她可是一切都给了他,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这样说她的! “何意?你心里不清楚吗?” 这个时候,六皇子已经被架在烤架上,想要走也没那么容易,便把气都撒在伏怜滢身上。 若不是她成心勾引,他堂堂一国皇子,会这般丢人,这般让人轻慢? 虽然,他与太子的关系一直不好,但到底是兄弟,表面的客气还是顾及的! 如今,别说表面的客气,太子能不恨他就算好了! “伏小姐,总不会以为,世上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吧?” 心里越想越气,六皇子一脸讥讽盯着伏怜滢如是说。 被说中心事,伏怜滢当即变脸,对着六皇子就怒问; “你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伏小姐这是心虚了?” “你……六皇子,你到底甚子意思?别忘了这是何处?” “哼!何处?滢儿很着急?很担心呐?” “六皇子慎言!” 看着一脸冷笑盯着自己的六皇子,伏怜滢心中不安,低声提心他。 可是,六皇子早就没了任何顾忌,只想拿她撒气! 于是,两人在东宫门外攀咬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回黄道吉日 “太子令……” 就在伏怜滢和六皇子吵的不可开交时,随着一声高唱,徐寅出来了! 二人脸色一变,立即站好,在以为太子要请他们进去时,徐寅站在东宫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大声唱道; “太子有令,祁容实,伏氏怜滢二人气味相投,志同道合,如胶似漆,且已有夫妻之实,今,特令伏氏怜滢为六皇子侧妃,好让有情之人日日相伴,白头到老!” 听着徐颖高声宣唱完,六皇子彻底傻眼! 气味相投?志同道合? 这是人话吗? 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 低着头的六皇子眼中划过愤怒,但做事不光彩的他,此时不敢吭声! 但他心里不停猜测,太子突然来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欺负他不识字? 还是觉得他好糊弄? 六皇子晒得通红的面容闪过不自然的神色,眼神飘忽几许,很快便恢复平静,转头看向身旁已经惊的瞪目哆口,面色如土,浑身僵硬的伏怜滢。 “二位谢礼吧!” 见两人愣着不动,徐寅心中极为不满,居高临下冷声提醒。 “不……不可能!” “太子他怎会……怎会这般待我?” “不会的!太子不可能这般决定?” “他怎舍得将我嫁与旁人?怎会……” 被这个消息炸的头晕眼花,浑身发寒的伏怜滢,惨白着脸,摇着头,满目不可置信的盯着徐寅声声追问。 “伏小姐,你不是嫁与旁人,而是咱们太子殿下成全你与六皇子,让你当侧妃!” ‘侧妃’二字,如一把利剑般,狠狠扎入情绪失控的伏怜滢心头,终于让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见她如此神色,听她如此疯言,六皇子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咬牙盯着伏怜滢不语,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伏怜滢一向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迅速冲上前,拉着徐寅的胳膊就连连恳求; “公公,还请公公开恩,让滢儿见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可能下这般命令?定是有人假传太子之令……” “有人……定是有人又要陷害滢儿,还请公公行行好,让滢儿见太子一面!” “公公……您开恩,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让滢儿见见太子……求公公……” 急昏了头头的伏怜滢,理智全无,个人被恐慌淹没,说出的话过嘴不过脑,很是让徐寅不满! 当即一个用力,徐寅面带恶色,狠狠甩开伏怜滢紧抓着的胳膊,连连后退两步,怒目而叱; “放肆!太子之令,何人胆敢假传?” “难道伏小姐是说,本公公在假传太子之令?” “还是,伏小姐对太子殿下有何不满?” 被徐寅一个用力甩开,一个没站稳摔趴在台阶下的伏怜滢,忍着剧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徐寅这般怒声质问。 当即,给她问的心惊胆战,哑口无言。 “伏小姐难道忘了陛下旨意?” 这时,徐寅又冷声提起顺安帝下的那道圣旨,提醒她,如今站在东宫已是违抗圣命! 说完,徐寅又抬起头扫了一眼,此时应该在外西宫内禁足的六皇子,意味不言而喻! “还请公公转告太子皇兄,容实是之所以抗拒而出,是同伏小姐前来赔罪的!” 换句话来说,六皇子暗指他之所以抗旨出现在这里,是被伏怜滢拉来的! 这委婉的甩锅,也是没谁了! 让徐寅这个假男人都看不起他,眼中划过鄙夷之色。 在伏怜滢惊愕失神中,六皇子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清高又说; “太子皇兄之令,容实遵命,还请公公代传谢意!” 说着,六皇子的弯腰,朝着东宫内行了一大礼,而后缓缓起身,扭头看向面色惨白,毫无形象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已经处于游神状态的伏怜滢。 “伏小姐许是高兴坏了,还请公公一并代转谢意!” 笑着说完,六皇子一把扯起地上的伏怜滢,粗鲁拽着转身就走。 “不!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殿下!” “放开,我要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出来,出来见见滢儿……” “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般?” “我是滢儿,是您最爱的滢儿……” “您不要滢儿了么?” “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般……滢儿不要当侧妃……” 伏怜滢被六皇子拉着边走边大声哭喊,所说的话也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让六皇子没脸,徐寅听谢却满心欢喜,转身进去,立即吩咐侍卫关上东宫大门。 “殿下……” 徐寅一路快步小跑进正殿,小声低唤一声。 “二人可欢喜?” 低着头忙碌的太子,头都没抬一下就这般问。 在他想来,偷偷摸摸能做出那种事的俩人,定是爱的死去活来的! 如今,他这个‘大好人’成全了他们,两人肯定极为高兴才是! 徐寅…… 确实欢喜! 一个喜的胆大妄为! 一个喜的神经失常! “欢……欢喜的,二人还让奴才向殿下转告谢意!” 徐寅低头,盯着脚尖儿说完这句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六皇子和伏小姐能恩爱到死,不要再来祸害他家太子殿下才是! “欢喜,便好!” 太子这才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露出一抹冷笑。 “看来,孤要赶紧给他们挑个,黄道吉日才行!” ‘黄道吉日’四个字,被他说的阴气十足,森寒无比,就跟选个日子将人送走一样样的,只差吹罗打鼓了! 徐寅一听,就知他没安好心! “去,让礼事府的人好好算算,挑个最近,最适合丧葬的日子!” 果然,如徐寅所料,太子的心里就没憋好屁! 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恶心自家兄弟,和昔日的恋人,是不是有些太十恶不赦? 徐寅脑子里这般暗想着,心里却莫名的解气! 狗男女就该这般晦气的在一起! 也祝他们以后的日子相恨相杀,不得安宁! 又想想刚才六皇子和伏怜滢反应,这俩人以后的日子,一定很让他放心! “愣着作甚?难道让孤亲自送你去?” 想的太过入神,忘了正事的徐寅,在太子阴森的声音中瞬间回神,心肝肺猛的揪做一团,立即开口狡辩; “奴才以为……殿下还有事要吩咐!” “孤以为你入定了呢!” 太子扭头冷冷的嘲讽,神色依旧让人心里发毛,可也多了几分别样的人味! “奴才这就去安排,一定给他们挑个好日子!” 说着,徐寅赶忙退了出去,走出院子才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原来,太子殿下也会逗趣?” 逗趣? 哪有板着死人脸逗趣的? 也不怕消化不良,当场嘎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有所收获 行至月安,和‘兄长’一家分开后,虞战南快马轻骑,直奔上相而去。 然而,到上相和太子的人汇合后,便得知多日来,他们竟未发现丝毫线索! 这让本就对太子心怀暗恨的虞战南,心中不由冷笑; ‘若查到线索才怪!’ 随即,找了个借口与这些人分开,他又直奔与上相挨着的上平,想去这里探探情况! 之前,那些黑衣人屡次在上相暗杀虞顾北,说明他们的窝点就在这一带,与太子的人分开,他或许还能查到些什么线索! 心中这般盘算的虞战南,到上平后,白天窝在客栈睡觉,闭门不出,夜里化身‘暗夜黑客’,游荡在上平的大街小巷,以及鲜为人知的各个角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连六日的探查,终于被他发现了些许异常! 夜半三更,风清雨疏,蛙鸣一片,沉睡的上平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后墙头,一个黑影如离弦的利箭般迅速跃出,朝着西南边迅速掠去。 稀疏的雨点儿打湿地面,却对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黑巾掩面,手提长剑,朝城南偏西迅速飞掠的虞战南没有丝毫影响。 他凭借过人的视力在黑夜中穿梭,终于来到提前打探好的一处不起眼民居外,掩身在角落,待气息平稳后,跃上墙头跳入院中,迅速躲在墙角观察情况。 而这处地方,是他两日前的深夜突然发现的! 当时,多日来没有丝毫发现的他,躺在对面的屋顶上,想着要不要离开这里时,就见两个黑影迅速从远处而来,谨慎的观望一番,便跃墙而入…… 那一刻,心情沮丧,不知道下一步将要如何的虞战南瞬间来了精神,且无比坚定的意识到,这两个黑衣人与暗杀兄长——虞顾北的那伙人,绝对有联系! 敏锐的察觉力和过人的耐力,让他躲在对面的屋顶上守了大半夜,直到五更天亮时,才不得不离开。 第二日半夜他又蹲守一夜,却毫无收获! 眼下,是他接连第三夜前来,却不想同前两次一样远远蹲守,而是摸想进这院里看看; 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咯吱……” 藏在墙角的虞战南刚要起身时,对面黑漆漆的主屋门打开,两个黑衣男子从里边儿出来,极为谨慎的观望一番,后又缓缓关上门,两人迅速朝虞战南藏身的墙角而来; 就在屏住呼吸的虞战南以为自己暴露,并握紧手中的长剑准备迎战时,二人在离他三丈开外处,齐身跃起,跳墙而出,呼吸间就已没了声音! 虽然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但两黑衣人之间的默契,以及下意识的举动,让虞战南十分肯定,他们就是前日夜里进院的那两人! 也就是说,这期间他们从未离开过! 那此时,他们又去了哪里? 去做什么? 自己要不要跟上? 一瞬犹豫后,最终虞战南蹲在原地没动; 他想先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里面又有什么东西? 安安静静的蹲在墙角的石头后好一会儿,确定暗处没人,虞战南迅速起身,朝黑漆漆的正屋摸去。 上前,背贴墙仔细听了听,确定屋内没人,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贴着门迅速扫视极其简单的屋内,发现没有人后,这才迈步上前,仔细查看起来。 正对面一张八仙桌上放着一壶两杯,想必是那俩黑衣人用过的,刚要朝一旁而去的虞战南,脑子突然想起兄长中毒的虚弱模样,眼神一冷,从胸口摸出一个小瓶儿,小心上前拿起壶盖,就往里面加了点儿料! 至于黑衣人能不能中招,就看运气了! 总之,他不能白来一趟! 妥善收好‘小宝贝’,虞战南朝左侧,占据整面墙的大书架而去。 按说,这么简陋的屋内,不可能布置一整面墙的书架! 虞战南疑惑满满间,上前站在书架前小心查看,却发现偌大的书架上却没有一本书,也没有一件古玩摆件之物。 这就很反常! 难道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这么想着,虞战南小心四处摸索寻找,看有没有机关; “咔嚓……” 突然,书架后传来异响,虞战南心头瞬间一紧,快速寻找屋内可藏身之处,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能让他躲藏的地方! 就算他现在转身离开,也是来不及的! “咯吱……” 接着,类似开门的声音响起,面前书架的最左侧缓缓打开,直到出现一道窄门的距离时,一前一后两个黑衣男子抹黑走了出来。 “近日不得有任何动作,莫让人抓住把柄!” 从暗道出来,走在前头的那位黑衣男子低声吩咐。 听到他的,躲在书架靠墙角落里的虞战南,眼神冷沉,心里却在想; 把柄? 这是怕了? “属下知晓,在没有得到京城的命令之前,不会让他们有任何行动!” 后面跟着的黑衣人恭敬的回答。 不过,‘京城’二字,让虞战南更加确信,背后黑手就是太子! “待我离开后,若有异常,你们立即撤离此处!” “是——” “凡事不可掉以轻心,此时万不可出任何纰漏!” “汲貆明白!” “有急事便可启动暗线,直接送信去西边!” “属下谨记,大人一路保重!” “咯吱……” 门被打开,黑衣人一前一后出去,而后就没了动静。 当并住呼吸,缩在角落里的虞战南才轻换了一口,再次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 接着,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口朝着书架而来,在虞战南以为他再次进暗道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而且,那人停脚的地方离藏身的角落只有几步距离,近的虞战南都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 好一会儿后,那人依旧未动,甚至呼吸都变轻缓些许,这让缩在墙角的虞战南不由咬牙握紧手中的长剑,心中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哼!京城!” 突然,那黑衣男子站在原地冷哼一声,低声嘟囔一句就抬步进了暗道。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书架慢慢闭合,直到恢复正常,已经一身冷汗,手握长剑,浑身僵硬的虞战南这才小心从走了出来,并迅速离开这里,去追刚才离开的男子…… 第一百二十四回一路跟踪 猜测对方要西行,虞战南一路追到西边的码头,眼睁睁看着一艘船缓缓离开,只能无奈等待天亮! 好在他运气不错,不一会儿就有一艘船从远处而来,虞战南二话没说就跳上船,并让船家以最快的速度追赶前面的那船。 没想到,这一追就追到日头偏西,追的船家叫苦不迭; “公子,要不在前方找个地方靠岸,您好歇息一番?” 看着站在船头,一整日未进食的虞战南,船家孙大余委婉的提议。 “多谢船家关心,不碍事!” 满脑子都是黑衣人的虞战南,此时根本就没心思歇息,更没注意到船家难为的表情。 “公子,若不……还是找个地方靠岸,您找别的船吧?” 站在船头,虞战南正死死盯着前方,离他们很远的那艘船,突然听到孙大余的话,这才转过身来; “公子,不是咱们不想送您一程,实在是没法子,孙某并未想到会有此趟远行,家中亲人此时估计担心不已,所以……” 所以,孙大余不想接着再往前走了! 闻此言,虞战南也很理解,但是半路也没有合适靠岸的地方! 再者,就算靠岸,他也找不到船! 认真思量一番,虞战南便转身对一脸忧色,且满脸不好意思的孙大余说; “此地离庆阳不远,劳烦孙大哥将我送至庆阳码头,届时在下也好搭乘别的船,你也好吃喝歇息一番,左不过个把时辰的事,你看如何?” “这……” “再下再加你二两银子!” “成!左不过个把时辰的事儿,孙某就送公子一程!” 就这样俩人达成一致,孙大余终于安心,船速也快了许多。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庆阳码头,虞战南付了船钱,当即又包了一艘船,并去附近买了一些干粮,想要上船再次启程时,在码头最前面的转弯里,发现了一路追赶的那艘船。 那是一艘中大商船,尾部插着两面写有‘顺风’,‘顺水’的三角旗帜,船头尾各站着一黑袍男子守着,至于船上装着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见此,虞战南也待在船上,打算守株待兔。 可是,没多会儿,船舱又出来一名灰袍侍从,手里提着一个类似包袱的东西,下了船朝镇中心走去。 想着船停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虞战南交代船家一声,便远远跟上去。 最后,跟到位于主街的——仙来客栈,那侍从进去就上了二楼! 看来,那黑衣人在这里落脚了! 心里想着,虞战南也跟着进去,在大堂角落里坐下,并要了两个小菜吃了起来。 直到他吃饱喝足,也没看到可疑之人从二楼下来。 虞战南便起身离开,选择回到船上继续等待。 夜半三更,迷迷糊糊间,虞战南听到有人来了码头,且不止一人! 虞战南瞬间清醒,并示意船家不要出声,而后透过船舱小窗看去,就见为首一男子在两个侍从的护送下,趁着夜色上了不远处那艘商船; 很快,船手一番忙碌,侍卫围着船舱一番查看后,大船拔锚,缓缓驶离码头,不一会儿就加速前进。 “快,追上去!” 这回找的船家姓王名仁,老实厚道,极为负责,听到虞战南的话就迅速开船,全速追了上去。 夜里不同白日,江上本就无船,跟的太近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虞战南就让王仁远远跟着,不要跟丢便行。 即便这样,还是被大船上的人发现了! “大人,后边儿有尾巴!” 一黑衣男子,恭敬的进船舱,像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一身贵气,的年轻黑袍男子禀告。 听到这话,靠在榻上的年轻男子没有丝毫别样情绪,且不紧不慢的睁开眼,而后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眼窗外,就冷淡问; “可是一路尾随的那船?” 一路尾随? 这说明,他早就知道后面有人跟踪! “应该是,好像换了条船!” 黑衣人认真思索一番,便极为恭敬的回答。 说完,他就立在原地,等待靠在榻上,黑袍男子的命令! 好一会儿后,黑黑袍男子这才缓缓起身,慢慢走到窗旁,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嘴角渐渐露出冷笑; “跟了一路,想必累的慌,不如请他上船一叙!” 黑袍男子说完,恭敬立在一旁的侍卫立马明白什么意思;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还有多久到急湾?” “莫约小半个时辰!” “就在那里等他吧!” “是——” 说着,黑人侍卫就退出去安排。 而黑袍男子则立在窗边,缓缓皱起眉头在想,后面跟着的到底是何人! “庸人自扰!” 想不出个所以然,但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知晓答案,他便自朝着冷笑一声,而后又过去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行踪的虞战南,和船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公子可要坐稳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进入前方急湾!” “急弯?” “没错!前方弯道紧急,水流凶险,路口复杂,时常有人在那处迷路,就是出事的也常有,还请公子坐稳抓好!” 听着王传家的话,虞战南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 很快,他压下这种感觉,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这一路他极为谨慎小心,又与前方大船保持距离,不应该有什么危险才是! 一番自我安慰后,虞战南便听从船家的叮嘱,坐稳靠好,闭目养神! 突然,船身一个剧烈摇晃,闭目养神的虞战南被颠的东倒西歪,情急之下抓住一旁的扶手,这才堪堪稳住! 然而,这只是开胃小菜! 由于江低暗流涌动,水路错综交杂,便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同漩涡,以至于船身剧烈摇摆,颠簸起伏不定,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就在这种危险,紧张情况下,王仁以过硬的技能艰难驾船,终于过了湾道最艰险的一段,在虞战南长出一口气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第一百二十五回你死我活 “公子,咱们撞船了!” 才转过弯道,突然和前面停下来的大船撞在一起,王仁紧张的朝船舱内的虞战南喊话。 撞船? 怎么会? 突然,反应过来的虞战南,意识到危险将至,一把抓起身旁的长剑冲出船舱,拉着紧张不已的王仁低声叮嘱; “等下我上了大船,你借机赶紧离去!” “公子,您这是……” “莫要多问,速速离去!” 盯着王仁低声说完,虞战南提剑挡在他身前,与大船尾部居高临下,手握兵器,蓄势待发的俩黑衣男子对视。 “快走!” 虞战南低呵一声,瞬间提气朝大船跃去,为的就是不牵连无辜。 稳稳落在大船尾部,虞战南回头就见王仁一边迅速驾船离开,一边回头担忧的看自己,当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转身盯眼前的两黑衣人问; “二位,这是何意?” “该是我们问你才!” 船尾左侧,略高一点恶黑衣男子率先出声反问。 “不知这位公子,一路尾随我们有何用意?” 接着,右侧的那黑衣人就冷笑着发问。 至此,虞战南终于知晓;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他!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毫无意义,虞战南缓缓提起手中的长剑横在身前,一副随时迎战,且充满挑衅的架势,让船尾的两个黑衣人彼此看了一眼,而后迅速朝他冲去; “铛……” 虞战南一个猛力,挑开左侧高个子黑衣人的剑,下腰侧身躲过来自右侧的攻击,而后迅速翻转,手腕翻转,长剑朝右侧黑衣人的腹部挥去…… “唰……” 剑锋划破黑衣人腹部的衣袍,并未对其有任何伤害。 见此,两个黑衣人再次左右夹击,迅速卷而来; 站在船尾逼仄空间,无法施展手脚的虞战南,在二人扑上前来时,迅速挥剑,硬生生从两人之间划出一个大口子,一个鲤鱼打挺就地翻滚,与两黑衣人调换方向。 虽然眼下施展的空间扩大,但他也要时刻防备来自身后的偷袭!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儿,船上有多少黑衣人人他也不得而知! “哼!没想到你还有几下子!” 见此,高个子的黑衣人不由冷声讥讽。 手握长剑,目视前面,耳听八方的虞战南丝毫不敢大意,也未接他话茬,只是冷笑一声,就主动出击; “铛铛铛……” 冲上去与高个子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两人实力相差不大,但一旁矮个子的黑衣人时不时的偷袭,让虞战南略显吃力! “嗤……” 突然,右肩处被矮个子黑人刺了一箭,虞战南脚下一晃,立即退至船尾左侧,与他们拉开距离对视。 “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这时,对面高个子的黑衣人剑指着他,厉声质问。 “你——猜——” 虞战南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在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又如猛虎一般扑上去,照着高个子黑衣人的腹部刺去; “铛铛……噗嗤……” 敏捷的身手,加上诡异的招数,高个子黑衣人防不胜防,腹部被刺了一剑。 取得初步胜利的虞战南再次拔剑迅速后退,与两人拉开距离,眼神却比刚才还要凶狠,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饿兽,随时找机会厮杀猎物。 见同伴儿重伤,矮个子黑衣人咬咬牙,一脸狠劲挥舞着剑,主动发出攻击,朝虞战南面门刺来; “铛……” 一个完美转身击退矮个子黑衣人,虞战南乘胜追击,原地一个跳跃,挥舞着长剑朝矮个子的黑衣人脖子会砍去; “当心……” 一手捂着腹部的高个的黑衣人大喊一声提醒,但是为时已晚,矮个子黑衣已经被虞战南当即斩杀; “唰……” 利剑划破颈部,鲜血四溅,矮个子黑衣人瞪大双眼想要张嘴,最终软软倒下; “砰……” “啪啪啪……” 矮个子黑衣人倒地的瞬间,身后传来鼓掌声,虞战南立即后退到船右侧,背靠船边,警惕的看向一身银纹黑袍,头戴银冠,脚踩黑靴,身量瘦而精健,面容略不是很白,眼神极其锐利,嘴角带笑,缓缓向他走,最终停在两丈开外的年轻男子。 “公子好功夫!” 这人倒是好度量,只撇了一眼船尾倒在血泊中的手下,便极其平静的收回眼神,站在原地笑着打量一番左肩带伤的虞战南,而后开口夸赞。 就是纯夸赞! 还是非常真诚的那种! 这让处在高度警惕的虞战南眼神一冷,嘴角只咧了咧,算是礼貌性的回应了他的夸赞! 然而,这黑袍男子并未就此打住,接着又笑问;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一路尾随在下又是何缘故?” “自然是……受人之托!” 本想说要报仇的虞战南,话到嘴边突然变了说辞,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是想看看,眼前的人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还是明知故问! 不过虞战南的心里更倾向后者! 毕竟,太子的人做戏,怎么也要做全套不是? “受人之托?” 显然,这个说辞让黑袍男子有些怀疑! 接着,他笑着再次打量一番靠在船边,一脸冷意,且倔强倨傲的虞战南,满眼赞赏的又问; “不知这位公子,是受何人之托?又受托何事?” 他话说的极为客气,但那双被笑意掩盖的双眼下,却涌动着深深的冷意,以及不为而知的谋算! 这点儿,熟之阴谋的虞战南看的清楚,更明白眼前之人并非等闲之辈,绝不是表面那样无害! “既是受人之托,自然不能外道!” 虞战南倔强中带着几分不屑,开口随意糊弄道。 不想,黑袍男子却一脸正色点头说; “倒是有理!” 他的话,以及神色好像很‘善解人意’,只不过渐渐失去笑意的双眼,让虞战南知道,他已经没了耐心! “既然如此,公子接下来要如何?” 忽然,黑袍男子表情极为严肃的盯着虞战南问; 那样子,就好像在问接下来要吃什么味道的饭菜一般寻常,但是眼神和态度却截然不同! “你死我活……” 人生字典里从没有退缩二字的虞战南,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就挥舞着长剑朝黑袍男子主动出击…… 第一百二十六回半路失踪 最终,寡不敌众的虞战南,在杀死黑袍男子的两名手下,以及重伤三人后,被几名黑衣人同时围攻,背部和腹部重伤,再难站立后,被活捉! 很快,虞战南被五花大绑,拖到黑袍男子面前; “跪下!” 一黑衣人猛踹虞战南膝后窝,想让他下跪; 奈何,浑身是伤的虞战南,硬是咬着牙站着不动,且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踹他的黑衣人。 “放肆……” “罢了!倒是一条好汉,难得的硬骨头!” 手下再次要动手之时,黑袍男子出言制止,并盯着眼前浑身是血的虞战南称赞,眼里也是实打实的钦佩!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落到如此地步,根本没有想着能活命的虞战南,心里虽然满心不甘,但也没有丝毫胆怯,高昂着头,眼中满是不甘,对坐在面前的黑袍男倔强的说。 “你若报出姓名,我便……” “不配!你根本就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仍然不能确定,眼前之人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份的虞战南,冷哼一声,咬牙怒说。 随着话落,黑袍男子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就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水; 接着,他缓缓起身,指着江水漫不经心的吩咐; “既然如此,你我都不必再浪费口舌!” 说完,他抬起手,指向船后翻滚的江水,眼神突然一冷,就下令; “扔下去!” 早就在他起身盯着江水时,虞战南便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这种结局! 他迅速被两个黑衣人押至船边,看着翻滚的江水,飘洒而起的水雾,虞战南扭头,朝正盯着他打量的黑袍男子露出一个冷笑; 而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扎下船,掉入江中…… “大人,要不要……” “不必!” 站在船尾,抬手制止手下的黑袍男子,就这么静静看着被远远落在后面的水圈,直到那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眼中划过淡淡的惋惜,以及深深的不解! 他到底是何人? 为何只身跟踪他们? 这个问题当真让他想不通! 不过,也不会对他造成任困扰,想不通索性不想,便转身朝船舱走去。 不过才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下,冷冷吩咐道; “他们,立即处理干净!”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被虞战南斩杀的手下。 “是——” 后面的手下立即领命。 不一会儿,两具尸体被抬走,甲板上的血迹被冲洗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根本看不出这里发生过打斗! …… 而相隔几十里的庆阳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中,沉睡的虞顾北突然从梦中惊醒,看了眼床内沉睡的妻儿,这才缓缓坐起身,捂着乱跳闷痛的胸口忍不住乱想; 难道京城家人出事了? 心慌神乱的虞顾北,托着虚弱的身体下床,站在窗边望着漆黑的夜色陷入沉思! 如今的他,又能做什么? 接下来,又该去往何处? 若一直南下,几日后便可到达老家! 但是,如今这般情况,他又不能回老家! 又想起祖父曾隐晦的提醒,他便忍不住好奇; 为何要让他们一家去西边? 那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虞顾北想了一路,也纠结了一路,眼下该到做决定的时候了! 因为,庆阳是个极其重要的分路口,不想多走弯路,就必须在这里做出抉择! “西边……” 盯着茫茫黑夜,虞顾北轻声低喃,又扭头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妻儿,心里属实不想去这么遥远偏僻的地方! 一来,儿子太小,西边的气候严寒艰苦,他不想冒险,亦不想妻儿遭罪! 二来,西边离京城太远,万一有事,鞭长莫及! 但是,神武侯的叮嘱他又不得不顾及,生怕自己的私自决定,打乱他老人家的什么计划,那样的话,整个虞家将会…… 想到这儿,多日来的困扰终于有了答案,虞顾北摸了摸渐渐平复下来的胸口,就忍不住低叹一口气! 就一路西行吧! 至于具体到哪里,且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 决定好一切,和妻子——沈若云商量一番,普通人家装扮的虞顾北一家三口,带着周嬷嬷搭船往西,想走水路转至牟山,然后一路西行至凉城再做打算! 几个时辰后,他们乘的船,在江上与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擦肩而; 顿时,虞顾北心跳失常,再次传来闷痛; 交错之际,扫了一眼那艘小船便收回眼神,便以为是自己身体不适,为了不让妻子担心,虞顾北便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那艘小船舱内,正躺着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亲弟弟——虞战南! 而虞战南的突然失踪,让太子的人极度不安,并迅速把这一消息送往京城。 …… 东宫 太子——祁容舁,看完来自上相的密信后,大惊失色,整个人瞬间愣神! 虞战南出事了! 这是他最担心,最怕的事! 不想,这么快就发生了! 正因为他怕虞战南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同虞家交代,届时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才特意交代手下,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安危; 没成想,他独自离开上相,而后就没了音讯! 太子沉着脸,心情极为沉重的站在窗前,盯着外面不知所措! 这般糟糕的情况下,他要如何同虞家交代? 神武侯会不会以为是自己的手笔? 前世自己作恶多端,这一世努力想要做个好人,好像也不大容易! 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虞家误会! 想到这儿,太子阴沉的眼神儿带着戾气,心中也有了打算; 他决定亲自去上相寻找虞战南! 并亲自彻查此事! 他想要看看,上相到底藏着什么人? 为何这般胆大包天? “来人——” “属下在,太子殿下请吩咐!” 从暗卫转为东宫禁军首领的叶开,立即进殿领命。 “去准备一番,即刻出发……” “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刚要发号施令,就听徐寅大声喊叫着,满头大汗,一脸慌张从外面跑进来。 本就愤怒的太子,脸色当即阴沉起来就要重罚徐寅,就听他迈进门槛气喘吁吁道; “殿下,不好了……明公公刚才让人传话,说陛下刚才突然昏了过去……” 徐寅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晃,太子就已大步飘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回说出秘密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被任太医扎过针,悠悠转醒的顺安帝,平常冷心冷肺的太子喉咙一堵,不由红的双眼,上前跪在床边低声轻唤; “父……皇……” 才醒过来,眼神涣散的顺安帝,在太子这声哽咽轻唤中慢慢眨了下眼,随即渐渐清醒过; 吃力的伸出一只手,轻搭在太子手上无声安慰。 “陛下,您终于醒了!” 一直在旁边侍奉等待的明公公,见顺安帝醒了过来,就激动的上前,说着就忍不住落泪。 “朕……朕还活着……” 许是为了安慰跪在床边,紧握着自己手的太子,和一个劲儿落泪的明公公,才醒过来,身体极度虚弱的顺安帝轻缓开口这般说。 可他这句话,让俩人鼻子一酸,心中更加难过; “陛下万岁之身,自是要长长久久活着!” 明公公赶紧擦了擦眼泪,上前就哽咽着安慰顺安帝,生怕他多想而不利于病情恢复。 “扶……朕……起来!” 不想躺着的顺安帝,朝明公公说着,就被跪在床边的太子扶了起来,并小心伺候着靠床而坐。 “朕……吓着你了?” 顺安帝靠坐在床头,盯着太子看了一会儿,就虚弱的开口问,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确实被吓到的太子不想承认这点,但是,面对身体如此虚弱的顺安帝,还是忍不住开口叮嘱。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顺安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点! 想着不久后,他将永远离开自己,太子心中一阵闷痛,眼眶酸胀,喉咙发紧,又怕顺安帝看出什么,便赶紧底下头。 “陛下,您请服药!” 红着双眼的明公公端着汤药上前,站在床边小声提醒。 “孤来——” 太子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亲自侍奉顺安帝。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越发懂事,有人情味儿的太子,顺安帝满眼欣慰,连苦涩的汤药都觉得没有那般以往难以下咽。 服完药,又侍奉顺安帝漱了口,太子这才坐回床边,冷冷淡淡的说; “何事让父皇这般动怒,以至于都不顾龙体安危!” 话说到这儿,太子才想起着急来时,看见跪在殿外的六皇子; 当下眼神一沉,浑身散发着摄人气势,让顺安帝都不由盯着他多看几眼,便缓缓开口; “那孽畜,他竟前来求娶伏家那贱婢为正妃……咳咳咳……” “他……当真这般说?” 猛的听到六皇子要求娶伏怜滢为正妃,很是想不通的太子皱起眉头; 而后又想起伏怜滢的手段,便明白一切! 左不过又是一个蠢货罢了! 见太子眼神阴冷,顺安帝心中不安,盯着他一个劲儿的打量,生怕他对伏怜滢还有什么念想! 接着,太子嘴角泛起的冷笑,让他彻底安心! “此事,你怎么看?” 这话,顺安帝有意想要再试探太子一番,看他是不是彻底断了对伏怜滢的所有心思。 “如父皇所言,一个贱婢而已,何至于让您过问?” 太子满目寒凉,满脸不屑,甚至语气中带着隐晦的恨意,让顺安帝极为满意! 世间女子千万,好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太子钟意哪个他都没意见,唯独不能是伏家女! 这是顺安帝心结,也是他的执念! “话是这般说没错,可那畜生为了这样一个贱婢,竟然不惜忤逆朕……” 说到这儿,又想起刚才六皇子顶撞他的一幕,顺安帝浑浊的双眼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杀意,又想起种种不得已,无奈的叹口气。 见他气不顺的模样,太子忍着怒火就安抚; “您何必与他置气,他又何德何能?” “哼!置气?贱种也配!” 终于,顺安帝当着太子的面直言恶语,说出这句话,心里莫名轻松很多。 也难为他了! 堂堂一国之君,面对顶着自己儿子名头的父不祥之人,一忍就是这么多年,可想而知有多憋屈! “他自是不配,往后这等杂事儿臣会看着处置,您不必再烦心!” 想起伏怜滢和六皇子那对狗男女,太子阴沉的眼神闪了闪,便如是同顺安帝说。 同时,他心中又有了恶心两人的绝好办法!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能杀了他们,那就让他们更‘好过’点! “也罢,此时你看着处置,朕不再过问!” “不过,切不可太过激进!” 顺安帝盯着太子提心,不要让他为了这人而乱了大局! 更是提醒太子,在一切不明了的情况下,万不可打草惊蛇! “儿臣明白!” 已经不是从前那傻货的太子,很明白顺安帝的意思,郑重向他保证。 见此,顺安帝满意的点点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神色严肃的沉思须臾,便伸手从床内侧的暗格中拿出一物,郑重的交给太子; “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父皇,您……” 听着顺安帝的话,心里难受的太子急忙开口就要安慰,却被他抬手打断; “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数!”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的顺安帝,说着就红了眼,然后拉住太子的手,把那物放在他手心,并盯着他的双眼极其严肃叮嘱道; “你……如今已能独挡一面,朕心中甚慰!” “这兵符,今日交与给,望你熟之善用,莫要辜负朕的期望!莫让祖宗蒙羞!莫让天下百姓受苦!” 此兵符,正是当日神武侯上交的那道兵符! 也是元启最厉害,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顺安帝在这个时候把它交给他在太子手中,代表皇权的彻底交接! 亦代表他对太子的认可! “父皇……” 看着手中的冰冰凉的虎形兵符,太子心中五味杂成,悔恨交加; 前世,他虽然名正言顺的继承了皇位,可这道兵符,到死都没有见过! 如今实实在在的握在手心,却没有前世的那般渴望,与兴奋,再想起虞窈和虞家; 再看眼前身体虚弱,脸色青白,身上充斥着一股子灰败气息的顺安帝,心中只有说不出的痛楚! “你生母,她原本是一个探子,与朕在一起后便慢慢断了与外面的联系,却在生下你之后突然收到密令,她拒绝执行,就遭到毒害,最后只留下一个鲜血淋淋的‘伏’字就含恨而终……” 突然,顺安帝盯着太子,说出多年隐藏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八回滴水不漏 太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生母竟然是探子!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顺安帝为何隐瞒生母的一切过往! 原来,是为了保护他! 两世为人,直到这一刻,太子真切的体会到来自顺安帝这个父亲的爱护! 其实,这份儿爱护前世也有,只是蠢笨无脑,心盲眼瞎的他没看见,也没好受到罢了! 顺安帝一番叮咛嘱咐后,身体实在疲倦不堪,这才睡了过去,太子也得以脱身处理六皇子! 他掩下杀意,冷眸沉色,抬脚迈出内室,一步步来到跪在殿外的六皇子面前,眼神不屑盯着他思量; 想着,这个父不祥,顶着他兄弟名头的野种,就让他先滋润的活一段时间吧! 心里忐忑不安跪在殿门口,已经晒的头晕眼花的六皇子,听见脚步声瞬间抬头,在看见垂眸盯着他打量的太子时,就激动的开口; “太子皇兄,父皇他……他怎样了?” 对上太子冷飕飕,阴沉沉的双眼,六皇的心头莫名一颤,胆怯的不敢与之对视。 但是,心里极为想知道顺安帝此时的情况,最终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抬起头,就听太子又冷冷的问; “你想娶……伏氏为正妻?” 心虚的六皇子错开眼神,忍着心慌点头道; “是……我……臣弟与伏氏已有夫妻之实,不想委屈了她……” 面上看似恭敬乖顺的六皇子,却故意拿‘夫妻之实’这话恶心太子,想看看他能忍到何时! 不过,对抢了太子女人这件事,他极有成就感的! 果然,这话让太子面色阴寒,心中难受,却非六皇子想象中的那种难受; 再次回想起前世种种,但又不能即刻手刃仇人,此时的太子,更多的是自我痛恨和厌恶,一句话都不想再与眼前的六皇子说。 “太子皇兄若是觉得不妥,臣弟便……” “滚——” 见太子不声不响,六皇子继续言语挑衅,心里也暗自得意,却被太子一个眼神吓得没了声音。 “胆敢擅自来此,孤……定让你知晓后悔二字怎样写?” “拖走,让人看着他!” 太子盯着愣神的六皇子冷冷警告完,便对侯在一旁的叶开下令; 就是要囚禁六皇子的意思! “大胆!” 直到被叶开拖起,回过神来的六皇子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 “啪——” 见他还有胆子在此大吼大叫,太子挥手就一个巴掌,直甩的六皇子一个屁股墩儿,好不狼狈。 不服气的抬起头,对上太子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心头一颤,莫名怂了,到嘴的质问又吞了回去。 “放心,孤会让你如意!” “在此之前,好好替父皇祈福,他若有个好歹,哼!” 一个冷哼,让六皇子清楚的意识到,太子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弄死他! “是——” 不由自主的乖乖低头,恭敬回话,然后就被叶开押着退下。 站在大殿门口,看着走远的六皇子,太子嘴角露出一抹嗜血冷笑,随后转身进了内殿,提笔写了今世第一道圣旨。 没错,就是圣旨! 顺安帝已经把玉玺,和皇帝宝印都交给他了! 此时此刻的太子虽未正式登基,但已经执掌皇帝所有的一切权利和使命! “去,传旨!” 不一会儿,太子把写好的圣旨,交给一旁伺候的冉拾。 “是——” 作为明公公的干儿子,冉拾心里有诸多疑惑,但他丝毫不敢开口乱问,捧着圣旨恭敬回答完,就退身出去。 到殿外,才小心打开圣旨看了眼,见是下给吕家赐婚圣旨,这才带着人迅速出宫。 “太子有旨,赐吕氏之女解语,为六皇子正妃,望尔谨言慎德,知礼知耻,勿要辜负圣命……” 这一道意外而来的圣旨,简直给吕家人高兴坏了,千恩万谢送走冉拾后,赶紧把圣旨供奉在祠堂。 至于那些拐弯抹角警告他们,以及贬低吕家教养的话,他们全部忽略! 此时此刻,他们只想着吕家的将来,想靠着六皇子妃这个名头重新站起来。 就是吕解语本人,也被这道圣旨给惊呆了,回过神来就高兴的直落泪; 主人的承诺真的兑现了! 她真的要嫁给六皇子为正妃了! 她终于等到了! 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担惊受怕了! 她…… “恭喜姐姐,没想到还有这般造化,只是不知六皇子是否甘愿?” 大房庶女——吕艳语,一听吕解语这个残花败柳成为六皇子正妃,心里就嫉妒的发疯,面上却装出一副大度高兴的样子站出来道贺。 然而,这段时间在吕家备受冷眼,处处遭受苛责的吕解语,又怎会忍她; “掌嘴!” 吕解语又回到以前跋扈的样子,但又比以前多了些脑子,当着所有家人的面狠狠发话。 “啪……” 身后的黄花愣了一瞬,硬着头皮挥起蒲扇大的巴掌,照着吕艳语的嘴巴就是一下。 当即,给她挥倒在地。 “啊……你……” “下次若敢在我面前放肆,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 吕艳语捂着脸刚哭喊出声,就听吕解语冷冷警告,然后看都不看家人一眼,带着黄花扬长而去。 “还不滚下去,没规矩的东西!” 吕厉这个父亲,虽然对吕解语的目中无人很是气恼,但心知,以后吕家都得指望她,便把一肚子火气,撒在捂着脸,委屈哭泣的吕艳语身上。 “以后,哪个胆敢慢带大小姐,绝不轻饶!” 接着,吕厉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警告,也是做出表态。 以至于完全忽略,这道赐婚圣旨乃太子所下这个天大异常。 要知道,并未继承皇位的太子,根本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下旨! 顺安帝的突然病倒,彻底打乱了太子去上相的计划,也让他接管了一切权力! 同时,暗中也酝酿风云诡谲! 翌日 朝会结束,太子特意留下镇国将军——虞驰正。 “将军,近来身子可好?” 盯着下首的虞驰正打量一番,太子极为关心的问。 不想,他这话给虞驰正问的警铃大作,心生警惕,面上却丝毫不显; “多谢太子殿下挂心,臣一切安好!” 虞驰正极为恭敬,滴水不漏的回答…… 第一百二十九回重获新生 看着立在下面,满身正气,恭敬又冷漠的虞驰正,太子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妻——虞窈; 想起虞驰正是一个极为疼爱女儿的人! 想起前世他为了女儿,不惜豁出一切,最后却被自己下令斩首…… 突然,眼前一片血红的,太子霎时脸色苍白,心脏绞痛,额头布满密汗,悔到肠子打结,胃里更是难受的冒酸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下首低头站立的虞驰正,没看见太子脸色苍白如鬼,正竭力忍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只以为他默不吱声,是有意给他难堪; 那双平日里威严又睿智的虎目,迅速划过厉色,甚至带着绝冷杀意,以及深深的恨意! 因为储君不仁,他最疼爱的女儿以死脱身,被迫远遁! 因为储君残暴,长子身受重伤,身中剧毒,不得已带着妻儿远走,如今彻底失去消息! 因为储君不贤,战功赫赫的老父亲整日忧心如捣,苦心思虑,茶饭无心! 就是家中老母,以及妻子,至今缠绵病榻,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镇国将军请坐!” 从痛苦回忆中抽离的太子,立即调整情绪,开口对下首低头站立的虞驰正客气道。 “臣,多谢太子殿下!” 闻言,虞驰正亦未推辞,道谢后便坐在右侧的次位,正好离太子不远不近。 心情沉重的太子属实不得已,便缓缓起身走下来,对着端坐着虞驰正弯腰; 太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虞驰正心中一紧,慌忙起身,但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慌不安; “将军,孤对不住您!” 对不住? 何意? 心中猜测的虞驰正,莫名心头一颤,浑身一冷,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让他瞬间想起次子——虞战南来,刚要开口追问时,就听太子又言; “将军,二公子……前些时日失踪了!” “咯吱……” 突闻噩耗的虞驰正,刹那间神魂恍惚,头昏目眩,浑身冰寒,四肢无力,连连后退两步,将身后的椅子撞得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而后腿一软,高大强健的身躯摇晃着就瘫软下去; “将军当心!” 太子眼疾手快,立即上前两步扶住差点瘫倒的虞驰正,将其安稳扶坐回椅子,便愧疚开口; “孤……” 看着面无人色,神不附体的虞驰正,太子满心愧疚,终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殿下……” 好一会儿后,无法站立起身的虞驰正,缓缓抬头盯着太子,因极力压抑情绪而沙哑颤抖的声音低唤一声,在太子担忧的眼神中,借助椅子扶手缓缓起身,而后就急切追问; “南儿……犬子他……他只是失踪了是吗?” “是——” 不敢同虞驰正对视的太子,视线越过他盯着后面柱子,而后点头肯定的回答。 说完,又怕虞驰正与虞家误会他,太子再次忍着悔恨与自我厌恶,挪回视线盯着他自责的说; “还请将军宽心,孤已让人极力寻找二公子的下落,一有消息便会通知侯爷与将军!” 死死盯着太子的虞驰正,面色极其严肃,看似镇定,但长袖下紧握的双拳,以及心中翻滚的滔天恨意,便知他此时的心情! 说完这话的太子,见虞驰正盯着自己一声不吭,便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太子愧疚的内心多了几分共情,又缓缓道; “二公子只是失踪,还请将军莫要多想!” 知道虞驰正失去女儿,又体会过长子重伤,离京回乡的悲痛经历,太子怕他撑不住,便好言安慰一番。 不想,虞驰正就跟没了魂一般,盯着他一动不动,把太子吓得不轻,急忙开口问; “将军……您可还好?” “臣……告退!” 突然,虞驰正后退一步与太子拉开距离,而后弯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便转身木讷的朝外走去。 “快,让人亲自送将军回府!” 显然,虞驰正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生怕他出什么事的太子,急忙吩咐徐寅。 “是——” 徐寅说着,即刻转身小跑出去,带着几个侍卫跟在看似一切正常,但走路高一脚低一脚,且身体极为不稳的虞驰正身后,一路把他护送到神武侯府…… 不出两日,京城突然传出消息; 说虞家大公子——顾北,带着妻儿在离京发生意外死了! 此消息一出,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悲、有人痛、且说法各异,版本极多; 有人猜测,虞顾北可能半路毒发身亡,妻儿还活着! 有人说,虞顾北遇上了土匪,一家三口全部被杀! 也有人说,虞顾北一家葬身怒江,尸骨无存! 亦有人说…… 总之,各种说法在京中流传,且说的有鼻子有眼,很有可信度; 但是,神武侯府依旧闭门谢客,没有任何要操办葬礼的迹象,让许多人觉得奇怪,只以为虞家可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或者还存在某些幻想! 岂不知,被他们议论的主角——虞顾北,带着妻儿以及周嬷嬷,此时已经坐船西行,到达常州的——常青城,若是不出意外,再有十天半个月,他们便可到达位于西边的凉州。 …… 八月的西部,早晚天气渐寒,温差极大,在这种极端天气里,庄稼成熟,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城外庄子上,长工们忙着收割苜蓿,为牲口储藏冬季草料; 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上,也有许多人挥舞着镰刀,收割发黄半干的野草。 而边界处,一道两丈多高的城墙将草原一切为二; 城墙外一片新建的村落,以及忙碌的人们尤为显眼,与不远处的牧族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眼前的一切,忙碌了两个多月的虞杳终于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一身灰蓝粗布长袍,发髻整齐,气质文雅,俊秀清冷,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舒墨问; “他们可还适应?”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过,如今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便是人间大福!” 盯着不远处忙碌收割草料的汉子们,舒墨眼底升起一抹感激,以及极为隐晦的别样情愫。 “明日我要回城,这里就拜托你了!” 听到虞杳这话,看向远处的舒墨转头,眼中带着某种坚定道; “公子放心,属下会照看好一切!” 已经下定决心,踏实留在这里生活的舒墨,对虞杳感激之余,心里对这片土地也充满希望。 “有空给村子起个名儿吧!” “就叫新生村吧!” 沉思须臾,舒墨便缓缓开口。 这个新村落,虽然是由九十八个囚犯组成,但建成的每一个环节都由虞杳亲自设计,付出诸多心思和钱财,如今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希望和干劲儿。 对舒墨来说,他们都是新生之人,也希望往后的人生,也能重获新生! “挺好,就叫新生村吧!” 虞杳点头肯定,让舒墨好看的眉眼也跟着舒展…… 第一百三十回点头同意 翌日 虞杳和香姑天黑到庄子上,正好赶上忙碌了一天的众人,都在院子里吃饭晚食。 “公子,您回来了?” 坐在门口台阶上,一手端着大碗,一手拿着几张大饼正埋头大吃的大齐,猛的看到风尘仆仆的虞杳,激动的站起身大声问。 “公子安!” 听到大齐的声音,常家兄弟,以及院子里低头吃饭的众人忙起身,赶紧问好。 虞杳手拿马鞭,边往里走边扫了一眼他们碗里的饭,见是杂粮粥,且很浓稠,便对常山和大齐他们说; “吃完再说!” 说着,她人径直朝后面的主院而去,香姑赶紧去厨房吩咐。 见此,大齐和常山对视一眼,几口喝完浓粥,大口咬着吃完饼,洗了把手脸,就赶紧跟了过去。 “主子——” “进来——” 简单洗漱一番的虞杳,还没来得及换身干净衣服,听到两人的声音只好作罢。 “坐!” 坐在主位的虞杳,示意二人坐下后,就问道; “草料收的如何?” “回主子,再有三五日便全部收割完,只是牲口太多,奴担心这些草料不够过冬!” “嗯——” 听着常山的话,虞杳若有所思。 近两个月来,秦沐和柯丞兵分两路,带着商队不但赚的锅满盆满,还换来了以马为主的不少牲口,加上后续的牲口,确实有些担忧。 “地里的苜蓿收完以后让,所有人去草原割草,尽可能的赶在落雪之前多收些,过段时日,一半儿牲口赶到关外分开养,想必过冬就没有问题了!” 城墙已建好,新生村也渐渐进入正轨,那里的草料充足,牲口比较少,虞杳打算把好马赶到那边儿去养。 “若是这样的话,草料估计够的,但是马厩估计也是不够的!” “建,不用考虑别的问题,在加建几排。” 庄子再往西二三十里,那里在这两个月已经建成了大批的马厩,虞杳回来时曾去看过,还未彻底完工。 “公子,先吃完饭食再聊!” 这时,香姑带着胡嫂子和不会说话的庞大姐,端着三个热菜,一碟子饼,以及一大碗杂粮粥进来摆在桌上。 “主子先……” “一起吃吧!” 常山刚起身要离开,就听虞杳这般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再说什么。 看着香姑也坐下来,饥肠辘辘的虞杳便提起筷子开动,只是才吃了一口白菜,就听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刚出去的胡嫂子的声音响起; “姚管事,您怎的来了?” 姚黑子? 他不是和柯丞一起的吗? 虞杳停下筷子,心中满是疑惑时,就听姚黑子着急问; “公子可是在里边儿?” “对,公子才到,正在用晚食!” “公子,公子……” 胡嫂子才说完,就听姚黑子大声喊叫着,着急朝主屋儿来。 “进来——” 虞杳话刚落,灰头蓬面,衣衫破损,脸上还带着丝丝血迹,神情极为焦灼不安的姚黑子就挑帘进来; 见他这副模样,虞杳便知道出事了! 她扔下筷子,盯着神色慌张,双眼渐渐红了起来的姚黑子问; “出了何事?” “公……公子……” 突然见到虞杳,才一张嘴姚黑子就哭了起来。 “姚管事快坐,慢慢说!” “是来,莫要着急,慢慢与公子说来!” 常山和大齐二人赶紧起身扶着姚黑子坐下,并好声安慰,同时二人心里也极其不安。 坐在虞杳正对面的姚黑子,拿袖子擦了擦眼,顺带着摸了一把鼻涕,这才抬头对盯着他的虞杳道; “公子……咱们的赏对被……被抢了……” “可有人伤亡?” 从组建商队的那一天开始,虞杳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来的这么突然! 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人员伤亡问题,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过,看姚黑子的状况,估计不大好! 这么一想,虞杳面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都有受伤,慌乱之际,柯队长让奴回来报信,有没有死奴也不得而知……” 说着,姚黑子又红了双眼,看了一眼虞杳,便愧疚的低下头。 “你伤在哪里,先上点儿药,回城后再去看大夫!” “多谢公子,只是皮外伤罢了,奴就是担心柯队长他们……” 是啊! 担心! 心里焦急的虞杳,确定姚黑子没有大问题,便立即起身,对大齐说; “叫几个有胆量,身手不错的人跟我走!” “是,奴这就去!” 知道要去干什么的大齐,丝毫没有犹豫,这带着些许激动转身出去大喊; “马蛋、王山虎、刘善、铁头、铁牛……” “来了来了,有甚子事?” “可是公子有何吩咐不成?” “何事?” 几人小跑进二院,忍不住就问起来。 这时,虞杳从主屋出来,几人立即安静下来; “此次之行会有生命危险,你们可愿意?” “愿意——” 连大齐在一起的六人齐声大喊,没有丝毫畏惧。 “走——” 时间紧急,虞杳不敢有丝毫耽搁,就带着几人连夜出发。 “公子,这个拿着路上吃!” 去厨房装了一些干粮的香姑,跑过来盯着一口饭都没吃的虞杳,满目都是心疼。 “进去吃饭吧!” 拿着干粮袋子淡淡说了一句,虞杳就带着几人转身离去,看着瘦小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香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香管事莫要担忧,我会照顾好公子!”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常水,盯着落泪的香姑说完,转身朝外跑去,左腿虽然有些微拐,却丝毫不影响速度,甚至比一些正常人跑的还要快。 门外已经跨上马背的虞杳,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常水,就不由皱了皱眉头,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便又放下马鞭,就听他急切说; “还请公子带奴一同!” 大门口闪烁的微弱火光,照在他略显稚嫩的脸上,莫名有种恍惚不真实的错觉; 但是那双不大的眼眸却格外真诚,带着些许忐忑死死盯着虞杳,像是在等待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般! “很危险……” “奴晓得,但奴不怕,还请公子带奴一同!” “你……” “奴绝不会拖后腿,还请公子同意!” 见虞杳面色迟疑,常水又急切这般说,话语带着些许恳求。 本就时间紧迫,他态度又极为坚决,虞杳只好点头同意…… 第一百三十一回敬畏之心 一行九人,带着家伙事儿,从城外山路绕行,而后直奔柯丞商队所去的大平山区。 大平山区位于不归城西南方,地处偏僻,与鄱芜相邻,各种势力交错,尤其是土匪当地强豪恶霸极其众多,因而极少有人敢去那里行商。 虞杳本打算年后组建一支实力强悍的商队后,在向西南方发展,但在柯丞的强烈要求下,她便同意先试试水,不想才去了两趟就出了这事! 不过,虞杳心里清楚,肯定是他们的商队引起了旁人的眼红和嫉妒,这才有了这场灾祸! 一路上同姚黑子解清楚一切后,八人轻装快骑,两日后就到达大坪山区的——外虎坝。 “公子,再走一个时辰的路程,便到达那日事发地。” 看着前面突然停下的虞杳,姚黑子打马上前说。 “原地休息!” 突然,虞杳下令,让众人很是不解,但都听令行事。 “公子,柯队长他们……” 内心火急火燎的姚黑子,恨不能长上一对翅膀现在就飞过去,对于神色严肃,却不慌不忙的虞杳开口,只是话说到一半儿,对上那双黑漆漆,又极其沉静的好看眼眸,突然就没了声。 “知道你着急,但这种事,光着急也没用!” 说着,在八人的注视下,虞杳席地而坐,掏出干粮袋拿出一张饼吃了起来。 “吃吧,吃饱了干正事儿!” 干粮袋伸向旁边的常水,他一愣之后立即双手接住,然后分发每个人,大家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待吃饱喝足,虞杳这才盯着他们开口; “等一下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公子放心,咱们知道怎么做!” 大齐握着拳头表态,其他几人更是没有畏惧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偏西,虞杳这才带着他们重新启程。 大约一个时辰后,在姚黑子的带路下,几人来到事发地; 此时,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打斗过的痕迹,以及车马,人的脚印,仔细观察一番,没有发现血迹,虞杳心中暗松一口气。 “跟着车轮印子走!” 虞杳说着,重新骑上马背,跟着车轮印记一路来到十多里外的一处山丘下的牧族居住地,看着不远处的帐篷,便知道柯丞他们就在这里! “公子,柯管事他们肯定在那里,我们要不要现在上去看看?” 担心的已经失去冷静的姚黑子,一刻都等不及,只想现在冲上去救人。 “等天黑再说!” 坐在马背上,远远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的虞杳,转头冷静的对摩拳擦掌的几人说。 而后,她下马,坐在石头上开始检查挂在腰间的长刀。 见此,其他几人也纷纷下马,检查自己的家伙事以及活动筋骨,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残阳好似知道他们有正事要干,刚才还在山头上,眨眼功夫就已无影无踪! 天黑了! 山丘的另一面传来野狼的哀嚎声,以及不明动物的叫声; 不远处的牧族居住区,只有寥寥几个帐篷点上了灯,在一片漆黑的草原显得尤为亮眼。 “马蛋和王山虎留下看马,其他人跟我走!” 虞杳起身,盯着不远处的亮着灯的几个帐篷说完,就带头便前抹去。 身材娇小的她,在黑夜中迅速穿行,犹如一头敏捷的豹子,带着莫名的压迫感,熟悉的越过脚下一切障碍物,如同来过这里一般,让跟在后面的姚黑子都吃惊。 在黑夜中,与凉风同行的虞杳,浑身的细胞叫嚣着,那种熟悉的兴奋感让她不由脚下加速,将身后几人远远甩开,一路抹到位于最右边亮着灯的一处帐篷边,猫着腰躲在暗处侧耳细听起来; “他娘的,这些人就是嘴硬,怎样打都不说话,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主家又是何人!” 帐篷内,传出一个大舌头汉子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喝酒。 听到他们动手打人,虞杳好看的眼眸一沉,划过凌厉的冷光,接着又听另一人说; “不成都宰了,省的麻烦!” 这男子的声音不大,说的极为轻松,但每个字都带着天生的冷意,莫名让人将他与地狱魔鬼联系在一起。 “我看成!” 又一个男子赞同的声音响起,虞杳知道,她们若是晚来一步,柯丞他们绝对会被这些畜生给杀了! 但是此时,谁杀谁还不一定! “那就明日动手,管他们主家是哪个,敢在咱们这处行走,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大舌头汉子一锤定音,便决定了此事,而后就没了声音。 虞杳在帐篷外听了好一会儿,直到油尽灯灭,四道鼾声响起,她才缓缓起身; “公子……” 见悄悄摸上来的大齐,见虞杳站起来,就小声叫道; “去那几顶帐篷看看,不要惊动任何人!” 虞杳小声指着前面几顶帐篷吩咐姚黑子他们,而她,则负责收拾里面的四人! “是——” 几人说着就抹黑散开,只有常水留在原地没动,虞杳扭头就听他小声说; “奴替公子守门!” 听他这话,虞杳点点头就轻手轻脚摸进帐篷; 里面,四个大块头席地东倒西歪躺着,看不清穿戴长相,但一股酒臭混合着腥臭,以及脚臭和汗臭迎面而来,让虞杳忍不住闭气; 而后迅速扫视帐篷内,在确定就这四人后,眼眸一沉,摸出挂在腰前的匕首握在手中,朝着鼾声如雷的四人轻轻走去; 上前,低头看着倒在脚边最大块头的汉子看了几眼,而后迅速弯腰一抹,那汉子就渐渐没了气息! 然后跨过去,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度抹了第二个和第三个汉子后,虞杳这才缓缓起身,抽出三个已经没了气息汉子身上的腰带,将唯一活着的那个,也是个子最小,身量最瘦的那个捆了起来,并且堵上他的嘴; “进来——” “公子,您都完事了?” 门口时刻警惕的常水,听到声音立马窜进来就低声问,然后仔细一听,见地上的几已经人悄无声息,心惊胆跳的同时,对虞杳更是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 “” 第一百三十二回无比顺利 “看着他!” 交代一声,虞杳手持匕首就闪身出去,摸向临近的帐篷。 “汪汪汪……” 突然,不远处传来狗叫声,虞杳心头一紧,朝声音传出的地方快速摸过去。 许是附近经常有狼群出没,对狗叫习以为常,并未有人察觉到异常,虞杳小心上前盯着被绳索拴住,对她吐着舌头,乌漆麻黑的一大坨; “不许叫!不然……” 说着,虞杳朝它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大狗子摇了摇头,就趴下不动。 “别动!” 身后猛的传来低沉的压抑声,后腰被一坚硬东西顶住,而后一具强壮的身躯贴上来……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虞杳,眼眸沉冷,垂在身前的手紧握着匕首,在对方又往前靠了靠,明显感觉到他贴向后背时,虞杳突然侧身一躲,手腕翻转,匕首朝着身后男子的腹部刺去。 没想到虞杳会有这反应的男子,被逼的连连后退,同时腹部衣袍被划破,黑夜中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手持匕首,死盯着他的虞杳清清楚的感受到来自他的愤怒; “你……” 男子咬牙开口,虞杳再次闪身而上,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短小匕首直逼其要害,让身材高大男子左右躲避,极速后退。 这一躲退,让虞杳看清了他的缺点,出手更加迅速狠辣,招招攻其要害,短短几个回合下来,男子明显落于下风。 “停——” 一个凌空翻身,躲开虞杳致命一击,男子低声叫停。 但虞杳根本不听,再次朝他面门攻击,男子侧身躲闪的同时,终于瞅准时机一把抓住纤细手腕,接着就欺身而上,紧靠着虞杳的身体低声道; “你我一样,何必刀剑相向?” 一样? 难道他也是来救人的? 虞杳心中怀疑,却并未完全相信他所说,手上用力暗中较量,谁也不肯认输,两人僵持不下; “不想惊动他们,还请小公子手下留情!” 终于,男子选择让步,并缓缓松开挟制虞杳的手,后退两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又低声说; “小公子若不相信在下,咱们各种行事,互不干涉便是!” 说完,他又后退几步,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看见虞杳身后,趴在地上当观众的大狗,当即抽出后腰的刀,上前就要解决后患; 许是感觉到危险,趴在地上的大狗子呜咽着站起身,一副害怕模样朝虞杳靠近; “不要动它!” 虞杳说完,在男子的注视下,上前割断绳子,并拍了拍狗头说; “走吧!不许乱叫,不然……炖了你!” 说完,看了眼愣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男子,虞杳迅速朝着另一边亮着灯的帐篷而去。 “乱叫,烤了你!” 看不见虞杳的身影后,男子转头又低声威胁还愣在原地的大狗。 狗子…… 又炖又烤的,吓死狗得了! 虞杳一路摸过去,和猫着腰躲在暗处的姚黑子几人碰上; “可有发现他们?” “公子,这几个帐篷都没有柯队长,那两处还未看。” 姚黑子压低声音,捏着嗓子回话,说完就等眼巴巴看着虞杳。 “你去刚才那帐篷,和常水一起看着那人。” “公子,那您……” “我去找他们!” 虞杳说完,就迅速朝最右处的那顶帐篷而去; 上前,侧耳听了一会儿,便一手握着匕首,轻轻挑起厚毛毡钻进帐篷,不想和里面的人撞上; 当即,虞杳凌厉出手,直朝对方脖子抹去,却在半路被对方紧握住手腕; 炙热的大手,熟悉的感觉,让虞杳忍不住开口; “你……” “是在下,还请小公子手下留情!” 是刚才那男子! 说完他便松开虞杳的胳膊,语气也比刚才坦然许多,看来是接受了虞杳比他强这个事实! “这几人,可是小公子之人?” 指着帐篷最里边儿的角落里或坐或躺着几人,男子小声问虞杳。 “公子……” 突然,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是王二石! “是我,你们可还好?” “奴……无碍……” 王二石说完,虞杳就上前,摸黑帮几人解开绳子,便小声问; “柯丞呢?” “回公子,柯队长被他们带走毒打一顿,是死是活……不知!” 刘蒙声音听着虚弱,但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虞杳便又问; “被带去哪个帐篷?” “就是……右边儿那个!” 刘蒙说完,几人就互相搀扶着起身,虽然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们胳膊腿儿都在,虞杳便说; “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完,虞杳在前面带路,将几人带出去与外面的大齐汇合。 “先送他们去马群那里,等我找到柯丞与你们汇合!” “公子,属下与您同去!” 见虞杳单枪匹马又要杀回去,大齐就担心不已。 “不用,你们先离开!” 说完,虞杳转身迅速离去,眨眼功夫与黑夜融为一体,速度之快让大齐等人满心佩服! 他们只知道公子聪慧、博学、仁慈、胆大、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般身手,一个个的都愣在原地。 “走,莫要拖公子后腿!” 反应过来的刘蒙低声提醒,大家这才回神,互相搀扶着朝着外围走去。 而这边的虞杳,摸上去再次和那男子相遇,两人皆是一愣,彼此却什么都没说,双双摸进黑黑漆漆的帐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见前方地上躺着一人,且呼吸极其微弱; 瞬间,虞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急忙上前察探情况,发现正是柯丞; “柯丞,柯丞……” 上前小心扶起躺在地上一身血味儿的柯丞,虞杳小声唤道,但他却没有丝毫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虞杳伸手摸了摸,见他脉搏微弱,便扶起人背上往出走,丝毫不理会站在面前的高壮汉子。 “在下可以帮忙……” “不用——” 男子的好心被虞杳一口拒绝,背着柯丞朝外围快速走去。 “公子……” 没走多远,虞杳和上来接应的大齐碰上,便把人交给他,就小声问; “人都齐了吗?” “回公子,除了常水与姚管事,所有人都齐了!” “先把柯队长背出去,回头我去找你们!” 扔下这句话,虞杳再次转身离开。 这次,她没有后顾之忧,便可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第一百三十三回心理崩溃 虞杳再次摸上去,在最中间的一顶帐篷内,发现了几个被绑着手脚的女人。 看着有人朝她们走近,不敢深睡的女人们惧怕的往后缩,嘴里发出呜咽声,听的虞杳不忍心,便止步小声安慰;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说着,她上前查看一番,见没有危险后,便蹲下身替她们解开绳子。 “你们若信得过,就和我走!” “我……我们要去何处?” 离虞杳最近的一个女子,开口弱弱的问。 “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虞杳起身,示意她们跟上。 八个女子愣了愣,最终还是跟在后面。 虞杳带着她们熟悉的在帐篷间穿梭,朝着外围而去。 突然,眼前的帐篷帘被掀起,里面出了一个迷迷糊糊,衣衫不整的大汉; 虞杳立即止步不前,身后的八个女子吓得靠在一起,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哗啦啦……” 接着,就见那大汉撩起前衣摆,摸摸索索一番后,当着她们的面开始小解; ‘哗啦啦’的响声伴着一股子骚味扑面而来,身后的八个女子又羞又怕,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虞杳手握匕首,沉着脸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直到‘哗啦’声音截止,壮汉抖了抖腿,人也跟着清醒过来,猛的转头朝她们看去; “你……你们何人?” “来……嗯……” 彻底清醒过来的汉子刚要喊人,虞杳就上去捂住嘴巴,横脖一抹便没了声音。 而后,在身后女子们的惊恐眼神中,缓缓将壮汉高大瘫软的身体横放在地,转头对她们小声说; “走——” 然而,八个女子已经吓傻了眼,对她的话根本没有反应。 “快走!” 虞杳起身再次冷声提醒,几人这才回神,只是举止之间对她多了几分惧怕。 怕不怕的虞杳一点儿不在乎,只要把她们带离这里,以后谁也不见谁! 突然,前方冲出一个黑影,身后被刚才一幕吓破胆几个女子,受惊大叫出声; “啊……” 叫声再黑夜尤为响亮,刺耳,那罪魁祸首却围着虞杳脚边打转,身后帐篷内迅速冲出两个大汉,其中一个大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 当即,虞杳闪身上前,将毫无防备的一人直接抹了脖子,另一大喊大叫的汉子见同伴轰然倒地,吓的转头就往朝八个女子冲上去; “嗤……” 犹如暗夜精灵般的虞杳,闪身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猛刺; “啊……” 一声痛苦的吼叫响彻黑夜,彻底惊动了所有人,虞杳迅速朝他喉咙抹去; “来……呼呼呼……” 被刺穿的喉咙,如风箱般发出‘呼啦’的声音,接着大汉瘫软在地没了声音。 “带她们去外面!” 虞杳迅速起身,摸着凑上来的狗子头小声命令; 而后,又转身对惊魂未定,靠做一团的八个女子道; “不要出声,跟着它走!” “公子,那您……” “不用管我,快走!” 前面的那个女子担忧的开口,却被虞杳着急打断; 因为,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儿来,且人数不少! 看着八个女子跟着狗子小跑朝外围而去,不一会儿淹没在黑夜中,虞杳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朝脚步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弯腰迅速捡起一个石子,朝着相反的方向扔去; “砰……” “那边,快,那边有人!” 正朝她而来的脚步声,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而去,虞杳也悄无声息跟上去,迅速上前将最后面那人嘴巴一捂,脖子一抹,然后悄悄放倒,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她抹完第四个人后,围绕着帐篷区转了一圈儿带头的人,脚下突然猜到一个尸体,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转头就大叫起来; “点火,快点火……” 他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恐惧,跟在后面的七个汉子也跟着慌乱起来; “火把……火把在何处?” “没有带……” “火折子,火折子吹着……” “我没有……” “我为没带……” “废物……” “嗯……” 吵吵哄哄间,一声闷哼响起,又有一个人倒下,六个汉子不由慌了起来; “何人……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出来,有种给老子出来,我定叫你碎尸万……嗯……” 叫嚣嚷骂的那人突然没了声音,而后背对着他的五人虎躯一震,立即转身朝后看去; 然而,后面除了一具尸体以外,什么也没有! 瞬间,几人神经紧绷,内心惶恐,头皮发麻,浑身发寒,有种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有种出来……嗯……” 其中一个汉子刚开口,就见一个黑影闪过,脖间一凉,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不要……砰……” 与死神拉扯间,汉子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至此,剩下的四人彻底被吓破了胆,瞬间后背相靠,彼此安慰,彼此防御,却也希望暗中之人能手下留情,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不想死就跪下!” 躲在暗处的虞杳,压低声音朝着四人喊话。 话落,四人没有丝毫犹豫齐身跪地,有一人心里崩溃,彻底忍受不了就开口求饶; “求……求好汉手下留情,饶我一命!” “为何劫持商队?” 虞杳又压低声音问。 “好……好汉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好汉手下留情,饶我们一命!” 另一个汉子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颤抖的声音不难听出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你们奉何人之命?” 虞杳这个问题一出,四人却齐齐失言; 这是不想回答! “嗯……” 跪在最后面的那人闷哼一声,而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前面的三人见此终于疯了,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甚至带着哭腔哀求; “好……好汉饶了我们……” “说——” 虞杳一个冷硬的字呵出口,三人身体明显一颤,依旧没人开口交代。 “既然不想说,那……” “啊……” 一声惨叫响起,又一个人倒下,只是这次的人没有那么幸运,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嚎叫、好一会儿后才没了声音。 剩下的两个人彻底绷不住了,其中一个发疯的薅了薅自己的头,然后猛的站起身就大叫; “你是何人?有种出来!” “卑鄙小人,有种出来与老子过……嗯……你……你……砰……” 大声叫嚣的汉子也倒了下去,没了气息,剩下的唯一独苗儿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不……不要……不要杀我!” “求好汉饶命……我……我什么都说……” “求您开恩……我错了……我……啪啪……” 被吓得心里崩溃的最后一个汉子,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然后照着自己的脸抽起了大巴掌…… 第一百三十四回解决问题 一场单方面的杀戮结束后,天渐渐亮了! 虞杳他们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反客为主,占领了这里的一切!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活口,坐在主位上的虞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除了重伤的柯丞,外,上过药的其他人皆在这里; 就是那陌生男子——宗申革,天亮后也未离去,此时安静坐在下面,时不时的看看神色淡漠的虞杳,就像有什么打算一般; 高大健壮的身体,硬朗帅气的长相,以及沉稳的气质,都说明他并非普通人! 对于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的宗申革,虞杳没有好感,甚至当他不存在! “说,你们主子是何人?” 看着跪在地上,面色如土的两人,大齐上前用力猛踹着怒问,就是想要问出一些有用线索。 毕竟,商队要在这一带来往买卖,就必须搞清楚暗中的对手是何人,不然,这买卖根本就没法做。 这一趟倒还好,商队行至这里时大半货物已出手,除了人受伤外,牲口和其他东西都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我……我说我说……不要杀我!” 亲眼目睹同伴一个个被抹杀的男子,此时面如土色,惊恐万状,而后结结巴巴开口; “是……是察图公子!” 那人鼓起勇气说完后,抬起头看向首位神色淡漠,拿着匕首把玩的虞杳,心里却怕的慌,生怕被抹了脖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公子,杀起人来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比收割人命的死神还要冷漠,狠辣! “察图公子是何人?” 突然,虞杳看着胆怯汉子又问。 眼神触及的瞬间,汉子心惊胆寒,瞬间低下头,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回话; “回……回公子,察图公子……是察图家二公子……” 这话回答了,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回答,虞杳挑眉不满,那汉子心头一颤,赶紧又说; “公……公子饶命,小的只知他是察图家二公子,旁的……旁的真不知晓,还请公子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往后看见公子……小的绕道走,绝不碍您的眼!” 生怕小命不保,那汉子说完就跪地不停的磕头求饶。 盯着二人看了几眼,虞杳这才淡淡道; “带下去!” “走——” 大齐和姚黑子上前,拖着二人就往出去,直到帐篷内彻底清净,宗申革盯着虞杳打量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察图氏乃内原的强豪霸族,二公子——察图作,更是只手遮天,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这些年在此地强抢民女,打劫过往商队,杀人越货更是时有之事。” 宗申革的话让虞杳若有所思,同时抬头盯着他问; “宗公子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不用多想,单看块头和长相,以及口音和穿着,虞杳就知道宗申革也是牧族,但是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以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 “不瞒小公子,在下昨夜也是前来救人的,只是在下所救之人不在此处罢了!” 救人? 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 虞杳带着怀疑神色再次打量他,许是察觉到她的疑虑,宗申革淡笑着解释; “在下与家奴兵分两路,既然不在此处,定是在别处无疑!” 对他的事一点儿不感兴趣的虞杳敷衍的点点头,而后就开口赶人; “在下有要事处理,宗公子……” “巧了,在下也有要紧买卖与小公子商谈,不知小公子可否赏脸一听?” 买卖? 他要商量什么? 不会是在打这里的主意吧? 想到这儿,大致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的虞杳沉思片刻,便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知宗公子,有何买卖与在下商谈?” “小公子聪慧过人,不是已猜到在下所想么?” 他笑着反问,硬朗好看的五官也多了几分柔和,看着确实挺养眼,虞杳不由多看几眼,便收回视线盯着手中的匕首说; “你想如何?” 这地方,虞杳暂时没有规划,但这一切都是他们凭着本事拿下来的,旁人若想吃白食,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公子误会,在下并无坏心,只是此地若拿在公子手中,弊大于利,且还会招惹无尽的麻烦,若是你我二人可以联手,届时就算整个察图家,我们也是不惧的!” 又是察图家? 看来,这察图家很厉害! 正色盯着他,虞杳又问; “宗公子想要与在下如何联手?” “此地一分为二,你我各居一半,往后公子的商队随时随刻,自由来往,在下的人手绝不发难,相反,在遇到麻烦时,在下的人手还会出手帮衬一二。” 一分为二? 他倒想的美! 虞杳不言不语,嘴角却泛起冷笑,宗申革立即明白意思,神色尴尬的又说; “当然,在下不会让小公子白出力,三十匹马,一百头肥羊作为此处一半地的报酬敬献公子。” 他这条件算不上吝啬,但也谈不上大方,虞杳依旧不言不语,旁边的刘蒙显得有些着急; 他总觉得宗申革这小子不怀好意! 这一片地方虽然不是很大,却是通往内原,以及最里边羊回部落的必经之路,谁若掌握这里,就等于掌握了一切话语权。 正因如此,多年来,察图作守着这处要道,不但打劫过往商队,强抢民女,截杀过客,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只手遮天,没人敢说一句。 “不瞒小公子,下来乃羊回少首领,与察图作,甚至整个察图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与小公子相遇相识,在下三生有幸,亦不想错过牵制察图作的大好机会,还望小公子认真思虑一番,再答复在下!” 虞杳的手段、本事、胆量、昨夜躲在暗处的宗申革亲眼所见,心中大骇过后,便知万不可与此人为敌,这才打消硬抢这片地盘的想法,眼下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 听完他这话,虞杳仔细琢磨一番,便有三分心动!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目前,她还不想和察图作正面对上,但是这片地区不想放弃,钱也不能不挣,那就只能让宗申革出面解决一切问题…… 第一百三十五回无理取闹 “合作可以,但是条件还不够!” 在宗申革以为要被拒绝时,虞杳突然开口,他双眼瞬间闪亮,精神一振,痛快就说; “一切好商量,小公子不妨说说条件?” “此地一分为二,你外我内,且大平山区只能我的商队进出,换句话来说,这片儿地区只有我的商队可以经商,旁人一律不得进入……” “可,在下同意!” 见他态度诚恳,虞杳又接着道; “报酬为每年二十匹健马,三十头肥羊,你我哪日不再合作为友,哪日结束报酬,但是,在合作期间,必须一致对外,若是想要在背地里玩阴的,在下手中的匕首可是不认人的!” 盯着他冷冷说完,虞杳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小公子所言极是,不此事只要小公子不生二心,在下绝对不会有二意!” “实在说来,小公子离了此地还有别处可去,但是在下不同,亲族皆在羊回地区,我离不开他们,他们亦不能没有我,所以,小公子大可放心!” 确实,大不了虞杳不要这里,带人回不归城,但是宗申革却不能这般潇洒! 先前满心担忧的刘蒙,一听这话就暗自点头,偷偷看向虞杳,只想她点头答应! 毕竟,这样看来的话,就等同于他们多了一个首领小弟,以后在这片儿地区来往行商,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成,不过这一切必须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好,宗首领若是不着急,待我写好契书,你我签名盖印后才算作数!” “应当如此,还是小公子思虑周全!” 满心欢喜的宗申革说完,还不忘起身同虞杳道谢,当真是会来事的很,彻底打破了牧族人狂野,且不知礼数的固有认知! 隔壁帐篷内清醒过来的柯丞,挣扎着起身后又被王二石给摁了回去; “柯队长,你身上伤重,不能乱动!” 柯丞黑漆漆的好看眼眸,死死盯着婆婆妈妈的王二石,给他盯的心虚,一想到有人撑腰,就挺着胸脯又说; “是公子交代的,可不是我的意思!” 公子? 原来他听到的声音不是幻听! 须臾,柯丞眼中有了亮光,再次挣扎着做起身就问; “是公子……救了我……们?” 想起虞杳的真实身份,柯丞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虞杳能力出众,胆识过人,智谋手段不输男儿,但是固有的思想认知里,女子不可能打打杀杀,更别说同这些和野人无异的壮汉一博生死! “没错,是公子救了咱们,而且……” 说着,王二石就盯着脸色苍白的柯丞一脸骄傲,那样子着实有些欠揍,在柯丞牙根儿都痒痒时,他又贱兮兮的说; “还是公子亲自背你出去的,也就你有这种待遇,咱们哪个有让公子背过?” 公子背他? 那样瘦小的身体,背得动他吗? 她…… 再次想起虞杳的身份,柯丞突然面色一红,整个人不好意思起来! 甚至,连心跳也跟着加速! “咳咳……” 面红耳赤的柯丞,赶紧用咳嗽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柯队长可是要喝水?” “不用——” “你脸很红,是不是发热了?” “不是——” “要不让公子来瞧瞧,万一……” “不必!” 王二石话还没说完,柯丞紧张的赶紧拒绝。 说完话后,见王二石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打量,柯丞又尴尬的咳了咳就说; “公子事务繁忙,此等小事不必麻烦他!” “公子先前交代过,你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就要通知他的!” 王二石总觉着柯丞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只好如实转达虞杳的意思。 “公子在忙何事?” 沉默须臾,柯丞突然又问,心里确实也极想知道虞杳在忙什么,更迫切的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那些人有多凶残,他可是亲手领教过的! “在隔壁帐篷内审问那两人,此时估摸着该结束了!” 审问? 看来公子确实厉害! 起码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 不知怎么的,柯丞突然嫌弃起自己来,低头看了看被上药的伤口,心里有些憋屈! 若不是为了商队虞其他人,以他的本事,绝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不知公子会不会失望? 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看法? 会不会…… 突然,柯丞陷入无尽的怀疑与纠结,给自己搞的心情烦躁,郁闷头疼,脸色也跟着苍白难看,让一旁的王二石跟着担心; “要不,还是让公子来瞧瞧吧?” 柯丞…… 真多事! 有甚好瞧? “扶我……去外面!” “不成,你重伤在身,不能随意动弹!” 王二石亲手给柯丞上过药,身上的伤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便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 再说,柯丞是为了保护他们以及货物牲口,才被那些人毒打,他有责任与义务照顾好他。 板着脸盯着王二石看了一会儿,柯丞就一言不发,咬牙慢慢挪动身体,自己想要起身出去。 “你……得得得,我来扶你!” 被犟种柯丞弄的没了办法,王二石只好上前帮忙,小心替他穿好鞋子,就扶着朝外走去。 俩人刚走出帐篷,就看见已经签完契约,从隔壁帐篷出来的虞杳,和身量高健,满面笑容,长相俊挺的宗申革,柯丞面色渐渐结板,小声问; “他是何人?” “好像是最里面山区的一个小首领,叫……叫宗甚子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反正以后就是咱们自己人!” 王二石说的满面开心,柯丞听了心里却莫名发堵,究其原因,他也不得而知,只觉得这股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毫无头理! 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柯丞,皱着眉头,盯着朝远处而去的虞杳,以及宗申革的背影,只以为自己这种情绪是因身伤而致,便收回视线,转身又朝帐篷内走去。 “怎的又要进去,你……” “疼,想躺会儿!” 疼?? 他也知道疼? 王二石一脸疑惑盯着柯丞打量,越看越觉得他奇怪,就忍不住嘟囔; “你不会被他们打坏脑子了吧?” 柯丞抬头不悦盯着他。 “我说的是实话,你别这样看我!” “你都没觉得自己奇奇怪怪吗?” “一会儿闹着要出来,才出来还没喘口气,又闹着要躺下,你脑袋真没坏吗?” 柯丞…… 他哪里闹了? 他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 第一百三十六回后顾之忧 和宗申革签订契书,将这里的所有牲口,以及能用的货物规整一番,又把帐篷挪到自己的地盘儿处安置好,又找来大夫给柯丞他们看过后,虞杳打算亲自带队,将剩下的所有货物出手。 不想,宗申革却提出要求; “不如,小公子将这些货物全部给在下,至于要换多少牲口,咱们好商量!” “此事宗首领同刘管事商量!” 虞杳想都没想就同意。 毕竟,在这里把货物给宗申革,省的他们走一趟,抽出时间她可以安排一下这里。 不一会儿,宗申革和刘蒙二人商量正是,虞杳抽空去隔壁看柯丞。 进帐篷,就见柯丞躺在榻上,瞪大双眼盯着帐篷顶发呆,一旁的地毯上,王二石窝在那里睡得正沉,察觉到亮光照进,柯丞这才转头,看到门口的虞杳先是一愣,而后猛的坐起身,眼神也跟着明亮许多; “公子,您来了!” 不知怎么的,一句极为平常的话,却让虞杳听出些许委屈意味; 就像柯丞等待她许久一般! 盯着他打量一番,见脸色尚可,虞杳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开口; “过来看看你!”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虞杳过去坐在床尾,也是帐篷内唯一一张凳子上看着柯丞; 突然,就见柯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那双好看严肃的眼眸不自觉躲闪,就是不敢与她对视,莫名有种心虚感! 心虚? 难道怕自己责怪他? “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这次是个意外,也是我考虑不周到,和你没关系!” “多谢……公子关心!” 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柯丞才抬头开口,只是看着眼前实在娇小玲珑的虞杳,都想不到她是如何将自己背出去的! “公子……” “公子您来个!” 柯丞刚开口,躺在地毯上沉睡的王二石突然醒来,坐起身看着虞杳问好,被他这一打岔,柯丞便低头不语。 “累了就休息,不打扰你们了!” “好——” “属下不累!”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王二石满脸疑惑盯着柯丞; 刚才还累的不想搭理他,怎么这会儿就不累了? 柯丞…… 话真多! “你们歇息,有事就去找我!” 虞杳盯着神色奇怪的俩人看了几眼,便起身离开。 在外虎坝耽误了三天时间,简单安排一番,虞杳让重伤无法骑马赶路的柯丞留在这里养伤,兼坐镇,并让大齐、马蛋、王山虎、刘善、铁头、铁牛、等人协助处理杂事,以及防止察图作的前来寻仇,她于第四日一早,带着其余的人和牲口,以及车马赶回不归城。 十天后,他们平安到达不归城,恰好秦沐他们的商队也刚好回来,一行人聚在城西的宅子里商谈起与宗申革的合作事宜。 老宅堂厅,众人吃饱喝足后,边吃茶边商讨; “公子觉得那姓宗的是否可靠?” 在府里忙碌了两个多月的见微道长,见到虞杳很是开心,话也比以前更多,听闻此事就先开口询问,不问个清楚他着实是不放心。 毕竟,虞杳乃女子,有些事他难免会多想,生怕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可不可靠暂时不好说,不过他与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又与咱们没有利益冲突,合作是没问题的!” 虞杳的话让见微稍许放心,不过在没亲眼见到宗申革此人前,他依旧有所担忧。 “公子,若不这趟货物让属下带队送过去?” 鉴于外虎坝形势复杂,又怕察图作的人暗中下黑手,一番思虑后,秦沐开口提议。 “秦总管去也好,起码在这个时候能起到极好的威慑作用,让暗处的有心之人不敢轻易作乱!” 对此,见微及其赞同,但虞杳迟迟不肯表态。 因为,她还有别的打算。 “公子可是有旁的打算?” 盯着虞杳看了几眼,见微又笑问,心里却期待她又有什么好主意。 “这趟外虎坝之行由我亲自带队,至于秦总管,我想让你去一趟常州,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合适的商行好长期合作,毕竟我们的商队需要大量的货物,价格至关重要……” “公子想法极好,常州商贸发达,各种货物应有尽有,且价格比这里便宜不少,若我们能打通渠道,于以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一点即透的见微,彻底明白虞杳所思所想,对比极为赞同。 细细想来,从开始到现在,虞杳的每一个决定,他就没有反对的! 甚至,大多时候亦师亦友的见微,对虞杳的决定起到补充性的重要作用,正因为他的存在,虞杳才顺利的走到今天! 好比眼下,见他极其赞同自己的想法,虞杳开心之余又笑着问; “既然道长也赞同,那此就麻烦道长同秦总管走一趟!” “公子所托,贫道自然乐意!” 见微笑说着,就扭头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的秦沐; “秦总管可是有何想法不成?” “属下怕那恶人前来寻仇,届时公子应付不来……” 确实,秦沐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他没见识到虞杳的厉害,更不知道虞杳根本就不把察图作当回事儿! 对虞杳来说,一切才刚起步,她身份又极其敏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她不介意暴力解决! “此事你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 “再说,咱们与宗申革合作,不就是为了让他出面对付察图作的么?” 见虞杳心有成竹,一切有数,便彻底放心! 于是,他们在城西的宅子里修整三日后,秦沐和见微道长,带着几人去了常州。 刘蒙和姚黑子二人带队,继续朝三义山区而去。 至于虞杳,带着王二石,车高高等人,拉着十几车货物出去大平山区,争取在落雪之前能多跑几趟,也希望秦沐和见微能带来好消息。 但是,当他们出发的第六日,刚到外虎坝交界处,就听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看好货物,若情况不对就立掉头,货物不用管,保命要紧!” 走在最前面带队的虞杳,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人大声叮嘱。 “公子您……” “我前去看看,你们不要跟来!” 说完,虞杳打马朝前而去…… 第一百三十七回就地绝杀 “宗申革,老子今日必取你性命!” 虞杳伏身在马背上,刚转过弯儿就见前面背对着他的壮汉,挥舞着手中三尺来长的弯刀,朝着嘴角带血,胸口带伤的宗申革挥去。 眼看那把厚重的长刀就要劈向宗申革的脖子; 突然,一不明物体从斜后方飞出,不偏不倚正中刀尖儿; “铛……” 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击歪刀尖,早就发现虞杳的宗申革顺势就地翻滚,而后单膝跪地借力起身,完美的躲开了致命一击,也让手持长刀的汉子愤怒转身; 待他看清骑在马背上瘦小的虞杳时,铜铃般大鼓,满含怒火的的双眼立即转为不屑,而后轻蔑的上下打量正在盯着他打量的虞杳,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叫骂道; “哪里来的黄毛小儿,敢坏老子的事!” 他喊话之间,圆滚滚的肚子上肥肉直晃,浓密宽杂的眉毛上下抖动,铜铃般大而鼓的双眼,更是带着一股狠劲;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虎视眈眈盯着宗申革的两名汉子,此时都分神打量起半路杀来的虞杳。 “哼!口气不小!” 一听这肥腻汉子在她面前自称‘老子’,勒马停在三丈开外的虞杳冷哼一声讥讽。 那油腻肥汉许是眼神不好,盯着眼前骑在马背上,一脸不屑,居高临下的虞杳细打量一番,突然露出淫笑; “原来是小公子!长得但是极为合本大爷的胃口!” 说完,油腻肥汉一脸满意的笑出声,举在手中的长刀缓缓放下,显然他没把眼前瘦弱的虞杳放在眼中! 后面一身重伤的宗申革,听到油腻壮汉的这番话,以及回荡在耳边让人作呕的笑声,咬牙握紧手中的长刀,朝着虞杳喊话; “小公子快走,在下应付的来!” 说完,宗申革朝右侧的一壮汉主动出击。 他的喊话让前面油腻肥汉极其不满,扭头咬着满口黄牙大声下令; “给老子,宰了他!” “是——” 后面的两名汉子大声应着,齐齐朝宗申革攻击。 “啊……” 突然,油腻肥汉发出一声惨叫,一手捂着脖子缓缓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恶狠狠盯着,骑在马背上的虞杳。 “你……你敢同脑子玩儿阴的?” 说着,他瞪着那双铜铃大眼,暴鼓的眼珠子有种随时脱离眼眶掉落的感觉,满口黄牙更是咬的‘咯吱’作响,然后拿下捂着脖子的左手,看了看蔓延在手缝的鲜血,瞬间暴怒,刀指虞杳怒吼; “你他娘的,老子宰了你!” 说着他挥舞着长刀,根本不管脖子上指甲盖儿大小,正涌动鲜血的伤口,迅速朝虞杳而来; 他每走一步,血腥味随着浓重的杀意迎面而来,虞杳却坐在马背上不为所动。 两丈…… 一丈半…… 一丈…… 眼看抡圆的大刀就要砍向马头,虞杳猛拉缰绳,初一前脚离地,大声嘶鸣; 而后,初一原地一转,前蹄落地的同时,后腿起跳猛踢,一蹄子直接踹向肥汉的肚子,将他直接踹倒在地; 这时,虞杳跳下马背,抽出挂在马鞍上的长剑迅速逼上去,在肥腻汉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朝他的胸口刺去; “嗤……” 肥腻汉子虽然一身肥肉,但反应极其迅速,原地打滚躲过致命一击,但是左肩被虞杳划伤。 此时,狼狈躺在地的他,终于正视眼前瘦瘦小小的虞杳。 “你……你是何人?若就此离去,此事不予追究……” “若不离去,你该拿我如何?” 虞杳冷笑着反问,在肥腻壮汉逐渐阴狠的眼神儿下,突然再次发起进攻,朝着腹部刺去; “铛……” 肥腻汉虽然躺在地上没空起身,但手中的大刀挥舞的极其厉害,并且却无误的挡住了虞杳这一击。 由于力量悬殊,虞杳被他挥开连退几步才稳住脚步,那油腻肥汉借此打滚起身。 而不远处的宗申革,也被两名壮汉死死缠住,看样子应付的有些吃力。 突然,虞杳调转方向,朝着刺向宗申革后背的壮汉攻去,油腻肥汉自然不愿意她得逞,在后便追击; 他块头大,力气大,但论灵敏度,远不如娇小玲珑的虞杳; “噗嗤……” 一剑将偷袭宗申革的壮汉刺穿后,虞杳迅速拔剑,转头就对付欺身而来的油腻肥汉; “小子,受死!” “铛铛铛……” 油腻肥汉挥刀砍向虞杳头部; 知道两人力量悬殊,虞杳连连后退,必其锋芒,而后借机闪步上前,选择近身攻击; 不知何时虞杳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在油腻肥汉用力挥出长刀时,她下腰躲避,柔韧身体的翻转一圈后,手握匕首,用力朝他右侧腰刺去; “嗤……” “啊……” 速战速决,抽出匕首后虞杳迅速后退至范围,而后死死盯着怒目圆睁,痛苦大吼的油腻肥汉; “该死……我要宰了你!” 即便侧腰被虞杳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面色如灰,浑身冒汗,油腻肥汉依旧咬牙挺着,挥着长刀再次朝他砍来。 这次,虞杳却没有躲避,而是选择正面直迎; “铛……” 长刀与匕首相撞之际,虞杳原地起跳,膝盖重重撞向油腻肥汉的下巴;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没等他反应过来,虞杳再次出击,抬脚再次朝他肚脐下方三寸之处踹去; “啊……” 惨叫响彻云霄,不远处的王二石等人听的一清二楚; 就是刚斩杀了壮汉的宗申革,看着这一脚,也不由觉得疼! “你……该……死……” 油腻肥汉疼的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捂着两腿之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即便如此,那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虞杳,恨不能活吞了她! “你是何人?” 此时,虞杳手握匕首,盯着他慢悠悠的问,那模样,懒散中透着残忍,任谁也不相信,这么好看的人会有这般狠辣的手段! “你……” 想撂几句狠话,奈何身体的疼痛让油腻肥汉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咬牙挺着,只是低头的瞬间,铜铃双眼划过阴狠; “当心……” “嗤……” 随着不远处宗申革大叫提醒,鲜血溅落在地,犹如盛开的妖艳花朵,突然偷袭的油腻肥汉脖子一歪,保持诡异跪姿,没了气息…… 第一百三十八回百思不解 “公子,公……” 担心虞杳的王二石,大声喊叫着一转过弯,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没了声音; 尤其是保持诡异跪姿,嘴角滴血,胸口被血迹浸透的油腻肥汉,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前几日夜里那场厮杀,他虽未亲眼目睹,但经过常水和姚黑子等人的讲述,对虞杳佩服的五体投地; 眼下亲眼所见,满心佩服瞬间变为敬畏! “公……公子,可要帮忙?” 对上虞杳冷清的眼神,王二石莫名心头一颤,便结结巴巴开口。 “让他们过来,帮忙处理一下这里!” “是——” 虞杳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淡淡开口,跟着秦沐走南闯北,还算见过世面的王二石,面色立即恢复正常,大声回答着就转头去叫人。 这时,身后满身血迹的宗申革缓缓上前,对虞杳弯腰道谢; “多谢六公子救命之恩,往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六公子只管吩咐!” 虽然目前两人目前是合作关系,但宗申革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经此一事,他倒是无比真诚的感激虞杳,连带着心中的算计也淡了几分。 低头专心擦拭匕首的虞杳,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好看的嘴唇微扬,露出客气的笑容; “宗首领若真想感谢在下,以后守好这片儿地便成!” 虞杳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的说完,就见宗申革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而后,便其郑重的点头,一脸严肃承诺; “六公子请放心,有宗某一日,此地绝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公子,公子……” 王二石大声叫着,已带着车马货物以及众人上前。 “公子,您可有伤着?” 比以前沉稳许多的木同,上前盯着虞杳就问,见她全身上下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伤痕,这才长出一口气。 “公子,下回再遇上此等打打杀杀之事,您得叫上咱们兄弟才是,万不可一人涉险?” 后面上前的车高高,仔细打量过虞杳后,就婆婆妈妈的叮嘱,多少有些太过于操心! “就是,这把危险之事,公子工不可一人独挡!” 王二石也点头附和,给虞杳说的无奈又暖心,便耐着性子答应; “好,下回叫上你们一起!” 听到这话几人终于露出笑脸,下马就要打扫战场,前方又传来马蹄声,仔细一看是大齐、王山虎、和铁头; 三人上前,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首先盯着虞杳检查,见她毫发未损,这才下马行礼; “公子先走,这里有小的们来收拾!” 此处离前方营地不远,大齐说完,虞杳没有犹豫就带着车队,和受伤的宗申革一起先回营地。 回到各自营地,虞杳才简单洗漱一番,上过药的宗申革就寻过来。 身体还没好利索的柯丞,看到他就板着脸,招呼都懒得打一下,倒是宗申革,笑着先开口; “柯队长伤势恢复的如何?” “极好,多谢关心!” 冷冷淡淡的回答完,柯丞一瘸一拐,缓缓朝虞杳所在的主帐篷而去,身后的宗申革盯着盯着他看了几眼,便也没不当回事儿,抬脚跟上去。 二人进帐篷,就和虞杳商量起正事; “那肥腻汉子是何人?” 知道被她斩杀的油腻肥汉身份不简单,虞杳便看着宗申革问。 这事发生的突然,但她隐隐有种感觉,察图作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人名为厍里狄,乃察图作爱妾之兄,因力大武功高强而出名,是察图家爪牙里最厉害,也是察图作的最信任之人。” 原来是察图作爱妾的兄长! 怪不得他这么嚣张! 见虞杳神色若有所思,喝了一口热茶的宗申革,放下杯子接着说; “如今他死于我们之手,以察图作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格,此事定不会轻易而过,定会找机会狠狠报复我们!” 以前对察图作多有忌惮的宗申革,如今却多了几份信心! 一是因为他占据了大平山区最有力的关卡,只要这里不失守,察图作就是有通天本事,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轻易拿捏他与族人! 二是虞杳的存在,让他多了一个伙伴儿,对付察图作亦多了不少信心与胜算!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同虞杳联手除了察图作,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察图作最大的仇家是何人?” 沉默一会儿,虞杳抬头看着宗申革问。 只要搞清楚这点,她不怕对付不了察图作! 可是,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宗申革,他眉头皱了皱,摇头道; “此事不大清楚,不过这世上应该极少有人不恨他,杀人越货,强抢民女,奸杀人妇,构害无辜,他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天地难容……” 仔细听着宗申革所说,虞杳难以想象这人得坏到什么地步! 不过,这更让坚定除了察图作的决心! “那他最忌惮,或者害怕之人是谁?” 这个,虞杳相信肯定有! 察图作再厉害,再坏,上面肯定有能管制他的人! “是其亲兄长——察图寮。” 叫虞杳满眼兴趣盯着自己,宗申革接着说起察图寮的详细情况; “察图寮是察图作同父嫡长兄,是察图家真正的当家人,亦是鄱芜摄政王手下的亲官,由于其长期不在家,察图作无人管束,彻底释放天性,到处虐杀抢夺,随意贱淫妇女,久而久之养大了胃口,也养出了一众凶残手下……” 宗申革讲的仔细,虞杳听的认真,但是越听她越觉得察图寮也有问题! “这样说来,那察图寮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虞杳这话倒不是信口胡诌,而是有这样的兄弟,做兄长的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晓,察图寮不约束管制察图作,已经说明他也是这样的人! 起码,内心都一样! “此人长期在鄱芜官场,极少归家,为人处事以及风评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察图作确实极为惧怕他,传言察图作看见他就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喘……” 接着,宗申革又说出自己所知道,以及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 这让虞杳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三十九回宝贵收获 山不就我,我自见山! 所有货物再次被宗申革拿走后,腾出时间的虞杳,接下来将全部精力放在布置营区,以及打听察图寮的消息上。 好巧不巧,在她打算亲自去一趟新罗城时,就有消息传来,说察图寮从三牙城回新罗祭祖! 这对虞杳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当天日落之际,就带着大齐和王二石,以及车高高三人出发,直奔察图家所在的新罗城。 一路轻装快骑,两日终于到达新罗。 在主仆四人排队进城时,前面突然一阵骚乱; 接着,就见周围的所有百姓四散避让,就像躲避瘟神一般,神情带着莫名惧怕。 虞杳主仆四人不知所措时,旁边有个老阿婆小声提醒; “几位公子赶紧让让,莫要挡道!” 阿婆六十来岁,瘦小驼背,满头银发,一身灰蓝粗布衣服打满补丁,脚上的绣花鞋破损不堪,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个泥疙瘩…… 突然,虞杳被阿婆篮子里的几个泥疙瘩吸引注意,她激动的凑上前想要确认一番,却被后面涌动的人群推了一个趔趄,身旁阿婆的篮子也被撞翻在地; “阿婆当心!” 虞杳一把拉住差点被人群挤翻在地的阿婆胳膊,将人护在身旁,还抽在地上寻找那几个泥疙瘩的踪迹,由于人太多,除了满目的脚以外什么也没看见。 “阿婆,为何城门口聚集这么多人?” “小公子切莫声张,当心被他们听到!” 虞杳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换来这位阿婆满脸惊恐,以及小声提醒,那样子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们? 是何人? “让让,都让开!” 在虞杳满心疑惑时,城门内传出嚣张的喊叫声; 接着,已经被挤在路两侧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好在虞杳四人手中牵着马,不至于被挤的贴到墙上。 这时候,两个骑马的壮汉自城内而出,经过人群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多少有些嚣张跋扈,不难看出平日里一贯如此! 两人之后,是一骑着红色高头大马,身量高壮,头戴镶红宝银冠,身着红蓝相间暗纹华袍,外披深蓝包边羊皮褙子,脚踩马皮长靴,方脸,浓眉大眼,神色倨傲,目中无人,约三十来岁的壮汉,在后面六人的陪同下出城; 当这汉子经过被挤在人群中的虞杳时,突然扭头看向她,那双原本带着狠厉之气的深邃大眼,突然闪过惊喜,嘴角也不由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此人的眼神以及笑容让虞杳非常不舒服,便不屑的转头看向身旁的浑身颤抖的阿婆; 而那人,直到出了城门才收回视线,并低声吩咐身旁的人; “让人盯着城门口牵着马的那个俊俏小公子!” “是,二公子!” 身后一人恭敬领命,而后勒马调转方向,朝着进的的人群而去。 看着那些人走远,百姓这才恢复自由,虞杳便忍不住就低声问身旁的阿婆; “刚才那是何人,大家为何这么怕他?” “走,咱们进去再说!” 阿婆抓着虞杳的胳膊,警惕的四周看了一眼,待便随着人群进了城,在路边寻了一处安全角落,这才小声道来; “几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 “不怪你们不认识,那人啊……” 说着,阿婆在此警惕的四周打量,见周围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这才又接着说; “那人是察图家的二公子,是谁也招惹不起的恶人,小公子万要当心,切不可被他盯上!” 原来是察图作! 怪不得所到之处,人人惊惧! 只是他这般着急出城,是去哪里? 阿婆就拉着虞杳的胳膊仔细打量起她,越看越担忧,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几位公子若无事,就早早离开此地的好!” 离开? 这是为何? 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王二石,使劲挠了挠头,就忍不住问阿婆; “我们才来,为何要早早离开?” 王二石这一问,问的阿婆一脸为难,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最终盯着虞杳看了看,这才小声道来; “这察图二公子,平日里就喜欢长相俊俏的小公子,听说……不少好后生被他折磨而死!”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刚才看自己用那种眼神! 此时此刻,虞杳终于明白察图作刚才看自己眼神儿,以及嘴角诡异的笑容。 突然,想到什么的虞杳,扭头看向对面牵着马的一壮汉;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人刚才随察图作一起出城而去! 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虞杳眼神瞬间冰冷,但又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低头又问阿婆; “刚才,您篮子里装的是何物?” 经虞杳要这么一问,阿婆才想起篮子里的东西,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她紧张的就要转身去找,却被虞杳拉住; “那是我老婆子在山里挖的东西,想着或许是药材也说不定,就想拿去药铺问问,如今……” 许是日子并不好过,想要用那几个泥疙瘩换点儿钱来改善生活的阿婆,难过的直抹眼泪,虞杳便对王二石说; “去城门口找找!” “您老莫要难过,小子这就去帮您找找看!” 王二石安慰一番阿婆,将手中的缰绳给大齐,而后就去城门口帮忙找东西。 不一会儿,就见他手中捧着几个泥疙瘩,兴高采烈的跑回来; “好在这玩意儿没人要,被我找了回来,您老看看可对?” “没错——” 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阿婆笑的满脸皱纹,连忙接过五个泥疙瘩放在篮子里。 终于,忍着激动,虞杳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确定手中的泥疙瘩就是红薯后,便看着阿婆问; “您可否将这几个东西卖给我?” “公子若要的话,只管拿去便是,大不了我老婆子明日再寻几个来!” 一听阿婆的话,虞杳余光瞥了眼斜对面盯着他们的汉子,又问清楚阿婆家的地方,随后塞给她一把铜板,就带着那几个泥疙瘩离开。 而身后的大齐,王二石,以及车高高三人满心不解; 他们公子买这泥疙瘩做何? 但对虞杳来说,手里的几个泥疙瘩,是她这趟之前最宝贵的收获…… 第一百四十回惊喜发现 “公子,这到底是何物?” 客栈内,看着虞杳捧着五个泥疙瘩仔细观察,一副宝贝样子,车高高就好奇的问,他属实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心用布包好五个拳头大的土豆,虞杳抬头对满脸好奇的三人说; “好看的东西!” 知道自己经被人盯上,且这东西的重要性,虞杳便没细说。 “原来是野花!公子若喜欢,回头属下给您多找些来!” 大齐一听就有些失望,原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东西,不过对自家细皮嫩肉公子,还是挺‘宠爱’的! “好,回头看到好看的野花多给我挖些!” 虞杳表现出一副极其爱花的样子,笑着同三人说着,就把包好的五个土豆的放在随身包袱中,并仔细系好,惹的三人不由无语,心想; 公子这么爱花,以后得多给他挖些回来才是! 省的把泥疙瘩当宝贝! “明日去老阿婆那里,再给公子多买些来!” 一旁的车高高见虞杳心情极好,就笑着这般说,他哪里知道这几个泥疙瘩的真正作用! 听到这话的虞杳,想了想就点头说; “待我们忙完正事,是得去一趟阿婆那里看看。” 看看土豆还有多少? 眼下,在没解决察图作的情况下,虞杳没打算主动去找阿婆,生怕连累她老人家。 就这五个土豆儿,她本可以给阿婆几两银子,因为被人盯着,又担心给太多钱引起旁人的多心,便只给了一些散钱而已。 突然,窗外的街道上锣鼓喧天,王二石过去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盯着楼下一对人马经过; “公子快看,是那察图作!” 王二石说着,虞杳便上前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下面一如出城时骑在马背上的察图作,以及后面多出来的一顶华丽轿子,和一队护卫,不由猜想轿子里人的身份; “公子,您说轿子里是何人?” 吹吹打打的声音远去,车高高趴在窗边问虞杳。 “极有可能是察图寮,不过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虽然有消息说察图寮来了新罗,但轿子里是不是他,虞杳也不能肯定。 说着,她透过窗户看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看着他们! 那人,正是先前在城门口,盯着他们的察图作手下! “关上窗户!” 虞杳依旧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淡淡朝车高高吩咐。 “咱们被察图作的人盯上!” “有人盯着咱们?” 虞杳淡定的才说完,大齐就炸毛,立即过去想要推开窗户确认。 “不要打草惊蛇!” 虞杳冷冷的提醒,大齐忙收回手,缩手缩脚靠在窗边的墙角,伸着脑袋透过窗缝儿朝对面仔细偷瞄,看了半天,终于在斜对面角落的一棵树下,看见一壮汉鬼鬼祟祟,时不时盯着他们所在的二楼打量; 当即,大齐转身激动的说; “公子,我看见他了,他就在街对面!” “在哪?我看看!” “哪里哪里?” 大齐说完,王二石和车高高二人立即凑上去,三人撅着屁股趴在窗户边儿,做贼一样看着下面街对面的壮汉。 对此,虞杳什么都不想说! 不过,察图作竟然让人盯着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然而,想到察图寮可能已经到了新罗,虞杳便想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黑了! 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西部百姓,早早吹灯入睡,听着夜莺的叫声,一直等到半夜; “邦邦邦……” 三更刚到,一身黑色劲装,黑巾掩面,身材娇小玲珑,处处透着力量和杀伐的虞杳,悄无声息的摸出客栈,顺着白日打听好的路线,一直来到察图府侧门; 警惕四处打量一番,轻松跳上墙头,而后又利落翻入院内,顺着青石板小路一直摸到前院,就见主屋亮着灯,娇小的身躯藏紧贴着暗处的墙角,仔细观察情况。 突然,屋内的说话声清晰传出; “大兄……息怒!” 虽然没听过察图作的声音,但一声‘大兄’,让虞杳肯定是他无疑! 看来,传言属实,察图作确实很怕察图寮这个兄长! 那么一个壮实汉子,此时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虞杳脑子里已经有了他此时的表情画面,莫名觉得心里畅快! 接着,一道极其冷,且漠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若无能,本官可让其他人代替!” “大……大兄,都是我的错,还请大兄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冷漠的声音带着不屑语气反问,明明白白听出察图寮,对这个同父弟弟的轻视,以及傲上矜下态度。 “大兄,我已经物色好合适之人,过两日,不,明日就可以将人送到大兄面前,还请大兄息怒!” 突然听到察图作的这番话,虞杳莫名举动有些怪异,到底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接着,察图寮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粗鄙之人,也值得本官为你如此费心?” “大兄放心,此次为弟物色的人,绝对胜过往任何一人,实属难得的尤物!” 不知怎么的,‘尤物’二字让虞杳突然想起,白天察图作在城门口看她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 虽然,虞杳自认为和‘尤物’二字毫无瓜葛,但这俩兄弟所说的每句话,让她不得不多想。 果然,察图寮接下来的问话,彻底验证了她的猜测; “尤物?” “新罗城还有此等之人?” “为何以往你不曾发现?” 察图作急切的声音随之而来; “回大兄的话,此人是此人为弟今日出城时才发现,看样子是外乡之人!” ‘出城’和‘外乡之人’,让虞杳脸色一变,完全确定说的就是她! 看来,察图作让人盯着她,是想用来讨好察图寮这个兄长! 他倒是挺会想! 就是不知道察图寮有没有命享受! 虞杳心中冷笑,眼神冷冽的暗想。 同时,她也察觉到不对劲儿; 难道,察图作看出了她的真身份? 很快虞杳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因为,她对这点儿极有自信,加之特意装扮,不是亲近之人根本不可能轻易发现! 那么,察图作是真喜欢男子了? 想到这儿,虞杳眼神一闪,就听察图寮带着几分警告的声音又传来; “希望,这次不要让本官扫兴!” “不会,为弟保证,此次兄长一定会满意!” 第一百四十一回满心怀疑 “公子,您出去了?” “公子,您何时出去的,为何不叫我们一起?” “公子,您不会是去察图府了吧?” 悄无声息回到客栈的虞杳,被醒过来,正要出门找她的大齐、王二石、车高高三人盯着一同问。 主要是虞杳这身打扮太过让人不安,一看就是去干坏事的! “出去转了一圈儿,你们接着去睡!” 虞杳摘下黑面巾,说的一脸轻松,三人听了却无比心塞! 他们哪能睡得着? 万一醒了,公子又不见了怎么办? 被三人瞪着眼睛跟盯贼一样盯着,虞杳无语至极,转身进了右边自己的卧房,关门之际说了一句; “早些睡,天亮有正事要忙!” 一听有正经事要忙,三人这才彻底放心,转身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天一亮,主仆四人换了一家客栈,就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今日,察图作的人可能会上门,届时你们不用阻拦!” 夜里,躺在床上也想好对策的虞杳,打算将计就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察图作有意请她进府,她岂能这般‘不知好歹’? “公子不可,他们人多势众,万一对您……” 一听虞杳这话,大齐急忙起身劝阻,想要她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新罗城是察图家的地盘儿,他们人多势众,只手遮天,能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好,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三人怎么交代? 再者,就算冒险,也轮不到主子以身涉险! “公子,此事万万不可,有事您吩咐咱们三人便可,犯不着搭上自个儿,再说,察图作那等恶种伤着您可如何是好?” “就是,大齐与二石说的没错,察图作的人若要拿人,就让他们先拿了我们三人去!”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死死盯着虞杳不松口,生怕她有个好歹。 “此时我已定,你们只管听命行事!” 知道时间不多,虞杳便强硬的表态,三人皱着眉头都不吱声。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届时咱们内外配合……” 你要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三人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 “时间紧急,你们分头行事,务必在察图作的人来之前办完这些事!” 虞杳说完,把一张纸给王二石; “这上面几味药,分开去几家药铺买齐,一定要快!” “是——” 王二石拿起纸张看了一眼,然后揣在怀中转身快速出去。 “车高高,你去那阿婆家,若是有泥疙瘩全部买来,回头在城外那家客栈碰头,且不可贸然行事!” “公子,您……” “什么都不用说,照命行事!” “是,公子!” 车高高不情不愿的看着虞杳,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大齐,若我被察图作的人带走,你什么都不用多做,只要后日……” 虞杳严肃,且仔细的叮嘱大齐,而后四人各自行事。 虞杳知道,他们换了一家客栈勉强能争取一些短暂时间,以察图作的势力,想必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果然,王二石买来药,虞杳才收拾好,就听到客栈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搜,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这个声音,虞杳给了王二石和大齐一个眼神,两人趁机从后窗跳出去,然后趁乱除了客栈,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着事情发展。 不一会儿,一身海松色细布长袍,外面套着一件羊皮端褙子,墨发简单绾起,身形瘦弱,长相俊秀,比这里人大多数白净许多的虞杳,被几名壮汉带走。 看着他们走远,人群中才传来议论声; “可怜的小公子,又要遭毒手了!” “造孽,好好的后生,又要被他活活折磨没了!” “老天不长眼,让那恶人连男儿都不放过!” “畜生不如,死在他手中的无辜女子,可怜后生数都数不清!” “唉!莫要说了,省的咱们被牵连……” “……” 人群中极小的议论声,终于让大齐和王二石明白察图作的意图,以及虞杳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瞬间,二人脸色骤变,混在人群中远远跟上,看着虞杳被带进察图府,直到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二人心中彻底没了着落。 “走,莫要让他们发现!” 大齐抓着弄在原地,死死盯着察图府大门,王二石的胳膊,将人带到安全地方,这才小声安慰; “莫要担心,相信公子不会出事!” “可是,他是那样的人,他……他若要对公子……” “胡说,以咱们公子的本事,这世上无人能难为他!” 大齐嘴上说的肯定,心里多少也有些没谱! 不过,王二石听到他这番话,在回想虞杳的本事,心里稍稍好受些。 “咱们听公子的安排行事,莫要多想!” 在大齐的安慰下,王二石终于恢复理智,俩人迅速离开这里,按原计划行事。 那边,到察图府的虞杳,并没有立即带去见察图家兄弟,而是被安置在一处客房,好吃好喝伺候着。 直到天黑,随着外面的脚步声,一身黑青色暗纹长袍,脚踩鹿皮靴,身高体健,浓密厚重的头发用红宝石串系着,心情大好的察图作推门而入; 在看见坐在桌边不言不语,貌似有些伤心的虞杳后,大笑两声就迈步上前; “还真是小公子,在下有礼!” 说着,敷衍的抱拳问好,那双异常大的双眼就像打量货物一般,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虞杳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而后满意的大笑出声; “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 虽然看出虞杳气质不同常人,但吃定他是外乡之人,不能拿他如何的察图作,客客气气的询问。 当然,这种客气多少带着些目的! 见虞杳冷冰冰的不说话,那双充满邪气的大眼不满的眯了眯,但忍着没有发火,依旧带笑说; “不想说姓名也无妨,只要小公子乖乖听话,你要甚子,我察图作就给你甚子,若是想胡来,那就……” “当真?” 突然,虞杳盯着他开口问,给正要撂狠话的察图作问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真我要甚子,你就给我甚子?” 虞杳的反常态度以及话语,让察图作满心怀疑盯着她打量…… 第一百四十二回为财而来 “二公子难道说话不做数?” “在下还以为真能要甚子给甚子,看来也就说说而已!” 虞杳一副为财而来的样子,着实让察图作诧异; 以往抢来的那些俊男美女,不是哭闹喊骂,就是以死相逼,要么想法设法逃离这里,从来没有一个像虞杳这般淡定如常的和他谈话! 一时间让察图作觉得挺新奇,同时心里也升起几分怀疑,不由盯着虞杳再次打量起来,见她没有一丝惧怕与自己对视,便又笑着开口; “不知小公子想要甚?只要你说的出,我察图作就一定办得到!” 自信到狂妄的察图作,说着就坐在虞杳对面,心情极好的等待她的回答,表现的也极有耐心。 但虞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察图寮而已! “二公子这般大气,我若太过小家子气,倒显得不懂事儿……” “小公子所言极是,只要你懂事知趣,乖乖听话,要甚子我察图作就能给你甚子!” 第一次遇到虞杳这么上道儿的人,察图作心情大好,阔气许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只要伺候好察图寮,他什么都能有,以后…… 心里想着以后的谋划,察图作的那双大眼渐渐被贪婪吞噬,嘴角慢慢上扬,整个人身上有种疯狂感,就像即将挣脱牢笼,四处撕咬的野兽! 此时此刻,虞杳心里十分清楚,若不尽快除了他,后患无穷! “那就看二公子的诚意了!” “不瞒二公子,在下来新罗就为寻求财路!” 她说的可是大实话! 只要解决了察图作,无后顾之忧,财源亨通,富可敌国都不是事! “好说,小公子想要多少?” 虽然第一次遇到这么淡定和他开口谈钱财的人,但察图作心里却清楚,只要能用钱解决眼下的问题,能让察图寮满意,他都认了; 虽然他也很爱财,贪财! 见他这么痛快,虞杳笑着伸出一只手指; “一万两?” 察图作问着,瞬间脸色不对,眼神也带着不满情绪盯着虞杳,审视她到底值不值一万两! 虞杳再次淡定笑问; “怎么?二公子不舍得?看来……” “一万两银子而已,只要小公子乖乖听话,配合我行事,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万两!” “二公子大气,不过这一万两得先给才成,不然在下睡不踏实!” “你……” 见虞杳态度强硬,一副不见财不乖乖配合的样子,察图作属实恼火,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她闹的难堪。 “这有何难?” “来人……” 察图作死死盯着虞杳,眼神极其不善的大喊一声; “二爷——” 察图作的亲信——敖通,立即进来。 “去库房,拿一万两银票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察图作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虞杳,且每个字格外用力,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 年龄比察图作大两三岁,但身体明显单薄许多,长相看似本分老实的敖通,应声的同时迅速抬头扫了一眼虞杳,那双不大的眼中带着惋惜之色,而后就退了出去。 对门而坐的虞杳觉得挺有意思,不免盯着敖通离去的背影多看几眼。 然而,在察图作看来,她是急切的想要钱财,眼神愈发阴狠,心里已经盘算待察图寮离开,要如何处置虞杳! 不一会儿,敖通拿着一叠银票进来,恭恭敬敬的递到察图作手中,然后又抬头迅速扫了一眼神色依旧淡定的虞杳,便低头立在一旁。 “给——” 察图作语气极其不善的将银票放在桌上,盯着看她怎么办。 在他的注视下,虞杳伸手拿过所有银票点了一下数目,而后笑着说; “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 “希望你识趣,乖乖——听——话!”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察图作牙缝中挤出来的。 “二公子放心,在下定会让你——满意!” 肯定把他满意的送走! 虞杳心里暗暗补充,顺便附送一个笑容,察图作当即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警告; “最好如此,不然……” “不然,在下也对不住二公子的一片好意!” 虞杳笑着接过话茬补充,让想要转身离去的察图作再次盯着她打量起来。 几个呼吸后,他又开口狠狠道; “最好乖乖待在房中等待本公子命令,莫要随意四处走动!” “没问题,只要安排好在下的吃喝拉撒就成!” 见虞杳依旧识趣,察图作最后冷冷撇了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 跟在后面的熬通,出去转身关门时,盯着虞杳看了一眼,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咯吱……” 门从外面关,两人离去,但虞杳清楚的知道院外有人把守,她却不慌不忙掏出银票仔细查看起来。 是万通钱庄兑出来的银票! 看来,察图作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只是他为何不现在带她去见察图寮? 虞杳满心疑惑,从银票中抬头看向窗外,却不知道察图寮之所以不在这时候见她,是因为两日后他要祭祖,在这之前他的沐浴戒斋,不得有任何不当之事,不然是对祖宗的不敬! 当然,这事之前他也没那么讲究,但如今的他不得不讲究! 很快,虞杳在察图府待了两天,这期间除了吃喝,她只在所住的院子里走动过,见的人只有熬通。 当然,通过熬通,她打听的察图寮已经祭祖结束,不出意外,今夜他肯定会见自己,届时…… 想到这儿,虞杳眼神一冷,嘴角泛起冷笑,而后看了一眼院外,就转身进了房内。 另一边儿的察图作,盯着敖通问; “可有查清楚?” “回二爷,这位阿也公子确实是外乡人,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三人也没了踪迹,想必是怕事逃了!” “那老婆子是何人?” “那是城外的一老妇,之前在山上挖到一种不知名的野花草根,阿也公子喜欢就同她买了来,他们之间并无关系!” 听完敖通的话,察图作彻底放心,再想到虞杳的结局,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冷笑; “传话给大爷,就说晚上将人给他送过去!” “是——” 敖通低头恭敬领命,而后就退了出去; 只是走出院子后,转头看向虞杳所在的院子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三回受虐倾向 “阿也公子,你准备一番,一会儿就去见大爷!” 传完话的敖通,特意来到小院儿给虞杳说一声,希望她有心理准备。 毕竟,过了今夜她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好! 想着以往实在察图兄弟手中的无辜性命,他就不忍心,看虞杳的眼神儿充满可惜与同情! “也公子,若是一会儿……” 话到嘴边,敖通却又无法说出来,在虞杳耐心的注视下,他低下头小声提醒; “大爷喜欢乖巧懂事的,公子莫要顶撞他,万事当心!” 说完,敖通就低头后退,打算转身离开,却被虞杳接下来的话惊的愣在原地; “想不想让他们死?” 这句话让敖通的心疯狂跳动,但理智告诉他,此刻该迅速离开这里,双脚却如生根一般,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见此,虞杳便知猜对了,上前两步再次小声问; “想不想让他们二人死?” 浑身僵硬,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的敖通闭了闭眼,最后咬牙缓缓转身,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虞杳; “公子……” 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敖通很心动,却不敢赌! 因为,他心里没谱! 亦不敢肯定虞杳什么意思! “你只管说想不想?” “想——” 最后,在虞杳的注视下,敖通咬着牙重重点头回答。 “行,我知道了!” 虞杳给了他一个笑容,而后就没了后话。 这让已经做好最被拉下水打算的敖通,瞪大双眼愣在原地,用一种‘就这’的眼神盯着虞杳。 “去忙你的!” 虞杳依旧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笑着催他离去! 至此,敖通心里却过不去,也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瞅了一眼屋外,便小声问虞杳;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放心,小的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只是想知道公子如何行事,若是可以的话,小的想帮衬一二!” 在察图家当差多年的敖通,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想起仇恨,便铁了心想要帮虞杳; 若是她真能除了察图家两兄弟,也算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也要出手相帮的! 并没打算拉敖通下水的虞杳,见他如此态度,便笑着小声说;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察图寮的。” 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她总该要清楚对方的一切喜好以及习惯吧! “大……察图寮为人阴险多疑,且心狠手辣,连察图作都对其忌惮……” 虞杳坐在窗边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一边仔细听着敖通的讲述…… 初秋西北的夜里已经寒意渐起,察图府到处一片灯火通明,主院更甚,亮如白日。 正房内室,一身靓蓝丝绸瑞兽纹常服,墨发随意披在肩头,个子比高壮的察图作还要高上些许,但身量精瘦,皮肤呈一种病态惨白,深邃的双眼通红,带着一种诡异疯狂,坐在浴桶旁,修长有力的大手拿着一根精致皮鞭在仔细擦拭的好看年轻男子,正是察图寮。 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深邃好看的双眼泛起一股诡异的期待。 “大爷,小公子带到!” 门口想起敖通的声音,跨进门的虞杳站在外室迅速打量屋内的一切; 出乎她意料的是,屋内的家具摆设极为简单别致,没有那股暴发户的味道,反而看着还挺舒服。 敖通说完,久不见里面有声音,就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时,就听内室传来压抑的声音; “进来!” 闻言,敖通莫名的紧张不安,抬头看向神情依旧淡定的虞杳,就暗中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而后关门退下。 虞杳深呼一口气,抬脚朝左边的内室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步缓慢而稳健,每走一步她心情跟着紧张些许,迈进内室门槛,首先闯入她视线的,内室正中,离床不愿,能容纳两人的大木桶。 瞬间,虞杳一愣,脚下微顿,眼神闪了闪; 而后,就见以顶对着她的察图寮,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惨白却年轻好看的脸庞。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虞杳,看见他的长相再次一愣! 原来,察图寮并不像察图作那样长得肥肥壮壮! 原来,察图寮长得还挺……清爽! 不想用‘好看’二字形容他的虞杳,最终只能用‘清爽’二字,也算是对他的夸赞! 在虞杳站在内室门口打量察图寮是,他也抬起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那神色,严肃中带着些许专注,一点儿看不出他有任丝毫恶意! 此时此刻的虞杳,终于明白什么叫人面兽心! “过来——” 突然,他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挥着手中的东西招呼虞杳; 待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是一把极其精致,手柄处还镶着各色宝石的小皮鞭时,虞杳再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当即低头暗想; 这是打算虐待她吗? 正好,她也领教一二! “还不过来?” 见虞杳愣在门口,低着头不动,察图寮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再次加重语气开口唤道。 忍着心中的不满,虞杳抬步上前,在离水桶三步的距离停下,清清楚楚看见大木桶中氤氲着热气,散发着淡淡香味儿的大半桶水,以及不远处燃起的火盆; 这是要烫猪吗? 当然,要烫的不可能是她! 在虞杳以为察图寮想要自己伺候他沐浴时,就见那把精致的马鞭手柄伸向自己; 疑惑抬头,见察图寮缓缓起身,深邃凉薄的眼中带着一股炙热死死盯着她,并在她的注视下冷冷开口; “拿着——” 拿着? 看着伸向自己修长大手握着的精致马鞭,虞杳属实不懂他什么意思,但谨记敖通的话,乖乖接了过来; 感觉到马鞭手柄处还带着余温,虞杳嫌弃的挪了挪手,心中却猜想; 不会是想让自己抽他吧? 才想完,就见察图寮转身背对着她开始脱衣服,虞杳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眼神冷冷盯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长袍落地! 接着,白色上衣滑落,布满伤痕的后背出现在眼前,让虞杳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手中的马鞭; 真的是让自己抽他? 难道他有受虐倾向…… 第一百四十四回蓦地转身 “动手!” 上衣脱净,背对着虞杳的察图寮,坐在大木桶边沿冷冷下令,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 刚才还只是猜测的虞杳,终于肯定他有受虐倾向! 真变态! 饶是心理强大如虞杳,多少也有些诧异! 低头看了看手中精致的皮鞭,渐渐握紧手柄,扬起手臂迅速朝布满红痕的精瘦后背抽去; “啪……” 虞杳只用了三分力道,可柔软的马皮鞭极具杀伤力,瞬间自他左肩往下蔓延出一条红痕,后背不由紧绷、颤抖…… 见他不说话,虞杳也丝毫不客气,再次扬臂,加力迅速抽去; “啪……” 第二鞭! “啪……” 第三鞭…… 且一下比一下用力,连抽五鞭,察图寮坐在大木桶边缘的身体颤抖不已,嘴里发出痛苦,又极为压抑的呻吟; “嗯……再来!” 他喉咙发紧,沙哑干涩,双手死死抓着大木桶边沿,修长有力的手上青筋暴鼓,精瘦的后背已经血迹斑斑,虞杳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转念一想,嘴角浮出冷笑,掏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鞭子,而后用了八成力道扬臂抽去; “啪……” “啊……” 这一鞭子抽出去,察图寮后背一躬,弯腰痛苦低吟,浑身颤抖,整个人虚脱一般慢慢无力下滑,靠着木桶坐在地上不动! 握着鞭子的虞杳站在原地,看着这样的察图寮心里不由猜测; 他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有了这种奇怪毛病! 多半是童年造成的! 而且,极有可能来自父母! 此时的虞杳,比刚进来之时要淡定许多,盯着察图寮的黑漆漆的后脑勺儿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马鞭伸入木桶的水中搅了搅,水声让边脑袋跟着转过来,一双通红,带着压抑情绪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接着,就见察图寮侧身,一手抓住木桶边沿缓缓起身,在虞杳以为他要说什么时,抬腿跨入木桶,而后又慢慢坐下; 伤口接触到水的那刻,见他紧咬牙关,腮帮子因此肌肉鼓起,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毫无血色,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滑…… “伺候……本官沐浴!” 他紧闭双眼,靠着木桶,颤抖的声音冷冷命令。 闻言,虞杳眼神一闪,眼中划过不满以及狠厉之色,稍愣了愣,将右手中的鞭子换至左手,而后抬步上前到察图寮身后,盯着他的脑袋泛起一抹冷笑; 而后,手中的马鞭晃了晃,虞杳拿起飘在桶里的水瓢,舀水朝他头上浇去; “哗啦……” 正闭目忍着巨大痛苦的察图寮,防不胜防的耳鼻口中都进了水,他瞬间睁眼,阴沉沉的转头看向又舀起一瓢水的虞杳; “你……” “哗啦……” 又一瓢水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当头浇下,且不少涌进说话的嘴里,察图寮瞬间愣了,以至于忘了发怒,就这么冷冷呆呆盯着又舀水的虞杳。 第三瓢水刚要浇下,虞杳的手腕就被死死抓住,力气之大骨头都生疼,原本能轻易挣脱的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这样近距离与察图寮死死对视; “你……想死?” 察图寮眼中闪着危险光芒,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虞杳却一点都不带怕的,反而朝他礼貌一笑,开口缓缓解释; “抱歉,从未伺候过人,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理由很强大,让察图寮再次一愣,而后缓缓松开手,眼神却死死盯着虞杳不动,几个呼吸后,他启唇冷冷道; “进来!” 声音不大,但语气丝毫不容反驳,虞杳盯着桶里的水却不为所动。 突然,察图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扯近,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入木桶,虞杳终于忍无可忍出手,用脚顶住木桶边缘稳住身体,手中一个巧劲儿后挣脱束缚后,两手抓着马鞭套入他脖子,而后用力一绞; “嗯……你……大胆……” 没有任何防备的察图寮双眼不由瞪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接着呼吸一窒,双手本能不停的在水中用力拍打; “呜……啪啦……放……肆……” 水花溅的虞杳满身满脸,就连嘴唇也不幸中招,淡淡的咸味让虞杳恶心的同时,忍不住再呼一声变态; 水中放盐,这到底是什么变态? 一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可想而知! 这么想着,虞杳手中愈发用力,本就身体虚弱的察图寮慢慢停下手,而后无力的靠在木桶边不动。 当即,虞杳送开马鞭,用手探了探鼻息,见他只是昏了过去,便转到正面笑着说; “本公子别的事本事没有,胆子却极大!” 说着,又抓起水瓢舀起水,给药效作用下昏迷过去的察图寮好好洗了个头! “哗啦啦……” “乖乖睡吧!” 说着,虞杳还用木瓢敲了敲察图寮的脑门,几下就给他敲了个大鼓包,看着莫名有些好笑! 而后,起身过去用地上的腰带反绑察图寮的双手,而后用搭在桶上的布巾塞住其嘴巴,又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股脑盖在他脑袋上,虞杳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杰作,这才笑着转身往外走; “咯吱……” 刚拉开门儿,就见察图作正走进来,当即虞杳眼神一闪,迈出门槛顺手将门儿带上,并笑着同站台阶下,一脸疑惑盯着她打量的察图作打招呼; “二公子!” 察图作上上下下将虞杳打量几个来回后,又疑惑的看了眼紧闭的门,危险的眯着眼开口叫; “大兄——” “二公子,大人累了,正在歇息!” 虞杳极其淡定的站在门口,张嘴胡说八道,说的就跟真事儿一样,她自己查点儿都信了!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累了? 以往,哪次不是闹到大半夜? 显然,察图作并不相信她的说辞,盯着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后,抬脚踏上台阶,就要推门而入。 虞杳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再次笑着说; “二公子,大人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识趣的最好让开,不然……” 察图作怎么也没想到,虞杳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阻挡他的去路,便咬牙警告。 “还请二公子见谅,不然大人追究起来,谁也别好过!” 清楚察图作最怕察图寮,虞杳就肆无忌惮的拿这事唬他! 果然,察图作犹豫了! 阴狠狠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这才后退两步冷笑着说; “也公子莫要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爷自然忘不了! “多谢二公子提醒,在下从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如此,再好不过!” 察图作说着就转身迈下台阶,气冲冲的往外走; “哗啦……” 这时候,屋内突然想起水声,本来往外走的察图作猛的停下脚步,疑惑扭头看向主屋,又看了看神色淡定如常,实则内心已有些紧张的虞杳,蓦地转身大步朝屋内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回趁乱打劫 “二公子……” “砰……” “大兄!” 察图作上前猛的推开门,边叫边大步朝内室走。 见此,虞杳立即跟上,并迅速关上外室门,在察图作即将踏进内室门槛时,猛的冲上前从后面一抹; 察图作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呼吸一窒,保持一腿迈入门槛的姿势,缓缓伸手在脖间一摸,入眼便是满手热乎乎的鲜血,强壮高健的身躯晃了晃就轰然倒地; 躺在地上,那双大眼死死盯虞杳,满目震惊,嘴唇不停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 接着,嘴里不停涌出血泡,双脚用力的蹬了蹬,身体一僵就彻底没了动静! “下辈子做个好人!” 虞杳说着,上前弯腰替他合上大瞪的双眼,而后迈进内室,与甩掉头上的衣服,堵住嘴巴,绑住手脚,坐在木桶中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察图寮对视,而后就缓缓开口; “是不是很恨?” 在虞杳以为,他用眼神想杀自己时,就见察图寮突然摇了摇头,那双迷离的双眼露出灿烂的笑容。 什么意思? 虞杳疑惑的盯着他,突然见察图寮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祈求之色! 皱着眉盯着他打量一会儿,虞杳便伸手替他拿掉嘴里的布巾,就听他虚弱说; “杀……杀了我……求你!” 察图寮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作假,这让虞杳再次感到诧异,以至于都忘了反应。 “为何?” 心情从没有这样这样复杂过的虞杳,盯着他小声问。 “只是想……死在……你手中……” 果然是变态,思维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虞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偏不让他如意! “生死由命!” 说着,在察图寮的注视下,她上前扯下床幔,将一角扔进火盆; 瞬间,火苗四蹿,顺着窗幔蔓延而去,想必过不了一会儿,这里会被大火吞噬,到时候不能活命,就看察图寮的运气了! 虞杳看了一眼,眼皮沉重,却极力忍着的察图寮,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大声喊叫起来,整个察图府一片慌乱嘈杂…… 虞杳趁机摸到后院察图府的库房,撬开锁进去,找到存放地契的箱子,将里面所有契书打包,并在角落里找到一箱银票,她眼眸一闪也都打包,只是看着满库房的金银财宝,多少有些可惜! 最后,她随便找了布包了一些金条,趁乱从后角门逃离察图府。 “谁?” 刚跳出墙,察觉在角落里有一道呼吸声,虞杳就低声呵问。 “公子?” “公子,您逃出来了?” 这几夜一直在后门暗处守着的大齐,听到虞杳熟悉的声音激动的蹿上去惊喜的问。 虞杳背着一疙瘩金条,四处打量一番将东西放在暗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后就同大齐说; “跟上!” 说完,她又利落的翻进察图府,熟门熟路朝着库房而去,跟在后面的大齐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库房,被眼前一地金银珠宝惊的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是好; “能拿多少是多少,快!” 虞杳边说边快速装东西,反应过来的大齐直接脱下外衣疯狂装金子,一点都不带含糊,直到衣服就装不下,又往腰里,鞋里塞了不少,走路都有些费劲这才不甘情不愿的停手。 见差不多了,主仆两就背着东西开溜,只是刚出库房门就迎面碰上一人,双方愣了; 当即大齐上前就要动手,却被虞杳一把拉住! 因为,门口的人正是熬通! “也公子,您无事真好!” 看见虞杳完整无缺站在面前,找了她好久的敖通开心的露出笑容,也终于放心! 只是看着她和大齐手中的包袱,敖通多少有些意外; “公子,您这是……” “你如何打算?” 时间紧急,虞杳直接开口就问。 说实话,她想将敖通带走,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察图作死了,小人肯定是要离开的……” “跟我走如何?” 虞杳直接了当的问话,给敖通问的一愣。 “察图作死了,你去哪里估计也不会好过,不如跟我走,起码没人为难你!” 这倒是事实! 虽然敖通为了报仇不得已待在察图府,可在外人看来,他是察图家的奴才,是察图作的走狗,同样不可饶恕! “好——” 只身一人,了无牵挂的敖通,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进去装点儿东西再走!” 察图家的东西不拿白不拿,虞杳便如是吩咐敖通。 他也机灵,学着大齐的样子脱下外套,进去装了一大兜东西就出来,而后跟着虞杳摸黑朝后院走去。 突然,不远处几人点着火把朝他们这边而来。 “何人?” 有人大喊一声,大齐和敖通瞬间慌神,齐齐看向虞杳。 “你们先走,我断后!” 虞杳说着将手中的包袱塞到紧张的后背冒汗的大齐怀中,突如其来的重量将他压了一个趔趄; “公子……” “快走,莫要啰嗦!” 却被虞杳低呵一声,愣着不想走的大齐和敖通二人,咬着牙提着包袱朝后院跑去。 见二人走远,虞杳再次朝库房方向掠去,那些人自然也发现了她; “快追,在那里!” 三四个汉子大喊,着朝着虞杳追了过去。 只是他们绕着察图府追了一大圈儿,也没看清虞杳的样子。 再次绕到前院儿,看着察图府所有下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虞杳灵动的眼眸一闪,便从怀中掏出所有下人的契书,站在墙头挥手一撒; “拿着卖身契,速速离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所有人发懵,亦不知何人这般胆大妄为,但是看着飘落在脚边的卖身契,他们心动极了,当即弯下腰捡拾起来; “我的呢?我的呢?” “别急,都别急……” “不管是哪个的,咱们先拿到手回头再换……” 趴在地上疯狂寻找自己卖身契的男男女女们,突然随意抓起一张卖身契就往出跑,只要离开这里,他们互相换回来就是。 见此,虞杳再次趁乱离开,来到察图府后街,在漆黑的角落里找到猫着的大齐和敖通二人,并提着先前的那包金子迅速离去…… 第一百四十五回深藏不露 翌日 新罗城大街小巷都传着第一恶人——察图作身亡的消息! 让人想不通的是,对于察图作突然死因,却没有明确说辞! 甚至,察图府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这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这消息的真假! 一处偏僻小客栈里,大齐不安的看着淡定喝茶的虞杳问; “公子,察图家为何不办丧事?” “他家两位主子死了,为何还能这般平静?” 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官府上门捉拿他们的大齐,打探到察图一片安静,就极为疑惑。 就是一旁的熬通,也很是想不通,看着虞杳一副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抬头看了看二人,虞杳露出笑容,替他们解惑; “察图寮没死!” “怎么会?他若没死,为何不报官捉拿公子?” 虞杳的话让大齐脸色一变,不由开口发问。 说完,就又担心起来,想着他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变态的心思,常人无法理解! 或许,他也希望察图作死吧? “公子,咱们还是尽快赶紧离开这里吧!” 大齐盯着虞杳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该走了!” 再不走,真就走不了了! 虞杳心里这般想着,将桌上擦干净的匕首重新装好,而后起身说; “带上东西,走!” 惹眼的东西已经被他们转移出城,此时也就两个随身包袱而已,大齐一手提着一个,和敖通跟在后面就往外走。 刚走出房门,虞杳看了眼敖通,就对大齐说; “你们二人先走,一会儿我去你们!” 说完,目送二人出去,虞杳扭头看向隔壁的院子,突然跳上墙头,发现对面墙角处,一汉子正猫着腰偷听,一抬头就愣了; “谁让你来的?” 虞杳坐在墙头居高临下,冷冷盯着撅着屁股,猫着腰的汉子质问。 那人被问的心虚,眼神闪了闪缓缓直起腰,左顾右看,就是不敢和虞杳对视。 “回去告诉察图寮,不想死就不要招惹本公子,不然,下次定会宰了他!” 虞杳冷硬的话惊的那汉子瞪大双眼,满目惊诧,甚至脸色都有些微变。 “滚——” 虞杳低呵一声,那汉子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察图府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察图寮,看着跪地床边的汉子,开口问; “他人在何处?” “回大人,小的被那位小公子发现,想必此时已经出城!” 说完,跪在床边的汉子立即低头,浑身紧绷,等待处罚! “哈哈……” 不想,察图寮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大笑出声,且越笑越癫狂,停都停不下来。 “咳咳咳……” 最后,笑的咳嗽连连他才勉强住嘴,惨白的脸色也带着些许红晕,深邃好看的眼眸布满水雾,倒是比平日添了几分温度。 “他说甚?” “那小公子说……说……” 想起虞杳狂妄的话,跪在床边的汉子属实没胆量说出来。 “如实说来!” 察图寮此时心情不错,倒是极有耐心,汉子不敢再吞吐,硬着头皮就说; “小公子说让大人莫要招惹他,不然……不然下回定宰了您!” “好,极好!” 察图寮的反应再次出乎汉子的意料,但他头都不敢抬一下,跪在床边安静听着,心里却暗自叫苦! “本官……等你来宰……” 好一会儿后,就听察图寮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每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期待和兴奋,让人实在琢磨不透他在兴奋什么? 夜,黑沉沉! 风,寒凉凉! 新罗城内,几道身影穿梭在平民百姓住宅区,每路过一户人家,往院里扔一块东西,直到五更天,他们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天亮了! 住在这里的所有百姓惊奇的发现,院里都有一块银子,他们悄悄的收起银子,并跪在地上叩头谢恩…… 而虞杳五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快马狂奔。 “公子,下回有这等好事,您还得叫上小的!” 当了一回无名英雄的王二石,心里的感觉不要太好,骑在马背上朝前面的虞杳大声喊话。 虞杳…… 还上瘾了? 这种事她可不想有第二次! 再说,他们是正经人好不好? “对对,二石哥说的没错,公子,下回再有此等事,您还带上咱们哥几个!” 车高高也跟着瞎起哄,说着还不忘捎带上熬通。 看着他们与虞杳轻松的相处方式,敖通眼中划过羡慕,内心不由一暖; 如今,他也是正经人了! 也是有归宿的人了! “公子,前方有处茶棚,咱们要不要歇歇再走?” 怕瘦瘦弱弱的虞杳吃不消,大齐指着前方挂着招牌的地方提议。 “好——” 赶了半天的路,知道大家又渴又饿,虞杳点头同意。 再说,此处已经出了新罗城地界,他们彻底安全,完全没必要那么赶。 五人上前,就见茶棚门口停着二三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以及不少骑行马匹。 栓好马进去,不大的茶棚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忙的焦头烂额,甚至都没看见他们进来。 虞杳五人过去,在最里边儿角落里,唯一一张空桌坐下,那妇人才看见他们,连忙笑着过来; “几位公子,喝茶还是喝水?” 妇人三十来岁,个子高而瘦,说话利落,态度热情,由于在此经营生意的原由,皮肤比一般女性略黑些,但是看着极为健康,一身苏芳色粗布裤装,头发被深蓝色布巾包裹,看着很是清爽,此时正笑盯着虞杳; “来一壶热茶!” “成,咱们这里还有配茶的胡饼与肉干,公子要不要来些垫垫肚子?” “每样上两盘儿!” “成,几位公子稍等!” 这掌柜娘子做事利落,很会做生意,说着就去给虞杳几人沏茶。 突然,虞杳察觉右斜方有一道视线盯着她,转头看去; 就见坐在十几个黑衣护卫最中间那桌,个头中等,面容白皙,身着黯色银纹长袍,头上别着一只银簪,不大但极具穿透力的双眼此时正盯着她,即便被当场抓包,他也没有一丝尴尬,还露出一丝淡漠又客气的笑容! 只一眼,虞杳便知,这是个好惹的人! 而对面的汲貆,亦清楚的知道,对面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公子,亦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第一百四十六回打听消息 “客官一路好走,下回再来!” 那帮人吃饱喝足,被掌柜娘子热情送出去,车马驶动,一阵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就顺着虞杳他们来时之路渐渐远去! 不知怎么的,虞杳总觉得那人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何处! 说他们是商人吧,言行举止,以及气质不对! 说他们是官差吧,那满车的货物,以及穿戴,却明显都是元启的! 若她没看错,那男子身上的衣袍布料,以及样式,应该是元启京城附近才有的! 这么远的路经商? 她好像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支商队? 难道真是官府商队? “几位公子请慢用!” 虞杳正想的投入,掌柜娘子端上胡饼和肉干,并热情笑着同她说。 “多谢大姐!” 虞杳一声‘大姐’,叫的掌柜娘子一愣,反应过来就满脸笑容,比之前还要真诚热情; “小公子客气,奴家姓辛,您叫辛娘子便可,几位赶路辛苦,快吃些垫垫肚子!” 掌柜娘子,也就是辛大姐说着就转身要走,却被虞杳叫住; “辛姐姐请留步!” 称呼从‘大姐’又升级到‘姐姐’,辛娘子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看虞杳的眼神怎么看怎么稀罕,有见此时没旁的客人,索性在隔壁桌坐下; “小公子可是有何事?” 辛娘子脸上堆满笑容,声音比之前还要温柔许多,让一旁大口吃喝的大齐、王二石、车高高都佩服自家公子的甜嘴! 看来,走南闯北不光有好本事,还得有一张会哄人的甜嘴! “辛姐姐,刚才出去的那伙人是何人?” 虞杳总觉得那人身上的气质很阴暗,就像常年蛰伏在暗处的毒虫,被蛰一口便会立即丧命! 由于前世经常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虞杳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者,那人明显从元启而来,她不得不多想! 以为虞杳想打听什么事的辛娘子,一听这个就笑了; “我当小公子要问何事,原来是这个!” 说着,辛娘子扭头朝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次转过头,神情严肃的小声对虞杳说; “估摸是官家之的!” “哦!辛姐姐何以这般说?我倒看他们像是走商的!” 虞杳优雅斯文的吃着茶,一边笑着同辛娘子说自己的看法,一副单纯又好奇的无害样子,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见此,辛娘子更是满脸喜爱,再次朝外看了一眼,就又小声说; “小公子看走眼了,他们定是官府之人无疑!” 听辛娘子说的这么肯定,虞杳眼眸微闪,满脸好奇的追问; “辛姐姐为何这般肯定?难道与他们认识不成?” 认识是不可能的! 这点虞杳无比肯定! “奴家哪里认识他们这等人?只不过他们每年来往几次,凡是路过都会在我这里歇脚吃喝,次数多了也就记住罢了!” “再者,那些个带刀的汉子称呼那贵人为大人,可不就是官府老爷么?” 辛娘子说的有理有据,虞杳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又笑着问; “原来如此!” “不过辛姐姐,他们一年来往多少趟?”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从元启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来的?听说元启京城很是繁华呢!” 说完,虞杳一手撑着下巴,满脸好奇向往之色盯着辛娘子,小模样多少有些可怜巴巴,看着就可人疼。 “还真被小公子猜对了,有一回他们说话,奴家隐约听到几句,好像是打京城来的!” 京城! 不知怎么的,在联想到那男子看她的眼神儿,虞杳有些心惊肉跳,就像有不好的事发生一般! 随即压下一切情绪,继续笑着同辛娘子‘闲聊’; “真的么?那他们可有说元启京城热不热闹?繁不繁华?” 虞杳双眼闪着亮光,一副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样子,让大齐几人都信了! 看来,有时间得陪着他们公子走一趟京城才是! “这个……倒是没听说!” “别看他们来往的次数多,但大多不怎么说话,吃喝完就启程赶路。” “不过,这位大人奴家也只见过两三回,倒是另一位年龄略大些的大人见的多!” 年龄略大些的? 看来这人身份不一般? 虞杳心中不由沉思,和辛娘子又聊了几句,问了一些无关要紧的问题后,见大齐几人吃饱喝足,他们也结账走人。 “公子,您为何要打听那人?” 骑马走远后,大齐疑惑的开口问,总觉得虞杳的想法让他们猜不透。 “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虞杳搪塞而过,五人再次快马加鞭,于次日午时到达外虎坝。 才到关口,远远就见宗申革骑马迎面而来,上前首先盯着虞杳几人打量一番,见他们毫发未损,且没有一丝受伤迹象,这才露出笑容; “公子一路辛苦!” 虞杳这趟出行是为他们两方的共同利益奔波出力,作为合作伙伴兼好友,宗申革这些日子极为担忧,也很感激。 如今见他们平安回来,一颗心终于落地! “还好,这些时日可有人前来闹事?” 虞杳之所以这么问,是担心还不知道察图作死讯的那些手下,会前来闹事。 这些人虽然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挺闹心! “近些时日,不曾有一人来此闹事!” 宗申革说着,就轻抽了一下马背,与虞杳并肩而同行,看向她的眼神满满的急切。 看了他一眼,虞杳就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便笑着开口; “放心,一切都解决了!” 虞杳面带微笑,说的极其轻松,可宗申革却听的心惊胆战。 尤其在亲眼见识过虞杳的手段后,他便知道,这事说的越是简单,那就越是吓人! 只是顾念他们一路劳累,宗申革终是忍着没再追问什么。 几人骑着马走在属于宗申革的地盘,看见柯丞也远远骑马奔来,上前依旧先盯着他们仔细打量一番,见没缺胳膊没断腿,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就同虞杳打招呼; “公子——” “嗯,伤好的怎么样?” 虞杳的问话,让表情严肃,不知道想起什么的柯丞突然红了脸,眼神闪了闪,看向一旁恭敬回话; “多谢公子挂怀,已无大碍!” 说完,柯丞才发现后面的敖通,又盯着他仔细打量起来。 “敖通,以后都是自己人,你们多多关照!” “在下柯丞!” 虞杳开口向他介绍敖通,柯丞点点头,便主动开口自我介绍…… 第一百四十七回去留问题 “公子回来啦!” “真的,在哪儿?” “公子,您路上走的可好?” “公子一路辛苦,快进帐篷歇歇!” “公子,请喝茶!” “公子……” 虞杳几人刚到自己的地盘儿,不知哪个高喊一声,之前被她救的那八个姑娘一股脑从帐篷里跑出来,围上来就七嘴八舌嘘寒问暖,拥着她进了主帐,端茶倒水,打水擦手,旁人丝毫插不上话,也让虞杳有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错觉! 站在帐篷门口的宗申革、柯丞、敖通、大齐、王二石等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就说,他们到底差哪儿了? 他们站在门口儿问都没人问,虞杳已经擦完手脸,漱完口,坐着喝上茶了! 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这里唯一一个知道虞杳真实身份的柯丞,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合着假男人的魅力,比他们这些真男人还要大不成? 转念一想,虞杳都能把他从险境背出去,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而宗申革,好歹也是一族之长,看着眼前被女人团团围着的虞杳,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而初来乍到的熬通,以为眼前这些莺莺燕燕,是他家公子的小妾之类的,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再看看虞杳那小身板,担心她会吃不消! 不得不说,操心挺多! “咳咳……” 终于看不下去的宗申革,用咳嗽声提醒被几个女人围着的虞杳,他们还站在门口。 “进来坐啊!” 终于看见几人的虞杳淡定开口,他们这才迈进主帐,各自落坐,而几个姑娘也识趣,赶紧退下去准备饭菜。 接着,在附近忙碌着割草的姚黑子、常水等人也闻讯赶来,进帐篷同打招呼。 正好人也到齐,虞杳指着敖通向他们介绍; “这位是敖通,以后是自家兄弟,你们互相熟悉一下,彼此多多关照!” “敖通兄弟有礼,我是姚黑子,二十有四,年岁若比你长,你就叫声黑子哥,若比你小,直接叫黑子就成!” 见到自家公子完好无缺的回来,姚黑子心情大好,第一个起身和敖通打招呼。 “黑子兄弟有礼!” “敖大哥有礼,我是常水!” “敖兄弟,我叫铁头,往后多咱们互相关照!!” “敖通兄弟……” 一时,主帐篷一个接着一个的热情打招呼,将人生两地,还有些拘谨的熬通问的心里发暖,没一会儿就和他们打成一片,打心里爱上这里,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接下来,虞杳开口宣布正事; “察图作死了,往后这一带可以彻底安宁了!” 后面那句话基本上没人听到,他们满脑子都是‘察图作死了’! 且大家心里都清楚,察图作一定是被他家公子给弄死的! 瞬间,所有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用炙热,崇拜的眼神盯着坐在主位,淡定喝茶的虞杳。 就是宗申革和柯丞二人,眼神也格外真挚,热切! “公……公子,察图作到底有多厉害?” 一直很好奇传闻中第一恶人——察图作的姚黑子,不由问出大家的心声。 但是,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以回答! 起码对虞杳来说是这样! 见她端着茶杯皱眉不语,众人也跟着悬起心,疑惑不解; 他们公子怎么这副表情? 难道察图作是病死的? 还是被旁人给弄死的? 不会这么巧吧? “直接抹了,根本没跟我交手!”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虞杳,最后只能实话实说! 众人…… 又是这样! 怎么听语气,他家公子还挺惋惜? 于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所以,他到底有多厉害,我真不知道!” 行行行,知道了! 别解释了! 都被抹了脖子,还有什么可厉害不厉害的? “不过,察图寮没被我弄死!” “噗……” “咳咳咳……” “咣当……” 怎么还扯出个察图寮? 难道公子打算宰一送一吗? “怎么回事?” “公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即,宗申革和柯丞二人,异口同声开问。 “正好察图寮在府中,宰了察图作后,放了一把火没把他烧死而已!” 虞杳掐头去尾,省略经过,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且没有再多讲的意思。 见此,满心好奇的众人看向大齐和王二石,以及车高高,敖通四人,见他们人齐齐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后,其他人这才歇了追问的心思。 此时此刻,所有人对虞杳充满敬畏! 但是,坐在一旁的宗申革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他倾尽全族之力,和察图作的人斗了这么多年,一直处于被动,吃亏状态,甚至连察图作本人都没见过一面! 可是虞杳一出手,不但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还替他报了杀父之仇,满心感激的同时,宗申革多少有些挫败感! 好在他选择和虞杳成为朋友,不然的话…… 想到这儿,宗申革豁然开朗,看向虞杳的眼神除了感激,还有满目喜幸!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宗申革大手一挥就命手下宰了两头肥羊,晚上他们围在火堆旁,吃着烤全羊肉,喝着烈酒,聊着开心的事,不知不觉都喝多了! 翌日醒来,已日上山头,虞杳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懊恼不已,暗自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再饮酒! 起码,不能醉酒! 在这里停歇了十天,大伙儿又新盖了两排马厩,将过冬的草料准备充足,看着不远处的马群和羊群,虞杳知道,今年他们走商的时间不多了! 满打满算,顶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已八月底,说不定九月就会下雪,那样的话,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这三次商队换的牲口,加上宗申革给的,总共有五十二匹马,一百二十头羊,三头牛,这些牲口说多不多,但一个冬季下来,也需要不少草料; 考虑到这里地方宽敞,虞杳便决定全部留在这里喂养。 再说,已有十来匹母马怀孕,多半儿的羊生崽,这里也可以发展起来。 毕竟,这地方可是她拿下来的,没道理让宗申革全占了去! 这些事儿相对来说都很简单,最让人头疼的是,那八位女子的去留问题…… 第一百四十八回决定去留 想着冬季随时可能来到,届时这里大雪封山,进出困难,且八名女子又没有衣物以及生活用品; 况且,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再者,她们都是被强抢而来,或许有想回家的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虞杳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同她们聊了聊; “明日我就要离开,想问问你们有何打算?” 虞杳这一开口,将近日轻松快乐的八人问的忧心忡忡,雨泣云愁! 要知道,被坏人抢走的女子,哪还有活路? 即便什么也没发生,家人也不可能接纳她们,更何况…… 八人中年龄最长的是二十七岁的马香琴,同时也是命最苦的一个; 她温柔勤快,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奈何丈夫病死后,被狠心的父母又逼回娘家,然后就被发卖,最后卖给一个老男人,没多久就被察图作的人抢了来! 这样的她哪还有什么去处? 下来是二十一岁的万秀兰,本来和丈夫,孩子一家三口过着小日子,却被恶霸盯上,并打死丈夫孩子,她也被抢走,并关在这里大半年,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想看着恶人先死; 如今恶人死了,她却不知何去何从! 二十岁的何春苗才成婚一年多,没有孩子,却被抢了来,她是极想回去和丈夫过日子的,但又怕被丈夫嫌弃,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九岁的吕翠儿,原来是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被主家发卖,半路上被抢了回来,也在这里关了好几个月,以后也是没处去的! 同样十九岁的秋柳叶,父母俱在,也定了婆家,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是万万不敢,也不能回去的; 一怕父母蒙羞! 二怕未婚夫家嫌弃! 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办! 十八岁的袁红罗,是在大婚之日半路上被抢来的,当时未婚夫扔下她逃命,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难以接受,但是出了这种事,她也不敢回去! 十七岁的夏巧儿,是大户人家丫鬟,因不想给一把年纪的老爷当小妾就偷偷逃跑出来,半路被抢了来,说起就后悔的哭,以后也没去处,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一个,是八人当中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岁的元菱儿,她长相可爱,但时常发呆,对自己的身世过往只字不提,但也肯定的表示过,要留在虞杳身边! 看着这样的八人,虞杳想尽力去帮助她们,起码让她们以后能有个容身之地! “我本就是被父母逼着卖了的,已无处可去,如今这般……” 年龄最大的马香琴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哭,其他七人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主帐篷哭声一片,虞杳安静看着,等着她们发泄完情绪后再商量。 哭到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精疲力竭,她们才渐渐停下,紧张的看向虞杳; “公子,您……” 夏巧儿抬起头看了眼虞杳,怯怯的叫了一声,就又红了眼。 “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奴家……不想回去给人做妾,奴家也无处可去,还请公子收留,奴家会洗衣做饭,会绣花缝衣,也会割草喂马,还请公子收留,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突然,夏巧儿上前跪在虞杳的脚边哭着哀求。 经过这一遭,她已对嫁人彻底断了念头,只想找个容身之地,踏踏实实到老。 虞杳弯腰扶起她,开口轻问; “你可想好了?” “嗯,奴家想好了,只要有个容身之地,有口饭吃,奴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夏巧儿郑重点头,回答的极为肯定,虞杳盯着她看了看,便点头; “好——” 听到这话,夏巧儿激动的又要跪地叩谢,却被虞杳拉起,转头看向下另外七人缓缓说; “还有谁愿意留下?” “我——” 虽然元菱儿之前明确表过态,但虞杳问话,她还是第一个回应。 虞杳再次朝她点点头,就听马香琴也开口; “还请公子收留奴家!奴家虽不会绣花这等精细活计,但其他活计都能干的,只要有口饭吃,奴家绝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奴家也愿意留下!” “我……我也愿意!” 马香琴说完,万秀兰和吕翠儿二人也起身表态,对此,虞杳都点头同意。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们几人身上虽然有些小缺点,但是本性和脾气都不错,又都极其勤劳能干,虞杳愿意给她们一个家! 至于没表态的何春苗、袁红罗、秋柳叶三人,目前比较纠结,属于想回不敢回,想留但又不安心的情况。 见此,虞杳也给出意见; “明日,你们三人也一同跟我走,回到不归城,若是你们想回家,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听到这话,三人诧异的抬头盯着虞杳,瞬间泪流满面。 “公子……” 袁红罗第一个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秋柳叶也低着头不停擦拭眼泪。 何春苗早就哭成了泪人。 “过去的都忘了,一切往前看,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好几人,便让她们下去早早休息。 翌日一早 就留下姚黑子、马蛋、王山虎、刘善、铁头、铁牛、六人在此看守,虞杳带着其他人启程回不归城。 五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不归城的宅子! 第一时间,虞杳将十五个土豆安置好! 说起土豆,不得不提那位老阿婆; 虞杳怕老人家被自己连累,想要带着一同走,却被老阿婆拒绝,不得已,给她留了十两碎银,以及足够的粮食,这才离开。 按理说,十五个土豆儿,就是给一百两银子也值得,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虞杳怕钱财太多招祸,这才换成了粮食! 看着这十五个土豆,虞杳已经可以想象以后的事情,并提前做好准备! 在城西的宅子里歇息了一日,于第三日,虞杳带着那八人去了城外庄子; 毕竟她们经历特殊,庄子上安静一些,有利于她们过渡情绪。 视察完庄子,见所有的草料在常山的安排下都已准备妥当,马厩也已建好,虞杳这才带着柯丞、大齐、王二石、车高高四人直奔边界,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 第一百四十九回长远考虑 “公子,近一个月下了五十匹马崽,三百多只羊羔,估计这个月底还有许多母马会下崽!” 舒墨陪着虞杳边走,边汇报近日来的情况。 看着远处似棉花糖般移动的羊群,以及掺杂着小马驹的马群,虞杳脸上扬起笑容,满眼都是欢喜; 她的马场,终于初具规模了! 一切,出乎她意料的朝好的方向发展! 眼下的她,虽然没有和朝廷抵抗的能力,但护家人已不是问题! 或许,该是给京城透个信了! 虞杳充满欢喜和自信的想着,又看向不远处的新生村,见汉子们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各忙各的,日子虽说辛苦些,可也是他们以前不敢想象的踏实! 虞杳便转头问舒墨; “可有人闹事?” “无人闹事,公子放心,如今的他们只想养好牲口,过好日子,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一听舒墨这口气,就知道他思想工作做的极好,虞杳笑着打趣; “都是你的功劳,放心,我都记着!” 没错! 这里每个人的好; 每个人的付出; 每个人的努力; 她都记在心中! “天气渐冷,让他们多准备些柴火过冬……” 说到这儿,虞杳突然眉头皱起。 这里冬季有多冷,虽未亲身体会,但听当地人的描述就已知晓厉害,冻死人和牲口,那是随随便便的事! 且前世在西北边疆出过任务的虞杳,又怎会想象不到? 她意识到,再这样一个冬季寒酷又漫长的地方,光有柴火远远不够! 再者,树木再多也经不住长年累月的砍伐,环境破坏的后果她也曾亲眼目睹! 虞杳一点儿不想这片净土,变成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 “公子,怎的了?” 见虞杳从满脸笑容渐渐到紧锁眉头,身旁一直没说话的柯丞不由担心的问,以为出了什么事。 就听虞杳看着舒墨说; “今日起,不得任何人随意砍伐树木,轻者受罚,重者将逐出这里!” 虽然一切只是刚开始,但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虞杳没有丝毫犹豫就做此决定。 这让舒墨和柯丞为之一愣,满心不解的同时,带着诧色看向虞杳; 不懂她为何突然下这样的命令! 不砍树烧柴,他们用什么取暖? 用什么烧火做饭? 眼看着冬季随时到来,难道让这里所有人活活冻死不成? 蓦地,二人疑惑盯着虞杳,不相信她会这样想,也等待她一个合理的说法! “明天开始,组织人带队上山,砍伐那些已死干枯,或者掉落在地的树枝,活着的树木一律不许动!” 虞杳再次坚定的说,就是身后的大齐都很不解。 “公子,活树为何不能砍伐?” 虞杳看了眼三人不由叹了口气! 这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且这种事,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即便如此,虞杳还是组织语言,用最简洁明了,最能听懂的方式给他们讲解;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除去烧火做饭,光冬天取暖,一个人得用多少柴火?” 这么一问,三人不由认真思索起来。 同时他们又不由得想,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树木,烧柴又不用钱,爱烧多少是烧多少,这种事犯得着愁吗? “一个冬季按四个月时间来算,一个人最少得需一千斤硬柴。” 认真想了想,结合自己以往的用柴数量,舒墨给出一个极为保守的数字,而后疑惑的盯着虞杳; 难道,是打算跟这些人收柴火钱?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种可能性,舒墨心里有些失望!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依旧坚守着,并告诉他,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这还是在不算烧火做饭的情况下,一个人四个月的用柴量,但这里的冬季最少有六个月,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用柴数量随随便便都在千斤以上。” 见三人若有所思,虞杳指着不远处山边下,一颗比她腰还粗的大树,又问三人; “若是这棵树砍了,能有多少柴火?” “晒干的话,得有三百来斤!” 柯丞目测了一下树的粗高度,给出一个还算中肯的数字。 见此,虞杳又说; “也就是说,一个人一个冬季的用柴量,最少得砍掉这样四到五棵树,那一百人一个冬天要砍掉多少树?” 突然,他们一算,一百人一个冬天就要砍掉四五百,甚至更多的这样的大树! 瞬间,他们心里有了具体概念! 放眼一望,四五百棵这样的大树,得好大一片森林呢! 突然,他们好像明白了虞杳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这时,虞杳又问; “你们可想过,三年、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后,这里将会是什么样?” “几十年后,这里的所有人有了后代,家族壮大,人口众多,那时的这里,又是一副什么光景?” 见舒墨一副恍然大悟,神色复杂的盯着她,虞杳转头看向远处,又缓缓道; “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只要十年,这里的树木就会砍伐过半,届时山体裸露,水土流失,遇到暴雨极端天气便可出现滑坡坍塌,那时候,眼前的这片翠绿将会永远消失,不远处那条河也会慢慢干枯,,而后彻底消失,这里将会是一片沙漠,成为不再适合我们人类,乃至一切动物生存的地方!” 随着虞杳缓慢,却击撞人心的声音落下,舒墨、柯丞、大齐、三人眼前不由出现一幕沙土飞扬,看不到一颗青草的荒芜沙漠景象! 瞬间,他们终于明白虞杳的用意! 不由的,再次被想法深远的虞杳深深折服! “公子,属下误会您了,还请公子见谅!” 当即,舒墨为自己刚才的想法道歉。 虽然,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一关! “无妨,有时候质疑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虞杳大度一笑,让舒墨心头一颤,再次暗自庆幸当日的决定。 “这里是我们一点一滴打造起来的,我绝不允许发生那一幕,所以,在这件事情没有开始之前,我们就要制止。” 这次,虞杳的话让三人一致点头赞同。 但是,不砍伐树木,光靠山上那些枯死的树,又怎么能过冬? 这是一个大难题! “公子,难道有何好法子不成?” 看了一眼没有一丝忧虑的虞杳,舒墨就激动的问…… 第一百五十回沉思默虑 “有,咱们回去折腾折腾!” 虞杳笑说着,就带头往回走,脑子里迅速回想着火炕的构造。 没错,她就是想要在这里建火炕! 这里牲口多,冬季的马粪牛粪就是极好的燃料! 加上牲口不吃的粗灌木条,以及腐枝落叶,过冬跟本不用愁,更不用再费力去砍伐树木,简直是一举多得! 四人回去,就看着虞杳拿出笔墨开始画图,不一会儿一副简单的火炕结构图就画了出来; “先找人做一些这样尺寸的木模具,这边儿要能打开的。” 指着盘炕用的大片四方土坯子的模具,虞杳认真给三人讲解。 盘火炕虞杳虽未亲手干过,但亲眼所见,图倒是简单,但准备工作还是有些麻烦! 很快找,舒墨找来几个会木工的男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天黑之前三十来个合格模具就被赶做了出来。 第二日天气极好,男人们开始和泥,制作土坯子; 黄土泥巴里掺杂着牲口毛和杂草,起到粘连和牢固作用,使土坯的寿命更加长久,这也是虞杳亲眼见西北当地人的做法。 大半日功夫,三十多个男人的协力配合下,几百块土坯完成,接下来只需晾晒几日便可使用。 这期间,之前建造村庄剩下来的砖块儿都搬过来,由会泥瓦工的吴仕众,刘曲业,陈向荣和赵大柱四人在虞杳院里的客房先做实验,等他们用砖砌好结构,第三日将半干的土坯盖上,然后细泥在上平平的抹了一层,又将墙缝儿仔细抹好,一个通铺大炕就成了! 做工仔细,看着有模有样,虞杳很是满意,便亲自往靠里填柴草; “公子,还是小的来吧!” 手痒痒的大齐说着,就接过虞杳手中,带着叉子的长木杆,弯腰就要往里塞草; “小心些,不要碰到炕面和砖体!” 生怕大齐一个用力把没干炕给推塌,虞杳赶紧提醒。 “公子放心!” 大齐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柴草填入炕洞,然后点燃火; 看着烟囱冒出阵阵白烟,不一会儿后,里面的炕冒出热气,渐渐有了热度…… 男人们玩心大起,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往炕洞里填草,才一个多时辰,新炕被烤的半干,烫手的温度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真好,有这火炕,冬天再也不用担心受冻!” “就是,冬天往这上面一躺,比神仙还要舒坦!” “还是咱们公子聪慧过人,这样的法子都能想的出!” 赵二柱说完这话,所有看向虞杳,给她看的不好意思。 “这可不是我想的,是……” 这里根本就没有火炕,她要怎么说才好? “是听别人说的,没想到竟然给盘成了!” 这事,虞杳可不想往自己身上揽! 但是在所有人看来,这火炕就是她想的,只是太过谦虚推辞而已! “你们中间有谁会编草席?” 土炕土炕,除了热以外就是土,不铺一张草席那是万万没法睡的! 所以,虞杳盯着面前几十个男人问话。 “回公子,奴会编!” 赵二柱上前一步出声,接着又有七八个人站出来表态。 草席这玩意儿,农村男人大多都会,只是做工粗糙点罢了,自己用一点没问题! “趁着最近天气好,将会编草席的人聚在一起赶工,确保在下雪之前每家都有一张草席,不然这土炕没法睡。” “是,公子放心,属下回头就安排!” 舒墨点头答应,心里热血沸腾,也感激虞杳惦记着他们每一个人。 “这事让赵二柱看着。” 赵二柱老实本分,年轻有力,且积极向上,虞杳愿意给他出头的机会。 “是——” 清楚虞杳用意的舒墨,自然没有意见。 有能力的人多,他也轻松,说不定他还能跟着公子四处去看看! 这么一想,培养可用人才这事,就被他提上日程! 反正冬季将至,有的是大把时间培养他们! 一旁的赵二柱听了满心感激,当即下跪激动道谢; “奴多谢公子!” “起来吧!” 赵二柱声音哽咽,被一旁的大齐扶了起来。 虞杳又看向或激动,或失落的其他人大声说; “只要你们踏实能干,吃苦耐劳,机会有的是。” “每一个有能力的人,我都不会让你们埋没,多说无疑,来年正是用人之际,想要出人头地,跟着我干一番事业的,那就好好努力,冬季没事干的时候,跟着舒总管学习认字,机会面前,有能力,有准备的人先得!” 这话说的所有人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卯足了劲儿想要好好学习本事,来年出人头地。 有了一个成功品,接下来城外的男人们分成三拨; 一拨继续在城外收割草料,看放牲口! 一拨跟着赵二柱,加工加点编制草席! 一波由陈向荣带着,负责盘炕! 两天功夫,将城内所有房间里的土炕盘好后,就去新生村给他们自己盘炕,不到十天,这一大工程就彻底结束,并每家都有草席。 这天,安顿好一切的虞杳,打算回城,就见舒墨和柯丞脸色沉沉的进来; “出了何事?” 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虞杳,不由跟着一紧张,盯着他们就问。 “公子,您看看这个!” 说着,柯丞将一块儿表面布满银亮物质青灰的石头递给她。 只一眼,虞杳就已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满脸差异接过那块儿布满银亮物质,且比普通石头重很多的石块,心跳莫名加速,一个在这里来说,大逆不道的想法又涌起! 在二人的静静注视下,虞杳忍着激动,抬头问; “这铁矿,在哪里发现的?” 没错,就是在这里私自开采,会被与谋逆罪处斩的铁矿! “就在牲口棚后边,河对面儿过去不远处的山下……” “还有谁知道此事?” 柯丞说完,虞杳盯着手中的铁矿石赶紧追问。 这事儿非同小可! 若传出消息去,后果不敢想象! “公子放心,就我二人知晓,且那处被城墙隔开,新生村的人无法进来。” 舒墨的话终于让虞杳松了一口气,再次盯着手中的铁矿沉思默虑…… 第一百五十一回另想办法 虞杳跟着柯丞,舒墨来到发现铁矿的地方亲自看了一番,见山下边儿滑落的矿石不多,但是零零散散也能捡到些; 最让她惊喜的是,那座山体上都是铁矿! 不出意外,整座山可能都是铁矿山! 这确实是一个大惊喜! 三人回到院子,虞杳沉思一会儿,就抬头盯着忧心忡忡的二人问; “敢不敢跟我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 是什么意思? 难道…… 当即,柯丞,舒墨对视一眼,满目不可思议的同时,火热的心不由的迅速狂跳! “公子是要……” “我要打造兵器,建造属于自己的势力,甚至……” 虞杳果断又极其霸道的接着舒墨的话,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令人遐想无限,心潮澎湃! “敢——” 柯丞,舒墨二人,异口同声,坚定无比的给出肯定回答。 “就知道你们有这个胆量!” 拉着二人下水的虞杳,心情大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又说; “此事不急于一时,我得好好规划一番再做决定,不过在此期间,不得任何人靠近那里,此事你多费心,大齐留给你帮忙!” “是,公子安心,此事属下亲自盯着!” 对这里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的舒墨,根本就不担心这事。 再者,新生村的所有人被隔在城墙之外,就是想去那里也很难! 至于外围的牧族,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发现的事儿,眼下隔着高高的城墙,他们是做梦也梦不到的! “顺便留意一下,新生村有没有会打铁的人!” “有几个,不过一切等公子规划好,属下再找他们商量。” 怕走露消息的舒墨,倒是想的极为周全,虞杳很是赞同。 这事安排好,留下大齐给舒墨帮忙,虞杳带着柯丞,王二石,车高高,和会盘炕的吴仕众,赵大柱几人又往回赶。 这次他们赶到庄子已经半夜,倒是比以往晚上许多,几人简单的吃了一些,就洗漱歇歇。 翌日一早 虞杳被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吵醒,一向没有懒床习惯的她,伸了个懒腰就翻身下地,几下收拾好床铺,在屋子里拉伸一番,穿戴整齐就出去。 正好碰到从外面进来的柯丞、常山、王二石、车高高等几人。 “公子,近段时日已在周围开垦荒地三百来亩,还要接着开垦吗?” 时常见不到虞杳的常山,怎么也要请示一下才安心。 “再忙半个月就结束,届时,估计这附近也没有荒地可开垦了!” “回公子的话,再有半个月,从城门往西延伸,将全部是咱们的地。” 常山说着就满脸骄傲。 单单这一处,是多少人几辈子都积攒不下来的家业,可他们公子却在短短几月时间里,轻松的创下了这一切,并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家! “好,你看着安排。” 对常山,虞杳很是信任。 “过冬的粮食可有准备好?” 冬季马上来临,牲口都已安排妥当,人也不能大意! 虽然,之前已往这里送了大批粮食,但几十口人消耗起来也极费的! “回公子,秦总管之前又送了一批粮食,几个库房都已堆满。” “黄豆之类的杂粮也多准备些!” 想起冬季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可食用的蔬菜,虞杳便如是吩咐。 再不济,顿顿吃豆芽也是可行的! “是,奴回头就去购买!” “菘菜与莱菔这几日该收了,好的入窖,不好的回头让厨房做腌菜吃。” 白菜与萝卜种的极多,这也是这里冬季最常吃的蔬菜; 就这,不少普通人家连大白菜与萝卜都吃不起,山区不擅种地的牧族,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一到冬季他们的日子特别难过,就会开始四处抢夺物资! “是——” 听虞杳大凡小事都记挂在心,且安排的头头是道,常山不由心里佩服; 旁的不说,就腌菜这种事儿,他是一丝都不懂的! 可他家公子不但懂,看着还极有研究! “对了,回头吴仕众和赵大柱二人教你们盘过冬的土炕,你看着挑一些手巧机灵的人跟着好好学,尽量这两三日学会,尽快给每个屋里盘上火炕。” 因为,吴仕众和赵大柱二人,虞杳还有另用! “奴晓得,多谢公子记挂咱们!” “自己人不必这般见外,这里冬季难挨,只要大家不受冻比什么都强!” 说着,就见夏巧儿端着一盆热水过来; “公子,您洗漱吧!” 许是有了容身之处,彻底安心,夏巧儿满脸笑容,精神状态极好! 简单的问了一下其他几人的情况,虞杳想着忙完眼下,就安排人送何春苗,袁红罗,秋柳叶三人回去! 虞杳跟着进屋,洗漱完以后,几人同她一起用早食; 依旧是浓稠香甜的白米粥,配上一盘儿炒白菜,一盘儿炒鸡蛋,一盘小咸菜,以及刚出锅的热饼子,便是顶好的一顿饭菜! 时常和虞杳同桌进食的几人,已经没有任何拘谨,都埋头大口吃喝,让人看着就极有食欲! “一会儿让常水带几个人跟我一同进城,多买些布料,好给大伙儿做过冬的衣物!” 听到弟弟又被点名,常山赶紧放下筷子起身道谢; “多谢公子瞧得起他!” 长水一只腿有缺陷,这是常山心里的痛,如今,他终于放心了! 想到这儿,他双眼一红,立即低下头,就听虞杳缓缓道; “他机灵能干,腿上的那点儿不足算不了什么!” “也就公子肯高看他一眼,离了公子……” 说着,常山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但意思不言而喻,虞杳心里明白,其他几人更是清楚。 “人和人的相识,也是讲究缘分的,说明我与你们有缘,既然如此,咱们彼此都要珍惜才是!” “是——” 常山重重的点头,心里却想; 能有这等缘分,他们兄弟怎么能不珍惜? 便是舍了命,他们也要跟随公子到底的! 一旁提着筷子的柯丞,也被虞杳这番话感动; 确实是缘分! 或许是他上辈子积了厚福,这辈子才遇上她! 简单的用过早食,虞杳就带着他们进城,直奔经常合作的几家商行; 结果转了一圈儿,没有一家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大量的布料来! 不得已,虞杳只能先回宅子另想办法…… 第一百五十二回突闻下落 他们刚到家门口儿,听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王二石立即高兴起来; “是大哥同道长他们回来!” “属下见过公子!” 王二石才说完,秦沐就走出来朝虞杳抱拳问好。 见他精神头极好,脸也比之前也白了许多,虞杳高兴的开口打趣; “秦总管气色极佳,看来这趟出行还不错!” “托公子之福!” 二人说着相视一笑,秦沐从后面几人打完招呼,就跟在虞杳后进去; 看着院子里堆的满满当当的布匹,虞杳高兴的上前围着打转; “公子,可还满意?” 这时,手里端着一精致小茶壶的见微道长,笑着从堂厅出来。 “满意,简直太满意了!道长和秦总管二人简直就是本公子的心头虫,本公子想什么,你们一清二楚,可是替我解决了大麻烦!” 看着这些结实耐磨的粗布,虞杳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打转,让秦沐跟着嘴角上扬,一旁的柯丞更是眉眼柔和,浑身暖意; 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 “常水,带人装车,回去告诉你哥,多找些女工赶制冬衣,工钱高点儿无所谓,务必要快!” “是,公子!” 常水大声回答着,就带着庄子上的十来个长工开始往外搬布匹。 “香姑——” “公子,奴婢在!” 在厨房里帮忙的香姑,闻言赶紧跑出来; “一会儿你跟着常水一同去庄子上,教那里的姐妹做床单被罩。” “是,奴婢晓得!” 香姑说完,见没有旁的事,又一头钻进厨房去给她家公子做好吃的去了! 虞杳则和秦沐,见微道长几人去堂厅谈事; “粮行、布行、副食行我们都转着看了,价格确实比这里便宜许多,不过得咱们的人亲自前去拉货……” 见微道长仔细汇报他们这趟出行的一些事,更加让虞杳坚定去常州拉货的决心! 别的不说,就这便宜一半的价格,已是很让人心动了! 再者,他们常年走商,需要更优惠的价格,以及更耳目一新的货物来稳固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聊完正事,虞杳心中有数后,几人便开始闲聊,听见微道长讲述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我们在常青住宿时,遇上一位极为特别之人!” “能让道长用特别来形容,想必那人定有过人之处!” 知道见微看人眼光极其挑剔,虞杳笑着打趣。 不想,连秦沐也有同样的看法; “那人虽一身粗布衣袍,但长相非凡,气度不俗,应该不是普通出身!” “既然这般出色,你们二人怎的不将他拐带了来?” 虞杳不能想象,是多么出色的人,让二人这么开口夸赞,便笑着打趣,顿时惹得大家发笑。 “贫道倒是有心,奈何他无意!” 见微道长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再次让几人笑的直不起腰。 “看来,人家没瞧上道长!” 虞杳边乐呵边继续挖苦,给见微笑的小山羊胡一抖一抖的。 “人家已有家室,且孩儿都有了……” 说到这儿,见微道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满眼忧色; “怎么了这是?” 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虞杳忍不住心里乱想,就听见微说; “那位公子的孩儿重病在身,不知有没有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说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听小孩子生病,虞杳也生出几分同情心来,但也仅此而已! 鞭长莫及之事,她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公子,公子,有您的信!” 几人正说着,木同喊叫着就从外面跑进来,上前将包裹严实的密信放在虞杳面前。 一看就知道从京城来的,虞杳激动的当着他们的面打开,认真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脸色越差,越看手越抖,最后一脸担忧! 这封信是神武侯写的,信上告诉她,虞顾北一家已离京多日,并和家里失去了联系! 至于,虞战南失踪的消息,神武侯只字未提,肯定是怕虞杳担心! 看完这封信的虞杳,脸色严肃,呆呆坐着不说话,周围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跟着担心起来。 突然,她猛的想起刚才见微道长所说那人,以及生病的小孩,一种大胆猜测涌上心头,她抬头就死死盯着见微问; “道长,你刚才所说那人是不是身高八尺,浓眉大眼,不怒自威?那小孩儿是不是叫康儿?他的妻子温婉娴静……” “公……公子如何知晓?难不成那位公子……是公子故人?” 见虞杳极力忍着情绪向自己求证,见微眉头紧锁,不由发问。 “那小公子是叫康儿,至于那位公子的妻子,好像叫……” “若云,我听那位公子这样唤他娘子的!” 见微说着,秦沐赶紧补充,二人的话让虞杳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浑身微微颤抖,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是……是他们……” 是她的大哥大嫂,以及小侄儿——虞文康! 对了,康儿生病了,不知道…… 想到这里,虞杳内心如火烧般煎熬难受,一刻都等不及想要去寻找他们! “哗啦……” 她猛的起身,凳子被撞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秦沐几人赶紧跟着站起来,并问; “公子,您……” “我去找他们……找我的大哥大嫂,还有侄儿……” 虞杳哽咽着说完,抓起桌旁的马鞭就往外冲去。 “公子且慢!” 见微赶紧出声,在虞杳红着双眼转过头之时,他赶忙上前劝道; “公子去接大公子与大少夫人理所应当,但怎么也要安排一番才是,您这样慌忙出去,万一……” 后面的话见微没说,但虞杳知道什么意思,深呼一口气,擦了把眼泪,就转头哽咽吩咐秦沐; “府中和庄子上的事就交给你,后日去庄子上将吴仕众,和赵大柱接来,亲自送去给鲁大人盘炕!” “是——” “外虎坝那里可以再去一趟,多带些粮食,盐糖之类的过冬物品,不要忘了给自己人多带点儿东西衣物等!” “属下记住了!” “那几个女子……还是等我回来再说!” “属下会让人照看好她们的!” 叮嘱完这一切,虞杳看向见微; “府中,劳烦道长帮忙照看!” “府中之事还是让其他人照看,贫道陪公子一同前往!” “不可,道长今日才进门,一路劳苦不得一丝歇息,此趟之行……” “属下陪公子同去!” 虞杳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柯丞就开口,淡淡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决。 “属下也去!” “还有我!” 王二石和车高高二人也跟着表态。 只是,眼下正是忙碌的季节,虞杳不想带太多人走,便看着二人; “我与柯丞去就行了,你们留下来帮忙。” 说完,就和柯丞二人急匆匆的转身出门,连桌子上的信都没来得及收。 还是见微道长小心收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回千里寻兄 二人快马加鞭,出城直朝次西方向而去。 三日后,从文武码头换船,经过一天的水路,终于到达常青。 心情急切的虞杳,和柯丞直奔见微道长所说的那家客栈,掌柜的却说; “公子所说的那一家客官,半个月前就已离去。” “那位公子的孩儿,病情可有好转?” 虞杳忍不住盯着胖乎乎,一脸热情的掌柜急切的问。 不成想,掌柜的叹叹气,摇了摇头说; “唉!那孩儿病的极重……” 后面的话掌柜没说,可他的表情让虞杳的心揪成一团,握成拳头的手不由颤抖。 那么小的孩子,万一找不到好大夫…… 她真不敢往下想! 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本就极高,更何况康儿才几个月! 虞杳谢过掌柜后,立即跑出客栈,挨家挨户查找兄长一家的下落。 “公子莫慌,我们分开寻找,医馆与客栈都不要放过,天黑在此碰头!” 柯丞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杳,就转头朝着另一方向而去。 两人从天明找到天黑,又从天黑找到天明…… 一连三日,几乎将整个常青城翻遍了,却没找到虞顾北一家的影子! 坐在黑漆漆的屋顶上,虞杳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不由更加担心;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不可能! 孩子病的那么重,虞顾北不可能冒这个险! 那么,为什么找不到他? 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想到这里,虞杳猛的坐起身,眼睛不由一亮! 是了! 以虞顾北的警惕性,肯定早已察觉有人在打听他们,便带着妻儿躲了起来! 若是这样的话,康儿他…… 着急的满嘴燎泡的虞杳,近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 坐在房顶上认真想了一会儿,她便选择往常青城最偏僻的民居处去寻找。 …… 长常青城最北边的邻居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偏房,虞顾北坐在床边,看着怀里抱着瘦弱儿子轻轻拍哄的妻子——沈若云,满心怜惜; “云儿,苦了你了!” 顶着黑眼圈儿的沈若云,看着怀里睡过去的儿子,小心喘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丈夫; “若说苦,北哥比我苦多了!” 说着,伸手拉着丈夫的大手一脸担忧道; “你身子本就不好,近日又操劳忧虑,我怕你……” 说着,沈若云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日子再苦再累她都不怕,但她怕没有丈夫的苦日子!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娘俩!” 最近,明显感觉到身体乏力的虞顾北,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很是愁忧! 毕竟,他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万一哪一日倒下,他的妻儿该怎么办? 西边…… 这里到底有什么? 祖父为何要让他来此? 此时,虞顾北不由怀疑,甚至产生了想要地掉头离开的念头! “北哥,你说是何人在打听咱们?” 儿子上吐下泻,高烧不断,给夫妻俩折磨的心力交瘁,这时又听闻外面有人打听他们,便离开客栈,找了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住着! 沈若云生怕儿子病情反复,届时他们找大夫都不方便,不由忧心起来! 对于妻子的担心,虞顾北也有同样的忧虑,他属实不知道何人在打听他们! 但他宁愿相信是暗处的坏人,也不相信是朋友之类的! 因为他自己,以及整个神武侯府,根本就没有亲朋好友在这里的! “放心,不会有事,一切有我!” 即便心里担忧,虞顾北依旧搂着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给足她安全感。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儿子睡得还算安稳,就吹灯早早歇息;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实在太累了! 而换了策略的虞杳,终于在第四日,于城北民居区打听到了虞顾北的下落; 她躲在暗处,看着身材高大,一身粗布衣袍,特意掩盖容貌后,依旧格外出色,手里提着两包食物从远处巷子口走来的虞顾北,虞杳忍不住红了眼,有种现在就冲上去与他相认的冲动; 但理智提醒她,虞家女儿/孙女儿‘已死’,万不能惹出任何麻烦! 后果,虞家承担不起! 走到小院门口的虞顾北,突然察觉好像暗处有人盯着他,直直朝着虞杳藏身的地方看去,没有任何发现后,这才转身进了小院门。 就在虞杳暗松一口气的同时,虞顾北又迅速一个回马枪,再次朝她的方向看来,在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这才转身进去! 透过墙头,隐隐能看见他黑乎乎的发顶,看着他进了偏房关上门,虞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我大哥还挺可爱?” 还用回马枪这招对付她! 这都是她玩剩的招数好不好? 身后的柯丞愣了一下,就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想; ‘没你可爱!’ 在亲眼见过虞顾北后,柯丞终于明白,他为何让见微道长,和秦沐二人念念不忘了! 这般出色的人,本就世间少有! 此同时,柯丞第一次对虞杳,和虞顾北这对兄妹的身世产生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 什么样的家族? 会生出,调教出这么出色的孩子?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家族肯定不一般! 莫名的,柯丞心里有了一丝自卑感! 同时也在心里猜测,是什么原因,让这对兄妹近在咫尺不得相认? 终于等到天黑,附近所有人家灭了灯,听到偏房传来小孩儿的哭声,虞杳终于迈开脚,一步步朝着小院儿去。 柯丞跟在后面,时不时四处张望,就跟做贼似的! 上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着屋内小孩儿的哭声渐渐停歇,虞杳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砰砰砰……” “何人?” 敲门声落下的同时,屋内有力问话响起; 接着就见窗内烛光映衬下,高大的身影一闪,猛的上前从内拉开门,一把长剑直指虞杳面门; “何人?” 虞顾北同样的问话,这次明显带着杀意。 “铛……” 一旁的柯丞打下长剑,这更让背光而站的虞顾北认定,来者不善,准备再次出击时,虞杳哽咽着开口了; “大哥……” 一声‘大哥’,让手握长剑,挡在门口的虞顾北身形明显晃了晃; 接着整个人颤抖起来,一脸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第一百五十四回恍如隔世 “你……” “大哥……是我……” 虞杳拿下头上的斗篷,露出巴掌大,此时已经满是泪水的清灵容颜。 透过丝丝光晕,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做梦都想念的面容,虞顾北浑身僵硬,喉咙发紧,呼吸困难,双眼模糊,长剑落地; “咣当……” “窈……窈儿……” “大哥,是我!” “妹妹……妹妹……” 饶是硬汉如虞顾北,此时已哭的泪流满面,不管不顾一把将同样哭的满脸泪水的虞杳搂在怀中,紧紧抱住; 即便是梦,那就让他软弱一回,抱着妹妹肆无忌惮的哭一场,好解解思念之苦! “妹妹……窈儿……” “大哥……大哥不要难过,我在的,以后我会陪着你和大嫂,还有康儿的!” “北哥,是何人?” 忐忑不安躲在屋里的沈若云,在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和哭泣声时,别把儿子放在床上,出来轻声问; “大嫂……” 一声熟悉的‘大嫂’,让才到虞顾北身后的沈若云身子晃了晃,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北哥……我怎的听到窈儿……” “大嫂,是我……我来接你们了!” “窈……窈儿……” 看着从虞顾北胳膊窝下钻出来,那张熟悉的面容,沈若云双眼模糊,双腿一软就要瘫倒; “云儿……” “大嫂……” 虞顾北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揽住妻子,看着虞杳将沈若云拦腰抱住,他又忍不住落了泪。 身体虚弱的沈若云倒过一口气,睁大眼睛,激动的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虞杳的脸; 手心光滑、温热、真真实实的触感,让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虞杳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妹妹……” “大嫂……” 泪流满面的虞杳伤心的哭着,还不忘警惕的看向死死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虞顾北; “大哥……咱们进屋说吧……别让人看见了!” 泪流满面,抽抽搭搭,憋着嘴巴的小模样,让虞顾北终于意识到,他的妹妹真的活着!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祖父让他一路向西的原由! 原来,这里有妹妹! 有家! “好,进屋!” 虞顾北说着,转头看向站在院子里的柯丞; “这位兄弟,请进!” 既然和妹妹一同前来,那就是自己人,虞顾北对柯丞极为客气! 柯丞愣了瞬,便抬脚跟着进屋,看着和沈若云抱在一起低声抽泣的虞杳,心里替她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酸涩! “这几日,打听我们的可是妹妹?” 突然想起这事,虞顾北沙哑着声音小声问。 “大哥真会躲,让我一通好找!” 任由大嫂——沈若云替她擦拭眼泪,虞杳不满的低声抱怨。 闻言,虞顾北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声道歉; “是大哥的不是,让妹妹受苦了!” 说着,又上前抱住虞杳,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妹妹……受苦了!” 虽然不知道祖父和父亲,以及妹妹是怎么商量,决定的; 但想到她小小人儿只身一人来到这里,一路风吹日晒,以及其中的艰苦,虞顾北就心疼的浑身颤抖。 “不苦,只要家里人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完,虞杳挣脱温暖的怀抱,就着急问; “康儿怎么样了?可有好点儿?” “妹妹莫要担忧,这两日子好多了!” 沈若云说着,就牵着虞杳的小手,过去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康儿。 “孩子病了一场,瘦了不少,等他醒来你抱抱。” 以前就很宠爱虞窈的沈若云,如今看着眼前‘死而复始’虞杳,恨不能将人拴在腰带上。 “好——” 回答大嫂的同时,虞杳又转头问盯着她的虞顾北; “大哥,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给康儿看看?” “明日再说,今日他还挺乖!” “那我们找家客栈住吧!” 看着又小又简陋的房间,以及逼仄的硬木床,虞杳心疼不已,就提出这个意见。 “好——” 这房间连个坐人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妹妹的虞顾北,自然也不忍心让她在这里,更不愿意与她分开,想也没想就同意。 于是,在柯丞的帮助下,虞杳抱着包裹严实,沉睡的小侄子,由虞顾北带路,四人找了一家偏僻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安顿下,兄妹就坐下聊天; “妹妹怎知我们在此?” 虞顾北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前一段时间,我的人来此办事,在前面客栈偶遇大哥,回去与我说起时,恰逢祖父来信,说你们已与家中失去联系,我便猜想是大哥与大嫂……” “所以妹妹急急忙忙的寻了来?” 心里暖烘烘的虞顾北,盯着虞杳满眼都是宠溺和心疼。 “嗯,我怕康儿……” 说着,虞杳看了一眼床上睡的安稳的侄儿,这才彻底放心。 一向睡得早的沈若云,看见虞杳精神抖擞,拉着她的手问个没完; “原来,那位道长是妹妹的人!怪不得看着就面善!” 想起见微道长,沈若云还忍不住感叹。 三人坐在那里聊个没完,越聊越精神,直到四更天,虞杳才不得已结束这场聊天; “大哥大嫂赶紧休息,我们聊天儿的时候多的是!” 说着,虞杳就起身,打算去隔壁休息。 “妹妹——” 突然,虞顾北和沈若云二人面色一紧,一人拉着虞杳的一只手不松开,生怕一松手她再次消失! 蓦地,虞杳鼻头一酸,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 “那大哥睡床榻,我与大嫂还有小侄儿一起睡!” “好——” “如此,再好不过!” 两口子没有任何意见的点头同意,且满目笑容! 就这样,余姚和大嫂,以及小侄儿睡在大床上; 人高马大的虞顾北,却心甘情愿,满脸幸福的窝在外间榻上,盯着床上的三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亮了,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虞顾北,突然睁开双眼; 回想夜里做的那场‘美梦’,嘴角忍不住上扬,接着双眼一红,哀思涌上心头; “大哥,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虞顾北瞬间清醒过来,猛的坐起身,一把拉住虞杳的手腕就问; “妹妹……” “原来不是梦!” “原来……我真没在做梦!” 神情激动的虞顾北,死死盯着虞杳,恍如隔世…… 第一百五十五回一切都好 “大哥不用怕,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大嫂,还有康儿!” “以前是你们照顾我,宠爱我,以后由妹妹照顾你们,保护你们,你们只要安心的享受就好!” 端着一盆热水走到门口的沈若云,看着坐在榻边,头靠在虞顾北肩膀,轻声说着暖心话的虞杳,就忍不住落了泪。 有妹妹真好! “不过,从此刻开始,大哥得叫我小弟,或者六弟,不能暴露我女儿身的事情,万一被有心人察觉,会牵连祖父他们!” 虞杳小声说完,虞顾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满眼感动和心疼。 “是,大哥都听……六弟的!” “北哥,快起来洗漱,想必六弟肚子都饿了!” 调整好情绪的沈若云,端着热水上前就要伺候虞顾北洗漱。 “我来,你歇着!” 心疼妻子的虞顾北,连忙起身下榻,接过水盆就自己洗漱起来。 不一会儿,康儿也醒了,虞杳激动的上前,却见他朝自己伸出小手要抱抱; “来,六叔抱我们小康儿!” 说着,在虞顾北和沈若云的诧异下,虞杳小心的抱起康儿亲了一口。 “到底是自个儿人,康儿这几日不舒服,连周嬷嬷都不让碰!” 说着,沈若云才想起周嬷嬷来,便纠结的看向虞顾北; “北哥,周嬷嬷她……” “一会儿我去接过来!” 原来,虞顾北听到城里有人打听他们,怕连累的周嬷嬷,就找了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将她分开安顿,好给自己的妻儿留条后路。 用过早膳后,虞杳给康儿把了把脉,见孩子体内有炎症,身体依旧虚弱,便亲自写了一个药方,让柯丞去抓药。 就这样,他们在客栈歇了五日,直到孩子彻底痊愈,虞杳这才决定去办正事; “大哥,等我办完正事我们就出发!” “六弟去忙,我们等你!” 虞顾北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大事要忙,也没多问。 虞杳在常青城找到见微和秦沐来过的几大商行,亲自与东家谈好价格后,当即定了大批货物,于次日,带着兄嫂侄儿,以及周嬷嬷,一同启程往回走。 在文武下船,由柯丞看着或许,虞杳去当地最有名的伢行买了五十来个下,以及四十辆货车,当天装好货物就继续往回走。 她怕万一下雪,冻着虞顾北一家; 毕竟他身体弱,康儿又小,丝毫不敢大意! 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一路坐在马车上的沈若云和康儿,还有虞顾北,不但没有一丝不适,反而有说有笑,仿若出游一般开心! 此时此刻的虞顾北,终于有心思欣赏西部粗犷,却别有一番滋味的景色! 此时,远处的黄沙、荒凉、他都觉得极美! 终于,十日后,他们回到了不归城! “公子回来了!” 虞顾北才一下马车,就听到院内传出欢呼声; 接着,几个男男女女跑出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只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几人略显失望,而后拘谨的站好,眼神却四处寻找他们公子的身影! 虞顾北知道,他们是自己妹妹的人! 都是打心里关心,爱护自己妹妹的人! “诸位有礼!” “您……您就是大公子吧?” 虞顾北笑着说完,王二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前笑着问道。 “正是——” “大公子有礼!” 王二石、木同、姚青青、香姑、秋菊子、巴月、几人立即屈膝行礼,模样严肃恭敬,一看就极好! “这是我大嫂,和小侄儿,这是周嬷嬷!” 货物和人马交给柯丞处理后,陪着沈若云进来的虞杳,向大家郑重介绍; “大少夫人安,小公子安!” “诸位有礼!” 沈若云说完,见微就从内院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虞顾北,激动上前; “大公子,终于盼到您了!” “道长有礼!” 两人拉着手,高兴的笑出声。 “大少夫人安!小公子可还好?” “劳烦道长惦记,康儿已痊愈,回头待他醒来,亲自给道长见礼!” 见微道长这些时日一直惦记着康儿,听沈若云这话,他是彻底安心。 “走走走,咱们进去说!” 见微道长连忙请虞顾北进屋,热情劲虞杳都没见过。 “大嫂,我带你去内院休息!” 虞杳则亲自带着沈若云去了隔壁院子,将他们一家安顿在最里面的三进小院; 这是见微改造后才有的格局! 看着干净整洁,温馨又舒适的屋子和大炕,沈若云一眼就喜欢上这里,拉着虞杳的手就说; “多谢……六弟……” “大嫂快别这么说,我这个做小叔子的关心你不是正常?” “噗……你个坏人,哪有你这样打趣亲大嫂的,看你大哥不修理你?” 嘴上虽说着这话,沈若云却拉着自己‘小叔子’的手不松开,惹的一旁的周嬷嬷都捂嘴偷乐。 “你与大哥住主屋,周嬷嬷住偏房,房子小了些,大嫂先将就着,来日我们在物色宽敞的好院子!” “还说我见外,你这又是哪里话?这般齐整干净的屋子,住着最是舒坦自在,你就是物色了大院子,我也是不去的!” 沈若云生怕虞杳又破费,便如是笑着同她说,不过这话却也是真心实意! 如今终于有了家,有了踏实的住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回头我物色了大院子,让大哥一人去住,咱们住这小院子就好!” 一身男装的虞杳,说着就坐在沈若云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腻歪起来。 一旁忙碌的收拾东西的周嬷嬷见怪不怪,只怕别人看见不免会多想! 毕竟,大嫂和‘小叔子’这样腻歪,不多想都不行! “大嫂先歇息,我去厨房交代一声。” “交代好,你也去歇息一番!” “晓得了!” 虞杳说着就转身离去,走路带风的样子,让透过窗户目送她的沈若云都觉得跟梦一样。 “窈儿……真不一样了!” “谁说不是,不过眼下的……小……小公子更好,做事极有章程,看着比侯爷还有气势呢!” 收拾东西的周嬷嬷低声笑着说,眼里都是佩服。 “还真别说,妹妹最是有祖父他老人家的风范!” 尤其是骑在马上,指挥他人的样子,让沈若云觉得她和神武侯像了个十成十…… 第一百五十六回有了主意 “感谢诸位对舍弟的关照,在下感激不尽!” 晚上的接风家宴上,作为家主大哥的虞顾北,以茶代酒向见微、秦沐、柯丞、王二石等一众人敬酒感谢。 “大公子严重,是公子照顾大伙儿,并给咱们一个家才是,应该道谢的是我们!” 见微说着就举起酒杯,真诚朝虞杳道; “公子,贫道不才,旁的不多说,此杯敬您,祝公子诸事和顺,称心如意!” 见微仰头饮尽杯中酒,虞杳也跟着一口闷,让一旁的虞顾北很是担心,见她没事后才放心。 接着,虞杳又倒满酒举杯,朝虞顾北夫妇; “欢迎大哥大嫂,你们一路受苦了,往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你们的家人!” “欢迎大公子,大少夫人!” 虞杳说完,所有人共同起身举杯欢迎,让虞顾北和沈若云心里暖暖,差点儿落泪。 “感谢诸位,咱们不见外!” 虞顾北忍着眼眶酸涩,举杯与大家同饮,一时气氛到达顶点,好不热闹,直到半夜才结束这场接风宴。 待所有人散去,滴酒未沾的虞顾北,跟着虞杳二人来到书房谈话; “大哥,有你真好!” 虞杳说着就靠在虞顾北肩上,一脸放松。 看着这样的妹妹,虞顾北满眼宠溺,甚至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若真是梦,那就让他永远不要醒来! “六弟……辛苦了!” 一个女孩子孤身来到几千里之外,且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想想虞顾北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虞顾北说着就心疼的摸了摸虞杳的发顶,动作轻柔极了,生怕摸疼她! “大哥,给你看看……” 说着,虞杳从一旁的暗格中抽出见微交给她信; “这是……” “我去寻你们那日,刚收到祖父的来信!” 听虞杳这话,虞顾北立即打开信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寥寥数语,写的极其隐晦,可字里行间不难看出神武侯对孙女儿的关心疼爱,以及对他们一家的担忧,这让虞顾北心里极为难受,很担忧京城的家人! 突然,他想起重伤昏迷那段时间,隐隐约约听到祖父和父亲的谈话; 此时,彻底明白一切,心里泛着几分嫉妒低声道; “原来,祖父与父亲口中的六儿是妹妹!” “原来,他们一直与妹妹有联系!” 想起自家祖父与父亲神神秘秘,坐在一起低声悄语,时不时关门秘谈,再出来时眼中皆闪着亮光,心情激动却极力隐忍,那时的虞顾北没多想,如今想来…… 罢了! 往事不堪回首! 毕竟,都是长辈! “大哥莫怪他们,咱们家正处水生火热之际,这般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再者,选择以死脱身是我的主意,与祖父,父亲没有关!” 好吧! 没关系! 他们只是瞒着所有人而罢了! 对外还装的跟真的似的! 此时,虞顾北什么都不想说,但是作为长子长孙,他完全能理解祖父与父亲的心情,明白他们做此决定有多艰难! “不怪他们,只是难了你!” 以死脱身,以后在世人眼中,虞家也就没有这个女儿了/孙女儿了,她也就没了身份,以后婚嫁…… 想起这个,虞顾北心里就揪成一团,疼的他难以呼吸! “这有什么,人活在这世上,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只要你们好好的,对我来说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看出虞顾北忧虑,虞杳坐直身子,盯着他满不在乎的笑说。 虞杳打心里真不在乎什么身份! 再者,身份这玩意儿,她完全可以自己挣! “是大哥狭隘了!” 虞顾北莫名被眼前豁达的虞杳感染,转念一想,只要家人平安无事,身份不身份的确实也不那么重要! “大哥,如今我们兄妹已平安团聚,就给祖父回封信吧,好让他老人家安心!” “合该如此,还是六弟想的周到!” 虞杳一如之前那般提笔熟练的书写起来,简单又隐晦的说完该说的一切,又提醒神武侯万事小心,若实在不行的话让一家人想办法脱身西行; 最后,将笔交给虞顾北。 看着虞杳把该说的,以及他都顾及不到的事都写了出来,虞顾北只是提笔在后面写了‘安好,勿念”四个字; 他相信,看到这四个字,神武侯便会彻底安心! 这封信第二日一早加急送了出去,想必很快就会到达京城! 也从第二日开始,虞杳亲自替虞顾北调理身体,试着能不能解掉他身上的毒。 虞杳的医术,确切来说也不能说医术! 因为,她只懂简单的药理知识,对付平常的感冒发烧没问题,再严重复杂的病情就不行了! 至于她为何配药,这事还是她前世出任务时,在滇地深山老林遇到一位老者,将一本极其珍贵的药方书籍交给她,为了防止书落入敌方手中,她和战友几人硬是将二十几页内容死记硬背了下来; 恰好,她背的那部分正是调理重伤有奇效的方子,之后她又抽空学习了一些药剂知识,闲暇时间就会去药剂室尝试着配药,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之后就信手拈来…… 至于解毒,她从战友那里听到几个方子,对虞顾北有没有用还不确定,只能先试试看!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隔壁虞杳住的主院里,总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虞顾北每日口服三次汤药,除此之外,每日早晚还有两次药汤浴,起初身体实在难受,怕妻子和妹妹担心,他忍着没说。 几日之后,他突然觉得身上那种无力感,以及每日深夜的锥心刺痛感慢慢减轻; 他就知道,虞杳的药有效果! 之后,虞顾北整个人也跟着松快,情绪也舒畅起来,效果也愈发明显! 这日,虞杳刚从虞顾北的院子出来,就见秦沐大步进来; “公子,松失求见!” 鲁孝宁的亲信? 他来干什么? “请他进来!” 虞杳说着就转头进了堂厅,接着就见秦沐带着许久不见的松失进来; “松失,见过六公子!” “松管事见外,请坐!” 松失道谢后在秦沐对面落坐,虞杳见他面容带笑,便客气问; “大人近日可好?” “大人极好,多谢公子记挂!” “松管事来访,可是大人有何吩咐不成?” 说着,就见松失掏出一张石褐色朱红缠枝纹请帖,恭敬递给虞杳; “三日后大人宴客,特意让小的来给公子送帖!” “哦!不知大人宴客何人?” 接过请帖的同时,虞杳笑着一问,就想知道这宴会到底是什么名堂,都有哪些人参加! “都是本城各处官员,以及名流富绅!” “这样啊……” 一听这话,当即虞杳就打消前去的念头。 但是,鲁孝宁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眼睛一转,她就有了主意…… 第一百五十七回你来我往 翌日 虞杳带着那张请帖,亲自登门去见鲁孝宁。 许久未见虞杳,且又在宴会之前两日见到她,鲁孝宁既高兴,又意外; “六公子,这是迫不及待来参本官的宴了?” “许久未见,在下贸然登门,还请大人见谅!” “你我之间,何需这般见外?” 沙青色云纹缎绣长袍,腰间挂着一枚青绳络子平安扣,气质文雅,心情极好的鲁孝宁,邀请虞杳落座后,盯着她仔细打量一番,又笑着问; “六公子这般急匆匆前来,所谓何事?” 虞杳笑看着他掏出那张请帖放在桌上,就起身赔罪; “后日宴会,在下不能前来,望大人见谅!” 以为虞杳为什么要紧事前来的鲁孝宁,一听这话着实有些想不通; 商人不该都是想方设法攀扯着各种关系,交往各种人脉吗? 怎么偏他就不同了? 难道,是瞧不上这些人? 想到这儿,鲁孝宁眼神微闪,没有不悦情绪,反而笑着问; “六公子是瞧不上他们?” “大人哪里话,您邀请之人,在下怎会瞧不上?” 说着,虞杳缓缓一笑,看着鲁孝宁又说;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在下多少有些惹眼,避免麻烦,在下还是低调些的好!” 一听这话,鲁孝宁一脸意外,再一次审视起虞杳来; “六公子年纪轻轻,能有这般觉悟,实属难得!” “当不起大人的夸赞,只是万事在下也得替大人您着想,只怕因自己的过错牵连大人,那可就不美了!” 这话说的有七八分假意,但鲁孝宁挺受用,且满脸动容; 不错! 能处处为他着想! 看来没白费心! “实不相瞒,之前有不少人向本官打听公子,本想借此宴会向他们郑重介绍一番,既然公子这般想事,本官只好作罢,只是……” 说到这儿,鲁孝宁端起杯呷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的又开口; “前些日子,六公子送来的那两人极好,火炕也极好,这个冬季,本官终于不用再受冻了!” “只是这么般好的东西,不推广开来着实有些可惜!” 说完,鲁孝宁若有所思的盯着虞杳,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别的意思。 当然,虞杳也不傻,自然听的明白,便很是上道的笑说; “大人忧国忧民,乃百姓之福,国之栋梁!” 一本正经的说完这话,虞杳的脚趾头忍不住在鞋里面抠了抠。 “六公子过奖……” “既然大人心疼百姓,火炕就由大人做主推广……” “这怎能成?毕竟火炕可是六公子想出的……” “谁想出的不重要,只要大人将其推广,让百姓免于受冻之苦,一切功劳都将是大人的,与在下无关!” “这……” 相对于钱财,名声和民心对鲁孝宁更为重要! 显然,他也很心动,但碍于面子不能马上答应。 “大人莫要多想,您对在下照顾良多,一个火炕而已,您又何必见外?” “对六公子来说,只是一个突发奇想而出的火炕罢了,可对百姓来说,却是关乎生死之大事!” “正是如此,所以大人更是不必介怀,这火炕的技术以及那两人,在下今日全送与大人,往后该如何发挥,该如何用,皆由大人说了算,与在下毫无干系!” 虞杳干脆利落的性格,大气果断的处事方法,深得鲁向宁之心,也让他内心极为震撼,对她更是无尽感激; “既然六公子这般说,本官再推辞就显得生分!” 鲁孝宁说着,就朝虞杳举起茶杯; “本官以茶代酒,替百姓多谢六公子慷慨之举!” “大人哪里话,火炕是您的东西,又与在下何干?”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虞杳也举起茶杯,隔空与鲁孝宁相敬,然后仰头干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那俩人已教会了府中的下人盘炕之技,他们还是还与六公子的好!” 不知想到什么,鲁孝宁突然又这般说。 虞杳抬头盯着他笑了笑,也不强求; “也好,不瞒大人说,在下正缺人手!” “要不要从牢里再给你拨些人过去?” 见鲁孝宁不像假意客气,虞杳眼神一闪,就点头同意; “那就多谢大人了!不过,人得我自己挑,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在下可是看不上的!” “哈哈哈……行,六公子说了算!” 虞杳的这份儿爽朗,以及果断,鲁孝宁最为欣赏,他心情大好的笑着同意,心想; 牢里没有囚犯,衙门节省不少开支,节省下来的东西还不是进了他的口袋! 换句话来说,送虞杳人,他既讨了人情,又得了实惠,还提升官誉,乃一举多得之事! “既然如此,待大人宴客之后,在下前来挑人!” “好说——” “就不叨扰大人了,在下告辞!” “六公子慢走!” 鲁孝宁起身相送,并示意松失亲自将虞杳送出门儿。 而后,满脸笑容站在屋檐下,盯着虞杳离去的方向不停点头; “是个人物!” 庆幸他同这样的人物交好! 想起火炕推广后对自己的影响,鲁孝宁眼神儿闪了闪,再次露出笑容,且自信满满的迈开步伐去安排此事。 两日后,鲁孝宁的宴会那日,许多人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六公子,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听到火炕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以及亲眼目睹,并亲身感受过后,不归城有钱的那些名流绅士,你争我抢着花大价钱,从鲁孝宁那里买了工匠回去,给自家盘炕; 一时,火炕成了不归城的富人们攀比的新鲜时髦玩意儿,出去聚会聊天儿,若谁家没个火炕,那都是不入流的! 待这些人家带头享受了火炕温暖后,鲁孝宁便派出许多衙门技术人员,去各个村落教百姓们免费盘火炕…… 一时间,知府大人善名远扬,狠狠的得了一波人心,刷了一波政绩,也确确实实让百姓们得到了好处! 不过,这些事和虞杳没关系,她紧锣密鼓忙碌着入冬前最后的准备;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随时都有下雪的可能,她要确保每一个手下有衣有被,有吃有喝! 每一头牲口不被冻着,不被饿着,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严酷又漫长的冬季…… 第一百五十八回安排后路 京城 十月的京城骤冷,虽然没到泼水成冰的地步,但也寒风渐起,冻手冻脚! 神武侯府,主院 神武侯安静坐在书房,身后燃着一笼火盆,仔细想着近日来太子的所作所为,却怎么也看不懂其意; 他处处对神武侯府维护有加,可神武侯知道,都是假象! 可假模假样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有任何行动! 这是最让他担忧的一点! 因为,如今的太子很是让人琢磨不透! 这种感觉,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刀,不知它何时会掉下来要了性命,让人无时无刻提心吊胆! “父亲——” 这时,从外回来的虞驰正,进书房叫了一声想事正出神的神武侯,他立即冷着脸转头看去,见是长子后,这才神色渐缓。 “怎样,可有消息?” 这句,是神武侯每日必问儿子的话。 “无——” 只一个字,让每日满含希望,却每日遭受失望打击的神武侯渐渐冷了脸,连眼神都跟着黯淡! “无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两个孙儿双双失踪,神武侯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安慰明显憔悴许多的长子! “父亲,儿子……儿子想亲自去寻他们!” 虞驰正实在坐不住了,他想出京亲自去寻找儿子! 作为一个父亲,他每日备受煎熬,真的快要崩溃了! “等等……” “再等等!” 到底在等什么,神武侯也说不准,但直觉告诉他,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 “父亲,儿子真……” “侯爷,侯爷……” 姚吉声音带着惊喜,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看他这副表情,神武侯就知道来信了,激动的起身迎上前,从姚吉手中抢过信,过去坐下,三五下拆开就看了起来; 姚吉…… 一把年纪了,怎么这般猴急? 还上手抢了起来? 活像不给他一般! 姚吉心里暗暗吐槽,可双眼时刻注视着神武侯的情绪变化,只见他紧皱的眉头越来越舒展; 双眼越来越亮! 神色越来越激动! 嘴角越来越翘! 好心情不言而喻! 就是一旁伤感的虞驰正,也顾不上旁的,伸着脑袋凑过去,着急的想要知道女儿到底说了什么! “好……极好!” “到底是老夫的……孙儿!” 占据半页纸的字,神武侯看了两三遍,越看越高兴,最后终于忍不住笑着出声。 “父亲……” “看吧!别抻坏了脖子!” 神武侯心情大好,将信递给身旁焦急等待的儿子。 “父……父亲,六儿她……她真好!” 一字一句的看完,作为老父亲的虞驰正,又一次的红了双眼,满心满眼都是对女儿的疼爱和思念,以及怎么也藏不住的骄傲! 这么厉害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尤其那句暗示他们早早脱身,举家西行的话,让虞驰正鼻子发酸,喉咙发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边儿那句,可有看清?” 见儿子还没发现这封信的重点,神武侯瞪着眼睛没好气的提醒; 闻言,虞驰正又迅速低头看去; “安好,勿……” 瞬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眼立即模糊,整个人心头一颤,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松懈; “这……这是……是顾北的字……” “父亲,是顾北的字迹没错!” “他……他们兄妹……不,他们兄弟团聚了!” 虞驰正堂堂镇国将军,统领军队获胜时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此时,他激动的眼泪汪汪,浑身颤抖,不可置信的将那句话看了好多遍,确定无疑是长子的亲笔所书后,连日来的煎熬总算减了一半儿! “到底还是老夫的孙女儿有本事!” 不用多想,神武侯自然认为是孙女儿找到兄长一家的,此时满眼都是骄傲和自豪,竟然也生出立即西行的想法。 举家西行! 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事得好好谋划一番! “拿来——” 神武侯说着,霸道的从儿子手中抢过那封信,低头又看了一遍,才小心的收好。 “阿吉……” “老奴在,侯爷请吩咐!” 知道神武侯这是有要事吩咐他去办,姚吉上前领命; “怀安也能独当一面了,让他去西边儿给……六儿帮忙,以后也能安稳些!” “是,老奴替孙儿多谢侯爷记挂!” “你我何须这般见外?怀安是你的孙儿,亦是老夫的孙辈,如今咱们有了退路,自然要先安顿好他们才是!” 没错,如今的神武侯府有了退路,也有了底气,终于不用束手束脚,仰人鼻息! “是,老奴回头就给他去信!” “让他直接去凉州的不归城,到如意坊去找六公子,今后的一切也只听于六公子!” “是,老奴会叮嘱他的!” “你去账房多支些银钱,一并给孩子捎过去,莫要让他在路上受苦!” “是,多谢侯爷!” 姚吉满脸感动,说着就退下去安排。 “你去把方英,元化四人唤来!” “父亲,您这是想让他们……” “没错,让他们去投奔六儿,咱们的六儿这般有出息,独自一人远在几千里之外,替全家找了一条后路,你我做长辈的也要鼎力相助才是!” “儿子明白!” 心中愧疚的虞驰正向父亲跪下道谢后,就转身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他带着方英、元化、江连希、林云志、四人进来; “属下拜见侯爷!” “都起来说话!” 神武侯挥挥手,四人起身直挺挺的立在书房正中,个个高大勇猛,本就不怎么宽敞的书房,因为他们四人的存在,显得愈发狭小逼仄。 “即日起,你们四人南下,去寻找二少爷……” 书房里密谈了一会儿,四人立即出来,就出府离去,去寻找二公子——虞战南的下落! 虞战南失踪多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件事京城上下人人皆知,连路上流浪的猫狗都清楚; 此时见他们四人骑马出城,自然没有一人会怀疑去向! “老大……” 安排好这一切,神武侯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盯着虞驰正; “请父亲吩咐!” “该准备准备了,咱们父子,也不能这般忍气吞声,窝窝囊囊了!” “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道如何做,还请父亲放心!” 打回京城后,不是躺在床上装病,就是家里接连不断的出事,这种窝囊气,虞驰正早就受的够够的! 如今,他终于不用在看任何人脸色,想想就激动! “去吧!” 这两个字,包含着神武侯对儿子的无尽信任,和放任…… 第一百五十九回胆战心慌 半个月前大婚,并同一日迎娶正妃——吕解语,侧妃——伏怜滢的六皇子,近日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只因,府中正侧两妃,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吵,搅的府中鸡飞狗跳,六畜不安! 此时,两人又打起来了; “贱人,不要脸的贱货,以前勾搭太子殿下,如今成了六皇子的妾还不安分,整日里浪发犯骚,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女人不成?” “吕解语,你再胡说我让六皇子治你大罪……” “啪……本妃乃皇子正妻,你一低贱妾室敢直呼本妃名讳,谁给你的狗胆?” 如今的吕解语战斗力爆棚,一身紫红对襟百褶厚重冬裙,外披正红银纹狐毛滚边大氅,发髻高盘,金钗步摇轻晃,耳铛慢甩,正妻派头十足; 生生将一身黄丹色掐腰长裙,外披纯白狐狸皮披风,头上只别着一直支金镶白玉簪子,鼻头冻的微红,因为一巴掌而嘴角泛出血丝,气质比以前多了些阴沉,脸色也极其苍白的伏怜滢给比了下去。 也是这一巴掌,将伏怜滢藏在内心的戾气彻底给打了出来! 她缓缓转正脸,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见手背鲜红血迹,这几个月来对关内侯的恐惧! 对太子的怨恨! 对六皇子愤怒! 都撒在眼前这个往日跟在自己后面溜须拍马,如今却骑在她头上嚣张跋扈的吕解语身上! 只见伏怜滢双眼微眯,咬着牙迅速上前,伸手一把抓住吕解语的高耸的发髻,对着她那张脸就是一通抓; “啊……” “啪啪……蠢货,往日跟在我身后笑脸讨好,阿谀奉承的时候你忘了吗?” “伏怜滢,贱妇,本妃你也敢打,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啪啪……” “吕……啊……我掐死你……” “啊!我的脸,我要杀了你……贱妇,浪蹄子,不要脸的娼妇……” “有种试试……啊!我的眼……” “皇子妃……皇子妃娘娘,您松手……” “侧妃,您快放手,六皇子要回来了……” 两人如乡野村妇一般扭打在一起,你抓我的脸、我扣你的眼珠子、你薅我的头发、我扯你耳朵、打的你来我往,热火朝天,皮开肉裂,哭天喊地…… 一旁的丫鬟们婆子们更是心惊胆裂,着急如焚,拉又不敢拉,劝又劝不住,只一个劲儿的在心里暗叫命苦; 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主子? 这若是打死打伤一个,她们还能有命活? “住手——” 终于,男主人六皇子回府了,远远听到吵闹声,不成想过来竟看到眼前一幕; 吕解语大氅落地,此时正被俩人踩在脚下,发髻散乱,头饰不知踪影,脸上红痕几道,正压着伏怜滢身上,用拳头砸她肚子; 看到她比男人还狂野的动作,六皇子额头青筋暴起,内心愤怒又无力! 而被压在身下暴打的伏怜滢,疼的气都喘不出,加之一只眼被抓伤,此时的她觉得自己不被打死,有极有可能会被打瞎! 在听到六皇子的声音时,努力倒过一口气的伏怜滢,终于大声哭喊出来; “殿……殿下,救救妾……” “妾要被她……打死了!” “呜呜……殿下……妾的眼睛……妾不想眼瞎……殿下……” 虽然对如今的伏怜滢已然没有多少爱意,也没多少好感,倒和吕解语一比,六皇子还是偏向她多一点! 只见他咬着腮帮子,沉着脸眼,迈步上前,一把掀翻正挥拳的吕解语,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伏怜滢抱起,转头冷呵道; “荒唐,看看你哪里还有正妻该有的样子?” “殿下说的对,不过也没见哪家的妾,胆敢指着正妻破口大骂的!” 如愿嫁给六皇子的吕解语,知道比感情她是比不过伏怜滢这贱人的,索性清醒的守好六皇子正妃的位子,将往日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所以,说话格外硬气! 只这一句,就让六皇子说不出别的,磨了磨牙,阴沉着眼,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伏怜滢,气冲冲的离去。 “贱人,今日算便宜你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吕解语声音不大不小的骂着,一旁的丫鬟婆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然而,这种事,在六皇子以后的生活中,俨然成了常态! 以至于京城人人皆知,六皇子府中格外‘热闹’! …… 皇宫 太子——祁容舁,正在御书房低头专注处理奏折! 近些时日,随着冬季来临,顺安帝身体越发不好,他彻底接手一切政务,为了方便,索性住在后面的偏殿; 可以说,此时的太子,已经和皇帝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差一个正式的名头罢了! 突然,这时叶开进殿,上前小声开口; “太子殿下!” 手握朱笔,从奏折中抬起头的太子,眼中泛着红血丝,眼下一片青痕; 看来,近些时日他也不轻松! 也是,顺安帝性子太过温吞,养的朝中不少大臣一身毛病,他要真想做一番成就,务必会和这些大臣拉锯,过招; 最近,太子雷霆手段处理了不少这样的人,惹的朝堂上许多人不满,自然要忙的事就更多! “何事?” 说着,太子放下朱笔,用手捏了捏眉头,好短暂的放松一下。 见此,立在一旁侍奉的徐寅,赶紧递上一杯温热浓茶,好让他解解乏。 一手端过,轻呷一口,太子放下茶杯,就听叶开道; “神武侯府四卫匆匆离京!” “何时?” “两个时辰前。” 太子一向阴沉的脸色布满疑云,眼神盯着窗外认真思索起来,一会儿就问; “可知去往何处?” “南门儿出城,应该是朝南儿去了,末将猜测,大概是去寻二公子了!” 叶开的话正是太子心中所想! 自打虞战南失踪,寻找他的事被太子一揽而包,且信心满满的向神武侯和镇国将军保证……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虞战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着实不知如何同神武侯交代! 此时此刻的太子,终于体会到了挫败感! 也终于感受到,他的无能! 没错,就是无能! 即便前世蠢笨如彘的他,除了临死时,一直未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感觉! 今生,他努力想要做个称职的太子,出色的国君,才发现,一切是那么不容易! “是孤无能!” 是啊! 因为他无能,神武侯府不再相信他,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所以自己派人去寻找虞战南! 但是,这种话只有太子自己能说,旁人听着都胆战心慌…… 第一百六十回京城初雪 十月的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薄雪,与西边的苦寒相比属实算不得什么,但娇生惯养的京城人,依旧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承明大殿门口,一身金紫龙纹华袍,墨发高束,头戴金冠,身披纯黑无一丝杂毛裘皮大氅,立在风口看着远处被雪染白一切的太子,心里冷的浑身僵硬,让他有种无处躲藏的恐惧! 没错,他唯独怕冷! 更怕下雪! 因为,这俩样会让他清清楚楚想起前世所经历的一切! 前者,是因为当了那么多阿飘,大概冷怕了! 后者,让他想起前世堂堂一国之君,在一个大雪天,被那些狼心狗肺,狼子野心之人砍头,并背负‘野种’之名含冤而死! 而后,他一生最为愧对的女人; 他的妻——虞窈,不顾身怀六甲,光着脚,一步步艰难将他的尸身拖到城北悬崖处,并一把把用手刨出土坑,将他埋葬,而后…… 想到这儿,冷的浑身僵硬的太子,闭上眼睫毛颤抖不已,嘴唇紫青,脸色苍白,心脏如同一双手硬生生的往下撕扯一般,疼的他站都站不稳; “殿下,外边儿冷,要不您还是进殿吧?” 站在一旁的徐寅,见太子脸色愈发惨白难看,浑身哆嗦,高大的身体不由打摆,看着比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顺安帝病的还要严重,就免不得有些担忧; 眼下的太子万不能出丝毫差池,不然,元启可真会出乱子! 正因为清楚这些,见太子一声不吭,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徐寅张了张嘴,想着再说些什么劝劝犟种太子,省的他站在这里将自己给冻死! 突然,就见叶开高大的身影从前方匆匆而来,显然是有急事要报,他趁机又小声开口; “殿下,叶统领许是有要事禀报,殿内……” “嗯——” 许是冻的真的受不了; 许是知道徐寅的为难; 犟种太子终于有了反应,挪了挪脚步,这才缓缓转身迈入殿内。 踏入大殿门的那一刻,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让神情有些恍惚,思绪还停留在前世那个白雪皑皑,哀痛冬日的太子,彻底抽离出来。 但胸口如同破了一个大口子,冷风不停的往里灌,他依旧冷的无处躲藏! 颤抖着手摸了摸,内衣贴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酸涩发胀的眼眸渐渐模糊,他一步步过去坐在高位,垂头不语,直到叶开进来; “太子殿下——” 叶开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太子这才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逼回眼中一切湿意和痛楚,红着双眼缓缓抬头; “何——事?” 明明只有两个字,他却说的异常艰难,舌根僵硬,喉咙沙哑,声音隐隐发颤,让一旁替他沏茶的徐寅手一抖,差点儿烫着自己,不由担心; 太子怎么又不对劲儿了? 难道又要发病? 还是真病了? 不成…… 一定得让太医来瞧瞧! 说着,他小心捧着一盏热茶,上前轻轻放在太子抬手就能够得着,但又不碍事儿的地方,又默默退了回去,并给叶开一个‘可以开始’的眼神; “那产婆嗓子好了,今日……” “能说话了?” 刚伸手端茶盏的太子,听叶开的话忍不住就打岔,冰冷疼痛的心脏,也莫名加速跳动起来; 那双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阴测测的泛着冷笑,莫名让人天灵盖儿发冷,叶开立即肯定回答; “是——” “将人……” 说着,眼中涌动着疯狂戾气的太子,蓦地合上嘴,薄唇紧闭,努力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情绪,好一会儿后,又淡淡的说; “好生看管,天黑带去东宫,孤……要亲自问话。” “是——” 叶开很清楚这个产婆对太子有多重要,便丝毫不敢大意,恭敬领命。 “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但太子依稀抱有希望; 他希望虞战南活着! 这样,他就可以和妻子,不,应该是前世的妻子,有个交代! 也可以同神武侯父子有个说法! “无任何消息!” 然而,叶开的回答,再一次破灭了他的希望! “让他们继续找,扩大范围!” “是——” “无事退下!” 突然,太子声音冷沉的开口命令。 叶开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也不敢在这里招人烦,立即退了出去。 呆呆坐在高位捧着一盏热茶喝完,太子提起朱笔开始处理公务; 因心中有事,心绪难宁,平日里极其顺手的公务,今日怎么看怎么心烦,以至于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不干了; “啪——” 顺安帝用了多年的那只象牙朱笔,被他摔成两截,溅起的红色朱墨,有一滴格外大胆,飞去落在他左下眼角,瞬间让脸色苍白的太子多了几分妖冶; 再配上那阴冷的眼神儿,怎么看怎么像地府爬上来,专勾人魂魄,索人性命的鬼王! 给一旁的徐寅吓得心肝儿哆嗦,想上前帮忙擦拭,却又没那个狗胆,最后咬咬牙,两眼一闭,低头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拿支笔来!” 虽然心烦意乱,无法平静下来,但太子知道,政务不可拖延,便沉沉开口; “是——” 知道他家太子又不正常的徐寅,点头应着,赶紧迈着小碎步上前,从笔架上拿下另一支朱笔,双手递给沉着脸的太子,而后又退到一旁。 低头看了看手中纤细精致的朱笔,抬头又扫了一眼笔架上大小各异,材质不同各种笔后,太子这又提笔舔墨,安静处理政务。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静悄悄一片,除了不远处火盆里,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外,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太子处理完公务! 接下来的程序和往常一样,太子去隔壁宫殿给顺安帝请安,再汇报一下朝堂上发生的事,请示一下老子的意见,父子俩统一完意见,一同用完晚膳后,太子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当然,目前无妻无妾无通房的太子,也没有什么夜活动可言! 不过今日却不同,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徐寅,朝阔别两月多的东宫而去…… 第一百六十一回当年真相 东宫正殿,温暖如春,一旁的徐寅鼻头冒着丝丝汗珠,反观沉着脸坐在主位的太子,依旧用裘皮大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脸色苍白,神色恹恹,跟头刚冬眠而醒的黑熊一般,有气无力! 接着,外面传的脚步声,而后在殿外停下; “殿下,吴氏带到!” “进——” 听到太子冷冷无力的声音自内传出,门口叶开身后,将近五十,一身鸦灰长衣宽裤,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绾起,没有任何头饰,低头规矩站着的吴杏娘,身子不由一僵,害怕的浑身颤抖; “咯吱……” 厚重的殿门被叶开推开,幽重的声音,让心神不定的吴氏莫名生出一股恐惧之意,不由再次回想起十九年前被人追杀的场景…… “请进!” 这时,叶开转身提醒,吴氏赶忙点头,却不敢抬头乱看。 跟着迈进门槛儿,暖意迎面扑来,淡雅好闻的味道,瞬间将吴氏包围,虽不敢抬头,但心里清楚要见的是何人。 见前面叶开的双脚停下,低着头跟在后面的吴氏立即站定,双膝跪地,就听叶开恭敬开口; “殿下,吴氏嗓子虽未痊愈,但说话已不成问题。” 叶开说完,太子冷冷凉凉,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盯着跪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吴氏打量。 同时,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惧意; 惧怕心里的某种猜测被吴氏证实! 内心一番较量后,相比之下,元启安危更为重要,那双寒凉的瑞凤眼划过一丝阴狠,盯着跪在地上,明显已经浑身颤抖的吴氏缓缓开口; “抬起头来!” 声音不大,带着无尽的威压,让已经害怕到颤栗的吴氏,缓缓抬起头,暗黄布满皱纹的消瘦脸上,惶恐不安; “民……民妇……” “你是吴氏?” 在吴氏惊恐万状,沙哑着声音不知说什么合适的时候,太子慵懒,又比冬日夜晚还要冻人的声音响起。 “是——” 只看了一眼太子,便吓得浑身发软的吴氏,立即低头恭敬回答,干哑的声音带着刺耳,也明明白白听出其中的颤意。 “十九年前,可是你替嘉嫔接的生?” “是——” 太子的问题,直接问到吴氏的痛处,也不得不让她再次回忆起那件事; 虽然不知太子问这些有何用意,但吴氏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个报仇的好机会,便极为配合。 正因她表现不错,接下来太子问话的声音,少了几分阴冷; “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日……” 吴氏忍着恐惧,缓缓抬头边回忆边开口道来; “那日,嘉嫔娘娘发动,却有些难产征兆,好不容易生下一位公主……” “啪……” ‘公主’二字惊的太子打翻手中的茶盏,脸色莫名惨白,平静的眼中翻滚着让人看不懂的可怕情绪,瑞凤眼渐渐起了一层水雾,只见他喉结不停上下滚动,极力压着恶心; “你……说她生的是……公主?” “是,小公主是民妇亲手接生,自然不会看错!” “是……女孩?” 即便吴氏已经给出极为肯定的回答,太子坐起身,死死盯着她又问。 那双深沉、阴冷、涌动着莫名可怕情绪的眼眸,让吴氏害怕的五脏六腑抽搐,也坚定的再次回答; “民妇……绝不敢欺瞒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公主!” 公主? 刚收拾完破茶杯渣子的徐寅,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一愣,接着后背一凉; 天老爷! 好好的公主,怎么变成了皇子? 难不成是嘉妃混淆皇室血脉? 胆子也太大了? 心里胡乱猜测的徐寅,此时此刻对加嘉妃无比佩服! “嘉妃……可知晓?” “公主出生后,嘉嫔就昏了过去,民妇也被人带走,只是……” 不知想到什么,吴氏突然面露难色,且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说……” 太子严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什么纠结,什么害怕,全然抛至脑后,便老老实实交代; “民妇从后门儿出去时,刚好碰到一男子手里提着个大食盒,里面好像有婴儿的哭声……当时匆匆而过,也许民妇听错了也说不定……” 其实,确定自己一定没听错的吴氏,这样说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这些年她不敢露面,但听说嘉妃生了六皇子这事时,她还是忍不住胡乱猜想; 明明是公主,怎么会变成皇子? 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才遭遇杀身之祸? 好在她躲过了一劫,如今…… “你可见过那男子?” 好久好久后,在吴氏以为太子睡着时,就听他又突然问。 吴氏连忙摇头回答; “不……不曾见过!” “民妇……是在嘉嫔生产前几日被送进宫的,那几日一直待在房里未曾出过门儿,根本不认识任何人!” 之后,太子又问了吴氏许多问题,但是她都不知道,见她没有撒谎的迹象,太子这才让叶开将她带下去。 两人出去,大殿门刚从外面关上,太子再也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呕……呕……” “殿……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呕……” 太子弯腰吐的稀里哗啦,给徐寅吓得脸色惨白,慌忙上前拍背顺气,只是慌神之间没掌握好力道,给太子‘邦邦’来了两拳,反应过来差点儿没给他当场吓背气过去; “殿殿……殿下,您……” “出……呕……” “殿下,您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要么就是受寒了,奴才这就让人传太医。” “出……去!” “殿……啊……哦!奴才这就退下!” 虽然太子吐的满脸鼻涕眼泪外加口水,但徐寅一点儿都不嫌弃,还想死心塌地留在这里照顾他; 奈何,太子阴测测、红丝丝、水蒙蒙的双眼太过骇人,他胆怂,只好乖乖退了出去,关上殿门; 而后跟做贼似的,撅着屁股,贴点儿耳朵在外面偷听; “呕……” “这到底怎的了!怎的比女人害喜吐的还厉害?” “不行不行,得找太医来看看!” “呕……” 刚转头想去找太医的徐寅,被太子又一声呕吐声给吓了回来,不放心的又愣在原地; “不会是给气的吧?” “也是,好好的妹妹被人换了,是我也气!” “我可怜的殿下,命真苦……” “啪……” 突然一个杯子摔到门上,徐寅虎躯一震,连连后退,刚要开口,就听太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滚……远点儿!” “是是……奴才这就滚去传太医,还请殿下忍忍!” 说完,徐寅转身就滚…… 第一百六十二回胡乱猜测 ‘看到你要死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真相,好让你做个明白鬼……’ ‘我啊!是堂堂公主,是陛下您的妹妹……哈哈哈……’ “不……滚!滚开!” “殿下,您……” “贱人,滚开!” 夜半三更,听到太子惊恐的喊叫声,匆忙从外室进来,伸出手刚要扶他的徐寅,被一声‘贱人’骂的愣在床边不敢动! 贱人? 怎么睡了一觉,他在太子眼中就变成贱人了? “殿……殿下……” 您这样骂,是不是太难听了点儿? 虽然他不完整,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这样骂他? 徐寅保持着伸手姿势,站在床边不敢动,脸色却很是委屈。 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的太子渐渐清醒过来,见徐寅这副表情,他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发觉嗓子又干又难受,就忍着心慌冷声吩咐; “水——” “是——” 贱人就贱人吧! 好歹太子还用得上他! 徐寅虽然心里委屈,但动作迅速的倒了一杯温水,上前双手奉给太子; 抬头就见太子面无血色,额头布满汗珠,寝衣前胸后背已被冷汗打湿,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做噩梦了,不免一阵心疼; “殿下,要不传太医给您瞧瞧,您脸色实在……” “不用,你下去歇息!” 看吧! 太子还是挺关心他的! 刚才肯定不是在骂他! 这么想着,徐寅心中自责又担忧,张嘴又小声劝; “殿下日日操劳朝政,夜里睡不好可不成,奴才还是让太医来一趟的安心!” “明日再说,你下去歇息!” 太子对徐寅,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 即便如此,此时的眼神也有些阴烦,不允许他再啰嗦一句! “那……是,奴才告退,殿下若……” 徐寅说着,对上太子那双蕴含怒意眼睛,当即就没了声音,如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低头乖乖退了出去。 只是出内室门口时,还忍不住回头迅速看了一眼太子,给心情极其不佳的太子看的只想杀人! 听到外殿门关上,太子终于忍不住,再次趴在床边呕了起来! 由于晚上吃的东西都被先前吐了个干净,此时胃里空空,呕了半天也只呕出了一些苦涩胆汁; 但他依旧忍不住的想吐,觉得自己又脏又恶心! 只因梦里对着他放肆而笑,又说出那番话的人,是他今生最恨的——伏怜滢! 她若是嘉妃的亲生女儿,那前世的他不就…… “呕……”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太子就忍不住恶心,恨不能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才算! 吐的鼻涕泛滥,口水肆流,眼泪汪汪,双眼通红,太子依旧停不下来,浑身瘫软的趴在床边儿,脑子里却格外清醒的回想着前世的一切,以及伏怜滢是公主的可能性! “不……可能……” 前世,虽然她联合六皇子弄死了他,但他们背后定是有人出谋划策的! 至于此人是何,太子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关内侯,而后是吕家! 前者看似太过安分守己,不得不让人怀疑! 且他还是伏怜滢的父亲,可疑性更大! 至于后者,太子属实想不出,吕家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人! 但是,作为嘉妃的娘家,吕家即便无能,也会插上一脚! 可是,伏怜滢若真是公主,嘉妃真不知情吗? 关内侯他又扮演什么角色? 还有,之前关内侯明明极想伏怜滢那贱人,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难道他是故意而为之? 就是想要他们乱伦? “呕……” “不……不对……” 这很说不通! 就算关内侯真有此狼子野心,不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他当不遗余力的将亲生女儿,或者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嫁进东宫,然后生下带有伏氏血脉的皇孙,日后再找机会除了自己,上演一出挟天子令诸侯的戏码,待机会成熟,他便可取而代之,届时…… 想到这儿,太子惊了一身冷汗,心里也好受许多,撑着床边儿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骇人,眼眸盯着对面那盏摇曳闪烁的烛台,突然就笑了起来; “呵呵呵……” 低沉沙哑,阴森恐怖的笑声,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听的人汗毛竖立! “哼……” 突然他又冷哼一声,面色再次渐渐沉冷,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既然伏怜滢不是公主,那真正的公主去了何处? 六皇子这个假货,又是谁的种? 又是何人送进宫的? 这么多年,嘉妃当真不知真相? 关内侯和嘉妃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从前认不认识? …… 一连串的问题再次涌上心头,搅的太子头昏脑胀,心绪难宁,浑身发冷,空落落的胃里更是抽痛难耐,他想吃点什么安抚一下,一看外面的天色,便忍了下来。 随即,摸出床内侧枕头下的木雕人偶,轻轻捧在心口,缓缓躺下低声诉说心酸; “桃桃,孤想你!” “你来看看孤……可好?” “哪怕一眼……” “孤……真的很难受,很想你……” “桃桃……没有你的世界,很是无趣……孤累了……” “桃桃,为何不来孤的梦中?你还在……恨孤吗?” 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冷的太子,紧紧搂着木雕人偶,嘴里痴念着就昏睡过去…… 直到第二日晨起,该上朝会时,见殿内依旧没有动静,着急的来回走动了半天的徐寅,终于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推开殿门,轻手轻脚的进去; “殿下……太子殿下,该起了!” “殿下,再不起就不来不及了,众位大人都已到前殿……” 徐寅小声说着,上前站在床边一看,太子蜷缩成一团蒙在被中不动; 熟知太子睡觉习惯的徐寅,当即就觉得不对,大着胆子掀开被子,就见太子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几乎看不见身体起伏; 瞬间,他脑袋一懵,双腿一软,趴在床边哭叫了起来; “来……来人,快来人!” 哭着大声喊完,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跑进来,徐寅这才壮起胆子,伸手放在太子的鼻息间; 有气! 还好,人活着! “快,快去传御医!” 不一会儿功夫,皇宫上下都知道太子病重的消息! 朝会自然取消…… 第一百六十三回巧合一个 十月的西部,岁暮天寒,白雪皑皑! 几经波折,一身重伤的虞战南,在不留任何踪迹的情况下,摸到了沙城! 蛰伏在暗中打探好消息后,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位于沙城与不归城之间的沟子山,来到了猛虎寨! 冬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身薄衣,身体虚弱,整个人瘦到脱相的虞战南,见这里房屋瓦舍俱全,又没有一个人影,便推开一间房,悄悄摸过去,见床上被褥皆有,又累又冷的他,在确保安全后,脱掉身上的湿衣破鞋,不管不顾爬上床,胡乱盖上被子,合上沉重的眼皮,就此昏睡过去…… 翌日一早 “喔喔喔……” 外面吵闹不断的鸡鸣声,终于吵醒了沉睡中的虞战南; 这两个多月重伤在身,一路奔波,风餐露宿,身体严重亏损的他,很想立即起床,但是发炎疼痛的伤口,疲软无力的四肢,以及头昏脑胀的感觉,让他动都动不了一下! 扭头,艰难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只是睡得极其不安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一会儿梦见在战场与敌人厮杀! 一会儿梦见与家人快乐在一起! 一会儿梦见与那早已去了的妹妹玩笑! 一会儿又梦见家人全部被害,血流成河,尸体遍地…… “不……妹妹……” “母亲……祖母……祖父……” “不要……大哥,快救她们……” “不……” 睡眼朦胧的裘饱饱,裹着厚衣去给爱马喂完草料后,抓了把雪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就算洗漱结束,嘴里哼着小曲儿,捡了几根硬柴,打算去给自己煮一只鸡吃; “怪冷的,得好好补补!” 前几个月的那几百只鸡苗,如今都已长成; 母鸡每日都下蛋,但是大量的公鸡就有些恼人,裘饱饱隔三差五的宰一只给自己补身体,这段时间硬生生给他补的白胖了不少! “大肥鸡儿你莫怪,你本就是我口中菜,一刀下去你没命在,来年开春你又回来,又回来,我又宰,你去了又来我再宰……” 瞪着双眼的大公鸡…… 特么有完没完? 来个痛快的不行吗? 到底还想杀它几回? “砰……” 刀起头落,大公鸡死不瞑目! 裘饱饱双手熟练的薅着鸡毛,嘴里哼唧唧; “鸡儿肥,妹儿美,我用肥鸡哄妹儿,妹儿乐的捂嘴笑……” 唱着唱着,他突然停下声音,扭头朝着右边儿车高高的房里看去; 隐隐约约间听到什么声音,愣了一瞬,放下手中快薅干净毛的肥鸡,去一旁的雪堆蹭了蹭手,就边走边叫; “高,高,是你回来了么?” “不要……” 房里传来低低沙哑的声音,一时让他辨别不出到底是谁! 不要? 什么意思? “你是昨夜回来的么?” “大哥……” 大哥?? 姚黑子也回了吗? “你与大哥二人一起回来的?” “不……不……” 不? 到底什么狗屁意思? “到底是与不是?” 房里突然没了声音,裘饱饱以为车高高又在赖床,转身想要继续收拾他的肥鸡,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儿! 车高高怎么奇奇怪怪的? 声音听着有气无力? 不会病了吧? 越想越不放心,他又转身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砰……” “高,你可是哪里不舒……” “你……你是何人?” “为何在此?” “说话,不然我……我就不客气了!” “喂!你……说话……” 裘饱饱看着躺在车高高床上,身量极高,面色通红,胡子叭嚓,艰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的陌生男子,不由高声呵问。 他费了好一通口舌,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这才壮着胆子上前; 见陌生男子脸上皮肤皴裂红肿,搭在被子上的一只手满是冻疮伤痕,落在脚边的衣物已冻成一坨,那双比他脚还要大许多的青色绣纹靴子,早已破损的面目全非,比他们从前最艰难时还要苦上不少! 一时,裘饱饱的内心一酸,上前小心替他盖好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再不用药就烧成傻子了!” 裘饱饱说着,急忙跑出去,在灶房打了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倒入碗里吹了吹,见不烫嘴后,上前扶起昏睡过去的虞战南,小心喂他喝下,然后扶他躺下,盖好被子后又急匆匆的跑出去; “先去买药!” 边跑边穿好衣服鞋子的裘饱饱,在经过院中的那只无头无毛的肥鸡时,愣了一下; 最后,提起那只鸡朝厨房跑去,三五下洗干净,扔在锅里煮上,又往灶里添了几根硬柴,这才着急忙慌的去马厩,骑上他心爱的马儿,往不归城奔去! …… “大哥今日觉得怎样?” 配好药浴汤,虞杳擦擦手,转身问脸色比刚来那几日明显有了血色,精气神儿极好,吃完早食在后院儿锻炼了一会儿,此时正满头大汗的虞顾北。 “极好,浑身有劲儿,夜里睡得也极安稳,身上也不怎么疼了!” 自己的身体虞顾北最是清楚不过,说着又暗自用了用内劲儿,五脏六腑那股闷疼彻底消失,他满脸笑容,满目亮光,宠溺盯着虞杳; “都是……小弟医术好,不然我这身子,能不能熬过今冬,只怕都不好说!” “医术真不敢说,只是拿大哥试手而已,说来都是大哥运气好!” 虞杳说着倒了一杯水,将自己亲自调配的药丸儿递给虞顾北; “既然有效,那就再好不过,大哥再坚持些时日,说不定体内的余毒全部能清!” “好,都听六弟的!” 虞顾北说着,看都没看一眼将手中的药丸扔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就仰头吞下,动作豪气又优雅,一气呵成。 “水温估计差不多了,大概进去泡吧,回头咱们再说!” 虞杳说完就转身出去,进了隔壁的正屋,就见大嫂——沈若云,正和周嬷嬷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儿,一旁的康儿睡得小脸红扑扑。 虞杳过去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儿,捏了捏可爱的小手,这才在一旁坐下; “炕上热乎,小……公子若不上来暖暖?” 周嬷嬷赶紧起身招呼虞杳。 “周嬷嬷忙您的,别管我!” 虞杳说着,就凑过去看沈若云手中正绣花的,一件青磁色绸缎长裙,便伸手摸了摸,笑着说; “真好看,大嫂手艺真好!”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看不上呢!” “这是……大嫂给我做的裙子?” “是,一人在外苦了你了,眼下无事可做,就给你多做几件衣裙,他日穿时也方便!” 虞杳整日一身男装,进进出出忙的脚不沾地,沈若云看在眼中,疼在心上,想着她终归是要恢复女儿身的,趁着冬日无事,多做些衣服准备着…… 第一百六十四回好心好意 “大嫂有时间还是多歇息歇息,我穿男装方便些!” “那哪里行?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穿男装吧!” 说着,沈若云放下手中的活,拉着虞杳的小手就心疼的说; “以前不知晓你……如今有你大哥在,凡是让他出头帮衬着,你莫要再这般辛苦了,要是祖母同母亲看到这般,还不知会怎样心疼呢!” 一听沈若云提起虞老夫人和虞大夫人,虞杳心头一酸,心里也极为想念她们。 “一切步入正轨,我倒也没怎么辛苦,都是他们帮忙的。” “那也得你处处考虑,事事计划,若不然下边的人如何帮忙?” 虞杳主意大,沈若云心里极为清楚,正因如此,对她更加心疼! “我看那唐氏性子沉稳,是个可栽培的,昨日便提点她几句……” 说着,沈若云停下话语盯着虞杳打量,眼中带着淡淡的不确定。 见她有些小心翼翼,虞杳当即明白她的想法,忍不住笑出声; “大嫂何故这般?” “你是大哥的妻子,是我的亲大嫂,常言道长嫂如母,这府中的一切自然能插手的!” 虞杳这话一落,一旁的周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意看向沈若云。 “我……我没多想,只是初来乍到,一切不熟悉……” “不熟悉不怕,回头慢慢与她们熟悉起来,内务之事还请大嫂多多指点她们才是!” 见虞杳说的真诚,沈若云不自觉的一笑,眼中的担心彻底消失,便点头道; “好,都听……六弟的,回头我多指点指点她们便是!” 虽然府中一切平和,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乱事,但是有些事还得沈若云提点着些! “那就劳烦大嫂了!” “自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姑嫂俩人说着,就相视一笑,正低头讨论花色,就见姚青青在窗外张望,周嬷嬷立即起身,隔着雕花木窗小声问; “青青姑娘,可有何事,不妨进来说!” 生怕吵醒康儿,周嬷嬷说的极为小声,外面的姚青青点点头便进来; “奴婢见过大少夫人!” “可是来寻你家公子的?” 知道这几丫鬟极为规矩,一般无事不会随意走动,沈若云就笑着轻问。 虞杳这才直起身看着她; “何事?” “公子,裘饱饱有急事找您!” “六弟快去看看吧,莫要耽误了,你大哥有我盯着!” 生怕耽搁虞杳正事,沈若云赶紧就开口。 “那我先去看看,大哥那里劳烦大嫂盯着点儿!” “好,我这就过去看着!” 沈若云说着,连忙下炕穿鞋,虞杳也带着姚青青往外院而去。 前院厅堂 裘饱饱热茶就着饼子,边大口吃边同说见微道长讲; “再不快些,那人只怕就烧没了!” “何人没了?” 迈进门槛的虞杳,听了个话尾就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公……咳咳……公……” 吃的太急,被噎住的裘饱饱哽着脖子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急的满脸通红。 见此,见微道长朝他摆摆手,示意坐下安心吃,自己同虞杳解释; “饱饱说,昨日夜里山上来了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浑身是伤,高热不下,情况很是不妙!” 说完,见微盯着虞杳,等待他的决定。 而虞杳转头看向大口吃东西的裘饱饱; “嗯嗯,没错!” “那人你可认识?” 沉思几个呼吸后,虞杳看着裘饱饱问。 “不认识,从未……见过!” 裘饱饱满嘴食物,含糊不清的回答。 也是,晨起一口水没喝,一口气快马跑了一个多时辰,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肯定是落了难了!” 接着,虞杳如是说到,见微也跟着点点头; “前几日那场雪下的极大,到处都不太平!” 见微说完,又看向虞杳,就见她转身吩咐王二石; “你赶紧去医馆抓一些退热的药,等饱饱吃完,和他一起回山上看看,别让人出事了!” “是,属下这就去!” 机灵的王二石,抓起虞杳放在桌上的银子,转身朝外跑去,突然想起什么的裘饱饱,连忙起身扒着门框大喊; “别……别忘了买一身儿衣裳,个头儿同你大哥差不多!” “晓得了——” 喊完,听到大门口传来王二石的回话后,裘饱饱这才放心转身,对上虞杳的眼神就笑着解释; “嘿嘿……公子,那人身上的单衣又旧又破,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应该的,你想的很周到!” 一身儿衣服没几个钱,虞杳丝毫没放在心上,反而被裘饱饱的行为感动; 上山当了几年土匪,都没把他当坏,可见心性极好! “光有衣服没有鞋子也不成,正好府中有新鞋,回头你多带几双回去。” “是,多谢公子!” 说完,裘饱饱将手中的半张饼,连同盘中的最后一片肉一同塞入嘴中,用力嚼了嚼,往嘴里灌了一杯热茶后,终于吃饱喝足,满意的摸了摸肚子,又拿袖子擦了擦嘴,就看着虞杳开口; “公子,山上的鸡蛋已经多的没地方可放,山滑路远的,这该如何是好?” 以前,他们几人轮流在山上看守,每次下山时,都会用马驮两大筐鸡蛋,拿来府里吃。 如今,宅子后院儿的鸡下的蛋都吃不完,更别说还有城外庄子上养着的几百只鸡呢! 所以,每日几百成千的鸡蛋,除了自己人食用外,都拿去自家的商铺——如意坊出售,倒是极为抢手! 虞杳想了想就说; “明日让王二石带来,回头腌成咸鸡蛋,咱们过冬吃!” 估计再过个把月,天气更冷,鸡就不怎么爱生蛋了,虞杳想多腌些咸鸡蛋储备起来。 虽然,腌的酸菜,咸萝卜都极多,但他们人也多,吃起来就没个够,虞杳不得不多准备些! “好,回去奴就都装框!” 两人说着,姚青青就拿着几双男子布鞋进来,放在裘饱饱面前嘱咐; “这两双给你穿,这两双大些的给那人穿!” “嘿嘿,多谢公子,谢谢青青妹子!” 裘饱饱高兴的直挠头,姚青青仔细替他绑好,就见去买药的王二十已经回来; “公子,药买来了!” “这一瓶儿药带上,去喂给那位公子服下!” “是,属下记住了!” 拇指大的小药瓶儿,王二石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然后小心的揣进怀里,就和裘饱饱急匆匆离去…… 第一百六十五回更加好奇 翌日.一早 服过药,沉睡了一晚上的虞战南,又一次被声声鸡鸣吵醒! 不同的是,这次的他睁开双眼,意识清醒! 虽然浑身酸痛无力,但是感觉极好,发炎溃烂的伤口也不那么火烧火燎; 虞战南摸了摸胸口的重伤,见已有人替他上药包扎,眼神闪过一丝疑惑,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咬牙坐起身; “咯吱……” 突然,门从外面推开,虞战南掀被子的手一顿,整个人浑身紧绷,眼神锐利盯着渐渐打开的门; 就见一个年岁与他相当,个头略矮,精瘦机灵的年轻男子捏手捏脚进来; 王二石抬头,视线与坐在床上的虞战南相对,他先是一愣,随即高兴的上前就问; “这位公子醒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二石满脸高兴,神情激动,让戒备心满满的虞战南不由松开被子下的手,将手中之物小心藏好,这才挤出一丝笑容开口; “是你救了我?” 虞战南声音沙哑,抬头死死盯着王二石,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许是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被虞战南威压的眼神盯着招架不住,王二石挪开视线笑了笑,就说; “算是吧!” 这是何意? 他的话让虞战南心中疑惑,脸色微便,却依旧客气的开口; “这里可是猛虎寨?” 他记得昏迷之前,打听到猛虎寨多年无人居住,便硬撑着来到这里,然后摸到一个房间就…… 想到这儿,虞战南再次盯着往二石上下打量一翻,怎么看怎么不像土匪! 难道走错去地方了? 还是…… “没错,正是猛虎寨,不知公子来此为何?” 同样疑惑的王二石,说完后也盯着虞战南打量,担心他别有用意! “听闻此处无人居住,在下便来此暂时落脚!” 认真思量一番,虞战南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毕竟,一个谎话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堆叠,太累! 且眼前之人看着并无恶意,他也犯不上撒谎! “原来如此!” 王二石点点头,心里的疑惑也渐渐退去,接着又说; “此处一直有人住的,只是咱们兄弟……嘿嘿……名声不响罢了!” 名声不响? 难道真是土匪? 看着一点儿都不像! 虞战南眼神微闪,心中如是暗想,却不动声色的又问; “不知,本寨寨主可在?” 寨主? 是问他们公子吗? “咱们公子不在此处,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在下冒昧打扰,想当面同贵寨主致歉,并感谢救命之恩!” “这般……” 还真有些为难! 王二石皱起眉头想了想,便看着虞战南道; “这位公子且安心住着,我家公子宽宏大量,最是仁慈不过,待你养好伤,再去当面感谢我家公子也不迟!” 王二石的这番话,让虞战南听出不少信息; 首先,这里的寨主,不,应该是公子不在这里住! 其次,他们好像真不是土匪! 最后,他们公子貌似还很不错! 这三点,足以让虞战南安心在此养伤! “公子想必是饿了,正好灶上煮着鸡汤,我这就去公子盛一碗来!” 见虞战南没有在与他交谈的意思,王二石说着就退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而后,院子里响起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虞战南仔细听了听,直到两个脚步声再次走来,他才收敛情绪,掀起被角想要下床; “咯吱……” “公子,热鸡汤来了,你趁热喝一碗!” 用脚顶开门,王二石一手端着热气腾腾,横着一只大鸡腿儿的鸡汤,一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药汤,进来将两个碗放在靠窗的桌上,连忙搓着两只手捏了捏耳朵,转头笑着对坐在床边的虞战南笑了笑; “公子快些趁热吃!” “你不拿筷子,让人家怎么吃?” 裘饱饱低声说着,拿着一双筷子进来放在鸡汤碗上,转身打量着没有外衣穿,正尴尬坐在床边的虞战南; “哎吆,我怎着急给忘了……” 说着他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从隔壁房里提出一个包袱又进来,上前对虞战南说; “这是给公子的换洗衣物,这两双鞋也是您的!” 说完,将蓝色的粗布包袱塞在虞战南怀里,并催促他道; “公子赶快换上,莫要着凉!” “屋里虽然点着火盆,可公子大病未愈,万不能再受凉!” 裘饱饱和王二石两人说的真诚,让虞战南心头一暖,挤出一丝笑容道谢; “多谢二位兄弟,大恩……姜南来日再报!” 姜南,是虞战南临时给自己想的假名儿; 姜,是随母姓! 南,自然不用多说! “姜公子客气,这都是咱们公子给您的!” “就是,姜公子莫要见外,赶紧穿上衣服,先喝碗鸡汤再说!” 王二石和裘饱饱这般说,虞战南自也不会别扭,当着二人的面抖开粗布厚袍套上,又穿上鞋子,上前道谢后,简单洗漱一番就过去坐下,看着碗里那只又肥又大的鸡腿儿心中又是一暖,抬头道; “不知二位可有用过膳?” “我去端来咱们一起吃!” 裘饱饱说着就跑出去,一会儿端着一个大砂锅又进来。 接下来三人同坐在一张桌上大口吃喝,不一会儿吃的满身热汗,就是虞战南也吃的浑身暖烘烘,直到一口气喝下那碗药,他终于觉得身上有的力气。 吃饱喝足的王二石抹了抹嘴,突然盯着虞战南想起什么; “对了,这是我家公子给公子的伤药,昨夜服了两丸,剩下公子自己拿着,早晚各一次,每次两丸,公子莫要忘了!” “替在下多谢贵公子!” 道完谢,虞战南伸手接过王二石递过来的小瓷瓶儿,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番,然后毫不犹豫的收起来; 心里却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公子’极为好奇! 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难道有什么目的不成? 还是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 这一路来他小之又小心,有人家的地方都不曾去过,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他! 那又是为何? 难道真是遇上好人了? “对了,公子就在此安心住下,在下要下山回去,有事公子同饱饱说就成!” 说着,王二石起身往出走,虞战南也跟着起来,来到院子里,放眼望去一片荒山,不远处随处可见的公鸡母鸡,到处寻摸着食物…… 这里院子倒是很大,自己住的这排房的左边儿,以及正对面都是两排结实的石头房,后面好像还有一排马厩,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看着很是清爽利落。 这时王二石牵马过来,套好马鞍后,又和裘饱饱二人抬出满满两大筐鸡蛋,小心的绑好后,台放在马背上…… 看着二人忙碌的样子,以及那满满两大筐鸡蛋,虞战南有些好奇,不禁问; “这鸡子又带去何处?” “咱们公子说鸡蛋多的吃不完,拿回去腌了我们过冬吃!” 王二石手里边忙着活儿,嘴上边骄傲的回答,让虞战南对他口中的‘公子’更加好奇…… 第一百六十六回公子有心 “公子,那人虽然一身重伤,绝对不是坏人,您放心,他不会对饱饱不利!” 天黑前,驮着两大框鸡蛋回来的王二石,在饭桌上同虞杳如是保证。 “那便好,就任由他住着,吃喝也好生照看!” 一听王二石的话,虞杳彻底放心,并如是嘱咐,心里想着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 “属下同饱饱说了,他会用心照顾的,公子放心!” 王二石边吃边说,虞杳点点头就又看向见微; “劳烦道长打听打听,附近还有没有宅子出售,最好与咱们挨着!” 如处宅子合并后,住着倒是宽敞,可虞杳担心虞顾北一家不自在! 毕竟,与他们一家同住在一个院儿,丫鬟出出进进多有打扰; 再者,虞顾北身为男子,时常出入,这院子里的几个女孩子也方便! 因此,虞杳想要再买一处宅子合并,让虞顾北一家单住,这样他们也舒服,大家也自在! “回头贫道打听打听,不过……公子为何不找块地新建府宅?” 以虞杳如今的实力,想建新宅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可她宁愿购买旧宅,也没有这般打算,见微属实有些想不通! 见此,虞杳放下筷子,缓缓开口; “太打眼了,不知暗处有多少人盯着我,虽然新建一处宅院不算什么,可我不想这个时候太过冒尖!” 虞杳说的没错,但是只说出了一部分原因; 至于另外一部分考虑,还是担心太过高调而引起别人的注意,继而暴露身份! 毕竟,皇家眼线无处不在! 如今虞顾北一家又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大麻烦,她实在不得不小心! 再者,旧宅子买过来花心思好好装修一番,住着一样舒服! 不想,这番话让见微沉思片刻后,满眼赞赏;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 这般年纪,却能想这么长远,着实难得! 见微又在心里补充,便也不再提这事。 …… 说来也巧,头一日他们说完这事,第二日隔壁的隔壁,找上门来询问他们要不要买宅子; 仔细盘问一番,见微道长亲自前去看过后,毫不犹豫将那座三进小院给买了下来,并安排人手迅速规整起来。 最后,想着这院子和他们的两府中间还隔着一户人家,见微道长同隔壁人家商量一番,便在别处买了一座更大的宅子与这户人家相换; 三天的功夫,就将隔壁相隔的两座宅子全部拿下,并一同安排修整,动作实属麻利的不行! 而此时的虞杳再次出城,去庄子上处理几个女人的事情。 看着面前神色激动,忍不住落泪的何春花! 看似平静,实则忐忑不安的袁红罗! 以及急切不已,不停抹眼泪的秋柳叶! 虞杳淡淡的说; “入冬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公子!” 闻言,三人齐齐跪在面前叩头道谢,却被虞杳拉了起来。 “回去……” 拉起三人,盯着她们仔细打量一番,虞杳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心。 可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即便她不忍心说,有些事依旧会有人提、有人问、甚至有人发难! “本这个时候,我本不应该说这番话,奈何,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你们……” 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极大的伤害,更别说是在将清白看的比女子性命还要重要的封建时代! “你们若是遇到困难,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当然,虞杳希望她们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说着,虞杳转头看向袁红罗和柳秋叶二人; 前者在出嫁路上被土匪抢走,未婚夫当着她的面逃跑,身心的双重伤害下,回去即将面对什么,虞杳还是很担心! 至于后者柳秋叶,也是未出嫁的女子,回去也要面对来自未婚夫家的盘问,责难,甚至嫌弃! 这些虞杳心里清楚,但没法阻拦,亦没权利阻拦她们! 抛开这些因素,她们也有父母家人,回去报个平安也是应该的! “公子……多谢您大恩……” 袁红罗说着已泣不成,再次想要跪地道谢,又被虞杳拉住,并好声安慰; “回去好好过日子,若实在有难处就回来,这里虽然不是多好,但吃住不是问题,亦没人欺负你!” “是……红罗……记住了!” “公子大恩,柳叶……来生当牛做马定会回报!” 哭的双眼通红的秋柳叶,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恩人,只好许下来生。 但是,这话虞杳一笑而过,没放在心上; “回去过好日子,就是对本公子最好的报答!” “是——” 秋柳叶擦了擦眼泪盯着虞杳郑重点头。 “人这一辈子,只要自己同自己过得去,就不会有人能难得住咱们……” 说到这儿,虞杳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接着又说; “一辈子不长不短,总会遇到不幸,总会听到谩骂、侮辱、我希望遇到这些事的时候,你们能仰头向前看,不要自己为难自己,更不要把他们的话当回事,因为你们很好,很勇敢,值得更美好的一切!” “还是那句话,实在觉得累,那就回来,这里随时欢迎你们!” “是——” 三人知道,虞杳这是给她们一条后路! 也是给她们底气! 即便清楚回去将面对什么,但三人还是坚定的选择回去! 和三人一起聊过后,虞杳给了她们每人五两银子,包袱里每人一身新衣,一双新鞋,以及一包干粮,并亲自送她们出庄子; 看着秦沐带着二齐、常水、包多田、赵田川四人,互送她们上了马车,直到走远,才缓缓收回视线; “公子莫要担心,她们遇上您已经是极大的造化!” 一旁的香姑见虞杳脸色不好,便上前安慰,可她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因为,她也清楚,三人回去将面临什么! 何春苗就不说了,看在孩子的面上,丈夫大概率会继续跟她过日子,但男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疙瘩的! 至于袁红罗和秋柳叶二人,之前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如今…… “她们若真有造化,就不该发生这一切!” 好一会儿后,虞杳沉沉开口,很担心她们回去有个好歹! 但该说的都说了,该帮的她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了! …… 第一百六十七回百转千回 三日后,护送三人的秦沐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亦如虞杳料想那般; 何春苗回家后,其夫王大文确实很激动,当着秦沐等人的面表示会好好过日子,其余的话没多说,但这个‘好’能有多好,或许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至于袁红罗,情况就有些复杂; 因为在出嫁当日被抢,十里八乡传的极其不好,加之未婚夫家有意抹黑,她的名声可想而知! 秦沐等人护送她回去的时候,其父已在几个月前病重身亡,家产也被族人瓜分了个干净,此时面对袁红罗的,只有恶言恶语,无尽的指责、羞辱、谩骂…… 更有甚者,一些同族妇女叫她去死! 在这种无助情况下,袁红罗真有种一死了之的想法,但想起离开时虞杳的那番话,便咬牙挺住,第二日去给父母上过坟后,在秦沐的帮助下,讨要回家大部分家产后,便选择和秦沐一起离开! 毕竟,父母没了,家也没了,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无牵无挂! 于是,一行人护送秋柳叶回家; 秋柳叶的父母健在,未婚夫——于天福闻讯赶来,看着她泪流满面,甚至当众表示,要尽快与之完婚! 只是,于家老妇不好对付,处处表现出对秋柳叶的嫌弃…… 见秋柳叶有父母疼爱,有未婚夫关照,拿着衙差文书吓唬了一番于家老妇,秦沐等人便带着袁红罗返回。 “回来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虞杳笑着安慰情绪低落的袁红罗,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并红着眼低声道; “红罗……多谢公子!” “安心住下,莫要多想!” “怎的还生分上了?走走,去给你拾掇拾掇屋子,晚上好歇息!” 虞杳才说完,袁红罗红着双眼就开始抹眼泪,一旁的夏巧儿赶紧上前拉起她的手,连哄带笑将人拉了出去; 接着,外面传来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安慰声,想必袁红罗很快就会忘了这一切! …… 十月底的西部,冷风刺骨,滴水成冰,到处一片白茫茫! 躲再猛虎寨的虞战南身体大好,这几日正在寻思着是否要离开! 离开,他要去往何处寻找兄长——虞顾北一家? 他们真的会一路西行而来吗? 冰天雪窖的,他们一家可还好? 才几个月大的侄儿…… 一想到这儿,他就心焦火燎,六神不安! 转念一想京中担忧他的家人,心跟着一沉,不知此时的他们可还好? 太子有没有对他们出手? 重病的祖母,以及母亲…… 回京! 必须先回京,陪在他们身边! 心里这般暗自决定的虞战南,猛的起身,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次的遭遇,眼眸沉了沉,咬着腮帮子又重重坐回去! 不行! 他不能回京! 起码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那人或许以为他已死了,这样的话,神武侯府就可以得到暂时的喘息,和安宁! 若他现在出现,说不定他会狗急跳墙…… “砰……” 满目不甘的虞战南,咬着牙怒气冲霄重锤一拳,当即给做工本就粗糙的桌子锤了一条深痕; 不过,想必还能用一些时日! 这个时候,听到隔壁房门打开,就知道裘饱饱起了! 虽然,他今早比往常起的晚些,但作为客人的虞战南,还是没有打扰! “姜公子,起了么!” 门外响起裘饱饱的声音,相较往常,声音沙哑,鼻音很重,看来是生病了! 瞬间,虞战南就坐不住,收敛好情绪后立即起身打开门; 就见裘饱饱面色惨白,身上裹着被子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看见他的时候挤出一丝笑容道; “姜公子……咳咳……” “你这是得了风寒,快进屋歇息!” 想起近些时日裘饱饱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虞战南轻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就开口如是说; 明明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是说出的话莫名让人不敢不听。 裘饱饱咳的满脸通红,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道; “我身子不舒服,实在难受的紧,早食就……” “我来,你安心歇息!” 虞战南点了点头,给裘饱饱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并看着他进屋躺在床上,然后大步朝灶房走去; 进去转着看了一圈,再出来就拿柴、生火、烧水…… 不大一会儿,一锅水烧好,火盆烧旺,旁边的两个铜壶里灌满开水,又煮了两碗鸡蛋汤,热了几个饼子,将其中一份送到裘饱饱床头,他这才回到灶房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看着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的裘饱饱,虞战南就问; “你歇息,我去城里给你抓药!” “姜公子……咳咳咳……” 一听虞战南要进城给自己抓药,裘饱饱感动的又咳嗽起来,待气息平稳后,又想起这段时间攒的鸡蛋,便起身说; “那麻烦姜公子,将灶房隔壁房里的两筐鸡蛋一同带进城,送去……” 说到这儿,往日都将鸡蛋送到如意坊的裘饱饱,怕虞战南在城里不好找,便决定让他送去城西宅子; “送去城西的如意居!” 城西的宅子一直没有府名,近日在见微的提议下,才挂上‘如意居’这个匾额,也算是有名有姓了! “对了,你骑着不饿去!” ‘不饿’是裘饱饱的爱驹,这名字一听就是他没血缘的兄弟! 虞战南闻言点了点头,便说; “放心,好生歇息!” 毫不推辞接下来这事儿,虞战南便转身出去,去后面的马厩牵出不饿,搬出屋内的两大筐鸡蛋绑好,就朝不归城而去。 将近两个时辰后,虞战南才到不归城,到城西打听一番就轻松找到如意居; 下马,看着门头挂着‘如意居’牌匾,大门微掩的人家,虞战南便知这是他要找的地方。 上前刚要敲门,恰好门从里边打开; “咯吱……” 木同从里出来,两人一照面,先是一番互相打量,在认出他身后驮着两筐鸡蛋的不饿后,木同率先一步开口; “公子可是与饱饱一同来的?” 见站在大门口儿,年岁比他略小一点的木同一脸笑容,一身粗布长袍的虞战南也露出一丝微笑; “饱饱得了风寒,我进城替他抓药,顺便将鸡蛋送来。” “您可是山上那位重伤的公子?” “正是在下!” 虞战南说着朝木同身后的院子看了一眼,就转身去搬鸡蛋框,却被木同给拦住; “公子身子才好,还是我来!” 说着,木同解下绳子,搬起较多的一筐鸡蛋,招呼着虞战南往里走; “公子快请进!” …… 第一百六十八回原地错过 搬着筐,跟着木同一路来到厨房,放下东西后,从隔壁院过来的姚青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刚出厨房,正往外走的虞战南; “呀呀……” 突然,婴儿咿咿呀呀的笑声从角门后的隔壁院里传来,虞战南莫名心头一软,但深知规矩的他头都没回一下继续往出走; “康儿小公子真……” 隔壁院里传来女子的喜笑声,至于后面说了什么虞战南一个字都未听进去,满心满脑都是那声‘康儿’,人也下意识的转头朝那小角门儿看去; 只见一截淡紫衣角一晃而过,其余什么也没看到! 康儿? 和他的小侄儿竟然一个乳名! 也不知他的侄儿现在何处? 他们一家好不好? “公子,您还未用过午食吧?” 虞战南正想的入神,被后面的木同出声打断。 快速扫了一眼院子,没看到别的人,就知道他们已经用了午食,虞战南便笑着说; “我带了干粮!” “那我带公子去外边吃热羊汤,吃完再带公子去给饱饱抓药!” “劳烦!” 虞战南收回视线朝他点点头,二人便大步朝外走去。 这时,从角门儿出来的周嬷嬷,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和木同踏出大门,忍不住嘀咕; “这人……怎的那般像二公子!” “周嬷嬷,您有何事?” 从灶房出来的姚青青,笑着问周嬷嬷。 “小公子饿了,我来蒸个蛋羹!” “正好有山上刚送来的新鲜鸡蛋,我帮嬷嬷拿!” 姚青青说着又进了厨房,一边忙碌一边和周嬷嬷闲聊,直到一碗软嫩的蛋羹蒸好,周嬷嬷这才笑着端去隔壁院子。 看着康儿吃的小肚子鼓鼓,哄着他睡着后,坐在炕边儿的周嬷嬷忍不住又想起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一时竟走神; “嬷嬷……嬷嬷……” “哦!小姐何事?” “嬷嬷这是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周嬷嬷被自己的叫声吓了一跳,且脸色有些不正常,沈若云不由担心。 毕竟周嬷嬷跟着他们一路吃苦,如今虽然安定下来,可也怕她身体有个好歹,万一过气给康儿就不好了! “小姐不必多虑,老奴身子无碍,只是刚才在外院……” 说着,周嬷嬷停下话语,皱起眉头,一脸困惑,心里在思虑是不是她真看错! “外院怎的了?” 以为周嬷嬷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沈若云问着心里也担忧起来; 眼下一切安好,她随为虞杳长嫂,但不能给她添一丝麻烦才是! “老奴……刚才好像看到了二公子!” “这怎可能?” 想都不用想,沈若云就开口否决。 因为,虞战南本身就有自己的事要忙,算算时间他或许已忙完,此时该在神武侯府陪着家人才是! 又怎会好缘无故的,出现在几千里之外的这里? 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的沈若云,神色渐渐放松,便笑着同周嬷嬷说; “嬷嬷整日劳累,定是看错了!” “许是这般,只是猛一打眼,我竟以为真是二公子呢!” 周嬷嬷忍不住笑着感叹,可想起京城离此地甚远,这才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这世上相似之人极多,嬷嬷看错也不为奇!” 沈若云笑着安慰一番,俩人又拿起针线活儿,坐在热炕上边闲聊边忙碌起来。 “大公子离开两日了,估摸该是到了!” 又想起和虞杳一同去关外的虞顾北,周嬷嬷又忍不住记挂上了! “六公子说那处只有一日多路程,昨天夜里该是到了!” “也不知大公子的身子……” 想起虞顾北的身体,周嬷嬷停下穿针引线的动作,又皱着眉头念叨。 反观沈若云,对此全然放心,且一脸笑容; “北哥身子大好,同六弟出去走走也好!” “再者,他们……兄弟二人,也是有正经事商讨的!” 沈若云说着,低头轻咬断绣线,抖了抖手中青色衣裙,仔细检查一番,眼中带着无尽的期待; “这衣裙……六儿穿着该是好看的!” “定是好看的!小姐这手艺,再配上……六公子的长相,岂能有不好看的理!” 周嬷嬷压低声音这般说,惹的沈若云捂嘴偷笑。 笑罢,想起虞杳如今的身份,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小心的将衣裙折好; “还是先收起来的好,她整日忙的没空闲,也不知何时有机会才穿上这衣裙!” 沈若云低头小心抚摸着衣裙上,灵动逼真的紫色兰花,眼里都是心疼! 她从不敢想象,那个被长辈、兄弟捧在手中长大的虞家小姐,有朝一日会假死远走他乡,又干出如此一番事业! 或许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想不到吧! “是收起来的好,旁人瞧见不好!” 周嬷嬷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意识到虞杳以死脱身躲在这里,定有不得已,且非常重要的原因! 说着她就小心收起衣裙,过去放在衣柜角落里,这才安心! “我看,府中有几人知晓六公子的身份!” 转身过来坐在炕边儿,看着沈若云,周嬷嬷小心低声道。 “倒是不奇怪,六弟那性子你也看得出,想必未刻意隐瞒他们!” 想起见微道长、秦沐、柯丞、以及院里几个丫鬟的态度,沈若云便了然于胸,不禁低声感叹。 但不得不说,这府里的每个人都极好,对虞杳更是忠心耿耿,即便知道她女儿身,也不曾有丝毫异样,和不敬之处! “这倒也是!说到底还是咱们六公子好本事!” 周嬷嬷手中迅速穿针引线,嘴角翘的老高,极为骄傲的笑着夸赞; 也为她家小姐有这样的小姑子而感到安心! 两人口中不停夸赞的虞杳,此时在柯丞,舒墨的陪同下,带着虞顾北在新生村转了一圈儿后,又去那座铁矿山上溜达了一圈儿。 回来,几人就一脸严肃盯着神色淡然的虞杳。 半晌,柯丞忍不住问; “公子,您如何打算?” “这座铁矿就在咱们眼皮子下,没有理由放任不管!” 之前被虞杳的话点起满腔热血的柯丞,一心想要搞点儿大事,生怕因虞顾北的到来而搅灭,就忍不住提醒。 “柯丞说的没错,这座山简直是老天塞到咱们手中的,不做点什么着实对不住老天爷的厚爱!” 舒墨盯着虞杳说完,转头看向虞故北,眼眸深处也有同样的担忧…… 第一百六十九回重大决定 “六弟,你如何想的?” 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虞顾北抬头一脸严肃的问虞杳。 “正如他们所说,此事我决定放手一搏!” “你……” 虞杳看似轻飘飘的话带着无比的坚定,给虞顾北惊的猛的站起身,神色凝重,满目骇然盯着她; “你可知,此事代表何意?” “当然知道!” “那你可有想过后果?” 虞顾北问完,见虞杳神色不变的情况下,反而扬唇一笑,好看的眼眸冷光闪烁,而后启唇笑问; “后果?” “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情况还能比眼下更差吗?” 确实! 虞家已然是皇家的眼中刺,必剜不可的存在,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左不过都是被猜忌、打压、根除……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作为忠诚良将,以守卫百姓家国为使命的虞顾北,心底残存些不适感,到底想通了,并眼神炙热的盯着虞杳; “六弟要如何行事?” 见他这般神色,虞杳淡淡一笑,彻底安心,便缓缓开口道; “自然要自己练铁,自己打造兵器,甚至……” 说到这儿,虞杳略略停顿一下,扫了三人一眼,便带着强大的自信继续道; “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精锐部曲!” 这话一说,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满目惊骇! 同时,心脏狂跳,浑身热血沸腾,有种直冲脑门儿的上头感! 饶是见过大场面,勇猛果敢的虞顾北,眼下也被自家亲妹妹这番话震的头晕脑胀,一时有些缓不过气来! 不过,这样敢作敢当的妹妹,却让他佩服! “你可……想好了!” 这种事,一旦开头绝无回旋余地,虞顾北再次盯着虞杳问。 “不瞒大哥说,此事我早已想好了,且永不后悔!” 坚定到没有一丝后路余地的回答,让虞顾北清楚了虞杳的想法,沉默须臾后点点头,没再多问一句。 同时,也表明他的态度; “既然如此,我能帮你什么?” “如今,大哥身子已无碍,我想这个冬季,让大哥住在这里专门负责此事。” 虞杳说完,又看向舒墨问; “会打铁的人,一共有多少个?” “回公子,一共有十二人!” 十二人? 太少! 可是明目张胆的去招铁匠,这事儿也不太好办! 正当虞杳蹙眉沉思时,虞顾北开口了; “此事,由我来解决,最多半个月的时间!” 一听虞顾北的话,舒墨和柯丞二人先是一惊,而后眼中带着喜色看向虞杳,就听她笑着说; “我就知道大哥有办法,那此事就拜托大哥了!” “你我至亲兄弟,何须这般见外?”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打心里的默契感,让一旁的舒墨和柯丞莫名有些羡慕。 四人定好,第二日就开始准备一些事情,并将新生村会打铁的那十二名汉子找了个理由叫进城,为了检验他们的手艺,便让他们打一些日常用的工具之类的物件。 第四日,虞杳将这里完全交给虞顾北和舒墨,她则带着柯丞几人,以及一封信立即回城; 因为,她要去找人! 也要帮虞顾北把信送出去! 而此时,见微道长已经从牢里挑了四十七人,正等待虞杳回来决断。 而他们隔壁的两家新买的宅院,也一并修整结束,只等她回来安顿! 次日,不归城就下了一场大雪,恰好虞杳和走商的秦沐等人一同回来,众人聚在一起热闹起来; 见此,虞杳突然就想吃顿火锅,可是…… 除了没有辣椒外,其他还真难不倒她,想着,嘴馋的虞杳便起身朝外走去; “公子要去作甚?” 见虞杳满脸激动,好看的眼眸闪着亮光,见微就忍不住一问,同时起身跟着往出走; “去看看后院暖棚的菜可不可以吃!” 虞杳这话一说,跟在后面的见微双眼一亮,就笑着打趣; “原来,公子就是馋了!” “确实馋的慌,这种天不涮顿暖锅子,着实有些可惜!” 想起前世的红油火锅,虞杳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脚下加速朝后院而去。 “暖锅子好诶!正好厨房里有新鲜羊肉,涮着吃再好不过” 跟在后面的王二石,边擦口水边回头同柯丞和几人说,没出息的样儿,惹的秦沐瞪了他一眼; “嘿嘿……这不公子与大哥回来,咱们心里开心么!” 王二石嬉皮笑脸讨好的说着,秦沐迈开长腿越过他,跟在见微身后,来到马厩后面的暖棚,弯腰跟着虞杳进去,就被满目绿油油的可人蔬菜惊的张大了嘴; “这……这……”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见微道长,看着翠绿,水灵儿,长势格外喜人各种绿油油的蔬菜,张着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之前虞杳让人弄这暖棚时,见微只以为她是弄着玩儿的,后来因为太忙,他也没来过这里,不成想,却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 冬季,也能种出绿油油的蔬菜? 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绿汪汪的韭菜、水嫩嫩的萝卜、俏生生的白菜、缠缠绕绕的豆荚…… 将近十种只有夏季他们才能吃到的蔬菜,此时在这片将近半亩地的暖棚里茁壮生长,静静的勾着他们肚里的馋虫。 “公子……您……您真种出菜了?” 当时,亲自负责刨这片地的秦沐,看着眼前不真切的一幕,也满目不可置信。 冬季种出菜? 怎么可能? 这种事以前听都没听过,眼下却被他家公子给好好的种出来了! 说出去估计没人信! “公公……公子,这真的都是菜?” 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王二石盯着虞杳说完,就低头小心掐了一截脚边的韭菜叶,塞入嘴中嚼了嚼,然后又一次瞪着眼睛疯狂点头; “真的!真的是真韭菜!” 虞杳…… 难道是假的不成? 其他人…… 离傻子远点儿,影响智商! 而一旁的柯丞回过神后,盯着正弯腰拔萝卜虞杳,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涌动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而后,就见他上前,蹲在虞杳脚边道; “属下来!” 说着,一根儿比他胳膊还粗的萝卜就被他拔了出来,惹得一旁正掐芥菜的见微连连笑夸; “真是不错,没想到冬日里的蔬菜还能长得这般肥美,到底是公子见多识广!” “道长过誉,不过跟着本公子,冬天不会让你们亏嘴就是了!” “哈哈哈……只此一点,咱们都值了!” 见微道长的大笑声感染了其他人,几人笑着就小心上前帮忙掐菜…… 第一百七十回大吃一顿 “这……这是……” “是六公子让人送来的,说她在隔壁院用餐,就不过来了,不过这水灵灵的青菜着实可人,也不知六公子是如何在这冬天捣鼓着种出的?” 看着眼前几盘碧绿脆嫩的新鲜蔬菜,沈若云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听完周嬷嬷的话,这才小心拿起一片儿萝卜咬了一口,而后睁大美眸,满脸惊讶道; “水嫩嫩的,真甜!” “可不是哩!刚才在厨房老奴忍不住就尝了一片儿,那滋味儿比夏时的要甜许多,也不知六公子是怎的种的?” 周嬷嬷一脸欢喜说着,就将几盘青菜摆在炕桌上,这时又见香姑带着秋菊子,和巴月,端着冒着热气的碳锅子,以及两盘新鲜羊肉和碗筷进来; “大少夫人,今儿个吃涮锅子,这是铺子里送来的新鲜羊肉,您与嬷嬷先吃着,若不够,奴婢回头再添!” “够了,这都吃不完呢!” 沈若云笑着,立即起身搭把手,将肉菜锅子等摆好,这才看着香姑笑问; “你家公子那里你多照看些,莫要让她吃酒!” 虽然知道虞杳平时不怎么喝酒,可是今日人多,沈若云怕一时兴起就打不住,便有些担心。 “奴婢晓得了,不过大少夫人放心,公子一般不会吃酒的,除非有大喜事!” “这样水灵灵的青菜摆上桌,那也算件大喜事呢!” 一旁的周嬷嬷忍不住笑着接话,顺即将几人逗乐,见小铜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翻滚起来,香姑这才笑着说; “锅子开了,大少夫人赶紧用食,奴婢就不打扰了!” “有劳三位,你们也快去吃吧!” 知道虞杳对几个丫鬟极好,沈若云也对她们总是客客气气。 香姑往外走的同时,突然又扭头多了一嘴; “公子刚才特意叮嘱,说酸菜与羊肉一同涮着吃极好,大少夫人不如尝尝看!” “既然是你家公子说的,那定是不差的,我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目送香姑三人出去,沈若云立即提起筷子往锅里下了青菜,然后酸菜和羊肉也没落下。 一会儿看着锅子翻滚,羊肉片儿变色后,她吞了吞口水,赶紧夹起一筷子蘸了些芝麻酱,送入口中; 咸香酸爽,合着羊肉的鲜嫩,瞬间让她眼前一亮,味蕾打开,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低头大吃起来…… 几筷子下去,才发现周嬷嬷还没动筷子,吞下口中的食物,就忍不住催促; “嬷嬷赶紧尝尝,味道极好!” “这酸菜涮羊肉,当真一绝!” 听着自家小姐这样说,周嬷嬷再也忍不住就动筷子; 然而,这一吃就再也停不下来! “也就咱们六公子能想出这等吃法来,旁人谁能想到……将酸菜与羊肉一同涮着吃!” “可不是呢,从前我可是不爱吃这些腌菜的,如今……” 沈若云和周嬷嬷俩人边吃边聊,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肉菜下去一半儿,一旁的小康儿睡得小脸红扑扑,好像也被香味儿勾出了馋虫,小嘴不自觉的蠕动…… 前院更是热闹,堂厅四个大锅子摆在长桌上,菜肉摆满,哪个想吃什么,只管自己动筷子夹取便是。 “这滋味,当真是美极了!” 吃的浑身是汗,满脸通红的的见微道长,抿了一口戒酒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忍不住笑着感叹! “道长喜欢就行,反正肉菜咱们多的是,想吃随时就吃!” “那是极好,贫道这个冬日有口福了!” 说着,见微又夹起一筷子羊肉酸菜,蘸了点儿芝麻酱蘸料,塞入嘴里一脸享受。 至于秦沐、刘蒙、王二石、柯丞等人,早已吃的停不下来,连说话的空档都没有,挥舞着筷子不停夹菜、涮肉、送入嘴巴…… 一个个吃的挥汗如雨,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后,每个人都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吃撑了! “这青菜当真不错,可惜今年种的少了,没法拿去卖!” 想着错过这么一个挣钱的好机会,刘蒙就忍不住低声感叹! “一回生二回熟,今年掌握好技术,来年咱们大干一场也是一样的!” 对此,虞杳倒是很平常心,甚至自信满满,惹的见微连连点头; “没错,今年有了经验,来年便可放心大胆的种植,也不会有任何顾虑!” 说着,见微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突然盯着虞杳若有所思起来; “道长是想让鲁大人也尝尝鲜吗?” “呵呵呵……到底是公子,贫道所思所想逃不过你的眼!” 见微笑的满心欢喜,盯着虞杳怎么看怎么好,莫名有种长辈看晚辈的自豪感。 “说明本公子与道长,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二字,再次惹得见微道长大笑出声,其他人亦跟着乐呵,一时间,整个堂厅欢笑一片,笑语喧阗。 …… 而猛虎寨的虞战南和裘饱饱二人,则一人捧着一碗鸡汤吃的有滋没味; 虞战南倒是不挑食,虽然整日里吃鸡喝汤,但大冬天的能有个容身之地,能有口热乎的吃食,他已经很满足了! 相对而言,此时身体又不舒服,早就被大肥鸡吃腻的裘饱饱,面色多少有些痛苦,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直接躺着不动; “等我风寒好了,咱们回城待几日,也好换换口味!” 天天吃鸡,吃的他都快变成鸡了! 此时的裘饱饱多少有些欠揍! 这样的生活,以前的他做梦都不敢想! 有多少人家在严寒的冬季没食可吃,更别说顿顿吃大肥鸡了! “等你好了再说!” 说着,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汤,虞战南拿着碗出去。 至于裘饱饱的所说,他完全没当回事儿; 因为,他想过几日待路上的冰雪化了,就打算离开此地,去寻找兄长一家的下落! 只要找到他们一家,确定他们安好后,才能安心回京,全力去面对虞家的危机! 夜里,躺在床上的虞战南,莫名又想起那日进城时听到的那声‘康儿’; 不由的心里暗自祈祷兄嫂侄儿一切安好,平安无事! 同时,对裘饱饱口中的‘公子’极为好奇,想着他将要离开此地,以后再难相见,救命之恩,该是当面感谢才是…… 第一百七十一回脸上无光 翌日 衙门后院,看着眼前两篮子水嫩嫩的翠绿蔬菜,知府夫人——邵兰因忍不住开口夸赞; “这位六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儿!” “谁说不是呢!一介商贾之人,竟能有此等本事,难怪姐夫平日里对他赞赏有加!” 说这话的女子是邵兰因的亲妹妹——邵兰绾; 她今年二十有二,长相温婉清秀,原是已经嫁了人的,奈何新婚不久后丈夫病逝,无儿无女,又不想归家的她,便前来西边投靠亲姐和姐夫,已在不归城待了一年有余; 这期间,鲁大人也曾明里暗里给她介绍过好几个适龄男子,奈何一年多下来,她愣是一个没看上,倒是对自家姐夫常挂在嘴边‘六公子’产生好奇,并有些好感! 之后一番打听,听说这位六公子年岁还小,已经二十二岁的邵兰绾这才歇了心思。 时隔多日,看着眼前两筐绿油油的蔬菜,邵兰绾的沉寂的心思又有些蠢蠢欲动; “也不知……他是怎样一个人!” 年过二十的邵兰绾说不上多出众,却比未嫁人的闺阁女子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那张清秀的面容,也因这句话渐渐羞红,柳叶眉下那双不大的眼眸,此时也含情脉脉,带着莫名的期盼! 从蔬菜篮子中抬头的邵兰因,一看妹妹这神色,瞬间明白一切,便忍不住皱眉道; “听说这位六公子才十六七的样子,未到弱冠之年,细细算来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邵兰因的话,当即让沉浸在幻想中的邵兰绾神色一顿,眼中的期盼渐渐消退,脸色也不自然起来; “十六七岁,也不小了!” “再说,能有这般手段能力的,想必是个心智极为成熟的男儿!” 邵兰绾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更没觉得自己是老牛吃嫩草! 反而话里有话的表达自己极其隐晦的心意,之后就一脸娇羞,低头不语; 心里却笃定,亲姐不会过于反对! 这让邵兰因莫名有种无力感,总觉得她这妹妹脑子有些不正常! 之前,丈夫拉下脸给她介绍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适龄男子,她一个也看不上,作为姐姐姐夫的他们也没强求,只以为妹妹对死去的夫君还有旧念,便任由她去,不曾想,她…… 她竟对一个不曾见面,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公子有了这般想法! 着实荒唐! 知道这位六公子对自家夫君有多重要,邵兰因可没有那么大脸,敢奢望这样的人会看上自家妹妹! 正因如此,她越想心里越气,便沉声道; “即便他心智再成熟,也只有十来岁!更何况,有这般本事之人,不可能是一般人家出身!” 突然,低头不语的邵兰绾猛的抬头,一脸心虚的盯着自家姐姐,就听大邵氏又开口道; “这样人家的公子,不是家里早早定好了相配的女子,便是对未来新妇的要求极高,根本不可能娶一个年龄与之相差太多,还成过婚的女子,所以……” 后面的话大邵氏没说出口,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只是,这番话听着小邵氏耳中,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心中暗怨自家姐姐这般贬低自己,搅了搅手中的帕子,便抬头幽怨开口; “原来,姐姐心里是这般想小妹妹的?” 大邵氏被她问的瞬间无语,忍着无力感又耐心开口; “不是我这般想你,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再者,你们二人年岁相差甚远,且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此事若传出去……” 他们夫妇可丢不起这个脸! 大邵氏点到为止,以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家妹妹总该能知道点羞耻吧! 可是,对方却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她质问; “这又何妨?” 何妨? 一个二十来岁,嫁过人的妇人,看上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还何妨? 瞬时,大邵氏又气又怒,又被这话问的心口憋闷不已,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听小邵氏抬头幽幽怨怨,且带着几分傲气又道; “只是相差五六岁而已!” “再说,依姐夫的地位,略施手段,他定会同意的!” 大邵氏怎么也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样的心思!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以为她是谁? 还‘略施手段’? 真把不知羞耻当成本事! 当即,大邵氏脸色一冷,沉声道; “你姐夫可是清清白白的朝廷命官,你切莫在此胡说八道!” “姐姐……” 听着自家姐姐冷冰冰的话语,小邵氏不可置信的抬头叫了一声,却被大邵氏接下来的话弄的彻底没脸; “别说你已嫁过一次人,就是黄花大闺女,也是配不上这位六公子的!” “兰绾,既然来此,那就踏踏实实住着,想要找个合适婆家,你姐夫也可以帮忙相看,但是,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莫要让我与你姐夫难做人!” 说完,大邵氏看了眼身旁的大丫鬟——令月,她瞬间心领神会,上前笑着同小邵氏开口; “夫人累了要歇息了,奴婢送二小姐……” “不必!” 一听自家姐姐要赶自己出去,小邵氏脸色一青,当即起身,甩着脸子转身离去,连只字片语都未有,这让大邵氏越发心寒,眼里浮起冷笑; “当真是个白眼儿狼!” 走到门口的小邵氏听到这话,脚步猛的一顿,然后咬着牙,红着眼就跑了出去。 “夫人,二小姐她……” 一旁的和奶娘,面色担忧的开口,却被大邵氏冷声打断; “莫理她,从小就是这个德行,见不得旁人好,一心只有自己,恨不得这世上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大邵氏说完,心里就盘算着开春儿,就把这个烦人精送回娘家去! 这时,和奶娘上前两步,看着挺着肚子坐在榻上的大邵氏道; “二小姐也是,看上什么人不好,非得看上这位小公子?” “人家才十来岁,这传出去哪里像话?旁人又怎样看待大人与夫人?” 都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和奶娘在心里暗暗补充! “她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哪里会想得到这些?” “之前要死要活,甚至拿私奔威胁爹娘,这才嫁去金家,这还没几个月就又闹腾起来,以至于那病重的金少仁被她活活给气死……” 说起这事儿,大邵氏只觉得脸上无光…… 第一百七十二回独自下山 这日,虞战南找了个借口,自己下山,前往不归城打听消息。 虽然他不确定兄长一家有没有来西边儿,但是想起祖父——神武侯的再三叮咛,就想试着找找。 毕竟,不归城是元启最西端的城池,又远离京城,听祖父的意思,他们都应该来此才是! 就这样,怀揣期盼的虞战南早起步行下山,直至天黑城门关之前才赶到不归城。 他并没有向裘饱饱叮嘱那般,去城西的如意居落脚,而是在街上随便吃了点儿填饱肚子,就找了一家不起眼的便宜客栈住下,躺在床上寻思着去留问题。 最后,他决定在不归城寻找两日,若是还没有兄长一家的消息,便离开,转而向南,再一路北上,一路上边打听兄长一家边接近京城,好随时注意太子的动向…… 有了决定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虞战南便早早熄灯歇息! …… 翌日 早起的虞战南离开客栈,在不归城各处游走打探; 可半天过去,却没有丝毫收获,渐渐的,他开始怀疑兄长一家并未到此,但心里莫名有股执念,让他耐着性子继续打听下去! 巳时过半,腹中空空的虞战南,在南大街找了一家食肆,进去吃了一碗羊汤饼后又开始在街上游走打听。 这时,从对面杂货铺子出来的周嬷嬷,一抬头就看见街对面,侧对着她的虞战南; 当即,周嬷嬷以为又眼花看错了,站在铺子门口连忙揉了揉眼,才发现街对面的那男子真是虞战南,惊喜过后刚要出声唤他,就听身后有人提醒; “劳烦借过!” “抱歉!” 堵在铺子门口的周嬷嬷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挪了挪地方,再抬头,虞战南就不见踪影! “人呢?” “刚才还在对面,怎的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心中急慌的周嬷嬷,提着手中的绣线朝街对面跑去,在刚才看见虞战南的地方转着圈儿找了一会儿,愣是没有看见他人影。 二公子怎么也到了这里?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 难道是在找姑爷?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瞬间,周嬷嬷心中一慌,着急就往家跑! “小姐……小……” 一路从南大街跑到西街如意居,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嬷嬷,进门见沈若云坐在炕上,怀里正抱着康儿轻拍,显然正在哄他睡觉; 蓦地打住,脸色却着急不已,沈若云看着她眉头不由轻皱,便忍不住小声问; “嬷嬷这是怎的了?出了何事?” 周嬷嬷赶紧上前坐在炕边儿上,在沈若云的注视下,倒了杯温茶一口饮尽,干哑的嗓子得到舒缓后才开口; “小姐您猜,老奴刚才在街上看到了谁人?” 沈若云一脸狐疑的打量一番周嬷嬷,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沉睡的儿子,心道; 人生地不熟的,她哪里猜的出! 然而,不等沈若云开口,周嬷嬷拍了拍大腿就惊诧道; “是二公子!” “谁?哪个?嬷嬷说的是……” 刚抱起儿子准备放在炕角落的沈若云,被这话惊的一屁股坐下,怀里的儿子也受了惊吓小手挥舞着,眼看着就要醒来,她一边轻拍,一脸震惊看着周嬷嬷; “没错,就是二公子,南少爷!” “这怎可能?” 拍哄着儿子,沈若云皱起眉头轻轻出言,眼里却是深思; 二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京城出了什么事? 还是…… “嬷嬷会不会看错了?” “京城离此几千里远,二公子公务在身,不可能轻易出京的!” 就是之前,也是奉太子之命出京办事的! “绝不会看错,老奴当时也以为眼花,可是那人确确实实是二公子没错,只是看着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想必这一路也不容易!” 周嬷嬷说的真切,且有鼻子有眼,沈若云就是再不相信,也不能不当回事儿! “在何处看见的?不成就让人去找找……” “去找甚子?” 虞杳人未到,声音先传进屋。 接着,厚重的门帘儿挑起,一身青袍,脖间围着纯白皮毛围脖,刚从城外庄子回来的虞杳,手里提着几包点心进来了。 当即,沈若云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转身将睡过去的儿子放在炕角落,小心盖好被子后,又挪过去一把拉住坐在炕边虞杳的手,急切道; “你回来的正好……” “大嫂这是怎的了?出了何事儿?” 见沈若云急的眼尾发红,握着她的手有些微颤,虞杳另一只手盖在她手背上,安慰着轻问; “周嬷嬷刚才去街上买针线,说是看见了你二哥……” “二哥?这怎么……” 猛的听到沈若云的话,第一时间虞杳也觉得满心诧异,可话说一半,想起与神武侯的通信,便皱眉沉思起来。 须臾,她转头看向周嬷嬷; “嬷嬷何时,在何处看见的二哥?” “就才前,莫约两刻钟,在南大街杂货铺子对面。” 周嬷嬷赶紧清楚的回答,生怕耽误一丝时间。 她虽然是个哄孩子的老妈子,对自家小姐与姑爷突然离京,一路东躲西藏来到此地,也是看在眼里装在心里的! 若不是家中出了大事,谁愿意带着稚子远行几千里来此地? 更别说,这里还有个已经‘死’了好几个月的小姐! “嬷嬷确定那人是二哥!” 算算时间,虞杳也觉得自家二哥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再说,他若真听祖父的命前来找自己,不可能没有详细的地址! “六公子,老奴绝不会看错,那人当真是二公子无疑!” 周嬷嬷急切的说完,想起虞战南的穿着打扮,就又开口补充; “对了,二少爷穿一身灰蓝粗布袍子,人比以前瘦了许多,边走边四处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周嬷嬷说的认真,虞杳仔细听完后,神色凝重的对沈若云说; “大嫂不用担心,我这就让人去找二哥!” “我跟你一起!” 心中不安的沈若云,说着立马下炕穿好鞋,同周嬷嬷交代一声,就跟着虞杳来到外院厅堂; 恰巧,从衙门回来的见微和秦沐几人也都在,虞杳想了想,索性拿出纸笔,根据脑子里的印象,画了一张虞战南的头像; “公子,画的是何人?” 车高高好奇,凑上前看着就随口一问。 “我二哥!” 二哥? “公子还有二哥?” 虞杳…… 她怎么就不能有二哥? 是不配吗? 车高高一脸惊讶的问出这句话后,就后知后觉的一愣,随后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 也是,他家公子排行老六,目前有了大哥,中间应该还有四位兄弟姐妹才是! 第一百七十三回彻底惊呆 “二公子也来了不归城?” 一旁喝茶的见微眼神微闪,盯着虞杳快要完成的画像看了几眼后,就忍不住一问。 “没错!” 虞杳说着在下巴处又添了几笔墨,这才拿起画像仔细看了几眼,便起身递给坐在一旁焦急等待的沈若云; “大嫂看看,像不像?” 沈若云立马接过去,仔细看了几眼,便讶异道; “六弟画的极像,看着确实比以前消瘦些!” 有了沈若云的肯定,虞杳终于放心,便拿着画像对秦沐、刘蒙、车高高等人吩咐; “这是我二哥,他眼下正在不归城,你们赶紧出去找找,务必要找到他!” “公子请放心,属下一定会找到二公子!” “切记,莫要声张!” 想到他们兄妹敏感的身份,虞杳压低声音叮嘱秦沐。 “是——” 秦沐心中虽然好奇,但未曾多言,恭敬回答后,就带着几人转身出去。 当即,虞杳将桌上虞战南的画像拿起折好,小心收了起来。 这时,从外面进来的王二石一脸好奇的问; “公子,我大哥他们急匆匆去作甚?怎都不理人?” 说完,王二石这才看见坐在一旁的沈若云,满脸惊讶后就向她问安; “大少夫人安!” “王小哥有礼!” 知道王二石是秦沐的兄弟,也是最早追随虞杳的人,平日里沈若云对他们也极其客气。 “秦总管他们出去办事!” 虞杳按耐住心中情绪,抬头淡淡说了一句。 见此,王二石也没多问,坐下就说起铺子里的事; “公子,这两日天气渐冷,买鸡蛋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咱们铺子里的蛋却不多,很多人都打听能不能多供应些?” “鸡蛋肯定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充足,在保证我们自己的用量后,每天有多少都拿去卖掉就是!” 咸鸡蛋腌的够多,每天的新鲜鸡蛋虽然比不上秋季的产量,但他们所吃也绰绰有余,虞杳想了想,便决定将多余的都拿出去卖掉。 “每个蛋加一文钱!” 反正每天能买得起鸡蛋的又不是普通百姓,她加价后,也不妨碍什么! “是——” 王二石点头回答完,想起另外一件事又皱起眉头,看着虞杳就问; “公子,这几日还要不要施粥?” 因为前几日一连下了几天大雪,城里有不少人乞讨者,虞杳就吩咐,如意坊的几家铺子门口施粥,这都连着六日了,如今雪也停了,王二石就拿不定主意了 “既然不下雪了,那就停了!” 常言道,斗米恩升米仇,虞杳不想出粮出力,最后讨的一个人人记恨的地步。 “是,属下明日就停了施粥,不过……” “公子,门口儿有个丫鬟求见,说是知府老爷有话传您?” 突然,门房看守的老钱进来回话。 站在门口说完这番话,他拘谨不安的低头不动。 这老钱,四十二岁,腿脚不大方便,是虞杳去常州寻找虞顾北时,回来时在文武买的那几十人中挑出来的,将他留在如意居看守大门。 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二十九岁的熊才,在后院儿负责养马。 还有三十三岁的米多,负责养马和出行驾车。 听到老钱的话,见微道长先是一愣,有些怀疑的看着老钱问; “那丫鬟真是这般说?” “回道长,那丫鬟真是这般说的!” 老钱老实本分,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 可这越发让见微怀疑,放下茶杯,看着虞杳忍不住皱起眉头; “贫道离开衙门时,鲁大人未说任何话语,怎的才这会儿功夫,就差人前来?还是个丫鬟?” 听出见微道长话中之意后,一门心思在想虞战南的虞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见一旁沈若云也有些疑惑,她就看着老钱问; “就那丫鬟一人?” “是公子,就那小丫鬟一人,还在门外等着!” 这就奇怪了! 鲁孝宁传话,一向都是松失,怎么突然就成了丫鬟? 难道…… 说着,虞杳看向见微,见他点头,这才对老钱开口; “带进来吧!” “是——” 说着,老钱连忙退了出去。 而见微却低声开口; “若贫道所料不差,应该是后院女眷有话要带给公子!” 女眷? 难道是知府夫人? 不可能吧! 知府夫人找她,不应该通过鲁孝宁吗? 虞杳低头沉思的时候,听见脚步声响起,然后老钱带着一个十六七岁,身着蓝粉袄子,下穿深蓝宽裤,头发梳的整齐,右鬓角带着一朵粉色缎花,面皮子白净,看起来规规矩矩的丫鬟进来; 进门,迅速抬头打量一眼坐在主位的虞杳,丫鬟眼神闪过惊讶! 然后又瞟过一旁的沈若云,微愣! 又从一旁的见微身上扫过,这才屈膝行礼; “奴婢怀香,见过六公子!” 声音娇软,带着一丝窃喜,无端让虞杳眉头一皱,满心不悦。 鉴于是鲁孝宁府上的人,虞杳这才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而是懒散的开口问; “可是鲁大人有事让你前来?” 同样,虞杳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莫名的警告之意,让心中欢喜的怀香心头一震,猛的抬起头,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却努力装的若无其事的开口; “是……是我家小姐有话让奴婢转告公子?” 说完,怀香转头直直看了一眼沈若云,眼中带着莫名的挑衅,给见微道长看的眉头紧蹙,脸色一沉,不由就开口; “小姐?” “据贫道所知,鲁大人膝下只有一子,不知你口中所说的小姐又是何人?” 其实,见微已经猜出这丫鬟可能是鲁孝宁妻妹的人,意识到麻烦的他,明知故问说出这番下脸面的话,让怀香再次一愣,脸色渐渐僵硬,讷讷开口; “我……我家小姐是知府夫人的妹妹!” 带着三分恼怒,四分惧怕说完这话,怀香又带着三分期待看向虞杳,心想; 她家小姐可是知府夫人的妹妹,这位六公子若懂事,怎么也要给面子才是! 然而,她眼前的六公子,还真不懂这事儿! “知府夫人的妹妹?本公子从未听说过!” “我家小姐……” “不知你家小姐,私下里找本公子所谓何事?” 不给这怀香说话的机会,虞杳板着脸冷声问。 “我……我家小姐,想约公子明日在畅意楼一叙!” 忍着胆怯,怀香一口气说完小邵氏的交代,看都不敢看一眼虞杳,就低头杵在原地等待答复。 听到这番话的虞杳、见微、以及沈若云三人,彻底被惊呆…… 第一百七十四回误会动手 “这小邵氏到底何意?” 打发走怀香,见微也忍不住疑惑,不由猜测这小邵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按礼来说,她一介后宅妇人,根本不可能,也不可以越过鲁孝宁这个姐夫,同虞杳接触的! 可偏偏她反其道而行之! 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她有所图谋不成? 想到这儿,见微不得不抬头仔细打量同样皱眉沉思的虞杳; 公子到底有何让那小邵氏图谋的? 人? 不可能! 抛开真实身份不说,他家公子这年龄,就是一道越不过去的鸿沟; 那小邵氏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下手吧! 难道为财? 这也不大可能! 她一介后宅妇人,且借住在姐姐家,怎可能越过鲁孝宁这个姐夫私自谋财? 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见微认真思量分析,但是没怎么跟后宅夫人打过交道的他,做梦都想不到,小邵氏这番作为,其实就是图谋‘六公子’此人! “后宅妇人防不胜防,多时比你们在外面行走的男儿还要难已对付,六弟万要当心!” 突然,觉得这事很不简单的沈若云,开口如是提醒,也是让虞杳和见微多个心眼儿! “公子,明日真去赴约?”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见微,是很确定的问虞杳; 毕竟,她刚才当着怀香的面可是同意了的! “既然她诚意邀约,自然是要去见上一见的……” “不然,又怎知晓她打的何等主意?” 虞杳笑着说完,就盯着门口不语,满心都是虞战南,想着能不能找到他。 而秦沐几人出去后就分头寻找,一个时辰就将不归城大街小巷翻找了个遍,却依旧没找到虞战南的影子。 几人在南大街相遇,向秦沐回报情况; “大哥,北外街没有!” 刘蒙首先开口,说完又忍不住在四周打量寻找,连街边的乞丐都不放过。 “总管,东安街那一片儿也未发现二公子!” “秦总管三财街也没有!” “西二街也不曾发现!” 接着车高高、熊才、米多、三人也汇报情况,一听这话,秦沐不由的沉脸不语,好一会儿后,他又低声吩咐; “再去四处偏僻的角落里找找,天黑前若无音讯便直接回府!” “是——” 几人又迅速分头,朝不起眼的小巷子钻去。 而秦沐站在原地想了想,便朝南门儿的方向而去。 此时,在不归城晃荡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的虞战南,正在沮丧的在南大街旁边的五马巷里行走,打算回客栈休息,养好精神后,明日接着再找。 恰巧此时,从南大街主街而过的秦沐,余光扫见一个高挺,身穿灰蓝粗布长袍,气质不同于普通人,与虞杳描述极为相像的年轻背影,就倒退两步,转身跟进巷子,且脚步稳健有力,带着几分急切; 正是这稳而有力的脚步,让前面行走的虞战南突然耳朵一动,眼眸一冷,嘴角勾了勾,脚下也跟着加速,甚至在经过投宿的胡家客栈时都未曾停留一下,直朝巷子深处的偏僻处快速而去。 见前面的年轻公子突然脚下加速,跟在后面的秦沐先是一愣,便意识到此人功夫绝非一般,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加速跟了上去。 只是过了胡同拐角,前面的人突然没了踪迹,秦沐立在原地愣神之际,后脖子被冰冷的东西抵住; 秦沐清楚的知道,那是一把剑! 且还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 接着,沙哑低沉,又带着怒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何人?” “为何跟踪我?” 背对而站的秦沐,根本看不清身后之人的面容,亦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二公子,随也无法回答他!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愣着不动! “说——” 以为是之前黑刺杀他的黑衣人跟踪而来,虞战南的眼神再次冷了几分,手中也愈发用力,抵着秦沐脖子的利剑眼看就要穿透皮肤见血,可眼前比他高健强壮许多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这不免让虞战南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 接着,他又否决这个想法,蹙眉仔细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秦沐的后背; 见穿戴气势,确实不像那伙儿人! 可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可大意,更不可侥幸时,就听厚重有力的声音传来; “在下并无恶意,不知公子可否松开?” 其实,以秦沐的能力,摆脱虞战南的控制并不难,但考虑此人极有可能是自家公子的二哥,且他如此警惕,不想动手罢了! “怎的?暗杀不成,便换了招数?” 本着宁可错认,不可大意原则的虞战南,闻言冷笑质问,不想,这话让秦沐心头一震; 暗杀? 到底是何人,会被人暗杀? 他真是自家公子的二哥吗? “本校尉告诉你,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同伙,但据以往的经验,虞战南认定并非只有眼前一人。 可是,‘本校尉’三个字,再次给秦沐造成极大的震撼; 校尉? 这不是朝廷武将吗? 他怎么会被人追杀? 突然,秦沐想起自家公子每次收到的神秘信件,就觉得眼前之人十有八九是二公子了! “在下姓秦,名沐,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寻找其兄!” 虽然不肯定自家公子的二兄长知不知道自己,但已有七八分确定,身后就是自己要找之人的秦沐,开口如是说,就是希望他能放下戒备。 然而,根本就不知道秦沐是何人,也不知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虞战南,眼神带着蚀骨冷意,紧抿嘴唇,不为所动,认定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手中不由用力,就想先下手为强。 察觉到明显杀意的秦沐,突然抬起手肘一个后顶,趁着虞战南出招自卫时闪身躲开控制,不想刚一转身,却被一把软剑,带着罡气迎面刺来; “铛……” 不得已,秦沐拔出随身长刀用力抵挡,可满心戾气的虞战南,招招狠辣,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于是,两个人在逼仄的巷子里打的难舍难分,最后秦沐一个全力,将他猛的挥开,并迅速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也终于看清对面人的长相…… 第一百七十五回单方误会 见秦沐处处躲让,并没有真正与他交手的意思,虞战南满心疑惑,蹙眉死死盯着他,不想对方却惊讶开口; “二公子!” 瞬间,虞战南眼眸一缩,但想到那些黑衣人对他的身份再清楚不过,便嘴角上扬,露出冷笑的同时,暗自运气,给对方致命一击; 不想,再次被秦沐的话给说愣了! “二公子,属下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寻你,还请二公子随属下回去见我家公子!” “哼!你家公子?他又想玩什么花招?” 以为太子的人见硬的不行,又想来软的,虞战南满眼讥笑,反唇质问,给秦沐问的很纳闷; 他家公子根本就没有玩花招好不好? 看来,二公子被人暗杀怕了,还是不相信他! “二公子误会,属下真的并无恶意,我家公子乃您的的亲兄弟……” 说到这儿,秦沐突然停下,心里很不确定,眼前的二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家公子女扮男装的事! “兄弟?难道我大哥……” 突然,意识到自家大哥可能在对方手中的虞战南,眼中带着滔天怒火,仿若要将对面的秦沐千刀万剐一般。 眼神儿骇的后背发凉的秦沐,知道他又误会自己,便赶紧开口解释; “大公子一家也在府上……” 果然,兄长在他们手上! “该死!” 觉得心中的猜想得到应验,虞战南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硬生生将秦沐后面的话给逼回,然后挥着手中锋利的软剑,一身杀气冲向前,就要取对方首级; “铛……二公子,请听属下……” “下去跟阎王说吧!” “铛铛铛……” 虞战南挥舞的软剑,将满腔怒火与恨意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逼的秦沐不得不拿出真本事与他对打; 一时间,二人缠斗在一起,打的有来有回,难舍难分! “唰……” 秦沐胳膊上的衣袍被划开! 两人各自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低头扫了一眼胳膊,见并未伤到皮肉,秦沐露出一个笑容,极为赞赏的盯着对面警惕的虞战南; “二公子好本事!” 遇到让他吃亏的人,秦沐满眼兴奋,夸赞之言自然发自肺腑。 然而,他这副神色,这言语,让虞战南不由纳闷儿; 他真不是太子的人? 可是大哥在他们手上,这又如何解释? 想到这儿,虞战南再次审视打量起对面的秦沐; 好一会儿后,便开口问; “我大哥……他可还好?” 只希望大哥不要被他们严刑逼供才好! 他身上余毒未清,根本受不住重刑! 此时此刻,虞战南对兄长的担忧到达顶点,以至于他都不敢开口问大嫂和小侄儿的消息,生怕听到…… “二公子放心,大公子极好,就是大少夫人与小公子也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真是这样吗? 不知怎么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虞战南的抵抗心有些减弱; 不如,就跟他走一趟! 去见见大哥,大嫂和侄儿也好! 总归,他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放过! 想到这儿,虞战南突然放松下来,手中的软件也被小心收了起来,双眼却死死盯着秦沐; “走吧!本公子随你走一趟!” 秦沐大喜,也连忙收起手中的长刀,立即伸手笑道; “二公子,请随属下这边走!” 于是,心情复杂,脚步沉重的虞战南,跟着秦沐一路来到城西,直到站在如意居门口,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老早就被人盯上了! 亏他还满心愧疚,因不能当面感谢‘救命恩人’而心生不安!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阴谋罢了! 而他,自投罗网还不自知! 站在如意居门口的虞战南,勾起嘴唇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让一旁的秦沐很是不解; 二公子为何这般笑? 难道还在误会什么? 还是他来过这里? 不可能吧! 来过这里怎会和自家公子错过? “二公子,请!” 秦沐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的请虞战南先步入内,态度,神色,再一次让他产生怀疑; 这态度,想必是鸿门宴没错了! 事到如今,多说无疑,多想更是心乱,虞战南紧了紧拳头,松开紧蹙的眉头,带着决绝之色踏上台阶儿,然后迈入不高的门槛。 “可是二公子?” 门房老钱闻声立即出来,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虞战南,便笑的满脸皱纹儿的问。 虞战南…… 很不对劲! 怎么一个个的跟见了亲人似的! 不愧是太子的人,表面功夫做的跟真的似的! 面对热情的老钱,虞战南只冷冷扫了一眼,理都没理会,便跟着秦沐往里走。 老钱…… 二公子真冷! 许是瞧不起他吧! 这么想着,老钱便转身进了门房。 突然,堂厅出来的王二石,在看到虞战南的瞬间不由瞪大双眼,然后高兴的朝他跑了过来; “姜公子,您下山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一旁的秦沐,便轻松笑问; “你怎么和我大哥在一起?” “难道大哥他们刚才急匆匆出去,就是为了找你?” 虞战南…… 姜公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装? 就跟不知道他的真名一般! 秦沐…… 原来,这位就是山上的那位姜公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话果然不假! 虞战南依旧冷着脸不言不语,给热情激动,一脸笑容的王二石弄不会了,挠了挠头,便收敛笑容,接着又小心问; “姜公子,您……不会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吧?” “莫要多言,这是二公子!” 见王二石啰啰嗦嗦个没完,而虞战南满脸冷意,秦沐便出言轻呵。 屋内焦急等待的虞杳几人,听到院里的动静也都出了堂屋,站在门口就看见虞战南直挺挺的立在屋檐下,满脸阴沉,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沈若云双眼一红,突然开口轻唤; “二弟……” 颤抖熟悉的声音,让冷冷看向前方的虞战南身体猛的一僵; 缓缓转头,看着站在堂厅门口,完整安好,满脸泪水的沈若云,再也忍不住激动上前; “大嫂……您真在这里?” “大哥和康儿呢?他们可还好?” “他们有没有伤害您?” 碍于叔嫂身份有别,虞战南也只是激动的上前两步,站在台阶下,死死盯着靠在门框上,哭的满脸泪水的沈若云发问。 心里更加坚信,大嫂是被这些人扣押在这里的! 她一介后宅妇人,还不知遭了多少罪呢? 由于想的太过投入,连沈若云身旁,一身男装的虞杳都不曾看入眼中…… 第一百七十六回兄妹团聚 “都好,他们都好!” 沈若云连忙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点头回答。 这一切,看着虞战南眼中,只以为她是强颜欢笑,安慰自己罢了! 于是,又紧了紧拳头,咬着腮帮子沉声问; “他们……可有对大哥用刑?” 没亲眼见到虞顾北之前,虞战南对自家大嫂的话也持有怀疑,便忍不住问出这个令他最担忧的问题。 瞬间,所有人一愣,神色各异的盯着他打量; 沈若云…… 什么意思? 用什么刑? 见微…… 这二公子,貌似不认识自家亲妹呐! 秦沐…… 二公子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看见自家公子,一点儿都不激动? 王二石…… 姜公子是二公子! 可是他为何不认识自家公子? 难道两人是从未见过面的兄弟? 虞杳…… 自家二哥该是受了不少苦! 此时此刻都不忘脑补大戏! 不过,虞杳静静站在沈若云身旁,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这时,从愣神中回过神的沈若云,也不追究虞战南这话到底何意,而是一把拉起虞杳的手,盯着他笑着的问; “二弟,看看这是何人?” 闻言,虞战南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一身男装的虞杳,第一反应; 瘦瘦矮矮,不堪一击! 冷冷的眼神瞬既转向别处,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立即又转过去扫了一眼虞杳; 怎么……有点儿眼熟! 像…… “看出来没?” 见他神色怪异,不由瞪大双眼,沈若云再次出声笑问。 此时此刻的虞战南,浑身渐渐僵硬,双眼眨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虞杳,而后满脸震惊,嘴唇颤抖了好几下,这才缓缓开口; “她……她是……” “二哥!” 在他渐渐通红的双眼下,虞杳这才主动开口,而后迈出门槛,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突然,虞战南猛的后退一步,双手痛苦的搓了搓脸,再抬头就冷声呵问; “你……你是何人?” “怎会长得与我妹妹这般……” ‘相似’二字,随着虞杳渐渐走进,彻底消失在虞战南紧缩发疼的喉间,他固执又脆弱的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她; “二哥,真是我!” 最后,一切的坚持,以及怀疑,彻底在虞杳这句话中坍塌、崩裂、碎落一地! 此时的虞战南有种置身梦中,不知今夕在何处的感觉,任由眼眶中的泪水砸落,就这么倔强的盯着,站在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虞杳。 “二哥,我……活着,我没有死!” 死? 原来他们以为自家公子死了? 怪不得大公子和二公子会有这种反应! 此时,满心疑惑的见微、秦沐、终于理解虞战南眼下的心情! 至于一旁的王二石,脑子里还在琢磨,姜公子为何会变成自家公子二哥这件事! “妹……妹妹!” 好一会儿后,虞战南这才颤抖着声音,轻唤出声,心里却怕极了; 怕眼前一切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是我,二哥!” 虞杳红着眼挤出笑容回答着,就拉起自家二哥一只手,缓缓放在自己脸上,哽咽道; “二哥从前不是最爱掐我的脸么,你掐掐看!” 说完,脸颊上粗糙的大手不由颤抖几下,接着五指慢慢收拢,极为小心的在她脸上触捏一下,又迅速放开,生怕将她捏坏一般,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 “妹妹……你真活着?” 至此,虞战南才有些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妹妹! “嗯!我活着!” 虞杳在他的注视下,重重点头,肯定回答,终于让虞战南从身心接受这件事; 而后,他再也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妹妹……你没死……” 算起来,他也才是将将二十的大少年而已,经历生死,一路逃亡,担忧兄嫂…… 此时,见到死而复生的妹妹,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大哭,沈若云靠着门框小哭,虞杳则红着双眼上前抱住他,轻拍着后背无声安慰; “妹妹……” “二哥,我在!” “你活着……” “嗯,我活着……我好好的活着!” “你知道吗……你死了,祖母和母亲……父亲……都病倒了!” “是我不孝,让他们伤心了!” 这句话说完,虞杳终于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祖父……” 突然,想起什么的虞战南,忘了伤心大哭,瞪着通红的双眼,低头盯着虞杳不语。 “祖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知晓你还活着?” 六公子! 六儿! 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这样说来,祖父肯定知道妹妹还活着!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战南,已经顾不上哭,只想从虞杳嘴里听出确切的答案。 没有自家二哥情绪收放自如本事的虞杳,此时还沉浸在伤心难过中,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个问题。 “父亲……是不是也知晓?” 想起自家祖父与父亲时不时凑在一起秘密交谈,且他们在说‘六儿’的激动神色,虞战南楚楚的记在心中,如今多少有些怨愤! “知……知道吧?” 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二哥的神色,虞杳莫名心虚,说话也莫能两可。 说完,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后退两步与自家二哥保持距离。 此时,一旁的见微笑着开口; “二公子多有辛苦,还请内堂坐下说!” “对对,二哥里边请,咱们坐下慢慢说!” 虞杳也回过神,笑着将自家二哥往里招呼。 见此,沈若云也迈出门槛,柔声开口; “二弟,快进里边儿!” 终于,虞战南在几人的期望下抬脚迈入堂厅,几人落坐后,他又急不可耐的问; “大哥在何处?康儿可乖巧?” “大哥在别处有事忙,康儿在隔壁院里正睡着呢,回头抱过来给二哥看!” 虞杳说完,香姑端着茶水进来,并恭敬的对虞战南说; “二公子先吃点儿热茶暖暖肚子,灶上正准备饭食,不多会儿就能好!” “嗯——” 双眼通红的虞战南不好意思抬头,只是应付的点点头而已。 “祖父与父亲……” “祖父与父亲知道我还活着!” 知道这事儿迟早都要交代,虞杳索性痛快的,实话实说。 果然,听罢,虞战南满脸怒气,只觉得他们将自己瞒的好苦! “祖父与父亲也是不得已,还请二哥切莫恼怒他们!” 兄妹二人的这番对话,让一旁的见微和秦沐再次意识到,原来自家公子是假死脱身!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事,让她一介女儿家不惜以死脱身…… 此时此刻,几人对虞杳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以至于对虞战南,虞顾北兄弟也很是好奇; 即便如此,也无一人开口询问,而是作为陪衬,在一旁安静的吃茶,听着这对兄妹叙旧…… 第一百七十七回兄妹团聚 “姜公子,原来您真是二公子!” 王二石的话,让虞杳想起,他二哥原来是猛虎寨养伤的那位公子! 瞬间就不淡定,刚要开口,就听虞战南笑说; “是啊!早知道你家公子是故人,那日进府时,我就该留下的!” 短短两个月多的经历,恍若一场噩梦,让虞战南感触颇多,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然而,不知道自家二哥来过这里的虞杳,也满心惊讶; “二哥何时来过这里?” “前几日,裘饱饱风寒,我下山替他抓药时,顺带送了两筐鸡蛋进府……” “原来是那日,怪不得周嬷嬷说好似看见了你,我只当她是眼花看错了人,不成想,那人竟真是二弟!” 说完这话,沈若云还有些后悔! 当时她若当回事,也不会有这一出! “当时,我听角门内有人唤‘康儿’,只以为是巧合罢了,谁能想到,竟真是小侄儿!” 虞战南说完,心情叶颇为复杂,倒是一旁的见微,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事多磨,大抵是天意,好在自家人终相见,二公子且宽心!” 此时,虞战南终于看着见微,认真打量起来。 见此,虞杳便笑着同他介绍; “这是见微道长,于我亦师亦友,对我帮助良多!” “在下多谢道长与舍妹的关照!” 当即,虞战南起身,郑重其事的向见微道长行礼道谢! “二公子见外,能追随公子,是贫道之幸!” 见微起身还礼,并如是正色道,让虞战南心中莫名骄傲。 虞杳看了一眼二人,便又笑着对虞战南说; “往后,二哥称我六弟便可!” “是,都听六弟的!” 虽然一肚子疑惑,见虞杳这般说,虞战南知道定有她的缘由,想都不想就笑着改口。 “这是秦沐,是我的大总管,一路走来,没有他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 对于秦沐,虞杳无限信任的同时,又格外感激,甚至可以毫无犹豫的将一切交给他打理。 这,就是秦沐之于她的重要性! “二公子!” “秦总管!” 二人相视一笑,突然同时伸手重重握在一起,有种不打不相识的相惜感,一个眼神,他们彼此就已明白对方间的心意,无需多言旁的! “我是王二石,是公子的得力属下,二公子有礼!” 虞杳还没开口介绍,王二石就起身高兴的自我介绍。 见虞杳认同的点头,虞战南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一脸感激道; “二石有礼,多谢你前些时日的的照顾,大恩铭记在心!” “嘿嘿……那……那都是听公子的命行事罢了,再说,能误打误撞遇到二公子,也是属下的荣兴!” “二石,多谢你!” 王二石不好意思的说着,不想,虞杳起身也朝他道谢,瞬间给他整的不好意思。 “公子哪里话,您这般说不是见外吗?” “再者,二公子无碍,咱们心里都踏实!” 王二石说完就坐回去,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虞杳却牢牢记住。 晚上,如意居灯火通明,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堂厅的众人把酒言欢,为虞战南接风洗尘。 直到月上中天,吃饱喝足的众人这才散去,虞战南拉着虞杳在夜风中清醒后,却有满肚子的疑惑; “二哥若是不累,咱们去书房聊!” “不累,只觉得跟做梦一般!” 虞战南摇摇头说着,眼神却没离开过虞杳,甚至还在努力辨别是不是做梦! 来到书房,兄妹二人相对而坐,虞杳再次问起虞战南的身体状况; “二哥身上的伤可有痊愈?” “那瓶伤药,是妹妹托他们带给我的?” “正是,当时不知是二哥,便没多带……” 说着,虞杳就停下话,心里确实很庆幸当时自己的善举! “那伤药极好,重伤几乎痊愈,只是伤疤还未曾脱落!” 此时的虞战南也满心感激,感激老天在他最艰难无助时,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亲人! 闻言,虞杳从旁边的柜子里又拿出一个小瓶儿,递给虞战南; “正好这里还有一瓶,二哥拿着继续服用,明日请大夫再给你配些调养身体的补药吃吃,趁着冬日闲暇好好养养,不然会落下病根儿!” 看着手中比先前还要大一些的药瓶儿,虞战南二话没说就小心的收了起来,心中却升腾一股暖意,让他眼眶跟着一热,立即用笑意掩饰; “好,都听……六弟的!” 点着头笑着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虞战南面色严肃的小声又问; “大哥去了何处?不知他身上的余毒有没有……” 那毒有多厉害,虞战南可是问过任太医的,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 一想到兄长每夜忍受钻心剧痛的同时,还要担心妻儿的安危,处处提防小心,一路不知受了多少苦楚,虞战南心里就难受的说不下去,只想尽快见到他! “放心,大哥身上的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对性命与生活玉任何妨碍,小心调养,时间一久说不定会自动排出体外!” “当真?” “嗯——” “是哪位神医,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虞战南激动的满面红光,恨不能给他口中的这位‘神医’磕两个才是。 见此,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虞杳,忍不住咧嘴一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是妹妹替大哥医治的?” 属实不知道自家妹妹还有这等本事的虞战南,当即就愣了,脑子不停回想,自家妹妹到底有没有学医术这件事。 快速捋了一遍十几年的记忆,发现没有任何关于自家妹妹学医的迹象,他又忍不住满心好奇; “妹妹何时学的医术?我怎的不知晓?” “难不成,又是祖父与父亲背地里请人教你的?”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幽怨,说完就连他自己都不信的! 至于瞒着他们许多事的祖父与父亲,虞战南表示,回头得好好过问过问才是; 不然,这对父子,指不定背着他们干出什么大事不可! “此事倒与祖父,父亲无关,是我偶然间得了几个伤药秘方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妹妹会医术呢!” 不知怎么的,听到虞杳这话,虞战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七十八回惊出冷汗 “我跟踪暗杀大哥的黑衣人时,被他们发现,而后……” 就没了后话,但虞战南眼中的恨意,以及神色说明了一切。 对此,虞杳也是极为担忧,但她更好奇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他们,可是太子之人?” 一听这话,虞战南就知道她已知晓京城局势,更清楚虞家处境,心情复杂的轻摇了摇头; “尚不确定,不过……” “我在上相,与太子之人一同追查暗杀兄长刺客,与他们分开行动后,在上平发现的黑衣人落脚点,其中有一个黑衣人头目乘船离开,我便跟了上去,不想,半路被他们发现,并重伤后将我投入江中,幸好被我雇佣的船家所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黑衣人头目的长相,二哥可有看清?” 不知怎么的,虞杳觉得这事很蹊跷,且远不止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对自家二哥的这一切遭遇,她也极为心疼,并将一切牢牢记在心中,待他日一并清算! “看清的,那人也就三十出头,个头比我矮些,看着很是清贵高傲,虽然一副商人装扮,但那双眼很是特别,眼球的颜色好像带着些许蓝色……” 这也是在船上,那人近距离问话时,虞战南才发现的,如今回想,那帮人怎么也不像是元启之人! 听完这番话的虞杳也沉思起来,莫名觉得自家二哥的描述的有些熟悉,就像见过此人一般! 突然,脑子里毫无征兆的显现出,多日前从新罗回不归城的半路上,在茶馆遇到的那帮人! 为首的华袍男子,不就和这描述很像吗! 再仔细算算日子,竟完美重合,虞杳激动的拿出纸张就画了起来。 虞战南…… 怎么说的好好的,妹妹就画起了画? 难道他这个历经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寻来的二哥,没有作画重要? 正当虞战南低头,心里委屈暗想时,虞杳寥寥几笔,一副极其简单的人像图出现在纸上; “二哥看看,是不是他?” 闻言,虞战南抬头一愣,顺着虞杳的眼神看去,整个人彻底惊的双目圆睁,失声不语,但眼中的恨意已经说明一切! “正是此人,名为汲貆!” 沙哑着声音说完,虞战南强迫自己从纸张上挪开视线,可浑身紧绷的肌肉,让他恨不能立即刻将此人碎尸万段。 好一会儿后,在虞杳望着窗外沉思时,他又问; “妹妹何时见过此人?” “差不多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妹妹在何地见的他?” 不知怎么的,此时的虞战南莫名有些紧张; 那感觉,就像他们兄妹二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在新罗城外,官道上的一处茶棚。” “新罗?” 果然,听到自家妹妹的话,虞战南当即惊出一身冷汗,脸色沉青站起了身。 怎么会是新罗? 若是这样的话,这些人的身份就太可疑了! 莫名打了一个冷颤,虞战南这才回神,又缓缓坐下后,看着面色极为严肃的虞杳沉沉开口; “这样说来,他们定是鄱芜人无疑了!” 低声说完,虞战南又露出困惑神色,不禁喃喃低语道; “太子,又怎会与鄱芜人牵扯上?” 这事就很敏感了! 虞战南都不敢往下深想! “只怕,事情并无这般简单!” 虞杳幽幽开口,满心都是对京城家人的担忧! 根据梦里的发展,那狗太子最后顺利登基,下场还落得个身首异处,还是虞窈徒手刨坑,将他埋葬…… 这么说来,太子勾结异帮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也是,他贵为一国储君,自己犯不着作死勾结外邦! 那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元启早就被鄱芜盯上,且被人家埋了棋子在朝中! 极有可能,此人的身份还不一般! 想到这,虞杳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瞬间苍白,紧紧握着手中的笔杆子,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虞战南; “太子,这是勾结……” 虞战南说着就咬紧牙关,一脸不甘与仇恨,虞杳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到底,想的太过简单! 也是,他才只有十九岁而已,能想到这里,已经极为不错了! “他没这个胆子,也不可能铤而走险!” 虞杳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却有意引导自家二哥往另一方向想。 “那为何……” 说着,虞战南突然没了声音,眉头渐渐紧蹙,盯着面前的那张画像沉思起来。 “难道,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好一会儿后,他像自言自语般低低出声,虞杳不说话,任由他沉浸思考。 “看来,此事得尽快禀告祖父才是!” 越想越觉得虞家危险的虞战南,内心煎熬忧虑,便如是提议。 “是该给祖父他老人家去封信了,好让他知晓二哥安好,不过此事,还是不要说的好!” “这是为何?” 这么大的事,虞战南很是不明白,自家妹妹为何要瞒着祖父! “祖父已上交兵权,知道了又能如何?” 虞杳说的淡定,可虞战南却并不这般想; “祖父与父亲知道了,起码有个防备……” “敌暗我明,他们如何防备?” 虞杳淡漠说完,从一旁的暗格中拿出特定的纸张,盯着窗外沉思片刻,就提笔写了起来。 这件事,她之所以不告诉神武侯,就是怕虞家被卷了进去! 京城风起云涌,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她只想虞家人尽快举家离开,这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什么太子; 什么鄱芜探子; 什么朝廷大事; 她一概不管,也不问! “妹妹,我觉得此事还是同祖父提上一提的好!” 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的虞战南,再次小声坚持自己的想法; 因为,从小接受忠君思想的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危难发生! 闻言,虞杳无奈的叹口气,放下笔盯着他冷冷道; “我知道二哥心里担忧,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祖父与父亲知晓此事,他们将会如何?整个虞家上下将会如何?” “这……祖父定会想法子阻止……” 说着说着,虞战南就没了声音,但表情依旧坚持。 “没错,祖父与父亲肯定会想法子阻止,还会努力查出暗中探子,这样一来,我们虞家就再也不能脱身!” “不过话又说回来,祖父与父亲,凭什么要阻止?” …… 第一百七十九回突发情况 “二哥可知,我以死脱身为何?” 说着,虞杳缓缓起身,站在窗前,盯着夜色又道; “为的就是虞家能有一条后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虞家能全身而退!” 说完,她缓缓转身,静静盯着神色若有所思的虞战南又问;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断了我好不容易给虞家谋的后路!所以……” “二哥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过来的虞战南,不禁一阵后怕,接着一脸羞愧起身同虞杳道歉; “还请妹妹见谅,都是二哥想差了!” “你我兄妹无需这般见外,只是遇上这等事,就是举我虞家之力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们只能自保!” 这番话,虞杳说的看似轻松,实则心情极为复杂! 处地而想,她或许和虞战南有同样的想法; 因为,保卫家国是他们的职责! 可是,回想梦里虞家的悲惨下场,虞杳宁可自私自利! 既然老天让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虞家,不让虞家重蹈覆辙,凄惨而死! 所以,就让她自私,冷漠一回吧! 况且,那狗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那样的人活该被人斩杀,那样的人做皇帝,也是百姓只祸! 此时,远在京城,正在皇宫偏殿埋头处理奏折的太子,莫名其妙打了几个喷嚏; “殿下可是又受了寒?” 没错,是又! 因为,太子刚从一场极为严重的风寒中脱身,徐寅生怕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便立即上前嘘寒问暖,恨不能伸手摸摸太子的脑门儿才安心! “无碍!” 脸色苍白,看起来比顺安帝还要虚的太子,头都没抬的吐两个字,便再次认真忙起来。 突然,叶开慌慌张张的进来,开口声音带着颤意; “太子殿下,不好了!” “出了何事?” “城南粮仓起火了!” “咣当……” 太子大惊起身,安放在手边的上好精致白瓷茶盏被打翻在地,他脸色沉青,快速步下高位就急问; “可有让水龙署前去灭火?” “属下来之前已经去了,只是火势太大,那仓粮食只怕……” 叶开的意思太子再清楚不过! 粮仓着火,粮食又是易燃之物,那仓粮食算是完了! 要知道,京城总共就只有三处储备粮仓,其中一处位于东宫旁边,是皇家专用粮仓,另外两处才是民用粮仓; 眼下着火的城南粮仓,是京城最大,储备粮食最多的粮仓,如今它着火,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太子再也按耐不住,沉着脸就大步朝外走去; “殿下,太子殿下,外边冷寒,还请您……” 徐寅惊叫着,就见太子已经大步跨出殿门,后边紧跟着叶开,他也顾不得旁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狐皮大氅,快速跑着追出去,给步履匆匆的太子披上,一行人趁着黑夜直往城南而去。 城南,火光冲天,一片通明,寒风中带着浓浓的焦烟味,硬生生将附近已经睡下的百姓给熏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水龙署的士兵灭火,心里对此也担忧不已; “好端端的,粮仓怎会着火?” “这谁说的准,指不定是有人故意所为!” “我看也是,不然,有人看守还能着火,岂不怪哉!” “天老爷,这可怎的是好,万一遇上个灾难,咱们平头百姓可怎的活?” “哼!怎的活?该活的活,该死的死,你我此等人,有谁会在乎?” “就是,这满仓粮食,你以为真是给咱们平头百姓吃的?” “那也总好过,被火这般白白烧了的好!” “对呀!虽说咱们的死活无人记挂,可若真有个灾灾难难,也能靠着这些粮食喝口热粥!” “热粥?往后,还是喝冷风吧!” “今冬异常之冷,说不定还真得喝冷风了!” “唉……” “太子到,闲人避!” 百姓盯着冲天火光议论纷纷,心情各异,突然一声高唱响起,华光大街人群避让,宫卫开道,一辆马车匆匆而来; 堪堪停稳,马车门从里打开,身披黑色狐皮大氅,高瘦肃冷,威严孤傲的太子步下马车,那张英俊阴沉的面容,在火光映衬下白到发冷,薄唇紧抿,愈显刻薄寡恩,在寒冷的冬夜,不禁让人冷战连连。 而立在马车旁,仰头看着不远处冲天火光的太子,眼眸中闪烁着冷意,让一旁的随行宫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会儿后,他才从某种情绪中抽神,冷冷问; “可有伤亡?” 身侧的叶开连忙回话; “看守仓库的几人都活着,其余人还不得而知!” 叶开说完,太子这才从大火中收回视线,冷冷扫向不远处围观的百姓,目光所到之处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抬头,这时就听他极冷道; “疏散百姓!” 话音刚落,宫卫立即行动,不一会儿,围观的百姓就四散而去。 在水龙署士兵的努力下,大火也渐渐熄灭,看着流到脚边,慢慢结成冰的水河,太子的眼眸已经阴沉到吓人,眼中裹挟着暴风雨,随时都可能爆发一般! “下……下官叩见太子殿下!” 这时,负责城南粮仓的仓廪——吕从丘,衣衫不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姗姗来迟,上前就跪在太子面前请罪; “下官该死,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出了此等大事,知道自己肯定受处罚的吕从丘,跪在地上心里发冷,但也心存几分侥幸,希望能被从轻发落。 然而,闻到一丝酒气的太子,低头看着吕从丘黑乎乎的发顶,戾气从眼中升腾,咬着牙沉声道; “确实该死!” 闻言,吕从丘眼前发黑,四肢一软就趴在地哭求; “还请太子殿……” “拖下去,就地砍了!” “是——” 太子一句话都不想听他狡辩,冷冷的下令,一旁的叶开挥手,几个宫卫上前就拖起已经瘫软在地的吕从丘,朝不远处的粮仓而去; “太子殿下饶命……还请太子殿下饶……” “唰……” 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寒风,以及残存的浓焦味毫无顾忌的四处漫游…… 第一百八十回琢磨不透 翌日.朝会 太子以失职之罪,当朝罢免掌管京城粮仓的太仓令——夏添,并判其一家流放,且立即执行! 严寒冬日,夏添一家被流放,活命的几率微乎其微! 已知城南粮仓失火,且还烧死了几人的百官,心有微词,却无一人敢给夏添求情! 接着,太子又连下三道令; “即日起,由卫须任太仓令一职,掌管京城粮库,董秋生任仓廪一职。” “城南粮仓失火,凶手不明,为了让京城百姓安心过冬,孤为首募捐粮食万斤,以充盈粮仓,众卿可按自家情况酌情出粮!” “城南粮仓失火,此事一出,务必会引起粮商贩哄抬物价之象,市价署要严防死守,不得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扰乱市价!” 这三条命令一下,有人忧,有人喜,有的人则琢磨不透; 比如这第一条,新任的太仓令——王须,此人乃虞家部下,之前在军中掌管粮草,回京,神武后上交兵权后,他就一直被晾在一旁,至今没有任何实权,境遇很是尴尬潦倒。 不想,太子却在此时突然提拔他! 这让神武侯父子,以及对太仓令一职打主意的其他大臣很是费解! 前者,实在想不通太子欲意为何,更不愿虞家淌这滩浑水! 后者,不明白,以前明明很是讨厌虞家的太子,为何这般安排? 就连他自己的门下——董秋生,也安排在卫须之下! 确实令人费解! 至于第二条令,俨然是太子将众臣当冤大头,想让他们出粮,将城南粮仓的损失尽可能的补回来! 这个,怎么说呢! 多少有点耍流氓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是眼下最好,最管用的办法! 至于第三条,也算合情合理吧! 下朝后,刚到偏殿,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的太子,又接到一个好消息; “殿下,叶茗抓到了一黑衣!” “现在何处?” 太子激动的起身追问。 要知道,黑衣人是他近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儿石头! 每每朝会看见神武侯父子,他都羞愧难当,不敢直视他们,也因这件事,无时无刻提醒他这个太子有多无能! 另一方面,作为一国储君,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这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 “在东宫地牢!” “走——” 叶开才说完,太子就迫不及待的往出走,心里却希望能问出点儿东西来! 急匆匆来到东宫地牢,叶茗已守在那里,而昏暗的牢房柱子上,已然绑着一个一身黑衣,浑身是伤,耷拉着脑袋的男子。 “见过殿下!” 见太子匆匆而来,鼻头和耳朵冻得通红,叶茗立即上前行礼。 太子抬手示意他起身后,迈入牢房,站在几步外,死死盯着那黑衣人开口; “可活着?” “回殿下,活着,说话不成问题!” 为了防止逃跑,黑衣人的四肢已被叶茗弄断,加上身上多处重伤,此时也就将将清醒罢了! 这时,黑衣人动了动,好像要努力抬起耷拉着的头一般! 见此,太子上前两步,拿过一旁桌子上带倒刺的鞭子,慢慢挑起黑衣人的下巴,让那张已经被血糊住的脸露了出来。 脸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唯有那双眼带着死气沉沉,和独属于死侍的凉薄,让太子眼眸也跟着一冷,便盯着他开口问; “说吧!听命于何人?” 太子的声音不大,每个字也说的极为缓慢,但是那眼神儿,却让抱着必死之心的黑衣人闪过一丝异样; 但也仅此而已! 接着,在太子的注视下,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副要杀要剐随意的样子,属实让人恼火! 见此,急脾气的叶茗就忍不住上前,开口呵斥; “太子殿下为你话,识趣的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定让你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哼……” 不想,叶茗的话却换来对方一声低低、轻轻、却很是不屑的冷哼! 显然,这是个硬骨头! “孤给你一次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说着,太子缓缓抽回挑起他下巴的鞭子,退后两步,坐在门口旁的凳子上,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便又冷冷道; “只要你老实交代,孤可以不杀你!” 这话,确实有些用! 生死面前,没人不想活! 即便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的黑衣人,亦是如此! 只见他用力抬头,抬到完全能看清太子的位置,这才颤抖支撑住,不停滴着血珠子的嘴角蠕动几下,终于开口; “太子……当……真?” “孤,绝无戏言,前提是你所说句句属实,孤不但不杀你,还会让太医治好你的伤!” 条件很诱人! 黑衣人不由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沉默了! 见他认真考虑,太子也不催促,安静坐在那里等待。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黑衣人裂开鲜血淋漓的嘴角,带着笑意看向太子; “太子……问吧!” 他选择了活! 赌赢了的太子,身体慢慢后靠,调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虞家大公子,可是你们刺杀的?” “是……不过……那些人……一个都未……活着回来!” 黑衣人不假思索的咬着牙,断断续续的回答,说话时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就像同伴的死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那二公子,虞战南……” 说到这儿,又想起前世妻子的太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惧,有种不敢接着往下问的感觉。 他怕…… 怕问出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可活着?” 最终,太子握紧藏在袖中的双拳,缓缓问出这三个字,眼神却死死盯着黑衣人,不错过他眼中的任何情绪变化。 对于这个问题,黑衣人明显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就开口; “此事……我并不知晓,不过……前些时日,上面有人被毒死,想必与这位二公子有关……” “何时?何人被毒死?” 听到这一重大消息,太子问话的声音终于带着几分急切。 “大概……两个多月前,在……上平的头目……” 上平? 看来真是虞战南无疑了! 想到这儿,太子眼神沉了沉,心口憋闷的慌,但心里还是带着一丝侥幸,不想,黑衣人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他陷入绝望; “听说……上面下了追杀令……当时有不少人出动……那位虞二公子……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这四个字,不停的回荡在太子耳旁,以至于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披着狐裘披风的身子也愈发僵硬、寒冷…… 第一百八十一回局势严峻 从地牢出来,太子一句话都不说,跟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般,呆呆朝着宫内走去,好几次都走错了方向,还是叶开小心提醒的。 终于,回到后殿,连顺安帝都没顾得上去看一眼,太子就又忙起来; 拿不定太子的想法,叶开忍不住就问出口; “殿下,那人……” “好生养着,孤,要用他来做饵!” 刚才黑衣人确实交代了许多事,连这场火也是他们所为,但唯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就不知道; 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听命于何人! 这话,太子是相信的! 毕竟,这黑衣人只是普通的死士罢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最上面的那人; 所以,太子也不足为奇! “是——” 说着,又想起关于虞战南的事,叶开又有些头疼,索性硬着头皮一并问清楚; “殿下,那寻找二公子的人手……” “全部撤回来!” 即便太子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也是,摸到黑衣人的窝点,下毒杀人后,虞战南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活着? 太子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都知不该如何面对神武侯父子,又该如何同他的‘妻子’交代!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服抓住贴着心脏的银葫芦挂坠儿,这才略微安心; 终于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该如何同神武和父子交代此事! “放出风声,就说我们抓到了刺杀虞家公子的黑衣人!” 最后,太子咬咬牙,盯着叶开沉声吩咐。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叶开离去的背影,太子缓缓闭上眼睛,御案上成堆的奏折都无心处理,只觉得累的慌,整个人快要被压垮了。 黑衣人虽然不知道听命于何人,但一些信息让太子意识到,此人定藏在元启朝中,身份还不一般!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前世,敌军攻入皇宫,他被那野种活捉,然后被羞辱,斩杀…… 这期间,就没有一人前来救驾! 最有实力,且满门忠良的虞家被他斩尽杀绝! 除此之外,京郊大营的京卫军,却也没人前来救驾! 忽然想起这事的太子,后背不由一冷,浑身冒出冷汗,他慌忙起身,朝着身后挂在墙上的布兵图走去,仔细盯着几处军队驻地看了起来; 北边儿肃州.凉城,原是虞家镇守之地,月氏人被赶走后,这里恢复安宁,神武侯父子这才带着大军回京,并且上交兵权; 此时,肃州只留两万人镇守边关。 前世,直到他被砍头,也没听到这两万人进京的消息! 也是,他们本就是虞家旧部,面对自己这个残害忠良的暴君,不造反已经是善良,又怎会千里单骑来救驾? 太子脸上不由划过一丝讥讽之笑,视线又转向位于最东边儿的高岭州; 这里镇守边关的是东川侯——侯束东,相传多年前,因为他的名字,再加上他本人的能力,顺安帝便让去他镇守东边。 这里驻军有八万精兵,年年打仗,年年获胜,可奇怪的是,东边儿的铁布囤人就是被他们赶不走! 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每年都要拨发大量的银钱粮食,可以说,这是四方军队中最烧钱的一个! 如今脑袋清醒,心里明亮的太子,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以战养战罢了! 即便如此,前世他到死,也没等来东川侯的救助! 想到这里,太子的眼神阴狠毒辣,冷冷挤出笑声; “那就……死吧!” 既然不能为元启分忧解难,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视线下移,看到最南端的南川州,太子突然眼眸剧烈一缩,后背一阵发寒; 因为,多年以来,镇守这里的都是关内侯! 随着老关内侯去世,如今本来该降侯为爵的关内侯,被顺安帝格外开恩,让其原封不动继承关内侯爵位,但是由于其面容被毁,收回了兵权; 也就是说,如今的关内侯空有爵位,并无实权! 但是,南川州镇守的大将——葛平鑫,正是关内侯的亲戚,换句话来说,兵权依旧在关内侯手中,只是左手换右手罢了! 而且,这里还有六万精兵! 太子以前听伏怜滢说起过,唯一的兄长,也就是关内侯唯一的嫡子——伏宗望,自小就在这军中历练…… 历练? 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吧! 最后看向西边,这里一向不被朝廷重视,但是看到位于凉州驻兵只有一万散兵时,太子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散兵!” 他都要被气笑了! 说是一万散兵,朝廷既不拨银也不发粮,只怕实际人数连连一半儿都不到!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西边儿还算安稳,没出什么大事,若不然…… 太子简直不敢往下想! 看着这幅边关布兵图,太子胸口涌动,差点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好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前世那个蠢货自己,到底眼瞎到什么程度,竟不曾发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仔细想想,目前掌握在他手中,且能被他所调用的,也就只有北郊大营的那八万虞家军可用! 而西郊大营的那四万精兵,目前还被顺安帝攥在手中,虽然迟早都会给他,可太子依旧满心后怕。 前世,直到他父皇驾崩,郊外北大营的兵权他也没到他手中,最后不知怎么的,竟落到六皇子手中! 这让太子很是疑惑! 按理说他,他父皇不该这么昏庸才是! 难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仔细回想前世种种,可是任凭他怎么搜肠刮肚,依旧没有这方面的任何信息! 反而,和伏怜滢相处的一帧帧画面浮现脑海,给太子的恶心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不行! 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肃州、高岭州、南川州、三处的兵权必须要掌握在他的手中才行! 不然,就算他再怎么卖力,前世的一切还是会发生,而他,肯定也逃不过被斩杀的命运! 想到这儿,太子浑身冷汗,又是一阵后怕,也意识到眼下的局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第一百八十二回好没规矩 “公子,天寒地冻,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带着萧何、萧美二人离开京城,一路南下的萧鹿云,在离家乡不远的化州.青云山,也是他前世出家的青云寺,暂住两个多月,身体大好后,终于振作起来。 前世的他遭受沉重打击,舍弃父母家人遁入空门,一世清苦,却也成为响彻列国的一代高僧——智远大师! 如今重来一次,他不想再走前世的路,也不想再次辜负父母家人,更不想让萧家在他这里断后…… 但是,听父命立即归家,也是万万不能的! 他想一路西行,再次去看看前世亲眼领略过的神圣雪山、严酷沙漠、以及一眼望不到头,却别有风味的草原! 他想再去看看自由自在的羊群、洒脱不羁的马儿、以及看似粗野,却很容易满足的牧族! 看过这些之后,他便乖乖归家,听从父母之命,娶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 生一两个延续萧家血脉的孩儿; 守在父母膝下,为他们养老送终,然后…… 了却此生! “西行!” 比之前明显瘦了许多,神色也极其淡漠,身上带着香烛特有淡味味,圆而明亮的眼眸里泛着些许哀愁之色的萧鹿云,说着就一步步下山,离别前世出家之地,今世不再踏足之地——青云寺! 身后不远处的台阶上,主持——慧仁大师,也是萧鹿云前世的出家后的师父,驻足目送,直到再也看不到主仆三人的身影,他才双手合十,低声细念; “痴儿,望你此行,得偿所愿!” 说完,慧仁这才转身。 看似不起眼的一句话,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 “公子,那叫怀香的丫鬟又来了!” 虞杳忙着布置新院子,王二石就进来传话,言语里满是不耐烦。 说起来,还是虞杳的错! 明明答应好要去赴小邵氏的约,结果给忙忘了; 这不,才过了两日,怀香又来了! 闻言,虞杳停下手中的活儿,仔细想了想,就对王二石道; “打发走,就说我没空!” “属下这就去打发她们走!” 她们? 难道不是怀香一人前来? 王二石说着就高兴的往外跑,却又被虞杳叫住; “等等——” “公子可是让属下带话给她们?” 刚跑到小角门的王二石,急刹车转身就笑问虞杳。 “你说的她们?难道不止怀香一人?” “是两人,只不过属下就认识那怀香,至于后面那位,属下没看清楚就进来禀告公子了!” 王二石看来,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说的也蛮不在乎,可虞杳却忍不住沉思; 有没有可能,是那小邵氏自己登门拜访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的虞杳,眼眸闪了闪,便对站在角门儿的王二石吩咐; “请她们进来,安置在……内院小堂厅,我马上就过去!” “是——” 王二石虽然有些不解,那对自家公子的命令却没有一丝怀疑,迈开步就出去照办。 虞杳擦了擦手,身上沾满泥土的袍子都懒得换,就这样朝老院走去。 才到小堂厅外廊,就听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这茶,也忒苦口了些!” “你家公子不懂这些,可你们伺候客人下人,也不能这般不尽心的!” 这女子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甚至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很是把自己当回事儿! 虞杳索性站在廊下,听听她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接着香姑的声音响起; “这位夫人,若实在不合口,奴婢再给您换一杯!” “就这般凑合吃吧,反正你们这里也没甚子好茶!” 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家公主呢,给虞杳都听笑了! “咱们家是没好茶,可不归城也没有哪家能比得上的!” 这时,脾气火辣的姚青青没好气的呛声,给里面的人呛的好一会儿不吭声; 也给站在廊下的虞杳,呛的满脸带笑; 不愧是她的丫鬟! “你……好个没规矩的丫头,真给你家公子丢脸,若是让我来管你们,指定让你们脱层皮……” “本公子府上的丫鬟,不劳旁人费心!” 虞杳终于忍不住,冷冷说着就迈进门槛,视线直直盯着坐在主位上,一身梅子色长袄,内着紫红厚褶裙,头发挽起,左右各别一支金、银发簪,五官清秀,眉头高翘,神色带怒,俨然一副当家主母作派的妇人,也就是小邵氏。 突闻声音,装腔作势,故意摆谱,发泄心中怒火的小邵氏,心中不由一紧,赶紧放下茶杯起身,想着怎么同六公子好好解释一番时; 就见一身粗布长袍,身上还带着尘土,个子又矮又瘦的虞杳时,眼中划过一抹嫌弃之色! 待视线上移,看见虞杳的长相时,她整个人又是一愣,带着嫌弃之色的双眼,迅速换上惊喜,表情切换自如,让虞杳都佩服。 “这位……可是六公子?” 小邵氏热情,且主动的上前两步笑问,好像她才是主人,虞杳是客人一般! 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有种哄小孩儿的意思,若不是刚才在屋外听到她的所言,虞杳真有可能被此时的她给糊弄过去! 没理会她,上前直接坐在主位的虞杳,看了一眼神色略有些紧张不安的香姑和姚青青,就慢条斯理的挽了挽带着灰尘的袖子,这才抬头道; “府上来客人,你们也不知小心伺候着……” “公子,都是奴婢的错!” 当即,香姑赶紧上前认错,以为虞杳为刚才的事而生气呢! “奴婢……奴婢知错,还请公子责罚!” 接着,一脸不服气的姚青青,狠狠瞪了一眼嘴角带笑,高仰起头的小邵氏,也上前认错。 可是,虞杳下来的话,让小堂厅的几人面色各异; “既然,客人不喜咱们府上的茶,那就都撤了,别摆在这里碍眼!” 这话一出,小邵氏嘴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虞杳。 而满心忐忑的香姑,姚青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公子这是替她们出气时,不由眼眶一热,对视一眼后,立即上前撤掉茶杯。 “下去吧,莫让客人觉得你们没规矩!” 虞杳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只是这话,明晃晃的打脸小邵氏的脸面! 论没规矩,谁又比得上她? “是——” 两个丫鬟嘴角带笑,脚步轻快的端着茶点退了出去,留下站在堂厅中间,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脸色渐渐铁青的小邵氏…… 第一百八十三回自取其辱 “六公子……这是何意?” 最终,小邵氏忍着怒气,上前在客位落坐,抬头盯着虞杳不悦的问。 虞杳盯着她仔细打量一番,直到小邵氏忍不住慢慢红了脸,这才懒懒散散的开口; “对了,不知夫人是哪位?” “噗嗤——” 门外廊下传来嗤憋笑声,让小邵氏身后的怀香,忍不住抬头朝外看了一眼,而后又扭头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虞杳; 见她神色如常,好像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般,这才低下头,心中暗想; 定是刚才那俩人在外面偷笑! 她们好生没的规矩! 双眼带着怒火,盯着面不改色的虞杳看了一会儿,小邵氏这才深呼一口气,沉声开口; “小女子乃知府大人的妹妹!” 虞杳怎么也没想到,这小邵氏的脸皮已经厚到如此地步! 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且自称‘小女子’! 梳着妇人头,又自称‘小女子’的她,怎么看怎么违和,怎么看怎么做作,让同为女子的虞杳都觉得尴尬! 不过,很有意思不是吗? 佯装沉思一会儿,虞杳突然疑惑道; “据在下所知,鲁大人家中并无妹妹!” 其实,虞杳根本就不知道鲁大人有没有妹妹! 这么说,只是想让小邵氏现行罢了! 果然,小邵氏的表情开始不自然,抬手摸了摸鬓角的发簪,这才挤出一丝僵笑道; “小女子是鲁大人的妻妹!” “原来如此!在下还好奇,鲁大人怎会有年龄这般……大的妹妹!” 虞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嘴里却说着极为扎心的话,让小邵氏再也装不下去,脸色瞬间青沉,满脸不悦看向她; “六公子此话何意?” “小女子只不过比你大几岁而已,何来年龄大一说?” 这就不高兴了? 果然,无论古今,年龄都是女人在最在意的事! “看来是在下误会,不过夫人年龄几何,与在下无关!” 虞杳软硬不吃,前一秒还在道歉,后一秒话锋一转继续扎刀,差点给小邵氏当场气过去。 咬牙深呼几口气后,小邵氏觉得不能再这么闲聊下去,不然她会被活活气死! 到这儿,眼神闪了闪,她盯着虞杳,扬起下巴就命令式的开; “听说,你的买卖做的很大?” 心还真大! 这就惦记上她的买卖了? 虞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换了个姿势坐好后,盯着高傲的小邵氏不冷不热的开口; “勉强能糊口罢了,怎么?夫人想给在下介绍生意不成?” 小邵氏被这话呛的面色不自然,而后就又高高在上的说; “你那生意,我也想插一脚,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说着,小邵氏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盯着虞杳又说;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且收好了,回头城外的那片地也有我一份儿,你的其他生意……就给我三成吧,我也不多要你的!” 盯着桌上的那几张银票,虞杳彻底给气笑了! 笑过之后,她懒懒起身,缓缓来到小邵氏面前,居高临下冷声问;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拿着这点银子,敢在本公子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 “你……” “明明一个嫁过人的残花败柳,却一口一个小女子,你都不知道害臊吗?” “大胆……” “识相的就滚,别让我动手,本公子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说完,虞杳直起腰,冷冷的盯着小邵氏看了最后一眼,便朝外大喊; “来人,送客!” “是——” 门外廊下立即响起香姑和姚青青的声音; 接着,二人迅速跑进来,对着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胸脯不断起伏的小邵氏道; “这位夫人,请!” “你……好你个杳六,你给我等着!” “在下人就在这里,夫人,只管放马过来!” 虞杳嘴角带笑,眉头轻挑,一副毫不把小邵氏放在眼中的模样,很是让人解气。 “二……二小姐……” 从来没这般丢过人的怀香,赶紧扯了扯小邵氏的袖子,提醒她赶紧离开这里。 “走——” 小邵氏气的脑袋嗡嗡作响,连桌子上的银票都忘了,甩着帕子咬牙就往外走; 身后依旧跟着香姑和姚青青二人,直到将俩人送出大门外,这才重重关上大门,两人不由一笑; “咱们公子真厉害!” “这等泼妇,也配在咱们公子面前显摆,呸!” 站在大门外还未离去的小邵氏,听到这话直接气个仰倒,咬着一口银牙愤恨转身,满心不甘! 而虞杳也没闲着,想了想就直接拿起桌上的银票,从后门儿出去,骑马直接朝衙门而去; 她要去告状! 当鲁孝宁看到这样的虞杳后先是一愣,接着就急忙问; “贤弟可是出了何事?” 不然,虞杳那么讲究的人,怎会穿着这么一身脏兮兮的衣袍来见他? 虞杳面色沉沉,二话不说就掏出几张银票放在他面前; “这……贤弟何意?” 以为虞杳是来给他送好处的,可抬头看了看她的面色,以及区区五两银票,鲁孝宁就知道不可能! 虞杳是一向爽利大气,就算送好处,也不可能这么没脑子! 正当鲁孝宁努力想着缘由时,虞杳这才冷冷开口; “大人若是有何想法只管与在下说便是,实在没必要让一个妇道人家跑到在下府上,拿这几两银子羞辱在下!” 想法? 妇道人家? 羞辱? 这都什么跟什么? 鲁孝宁越听越迷糊,越听眉头越皱,但有一点他很肯定,有人惹虞杳生气了! 而且,此人还和他脱不了关系! 想起‘妇道人家’,鲁孝宁首先怀疑自己的妻子,可想到她一向做事规矩严谨,且此时正挺着大肚子在后宅修养,是断不可能…… 突然,鲁孝宁神色一僵,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虞杳问; “可是那邵氏去找了贤弟?” 鲁孝宁口中的‘邵氏’,正是小邵氏! 原来他也知道这小邵氏不安分! “大人的妻妹突然找到在下府上,扔下这五百两银票,说是往后,在下的生意要分她一半儿!不知这是何意?” 虞杳知道此事和鲁孝宁无关,但作为知府,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姐夫,连小邵氏这样的小妇人都约束不好,她也就没必要捧他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鲁孝宁,差点儿被当场气过去,他咬了咬牙,顺了顺气,这才挤出笑容好生安抚虞杳; “贤弟何出此言?本官的为人你不是不知,此事……” “大人,二小姐求见!” 鲁笑宁话说一半,松失进来传话,他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中盛满怒火,咬牙低声道; “让她滚去后院儿!” 回头再解决她! 见鲁孝宁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可怕,松失立即出去。 “此事,本官定会给贤弟一个交代,还请贤弟见谅!” 鲁孝宁说着就起身,朝虞杳行礼道歉,却被她侧身躲过;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完,虞杳转身就往外走,鲁孝宁赶紧起身,亲自送到大门外; “大人,做大事者,莫要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给连累了!” 扔下这句话,虞杳跨上马背,打马而去…… 第一百八十四回不知好歹 “你……你们竟然要送我走?” “姐姐,姐夫,我可是碍了你们的眼?若是这般,我……我去外面找处院子住便可,不必姐姐姐夫这般费心!” 小邵氏一脸惶恐不安,说着就呜咽哭了起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大着肚子躺在炕上的大邵氏,被她这番话以及哭声弄得脑门儿直抽抽,心想; 冰天雪地,要不缓缓! 可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眼神森冷的鲁孝宁,就知道此事没得商量,她索性也硬了硬心,便缓缓开口; “你在此借住也有一年有余,是该回去看看父母了!” 大邵氏说完,那小邵氏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她,就像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亲姐会这般说! 接着,眼中渐渐升起一抹愤怒,但语调依旧可怜、且善解人意; “姐姐……眼看着你就要生产,就让我留下照顾你吧!” “我知道我这般身份常住在此,让姐姐姐夫脸上无光,可妹妹也不能在此时扔下你就此离去,若传出去,我还要如何见人?” 情真意切的说完这话,小邵氏低头擦眼泪的同时,余光瞥见心软的大邵氏神色果然有所松动,就安心的露出一抹浅笑; 因为,这招百试不爽,极为管用! 然而,鲁孝宁接下来的话,将她的内心的窃喜、自得、打的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姨妹多虑,本官的夫人自有丫鬟婆子伺候照顾,你有这心,当回去好好孝敬岳父岳母才是!” 瞬间,小邵氏嘴角的笑容一僵,猛的抬头看向鲁孝宁,满脸诧色,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受伤,以及不甘。 眼前的鲁孝宁面容严肃,长相儒雅,为人处事颇有手段,毫不夸张的说,前途无量; 就是这样的男子,让身为妻妹的小邵氏,总抱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心思; 想与他为妾! 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因着这样的心思,她屡次背着大邵氏,在鲁孝宁面前献殷勤,被狠狠警告过一番后,这才安分! 不过,听说六公子年岁小,且极有生意手段,又和鲁孝宁关系不错,小邵氏这才退而求其次,打起了虞杳的主意; 暗想有朝一日完全拿捏住这位六公子,届时,她以高姿态站在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姐夫面前,与他讲条件,谈买卖,叙旧情…… “姐……姐夫,您……” 小邵氏面色渐白,眼中也泛起泪花,是真真实实的难过,也希望鲁孝宁能改变主意。 只是这副姿态盯着鲁孝宁,没由的来让人心烦,此时的大邵氏不知怎么的心头猛的一颤,觉得这番做派有些不对劲儿; 又想到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便压下这股不安,靠在那里任由丈夫处理此事。 “最近未落雪,明日就动身吧!” 鲁孝宁眉头皱了皱,眼底涌动着厌恶之色,开口就这么决定。 不想,这时候他才六岁的儿子——鲁玉棠突然跑了进来,红着眼大声哭喊; “不要……我不要姨母离开!” “父亲,您让姨母留下好不好?棠儿乖乖听话,每天会认真写字,上学,还请父亲不要赶姨母走!” 无疑,鲁玉棠的出现,对小邵氏来说是场及时雨! 当即,她红着双眼扑上去,将鲁玉堂小小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大声的哭起来; “棠儿……姨母舍不得你,以后只怕再也无法见到你了!” “姨母……姨母你不要走,棠儿不让你走!” “姨母也不想……可是……由不得姨母……” 搂着鲁玉堂哭的满脸泪痕的小邵氏,别有深意扭头看了眼主位端坐,脸色铁青的鲁孝宁,再次大声哭了起来。 一大一小搂在一起哭的要死要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亲母子! 此时,靠在炕上,挺着大肚子的大邵氏终于忍不住,双手撑着慢慢坐起身,皱着眉头就唤儿子; “棠儿不可胡闹,来母亲这边!” “夫人当心!” 和奶娘赶紧上前,扶着她小心提醒。 而哭的满脸泪痕的鲁玉堂,渐渐停下抽泣,想要挣脱小邵氏的手去母亲那里,不想她却死死搂着小身体,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 “棠儿,姨母真的舍不得你!” “往后,没有姨母陪伴,你可要好好的,乖乖听话……” “姨母……姨母真的舍不得你……棠儿……” 渐渐停下哭泣的鲁玉堂,再次被小邵氏这番话说的哭了起来,且反手搂着她的脖子,一副誓死不分开的模样,让鲁孝宁额头的青筋渐渐鼓起,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带公子下去!” 鲁孝宁冷沉沉的语气,硬生生将鲁玉棠吓得憋回了哭声,瞪着湿漉漉的双眼,想哭却不敢哭的看看主位上的父亲,又转头看向炕上的母亲,最后喏喏开口; “母……亲……” 没等大邵氏开口,鲁孝宁再次冷了几度的声音接着响起; “带下去!” 无奈,门口立着的松失赶紧进来,一把抱起鲁玉堂,不想少邵氏却紧搂着不撒手。 松失无奈,只好开口提醒她; “二小姐,还请松开小少爷!” 松失的话,仿若当众扇了小邵氏一巴掌,让她脸色骤变,低头咬着牙愣了愣,这才抬头松开一只手,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对已经停下哭泣的鲁玉堂再次开口; “棠儿……” “啪……” 只是她刚开口,一个杯子狠狠摔碎在脚边,她吓得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惨白着脸慢慢转头看去; 见主位上,脸色阴沉到骇人的鲁孝宁,此时正死死盯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愤怒,她若敢再作妖,下一刻会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她瞬间收回另一只手,低头蔫了下去,丝毫不敢再作声! 小小的鲁玉堂,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可怕,转身将脸埋入松失怀中,趁机被迅速抱了出去! 不大的屋内,瞬间一片寂静,甚至静到让人心慌。 半晌后,就听鲁孝宁不轻不重,不冷不热的开口; “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启程!” 没有丝毫温度,丝毫客气,丝毫顾及,甚至连表面的称呼都懒得叫,鲁孝宁就这样冷冷的吩咐。 心中愤怒、不甘、暗恨…… 情绪极其复杂的小邵氏,也不敢再作妖,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行了一礼,转身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坐在炕上的大邵氏,到底心里不是滋味,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想要开口劝丈夫再等几日,却被早就看出她心意的鲁孝宁抢先一步开口; “明日必须送走!” “不然……迟早是个祸害!” 听丈夫用‘祸害’二字来形容自家妹妹,大邵氏心下不满,瞬间红了双眼,却听鲁孝宁又淡淡开口; “你可知……” 盯着妻子才开口,鲁孝宁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倘若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般! 最终,他咬咬牙,低声道; “她曾背着你,多次向我献殷勤,想要让本官收了她!” “这……这怎会可能?我可是她亲姐,她……” “夫人当心肚子!” 见大邵氏惊的脸色难看起来,一旁的和奶娘赶紧出声提醒。 而鲁孝宁却冷冷又道; “你将她视为至亲,可她……却未必!” “你可知,她今日拿着五百两银票,不顾脸面亲自去找六公子,要求人家将一半儿的生意分给她?” 说完,鲁孝宁都被气笑了,而大邵氏满脸不可置信,瞪着双眼,脑子里一片混沌。 “六公子与为夫有多重要,夫人该是清楚的,如何选择,夫人……” “送走,明日送走,这祸害……” 大邵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可见她此时也是恨极了这个亲妹妹…… 第一百八十五回会议决定 “六弟,真不用,我们住在这院子里极好,不用换的!” 看着进进出出忙着搬东西的丫鬟,沈若云满脸急切,又很是不好意思的劝虞杳。 “大嫂莫要推辞,隔壁的院子已经修好,火炕热热乎乎,你搬过去住着更方便。” “这里也极好……” “这里是好,可是大嫂也看出我整日里极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影响你们不说,他们也不自在!” 见沈若云依旧推辞,虞杳便笑着劝说,就想让他们一家在这里住的舒舒服服,没有任何顾及! 毕竟,这间院子还是太小,来年康儿会走路,倒是诸多不方便! 再说,隔壁两处院子都已收拾好,哪有空着的道理! “大嫂莫要犹豫,快随我过去看看,若哪里不喜欢的,让匠人再改改!” 虞杳说着,就拉起沈若云的手朝新建的小游廊而去,没走几步拐过弯,就看见两个连接两个院子的如意小角门儿赫然出现在眼前; 穿门而入,是赶工完成,大小同虞杳现在住的院子差不了多少,但院里铺设青砖,西北角长着两棵迎客松的二院,也将是沈若云夫妇,以及儿子康儿住的院落; 至于前院和后院要如何安排,那就是沈若云这个当家主母的事了,虞杳并不想插手。 俩人直接进了主屋,健见康儿已经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由周嬷嬷陪着玩耍; 屋里桌椅板凳,摆设物件一应俱全,连小炕桌,箱笼等物都是新制办的,认真扫视一圈儿,沈若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不由拉着虞杳的手道; “将那边儿的一些家具搬过的便是,何必还要花这个钱?” 话里虽然是责怪,可沈若云满心满眼都是感动和欢喜。 “这点儿东西又不值几个钱,再说咱们日日有进项,没必要抠抠搜搜,苦了自己!” “你呀!叫我说你甚子好?” 旁的话沈若云一概说不出,只拉着虞杳的手嗲笑。 “对了,是笑霜和笑雪二人的卖身契,大嫂收着!” “这还是……” “大嫂莫要推辞,往后她们二人是这院里的丫鬟,如何使唤,如何调教皆由大嫂做主。” “那……我就收下!” “嗯,安心收下,康儿一天天的长大,大嫂与周嬷嬷二人属实照看不过来,有两个丫鬟帮衬着,大嫂也能轻松些。” 虞杳笑着说完,炕上陪康儿玩的周嬷嬷,赶紧笑着道谢; “老奴多谢六公子心疼!” “嬷嬷何必这般见外?” “到底还是咱们六公子作会心疼人,桩桩件件安置的妥贴稳当,倒是让老奴偷了懒!” 周嬷嬷打趣的说完这话,自己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坐在炕边的的沈若云,也被她逗的合不拢嘴。 三人正说着,新买的笑霜和笑雪两个丫鬟,一人抱着一个不大的箱笼进来; “见过六公子,见过大少夫人!” 笑雪年十八,圆脸盘子,杏眼,厚实而又小巧的嘴巴,配上满脸笑容,倒是极为讨巧。 后面的笑霜,年二十,鹅蛋脸,丹凤眼,长得很耐看,但是右额一道小拇指长的疤痕,生生破坏了好长相; 据说,这条伤疤,是她前未婚夫打的! 也因为这条伤疤,让笑霜很是自卑,时常低着头,话也极少,但是人很稳当,做事勤快又有眼力劲儿,倒是难得的好帮手。 两人,之前在沙城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名字也是那时的主人家取的,之后赎身出府,不想日子并不好过,便又自卖为奴,这才被罗斯捡了便宜,立马送来给虞杳。 两人放好东西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虞杳转头打量一番,就开口; “以后,你们二人在秋华院当差,一切听从大少夫人的吩咐。” 虞杳当着二人的面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以后的主人是沈若云。 “是——” 二人异口同声,恭恭敬敬的回话。 “二哥住在隔壁的冬实院,虽然大哥不在家,大嫂安心,两边院子里都是人,有事你只管支会一说便是!” 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们几人,担心大嫂害怕的虞杳,忍不住叮嘱,给沈若云说的捂嘴直笑; “这有甚子可怕的,像你说的那样,左右院子里都是人,哪个还敢上门造次不成?” 听这话,几人忍不住笑出声。 “餐食咱们还是一处吃,若大嫂吃不习惯,在这院里单独开灶也行,一切随意就行!” “成,若哪日我不在大厨房吃,就提前给她们说一声。” 反正府里的伙食极好,沈若云还挺爱吃,就没有打算另开灶的意思; 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可以的! 说完该说的,虞杳就身离开,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 说起这四个院子名字,还是见微道长起的,说这样好区分; 从最早置办的第一处院子起,依次是春时院、夏风院、秋华院、和冬实院,顺应四季而起的名字。 虽然每个院子都有独立的大门,但内部有角门相同,来往也是极为方便。 穿过她自己住的夏风院,虞杳来到春时院,见大家都已经在堂厅等候; 就是在庄子上忙着接生马崽的敖通,驹伍延也都到了! 这是虞杳特地让人通知他们二人,为的是接下来重新任命之事。 “公子——” 虞杳进屋,所有人起身问好,只有虞战南坐着没动。 “都坐!” 说着,虞杳扫视了一圈儿,见王二石不在,便不由的问; “二石他还没回来?” 出去走商,或者府中没事时,王二石就会去铺子盯着,今日特意通知他提前回府,不想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公子,属下在呢!” 从厨房出来,嘴巴里还嚼着肉的王二石,说话间赶紧过去坐好。 “今日通知大家前,是有安排与大家商议!” 虞杳说完这话后,在座的所有人不由端正坐姿,等待后话。 “府里人多,事也多,有些事情必须仔细安排一下才行,接下来是我对各位职位的调整,有不合适的咱们可以商量。” 说完,虞杳首先看向右手旁的见微,就缓缓开口; “道长博学多才,智勇双全,能得他相助,属实我之幸,往后,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一切事务皆可请教道长!” 这话,无疑是给见微最大的信任,以及最高的肯定。 “贫道,多谢公子信任!” 见微立即起身道谢,满眼都是感激,以及被无限信任的欢喜。 “以后,府中大小事务,劳烦道长了!” “该是如此,贫道绝不辜负公子!”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客气后,虞杳又看向秦沐; “秦沐继续任大总管一职,主要掌管庄子,关外,以及各处生意。” 就大总管这一职位,已经说明虞杳对他能力的肯定,和信任。 也就是说,只要虞杳不在,秦沐完全可以做任何决定。 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混到如斯地步的秦沐,此时满心感激,起身就朝虞杳弯腰行了一大礼,并出声道; “属下多谢公子知遇之恩,唯忠心与性命回报公子!” “好!秦总管请坐!” 接下来,虞杳又看向敖通…… 第一百八十六回各司其职 “敖通——” 闻言,敖通立即起身,抱拳恭敬道; “属下在,请公子吩咐!” “府中管家一职由你担任,有没有问题?” 怎么也没想到会让他担任管家一职的敖通,不由愣住,随即迅速抬头看向正盯着他的虞杳,这才忍住激动,满脸感激大声道; “多谢公子信任,属下绝不让你失望!” 管家一职,对敖通来说再顺手不过,正因他擅长此道,知人善用的虞杳,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后,才做出这个决定。 “希望你用心管理好府中的一切,拿不定主意的可以与道长商量。” “是——” 敖通大声回答完,有转向见微,弯腰道; “往后,还请道长多多指教!” “好说,敖管家不必多礼!” 见微是个痛快人,摆摆手便笑着应下。 “刘蒙——” “属下在——” “你心细,以后去文武码头接货之事,就由你来负责!” “属下多谢公子,定会用心办好差事,绝不让公子失望!” “请坐!” 接着,虞杳又看向王二石,直给他看的一脸激动,不由的挺了挺胸膛; “王二石——” “公子请吩咐!” 王二石瞬间站起身,大声喊话,犹如战场上的士兵一般严肃,直挺,看到在座所有人不由笑出声。 “城里的几间铺子,暂时由你监管,出了任何纰漏,唯你是问。” 虽然只是暂时监管,可这对王二石来说,已经是重任,瞬间就忍不住红了双眼,并再次大声回答; “二石……多谢公子!” 他赶紧低头擦了擦眼睛,又抬头笑着保证; “公子只管放心,有属下在,绝对出不了一丝纰漏!” “好,我等着看你的表现,请坐!” 虞杳笑着说完,就老向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驹伍延; “驹伍延——” “公子,属下在!” “今天开始,庄子上的牲口归你管,这件事上,完全由你说了算!” 爱马如痴,又擅长处理马的各种问题,疾病的驹伍延,听到虞杳这话,心里高兴的恨不能大叫几声,性格内敛的他,因为太过激动而红了眼; “多谢公子!” “还请公子放心,属下保证将每匹马而照顾的好好的!” 说完这话,驹伍延扭头看向坐在对面嫂子——唐惠心,两人皆露出欣喜的笑容。 “唐惠心——” 正替自家小叔子高兴的唐惠心,猛的听到虞杳喊她,立马站了起来; “奴婢在——” 其实,唐惠心算不上虞杳的奴婢,因为她没有卖身契,顶多只是长工罢了,完全没必要这么自称。 可是,心从感激的她,每次面对虞杳都是这么自称。 “以后,你负责内院账目,不懂的就去请教道长,敖管家也会配合你!” 内院有沈若云一家子,所以,唐惠心这个内院账房很有必要。 “是,奴婢会尽心尽力管好账目,多谢公子信任!” 虞杳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看向香姑; “香姑,以后府中的丫鬟婆子,都由你看管。” “是,公子!” 香姑一脸感激起身应道。 “姚青青,灶房的事由你看管,务必要注意卫生!” “奴婢晓得了,还请公子放心!” 之后,虞杳又看向安静坐着的柯丞; “柯丞,做我的护卫,不知你愿不愿意?” “属下愿意!” 柯丞二话没说就起身回答,神色极为坚定,眼神也闪过某种亮光,让一旁静坐不语的虞战南,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以后,就拜托你了!” “公子不必如此见外!” 柯丞说完,便又坐了回去,神色却比之前轻松许多。 之后,虞杳又点了没到场的几人的名,并宣布了他们以后负责的事务; 比如,姚黑子,负责外虎坝一切事务。 如此,舒墨,负责管理关外所有人,和一些杂事。 至于车高高和裘饱饱,暂时负责则轮流看守猛虎寨,外兼走商。 木同,还是负责在铺子帮忙! 其余人则由秦沐安排,虞杳就不费这个心了! 安排好这一切,他们各自去忙,虞杳和虞战南,见微三人去后院暖棚摘菜,趁着这点闲暇时间,晚上再吃一顿暖锅子,顺便恭贺大嫂一家乔迁之喜! “六弟,还是你有本事,这法子都能想的出来!” 第一次来暖棚的虞战南,看着满目绿油油,水嫩嫩的青菜,惊的瞪大双眼,不大相信的蹲下亲手摸了又摸后,确保不是眼花,这次起身盯着虞杳夸赞,眼里也满是惊叹; 他的妹妹,似乎比他想象的还有本事! “突发奇想试试而已,没想到真被我误打误着,给种了出来,想来也是老天眷顾!” 面对家二哥的眼神,虞杳还能怎么说! 只能笑着这般搪塞,心里多少有点儿犯虚; 好在她内心绝对强大,对此面不改色,提着手中精致的小篮子,就朝一旁的韭菜走去; 前一段时间割了一半,如今已经又长了起来,她拿着小片儿刀,弯腰就要割另外一半,打算中午吃顿韭菜鸡蛋饺子,不想虞战南上前,拿过她手中的刀就说; “我来,六弟莫动!” 说着片刀儿比划一翻,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问虞杳; “要如何割?” “贴着地面割下来就行!” 虞杳说完,虞战南点点头,拿着片刀儿割了起来,且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常年完家伙事的人! 见此,虞杳又过去摘豆子,才摘了两把,又被虞战南上前抢了去; 虞杳只好去里边劈芥菜,才动手,摘完豆角的虞战南又上前抢了过去,主打一个不让自家妹妹动手。 无奈,虞杳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与见微快乐薅菜,心里多少有点感动! 三人手中的三个篮子被装的满满当当,正要出去时,敖通就就来; “公子——” “何事?” 空着手,跟在手提两个大菜篮子,自家二哥身后的虞杳,就知道有事,便出声忙问。 站在暖棚门口的敖通,忙让开路,随跟在最后面回禀; “老钱刚刚进来传话,说外面有人找公子!” “何人?” “说是一位不认识的公子!” 敖通心里也疑惑,但是依旧如实回答。 听他这话,虞杳先是一愣,而后想起某种可能,神色渐渐激动,拉着虞战南的手忙说; “二哥,菜篮子交给敖管家,跟我前去看看,说不定是大哥的人来了!” 说完,虞杳又转头对见微说; “道长也一同去看看,这里就交给其他人!” “好——” 心里真好奇的见微,说完见虞战南依旧提着手中的篮子不撒手,他笑了笑,也替着跟着往外走,敖通则是关好暖棚的大门后,才急匆匆的跟上去。 来到前院将,篮子放在厨房,手都没有洗,虞杳四人就朝大门外面而去…… 第一百八十七回脑补大戏 “二……二公子!” 门外来人,正是虞顾北已经消失多月的随身护卫——虞忠! 在上相遭遇刺杀后,他就和虞顾北分开,且一直隐藏踪迹,暗藏不动。 但对虞家的事情,以及京城的事态发展,他却打探的一清二楚,在得知二公子遭遇不测时,也是痛心疾首,奈何无法联系他家公子…… 直到虞顾北这次主动联系他,多日来提心吊胆,担忧自家公子一家安危的虞忠,暗中联络好人手后,马不停蹄赶到这里。 只不过他们一行人太过惹眼,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们分批进城后,找好落脚点,这才由他出面,登门来此找人! 满怀激动的虞忠以为,会见到自家公子,却不想大门一开,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已经‘遭遇不测’的二公子——虞战南! 饶是他跟着自家公子见过大风大浪,也被惊的一愣,而后惊喜不已的开口; “二公子,您不是……” “我命大,无碍!”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虞忠,同样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虞战南,步下台阶儿,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的事却只字不提。 “二公子无碍便好,属下……” “属下拜见二公子!” 此情此景,满心激动的虞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弯腰对虞战南行了一大礼,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自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不过,能在此处见到你,我心中甚喜!” 虞战南满目感动,亲自扶起虞忠,按在他肩膀上认真道,俩人相视一眼,一切不必多言。 “进去说吧!” 大门口人来人往,一向小心谨慎的虞杳,适时出声提醒。 闻言,虞忠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青袍,格外白净,瘦瘦矮矮的小公子立在门口,朝他暖暖一笑,而后率先转身往里走; 从那笑容中回过神的虞忠,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可是,他又极为确定,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不由有些愣神; “进府再说!” 见虞忠盯着自家妹妹刚才站的地方,皱着眉头出神,虞战南对着一旁的见微道长无奈一笑,这才开口提醒。 “哦!是——” 回过神来的虞忠,心里不禁为自己走神感到懊恼,便立即跟着虞战南的脚步迈进府中,习惯性的迅速打量四周的环境,几眼扫过后,便对这个院子有了大概了解。 而后,跟着一路来到堂厅,就见虞杳已经在主位上落座。 “这位是……” 迈进门槛,再次面对虞杳,虞忠越发觉得熟悉,不由转头问虞战南,却被他嘴角的笑容给惊呆了! 二公子这是何意? 为何这般笑? 虞忠可不敢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家二公子这般发笑,是因为见到他太过开心的缘故! “你再仔细看看!” 心疑惑的虞忠,在虞战南笑声提醒下,再次抬头迅速打量一眼虞杳,怕太过失礼,又赶紧挪开视线; 越看越眼熟! 不过,真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这位公子! 虞忠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怪他有这种反应,如今的虞杳,不管是气质、长相、还是精气神儿、都和以前有极大的变化,不是特别亲近之人,第一眼根本就认不出。 像虞忠这样在外行走的护卫,就更不用说了! “二哥,你莫要再逗忠护卫了!” 二哥? 这位公子为何唤二公子为二哥? 难道是大爷在外的私生子不成? 讶异非常的虞忠,一个没忍住又猛的抬头,盯着虞杳迅速打量几眼,这回却被他看出了一点门道; 别说,这位公子和小姐还真有点儿像! 再看看二公子那一脸宠溺,绝对是亲兄弟无疑! 加之,虞顾北让他来不归城的如意居找‘六公子’,之前虞忠也以为只是个代号而已! 眼下,他却知道,这位小公子,可是他们虞家实实在在排行老六的小公子! 这样说来,眼前这位小公子,是大爷的私生子无疑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忠,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很快在心里接受了这一事实! 只是,他心里不由暗想; 不晓得,大夫人知不知晓此事? 别说,忠护卫还挺操心! “属下,见过六公子!” 很快回过神,整理好情绪的虞忠,上前两步,对着虞杳抱拳见礼。 “忠护卫院道而来,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谢过后,虞忠这才退后落坐,态度恭敬有礼,让一旁的见微都忍不住点头,心里越发对虞杳兄妹三人的身份好奇。 但也只是好奇而已,他没有丝毫窥探的意思! 他知道,待时机成熟,自家公子定会向他说明一切! “不知我家公子何在?大少夫人与小公子可还好?” 知道虞顾北身重剧毒,又一路颠簸至此,虞忠这是担心他的身体,开口就忍不住急切的问。 “大哥有事在外,大嫂在隔壁院子,康儿也极乖巧伶俐,忠护卫安心!” 虞战南太明白虞忠此时的心情了,便立即笑着回答他。 听到这番话,虞忠算是彻底将心放回肚子,端起热茶吃了几口,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见微和敖通; “这位是妹妹的师长——见微道长!” “这位是妹妹府上的管家——敖通!” 知道虞忠并没有认出自家妹妹,同样,也没猜出自家父亲莫名其妙多了个‘私生子’的虞战南,特意在介绍时强调‘妹妹’二字,就是想要虞忠知道虞杳的身份。 然而,虞忠好像并没听出来,却起身先向见微,敖通打招呼; “虞忠见过道长!见过敖管家!” “忠护卫客气!” “忠护卫有礼!” 三人互相认识后,虞忠又坐回位子,可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抬头就见自家二公子,正一脸笑意盯着他; 虞忠…… 这是怎么了? 他说错话了吗? 还是…… 等等! 刚才二公子说了什么? 妹妹…… 对,就是妹妹! 二公子又多了一个妹妹? 这样说来,大爷在外面不但有个私生子,还有个私生女? 天爷! 一向严律本分,洁身自好的大爷,也能干出这等事? 当真看不出! 此事,十有八九瞒着大夫人的! 虞忠心里又忍不住一番活动,脑补一出大戏,那是狗血又精彩,丝毫不比画本子上的故事逊色…… 第一百八十八回脑补乌龙 “不知七小姐在何处?” 七小姐? 哪个? 虞忠的突然问话,却问懵了虞战南兄妹二人! 两人诧异对视,大眼瞪小眼,满眼都是不解! 见微和敖通更是一头雾水,只以为自家公子下面还有个妹妹! 就说,这乌龙真够大的! “何人?” “哪位七小姐?” 虞战南问这话的同时,也一脑袋迷糊; 不会是他老父亲,在外给他们整了个妹妹吧? 那也不对,不应该排行老七呀! 难不成上面还有一个? 瞬间,虞战南怀疑其自家老爹对老娘的忠诚度,差点让镇国将军晚节不保! “二公子刚才不是说小姐吗?” 这回却换虞忠不解了! 怎么,才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 虞战南…… 一脸吃惊! 还能这样理解? 虞杳…… 忠护卫很有想法吗! 见微…… 奇奇怪怪,啥事都有! 敖通…… 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妹妹就是你家小姐!” 虞战南无语后,就耐着性子解释,毕竟他当时的心情也极为震惊,虞忠能想岔,也不足为奇! “是,回头见到七小姐,属下定会如公子一般相待!” 既然二公子都这么说了,这位‘七小姐’是不是私生女,也就无关要紧了! 只希望,大夫人知晓后能不要闹腾! 虞战南彻底懵了; 怎么又是七小姐? 这小子,今天就和七小姐过不去了吗? 吃瓜群见微和敖通,则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所幸安静坐在一边看戏,也听听到底怎么个事! “咱们虞家,只有一位小姐!” 被虞忠整的实在无语的虞战南,索性说话更直白一点,好让他能反应过来。 虞忠这次反应倒是极快,点点头,一脸严肃的应承; “是,属下谨记!” 五小姐已经去了,虞家自然只有‘七小姐’这么一位小姐了,他心里清楚。 可是一旁的见微,却听出了点门道; 虞姓? 不知到底是哪个字? 刚才虞忠自报姓名时,他没有多想,可虞战南的话却让他不由深思; 原来,他们兄妹姓虞! 这个姓…… “六公子也好,七姑娘也罢,中忠护卫记得都是自家人便行,也莫要太过烧脑!” 见虞忠还是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虞杳便如是开口,也不纠结什么五六七,公子小姐的,总归都是她自己,没必要这般较真。 “是——” 也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的虞忠,立即点头应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到底这,这都是公子们的家事,他一个护卫就不掺和了! “二公子,六公子,其他人都在城中,不知大公子如何安置他们?” 几十壮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同时进城,多少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虞忠想尽快将他们安置妥当。 也想到这一层的虞杳,转头看向见微问; “道长,牢中那几十人可有排查好!” “皆已盘查仔细,鲁大人有言,可随时去提人!” 等这句话的虞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给见微一个感激的眼神,转头对虞忠道; “先让他们休整一夜,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去见大哥!” “是,属下遵命!” 虞忠立即起身恭敬行礼,满身属于士兵才有的气势,再次让见微眼眸一缩; 真正意识到,他家公子的身份,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不一般! 所猜不错的话,大公子和二公子皆是武将出身! 想到这儿,见微眉头微蹙,开始有些走神,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杳一个扭头,就清楚捕捉到见微的神色,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立即警惕起来! 眼下正是要紧关头,若是他们兄妹活着的消息被走漏,京城的家人…… 这个后果虞杳不敢想,亦不敢赌! 因为,代价太大! 转念一想,见微于她诚心诚意,赤心一片,她不应该再隐瞒真实身份,而是如实告知一切,也方便以后行事…… 不动不动声色敛下眼皮,盯着茶盏中的汤吹了吹,看着荡起的那一圈圈儿小波纹,虞杳暗想; 她此时的心情,大抵也是这般涟漪波荡,无法平静! “属下告辞,明日一早在城外静候公子!” 该说的是已说明,向来办事利落的虞忠就要起身离开,去和其他人碰头,却被虞杳出声拦住; “且等等!” 说完,她看向虞战南,并笑着说; “兄弟们一路奔波,二哥去看看他们,路上多买点酒肉,好给他们解解乏,回头到了关外安定下来,再给他们接风洗尘!” 虞杳一向虑事周全,考虑到这是大哥的人,如今他本人不在这里,理应由他们出面好生招待! 再者,这些人千里奔骑,本就是为她的事而来的,她又怎会不顾念! 听到这话的虞忠先是一愣,接着满眼感激,立即开口道谢; “属下替兄弟多谢六公子!” 只要主子顾念他们的辛苦就好,比说什么好听话都强! “该是我们兄弟谢你们才是,走,我随你去看看,正好同兄弟们不醉不归!” 虞战南搂着虞忠的肩膀笑着说完,就又转头对虞杳说; “夜里我就同他们一处了,明日一早,六弟别忘了带上我的坐骑,咱们西城外见!” 也很想去关外走一趟,见见自家兄长的虞战南,带着属于以前的开朗笑容,同自家妹妹汇报,并请示,有种大男孩儿请示家长的感觉,很让人动容。 二哥的能回到以前,真好! “好,不过你们不能吃太多的酒,也不能闹的太晚,不然……” “晓得,六弟放心,你二哥我,心中有数,绝不会耽误明日的正事!” 虞战南拍着胸脯说完后,又看向见微和敖痛; “二位,咱们过段时日再见!” “二公子保重!” “二公子好走!” “晚上的暖锅子在下是吃不成了,劳烦道长与敖管家替在下多吃些才是!” 一想到馋人的暖锅子,虞战南就忍不住直吞口水,已经迈出门槛的人,扭头笑着这般同叮嘱,那表情就像错过了多少真金白银一般肉疼,让虞杳都有些不忍直视,随无奈开口; “明日走时,我多带着菜就是,二哥不用这般不舍!” “还是……六弟疼哥哥!” 说着,虞战南内院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回头嘱咐; “大嫂那边儿,六弟亲自过去说一声,我就不同她道别了,总归用不了几日咱们就回来!” “放心,我会说的,你们走吧!” 再不走就说个没完了! 虞杳赶紧挥挥手…… 第一百八十九回再次路遇 翌日.晨起 西城门一开,虞战南和虞忠二人就分别带人出城,在西城门五里外等候虞杳。 骑在马上的二十八壮汉,可都是虞顾北手下的卫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虽然穿着不起眼,可浑身气质明显不同于一般人! 好在早起路人不,倒也不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隐约听见马蹄声; 接着,骑着初一的虞杳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而后,是四辆用来拉货的大板车,有两辆此时却拉满了人,两辆拉满了粮食货物! 驾车的人尚且看不清,但左侧骑在马上的柯丞,和右后方如同一座铁塔般,负责断尾的秦沐,却极为惹眼。 “是六公子!” 虞忠声音不大不小的说的,周围二十八壮士,齐刷刷的盯着渐渐走近的虞杳打量,心想; 这就是六公子! 瘦瘦矮矮,白白净净,属实不像虞家男儿! “二公子!” 驾着第二辆马车的王二石,还没到跟前,就歪着身子欣喜的同虞战南打招呼。 “属下见过二公子!” “老奴见过二公子!” 接着,秦沐和柯丞二人,以及前面驾车的米多、和后面驾车的熊才、常乐几人上前打招呼。 “诸位有礼!” 虞战南客气的朝他们抱拳回礼,目光迅速转向身面两车的囚犯; 货车虽大,但两辆车拉四十多人还是有些拥挤,好在冬日寒冷,他们挤在一起倒也暖和! “话回头再说,先赶路!” 天逐渐大亮,来往行人也会越来越多,他们待在这里属实有些太过惹眼,虞杳立即阻止要向她行礼二十八壮士,便看着虞忠笑说; “赶路吧,近些时日未下雪,路上好走,天黑应该能到!” “是——” 虞忠也着急见自家公子,二话没说就大声答应。 二十八壮士也满脸好奇的打量着两车囚犯,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井然有序分成两队,左右护着囚犯和货物,朝西而去。 “驾——” 过了十里亭,上了宽敞官道,前面带头的虞杳立即打马加速,后面的其他人以及四辆马车也跟着全速奔跑,以至于路过庄子时都没停留一下。 午时,他们在半路随便吃了点儿干粮,补充能量后接着赶路,终于在晚上戌时,也就是一更末到达关外。 “汪汪汪……” 狗叫声吵醒了已经熄灯歇息的虞顾北和舒墨等人,他们以为城外的牧族来袭,从暖烘烘的炕上爬起来,胡乱披上衣服,拿着家伙事儿就冲出来; “何人?” 虞顾北站在黑灯瞎火院门口,隔着一扇木门,冷声呵问。 手中握着马缰绳,心情激动的虞忠,听到自家公子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就开口搭腔; “公子……是……属下……” 说到最后,虞忠的声音哽咽不出,门内的虞顾北明显一愣,沙哑中带着明显欢喜的声音瞬即响起; “虞忠——” “是!正是属下!” “咯吱……” 朴实无华的木门从里边儿打开,虞顾北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不远处舒墨手中火把的映衬下,带着光晕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哥……” “属下等,见过大公子!” 二十八卫和虞忠的声音齐齐响起,在漆黑空旷的夜里,有着别样的壮举,以至于连虞战南的声音都被淹没。 “兄弟们一路辛苦,起!” 借着火把的亮光,迈出大门的虞顾北,视线一一扫过他曾熟悉的手下,直到落在虞杳身旁,已经双眼通红,尽力隐忍激动情绪的虞战南时,又忍不住一愣,双眼大瞪,颤抖着嘴唇开口轻唤; “二……二弟?” “你怎会来此?难道……” 震惊的脑袋乱哄哄一片的虞顾北,根本没来得及细想缘由,虞战南就冲上去,和自家大哥紧紧搂在一起。 许是,兄弟俩极少有这般亲密的举止,虞顾北的神色明显有一瞬不自然,看向虞杳的双眼却出奇之亮; 接着,薄厚适中的双唇微微上扬,预示他此时的心情! “好了!你来也好!” 虽然不知道自家二弟为何来到这里,但是人平安无事就极好,这也是经过磨难之后虞顾北的体会; 且说话声音极为温柔,有种哄他儿子的错觉! 被自家兄长弄得不好意思的虞战南,连忙松开手退后两步,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几个来回后,见其身体、气色、精神头儿、都比他想象的要好许多,总算彻底安心! “六弟,一路辛苦!” 看着自家妹妹跟着在严寒中奔走,虞顾北心疼的连忙上前,牵起她的手揉搓起来,虞杳乖巧的任由温暖的大手替自己取暖,抬头笑着对舒墨说; “他们都是自家兄弟,你看着安顿一下!” “是,公子赶紧进屋,属下来安顿!” 舒墨连忙将火把插在墙头,上前就同二十八卫打招呼。 “公子,他们要安在安置在何处?” 这时,秦沐上前,指着身后已经从车上下来的四十多囚犯,询问虞杳的意思。 这话一落,后面的那四十几人瞬间安静,等待决定他们命运的答案。 “安置在后院儿,那里有大通炕,夜里也暖和,先将就一个晚上明日再做安排!” 从来没听过‘炕’是什么东西的四十多人,此时也一脸懵,更不清楚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就这样,两帮人被的安置下来,让灶上的人连夜烧了两锅热汤,就着胡饼简单吃了一顿后,这是男人洗都没洗,进屋倒在大坑上就是一个睡! 相较于这里的一片宁和,山脉另一边儿的外虎坝,却一片狼藉,到处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叫声、求饶声、老人的谩骂声、牲口的惨叫声、以及嚣张放肆的大笑声…… “嗖……” 一声口哨响起,趁着黑夜突然袭击的这队人,拿着羊回部落的牲口、皮子、女人、满意离去。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再次身受重伤的宗申革,眼里萃满毒光,恨不能冲上去将他们一个一个撕碎…… “苍天!这可让咱们怎的活?”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 “家里的马儿全都被抢走,以后……” “我的女人也被抢了,孩子……呜呜呜……” 一个壮汉愤怒说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悲伤的情绪传的老远…… 第一百九十回半路偶遇 “快看,前面有个人!” 半路和方英、元化、江连希、林志云四卫偶遇的姚怀安,突然看见前面路边上的雪堆里趴着一个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说起和四卫的偶遇,多少有点儿戏剧性! 离京,打着寻找二公子幌子的四卫,一路快马南下,去了一趟铜州——冗城,也就是虞家老家,在那里装模作样停留了三天,然后以回京复命为由迅速离去,自此彻底抹除一切踪迹,不知去向! 而后,四人一路南下到九原,又西行穿过半个南川州,途经会中时,夜里在客栈,和同样走这条路线的姚怀安遇上; 夜里,去方便的江连希和姚怀安在黑漆漆厕室偶遇,由于两人都没带灯,在解手时不知怎么的发生失误,尿液溅在对方身上,也说不清到底谁是罪魁祸首,一时两人就争论起来; 一说是你尿的! 一说是他尿的! 一说自己准头极好,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一说自己也不差! 于是,一泡尿就就引起了一场争吵! 可是,两人越吵越来气,觉得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污蔑他们撒尿的技术! 吵着吵着,二人才发觉不对劲,察觉对方怎么有种…… 该死的熟悉感! 出了厕室,凑近一看; 开水锅里洗澡——熟人! 当真是不尿不相认啊! 在得知姚怀安也要去不归城找六公子时,接下来五人便一路同行。 姚怀安的惊呼声,让看见前方不归城,忍不住激动的四卫瞬间回神,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左前方的路边儿雪堆里,正趴着一个黑乎乎的男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四人没有犹豫,当即上前查看情况; 见那人一身粗布厚袍,体型健壮,一腿弯曲,一腿直伸,冻的青紫的双手握抓地面,整个人保持用力往前爬行的姿势,身后还有爬行是留下来的痕迹…… 由于近日没下雪,路边儿的积雪不厚,但这么趴着也是够呛! “应该是受伤!” 四人中嗅觉最厉害的元化,说着就翻身下马,上前将趴在路边儿的那人翻了过身,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紫,胸前有两处未经处理的刀伤; 伤口不是很深,但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过多。 元化又探了探脉搏,便扭头向身后的四人道; “还活着!” 意思不言而喻,他们要不要救? 一时,几人都沉默了! 不救吧!他们于心不忍! 可是救的话,万一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毕竟,他们一路来也是处处小心,生怕留下任何踪迹,万一此人…… 盯着躺在地上那人胸口的伤疤看了好一会儿,作为队长的方英最终沉沉开口; “带着吧,进城再说!” 有他发话,元英二话没说,扛起地上已经冻得快僵硬,且还有一口气的那人放在马背上,而后他们五人朝近在咫尺的目的地——不归城直去。 进城后,五人并未着急去找六公子,而是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找来大夫,给救来的那人看诊,包扎过伤口后,这才轮流出去转悠着摸查情况; 一向小心谨慎的他们,虽然已经到了这里,但在没有确定十分的安全下,是不会贸然去见六公子的! …… 关外的虞杳,将一切安顿好,把大事交给自家的大哥后,又打算准备回城,却被虞顾北给叫住; “六弟,且等等!” 虞顾北一脸疼,看着浑身包裹严实,头上带着羊皮帽,脸上围着布巾,只露出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美眸的虞杳,在她疑惑的眼神下缓缓开口; “二十八卫本领过人,且个个武艺高强,都是常年随我上过战场的……” 虽然,秦沐和柯丞就在一旁,但虞顾北毫不顾忌的说出这话,让两人心头一惊,面色却依旧如常。 “你时常外出,挑俩人带在身边儿帮忙,大哥也放心!” 闻言,一旁的柯丞立即紧张起来; 公子有他,还要什么别的护卫? 虞顾北说完,就看向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虞忠,想要张嘴喊人,却却虞杳拦住; “大哥,不用!” 听到虞杳拒绝的话,柯丞莫名松了一口气。 “放心,咱们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以为虞杳对此有所担忧的虞顾北,笑着摸了摸自家妹妹羊皮帽,满眼都是疼爱。 “大哥,我不是担心人手不够,是真没必要!” 说着,虞杳转头看向柯丞; “柯丞功夫极好,大哥也是见识过的,有他绰绰有余,不需要旁人!” “可……” “这里正是起步的艰难时候,处处需要人手,他们跟随大哥多年,用起来更顺手,再者……” 说着,虞杳忍不住神色严肃起来,便压低声音道; “往后这里就交给大哥,而外面行走的事,就由我的人出面,这样会更稳妥!” 虞杳的这番话,让虞顾北彻底沉默。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开口; “还是六弟想的周到,咱们是得处处小心些才好!” “没错,所以这里就拜托大哥了!” “自家兄弟,何须这把见外,倒是你,在外行走,万要当心!” “大哥放心,不过回头咱们再琢磨一下联络方法,平日无事通通信便可,这样我的人手就可以专注外面的生意,不用来回折腾,而这里,你们也安全!” 毕竟他们现在是搞大事,若走漏一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交给大哥,你莫要忧心!” 论联络方式,虞顾北自有他们的法子,且快速又好用。 就等这句话的虞杳调皮一笑,又得寸进尺道; “信鸽什么的,大哥也替我一并弄起来,往后咱们传个话也方便!” “好,最多半个月,此事一定办妥!” 办事效率极高的虞顾北,想都没想就接下来这件事,心里也对妹妹能提出要求而开心。 “那我先走了,大哥不忙的时候也回去看看大嫂和康儿,总归不远的!” “好,路上当心!” 说着,虞杳就带着秦沐、柯丞、王二石等一大帮人离开。 如今,这里有虞顾北镇守,虞杳是没有一丝担忧的,并将自己的人手带了回去,另做他用。 至于自家二哥——虞战南,想在这里多留几日,虞杳便随他去了! 第一百九十一回故人登门 在不归城呆了两日,摸清情况,也打听清楚如意居的位置,方英这才决定上门。 然而,被他们救的那人此时也醒了,呆呆盯着床顶问; “这是……何处?” “客栈!” 姚怀安的话,让他神色愈发清明,白着脸一怔,接着就想起什么,整个人不由点儿着急起来; “何处的客栈?” 不会离开不归城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床上的男子立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好在他身体强壮,经过两日的休息,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从严重失血中慢慢缓过来,身上的冻伤却还得在仔细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这是做甚?大夫说让你卧床静养!” 见那人的举动,姚怀安一把摁住就这般说; 怎么说,这条命也是他们几人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看着他这般不当回事儿,姚怀安也是不高兴的! “这位兄弟,大恩……姚黑子来日再报,此时……” “你也姓姚?” 没错,受伤的人正是姚黑子! 他的话让姚怀安诧异过后,脸上多了几分欣喜。 见姚黑子愣愣看着他,姚怀安赶紧笑着解释; “巧了,我也姓姚!” 确实很巧,姚黑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他说到; “多谢姚兄弟救命之恩,眼下我有要紧事要回不归城……” “此处正是不归城!” 姚怀安赶紧开口,这下轮到姚黑子愣神,不过很快他就激动起来,扶着床柱站起来,就急切道; “那……那劳烦姚兄弟送在下去城西的如意居!” 隔壁房里,刚要外出的方英,听到‘如意居’三个字猛的停下脚步,沉着脸,冷着双眼听姚黑子接下来的话。 不怪他多想! 半路随手救的伤人,竟然也去如意居,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儿? 屋内的姚怀安,一听姚黑子要去如意居,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 他盯着姚黑子上下打量一番后,便不动声色的问; “咱们刚来此地,不清楚如意居是何地,又在何处?不知姚大哥去那里做甚?” “如意居在城西宝月巷第二家,那里是在下的家,我有万分紧急之事,赶回家要禀报我家公子!” 姚黑子说的急切,门口的方英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感叹真是凑巧! 随即,他推门而入,在姚黑子诧异下,以及姚怀安欣喜中开口; “正好,我们几人也要去如意居!” 姚黑子…… 这么巧? 突然,他警惕的发问; “你们……你们去如意居做甚?” 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难道认识他家公子? 将姚遥黑子的一切反应看在眼中的方英,愈发安心,便笑着道; “去找……六公子!” “你……你们认识我家公子?” 姚黑子这句话不打自招,再次让方英打消疑虑,嘴角的笑容也愈发真诚,朝他点头道; “正是,说来咱们也是有缘!” “太好了,劳烦二位兄弟带姚某速速去如意居,我有重要的事要禀报我家公子!” “安心,咱们这就走!” 方英说着,门外的元化、江连希、林云志、三人进来,扶着姚黑子下楼,将他安置在马背上,然后几人朝城西而去…… 刚从城外庄子回来的虞杳,正和秦沐的人商量,这几日去外虎坝看看,顺便再走一趟商; 毕竟,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牧族的粮食物资用的差不多了! “一会儿属下整理好货物,咱们明日一早就启辰!” 秦沐当即如是说,也想趁着最近天气好,多出去跑几趟; 冬季物资匮乏,牧族会出手不少牲口,这也是他们赚钱的好机会! “好,货物由你看着调配,顺便给黑子他们多带着吃的用的。” “是——” “公子,公子……” 秦沐刚回答完,就听院子里传来急切的大叫声,听着很是熟悉,怎么有点儿像…… “怎么是姚黑子……” 王二石话说一半儿,就见被老钱和另外一个陌生年轻人扶着的姚黑子,颤颤巍巍出现在堂厅门口; 身后,便是方英四人! “黑子哥,你这是怎的了?” 王二石赶紧跳起来,上前去着急询问情况,一看姚黑子的脸色,心里更加担忧。 而虞杳,则盯着后面的四人出神; 方英? 他怎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他可是神武侯的侍卫,长年来也只听命与神武侯! 而且,四卫都来了! 虞杳知道他们,还是因为原身受宠,在祖父那里多次见过四人! 姚黑子说了什么,虞杳一句都没听进去,而是隔空与方英对视,最后忍不住喊出声; “方队长!” 一声方队长,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也让四卫诧异不已。 尤其是方英,又盯着虞杳打量一番,渐渐露出震惊神色; 显然,是认出了虞杳! “小……公子!” “真的是公子您!” 方英有些不可置信的向前几步,激动的盯着虞杳。 若不是他以前经常见小姐,估计此时也是认不出虞杳的! “是我,你们怎么来了?” “可是祖父那里出了何事?” 四卫代表什么,虞杳再清楚不过! 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她就提心吊胆,心有不安! 而堂厅里的所有人,其实都盯着方英五人打量,心想; 公子老家又来人了! 不知道这回又公子的几哥? “公子放心,一切安好,属下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追随公子!” 原来是这样! 虞杳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明白自家祖父的意思; 看来,这是慢慢转移势力! “怀安……见过公子!” 终于回过神来的姚怀安,也认出了虞杳,立即上前哽咽行礼。 这也因为他以前跟着自家祖父——姚吉,在虞府内管事,几乎日日都能看到小姐,所以一番仔细辨认后,才认出了眼前的公子,就是昔日的小姐! “怀安哥,辛苦了!” “不苦……见到……公子就好!” 说起来,两人小时也算是儿时玩伴,见姚怀安神色激动,虞杳笑着上前拉起他,也算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后,赶紧招呼五人坐下,虞杳这才看向姚黑子; “可是那边儿出了事?” “公子,宗申革的部落被不明人袭击,死伤惨重,牲口也被抢走大半,我们的人也被牵连……” “咱们的人还好?” 虞杳面色一沉,赶紧追问。 不想,姚黑子却摇了摇头道; “天黑……属下也不知晓,宗申革苦苦哀求,不得已属下才骑了匹马跑出来传信,奈何跑到半路体力不支……” 听到这番话的众人也跟着沉默,都盯着虞杳等待决定…… 第一百九十二回奔走相救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前往!” 一听虞杳即刻出发去外虎坝,方英、元化、江连希、林云志,以及姚怀安五人,立即起身表示要同行。 却被虞杳果断拒绝; “一路来,你们多有辛苦,就在家好好歇息,正好府上其他人我都带走,府中就由你们照看。” 对着方英五人说完这话,虞杳又看向见微和敖通; “他们五人都是自家人,还请道长安顿在我二哥的冬实院。” “公子安心,贫道会照顾好几位!” 见微说着,朝方英五人笑着点头打招呼。 而后就听虞杳对敖通道; “他们五人的屋子,还请敖管家费心,被褥、衣物、鞋袜等若有缺的,尽快让人安排。” “是——” 虞杳都关心到被褥衣物等细枝末节的事了,可见,这五人的重要性! 敖通郑重的点头应承,心里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 “这是见微道长,于我亦师亦友,人极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懂的事可以问他。” “这是敖通,咱们府的管家,回头缺什么,只管跟他要就是,自己家莫要客气!” 同五人介绍完见微和敖通后,虞杳又转头向大家介绍五人; “方英、元化、江连希、林志云、姚怀安、他们五人是家中长辈派来协助我的兄长,都是自家兄弟,先认识一下,回头慢慢熟悉。” 虞杳说完,就见王二石,和提着包袱的香姑几人进来,便知他们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她想了想,又看着刘蒙吩咐; “你留在府中,三日后运送一批粮食与货物去外虎坝!” 那里遭受重创,正是需要粮食和物资的时候! 而三日后,这件事应该能平息,路上相对也比较安全! “是,属下记住了!” 刘蒙说完,一旁的方英又开口; “公子放心,三日后,属下会与这位兄弟一同前往!” “好,有方大哥一起,我也放心!” 点点头,虞杳起身,见五人也跟着起身,她又笑着说; “旁的事回头再说,你们好生歇息!” “是——” 说着,虞杳拿起一旁椅子上的羊皮大氅套上,又带好围脖和帽子,最后套上羊皮手套,挂上长剑,拿上马鞭看着同样整装待发的秦沐,柯丞等人道; “出发!” 瘦瘦小小的身体,好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以及不由自主让人臣服的威力! 被厚重的羊皮袄子一裹,越发显得娇小、圆滚、无端的多了几分可爱,可腰间挂的那把长剑,明白白告诉所有人; 她——虞杳,招惹不起! 矮矮圆圆的身影,被众人送出大门外,利落的骑上马背,并在四卫和姚怀安的注视下,骑马离去…… …… “格……里……” 身受重伤,面色惨白,身体虚弱,咬牙挺了三日,此时觉得身体不大好的宗申革,扭头眼巴巴的看了眼帐篷外,便不由轻唤一直在帐篷里照顾他的贴身随从,也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玩伴——格里。 “首领,您……您是不是口渴?” 知道宗申革心思的格里,属实不知那位六公子何时才能到! 亦或者他愿不愿意前来! 只好无奈的这般问,心里却祈祷少首领能够挺下去! 羊回部落遭此重创,他们每个人都悲痛欲绝,但只要人在,一切都有希望; 可眼下,看着奄奄一息的宗申革,他们每个人的心情沉重,不知道接下来将如何度过这个寒冷冬季! “可有……六公子……” “首领好生歇息,想必六公子已在来的路上!” 见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宗申革说话异常艰难,格里忍着悲痛好生安慰,就是希望他宽心,能挺过这一劫! “让……让人……去迎迎……六公子……” 苦苦等待虞杳的宗申革,想到他起身都困难,便如是吩咐格里,就是不想失礼; 哪怕到了如斯地步,他也对虞杳保持最大的热情和礼遇! “首领安心歇息,属下已让哀赞去外面迎了,不会失礼的!” 格里说着心中一阵难过,上前小心替宗申革盖好身上的羊皮毯子,守在这里一步也不敢离开。 “格里……” 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格里,宗申革又睁开双眼盯着他,像是有话要交代一般,瞬间两人不由都红了眼。 “首领……莫要多想,好生歇息,等六公子前来就有办法救您了!” 这里遭受洗劫后,夏季准备的草药大部被毁,宗申革身上的重伤,就靠他们东拼西凑的那点儿药一直挺着; 眼下,看来是挺不住了! 想到这儿,格里再也忍不住低头默默落泪,心里祈祷六公子赶紧到来! 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格里从未像眼下这般,期盼过一个人的到来! “我……若去了……” “首领……莫要乱说,您会好起来的……” 一点儿听不得这话的格里,倔强的抬起头,打断宗申革的话,不让他胡思乱想,亦不让自己难过! “首领,等您养好伤,还要带领咱们报仇,将那宗帖乌大卸八块儿,给死去的族人一个交代……” 格里口中的宗帖乌,正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也是,宗申革的堂弟! 宗帖乌是宗申革叔父——宗穆千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也是唯一的儿子,所以他自小就格外狂野、残暴。 因此,多年前宗穆千为保护族人受伤,弥留之际,抓着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宗申革的手,让他一定要善待宗帖乌! 正是因为这个承诺,近几年来面对宗帖乌的屡屡挑衅,宗申革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想,屡次宽容,却换来宗帖乌的丧尽天良,这次竟不惜勾结外人掠杀族人,试图杀死宗申革,自己取而代之,当羊回部落的首领! 不想,宗申革和全族汉子以死拼杀,最后,他们只能带着抢夺的大量财物,以及女人、牲口迅速离去! 但宗申革清楚的知道,宗帖乌不会死心,他还会卷土重来! 时间,就是他死后! 所以,他不敢死! 硬是撑着一口气在等…… 等眼下唯一能救他们的人——虞杳的到来! “来了来了……六公子来!” 突然,帐篷外面不知何人激动的大吼一声,躺在羊皮毯子上的宗申革,双眼都跟着一亮,不由扭头看向帐篷外…… 第一百九十三回上药疗伤 “六公子里边请,我们首领……一直在等您!” 哀赞的声音刚落下,宗申革死死盯着的帐篷帘子,从外掀起; 接着,身着羊皮大衣,头戴皮帽,矮矮圆圆,风尘仆仆的虞杳身影,出现在宗申革视线里! 惨白虚弱的面容,此刻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并轻轻开口; “六……公子……” 一进帐篷,顾不上旁边人的虞杳,看见面色青白,眼窝深陷,几乎是吊着一口气躺在那里的宗申革时,内心莫名一颤,急忙上前; “怎的……成了这个样子?” “六公子!” 一旁的格里赶紧起身弯腰行礼后,才红着眼哽咽道来; “没有伤药……我家首领这几日……就这般咬牙挺着!” 说着,格里难过的低下头暗自不语,那么一强壮的汉子,此时显得无助又自责! 而虞杳,则被惊呆了! 回过神,她连忙脱下手套,摘掉帽子交给身后之人,手中就多了个小药瓶儿,倒出两粒拇指大的药丸递给低头难过的格里; “这药,快给你家首领服下!” “是——” 格里抬头,二话没说,感激的接过药丸儿,上前小心扶起宗申革,喂他服下药,就听虞杳又问; “身上的伤可有上药?” 格里朝他摇了摇头,咬了咬牙后慢慢掀起羊皮毯; 只见宗申革光着的上半身,左肩蔓延到心口,以及腹部横竖两道大伤口,此时早已溃烂流脓,并伴随着丝丝腥臭…… 此情此景,一旁的几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寒的虞杳,属实不能想象,这几宗申革是如何挺过来的? “要先给他上药!” 说着,虞杳又从皮袄内层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药瓶递给格里,面色担忧的看着一直盯着她的宗申革问; “身上的肉已溃烂,必须割掉,你……挺得住吗?” “可——” 身体虚弱的宗申革,在虞杳的注视下莫名充满希望,继而肯定的得出回答。 见此,虞杳点头鼓励; “为了你的族人们,一定要坚持住!” 说完,她又转头吩咐哀赞; “拿盏灯,和一碗烈酒来!” “是——” 哀赞转头急忙跑出去,很快就拿着一盏铜灯,和一碗烈酒进来。 “六公子,给您!” 东西放在一旁,虞杳脱掉羊皮袄子,抽出匕首,而后看了一眼宗申革,对秦沐说; “摁住他的双腿!” 然后,又对哀赞吩咐; “绕过去,摁住你家首领的肩膀,一会儿千万不能让他动!” 说完,两人就动手,宗申革瞬间就被摁在榻上动弹不得,但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丝毫不为接下来的事担心。 这时,一手拿着匕首的虞杳,摸出一条灰色手帕,上前对宗申革说; “咬着,当心伤着舌头!” 听闻这话,宗申革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咬住被叠成长条的手帕,并示意虞杳动手。 虞杳拿起匕首在火上反复烧起来,然后将滚烫的刀刃儿放进酒碗中浸湿,转身就朝宗申革胸口溃烂流脓的伤口…… 酒味儿合着腥臭味儿瞬间散开,让周围几人忍不住闭气,唯有虞杳面不改色拿着匕首,动作极其娴熟的在宗申革身上剐着腐烂流脓的血肉; 那双手上却不沾染丝毫,明明再血腥不过的场景,因为那双纤细小巧的手,无端给人一种美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满头虚汗的宗申革,愣是没吭一声,直到最后一刀结束,他才两眼一闭,这才昏了过去! “上药——” 满头是汗的虞杳,立即提醒拿着药瓶儿站在一旁,整个人如入定一般的格里。 “哦哦!是——” 格里早就看的手脚发软,甚至连打开药瓶儿的力气都没,一旁的柯丞立即上前拿过药瓶打开,替宗申革处理过的伤口上完药后,见虞杳神色疲倦,满头大汗,他便忍不住开口; “公子在一旁歇息,伤口就由属下来包扎!” “好——” 点点头将地方让给柯丞,虞杳立即用烈酒洗干净自己的匕首,又放在火上烧了烧,然后边随身收起来,边挑起帘子出去,站在门口好好喘了一口气。 此时,放眼望去,附近都是一片萧瑟,不远处的一根横杆上,挂着一排牲口皮; 想必是被贼人砍杀而死的牲口! “六公子,我家首领他……他能好么?” 跟着出来的格里,在虞杳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出这个他最担忧的问题。 这时,秦沐和柯丞也相继出来,后者先开口说; “公子,伤口都已包扎好!” “嗯!” 虞杳点点头,看了一眼出来同样盯着她的哀赞,这才缓缓开口; “此事,不好说!” “宗申革身上的伤,你们再清楚不过,若是及时医治,以他的身体,躺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可眼下……” 说着,虞杳眉头微蹙,都不忍心说下去。 那么重的伤,他能挺这么几天,属实已经是奇迹! “还请六公子,一定要救活我们首领!” 跟着咬牙挺了好几天的格里,此时终于绷不住了,猛的跪在虞杳的脚边苦苦哀求。 “格里兄弟起来说话,我家公子一路奔波,也是在极力相救,只是宗首领的伤势太过严重,此事只能看天意!” 秦沐一把拉起格里安慰着说,心情也有些沉重。 这时,不远处又急匆匆走来两人; 一位三十来岁,个子很高,身体强壮,脸上带着伤。 另一位四十来岁,个子略矮,但是身体很肥壮,满脸浓密的胡子,看着都是长辈的样子。 匆匆上前,二人打量一眼从未见过的虞杳,便齐齐弯腰行礼; “见过六公子!” “二位不必多礼!” 虞杳客气说完,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的罕图拉,掀起帘子朝帐篷内看了一眼,便迫不及待的小声问; “六公子,我们首领他……他……” 意思很明显,眼中的担忧也很真实,可是有些话他就是不忍心问出口。 怕啊! “不知……这关能不能挺过去?我家首领伤的太重了!” 三十来岁的善尔夏,想了想也跟着问出同样的问题。 见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且面色忧愁,神色不安,虞杳只能实话实说; “你们首领已经服过药,伤口也包扎过了,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天意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几人没好意思再追问,安排虞杳在隔壁的帐篷休息,秦沐则带着其他人去帮忙…… 第一百九十四回卷土重来 接下来两天时间,虞杳的人帮着羊回部落的人搭好帐篷,安置好老幼病残,用他们带来的伤药给每个受伤的羊回族人包扎伤口,虽然不能即刻将他们从悲伤中带出来,但也给了莫大的安慰和帮助。 这夜,虞杳在隔壁帐篷里睡得安稳,突然睁开双眼,愣了一两个呼吸后眼神一沉,掀开身上的羊毛毯,迅速穿戴好衣袍,并摸黑朝外走去! 因为,她听到了动静! 而且是马蹄声! 不过,好像有人刻意包住马蹄,声音不怎么明显! 轻轻挑起帘子出去,就和同样出来的秦沐、柯丞、王二石等人碰了个正着; “公子……” 王二石意外的轻叫了一声,虞杳上前压低声音吩咐; “你们也听到了?” “是——” 秦沐与柯丞低声回答。 “朝那个方向而去的,我们去看看!” 虞杳示意的方向,正是宗申革族人居住的地方,离他们还有四五里地的距离。 正因如此,那夜与歹人厮杀时,宗申革才伤的这般重,连带着姚黑子和大齐都受伤; 好在,其他几人夜里守着牲口生产,并不在帐篷,加之那人没有招惹他们的意思,这才躲过一劫! 说着,虞杳带头朝远处迅速掠去,后面紧跟着秦沐和柯丞二人,至于王二石,则去提醒格里等人,顺便看守他们的马匹,货物。 三人在黑夜中摸上去,果然见十几形迹可疑的大汉从马上下来,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应该还没死!” “伤的那般重,迟早都是个死,不如,现在就去……” “不行,先控制住那帮族人,不怕宗申革不服软!” “万一……” “怕个甚?事到如今,只能他死我活……” 断断续续听到几人的交谈,也清楚他们的打算,虞杳悄悄比了个手势,秦沐和柯丞左右散开,藏身在暗处等着那些人分开。 果然,有人说了句什么,他们迅速散开,朝着前方族人居住的帐篷摸去。 见此,后面三个身影悄悄尾随上去,悄无声息就抹了三个! 在虞杳又放倒一人,并跟上前面几人时,前方的帐篷里突然传出大呵声; “何人?” 许是帐篷里的人也听到了动惊,接着就亮起了灯,窸窸窣窣穿衣声传来。 见此,手里握着刀的那十几人不由愣在原地,直到隔壁两个帐篷跟着亮起灯,他们这才慌忙躲藏,却也正好给了后面虞杳三人下手的好机会! “嗯——” 闷哼声响起,慌不择乱躲在虞杳旁边的那壮汉,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来人,快来人……” 帐篷里出来的善尔夏闻到一股血腥味儿,突然大喊起来。 “上——” 这一喊叫,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彻底不管不顾,提着刀就冲出去,朝着他,以及隔壁帐篷出来的两人就是一通砍杀。 而虞杳、秦沐、柯丞三人,迅速窜上前去加入战斗; “噗……” “啊……” “贼人来袭……” “快,快让老人人孩子们躲起来!” 闻声身过出来的罕图拉,一看又出事,就朝不远处大喊一声,企图让族里的男人们保护好老人妇幼。 经过一次劫难,女人孩子的数量减半,他们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 然而,几个汉子刚加入战斗,就看着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瞬间反应过来有人在帮他们; 而且,此人很可能是住在这里的六公子主仆! 一想到这儿,他们满心感激,热血沸腾,手里的动作也更加迅速有力; 不过,仅剩的那几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为首的男子边挥舞着弯刀,边凶残怒吼; “何人?到底是何人与我为敌?有本事出……” “呲……” 壮汉怒吼到一半,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满含戾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胸膛,然后瞪大双眼,盯着自己面前瘦瘦小小的黑影暴怒; “找死……” 牙缝里挤出这两字,也不管胸前正冒着血的伤口,挥舞着大刀朝着虞杳头顶砍去; “铛……” 弯刀半路被柯丞的长剑挡住,并一个巧劲儿将人掀的连连后退。 这时,周围的族人拿着火把跑出来,将附近照的亮如白昼。 年长的罕图拉走近一看,一手提着弯刀,一手捂着胸口,高高壮壮,满目凶残,正盯着虞杳的人,正是宗帖乌时,就忍不住黑着脸,咬牙恨齿道; “宗帖乌,果然是你!” “你这畜生,还敢再次夜袭族人,看我今天不活宰了你!” 恨的双眼喷火的罕图拉,说着挥起刀就要冲上去,要活剐了宗帖乌这个罪魁祸首,却被一道虚弱的声音制止; “等……等!” 声音从虞杳三人身后传来,熟悉中带着虚弱,是宗申革! 虞杳转身,就见格里,哀赞二人几乎是左右架着脸色惨白,身上严严实实裹着羊皮大衣,但虚弱的脚步都抬不起来宗申革慢慢上前。 看到虞杳、秦沐、柯丞三人手中拿着还滴着血的家伙事时,他满眼感激点头致谢; 而后扫视一圈的族人,见没有任何人受伤,倒在地上的都是宗帖乌的人时,他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愤恨盯着被人群包围,此时一手捂着胸口,与唯一属下背靠着背警惕的宗帖乌,恨恨道; “你……还敢前来?” “哼!有何不敢?” 高高壮壮,跟头黑熊一样的宗帖乌,虽然胸口被虞杳划了一道大口子,此时还在不停流血,但满脸不屑,甚至说话时十足的底气,不以为然的样子,比虚弱不堪的宗申革好上太多! 若不是知晓前因后果,他这番理直气壮反问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他是什么正经好人! “你……该死!” 想起被他们杀害的族人,以及被抢走的妇女,还有大量牲口,宗申革就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身体实在不行,只想现在上去将他给活剐了! “你都未死,我做弟弟的,又怎好意思走在你前头?” 宗帖乌块头大,心思毒,嘴皮子功夫也很有两下,一句话就让宗申革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俨然,被气的不轻! “那……今日,你就留下替我开路,好让我黄泉路上……无无碍!” 深呼几口气,手中紧握着一条帕子的宗申革,毫无血色的嘴里吐出这番话,听着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百九十五回托付族人 “有本事……你只管来!” 宗帖乌咧嘴一笑,眼睛闪着不屑冷笑,对宗申革挑衅道,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死活,就跟个疯子似的! “首领莫要与他废话,今日,定要拿他的血祭奠我们枉死的族人!” 早想动手的善尔夏说完,手提着刀,等待多时的罕图拉、以及周围的一众羊回汉子,用仇视的目光盯着宗帖乌,想杀他的心再明显不过! “啊……” 就在他们提着刀一步步靠近时,与宗帖乌背靠背的布仑,突然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大叫一声朝善尔夏砍去; “铛……噗嗤……” 俩人的刀才撞在一起,罕图拉就从后面雷霆出手,一刀刺穿布仑的胸膛; 瞬间,一切定格,他嘴里不停涌出鲜血,然后慢慢松手,扭头看向宗帖乌的时候倒地; “你……” 看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嘴里还不停涌着血泡,渐渐没了气息的布仑,宗帖乌恨的直咬牙,可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指责罕图拉下作吗? 那联合外人伤害自己族人的他,又该如何形容? “啊……来吧!有种来杀我!” 红着眼睛仰天大喊一声,他拍着还在流血的胸膛,愤怒吼叫。 “怎的?都怂了?” “哼!老子应该早早都宰了你们,让你们一个个的眼里都只有宗申革这个废物!” “来啊!来杀我!” 大声叫嚣着的宗帖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见没有人吭声,愈发的放肆嚣张,看周围族人就跟看臭虫一般! “怕了?哈哈哈……你们怕了也好,回头等他宗申革咽了气,本首领……” “休想!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老子今天就活宰了你!” 一旁的罕图拉再也忍不住,大骂着提着刀就要冲上去,宗申革旁边的哀赞却快他一步,直接上前就朝宗帖乌脑袋砍去; “铛——” 被宗帖乌侧身躲过,且稳稳的接住他的大刀; 个头,以及力气相当的两人咬着牙暗中较劲,谁也不服输。 见此,虞杳、秦沐、柯丞三人后退让出地方,好让他们解决内部矛盾! “去死——” 突然,哀赞朝着宗帖乌膝盖猛踹一脚,弯刀直朝他的胸部刺去; “呲……” 胸口有伤,躲避不及的宗帖乌,羊皮袄子被划了一条口子,腹部瞬间见血; 他迅速低头扫了一眼腹部,然后眯了眯眼,带着凶残反扑了上去; “找死——” “铛铛铛……” “噗呲……” 再次,宗帖乌被哀赞砍伤右臂,趁着他喘息的空挡,后面的善尔夏猛的朝他后腰砍了一刀; “啊……” 这一刀,直接将宗帖乌砍倒在地,惨叫连连。 “砍死他!” “杀了他!” “杀了他,替族人报仇!” “报仇雪恨……” 此时,外围的族人已经愤恨的大声喊叫起来,躺在地上的宗帖乌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索性摊开四肢,躺在那里死死盯着宗申革满脸冷笑; “杀了我……你们别想有安宁日子!” “实话告诉你们……” “我……可是替摄政王办事的!” 摄政王? 宗帖乌的话,让站在一旁看戏的虞杳眉头一皱,不禁怀疑这话的真假度! 鄱芜摄政王? 宗帖乌一个小喽喽,怎么会和鄱芜摄政王扯上关系? 想着,虞杳扭头看向虚弱站在不远处宗申革。 见他神情愤怒,咬牙切齿,便知此事属实! 也是,后面没人撑腰,他能做出屠杀族人的事来? 而且,十日之内接连出手,一点顾及都没有! 不过,说起鄱芜摄政王,虞杳不由想起察图寮那个疯子来! 不知,这宗帖乌和他有没有关系? “拿……来……” 突然,宗申革朝身旁的格里伸手。 “首领……” “拿……来!” 格里一脸担忧,但在宗申革越发冷硬的声音下,他只好双手递上手中的弯刀; 在众人的注视下,宗申革手中提着弯刀,一步步朝着躺在地上的宗帖乌走去; 脚步缓慢无力,但那眼神却让人胆颤,连宗帖乌都收起放肆的笑容,渐渐怕了起来; “宗申革,识相今日就放了我,不然,摄政王的大军定会踏平此处!” “下去……同族人说吧!” “你……” “噗嗤……” 在宗帖乌震惊的眼神中,一刀正中心脏,他仰着脖子不停的抽搐,眼中满是不甘,最后重重躺下,彻底没了气息! “砰……” “首领,首领……” “快,扶回帐篷!” 力竭的宗申革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族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抬回帐篷,虞杳主仆三人都没人过问。 不过,一场危机被平息,很值得庆幸! 但是,宗申革情况很不容乐观,人被抬回帐篷没一会儿后就高烧不退,且极为凶险,能不能挺过去都不好说! 在虞杳的提议下,格里,哀赞二人不停的用烈酒擦他的四肢和脖子,以这种方式来降温,效果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情况略微好转,宗申革缓缓睁开了眼; “六……六公子……” 一听自家首领嘴里念叨着六公子,哀赞连忙跑出去叫虞杳。 隔壁帐篷里,才睡没一会儿的虞杳又跟着进去,就见宗申革躺在那里,看着她时眼里闪烁着莫名的亮光,嘴角也渐渐跟着勾了起来; “六……公子,多谢!” “你我无需这般见外,先好好养身子,一切以后再说!” 这话虽然宽心,但虞杳知道,宗申革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 “不……在下现在不说……以后只怕没了机会!” “首领莫要多想,安心养伤才是要紧!” 站在一旁的格里,难过的红着眼低声劝慰。 哀赞也不吭声,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善尔夏、罕图拉、二人也进来,见宗申革这般情形,都忍不住红了眼。 “首领……” “听我说……” 宗申革开口,所有人不忍心打断,只好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就见他盯着虞杳满目哀求; “六公子……若在下去了,还请公子接管,并照看我羊回族人……” 这是托付后事! 虞杳心头一跳,眉头跟着一皱,嘴上却说着宽心话; “宗首领这是哪里的话,你的族人自然是得你来照顾,不过你安心养伤,这段时日我的人会帮忙照看他们,不会再发生昨夜的事!” 第一百九十六回交代后事 “还请……六公子答应!” “不然……宗某无法闭眼!” 宗申革固执的盯着虞杳,满眼都是哀求; 是一个将死之人,对族人放心不下的恳求! 若是可以,他也想亲自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走向强大,奈何……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求……六公子!” 见虞杳皱着眉头不吭声,宗申革知道她的担忧与所思所想,便再次开口相求。 眼下的情况,只有将族人交给虞杳他才能彻底放心,不然,他就是死也闭不上双眼的! “宗申革,病人思虑太多,与身体恢复无一丝益处!” 若是旁的事,虞杳二话不说会点头答应,可让她接手整个羊回部落…… 这事有多棘手,有多麻烦,虞杳再清楚不过,她不想出力不讨好,所以依旧没点头,而是非常冷静的提醒宗申革。 再者,羊回部落又不是没有可用之人,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插手此事的! 虞杳这般想着,扫了一旁的几人,而后看向宗申革,意思不言而喻! 不想,宗申革却是满眼无奈,而后重叹一口气,看向低头悲伤的罕图拉开口; “罕图拉……” “是,首领,您请吩咐!” 忍着悲痛,罕图拉上前两步,小心等待宗申革的吩咐。 “你们……往后对六公子……必像对本首领一般,恭恭敬敬,绝无二心……” “首领……” 听着宗申革交代后事,罕图拉难过的叫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就哽咽落泪。 而一旁的善尔夏、格里、哀赞、以及帐篷外站着的好几人,都低声落泪,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这时,宗申革示意格里将他扶着坐起,然后一一扫过每个人,他眼睛带着不舍,又淡淡叮嘱; “你们……必须当着本首领的面……起誓……” “从今往后……接纳……并忠于六公子,永不背叛,不然……天地不容……” 屋内除了虞杳之外的其他人,顿时抬起头,盯着宗申革齐声开口; “从今往后,属下忠于六公子,永不背叛,不然天地不容!” 然而,听到他们这番誓言的虞杳,无奈又无力! 想反驳,可对上面色惨白到几乎成透明状态,此时用哀求的眼神盯着她的宗申革,再充分的理由她也说不出口,亦不忍心说出口! “六公子……在下的族人……就拜托公子……”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公子保他们安宁……” 他们羊回部落过的有多艰难,身为首领的宗申革再清楚不过! 以前的雄心壮志,此时都成了满腔遗憾! 即便如此,他也要在离开之前,将族人安顿好! 他知道,以虞杳的能力,接手羊回部落定会做的比他好许多,而他的族人,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一点,他无比确定! 所以,才撑着一口气,如此难为虞杳! “还请……六公子成全……在下的不请只请!” “来世,申革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说着,气喘吁吁的宗申革就要挣扎着跪下,给格里吓的紧紧抱住他,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折磨去了! “六公子,还请您答应首领,不然……他心有不安!” 见宗申革吊着一口气还放心不下族人,格里难过的跪下恳求虞杳答应。 不然,宗申革真会死不瞑目! “还请六公子同意!” 哀赞也跟着跪地恳求,且态度极为恭敬! “六公子,您就点头答应吧,不然首领他……” 几人中年龄最长的罕图拉,哽咽着说完这番话,就再也忍不住低头擦拭眼泪。 其实,猛的听到宗申革的请求,他也很吃惊,可仔细又考虑,这便是眼下对羊回部落最好的决定! 不然,首领两眼一闭,势必又起一番波折,届时,羊回部落又要再遭受一次重创! 而且,部落里没有一人能担当起新首领的重任! 更没有一人,在这边绝境之下,带领羊回部落度过危机! 所以,让六公子接手羊回部落,便是最正确的决定! 看着一个个跪在脚边的壮汉,自己死死盯着自己的宗申革,虞杳不得已只好点头; “好,我答应你,不过……” “申革……多谢……六公子!” 最牵挂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宗申革满脸灿烂笑容,盯着虞杳颤颤巍巍递出他脖子上红蓝宝石狼牙项链; “还请……六公子收下!” 看着这串项链儿,其他人都一愣,满目恭敬,齐齐等待虞杳的反应。 愣了一瞬,虞杳这才伸手接过狼牙项链,拿在手中倍感沉重,却故作轻松道; “我先替你保管,等……” “好……” 后面的话没给虞杳说完,宗申革就笑着点头。 只是,才说完,他深邃好看的眼中,不由流下两行泪,是欢喜、是安心、是遗憾,是不舍…… “你……” 突然,虞杳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由的一阵闷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盯着宗申革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虞杳只能好生安慰他; “宗申革,好好休息,有事回头再说!”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嘴角依旧带笑的他,再也忍不住就转身出去。 她要透透气! 里面压抑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来! 站在帐篷外,看向远处的雪山,虞杳虔诚的祈祷; 希望宗申革能好起来! 他,是个好首领! 羊回部落不能没有她! 然而,不管是上天也好,雪山诸神也罢,没有一个听到她的祈祷! 天黑前,宗申革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听着隔壁帐篷传来的哀哭声,虞杳愣愣坐在那里,整个人一下子没了力气,胸口憋闷,眼眶发酸…… “公子,宗首领……去了!” 这时,柯丞进来小声提醒,却担忧的盯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虞杳。 “去……了?” 虞杳抬头,红着双眼盯着柯丞确认的问到,就像还在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般。 “是,去了!” 然而,柯丞轻缓,却极其肯定的声音,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并接受事实。 “走,去送送他!” 说着,虞杳缓缓起身,一步步朝外走去,可心里莫名有些抗拒。 若是可以,她只想立马带人离开这里! 这样的话,下次见面,又像以前一样,能远远看见宗申革; 也能再听到那声满含热情的‘六公子’! 奈何,天意难为! “新首领到——” 心里难受的慌,边走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虞杳,刚到隔壁帐篷外,门口的格里就大声唱报; 他虽然红着双眼,满身悲伤,可对虞杳是实打实的恭敬。 也因为他的话,帐篷内哀哭的所有人停下声音,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她…… 第一百九十七回商量对策 宗申革走了! 羊回部落所有族人悲痛欲绝,还是打起精神为他操办葬礼。 罕图拉、善尔夏等年长的几人,为宗申革净身后,用纯白色的白布袋子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然后由全族男人,抬着去三十多里外的一处雪山上; 让宗申革的尸体头朝北,脚朝南侧躺,躺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并在周围用石头围死,他们所有人跪地祈祷后,这才迅速离开,期间任何人不得回头! 在虞杳以为葬礼就这样结束,准备找个合适机会与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时,三日后,罕图拉却又带着族人上山了! 因为习俗原因,虞杳也不好多问,但还是听这里的孩子说,大人们上山,是去看首领生灵升天了没有; 也就是去放尸地看宗申革的尸体还在不在! 若尸体被飞禽吃光,就认为亡灵已经升天,预示族人和子孙后代将得到吉祥,幸福! 如果尸体被野兽扯食,就认为死者生前做过坏事,杀牲过多,死后用自己的肉体还给野兽! 如果尸身无损,则认为死者生前罪孽尚未消除,再去向遗骸摸上酥油、酒等,让飞禽来啄食! 对比,虞杳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依旧选择尊重。 盯着远处那座雪山,手中拿着狼牙宝石项链的虞杳,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真心希望宗申革的生灵得到救赎,去到他们最向往,最美好的地方! 好在,结果应该是好的,他们每个人回来时一脸轻松,这让虞杳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日,正好刘蒙带人送粮食和物资过来,分了一部分粮食给羊回部落的族人,虞杳也同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多谢六公子!” 看着堆成小山的救命粮,神情憔悴的罕图拉,带头向虞杳道谢。 “既然受你们首领之托,我自然会说到做到,只是接下来的事,还得有个章程才行!” 一听虞杳这话,十几个汉子不明所以的盯着她。 “六公子所言极是,不过首领已经将诸事托付于您,还请六公子多多费心!” 罕图拉说着,就起身行礼,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作为外人的虞杳,不想掺和羊回部落的内事,更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不说别的,就这个部落的百十来口人,有多少心甘情愿让一个外人当他们首领的? 又有多少,在盯着这个首领的位子? 况且,他们本就是同族之人,虞杳这个外人就是再费心费力,到头来能不能得到认可还两说! 所以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虞杳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但是,宗申革的托付她又无法拒绝,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当中再选一个新首领,然后她一旁帮衬,让他们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季,来年开春,一切都会好起来! “先起来再说,此事,正好是我与大家要商量的。” 扶起罕图拉,虞杳不紧不慢的开口,而后扫是一眼羊回部落的男人们,又道; “没错,你们首领是托付我此事,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这新首领的位置,还是你们羊回部落自己人当更合适!” 虞杳坚定的说完这话,羊回部落的所有男人们都是一愣,而后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或许,他们不理解,虞杳为何要将首领之位往外推? 或许,他们没想到,有人会对首领之位不感兴趣! 总之,所有人一副很意外的表情盯着虞杳,见她没有玩笑和推辞的意思,都忍不住沉思。 “六公子,此事万万不可!” 罕图拉赶忙起身劝阻,神色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不过虞杳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大变; “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起码这个冬季我会给予你们最大的帮助,让你们每个人平安度过寒冬。” “六公子,万万不可,您是首领亲点的新任首领,若您不接受首领之位,我们首领在天之灵难以安息!” 善尔夏也扑通一下跪在地,神情悲痛的如是诉说。 接着,哀赞也跟着跪下哀求; “六公子,请您莫要推辞,咱们打心里拥护您做咱们羊回部落的新首领,还请您看在先首领的面子上,接受咱们吧!” 就是双眼通红,神情悲伤的格里,也跟着跪下,盯着虞杳恳求; “六公子,属下深知您根本就不在意这首领之位,亦觉得多有麻烦,还请您看在首领的面子上,顾念与他相识一番,莫要推辞,好让首领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格里说完,匍匐在地重重的叩首相求,让虞杳到嘴边拒绝的话无法出口。 亦如他所说那般,虞杳怕宗申革的灵魂无法安息! “还请六公子莫要推辞,接管首领之位!” 见虞杳坐在那里不动,亦不吭声,其他人齐齐跪地恳求。 这真是…… 赶鸭子上架! 虞杳头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缓兵之计; “众位起来说!” 在罕图拉,善尔夏的带头下,跪地的所有人才缓缓起身,才坐回去就听虞杳又道; “为了让首领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我暂时代管羊回部落,不过合适人选还是得趁早物色。” 最终,虞杳选择让步! 不过,也仅此而已,至于首领之位,她闭口不提。 闻言,羊回部落的这些男人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却也知道,这是虞杳最大的让步,他们不能得寸进尺; 起码,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步步紧逼! “是,一切听公子安排!” 虽然嘴上称呼的是‘公子’,可他们心里已经认定,虞杳是他们的新首领。 “这个冬天,我会给你们提供粮食、药、以及其他货物、但其他事还得靠你们自己。” “是,公子恩德大如天,咱们羊回部落所有人铭记在心!” 松了一口气的罕图拉,带头感谢,心里却清楚,虞杳能这样对他们,完全是看在宗申革的面子上,而且时间有限! “我虽然代管羊回部落,可也不能日日守在这里,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就由罕图拉代管部落的内事,夏尔善代管外事,格里,哀赞二人管理外虎坝的事,并负责外围的安全事宜。” 反正这四人都是宗申革的特别信任的人,有他们管理整个部落,其他人无话可说,虞杳也放心…… 第一百九十八回少年阿布 这日,虞杳独自一人散步,不知不觉远离羊回部落居住区,来到宗申革安息的那座雪山附近,她心情复杂的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盯着山顶陷入回忆; 与宗申革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都一浮现在眼前,一股伤感席卷而来。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一个鲜活而又充满希望的人,就这样去了! 那一声声真诚而热情的‘六公子’,至今还回荡在耳边,让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亲眼目睹身边人离去的虞杳,再一次感受到世事无常! 之前,她无比肯定,宗申革会带领他的族人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可是…… “六公子!” 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虞杳莫名觉得是宗申革在唤她; 扭头看去,见身后两三丈外,一个十八九岁,高高瘦瘦,左手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麻灰野兔,右手握着一根粗麻绳,身着羊皮背甲,腰间绑着一根黑色布条,下身穿着棕色麻裤,脚踩已经有些脱皮的马皮靴,一头微卷的浓密棕黑长发随意披散,深邃大眼带着灼人亮光的少年,激动的盯着她; 认真打量一番少年,确定不认识,但知道他是羊回部落的人后,虞杳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并朝他友好点点头。 友好而温暖的笑容,让少年一愣,小麦色的脸颊露出些许羞涩,而后壮着胆子一步步上前,来到虞杳侧前方,想了想便说; “我……认识六公子!” 沙哑有力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以及按耐不住的激动,让虞杳不得不从远处的雪山收回视线,抬头再次正视他; “那夜,我亲眼看见六公子杀那些恶人……” 说着就又没了后话,只是那双深邃而好看的眼睛,带着虔诚的膜拜,以及无尽的感激直逼虞杳。 盯着他的虞杳,仔细回想一番,确实没有属于少年的任何记忆,便再次朝他笑着说; “很可怕吧?” 虞杳的突然问话,让少年又是一愣,在明白什么意思后,他连忙摇摇头,顾不得手中不断挣扎的野兔,就正色道; “不,六公子很厉害!” “一点儿都不可怕,您是阿布心中真正的勇士,是拯救我羊回部落的善神!” 少年,也就是阿布说的极为真挚,对上他那双明亮而透彻的双眼,虞杳有片刻出神。 瞬间回过神,不由的朝他笑了笑,低声道; “勇气我倒可以接受,拯救你们的善神……” 说着,虞杳又看向远处的雪山,眼中划过复杂情绪。 “若真有神,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 好一会儿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狼牙宝石项链,虞杳淡淡的说到,不难听出她此时低沉的情绪。 闻言,阿布也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雪山,而后低头缓缓坐下,看着手中被他死死抓住双耳,却依旧不停挣扎的野兔,低声道; “有神!” “这世上是有神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我们首领……就是被神灵接走的,他去了极乐世界,六公子……莫要再难过,不然,首领会不安!” 沙沙哑哑,低低沉沉,又略显稚嫩的声音安慰着虞杳,亦安慰着他自己! 再次扭头看向他,虞杳眼中多了几分真诚; “你叫阿布?” “是,六公子!” “十八,还是十九?” “十……十九,开年就二十,我是真正的男人!” 不知不觉红了脸,连耳尖都红透了的阿布,特别强调‘男人’二字,表情也特别急切成为大男人。 只这一句话,虞杳就知道,他渴望长大! 渴望成为真正强壮的男人! 也只有受过伤害的孩子,才会有这种表现! 联想羊回部落的情况,虞杳也能猜到他的遭遇,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问。 但是阿布对虞杳有着天然的好感,就像打开话匣子一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六公子,您……您还能在此待多久?” 问这话的时候,阿布深邃明亮的大眼中,被隐藏的极深的不安,还是被虞杳捕捉到了! 不知怎么的,内心莫名的不忍,到嘴边的话却换成了; “得过一段时间!” 听到虞杳的回答,阿布满脸欢喜,连带着地上的野兔也跟着蹦跶了几下,就听他笑着问; “那这段时日,我能不能跟六公子学杀人?” “就是那种抹脖子的法子?” 他双眼闪着亮光,死死盯着虞杳,还不忘手上做着动作,只是当手划过脖子时,他眼睛莫名带着兴奋。 此时此刻,虞杳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野心,和毫不遮掩的嗜杀! 不由的,虞杳从头到脚,极其认真仔细的将他打量一遍; 越看越满意! 越看越喜欢! 满意他身上像狼一样的野心! 喜欢他眼底像刀一样的戾气! “六公子,要是不行就算了,本就是我随口一说……” “好!” 见虞杳一声不吭盯着自己,渐渐冷静下来的阿布,不由得打起退堂鼓。 不想,虞杳却同意了! “明日开始,天亮之前到我账外等候。” 既然遇上个好苗子,不如好好栽培一番,以后也能有个帮手! 心里打定主意的虞杳,在阿布愣神中淡淡开口。 “公……公子……” 没想到虞杳会痛快答应的阿布,瞪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回过神来,立马跪地叩谢; “阿布多谢公子!” 心意达成,正高兴的他不由手一松,那只肥兔子逮着机会挣扎脱身,撒腿就跑,一溜烟的功夫跑的无影无踪。 高兴的脑袋发蒙的阿布,就这么看着肥肉逃走,却丝毫不急,而是挠着长发笑的一脸开心。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虞杳就听到帐外有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刚醒来脑袋有些发懵的她,才想起可能是阿布! 随着外面的呼吸声渐渐平复,虞杳猜他可能是一路跑过来的! 伸了个懒腰后立即起床,穿戴整齐后出来,就见依旧那身穿戴,浓密的长发却用布条扎起的阿布,激动的满脸通红,站在帐篷外静静等着,看见虞杳出来赶紧笑着行礼; “公子——” “嗯,先跟我跑几圈儿!” 说完,虞杳带头朝远处跑去,阿布二话没说乖乖跟上。 这日起,羊回部落总的早晨,总会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跑步、切磋、练刀的身影! 这日起,虞杳身后也多了个尾巴,无论她干什么,阿布总是不问缘由,不问结果,埋头苦干…… 第一百九十九回京城风云 京城.皇宫 处理完奏折,急匆匆要去东宫的太子,才走到暖巷,就被进宫给嘉妃请的伏怜滢给堵住。 两人照面的瞬间,太子脸色就铁青,想起还未彻底排除的某种关系,以及前世两人的种种,就恶心的胃中翻腾,喉结不停上下滚动。 然而,好似特意在此等候的伏怜滢,整个人气色大不如前,但也不难看出精心打扮过,绾起的发髻上别着一支金枝步摇,黄丹百褶宫裙外,披着一件芯木色白毛边斗篷,脚上一双琥珀缀有米珠的宫秀缎鞋,可以看出日子过得还不错。 在看见太子的那一刻,她明显一愣,好看的双眼中立马泛起一层水雾,深情而悲切的盯着太子,低低、柔柔唤道; “太子殿下……” “滚——” 太子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之色,低沉又嫌恶的低吼,甚至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就要躲得远远的离开。 可是,本就不宽的巷子让他躲无可躲,错愕过后的伏怜滢,更是泪眼朦胧上前两步挡在巷子中间,哽咽着继续纠缠; “太子殿下,滢儿只是想见见您,您为何这般……” “让开!” 不想多言的太子冷冷呵斥,眼神至始至终越过伏怜滢看向前方,此时已咬着腮帮子,极力隐忍情绪; 但是面前不知死活的伏怜滢,让他忍不住紧握袖中双手成拳,戾气也从眼低慢慢升起! “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般绝情?” 突然,伏怜滢以一副受害者的者的姿态,流着泪质问太子; 那样子,就像她被太子辜负一般! 而此时,太子额头的青筋已经鼓起,喉结也滚动的愈加频繁,整个人就跟快要爆炸的气球一样,只差那最后一口气了! “太子殿下,滢儿……滢儿心里有您……” “啊……” 一声惨叫响起,伏怜滢被忍无可忍的太子一脚踹飞。 没错,就是踹飞! 而且撞到巷子的墙上才落地! 此时,正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拖出去,交给祁容实,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若有下次……” “孤不介意……脏手!” 太子一脸嫌恶的说完,看都没看一眼缩在墙角的伏怜滢,带着徐寅急促离去。 而叶开,则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宫卫将人拖走,并冷冷叮嘱; “务必按太子殿下的命令,传话给六皇子!” “是——” 两人大声回答着,就拖起地上缩成一团的伏怜滢,朝另一头迅速离去。 站在一旁的丫鬟——琥珀,早已吓破了胆,一声不敢吭的小跑追上去,心里却知道,回去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然而,一身戾气的太子,还没到东宫门口,就被急匆匆追来的冉拾给叫停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陛下……陛下他中毒了!” 冉拾的话给太子惊的面色可怕,当即就折返往回走,冷硬成冰的声音却忍不住出口; “刚才好好的,怎会突然中毒?” 太子处理完公务,才去后殿看过顺安帝,见他睡得安稳,这才想去东宫地牢走一趟的; 不成想,就这一会儿功夫,睡觉的人却突然中毒! “回太子殿下,陛下醒了口干,喝过水后就突然吐血……” “任太医可在跟前?” “是,任太医诊过说是中毒,奴才这才跑出来传话的!” 冉拾说完,太子匆匆而行的脚步突然一顿,心底莫出涌出一股不安; 接着,脸色骤变,看着身侧的叶开就急吼; “快,前去护驾!” “是——” 叶开答应着,立即朝顺安帝歇息的宫殿奔去。 而太子,也顾不上任何威仪,大步在后面跟着,可是越想心里越急,越急就越按耐不住,最后索性也跟着跑起来,直到一路进后殿,看见靠在床头坐着,脸色惨白如纸的顺安帝,他才松了一口气; “父……父皇……” “朕无碍,你……不必担心!” 见衣袍凌乱,面色朝红,上气不接下气,虚弱的顺安帝出声安慰。 而此时,叶开端着茶壶上前; “殿下,这壶茶有问题!” 一旁的任太医也赶紧开口; “叶统领说的没错,就是这壶茶被人动了手脚,好在陛下喝的不多,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 任太医的话让太子松一口气的同时,脸色也愈发难看,转头看向明公公; “明公公,这茶平日里都是由谁沏的?” 太子才问完话,一旁的冉拾上前两步恭敬回答; “回禀太子殿下,陛下龙体欠安后,沏茶之事一直由奴才看管,不过近几日陛下换了口味,所喝茶汤皆由宫女——江蔡儿沏泡……” 冉拾说完,太子扭头一个眼神,叶开转身就又出去。 只是很快他又进来,朝太子摇摇头道; “殿下,人已死!” 人已死? 须臾,所有人面色一沉,都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查!满宫上下彻查,与这贱婢接触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有了太子令,叶开再次转身出去,打算将这皇宫里里外外都翻一遍。 “父皇,您觉得如何?” 压下心中的怒气,太子上前两步,缓缓问精神尚可的顺安帝。 “无碍,你不必忧心!” “父皇安心,不会再有人伤害您!” 太子的话说的极为坚定,是对顺安帝的保证,也是给自己的命令! 说完,见顺安帝一脸疲倦,就上前小心的扶着他躺下,看了一眼明公公后,就示意任太医外面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外殿,太子满目戾气看向窗外,好一会儿后才冷冷问; “父皇他……” “太子殿下莫要太过忧心,好在陛下喝的不多,又被积淤的痰湿尽数顶了出来,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不过……” “照实说!” “入冬来,陛下身子一直不大利索,这次中毒,多少伤着了根本,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 这话太子怎会不懂? 万幸,顺安帝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不然,太子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任太医可知,此毒出自何处?” 顺安帝虽然没事儿,但是此人其心可诛,太子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就想问个清楚明白。 “此毒倒也寻常,精通毒理之人皆能配制而出,难就难在这度,配药之人似乎并无夺人性命之意……” 并无夺人性命之意? 那为何…… 突然,太子想起刚才半路堵住他的伏怜滢,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当即面色一惊,朝外大叫; “来人!” “殿下——” 禁卫队长杨宽,立即进殿。 “带人去东宫,要快!” “是——” 见太子神色仓惶,杨宽立即带人跑步朝东宫而去…… 第二百回京城风起 杨宽还是晚了一步,东宫地牢的黑衣人死了,连带着四个侍卫也被杀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太子,坐在御书房半天不说话,脸色更是吓人,直到叶开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寂静,也拯救了在御书房伺候的其他人! “回禀殿下,那江蔡儿在宫中鲜少与人来往,不过这两日有去过福喜宫一趟……” 福喜宫,正是六皇子生母——嘉妃现在的住处! 好巧不巧,那里正好紧挨着暖巷,离东宫也极近! 浑身冒着冷气,坐在首位上生人勿进的太子,再次不由想起之前与伏怜滢相遇一事…… 是人为? 还是巧合? 她又从何得知,自己要在那个时候去东宫的? 看来,有些人还是不安分! 想到这里,太子缓缓起身,步下高台,来到叶开面前沉声问; “那贱婢,今日可有接触伏氏那贱人?” “回殿下,没有任何人看见伏氏接触那江蔡儿,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属下刚才盘查时,有宫人看见,伏氏进宫时身后明明跟着两个丫鬟,可出去时,就只有一个!” 也就说,有人被故意留在了宫中! 再想起东宫地牢被人闯入,太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伏怜滢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她此举,是听从何人之命? 六皇子? 还是…… 关内侯? “带人去封锁福喜宫,不得任何人出入!” “是——” 杨宽领命,立即出去执行,至于嘉妃,他完全没有顾虑! 这皇宫,是太子当家,有他的令,谁人敢说个‘不’字? 这时,太子又盯着叶开下令; “你带人前去六皇子府,速速捉拿伏氏与六皇子!” “是——”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就是伏怜滢与六皇子所为,但也但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无辜! 再者,太子就是不想放过他们二人; 至于证据…… 只要他想,随时都会有! 想到这儿,太子眼中划过狠戾,一条毒计油然而生; “弄点东西给吕氏送去……” 听到太子的吩咐,叶开心头一颤,但还是面色如常的转身出去。 当日,京城传出消息,六皇子和侧妃——伏氏,因毒害皇帝被太子下令抓了! 瞬间,整个京城沸腾,暗自猜测此事的真假,甚至有人不惜冒险打听可靠消息……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太子的霉头! 然而,消息终究是消息,多少有些水分在里边,六皇子确实被抓,但伏氏怜滢,因为身体不适回了关内侯府,而躲了过去! 但是,躲得过初一,岂能躲得过十五? 翌日,朝会 就六皇子毒害顺安帝一事,太子当朝与文武百官商讨; “祁容实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借妇人之手企图谋害君父,此等畜生不如之行径,孤……岂能容忍?” 一夜未合眼的太子,眼底青黑一片,配上眼中的红血丝,加之此时浑身的冷戾,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而下面的文武百官,听到这话便揣摩出些许动向; 太子这是要除了六皇子的节奏! 然而,有些人还是敢顶风上,比如此时出列的四品黄门侍郎——刘信和; “禀太子殿下,不知六皇子谋害陛下一说,可有确切证据?” 果然,刘信和此话一出,心有疑惑的一些大臣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刘大人所言极是,六皇子往日行事一向规矩守法,谋害陛下一事,是否存在误会,还请太子殿下彻查,拿出切实的证据才好!” 说这话的是从四品通议大夫——谷青仁。 这俩人之所以跳出来替六皇子说话,不仅因为他们平日暗中与六皇子走的近,也是为旁人的探路石; 来探太子的虚实!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可是很关爱六皇子这个唯一的兄弟! 甚至,大多时候,对这个兄弟的话也很是听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猛的意识到,太子对六皇子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毫无征兆,就像睡了一觉起来,一切都变了; 连带着往日最宠爱伏怜滢,太子也是多次下狠手,若不是顾忌关内侯,他估计早就将人给弄死了! 后来,更是‘大度’成全六皇子和伏氏这对有情人! 下面众臣心思各异,端坐在首位的太子,更是一声不吭,阴沉沉的双眼死死盯着刚才谏言的刘信和,谷青仁,直到两人顶不住这种阴寒如毒蛇一般的眼神,太子这才冷冷开口; “证据……自然是要找的……” 说着,太子视线一一从下面的文武百官身上掠过,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哪些人忠心赤胆,那些人奸诈不级! 哪些人可以继续留着,哪些人可以挪地方了! 他心中皆是有数,但是对上神武侯时,他心头莫名一颤,愧疚和悔恨让他心虚的收回视线,眼神狠戾的接着说; “带六皇子上殿,当着众臣的面,让他自己说!” 太子殿下,身为禁军统领的叶开,立即出去带人。 对于太子殿下当庭审问六皇子,有人诧异,有人期待; 神武侯父子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与窃窃私语,神色各异的众臣有些格格不入! “六皇子带到!” 随着殿外太监的唱报声响起,大殿内立即安静下来; 接着,就见一身靓蓝银纹锦袍,头上歪歪斜斜带着银镶蓝宝石头冠,冻得鼻头发红,脸色青紫,神色愤怒的六皇子,踏入大殿,一步步朝前走来。 此情此景,让坐在高位上的太子,不由想起前世,手提长剑,在这里将他活捉后,百般羞辱,并给他安上一个野种罪名,最后让他死无全尸的那个六皇子; 瞬间,太子双眼莫名通红,眼底涌动着滔天恨意与暗红,身体每一个神经叫嚣着,想要当场将六皇子撕碎于此…… “畜生——” “砰……” 被恨意淹没到情绪失控的太子,不受控制的抓起手旁的杯子,狠狠砸向下面的六皇子脑门。 不过因为太过用力偏了方向,砸到了六皇子肩膀! 即便如此,也让六皇子没脸! 亦让众臣心惊胆寒…… 第二百零一回京城云涌 “太子皇兄为何这般动怒?” 六皇子无辜,且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问的太子瞬间回归现实,也问的他怒火中烧; “为何?你竟问的出口!” “臣弟惶恐,还请太子皇兄明示!” 六皇子的态度诚恳,像足了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一点儿被关押了一夜的彷徨不安感; 这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站在他这边的大臣,也更加确信此事另有隐情! “伏氏带人进宫谋害父皇,此事,你做何解释?” 阴恻恻的眼神,死死盯着下面的六皇子审视打量一番后,太子这才咬牙问出这话。 不过这语气,这神情,认谁都觉得他认定了六皇子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不想,听到这话的六皇子瞬间跪倒在地,悲切的出声喊问; “太子皇兄明鉴,此事臣弟不知,且伏氏亦不可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不可能?照你这般说来,是孤冤枉你们了?” 冤不冤枉的太子一点儿都在乎,他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将六皇子明目张胆,合情合理的给弄死! “太子皇兄,可有证据证明此事就是伏氏所为么?” 见太子紧咬着他不放,六皇子抬起头,直直盯着他缓缓发问; 能这般问,六皇子笃定太子是没有任何证据的! 而且,在这件事上,亦不可能拿他们如何的! 然而,六皇子这话,却彻底激怒了太子; “来人——” “在——” 叶开进殿大声回答,随时等待太子的吩咐。 而殿中的众大臣,一声不敢吭的默默看着这对皇家兄弟过招,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就听太子冷声吩咐; “既然六皇子要证据……那就带人去他府上搜一搜。” 搜查六皇子府邸,这无疑告诉所有人,六皇子包藏祸心,有不臣之举! 刹那间,六皇子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盯着太子,然后神色愤怒、慌张起来; “太子皇兄,这是何意?” 对于六皇子的控诉,太子理都不理会,便又对下面的叶开道; “若有人敢阻挡,就地处决!” “是——” 叶开领命转身便出去,六皇子彻底愣了,细看,眼中带着几分焦灼不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又迅速平静下来。 一时,整个大殿寂静一片,没人敢开口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太监唱报声; “关内侯觐见!” 关内侯? 低着头装鹌鹑的文武百官,齐刷刷抬头看向上位的太子,眼中的好奇怎么也遮不住; 就是神武侯与镇国将军这对父子,此时也一脸讶异,彼此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观望后续发展。 已经愣住的太子,阴沉着双眼死死盯着大殿门口,但是没有他的命令,在外候着的关内侯,亦是不能随意进殿的! 就在这片刻愣神中,太子脑子里想过太多太多,唯独猜不出关内侯的来意! 难道,是为这野种求情而来? 他眼神冷戾,带着厌恶之色,看向此时正低着头跪在下面的六皇子; 半晌后,这才收回视线,冷冷道; “宣——” 太子薄唇轻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可内心却极度紧张,却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紧张什么! 闻言,旁边伺候的徐寅大声唱报; “宣关内侯觐见!” 声音刚落,大殿门口一道伽罗色身影出现; 他身高七尺有余,头戴银冠,身量精瘦而直挺,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一身伽罗色锦袍又莫名多了几分儒雅,由于脸部被一张黑色金属面露遮掩,却又显得神秘莫测; 但是,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眸,给人一种特别冷漠凉薄的感觉,就像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入得了他的眼! 关内侯径直走到六皇子所跪之处停下脚,在众臣,自己高位上太子的注视下,双手作揖,弯腰行礼; “臣,拜见太子!” 声音亦如他外表一般,冷冷清清,毫无感情可言! 上面盯着他打量的太子,此时却再次走神; 前世,他也曾见过一两回关内侯,那时他满心满眼都觉得此人极好,低调、不贪权、不恋势、是超越群臣的特殊存在! 然而,直到他死,都没有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亦不知晓,他与六皇子到底是何种关系? 前世,谋朝篡位之事,到底有没有他的手笔? 想的出神的太子,眼神愈发阴冷,这让还保持弯腰行礼的关内侯,以及下列的文武百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不由开始补脑,眼神在关内侯与太子之间来回闪烁; 这时,低着头,眼神冷漠凉薄的关内侯再次开口,且声音比先前还要大些许; “臣,见过太子!” 霎时,太子回神,并冷冷开口; “关内侯突然进宫,不知……所谓何事?” 太子的问话,让下列文武百官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他们也好奇,从不出现在人前的关内侯,突然进宫为何而来! 不怪众臣好奇欲这般旺盛,实在是关内侯太过神秘; 就这么说吧,虽然同朝为官,人人都听过关内侯的大名,包括太子在内,见过关内侯的却屈指可数! 接着,众臣就见关内侯缓缓直起腰,放下双手,脊背挺直,语气却很是恭敬的开口; “臣听闻太子要捉拿孽女,便进宫前来请罪!” 请罪? 他身上哪有一点儿请罪该有的样子? 太子盯着下面抬起头,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关内侯打量几眼,心里不有冷笑嘲讽! “原来,关内侯也知晓父皇被毒害一事?” 这话问的就模棱两可,却极有暗指性! 然而,关内侯的回话却更绝; “陛下中毒了?” “何时之事?” “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好?凶手可有落网?” 关内侯声音惊讶,又带着急切和为人臣子该有的关心,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肢体动作很是到位; 那是要语气有语气,要表现有表现,要态度有态度,一切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人相信他不知道! 看着这样的关内侯,太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对方是个极其难对付之人,他要谨之又谨,慎至又慎才行! 第二百零二回螳螂捕蝉 “凶手……很快就有眉目!” 死死盯着关内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太子冷而肯定的说。 “那就好!” 关内侯点点头,说完突然又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便又开口; “殿下,孽女伏怜滢本来要随臣一同进宫的,只是她……” 说到这儿,关内侯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突然停下嘴,扭头看了眼左侧跪在地上的六皇子,而后沙哑着声音又道; “府医说,孽女因受外力伤害,而小产……” 外力伤害? 小产?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大瓜的众臣,不由的在脑子里努力解读其意,想发现点儿什么惊天大瓜。 而跪在地上的六皇子,突然听到‘小产’二字不由一愣,接着就看向关内侯急切的问; “侯……侯爷,此话何意?” 文臣…… 何意? 就是,你差点儿当爹了呗! 武将…… 瓜皮! 没当过爹,还没听过别人当爹吗? “六殿下,您的孩子……没了!” 低头盯着六皇子看了好一会儿,关内侯这才幽幽开口,语气中多了些许沉重。 而站在太子身旁伺候的徐寅,猛的听到这话,眼神儿不由一缩,就想起自家太子踹伏怜滢的那脚…… 不会被他家太子给踹小产了吧? 等等,刚才关内侯说什么? ‘外力重伤’? 这样说来,伏氏的孩子真…… 造孽啊! 徐寅扭头看了眼神色冷漠,眼神阴沉,丝毫没有一点儿异样的太子,便将心放在肚子里,冷眼盯着下面一脸悲痛的六皇子。 突然,六皇子猛的站起身,指着端坐的太子大声怒叫起来; “你……是你……” “昨日滢儿出宫,就说你踹了她腹部,原来本殿的孩儿是……是你害的!” 一直以文雅示人的六皇子,此时竟指着太子,一脸悲痛的质问,眼神更是复杂,想恨又不敢恨,想骂又不敢开口,想要报仇却又无能为力…… 看着这样的六皇子,不少人心疼,也有不少人觉得窝囊,唯独太子冷冷一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牙根儿痒; “小产?” “不知……是真是假?” 真假又与他何干? 此时,太子不由想起前世,虞窈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孩儿,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被他们逼着同母亲一同坠入深渊…… 他\/她,何其无辜! 这仇,他还未清算,他们就先蹦跶起来了! 好的很! “你……好狠的心!” 六皇子咬牙切齿,盯着高位上的太子恨骂。 “与你们比,孤,已是仁慈!” “你……” “有谁保证,伏氏那贱妇肚子里,真就有块肉?” “还请太子殿下慎言!” ‘伏氏贱妇’,简直是明晃晃的打关内侯的脸! 他咬着牙,不得不开口提醒太子! 而六皇子,更是逮着机会就来; “太子皇兄……为何这般心狠手辣?” “你若真看臣弟不顺眼,随便找个由头发作便是,为何要拿我的孩儿……” “他……都不曾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这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 “住嘴!” 太子突然暴怒呵斥,吓得众臣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脸控诉的六皇子,此时也白着脸,保持愤怒表情直视太子,心里却莫名恐慌,甚至不由自主的挪开视线; 太子的眼神满是杀意,他有些招架不住! 即便如此,想到小产的孩子,六皇子心中就恨,却听太子怒声道; “伏氏那贱妇有没有怀孕未曾可知,就算真怀上,那也是贱种,何配在孤面前提起?” “太子殿下……” 太子的话再次让关内侯不满,沉声开口,却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叶开拜见太子殿下!” 急匆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物的叶开,上前就同太子对视一眼,在众臣的好奇中,以及六皇子的不安中开口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物是属下太六皇子书房发现的,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说着,叶开高高举起手上类似衣袍的东西,又向前两步好让太子看个清楚。 须臾,所有人屏气凝神,满心好奇盯着叶开手中的东西; 就连徐寅也不由仔细打量起来,只是太子没发令,他便站着没动。 盯着神色莫名不安的六皇子看了好一会儿,太子嘴角一扯,这才冷冷开口; “何物?” “回禀太子殿下,是……是龙袍!” 龙袍? 刹那间,诺大的宫殿静的可怕,就连刚才气势很足的关内侯也默不吱声,甚至看都不敢看六皇子一眼; 只是在低下头的瞬间,面部唯一能看清的双眼,划过狠劲。 “不……这怎么可能?” 惊吓过度的六皇子,惨白着脸连连摇头,太子睨了他一眼,便直接吩咐叶开; “打开,给众位大人看看!” “是——” 叶开提起手中的龙袍一抖,然后转身对着众位大人; 赫然是一件玄色,团绣龙纹华袍,也是属于皇帝独有的。 这东西一出现,下列想替六皇子说话的大臣都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惹上一身骚; 要知道,私藏龙袍等同意谋逆,轻则被斩,重则夷族,他们谁也不想被牵连! “哼!龙袍!” “不忠不孝,其心可诛!” 突然,太子盯着面色惨白的六皇子冷声斥骂。 回过神来的六皇子攥紧拳头,激动的再次大声喊叫起来; “不是……不可能……” “我没有……这龙袍根本就不是本殿所为,你……是你……” “带下去,等候陛下发落!” 太子冷着脸看着叶开下令。 “假的,根本就……呜呜呜……” 叫嚣的六皇子,被叶开当众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此时站在百官前面的关内侯,显得尤为惹眼,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如芒在背,刚弯腰开口,就听太子又下令; “既然伏氏说在宫里出的事,那就将人带来,让太医好好诊断个清楚才是!” “孤不屑对她这样低贱之人出手,但也容不得由他人污蔑!” “杨宽,去侯府带人!” “不劳杨侍卫,本侯这就出宫,亲自将那孽女送来!” 没等杨宽有所动作,关内侯赶紧开口,并且说完后没等太子发话,就后退着出去,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消失在大殿门口的身影,太子眼眸沉冷,嘴角上扬; 这是急了! “去,帮帮关内侯!” 看着下面的杨宽,太子不咸不淡的缓缓开口。 众臣…… 帮什么? 怕堂堂侯爷对付不了女儿? 还是怕关内侯不认识路走丢? “是——” …… 第二百零三回黄雀在后 众臣大气都不敢喘的煎熬了半个时辰,杨宽终于回来了; “回禀太子殿下,那伏氏已带到,正在偏殿候着!” “找太医给她看诊!” “是——” 杨宽又急匆匆的出去,一会儿就听隔壁有了些许动静…… 而后,杨宽再次带着一太医进来; “如何?” 太子直接了当的开问,众臣的耳朵也竖起来等待答案。 “启禀太子殿下,那伏氏并未有孕,只是妇人月信而已!” 跪在下面头都不敢抬的太医所言,证实了伏氏故意陷害人,而对象还是太子! 这就有些胆大过头了! 可先前关内侯的话,不由让一些人持怀疑态度! 这伏氏没脑子,难道关内侯也跟着脑干缺失,拿这种事逗趣? 不过,真相如何已不重要,眼下以太子的说辞为据! “伏氏那贱妇,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 杨宽,连同那一直低着头的太医一同退下,太子抬头扫视下列的文武百官,而后冷声道; “今日一切,众卿皆看在眼中,觉得六皇子无辜的,可以出列!” 出列? 拉着虎尾喊救命——自己找死! 此时的太子,眼神盯着先前替六皇子开口求情的刘信和,谷青仁二人,眼神不要太冷冽,在二人以为躲过一劫时,太子突然开口; “刘信和,谷青仁,心术不正,居心叵测,与虎为猖,罢免官职,驱逐出京,三代内不得录用为官!” 两人瞬间被打回原形,且三代后人都被牵连,许多大臣不由感叹太子手段太过强硬,冷漠,但谁也不敢开口! 又长又难熬的朝会终于结束,百官赶紧开溜,好出宫压压惊,而神武侯同样着急回去,却被点名叫住了; “神武侯,请留步!” 在众臣疑惑,羡慕等眼神中,神武侯被徐寅带去后殿,此时太子已经坐在那里吃茶,脸色比朝会时好看些。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神武侯神色自若,态度恭敬行礼,心里却对太子留下他的目的,也有猜测。 “侯爷免礼,看座!” 神武侯落坐后,太子这才鼓起勇气盯着他开口; “今日留下侯爷,是想说二公子之事……” 话说到这儿,就见太子神色沉重,起身朝他而来; 已有心理准备的神武侯心头莫名一颤,直挺的脊背渐渐弯了下去,但他还是抬头盯着太子,想要听到一丝希望之声; “南儿他……可是有了消息?” 当然,他希望是好消息! 然而,太子愧疚的神色,让神武侯知道,他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侯爷,孤……对不住您!” 太子说着,弯腰对神武侯行礼,给他惊的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急切道;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老臣的二孙儿……他……” “孤前些日子抓到一名黑衣人,据他交代,二公子可能已经……” 对上神武侯急切的眼神,太子终究不忍心说出那几个字,可是话说到这份儿上,意思不言而喻。 “砰……” 神武侯瞬间浑身泄力,重重坐回椅子,硬挺了一辈子的脊背,在此时彻底弯了下去,那双虎目,渐渐湿润,最终紧闭双眼,将一切逼了回去。 再睁眼,只剩下清明和无尽的恨意,声音沙哑又冷清的问; “老臣的孙儿……走的可体面?” 知道落到那帮人手中,孙子不可能有好下场,但是,神武侯还是想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走的! 偏偏是这句话,让心生愧疚的太子也破防,红着双眼不停滚动喉结,就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儿后,他深呼一口气,盯着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神武侯,声音低沉道; “那人并未亲眼目睹,只说二公子曾去过上平的窝点投毒,那里的头目被毒死后,就有不少人出动,想必是去追杀二公子的……” 被那么多人追杀,奇迹是不可能有的,至于虞战南的结局,太子都能想得到,神武侯同样也能猜到! “孤愧对侯爷,亦对不住……” “殿下严重了!” 突然,神武后起身冷冷的打断太子的内疚之言,而后就抱拳道; “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神武侯抱拳后退两步,在太子愣愣的注视下,转身迅速离去。 一旁伺候的徐寅都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一向很是懂进退的神武侯,为何突然这般反应! 难道被噩耗打击到了? 一定是这样! 先没了孙女儿! 接着大孙子一家失踪! 如今,二孙子又…… 这搁谁头上也受不了! 这般想着,徐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而直愣愣站在那里,盯着大殿门口的太子,却完全不这样想,低沉的自顾自道; “这是……怨上孤了!” 听到这话的徐寅虎躯一震,满目不可置信; 怎么会? 神武侯怎么敢? 再说,这事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转身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寒风刺骨天气,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前世,他蠢笨无脑,将虞家满门抄斩,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今生,他翻然醒悟,想要好好弥补,好好与虞家相处,却发现事事不尽人意,处处难偿所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和虞家渐行渐远,彻底离了心…… 谁说老天无眼? 这不,报应来了么? 且来的如此让他措手不及! 失去虞家,等同于元启失去了一条臂膀,还是最有力的右臂,这如何让他心安? 内心彷徨烦躁的太子,看着外面在寒风中凌乱的树枝,他不由又想起前世虞窈跳崖的那一幕; 比这更冷的风! 比这更阴的天! 还有无情的大雪,以及疯狂又无助的他…… ‘师妹……’ 脑子里不由想起一个声音,他猛的瞪大双眼,痛苦的从回忆中抽离,心中立即有了对策; “段磊——” 虞驰正的徒弟——段磊,怎么将他给忘了? 神武侯上交兵权! 虞家两位公子相继出事! 此时他若有意提拔虞家,估计也会被拒绝,还不如从他们身旁亲近之人着手,慢慢改变眼下的僵局! 这么想着,太子眼神一亮,转身就朝徐寅吩咐; “去段家宣孤的令,让段磊任命禁卫军副统领一职,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是——” 徐寅答应着连忙退出去…… 第二百零四回处处可疑 “太子殿下,六皇子那里……” “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莫要有所顾忌!” 太子虽然不能即刻弄死六皇子,但是如今落到自己手里,岂能叫他好过! 叶开一听,心中立马有数,连忙答应; “属下明白!” “这是下边儿传来的消息!” 叶开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密信放到太子面前,而后又退回去等待后话。 巴掌大的纸片儿,太子几眼就扫完,而后抬头冷笑着说; “看来,关内侯之子确实不错!” 没错,密信上写的是关内侯之子——伏宗望的信息。 可是,太子这话却杀意满满,再配上那阴森森的眼神,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他如此用心栽培的嫡长子,远在南川着实可惜!” 可惜? 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传孤令,让关内侯之子伏宗望即刻进京,听封世子之位!” 由于关内侯的侯爵是顺安帝特批的,到下一辈便会被朝廷收回,不具备继承权,所以伏宗望这个侯爷之子,也不具备封世子的资格,就一直在南川的边关。 如今,太子想起他这么个人,就想要‘大方’一回,学他爹的样子来一次‘特例’,心里却打着别的算盘。 “是——” 知道太子心里没憋好屁的叶开,回答的也极为痛快,给你递上另外一份密信; “殿下,这是叶茗送来,关于嘉妃早年与关内侯的证据!” 证据? 就说明这俩人如他猜测那般,早就有所勾结! 太子再次打开,比先前更大一张的密信,低头仔细看了起来,只是越看眉头越皱,越看脸色越青,最后怒不可遏的重重拍下纸张; “啪……” “贱妇!” 太子怎么也没想到,嘉妃早年和关内侯有过一场无人知晓的男女爱恋! 怪不得关内侯会对六皇子这个野种多有关照! 有没有可能,六皇子就是关内侯的种? 而伏怜滢那贱人,才是真正的公主? 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猜测! 也是最容易得手,最说的通的一种猜测! 但是内心深处,太子一点儿不希望伏怜滢是公主! “那伏氏的身份……” “回太子殿下,那伏氏不大可能是公主,她确实只有十六,年岁并未作假!” 叶开的话,搬去了压在太子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让他瞬间呼吸通畅,心里那股难受劲当即就散去。 只要伏氏不是公主就好! 想起前世两人的种种,太子依旧觉得自己又蠢又笨,可那股恶心劲儿却没了! “吩咐下去,务必要找到真公主!” 并不是太子对嘉妃生的女儿,也就是这个唯一的同父异母妹妹有多期待; 而是怕旁人借她的公主身份兴风作浪! 若是必要,太子想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是——” 叶开依旧恭敬领命,对太子的想法也有几分猜测。 “关内侯夫人,可有查过?” 自从对关内侯产生怀疑开始,太子对已经死去的关内侯夫人都不放过! “回太子殿下,关内侯夫人名为乌云,听说是南川那边的牧族人,生伏宗望时难产而亡,其余一概查不到!” 叶开说的这些事听起来很合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细细琢磨,处处都是漏洞。 这乌氏就算是牧族人,总该有娘家吧? 可是,居然没有任何其娘家的线索! 太子沉着脸一声不吭,脑子里却想起前世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好像关内侯府的老夫人还活着! 这还是前世他听伏怜滢提起,说这位老夫人性格古怪,从不见他们这些孙子,就连关内侯这个儿子也不见的,只带着贴身嬷嬷在府中的佛堂吃斋念佛,多年从未出过后院一步! 当时,没脑子的他并未多想,也以为这位老夫人脾气古怪,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诡异! 而且,关内侯——伏章远,自十九年前夫人——乌氏难产而亡后,就一直没有再娶妻,甚至后院里连个女人都没有! 前世,听伏怜滢说起此事,他曾感叹关内侯长情,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 就是如今,人人提起神秘的关内侯,谁不赞他一句痴情! 可是再回想起来,只觉得讽刺又好笑! 长情? 只怕是一场笑话而已! 再想当时伏怜滢听到他话的表情…… 怎么说呢,好像很不认同他的说法,但又不敢明言一般! 过往细细回想起来,处处都是疑点,处处都是漏洞,但是以前那个没脑子的他,竟未发现丝毫! 同为男人的太子再清楚不过,男人就没有长情一说! 就拿他自己说,也是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罢了! 血淋淋的过往,他实在不敢回想! 背后黑手未找出! 仇人未死! 他要活着! 更何况,风雨飘摇的元启需要他! 他还不能死! “一个鳏夫,多年身边不曾有一个女人,这便是最大的可疑!再查,仔仔细细将伏章远给孤查一遍!” “是——” “顺便查一下伏老夫人!” “是——” 是什么让伏老夫人常年待在后院儿礼佛,对儿孙不闻不问,对一切漠然置之! 太子觉得,这件事也很反常! 想想,哪家的老夫人不喜欢子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偏偏她就这么另类! “被杀的那四人,可有让人起疑?” 又想起东宫地牢被杀死的那四个侍卫,太子忍不住低声问。 “太子殿下放心,那四人之死,没有任何人起疑!”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又想起一人,眼中冷意瞬间凝结成块,半晌后又吩咐; “胡式,最近可老实?” “最近很是安分,夜里从未出去过,估计被那边怀疑了!” 叶开说完,抬头打量一眼太子的神色,见他眉头微蹙,神色阴冷,便又立即低头,就听他冷冷道; “还没到他死的时候,最近让他多出去走走,棋子就该活起来才有用!” “属下明白,回头就安排他活动起来!” 如今的叶开越发通透,对太子命令的领悟,也是丝毫不差。 “太子殿下,段磊求见!” 这时,徐寅悄悄上前小声回禀。 闻言,太子一个眼神,叶开心领神会,行礼后就退下…… 第二百零五回软硬不吃 “段磊,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太子声音冷漠无情,缓缓抬头盯着一身青钝色长袍,规规矩矩站在下首的段磊,脑子里却是前世虞窈跳崖时的场景,耳边还清晰回荡着段磊撕心裂肺的哀喊; ‘师妹……不要……’ ‘师妹,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师父……徒儿无能,没保住师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颜面对您老人家……’ ‘师父,祁容舁死了,元启国破,祁氏不仁不义,他们罪有应得,只是苦了百姓……’ ‘徒儿不想沦为走狗之辈,不想堕落师父威名,此生……就在冗城,虞家塘替师父守墓……’ 前世,虞窈跳崖,身为阿飘的太子疯一般的想要跟着一起跳下去,奈何天不随鬼愿…… 就在他面目狰狞的哭喊时,段磊的这番话霸道的冲入他耳中,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也因为这番话,让今生的太子才想起段磊这号人来! 闭了闭眼,压下一切悲痛,再睁开眼,太子神色悲漠的盯着心里忐忑不安的段磊问; “段校尉,可还好?” 第二次见太子面的段磊,听到如同老熟人般的问话,猛的一愣,不由抬头看向端坐在上位的太子,态度恭敬又疏离的回道; “末将一切安好,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的碰撞,太子眼中的冷漠,以及深沉的悲痛,让段磊再次一愣,不由满心疑惑; 太子怎的这般神色? 难道…… 是为了那伏怜滢? 极有可能! 毕竟那伏氏小产,又被关了起来,往后…… 想到这儿,段磊低下头的瞬间,眼里带着几分讥笑。 然而,不知道段磊此时所思所想的太子,却在酝酿情绪,为即将开口的话做心里建设; “不知,段校尉对虞小姐生前之事可有所了解?” ‘虞小姐’三个字,让规矩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段磊猛的抬头,脸色骤变,而后沉着脸,满身愤怒,外加戒备,又沉痛的死死盯着太子;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犀利非常,盯着太子就像盯着敌军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他说出的话,更是胆大又吓人; “师妹虽不在人世,但末将不容任何人对她有丝毫不敬,就是太子殿下,也是不成的!” ‘虞窈’是虞家人心中的痛,更是段磊心头的疤,触之必亡! 立在一旁的徐寅,被段磊这番话吓得腿肚子打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过去! 然而,说完这番话,等着被处置的段磊,突然从太子脸上看到了一丝别样情绪; 欣慰、满意、感动、悔恨…… 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的段磊,不由瞪大双眼盯着太子打量,不想对方直直盯着他又开口; “段校尉所言极是,是孤孟浪了!” 徐寅…… 见鬼? 太子莫不是疯魔了? 怎么对着段磊说出这番话? 段磊…… 这还是那个自以为是,无脑无德的太子吗?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孟浪? 不会脑壳病坏了吧? 丝毫没觉得自己所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太子,见段磊抬起头瞪着双眼一言不发,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话生气,便再次开口解释起来; “虞小姐她……” 话说一半,太子心痛的闭了闭眼,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接着说; “之前,父皇有意要将虞小姐许配与孤为妻,只是孤福浅……” 是啊! 他福浅命薄! 前世不知珍惜,今世却再难以相见! 太子神色悲痛,低头摸了摸胸口,这才又看向皱着眉头的段磊; “孤突想此事,只是问问罢了,并无旁的意思,更不会冒犯……虞小姐,段校尉莫要担忧!” 知道段磊对师妹关爱非常,怕他多想,太子不得已而违心解释一番,实则心里更想问问关于虞窈的事; 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他也极想知道! 因为,段磊是最适合打听此事的人! “还请太子殿下见谅,师妹她……已去,莫要再惊扰她,更不得任何人做出任何有损她清誉之事,不然,末将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不得叫他好过!” 段磊戒备又抵触的情绪,加之狠硬的警告之言,让太子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渐沉,心里却未动怒,还对此番言论极为赞同。 “即日起,禁军副统领一职由你担任,希望你莫要折损虞家军的威名,也莫要辜负孤的期望!” 见段磊一脸明显拒绝之意,太子抬出虞家,冷而威严的声音极为严肃的提醒; 果然,段磊沉默了! 太子信心十足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看着雀舌茶芽在杯中沉落,嘴角不由轻扬,就听段磊的声音响起; “末将,多谢太子殿下信任!” 除此之外,段磊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亦没有发自肺腑的感恩,整个人也极其冷静,让徐寅都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他几眼。 “下去吧,让叶开先带你熟悉一番!” “是——” 抱拳弯腰,浅行一礼,段磊便退了出去。 …… 神武侯府.小跨院书房 神武侯父子相对而坐,神色极为严肃! 好一会儿后,神武侯低叹了一口气,看着长子——虞驰正道; “关内侯终于被扯进漩涡,朝堂势必会动荡不定,此时,我们虞家最好置身事外,莫要被牵连才是!” “父亲所言极是,只是看太子的意思,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虞家!” 话说到这里,想起徒弟段磊,虞驰正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心里愈发不安; “段磊一直被冷待,突然被任命为禁军副统领,此事有些古怪,儿子怕……” “怕?何怕之有?” 神武侯冷哼一声,虎目带怒,语气不屑,接着就低声道; “不过是想做给你我父子看,给天下人看而已,你当真以为他就这般看得起咱们虞家?” 说着,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武侯极其严肃的叮嘱长子; “你只记住,咱们虞家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往后,只要对得起一家子老小便可,至于朝堂之事,天下之事,与我虞家何干?”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至于磊子,是个好孩子,如今被提拔至如此重要的位子,那就让他在其位,谋其职,莫要多想,要知道,多少人就是因为想的太多而走错了路!” “是,儿子回头会告诫他。” 第二百零六回主动辞官 “至于南儿……” 不相信二孙子——虞战南,已经遭遇不测的神武侯,谈完正事后,终于忍不住还是说起这个沉重话题。 只是话说一半儿,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亦不相信太子所言。 然而,他眼中的沉痛,还是让虞驰正猜到了,脸色一变,就开口轻缓试探着问; “父亲,可是……有南儿的消息了?” 死死盯着儿子,最终神武侯选择了隐瞒太子所说,摇摇头就道; “无,只是太子的人前段时日抓到一黑衣人,据他交代,南儿曾在上平出现过,还毒杀了一个黑衣人头目……” “那南儿呢?他可有被抓住?” 听到老父亲这话,虞驰正惊的站了起来,满目忧色。 神武侯看了他几眼,这才摇头道; “南儿,并未落到他们手中……” “那便好,若被他们抓住,指不定被折磨成甚样了!” 虞驰正明显松了一口气,说着又缓缓坐下,但神武侯却不敢看他一眼,端起茶盏,低头不语。 “既然没被抓住,南儿怎会不与家中联系?” “难道出了何事不成?” 才松了一口气的虞驰正,越想就越揪心,最后又看向低头吃茶的神武侯; “父亲……” “安心,既然没落到那帮人手中,便不会有事,迟早……会回家的!” 说到最后,神武侯基本是喃喃自语,好在虞驰正耳力过人,听的真切。 生怕长子多想,神武侯立即抬头转移话题; “老大——” “父亲,您请说!” “你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为父想让你们夫妻护送你她回乡安养。” “父亲,您是想让母亲离开京城,还是……” “都有!京城风云诡谲,我们虞家若想要真正置身事外,就要选择远离,为父虽已上交兵权,可有侯位在身,轻易不得离京,而你……此事脱身便是最佳时机!” 说完这话,神武侯死死盯着长子,看看他有没有对权势的贪恋,以及不舍。 一品镇国将军,是多少人毕生都到达不了的高点! 说实话,此时的神武侯心中也极为不甘! 奈何,与家人性命相比,他不得不作此决策! “父亲是想让儿子送母回乡,而后去……去六儿那处?” 什么将军不将军,权势不权势的,虞驰正此时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六儿,说话时双眼都忍不住冒光。 见此,神武侯彻底安心! “是,以此为由离京,安顿好你母亲后,你可以亲自去一趟,去看看咱们的六儿,若是可以,由你亲自帮衬,为父便安心落意,再无担忧!” “是,儿子准备一番,节后就带母亲离京。” 一想到女儿,虞驰正满心激动,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 然而,神武侯却皱起眉头,严肃道; “不,越快动身越好,最好就这三两日!” 还想着一家人在京城好好过个年节的虞驰正,听到老父亲的这话,也忍不住纳闷; “父亲,何必这般着急?左不过还有二十来日就过新元节,让母亲在京城陪您过完节再启程也不迟!” “糊涂!枉你担任将军多年,连这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一听儿子的话,神武侯气的立即发怒,接着又低声道; “只要一家子平安,你还怕以后没有过节的时日么?” “父亲……” 虞驰正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就被神武侯抬手打断,听他又耐心道; “京城风雨飘摇,今日不知明日之事,多耽搁一日便多一份危机,你们夫妻尽快带着你母,以及东儿和西儿离开京城才是正紧,其余之事,皆可抛后!” 见虞驰正一脸懊悔,神武侯又接着说; “你莫要忧心为父,等你们离京后,我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有些事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这几个月的憋屈,让神武侯实在受够了!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犀利的虎目闪过狠劲。 “是儿子优柔寡断了,一切听父亲安排!” “三日内,尽快带着你母亲与老小三小四他们离京,至于老二,他一向迟钝心大,有他在京城,倒也能帮衬一二……” “儿子离京后,还请父亲保重身子,凡事让二弟去做,您莫太过操劳!” 放心不下神武侯的虞驰正,此时心里也五味杂成,但世上之事,哪有两全其美的,他顾了母亲,必然就不能顾及父亲! “你且安心照顾你母亲,京城之事莫要忧心!” “是,儿子一定会照顾好母亲,还请父亲放心!” “你母亲……她不容易,年轻时没过几天好日子,老了到享儿孙福的时候,却偏偏……” 神武侯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甘心的,他们男人上战场拼杀,除了天下安宁以外,也是想让家中的女人们日子过得更好; 然而,他们冒死冒活换来得却是猜忌和打压,连带着家中的女人都没好日子过,这叫他如何接受! “还请父亲宽心,正如您先前所言那般,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没错,这个理儿!” 瞬间,神武侯心中舒坦不少,看着已经年至中年的儿子,满眼都是赞赏; “正儿——” “父亲,儿子在!” “凡事小心,一定要照顾好你母亲!” “儿子会的,父亲安心!” “至于你回乡之事,为父会进宫同太子说,此事你不必操心!” “是,父亲受累!” 父子俩从午膳后,一直聊到掌灯时分才散去。 接下来的两天,虞驰正以侍疾为由告假在家,紧锣密鼓安排离京事务。 直到第三日朝会后,神武侯特意见了太子; “臣老妻——虞陶氏重病在身,卧榻不起,臣长子——虞驰正辞官送母回乡,还请太子殿下准许!” 神武侯的突然主动求见,让太子很是意外,以及期待; 不想,他一开口就放大招,直接说懵了太子,让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神武侯上交兵权后,虽然得了侯爷爵位,却失去了实实在在的帅权,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皇家得了便宜! 接着是大公子和二公子相继出事,虞家也连失两位继承人! 如今,一品镇国将军也要辞官,就算太子再蠢再笨,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儿! “侯爷哪里话,为人子女者侍奉在榻前乃天经地义之事,镇国将军送母回乡后,回京继续任职,不必辞官的!” 镇国将军辞官后,他去哪里再找合适的人选? 放眼整个朝堂,又有何人能代替虞驰正的? “不瞒太子殿下,臣老妻大限将至,臣长子回乡后,也是三年后才能回京,三年之久,朝堂之事如何耽搁的起?” “还请太子殿下准许虞驰正辞官的请求!” 第二百零七回夫妻私话 最后,太子不得已只好点头准许虞驰正辞官。 但是,也留了后话; 虞驰正三年后回京,镇国将军一职依旧由他担任! 此事,太子说的有多严肃认真,神武侯就应付的有多敷衍了事! 回府,神武侯去青松院看老妻,不想,大儿媳——姜氏正好在床边侍奉婆母。 “儿媳拜见父亲!” 看着比以前瘦了许多,且脸色还很苍白的大儿媳,神武侯又看了眼靠在床头,精神头儿挺不错的老妻,在对面坐下,就缓缓开口; “老大家的——” “儿媳在,父亲请吩咐!” “老大都同你说了吧!” “回乡之事,老爷已说过了。” 说着,姜氏抬头看了一眼神武侯,见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转头看向床上的婆母; “是我老婆子拖累了你们!” 虞老夫人,以为她的病情拖累了儿子,对大儿媳也满怀愧疚,又想起大房的三个孙子孙女,不由的红了眼,拉着姜氏的手满脸心疼; “苦了你了孩子……” “母亲……” 婆媳二人瞬间哽咽难言,齐齐落泪不止,一旁坐着的神武侯心里也难受的紧,只好开口转移话题; “你母亲身子骨不好,往后,你多费心!” “是,儿媳会照顾好母亲,还请父亲也多保重身子!” “阿北一家极好,你且宽心,莫要忧心思虑!” “多谢父亲记挂阿北,儿媳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姜氏说着屈膝朝神武侯一拜,却被床上的婆母一把给拉了起来,并心疼的说; “你这孩子,何必这般见外?阿北也是我们的孙儿不是?” “再说,做父母的如何不替儿女操心,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即便闭眼也能安心!” 虞老夫人的话,让姜氏又难过起来; “母亲切莫这般想,康儿还等着太祖母呢,就是南儿,西儿,东儿还等着您老人家相看媳妇儿呢,以后的小孙儿也指望您照看呢!” “好好,我老婆子等着!” 人总是活在希望里,一想到还有三个孙子未娶妻成家,虞老夫人就放不下,人也跟着期待起来。 一旁的神武侯,见婆媳俩聊的轻松,想起二孙子——虞战南,眼神不由一沉,悲从心起,只是低头没让人看见罢了! 婆媳俩说了几句,姜氏立即起身离去; 因为,她知道公爹肯定有话要同婆母说! 见儿媳妇儿出去,神武侯这才起身上前,坐在床边拉着老妻的手; “今日感觉如何?” “身上轻省了不少,你莫要担心,咱们上了岁数的人就是这般!” 宽慰完丈夫,虞老夫人抬头盯着他打量起来; 突然,她脸色一变,出声质问;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这老婆子,好好的又混说甚子?” 神武侯不悦的松开老妻的手,心里确实有些慌,只是面上强装镇定罢了!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你……” 多年夫妻,虞老夫人又怎会看不出这点异常! 况且,神武侯还有个一说谎耳朵就爱动毛病,更加让虞老夫人笃定他有事瞒着自己。 见老妻追着不放,神武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为夫,替老大辞了官,此事本想瞒着你的,奈何逃不过你的法眼!” 听到这话的虞老夫人一愣,而后就抓着丈夫的手急切追问; “好好的为何要辞官?” “老大辞了官职,阿北和阿南往后该怎的办?康儿又该如何是好?” 虞老夫人无法接受,大儿子用鲜血和一次次的重伤换来的一切,就这么没了! 二孙子还未婚,小重孙一年年的长大,没了父亲\/祖父的庇护,他们的将来又该如何!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何必忧心?” “你这是甚子话?我们老的不替他们精打细算,还有哪个会为他们这般筹谋?” 说着,虞老夫人抬起苍白的脸,死死盯着神武侯打量,就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可是……朝中出了甚子事?” 盯着神武侯看了几眼,虞老夫人低声问。 本来,她一介后宅妇人,是不能打听朝堂之事的,可眼下事关要紧,她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 “你……” “你莫推三阻四,拿那些个话来堵我的口,今儿个你若说不出个道道来,我就去宫门口敲鼓,让圣人给我个说法!” “你真是年龄越大越爱胡闹,为夫何时推三阻四了?又何时拿假话堵你了?” 被老妻追着质问,神武侯也是憋屈无奈的很,强忍着心中的痛楚,打起精神与她周旋。 不过,看着眼前精神头不错的老妻,神武侯心中还是欣慰的! “那你今日说个明白,为何辞去老大的官职?” “唉!” 神武侯重重的一声叹息,满含神无奈。 接着,就听他压低声音缓缓道; “此事,本不该与你说的,可事到如今,为夫不说你定会怨上我的……” 话说到这里,神武侯又紧抓老妻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暖意,这才低声接着道来; “天家父子忌惮咱们虞家,为了保全一家老小,为夫不得已才这般行事!” “忌惮……为何?” 虞老夫人并不傻,相反,许多事她比一般的妇人还要见多识广,可这样的她,在这件事上偏偏就想不通! 在她心中,丈夫儿孙忠诚、英勇、是元启难得的好儿郎,也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万万没想到,她的骄傲,突然被天家忌惮、怀疑、打压…… 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为何?” “自然为权力,为野心,为无能,为私欲,为谗言……” 神武侯越说越气愤,不由的想起孙女儿的话,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下来,转头对老妻道; “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可,切莫声张。” “侯爷放心,我老婆子晓得轻重!” 见老妻没再说别的,神武侯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 “只是苦了你了,到老也不曾享几天清福!” “阿娟,为夫……对你不住!” 神武侯说着,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有对失去孙子的伤痛! 有对老妻的不舍! 也有对虞家的忧虑! 第二百零八回意外大喜 十二月初六,京城难得一个晴天 可对于虞家人来说,心情依旧沉重; 因为,他们亲人即将分别! 虞驰正跪在站在大门口的神武侯脚边,满眼不舍与伤感; “还请父亲,保重身子!” “一路保重,照顾好你母亲!” 弯腰扶起长子,神武侯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嘱咐。 “儿子会照顾好母亲,请父亲放心!” 虞驰正说完,一旁的虞严良红着双眼过来; “大哥,一路保重!母亲与两个孩子,以及苗氏,就拜托大哥了!” “二弟安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大哥,保重身体,有事写信,莫要独自扛着!” “好,父亲还请二弟费心照顾,为兄在此多谢!” “你我血脉至亲,大哥何必这边见外!” 见两个儿子你来我往,说个没完没了,神武侯便适时开口提醒; “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是——” 虞驰正恭敬回答完,这才与弟弟结束话题。 “祖父,您保重身体!” “孙儿不能在膝下尽孝,还请祖父多多保重身子!” 虞望西,虞守东二人上前跪在神武侯脚边磕头辞别。 前面两个孙子已出了事,眼前的小三小四,神武侯不得不郑重警告一番; “起来,往后凡事要听你们大伯的,莫要私自乱来。” “是——” “路上多个心眼,不可大意!” “是,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二人齐齐应完,这才起身走向后面的马匹。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虞老夫人,挑起帘子,满眼不舍对着神武侯哽咽道; “侯爷,多保重!” “为夫会的,走吧!” 神武侯挥挥手,示意老妻放下帘子,生怕吹风冻着她。 夫妻几十载,到底舍不得,离不开! 奈何,事不由人! “启程!” 骑上马背的虞驰正一声令下,虞家所有家丁如同战场上的士兵一般,齐刷刷的扬鞭打马,马车缓缓行驶,朝着前方路口驶去…… 站在大门外的神武侯,眼睛都不眨的目送他们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依旧站着不动! 一旁的姚吉知道他心里难受,便上前小声劝慰; “侯爷,这里风大,还是进去吧!” “阿吉……” “侯爷,老奴在!” “他们……都走了!” 神武侯声音低哑,情绪低落,身上带着无尽的伤感,让一旁的虞严良都跟着担忧; “父亲,有儿子陪着你呢!” 虞严良知道自己没有大哥——虞驰正精明! 亦不如大哥虑事周全! 更不如大哥贴心! 可是,他也是孝顺的好儿子,见父亲心情如此,他也是极为担心的! “以后……这里就咱们三人了!” 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虞家瞬间空荡荡的,神武侯看着眼前的姚吉与虞严良,忍不住就说出这话; 可见,他确实伤感了! 说完又朝刚才马车离去的路口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踏进大门。 然而,进去没多大会儿,姚吉就收到门房送来的信件,他激动的拿给神武侯,想让他高兴高兴; “侯爷,信!” 见姚吉神色激动,情绪低落的神武侯立马接过信,看见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赶紧撕开信壳,而后一道道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虞杳写给他的信! 神武侯按耐住情绪,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完,再也忍不住落了泪,甚至整个人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 见此,站在一旁的姚吉急的双眼冒火,以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小姐出了什么事,就忍不住开口问; “侯爷,可是小……六儿那里……” “阿吉,你且看看……” 神武侯抬起头,边拿袖子擦拭眼泪,边把信递给着急的姚吉; 小心接过信件,仔细看完后的姚吉,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哽咽道; “好事……真是天大的好事!” 说完,他也忍不住落了泪,但心情却是极好的! “侯爷,还是咱们六儿孝顺……每一次来信都很是及时。” “这孩子,最是像我老头子,哪哪都好,就连来信也很是会挑时候!” 又忍不住拿起那张发黄的纸张认真看了一遍,神武后心情大好的捋着胡须,满眼笑意的夸赞。 说完这话,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别的事,慌忙起身吩咐姚吉; “快去备马,本侯要亲自去一趟码头!” 这么大的好消息,他一定要亲自去告诉长子一声,好让他安心离京。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着,姚吉快速朝外走去,而神武侯则拿起身旁的披风穿上,取下挂在墙上的马鞭,大步流星,精神抖擞的朝外走去。 刚走出小院儿,就和前来的次子——虞严良碰上; 一看老父亲这身穿戴,以及手中许久未用,且陪伴他多年的马鞭,虞严良就忍不住担忧,生怕老父亲有什么想不开; “父亲,外面天寒,您这是要去何处?有事您吩咐儿子便是,没必要亲自……” “为父去送送你母亲!” 说完,不给儿子反应的机会,神武侯迈着稳健步伐,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虞严良…… 不是才送别吗? 怎么又要去送? 都一把年纪的老夫老妻了,也这么腻歪? 反应慢了半拍的虞严良终于回过神,连忙转身追出去; “父亲,儿子陪你一起!” 正好,他也再去送送妻儿! “不必,你在家中守着便可!” “家里有下人看着,儿子还是陪您一起吧!” “有阿吉就够了,你不必前去!” 神武侯态度坚决,且强硬的拒绝了次子的请求,迈出大门槛儿,跨上马背,扬鞭打马; “驾——” 还想说什么的虞严良,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看着老父亲和姚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却还呆呆保持尔康手的姿势站在大门口,看着多少有些脑子不正常,好在没几人看见! 神武侯一路快马出城,直朝码头赶去; 他赶到时,虞家的船刚拔锚,站在船尾一脸伤感的虞驰正,一眼就看见码头翻身下马老父亲,大声朝船手喊话; “等等,且等等!” 说完,他迈着大长腿跳上岸,朝匆匆而来的神武侯迎上去; “父亲,您怎的……” 虞驰正才一开口,就被匆匆而来的神武侯一把抱住; 当即,虞驰正健壮的身躯一僵,鼻头跟着一酸,双眼立即模糊,也抬起双手不由的搂住父亲精瘦的后背,就听神武侯声音极小的在他耳边道; “六儿刚刚来信……” “父亲!” 一听这话,虞驰正立马激动的放开老父亲,可后背依旧被紧紧搂住,耳边响起低声; “听为父说……” 而后,虞驰正又略弯腰,保持刚刚的姿势任由父亲搂住,只是身体不再僵硬,眉眼间更是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幸福笑容; “二小子平安无事,眼下也在六儿那里……” “父亲,此事当真?” 虞驰正激动的浑身颤抖,也忍不住伏在父亲肩头低问。 “当真,所以为父才匆匆赶来,就想亲口告诉你,好让你安心!” “父亲……儿子……心中甚喜!” “我儿安心西行,带着你母亲,以及小三小四他们,直接去找六儿,你们到了那边,为父才是真正的心岸!” 凑近儿子耳边,神武侯突然这般叮嘱。 这个决定,是他在来的路上临时起意,也是最好的决定! “父亲……” 虞驰正也忍不住,满脸惊诧松开老父亲惊叫道。 “六儿也是这般意思,你只管照为父之命行事,莫要多想,必要时可以抹去一切踪迹!” 神武侯说完,盯着儿子用力的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 第二百零九回胡说八道 “是——” 码头人来人往,虞驰正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问,只能选择听从父亲的安排。 而站在船上虞三,虞四两兄弟,看着岸边搂在一起的祖父和大伯,不由红了双眼。 一旁的姜氏和苗氏俩妯娌,左右搀扶着婆母,看着岸边也不由落泪; “你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舍不得儿子!” 知道丈夫自小疼爱长子,可没想到父子俩竟这般‘难舍难分’,虞老夫人心中难过的同时,也感到欣慰。 不想,这话确让低着头抹眼泪的两个儿媳妇儿不由笑出声; “父亲是舍不得母亲才是!” 一向稳重的苗氏,破天荒的拿婆母说事,给虞老夫人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你个皮猴,竟拿我老婆子说事,回头定要好好罚你一回才是!” “儿媳任由母亲处罚,绝无二话!” “让你大嫂做见证,回头若是耍赖,我老婆子可是不讲理的!” “母亲向来最是讲理,这点,儿媳可是不怕的!” 婆媳三人说说笑笑间,就见岸边的虞驰正,突然跪在神武侯脚边磕头,而后起身上船,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也没人多想,只以为他是因为老父亲的到来才有此变化的! 站在岸边,再次目送船远去,神武侯才长出一口气,却心安神定,说不出的踏实! 然而,此船离京的第四日,传来消息入京,说虞家大爷——虞驰正,送母回乡的船刚到铜州境内的梅岭地区,遇到极端天气,船被江浪打翻沉了,连带着大夫人——姜氏、二夫人——苗氏、三公子——虞望西、四公子——虞守东、以及十来家仆无一生还…… 消息一入京,所有被惊呆,不由感叹虞家祸事连连,与虞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纷纷去神武侯府探望神武侯; 结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 这些人一打听才知道,神武侯病倒了! 由此,他们确定,这消息属实! 就是宫里养病的顺安帝,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一愣,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并对床边侍奉的太子嘱咐; “神武侯……不容易!” “元启的安定,有他一大半儿功劳,如今朝定民安,万不可辜负与他!” 自从神武侯上交兵权后,顺安帝是彻底放心,但他不放心的是太子; 生怕这个蠢玩意儿对虞家下手,到头来落个天家无情,残害忠良的坏名声让他顶! 同时,虞家连连出事,心软的顺安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情于理他都要叮嘱一番蠢货儿子! 听闻这个消息震惊过后的太子,此时还算淡定,可内心却有些许怀疑; 虞府又出事了! 为何这般频繁? 是天灾? 人祸? 亦或者…… 自然,这种想法他是不可能对任何人说的! 太子敛下眼皮,遮掩一切情,面对顺安帝的谆谆教导,他乖顺的点头应承; “儿臣谨记父皇教导!” “唉!说来也是虞家小姐无寿,与你无缘无分……” “父皇……” ‘无缘无分’四个字,刺激到了太子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瞬间变脸,情绪不可控制的朝顺安帝怒叫一声; 将站在一旁的明公公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的徐寅,也被他这声惊叫吓得白了脸,心想; 太子胆肥,竟敢对皇帝这般吼叫? 靠在床头的顺安帝本人,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蠢货儿子,竟然敢对他大吼大叫! 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的顺安帝,脸色瞬间不悦,抬头盯着手中还端着药碗的太子,让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子还保持着一手端碗,一手伸着调羹的姿势,眼眸对上顺安帝的视线,多少有些心虚,以及说不清楚! 淡定的将调羹凑近顺安帝嘴边,喂他喝下药后,太子这才冷冷清清,低低哑哑的开口; “儿臣心悦虞家小姐,听不得父皇这般说!” “噗……” 毫无心理准备的顺安帝,被这句话刺激的将嘴里的药喷了出来。 立在床尾的明公公,吓得立即冲上去; “陛下,您……” “朕……无碍!” 察觉到失礼的顺安帝,摆摆手示意明公公退下,他则缓缓坐起身,死死盯着太子; “你……说甚子?” 太子的这番谬言,让顺安帝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毛病;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论? 太子之前有多讨厌虞家,不说世人皆知,但京城上下无人不晓,就是街上的流浪猫狗也是一清二楚的。 更何况,那位已经去了的虞家小姐,自小就长在肃州边关之地,他见都未曾见过其面,何来的心悦之说? 坐起身的顺安帝,就这么死死盯着坐在床边木凳上,手端药碗,身板挺直,面色阴沉的太子审视、打量、好确认他脑子是不是真坏掉了! 稳如老狗的太子,被顺安帝这般盯着打量,也是有些招架不住的,只好给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父皇,儿臣绝无戏言……” “你闭嘴!” 顺安帝立即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要不然,自己会忍不住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虞窈若在世,此话怎么说都好! 可她人都已经去了,太子却在这里满嘴胡说八道,他听听也就罢了,万一此话传入神武侯耳中,顺安帝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别看神武侯平日里极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他有多护短,只有顺安帝最清楚! 更别说,此事关乎他已去孙女儿的清誉,神武侯能做出什么事来,顺安帝都不敢多想! “你以前混账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还是这般拎不清?” 顺安帝一脸愤怒盯着太子教训,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掰开这货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长草了! 不然,堂堂一国太子,竟能说出此等不分轻重的话来! “父皇……” “叫哪个也无用,朕虽是你老子,但也不能任由你这般放肆,张狂!” 太子被教训的哑口无言,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可发,只能沉着脸,坐在那里乖乖听着。 他总不能告诉顺安帝,虞窈上辈子是他的妻子,他心悦她没有什么不对吧? 他若真敢这么说,顺安帝就真敢废了他…… 第二百一十回太子登门 “凡事都要有个度,你以前荒唐也就罢了,如今再这般行事,朕万万不能由着你的!”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息怒!” 无奈,太子只能低头认错。 “罢了!往后行事作派,一言一行皆要慎重,你堂堂储君,莫要放荡形骸,无规无矩,惹人非议!”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行了,去忙你的,这里有明公公伺候!” 看着太子就闹心的顺安帝,挥挥手跟驱赶苍蝇一般示意赶紧走人,莫要碍他的眼! “儿臣告退!” 知道遭人嫌弃的太子,放下药碗,起身告退; 坐在床上的顺安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出了后殿,太子阴沉着脸朝前殿而去,身后跟着的徐寅小心翼翼,话都不敢说。 “挑些补品送去神武侯府,替孤问候神武侯,让他保重身子!”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身后的徐寅恭敬又小心的回话,接着就转身,却被太子又叫住; “等等——” “太子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徐寅以为太子又发什么疯,战战兢兢立在几步开外小心问话。 “孤,亲自前去!” 心中依旧存有怀疑的太子,想要亲自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虞家事出很蹊跷,但又说不上具体缘由,也想不出合理解释。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车驾!” 见太子没在吭声,徐寅这才转身离去。 …… 神武侯府 神武侯因为一场风寒病倒,此时正虚弱躺在床上,由姚吉和虞严良二人在床边伺候; “父亲,您多少再吃两口,不然身子怎经受得住?” 双眼肿胀,神色悲痛的虞严良,沙哑着嗓子劝慰神武侯。 一旁的姚吉更是急的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但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一个小斯急匆匆的跑进来; “姚阿爷,太子殿下驾到!” 小斯的话,让姚吉一愣,不由看向躺在床上的神武侯; 只见他眼眸微闪,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示意姚吉扶他起来。 “父亲,您……” “去……接驾!” 虞严良连忙上前和姚吉二人将神武侯扶起,听到这话,便匆忙出去。 “侯爷,太子此时前来……” “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死没死,顺便探探虚实而已!” 虽然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让神武侯病倒,但他精神头依旧甚好,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气势,那双犀利的虎目,更甚从前! 听到这话的姚吉忍不住咬了咬牙,到底什么都没再说,只伺候神武侯穿上外袍,准备迎接太子大驾; 不想,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便知太子已到! 神武侯索性赖在床上不起,并一脸病殃殃,无精打采的样子。 “太子殿下,里边儿请!” 虞严良的沙哑声音从门口传来,就见一只穿着金丝云锦暗纹鹿皮靴的脚迈入门槛; 接着,就是一截黑色裘皮氅角,以及长出裘皮大氅,独属于太子的紫金龙纹袍角…… 随着那双踩有金丝云锦暗纹鹿皮靴子一步步迈进,躺在床上的神武侯,与脸色青白,鼻头发红,神色严肃,气质冷漠,但又一脸关切之情的太子视线对上,他即刻就挣扎着起身; “老臣……咳咳咳……” “侯爷躺着,莫要见外!” 见神武侯咳的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精神不济,看起来病的不轻的样子,太子连忙止步,并出言安慰。 心里却对虞家老夫人,以及大爷等人出事的传闻,有了四五分相信! “老臣贱体抱恙,不能接驾,还请太子殿下……咳咳……” “侯爷莫要多心,安心养病才是要紧!” “老二!” “儿子在,父亲您有何吩咐?” 听到病床上的老父亲传唤,二爷——虞严良赶忙上前。 “代为父好生招待太子殿下,莫要失了礼数!” “是,父亲请放心!” 二爷说完,连忙转身,看着站在离床几步之外的太子道; “太子殿下请移驾隔壁,家父抱恙在床,莫要给您过了病气才是!” “无妨,孤就在此陪侯爷说会儿话!” 太子是真不在乎什么病气不病气,也是真不客气; 说着就退后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丝毫没有任何顾及,让躺在床上的神武侯,以及一旁的虞二爷都愣了! “侯爷觉得如何?要不让太医前来给您再瞧瞧?” “多谢殿下费心,前日任太子才开的药……咳咳咳……” “侯爷,您喝口水润润喉!” 姚吉立即上前,小心扶起神武侯喂他喝了几口梨子膏水,而后又替侯爷擦拭了嘴巴,扶着他靠在床头,掖好被子,又默默退到一旁。 这时,太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徐寅,他立即领神会,提着手中的两堆东西上前;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给侯爷准备的各样补品,望侯爷身子早日康愈!” “臣,代父谢过太子殿下!” 一旁的虞严良上赶紧上前,双手接过徐寅手中的两提溜补品,面向太子行礼道谢。 “将军见外!” 同虞严良客气完,太子又看向靠在床头的神武侯,酝酿了一番情绪,这才问出口; “传言老夫人与大爷他们……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这话还真不好问! 可太子是君,在他这里就没有什么不合适一说! 闻言,靠在床头的神武侯脸色一白,瞬间紧闭双眼,哆嗦着嘴皮子难以开口; 就是一旁的虞严良和姚吉二人,也忍不住低头抹起了眼泪。 瞬间,不大的屋子被悲伤淹没,就连站在一旁的徐寅,也跟着难受起来。 而这个话题的挑起者——太子,却盯着神武侯不动! 好一会儿后,神武侯终于缓缓睁开湿润,又盛满伤情双眼,哽咽着同太子道; “臣……宁可相信……只是谣言而已!” 这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算是坐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至此,太子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异样,开口安慰道; “侯爷宽心,大爷本事了得,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他本事再大,肉体凡胎,如何与老天对抗?不过,老臣借太子殿下吉言……咳咳……” 说到这儿,神武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喝过两口水后,才渐渐平复,就听太子又问; “如若需要人手,孤可……” “多谢殿下好意,家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费心!” 神武侯拒绝的干净利落,语气更是带着冷漠,和非常明显的疏离,让太子不由蹙眉; “侯爷以及将军为我元启江山劳心劳力,如今出了此等不幸之事,孤就是亲自前去也不过分,更何况只是指派人手前去帮忙而已!” 说这话的同时,太子的双眼死死盯着神武侯,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第二百一十一回雪灾来临 最后,太子冷着脸离开神武侯府,也不知道碰了一鼻子什么灰! 接下来的几日,太子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想神武侯府发生的事; 因为,京城连下三日暴雪,前所未有的雪灾爆发! 说起来,这场雪灾前世也曾发生过! 奈何,前世的蠢货太子,满脑子都是伏怜滢那女人,对这场雪灾,他根本就不曾理会,甚至,在这种时候,他还陪着心头之爱风花雪月,百姓的死活根本同他无关! 以至于今世重来,太子对这件大事丝毫没有印象! 直到雪灾爆发,房屋倒塌,京城百姓冻死一层,他才隐约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 太子忍着弄死自己的冲动,迅速让朝臣救灾。 看着站在文官后列,前段时间被他提拔的新任太仓令——卫须,太子冷冷开口; “卫须——” “臣在!” 卫须出列,恭敬等待太子指令,心里却对他很是没有好感。 “即刻开南仓放粮,确保无家可归百姓有口热饭吃。” “是——” 卫须神色如常的恭敬领命,心里却很是意外太子会有如此决定。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高高在上,可是从来不关心这等事情的! 再说城南粮仓,自那场大火后,太子带头捐粮,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满朝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大族就捐赠了被火烧掉的七八成之多的粮食,从而确保了京城粮食的充裕。 也因为太子的这番明智举动,让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有了救助的底气! 不然,单粮食这一关,就是极大的难题! 又见太子眼神落在武将队列唤道; “段磊——” “末将在!” “你即可率人出宫,去京城各处监督查办,不得出现任何乱象,尤其是哄抬粮价,药物,以及冬衣等过冬之物,违令者就地正法,杀一儆百!” “末将领命!” 这是段磊头一次对太子有些许好感,连带着说话声也格外有力,浑身上下都是属于虞家军特有的气势,让不少大臣倍感意外。 不过,他们还是没搞懂,太子为何这般重用虞家部将! “宋秋和,昌竭!” “微臣在!” 刺头二人组齐声开口出列,恭敬站在殿中待命。 看着下面年龄相当,同样一身正气的宋秋和,以及昌竭,太子心中暗叹,近些时日他们没有挑自己的毛病,实属难得! 不过身为言官的二人,很是尽职尽责,更是难得的清正好官,若是性子不要太过难缠,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二人负责监管百官,天灾当即,不得任何官员徇私枉法,以权欺压百姓,若有违令者,无论何人,你二人直管如实参奏与孤……” “是,臣领命!” 二人说完,抬头看了上首的太子一眼,这才退回位子。 太子瑞凤眼冷冷扫视下列文武百官,接着又道; “天灾当前,望众位大人用心办差,莫要大意!” “是,臣等谨遵太子殿下令!” “吩咐下去,即日起,除太后与陛下外,阖家宫上下吃穿用度一律减半。另,孤捐出一年俸禄去置办粮食,东宫闲置的冬衣棉被也一律捐出去,希望京城百姓早日度过眼前难关!” “是” 徐寅立即上前回应。 太子当着文武百官如是下令,一来是做表率,这二来…… 就有些意思了! 太子带头缩减吃用,文武百官岂能不效仿? 见此,宋秋和,昌竭二人首先出列,带头表态; “臣捐三月俸禄,粮百斤,旧冬衣二十。” 宋秋和官至三品,但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能捐出三个月的俸禄,百斤粮,以及二十件冬衣,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他还要养家糊口! “臣捐三月俸禄,粮百斤,旧冬衣一十五。” 三十四岁的昌竭,至今未娶妻,但三个月的俸禄以及百斤粮,也是他所能承受起的极限了,就那十五件冬衣,估计还得搭上他自己常穿的! “二位大人有心,你们的心意孤替百姓谢过!” 正因为清楚二人的情况,太子才当着众臣的面的赞谢他们。 接下来,文武百官纷纷出列表态,广安大殿如闹市一般热闹起来,不得已,太子让昌竭记录,黑纸白字写下他们所说的东西,省的空口无凭。 …… 然而,此时的神武侯府门前,七八个下人早已架起几口大锅,煮出香喷喷的热粥,免费提供给百姓食用。 虽然,神武侯府属于多事之时,老夫人和大爷他们也没传来好消息,但丧事也没有办的迹象,大门依旧紧闭,前来取食的百姓心里也都不好受,他们自发的排好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端着浓稠香甜的烫粥离开,要么躲在不碍事的角落里食用。 府内,青松院 神武侯就着咸菜,喝着同样的白粥,和姚吉低声交谈; “白粥极好,往后就这般煮,让他们用心,莫要偷奸耍滑,一碗粥不算甚子,但对无家可归的百姓来说,一碗稠粥就能多扛一会儿。” “侯爷放心,老奴都已交代下去了。” 姚吉说着,看着就着一小碟咸菜吃的有滋有味的神武侯,眼中满是心疼; “侯爷,要不让灶房给您煮碗鸡汤,您大病初愈,一碗白粥哪里顶事?” “不用,这白粥就咸菜就极好,整日里汤汤水水,吃的老夫嘴里没有一点滋味儿。” 神武侯说着,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并将碗递给姚吉; “再来一碗!” “是——” 一听这话,姚吉乐的跟什么似的,就从旁边的小砂锅里又给神武侯盛了一碗递给他。 “府中粮食还有多少?” 喝了一口热粥,神武侯抬头便问姚吉。 “咱们吃的话,年把有余,若是整日施粥,估计也就能顶到开春。” 听这话神武侯边吃边点头,而后又吩咐道; “如今府中人不多,把平日里的吃用留下,其余的都拿去煮了给百姓吃。” “是,老奴会吩咐他们。” “至于孩子们穿的那些旧衣,若是有人不嫌弃,也都拿去送给百姓穿。” “哪里会嫌弃?少爷们穿的衣物不是多好,但都干净整洁,那是再好不过了!” “此事你做主,府中闲置的东西能捐的都捐出去,反正留着也无用。” “是——” 姚吉答应着,心里却知道,这样一来,侯府就真的空了! 钱财之类的,神武侯早就安置妥当,并且将大部分都给了孙女儿。 而虞驰正夫妇这次走的时候,除了一些细软之类明面上的东西外,钱财也被他们全部安置了,就是二房,差不多也都被搬空了。 所以说,此时的神武侯府,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座空府。 当然,皇帝和太子的赏赐,以及田产之类的东西都在; 因为这些东西不能变卖! 除此之外,太子和皇帝多次赏赐的药材等物,都被姚吉拿去换成现银,被四卫带走交给了虞杳…… 第二百一十二回慌忙狡辩 “殿下,刚才收到消息,夏添一家在流放的路上冻死,唯其长子——夏文仲失踪。” 夏添,正是太子被贬官,而流放的前太仓令,因为私底下和六皇子走的近,加之城南粮仓失火一事,太子这才借机发落了他。 听到他们一家冻死,太子连一丝异样情绪都没有,好一会后,放下诛笔冷冷问叶开; “失踪?一个大活人,怎会突然失踪?” 夏文仲的死活,太子真不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消息说,夜里落雪,夏添一家十八人全部被冻死,唯独不见夏文仲,他们也曾四周找过,却没有任何踪迹。” 像夏文仲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太子根本没空理会,想也不想道; “那就以死论事。” 可是太子不知道,在他眼里这个不起眼,且已定死的夏文仲,在将来为他添了不少麻烦! “是!” 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叶开又道; “殿下,牢里传信说,六皇子嚷嚷着要见您!” 突然,就见太子嘴角扬起冷笑,幽深无底的瑞凤眼满是寒冰,一会儿后才冷冷问; “可有说何事?” “一个劲儿的嚷嚷喊冤,说有证据证明清白。” “清白?” 六皇子清不清白,太子再清楚不过! 事到如今,太子若想放过他,自然随时就能清白,反之,他拿出什么证据也无用! “那就,让孤看看他所谓的证据!” 在没找到真公主前,太子可以忍着不杀六皇子,但也仅此而已! 若六皇子不知死活,一味地上蹿下跳,不断挑衅太子,那就是自已找死。 “去,带他来见孤,顺便宣关内侯进宫!” “是——” 叶开领命,转身出去,太子却盯着大殿门口满心期待; 期待,六皇子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期待,关内侯的反应! 他倒想亲眼看看,这俩人到底是不是亲父子! 很快,关押了多日的六皇子被带来; 看着进殿,一身沙青素锦袍,头发凌乱,脸色清白,眼下青黑一片,人比前几日瘦了一大圈儿,气质越发阴柔,一步步走近的六皇子,坐在高位上的太子冷冷盯着他,眼里除了恨杀之意,再无旁的! “臣弟,拜见太子皇兄!” 短短几日的关押,让六皇子收敛一切高傲,此时更是恭恭敬敬低头行礼,哪里还有往日一丝张扬! 然而,太子却一声不吭,盯着弯腰行礼六皇子的头颅,眼底涌动着丝缕疯狂,与暴戾之气,只想砍下那颗脑袋,以报前世之仇…… 大殿中静的可怕,太子不声不响,六皇子也不敢贸然起身,俩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叶开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局面; “太子殿下——” 扫了一眼叶开身后,没看到关内侯的身影,太子眼眸一沉,满身阴冷。 这时,叶开上前,俯身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太子这才正眼看向,下面弯腰保持行礼姿势的六皇子,冷冷开口; “起——” “多谢太子皇兄!” 心中屈辱,愤怒的六皇子,面上却不带丝毫情绪,还恭敬道谢。 见此,太子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一下,淡漠道; “倒是,比以前长进不少!” 可不是,被关了几天的六皇子,倒是比以前规矩了许多! 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听闻太子此言,低着头的六皇子眼中闪过一瞬狠劲,再抬头就是满目懊悔; “臣弟以前不懂事,对太子皇兄多有冒犯,还请皇兄大人大量,莫要与臣弟一般见识!” 说完,六皇子再次弯腰行礼,态度恭敬至极,让站在一旁的徐寅颖都忍不住侧目。 “听说,你一直喊冤?” “回太子皇兄,龙袍一事臣弟真不知晓……” “在你书房密室中发现的,你又岂能不知情?” “苍天在上,此事臣弟真是冤枉,还请太子皇兄明察!” 说着,六皇子重重跪地,指天发誓。 而太子,则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慢喝了起来,远看一副沉思之态,实则是盯着杯中的茶芽冷笑; 那阴邪样儿,让站在一旁伺候的徐寅看了第一眼,都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许是盏中的茶没有什么好看,太子这才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六皇子,眼神跟打量玩物一般,将他从头扫视几眼,而后就缓缓问; “告诉孤,此事该如何查?” 心里没个着落的六皇子,猛的被问的心头一颤,慌忙抬头,视线恰好与太子对上; 不知怎么的,六皇子瞬间头皮一麻,后背一寒,有种被厉鬼缠住的感觉,连带着舌头都不利索起来; “臣……臣弟……不知……” “你既不知,孤如何查证?” “皇兄,臣弟真是冤枉,不若……就让臣弟见见父皇……” “啪……” 六皇子话音刚落,脑门儿被突然飞来的茶盏砸中,被关押冻了好几天的他,瞬间眼冒金星,脑袋发蒙; 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伴随着铁腥味顺着右额角流下,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摸,却摸了满手的血,六皇子满脸不可置信抬头讷讷看向太子; “皇……” “畜生不如的东西,父皇重病在身,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想用这些糟心事去打扰他,你到底何居心?” 心里确实有打小算盘的六皇子,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骂他为‘畜生’! 当即,眼神不可控住的冷了些许,对于已经滴到胸口的血迹也顾不上,开口就为自己辩解; “太子皇兄息怒,臣弟并无此意,只是觉得父皇过问此事好些,毕竟……” “毕竟,父皇的死活你也不在乎?” “不是,臣弟绝无此意,太子皇兄……” “闭嘴!” 看着慌忙狡辩的六皇子,太子已经压制不住即将爆发的杀意,大喝一声成功让其闭嘴。 接着,太子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朝六皇子走去,直到站在他面前; 低头看着六皇子,太子突然开口; “说吧!” 六皇子…… 说什么? 难道他已知道了什么? “臣弟愚笨,还请太子皇兄明示!” 看着跪在眼前自作聪明的六皇子,太子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 “确实愚笨!” 说完,太子一脸嫌恶转身看向窗外,盯着花园角落里的积雪冷冷道; “何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这……夏添,他对臣弟怀恨在心,此事定是他栽赃陷害与臣弟的,还请皇兄明查!” 六皇子说完这话,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不想却擦了一袖子血迹。 而一旁的徐寅和叶开,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至于盯着窗外的太子,嘴角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向六皇子; “夏添?” “是……是他!” “他为何要陷害你?” 太子问的轻松,可六皇子却愈发紧张,连带着额头的血迹也流的愈发快了。 “他……他之前求到我面前,想让其长子进朝,我拒绝了他……” “就因为这点事,他会冒着被诛全族的风险来栽赃陷害于你?” “此人一贯阴险狡诈,或许铤而走险也说不定!” 六皇子说完这话,不敢与太子对视一眼,便彻底低下了头。 而太子接下来的话,对他犹如当头一棒; “夏添全家已死,此事你不知想?” 六皇子猛的抬起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 “被冻死的!” 一听这话,六皇子彻底急了; “皇兄,此事真不是臣弟所为,真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弟的,还请太子皇兄……” “再者,夏添一家早早被流放,他又如何陷害你?” “他……或许是他之前就动的手也说不定,反正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六皇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太子知晓一切,还真会被他蒙骗。 “关内侯——” 突然,太子又开口; ‘关内侯’三个字,让慌忙求情的六皇子突然没了声音,满眼不安的看着太子。 对于六皇子的反应,太子非常满意的笑了笑,又好心的给他指点一番; “关内侯是你的岳父,于情于理他都该帮你才是……” 太子说一半儿就没了后话,六皇子却听的心惊胆跳,不敢吱声。 “带下去,让六皇子再好好想想清楚” 太子下令,六皇子又被带走,费尽心思编的证据却没有任何用处。 而太子却冷着眼怀疑,有人早把夏添一家已死的消息透露给了六皇子! 若不然,他怎么会找个死人当替死鬼? 第二百一十三回宫中秘事 “殿下,关内侯对外宣称旧病复发,闭门谢客,属下没见到他人!” 早料到关内侯没有这么好请的太子,却也没想到他会来这招! 闭门谢客,拒见叶开,就等于拒绝他堂堂太子,可见其心必异! “让暗处的人盯好了,莫要出了差错!” “是!” 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只要他还在关内侯府,一切都好说! “伏宗望何时到京?” “应该就这三两日。” 叶开的回答,让太子满意的轻点了点头,突然眼神一冷,低沉道; “吩咐人半路截杀,务必在其进京前斩杀,并将一切矛头指向……” 后面的话太子没说出口,但叶开心里却明白的很; “是,属下立即安排!” “干净利落些,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明白!” “那野种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先带人去抄了六皇子府。” 如今的六皇子是砧板上的肉,太子想怎样就怎样,由不得任何人说‘不’字。 “那吕氏要如何处置?” 吕解语由于事先知道点儿什么,在太子的人去拿六皇子之前就躲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加之在此事上她有些许‘功劳’,太子这才没有动她这个六皇子妃。 “她……” 太子眼神渐渐阴森,想起前世吕解语的所作所为,他就恨不能将其大卸八块儿,但是…… 她该做的事还没做完,还不能这样便宜了她! “留着,还有用处!” “是——” 答应着,见太子望着窗外不语,叶开这才退下。 然而,此时盯着窗外,看着墙角积雪的太子,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实实在在感觉到银葫芦挂坠的存在,才踏实些许。 一想到许久未去给太后请安,死气沉沉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去永寿宫!” 太子说着就往外走,徐寅立马抱起挂在一旁的裘皮大衣追上; “太子殿下且披上,这几日冷的很!” 太子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停下脚步配合徐寅的动作,眼神也带着丝丝温意。 这也是满宫上下,难得让他有些许耐心的人! 没有步撵,没有卫队,太子带着徐寅,后面跟着几名禁军,一路穿过御花园,直朝太后所在的永寿宫而去。 所到之处,宫女太监跪地避让,丝毫不敢开口惊扰,生怕太子突然发怒,将他们给砍了! 见太子行礼,但不能开口的事,已经是皇宫所有奴才保命的首要规矩,可见太子的杀伤力有多大! 太子一行人在经过东侧的小花园时,前方假山后突然传来两个宫女的交谈声; “这可怎的是好?” “要不请太医来瞧瞧……” “不可,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请太医的!” “那……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这样吐下去吧,若是被人发现……” “莫要乱说,赶紧进去伺候着!” 声音渐渐消失,就见两个宫女的背影匆匆从假山后离去,进了旁边的院子,并快速关上大门。 见太子愣在原地不动,身后的徐寅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心想; 这些宫女也太懒散,偷懒也就罢了,偏偏给太子撞见! 这下好了,他又得担惊受怕! 徐寅心中暗想着,鼓起勇气刚想要开口,就听太子冷冷问; “那是何处?住的何人?” 之前的太子,满心放在伏怜滢身上,对宫里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 “回殿下,那是春喜宫,里面住的是庆嫔娘娘!” 庆嫔? 太子莫名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但是又极为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庆嫔。 脑子里边想边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路过春喜宫大门口,太子突然想起刚才那俩宫女的对话; ‘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请太医……’ ‘一直这样吐下去……’ 太子猛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紧闭大门的春喜宫,眼中莫名翻滚着怒火; 庆嫔? 前世,他登基不久,后宫传出庆太嫔有孕的传闻,并且和安王,也就是六皇子有关! 当时,他非常愤怒,可是伏怜滢却在他耳旁说是误会; 说庆太嫔是先帝的女人,安王就是再胆大也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不孝之事,无脑的他也就信了,这事便不了了之! 可不久后,庆太嫔因病暴毙,他也被活捉,那时安王笑的一脸猖狂,搂着伏怜滢那贱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大笑; ‘我不但要你祁氏江山,还要你成为人人唾弃的野种!’ ‘对了,就连你父皇的女人,我也给睡了,并且还给本王,不,给朕生了个儿子!’ 如他所言,后来他顶着野种之名,被斩于牲口市! 至于,那野种口中‘父皇的女人’,他到死都不知道是哪个! 如今想起来,春喜宫的庆嫔就有极大的嫌疑! 其实,这事一点都不难猜; 顺安帝身体不好,在女色方面很是淡漠,导致后宫嫔妃少之又少,加之又先后去了几位,如今在宫的妃嫔,一只手都数不到; 其中蹦跶的最欢的就是六皇子的生母——嘉妃,不过眼下她还在禁足中。 下来便是生育过五皇子的瑾妃,因为五皇子早夭,瑾妃深受打击,这些年一直在玉秀宫吃斋念佛,极少露面。 不过,这两位都不可能! 下来就是两年前同时进宫的玉嫔——江珠儿,和庆嫔——孟苘; 这两位不仅同时进宫,且年龄相当,都只有二十,是顺安帝后宫中最年轻的两位嫔妃。 只不过这两年顺安帝的身体越发不好,对男女之事力不从心,导致新进宫的两位年轻嫔妃一直被晾在一旁。 但是,玉嫔极少出现在人前,至今太子都不曾见过她。 至于庆嫔,太子虽然也不曾见过她,但之前在伏怜滢口中听过她的。 而且,庆嫔祖父——孟寻阳,乃皇子讲师,从前就极为赏识六皇子! 其父——孟则同,更是明里暗里与六皇子走的极近! 庆嫔本人,又和伏怜滢极好! 这种种关系下来,太子不得不怀疑她! 再联想前世的时间线,以及刚才那俩宫女的话,太子很有理由怀疑,庆嫔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六皇子的孽种! 想到这里,太子还是想再确认清楚; “庆嫔,可是孟寻阳的孙女?” “回太子殿下,正是!” 徐寅肯定的回答,让太子已经有了七八分确定,扭头冷冷看了一眼紧闭大门的春喜宫,沉着脸一言不发,朝太后宫中走去…… 第二百一十四回又想多了 “太子今儿怎的有空过来?” “多日未曾来个皇祖母请安,孙儿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太子有心了,你父皇他可还好?” “回皇祖母的话,父皇近几日极好,太医说小心调养着,开春就会好转!” 其实,顺安帝的病情太子只说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儿不好的,只有他心里清楚! 闻言,太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人也跟着松快不少; “那就好,你父皇的身子,都是这些年忙于朝政给拖垮了,你万不可学他的样子,无论何时,护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头等要紧之事!”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导!” 在太后面前,太子收起一切暴戾之气,一副乖顺模样,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些时日,你看着也轻减不少,可是下面人没用心伺候?” 盯着太子打量一番,太后便心疼的如是说。 站在一旁的徐寅,听到太后这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秒账算到他头上。 好在太子良心还没坏尽,知道替他们正名; “下面的人都极好,做事也很是尽心尽力……” “那就是朝事繁忙,你过于劳累所致!” “朝政之事理不顺就如同一团乱麻,无头无尾,处处不顺心,事事不如意,朝臣无敬仰之心,君王无统治之能,到头来两不安好,于国于民,都是灾难。” 太后也知道太子接管朝政忙起来就没个完,时不时的还有糟心事让他头疼,恼火,担心他被这些事压垮,以至于颓废不起,便拐弯抹角开导,宽慰。 太后这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很是替太子考虑。 然而,前世从未感觉到这般温暖的太子,被坚冰包裹的内心升起一股暖意,眼底的阴冷之气也淡了些许,看向太后的眼神更是满满的愧疚; “以前孙儿蠢笨无脑,辜负了皇祖母,父皇与母后的厚爱,如今幡然醒悟,一切虽些手忙脚乱,好在有父皇在旁指点,倒还能应付的来!” “那就好,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朝政之事亦是如此,慢慢的你就会摸出门道,有了属于自己的处事章法,届时,我元启江山就由你指点,祖母相信,你会做的比你父皇更好!” 这是鼓励,也是认可! 也是两世为人,头一次有人这般对太子说! 无疑,这种感觉是极好的! 太子心中也甚是欢喜! 但是,想起前世的所作所为,巨大的愧疚和悔恨,让太子无颜面对眼前的太后,更对不起她的这份信任,只能低头迅速调整情绪,而后抬头道; “多谢皇祖母的信任,孙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的父皇有些窝囊,可接手朝政以来,他才理解顺安帝的不容易! 如今的元启,就像得了致命烂疮的病人,想要连根剜掉烂疮保命,却又没胆量,没能力承受后果; 索性就包脓养疮,只要人不死,任由病情在暗处发展,只要表面看的过去就行! 顺安帝治理朝政亦是如此! 因为他深知自己没那个手段与能力,所以尽可能的不激化各方矛盾,只要大家表面上相安无事,让元启处于一个表面安宁的状态就好。 其实,这远比快刀斩乱麻更要费心费力,太子也是近日才体会到他的难处! 说着说着,祖孙俩没了话,两个人各自端起茶杯低头吃茶,气氛也不如刚才温和。 突然,太子想起庆嫔之事; 想要证实她有没有怀孕,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他总不能让太医直接去给庆嫔把脉吧? 届时,若诊断出身孕来,一个不好他有可能都会被牵连进去! 可是,他无妻无妾,皇后又仙逝,为今能帮他的也就只有太后了! 想到这儿,太子放下茶盏,抬头看着太后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让太后也跟着急; “太子可是有何事要说?” “孙儿劳烦皇祖母找个由头,让太医给几位娘娘瞧瞧,尤其是庆嫔。” “啪——” 太子这话一出,太后手中的茶盏瞬间落地摔碎。 “太后娘娘您没烫着吧?” 一旁伺候的燕嬷嬷,立即上前关心的问,生怕烫着太后的手。 “无碍,收拾了吧!” 太后摆摆手,眼神却死死盯着太子; 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太后,一听太子的话就猜出了什么意思,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庆嫔竟有这种胆子! 好一会儿后,太后才一脸严肃冷冷开口; “此事……” 事关儿子脸面,太后到底不好开口直问。 “刚才过来时,在御花园听到两个宫女在暗处交谈,孙儿才想到此事……不过一切只是猜测,到底如何,还得看太医诊断后的结果。” “是这个理儿没错!” 太后沉着脸点头,这等事万不可大意,也不能走露任何风声,不然丢脸是小,翻起波浪那就是大事了! 见太后沉默不语,太子就知,此事十有八九会成! 果然,太后又开口; “此事由哀家处置,太子切莫沾染分毫!” 太子早已成年,如今又住在宫中处理朝政,这时候若传出后宫嫔妃有孕的消息,旁人会如何想? 更何况,怀孕的嫔妃还是与太子年岁相当的新人! 无疑,他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是,孙儿听皇祖母的!” 这时候太后看了眼窗外,见天色不早,便开口提醒; “时候不早了,太子早些去前殿处理政务。” “是,孙儿告退!” “去吧,近几日,无事就不要来后宫走动!” “是,孙儿多谢祖母疼惜!” 如今的太子可是带脑子的,知道太后这般是为他着想。 “你知好赖就好,不枉哀家为你费心!” “皇祖母放心,孙儿不会再做糊涂事,也不会再让您与父皇失望!” “好,哀家等着看,你且去吧!” 以前对太子没有好感的太后,如今倒是对他很是看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疼爱。 太子恭敬跪在太后脚边叩首行礼,而后起身告退。 从永寿宫出来,太子觉得浑身轻松,那种孤寂感也淡了几分,突然开口道; “孤想食娇耳!” 徐寅…… 啥? 想谁? “要鸡蛋馅的!” 一头雾水的的徐寅,终于明白太子原来是想吃娇耳! 他还以为太子想女人了呢! 看来,又想多了! 第二百一十五回东窗事发 三日后,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关内侯之嫡长子——伏宗望,在京城外,五十里处被人刺杀,死状极其惨,其手中却死死攥着一物; 这物,却是刻有‘东川’二字的令牌! 更巧的是,伏宗望被刺杀的地方,六皇子妃——吕解语曾出现,并停留过。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朝堂炸锅,纷纷猜测凶手是谁,更好奇死者——伏宗望,手中为何握着属于东川侯府的令牌? 以及六皇子妃——吕解语,为何在那个时候会出现在那里? 经过这件事的发酵,多年前关于东川侯,与关内侯之间的矛盾也被人深挖了出来,并暗中传播,两三日的功夫,传的版本极多,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有说,两位侯爷年轻时因为性格不投,彼此看不顺眼,所以渐渐生了仇恨! 有说,两位侯爷年轻时,因同时爱上一位女子,这才生了怨恨! 也有人说,两位侯爷之所以不和,是因为上一辈的原因! 这就扯的有点儿远,且有些难以查证! 毕竟,俩人的父亲都已去世,就是想问,也问不出个一二来! 比起上面这些,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什么关内侯之所以毁容,是因为东川侯暗中下的毒手! 更有甚者说,俩人当年在战场上为抢军功而生仇…… 总之,每条传言都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样,给身在雪灾中的京城百姓添了些许八卦乐趣! 然而,朝堂上却对此事极其敏感,竟无人敢出头提及! 看着下面各个老实本分的大臣,太子心里不由冷笑; 遇上难事儿,一个个的想当缩头乌龟! 他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伏公子遇害一事,众位大人如何看?” 此话一出,本就比往常冷清的气氛,瞬间凝结! 刚才的咳嗽声、低语声、以及喘气声、立即消失,大殿一片寂静,仿若无人之地! 然而,他们即使装聋作哑,默不吭声,太子也不会放过他们; “怎的?众位大人对此事没有看法?还是,觉得关内侯之子被杀无关要紧?” 众臣…… 杀人诛心! 强人所难! 逼良为娼! 简直,臭不要脸…… 众臣已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太子,反正他们就挺难的。 不开口不行,开口就是得罪人,极有可能一下子就得罪好几方人! 这哪里是说话? 这是想要他们的老命好不好? 见依旧没人吭声,太子眼神越来越冷,彻底没了耐心,眼神准确无误从众臣中捕捉到低着头杵在那的监察官; “监察院何在?” 检察院正——茅崇,虎躯一震,心中一慌,硬着头皮出列; “检察院正——茅崇,在此!” 四十来岁的茅崇看着稳如老狗,可此时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清楚; 同时他也知道,今日定是躲不过去这劫了!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监察院正的他,又如何能置之不顾,独善其身? “此事,茅大人如何看?” 盯着茅崇打量一番,想到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对朝事非常用心,对顺安帝也是极为忠心,太子眼神微闪,神色缓和。 茅崇…… 他能说没有看法吗? “回禀太子殿下,在京城发生此等恶劣事件,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那行凶之人绳之以法,好给死者一个交代!” 被点名的茅崇,纵使心里万个不愿,也因职责所在,明确的表态。 对比,太子极其满意,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又将目光锁向下列的刑部侍郎; “刑部何在?” “启禀太子殿下,臣乔汉栋,在此!” 乔汉栋三十出头,看着精瘦儒雅,谁也想不到他是个功夫在身的人! 且这些年来他表现极好,对顺安帝很是忠心! “此事,乔大人如何看?” 乔汉栋……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怎么看? “回禀太子殿下,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查。” 听这话,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又看向下列的大理寺卿,刚要开口,就见人家主动出列; “臣,大理寺卿——郎逸鸿,拜见太子殿下!” “郎大人免礼,此事你又如何看法?” “此案不但影响恶劣,且牵扯极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要组织人手,专门针对此案查办,务必要将凶手捉拿归案,势必也要查清楚,伏公子手中的那块令牌出处……” “甚好,郎大人所言正合孤意,此事确实要查,还要仔仔细细的查一遍,不但要弄清楚那块令牌的出处,就是六皇子妃,也要一并查一查。” “太子殿下英明!” 众臣齐声呼唱,不管愿不愿意,马屁先要拍好! 毕竟,他们往后都要在太子手下混日子的! 有了检察院,大理寺,刑部,可靠三巨头的表态,太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直接下令; “检察院,大理寺,刑部听令!” “臣在——” 茅崇,朗逸鸿,乔汉栋三人齐声开口,并弯腰待命。 “此事由你们三人负责查办,务必查个清楚明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亦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望你们三位谨慎查办!” “是——” “另,东川侯不日将进京,届时有任何疑问,检察院只管请他配合,东川侯为人明正,想必也极是愿意配合你们查办此案的。” “是,臣谨遵太子殿下令!” 茅崇…… 都将人捧上天了,他能不配合吗? 不过有了太子这话,他们查起案来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和阻碍! 前朝忙忙碌碌不得安生,后朝同样没有闲; 比如太后她老人家,打着替顺安帝祈福的名头,将瑾妃、嘉妃、玉嫔、庆嫔,四人叫到永寿宫。 说实话,顺安帝后宫的嫔妃,确实少的有点儿可怜! 看着一脸淡漠,穿戴极其素净,头上连个装饰都没佩戴的瑾妃,太后心疼的开口; “瑾妃,这些年苦了你了!” “多谢太后娘娘疼爱,嫔妾吃穿用度一律不缺,不敢言苦!” “你……还年轻,不必这般苛待自个儿,有时间来哀家这里走走,说说话也是好的,莫要成日窝在屋子里,人总是往前看的!” 顺安帝身体不好,她们自然失了许多乐趣,但瑾妃性子,人品不错,太后还是很喜欢她的。 “是,嫔妾谨遵太后令!” 瑾妃恭敬且一脸感激的回话,但太后知道,她也只是嘴上答应的好而已。 想起她失了一个儿子,太后叹了口气; 罢了! 由她去吧! 第二百一十六回各有心思 “嘉妃——” “嫔妾在!” 被禁足好几个月,又逢儿子被关押的嘉妃,脸色属实不好看,往日最好高调打扮的她,此时也穿戴简素,终于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 此时面对太后,更是谨小慎微,恭敬谦卑,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这性子,倒是比往日沉稳许多!” 盯着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太后意有所指的淡淡开口,直说的嘉妃心头一颤,双腿一软就跪倒; “嫔妾往日不懂事,还请太后可怜可怜嫔妾,可怜可怜六皇子,救救他……” “三十多岁了,懂事确实有些晚!” 太后不冷不热的话,让安静坐在那里,一身秋香色团纹玉兰绣纹宫裙,头上只别着一只白玉簪子,气质温婉,面白肤亮,眉眼温柔,很是娴静的玉嫔,一个没忍住连忙低头; 大抵是被太后这话给听乐了! 而嘉妃,可能也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番话,神色一愣,接着又出声哀求; “太后,六皇子可是您的亲孙儿,他最是乖巧懂事,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的,还请太后慈悲,救救六皇子,嫔妾给您磕头了!” 嘉妃哭着哀求完,就伏在太后脚边不停磕头。 此时,她只是个一心惦记儿子的母亲! 可她若知晓六皇子根本不是亲生骨肉,不知又该做何感想? 这么多年的付出,可否后悔? 然而,太后再听到‘亲孙儿’三个字时,眉头微蹙,眼神凉薄,垂眸看向脚边不断对她磕头的嘉妃,须臾才开口; “你且起来说话!” “太后,您这是同意救六皇子了?嫔妾……” “哀家让你起来,是怕你再磕下去破了相,至于旁的,嘉妃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太后慈眉善目,说话温温和和,可敲打起人来,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当即,不死心的嘉妃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再说旁的,只借着一旁宫女的手,柔柔弱弱的起身,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再次开口; “是嫔妾乱了规矩,可是太后,身为母亲又怎能不担忧自己的孩儿?六皇子他如今被关押……滢儿也失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叫他们夫妻往后如何是好?” “嘉妃——” 突然,太后重重开口,神色不悦,语气中满是警告,再次让嘉妃一愣,继而又要下跪,却被太后抬手制止; “看来,你还真是不懂事!” “太后……” “且不说六皇子如何被关押,就伏氏而言,太医已确诊,她只是妇人落红罢了,何来失了孩子一说?” “太后息怒,嫔妾……” “嘉妃,在宫里万不可乱了规矩,那伏氏,说好听点是侧妃,说实在点,就是个妾氏罢了,又何来夫妻之说?再说,朝政之事有皇帝与太子定夺,你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嫔妾知错,还请太后责罚!” “罢了,依你的性子,哀家责罚也是无用,你且坐下!” 太后连责罚都懒得,说完后给嘉妃连个眼神都没给一个,直接看向一旁,一身露草色梅纹宫裙,头戴金簪,脸色苍白,精神不济,圆脸大眼,长相很是明艳的庆嫔,在她刚要起身时,又看向旁边低着头,规规矩矩坐着的玉嫔; “玉嫔——” 被太后点名的玉嫔,瞬间抬头,神色诧异,眼眸呆傻,配上温婉的气质,属实有几分可人。 “嫔妾在!” 回过神来的玉嫔,乖乖起身回话,声音同她的气质一般,温温柔柔,很是好听顺耳,太后满眼都是不遮掩的喜爱; “见你一直低着头,可是有何心事不成?” 太后一脸笑意关心问话,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玉嫔突然紧张起来,以至于眼睫毛都跟着颤了几颤,这才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回话; “多谢太后关心,嫔妾只是担心陛下而已!” 不知道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但是玉嫔的回答很让太后满意,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便朝玉嫔招招手; “太后——” 玉嫔缓缓上前,屈膝行了一礼,就被太后拉住一只轻拍了拍,笑道; “年纪轻轻,何以打扮的这般素净?” “陛下身子不适,加之又逢雪灾,嫔妾素静些好为他们祈福!” “好孩子,你有心了!” 太后又怜爱的拍了拍玉嫔的嫩手,抬手从自己发间拔出一只金镶祖母绿如意发簪,在其他三个妃子的注视下,亲手插在玉嫔的发间,并仔细端详一番道; “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穿戴甚子都好看!” “嫔妾不敢当,不过,太后娘娘,这簪子太贵重了,嫔妾不能收!” “戴着,也是哀家一片心意,皇帝身子不好,苦了你们几个!” 说着,太后放开玉嫔的手,抬头看向另外三人; “嫔妾不敢言苦!” 四人一前三后,齐齐屈膝回话,纵使真有千难万苦,她们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好了好了,都坐下说话!” 太后发话,四人又退回去落座,这时大宫女——宁心,端着盘子上前,就听太后道; “后宫女子多有不易,哀家也是清楚的,皇帝身子不好,你们就多忍耐些,这四支簪子,是哀家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你们一人一支分了。” 太后说着,燕嬷嬷就上前,将四支簪子分给四人; 筷子粗的实心金簪,上面镶嵌着红蓝宝石,只是花纹有所不同罢了,四人拿在手里又起身道谢;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都坐下,自家人莫要见外!” 说着,就见太监——王少仁进来传话; “太后娘娘,任太医到了!” 坐在太后对面的庆嫔,一听‘太医’二字,不由自主的低头用袖子盖在小腹上,下意识的举动让太后嘴角的笑容一僵,随后冷冷吩咐; “请任太医进来!” 说完这话,她还不忘扫了一眼庆嫔,果然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 似紧张、似害怕、似不安…… 许是怕吓到她,太后又笑着开口; “年龄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太医也就来的勤快些!” 果然,太后说完,对面的庆嫔肩膀放松,捂着肚子的双手也拿下了一只,并抬头笑着打趣; “太后娘娘哪里话,您看起来与我们一般无二,甚至气色比我们还要好上不少呢!” “你这孩子,就会说话!” 太后声音刚落,就见任太医提着小木箱进来; “臣拜见太后娘娘!给各宫娘娘请安!” 别说,任太医挺忙的,宫里宫外跑个没闲…… 第二百一十七回东窗事发 “太后娘娘身子骨极好,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注意莫要久坐便可!” 任太医仔细把完脉,如是小心叮嘱,他的医术没话说,太后自然听的; “劳烦任太医,哀家记下了!”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受太后劳烦!” 在任太医以及四嫔妃以为结束时,太后突然话锋一转; “近日宫中事多,陛下龙体欠安,你们四人可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是,嫔妾多谢太后娘娘记挂!” “恰巧今日你们四人也在,就让任太医也给你们把把脉!” 太后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其他三嫔意外,让庆嫔彻底慌神,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甚至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想也不想就起身; “太后娘娘,嫔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身子不适?正好让任太医给你瞧瞧!” 找错借口的庆嫔,听到太后这话,懊悔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补救道; “不是要紧大事,就不劳烦任太医了,嫔妾回去窝一窝就好了!” 庆嫔以为,她这样说,太后肯定不好再强求; 事实上,太后今日就是要强人所难! “哪里话,乖乖坐着让任太医给你把把脉!” 太后一脸笑意,可说出的话莫名强硬,让任太医,以及其他三嫔都察觉到异样。 即便到了如斯地步,庆嫔还是竭力想离开; “实在不必麻烦,嫔妾打小就有这毛病,身子乏累时躺躺就好,也不是大毛病,不敢让太后费心!” 说着,庆嫔屈膝行礼,就要开溜走人,但太后又哪里肯? “你这孩子,怎的还跟哀家客气上了?” “今儿个你们四人谁都甭见外,由哀家盯着,让任太医给你们把脉,好知晓你们平日里可曾好好吃喝,奴才可有尽心伺候。” 不愧是混了一辈子后宫的老手,太后这话说的就是好听,让人无法,也不敢拒绝。 至此,庆嫔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只好僵硬着身体,惨白着脸缓缓坐下,但是眼神似有似无的瞄向嘉妃,眼中满是哀求。 嘉妃…… 何意? 难道身体真有什么不舒服? 见此,嘉妃在庆嫔的注视下起身,同太后道; “庆嫔许是身子真有不适,若不让任太医先给她瞧瞧!” 满含期待的庆嫔,听闻此话,差点儿两眼一闭,原地升天! 蠢货! 她咬牙切齿心中暗骂,但难改眼下危机,就听太后又发话; “到底是你年龄大,会疼人,那就让任太医先给庆嫔看诊!” 嘉妃…… 确定‘年龄大’是夸人的话吗? 她怎么那么不爱听! 然而,庆嫔还想最后挣扎一下,起身推辞道; “还是三位姐姐先请,嫔妾不急!” 她是真不急! 也不敢急! “就先从庆嫔开始,莫要推辞,你们四人都要的!” 到了这一步,庆嫔已经没了办法,只好认命的缓缓坐下,压下心头的慌乱与不安,看着任太医一步步上前,她突然道; “任太子,本宫近日身子不适,脉象或许有些错乱……” “任太医的本事哀家最是清楚不过,你只管放心,一切他自有数!” 见庆嫔推三阻四,又拿此话说事,太后心中便已有了成算,神色也渐冷。 而后,就见庆嫔颤颤微微伸出右臂放在旁边的紫檀桌几上,看着任太医上前,将一条纯白帕子盖在她腕间,那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浑身忍不住轻颤,她低下头,死咬着嘴皮子保持镇静。 但是,宫里哪有傻人? 早就察觉异样的其他三嫔妃,以及太后,死死盯着她,将她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此时,任太医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太后的脸色愈发严肃,眼神划过狠劲,被刚抬头的玉嫔看了个正着,她立即低下头,握着帕子的右手不由紧了紧; 而后,又缓缓松开,一派娴静温柔模样,看着就很是让人有好感。 至于一旁的嘉妃,心里还在狐疑刚才庆嫔看她的眼神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她属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最没有存在感的瑾妃,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而后又扫了一眼正低头认真把脉的任太医,眼神轻飘飘的又落在庆嫔的小腹,微慎,便收回视线,盯着正前方的虚空出神,一副凡事与她无关的样子,也确有点儿超凡脱俗的味道在身上! 而此时的任太医,那叫一个心惊胆战,额头的冷汗跟不要钱一般往外冒,神色也越发不自然; 见此,太后盯着庆嫔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时,心慌腿软脚麻的任太医缓缓起身,却一脸惶恐。 至于原因; 顺安帝已病了几月,这期间别说进后宫了,就连住的宫殿大门都不曾出过,此事他是最清楚不过! 可眼下庆嫔有孕,且不满两月,这让他如何开口? “怎样?” 太后轻轻冷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不等任太医开口,恐慌不已的庆嫔,再也忍不住软软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嫔妾……” “闭嘴,哀家没问你!” 满眼厌恶之色的太后厉声呵斥,而后盯着任太医; 此时此刻,就是任太医什么也不说,其他人已猜出个七七八八! 瞬间,她们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盯在已经瘫软在地,低声哭泣的庆嫔,深情复杂到一言难尽! 尤其是玉嫔,不由的攥紧右手中的帕子,双眼盯着庆嫔,思绪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如实说来,哀家免你无罪!” 知道这等事,哪个太医遇上都没好果子吃,太后先给任太医一道保命符,他这才缓缓开口; “庆嫔娘娘身怀有孕……” “啪……” 虽然已经猜出结果,可任太医的话,还是让太后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 瞬间,头脑发懵的其他三位嫔妃也立即清醒,并惶恐跪地。 而庆嫔,脸色惨白到吓人,浑身更是颤抖到跪都跪不稳,手脚并用爬到太后脚边哀哭; “太后娘娘饶命,嫔妾…” “多久?” 太后看也没看她一眼,死死盯着任太医冷冷问。 “回太后娘娘,刚满两月!” 两月! 绝对不是顺安帝的种! 那会是谁的呢? 瞬间,所有人脑子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第二百一十八回最后心愿 “太后娘娘饶命……求您饶了嫔妾……” 已清楚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的庆嫔,跪在太后脚边不停磕头哀求,就是想求得一丝活命的机会。 突然,太后极其冷静的看着她唤道; “庆嫔——” “嫔……嫔妾在,太后娘娘您……” “可有想过你的家人?” 这几个字犹如天降巨石般砸在庆嫔头上,砸的她头晕眼花,心裂胆破,浑身冰寒; “错了,嫔妾错了……求太后娘娘开恩,放过我的家人……” “娘娘,太后娘娘,嫔妾该死,但此事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嫔妾的错……” “邦邦邦……” “太后娘娘,您大发慈悲饶过嫔妾的家人,嫔妾该死……邦邦邦……” 庆嫔伏身在太后脚边不停磕头,额头破了皮都没有停,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一心想要把家人摘干净。 “是何人?” 静静盯着她好一会儿,太后才问出这话。 瞬间,屋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旁的任太医更是紧张的拿袖子直擦脑门的冷汗,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他还没活够呢! “太后娘娘,臣下告退!” 终于,任太医鼓起勇气开口。 “送任太医出去!” 太后想也没想就冷声开口,一旁伺候的燕嬷嬷立即应声; “是——” 任太医行了一礼,提起自己的家伙事儿就往外退,出门后根本顾不上跟在身后的燕嬷嬷,急匆匆的离开,活向后面有吃人的野兽一般! “说出那人,哀家给你个体面!” 这是太后最大的容忍,也是庆嫔最后的机会! 屋内静的可怕,伏身在地的庆嫔也一动不动,大家都以为她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时,就见她突然转身,朝嘉妃爬去;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嘉妃娘娘!” 低着头跪在那里认真听八卦的嘉妃,毫无防备的被庆嫔抓住双手哭求,她整个人都蒙了; 求她作甚? 她又做不得主! 嘉妃心中暗想,强忍着怒气,一边用力挣脱自己的双手,一边开口好言劝慰; “庆嫔妹妹这是作甚?你快松手,此事我也没的法子!” “有的,嘉妃娘娘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 “庆嫔,莫要胡说!你与人……做下此等不耻之事,还有了孽种,老老实实交代出那人才是正经!” 说完,嘉妃终于挣脱自己的手,对上庆嫔那双红肿又惊诧的双眼,她心头又是一颤,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再扭头看向太后,见她此时也冷冷盯着自己审视打量; 当即,嘉妃心中一慌,不由的就开口解释; “太后娘娘明鉴,此事真跟臣妾无关!” 嘉妃也是急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 她一个女人,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她让嘉妃怀孕的吧? 然而,不等太后开口,庆嫔先朝她疯笑起来; “怎会与嘉妃娘娘无关?” 天老爷! 这是什么话? 后面的瑾妃和玉嫔二人,立即低头,企图降低存在感。 “你……你莫要胡乱攀咬人,此事与我何干?” 气得面红耳赤的嘉妃,咬着牙吼完这话后,突然愣住了! 脑子里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瞬间吓得她魄荡魂飞,遍体生寒,再对上庆嫔疯狂的眼神,她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好在嘉妃反应快,咬住舌尖儿硬是保持清醒,并一脸恨恶盯着庆嫔警告; “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到处攀咬人,你莫要胡说八道,不然……” “不然如何?嘉妃娘娘可知……我肚子里的这块肉……” “闭嘴!你给我闭嘴!” 不等庆嫔说出口,嘉妃也忍不住恐慌的大声呵斥,完全忘了一旁的太后。 “太后娘娘,庆嫔这贱人疯了,她胡说八道,您千万不能相信……” “呵呵呵……看来,嘉妃娘娘已猜到了?” 彻底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的庆嫔,眼下只想拉个垫背的一起上路; 而,对她见死不救的嘉妃,就是极好的人选! “贱人,闭嘴!” 嘉妃再也忍不住,上前扯着庆嫔的头发开打,给身后的瑾妃和玉嫔吓得目瞪口呆,花容失色! 给坐在榻上的太后气得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嘉妃,你放肆!” 果然,还是太后的话管用! 跪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人,瞬间停了下来,并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哭泣。 “求太后开恩,臣妾失了礼数!” 头脑还算清醒的嘉妃,立即跪在地上认错。 旁边发髻凌乱,面带伤痕的庆嫔,却不言不语,一脸痴笑; “何止失了礼数?你简直恶毒至极,连嫔妾肚子里,你的嫡亲孙儿都要弄死!” 庆嫔这句话扯下了最后的遮羞布,让太后脸色瞬变,咬牙切齿盯着她。 一旁的嘉妃,再也忍不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抬下去!” 太后满脸厌恶冷冷吩咐。 瞬间进来两个粗壮宫女,将嘉妃抬了出去。 此时的太后,死死盯着庆嫔问; “你可知,你说此话的后果?” “后果?还能有何后果?” 庆嫔彻底放弃了挣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太后恨极了,但还是强忍着杀意问话; “何以证明……此事就是六皇子所为?” 虽然,一切证据都摆在面前,但太后还是不愿意承认六皇子能做出这等事来! 往小了说,他这是不忠不孝,乱伦败德,纲常扫地! 往大了说,他这是霍乱后宫,挑衅皇权,忤逆谋反,其心可诛…… 跪在后面的瑾妃和玉嫔二人,那是真正的煎熬,走又不能走,说又不敢说,跪在那里属实害怕的紧! “这是六皇子,送与嫔妾的定情信物!” 庆嫔说着,摘下左手腕间那串粉色碧玺手串,由燕嬷嬷转交给太后。 太后一脸嫌恶的看了几眼,碰都没碰一下,就盯着庆嫔又问; “你们俩人……多久了?” 此时的太后,替顺安帝感到耻辱,忍不住就想问个清楚。 “半年有余!” 沉默须臾,庆嫔选择如实回答。 她知道,事到如今她越胡闹,太后就越愤怒,最后她的家人也会遭殃! 所以,她争取好好表现,让太后能饶了她的家人!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第二百一十九回死不承认 得到太后的传话,太子再一次提来六皇审问; “庆嫔都招了。” 盯着下面跪在地上的六皇子,太子说的极为平静,可那双瑞凤眼却死死盯着他,直到清楚捕捉到六皇子眼中的慌乱,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看向摆在桌头托盘中的粉色碧玺手串,眼中满是厌恶之色。 而六皇子,本以为太子这次提他来是为龙袍一事,因而心中还有几分底气,不想却被这句话炸的神魂恍惚,差点就露馅,回过神来就一脸茫然; “太子皇兄……此话何意?臣弟与庆嫔娘娘并不熟!” “哼!” 太子被六皇子这话给气笑了,不由得一声冷哼。 太子嘴角带着冷笑,出声讥讽; “好一个不熟!” 六皇子莫名胆寒,并意识到庆嫔肯定出了什么事! 但是,这等事本就极其隐秘,根本就无人知晓,想到这儿,六皇子又支棱起来了; “臣弟不懂太子皇兄在说何?” “你会懂的……” 太子说着就给徐寅一个眼神,他立即端起桌头的托盘走向六皇子; “此物你不陌生吧?” 仰着头,目视前方,一脸倔强的六皇子听闻此言,这才低头看向面前徐寅手中的托盘; 顿时,他双眼不由瞪大,脸色一僵,双手紧握成拳,而后又慢慢放松身体,抬头对太子道; “臣弟,并未见过此物!” 六皇子的声音明显僵硬不自然,或许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当即就有些心虚,以至于都不敢与太子对视。 “孤知你不会承认,亦无胆量承认!” 太子满眼嫌恶,语气更是带着极为明显的不屑,若不是不得已,他见都不想见这野种一面! “庆嫔,已有身孕!” “不……这怎……臣弟之意是……父皇许久未进后宫,庆嫔怎可能有孕?” 慌乱之下的六皇子再一次失态,但他还是竭尽全力的补救,并用蹩脚的理由为自己圆场。 事到如今,一切已再明了不过,只是六皇子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后宫之事,你倒是一清二楚!” 皇帝多久不去后宫,他这个太子都不清楚,反而六皇子却了如指掌,其中若没有隐情,鬼才信! “臣弟……也是听母妃偶然提起的!” 很好,拿嘉妃当挡箭牌,确实也说得通。 “不过,庆嫔那贱妇肚子里的孽畜,定是留不得的!” 突然,太子盯着下面的六皇子缓缓,冷冷道。 就见六皇子本就低着的头,又往下垂了垂,放置在大腿上的双手也不由轻颤几下,终究是没有开口接话。 但是心里极为难受; 他才失去一个孩儿,眼下又…… 太子眼眸微眯,眼中冷光乍现,嘴角扯出一抹嗜血冷笑继续道; “丁乙,也招了!” 这话,让垂着头的六皇子猛的抬头,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太子,两侧的腮帮子因太过用力而肌肉暴鼓,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他只是个太监而已!” 没错,丁乙确实是个太监! 但他又不仅仅是太监,他还是从小陪伴六皇子一同长大的玩伴! 六皇子的事,他不见得全部知晓,但所知道的绝对不少! 六皇子被抓之后,丁乙就忙着四处奔波,见他这般‘辛苦’,太子的人只好将他也一并抓了,并严刑拷打,确实问出了不少事! 至于最后,却被太子给活剐了! 没错,就是那个活剐! 死状极其残忍! 因为前世,丁乙就没少在太子面前蹦跶! 这个仇,前世太子没机会报,今生,他又怎会错过? 加之,眼下的六皇子还不能处置,憋着一肚子恨意的太子,自然而然将所有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孤亲眼所见,他是太监没错!” 六皇子…… 该死,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无辜的,他……” “所以,他因你而死!” “不,他……他……” 想要狡辩的六皇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咬着牙死死盯着太子,须臾后,他又道; “太子皇兄,您到底想怎样?” “这定情信物,你收着吧!” “啪……” 太子一脸嫌恶,一手拿起托盘,将那手串扔向六皇子。 低头看着摔在面前,已经有几颗珠子摔裂的碧玺手串儿,六皇子拼命压制眼中的恨意,强忍着冲动才没伸手,又听太子道;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有庆嫔与丁乙的口供,此事,你是脱不了身的!”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们怎会出卖他? 定是太子诈他! “此事,由皇祖母亲自过问的!” 一听太后亲自过问此事,跪起身想要说什么的六皇子,突然又蔫了下去! 他知道,此时由太后插手,定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 为今之计,就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太子皇兄饶命!是庆嫔那……那贱妇勾引臣弟的,都是她的错……” “勾引?他怎的不勾引孤?” 太子这话一出,一旁的徐寅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满脸错愕,无语至极; 天老爷,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好不好? 庆嫔要是勾引他,他还能坐在这里吗? 跟游荡在人间厉鬼一般的太子,成天阴着脸,一副想要随时弄死人的模样,不想竟然也能说出这种冷笑话! 着实有些吓人! 徐寅属实接受不了! 就是六皇子,也被太子这话问的发愣。 “孤不想知晓你们谁勾引谁,事到如今,你还有何想说?” 六皇子…… 他怎么可能去勾引别人? 徐寅…… 堂堂一国太子,说话注意些! “此事,确实是臣弟有错在先,但龙袍之事,臣弟当真不知晓……” “哼!刚才,你不也死不承认吗?” 瞬间,六皇子脸色铁青,咬着牙一语不发; 因为,他理亏,无话可说! “想要活命,那就要想法子自救!” 见六皇子一声不吭,太子就像给他指路一般,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自救? 他被关押,还能如何自救? 突然,六皇子双眼一亮,只是瞬间又压下这抹亮光,继续保持沉默。 太子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儿,但是时候不到,这件事他不会轻易透露! “实话告诉你,丁乙口中交代的那黑衣人,也被孤给抓了!” 丁乙口中确实交代了黑衣人,只是那人格外谨慎,加之六皇子被关押,太子钓鱼失败! 所以,他在诓人! 可是,六皇子因为这话,心理防线彻底溃散…… 第二百二十回君王之忧 “他……是关内侯送给我的人!” 别的不说,就凭六皇子这一句话,关内侯就已无法脱身。 但是,太子并不着急动关内侯,因为,仅凭这一点还远远不够! 他要掌握更有力的证据,将关内侯彻底弄死,永绝后患! 很快,六皇子被带下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太子起身朝顺安帝所在的后殿而去; 事到如今,必须让他知道这些。 毕竟,庆嫔是他的女人! 六皇子是他名义上的儿子! 要如何处置这两人,完全由他决定。 后殿,顺安帝精神不错,由明公公扶着在院子里溜达,见太子进来他露出笑容问; “今日,怎的这般早?” 难怪顺安帝会这样问; 平日里,这个时候太子正忙着处理朝政,有时候连用膳的功夫都没有,忙完了还得和大臣商量政事,但凡有丝毫偷懒,当日的政务就要积压,长此以往,惰政的毛病也就养成了! 不要问为什么! 因为,顺安帝什么也不想说!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面色沉冷,并未回话,上前跪在顺安帝脚边行礼。 见此,顺安帝就已猜到有事,并缓缓开口道; “起来说话!” “谢父皇!” “可是前朝出了何事?” 顺安帝由明公公扶着,边往里走边问,太子这般脸色,他第一能猜到的也只有这个。 “前朝一切安稳,父皇请安心!” 前朝安稳,那就是后宫出事了? 想着,顺安帝侧头看了眼太子,不由暗想; 后宫一只手都不到的几个女人,能有什么事? “可是你皇祖母有何不妥当?” 说着,顺安帝才想起,任太医今日还不曾前来请脉,就越发肯定太后那里出了什么事,人也跟着急了起来。 “皇祖母一切安好,身子骨也极好,父皇莫要担心,此事……” “陛下当心!” 太子说话间跟着进屋,见明公公扶着顺安帝落坐,他立即打住,上前搭把手,而后,退后两步落坐,并接着道; “此事,与庆嫔,以及那……野种有关!” 这是太子头一次,当着顺安帝的面,明晃晃唤六皇子为‘野种’。 忙着倒茶的明公公,被太子这话惊的差点儿烫到手,好在都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并小心将两盏热茶分别端到父子俩面前,而后又恭恭敬敬退到顺安地身侧。 此时的顺安帝,沉着脸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抬头看向太子,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想的那般。 太子略犹豫,便点头道; “且庆嫔已有两月身孕,就是那野种对此事也供认不讳。” 明公公…… 身孕? 动作倒是挺快! 顺安帝的反应,并未太子想象的那般愤怒,反而问起了任太医; “此事,可是任太医出手看诊的!” 此话让太子摸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 “是皇祖母传任太医前去的!” 太子虽然疯批,又冷漠无情,但也未完全泯灭人性。 此时,他也不愿看到无辜的任太医被此事牵连,所以就搬出了太后。 果然,一听到太后,顺安帝先是一愣,而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子; “此事,你事先可知晓?” 顺安帝用脚趾头都能猜出,这事由太子主导,但是其何时知晓这件事的,他却不能肯定! 但是有一点他是万万不能容忍,那便是; 太子将手伸进后宫! 对上顺安帝审视又怀疑的眼神,太子却一脸坦荡道; “两日前,去给皇祖母请安的路上,恰好碰到春喜宫两宫女在假山后私话,不经意间听到她们的交谈,儿臣便多了个心眼,此事说与皇祖母后,她老人家疼惜儿臣,这才……” 后面的事不用太子说也能想到,知道整个事情经过后,顺安帝神色这才稍微缓和,沉思片刻后,对明公公吩咐; “去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朕带来!” 顺安帝地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但明公公却心惊胆战,丝毫不敢大意,上前就恭敬道; “是,老奴这就去!” 说着他立即退出去,就听顺安帝又沉声道; “将,嘉妃也一并带来!” “是——” 明公公迅速的退了出去,太子却不由怀疑顺安帝的想法; 庆嫔和六皇子是当事人,他们二人被带来合情合理,可嘉妃…… 太子正想的出神,顺安帝却突然盯着他严肃道; “近些时日,你可以查到何线索?” 太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就毫不隐瞒的道出; “嘉妃,好像不知道那野种不是亲生!” “她若知晓,就不是今日这般局面!” 听这语气,顺安帝早就知道这事! “嘉妃所出的公主……儿臣还未打听到下落。” 顺安帝沉默了! 他一生子嗣单薄,偏又夭折的四个儿子,如今也就太子这么一个独苗苗! 而嘉妃所出的公主,便是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儿,若她活着…… 无疑,顺安帝心中是极为期待的,偏偏他又极为清楚的知道,大抵是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活着!”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 而对顺安帝来说,最痛苦的是他此时的清醒! 这份儿清醒,让他连一丝幻想都不敢有! 所以,说完这话后,他整个人泄力,肩膀都跟着耷拉下来,让太子心头不由一跳,前所未有的担忧涌上心头。 病人最怕的就是泄力,这股劲儿一出,就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顺安帝只怕…… “陛下,六皇子与孟氏带到!” 这时,明公公进来小声回禀。 他口中的孟氏,正是庆嫔,此时的她不再是嫔妃,明公公自然也不敢这般敬称她。 对于明公公的话,顺安帝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才缓缓看向太子; “事到如今,有些事你只管说!” 直管说? 太子微慎,立即明白顺安帝的意思,便点头回应; “是,儿臣明白!” 顺安帝这才看向恭敬立在一旁的明公公,并冷冷开口; “带进来!” “是——” 明公公立即退出去; 接着,六皇子与庆嫔,不,应该是孟氏,二人低着头,跟着明公公进殿…… 第二百二十一回撞柱而亡 “儿臣……” “啪……” 上前刚下跪的六皇子才开口,一个茶盏立马砸向他的左额头,瞬间出血,与前日被太子砸伤的右额伤疤完美呼应,左右对称。 不得不说就是亲父子,砸人的手法与角度高度一致,那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畜生,养不熟的野种,竟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禽兽不如之事,你眼里可曾有朕这个君王?” 顺安帝也彻底揭下了,自己多年小心维护的那层遮羞布! 此时的他自称‘君王’,而非君父,可见多年以来,他也从未曾将六皇子当儿子看待! 被顺安帝一句‘野种’骂蒙了的六皇子,甚至都不知道何出此言,只以为他是被气急了才口无遮拦,便伏身在地,痛哭流涕; “父皇,儿臣知错了……” “你莫叫朕父皇,朕没有你这般野种儿子!” 顺安帝一脸厌恶,看六皇子的眼神儿,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眼底的阴沉之气,与太子生气时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像! “陛下,您就是再气,也不能说出这等恶毒之语,您让臣妾如何自处?” 刚到殿外的嘉妃,听到顺安帝的那声‘野种’,脸色一白,忘了通报这私自闯了进来,边往里走边哭着质问顺安帝。 在嘉妃看来,儿子被骂‘野种’,是顺安帝变相的怀疑她! 想到这儿,她眼神微闪,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跪在六皇子身旁,抬起头倔强的与顺安帝对视; “陛下,实儿纵使千错万错,但您不能这般辱骂他……” “闭嘴!” 见嘉妃还敢在他面前这般语气说话,顺安帝怒声呵斥,可惜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若不然嘉妃的脑门也得开花! 之后,顺安帝眼神越过嘉妃和六皇子,直直看向后面,一身单薄粗布袄裙,头发散乱,低头无声跪着的孟苘,盯着她仔细打量几眼,才冷冷开口; “孟氏——” 猛的,孟苘浑身一颤,整个人扑伏在地,哭着哀求; “陛下,贱妾知错,是六皇子主动找上贱妾的,还请陛下……” “贱人,都这个时候还敢胡乱攀咬人,六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他怎不顾纲常伦理,会主动找上你,并……” 剩下的话,就是着急替儿子开脱的嘉妃,也说不出口,但她的意思很清楚。 “陛下,贱妾句句属实,六皇子还曾承诺,以后会让贱妾比现在还要风光尊贵,贱妾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被他哄骗至此……” “你这贱人,还敢胡说……” “放肆!” 嘉妃面目狰狞,扭头指着孟氏就恶语相向,一点儿没有皇妃该有的尊容和体面,气的顺安帝拍着茶怒斥。 到底是帝王,哪怕性子温吞,发起怒来一般人也承受不起; 嘉妃立即缩的脖子跪在一旁不敢再吱声,心里却是着急怨恨的! “好一个风光,尊贵!” 顺安帝盯着六皇子不由冷笑,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此等野心! “朕看你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 “父皇恕罪!求父皇开恩,此事……乃孟氏胡说,儿臣……儿臣也是被她勾引才犯的错,还请父皇明鉴!” 听到六皇子这番狡辩之言的孟氏,身子颤了颤,不由的一阵发寒,也对自己做下的蠢事后悔不已,用力咬了咬嘴唇,便鼓起勇气开口; “六皇子,你竟然当着陛下的面颠倒黑白,当日是谁屡次经过春喜宫?又是谁无端闯入春喜宫,并对本宫表白爱意,还……还许诺往后……” “没想到如今,你竟翻脸不认人,将一切错处全推与我……” 孟氏说着缓缓起身,并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六皇子继续控诉; “你,枉为人臣,枉为人子,枉为男人!” 突然,她停下话语,双手放在小腹上,朝六皇子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一字一字咬牙道; “我们母子,在下面等你!” 说完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孟氏朝旁边的柱子猛撞去; “砰……” “来人,护驾!” “啊……” 随着嘉妃的一声惨叫,孟氏的身体顺着柱子软软瘫倒在地,额头被撞鲜血淋漓,人已经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顺安帝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莫名有些不忍! 说实话,这种事他虽然气愤,但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孟氏。 没想到,她却这般刚烈! 见顺安帝脸色惨白,坐在那里愣愣的一言不发,太子知道他受了惊吓,便开口下令; “抬下去!” 进来护驾的四个侍卫,立即将没了气息的孟氏抬了出去。 又有几个小太监进来,利落的将地面,以及柱子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全部退出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一旁的明公公,怕血味儿冲撞了顺安帝,还贴心的点上了熏香。 这时候,被吓蒙了的六皇子终于回过神,趴在地上哀哭; “父皇开恩,孟氏她……她胡说八道,儿臣根本不曾……” “畜生不如的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还将一切错处推到死人身上,顺安帝忍无可忍,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直接将六皇子踹倒在; “父皇——” 六皇子连忙爬起身,手脚并用爬上前,企图抱顺安帝的双腿,却被太子一脚踢开,并冷冷呵斥; “父皇,可不是你能叫的!” “太子,你此话何意?” 一旁被吓破胆的嘉妃,听到这话也回神,抬起头瞪着太子怒问,大有不给合理解释不罢休的架势。 她也就仗着是皇帝嫔妃的身份,才敢这般与太子说话,若不然早就凉透了! “何意?不如问问你的好儿子?” 太子高深莫测的言语,让顺安帝眼神一变,死死盯着六皇子打量。 而六皇子,神色瞬间不自然起来,而后惶恐不安,却强装冷静的怒问太子; “太子皇兄,你到底是何意?” “何意?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六皇子知道自己不是皇帝亲生这件事,之前太子还有所怀疑,可是刚才顺安帝说出‘野种’二字时,六皇子的反应,让他非常确定此事。 同时,太子疑惑,到底是何人告知他此事? 他又是何时知晓的? “实儿,太子……到底何意?”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的嘉妃,颤抖着手,抓住六皇子的袖子哭问…… 第二百二十二回多年真相 而六皇子,甚至不敢对上嘉妃流泪质问的眼神,只低头盯着她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发呆,或者是在想如何开口解释。 “实儿,你……” “母妃,儿臣也不知……太子皇兄是何意!” 终究有十几年的母子之情,六皇子努力装作一脸无辜回答同嘉妃,但隐隐颤抖的声音,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口不对心! 一旁的顺安帝,不由抬头看向太子,也对心中猜测产生一丝怀疑; 就算他知道自己并非皇子,并非嘉妃所生,又怎会表现的如此之淡定? 毕竟,他才十九! 不过,一想到撞柱而亡的孟氏,顺安帝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能与自己名义上的庶母做出此等苟且之事,或许正因没有辈分顾忌,血脉约束,他才这般肆无忌惮,张狂悖逆的! “既然你不知,那孤替你……” “不要——” 突然,六皇子失控的大喊出声,眼中的无辜彻底变为惶恐,祈求的盯着太子,希望他不要揭穿这一切; 那样的话,他不但要失去荣华富贵,皇子身份,还包括生命! 但是,顶着皇子身份享受了皇家十九年的富贵与尊荣,太子觉得够了! “父皇,儿臣就是您的儿子,是你养了十九年的儿子。” 不敢看太子阴冷的眼神,也不敢看嘉妃一眼,六皇子此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心软的顺安帝身上; 希望他看在十九年的父子之情上,能留下他! 简直,痴人说梦! 顺安帝是有心软的毛病没错; 但是,他的心软也是看对象的。 自他知晓六皇子不是亲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也更不可能有任何顾念! “哼!儿子?” “实话告诉你,朕从未将你这野种当儿子看待过!” 又是‘野种’? 到底什么意思?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嘉妃,身体不由得泄力,紧抓着六皇子胳膊的双手也无力松开,哭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顺安帝,嘴皮子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些许声音; “陛……陛下,您这是何意?为何这般说我们的实儿?他……他是您的……” “不是——” 突然,太子冷硬,有力,且极为不满的声音打断嘉妃,并成功的再一次将焦点转移在他身上。 实话说,嘉妃从骨子里对太子充满惧意; 每每看到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就会浮现出,当初吕解语被打的血肉模糊,以及太子红着眼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自那以后,她非常相信,有一天若真得罪太子得罪狠了,他会毫不顾忌的将自己斩杀,且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得不说,嘉妃虽然无脑,但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在身上的! “他……” “太子殿下,求您不要说,臣弟……求您了!” 六皇子伏身在地,卑微的哀求太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和恐惧! 从前,他觉得皇子身份并无什么特别! 而今,他却极为害怕失去这个身份! 甚至,因此恐惧到浑身颤栗,胆裂魂飞! “今日之后,孤,不在同你是兄弟,皇家也不会有你这样的子嗣!” “不要……不能……你为何要这把斩尽杀绝?为何?” “因为,你不是我皇家之人,只是个父不祥的野种罢了!” 野种? 她的儿子怎会是野种? 这两个字再次刺激了嘉妃的神经,无神的双眼渐渐充满怒火,一脸愤怒盯着太子呵斥; “太子放肆,莫要以为执掌朝政便可只手遮天,随意污蔑于人,今日你不说个清楚明白,本妃……” “如何?难不成为了这个野种,嘉妃想与孤拼命不成?” “你……” 嘉妃被太子这话气的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无奈便看向顺安帝。 而顺安帝则缓缓闭上双眼,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副什么也不管的样子,让嘉妃胸口一闷,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太子又开口; “娘娘犯不着为别人的孩子这般上纲上线,岂不知,你亲生的女儿不知在哪里受苦!” 女儿? 她的亲生女儿? 她何时生过女儿? 嘉妃一脸呆懵,脑子里跟豆腐渣似的,理不出点儿头绪; 甚至越想越乱,越想越怕,最后整个人颤抖不止,死死盯着太子说不出话来。 “没错,你眼前的这位,根本就不是你亲生。” 太子此话一说,伏在地上的六皇子身体一软,彻底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无骨大虫一般,起也起不来! 嘉妃更是惊愣,惨白无色的脸上带着失控的疯狂,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怒吼; “不……不可能,你胡说……你休想骗我……” 太子却不理会她,冷冷下令; “带进来!” 声音刚落,开带着一身紫铜色素常袄裤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容泛黄,已经彻底被治好嗓子的吴氏进来; “民妇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吴氏跪在太子三步开外的地方恭恭敬敬叩首,但却对丁死死盯着她的嘉妃,以及匍匐在地,跟睡着了一样的六皇子只字不提,就像没有看到两人一般。 “她是当年替你接生的产婆——吴氏,想必娘娘还有印象!” 吴氏! 很遥远,但有记忆! 嘉妃脑子里用力回想以前的事,双眼却死死盯着吴氏; 一番打量辨认后,她才想起十九年,前自己生产时确实有吴氏这么个人,而且眼前之人渐渐与记忆中的人重合…… “你……” 一脑子疑惑想问的嘉妃,开口却不知道问什么,而且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不已,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死死抓着地面用力呼吸,努力积攒力气后,再次盯着低头跪在太子脚边的吴氏,鼓起勇气开口; “当年……可是你替本妃接生?” “是,当年由民妇,以及马氏,刘氏三人一同替娘娘接的生……” 只是,那俩人没有她命大,早就被人杀死! 吴氏低着头冷冷说完,在心里暗暗补充。 嘉妃神色一慌,身体晃了晃,扭头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的六皇子,咬牙再次盯着吴氏问; “那……本妃当初生的是……皇子……还是……” “公主。娘娘当时生的是位公主,是民妇亲手抱起公主的。” 吴氏极为肯定,且斩钉截铁的回话,让嘉妃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第二百二十三回帝王之怒 喝了几口参茶,悠悠转醒的嘉妃,大喘几口气就哀声哭喊; “本妃生的是皇儿……是陛下的皇子!” “陛下……陛下您说话,您告诉太子,臣妾生的是皇子,就是实儿!” “陛下,您看看臣妾,您说句话呀陛下!” 突然,嘉妃手脚并用爬过去,死死抱住坐在椅子上,闭目不言的顺安帝双腿,连声哀求,摇晃,企图留住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和光辉! 顺安帝满脸不耐烦的缓缓睁开双眼,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低声道; “看看他,可有与朕,与你有丝毫相像之处?” 顺安帝的冷冷提醒,让嘉妃再次一愣,缓缓松开双手,转头看向依旧垂头趴在地上的六皇子。 “实儿……你抬头,让母妃瞧瞧……” 情绪有些不正常的嘉妃,盯着六皇子急切道,眼里都是小心翼翼,以及害怕! 害怕,养了十九年的孩子,真不是她亲生! 亦害怕,此事伤着她养了十九年的孩子! 满目泪痕的六皇子,缓缓抬头,盯着嘉妃沙哑着声音问; “母妃……您信吗?” 信吗? 嘉妃不由看向吴氏,神色恍惚,似在努力回想当年有关生产之事; 奈何时间太过久远,且生产后她一度昏迷,跟本就没有任何头绪! 再转头,对上泪眼朦胧,满脸悲伤无助的六皇子,她的心不由一痛,什么也不愿多想! 女儿?儿子? 公主?皇子? 她自然选择儿子,皇子! 至于别人口中的女儿…… 与她何干? “陛下,这贱妇胡说八道,她居心不良,定是有人指使她污蔑臣妾与实儿的!” 说完,嘉妃意有所指的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再次开口; “陛下,他就是咱们的儿子,是臣妾辛辛苦苦,拼命为您生下来的皇子啊!陛下……” “您不万能听信他人挑拨,就此伤了实儿的心,也让臣妾难堪!” 一旁的六皇子,听到嘉妃这番哭喊,眼神微闪,低头擦泪,心里却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嘉妃一口咬定他是亲生,旁人说什么也无用! 这么一想,六皇子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嘉妃身上,自己一声不吭,也不敢再招惹太子。 顺安帝怎么也没想到,嘉妃能睁着眼说瞎话! 明明已知眼前之人不是亲子,她却依旧坚持,可见其心可诛! 瞬间,顺安帝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将嘉妃踹翻在地; “不长眼的贱妇,睁开你的眼看看,这野种哪一处像朕,又哪一处又像你?” “像……像的陛下,实儿像您的!” 顾不上身体疼痛的嘉妃,慌忙爬起身,上前用力捧起六皇子的脸对着顺安帝,想要以为证,表明她所说属实。 可是,平日里极少见面的父子俩,此时一对比,真是一目了然! 见顺安帝眼神越发阴沉,嘉妃捧着六皇子的脸,颤抖着声音开口; “陛下……他……他是臣妾生的没错的,不会错的!” “那你说说,他是你与何人所生?” 既然嘉妃坚持六皇子是她所生,顺安帝也要坚持问个清楚; 毕竟,六皇子总该有个父亲的! “陛下……” 嘉妃怎么也没想到,顺安帝会如此平静的问出这种话! 她瞪大双眼,满脸惊诧,哆嗦着嘴皮子喃喃低语; “陛下……您……怀疑成妾?” “难道朕不该怀疑你吗?” 冷冷反问完,顺安帝盯着嘉妃的脸色越发骇人,喘气声都粗重了几分,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后面的明公公,此时也低下头,就像知道点儿什么一样! 太子眼神凉薄的扫了一眼彻底愣住的嘉妃,又朝依旧被捧着脸的六皇子打量一眼,便看向窗外,耐心等着顺安帝清算这一切。 今世,他要将这些仇人踩在脚下,踩成烂泥,让他们没有丝毫蹦跶的可能性! 且,一个都跑不了! “陛下,臣妾清清白白……” “好一个清清白白?” 这句话,顺安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而嘉妃,此时的神色很是不自然,并心虚的躲开眼神,不敢与顺安帝对视,但这要紧关头,她不能有丝毫松懈; 不然,她和六皇子的命运,将彻底走向深渊! “臣妾……冤枉,陛下您何必这般折辱臣妾,您这不是要我们母子的命吗?” “贱妇,还敢在此狡辩,当年你入宫时,早就……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此事,你真当朕不知晓?” 原本,当着太子与不相干之人的面,顺安帝是不想说出这等事的; 可嘉妃揣着明白当糊涂,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当傻子糊弄,甚至不惜认一个野种,也闭口不提自己所生的公主,这让顺安帝如何忍得? 且他后宫的那些事,太子早就查的清清楚楚,此时再遮掩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眼前这个父不祥的冒牌货,他完全未当未将他当回事。 被顺安帝当众揭露这种事的嘉妃,面色惨白如鬼,真心忍不住晃了晃,一手撑着地这才堪堪坐稳。 此时,嘉妃整个人被羞愧与恐惧淹没,想要辩解,想要求情,可是一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捂住脸哀哭。 “你既然这般舍不得他,那就随他一同去吧!” 捂住脸不停哀哭的嘉妃,突然没了声,缓缓放下袖子,盯着顺安帝笑了起来; “去?我要去往何处?” “监牢?还是地狱?” “贱人!都是杜蓝那贱人害的我,说不定我的女儿,就是被那贱人换走的!” 疯狂叫骂着嘉妃,突然扭头看向太子,眼中的恨意差点溢出眼眶。 而太子丝毫不为所动,满心却在想; 杜蓝是何人? 会不会是…… “来人,将这贱妇与野种带下去!” 太子还没来得及细想,顺安帝怒气冲天的下令。 门口进来几个侍卫拖起六皇子和疯狂的嘉妃,就往外走。 “陛下,您不能这般待臣妾,女儿……臣妾还要找女儿,陛下,我们的女儿……” “陛下,你以为杜兰那贱人就清白?她只是个下贱的探子……” 探子? 太子眼眸一沉,死死盯着被往外拖的嘉妃,眼中都是森冷。 而看到到太子情绪变化的顺安帝,指着门口大声喊道; “堵住她的嘴!” “陛下,您以为杜蓝那贱婢就清白,她呜呜呜……” 随着呜咽声,疯狂挣扎的嘉妃,和安安静静的六皇子被拖了出去,大殿终于清净! 可太子的心,却无法平…… 第二百二十五回探求过往 “你且去忙吧!” 顺安帝脸色不好,心情也很差,朝太子摆摆手,就被明公公扶着往内室而去。 “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看着顺安帝晃晃悠悠的背影,太子突然觉得他老了! 而且,这种感觉就在这一瞬间产生! 太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看着顺安帝进了寝殿,他才转身往外走,可满脑子都是刚才嘉妃的那番话; 杜蓝? 会是母亲吗? 嘉妃为何这般恨她? 为何就认定公主是被杜蓝换走的? 顺安帝又为何不让嘉妃往下说? 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此刻的太子,终于意识到,还有许多他前世都不曾知道的事。 比如杜蓝此人,他就从未听过! 比如嘉妃所生的公主,他也不知道! 比如六皇子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他也不曾知晓! 细细一想,前世的他真是蠢的可怜! …… 关内侯府.地牢 关内侯——伏章远,一动不动盯着穿戴整齐,直挺挺躺在木板上,面部盖着一张白布,看着很诡异的尸体,那张被面具覆盖的面容上,双眼露出极为可怕的神色,让人看着就胆寒,偏偏没有一丝属于失去儿子的悲伤! 许久后,身后站着的刁朋,缓缓抬起头低声道; “侯爷,大少爷他去的实在惨!” 确实是惨,整个尸身差点儿被砍碎,经过殓人的一番努力,伏宗望的尸体看起来才有个人样! 而关内侯一言不发,抬脚上前两步,揭开木板上尸体脸上的白布,盯着那张已经青紫到发黑的脸,仔细打量起来。 见此,身后的刁朋眼神微闪,再次开口低声道; “侯爷,一定要给大公子报仇,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就这般去了!” 刁朋刚说完,就见关内侯突然转头,本就冷冽吓人的眼神,带让人头皮发麻的瘆意警告他。 瞬间,刁朋一阵胆寒,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低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关内侯冷冷道; “退下!” 明明声音不大,可让人不敢有丝毫质疑,刁朋明显一愣,而后就弯腰道; “是——” 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好乖乖退出去。 保持微扭头姿势的关内侯,看着刁朋退出牢房,转身离开,直到传来牢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他才转过头,继续盯着躺在木板上,伏宗望的尸身打量…… 这个姿势维持了好几个呼吸,他突然又伸手,朝着尸体的右肩抓去,一把扒开外袍,露出青紫色,并且难得完好的肩膀; 突然,他又一愣,双眼死死盯着伏宗望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那双冷冽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属于痛苦之类的情绪! 刹那,眼中的情绪消失,一抹浓烈的怀疑又涌起,他愣了一下,用力将露出,并已经僵硬的肩膀背部翻露出来,死死盯着腋窝后部一动不动…… 此时,时间仿若凝固,关内侯也的神色也由怀疑转为惊诧,又由不可置信渐渐变为愤怒,这才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摸向尸体右肩后下方,指甲盖大小,类似于火苗形状的红色胎记,眼中涌起痛色,嘴巴蠕动几下,才勉强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怎……怎会如此?” “死的……怎会是你?” 关内喉满目痛色盯着尸体那张被严重破坏的面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手指摩挲着类似火苗形状的红色胎丝毫没有作假迹象,让他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接着,就见他颤颤巍巍伸手,摸向尸体的面容,情绪痛苦又隐忍,眼神也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情; “你……” 摸着尸体面容的关内侯想说什么,一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收手愣愣站着。 好一会儿后,他弯腰俯身,小心翼翼的替尸体穿好外袍,又低声道; “你且安心去,为父……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说着就整理好尸体的外袍,他才缓缓直起腰,那双没被黑色面具遮掩的双眼,此时满是阴毒,以及让人看不懂的恨意! 翌日 闭门谢客的关内侯府突然大开府门,挂上白布,为被刺杀而亡的大少爷——伏宗望,操办丧事! 这日,前去关内侯府吊唁的人极多,只是都没见到关内侯本人,为此,大家也很同情,自然而然的认为关内侯被丧子之痛打击倒了!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关内侯跟没事人一样,安静坐在书房中练字,虽然看不见面具下那张脸上的情绪,但那双深邃的双眼却满满都是冷意! 这时,刁朋从外面进来,迅速打量一眼正执安静笔练字的关内侯,便小心开口; “侯爷,都已准备妥当!” 刁朋说完立即低下头,练字的关内侯没有丝毫反应,依旧认真练他的字,但是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很是让人窒息。 好一会儿后,才见他直起腰,放下手中的狼毫,抬头看向刁朋,眼神没有丝毫情绪命令道; “依计行事,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 恭敬回答完才抬头的刁朋,迅速扫了一眼关内侯,这才转身往外退去; 然而,就在刁朋转身的瞬间,关内侯毫无情绪的眼中起了波澜,并且阴冷的盯着他的后背打量,犀利的视线仿若要将他的后背穿个洞一般,许是有所察觉,往出走的刁朋,脚步明显有些慌乱。 次日,关内侯长子——伏宗望出殡,丧事在不越礼制的同时办的非常之大,几乎京城人人知晓,哀乐更是响亮不停,让本就在雪灾中苟存残喘的百姓,也跟着伤心起来! 但是,无人知晓,被关押在地牢的六皇子突然消失了! 皇宫.承明殿 叶开面色慌张的进来; “殿下,六皇子失踪!” “啪——” 拿着奏折仔细审阅的太子,闻言手一松,折子掉落在案,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他的面色也跟着阴冷起来,并死死盯着叶开问道; “人在牢中,怎会失踪?” 若不是下面站的是叶开,太子都以为是谎报情况; 虽然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太子清楚的意识到,危机真正到了! 第二百二十七回突发奇事 “有人里应外合,用一死尸替换了六皇子……” 无疑,这是一件极具讽刺,也让太子颜面扫地,更让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太子眼眸森冷盯着叶开质问; “何时,我元启天牢,竟成了无人之地?” 立时,叶开惶恐不安,弯腰请罪; “属下失职,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作为禁军首领,此事确实与叶开脱不了关系; 但是,有人诚心想要钻空子,总是会找到机会,即便叶开再厉害,也是无法避免的! 同样想到这点的太子,脸色依旧阴冷的可怕,到底没将这事怪罪叶开头上; “何时发现那野种失踪?” “今晨巳时,看守牢房的侍卫发现六皇子一直躺着不动,便打开牢门进去查看,才发现是一具穿着六皇子外袍的死尸。” 听闻叶开的话,太子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突然,他眼眸睁大,再次追问; “关内侯之子可是今日下葬?” “回殿下,正是!” “几时?” “辰时末。” 太子立马抬头看向旁边的沙漏,见已接近午时,又扭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咬了咬牙立即道; “带人,随孤去送送……伏大公子!” “是,属下这就去点人!” 已明白太子之意的叶开,立即转身匆匆出去调人。 而太子,过去拿下挂在墙上属于天子的赤金佩剑握在手中,由徐寅伺候披上裘皮大氅,带上貂皮帽子和手衣,这才迈开步伐朝外走去,神色犹如收割人命的死神一般威严,冷冽,又带着满满的阴气! …… 关内侯府的人,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南城门,来到二十里外的荒郊,放下厚重的棺椁,下人们便跪地开始低头大哭,几个和尚闭目诵经,刁朋则站在棺椁旁的墓坑边上,低头盯着两丈开外的杂草堆不语,他身后是几个劲装汉子,一看就身手不凡。 哭丧声此起彼落,响彻遍野。气氛悲伤至极,却在此时,就见刁朋突然抬头,一手扶上棺椁的尾部小心摩挲,一副难过舍不得主家公子的表情,可眼中的警惕不得不让人多想! 接着,他的手顺着棺椁尾侧渐渐下滑,正好摸上一块儿突出的龟雕图案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让他浑身一僵,瞬间收回手,神色慌张的扭头看去; 就见,二三十腰带佩刀的皇宫禁卫,气势汹汹的骑马而来。 当看见被他们拥护在中间,一身黑裘大氅,头戴黑色貂皮帽,看不见表情,但轻而易就能感受到其冷冽气势的太子时,刁朋慌张的神色更甚,并迅速打量一眼四周,很快就冷静下来,并连忙上前迎接已经勒马的太子;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刁朋上前跪地,声音沙哑,情绪中满是哀痛,但对太子表现的极为恭敬。 太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死死盯着前方的棺椁,以及一旁跪成一堆痛哭哀嚎的下人,又打量一眼几个念经和尚,右腿抬起前屈,一个横扫利落又不失优雅的跳下马背,握着马鞭,大步直朝棺椁而去。 见此,刁朋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上前跟在太子后面恭敬劝道; “太子殿下请留步!” 太子依旧不予理会,只是盯着前方棺椁的眼神,却很是急切。 见此,刁朋再次开口劝道; “太子殿下,您圣体贵重,我家公子承受不住,还请殿下……” “放肆!太子殿下行事,哪容得你置喙?” 见刁朋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太子,徐寅便忍不住出声呵斥。 瞬间,还张着嘴的刁朋脸色一僵,立即低头认错; “是奴才失了礼数,只是我家公子去的突然,又是枉死,老奴怕冲撞了太子殿,故此斗胆提醒一番!” 对于刁朋的这番话,徐寅依旧不领情,甚至冷哼一声又大声道; “太子殿下圣体龙脉,又有列祖列宗护佑,何怕这等鬼祟之物?” 话说到这个地步,刁朋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直到太子停下脚步,站在距离棺椁一丈远的距离,沉声阴恻恻的问; “为何,不葬入关内侯府祖坟?” 老关内侯的墓就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北郊,倒也算是关内侯府的祖坟,伏宗望作为伏家长孙,死后理应葬入祖坟,太子这么问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只见刁朋低了低头,不急不缓的恭敬回答; “回太子殿下,大公子去的太过凶煞,大师说不能与老侯爷葬于一处,怕煞气对老侯爷,以及侯府的将来不利,所以另找了这处,想要压压凶煞之气,也好让大公子早日转世投胎。” 这番言辞说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可太子要是挑刺儿,随便就能找出个不是来,比如眼前的棺椁,他就看着极不顺眼; “侯府公子一无官职,二无封赐,如何享用得起这副朱红外椁?” 棺椁的使用格外讲究,登记也非常森严,除了天子,诸侯,士族以外,其他没有封赐的人一律不得僭越使用,不然后果很严重! 眼下的关内侯长子,就有些不上不下; 按理说,身为侯爷长子,又得太子许诺世子之位,使用一重椁倒也是可以的! 但是太子出此言,可以也得变成不可以! 闻此言,刁朋明显一愣,很快便明白太子的意思,再次慌忙跪地; “太子殿下恕罪,都是……都是奴才不懂规矩乱了礼法,还请太子殿下宽恕,等我家公子下葬后,再责罚于奴才!” 太子终于扭头正眼看向刁朋,眼眸带着凌厉与阴狠,让身后的禁军都感受到那股压迫劲,刁朋就更不用说了! 好一会儿,在刁朋快要招架不住时,太子冷冷呵斥道; “好一个大胆奴才!” “太子殿下恕罪,奴才……” “既知自己是奴才,便不该同孤说话才是!” 嫌弃刁朋多嘴多舌的太子,更嫌弃与他说话降低自己的身份,此时满脸嫌恶。 此时的刁朋跪在那里很是为难,开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真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煎熬,什么叫不配…… 第二百二十八回装傻充愣 “大胆,太子殿下问话,为何不回?” 当刁朋选择乖乖闭嘴时,徐寅又大声呵斥,就差把‘故意为难’几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奴才身份低微,不配与殿下说话!” 最终,刁朋低头这般回答,给徐寅顶了直翻白眼,好在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跟着太子朝棺椁走去; 此时,跪在地上的刁朋慌乱爬起身,上前站在棺椁旁惶恐道; “既然棺椁不合礼制,奴才定会让人抬走,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身为关内侯府的管家,眼下的一切由刁朋出面做主,即便太子不想同他说话,也是没有办法的。 但太子不为所动,却上前围着棺椁转圈打量起来; 见他神色严肃,看的格外仔细,且马上就要走到棺椁尾部,刁朋紧张的额头冒出细密汗,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子。 直到太子在棺椁尾部停下脚步,刁朋的脸色也跟着一白,却咬着牙强忍着镇定。 霎时,气氛也莫名的紧张起来,哭丧的下人全部停声,几个念经的和尚也都睁眼不动,看着站在棺椁尾部,缓缓伸出手的太子; “太子殿下——” 突然,刁朋忍不住出声喊叫,声音响亮又突兀,所有人奇怪的看向他,包括太子。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太过诡异,刁朋用力吞了吞口水,尽力保持平静的又说; “棺材乃阴物,恐对太子殿下不利,还望……” “砰砰砰……” 刁朋话说一半儿,棺材内突然传出一阵响声,让所有下人惊恐失色,就是几个和尚也吓得一愣,唯独太子眼中划过惊喜之色; 他别有深意的冷冷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惨白到极致的刁朋,又给一旁的叶开一个眼,而后就退后两步,玩味道; “看来,伏大公子诈尸了!” “不不……太子殿下误会,许是……许是里边的东西碰撞发出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 刁朋声音刚落,为了验证他所说为假,棺椁再一次传出了声音,而且比刚才更响亮,更急促,一听就是人为敲打所致。 这时,所有人看向刁朋的眼神带着些许诡异,叶开更是死死盯着,不让他有任何举动。 太子没有任何耐心,冷冷大声命令; “开棺!” “唰——” 身后七八个禁军齐刷刷抽出佩刀,步伐整齐的上前就要动粗,就见刁朋慌忙跪地,叩头央求; “求太子殿下开恩,给我家大少爷一个体面,让他安静的上路!” 说完刁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地上的沙石杂草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儿的恳求太子,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然而,他在面太子眼里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又哪里来得希望! 只见几个禁卫上前,挥舞着手中的佩刀就开始撬棺椁,此前此景,跪在地上的刁朋忍不住紧握双手,浑身紧绷,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冲出去与太子一搏生死。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被破坏的棺椁上时,就见刁朋突然一个起跃,左手用力挥出一把沙土,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刀,趁着周围棺材头部的几人躲避沙土时,直直朝着站在棺椁尾部的太子刺去。 不远处的六个劲装汉子,也在同一时间朝叶开他们发起攻击; 瞬间,场面混乱,一旁的纸糊陪葬人偶,马匹等物皆被踩踏砍坏。 身披黑色裘皮大氅,头戴貂皮帽,一身威严,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太子,没有任何躲闪与惧怕,反而很是淡定的朝后面的叶开大呵; “留活口!” 这话一落,本朝着刁朋脖子用力砍去的叶开,刀头半路猛的一个转弯儿,并泄了几分力道,朝着他的背部砍去; “唰——” “嗯——”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刁朋重重落地,诡异一笑后,迅速扔出一个拳头大的不明物; “殿下当心!” 叶开刚冲上去将太子护在身后,一股呛鼻又刺眼的浓烟,从刁鹏扔出来那个拳头大的不明物中迅速弥漫开来,让他们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别让他跑了……咳咳咳……” 太子吼完这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浓烟,呛的连连咳嗽。 回过神来的禁卫四处散开追踪而去,却早已不见刁朋的踪影,地上只留四具劲装男的尸体! 此时,关内侯府的下人,以及几个和尚早已吓破胆,立即四散逃命,但太子哪里肯放过他们? 即便他们无辜! “杀!一个不许放过!” 一声令下,又有十几个禁卫如离弦的利剑一般蹿出去,挥舞着手中的宫刀收割人命; “不要……啊!” “求求大人饶小人一……嗯……” “额弥陀佛,这位施主还请刀下留情……” 三十来送葬的下人,以及几个和尚无一例外被斩杀,浓重的血腥弥漫在空野久久不散,星星点点的血红犹如开在冬季的死亡之花,鲜艳、诡、指引着去向死亡之路! 这时,追出去的十几禁卫迅速掠身回来; “启禀太子殿下,除了那刁朋,所有人一律被斩杀!” 太子望向远处的眼神沉了沉,转头对叶开命令; “速速带人包围关内侯府,务必活捉伏章远!” “是——” 这种事,只有叶开亲自去办太子才放心! 太子又扭头看向旁边的棺椁下令; “劈开!” “是——” 禁卫队长——杨宽,大声应着,就挥舞起手中的宫刀,朝着棺椁正侧面劈去; “咔嚓……” 厚重的实木棺椁,在之前的破坏下已经不堪负重,一下就被杨宽劈穿,接着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闷哼。 太子面不改色,眼神阴邃盯着棺材又开口道; “打开!” 他倒要看看,躺里面的‘活死人’到底是谁? 一阵噼里啪啦乱砍,精美的棺椁彻底被废,躺在棺椁内夹层中,原本从牢中消失的六皇子,此时一脸惊诧,完完整整躺在那里。 “怎……怎会是你们?” 本以为可以逃出升天的六皇子,怎么也没想到,重见天日之时,第一眼见到的竟又是太子! “野种!” 一看见六皇子就来气的太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强忍着没有动刀。 缓缓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围场景的六皇子,用脚趾头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便立即跪起恳求; “求太子皇兄开恩,臣弟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事到如今,六皇子只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将锅甩给别人,企图能保住一命…… 第二百二十九回当年往事 关内侯府已经人去楼空,丝毫不见关内侯——伏章远的踪影。 不过,在叶开带人搜查时,从不踏出后院一步的伏老夫人,竟然主动出来,且询问发生了何事; 在得知儿子犯事后,伏老夫人这个母亲不但没有一丝担忧,反而满目欣喜,还给叶开指了一条明; “这位小大人,不妨去码头找找,或许会找到他也说不定!” 将信将疑的叶开,立即带着人马去码头。 此时,码头附近的一家小民居院的主屋内,身上裹着暗夜黑披风,脸上依旧带着黑色面具,端坐在主位上的关内侯,看着突然闯入,且身负重伤的刁朋,忍不住冷笑道; “没想到,你还有命逃出来!” “原来,侯爷故意设此局,就是想要属下的命?” 身受重伤的刁朋,神色多少有些不甘,盯着神武侯的眼中满是想不通。 突然,与神武侯的视线对上,想到什么的刁朋,心虚的挪开眼,可心里到底过不去被人设计的那道坎。 再次抬头,刁朋恢复成以往那个尽职尽责,满心担忧的属下,并急切恳求道; “侯爷,大公子定是落入太子之手,还请您想法子救他才是。” 听他这话,关内侯面具下的嘴角不由上扬,露出一个冷血道; “大公子?” “不知你口中的大公子,是哪位?” 瞬间,刁朋脸色一白,双眼瞪大,满目不可置信,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一句话。 见他这副神色,关内侯那双不大但很深邃的眼眸眯了眯,眼中尽现杀意,却耐着性子又道; “告诉本侯,两子交换之事,是何人主意?” “侯……侯爷……” “说——” 关内侯一声怒呵,刁朋浑身一僵,便不敢再随意开口,而是慎重的组织语言,想着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早已看出他心思的关内侯,会给他糊弄的机会! “最好如实道来,不然……” 熟知关内侯手段的刁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的那点儿侥幸念头彻底打消,咬了咬牙只好开口交代; “侯爷,当年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这般说来,将本侯之子换去边关,是你所为?” 想起惨死的儿子,关内侯眼含恨意,恨不能将跪在脚边的刁朋给剁了。 转念一想,还有许多未明之事,他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 “还请侯爷明察,当年,属下接到命令,原本是将德信公子送往皇宫,德明公子送往军营的,不曾想侯爷自己偷偷调换了两位公子,以至于才发生……” 刁朋的话给了关内侯当头一棒,让他眼前一黑,怎么也接受不了当年会是这种情况。 换句话来说,是他自作聪明,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换去了军营,导致如今的惨剧。 可是仔细一想,关内侯就觉得不可能,心里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害死了儿子的这个事实; “怎会?你休要拿此话糊弄本侯!” “他……怎会如此好心?” 很明显,关内侯对这个‘他’非常不信任,甚至带着浓烈的怨恨。 低头跪在地上的刁朋,此时抬头盯着关内侯补刀; “许是,主子早料到侯爷会暗中动手,所以,一开始就决定让信公子进宫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关内侯浑身紧绷,露在面具之外的那双眼,带着滔天恨意。 好一会儿后,他才渐渐回神,只是眼中的恨意由疯狂的取代,盯着刁朋又冷问; “也就是说,你早知此事?” 关内侯看似在问刁朋,可是他心里已有七八分肯定,问他,只是让某种猜测得到印证罢了! 然而,刁朋却低头不做声,默认的态度说明一切,让关内侯心中的恨意更甚。 瞬间,关内侯直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喘了几下气后才慢慢平复情绪,冷眼盯着脚边的刁朋又道; “他……可曾有旁的事,隐瞒本侯?” 低着头的刁朋僵硬的摇摇头,并结结巴巴道; “无……除此之外,不曾有旁的事隐瞒侯爷!” 可是,关内侯对这句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盯着刁朋看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起身,向前两步弯腰道; “本侯知你职责所在,这些年不曾为难,也不曾亏待与你,为何,你要这般待本侯?” 关内侯声音极缓、极轻、却带着无尽的冷意,让刁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开口连连辩解; “侯爷息怒,属下……也是无奈!” “无奈?本侯何尝不是?” 说着,关内侯缓缓直起腰,走向刁朋身后窗边,看着窗外陷入某种只有他知晓的回忆。 半晌后,才幽幽开口; “西关的雪山,定是极美的!” 语气中满是说不尽的眷恋和向往,那双幽深的眼眸,此时也带中亮光,但是刁朋却不敢接话。 很快,他又转身看向刁朋的背部道; “你……是该回去效忠你的主人了!” “侯爷,属下誓死效忠于您!” “不用,你该去效忠你真正的主人!” “侯爷……嗯……” 开口还要说什么的刁朋,突然浑身一僵,双眼一瞪,满目不可置信的缓缓扭头,看向身后握着短刀,刺入他后脖颈的关内侯,嘴巴蠕动几下,涌出一口鲜血来; “侯……爷,您……不能……” “这世上,没有本侯不能之事!” 冷冷说着,关内侯猛的拔出短刀,刁朋再也忍不住躺倒在地,蜷缩着身体不停在地上抽搐,硬撑着那口气虚弱道; “侯爷……您……不……能……” “安心上路,我会告诉你的主人,你为救本侯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关内侯说完,擦拭干净手中的短刀,甩手丢下那一方灰蓝色帕子落在刁朋瞪着双眼的脸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而躺在地上还没完全断气的刁朋,喉咙如如拉风箱一般‘呼噜呼噜’作响,似有什么要紧话要说奈何却说不出口; “侯……爷……骗……您……” 低低弱弱,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四个字,刁朋的身体渐渐停止抽搐,‘呼噜’作响声也弱了下去。 突然,院子里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接着叶开带着十几人涌入小屋; “统领,他还有口气!” 带头进屋的禁军侍卫,摸了摸刁朋的体温和脉搏便朝叶开喊话。 第二百三十回疑团重重 “刁朋,关内侯去了何处?” “刁朋,说话!” “刁朋——” 叶开捧着刁朋的脑袋不断摇晃吼问,企图问出点儿什么,吊着一口气的刁朋,还真被他摇的缓缓睁开了眼; “关内侯去了何处?” 看到一丝希望的叶开,再次大声追问,奈何刁朋眼皮沉重,吃力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闭合; “刁朋,关内侯去了何处你老实交代,不然,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死后都不得安生!” 生怕刁朋两眼一闭就这么去了,叶开不得不开口威胁,许是真怕自己死后不得安生,刁朋用尽所有力气,将灰败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巴蠕动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丝声音; “羊……” 只吐出这么一个字,刁朋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叶开却气的牙痒痒,最终只能无奈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尸体看了几眼,便扔下一句话转身出去; “找个地方埋了!” 这是他对刁朋最后的仁慈! …… 被太子带回去的六皇子,再次被关进地牢,且清换了所有的狱卒,彻底杜绝了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 承明殿 端坐在御案后的太子,手握朱笔,却无心批阅奏折,不是盯着面前成堆的折子发呆,就是时不时的看向窗外,期盼叶开的到来。 终于,外面有了动静,他立即放下朱笔,阴冷的情绪中带着些许激动看向门口,就见叶开大步进来; “属下……” “如何?可有抓到关内侯?” 叶开才一开口,太子就急不可耐的追问,神色激动到双手隐隐颤抖。 “启禀太子殿下,关内侯逃了!” “砰——” 叶开话音刚落,太子愤怒的挥掉手边的一摞奏折,阴沉着脸看向叶开; “逃了?” “属下失职,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当即,叶开跪地请罪,只希望太子能够息怒。 太子对叶开的请罪充耳不闻,却咬牙切齿道; “他,插翅难逃!” 说着,这才看像跪在地上的叶开,并冷声吩咐; “调动所有禁军,封锁各个出口,务必要活捉伏章远。” “是——” 太子并没有怪罪于他,这让叶开松了一口气,想到刁朋已死,正要开口禀报,就听太子问; “那刁朋可有捉住?” “属下到时,刁朋已倒在血泊中,估计是关内侯下的手。” “死了?” “是,不过刁朋死前,留了个字……” “何字?” “羊,但属下不知到底是哪个字!” 说完,叶开立即退出去,留下太子皱着眉头沉思; 杨?阳?羊? 到底是哪个? 又是何意? 难道朝中有姓杨的大臣卷入其中? 太子眼神阴冷的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他所熟知的朝中大臣,并未发现有姓杨的…… 突然,他眼眸微闪,想起一个人来; 杨宽! 杨宽是禁卫军的小队长,为人精明又恪守本分,是他特别考验过才提拔上来的,不可能和关内侯有瓜葛! 更何况,关内侯也不可能看得上杨宽这等小人物! 很快,太子否认了这个猜想,连带着‘杨’字也跳过。 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太子直接选择后面的‘羊’字,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世做阿飘时,偶然听到去北崖游玩的几人的谈话,说鄱芜摄政王亲临元启……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悔恨、以及妻儿,对这些人的话根本没当回事儿,如今回想起来,却也觉得古怪的很! 鄱芜与元启多年无交,怎么突然间就好到其摄政王亲临的地步? 更巧的是,鄱芜皇室就姓‘羊舌’! 这到底是他多想? 还是刁朋故意诱导他们而为之? 亦或者是他想错了方向! 或许,和那野种有关系也说不定! 种种谜团让太子头痛异常,甚至他都不敢细想,为今之计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叶开身上,希望他能捉拿关内侯——伏章远; 届时,一切将会明了! 但有一点太子已确定; 六皇子和伏章远有关系,但绝不是父子关系! 试想,哪有父亲把儿子当鱼饵的? 这样一来,太子更加疑惑; 既然不是父子关系,前世的野种是如何一步步登上皇位的? 背后由何人支持? 又由何人出谋划策? 他到底是何身份? …… 神武侯府,二爷虞严良正努力的说服父亲——神武侯; “父亲,母亲与大哥他们……” 说到这儿,虞严良就忍不住哽咽,但心里依旧抱有希望,调整好呼吸后接着道; “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若不儿子亲自去一趟,不然咱们在京城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老母亲和兄长,以及妻儿是生是死不得知,他们父子远在京城也无法安心,加上风言风语,虞严良有些绷不住了。 神武侯闻言不由叹口气,但好多事没法同次子说,只能配合着做戏; “此事,为父自有打算!” 这事确实得有个说法,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极有可能让他们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 听在虞严良的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父亲,您……是要亲自走一趟吗?” 神武侯…… 亲自? 也不是不可以! 想起远在西边儿的孙女,神武侯就忍不住激动,只要确保大儿子与老妻他们安全到达西边儿,他也要考虑脱身离京的事了。 这么一想,再算算时日,神武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为离京做准备了! “是要亲自走上一趟,不然,为父心有不安!” 一听这话,虞严良急了; “父亲,您年纪大了不便出行,此事还是让儿子去吧!” “放心,为父心中有数!” “可……你若离京,陛下与太子又怎肯?”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对如今的神武侯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他想,随时能找出多个借口说服那对天家父子,并让他们同意出京之事。 “此事为父会奏请陛下,你莫要忧心!” 见老父亲这样说,虞严良彻底安心,同时心里总有种老父亲有时瞒着他的错觉! 抬眼看去,老父亲一脸病容,神色哀愁,对老妻儿孙的担忧一览无遗,属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虞严良这才摒弃心中的想法,并满心愧疚…… 第二百三十一回为了自保 三天的全城搜捕,依旧不见关内侯的踪影,太子盛怒! 恰巧此时,伏老夫人却闯入太子视线,让他有了不同思路; “传伏老夫人进宫!” “是——” 听太子突然间要传见伏老夫人,徐寅满心不解,但听令照做,不敢有丝毫耽搁。 不大一会儿功夫,伏老夫人到了; 一身伽罗色素长袄,下着万福纹青黑宽裙,头上只别着一支如意扁银簪,神色淡漠,面容慈善,抬头纹极深的伏老夫人,跪地向太子行礼; “老妇,伏祝氏拜见太子殿下!” 伏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四品恭人,按理说不必向太子行此大礼,但她接下来有事相求,且感有罪在身,才如此这般。 “老恭人请起!” 虽然,心里对关内侯恨的要死,但太子做不到为难眼前的伏老夫人,声音虽冷,但也还算客气。 “老身,多谢太子殿下!” 恭敬道完谢,伏老夫人这才缓缓起身,由徐寅引导落坐,但她表现的极为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来丝毫紧张情绪。 太子扫了一眼伏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 “老恭人可知,孤为何传你前来?” “回禀太子殿下,无非是为了那畜生罢了!” 畜生? 伏老夫人说的非常之淡定,可眼中的激动神色,还是让太子察觉到异样。 不等他开口再问,就听伏老夫人厉声道; “太子殿下,您有何问题只管问来,老身绝不欺瞒,尤其是关于那畜生之事,老身……” 说到这儿,情绪激动的伏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哽咽难言,接着就泪流不止,又顾忌殿前失仪,连忙低头擦拭眼泪,只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显得有些脚忙手乱。 见此,太子一个眼神过去,一旁的徐寅立马捧上一杯热茶; “老恭人,您喝杯热茶舒舒气儿!” “多谢公公!” 谢过徐寅,伏老夫人这才吃了一口热茶,好让嗓子痛快痛快,眼泪也跟着止住,抬头看着太子又缓缓道来; “不瞒殿下,那畜生……” 说到这儿,伏老夫人情绪又失控,端在手中的茶盏也不停的摇晃,咬牙尽力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即将汹涌而出的恨,又沙哑着声音开口; “他……他根本就不是我儿!” 此话一出,太子惊愣了! 伏章远不是老关内侯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难道伏老夫人老糊涂了才胡言乱语? 可看她的神色和样子,一点都不像! 难道另有隐情不成? 许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伏老夫人放下茶盏,红着双眼接着道来; “八岁那年,我儿偷偷钻入去给侯爷送衣物的箱子内,一路出京,却在半路……” 原来,伏章远八岁那年,因为太过调皮,也因为太过想念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便偷偷钻入给老关内侯送衣物的箱子内,被不知情的下人带走,直到半路才发现; 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回京城不可,去边关又担心,下人再三思索后,就给远在边关的老关内侯去了一封急信。 收到信的老关内侯,想着从未见过儿子一面,甚是想念,又想到男孩儿从小就该摔打着长大,也有心亲自教导他,便去信给下人,让他们一路护送少爷到边关,并给远在京城的妻子去了一封安抚信,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可谁曾想,意外也毫无征兆的来了! 八岁的伏章远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且一路都是下人照看,没有一个人治得住他,一路使性子胡闹乱指使,结果偏离了正道,来到了常州的断横山,在扶云观落脚; 谁也不曾想就在投宿当夜,扶云观突然起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了关内侯府的所有下人,也烧死了观内的所有道士,年仅八岁的伏章远虽捡回了一条命,但面容尽毁,得知此事的老关内侯,千里奔走寻子,最后在附近的一户农家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儿子。 由于从未见过儿子,又怕远在京城的妻子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受不住打击,思索再三,老关内侯便带着儿子一起回了边关,且这一去就是十一年,期间伏老夫人再未见过儿子一面! 等再相见已是十一年后,也就是老关内侯去世的三年后,在边关守孝结束,已经十九岁的伏章远,带着父亲的棺椁,以及妻子乌云一起回京之时。 虽然阔别十一年之久,但是一个照面,伏老夫人就直嚷嚷眼前之人并非自己的亲子! 当年,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说伏老妇人受不住丈夫去世的打击而胡言乱语的! 当然,私下里也有别的议论声; 都说如今的伏章远是关内侯在外的私生子,那真正的嫡长子早就被害死,所以伏老夫人才会说这话! 只是,这番言论终究在私底下暗暗流传,并未有人敢光明正大议论! 很快,老关内侯风光大葬后,伏老夫人突然开始吃斋念佛,躲在后院儿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更不再提儿子不是亲生之事,不想,这一躲就是二十一年之久! 如今,当着太子的面重提此事,想必是有些缘由的! 听完伏老夫人的仔细述说,太子的眉头也不由紧皱,沉思半晌后才开口; “老恭人如何断定,如今的关内侯并非你亲生子?” 这点至关重要,太子不能仅凭伏老夫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伏章远是个冒牌货吧! 况且,是不是冒牌货还有待商榷! 毕竟,这个儿子可是在老关内侯身边待了十几年,极有可能如传言那般,是亲生也说不定! 只是这个亲生,是不是伏老夫人亲生的就不好说了! 太子心中正暗想,就听伏老夫人幽幽开口; “这世上,只有母亲一眼能认出自己的孩儿!” 说着,伏老夫人双眼含泪,嘴唇哆嗦,强忍着悲痛接着道; “我儿自小双目极像其外祖,右耳垂处有一针眼大小的红痣,此事连他自个儿都不知晓,偏偏十一年后归来,双目陌生,连带着右耳垂处的那极小颗红痣也消失不见……” 说完,伏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好似要把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和悲伤都哭出来似的。 难得,一向暴戾的太子安静坐着,不曾打扰眼前痛哭的老妇,看着她为子痛苦不堪,不由想起为他付出一切的闽皇后。 许久后,太子从往事中回神,沙哑的声音问; “会不会是大火烧了那颗痣,老恭人多心了?” “不会,老身怎会看错我儿?” 伏老夫人回答的斩钉截铁,且有几分激动。 说完,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又道; “我儿自小喜好甜食,却不爱肉食,偏那畜生一口甜食不碰,却极爱食肉,且他右耳垂处根本就未被火烧,那红痣凭空消失!尤其那双目,不曾有分毫熟悉之处,对我也是极其冷漠,若不是我这么多年躲在后院佛堂闭门不出,恐怕早就被他给处置了!” 原来,伏老夫人躲在后院小佛堂,并不是自愿,而是为了自保! 第二百三十二回敲响警钟 伏老夫人说的桩桩件件,以及近日所发生的一切,让太子不得不怀疑如今的关内侯; 或许,他真的不是伏章远! 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为了弄清这一点,太子又加派人手在京城附近追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捉拿伏章远。 然而,直到在第五日才传来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朝会之时,太子突然接到消息; “殿下,码头附近出现许多暴民,到处抢夺打杀,已有近百名无辜百姓被杀!” 叶开带来的消息让太子的脸色沉了又沉,让百官为之震惊,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加派人手,继续搜捕!” 太子全城搜捕关内侯之事,众臣早有耳闻,此事也不敢多言,只有叶开大声领命; “是——” “至于那些作乱的暴徒……一律斩杀!” 此话一出,百官诧然,不由低头窃语,显然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这时,有人站出来谏言; “殿下,万万不可,以暴制暴只会引起更大的霍乱,后果不堪设想!” “臣附议——” “臣附议——” “臣……” 太子命令一出,一帮老臣站出来纷纷反对; 其中,以孟寻阳之子——孟则同,也就是撞柱而亡的庆嫔之父,以及诚国公——卢玉生之子——卢满为首的一帮,被顺安帝宠坏的老臣反应最为激烈。 提起孟则同,就不得不说庆嫔; 因为涉及皇家颜面问题,庆嫔之死至今未曾公布,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孟家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表现的这般激进,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公然反对太子的也说不定。 至于诚国公之子——卢满,之所以也在这件事上表态,不单单是他个人不喜欢太子此人,还因其长女——卢妙君,嫁与孟则同之子——孟与为妻; 也就是说,卢满与孟则同是儿女亲家。 一旦庆嫔之死被公布,皇帝问责,不但孟家脱不了干系,就是有姻亲关系的诚国公也深受其害。 结合这种种关系,他们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太子也就能理解了。 然而,太子也不傻,盯着下列的孟则同阴沉沉的打量了一会儿,便扭头问卢满; “卢满——”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子直呼卢满其名,可见对他的不满已到了极点! “臣在——” 顺安帝都要客客气气称一声卢郡公的卢满,心中很是不满,但依旧恭敬应声。 毕竟,太子的残暴京城人人皆知,他可不想亲身体会一番。 “既然你们不同意,想必是有更好的法子解决暴乱?” 这高帽子压下来,卢满瞬间心慌,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便拿出对待顺安帝的那一套说辞应付太子; “好法子自然由众位大人一起商讨而定,只是以暴制暴是万万不可行的,还望太子殿下慎重!” 果然是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 太子盯着卢满的眼神又冷了几分,突然大笑出声; “好一个商讨!好一个慎重!” “啪……” 太子气愤的当众摔了茶盏,好巧不巧,碎片都溅到卢满脚嚣张边打转,一旁低着头的孟则同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开口; “太子殿下息怒,卢郡公虽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法子,但臣认为以暴制暴不可取……” “那你倒是说个可取之法来!” 太子对孟则同的容忍已到了极限,这句话更是问的杀气腾腾,以至于下列所有大臣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太子拿他们开刀。 “这……依臣之见,此事以怀柔之策处置最为恰当……” “一派胡言!” 太子厉声呵斥,相当于当众打了孟则同的脸,让他既尴尬又羞愤,相较于太子接下来的话,这还不算什么! “身为朝廷命官,你就是这般为君分忧,为民请命的吗?” 瞬间,孟则同慌神,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 “太子殿下,臣……” “来人,将孟则同押下去,关入天牢!” 孟则同要不主动跳出来,太子倒还没空搭理他,偏偏他在这个时候蹦跶出来惹是生非,太子又怎会容忍! “太子殿下,你不能这般对待臣!” 知道自己彻底惹怒太子的孟则同,一边用力挣脱侍卫的控制,一边扯着嗓子愤怒大吼。 见坐在高位上的太子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收回成命的意思,孟则同咬咬牙,便喊出惊人之语; “太子残暴不仁,弑杀庶母,无德无能,不配为君!” ‘弑杀庶母’这几个字,犹如水滴掉入滚烫的油锅,瞬间让下面的众臣沸腾,纷纷猜测是何意! 仔细一想孟则同之女为庆嫔,正好是太子庶母,众臣不由看向太子暗暗猜测真假; 杀人这事,对太子来说再简单不过! 至于弑杀‘庶母’,就有些不确定! 因为,顺安帝还活着,太子断没有越过皇帝处置后宫嫔妃的道理! 好比平常人家,也没有儿子插手父亲后院之事规矩,更何况是礼教,规矩及其森严的皇家! 众臣屏气凝神等待太子暴怒时,却听他声音极为阴冷的道; “此事你不提,孤差点儿忘了!” 莫名的,太子这番话让所有人天灵盖一冷,浑身发寒,就是一旁伺候的徐寅,也撩起眼皮,同情的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孟则同,心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求多福吧! “你以为此事瞒着,我孟则同就不知晓么?” “祁容舁,你残暴无德,弑杀庆嫔娘娘,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果然,孟则同是知晓此事的! 同时,他这番大胆叫骂,让众臣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已想到了他的结局。 “既然给脸不要脸,孤,也不必替你们遮掩!” “宣孤令,孟苘淫乱后宫,与六皇子通奸身怀孽畜,今夺去一切封号与皇家身份,其尸丢回孟家。” 本来顾及顺安帝脸面的太子,此时却把这桩丑闻公之于众,让下列众臣心惊胆落,让孟则同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甚至摇着头一个劲的低喃; “怎会……这般?”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 “庆嫔娘娘她……不可能的……” “你胡说……” 因为这话是太子所出,孟则同不愿相信,但是他心里又极为清楚; 太子不可能为了打压他,拿这等事故意抹黑自己的君父! 更何况,此时还牵扯了六皇子! 再想起之前女儿信中多次提到…… 想到这儿孟则同彻底没了声音,也不挣扎,不吼叫,跟具没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宫卫拖了出去,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扯到孟家其他人! 然而,他终究奢望了! “传孤令,孟家为臣不忠,其心可诛,家门败坏,抄其所有家产充公,男丁收监,女眷一律送入教坊,不得有误!” 刚被拖出大殿的孟则同,听到这道令后,再也忍不住大吼着哀求; “殿下开恩,太子殿下开恩……” “微臣知错,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殿下,微臣愿以死谢罪,求您放过臣的家人。” “太子殿下,罪臣该死……”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但孟则同的事给众位大臣敲响了警钟,让他们知道面对太子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太子,可不是好说话,好糊弄的顺安帝! 第二百三十三回五雷轰顶 一旁的昌竭刚要出列谏言,被身旁的宋秋和一把拉住,并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就在两人暗中较劲时,太子又发话; “既已选择作乱,他们便不可饶恕,于我元启江山,于万千百姓而言,他们便是逆反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听令——” “臣等遵听太子殿下令!” 群臣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此时都跪地听令。 “段磊——” “末将在!” “孤命你亲率两千精兵,即刻出城诛杀叛乱者,不得放过一人,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去吧!” 段磊出去,众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种难搞的事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一旁的卢满也以为躲过了一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太子又大声道; “诚国公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即日起降国公为郡公!” 好家伙,直接把老国公给踹了,还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这让站在下面的卢满一脸错愕,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幻听了,可太子接下来的话,让他又无比真实的意识到,耳朵没毛病,有毛病的是他那张臭嘴; 谁让他好好的没事去招惹太子! “卢满不忠不义,无能无德,枉为人臣,即日起罢黜郡公爵位,罚俸三年,并责令闭门思过一年,若有再犯,绝不姑息!” 卢满那个心,真是凉到了脚后跟儿,有孟则同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有任何微词,只能跪地谢恩; “臣,叩谢太子殿下!” 除了谢,他还能说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回去怎么同老父亲和家人交代? 一个朝会把自家老父亲的国公爵位给干没了不说,自己的郡公爵位也丢了个干净,连罚三年俸禄,还要在家关一年; 这就等于被太子当众打了脸,还要他以后不要出现在人前一样样的! 怎么说呢…… 丢官! 搭钱! 又丢人! 简直亏大了! 下朝后,众臣没有同往常一样三三两两,边走边聊,而是低头不语,行色匆匆的朝宫门走去,大有些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的样子! 想想也是,好好的上个朝会,却被动听到了后妃私通皇子的丑闻,试问谁不怕? 好在法不责众,他们这才躲过一劫,却也对以后的所言所行有了警示! 一身朱红鹤纹官服,头戴官帽,脚踩官靴的宋秋和,看着他前方同样官服的昌竭,快步追了上去,并肩低声问; “刚才,为何要拉住我?” 身为谏官,不能直言不讳,这对宋秋和来说,有悖于的身份与职责所在,更有负于君王信任,到现在心里都不舒坦。 昌竭扭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目视前方,语重心长的轻言; “以暴制暴,不失为一种上策!” “谬论!以暴制暴只会换来更严重的后果,眼下雪灾未过,若再出现叛乱,元启真就风雨飘摇了!” 宋秋和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由于顺安帝的手段太过柔和,多年来元启看似一派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早就疮痍满道,不堪人目; 加之顺安帝正病重,太子根基尚浅,又出了六皇子这样的事,偏偏又来一个关内侯,宋秋和生怕翻起什么巨浪来,届时…… 这种后果,宋秋和想都不敢想!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相对而言比较简单的问题,若是加上边关问题,那简直就没法说了! 问题很严峻,也很糟心,但宋秋和又不得不说,但昌竭明显比他心宽; “正因如此,才需要雷霆手段解决眼下的一些难题。” “你……” 昌竭的话,给宋秋和气的直咬牙,然后又压低声音道; “雷霆手段是没有错,问题是,太子可有此等手段?” 太子的转变是不小,跟以前相比宛若换了个人,但宋秋和依旧对他持有怀疑态度; 尤其关系到朝堂安稳,百姓安宁的重大问题上! “此事,只有老天知晓!” 昌竭幽幽开口,看是随性,不难听出也有同样的担忧! 宋秋和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看,又挨近昌竭些许,压低声音道; “神武侯归京,并上交兵权,南边镇守边疆的葛平鑫又是关内侯之表妹婿,虽尚不清楚他犯了何罪,但能让太子全城搜,想必事态极其严重,若葛平鑫在此时起兵……” 接下来不用宋秋和多说,昌竭也能明白什么意思! 两人一同迈出宫门,齐齐松了一口气,昌竭这才开口; “此事,不光你我二人想到,满朝文武没有人不清楚的,但是,此等事还是要看太子的意思,若他想不到这些,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 “丰年,你我同为人臣,我不得不提醒,有些事莫要同自个儿过不去,因为,我们无能为力!” 昌竭的忠告宋秋和怎会不懂,可身为谏官忠臣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力成,身为人臣,为君分忧,为民请命,乃是我们职责所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袖手旁观。” “这不是袖手旁观,是静观其变!” 昌竭说着,看了一眼宫门口,便拉着宋秋和来到僻静的城墙拐角处小声道; “眼下太子看着还不错,但谁又说得准以后!” “再者,关内侯到底犯了何事也无人知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过冒进的好,我言之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昌竭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宋秋和,便转身离去。 两人同为谏官,常有意见不合之时,但私下里,两人脾气、性格、喜好又极为相投,也常在一处吃酒聊天儿,宋秋和更清楚昌竭的意思,但他就是忍不住担忧。 站在原地看着好有远去的背影,再回想朝堂如今的局势,宋秋和也有些理解昌竭的意思,重叹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而皇宫后侧门,一辆破旧板车拉着一具被席子裹着的女尸,跟着浩浩荡荡的禁卫军,迅速朝着孟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由破席子裹着的女尸被粗暴扔在孟府门口儿,禁军更是强闯而入,在孟家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开始抄家; “何人敢在我孟府放肆?” 有两个下人搀扶着出来呵斥的白须老者,正是孟寻阳,也就是孟则同的父亲。 此人身为皇子讲师,曾给太子授过课,也算是极有身份,面子的人物。 然而,冉拾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脸色煞白,如遭五雷轰顶; “前有孟苘淫乱后宫,与六皇子私通怀有孽种,后有孟则同不忠不义,藐视君权,口出狂言,特奉太子令前来抄查孟家……” 第二百三十四回再现拔舌 太子以暴制暴的手段确实管用! 段磊第一日带着两千精兵,就斩杀了五百多暴乱分子,其中大部分是被人蛊惑的无辜百姓,也有混水摸鱼的不明身份之人,其中有不少是肩部带有鹰图腾的死士,很明显,和之前被活捉的黑衣人是一伙儿! 这事,越发复杂,但也肯定了一件事; 那些黑衣人,和关内侯有着某种特殊关系! 更大胆一点的设猜想,这些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关内侯暗中培养的势力! 太子眼中布满血丝,盯着叶开问; “发现多少死士?” “回太子殿下,有三十二人!” 虽然这些人已死,但对太子来说,他们还大有用处。 “尸体全部挂在码头示众!” 太子想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此举能否吓得住那些黑衣人尚不好说,但威慑普通百姓足矣! “是——” “另,张贴告示,凡京城附近百姓,胆敢窝藏叛逆者,诛满门!胆敢伙同叛逆者犯上作乱,族诛!反之,若发现可疑之人去官府通报者,赏银百两,功高者亦可封官赐爵,全城张贴,不得有误!”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深谙此道的太子,对人性拿捏的恰到好处,一副胸有成略,胜券在握的架势,让叶开也自信满满,回话的声音极为响亮; “是——” “另外,在追查伏章远时,注意那些外来的陌生之人!” 因为,伏章远从不出现在人前,且永远带着一副面具,这世上见过他长相的,估计也就已经去世多年的老关内侯了! 不过,顺安帝也勉强算一个! 当年,因为好奇之心,顺安帝曾宣召过伏章远进宫,特封他关内侯爵位侯后,便让其拿下面具; 当时的顺安帝被伏章远凹凸不平的面容吓了一大跳,只粗看了一眼便让他戴上面具,仔细说来,也是没看清楚伏章远长相的! “尤其是偏僻不起眼的客栈!” “是,属下遵命!” 说着,叶开迅速退下,继续去搜捕伏章远的下落。 阴沉沉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的太子,又想起六皇子来; 瞬间,眼中恨意翻滚,愣了一瞬,他还是选择去见见他。 因为,他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弄清楚! “去天牢!” 太子冷冷说着,率先迈开步伐朝外走去,徐寅一如既往的迅速抱起披风,匆匆追上前替他披上,身后跟着一队禁卫直朝天牢而去。 …… “贱人,活该你肚子里的孽种没了,不然摊上你这样的小娘,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吕解语,你敢咒骂我的孩儿,我和你拼了!” “贱人,下贱胚子,这个时候了还敢耀武扬威,看本妃不掐死你!” “咳咳咳……你……吕解语放手……我……” “伏小贱货,你也有今天呐!” “我……是侧妃……咳咳咳……” “那也是妾室,是贱婢,在本妃面前就得乖乖跪着听训的哈巴狗!” “解语……我……” “太子殿下驾到!” 从六皇子府打到天牢的吕解语和伏怜滢两人,特意被关在一处,每日都要打上一两架才舒坦; 此时,两人衣着凌乱,发髻毛糙,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属于皇家贵妇的模样。 要不是外面传来‘太子驾到’唱报声,俩人还得来上一架,说不定伏怜滢会被强悍的吕解语活活掐死。 而‘太子’这两个字,对被掐的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的伏怜滢来说,犹如救命稻草! 见吕解语松手,她张大嘴贪婪的呼吸了几口霉臭空气,一边捂着脖子咳嗽,一边用尽力朝牢房门口爬去。 刚好,她爬到牢门口儿,太子也从外面进来,眼看就要到她所在的牢房。 伏怜滢瞬间泪涌而下,一手紧抓着牢门栏杆,另一只手伸出去,呼喊着试图引起太子的注意力; “殿……咳咳……” “太子……殿下,您可是来接滢儿了?” “滢儿好苦……您带滢儿离开这里可好?” “太子殿下,滢儿知错了,殿下……” “滢儿知道,太子殿下才是这个世上对滢儿最好之人,殿下,您……” 迫切想要离开这里的伏怜滢,说着就将一只手伸出牢门缝隙,想要抓住太子的袍角; 但那只往日纤细盈白的玉手,此时干瘦粗糙,指甲缝里满是黑色污垢,看着就让人倒胃口,更别说太子对她本就厌恶的厉害,想都没想就躲开,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直接阴冷吩咐; “掌嘴!” 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就凭刚才那番恶心的话,太子直接就能弄死她。 可伏怜滢却察觉不到好赖,心里依旧是以前那个对她百般讨好,事事听从,无能又愚蠢的太子; 总以为她只要装装可怜,扮扮无辜,说几句好话,太子依旧会将她捧在手心,任她为所欲为! 不等狱卒上前,再次哭着开口; “太子殿下,滢儿……实在想您!” 这话属实有些露骨,但眼下的伏怜滢已经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想离开这里,至于忽略了太子越发骇人的眼神。 “太子殿下,滢儿只是被别人蒙蔽了双眼,心里一直是有您的!” “殿下,您心里也有滢儿对不对?” “您带滢儿离开这里可好?只要滢儿出去,往后事事听您的,滢儿心里也只会有殿下您一人……” 突然太子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的吩咐一旁的狱卒; “打开——” 这让伏怜滢一愣,接着就激动的爬起身,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想要冲出去扑入太子的怀中好好哭一场。 就是窝在牢房角落里的吕解语,也以为太子又被伏怜滢几句软话给蛊惑,心里暗恨的同时,又忍不住羡慕! 身后的徐寅眉头不由皱了皱,脸上挂着些许担心; 生怕自家好不容易才长脑子的太子,又被伏怜滢这贱女人给骗了! 后面的狱头也以为伏怜滢的福气到了,立马掏出钥匙,上前客客气气打开牢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伏怜滢一脸深情,梨花带雨的盯着太子缓缓走来; “殿……” “拔舌!” 突然,太子阴森森的下令,让所有人脸色一白,大惊失色; 尤其是缩在牢房角落里的吕解语,以为这命令是针对她的! 瞬间,浑身发寒,眼前发黑,刚要跪下来求饶,就见两个侍卫上前摁住伏怜滢,强制掰开她的嘴,粗糙的揪扯出舌头,然后银光一闪…… “嗯……殿……下……” “啊……” 伏怜滢的惨叫响起,一块肉乎乎的东西掉落在地,还抽搐几下; 而后,就见伏怜滢满嘴鲜血的倒地抽搐,双手伸进嘴里不停的掏挖,瞬间就是满手血红…… 而太子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走开! 躲在角落里目睹整个过程的吕解语,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五回一阵后怕 颓废的窝在角落里的六皇子,听到脚步声,视线才顺着那双皂角色云纹锦靴缓缓抬头,吃力的仰头与太子对视,他先是一愣,而后惊愕开口低唤; “太子……皇兄……” 唤完这个曾经他最为不屑的称呼,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尴尬身份,六皇子脸色僵了僵,一手扶着墙缓缓起身; 许是久坐腿麻,起到一半突然一个踉跄,好在年轻手脚利索,一把扶住旁边的墙才稳住,并一步步朝着只有一扇牢门之隔,眼神森然可怖的太子而去。 “皇兄,您……” “你不配这般称呼孤!” 厌恶的盯着六皇子,太子没有任何顾忌的冷斥,就好像那声‘皇兄’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顷刻间,六皇子定在原地,白净俊秀的脸上满是难过与错愕,细长的眼眸立时泛起泪光,看着很是可怜无助; 但是,太子不为所动,阴沉着脸负手而立,恨恨的盯着他。 突然,六皇子哽咽道; “若是可以……我永远都是父皇的儿子!” 这话可把太子恶心坏了,只见他薄唇紧抿,双眸骤寒,死死攥紧袖中双手,用尽最大力气忍着杀意。 栏杆门内的六皇子,料定太子不会在这个时候拿他怎样,便又接着说; “太子殿下可曾想过,十九年前的我,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孩儿,对一切全然无知,又何错之有?” “你活在这个世上,便是最大的错!” 太子的森冷话语直击六皇子心窝,扎的他浑身痛寒,心里也越发痛恨; 痛恨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痛恨他紧追不放! 痛恨他不体谅自己的难处! 痛恨他丝毫不讲情面! 亦痛恨…… 此时此刻的六皇子心怀怨念,总觉得是老天故意折磨他,让他年纪轻轻遭受这般苦楚,连带着竭力保持的平静面容都扭曲起来,情绪也彻底失控,两步冲上前紧抓着牢门,冲外面的太子大吼; “你为何这般狠毒?” “你我也曾做了十九年的兄弟,十九年的手足情分,你就没有丝毫顾念吗?” “你……何至于这般毒辣?” 满脸不甘,怨恨的六皇子,双手紧抓着栏杆儿,头挤在牢门缝隙中奋力质问,泪晶晶又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太子,因为太过用力双手不停颤抖,大有随时冲破牢门的架势。 然而,他的愤怒与不甘,看在阴冷而淡漠的太子眼中,就像一场笑话! 当然,太子也极为配合的露出一个阴森笑容,并懒懒,又讽刺道; “放心,很快孤会让你见识,何为毒辣!” 语气淡淡、冷冷、又极为瘆人,莫名的让六皇子天灵盖发冷; 接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挤在牢门缝隙中的脑袋也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又察觉到在太子面前表现的太过窝囊,六皇子咬了咬牙,满目怨恨的叫嚣;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来呀!大卸八块儿、千刀万剐、砍头剁肢、掏心挖肺、五马分尸、随太子殿下高兴!” 这一声大吼,吼出了六皇子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怨气,亦吼出了几分底气。 只见他死死盯着太子露出冷笑,接着双手突然松开牢门栏杆,连连后退几步,一手用力拍着胸脯再次叫嚣; “怎的?不敢?” “太子殿下不敢杀我这个野种?” “野种!哈哈哈……” “我是野种,是你那好父皇养大的野种!” “偏生,你们都不敢杀我这个野种,哈哈哈……不敢……你们不敢!” 放肆又疯癫的笑声在地牢显得尤为诡异,站在太子身后的禁卫,以及狱卒低头杵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都不由替六皇子捏一把汗; 生怕他当场给自己作死! 要知道,太子割人舌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处置他这个来历不明,身份不详,又占据皇子之位多年的野种,那简直就是玩! “太子皇兄,即便你心中恶心,我依旧是皇子,是你的兄弟,是陛下的儿子……” “很快将不是!” 太子冷冷硬硬的几个字,让六皇子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一脸诧色; 而后,他缓缓合上嘴,用力吞了吞口水,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恐慌,却又硬着头皮道; “只要不昭告天下,我依旧是六皇子!” 不管太子说什么,或者旁人怎么议论,此时的六皇子死咬这点不放。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除非太子立马昭告天下,并且废除掉皇子的身份,这事才算明了! 可惜时机不到,证据不足,太子就是千想万盼,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等事! 不得不说,六皇子这话狠狠戳了太子的肺管子,让他怨恨的同时心中也憋屈万分,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刁朋……” 只一个名字,再次让六皇子脸色大惊,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盼他接着往下说,却又怕他接着往下说,矛盾的心理折磨的他面容再次扭曲,全然没有往日的一丝矜贵与俊秀之气。 但是,六皇子却死咬着嘴巴沉住气,没让自己开口说任何一个字。 接着,就听太子又冷冷道; “他会交代一切!” “骗人,他怎会……” 到底是年纪尚轻,城府不够深,轻而易举就被太子诈的乱了方寸,不过六皇子也及时的闭了嘴。 但对太子来说,却很满意! 他嘴角上扬,戏谑打量一脸懊悔的六皇子,再次道; “孤会撬开他的嘴,掏出他的心,将藏在里面的秘密,一点一点的扒出来。” “不过,在这期间,你要想好自己的死法才是!” 随着话音落,六皇子的脸色渐渐惨白,牙关紧咬,两侧的腮帮子肌肉因此而暴鼓,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太过气愤,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最后,一脸恶毒,死盯着太子咬牙咒骂; “你……不得好死!” “孤,如何死,不是你这野种说了算的!” 六皇子突然失控,冲上前来扒着牢门儿朝太子大吼; “闭嘴!我不是野种,不是!我是身份尊贵的……” 说到要紧处,六皇子再次紧急闭嘴,咬着牙,闭上双眼努力平复情绪。 差点! 他差点儿就说错话! 想到这儿的六皇子心里一阵后怕,突然松开紧握着栏杆的双手,一言不发转身朝牢房角落而去,再次窝在那里,如同太子来时一般…… 第二百三十六回脸色阴沉 “咳咳咳……外面情形如何?” “父皇安心,暴乱已平息!” “那便好!” 顺安帝说着,喝完太子亲手喂的最后一口药就摆摆手,示意他收了药碗,连忙扭头又喝了一口立在床边,明公公手中端着的甜水漱了漱口,又一接过丝绸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靠在床头看着太子道; “那野种,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事到底不寻常,一个不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太子对六皇子表现的极为愤恨,顺安帝怎么也要亲自过问一番才安心。 想起刚才的地牢之行,太子那对好看的瑞凤眼沉了沉,便缓缓道; “等抓到伏章远,问清一切缘由,再处置也不迟。” 显然,这个‘处置’不是一般的处罚! 顺安帝点点头,心里却堵得慌,尤其想到关内侯,他就忍不住来气,长出一口气后又问; “伏老夫人可有说旁的?” 顺安帝虽然不问朝事,但前朝后宫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比如,伏老夫人进宫之事,太子虽然未回禀,但他已知晓。 对此,太子倒是很平静,如实道来; “老恭人直言,如今的伏章远不是她亲儿!” “这么多年,她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听这语气,便知顺安帝将这事想的太过简单! 并且,早年关内侯府发生的那场闹剧,他也有所耳闻! “或许,她所言不假!” “你也信?” “儿臣不得不信,此次暴乱的幕后主使和伏章远脱不了干系,或许,是他一手策划也说不定!” “这怎可能?” 太子的话给顺安帝惊的一愣,忙直起身,瞪大双眼追问; “可有确切证据?” “死去的暴乱者里,发现三十多具与之前黑衣人相同身份的尸体。” “这……怎会这样?” 喃喃低语说着,顺安帝彻底陷入沉思,神色也越发严肃。 须臾后回神,盯着太子冷声问; “这般说来,那黑衣人也与伏章远脱不了干系?” “或许,这种关系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太子的话,再次让顺安帝沉默。 他本就性子软,早年间不敢查问这事儿,也怕惹出乱子无法善后。 如今,由手段狠辣的太子查办,倒也极好! 想到这儿,顺安帝又叹口气,缓缓后靠至床头,盯着太子幽幽道; “事到如今,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儿臣定会一查到底,将躲在暗处之人连根拔起!” “好好,此事往后你不必再向朕回禀,一切与众臣商议决定便可!” 这等事,顺安帝听着就糟心,还不如等事情解决完,给他一个完美答案来得爽利。 虽然,大多时顺安帝只是听听而已,但事事回禀,太子也觉得有些繁琐,如此这般,再好不过; “是——” 突然,顺安帝又想起给他戴绿帽子的庆嫔,便沉脸道; “孟家女从我皇室除名,尸体……就丢去野外!” 不愧是父子,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太子却没说什么,只乖顺应承; “是,儿臣遵父皇旨意!” “孟家胆敢在此事上做文章,你只管放手收拾,莫要有所顾忌!” 生怕太子顾及孟寻阳,到时候放不开手脚,顺安帝便给他一颗定心丸。 说到底,他狠不下心来动的这些人,如今都留给儿子当磨刀石,让太子杀鸡骇猴,磨炼手段! “儿臣晓得,父皇安心!” 无疑,被父亲谆谆教导是幸福的,太子也既愿意在此事上花费大量耐心和时间,更愿意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聆听。 “你皇祖母近些日子可还好?” “皇祖母一切安好,就是时常惦记父皇的身子!” 别说,疯逼太子也有点儿人情味儿,起码愿意说些人话让人心里舒坦。 果然,一听被母亲惦记,顺安帝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嘴角不由上扬,说出的话也温柔许多; “是朕不孝,让她忧心了!” 满心愧疚的顺安帝,又忍不住嘱咐太子; “你有空多替朕看看你皇祖母,让她老人家安心,莫要总惦记朕。” “是,儿臣会的。” “你母后去了,她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皇宫,太后确实没有个能说上话的贴心人,说到底也是一种悲哀。 这种事,顺安帝知道,太子更清楚! 瞬间,父子俩没了话,内室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后,一脸倦容的顺安帝挥挥手道; “你去忙吧!朕乏了,要眯一会儿!” 太子立即起身恭敬道; “儿臣告退!” 说着就后退两步,看了一眼旁边明公公后,转头朝外殿走去。 出来,太子脸色立马阴沉起来,不由看向皇宫外,想起顺安帝刚才的话,便扭头吩咐徐寅; “回头,将闽家两位表小姐接进宫来,陪伴太后!” 以前的他没脑子,远离闽皇后,更是对闽家多有防备; 如今,他不想主动讨好对方,也没有修复与闽家的关系打算,只是想多孝敬太后而已。 “是,奴才回头就让人去接两位表小姐进宫!” 知道徐寅办事一向靠谱,太子便没再说什么。 “神武侯近日如何?” 神武侯病重,连带着虞二爷好一段时间都未上朝,太子心中很是挂念,不由一问。 “回太子殿下,听说神武侯还未大好!” 其实,都是前几日徐寅打听来的消息,近几日神武侯有没有好,他也不大清楚。 闻言,太子眉头微蹙,就吩咐道; “再去准备些上好补养药材送去神武侯府,替孤问候神武侯。” 说起神武侯,太子心里不由又想起虞老夫人和虞大爷等人落江之事!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事早该有眉目了! 偏偏,神武侯府一派安静,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这不得不让太子多想; 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武侯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难道虞老夫人他们被救了? 还是…… 突然,太子想到了另外一件严重的事,他面色一成沉,快步朝承明殿而去。 匆匆回到承明殿,上前打开‘皇用布镇图’,视线直盯西南边陲处,而后脸色越发阴沉…… 第二百三十七回笑声一片 翌日 朝会时,太子提出召回南川将军——葛平鑫之事; “此事,众位大人如何看?” 闻言,站在下列的宋秋和与昌竭二人对视,眼中都是彼此才能懂的欣慰,与庆幸! 因为太子不蠢! 庆幸他及早的想到了这点! 此时此刻,宋秋和毫不犹豫立即出列大声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事趁早不趁晚,还请殿下速决!” 接着,昌竭也跟站出来道; “宋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太子殿下速决,以免横生枝节!” 很好! 太子非常满意,连带着看向二人的眼神也有些许温意。 “二位大人请归位!” 客客气气的对宋,昌二人说完,太子又放眼望向下列默不吭声的群臣又道; “既然众位大人无异议,此事就这般定了!” 下列有一大部分人是被顺安帝惯坏了的,太子早就看不顺眼,现如今他们有没有意见也不当回事了。 只是话说完,又有人提出新的疑惑; “太子殿下召回南川将军,不知何人镇守南川?” 提出这个疑惑的人,这是华阴侯——储雄。 此人精明狡猾,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未犯过错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关内侯——伏章远不和; 至于原因,却无人知晓! 不过,储雄这个问题用问的恰到好处,也吊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齐刷刷抬头看向首位的太子。 然而,太子只是盯着储雄看了几眼,便将视线转向下列的兵部侍郎——池松德; “池大人,此事你有何看法?” 太子之所以问池松德的意见,不仅仅因为他是兵部侍郎,也因此人非常正直,且头脑清晰,是这帮老臣中极为难得的一位忠正之人。 池松德没想到,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征求他的意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恭敬出列,不紧不慢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事确为两人位大人所言,要速速决断才是!” 这是赞同太子的想法,并与太子站在一条船上。 太子轻点头,而后又问; “依池大人之见,何人镇守南川最为妥当?”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大臣都看向池松德,眼神各有不同,心思各有不明,唯有一点他们清楚; 池松德这老小子被太子另眼相待,是要起飞的节奏! 然而,内心惶恐多与欣喜的池松德,极为慎重的沉思了一会儿,便给出非常稳妥的回答; “太子殿下,南川的我朝最重要的边关之地,新任的南川将军定是能力非凡,熟知兵法战略,且能统领数万军队之能力出众之人,臣也不知何人能担起此重任。” 说完,池松德一脸惭愧,突然脑子一闪,一个在他看来再合适的人选涌入脑海; “不过……” 说着池松德突然又没了声音,好像有什么顾忌一般。 看出他的想法,太子难得好脾气的开口; “池大人只管说来,不要有任何顾忌!” 就等这句话的池松德,抬起头缓缓道; “臣以为,镇守南川之人,唯神武侯方能胜任!!” 神武侯? 这不是笑话吗? 谁人不知,神武侯一回京就上标上交兵符,加之府上连连发生惨事,此时能不能爬起来床还都不好说,又如何胜任南川将军之职? 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人很是赞同池松德的提议。 如此,再次出列的宋秋和; “太子殿下,臣附议!” 早就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宋秋和,也认为只有神武和能担当起这个重任。 不然,换做任何一个人,将来都是极大的隐患! “臣附议!” 接着,昌竭也跟着站出来表态。 一旁的储雄双眼闪了闪,咬咬牙也跟着表态; “本侯附议!” 接着,检察院正——毛崇也出列; “臣附议!” 随着更多的大臣出列表态,那些心里另有打算,或者根本不赞同神武侯镇守南川的人,为了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看着下列的文武百官,太子深知他们其中有心口不一者,但能在他的面前强装表现,这就是一个极好的转变; 起码,他们心中还是害怕他这个太子的! 两世为人,太子再清楚不过,忠心、拥戴、称赞、有时候远远不及害怕来的管用! 他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唇,扫视一圈儿下列的文武百官,便大声道; “既然众位大人这般诚心力荐神武侯,孤就替众位传达心意!” 众大臣…… 看把他能的! 待会儿不会一个人躲起来疯笑吧? 心里不满归不满,嘴上还得道谢; “臣等多谢太子殿下!”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兢兢业业做事,小心翼翼说话,想破脑袋出计,到头来还得卑微道谢! 到底上哪说理去? 顺着自己心意完美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太子,下朝后迅速处理完政务,便想着去后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于是起身就往出走,徐寅一如既往的跟个操心的老娘亲一样,抱着衣服追上去。 一行人穿过后御花园,朝着永寿宫而去。 经过上次的庆嫔之事,如今御花园各个角落里,再也没有宫女儿说悄悄话,甚至偌大的御花园,除了几个口上的侍卫以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所以说,她们到底在防谁? 太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永寿宫; 刚踏进院门,就听正殿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姑祖母,这个也挺有趣呢!” 是属于姑娘家娇娇俏俏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闽家那对双生姐妹中的其中一人。 “是极不错,哀家已有许多年,未曾见到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了!” 听到太后比以往高兴许多的声音,太子放慢脚步。 “姑祖母若是喜欢,回头我们多买些拿进来让您玩。” 这个声音比先前的更加活泼开朗,想必是双生姐妹中的姐姐——闽乔双。 “你这丫头竟会逗人,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些?” “怎就不能玩儿了?又没人规定这些小玩意儿姑祖母不能玩!再说,玩意儿不就是给人逗趣解闷儿的吗?” “好好好,哀家说不过你这嘴皮子厉害的丫头,还是同你妹妹吃茶的好。” “妹妹整日里没几句话,姑祖母与她一处,不嫌无趣么?” “你妹妹都不嫌你闹腾的脑仁疼,你倒嫌起了她无趣,这要到何处说理去?” 太后此话一出,正殿立马笑声一片…… 第二百三十八回凶名骇人 “太子殿下到!” 随着徐寅的唱报声响起,正殿内的笑声瞬间消失,甚至还传出清脆的物件碰撞声; 看来,太子的凶名,已经到了让人听之心骇的地步! 立即有人出来挑起门帘儿,太子迈入殿内,就见太后一身海松色福纹长袄衣,下配皂角色八片缠枝纹锦缎裙,头上只别着一支金镶祖母绿宝葫芦发簪,坐在靠窗的榻上一脸笑意; 太后穿戴打扮格外简单,但神色极为欢喜,连眼角的皱纹儿好似都带着几分笑意,这样的太后,是太子这段时日从未见过的! 榻左边儿是燕嬷嬷,右边靠近内室门口的是挤在一处,很是紧张不安的闽家双生姐妹; 姐姐——闽乔双,妹妹——闽乔对。 太子的眼神不经意在别在太后发间,那支金镶祖母绿宝葫芦发簪上短暂停留些许,而后神色淡漠,举止恭敬的上前行礼;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子起来说话!” 太后心情极好,朝着太子笑盈盈的招招手,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落坐。 这也是太子第一次感受来自太后亲近、或者是热情! 那双深沉的瑞凤眼微闪,太子缓缓起身,一言不发的过去坐在太后身旁; 这时,挤在内室门口墙角的闽家姐妹,拘谨的上前两步屈膝同太子见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两姐妹异口同声问礼,两道柔俏不同的声音,却带着相似的不安。 太子虽然沉着脸,到底转头正眼看了两姐妹一眼,便冷淡开口道; “两位表妹免礼!” 这声‘表妹’,多少有些意外,连太后都不由看向太子。 听在闽家姐妹耳中,不但没有任何欢喜,反而满心的都是惊悚,不由得再次回想起之前他对吕解语,以及伏怜滢的一幕,姐妹俩双双打了个寒战。 见两个侄孙女儿如鹌鹑一般缩头不吭声儿,又看看太子目视前方,冷着脸一言不发,太后就觉得有趣,便笑着开口; “太子有心了,特意让人接她们姐妹二人进宫,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太后一开口,尴尬的气氛瞬间好了不少,太子的脸色也跟着柔和些许; “父皇时常惦记皇祖母,您身体安康,他也能安心养病。” 太子还是有点儿孝心在身上的,知道将功劳推给自家老子。 听此言,太后不由叹了口气,便担忧的问; “你父皇,近几日可好!” 对于顺安帝这个儿子,太后也是惦记的很。 “父皇……近几日气色不错,皇祖母莫要忧心!” 有些事,太子心里清楚,不想说出来让一把年纪的太后跟着不安。 “那便好,哀家也不能常去看他,就怕他心有负担,于病情,于身子不利!” 在重孝道的当下,重病卧床的儿女,不敢让父母前来探望的。 因此,太后虽然记挂顺安帝,但也不能常去看他。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沉重,太子不想继续下去,便又扭头看向低着头的闽家姐妹; “二位表妹,住的可还习惯?” 虽然是关心的话,可冷冷沉沉的声音,让本就害怕的闽家姐妹更是胆战心惊。 “回太子殿下,习惯。” 两姐妹齐声齐步,动作相差无二,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般,让太子不由微挑了挑眉,心中也倍感有趣。 “有需要的只管吩咐,皇祖母在宫中鲜少有人能陪伴说话,还望二位表妹多陪陪她老人家!” 这是太子真之言,也是为了缓和气氛才与闽家姐妹说的。 “是,臣女一定会好好陪伴太后娘娘。” 姐妹俩又是异口同声,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一人所说。 太子脸色比先前柔和些许,亲轻点了点头便也没话可说。 见此,一脸笑意,外加满眼感动的太后,盯着太子关心道; “年关事多,又逢雪灾与暴乱,太子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是,孙儿多谢皇祖母关心!” “年关将至,诸事都要准备起来,后宫……” 说到这,想起之前发生的糟心事,太后胸口就堵得慌。 见此,太子立即出声安慰; “皇祖母宽心,莫要多想!” “事已至此,哀家就是再气也无用!” 早已听说庆嫔之事的闽家两姐妹,此时头垂的更低,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皇家秘闻。 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 “后宫无堪大用之人,这些事哀家就亲自操持吧!” 庆嫔一死,本还能凑一桌麻将的顺安帝后宫嫔妃,就成了三缺一! 偏偏,嘉妃又被关押起来。 如今就剩吃斋念佛的——瑾妃,以及年轻不顶事儿的——玉嫔。 瑾妃就不用说了,年纪大,又遭受失子重创,早就没了别的心思! 可玉嫔不一样,不但年轻,长相也极出挑,太后生怕她再出个什么事端,那皇家的脸面,彻底就被扔在地上拿脚踩了! 所以,已经颐养天年,多年不理后宫之事的太后,不得已又捡起这个烂摊子来! 此时此刻的太子,满心愧疚; “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操劳,费心了!” 可不就是不孝吗? 他若是有个一妃半妾的,也不用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劳碌! 想到这儿,太后趁机旁敲侧击道; “哀家操劳些倒也无妨,只是太子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才行!” 这事,无疑说到了太子的伤心处! 他低下头,眼眸划过沉痛,接着胸口一阵闷疼,差点儿让他喘不过气来; 太子赶紧伸手摸了摸胸口,厚实的衣袍下,坚硬小巧的触感让他安心,呼吸也渐渐顺畅,这才抬头沙哑道; “此事,待母后大孝满后再定!” 虽然,太子有拿此事当挡箭牌的意思,但两世对闽皇后的亏欠与不孝,他也是诚心想要守满三年大孝的。 更何况,他心已死,女人于他只是麻烦而已! 从未听过太子说过此话,也从未想到他会有这番孝心的太后,当场愣了! 渐渐的,太后眼中不由蓄满泪水,哽咽道; “你母后……要是知道你有这番孝心,该是欢喜的!” 欢喜? 有何用? 终究是人没了之后,他才有的这份孝心! 有何用? 太子心里冷冷讥讽,那股自我厌恶之感再次升腾,让他恨不能朝自己心口扎上几刀才解气…… 第二百三十九回登门相求 “侯爷,孤今日前来,有事相求!” 没错,太子又来神武侯府! 而且,又带来了不少珍贵药材! 旁的不说,就他一次次送的珍贵药材,神武侯暗中变卖,换了不少钱呢!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神武侯完全可以靠着太子送药材发家致富! 鉴于前几日刚变卖了徐寅送来的药材,换了一大笔银钱,看着还有些‘虚弱’的神武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打官腔道; “老臣不敢当,太子殿下有何事只管吩咐便是!” 话虽这般说,但神武侯心里却在暗戳戳琢磨,太子到底有什么事要开口! 想他虞家上下在京城也就他们父子,以及姚吉等人了,神武侯看向一旁的次子——虞严良,多少有些担心。 这时,就听太子缓缓开口; “伏章远身份可疑,如今已窜逃在外,而南川将军——葛平鑫,与其关系绝非一般,所以……” 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儿太子停下,神武侯父子就已明白他的来意。 只是‘伏章远身份可疑’这句话,神武侯却是有些不懂了! 不确定是太子故意而为之! 还是伏章远的身份真有什么猫腻! 当然,旁人之事神武侯一概不过问! 在太子的注视下沉思片刻后,神武侯挺了挺腰板儿,看了眼次子,就捋着胡须道; “犬子严良不如其兄老成,兵法谋略也稍逊色,南川将军一职事关我元启西南安稳,还望太子殿下三思!” 虞家好不容易跳出棋盘,神武侯又怎愿意让次子再被卷入漩涡? 所以,他委婉的拒绝,间接向太子表明虞家无心权力的决心。 听到神武侯这话,太子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一旁的虞严良却有些暗自着急,似乎很想当这个南川将军。 知子莫如父,抬头瞄了一眼,神武后就已明白次子的想法,当即给了他一个严厉眼神,这才让虞严良没敢开口。 不想,太子却又道; “侯爷过谦,定远将军常年上战杀敌,自有其过人之处。” “不过,孤此次前来,是请侯爷复出,远赴南川担任南川,以及凉州之兵马大元帅,全权统领两州一切兵权,以保我朝边疆安稳,百姓安宁!” 让神武后担任新南川将军一事,是太子与朝臣商议过,并一致同意的决定。 但是,加上凉州,却是太子突然才下的决定! 其实,太子的想法很简单,眼下这个节骨眼,凉州不能再出乱子。 但是,朝廷多年来对凉州疏于管理,那里不但没有成体系的军队,甚至朝廷过问都不曾过问,万一有人打起凉州的主意,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让神武侯单单管理南川,有些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的感觉; 又考虑到之前对虞家多有亏欠,便想将凉州之地交于神武侯一并管理; 这样,既解决了危机,也笼络住了凉州,更是弥补了对虞家的愧疚,也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可谓是一举多得,再美不过! 神武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有这种大胆而冒险的想法! 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比如; 斩草除根? 借刀杀人? 试探虚实? 或者…… 种种猜想在神武侯脑子里闪现,他却稳如泰山端坐着,脸色未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更加谨慎; “身为武将,朝廷若有需要,老臣义不容辞履行职责,奈何……” 话至此处,神武后重重一声叹息,叹出了满腹悲哀,满腔无奈! 太子自知他又想起了伤心事,又为了神武侯能答应此事,便好言宽慰; “往事已过,还请侯爷宽心!” 往事已过,但他自己却走不出来! “父皇龙体不安,孤年纪轻浅,诸事多有生疏,此时南川若发生乱子,对我元启百姓都是不小的伤害。” “百姓无辜,还请侯爷答应孤的请求!” 说着,太子突然起身就要下跪,给一旁的虞严良吓得心慌,立即上前扶起他; “殿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只要侯爷肯同意,孤就是下跪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子殿下,您这是折煞老臣!” 做梦都没想到会太子会做到此等地步的神武侯,也立即起身,并移步躲开太子的揖礼。 “还望侯爷同意!” 太子再次对着神武侯恳求,且满脸,满目都是诚恳! 神武侯…… 到底闹哪出? 卑鄙无耻,恶毒阴险的手段不玩儿了,改换软套路了? 转念一想,太子不可能拿此等大事玩笑,他能开口请自己复出,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甚至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这也正说明一件事; 眼下,他无人可用! 起码,南川将军一职,他手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儿,神武后彻底安心,面色也犹豫起来。 见此,太子立马趁热打铁; “神武侯不必忧心,往后南川与凉州两地,一切军权全由侯爷统领。” 这权利,确实大! 大的神武后都心动! “此事,殿下可与陛下商议过?” 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儿,给太子一个反悔的机会,神武侯极其严肃的如是问。 见太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神武侯又道; “陛下是君,这般重大决策,太子还是禀明陛下的好!” 神武侯暗戳戳的挑拨了一下父子俩的关系,听在太子耳中却极为感动; 是啊!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他虽掌管朝政,到底只是个储君而已! 此事,还是得同他父皇禀报一番的好! 再说,当初收回神武侯兵权的也是他的父皇,此事说不定他会另有想法! 太子眉头微蹙,这才缓缓的点头道; “此事,孤回宫会与父皇商议,还望侯爷慎重考虑。” “是!” 见神武侯态度有所转变,太子便匆匆离去。 送走太子,虞严良急匆匆的去主院,想要问问他的老父亲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急慌进来,好像有一肚子话要问的次子,屋内端坐在首位的神武侯轻出一口气,不由在心中暗叹; 到底是差些! “父亲……” “坐下说!” 看着眼前的次子,神武侯总是无法拿他与长子同等对待! “父亲,这般大好机会,您为何……” “大好机会?” 虞严良的话让神武侯不由冷笑出声; 笑次子鼠目寸光,一得之见,头脑简单,不堪大用! 这也是神武侯为何偏爱长子——虞驰正的缘故! 第二百四十回些许好感 “若是朝中有可用之才,太子岂会想起你我父子?”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抓住这次机会,父亲,不若……” “你想当这个南川将军?” 看出次子眼中的急切和狂热,神武侯眼神微眯,盯着他严肃的问。 察觉到父亲语气不对,虞严良愣了一瞬,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点头; “是,儿子想!” 他回答的异常坚定! 他迫切的想要当一军主将,也让父亲以他为傲,这便是虞严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他愚钝的性子终究忽略了一些敏感问题,也使得神武侯极为不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缓缓道; “天,快黑了!” 不明所以的虞严良,扭头朝门外望去,阴沉沉的天确实暗了下来。 但是,这与他想当南川将军又有何干? 虞严良张嘴要说什么,神武侯又道; “明日,便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你,可懂?” 懂什么? 虞严良的神色明显一愣,总觉得话里有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 为了不让父亲失望,他便开口应承; “儿子懂的,父亲之意,太子明日会有决断!” 闻言,心中有些许期待的神武侯满眼失望,重重叹了口气便摆手道; “罢了罢了!不必强求!” 瞬间,虞严良神色一变,又要开口时,神武侯又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出差错,明日太子会有决断的!” “父亲,那……” “陛下若是同意,为父……唉!” 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到次子从小被他忽视,神武侯到底硬不下心来,便又缓缓道; “君命难违,为父……只能答应!” 此事虽来的突然,以神武侯的性子,他若不愿,没有人能强求得了! 就是虞严良这个亲儿子,也是不能的! 神武侯之所以答应,想就坡下驴,离开京城! 当然,也有次子虞严良的因素,但这都不是主要; 最重要的一点,家人都在西边,他若镇守南川,也能在明面上给他们更大的庇护! 这样,不用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孙女——虞杳一人肩上! 根本不知晓这些的虞严良,以为神武侯之所以妥协,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瞬间感动的泪眼朦胧; “父亲,儿子……” “行了!下去吧!” 糟心玩意儿! 碍眼!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句煽情话的虞严良,被神武侯无情打断后,只能讪讪起身; “儿子告退,父亲早些歇息!” 虞严良心中却无比畅快,出去后走路都带风,看的神武侯很是不满。 “心浮气躁,不堪大任!” 虽然从小知道次子各方面一般,但见如今他还是如此表现,神武侯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一旁的的姚吉连忙上前奉茶,并好声宽慰; “二爷虽比不上大爷精明能干,但也有他的长处,侯爷莫要太过忧心!” 显然,这话很管用! 喝了一口参茶的神武侯眉头舒展,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倒也是,好在他也不是个混账的!” 这点儿确实值得庆幸! 说着,神武后又低头看向手中的茶盏,扭头问姚吉; “这参……” “是前日徐公公送来的,老奴特意给您留出了一支。” “我这把老骨头吃了也浪费,都拿去换成银票,回头给……六儿用!” “侯爷这是哪里话,若照顾不好您的身子,回头六儿怪罪起来,老奴可担待不起,所以啊!您安心服用。” 姚吉这话,让神武和忍不住开怀大笑,心情瞬间明朗,捋着胡须就反驳; “老夫的六儿最是懂事孝顺,可是舍不得责怪于你的!” 说罢,神武后又看向太子新拿来的那一堆上好药材,以及几支上好野参,便低声吩咐; “这几支参看着比以往的都有年头,留着吧!” 神武侯也是识货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野参年头足,药效好,是难得的稀罕物,想着留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老奴正想说此事呢!” 姚吉说着,上前将几支野参单独拿出来,又仔细查看了其他名贵药材,就听神武侯又道; “你自个儿留一只,其余都放起来!” “是——” 神武侯一向大方,姚吉也不客气推辞,多年的主仆,相处的极为轻松,自在。 “剩下的你也挑几样,好好补补身子,其余那些没用的都拿去处置了!” “听侯爷的!” 姚吉笑着又打开几个大盒子,从里面挑了几样自己能吃的珍贵药材,剩下的清点了一番,准备全部拿出去换钱。 “看太子之意,此事八九不离十,这两三日,府中能变卖的都拿去处置了吧!” 要真去南川,家中许多东西是没法带走的,还不如尽早拿出去换成银子来的妥贴。 “老奴晓得,侯爷安心!” 这等事,一向由姚吉看着处理,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你办事,我最是放心,不过……” 说到这儿,神武侯又想起城外的庄子,也想拿去一并处置了的时候,突然又起一个念头; “那庄子,悄悄找几个可靠人看管着,莫要声张!” 虽然不知道神武侯什么打算,但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姚吉,却处处以他为主,从不多言多语,更不会有任何怀疑; “正好手中还有几个可用之人,此事是倒也好办。” “你看着安排便是,只要让旁人知晓,这庄子与咱们虞家无关便可!” “好,老奴一定按照侯爷的意思办妥当。” “几个院子都去看看,孩子们以前常用的物件儿,有落下的也一并带走!” ‘孩子们’自然包括他的长子——虞驰正。 当初,他们走的匆忙,只带了最值钱的东西,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带走,神武侯自然是要带上他们的所有东西的! “侯爷放心,此事老奴会照料,就是咱们六儿,老奴也会置办一些东西一并带上的。” 一说起孙女儿,神武侯恨不能现在就上街,亲自给她置办东西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想到去了南川,就可以时常见到孙女,神武侯激动难耐,对次子的嫌弃也淡了几分,甚至连带着对太子都有了些许好感…… 第二百四十一回到处奔波 “公子,咱们为何这般着急赶路?” 通往常青的官道上,快马赶了几天路的王二石,屁股实在疼的忍不住,便大声问前面骑着初一,裹着一身羊皮袍子,头戴羊皮帽,包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虞杳。 他们只是去常青拉货,为何冒着严寒这般拼命? 旁边,知道虞杳定是有急事的秦沐,扭头冷冷呵斥王二石; “赶路要紧,莫要多嘴!” “是,大哥!” 王二石乖乖应声,却不敢再吱声,心里却不由猜测; 他家公子这般着急,不会又是去接哪个兄长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公子的兄长,可不是一般的多! 至于紧跟在虞杳另一侧的柯丞,神色淡漠,一言不发,时刻注意着前方的状况; 因为,近日连下了几场暴雪,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勾当,也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容易发生; 不过,平常百姓冬天几乎很少出门,遭抢劫的大都是来往商队,或者是大户人家出行车队,更有甚者官府的运粮队也时常被抢,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天黑之前,虞杳几人的先行队伍终于到达常青城! 找了一家客栈安置下,虞杳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要出去; “你们先歇歇,莫等我!”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 已经猜出虞杳肯定又要去找什么人,没吃几口饭菜的柯丞立即起身,拿上一旁的剑,就要跟着同去。 与柯丞一同起身的秦沐,见虞杳眉头微皱,便知她不想带人,随即就道; “这里有属下照看,公子不如就带着柯兄弟同去,若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对于秦沐的话,虞杳倒是没反对,仔细想了想便点头; “也好,你们吃完早些歇息!” 说完,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袍子,大步朝外走去,身后跟着手握长剑,神情淡漠的柯丞。 目送两人出了客栈,秦沐这才落坐,并看了一眼大口吃肉的王二石提醒道; “出门在外,莫要多嘴多舌!” “大哥,我记住了!” 如今的王二石,比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一点既通,根本不会在这种事上犯轴。 “公子是做大事之人,有些事不便说,你我心中都要有数!” “大哥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见他态度诚恳,秦沐声音软了软,又低声道; “好好做事,公子也说了,开春要重用你,莫要让公子失望才是!” “大哥放心,弟弟绝不让你丢脸面,也不让公子失望!” 说着,兄弟二人举杯一饮而尽,多日来的劳累尽数被这杯烈酒灌没了,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 包裹的严严实实,穿的跟个土包子一样的虞杳,默不吱声的行走在常青街道,心里却在想祖母,父亲他们会去哪里? 会不会来常青? 他们从京城出发,走的是去铜州的水路; 而铜州位于元启的正南方位,常青所在的常州,则位于西南偏北方,凉州又位于正西方,他们从铜州折往凉州,路远不说,可选择的线路也极多,虞杳真有些吃不准他们会不会来常青! 而且,要拐到常青的话,他们要走很多弯路! 但常青商贸繁华,水路两通,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想要在这里隐匿踪迹,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所以,虞杳收到神武侯的急信后,借着拉货年货,带着人一路在雪地里快马奔波,原本半个多月的路程,她只用的十二天就赶到常青,可谓是心急如焚。 但是,走在常青的街道,她又没了方向! 要去哪里找家人? 又要怎么找? 他们一路来可好? 一把年纪的祖母,能不能经受得住这般寒冷? …… “公子,要不同上次一般,属下与您分头打探?” 柯丞的话让虞杳从一团乱麻中抽神,并抬头盯着他不由反问; “你知道要找何人?” 柯丞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窘迫,看着正前方低声道; “大抵,也是公子的家人吧!” 能让他家公子这般上心的,应该也只有家人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被公子这般看重…… 突然,想到这里的柯丞,面色一僵,眼神微闪,扭头看向正盯着他若有所思的虞杳道; “公子若是相信属下,可以说说要寻之人的长相与特征,只要他在这常青城,属下定能找的到!” 这是柯丞的自信,也是他对虞杳的承诺; 只要是她的事,他将会拼尽全力替她完成! 但是,这番话让虞杳的眉头皱的越发紧,脸上的愁容也更甚,最后无奈道; “若是能说的清楚,我早就同你说了!” 问题是,这事儿她也没底! 听语气,看神色,柯丞就知道虞杳遇上棘手的大事了,心里不由的也跟着着急起来,想也不想就开口; “公子莫要忧心,凡事有属下!” 说完,柯丞又程觉得有些不妥当,想开口解释一番,就听虞杳低声道; “有你这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那我们分头打听,大概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英勇强壮男子,带着老母亲,妻子,以及三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两位年轻小公子,有可能还有别的随从人之类,至于他们的穿着打扮……” 想到他们肯定是乔装出行,虞杳也不知如何说,只能任由柯丞自己相像了; “我也不知他们如何打扮,你看着找吧!” “哦!对了,我大哥与那中年男子长得有四五分相像,这样可能好找一点!” 果然是家人! 柯丞心里暗想着,便郑重的点头; “公子放心,属下会小心打探!” 虞杳目带感激,指着正前方的路道; “好,我从这边儿走,一个时辰后在此处碰头!” “是——” 柯丞说完,利落的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两人再次在常青城的夜里游走;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心中更加明确方向,也不用再多走弯路! 即便如此,两个人在常青城转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任何发现,不得不回到约定的地方碰头。 “公子,属下再去城北找找!” “先回去歇息,明日再说!”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虞杳自己都有些撑不住,又怎可能让柯丞不休不眠的到处奔波…… 第二百四十二回偶遇熟人 一连找了五天,虞杳把自认为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找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这不得不让她再次产生怀疑,父亲他们有没有来常青时,各商行的掌柜让人来传话,说货物已备好,让他们赶紧拉走。 因为年关,虞杳这次要的货物数量又格外庞大,各商行的伙计等也要回乡与家人团聚,并没有时间等他们; 这种情况,虞杳不得不让人先将货物装车,想着将货物送回去,她再另想办法。 几十人由秦沐带着去各大商行点货,虞杳则失魂落魄的在常青城街市转悠,想要最后再碰碰运气! 然而,一圈转下来,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她只好回到客栈。 客栈门口,刚回来的王二石看见虞杳就上前问; “公子,您……” “货物都点好了吗?” “都点好了,明日一早过去装车,午食前后咱们就可以返程!” 说着,王二石跟着进了客栈,心情不好的虞杳,突然察觉前侧方有道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猛的抬起头直直看去,见是身披狐皮披风,头戴皮帽,周围坐着十几侍从打扮,但腰别长刀,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三十来岁,神色淡漠,眼眸…… 等等! 怎么是他? 虽然只是一双眼睛,但虞杳一眼就认出对面正打量她的男子,是几个月前离开新罗时,半路在象家茶棚遇到的那可疑男子! 显然,那人也认出了虞杳! 那双不大,但格外深邃犀利,且带着淡淡蓝色的特别双眸,从头到脚将虞杳打量几个来回后,嘴角上扬,露出两分笑容打招呼; “原来是小公子,真巧!” 虞杳认定,他这种人一定不会与自己,甚至是任何陌生人有交集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还是他先主动! 虞杳一愣,诧异的表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在对方客气的微笑中迅速回神,也挂起一丝疏离的微笑客气道; “原来是这位大人,幸会!” 一声‘大人’,让那男子看着虞杳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丝缕警惕。 不过他那双很是深幽,却又异样情绪一瞬而逝,若不是虞杳盯着他,定也是发现不了的! “小公子怎会这般称呼在下?” 男子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声音也跟着亲和些许,若不是他周围那十来带家伙事儿的壮汉,虞杳都会觉得他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但,不是! 且他明目张胆的在试探她! 虞杳也来了兴致,上前两步坐在离男子两桌之隔的位子,满眼好奇的笑说; “因为,不知如何称呼您,又见您气质矜贵,就跟我以前在街上看见过的官大人一样有气势,便随口一叫罢了!” 其实,‘大人’这个称呼,不单单是用来称呼官员,还可以用来称呼一切长辈,以及位尊者。 作为陌生人,虞杳这么称呼男子,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奈何男子心中有鬼,不免会多想! 不过,听虞杳这番解释,男子忍不住笑出声,并半真半假道; “小公子抬举了,在下只是个行商之人罢了!” 虞杳盯着十几壮汉腰间的长刀看了几眼,又好奇的问; “听说新罗那边儿极乱,路上到处都是土匪,不知大人一路来可有遇到?” 虞杳一副好奇欲极强的模样,让对面男子,幽深而带着淡淡蓝色的眼眸一慎,却不答反问; “小公子不是去过新罗么?” “上回是去过一趟,只是路途太远,家人不让再去!” 好吧! 把锅甩给无辜的家人,这很合理! 身后的王二石一愣,却低头不动! 对面男子的嘴角又上扬几分,再次笑着问; “那小公子在此处……” “偷跑出来玩儿的,听说常青城极为富饶,想出来见识见识!” 这…… 怎么说呢? 虽然满嘴胡话,却也像模像样! 若不是一路同行,王二石差点都信了这鬼话! 尤其,虞杳那满眼好奇,对什么都充满探究欲的样子,确实与她的年龄很相符! 对面的男子笑着轻点头,盯着虞杳又笑问; “那小公子觉得,这常青城里如何?” “也还成,但没我想象中那般好,肯定也比不上京城繁华!” 说完,虞杳充满好奇欲的脸上,又挂满向往之; 是对遥远,而繁华京城的向往! 这点儿倒有两三分真切! 因为,虞杳还真挺好奇京城是什么样! 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她可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小公子,不曾去过京城?” 这话问的就有些意思了! 但虞杳没有丝毫迟疑摇了摇头; “从未去过!” 语气中都是失落! 不过,突然她又满脸欢喜的说; “不过,我很快就能去!” 对方挑眉笑问; “去往京城之路也极为遥远,小公子不怕家人不同意吗?” “我一人前往,他们自是不同意的,可若父亲带我去,那就另说了!” 一脸沾沾自喜的虞杳,让王二石都无语,心想; 公子,您哪里来的父亲? 虞杳…… 父亲大人! 您到底在何处? 此时,躲在某处角落里的虞驰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知小公子贵庚?” “十六!” 虞杳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为将年龄说小一岁而脸红。 “大人,您今年多大了?” 听到虞杳这个问题的男子,明显一愣; 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随即,盯着虞杳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几眼,便笑着回答; “三十有六!” “您三十六?看着倒是像二十六!大人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果然,爱年轻不分男女,不分古今,虞杳违心的话让男子瞬间大笑出声,且笑声很是愉悦; “哈哈哈……小兄弟真会说笑!” 连‘小公子’都变‘小兄弟’了! 虞杳一脸认真强调;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小兄弟真不错,可否告诉在下你的名讳!” 或许,从未遇到这么‘有趣’的人,男子眼中带着几分真挚之色。 虞杳想也不想就说; “我名单字野,大人叫我小野便可!” “不知是哪个字?” “旷野的野!” “野,小野……” 男子认真思索着叫了一声,就听虞杳问; “那我可否知晓大人的姓名?” 男子再一次愣住,就连他周围一直安静如木雕坐着的十几个壮汉,也不由得抬头看向虞杳…… 第二百四十三回阴奉阳违 装模作样与男子聊完天,回到房里的虞杳,嘴里低声念着; “huan?” 那人虽然只说了一个,且不知真假,但虞杳不由联想到之前二哥——虞战南所说; 刺杀他的人好像叫汲貆! “还真凑巧!” 须臾,虞杳嘴角泛起冷笑,眼神也跟着冷了些许。 更让他好奇的是,这男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来到了元启! 若她所料不错,他最终的目的地应该是京城! 不过,想到他们同住一间客栈,虞杳转身就对坐在身后,很是无聊的王二石吩咐; “你去外面等着,千万不要让柯丞和你大哥进来,让他们换家客栈,或者去前面那条街,与其他人一起住。” “是——” 虽然,有些事不大明白,但王二石心里谨记大哥的叮嘱,二话没说就出去。 担心会与男子属下碰到的王二石,一路鬼鬼祟祟下楼,来到客栈旁边的巷子口,蹲在哪里仔细盯着来往行人,生怕一个没注意耽误正事。 不想,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蹲好,从身后过来一穿元青色劲装,脚踩马皮靴,上身套着羊皮坎肩,手握长剑,走路带风,却极为熟悉的人; 王二石立即站起身,一手扒着巷子口墙壁,探出大半个身子捏着嗓子低喊; “柯……柯……” 没错,目视前方,大步流星过去的正是柯丞! 但是,对于王二石的低声喊叫,心中想事的他丝毫未听到。 眼看着前面就是客栈了,王二石一个着急就追上去,从后面抓住柯丞的左臂; 不想,对方突然一个疾转身,一把扭着他转了个圈,并用长剑抵住他的后脖颈,王二石眼前一黑,疼的吱哇乱叫; “嘶!疼疼疼,是我!” “王二石!” 听到熟悉的声音,柯丞这才松手,并一脸不悦盯着王二石,等待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然而,王二石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门口,再次拉起柯丞的胳膊,就要往刚才的巷子里钻去! 愣在原地,皱着眉头的柯丞…… 什么毛病? 使出牛劲拉拽的王二石…… 怎么不动? “做何?” 忍无可忍的柯丞不耐烦的问,眼中都是冷漠,大有随时翻脸的架势。 “来呀!你来我同你说!” 王二石心里那个急,又羞于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异样眼神打量,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将一脸不情愿的柯丞连拖带拽弄进巷子,喘着粗气道; “你怎就不主动点?累死我了!” 柯丞…… 这是什么鬼话? 便还是耐着性子冷声问; “何事?” “是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的!” 一听这话,柯丞眉头一皱,扭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便又问; “出了何事?” “倒也未出事,只不过公子在客栈遇到了个半生不熟之人……” “何人?” 听王二石说话,柯丞着实有些着急,不由打断他。 “就是上次,我们与公子去新罗回程时,半路遇到的男子……” “可是他与公子说了何?” “说了,他问公子为何来常青……” “公子如何说?” “公子说背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的!还说要她父亲,也就是咱们没见过面的老爷带她去京城……” 终于,柯丞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不想对方知道她的底细,以及实力吧! 又扭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柯丞又问; “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让你与我大哥不要回客栈,另找地方住下,有事她会找你们的。” “去回公子,让她安心!” 说完,柯丞转身,头也不回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话还没说完的王二石,着急的招手喊叫; “柯柯,等等……” 一声‘柯柯’,差点让柯丞扔出手中的长剑,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冷冷转身,对着站在巷子口,犹如送夫离别小媳妇儿一般的王二石冷声道; “我会同他们说!” ‘他们’,自然指的是秦沐等人,秒懂此意的王二石放心,站在巷子口鬼迷日眼四处打量一番,就朝客栈而去,走了几步又退回去蹲在墙角; “还是等等,万一大哥突然回来呢!” 别说,如今的王二石,办事也很谨慎小心。 柯丞丝毫不敢耽搁,一路直朝商行所在的繁华区而去,不想半路正好和秦沐等人碰上,两人站在街边低语一番,便朝另一方向而去。 …… 夜,漆黑而躁动! 风,狂野而放肆! 盯着闪烁的烛火,一身墨绿干练女装,长发高束,身无长物,神色严肃的虞杳,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鼓起的被子,突然起身吹灭蜡烛,缓缓来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走廊,屏气凝神捕捉任何一丝动静…… 摇曳着昏暗光火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影,亦没有一丝动静! 突然…… “邦邦邦……” “三更天,寒风起,暖安寝,莫受冻!” 外面传来更夫打更唱报的声音,虞杳趁着这声音,转身过去轻轻推开后窗,一跃跳下,跳到后面的胡同儿,在夜色的掩护下贴着墙角摸到隔壁独立的院落; 也就是那男子投宿的地方! 院子和客栈是一家的,可能为了照顾特殊身份的客人,转门独立开来,倒是给虞杳提供了方便。 贴着墙听了听,虞杳迅速翻上墙头,轻轻落入院内,猫在墙角观察情况。 好一会儿后,没发现守卫,虞杳不由狐疑; 那十几个壮汉去哪儿了? 以防万一,她猫在原地没动,在确定没人后便迅速蹿向主屋后,贴着后墙仔细听着动静。 在虞杳想着要不要上屋顶时,突然,墙外传来了脚步声,且有好几人! 好巧不巧,这个院子的后门儿,就在她两三丈之外的斜前方,若是来人是进这里…… “啪嗒……” 小门外的环手发出的声音,让虞杳暗叫糟糕,迅速往里边挪去; 万幸,靠着外墙立着一堆黑漆漆的箱子,虞杳蹿过去就钻入角落,可脚下踩到了东西发出了响声; “咣当——” 脚下类似陶瓷器皿发出的声音,与外面开门的声音一同响起; 瞬间,一切又归于安静! 但虞杳特别清晰的感觉到,后门已经被推开,且所有人就站在那里仔细听着! 好一会儿后,缩在角落里的虞杳,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时,熟悉又低微的声音响起; “去看看!” 是那男子,名为huan的男子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四回暗洞偷听 虞杳神色格外冷静,一手紧握匕首,一手撑着墙壁,准备随时出击! 手持长刀的壮汉,一步步朝着屋檐后而来,且直奔虞杳藏身之处; 五! 四! 三! “吱吱吱……” 突然,一个大点儿的不明物,疯狂朝举着长刀的壮汉蹿去,且上前就爬上他的脚面,顺着腿就往上爬; “啊……” 神经紧绷,内心紧张的汉子,突然吓得大叫出声! “出了何事?” 这时,后门方向传来严厉又急切的问声,以为发现了什么情况,接着又听两人急慌而来。 在虞杳以为肯定会被发现,并做好殊死一搏的心理准备时,头顶两只碧绿‘大灯’,身如闪电的不明物一晃而过,并且同她一样,踩的地上的器皿发出清脆的声音; “咣当……” 又是一声熟悉的响声,让跟上来的俩人,和离箱子很近的那名汉子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顶着两只碧绿‘大灯’的玩意,却是一只猫咪! 此时正围着一汉子转悠,许是发现了老鼠的踪迹,犹豫些许的他跳上男子的腿一通乱抓; “去去,下去……” “喵!” “滚——” 猫被重重丢了下来,发出不满的嘶叫。 然而,那三个汉子还手忙脚乱的在抓爬在身上的老鼠,站在后门的其他人等的不耐烦,便出声问; “怎的了?” “无……无事,是猫儿捉鼠!” “废物,小小鼠类就将你吓成这般!” 骂声响起,三人立即停下动作,后门儿又响起连串脚步声直向主屋,直到开关门儿的声响起,三个汉子才敢正常喘息; “娘的,小畜生,害老子是丢脸,嗯……” “吱……” 重重的踩地声伴随着老鼠的惨叫响起,三人这才往外走去,其中一人低声调侃; “没想到,你连鼠也怕?” “黑灯瞎火的蹿出来,哪个不怕?” “走走走,莫要瞎说,省的一会儿挨罚!” 三人彻底离开,缩在角落里,浑身紧绷的虞杳也缓缓吐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就见头顶两盏翠绿‘大灯’的小家伙儿,蹲在几步开外盯着她打量; “嘘……” 怕它发出声音引来人的虞杳,情急之下对着猫儿做出禁声的动作。 突然反应过来,虞杳又觉得尴尬非常,便轻轻起身,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那猫儿突然凑上前,在她的腿边来回不停的蹭,不叫也不发出任何声响,乖的不行! 不敢出声的虞杳,想想它也算是帮了自己的恩猫,便弯腰摸了摸; 而后,那猫儿竖起尾巴,转身就往外走,并且走几步停下来扭头看她,傲娇又自信的样子,就像示意虞杳跟上一般! 虽然觉得有些荒唐,虞杳愣了愣,还是顺从内心跟了上去。 结果猫儿带她来到房屋后另一侧的隐秘假山后,一处类似于狗洞的地方! 见虞杳不动,并警惕的四处打量,猫儿率先钻入洞口,见她依旧不为所动,便又折回来蹭了蹭她的腿,又钻入洞口,且不停回头…… 虞杳!! 这是让她跟着钻狗洞,不,是猫洞? 看了看洞口的大小,确定自己能轻松通过后,虞杳咬了咬牙,趴地跟着匍匐前进。 进去后,黑漆漆的洞里比虞杳想象中的要宽敞些许,却依旧不能起身。 跟在猫儿后面爬了莫约十来丈的距离,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周围也空旷不少,虞杳试着慢慢起身,结果还真没有磕碰到! 虽然不知猫儿带她去何处,但黑漆漆的洞里显然是一处地下通道,虞杳也不敢大意,轻手轻脚跟着继续往前走,想看看有什么惊喜等着她!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猫儿突然不动,虞杳也停下脚步,发现正前方,应该是前方的一墙之隔有声音传来; “下官拜见汲大人!” 汲大人? 难道真…… “廖大人客气,深夜打扰美梦,在下多有失礼!” 果然是男子,也就是虞杳所怀疑的汲貆! “汲大人见外,夜深人静,说话最是安心,又何来失礼一说?” “哈哈哈……还是廖大人体谅人!” 姓汲的笑声穿透墙体,直达虞杳耳中,让她不由冷了双眸。 或许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猫儿不安围在脚边打转,然后跳上虞杳的肩头,用小毛脸在她脸上又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虞杳小心将它抱在怀中,一手轻轻抚摸,却极为认真听着一墙之隔的对话; “不知……可好?” 隔壁的声音压低,中间的话虞杳根本没听到,但姓汲的回话,让虞杳浑身一僵; “放心,京城守的再严,也不能拿他如何?” 京城出了什么事儿吗? ‘他’又是谁? 虞杳脑子里满是疑问,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停下,猫儿不满的用嘴拱了拱她的胳膊,示意接着按摩。 虞杳…… 好吧! 看在救命恩猫的份上,她忍了! “如今正是大好时机,大人对南川,凉州二地可有打算?” 那位姓廖的接着又问,可问出的问题让虞杳都忍不住冒冷汗,心中也不由庆幸; 幸好虞家大都离开京城,要不然肯定被这些人里应外合,明夹暗击,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姓汲的这话已经明确表出态度,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信。 “届时……” “大人放心,廖某定会倾力而助!” “不过……还请廖大人费心!” “汲大人客气,此事您只管吩咐便是!” “十日后,送一批粮草到新罗……会有人接应!” “大人何日动身前前往京城?” “后日!” “那下官再给您准备一番,您到京城后也好行事!” “不必,京城正乱,届时再定!” “六皇子被关天牢,此事……” “此事在下自有打算,廖大人就不必操心!” 姓汲的声音突然冷漠,像是不愿提及这个问题。 “是,廖某失言!” 接着两人小声说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在虞杳以为隔壁之人都离去时,她刚要动时,汲貆的声音再次响起; “去查查那位小野公子!” “是——” 瞬间虞杳愣住,没想到她在姓汲的眼中还有点存在的! 接着又一阵沉默,直到虞杳站的腿脚发酸,才确定隔壁真的没有人,便抱着猫儿缓缓上前察探; 结果,摸摸遍了所有的墙壁,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更没有找到打开通往隔壁的门。 或许,这里根本没有和隔壁连通! 或许,也无人知晓狗洞会通往这里! 反正,这里只有她与猫儿知晓,算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第二百四十五回娇小背影 翌日.晨起 王二石进门,看见趴在八仙桌上,头枕着虞杳胳膊,四爪雪白,双二长着长毛,肉敦敦跟个小老虎似的,浑身带着黑金斑点,此普通狸猫大一圈的猫儿,就忍不住诧异; “谁家的猫儿?怎跑到主子屋里来了?” 猫儿被打搅了好梦,慵懒睁开一只眼瞅了瞅王二石,伸了伸懒腰又跳在虞杳腿上,脑袋埋进她怀里接着睡。 见此,王二石彻底傻眼,不懂得哪里来的这么个小玩意儿,还挺难伺候! “公子,要不属下给它捉出去?” “不用,它叫十五,是我的……” 救命恩猫? 虞杳没法如实告知,又轻摸着猫儿,也就是十五接着说; “新得的宠物!” 说是宠物,但虞杳却拿十五当小孩看待。 就拿十五这个名字,也是征得猫儿同意后才定的,正好和她的爱驹——初一,完美搭配! 新得的宠物? 王二石心中怀疑,才一个晚上,公子哪里得的宠物? “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好!” 王二石立即去收拾东西,虞杳揣好十五,系上羊皮大衣的腰带,提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往出走,在楼下看到坐在大堂,正慢条斯理进食的汲貆; 他好像特意在此等候,第一时间抬头准确无误的对上虞杳,嘴角上扬,露出热情的笑容打招呼; “野小兄弟,昨夜睡得可好?” 爷! 还挺懂事! “极好,不知貆大人睡的如何?” 说话间,虞杳来到隔壁桌前,看着她手中的包袱,汲貆眉眼微挑回答; “甚好!不过野小兄弟,这是要离开么?” 抖了抖手上的包袱,虞杳一脸不情愿的张嘴就来; “正是,家里催我回去,不然我还想去京城看看呢!” “原来如此!” 点头说着,他缓缓放下筷子,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同虞杳道; “京城离常青倒也不远,野小兄弟若是想去,随时都可以去的,不过,你接下来要往何处?” “先去逛逛,买些送人的小玩意儿再说,哦!对了,我家在断横山下,大人若有空可以去游玩!” 正下楼的王二石,听到虞杳这话,心虚到腿软; 天老爷! 断横山到底在哪里? 他家公子不是满嘴胡诌吧? 硬着头皮瞅了一眼汲貆,见他没有任何异样情绪,甚至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王二石这才安心。 “听说,断横山上有个道观……” “大人说的该不会是扶云观吧?” “正是!” “是有这么个地儿,不过多年前被一场大火给烧了,如今也是断壁残垣,没甚看头!” 说完,虞杳在心中感谢见微道长! 感谢他给自己讲过断横山,提过扶云观,不然也不可能张嘴就来! 见虞杳说的有鼻子有眼,汲貆微皱的眉头松开,眼底的疑虑之色也彻底消失,爽朗的大笑着道; “好,下次去断衡山,在下定会去找野兄弟!” “说不定我们很快又会见的,小子告辞!” “野小兄弟,再会!” 笑着浅行一礼,虞杳提着不大的包袱朝外走去,后面紧跟着心虚的王二石。 汲貆则站在原地,目送两人出去后,才收起嘴角的笑容,淡蓝色的眼眸也跟着幽深些许。 而后转身朝里走去,进入后院就低声问; “可有查出这位小公子的身份?” “回主子,不曾有任何线索,不过,这位公子是七日前来到此处,同行的好像还有两人。” 还有两人,或者三人,对汲貆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虞杳的真实身份。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虞杳的身份不一般,且对他有着某种威胁! 仔细想了想,汲貆觉得这种想法很荒唐; 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身份再怎么不一般,能越过皇家去? 再者,他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一个半大小子? “罢了!无关要紧之人而已!” 这句话,停止了一切暗中对虞杳身份追查的行动。 不想,这个决定,在不久的将来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 …… 挎着包袱,怀揣十五的虞杳,真的和王二石在大街上溜达起来,并买了不少送人的礼物。 此时,对面一条巷子内,身着蓝灰粗布厚长袍,头戴毡帽,低头抬着一筐碳的一对父子,正从里边出来,快速穿过街市,朝对面的窄巷而去。 “这些碳,你祖母应该能用个几日!” “大伯父,先紧着祖母用,我们兄弟火气旺,不用烧炭也不冷的!” “那不行,这里潮湿阴冷,夜里扛不住的,你……” 戴着毡帽,低着头,走路有意躬腰的虞驰正,转头的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又很是想念的身影; 以至于话说一半儿都忘了反应,就这么愣在巷子口儿,眼神追着人群中渐行渐远的那个熟悉,娇小的背影愣神。 “大伯父,大伯……” “西儿,你拿碳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大……”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虞望西,刚要喊人,他的大伯父已经钻入人群,没了影子。 站在巷口的虞望西,只好一个人搬起一大筐木碳,朝巷子最深处,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迅速而去。 原以为跟着虞驰正这个大伯父,一同送祖母回铜州老家的虞望西,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拐到这里! 而且,神神秘秘,东躲西藏!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原因! 更不知他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此时的他,只想把碳送回去,然后去找大伯父! 被侄子心不安牵挂的虞驰正,跟着人群走在大街上,突然跟丢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虞驰正找到个偏僻角落,借助身高优势四处张望寻找,企图发现什么。 依旧没有再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否看错了眼! 转念一想,他们匆匆离京,父亲定会给孙儿写信,并告知他们离京的消息; 他许久未见的女儿——虞杳,一定会前来接应他们。 正因如此,虞驰正才带着一家老小,多绕了许多路程拐到常青,就是想和女儿碰头! 当然,虞老夫人半路感染风寒,也是让虞驰正坚决来常青的一个重要原因! 毕竟这里商贸发达,相对来说,医术高明的大夫,和各种药材也齐全,他的老母亲也不会因此而遭罪…… 第二百四十六回父女交手 “你们押着货物先行,我后面会追上!” 心有计划的虞杳,在城门口看着排成一长串的货车,对秦沐和柯丞他们吩咐。 “公子,万事当心!” 冬季江面结冰,他们只能走陆路,这也意味着多了许多未知危险; 因此,负责押运货物的秦沐等人,也无法脱身陪虞杳一起。 就是柯丞,见虞杳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开口。 虽然他们有四五十人之多,可半路真遇上土匪,要看顾这么多货物和马匹,也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知道他们一个个的担忧自己,虞杳挤出一丝笑容宽心道; “放心,我不会有事儿!” 秦沐和柯丞齐声开口; “公子保重!” “启程吧!路上一定小心,若是遇到棘手麻烦,首先要确保人你们自身安全,货物都不重要!” 虞杳一直坚信,只要人在,一切都会有! 这话虞杳虽然说过多次,但秦沐,柯丞等人听了依旧感觉窝心,浑身温暖! 一长串载满货物的马车,停在城门外路边儿已经够惹眼了,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虞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怀里揣着睡声呼噜的十五,混入人群再次进城。 进城后,虞杳又在民居附近的一条街市转悠了一圈,填饱肚子后,一边闲逛,一边来到位于邻街的廖府,盯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在暗道里听到和汲貆秘谈的那位廖大人,不出所料,便是这廖府的主人——廖谭与! 据虞杳打听的消息显示,这位廖大人乃常青知府,为人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坏! 为官谈不上清廉,但也说得过去! 就这么个不出挑,也不落下成的人,却有个极大的爱好; 好色! 听说,这位廖知府的后院儿,光妾室就有十一位之多!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 一个不大不小的知府,能养起十几个妾室,想必家底也不一般!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常青乃富庶之地,且商业极为发达,光各个商行一年的孝敬钱,想必廖大人都花不完,若他再费心钻营些别的门路,白花花的雪花银,不就比流水来的还快么! 在廖府外逛了一圈儿,查看好地形,虞杳这才进了对面的巷子,打算抄近路回客栈休息,并好好准备一番接下来的事! 然而,才走几步,她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尾巴’! 为了不打草惊蛇,虞杳脚步如常继续前行,只是被羊皮帽遮掩的那双美眸,却充满冷锐之气,且全身戒备,高度集中注意力,用过人的耳力捕捉来自身后的细微动静。 突然,见前方右侧有个小岔口,虞杳眼眸一冷,脚速却保持正常的右拐; 而后,整个人迅速贴于墙壁,右手已然握着匕首,屏气凝神,等待后面的人跟上来! 许是察觉到危机,缩在羊皮袍子内呼呼大睡的十五,也探出小毛脑袋,睁开金黄,又泛着丝丝绿意的圆眼直直瞅着外面,黑黑的小圆鼻头一耸一耸,耳廓的黑色长毛也跟着直立起来,四爪也渐渐用力,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出击的状态! 然而,后面跟踪之人警觉性极强,不但没有着急跟上来,就连一丝动静也听不到! 但虞杳清楚的感知到,他还在! 且就在拐角外,很可能此时也贴墙而立,等待机会! 后背紧贴墙壁,一动不动的虞杳,伸出一只手摁住杀气腾腾,想要挣脱出去的十五。 突然,外面响起极为轻微的动静,就像…… 那人慢慢向前挪动! 迅速用羊皮袍子盖住蠢蠢欲动的十五,虞杳紧握匕首,咬着牙以最佳姿势,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双眼却死盯着拐口处地面,一团缓缓前移的阴影,虞杳越发冷静沉着,直到阴影完全越出拐角线之际,她犹如蛰伏在暗处的猎豹一般闪电出击,紧握在手中的匕首直朝对方的脖颈刺去; 对方明显一愣,却迅速反应,歪头躲过致命一击,一个空手砍,泄掉虞杳握着匕首胳膊的大半力道; 接着,宽厚有力的大掌手背一个反拍,预要夺取匕首之际,虞杳一个虚晃,趁他高大威猛的身躯侧躲时,左脚蹬墙,屈膝想要用膝盖顶对方面门时,那人也一个跳跃,带着罡风的手劲掀翻了虞杳扣在头上的那顶羊皮帽; 帽子落地,但虞杳束起的男式发髻却纹丝未动,她抬头,犀利的眼神直向对方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桃……六儿!” 视线从下到上,才到对方胸口的虞杳,听到这声哽咽又激动的声音,整个人也彻底僵住; 缓缓抬头,顺着对方胡子拉碴的下巴向上,是颤抖不停的干裂双唇; 高挺又带着些许湿润的鼻子; 通红而满含泪光和激动之色的虎目! 是…… “父亲!” 虞杳依旧保持着一手紧握匕首的姿势,缓缓又僵硬的喊了一声! “六儿,我儿!” 三四步开外,双眼死死盯着虞杳的虞驰正,再也忍不住落了泪,大步上前,将还有些愣神的女儿一把搂在怀中; “我的儿……” “喵……” “父亲!” 亲人相见的激动情绪,在虞杳一声惊叫中归于清醒。 而曾经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则瞪大湿润的双眼,缓缓伸手摸了一把有些刺痛的左下颌,眼睛却盯着虞杳怀里不断挣扎着,想要上前与他拼命的十五。 半晌后,虞驰正笑了,且笑的一脸宠溺; “我儿,这是你养的猫儿?” “父亲您没事吧?十五它……” “无碍,破了点儿皮而已,猫儿极好,好生养着!” 见十五野性十足,且对女儿护的紧,虞驰正满心欢喜,连脸被挠了都不当回事儿! 一时间,父女俩对视着彼此,眼中都是欣喜,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奈何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快戴上,莫要着凉!” 见到女儿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的虞驰正,立即捡起地上被他打翻的羊皮帽,上前小心替女儿戴上,盯着虞杳满眼宠溺,又隔着帽子小心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 “我儿……辛苦了!” 本来还挺高兴的虞杳,听到这句话莫名的眼眶一热,也说不出话来。 努力的吞了吞口水让嗓子舒服些许,虞杳这才抬起头,盯着满眼都是她的父亲道;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爷俩再细聊!” “好!” “请您随儿子来!” “好,我儿前面带路!” 就这样,虞杳抱着十五在前面带路,同样戴着灰扑扑毡帽,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灰蓝长袍的虞驰正,则满眼欢喜,步伐轻快的跟在后面…… 第二百四十七回故人误会 虞杳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儿,大手一挥就包了场,父女俩在雅间里倒也能安心说话! “六儿,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虞驰正还有种恍若做梦的不真实感。 虞杳摘下羊皮帽,笑盈盈的抬头,任由父亲打量。 “好好……我儿好样的!” 看着眼前真真实实存在,却明显高了一些,黑了一些,浑身一股子坚韧不拔,气势比他上过战场的长子还要凌厉几分的女儿,虞驰正心里既骄傲,又觉得愧疚,只能强忍着泪意一个劲儿的点头。 “父亲,坐下说!” “好,我儿也坐!” 父女俩面对而坐,虞杳提起茶壶给情绪激动的虞驰正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就轻声问; “祖母和母亲她们……” “好!都好!你祖母与你母亲若是见到你这般,该是高兴的睡不着觉才是!” “她们可在常青?” “都在,为了安全,为父在在前边不远处的民区找了个院落脚,想着我儿会来此寻找我们,便未敢动身前往凉州……” “接到祖父急信,女儿便赶来……幸好找到了父亲!” “我儿可是只身前来?” 没看到女儿身边连个跟随的人都没,虞驰正不由就担心,忍不住问出口。 “带了人的,父亲安心!” “那便好,冬日里西边地界很是不安宁,在外行走万要当心才是!” “女儿记住了!” “砰砰砰……客官,小菜好了!” 门口传来女掌柜的声音,父女俩立马停下交谈,虞杳戴上帽子才开口; “送进来!” 话落,雅间的门从外面轻轻打开,三十来岁,穿着得体干净,长相大气,气质温和的女掌柜,亲自端着一张大托盘进来; 摆好酒菜,便然后识趣的退下。 看着桌上的四个小菜,和一小壶热酒,虞杳先替虞驰正倒满一杯; “父亲先吃一杯热酒暖暖身!” “好——” 心心念念的女儿倒的酒,虞驰正一脸幸福的端起来仰头就喝干。 “祖母和母亲的身子可还好?” “前几日你祖母得了一场风寒,这俩日才见好!” “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给祖母瞧瞧?” 一听自家祖母身体不适,虞杳就担心! 毕竟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 “昨日又找大夫瞧了,说再有三五日便能大好!” 听这话,虞杳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等祖母彻底好了咱们再启程!” 她原想着,明日解决了一桩事,后日就可以启程! 如今看来,还得等上几日! 不过,不打紧,只要新元节之前赶回去就好! 说起这事儿,虞驰正也想起一桩要紧事,便放下酒杯,纠结了一会儿说; “六儿,你何时去见你祖母和母亲她们?”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尤其是虞老夫人正逢病中,万一受刺激病情加重,那可就好事变坏事了! 显然,虞杳也想到了这茬,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 “等回到不归城再见面也不迟!” 毕竟,没到自己的地盘儿,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听到这话,虞驰正点头赞同; “也好,这样稳妥些!” 说完,虞驰正提起筷子给女儿夹了一块鱼肉; “我儿也吃!” 父母对儿女最直接的关爱,便是投喂食物了! 肚子根本不饿的虞杳,也不辜负父亲的一番心意,提起筷子就小口吃了起来。 “你大哥大嫂,二哥,还有康儿他们可还好!” 虞驰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和儿媳孙子了! “都很好,父亲放心!只是女儿这次出行,他们并不知晓!” 生怕看父亲多想,虞杳赶紧实话实说。 “他们安好便可,为父见不见倒也无所谓!” 好吧! 有女万事全的虞驰正,对儿子还真不怎么稀罕了! “四卫可有随我儿一同前来?” 想起女儿身边连个护卫都没,虞驰正就忍不住想起四卫,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看出自家老父亲的想法,虞杳放下筷子,不得不替四卫正名; “是女儿没让他们来。” “为何?” “这里人多眼杂,女儿怕有人认出他们。” 仔细想了想,虞驰正才点头道; “倒也是!” 父女俩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时辰,生怕家中老母,以及妻子担心的虞驰正,不得不起身离开; “我儿,万要当心!” “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出了小酒馆儿,目送提着几疙瘩食物远去的虞驰正,虞杳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找到了父亲他们,接下来她就可以安心处理另外一件事了! 虞杳心情大好的挼了挼吃饱喝足,窝在她怀里继续呼呼大睡的十五,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 “你去了何处?怎的不同家里人说一声?” 提心吊胆了半日,坐在床上的虞老夫人,看着手里提着许多食物的长子,不由指责起来。 虽然,她也不明白长子为何执意西行,但她心里清楚,一家老小此时面对着极大的危险! 所以,虞驰正出门大半日不归,她就跟着担惊受怕大半日,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 “让母亲忧心,是儿子不孝!” 嘴上说着赔罪的话,一向严肃孝顺的虞驰正,头一次脸上挂着笑容,让人觉得有些不着调的感觉! 虞老夫人愈发不安,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突然瞪大眼睛,一脸怒容; “你……你到底去了何处?” 因为,虞老夫人发现,儿子左下颚有一道红痕,一看就是被抓伤的! 至于是被谁抓的,不用想也知道! “遇到一故人,儿子心中欢喜,就吃了两杯酒,还请母亲息怒!” “哼!故人?” 想歪了的虞老夫人,也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 在她看来,一向严肃正直的儿子,这是心里长草了,开始不安分了! “母亲,您……” “脸都被外面的野猫子给挠花了,还故人?” 一听这话,虞驰正才想起,自己的脸被女儿的十五给挠了一下,立即抬手摸了摸,就笑着道; “母亲好眼力,这伤还真是猫儿给挠的,不过不是外面的野猫子,是……是故人养的小宠儿!” “原来是家养的?” “回母亲,正是!” “你这位故人,倒是好本事!” 心里美滋滋的虞驰正,一点儿都没听出老母亲话中讽刺之意,还笑着回道; “不瞒母亲说,儿子这位故人……是个极有本事之人,回头您见了,也是极为喜爱的!” 不想,虞驰正自认为的大实话,给虞老夫人气的头疼,心想; 外面的野花野草,她可喜爱不起来! “你……赶紧去歇息,莫要碍我老婆子的眼!” “是,还请母亲早些歇息!” 说着,虞驰正弯腰行礼,这才看见手中提着的几包食物,想起是女儿特意给家人点的,就上前立即打开笑着道; “这里有几样点心是故人特意给您点的,还温的,母亲尝尝吧!” 说着,一块儿小巧精致的绿豆糕奉在面前,本想拒绝的虞老夫人,突然就很想尝尝,冷着脸愣了愣,便伸手接过咬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味道确实不错,你那故人有心了!” 不知怎么的,晚上不怎么吃东西的虞老夫人,竟然一连吃了两块点心…… 第二百四十八回成精小猫 翌日 天未亮,虞杳便早早猫在之前住的客栈——四风客栈后街的暗处,等待汲貆他们出来,想确认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寒风呼啸,直刮的人面皮生疼,包裹严实的虞杳,却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连她怀里的醒着的十五也格外乖巧,不吵不闹! 半个时辰后,天将将大亮,客栈小院的后门儿从里面打开; “咯吱……” 木门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宁静的早晨尤为刺耳,以至于窝在虞杳怀里安静乖巧的十五,都埋下头去; 怕它耍性子闹腾,虞杳忙挼了挼它的小毛脑袋以示安慰! 这时,身披白狐皮披风,头戴棕色皮毛一体帽子,同样裹得严严实实,但一身贵气的汲貆,在十来个壮汉拥护下走了出来,并帅气不失优雅的掀起披风,抬腿跨上一汉子牵出的白马背上; 后面十一个劲装汉子利落上马,将汲貆护在中间,朝着前方缓缓而去。 走出大概十来丈,端坐在马背上的汲貆,突然转身,目光幽冷的朝虞杳藏身之处看去; 同时,十五也开始不安分,使劲扒拉着虞杳的羊皮外袍,想要冲出去。 “不许闹!” 虞杳低头在它耳边警告,十五这般安静下来,但那内双金黄中泛着丝丝幽绿的圆眼,却死死盯着前方马背上的汲貆。 “主子,可有何不妥?” 以为汲貆发现了什么情况的汉子,不由低声问,然后扭头也看向后方。 “无事,出发!” 心里感觉被人盯着的汲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转身吩咐,而后打马加速; “驾——” 早起后街,瞬间被打马声,以及马蹄声打破宁静,开始了又一天的喧嚣! 直至一行人走远,虞杳这才缓缓起身,冷冷撇了眼之前住过的客栈,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却也打消了刺杀汲貆的念头! 毕竟,那十一个护卫不是吃干饭的! 她离开没一会儿,客栈的后门儿又出来一中年男子,鬼鬼祟祟在后街四处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从小院后门进入,并迅速关上院门。 此时此刻,虞杳从另一侧翻墙而入,再次来到这个小院打算一探究竟,并轻而易举的溜进主屋,想要查找进入地道的入口。 突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仔细检查一番,无不妥之处就将门儿锁上,不得任何人擅自进入!” 这声音,分明就是隔壁客栈的掌柜! “是,掌柜!” 年轻声音答应着,便推门而入,但是没敢往里,只是站在门口儿往里张望着瞧了几眼,见没有任何异样,便迅速退了出去,并将门从外带上,并用巴掌大的黄铜锁,锁了起来; “吧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十五耳朵也跟着一抖,那年轻小伙便转身离去,小院又恢复安宁! 而躲在外室墙角屏风后的虞杳,这才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若是那小伙进来,定是很容易就发现她; 因为,这屏风也不过四尺来高,六七尺之宽,摆在角落里就是为了装饰,根本没有太强的遮挡性,门口小伙儿之所以没发现异常,也是因为屋里没点灯的缘故! 看了眼窗外,虞杳这才缓缓踏入铺着羊毛地毯的内室; 一脚才迈入门槛儿,怀中的十五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撅着屁股来了一套拉伸后,竖起尾巴在华贵的地毯上走来走去,显得很是自在熟悉…… 熟悉? 虞杳疑惑时,就见十五直直朝着里面的紫檀床榻而去,跳上床,在整齐的丝绸被褥上打了几个滚儿,又跳下来,不慌不忙,犹如视察领地一般来到靠墙的博古架前,抬起头蹲坐在地上不动! 见此,虞杳上前,顺着它所看方向看过去; 见架子中上层一个墨绿色的大肚花瓶摆在那里,她想也没想上前,伸手轻轻搬动一下,发现花瓶并没有固定,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便不死心的又踮起脚看了看花瓶下面,也没有任何机关之类的东西可疑东西。 虞杳又挨个的拿起架子上的所有摆件检查一番,依旧没有任何一样,就连架子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就奇怪了! 十五在看什么? 不得已,虞杳又退回来,盯着依旧坐在地上保持抬头姿势的十五看了几眼,便果断蹲下,企图以它的视角看待问题。 果然,发现十五其实是盯着博古架旁边,那幅与真人身高无几的仕女图再看! 瞬间,虞杳无语; “你也喜欢美女?” “喵!” 虞杳打趣的低问,竟然换来十五的回答,着实有些意外! 虞杳索性抱起它,上前一同仔细观察那副仕女图。 别说,画技精湛,美女的睫毛根根分明! 配色更是高雅,即便图中女子露着半个酥胸,玉腿若隐若现,也丝毫不显俗尘之气,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很是养眼! 到底谁说古人保守的? 此时的虞杳都不得不发出质疑! 话画是好画,人也是美人,可她无心欣赏! 低头,却发现十五看的有模有样,虞杳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是一只正经猫,知不知道?” 以前的十五正不正经虞杳不知道,但以后,它必须正紧,这是原则问题! “喵——” 十五看着她低叫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虞杳也没心思猜,便放下它; “快找找机关!” 说着,她自己小心的掀起仕女图,在墙壁上小心抚摸了个遍,甚至连挂图的钉子都没放过; 依旧一无所获! 当虞杳正要转身查看别的地方时,低沉又刺耳的声音响; 就见博古架仕女图相接的地方,慢慢出现一天缝隙,且正缓缓扩大! 而十五则蹲在那里,极其淡定的看着她; 虞杳!! 这真是猫? “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着细微的摩擦声,缝隙越来越大,虞杳激动的上前蹲下,捧着十五的小毛脸追问。 在她以为问了也白问的时候,十五却伸出一只前爪,指着博古架靠墙的那只雕刻光滑,如拳头大圆球一般的腿扒拉几下,缓缓打开的石门又渐渐闭合。 许是为了让虞杳看的更清楚,它又用力扒拉几下,木雕圆球转动,石门再次缓缓打开…… 虞杳彻底傻眼; 难道是成精小猫? 第二百四十九回猫猫帮忙 “十五,你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不知怎么的,虞杳脑子一抽,就问出这句话来,换来了十五一个帅气的背影; 只见它背着尾巴,如高傲的王一般,迈着优雅的猫步踏入暗道,且表现的极为淡定,熟门熟路! 傲娇的猫咪! 赶紧跟上去,刚进暗道,脚底的石板微动,虞杳疑惑之际,身后容纳她一人通过的暗门又慢慢闭合; 原来,脚底的青石板也是一道开关! 倒不用担心暗道门一直开着的问题! 不得不说,古人智慧超群! 有十五前面带路,在漆黑阴沉的暗道中,顺着青石板台阶一直向下,莫约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左拐,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虞杳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顶着两盏‘大灯’的十五很是淡定的来回巡视,她这才吹燃火折子,找到挂在墙壁上的四盏油灯点燃; 瞬间,眼前的一幕让虞杳忍不住一愣! 只见这个三十来平米的暗室,正前方是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左右两侧各两把做工精致的靠背椅,中间摆着一张小木桌几,共计六个座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家具和摆件! 最离谱的是,墙壁上却挂满了各种侍女图; 明艳、娇俏、温婉、可人、端庄、妖艳…… 各种类型的美人儿图应有尽有,且穿戴尤为……前卫! 什么露胸装! 露脐装! 半身裙! 半透明! …… 包罗万象,让身为女子的虞杳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热血沸腾! “这爱好倒是挺好!” 转了个圈儿看完每一帧美画,虞杳忍不住嘀咕,可说完这话,她瞬间愣了! 这些画,该不会是照着真人画的吧? 那样的话,这些女子…… 不知怎么的,虞杳莫名后背一凉,不由想起察图寮那个变态来! 听说,察图寮那个变态也是为鄱芜摄政王办事,那汲貆呢? 两人认不认识? 带着怀疑心态重新审视这个问题的虞杳,再次看画中这些美女时,也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她们的笑容,好似很诡异! 就像被人强硬安上去一般,很是不协调! 虞杳仔细一数,整整四十二副仕女图,也就代表四十二位貌美女子! 她们…… 还活着吗? 不由,这个可怕的问题再次涌上虞杳心头! 但虞杳希望,这只是她的凭空乱猜而已! 不知是暗道太过阴冷,还是被心情影响,虞杳顿觉手脚冰凉,立即扭头看向别处,就见十五端端正正坐在正位的八仙桌上,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小金眼打量着仕女图,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检查,人模人样,很是可爱! 虞杳上前,摸了摸它的小毛脑袋低声叮嘱; “不要乱跑!” 这里虽然四处封闭,但在没有确保绝对安全之前,虞杳还是不放心! 接下来,她开始四处察探,摸索,企图寻找有没有通往后面暗道的机关! 按理来说,地道应该相连才是,偏偏中间横着一堵墙,不知汲貆是否知晓此事! 一圈儿下来,虞杳什么也没发现,乖乖坐在八仙桌上的十五再次动了; 只见它跳下地,直朝着右侧的墙角而去,见此虞杳赶紧跟上去,蹲地看着它用爪子不停的在角落的一处极小的缝隙中掏挖; 见它小爪子挖的有些吃力,虞杳只好伸手帮忙。 奈何,她的手还是太大,最后只能用两根手指,学着十五的样子从小洞里伸进去试着掏…… 等等! 里面有一个类似圆球的东西会转动! 虞杳想起外面暗道门的机关,便用力掏转了几下圆球; “轰……” 沉重的石头摩擦声在耳边响起,严丝合缝的墙角接连处,突然向后打开; 渐渐的,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然不是很难闻,但刺鼻,虞杳赶紧抱起十五后退几步,生怕有毒! 待那石门停止不动,一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四方小矮门,或者说洞口呈现在眼前,虞杳这才举着灯慢慢进入。 才迈进一脚,虞杳便迟疑,最后选择退了出来! 因为,里边地面满满一层厚灰尘,就像好多年不曾有人进去一般! 她刚才的那脚已经落下一个非常明显的印记,加之她的脚小巧特别,很容易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虞杳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羊皮外袍,将两个袖子系在腰间,下摆垂于地面,然后抱着十五举灯踏入; 她前走一步,身后的脚印就被就会被拖地的羊皮袍子刷平,长而细腻的羊毛更是起到二刷作用,让痕迹更加自然流畅,没有一丝遗漏。 走进里面,十来平米的地方,一大半却被摞起的箱子占据,且最上面的箱子同样落满一层厚厚灰尘! 这次,虞杳肯定,这里多年不曾有人进入! 或许,就连汲貆也不知晓这里吧! 虽然只是猜想,但虞杳想尽可能证实这一点; 因为,这对她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因此,虞杳缓缓上前,打开离她最近顶上的一口箱子,就见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黄金锭,貌似二十来口箱子都是,且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 这得是多少钱? 又是多少百姓血汗换来的? 依汲貆的身份和精明,根本不可能将这么多钱财放在元启,所以…… 这里,他也不知晓! 这点,此时的虞杳非常肯定!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可是,这么多黄金,她要如何转移出去? 无疑,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突然,虞杳想到隔壁的那个暗道,便在这间不大的暗室内仔细查找起来,这回却没有那么幸运,带着十五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没有吗?” 不可能! 当初挖暗道的人费了这么大功夫,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番,虞杳就看见刚才打开的那扇石门,想着将它关起来再仔细找找,便上前用力推动石门,将其闭合。 “啪嗒——” 随着闭合声响起,右侧墙缝儿突然发出异动; 接着,同样声响,同样高度的缝隙,从她身后,也就是刚才那道石门夹角的墙缝隙缓缓打开! 绝妙的设计引得虞杳嘴巴大张,心里再次佩服设计这机关的人; 简直是鬼才! 若有可能,她真想见见此人! 第二百五十回分头行动 这道暗门,正是通往虞杳当时偷听的那个地方! “天助我也!” 虞杳激动的说完,抱起十五用力亲了一口就低声道; “我们干活!” 说着,将十五放在一旁,就开始搬箱子。 将这些黄金转移到隔壁的暗室,她再找机会全部转移出去,这样就减少了几分被别人发现的危险; 同时,也避免了这些黄金被运往鄱芜的风险! 常言道:有钱不要王八蛋! 再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汲貆这种人! 虞杳心安理得将那二十二口箱子一口气全搬到隔壁暗室,并将原来箱子留下的痕迹用羊皮袍子扫了一遍,相信用不了多久,新的灰尘落下,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也不会有人知晓,这里曾经摞着二十二口箱子! 还是装满黄金的箱子! 除非放黄金的主人出现! 之后,她又回到挂满仕女图的暗室,将八仙桌上十五留下的爪印擦干净,灭了油灯,并将角落开启暗门的机关缝隙堵死,确保不被发现后,这才由之前放黄金的暗室进入到如今放黄金的地方,并将暗门关好,才抱着十五打算从假山的狗洞出去。 只是走到一半儿,虞杳突然察觉到,右侧好像有股阴风,她吹了吹火折子,微弱的亮光明灭不定,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有风,那就代表与外界相同! 也就说明,这条暗道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这也正是虞杳疑惑的一点; 当时挖这条暗道的时候,主人不可能就留两个出口! 且其中一个出口,还是只能容纳像她这般瘦小的女子爬行通过的狗洞! 这多少有些不合理! 所以,虞杳猜测,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当即,虞杳抱着十五右拐,借着火折子微弱的亮光,在漆黑的暗道摸着往前走。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十五低叫一声; “喵——” 虞杳立即停下脚步,以为有什么异况时,这时十五挣扎跳下去,迅速朝前蹿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前方情况不明,虞杳丝毫不敢发出声响,只能灭了火折子悄悄跟上去!; 不想,这一跟,就跟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直到明显感觉到前方空气流动,虞杳才放缓脚步,慢慢上前,来到终点,发现是一口枯井底部; 且还是上面盖着东西的枯井! 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虞杳,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犹豫再三,她两脚左右蹬着不足一米宽的井壁,双手左右用力支撑着缓慢向上攀爬,直至头顶被盖在井口的东西顶住,她才停下仔细听着外面的动时,并借住不大的缝隙向外看去; 突然,两盏碧绿‘大灯’出现在眼前! 俨然是十五! 见它歪着脑袋从外面打量自己,虞杳好气又好笑,便也知晓外面定是安全的; 轻轻挪动压在头顶的东西——青石板,而后一跃跳上来。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虞杳终于看清这个出口; 原来是一间灶房! 还是一间许久没有用过,有些杂乱的灶房! 不确定这间灶房以外还有没有人,虞杳便抬脚上前,打开半遮半掩的木门,入眼是一片安静,对面和右侧的房屋漆黑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 愣了一瞬,虞杳抬脚踏出灶房,轻手轻脚在院内转了一圈,刚要转身朝旁边的厢房而去时,右边的主屋突然传出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咳咳咳……” 是属于老妇人苍老而虚弱的咳嗽声! 应该是得了风寒! 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而虞杳也确定,除了主屋以外,其他的房里都没人! 虽然,不知这家是什么人? 他们知不知道暗道之事? 但虞杳也不敢多逗留,进去将枯井盖好,出来轻轻关上灶房门,抱起十五跳墙而出! 出来没走几步,看见前方的四风客栈,以及汲貆住过的小院儿,虞杳终于知道,枯井的出口位于一街之隔的斜对面,直线距离也就百余丈! 这不由让虞杳怀疑起四风客栈的掌柜; 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黄金放在那里安不安全? 肯定不安全! 除非立即转移走! 想到这儿,虞杳脚下加速,回到自己现在住的客栈就开始想办法; 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些黄金运出去?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一个不好,她自己被搭进去不说,还会惹出不少麻烦; 比如,不归城的所有人! 以及整个虞家! 思来想去,虞杳决定找个帮手,毕竟在短短两三日之内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好,属实有些难度! …… 翌日一早 依旧戴着羊皮帽,外穿保暖性极佳羊皮长袍的虞杳,来到那家小酒馆,也就是与父亲吃饭的——桂氏小酒肆附近,远远看见头戴灰色毡帽,一身黑蓝长袍,时不时的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的虞驰正,已经在对面路边等她了! 虞杳激动的大步上前,父女俩再见依旧满眼欢喜,却没有说话,而是进了桂氏小酒肆,要了几个小菜和两碗热汤面,就坐在雅间聊了起来。 担心虞老夫人的虞杳,开口就低声问; “父亲,祖母的身子可有好转?” “今日倒是不错,你祖母说身上也松快不少,估计这一两日也就无大碍了!” 闻言,虞杳终于放心,便又问起了其他人; “母亲和二婶,以及三哥四哥可还好?” “他们都好,我儿且莫忧心,万要照顾好自个儿!” “父亲放心,儿子很好!” 说着,虞杳扭头看了眼雅间紧闭的木门,便再次压低声音问; “父亲手中,可有从未露过面的有可用之人?” 这一问给虞驰正问的满心紧张,以为女儿出了什么事,便低声追问; “我儿,出了何事?” “父亲莫要担心,只是想找几个人帮忙办件事而已!” 虞驰正心安的同时,盯着虞杳看了看,便又道; “有,你需要多少?” 多少? “两三个足矣!” “何时用?” 这个问题还真让虞杳为难,她轻皱眉头想了想,便咬牙回答; “现在!” 这事赶早不赶晚,丝毫不得拖延,不然就是替他人做嫁衣! 这种事,虞杳又怎么肯? “好,一会儿,他们会在街对面等候……” 父女俩约定好后,热腾腾的汤面和小菜就上来,两人吃饱喝足,再次分头行动…… 第二百五十一回暗夜行动 虞父办事效率极高,没一会儿街对面出现三人,虞杳立即上前询问; “可是老爷让你们来的?” “老爷让属下三人前来帮六公子!” 听这话就没错,虞杳便使了个眼色,带着三人进了旁边的巷子; “郑泰——” “胡秀杰——” “架炎——” “见过公子!” 三人虽然没听说过虞家何时多了一位六公子,可虞驰正的再叮嘱却牢记心中,所以他们对眼前的虞杳格外恭敬。 时间紧急,虞杳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吩咐; “郑泰是吧?” 虞杳看着三人中最是威猛,最是沉稳的一人问。 郑泰恭敬低声道; “是,请公子吩咐!” “你去打听一下,四风客栈后街有要出手的院子买一座来,若是实在没有,租一座也可以,价格不必在乎。” 说着,虞杳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用料极普通灰色粗布荷包,从里面抽出两张银票递给郑泰道; “这是一千两银票,只要事情能成,花多少都无所谓!” “是——” “但是,天黑前必须要有结果!” 郑泰一愣,便双手接过银票迅速揣入怀中,低头道; “属下遵命!” 说完,抱拳行了一礼便利落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犹豫。 虞杳看着他走出巷口的背影满眼赞赏,而后又盯着胡秀洁杰道; “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拿着去找常青城最好的镖局,让他们护送商队到次西,只要能力强,银子不是问题。” “是——” 胡秀杰比郑泰略矮些许,但身体素质同样没话说,恭敬行了一礼,也迅速离去。 剩下的架炎,是三人中最年轻,也最沉默的一人; 此时他抬头,视线猝不及防与打量他的虞杳对上,刚要低头,就听; “这五百两银票你拿着,去买四辆最舒适,保暖效果最好的马车,以及路上的吃用,还有上好木炭等物,天黑前我在此处等你们!” “是——” 架炎转身之际,突然想起什么的虞杳又出声; “别忘了买五十个装米的结实布袋!” “属下遵命!” 目送架炎离去,虞杳也戴好羊皮帽,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去,第一时间去粮行又定了一千石大米,五百石大麦。 由于年底商行掌柜着急回家,便把库里剩下的所有粮食都低价给了虞杳; “陆公子,咱们商行明日盘账,后日就关门,您看……” 娄氏粮行的大掌柜——文信诚,一脸歉意看着虞杳,也等待她的发话。 虞杳诧异,接着就皱眉一脸为难; “这也太急促了,在下过几日才启程,这样的话,那……” “陆公子,实在对不住,若是平日里您要的货在库里放个把月都不成问题,可眼下正值年关,底下的人都着急归家,在下实在没法子,要不然您……你找个地方先放上几日!” 虞杳一脸恍然大悟,点头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那在下找的地方……” “公子若找到合适的地方知会一声便可,在下让人亲自将您要粮全部送过去,省的公子来回折腾!” 不愧是大掌柜,说话办事儿没得挑,虞杳结完账,满意的离开。 一切极为顺利,想着明日要离开,虞杳又给自己自置办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以及回去送人的礼物,付完钱后,让人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去娄氏粮行,就说是‘陆公子’的,届时与粮食一并送过去,省的她自己拿。 忙忙碌碌,眨眼天黑! 胡秀杰首先前来汇合; “禀公子,万顺镖局接镖,约定明晨卯时准时前来接货,不过晚上属下得前去告诉他们接过地点。” 万顺镖局虞杳听过,听说是常青最好的镖局,便又问; “这次负责押镖的镖师是何人?” “回公子,是万顺镖局的大公子,庞鸣!” 庞鸣? 虞杳不曾听过,但镖局的大公子亲自押镖,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等郑泰来……” 虞杳话说一半儿,就见郑泰急匆匆的进了巷子,上前就递上一张契书; “院子买好,这是契书还请公子收好!” 虞杳接过盖着官府大印的崭新和房契,看了看地址,正是后街巷那片,由于不怎么熟,她不知道是哪家? “辛苦了,等架炎来我们去看看!” 说完,街对面也出现了架炎的身影,且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 “公子——” 虞杳点点头,便对三人道; “先去吃饭,一切回头再说!” 四人忙忙碌碌跑了一天,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虞杳带头来到对面的桂氏小酒肆,在女掌柜热情招待下并点了好几个招牌菜,吃饱喝足后,跟着郑泰来到新买的院子。 好巧不巧,这院子隔壁就是枯井出口的那家,且只有一墙之隔,更巧的是枯井所在的灶房后窗,正对着新买的院子! 简直不要太方便! 因为太激动,虞杳都没心思查看房子的情况,还是郑泰向她介绍; “四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南房倒座是灶房与过道,以及一间柴火间,总共花了四百八十两,牙行拿了三十两过手费,去衙门办契书时打赏了五十两,总共花去五百六十两,这是剩下的四百四十两。” 虞杳接过郑泰手中的一把银票,接着胡秀杰也报账; “四辆马车花费三百二十两,零零碎碎总计九十两,总共花费四百一十两,这是剩下的银钱!” 接着架炎也上前开口; “此趟走镖共计三百二十两,镖局先收了二百两定钱,这是剩下的三百两!” 虞杳接过三人递来的银票数了数,而后抽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他们; “辛苦了,就是我请你们三人吃酒喝茶的钱!” “公子,属下奉命行事,不敢收您的银票!” 郑泰立即抱拳拒绝,且一脸坦荡! “收下,不用见外,不然接下来的事我也不好开口!” 见虞杳说的认真,郑泰想了想便带头收了银票。 接下来,就由虞杳安排他们行事,只见一道身影跳上墙,轻手轻脚从隔壁灶房屋檐下绑了一根绳子,直通院子东厢房侧墙。 而后,虞杳再次由隔壁的枯井进入地道…… 第二百五十二回顺利出城 翌日 卯时刚到,院外传来了马车声,以及敲门声; “砰砰砰……在下乃万顺镖局……” “来了来了!” 闻声,胡秀杰一边喊话,就快去跑出去开门。 而屋内忙了一夜的虞杳,则起身同和郑泰交代; “这里暂时就由你和盯着,过段时日会有人前来接手!” 虽然是自己老爹的人,但虞杳对他们极为客气。 “是,属下遵命!” 对这个最简单不过的差事,郑泰自然没话说的,更何况虞驰正曾再三叮嘱,让他们无条件听从六公子的一切命令! 说着,院里传出动静,虞杳迅速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郑泰; “这一千两你拿着,看有合适的院子再买一两处,再买个洒扫做饭的人婆子来,其余你留着开销。” “多谢公子赏赐!” 郑泰也不推辞,谢完就大大方方收起了银票。 这时,隔壁东厢房传来了搬粮食的声音,虞杳也披上羊皮袍子,带上围脖和羊皮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出了主屋。 院里,一个二十七八岁,个头挺拔高精壮,一身虾青色劲装,墨发高束,腰间系着一掌来宽的马皮腰封,右侧挂着一把长刀,金属刀柄油润光亮,脚踩马皮长靴,单单一个背影,就说不出的利落和飒爽!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着他,男子立即一个转身,剑眉下那对大眼格外犀利逼向虞杳; 再看清立在主屋门口只是个‘小少年’而已,紧抿的嘴唇率先泄力,浓眉微挑,眼睛眨了眨抱拳; “在向万顺镖局庞鸣,见过小公子!” 之前,胡秀杰找上他们的时候就说过,这趟押送的是粮食和他们的‘小公子’,所以反应过来的庞鸣,第一时间便问好。 “庞公子有礼,一路就拜托公子与诸位了!” 虞杳步下台阶,抬起被帽子遮掩下的半张脸,客气的说到。 听到这话的庞鸣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公子,会这么沉稳,且有礼,便带着三分笑意又客气道; “小公子客气,本是在下分内之事,您只管放心,在下和诸位师兄弟们,定会将您与粮食安全送到地方!” “万顺镖局的口碑人人皆知,在下自然放心的!” 这话虽有几分恭维,但也是事实,庞鸣和忙着搬往出搬粮食的十来人,听了心里就舒坦,脚下也越发加速,堆了满满一屋子的粮食,不一会儿就被他们搬出去,装上了车! “小公子,货物已装好,咱们可以启程了!” 庞鸣出去亲自检查一番货物,就进来通知已经准备好的虞杳。 “走吧!” 看了一眼郑泰,虞杳带着胡秀杰和架炎二人往出走。 出去,门口拴着已经套上马鞍,被架炎从客栈接过来的初一; 上前摸了摸它的油黑鬃毛,只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虞杳,利落跨上马背,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上马,庞鸣刚扬起马鞭要发号,前面就猛的蹿出一个黑影,将前面的马儿都惊了。 几人慌忙安抚好胯下的马儿,扭头看去,就见如闪电般一晃而过的黑影,此时正跃入虞杳怀中,高傲的扬起脑袋瞅着他们。 庞鸣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比普通猫还要大一圈,眼睛呈金色的狸猫!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就见虞杳伸手摸着猫儿的脑袋问; “要跟我走吗?” 瞬间,庞鸣和周围的二十来汉子,都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猫儿会说话不成? 果然是个孩子! 没得他们嘴角的笑容收起,十五仰头盯着虞杳回了两声; “喵……喵……” 在他们以为是巧合时,虞杳又点着十五的脑门儿道; “答应了不能反悔!” “喵……” “半路不能乱跑!” “喵……” 喵子十五当众答应好后,在一众汉子差异的眼神下,熟练的钻入虞杳怀里,然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前方。 见此,庞鸣不由看了看虞杳,转头大声道; “出发!” 前后两人背上插着‘万顺镖局’的旗子,负责开路,依次是十二辆拉着粮食货车,两侧分别由镖局的汉子护着,后面是虞杳,左右跟着胡秀杰和架炎,最后面又是两个万顺镖局的人,负责断后。 保持这个队伍排队,直至顺利出城,虞杳松了一口气,他们也打马加鞭,全速前进。 幸好近几日没下雪,官道好走,双马拉的货车速度也极快,大半个时辰后,就看到前方不远处,被十来个骑行汉子前后护着的四辆崭新马车; 因为,这马车是虞杳让架炎买的! 所以,这车队正是虞驰正他们! 见此,虞杳放慢速度,侧头同旁边的胡秀杰说了句什么,见他打马离队,朝着前方而去。 跟在后面的庞鸣一脸警惕,立马加速上前要说什么时,虞杳就先开口了; “庞公子,前面那队人家跟在我们后面。” “公子认识?” 庞鸣皱着眉头警惕的问,生怕眼的小公子惹出给他惹出什么乱子。 “认识!” 一听这话,庞鸣眉头松开,但眼中的警惕依旧还在。 虞杳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责任,便又开口; “放心,他们都是平常人家,不会有事!” “回头我再多补一百两,算事请各位大哥吃酒了!” 虞杳的话,让身后有意见的几个人果断闭嘴,但庞鸣依旧有些担心,看着她道; “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懂,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责任,何况咱们这一路去也不太平,庞公子的担心我都理解!” 庞鸣的眉头彻底松开,点了点头道; “小公子能理解再好不!那就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吧!” “多谢庞公子!放心,他们不会惹出乱子,咱们一起走,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呢!” 说着,庞鸣顺着虞杳的眼神看过去,见骑在马上,护在马车前后的几人身上都带着家伙事儿,且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主! 既然是这位小公子认识的人,也算是自己人,路上若真有个什么,还真有个照应! 这么一想,庞鸣就给镖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也算接受的这事。 没一会儿车队追上去,那四辆马车自动的跟在后面…… 第二百五十三回满心疑惑 “老大,我们跟的是何人?靠不靠得住?” 掀起帘子往外瞅了瞅,风寒才好的虞老夫人,就忍不住低声问骑在马背上,护在马车外的虞驰正。 盯着前方队伍中的女儿看的正高兴的虞驰正,被老母亲突然这么一问,笑容都来不及收起来,就弯腰回话; “母亲安心,是极靠得住的故人!” 故人? “难不成,是前几日与你吃酒的那位故人?” 说起这个,虞老夫人就想起自己儿子的脸被‘野猫’给挠一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便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没有看到前方有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便没好气的瞪着儿子道; “你都这把年纪了,莫要胡闹!” 虞驰正…… 他怎么就胡闹了? “母亲……” “幸好你那脸被挠的不重,不然看你如何同阿北娘交代?” 交代? 他只是被猫挠一下,用何交代? 虞驰正满眼不解的盯着自家老母亲,给虞老夫人盯了个没脾气,话音也跟着软了几分; “娘知你这些年在外辛苦,可敢挠花你脸的那等人,万万不能要的,更别想进咱们家门儿!” 虞驰正…… 说来说去,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都哪儿跟哪儿? 虞驰正简直哭笑不得,若不是有些事没法说,他真想跟老母亲辩上一辩! “母亲,您想哪里去了?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那样的人,脸被人给挠了!” 虞老夫人说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虞驰正…… 真是冤枉! “儿子真是猫给挠的,而且是……” “是你那位故人养的猫儿!” 虞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说了虞驰正想说的话,彻底让他哑口无言。 “风大,您放下帘子,小心着凉!” 说不过就不说了! 虞驰正只能拿孝顺堵住老母亲的嘴。 “我看是你心虚!” 可爱的虞老夫人扔下这句话,撂下帘子,彻底结束谈话! “伯父,祖母是何意?” 跟在后面听到全部谈话的虞守东,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声问,不想却换来一顿呲噔; “男子汉大丈夫,莫要长舌多嘴!” 虞守东…… 他就不该多嘴! “是,侄儿记住了!” “去后面跟着,莫要前去叨扰镖队!” “是——” 虞守东乖乖缩去后面,不敢再说一句话。 不过,他很好奇,为何不能前去和镖局的人搭话? 既然,不想叨扰人家,为何还要跟在人家后面? 等等? 刚才,从镖局对里过来一人,同他伯父说话了! 他是何人? 同自家伯父说了什么? 此时的虞守东,盯着前方镖局队伍中的胡秀杰,满心好奇。 不怪他多想,胡秀杰三人只听从虞驰正的,之前也从未在虞家人面前露过面。 不过,如今也听从虞杳的一切命令! 一路队伍都不曾停过,直到午时过半,才停在一处驿站,打算歇脚,并填饱肚子。 虞杳下马率先进了驿站,丝毫没有与虞家人接触的意思,这让后面的庞鸣的人不由感到疑惑; 认识的人,为何不说话? 不过拿钱办事儿,他们也只是心里疑惑,却什么也没说。 后面虞家队伍率先下马车的虞大夫人,也就是虞驰正的妻子——姜氏,一扭头就见一道身着羊皮袍子,娇小灵动,且莫名熟悉的身影进了驿站,当即就愣在原地,不由出神。 扶着老母亲下马车的虞驰正,生怕妻子发现什么,一转身; 果然看到妻子正盯着驿站门口发愣,双眼也有些湿润,显然是看看到女儿了! 见此,虞驰正将母亲交给弟媳——苗氏,和童嬷嬷她们,便急忙上前; “夫人——” “老爷,我刚好像看到了……” 后面的话姜氏终究没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那是奢望! 她的女儿早已没了,刚才定是看花了眼! “无碍,许氏坐久了马车,看花眼了!” 知道丈夫一路来多有劳苦,为了不让他担心,姜氏赶紧擦干眼泪,笑着解释。 见此,虞驰正心中更不是滋味,但想到很快她们母女就能见面,只点点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累了就进去歇歇,回头还要赶路!” 说着,虞老夫人和苗氏她们上前,见姜氏双眼通红,老夫人立即看向儿子,满目不悦; “可是你惹了她?” “母亲,儿子……” “母亲莫要动怒,是沙子进了儿媳的眼,同老爷无关!” 听到姜氏的话,虞老夫人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虞驰正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却也带头进了驿站,并花钱要了两间上房,好让家中女眷能好好缓一缓,并避免看到女儿。 东房里的虞杳,让胡秀杰去厨房要了些开水,合着他们早早准备的牛肉等物,分别给外面看守马车的庞鸣他们,以及上房住的虞老夫人等人各送去一些。 看着架炎送来的开水,牛肉和干粮,虞驰正满心欢喜,嘴角压都压不住的上扬,看的虞老夫人直揪心; “这是故人送来的肉和干粮,闻着就比咱们准备的香些,母亲您尝尝!” 眼里只有女儿的虞驰正,连带着女儿让人送来的食物也觉得格外美味,脸上的笑容更是没眼看! “肉和干粮,可不都是一个味儿!” 虞老夫人生怕儿子有什么别的歪心思,当着大儿媳和小辈的面不能明说,只能不冷不热的回怼。 坐在一旁的姜氏,却不由看了看了眼门外,又看着丈夫道; “可是那位小公子送的?” 听到妻子这话,虞驰正眉头不由的跳了一跳,一脸淡定回道; “正是,夫人尝尝!” 心里对只看见背影的‘小公子’,很是很有好感的姜氏,不假思索的拿起一张饼就咬了一口,便点头道; “还真是不错,母亲也尝尝!” 心疼大儿媳的虞老夫人,本想拒绝的,可见她吃的欢喜,便也接过丫鬟——如意递来的饼子浅咬了一口,又看了看门外,便跟着道; “是不错!” 都一个味! 一旁的虞望西和虞守东两兄弟,却看看自家伯父,又看看门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本想出去会会这位献殷勤的‘小公子’,奈何虞驰正就像猜到他们二人的想法一般,警告的眼神儿让他们不敢放肆,只好老老实实待在上房吃喝,外加侍奉祖母! 第二百五十四回危机到来 一连赶了五天的路,虞杳都完美的避开了虞家人,不曾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第六日傍晚,他们到达沙平驿站,也就是说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这倒不是镖局的人不想快行,而是随着越往西,路况越不好走,气候也越严寒,加之早晚路面结冰,他们只能老老实实慢速前进! 到达驿站,一行人已经累的不行,迅速安顿好牲口,人才歇息吃喝; 一如往日一般,虞杳先买了开水和简单热乎的吃食让人送去虞老夫人那里,和庞鸣等人处; “这小公子真不错,每日吃喝还惦记着咱们,这样的主家倒是难得遇上!” 一口热茶,一口卤牛肉片就着饼子吃的有滋有味庞鸣九师弟——记江远,忍不住低声感慨虞杳的大方。 虽然只是干粮,但他们每日都有肉吃,已经是极不错的了! 且从前也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雇主! “这位小公子是不错,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 六日来,虽然和虞杳聊聊数语,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大清楚庞鸣二师兄——伍温阳,也点头称赞。 闻言,大口吃着饼子卷肉的庞鸣,朝对面虞杳所在住的屋看了一眼,便低声道; “主家有心,咱们更要处处上心才是,将人与货物安全护送到地方才是!” “这是自然!” 长相帅气,沉默不语的六师兄——和欢,开口赞同。 一时间几人都点头,便不再言语大口吃喝; 他们常年在外行走,不但做事情利落,就连吃饭都速战速决,吃饱喝足抹了抹嘴,便安排守夜之事,其余则早些歇息。 看着两间上房的灯熄灭,简单洗漱一番的虞杳才上床,十五迅速钻进被窝陪睡! 半夜 驿站寂静一片,平日里警醒的虞杳睡得格外沉,本该缩在她身侧睡觉的十五,突然睁开两盏绿幽幽的‘大灯’直直看向窗外,小毛脑袋伸出被子,两只长着长毛的耳朵抖了抖; 接着,它猛的起身,用爪子扒拉睡得格外沉的虞杳。 一通努力后见不管用,它直接坐在虞杳胸口,用两只白毛前爪拍打虞杳的脸,依旧无用,最后用爪子堵住她的鼻子…… 迷迷糊糊间感觉胸口沉重,呼吸困难的虞杳,努力睁开双眼,就对上十五格外明亮,绿幽幽的两盏‘大灯’,她又困又累,无语至极,开口就要质问它; “你在……” 一张嘴,虞杳就意识到不对劲儿! 这几日夜里,十五跟她同睡,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难道它发现了什么异常? 想到这,立马又想到外面十来车粮食以及…… 虞杳赶紧坐起身,可身上的乏力以及脑胀感,让她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难怪她今天睡得这么沉! 原来是着了道儿了! 想到这儿,虞杳眸色一沉,立即拿起床头的衣袍穿戴起来,心里也暗自庆幸自己喝的水不多! 还不忘低声叮嘱十五; “躲在床上,不要乱跑!” 刚要出去的十五,听到这话就仰起头,呆呆盯着迅速绑好腰带,戴上羊皮帽,并用围脖将脸遮住的虞杳。 而后,在虞杳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之际跳下床,贴着她脚边儿跑出去,并顺着屋檐墙角朝后院而去。 跟在后面的虞杳边走边瞅了一眼上房,见没有一丝动静,便知道他们睡得正沉,连她身经百战的父亲也跟着着了道! 虞杳又看向对面的西厢房,听到庞鸣等人鼾声四起,心下不由一沉,脚下加速; 在经过隔壁胡秀杰与架炎的房间时,故意弄出了点儿响声,却依旧没有反应,她只好推门而入,抹黑上前叫人; “醒醒,快醒醒!” 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人,没有丝毫反应! 不得已,虞杳只好上手; “快醒醒!” 用力拍了拍二人,睡在床外的胡秀杰猛的坐起来,在还没有清醒的情况下,下意识的摸向床边的长剑; “是我!” 虞杳再次出声,胡秀杰终于有了几分清醒,也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光脚下床,就听虞杳又低声道; “我先去后院看看,你去叫醒其他人!” “公……” 彻底清醒过来,浑身有些乏力的胡秀杰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虞杳已经没了影子。 他立即转身拍打还在昏睡的架炎; “醒醒,快醒醒,出事儿了!” “快起来!” “怎……怎的……” 架炎脑袋昏沉,却被胡秀杰一把拽下床,抱起衣服塞进他怀里低声道; “我去叫其他人,你赶紧去看看老爷他们,快点!” 说完,胡秀杰提起长刀出去,架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愣了一瞬就慌里慌张的穿衣服,然后朝对面而去…… 跟着十五来到后院儿角门的虞杳,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 “他们几人要如何处置?” 说的是镖局守夜的几个汉子。 “留着也是麻烦,不如……” 此言让虞杳手中的匕首紧了紧,刚要冲上去救人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等等,先将货物运出去再说!” “大哥,那他们……” “先留着,说不定有用!” 说完,听到马蹄声响起; 是马厩里的马被牵了出来,应该是想要套上马车,将车连货全部拉走! 甚至,他们不急不慌,有种在自家后院儿的悠闲感! 看来,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胆子不小! 想着,虞杳眼神更加沉冷,看了眼身后,见没人前来,便咬了咬牙,想引开这几人的注意力她再冲上去,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这时,就见脚边的十五蓄势待发,一副随时出击的样子; 虞杳看着它朝侧边儿指了指,不想十五立即领会,并朝她所指的方向冲过去,且弄出了不小动惊,连里面的马都惊了! “谁?” 里面有人低声呵问,也有人忙手忙脚控制受惊吓的马,趁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虞杳,握着匕首贴墙摸了进去,上前就将背对着角门的一人给抹了脖子! 一个同伴儿悄无声息的被放倒,前边儿手忙脚乱,正在安抚受惊的马的几人却毫无察觉,反而乱作一团,直到虞杳又上前放倒一人后,有人一个转身才大叫起来; “何人?” “取你们性命之人!” 虞杳冷冷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疾速上前,横着一把匕首照对方脖子抹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割断喉咙,痛苦的倒地抽搐; “呼……呼哧……” 随着他发出的痛苦声响,一股血腥味儿弥漫,但虞杳丝毫不受影响,迅速又朝另外五人冲上去。 那几人终于回过神,拿起手中的家伙事蜂拥而上,想要剁了搅了他们好事,并杀了他们同伴儿的虞杳。 就在这个要紧关头,一道英挺又熟悉的身影,从几人身后的墙外跃进来,并挥着长剑果断斩杀…… 第二百五十五回暗夜危机 在虞杳,柯丞二人前后夹击,斩杀了四人后,剩下的那一人突然吹了一个响哨; “嗖……” “不好,他在报信儿!” 虞杳说着就迅速朝前院而去,并回头吩咐柯丞; “留活口!” 倒是想看看,谁打她的主意! “公子当心!” 柯丞喊了一声,在那人愣神之际个手刀将他砍晕,并迅速卸了他的下巴和四肢,然后从一旁的马车上抽了一根绳子捆了起来。 而后,才过去将角里落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堵住嘴巴,已经醒来用力挣扎的镖局几人给解开,并冷冷嘱咐; “看好粮食和他!” 说完,提着手中的长剑,迅速朝虞杳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前院,被一群不明身份的土匪从外面用攻进来; “杀,杀了他们,粮食和女人都是咱们的!” 人群中土匪头子喊了一声,他们迅速冲破大门冲了进来。 见此,虞杳抽出腰间的软剑毫不犹豫冲上去,就是一通单方面的碾压。 很快,跟上来的柯丞加入,俩人再次左右配合,攻进驿站大门的土匪被他们二人砍杀了十来个,气势逼人,直将他们吓的连连后退。 这时,上房和西厢房也相继冲出来几个人,门口的那些土匪们见情况不妙,转头逃离,庞鸣和几个师兄弟提刀就要追出去,却被虞杳叫住; “穷寇莫追!” 脸色可怕的庞鸣转头看向虞杳,眼中有不安、后怕、怀疑、愤怒…… 打量了一圈虞杳,见她没有受伤后,庞鸣才开口; “庞某失职,还请小公子恕罪!” “开水被人动了手脚,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庞公子莫要自责!” 虞杳说的坦荡,彻底打消了庞鸣和几个师兄弟的怀疑! 是啊! 怎么会有人自己打劫自己? 这时,虞驰正急匆匆从上房跑了出来,看见虞杳就一脸担忧; “我……小公子可还好?” “无妨,您莫要担心!” 转身看了眼亮着灯着上房,虞杳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虞老夫人她们定是被吵醒了,怕她们心有不安,便低声对盯着她的虞驰正道; “小子无碍,您照看老夫人她们吧!” “无妨,她们身边有人照看!” 说着,虞驰骋就满目愧疚和后怕! 这时,驿站的五个驿差才衣衫不整的跑出来,看着院门口横竖躺着的十几具尸体,几人面露恐色,却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模样上前; “这……是怎的了?” “他……他们是何人?” 说话的是这驿站的驿官——张吉; 此人个子不高,面圆身胖,表情惊恐失色,可眼神却闪烁不定,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 却没想到,他能不简单到这种地步! 此时,所有人都盯着他不说话,给张吉看的心里发慌,寒冷的夜里额头愣是冒出丝丝汗珠。 “带上来!” 突然,虞杳开口,张吉眼皮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喉结上下滚动,才僵硬着身体转身向后看去; 就见,柯丞拖着一五花大绑,张嘴流着口水,四肢无力下垂,一身粗布短打的男子上前。 不知谁又点了几根火把,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张吉的脸色也愈发僵硬,紧张的开口问; “这……是何人?” 瞬间,沉寂可怕的气氛让张吉受不了! “本公子,也想知道他是何人!” 冷冷看着张吉说完,虞杳一个眼神,柯丞弯腰猛的一个用力,就将那人的下巴接了回去,然后冷冷威胁道; “不想死,就老实回答我家公子的话!” 那土匪许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瞬间浑身颤抖,忍不住看向张吉。 张吉被他明晃晃恳求的眼神吓得口干,吞了吞口水努力装作镇定,板着脸呵斥; “看我作甚?” “老实点儿,乖乖回答公子的问话,不然……” 虞杳一个眼神过去,张吉果断闭嘴,那人也低下头。 这时候,虞杳上前,在虞驰正和众人的注视下,用匕首挑起那人的下巴冷冷问; “你们是何人?” 那人不吭声,但很明显,他害怕了! “你们怎么进入后院儿的?” 接着,虞杳不紧不慢的又问。 那人还没回答,后面的张吉却急了; “后院儿的墙并不高,许是他们翻墙而入的!” 虞杳却转身看着张吉,冷冷道; “身为朝廷官差,明知后墙不高,为何不早做防护?” “这……此事……” “我们昨夜喝的水,是谁烧的?” “这……水……水自然是厨房烧的?” “好一个厨房烧的?” 虞杳冷哼一声,张吉不由得腿软,咬着牙才忍着没跪倒,心里却也知道,这回踢到了铁板! 脑子一转,便开口狡辩; “也许是他们偷溜进来做了手脚也说不定,毕竟这里只有咱们五人,忙起来照顾不到也是有的!” 眼下没证据,他坚定虞杳不会拿他怎么着,就舔着脸胡乱狡辩。 见此,虞杳冷笑一声,对柯丞道; “松开他!” 柯丞松开绳子,并接上那人四肢的关节,就听虞杳又道; “走吧,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就说本公子期待和他下次见面!” 说完,虞杳扭头看向一脸诧色的张吉,并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一切,看在地上的男子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见他缓缓起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吉,然后慢慢走向大门,待整个人融入黑暗后,便迅速离去! “公子何不杀了他?” 意识到会有麻烦的张吉,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问虞杳。 “他们也挺不容易,何必斩尽杀绝?” 说完,回了张吉一个笑容,瞬间让他神色一僵。 庞鸣…… 好一个借力打力! 虞驰正…… 吾儿聪慧! 柯丞…… 公子做什么都对! 而站在上房门口的虞望西,虞守东兄弟二人,远远看着虞杳,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见此,虞杳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袍子,同大家说到; “这里你们看着收拾,我回去再眯会儿!” “小公子安心睡,庞某会清理的!” 虞杳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又转身道; “死了这么多人,要不天亮去官府说一声?” “不劳烦小公子和诸位好汉,此事就交给小的处理!” 张吉哪里敢让这事情闹大,满脸堆笑讨好着就包了一切。 见此,虞杳打了个哈欠又说; “那就劳烦张……” “不劳烦,一点儿都不劳烦,小公子只管去歇息!” “一夜没都怎么睡,早晨可不能吃不好!” “小公子只管放心,早食小的会让人安排,保管让诸位爷满意!” 张吉只想把眼前的小祖宗哄高兴了,让他们赶紧离去,虞杳所求那是满嘴答应,丝毫不敢摆谱。 “这次不会有人再摸进灶房……” “不会,绝对不会,小的拿项上人头向公子保证!” 一看就知道虞杳不好惹,张吉巴结她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招惹她…… 第二百五十六回队伍汇合 “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眼前的柯丞,虞杳疑惑的问。 “秦总管他们就在前面的驿站,属下想着公子这两日该是追来了,便前来看看,不想……” 前面的驿站? 他们早走了这么几日,怎么还在这里? 想起几十人和二十来车的货物,虞杳就忍不住担心; “出了什么事?” “我们刚到前面驿站,次日前路被山雪覆盖,不能通过,也无法绕行,为了安全起见,这几日都在驿站,直到昨日才通路,想着公子可能追上来,秦总管便决定多停留两日等等您。” 原来如此! 虞杳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山雪是什么? 难道是雪崩? 应该没错了! 来时经过前方,山上的积雪很厚,她当时还想会不会雪崩,果然就发生了! “公子歇息,属下在外面看着,您不必担心!” 见虞杳神色疲倦,柯丞便起身出去。 解决了麻烦,又有柯丞在,让虞杳彻底安心,身上残余的药效让她很快又睡过去,直到天大亮,才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和走动声吵醒! 这一觉睡得不久,但够踏实,立马恢复精气神的虞杳,简单洗漱一番后,发现大家都已用完早食,并套好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公子,您的早食!” 柯丞端来特意给虞杳留的早饭过来。 这时,安顿好老母亲和家人的虞驰正也上前,仔细打量几眼,见女儿精神头不错,又转头看向身旁端着早餐的柯丞; 审视的眼神,凌厉的气势,让柯丞莫名紧张起来,心里好奇; 此人为何这般看着他? 不过他也清楚,眼前的虞驰正,绝非一般! 不等柯丞开口,虞驰正就扭头,笑着小声同虞杳道; “我儿先吃,咱们不急!” 我儿? 这是公子的父亲? 一向冷静自若的柯丞惊呆了,甚至心里莫名有种慌乱感! “父亲可吃过了?” 虞杳的一声‘父亲’,印证了柯丞的猜测。 但他不明白,父女俩为何在人前,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吃过了!” 一碗白粥,两个饼子,一盘鸡蛋炒咸菜,确实还不错,虞杳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 见此,虞驰正终于放心出去。 虞杳带上羊皮帽子和手套,从床上抱起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十五,扭头就见柯丞发愣,便小声解释道; “刚才是我的父亲,马车里坐的是我的祖母和母亲,以及婶婶,不过她们都以为我死了,所以,目前她们不知道是我……” “属下明白!” 柯丞多聪明的人,听虞杳这话,他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于是,护着虞杳出了大门,故意挡住虞家人的视线上了马。 “公子,诸位好走!” 在张吉的‘热情’相送下,队伍再次启程。 不过,在天黑之前,他们早早就到达了下一个驿站,并与秦沐他们汇合。 “属下见过公子!” 秦沐带着一帮人在驿站门口迎接,阵仗让后面的虞老夫人她们,以及庞鸣等人都诧异。 “不必客气!” 虞杳说着就匆匆进了驿站大门,秦沐和王二石几人立即跟上去道; “公子,上房都准备好了,您……” “上房留给后面的老夫人,我住侧房!” 虞杳说完就进了旁边的西屋,此时后面的虞驰正带着虞老夫人等人进了大门,秦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上前客气道; “我家公子吩咐,上房给老夫人住,几位请!” 抬头看了眼一脸正气,气势刚毅,眉宇间与虞顾北有几分相像的虞驰正,秦沐心里便有了猜测,态度也更加恭敬。 这让打了他几眼的虞驰正,满意的直点头,虎目也带着几分赞赏之色。 “我老婆子谢过你家公子!” 一旁的虞老夫人笑着出声,秦沐见她话语客气,完全一副陌生人的口吻,便也忍不住疑惑。 一旁的柯丞急忙上前道; “我家公子是晚辈,老夫人不必客气!” “小公子是个好后生,一路来对我老婆子也极为照顾,回头定要好好谢他一番才是!” “会有机会的!” 从来不怎么笑的柯丞,挤出一丝笑容如是回答,却让一旁的秦沐更加疑惑。 目送虞家人进了上房,两人去查看货物时,柯丞才和秦沐说明原由! 而庞鸣一行人也很纠结; “他们这么多人,还用得着咱们护送吗?” 这驿站不小,里里外外都是虞杳的人和马车,记江远看着忙碌的众人,对庞鸣说出疑惑。 “小公子不说话,咱们就护送到目的地,这是咱们的职责所在!” 用不用得着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没到达目的地,他们就不能撒手不管,更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他们的行规,也是万顺镖局的原则! “七师弟说的没错,干好咱们的本分便是!” 二师兄——伍温阳缓缓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坚定。 不一会儿厨房飘来诱人的香味,不出所料,晚食格外丰盛。 秦沐专门让人在附近村子里买了两头羊,几只鸡,烤的烤,炖的炖,整个驿站飘满了肉香,连带着六个驿差也跟着美美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分别由秦沐和庞鸣带着各自的人守夜。 这夜,格外安宁! 翌日早上吃完早食,虞杳才让人叫来庞鸣; “庞公子,多谢诸位几日来的辛苦!” 已经知道虞杳要说什么的庞鸣,笑着客气道; “小公子客气,这本是咱们该做的,您不必见外!” 虞杳点点头,便又接着说; “如今和我的人汇合,接下来的路程就不劳烦诸位再跑一趟了!” “应该的,庞某祝小公子一路平安!” “多谢庞公子,不过您的那十几辆马车得留下,价格您随便开!” 那十几辆拉货的马车是镖局的,如今虞杳只能一同买下。 不过,货车和马再多她都接下! 满脸意外的庞鸣想了想,便给了价; “马车百两一辆!” “好,多谢庞公子相让!” 虞杳二话不说痛快的答应,并让一旁的秦沐给钱。 十二辆马车一共一千二百两,虞杳先给了庞鸣。 接着又数了给了三百二十两递给他; “一百二十两是剩余的走镖钱,一百两是我半路答应补给你们的,这一百两,是我请诸位吃酒的,多谢诸位一路护送,下次有事免不得还得麻烦贵镖局!” 虞杳一番话说完,庞鸣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知道虞杳小小年纪会办事,也极为大气敞亮,可没想到她会大气到这种地步,立即起身推辞; “这怎合适?在下本就没将公子护送到说好的地方,如今小公子还……” “庞公子莫要推辞,不然就见外了,再说,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 最后,庞鸣再三谢过后,收下了虞杳多给的一百两银票,满心感激的带着他的人轻装返程…… 第二百五十七回心有疑惑 马车内,虞老夫人靠在柔软榻坐儿上,一旁燃着无烟银碳盆,看似普通的马车内却极其温暖舒适,童嬷嬷和丫鬟在边上伺候陪伴着,她却皱着眉头沉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前面那位小公子,到底和她儿子是何关系? 为何,她总觉得那位小公子有意在躲着他们一家! 就好比,每次到了驿站,那位小公子都是率先快速进去! 虽然,每次都将上房让给他们一家,且让人送来吃喝,但是作为晚辈,他从未露过面,更别说问安闲聊了! 种种迹象表明,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虞老夫人越想心中越发不安,便缓缓坐起身,想了想就挑开马车窗帘,看着骑马走在侧前方的长子——虞驰正,就低声唤道; “老大——” “儿子在,母亲可是有何吩咐?” 听到母亲的传唤,虞驰正第一时间回头问,并减速与马车保持平行。 “那小公子姓甚名谁,我老婆子要如何称呼他?” 见自家老母亲目带审视,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虞驰正心中警铃大作,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就听她又问; “是不是我老婆子想岔了,总觉得这小公子有意躲着咱们!” “母亲多心了,那孩子……只是年岁小,不善言辞罢了,她……她是个顶顶好的孩子,以后……您定会喜爱她的!” 没法明言一切的虞驰正,生怕母亲冤枉了自己的女儿,只能在不露出任何破绽的同时,尽可能的多说女儿的好话。 可是,他的这番话越发让虞老夫人觉得可疑,不由又问; “那这孩子姓甚名谁,父母是哪里人氏,你与他又是怎样认识的?” 总归,虞老夫人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不然,她心有不安! “她……您叫她小六儿便是!” “小六?可是家中行六?” 虞老夫人疑惑的问儿子,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敷衍,叫不出口! 若是相熟的晚辈,这般叫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她和这位小公子根本不熟,甚至连面都没真正见过! “是——” 说着,抬头看着前方队伍中的女儿,虞驰正嘴角上扬,满眼幸福。 没错,就是幸福! 此时此刻的虞驰正,终于对幸福有了的具体的理解! 可是,他这副神色,看在虞老夫人眼中,那就有些令人生疑了! 这小公子,不会是…… “你还没说他父母是哪里人氏?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见自家老母亲追着这个问题不放,虞驰正收回视线,嘴角的笑容也瞬间收敛,认真想了想便正色道; “儿子知母亲心中多有疑虑,但此事一言难尽,其中也有些不能言说之苦楚,还请母亲见谅,待咱们到了地方安顿好,儿子会毫不隐瞒告知您一切!” 话说到这份儿上,虞老夫人也不能再追问下去,可心里却越发不安,到底看着儿子点了点头; “好!等一切等安顿下来再说,不过,儿啊!万不可辜负了你媳妇儿,她……不容易!” 说着,虞老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生怕勾起儿子的伤心事,连忙放下车帘,靠在车厢,闭上眼睛平复心绪。 此时,虞驰正沙哑又感激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多谢母亲疼惜孩子他娘,不过您放心,儿子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虞驰正说着,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他妻子所乘坐的马车,眼中满是感激和深情! “那再好不过!” 车内,虞老夫人好似略有宽心,声音也跟着放心不少。 恰巧,此时后面的马车帘也被掀起一角,姜氏露出半张脸,见此,虞驰正再次勒马减速,待与她平行时弯腰小声问; “夫人可是有事?” 在军营里待惯了的虞驰正,声音刻意压低几分,倒是能听出些许温柔。 姜氏看了眼前面婆母的马车,就小声问; “我听母亲与老爷说话,可是她有何事?” 担心婆母身子不舒服的姜氏,问着话,心里就已经做好随时上前侍奉的准备。 “安心,母亲只是无聊,与我闲聊几句罢了!” 姜氏点点头,这才彻底放心,可是前方马背上虞杳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中,她再次觉得格外熟悉,就像…… “那小公子……该有十六七了吧!” 姜氏眼神痴痴盯着前方马背上虞杳的背影,声音轻柔而伤怀,不由自主的和她的女儿联想在一起,双眼也渐渐红了起来。 见此,虞驰正也忍不住心疼,多想马上告诉妻子,前方的‘小公子’,正是他们的女儿! 可,他不能说! 起码不是这个时候! 虞驰正喉结滚动几下,装作没看到妻子的难过,便看着前方女儿的背影低声正色回答; “开春,该十七了!” 桃花盛开的时节,他们的女儿就十七了! 虞驰正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心中越发愧疚! “十七啊!真好!” 一听和自己的女儿同岁,姜氏既伤感,又欣慰。 “这一路来,多亏那孩子照顾,老爷,不如找机会让妾身与那孩子说说话,好当面谢谢他!” 许是母女连心的缘故,姜氏对前面的‘小公子’很有好感,总有一种迫切想要见见他冲动; 前几日一直忍着没说,生怕唐突,如今和自己的丈夫说到这里,她也就提了出来。 看着妻子用极为期待的眼神巴巴盯着自己,虞驰正到嘴边的拒绝之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缓了缓只能自找说辞搪塞道; “那孩子……有些难言苦楚,路上不便与夫人见面……” “这般的话,那便罢了!” 善良宽厚的姜氏不想让别人为难,可她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神也跟着暗淡几分。 见此,虞驰正心里比她还要难分十倍,百倍,终究不忍看她如此失落,便又低声笑说; “不过,等咱们到了地方安顿下来,这孩子会给夫人见礼,还会说明一切,届时,也会有天大之喜给夫人!” 能见到女儿,对姜氏来说,可不就是天大之喜么! 可姜氏一愣,仔细想了想这‘天大之喜’,便试探着问丈夫; “可是云儿这孩子又怀上了?” 一听妻子这话,虞驰正神色略不自然,但眉眼带笑看着妻子低声道; “咳咳……比这还要让夫人欢喜!” 比这还要让她欢喜,难道…… “可是南儿看上哪家姑娘了?” 既然不是大儿媳妇怀孕,那就是小儿子有中意的人了! 反正她的人生,除了丈夫就剩两个儿子了! 第二百五十八回一言不发 傍晚,在良口驿站用过晚食,其他人各自忙碌,准备歇息,虞杳单独对秦沐和柯丞二人道; “明日,咱们分开走!” 算算时间,廖谭与送往鄱芜的货物,这一两日应该就追上来,一番仔细推敲,虞杳觉得他们大概率也会走这条路,极可能会在前方的次西与前来接应的人交接货物,或者继续南行,在会中之地碰头; 不管是哪个地方,次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也是她动手的绝佳之地! 机会难得,虞杳可不想白白错过! “公子,您要去何处?” 柯丞忍不住就问出声,问完又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紧张,神色略不自然的看下一旁的十五。 虞杳看着柯丞低声道; “有要紧事处理,你跟我同去!” “是——” 柯丞猛的扭头看向虞杳回答,眼中满是欣喜,至于什么要紧事,他却是一点都不关心的! 只要能让他跟着同去,什么无所谓! “公子,要不多带几个人手?” 又多了十二辆马车,他们原带的人手确实有些吃紧。 但秦沐心里清楚,公子这般举动,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解决; 也就意味着,有极大的危险! 所以,想着前方不远就是不归城,他们辛苦些无妨,但不能让虞杳以身涉险! “不必,有胡秀杰,架炎二人同去,倒也勉强够用!” 这话,只是虞杳安慰秦沐而已,够不够用她心里也没谱! 不过,对于杀人,她倒是极为自信的! “公子,若不让二石回去叫人,这样稳妥些?” 心里还是不放心的秦沐,仔细想了想便想出这个两全之法,征求虞杳的意见。 虞杳摇摇头道; “时间来不及!” 良口到不归城很近,快马轻骑来回也就四日功夫,可虞杳清楚的知道,来不及了! “那……” “不用担心,明日一早你们早些出发,这两路路上赶着点儿,回去安顿好货物你带人前来接应我们,届时我们在次西碰头。” “好,属下尽快回去,安顿好就前来接公子!” 一脸担心的秦沐,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的虞杳,盯着秦沐嘱咐; “对了,后面那十二车货物不要卸下来,回去让人直接送去关外亲自交给大公子,让他找个地方放好,我回去再处理!” “是——” “切记,万不可与前一批货弄混了,不然会出事的!” 真会出事儿,虞杳可不是吓唬人! “属下谨记,请公子放心!” …… 翌日 天还未亮,虞杳就悄悄带着柯丞,胡秀杰,架炎三人离去,也不曾与父亲——虞驰正说一声; 导致天大亮,队伍快出发时,老父亲还到处找她,转了一圈没看到女儿,便一脸担忧的问秦沐; “你家公子何在?” “我家公子有急事先行一步,让属下同您说一声!” 急事? 虞驰正心里不由更加担心,盯着秦沐就追问; “可是出了何事?” “抱歉,属下也不知!” 见此,虞驰正没再多问,心里却越发不安,一路都皱着眉头,直到午时,快到次西时,几个人的出现,才让他皱了大半天的眉头一下子松开。 “驾——” 队伍在路边儿休息,前方而来五个快马轻骑的男子,为首便是一身蓝黑劲装,头戴羊皮帽,脸被围脖包裹的只露出双的虞战南。 还没接近队伍,他就来了个勒马急停; “吁——” 马还没停稳,整个人帅气的从马背上跳下,一拉下遮在脸上的围脖,直朝已经起身,正愣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老父亲而去; “父亲——” 一声‘父亲’,带着激动、欢喜、哽咽、和愧疚! “南儿……” 知道儿子活着的那一刻,虞驰正庆幸,可作为父亲,此时亲眼看到这个差点儿失去的儿子,他才真正从心里踏实,并激动的轻唤了一声,在小儿子上前的那一刻,一把将他搂住,重重的拍了几下他后背; “好,好……”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这两个‘好’字。 “南儿——” 身后马车内正进食的姜氏,隐约听到小儿子的身影,挑开车帘儿一看,就激动的叫出声。 被父亲搂在怀里,有些幸福,又有些尴尬的虞战南,听到母亲的声音猛的转头,恰巧此时被父亲松开,他便满脸笑意激动上前,一把抓母亲住从马车窗口伸出来的双手; “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干燥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母亲的双手,双眼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但又尽可能不让自己落泪。 但此时的姜氏,却已激动的泪流满面,若不是有马车壁隔着,她也想好好抱抱自己的小儿子,梗在心头的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开口,只一个劲的又哭又笑; “我儿平安无事就好,就好……” “母亲莫哭,是儿子不孝!” “不哭,母亲不哭,见到我儿心里欢喜!” 生怕儿子也跟着难受,姜氏说着,赶紧抽出一只手不停的擦拭眼泪,双眼却始终盯着马车外的小儿子,生怕一眨眼他又无影无踪。 “可是……可是我的南儿……” 这时,旁边马车内传来与老夫人颤抖的声音。 接着,马车门从内推开,童嬷嬷和如意小心扶着身披棕色貂皮斗篷的虞老夫人下来,虞战南立即松开母亲的手,快速上前; “祖母,是孙儿!” “南儿……我的南儿,祖母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虞老夫人情绪激动,上前一把将直挺挺跪在她面前的虞战南,搂在怀里就痛哭起来。 “心肝肉乖孙,你让祖母好一通惦记……” 虞老夫人哭的伤心,惹得刚下马车的姜氏和苗氏都跟着抹眼泪。 之前神武侯被逼无奈,曾对老夫人说过虞战南受伤一事,这件事一直让她记在心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如今见到人,再也忍不住情绪崩溃。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此时的虞战南双眼通红,哽咽着开口宽慰祖母,心里也甚是感激老天让他活着。 “母亲,您当心身子!” 虞驰正也上前安慰,生怕自家老母亲情绪太过激动,有个好歹来。 而一旁的秦沐等人只能看着,心里却对这种亲情极为羡慕。 “母亲,您保重身子,如今孩子归来,我们该是高兴才对!” “祖母,见到二哥是喜事一桩,您万不可伤怀!” “就是,祖母可不兴惹咱们大伙儿一起跟着掉眼泪!” 在苗氏、虞望西、虞守东母子三人的安慰下,虞老夫人终于缓过劲儿来,擦了擦眼泪就拉起跪在有冰碴子地面的虞战南,仰起头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道; “黑了!倒是比以前壮了!” “都是妹妹的功劳!对了,妹妹呢?” 虞战南说着就扭头四处张望,寻找虞杳的身影。 不想他的话,让家人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尤其是母亲姜氏,整个人颤抖着嘴唇…… 见此,秦沐便知要不好了…… 第二百五十九回情绪失控 姜氏脸色尽失,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 “妹……妹妹?” “南儿,告诉母亲……你何来的妹妹?” “你口中的妹妹……是何人?” “她……是不是……” 终究,她不敢奢望! 亦不敢多想! 见儿子的脸色渐渐不对,由刚才的激动转为诧异,再到不安,就连旁边丈夫的脸色也有些僵硬,姜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虞战南的胳膊再次哭着追问; “到底哪里来得妹妹?你们父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说啊!南儿你快说!” “妹妹是谁?她是谁……” 姜氏摇晃着虞战南的胳大声问完,终于绷不住大哭了起来,通红泪流不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丈夫,脆弱的仿佛一句话就能将她压垮,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老爷,你说话啊!你为何不说话?” “你们父子……到底瞒着我什么?是不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儿,姜氏突然想起什么,慌张四处张望,急切想要寻找谁; 只是转身之际身体一晃,差点儿就一头栽倒,虞战南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心疼的低声道; “母亲,您当心!” “那小公子呢?小公子去了何处?他是不是……” 疯了一般的姜氏,不管不顾寻找着虞杳的身影,心里的猜想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 那小公子,会不会就是…… “老大,南儿,你们父子到底瞒着我们何事?这‘妹妹’又从何说起?不给我们说个清楚,今儿个老身就不走!”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虞老夫人,听见儿媳妇儿一声声的质问和怀疑,以及长子和二孙子的神情,她料定其中有事,极有可能还是件大事,便不管不顾撒起泼来! 知道惹了麻烦的虞战南,愧疚的看着虞驰正低唤; “父亲……” 他以为,虞杳和家人一路同行,定是彼此见过面,且说清了一切事的,没想到却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便满心不安。 此时此刻的虞驰正,叹了口气,并给虞战南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上前小声安抚老母亲和妻子; “母亲,夫人,还请见谅,此事确实对你们有所隐瞒,不过此地不便多说,不如咱们先启程,待到驿站后我们父子再告知一切。” “好!只有一点,你们父子不许再有隐瞒!” 虞老夫人想了想便点头头答应,却也严厉的警告儿子与孙儿。 “母亲放心,不会再隐瞒你们!” 虞驰正回答的也极为严肃,心里却明白; 事到如今,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可是,姜氏却紧抓着儿子的胳膊不松开,见此,虞老夫人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低声安慰; “我可怜的儿,咱们先赶路,等到了驿站,让他们父子给咱们说个清楚明白。” 说着,虞老夫人拍了拍儿媳的手,姜氏这才泄力松开儿子,却已泪流满面,转身就扑进老夫人的怀里; “母亲……” “我的好儿,莫难过,你且随我老婆子同乘一车,咱娘俩好说说话!” 说着,虞老夫人瞪了一眼儿子和孙子,便牵着姜氏过去上了她的马车。 一旁的虞望西和虞守东兄弟俩也满肚子疑惑想要问,可对上自家大伯父和二哥的眼神,只能乖乖闭嘴,转身上马; 想着到了驿站,他们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才安心! 这时,虞驰正和虞战南对父子也暗松了一口气,彼此看了一眼就利落跨上马背,并对秦沐道; “秦总管,咱们启程!” “是,二公子!” 这段插曲暂时结束,队伍再次启程前行,与老妇人同坐一辆马车的姜氏,眼泪怎么也擦不干,更是满心焦灼期盼着到前面的驿站; 也期盼着见到‘小公子’! 见姜氏一言不发,紧盯着马车窗外眼睛都不眨一下,且浑身紧绷,虞老夫人叹口气,便开口找话题; “莫要着急,到时自会到的,你且闭上眼眯一会儿!” “母亲,儿媳……儿媳心不能安!” 姜氏红着眼,沙哑的声音转头看向老夫人; 作为母亲,没人比她此时的心情更复杂,更不安! “谁心中能安宁?不过此事还等他们父子交代清楚才好,你切莫胡思乱想,劳神伤身!” “母亲,您说那小公子他是不是……” 说到要紧处,姜氏再次停下不敢往下说。 她怕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届时又是一场空! 她已失去女儿了,不想,也不愿再次遭受打击和重创! “这……”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又回想之前的种种可疑迹象,虞老夫人也不由得起了怀疑。 但是,她也不敢乱想! “到了驿站,一切会有分晓,此时多想无益!” “可是,母亲,儿媳觉得他就是咱们的……咱们的……桃桃……” 终于说出女儿名字的姜氏,低声哭了起来,满脸的泪水让一旁的童嬷嬷和丫鬟都跟着落泪。 虞老夫人心里怎么会没有期待,只是硬忍着不敢多想,但看着这样的儿媳又极为心疼,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只好又一声叹息; “你这孩子……” “母亲,那孩子的背影、个头、分明就是咱们的桃桃啊!” 说着姜氏擦了擦眼泪,紧抓着老夫人的手再次激动道; “那孩子一路裹得严严实实,有意避着咱们,怕是我们认出她……” “不,她定是担心咱们伤心难过,这才有意避着咱们,处处又对咱们照顾有加,和老爷……” “老爷……他……每次说起那孩子时都是满眼欢喜,连带着心情也大好,他定是我的女儿没错了!” “女儿……我的女儿她……她活着,她真活着!” “母亲,我的桃桃还在,她就前方等着我们!” 越想情绪越激动的姜氏,整个人有些失控,眼中泛着莫名的亮光,连带着抓着老夫人的手也隐隐颤抖; 这样的她,看着让人极为心疼! 骑马跟在车旁的虞战南,听着车内母亲低声念叨个不停,心里难过的双眼通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近车窗旁,低语安慰道; “母亲且安心,此事会让您如愿的!” 如愿? 也就是说,她的猜想是真? 情绪失控的姜氏,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出奇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回父子挨骂 安抚好母亲,虞战南才想起虞杳,不由皱起眉头,双腿轻夹马腹上前与父亲并行,并低声问; “父亲,妹……六儿去了何处?” “不知,秦沐说有要事去处理了!” “要事?” 虞战南更加疑惑,抬头望着前却是想不明白,有怎样要紧的事让妹妹这般着急! “你一路来都没遇到吗?” 虞驰正沉默须臾,便低声问有同样疑惑的虞战南。 “儿子一路来,并未看到六儿的影子,难道她不是回不归城?” 说着,虞战南腿夹马腹,加速上前与秦沐同行,并低声询问; “秦总管,你家公子去了何处?可是出了何事?” 秦沐看着急切的虞战南如实道; “二公子,公子只说有要事处理,至于去了何处属下也不知!” 一听秦沐这话,虞战南心里越发不安,再次从头到尾快速扫了一眼队伍,便又低声问; “可是与柯丞同去的?” “是,不过还有胡兄弟与架兄弟二人!” 胡兄弟,架兄弟? 难道是胡秀杰和架炎? 知道这两人的虞战南,立即回头朝后面的父亲看去,耳力过人的虞驰正轻点头表示肯定,他这才略略安心! “那你家公子可有交代旁的?” 虞战南不相信,自家妹妹一句话没留下就这么‘失踪’了! “公子让手下将货物送回去,安顿好老夫人和老爷他们后,带人去前面的次西接应她。” 接应? 定是出了大事! 虞战南十分肯定的暗想,心里也有了主意; “秦总管将货物送回去,接应之事就由我去!” 反正前方就是次西,虞战南打算亲自去找虞杳,不然他真不踏实。 然而,秦沐接下来的话,让他倍感无奈; “二公子,怕是不成!” “怎就不成?” 虞战南彻底着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失控,秦沐却依旧好言回答; “我家公子叮嘱,后面这十二车货由您送去关外,亲自交到大公子手中,容不得任何闪失,所以……” 虞战南犯难了! 既然是妹妹嘱咐,那这货物肯定也很重要,他就不能让她失望! “好,我亲自送货物去关外,接应之事,就拜托秦总管了!” “二公子见外,这本是属下职责所在!” 两人说完,和虞战南同来的四卫队长——方英,打马上前,低声同虞驰正说; “大爷,属下四人想掉头去找找小公子!” 方英仔细想了想,觉得虞杳很可能掉头朝良口方向而去; 因为,他们四人和虞战南,也是天不亮从不归城出发的,一路来却没有看到虞杳,排除种种可能性,他便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别说,还真被他猜对了! 虞杳带着柯丞,胡秀杰、架炎三人,此时还真在良口驿站不远处猫着! 因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虞杳担心他们人手不够,在次西行动时和鄱芜前来接应的人碰上,届时真就无法对应了; 所以,她临时改变计划,掉头朝良口而去,打算在那里动手! 此时,四人吃饱喝足,轮流守在官道附近的,等待廖谭与的人路过! …… 驿站上房 虞老夫人端坐在首位,双眼红肿的姜氏坐在她右侧,苗氏则坐在左侧,三个孙子乖乖立在门口,门外由丫鬟婆子守着,就是屋后,也有两个马夫打扮的年轻男子守着。 至于一家之主——虞驰正,安静立在老夫人面前,等待盘问。 赶了一天路的虞老夫人,吃饭都没心思,只喝了一口热茶,就抬头冷冷看着儿子开口;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声音不大,语气低沉,但眼神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虞驰正,若有一句假话,她这个母亲可是不讲情面的! 正因为清楚这点,虞驰正才打算全盘托出,一次说个清楚明白; “母亲,您的孙女,我的女儿桃桃……她确实活着!” “啪嚓……” 大惊失色的姜氏猛的起身,连带着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都没半点反应,蓄满泪水的双眼死死盯着丈夫,嘴唇哆嗦难言; “可……真?我的乖女还活着?” 看着这样的妻子,虞驰正心疼不已,上前握着她的手点头; “没错,还活着!” 呼吸困难的虞老夫人重重的喘了两口气,便哽咽着问儿子; “老大,此话当真?” 一旁的虞三虞四更是激动,齐齐开口; “伯父,妹妹当真活着?” “伯父,这是真的?” “母亲,儿子怎敢拿此事蒙骗您!” 再次听到虞驰正肯定的回答,虞老夫人、虞三虞四都激动的颤抖,姜是更是指甲死死抠着丈夫的胳膊追问; “老爷,我的桃桃呢?我的女儿可是那位……小公子,她就是小公子是不是?” “是,她正是咱们的女儿!” 虞驰正说完,感觉死死扣着他胳膊的手突然泄力,妻子——姜氏身体一晃,接着就放开他的胳膊就朝外冲去; “桃桃……我的乖乖,娘的女儿啊!” 虞驰正赶紧转身一把拉住情绪失控的妻子,摇着她的肩膀低声道; “夫人,冷静!” “我现在就去见我的女儿,我的桃桃……” 仰起头盯着丈夫说着,姜氏眼中不由落泪,可眼里却是有光的! 激动的一个劲抹眼泪的虞老夫人,此时也和大儿媳一个想法,只想见自己的孙女。 就是旁边的苗氏、虞望西、虞守东女子三人,也激动的落泪,一个劲儿的朝窗外张望。 见此,虞战南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母亲,妹妹此时并不在驿站!” “不在?她去了何处?不会又抛下我这个母亲不要了吧?” 失去女儿的这大半年,姜氏过的有多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得知女儿活着,她总觉得跟做梦一般恍惚,不安! “我的心肝肉去了何处?不会是你们父子又把她藏了起来?” 此时,就连着急见孙女的虞老夫人,也忍不住发脾气,指着儿孙一脸愤怒。 无奈,虞驰正只能好言安慰; “母亲,您……” “你闭嘴,让南儿说!” 此时的虞驰正,在老母亲这里没有一点儿信任度可言,就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被祖母点名的虞战南,只好老实回话; “妹妹本想到家后在与你们见面的,不想出了急事,她带人去处理了!” “既有急事,你们父子怎的不去,非让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去处置?” 虞战南…… 他倒是想去,奈何妹妹不给机会! 虞驰正…… 骂的不冤! 第二百六十一回跪地叩谢 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虞老夫人,拍着大腿厉声质问儿子; “你如实交代,我的乖孙好好活着,你们为何硬要说她没了,这是为何?” “母亲,此事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那就细细说来,反正我老婆子有的是时间。” 虞驰正一脸担忧,生怕将老母亲气出个好歹。 “母亲……” “这般做派做甚?活像我老婆在逼你一般!” 虞驰正…… 可不就是逼他么! 但这话他又不敢说! 无奈,最后还是选择从头说起; “此事,还得从我虞家军回京之前说起,母亲可记得你们进京时,桃桃生的那场病?” “我老婆子自然记得,正因这场病,我的心肝肉才……” 每每想起这件事,虞老夫人就难过的不能自已,此时更是没好气的瞪着儿子,示意他赶紧说正事,不要七扯八扯。 “你们离开肃州后,桃桃高烧了四五日,人差点就没了,好在老天有眼,她醒了过来,只是这场病,让孩子脑子里多了些匪夷所思之事,纠结再三,她还是同父亲禀明……” 至今,想起女儿所说的那些事,虞驰正就恨的牙痒痒,以至于整个人脸色都变,一旁的虞守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声催问; “伯父,到底是何事?” 此时,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的虞战南,心中也满是好奇,两眼盯着父亲,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桃桃说,在梦里她嫁给太子,可是皇家父子对咱们虞家早有猜忌,在太子登基后,我们虞家就被满门斩杀……” 瞬间,所有人脸色惨白,但心里却觉得只是一个梦而已,当真的话未免有些荒诞。 只有虞战南脸色愈发不好,甚至额头渗出汗。 而虞老夫人,却咬着牙怒视虞驰正; “就凭一个梦,你们父子竟然……” “母亲,这不仅仅是一个梦,这是关系到我们虞家上下一百来口性命的大事,它……是真的,那段时间,儿子一闭上眼便是满目鲜血,而且,我们的桃桃……她亲眼目睹我们一百来口人被斩尽杀绝,最后,她带着腹中的孩子跳崖而亡……” “砰——” 虞驰正话落,心痛到再也忍不住的虞战南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发紧干疼的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 “呜呜呜……我的乖乖,我可怜的孩子……” 此时的姜氏,早已捂着嘴泣不成声,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她都心疼那个怀有身孕跳下悬崖的女儿! 疼到心烂,窒息! “孩子许是体弱胡乱做梦,你们父子也跟着胡闹?” 还是接受不了,就因一个梦让她的孙女活离开亲人身边的虞老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责儿子。 虞驰正看着母亲,喉结上下滚动几许,便沙哑的声音又道; “父亲被封为神武侯,陛下有意将桃桃许给太子为妃,以及三月初一文康的出生,这一切都是桃桃梦中应验了的事,母亲还觉得只是一个梦而已吗?” 虞驰正红着眼的低声质问,问的虞老夫人面色惨白,软软靠在椅子上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老夫人就哭着追问; “那为何要狠心将我的孩子送走,她一个小女儿家家的,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不送走,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进牢笼吗?而且,此事是桃桃自己提出的,她说,只有离开,咱们虞家才不会被动,才会有一条退路……” 说到这儿,虞驰正已经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拿袖子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便又道; “我的女儿……好样的!如今,她确确实实给咱们虞家们打拼了一条退路,就连身中剧毒的顾北也是她救的……” “剧毒?顾北怎么会中毒?” 从不知此事的姜氏,上前抓着丈夫的手就追问。 就是虞老夫人也紧张的死死盯着他; “阿北到底怎么了?” 虞驰正闭了闭眼,忍着滔天的恨意低声道; “顾北在外被人暗害,差点就……” 说着,他抬头又盯着母亲压低声音问; “咱们远无冤近无仇,试问,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元启将神武侯之孙伤成这般?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想起儿子刚才所说的梦,虞老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惨白着脸,哆嗦着嘴皮子开口; “是……” 是谁她不能言明,只用手朝上指了指。 一旁默不吱声的虞望西,虞守东两兄弟,此时也终于明白一切,咬着牙强忍着恨意,心里确实极为愧疚; 愧疚这一切他们根本不知晓! 愧疚这一切让家里最小的妹妹承担! 更愧疚一路来,他们心里对虞驰正这个伯父多有抱怨! “就是南儿,被人追杀差点丢了性命,也是我们桃桃救了他!” 才知道小儿子死里逃生的姜氏,扑过去一把搂住还坐在地上失神的虞战南,低声呜咽着; “我可怜的孩子,娘的孩子……” “娘不好……都不知道我的儿差点……差点就没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虞老夫人相信,也不得不让她明白,且理解丈夫和儿子的决定。 此时此刻,她满心疼惜孙女,只想将她叫在身边儿好好看看,可惜人不在! “怕西儿和东儿也遭遇不测,所以父亲和儿子才决定,以护送您回乡为由,举家出京,然后再西行,彻底摆脱京城,摆脱皇家。” 虞驰正说完,虞望西,和虞守东兄弟二人红着眼上前跪地道; “多谢伯父爱护!” “侄儿多谢伯父!” “是该多谢谢你们伯父,要不是他一路相护,你们还不知会怎样呢!” 虞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子说完,就又问儿子; “我们都走了,那你父亲和二弟留在京中可怎么办?” 生怕丈夫和小儿子也遭毒手的虞老夫人,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又落泪; “母亲宽心,父亲自打进京上交兵权后,就不会有事,即便那对父子想要下手,父亲也不会任由他们搓捏的!” “那便好,我的桃桃她……” “母亲,往后切莫在孩子面前提起此事,她……本不想回来的,是梦中有人并将她送回来的,父亲说孩子受上天眷顾,是个有来历的,也是我们虞家的福星,往后事事顺着她便是。” 听儿子这话,虞老夫人一愣,回神后立即起身,面向门口跪地拜谢; “感谢苍天,诸神保佑我虞家上下!” 接着,所有人跪地叩谢…… 第二百六十二回人皮畜生 “公子,有人来了!” 架炎耳贴在地面听了听,便指着身后的方向提醒虞杳。 此时,身后的方向有四人已经出现在视线内,起身远远望去,虞杳发现带头的好像是方英,便站在路边等着他们上前。 同样,老远看见前方站在路边上的人是虞杳时,四人快马加鞭,上前跳下马背就齐声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你们怎么来了?” 虞杳确实好奇,盯着方英问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有他和元化、江连希、林云志的到来,接下来的事确实把握更大。 “回公子,属下四人跟着二公子前来,得知您有急事处理,便想前来帮忙!” 听方英这话,虞杳更加好奇;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英神色如常的回答; “属下猜测!” 好吧! 猜的挺准! 接下来,几人来到驿站对面,山脚下的山神庙,想在此歇息; 因为,廖谭与的人同样也要到对面的驿站过夜,他们倒是不着急。 不想他们才进去,后脚跟着进来两位背着沉重柴火的老人,看见到虞杳几人时,五十来岁,又黑又瘦,衣物上布满补丁的俩老人立即警惕起来。 由于背上的柴火太重,他们站在庙门口犹豫一番,见虞杳他们穿戴体面,又都面善,两人这才选择踏入。 进来,借着高高的香火台,他们放下柴火,转身朝着已经看不出面容的泥雕像拜了拜,这才在虞杳几人对面的墙边坐下,并时不时的悄悄打量着他们几眼。 这时,胡秀杰和架炎二人熟练的烧起火堆,又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放在火堆旁烤着加热,两位老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火堆旁的饼子,便扭头看向几人里年龄最小的虞杳; “几位公子可是要去常青?” 说话的是头上包着灰色布巾的老人。 说完,见方英他们都看向他,一旁穿着单薄的另一老人,赶紧拿胳膊肘子轻的砰了砰他,示意不要乱问。 头上包布巾的老人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虞杳笑着回答; “正是,两位老人家要不要过来烤烤火?” 虞杳依旧头戴羊皮帽,本就不大的脸被遮去了大半,但嘴角的笑容和真诚的邀请,很是让流了一身汗,此时冷的发抖的两位老人动容。 “二位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看出两位老人的犹豫和不安,虞杳又笑着安慰,善意满满的话,瞬间让两位老人不好意思起来,头戴布巾的老人缓缓起身,扶起老伙伴就过来; “一看几位公子就是好人,我们两个老骨头怕是打扰你们……” 上前站在火堆旁,穿着单薄的那位老人笑着解释,眼神不由在火堆旁的饼子上扫了几眼,然后低头不语。 “您二位请坐!” 虞杳指着他们脚边的两块土砖客气邀请,俩老这才坐下,且很是拘谨。 坐在火堆旁,加热后的饼子散发着阵阵麦香,让一早出来打柴的两位老人腹中更是饥饿难耐,眼神不敢盯着饼子看,又不想让虞杳几人看出他们的窘迫,只好低头伸手烤火。 见此,元化看了一眼虞杳,见她微点头,便拿起火堆旁已经烤软的饼子,起身递给俩老; “这干粮,你们垫垫肚子吧!” 低头的两老迅速抬头,看着递在眼前冒着热气的饼子,又顺着大手直直盯着元化,见他一脸真诚,干瘪的嘴唇蠕动几下,眼神又挣扎的看向虞杳; “这……” “不用客气,我们也就只有饼子而已,您二位将就着垫垫肚子!” “多谢几位公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吃上白面饼子,真是福气呢!” 头戴布巾的老人边道谢,边起身伸手接过元化递来的两个大饼子,布满皱纹的黑红脸上都是激动,和道不尽的感激,说着将一个分给身边眼巴巴盯着饼子的老伙伴; “吃吧!咱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另外一位老人手捧着饼子认真看了看,再抬起头眼中莫名闪着泪花,哽咽低声道; “多谢几位公子!” 看着他们拿到饼子的反应,和眼中的泪花,虞杳心中不是滋味,但还是露出笑容道; “不用客气,咱们今日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这饼子你们二位只管吃,管饱!” 其实,虞杳几人身上的干粮还真不多,但足够他们眼前这顿,便大方的如是说。 “一个就够,哪还能顶饱了吃,再说你们还要吃的!” 戴布巾的那位老人,边大口吃边笑着摆手拒绝,显然是个心轻的。 接下来,虞杳几人也边吃边和两位老人闲聊; “对了,您二位可知这附近有没有土匪?” 想起前几日夜里在对面驿站发生的事,虞杳就忍不住想打听个清楚。 果然,听到这话的两位老人脸色一变,立即停下进食,齐齐抬头看向正盯着他们的虞杳。 接着,那位头包布巾的老人起身,猫着腰,扒着门框儿朝外瞅了瞅,又过来坐下,一脸严肃的小声问; “小公子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一听这语气,虞杳就断定他知道点儿什么,便半真半假的小声回; “我们听说这里不太平,这才问一问您老!” 这时,另一位老人小口吃着饼子,朝门口瞅了一眼,就庆幸道; “几位公子幸好没去对面,不然……” 说到这儿他一脸后怕,那双浑浊的双眼也跟着紧张起来,就像在忌惮什么。 “对面?您老说的可是那驿站?” 知道驿站有问题的虞杳,有些明知故问,但她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最好让她知道那帮土匪的老窝! “可不是怎的?那里啊……就是个贼窝!” 头戴布巾老人的感叹,让虞杳忍不住笑了。 可不就是个贼窝吗! “这话如何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方英,边吃干粮边追问,那老人叹了口气,拿着剩下巴掌大的饼子又低声道; “那驿站的张吉,之前就是土匪出身,如今也只是披了层官府给的皮,白日做人,晚上就伙同那帮土匪抢财杀人,比畜生都不如,这几年,不知被他们害了多少性命,唉!老天无眼,怎就不收了这帮畜生呢?” …… 第二百六十三回如出一辙 “没人管吗?” 架炎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幼稚了,便一脸尴尬! 那老人听了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看了看手中的半张饼,就又缓缓回道; “听说,他们上头有人罩着,不然那张吉土匪出身,又怎会披上官府的皮?” 老人的话让虞杳都沉默了! 不过,官服不官服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张吉,注定是不能活命的! 低头往火堆里扔了两根柴,虞杳又抬头问老人; “那您老可知,那土匪的老窝在何处?” “这……小公子,您问此事……” 生怕虞杳又什么想法的老人,一脸担忧的试探问。 “就是问问,毕竟我们要在这条路上经常来往,问清楚心里也好有个防备!” 一听虞杳这话,老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便点头赞同; “是该如此,不过那帮畜生就在咱们这后背的山上,站在山头,看对面的驿站可是清楚了!” 老人的话,莫名让眼前一亮,就像听到了什么惊喜一般,她嘴角带笑又问; “那土匪头子是何人?” “牛边,算起来还是我们同村儿的,不过这小畜生打小就偷鸡摸狗,十来岁时就欺男霸女,害的整个村子不得安生,后来被村民赶了出去,他就在这山上的后坳头当了土匪,几年前,他带人回村儿闹了一场,不光搜刮走了所有人的过冬粮食,还砍死了几个好后生……” 老人说到这儿,一旁穿着单薄的老人,眼里落下了泪; 虞杳猜测,他的子孙可能也被这牛边给害死了! 因为提到了两位老人的伤心处,虞杳没再接着往下问,而是又塞了热饼子给他们,两位老人谢了再谢,这才小口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完两张饼子的两位老人,不由看向门外,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就要回家。 虞杳看了眼靠在香火台上的两大捆柴火,就不由问; “二位大爷,这柴火你们是背回家自用,还是背去卖?” 闻言,方英几人看下虞杳,便知道她什么意思。 那老人一愣,转身满脸笑容的回答; “背回去休整一番,那粗壮的劈开,等天好了晾晒几天,就背出去卖,也能换几个钱呢!” 老人说着就一脸欢喜,为这一捆柴能换几个钱而欢喜! 再次,虞杳心头一堵,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又笑着问; “您二位能不能将这些柴卖给我们?” 这话,换来两位老人一愣,瞬间明白虞杳是有意要帮他们,便一脸感激的拒绝; “多谢小公子好意,只是这柴火卖给你们也无用……” “有用,不瞒您说,我们晚上就在这里过夜,没柴火多少有些扛不住,您二位就行行好,将这两捆柴留给我们吧!” 听虞杳的话,老人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大手一挥笑着说; “既然如此,这两捆柴火就留给你们取暖,也感谢你们的白面饼子!” 虽然老人心里清楚,两捆柴火换不来四个这样的白面饼子,但也是他们的心意。 这时,方英起身,摸出两角碎银子上前递给两位老人; “这是我家公子给你们的柴火钱!” “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 “二位收着,不然我家公子也不好收你们的柴火!” 一听方英这话,两老低头看了看拇指大小的银角子,这才颤抖着收道谢; “多谢几位公子好心!” “天快黑了,二位收好钱赶紧回去吧!” 生怕两位老人路上发生什么,虞杳好心提心。 二人小心翼翼将银角子贴身收好,在方英等人的帮助下将柴火搬到墙角,解下绳子,这才高兴,又不舍的离去! 两位老人离去不大会儿,天就黑了! 正围着柴火堆取暖的虞杳几人,突然听到脚步声,方英几人立即起身抽出随身武器贴在门口,就听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我!” 是柯丞! 许是听到屋内微弱的动静,怕引起误伤,外面的柯丞才出声提醒的。 接着,手握长剑,肩上挎着一个包袱,一身锋紫色劲装,外套羊皮坎肩,脖子上戴着一条羊毛围脖,清冷又帅气的柯丞带着一股冷风踏入庙门,直朝虞杳而来; “这里有一些肉和干粮,公子吃些吧!” 说着将肩上的包袱递给架炎,看着方英四人点头打招呼,接着在两老人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低声道; “公子,他们刚刚进了驿站!” 一听这话,在此已经等了两天的虞杳来了精神,看了一眼门外就低声问; “几辆车?多少人?” “四辆货车,两辆马车,马车内共有八名女子,车夫以及护卫共计二十人!” 柯丞冷冷清清,透着洒脱的声音说的清楚明白,虞杳却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才六辆?” 除去两辆马车,也就说只有四辆货车! 四辆车能拉多少粮食? 或许,车上根本就不是粮食! 这么一想,虞杳但是不再纠结,反而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是不考虑牛边这帮土匪,他们半夜摸进驿站,连同张吉几人全给收拾了,然后拉着货物趁夜离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牛边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不然…… …… 二更过后,躲在驿站暗处虞杳几人,就见对面山上有火光闪了几下; 接着,驿站正大门悄悄从里打开,有人举着火在门口把晃了几下,然后火把迅速熄灭,大门又被轻轻掩起,一切好奇天衣无缝,无人察觉! 偏偏,躲在上房屋顶的虞杳,将这一切看的清楚,眼神不由冷了又冷,心中不由暗叹; 好一个里应外合,官匪勾结! 接下来,就如同他们上次遭遇的一样,五六个人从正门大摇大摆而入,直朝后院而去,跟逛大街一样,上前将已经昏睡过去六个守夜人直接给杀了。 或许也是因为上次的事给了他们教训,这次他们动作格外迅速,就在刚套好两辆货车时,前院儿突然传来大叫声; “来人,有土匪,有土匪抢劫杀人,快来人!” 响彻云霄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原本在房里沉睡不起的护卫,迅速抄起武器冲出来,跟着一道黑影来到后院,和还愣在原地的几人打了起来。 很明显,土匪根本不是这帮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们全部解决。 可是,此时的前院冲进了一帮土匪…… 这一幕,和前几日夜里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 第二百六十四回替天行道 三更半夜,六辆马车在官道上朝次西方向极速行驶,前面两辆马车里拉着八名昏睡不醒的年轻女子! 至于他们身后的驿站; 此时一片狼藉,五名驿差、三十来土匪,以及住在这里押送货物的二十人全部被杀,而且还是与土匪火拼而亡! 相信天亮后,官府会给出同样的说辞! 一夜疾行,天刚亮他们就到底次西,和连夜赶来接应的秦沐等人遇上; “公子,这是……” 看着后面拉满货物的四辆货车,以及不知道谁在里面的两辆马车,秦沐一脸懵; 难道他家公子又去接家人了? 眼看着天就要大亮,虞杳没时间解释,便指着两辆马车道; “先找地方,将这些姑娘安顿好!” 姑娘? 秦沐更是一头雾水,若不是知道她真实身份,他真的会怀疑他们几人去抢劫了! 还是欺男霸女的那种! 而后面的王二石他们,眼珠子不由瞪的老大,但是忍着没敢多问。 “公子想要将她们安顿在何处?” 吃不准这些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秦沐不由一问,却把虞杳给问愣了; 是啊! 将她们安置在哪里妥当? 不知她们底细之前,如意居和庄子上是万万不能去的! 那…… “进城,在偏僻的地方找个院子先安顿起来,其余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虞杳又看了一眼马车,便小声吩咐; “这马车处理了!” 一听这话,秦沐大抵明白怎么回事,严肃的低声回答; “是——” 说着,虞杳便带头,要朝着沙城方向而去,秦沐立即出声问; “公子,您这是要……” 虞杳指了指拉着八名女子的两辆马车,低声道; “去山上,莫要声张!” 瞬间,秦沐明白,看向那两辆马车也一脸警惕。 “她们……许是已经醒了,你们路上不要乱说话,进城安顿好就严加看守,莫让她们逃出去!” 虞杳要不确定这些女子是被迫的,还是廖谭与特意培养的,所以很是小心谨慎,生怕被她们听到什么。 “属下明白!” 说完,虞杳骑着初一,怀里揣着忙了一夜的十五,打马朝沙城方向而去。 看着他们走远,秦沐等人才检查了一番马车,没有看到任何标记之类的东西,这才动身进城。 而虞杳八人,驾着四辆货车抄近路,直奔位于不归城和沙城之间的猛虎寨。 …… 猛虎寨 裘饱饱坐在灶房门口,手拿着菜刀熟练的宰杀肥鸡,给自己准备晚食; “又是鸡,都吃腻了!” 天天吃鸡的裘饱饱低声嘀咕着,手上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慢。 突然,大门方向传来响动,他愣了一瞬,偏那声音却越来越明显,一听就是有人朝院子而来,裘饱饱直接举着菜刀上前,想看看是何人在此造次。 不想,还没走近大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用力拽着马往院里拉,那浑身用力的马后面,拖着装有满满货物的大车; 当即,裘饱饱一脸懵,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扭头看了看身后熟悉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锋利的菜刀,这才鼓起勇气,一脸凶神恶煞的喝问;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裘饱饱举着菜刀理直气壮的质问,给用力拉着马的胡秀杰问不会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这时,大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裘饱饱,快帮忙将车拉进去!” “公子!您……” 听到熟悉的声音,裘饱饱激动的垫起脚尖儿朝大门外瞅去,但是马车拉的货物太多,将大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扔掉菜刀,上前抓着车辕用力往里拉。 由于大门外是一个陡坡,且路不怎么平,马儿拉的着实吃力,好在他们几人一番前拉后推的配合,第一辆货车终于进了院子! 有了经验,后面三辆货车轻松进了院子,累的浑身是汗的虞杳丝毫不敢松懈,看着激动的裘饱饱问; “山上可有藏放粮食的地方?比如山洞什么的?” 正因为这里以前是土匪窝,虞杳料定肯定有藏东西的地方。 “还真有,就在后面,属下带公子前去看看!” 说着,裘饱饱在前面带路,直朝灶房后面的山体而去; 上前,跟着他进了柴房,然后挪开几捆柴,推开后面墙体上的一扇木门,一个漆黑黑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公子,这里是之前那些土匪存放粮食和宝贝的东西,现在都是空的,可以放不少东西呢!” 说着,裘饱饱从一旁摸出火把点着,带头踏入山洞; 山洞口不是很大,只容纳两人并排进出,可是越往里走越宽敞,地上还有以前掉落的粮食颗粒,以及墙上的各种划痕。 “公子,有两边儿还有两处通道!” 显然,裘饱饱对这里很熟悉,他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先从右边儿的通道进去,转了一圈后又从左边的通道出来,回到他们刚才进来的地方。 “是挺大,挺干净,放粮食再合适不过!” 虞杳满意的出去,几人开始将车上的货物往山洞转移,不想才搬了半车就发现异常; “公子,您看!” 柯丞指着厚厚稻草下面的木箱子惊唤虞杳。 原来,上面整整齐齐码着粮食,下面与车身齐高满满当当摆着一层小箱子。 瞬间,几人围上去,柯丞撬开其中一口小箱子,露出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黄金锭,虞杳拿起一块翻过底部一看,果然有一个类似鹰形的印记,且每块儿都有。 而且,这与她从暗室搬走的那批黄金,底部的印记一模一样! “再看看其他三辆车!” 几人迅速搬下上面的粮食袋子,扒开铺在箱子上面厚厚的一层稻草,同样大小的箱子露了出来; 打开,依旧是满满当当的黄金! 直到第四辆车终于不一样; 十二口小木箱子里面,都是各种珍珠,宝石之类的稀奇玩意! 至此,虞杳终于明白,廖谭与这是往鄱芜搜刮财物,就是不知他之前送去了多少? 而她拿走的那批黄金,又是何人藏匿在那里的?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虞杳更加清楚,这些东西若不妥善安置,肯定会惹出大麻烦! 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她便下令; “将粮食搬进,这些箱子装在两辆马车上我们拉走!” “是——” 方英应承着,就带头忙碌起来,虞杳则趁他们忙碌,搬出两口装有黄金的箱子让柯丞去后面埋起来,留着以后备用。 不知道溜哪去的十五,突然蹿出来跟去当‘监工’…… 第二百六十五回家人团聚 “我的乖乖怎么还没回来?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吧?” 住在冬实院,翘首以盼五日的虞老夫人,忍不住又问这个,她每天都要问多次的问题。 孙媳儿——沈若云也无奈,只能好声哄着她; “祖母安心,六弟不会有事的,再说她时常在外行走,已经习惯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虞老夫人更加心慌,难过,眼泪汪汪就问孙媳; “你妹妹,经常出去?” 旁边抱着孙子的姜氏,闻言也不由看向儿媳。 被婆祖母与婆母盯着的沈若云,只好实话实说; “生意越做越大,外面时常有事要妹妹亲自去处理,她一个月里最多在家也就三五日,有时一出去就个把月,忙的脚不沾地。” 说完,沈若云就心疼的不行,可她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们的吃穿住行都是虞杳挣来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脸色一沉,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就抱怨; “有事,怎的不让阿北阿南去忙,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在外面多危险!” “老大,回头给孩子说说,往后外面的事交给几个兄长搭理,让孩子在家养着,莫要到处跑了!” 虞老夫人话落,沈若云面色一僵,立即不敢吱声。 一旁盯着门口盼着女儿回来的姜氏,也不由一愣,满目慌乱的看向丈夫。 而虞驰正,在听到自家母亲这番话后,脸色突然一变,极其严肃且强硬的开口; “母亲,您疼孩子的心儿子能理解,但今时今日,咱们一家老小能平安无事的聚在此处,都是我的女儿独自一人打拼的,没道理她独自一人受苦受罪打拼的这一切,白白让给兄长的。” 听闻此言,虞老夫人脸色一变,立即就着急解释; “老大,我老婆子并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 虞驰正冷冷淡淡,直直盯着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让整个堂厅安静一片,连牙牙学语的虞文康小朋友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窝在丫鬟怀里不吵不闹。 “您只需记得,您的孙女已经没了,如今活着的是我的幼子,我的六儿,是我们虞家最困难时,她毅然决然站出来,用自己光明正大的身份,和我们谁也不知道的苦楚换来了今日的一切,往后,这一切只能是她的,谁都别想打分毫主意!” 虞驰正态度强硬,面容极其严肃,说的老夫人满脸愧疚和心疼,她擦擦眼泪刚要开,就听儿子又冷冷道; “往后,我的六儿想要怎样谁都不能阻拦,她就是想将这天捅个窟窿,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会递上自己的肩膀,任她踩踏直上。她若想要搅海,我这个父亲第一个以身填海,任我儿垫脚。” 一旁的姜氏听到丈夫这话彻底安心,并感动的连连抹泪。 她的女儿,就该受到如此待遇! “是我想岔了,原想着他们哥几个初到此地,一无功名,二无靠山,正好可以接手眼下的一切起家……” 老夫人这话更是让虞驰正心里窝火,眼中冒着寒光厉声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何苦盯着自家兄弟的家产打主意,他们哪个敢有此等心思,我第一个亲手废了他!” 一旁的苗氏吓得不敢出声,心里却暗自庆幸两个儿子跟着虞战南出去了,不然一顿警告是逃不了的! “我儿所做之事,是多少男儿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地步!母亲,您只记住六儿是我与姜氏的幼子便是,这世间凡是男儿能做之事,我的六儿就没有不能的,您若真心疼孩子,往后就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省的让孩子心寒!” “是我老婆子老糊涂了,你放心,我老婆子往后不会再提此事,也会加倍疼我的乖……六儿,不会让她寒心的!” 虞老夫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到底没有到胡搅蛮缠的地步,听儿子的这一番话,她也满心羞愧,更是觉得对不住孙女儿,不,是小孙子! 见自家老母亲说的真诚,虞驰正这才彻底安心,让一旁的姜氏、苗氏、还有沈若云也跟着将心放在肚子里。 此时,刚进城的虞杳,低声同方英吩咐; “你们拉着货我先庄子,我随后跟上。” “是——” 知道车上所拉货物很容易惹出麻烦的方英,答应一声后就朝西门而去。 虞杳则带着柯丞去如意坊,想问一下那八名女子什么情况,不然她心里着实不安。 当时,她怕那八名女子落入土匪手中被糟蹋,在明知是麻烦的情况下,亲自将昏迷不醒的她们一个个抱上马车; 如今,她只希望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不想,两人刚到宝月巷,就和秦沐碰上; “公子,您一路可还好?” 问完,刚从如意居出来的秦沐就盯着虞杳打量一番,见她一切正常这才安心。 “都好,她们八人怎样?” “她们被人下了一种特殊的药,每天就是睡,醒来的时间不多,倒也安生。” 听到这儿,虞杳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如意居,打算处理完一切再回家。 再者,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和一家人相处的心理准备! 见虞杳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家门不动,秦沐不由低声道; “这几日老夫人,老爷与夫人他们眼巴巴等着公子,公子您……” “等忙完再说吧!” 说着,虞杳果断转身往出走,且边走边问; “他们都安顿好了?” “公子放心,敖管家都已安顿妥当,那十二车货物也由三位公子亲自送去关外。” 虞杳点点头,脚下加速,刚要转出巷口时,身后传来叫声; “六儿——” 是虞驰正的声音! 虞杳脚步一顿,愣了一瞬便转身,就见一声普通青蓝长袍,干净利落的虞驰正激动的朝她大步而来,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破天荒的虞杳有些手足无措,在她想要对过家门而不入的行为找个合适借口时,虞驰正已经上前; “老爷——” 秦沐和柯丞二人齐声打招呼。 “自己人莫要客气!” 说着,虞驰正盯着虞杳笑问; “我儿可是事情还未处理妥当?” 神色和语气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心疼,唯独没有一丝责备,让虞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是有急事还未处理好,所以就不打算回家,还望父亲见谅!” “我儿哪里话,你在外奔波劳累,是为父无能,不过我儿可是要去关外?” 虞驰正满眼宠溺和疼爱,不过在说起关外时,又充满了好奇。 见此,虞杳点头; “是要着急去一趟,父亲想不想去看看?” “好,我儿且等一等,为父这就去骑马!” 满心欢喜的虞驰正,说着大步朝如意居而去; 很快,就骑着陪伴他多年的宝马——黑狮而来。 “那八人仔细盯着,我后日回来再说!” “公子放心,属下会亲自盯着!” 在秦沐的目送下,虞杳骑上马背,与父亲和柯丞朝西门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回带父西行 “什么?老爷和谁出去了?” “回夫人,老爷刚才急匆匆进来,说他跟着我家公子出去一趟,两三日就回来,让您与老夫人不要担心!” 敖通的话让姜氏又激动又失落! 让老夫人心中不安,却什么都没敢说,只是满脸失望! 苗氏也看了看门口,只能叹气,心里却很是心疼这个侄女! 唯有沈若云最是淡定; 因为这样的情况她早已习惯! 走见老夫人和两氏情绪低落,便开口安慰; “祖母与母亲安心,六弟经常这样忙,以后你们就习惯!” “我可怜的孩子,忙的有家都不能回,十有八九在外面连口热乎饭都得吃不上!” 想到女儿忙的连回家吃口热乎饭的时间都没,姜氏就心疼的落泪,老夫人和苗氏也红了眼,见此,敖通开口安慰; “夫人安心,我家公子会在城外的庄子上过夜,那里厨娘丫鬟都有,吃住也不会差的!” 姜氏赶紧擦了擦眼泪看着敖通问; “庄子?离这城里可远?” “不太远,公子天黑前就能到!” “那便好!” 姜氏终于安心,敖通行礼退下,老夫人心情也极不好,沈若云只能抱着儿子逗她开心。 …… 翌日 天还没亮,带着父亲在城外的庄子住了一夜的虞杳,和柯丞,方英几人驾着那两辆货车早早出发,于半夜到达关外。 “儿子见过父亲!” 出来迎接的虞顾北,上前跪在虞驰正脚边,满眼泪花,心情除了亲人相见的激动以外,还有深深的愧疚。 “起来!” 虞驰正拉起这个引以为傲的长子仔细打量一番,见他气色不错,身体也比之前在京时壮实不少,心里终于踏实。 “外面冷,咱们进去再说!” 虞杳开口提醒,一行人连带着两辆货车进了新建起的院子的上房,厨房里也跟着亮起灯,有人忙碌着给他们准备晚食。 虞杳都来不及休息,就问忙着给他们倒水的虞顾北; “大哥,那批粮食放在哪里?” “就放在后面的仓房,六弟可要看看?” 往里搬粮食的时候,虞顾北就发现那批货有不对劲儿,见虞杳这般问,就掏出钥匙打算亲自带她去仓房看看。 “大哥带路,正好将这些货搬过去放一起!” 虞杳指着院子里的两车货物说完,柯丞几人就上前般东西,跟着虞顾北来到后面的仓房,将四十多口小箱子整整齐齐码在当粮食的仓房内; 虞杳才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子,灯光的照耀下,满目金色,闪的人眼花,虞驰正当场愣神,一脸惊诧指着一排箱子声音都变了; “这……哪里来的?” 这么多黄金,虞驰正这个镇国将军都猜不到女儿是从哪里得来的,但心里清楚,能把这批货拉回来,定是危险十足! 不由得,看向虞杳的眼神除了担忧,便是满满的不安; “我儿,你这几日去了何处?还有这些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见此,虞杳拿起一块金锭子,并将底部露出来给父兄看。 看到类似鹰形印记的时候,虞驰正本就严肃的脸上带着凝重,并察觉到事情极其严重; “你该不会去了鄱芜吧?” 此话一出,虞杳眼神一亮,就不由追问; “父亲怎会认定儿子去了鄱芜?难道你见过这图案?” 虞驰正看了一眼这些箱子,这才缓缓道来; “多年前与鄱芜人有过交手,他们皇室用的就是这个图案,不过一般但不常见!” 皇室? 果然廖谭与同鄱芜有牵扯! “我儿,你还没告诉为父,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看着老父亲神情神色不安的盯着自己,虞杳便放下那金锭,盖上箱子,才缓缓开口; “此事,还得从常青说起,那日在客栈……” 虞杳不急不缓,将常青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个密道的事讲的出来。 听闻女儿以身涉险,干了这么危险的事,虞驰正忍不住一阵后怕,甚至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可是对上女儿水灵灵的双眼,以及满眼的坚定神色,老父亲想要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忍心说。 最终,满心后怕的他转身盯着长子责怪起来; “你们两个做兄长的,也不照顾好六儿,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等危险!” 瞬间,所有懵了,尤其是虞杳; 这和她两个哥哥有什么关系? 柯丞…… 果然,老爷就是老爷,张嘴就是理! 方英几人…… 将军还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 倒是虞顾北最为淡定,且一脸自责的低头认错; “都是儿子没有照顾好六弟,让她以身涉险,还请父亲责罚!” 虞杳…… 怎么还玩起真的了? 可不带冤枉无辜的! “父亲,此事是儿子的主意,同两位哥哥没关系。再说,这次出行两位哥哥根本就不知晓,您要罚就罚我吧!” “我儿哪里有错,都是他们俩人没照顾好你,才让你……” 说到这儿虞驰正又看了一眼那些箱子,都不敢想当时女儿若是被人发现的后果,跟着面色一沉,就要责罚长子,却被虞杳抢先一步开口; “下次再做危险的事,儿子定会叫上大哥与二哥帮忙,还请父亲息怒!” “那也不能就此……” “父亲,这些黄金还等着大哥处置呢,您就饶了他吧,不然您连儿子一同处罚!” 要比脾气倔,虞杳绝对赛过他们; 见此,虞驰正也松口,看着她用极其温柔的口吻叮嘱; “我儿,往后万不可这般行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父与你祖父怎么活?” “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请父亲放心!” 虞杳的乖乖认错,换来虞驰正的满脸欣慰,这事儿也算就这么过去了。 趁机,虞杳赶紧转移话题; “大哥,接下来这段时间,麻烦你让人将这些黄金融了,重新打磨倒模。” 不然,带着鄱芜皇室印记的黄金,她可不敢拿出去用,就是放在这里也后患无穷。 “六弟放心,此事几日就能成!” 这段时间,虞顾北暗中召来了不少以前的手下,打铁炼金什么的,一点儿不在话下…… 第二百六十七回父亲担忧 翌日 虞杳带着父亲去新生村转了一圈,看着井井有条的村落,以及各自忙碌的男人们,虞驰正都不敢想象,这些人之前都是牢里的囚犯! “他们可还安分?” 同样作为男人,虞驰正再清楚不过他们的心思,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毕竟,这可是曾经犯过大错的一群人! “目前都还好!” 相对来说,虞杳的回答就显得轻松许多,好像对这些人的以后没有任何担忧一般! 站在城楼上,目眺远处的牧族,虞驰正又极其委婉的提醒女儿; “他们不会一直这般安分的!” 瞬间明白老父亲担忧的虞杳,扭头看着他正色道; “正因如此,才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我儿是想让他们对抗西边的那些牧族?” 瞬间明白女儿意思的虞驰正,一脸诧异问完,便是满目惊喜; 在他看来,女儿能走一步想三步,这般心智绝对不比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差! “是——” 虞杳坦坦荡荡的点头承认自己的想法,并看着远处不急不缓的又说; “他们若一直安分,便一直是这新生村的村民,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若有旁的心思,那只能是对付牧族的武器!” 看着面前格外淡定的虞杳,虞驰正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骄傲,嘴角也忍不住上又问; “我儿就不怕你手中的武器,转身投靠那些蠢蠢欲动的牧族吗?” “不怕!” 语气格外坚定的说完,虞杳双手挪开城墙,看了看粘在手心的沙土,便自信满满的看着虞驰正道; “一来,牧族不会相信,也不会轻易接受外来人。二来,他们不会想要和我为敌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 虞杳的话让虞驰正心情愉悦,忍不住大笑出声,多日来的担忧和郁闷也一扫而光,满心都是对未来日子的期盼。 说话间,就见不远处新生村的男人们,迅速集结,在前方的空地上开始操练,远远看去有模有样,让许久没有练兵的虞驰正都有些手痒; “倒也有些模样!” 能得镇国将军这番夸赞,已是极为难得了,虞杳也很满意; 不过,对那个领队操练的陌生年轻男子的背影,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边知晓,那定是她大哥——虞顾北手下的人。 看了一会儿,父女俩满意的顺着城墙下来,又朝通往北边的山脚的暗门而去。 过了那道严禁把守的暗门儿,顺着新建的小拱桥过了结满厚冰的宽河,来到山下的隐蔽石屋前,里面忙碌的虞顾北立即迎出来; “父亲,六弟!” 寒冬腊月,看着满头热汗的虞顾北,虞驰正这个老父亲也满脸好奇,忍不住朝前方隐蔽的石屋看了看,一阵锤子敲打的声音让他面色骤变,神色极为严肃的看向长子; “你……” 虞驰正想要问出心中的猜想,到底这种事不敢轻易开口,便死死盯着长子,想让他自己回答。 对着父亲犀利的眼神,虞顾北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正当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之时,虞杳坦然的开口; “父亲进去看看吧!” 说着,虞杳淡定的朝暗屋走去,虞驰正深深看了一眼长子,这才抬脚跟上去。 才踏进小石屋,一股热浪迎面而来,熟悉的炭火味儿以及铁味儿,验证了虞驰正心中的猜测,他内心恐慌不安的同时,却又莫名的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此时的他又有些说不清楚! 胡思乱想间,虞驰正随着虞杳来到最里边,就见二十来个壮汉光着上半身,有力的臂膀挥舞着铁锤,互相配合敲打着通红的铁块儿,越往里汉子手中的锤子越小,手中捶打的铁也越有模样,直到来到最里边儿; 看着满墙的各式锋利兵器,以及成堆未开锋的刀剑,虞驰正忍不住腿软,甚至说话都发不出声音! 好一会儿后,他压下心中的惊恐,看着前面面色如常,拿起各种兵器仔细检查的女儿,才上前想要问什么,不想虞杳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刀笑着问他; “父亲看看这刀如何?” 如何? 他哪里有心思看刀? 若是儿子问这话,虞驰正二话不说一通责骂。 可面对虞杳,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五官放松,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来仔细观察一番,并拿在手中试了试手感,这才缓缓道; “是把好刀,都快赶上为父之前用的那把了!” 说完,虞驰正看着女儿,希望她说点儿什么,可虞杳又转身朝一旁的墙角而去,拿起几支箭头在手中仔细掂量,而后就问一旁不说话的虞顾北; “大哥,这箭头的质量,你们可有试过?” 心里忐忑不安的虞顾北看了一眼老父亲,这才开口回答; “每一批都让人测过了,硬度极佳,是我用过箭头中最好的!” 说起这事,虞顾北一脸骄傲的盯着自己的妹妹,然后毫不掩饰的夸赞; “还是六弟提供的方法好!” “我也是纸上谈兵,真正靠的还是大哥与各位师傅。” 说着,虞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虞顾北; “这小玩意儿大哥看看,若没什么问题抽空让师傅帮我打出来!” 虞顾北刚要伸手,图纸就被老父亲拿走,并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暗器?可是我儿自用?” “是,这小玩意儿带着防身用!” 虞杳笑着回答完,就见虞驰正一脸严肃的对长子道; “宜小不宜大,能藏在袖中和腰间最佳,且要极其锋利,最好一招毙命!” 虞驰正句句说到点子上,也替虞杳说了想说的话。 虞顾北这才恭敬的双手接过图纸,并好生答道; “是,儿子记住了!” 说完,虞顾北将图纸小心的收了起来,并带头朝另一边儿去; “六弟,这里看看!” 说着,他们进了左拐来到隔壁的石屋,这里没有敲敲打打的声音,瞬间清净许多,但依旧热气涌动。 往里走,依旧是两个大炭火炉,光着膀子的男子用力推拉着半人高的风箱,碳火随着强大的风力发出幽蓝的火光,将一块块儿容器里的金色块物慢慢融化成液体,最后被倒入模具,待彻底冷却后成了一锭锭金子…… 没错,这里是融金的地方,融的是虞杳带回来的那些特殊金子。 虞顾北从角落的箱子里拿起一锭金元宝,低给虞杳; “六弟看看,可还满意?” 金锭和市面流通的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底部的印记也彻底消除,虞杳非常满意; “不错,后日都能融完吗?” “可以!” 得到虞顾北的肯定回答,虞杳才满意了带着父亲离开。 不过,从石屋出来,虞驰正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个憋在心里的敏感问题; “六儿,私造兵器可是死罪,此事你可明白?” 第二百六十八回自信坦然 在父子俩的注视下,虞杳点头; “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冒这险,万一……” “父亲——” 虞杳面色严肃的打断虞驰正,并转身指着后面的石山问; “父亲看见这座山了吗?” 心神色同样严肃的虞驰正微愣,这才转身顺着虞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座需要仰着头看的大石山,且延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 正当他不解女儿何意时,虞杳的话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座山上都是铁矿,且含铁量极高,从山上搬下来炼炼就能用,父亲觉得,肥肉放在嘴边,我岂有不吃的道理吗?” 虞驰正…… 确实没道理! 可是…… “此事太过于冒险,万一走漏风声……” “父亲怕什么?在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是在这里,朝廷知道了又何妨?” 女儿淡淡却极其自傲的语气,让虞驰正说不出一句话来,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欣喜,这时又听虞杳淡定道; “相信用不了多久,祖父也会找机会脱身,届时,我们虞家就彻底跳出棋盘,摆脱沦为棋子的命运。” 听到虞杳这话,一旁的虞顾北想起前两日弟弟告诉他的事,又想起妹妹夹起脱身的真相,便心疼的不能自已,满眼都是愧疚和自责,也大胆开口; “父亲,打造兵器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要做什么,但是没有这些兵器,我们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大哥说的没错,种种迹象显示,鄱芜迟早会和元启有一战,而在这之前,我们要做足一切充分准备自保。” 虞杳的地盘若连从南至北横向连起来,正好如同一把刀一样,切断了元启和鄱芜大部分的相连,甚至模糊不清的地方,这种情况下一旦有战事起,是最容易被灭的; 所以,她要尽一切可能让迅速强大起来,并且让鄱芜和元启都不敢轻易打她的主意。 虞杳说的确实没错,虞驰正也无话反驳,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他,便一脸正色问; “我儿,接下来有何打算?” 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说通的父亲,虞杳心中松快,抬脚边往前走边低声道; “如今,兵器和钱我都不差,就差人了。” “此事倒也不难,为父还能帮我儿拉扯一些人来,只是不知我儿要多少人?” 这个问题,虞驰正问的有些小心,就是想试探虞杳的想法。 “自然越多越好!” 虞杳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大大方方的如实回答,不想让虞驰正和虞顾北父子一愣,手心儿不由得冒汗。 越多越好? 怎么有种建立军队的感觉? “从北边儿的三义山区到这里,再连接南边儿的太平山区,这地盘儿说大不大,但有我上万头牲口,以及几百口人。当初他们义无反顾的跟随我,那以后的日子里,我就要竭尽全力保他们吃喝无忧,甚至让他们都有安稳幸福的小家……” 说到这儿,虞杳扭头看向盯着她虞驰正接着说; “所以,我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部曲,一只能保护我的人,我的牲口,甚至周边百姓安危的队伍,这便是我目前的打算。” 虞杳满眼坚定,坦坦荡荡的盯着虞驰正说完,又看向虞顾北笑说; “当然,大哥和二哥有别的打算,我也支持!” 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虞顾北,对上虞杳的眼神立即给出回答,并笑着补充; “六弟不嫌弃,大哥以后跟你混了!” “有大哥这样的人才,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兄妹二人说着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让一旁的虞驰正也下定决心; “我儿说的也有理,既然我们一家在此处落脚,自然要有自保能力的!” 说完,虞驰正叹了一口气,又道; “人手之事,为父来办,我儿只管放心!” 虽然没说能找多少人,但虞杳心里清楚,堂堂镇国将军手底下,不可能没有私兵的! 父子三人边走边说,才到城内府兵住的地方,就见虞战南迎面跑来; “父亲,六弟,你们去了何处?我找了大半天也没看到你们。” 见虞战南急匆匆的样子,虞杳不由问; “二哥可是有事?” “那边儿训了几只鹰,想让父亲和六弟去看看。” 虞战南说完,扭头朝着北边儿的山下看了一眼,便压低声音问; “可是大哥带你们去了那边儿?” 闻言,虞杳点点头,就听虞战南又小声抱怨; “我也想去看看的,大哥就是不让去!” 说完,虞战南还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想要他松口,却听; “过一段时间带你去看,最近不行!” 其实,山下石屋炼铁打造兵器的事,虞战南知道的,只是没去看过,所以心里格外好奇。 除了他们父子四人外,也就舒墨,柯丞,秦沐等人知晓,其余人连点风声都没听到。 父子三人回到住处,就见院里摆着三个笼子,里各关着一只黑鹰。 虞杳上前围着笼子转了一圈,就忍不住问; “这鹰被训好了?” “训好了,我早上刚试过,很灵性,传信什么的不在话下。” 虞战南的话让虞杳满心好奇,心里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这时,虞顾北上前,指着最前面那只笼子里较小的一只鹰对虞杳说; “这只是特意为六弟训的,是三只里面最灵性的一只,回头你将它带走,有急事用它传信,这两只留在这里用。” 说着,虞顾北带上羊皮袖套,上前打开笼子,让那只最小的鹰跳在他胳膊上,然后起身让其高飞; 看着鹰在头顶盘旋了几圈后朝远处飞走,虞顾北突然吹起口哨,已经成小黑点儿的鹰立即转头飞了回,并直直落在他胳膊上。 虞顾北摸了摸它的羽毛,递过一个羊皮袖套给虞杳,并笑着说; “六弟试试!” 虞杳戴好厚厚的袖套,将鹰接过来,举起来与它圆溜溜的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高举起胳膊让它飞走。 看着鹰绕着头顶飞了好几圈儿,一个极为响亮的口哨响起,它迅速下飞,稳稳的落在虞杳的手臂上,明明第一次配合,彼此之间却极有默契,虞顾北看了都忍不住感叹; “它还真不认生,知道谁是主子!” 虞杳笑了笑,却对这个新伙伴儿极为喜爱,不由给它想起个名字…… 第二百六十九回乖乖领命 京城 承明殿内,太子脸色铁青看着手中的奏折,冷冷下令; “传侯束东进宫见孤!” “是——” 徐寅立即出去吩咐,太子却被头疼折磨的暴躁不安。 虽然,雪灾的问题已解决,暴乱也被暴力手段强力镇压,但关内侯——伏章远依旧毫无踪迹,这让太子隐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才想起因伏宗望之死而被牵连入狱的东川侯——侯束东。 因为太子清楚,若真发生什么大事,他还得指望东川侯出兵,这个时候就是再有不满,他也要装出一团和气,千万不能让侯束东察觉任何异样。 想到这儿,再想起已经宣召进京的葛平鑫,太子阴沉的脸色更冷几分,头也不抬的冷声问; “葛平鑫到了何处?” 刚在殿外吩咐完的徐寅,立即转身进来恭敬回话; “殿下,这两日未曾收到信儿,算算时日该是快了!” 说完,徐寅提心吊胆,生怕太子不满这个回答拿他撒气。 不想,太子却默不吱声坐在那里,半晌后又问; “神武侯父子已经离京了!” 这话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叹息,徐寅不敢猜测,只能上前两步又回; “殿下,神武侯与定远将军父子,昨日一早就启程离京了。” 虽然,这件事是他决定的,可此时听徐寅这般说,太子心里莫名有种失落感,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 那感觉,就像失去了什么要的东西! 又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大事! 两种陌生而不好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本就头疼欲裂的太子更加烦躁,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萧瑟的园景,心里却更加躁动。 这时,又想起还被关在牢里的六皇子,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帮人,太子戾气横生,有种想要杀人泄愤的冲动。 就在他刚挪动身体要养外走时,殿外响起脚步声,接着叶开就进来; “太子殿下——” “何事?” 太子的声音又冷又不耐烦,听的徐寅赶紧低头,就是叶开也站在原地没再上前,恭敬回禀; “葛平鑫在上相被人刺杀……” 又是上相? “人可还活着?”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葛平鑫是伏章远名义上的表妹夫,他定知道不少不为人知的事; 所以,太子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 “尚有一口气在!” 听到人还活着,太子跟着松了一口气,转身盯着叶开又问; “人现在何处?” “人刚到东宫。” 听到这里,太子就想迫不及待的去见葛平鑫,偏偏此时外面传来唱报声; “东川侯求见!” 闻言,太子眼中划过不满神色,可又想到如今的局势,便大声道; “宣——” 转身,太子拾阶而上,坐在那金龙宝座上,直直盯着一身黑紫色锦缎长袍,头戴金冠,脚踩黑色长靴,方脸大眼,眼神严肃,但那撮刚超过下巴的山羊让他多了几分温儒之气的侯束东,迈着适宜的步伐,挺胸抬头一步步上前,眼眸微闪,压下所有情绪。 “臣,侯束东见过太子殿下!” 东川侯不卑不亢,上前站在殿中弯腰行礼。 自高而下,冷冷盯着下面被他关在大牢一段时间,此时弯腰行礼的侯束东,太子眼中迅速划过冷芒,而后便不咸不淡的开口; “东川侯免礼!” 侯束东这才缓缓直身腰板,不想太子却又说; “之前的事让侯爷受委屈了,孤在此给侯爷赔不是!” 不等太子起身,侯束东赶忙抱拳急道; “太子殿下严重,虽说此事与本侯无关,可无端被牵扯其中,配合朝廷查问也是应该的!” 侯束东的话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大度,但太子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 因为,不光太子清楚眼下的局势,就是侯束东心里也极为明白,眼下朝廷正是仰仗他的时候,别说此事根本和他没关,就算他真杀了那伏宗望,太子也不能,更不敢拿他怎样! “赐坐!” 太子就极为客气的开口,侯束东道谢后,过去坐在右侧首位的位子,神色自若,腰板儿挺直,扭头看向首位就问; “不知殿下宣臣进宫所谓何事?” 这话一问,坐在首位的太子莫名有些被动,心底不满情绪立即上涌,好在常年冷阴的那张脸并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声音却有些冷; “伏章远出逃在外,京中多有不安,为防患于未然,孤再三思索后决定,从东边儿调兵马前来守护京城安宁,此事还需东川侯配合。” 虽然东边儿的地盘儿和军队都是朝廷的,但东川侯镇守东边多年,势力一手遮天,太子对他说话也极为客气。 听这话,坐在下面的东川侯眼神微闪,捋了捋山羊胡,便看着太子问; “太子打算调多少兵马回京?” 东川侯心里再怎么有想法,此时的他在太子面前,完全表现出一副为人臣子该有的模样,但离他最近的叶开却清楚的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却不由紧握。 面对东川侯的问题,太子不但没有着急回答,反而一脸疑惑的反问回去; “东川侯觉得,多少兵力能保京城安稳?” 这个问题,问的着实让人不好回答! 而且东川侯清楚,只要他的回答不符太子心意,那怎么说都是错! 在太子的注视下,东川侯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就不由问; “不知,如今京城郊有多少兵马驻扎?” 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一般人还真没胆量问! 偏偏,侯束东在此时问出了这个问题,还抬起头直直与太子对视。 双眸中明晃晃闪过不悦之色的太子,突然,勾唇露出一抹笑意,顺带又问; “此事,父皇未同孤说过,不过侯爷倒是提醒了孤,回头孤问问父皇!” 瞬间,东川侯脸色一变,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再次紧了又紧,而后缓缓松开; “是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你我君臣闲聊而已,不必如此拘谨!” “是——” 接着,东川侯又说; “不过东边儿离京城甚远,现在调遣军队来京,路上可能不好走,因而会耽误时间……” “孤相信这都不是问题,也相信以东川侯多年带兵的经验,定会有办法让他们尽快到京。毕竟,京城安危,容不得任何人忽视!” 太子的语气,客气中带着警告,让东川侯连找借口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殿下,不然先调两万精兵进京,待……” “五万骑兵,半月之内必须到达京城,东川侯,这是孤给你的死令!” 五万骑兵? 那可是他大半的家底呐! 想要找理由讨价还价一番的东川侯,抬起头对上太子冷戾的眼神,又想到如今一家都在京城,硬吞下到嘴边的话,起身大声道; “是,臣领命!” 东川侯只能乖乖领命…… 第二百七十回过往秘事 可是,精于算计的东川侯不想就这么算了,再一次看着太子问; “不知太后娘娘凤体可安?” 知道眼前这老东西没那么好对付,太子心中警惕,但也不明白他问太后是什么意思,还是冷着脸如实回答; “多谢东川侯关心,太后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闻言,东川侯露出微笑道; “太后娘娘凤体安好是我元启之福,正好小女侯婧此次一同进京,让她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也好在宫里学学规矩。” 瞬间,太子就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是想将女儿塞给他! 不! 这老东西不光是塞女儿给他,更是惦记太子妃的宝座! 当即太子面色一沉,不言不语盯着侯束东。 而一旁的徐寅,偷偷瞄了一眼太子,被他可怕的眼神儿吓得气儿都不敢喘,心里直替东川侯捏把汗; 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事儿! 就是一旁的叶开,也被此时的气氛弄得忐忑不安,不过他更清楚,太子不会将东川侯怎样; 起码,在一切危机没有解除前,他不会动东川侯; 因为,太子没有底气!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殿内所有人觉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时,太子开口了; “此事,待孤问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见后,再回东川侯。” “是,臣静候太子殿下佳音。不过小女性子实在过于跳脱,眼看到了嫁人的年龄,臣真心希望她进宫学学规矩,好收敛收敛身上的娇憨之气!” 侯束东这番话说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完全是一位操心老父亲为女儿的将来做打算的模样,听着就让人动容,可太子丝毫不为所动。 见此,侯束东也没再说什么,识趣起身; “殿下若无旁事,臣告退!” 太子也没有什么客气话,扭头看向徐寅; “替孤送送东川侯!” “是——” 说着,徐寅赶紧小碎步上去,伸出手客客气气的同东川侯道; “侯爷请!” 侯束东倒退两步后,在徐寅的带领下,转身朝外走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太子再也绷不住露出满目愤怒。 怒火中烧的太子忍无可忍,挥手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 “啪——” 清脆的响,让恭敬站在一旁的叶开都忍不住心惊。 此时,徐寅急匆匆跑进,看见地上的碎片就招了招手,两个小太监立马上前收拾干净。 “殿下,您息怒,不然又该头疼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陪伴着长大的,徐寅虽然心里也怕的紧,但还是壮起胆子上前安慰太子,更担心他的身体。 太子虽然盛怒,但从未迁怒过徐寅,此时更因他的话渐渐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窗外边冷声道; “都知道跟主人讨价还价了!” “哼!好!好的很!” 看着太子阴恻恻的冷笑,徐寅和叶开明白,东川侯被他惦记上了! “让人盯着侯束东一家,别让他发现!” “是,属下立即去安排!” “还有,传信给那边的人,让他们暗中行事!” “属下明白!” 说完,站在这里受了半天老罪的叶开,立即退下,直到殿外才长出了一口气。 …… 黑夜到来,藏身在暗处的夜莺也跳出来捕食,并时不时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皇宫东南,挑着两盏灯的宫人在前面带路,身披厚重裘皮大氅的太子,在徐寅和几个禁军的陪护下,急匆匆朝东宫而去; “殿下!” 早知道太子要来的叶开,在大门口等候。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叶开,边往里走边轻声问; “人在何处?” “在后院!” “带孤前去!” “是——” 叶开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脚步匆匆,来到位于东宫东北角的偏僻院子,进到亮着灯的西偏房,一股子药味儿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充斥着鼻腔,左侧一张窄床上,躺着一个身形中等,身上盖着薄被的中年男子; 无疑,此人便是差点儿丢了性命的葛平鑫。 站在离床三五步的距离,太子静静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几眼,许是气场太过强烈,那人动了动,而后从被中伸出一只; 守在一旁的一名侍卫上前,掀开被子将其扶起,葛平鑫那这毫无血色,有两三分硬气,看着还算正直的方脸暴露在众人眼前。 此时,太子也缓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盯着呼吸不稳的葛平鑫就问; “葛平鑫——” “您……太……太子殿下,臣冤枉……臣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葛平鑫是真伤心难过,坐在床上看着太子满面泪水,擦都擦不干! 当然,双臂受伤,不方便擦泪也是一个原因! 太子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见葛平鑫哭的满脸鼻涕眼泪,便又沉声问; “可知,是何人暗杀你?” 这哪是问题? 这分明是往人伤口上扎刀子好不好! 听到这个问题的葛平鑫突然抬头,满目恨意迸发,转头看着太子回答; “是伏章远,是他要杀臣,还请太子殿下替微臣做主!” 心里的不甘和仇恨,让身带重伤的葛平鑫挣扎着跪在床上,额头触被,哭着央求太子。 太子好似很满意他的反应,眼底凝结的阴暗都松动了几分,便又冷冷的问; “他为何要杀你?” “臣……” 葛平鑫说了一个字就停下,跪趴在那里想了想,然后鼓起勇气抬起头; “臣知道他不少过往,所以他想杀臣灭口!” “过往?说说看,是何等过往之事,让他杀你灭口?” 捡回一条命的葛平鑫,早就想好了面对这一切,情绪还算平静的开口; “伏章远他……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伏氏子孙……” “你如何知晓此事?” “此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当时臣的妻子,也就伏老夫人的娘家内侄女——祝氏,在侯府偶然发现一处密道,进去后便看到伏章远他……” 说到这儿,葛平鑫突然浑身抽搐,满脸恐惧之色。 这不由让太子更加好奇,当时的祝氏,到底在密室看到了什么? 不等太子开口问,葛平鑫大口喘着气,声音极其沙哑的接着说; “他竟然在活着剥人皮!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祝氏,当场吓昏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就被关了起来,而伏章远却前去求伏老夫人,让她将祝氏嫁给他。早就怀疑他身份的伏老夫人并未同意,也怕侄女遭遇不测,便在家丁选中微臣,让臣娶了祝氏……” 说到这,葛平鑫长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接着又说; “臣与祝氏大婚后倒也踏实,直到一年后臣的女儿出生……” 女儿? 太子不由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叶开。 叶开轻摇头,表示他也没查到葛平鑫有女儿这件事! “他……他竟然抱走了臣刚出生的女儿,并将臣夫妇送去南川,一步步让臣爬上了南川将军的位子,一切听从他的指令,若有不从,臣唯一的女儿就会被他杀害……” 葛平鑫浑身颤抖,忍着巨大的愤怒和悲痛讲述着一切…… 第二百七十一回噩梦惊醒 “臣交代了一切,不求别的,只求殿下能保臣的女儿性命无忧!” 葛平鑫用尽浑身力气,跪在床上磕头恳求,是一个父亲对多年未见的女儿深深牵挂,和余生的谋划。 但是,太子眉头微蹙,盯着他冷问; “可知你女儿此时在何处?” “她一直被伏章远养在身边……” 话落,太子面色一沉,眼中的阴气涌动。 身后的徐寅,抬头同情的看了一眼葛平鑫,就听他又补充道; “臣女儿本名叫葛滢儿,如今叫伏怜滢,听说前段时间嫁给了六皇子,如今六皇子伙同伏章远作乱,求太子殿下保臣女儿一命!” 天老爷! 怎么会有这种事? 徐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希望太子不要太生气,不然那伏怜滢…… 想到这儿徐寅打了个寒战,迅速低头装死! 这时,听故事听了好一会儿的太子缓缓开口; “你确定,那伏怜滢就是你的女儿?” 葛平鑫瞪大双眼,激动的拍着胸脯着急道; “太子殿下,臣十分确定伏怜滢就是臣的女儿,因为……” 说到这儿,葛平鑫再一次咬着牙暗恨,待呼吸平稳后,他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因为,伏章远他跟本就生不了孩子!” “此话何意?” 太子确实被惊着了,直起腰死死盯着葛平鑫,心里却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伏章远若不能生,那他死去的长子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别人的不成? “此事,是多年前臣在关内侯府当差时,夜里偷听刁朋与不明身份之人谈话得知的。” 刁朋? 此人虽死,但他是伏章远的亲信! 难道,他效忠的根本不是伏章远? 没错,伏章远不是老关内侯的亲子,那定是别的身份,而刁朋很有可能是监视他的存在! 突然想通这件事的太子,看向葛平鑫的眼神也没那么阴冷了,不过也没有丝毫同情心,甚至谎话张嘴就来; “你的女儿,她……” “臣的女儿如何了?她……她可是已经……” 那几个字葛平鑫没勇气说出来,但那双不大的眼睛却蓄满泪水,此时死死盯着太子。 一旁低着头的徐寅,想起被割了舌头伏怜滢,心里正猜测太子要如何说的时候,就听他冷冷道; “你女儿还活着……” “殿下,太子殿下,求您保臣的女儿一命,臣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臣求您了!” 葛平鑫甚至都不敢问女儿好不好,只要她活着就已心满意足,也更加确定太子能保女儿性命无忧。 可哪里知道,他的女儿正在牢里生不如死! 但太子更加不会对他说这事,此时口气极为轻缓道; “葛平鑫,养好身子,替孤找到伏章远,孤保你女儿性命无忧!” 本以为太子直接会弄死他的葛平鑫,听到这话也立即磕头谢恩; “罪臣多谢太子殿下开恩,请殿下放心,臣定会找到伏章远的!” 葛平鑫眼中带着某种坚保证,提出这个要求本想试探一番的太子,此时不由对他抱了几分希望! 又问了一些旁的事,太子这才满意离去开! …… 东宫正殿 太子许久未曾在此住的太子,今夜却决定住在这里,且早早就歇息,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你为何娶别的女人?’ ‘你负心寡意,残暴不仁,我恨你,我的孩儿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你我永世不相见!’ “不要,桃桃不要……” 从噩梦中惊醒太子,满头冷汗大叫出声,胸口更是闷痛喘不过气。 此时,外面守夜的徐寅,听到动静急忙问; “殿下,您可是做了噩梦,要不要奴才进去伺候?” 太子的脾气有多大徐寅最清楚不过,所以,在没得到允许之前,他不敢贸然进去。 “退下!” 沙哑的两个字,让徐寅不敢再出声,只好乖乖退到隔壁,却也丝毫不敢大意,时刻留心听着正殿的动静。 日日祈求在梦里再能见到虞窈的太子,对这个梦悲喜交加,捂着闷痛的胸口低声喃喃; “桃桃,是不是吃醋了?” 说着,太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配上那通红的双眼,看着格外瘆人! “放心,孤不会娶任何人!” “你永远是孤的妻,唯一的妻,无人能替!” 说完,他闭着眼紧紧捂住胸口的银葫芦挂坠,仿若在感受什么。 渐渐的,后背的冷汗让他觉得冰寒刺骨,捂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儿,太子打着哆嗦才躺下,并严严实实盖上被子,脑子里不由想起东川侯的那番话,眼神已是阴冷一片…… 翌日 朝会结束,太子连奏折都没处理,更没有去向顺安帝请安,就带着徐寅,叶开,以及十来名禁军急匆匆的出城,朝着南边儿的福安寺而去。 一路顺利上山,太子来到正殿后侧,供奉着一大一小两个无名牌位的地方,瞬间就红了眼,连匆忙而来的方丈的等人都没空理会。 “都出去!” 太子盯着放在供桌上的两个牌位,沙哑着声音下令。 瞬间,所有人退出去,只有徐寅和叶开二人在殿外守着。 太子红着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大牌位,终于在一滴眼泪掉落时缓缓开口; “桃桃……为夫来看你们母子了!” “许久未来,你不会怪为夫吧?” 太子一边流泪一边轻轻的擦拭着牌位,最后索性将一大一小两个牌位拿下来紧搂在怀里,用脸贴着哽咽道; “桃桃,为夫想你们!” “宝儿,爹爹的宝儿……可有想爹爹?” 已经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太子,说着就低头亲了一口小而可爱的牌位,见鼻涕和眼泪蹭到牌位上面,他连忙搂抱在胸口擦了擦,又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这才又轻柔开口; “桃桃,昨夜为夫梦到你了,定是你也想为夫,才托梦给我的!” 说着,太子满脸幸福的笑容,任谁也无法将此时的他,与平日里那个阴沉如魔鬼一般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桃桃放心,为夫不会娶别的女人,永远都不会!” “爹爹的宝儿,要乖乖听你娘的话,有事就给爹爹托梦……” 太子满眼温柔的亲吻着小牌位叮嘱,若不是所有人都出去,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第二百七十二回野心勃勃 就在太子亲自上完香,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并叮嘱让他们用心供奉那俩牌位后,要转身下山时,突然被人拦住; “臣女侯婧,拜见太子殿下!” 不等太子看清楚,面前石青色的身影,带着缕缕香风盈盈屈膝行礼,一头棕黑长发梳着好看的同心髻,右侧别着的双蝶步摇,此时随着主人的呼吸,蝴蝶翅膀轻轻颤动,就连耳垂处挂着的兰花金耳铛,也是精致过分,一看这就极为受宠。 就连她身后的两名丫鬟,穿戴也是极为讲究,看着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 本就怕冷的太子看着眼前的石青身影,不由得觉得寒风入骨,红肿的双眼划过一丝恶色,脑子也后知后觉的转动起来,才反应过来,眼前自称侯婧的女子,原来是东川侯的女儿! 太子无声无息,垂眸阴沉沉的盯着心中暗喜的侯婧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情绪可言的声音才响起; “侯小姐免礼!” “多谢太子殿下!” 屈膝蹲的小腿都快抽筋儿的侯婧立即起身,并抬头笑着谢恩,嘴角灿烂的笑容,配上那张方圆脸,以及明媚的双眼,给人一种英气开朗的感觉,却又透着小女儿家该有的娇气。 但是,看在太子眼中却莫名的觉得厌恶; 原因之一,因为她是侯束东的女儿! 其次,太子本能的厌恶女子! 早对太子的性格以及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的侯婧,面对他阴沉的脸色,以及冷漠的态度,根本没往心里去,甚至还觉得太子这样的性格极好,起码不沾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便大方开口打破尴尬气氛; “殿下也是来上香祈福的么?” 站在太子身后的徐寅,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心里却祈祷她不要乱说,惹怒太子才好! 听到这话的太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打算要回话的意思,看着前方的路口就要抬脚,侯婧又热情开口了; “太子殿下也要下山?正好臣女和您一起!” 苍天! 这位侯小姐不会看脸色吗? 没看见太子浑身都表现出不厌烦吗? 生怕太子又发疯的徐寅,有心想要提醒一下这位热情过头的侯小姐,可是又没胆子开口,最后只能低头不语。 而太子,到底看在侯束东的面子上没有发怒,但是脸色也不怎么好,并不冷不热的开口; “随你!” 说完,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迈开腿,大步朝下山的路口而去,一点怜香惜玉,君子风范都没,但凡长着一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此时有多么不耐烦,甚至急于摆脱跟在后面侯小姐。 偏偏,这位侯小姐就跟没事人一样,不但紧跟着在太子身后,还一脸笑容的说东问西; “殿下,您经常来此上香吗?” 心里不好受的太子听闻此言,更是满心愧疚,心里暗自决定,以后每个月都要来陪陪‘妻儿’,对侯小姐的问话根本不予理会。 但是这姑娘却一点儿不在意,快步上前两步,扭头看着太子棱角分明的侧颜,满眼自信和窃喜,再次又问; “我爹说让我进宫陪伴太后娘娘,说此事太子殿下会定日子,不知臣女要何时进宫?” 进宫陪太后这件事,一开始侯婧是不同意的,在东川侯的劝说下她才勉强改变主意。 不过眼下见到太子,她的想法又从勉强改为迫切。 当然,这和侯婧的性格脱不了关系,但最重要的一点; 是太子身边至今无一女子,且凶名在外! 这样的人看似冷漠残暴,但侯婧觉得,这样的男子若动情,必定是个痴情专一的,更何况他还是未来新君! 所以,她的目标便是太子妃,乃至将来的一国之后,且信心十足! 然而,太子当日那般说,完全是应付侯束东,没想到侯婧此时又提及此事,还眼巴巴的盯着等待答复,心情不爽的太子猛的停下脚步,转头沉着脸盯着她; “太后好静,不喜聒噪!” 聒噪! 明明白白的指责侯小姐话多,让人心烦! 侯婧也听出了好赖,面色瞬僵,而后又用笑容掩饰住了尴尬,并不当事道; “无妨,臣女少说话便是,不会吵着太后娘娘的!” 这是说什么也要进宫的,且决心无人阻拦! 看着这样的侯小姐,后面的徐寅也只能暗叹; 没事找事! 自找苦吃! 这位侯小姐是有些小聪明,也会装傻充愣,可她那只差明晃晃写在脑门儿上的心思,旁人又岂会看不出? 此时的徐寅,心里那丝同情心彻底没了,只希望侯小姐的野心不要成为害她性命的利刃才好! 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的太子,看着这般执着的侯小姐,那张阴沉的脸毫无防备的露出一抹笑意,让少不经事女儿家瞬间愣神,俏丽的脸颊挂上红云,痴痴盯着太子忘了反应; “既然如此,侯小姐明日就进宫!” 既然她这般惦念不忘,自己就成全她? 太子在心里冷冷想着,嘴角的那抹笑意也越发残忍,看着前方曲折道路的眼眸尽是阴沉,沉浸在惊喜中的侯小姐,却丝毫未察觉到太子的异样,满心欢喜的屈膝道谢;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心里却对传出太子残暴之人多有不满,在她看来,太子性子虽然冷了点,对她却是与众不同的! 侯婧相信,凭借这点‘不同’,她完全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太子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迈开步伐直直下山,对身后吃力跟着的侯婧更是不闻不问。 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达山下,浑身寒冷的太子再次来到那家‘宋家茶馆’,打算喝杯热茶再进城。 此时的侯婧双脚疼的厉害,却在太子面前丝毫不敢有所表现,甚至期待着与太子一同进城,只是这话还没开口,有人就抢先一步; “臣女,卢氏妙姝拜见太子殿下!” 旁边桌位,一名身着雪青灰袄子,脖间带着纯白狐皮围脖,发髻整齐,头上只戴着一支兰花银簪,面色白净,柳眉杏眼,声音柔婉的女子,直直上前在太子侧身屈膝行礼。 看着女子头上的兰花银簪,侯婧眼眸一闪,迅速看向太子,却见太子眉头紧蹙,满脸不耐烦的开口; “你是哪家府上的?” “臣女乃诚郡公——卢玉生的次孙女!” 诚郡公? 原来是被他削官,勒令在家闭门思过的卢满之女! 想到之前卢满和他作对的场景,太子嘴角轻微上扬,很好奇这位卢小姐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才想到这儿,卢妙姝猛的双膝跪地,俯首恳求道; “求太子殿下开恩,饶了臣女的长姐?” 长姐? 又是哪位? 太子懒得猜,也懒得想,便扭头看向身侧,徐寅立即上前,俯身小声在太子耳旁道来; “殿下,这位这位卢小姐的长姐,便是孟则同长子之妻……” 也是死去庆嫔的大嫂! 但是这话扫兴,也不吉利,徐寅没敢说…… 第二百七十三回坚定不移 见太子坐在那里吃茶不说话,紧张的手心已经冒汗的卢妙姝,再次咬牙恳求; “臣女长姐无辜,还请太子殿下饶恕她!” 庆嫔之死到底不光彩,也涉及到皇家脸面问题,此事一众大臣没敢同儿女说,甚至孟则同当着文武百官辱骂太子后被抄家关押,不知真相的人暗中拿此事大做文章,说太子残暴不仁,听到种种传闻的卢妙姝,心里惦记还在狱中的长姐,在遇到太子时,想也没想就来开口恳求。 这事,说到底也是冲动害得! 不过,在京城长大的卢妙姝,之前常听说太子将伏怜滢宠的没边儿,那时她也羡慕的紧,甚至有时幻想着她是伏氏该多好! 直到伏氏和六皇子的丑闻传遍京城,她才猛的回过神,并对太子心疼不已,期盼着再次举办宫宴,能见见这位惨遭深爱女子与兄弟双双背叛的深情太子; 为此,她撒娇卖乖,多次哄着母亲推拒了上门给她说亲的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太子,并且能得到他的青睐! 没想到,这一日真被她等来了! 此时,跪在地上又激动又害怕的卢妙姝渐渐清醒过来,并意识到此举可能会给家中带来麻烦,就急得掉眼泪。 这时,太子开口了; “卢小姐此举,可是卢郡公之意?” 听到太子这话,卢妙姝眼前一黑,就知道要完,赶紧抬头解释; “太子殿下明鉴,臣女此举与家中祖父,父亲无关,都是臣女心系长姐这才开口恳求殿下的,还请殿下责罚!” 在卢妙姝惶恐不安之际,太子又接着问; “卢小姐所言,可能代表卢郡公?” 虽然,太子有意刁难卢妙姝,但没当场发怒,已是仁慈! 更何况孟家罪责难逃,牵扯不清,至今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为他们求情,太子倒是好奇眼前的卢妙姝哪里来的胆量? 这话彻底吓破了卢妙姝的胆,清凌凌的杏眼一边掉泪,一边摇头回答; “不能,臣女……是臣女失言,还请太子殿下责罚,莫要牵连家中祖父!” 意识到给家中闯了大祸的卢妙姝,强忍着惶恐不安,让颤抖发软的四肢保持跪姿,心里也祈祷太子能饶了她,不然…… 她回去不知如何同祖父交代! 一个多月前她的父亲惹祸,让祖父从国公降为郡公,让京城不少人家看了笑话,不少相看她的人家也歇了心思; 因此,她的祖父也重病一场,前几日才好利索…… 越想越怕,卢妙姝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在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时,太子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徐寅——” “奴才在!” “送卢小姐回去,替孤问候老郡公!” “是——” 明白太子什么意思的徐寅,答应完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卢妙姝; “卢小姐请!” 此时,瘫趴在地,连起身都不能的卢妙姝,后悔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更害怕因此事在太子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但事已至此,她不敢多言一句,只颤抖着声音谢恩,希望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宽恕!” 在卢妙姝看来,太子此举是格外宽恕了她。 可是她不知道,茶棚里间的几位夫人,从头到脚将一切听在耳中,并大气不敢喘的坐在那里。 就在卢妙姝由丫鬟扶着起身后,一直安静坐着的侯婧也跟着起身,并笑着打招呼; “妙姝妹妹!” 由于侯婧一直跟在太子后面,进茶棚后卢妙姝只顾着看太子,根本注意到她; 此时一开口,卢妙姝才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带着诧异,心里也不由胡乱猜测; 她怎么与太子殿下在一起? 他们……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妙姝妹妹,你……” 侯婧说着就扭头看了眼太子,而后神色微妙的替满脸震惊的卢妙姝拉好披风,并握着她的手好声安慰; “妹妹先回去,回头咱们再说!” 见徐寅在一旁的等着,卢妙姝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只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由一阵胡思乱想,可是越想就越和恐慌不安,最后窝在自己马车上哭了起来。 太子被人扫了兴,茶也懒得吃就起身离开,跟着出去的侯婧想要上前说什么,就见太子迈上马车迅速关上车门,由侍卫互送离去,理都不理会她。 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侯婧这才朝自家马车而去,并吩咐车夫; “走快点儿!” 最好能跟在太子马车后面! 即便不能与太子同乘一车,她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侯婧是与太子一同出行的! 然而,太子对这些所谓贵女的心思了如指掌,马车上了官道就狂奔,将跟在后面的侯府马车甩的老远,也将侯婧气的脸青,不过想到马上就能进宫,她倒也没为难车夫。 回到家中,侯小姐便让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前来看女儿的东川侯夫人——蔡氏,见满屋子翻的乱糟糟,以为女儿又使小性子,便不由上前询问; “好好的去上个香,又谁招惹了你?” “母亲,女儿明日要进宫了!” 侯婧放下手中要带进宫的首饰,起身宣布这个好消息,满眼的欢喜遮都遮不住,让蔡氏不由一愣,心想这事她怎么没听丈夫说起; “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 侯婧一脸傲娇的说完,想起太子就不由红了脸,立即娇羞的低下头。 作为过来人的蔡氏,见女儿这副神色就知大事不好,生怕她被人骗了,就急忙追问; “你在何处见的太子?会不会认错了人?婧儿,你同母亲好好说说,万一……” “母亲!您这说的哪里话?难不成还有人敢冒充太子殿下?再说,女儿怎会认错殿下?” “你……” “母亲忘了,三年前兄长被封世子,进京谢恩时女儿也是一同的,那时就见过太子殿下的!” 三年前,东川侯之子——侯凌,进京谢恩时,侯婧闹腾跟上,并打扮成贴身小斯跟着一同进宫,远远见过太子一面; 只是,当时的太子满心满眼都是伏怜滢,从不正眼瞧眼旁的女子,且又自大愚蠢,哪里能发现扮做侍从又不起眼的侯婧! 听女儿提起这件胡闹,且至今丈夫都不知道的事,蔡氏就戳着她的脑门说教; “还敢提此事,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你大哥不得脱层皮才怪!” “不提不提,女儿再也不提了,母亲不要生气!” 侯婧连忙抱着蔡氏的胳膊摇晃撒娇,瞬间将母亲哄的一脸无奈; “你这丫头,真不知道人如何是好!” “母亲,您帮女儿看看,进宫带哪些衣物合适?” 看女儿满脸笑意,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蔡氏就心中不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几分,不由试探着开口; “婧儿,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进宫吗?” “母亲,您也说了那是之前,并不代表女儿此时的想法!” 侯婧一边忙碌着将挑出来的所有首饰摆在桌子上,好让母亲过目,一边笑盈盈的说着,根本就没察觉蔡氏此时的脸色。 “你……要不还是算了,宫里规矩多不说,万一你出了差错受了委屈,你父亲也不好说话的!”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出差错的!” 侯婧忙着整理首饰,一点儿没听出母亲的担忧,不以为然的笑着安慰,心里却对进宫之事坚定不移…… 第二百七十四回祖孙闲聊 腊月二十三 经过一场雪灾和暴乱的京城百姓,终于能好好的准备过个新元节了; 岂不知,更大的危险正逼近京城! 这日,太子处理完政务,就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顺便看一下侯婧是否安分。 才到殿外就听里面传来说话声; “你父母怎舍得让你进宫陪我这老婆的?”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女的福分,再说,父亲让臣女进宫,也是想让臣女好好学学规矩的!” “既然如此,平日里你就跟着几老人多学学,将来嫁人也实用!” “是,多谢太后娘娘!” 听到这里,见太子抬脚,徐寅这才出声唱报; “太子殿下到!” 进去,就见闽家姐妹和侯婧,陪着太后吃茶,面前还摆着一堆女儿家佩戴的首饰等物,想必是到了年关,是太后赏给她们三人的。 太子的突然到来,让一旁闽家姐妹拘谨不安,让侯婧满心欢喜,甚至上前一步挡在双胞胎姐妹面前就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正要给太后行礼的太子眉头一皱,扭头冷冷看着她,直让后面的闽家姐妹胆颤,低头动都不敢动。 “起——” 太子声音冷漠的吐出一个字,便扭头向坐在靠窗软踏上的太后行礼; “孙儿拜见皇祖母!” “快起来这边坐!” 如今的太后,对太子这个孙儿很是稀罕,拍着身边的位置叫他过去坐,待太子落坐,一旁低头不语的闽家姐妹才上前见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不愧是闽家的女儿,规矩礼仪没话说,太子对她们的态度与侯婧也完全相同; “二位表妹免礼!” “多谢太子殿下!” 二人齐声谢恩,这才缓缓起身退到一旁,期间连头都没抬一下,更别说有旁的其他心思。 见此,一旁的侯婧脸色瞬间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引起太子的注意,又想到太后面前不敢乱了规矩,便学着闽家姐妹的样子低头不语,心里却很是不服气; 表妹又如何? 闽家能有侯府厉害? 太子到底还是要倚仗她父亲的! 心里这么一想,侯婧立即底气十足,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正同太后说话的太子,全然没有任何顾忌; 但是,这一切却被太后和一旁的燕嬷嬷看在眼中,主仆一个对视,便心知肚明,太后更是放下茶盏笑着道; “你们三个丫头站在这里也无聊,不妨去隔壁玩耍。” 想在这里守着太子的侯婧,突然笑着说; “太后娘娘,臣女不无聊!” 瞬间,所有人面色一僵,就连太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没眼力见儿。 太子虽然低头看着茶盏,但是那双眼眸却萃满寒意,若不是有所顾及,估计侯婧的舌头早就不保了! 而一旁刚屈膝要行告退礼的闽家姐妹,就这么僵住了,但俩人都很机灵,快反应过来并齐声回答; “臣女告退!” 太后满意的朝二人点点头,又看向愣住的侯婧笑道; “去吧!跟着双儿与对儿去隔壁玩吧!” 很明显,太后想要支开她们,有事想要同太子说的。 此时,侯婧再没眼力见儿,再不愿意,也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只能乖乖行礼,由跟在闽家姐妹身后,由大宫女——宁心送了出去。 直到隔壁偏殿的开门声想起,太后这才看着太子轻声问; “侯家小姐,太子打算如何安置?” 太后清楚,侯府势大,如今的太子不得不仰仗他们,因此也以为太子会对侯婧有什么想法。 然而,听到这话的太子眉头一皱,毫不遮掩的嫌弃显露于面,声音更是冷漠无情到极点; “她是进宫侍奉皇祖母的,充其量比奴才好点儿罢了,孤犯不着为她上心!” 这话让太后一愣,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么冷情的话,以为他如今这般都是被伏怜滢所伤,又想到身边至今没有一个女人,便好言劝道; “这姑娘虽说有诸多不足之处,好在人聪明伶俐,对你也极上心,她又是侯束东之女,一看就备受宠爱,不如太子就顺势收了,身边有个人伺候哀家也放心!” 太后心里清楚,皇家儿女的婚事一向都是交易,太子若想要大权在握,朝中安稳,收了侯束东的女儿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两世为人的太子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坚信自己能稳握大权,除掉一切威胁他的势力。 所以,他连考都没考虑一下就回绝太后; “孙儿不想,亦不愿强迫自己!” 强迫自己? 这是什么话? 太后简直无语至极,到底太子是她的孙儿,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侯束东可不是好对付的,如今神武侯一家离京,想要有人彻底打压他,估计难呐!”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前朝的事太后心明眼亮,加上顺安帝身体越发不好,她真怕太子掌控不了大局。 太子却看了眼窗外,不紧不慢的道; “反咬主人的狗,不养也罢!” “话是这么说没错,若这狗比那猛虎还要难以对付,且有随时伤害主人的危险,你又该如何?” “那孤就先断了它的爪牙,揭了他的皮,再将它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太子语气轻缓低沉,可太后莫名后背一凉寒,总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陌生到让太后不由联想到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你……” 太后声音发颤,不由的停下话语看着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太子,因为刚才的一切感觉都是错觉。 “皇祖母莫要忧心,该如何使唤便如何使唤,莫要辜负了东川侯的一番‘好意’才是!” “罢了罢了,总是要你看着喜欢才成!” 无奈,太后只能妥协。 因为,太子这副态度,她说什么都无用! “对了,你前几日出宫去了福安寺?” 听太后问这话,太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侯婧说的,心里对她的厌恶更胜一层,但还是如实点头; “是,孙儿去看看……” 看看他的‘妻儿’! 太子暗暗在心里补充,可太后听到这话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去寺庙看什么? 那里除了和尚就是和尚,有什么好看? 又想到卧床的儿子,便问; “可是去给你父皇祈福了?” 这回换太子愣了; 还真没想到! 下回去一定会给他父皇祈福的! 第二百七十五回崭露头角 “太子殿下,不好了!” 随着喊叫声,叶开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甚至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整个人脸色都不对劲儿。 太子猛的起身,急忙就问; “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陛下不见了!” “哗啦……” 叶开刚说完,被这话吓慌了神的太后打翻了茶盏,白着脸就追问; “什么叫陛下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好好的怎会不见?” 直到此时,叶开才反应过来还没给太后行礼,刚要下跪就听太后又急切追问; “你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明公公急匆匆前来传话,说陛下不见了,属下没来得及多问便前来找太子殿下。” 不知怎么的,太子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回头向太后道; “孙儿告退!” “快去找你父皇,不用管哀家!” 惶恐不安的太后连连摆手,说话声都在颤抖。 太子转身带着叶开等人往出走,隔壁偏殿的闽家姐妹,以及侯婧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出来站在廊下,看着太子差点儿被大门槛绊倒都没停步,匆匆离去的背影就心里发慌,转身想去问问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一进正殿,脸色惨白,双眼带泪的太后便对她们三人吩咐; “你们三人回房去,没有哀家传唤不得随意进出!” 三人满心好奇,见太后脸色实在难看的紧,便不敢多言就又齐声回答着; “是——” 并迅速回了各自的房里,期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而太后又想起什么,便吩咐掌事太监——王少仁; “你速去将瑾妃与玉嫔接来!” 听到太后这般吩咐,王少仁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转身就小跑出去。 这时,一旁的燕嬷嬷心疼太后,不由上前安慰; “太后,您不必太过忧心,陛下许是想出去走走,和奴才们走岔了,相信太子殿下很快会找到陛下的!” 这话不但没有安慰到太后,反而让她心里更加慌乱不安,看了一眼窗外便幽幽道; “陛下又不是小孩子,总会走岔?” “再说,他正逢病中,这么冷的天儿,他是不会在外面走动的!” 所以,一定是有人…… 太后都不敢往下想,心里已经做好应对最坏打算的准备,她转头看着燕嬷嬷吩咐; “让外面的侍卫打起精神,仔细守好了,万不可给太子添麻烦!” 太后清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太子肯定难以应付,所以她不能拖后腿。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 说着,燕嬷嬷就往外走去,却又被太后喊住; “还有……” “吩咐下去,让宫女太监们都不要乱跑,仔细盯着各处,有异动速来禀报哀家!” “是!” 见太后摆摆手,燕嬷嬷这才疾步出去。 …… 承明殿,后殿 太子匆匆而来,红着双眼的明公公一开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 “到底怎么回事儿?父皇好好的怎就不见了?” 极力忍着怒气的太子,盯着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明公公说完,就朝里面的床铺而去,见床上只有被子和枕头,那个平日里躺在床上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此时,明公公赶紧擦擦眼泪回话; “回殿下,陛下去出恭,奴才怕陛下冷进来拿了件厚衣,再出去陛下就没了踪影,恭门关着,里边也没人,就连伺候的两个小子也没了踪影,奴才让人在附近找了一圈儿没看见陛下的影子,这才连忙去找的叶统领……” 听到明公公这话,太子眼眸一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又问; “附近都让人找了?” “找了,都让人找了,可是没有看到陛下的踪影!都是老奴该死,陛下……陛下您在何处?” 明公公说完就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太子的心情更差,便看着叶开就下令; “出动所有禁军,翻遍皇宫上下也要找到陛下!” “属下遵命!” 叶开立即转身出去,脚步疾速,眨眼就没了踪影。 太子不死心,又去隔壁的恭房亲自看了一遍; 里面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打斗和挣扎的痕迹,这不由让他再次起了怀疑; 他父皇到底去了哪里? 或者说,他跟谁去了哪里? 没有任何痕迹和动静,那么会不会是熟人…… “去牢里看看那野种在不在?” “奴才这就去吩咐!” 徐寅也心惊胆寒,立即领命,才转身就听太子又说; “不要忘了嘉妃!” “是——” 徐寅迅速出去安排,太子站在偏殿门口,看着不早的天色,心里越发惶恐不安,总觉得有大事发生,立即大声吩咐; “速传段磊和三品以上的大臣前来见孤!” “是——” 门口儿刚吩咐完的徐寅,立即回话,就又安排人前去传令。 可是,传话的人才离去,禁军队长——杨宽就神色匆匆跑来; “太子殿下,储长恒有急事求见您!” 储长恒? 华阴侯世子! 他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见过几面储长恒,但跟他不怎么熟的太子一脑子疑惑,仔细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宣——” “是——” 杨宽立即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身高七尺有余,身着鹊灰银纹锦袍,身披灰色鼠毛披风,墨发高束,头戴银冠,面容严肃,眉眼清正,耳朵与鼻头冻得通红,饱满的双重紧抿的储长恒一同进来;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一路走的太急,储长恒冻得发红的鼻头满是细密的汗珠,说话也有些气息不稳,盯着他打量几眼,太子便冷声问; “你见孤,所谓何事?” 这话问的一点都不客气,甚至有种储长恒若没要紧事,便随时会被弄死的感觉。 然而,储长恒接下来的话,确实想让太子将他弄死; “太子殿下,微臣发现城内有不明身份之人四处游蹿,像是在密谋什么,微臣思虑再三,觉得此事蹊跷,便前来禀报!” 瞬间,太子浑身气势骇人,瞪得老大的双目死死盯着储长恒一字一句问;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微臣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 闻言,太子紧握双手,抬头望向快要暗沉下来的天色,脑子里迅速将此事和顺安帝失踪之事串联起来,便有了一个让他浑身冒冷汗的猜测; 有人要造反! 不由得,太子眼前浮现出前世那场叛乱,血流成河的场景甚至让他嗅到淡淡的血腥,以及莫名的狂躁不安,在情绪即将失控前,他死咬着舌尖,吞下满嘴的血腥,红着那双阴沉沉的双眼盯着储长恒问; “孤让你带人前去绞杀那些不明身份之人,你可愿前往?” “微臣愿意!” 储长恒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进宫求见太子,为的就是这险中富贵,以及立功; 因为,他想要崭露头角! “杨宽,带着你的小队与储世子同去!” “是,属下遵命!” 有了太子令,储长恒便和杨宽迅速离去…… 第二百七十六回不眠之夜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也越来越暗,禁军翻遍了整个皇宫,始终没有找到顺安帝的影子! 就连出去传唤大臣的太监也没有回来一个! 终于,太子坐不住了,起身就沉声喊道; “来人!” 刚带带人将皇宫翻了个遍的叶开,立即上前; “属下在!” “随孤……” “急报……太子殿下急报……” 太子才起身开口,殿外传来慌张的大喊,并伴随着疾步奔跑声直朝大殿而来。 眼皮狂跳,心中不由一冷的太子立即抬脚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和气喘吁吁往进跑的杨宽撞了个正着; “殿……殿下,大事不好了……” “这般慌慌张张,到底出了何事?” 见杨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一脸恐慌,太子满眼怒气的质问。 “殿下,城里突然出现多股不明势力正在四处烧杀,城西城南已被他们控制,此时正朝皇宫方向而来……” 直到杨宽说完这话,太子和身后其他才发现他满身鲜血,身上还有数道被刀剑划破的口子正在流血; 抬头望去,城西方向的天边,也比别的方向更亮一些,众人不由看向太子,等着他决策! 而此时的太子,眼前又浮现出前世叛军打进皇宫的那一幕; 他堂堂九五之尊,被六皇子等人生擒,并当众侮辱! 甚至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多年的女人背叛,并伙同六皇子在他面前剖析他过去的一切蠢事,最终…… 最终,他堂堂正正祁氏子孙,元启国君,却背负着野种之名,在大雪飘飞的日子里,被他们斩杀于牲口市! 刽子手的刀又冰又冷,砍下他脑袋的那一刻,真的很疼,很疼! 他的头颅掉落在厚厚的冰雪里; 他的双眼使劲想要睁大; 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他想,他的身体也是疼的! 他的双腿也想站起来! 他的双手更想握上锋利无比的长剑; 前去斩杀那对狗男女! 可是他已经死了! 还是那样狼狈的死了! 然后…… “太子殿下,属下请求出城平叛!” 见太子通红,望着西方的天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眼神阴沉,气势骇人,就像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叶开便壮着胆子上前开口。 眼下情况危急,大臣一个也没进宫,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叶开不得不请命。 终于,太子被叶开的声音惊的回了神,通红的双眼扭头看向他,极力克制情绪的沙哑声音缓缓响起; “段磊怎的还未到?” 段磊,这个虞驰正的徒弟,是太子眼下的唯一的希望! “属下这就让人再去传!” 叶开说着转身就朝外跑去,却见段磊熟悉的身影正从内宫门进来,手中提着一把长枪急匆匆的朝这里跑来; “京中叛军作乱,还请太子殿下准许末将出战!” 段磊人还没上,洪亮的声音已清楚传到太子耳中,看着他一身戎装,手握长枪,红缨枪头满是鲜血滴落,眼神坚定,气势逼人,疾步上前,太子的心也跟着一安,便大声开口; “段磊听令!” “末将在!” 明明只有一人,可段磊凛冽的气势,犹如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让人不由热血沸腾。 这大概就是虞家军的军魂吧! “孤命你亲率两千禁军出城平叛乱,阻挡者,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段磊大声领命,掀披风迅速起身,握着长枪疾步朝外走去,身上厚重的披风被吹的鼓起,也让他看着更加威风凛凛,眨眼间,他带着一股寒风消失在太子视线内。 此时,皇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太子从远处更加亮的天边收回视线,转头问叶开; “找个人去北大营!” 驻扎在京城五十里外的北大营,正是之前的虞家军,此时握在太子手中。 而北大营的统领将军,也是虞家旧部——吉厉,是太子前段时间提拔的! 叶开左思右想一番,只能请命; “属下去!” “不行,你守着皇宫!” 太子清楚的知道,叶开若离开皇宫将无人指挥,而他的父皇至今下落不明,若此时叛贼打进宫……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太子殿下,属下去!” 这时,一旁的杨宽站出来请命。 虽然,他知道出城危险重重,随时有可能被叛军诛杀,可危难当前,他也顾不上这些! 闻言,太子盯着杨宽仔细打量几眼,便解下挂在腰间,一枚看似不起眼的青玉虎佩,郑重交给他; “拿着此符,去北大营交给吉厉,他便会明白一切。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吉厉本人!” “属下谨记!” 杨宽接过玉佩虎符就起身匆匆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太子只能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传令下去,重器上城,死守宫门!” “属下已吩咐下去!” “各个出入口务必严防死守,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再调一小队人去永寿宫,务必保护好太后!” “属下明白!” 说着,叶开赶紧出去安排,一旁的徐寅也叫过几个小太监小声安排起来。 一时,满宫上下一片紧张,却也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突然,太子想起地牢里的六皇子,便对刚从门口进来的叶开道; “让人去牢里将那野种带来!” “是——” 叶开再次转身出去,简直忙的跟陀螺一样,连好好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前世,是他带人将自己活捉,并以那样屈辱的方式处死自己! 今生,就让他睁大双眼看着叛军是如何被诛杀殆尽,他们的算盘又是如落空! 突然,太子嘴角露出一抹残忍至极的微笑,本就通红阴沉的双眼,此人涌动着疯狂的杀意,只一眼,徐寅就忍不住小腿肚子打转! …… 而此时的京城,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其中,由储长恒前去的城西最为惨烈,带去的两百多禁军也只剩下一百多,而他们也被逼退到与城南相邻的才子街。 这时,远远看见骑着一匹白马,手握长枪,身披披风,所到之处鲜血横洒,叛军倒地的英武少年,储长恒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就有禁军大声喊叫起来; “是段统领,是段统领来了!” 一听‘段统领’,没见过段磊的储长恒才反应过来,握着手中的长剑一边与黑衣叛军厮杀,一边朝前方移动。 最后,他们与段磊碰头; “储世子,带着你的人迅速去城北,这里交给段某!” “那你……” “快走,城北万不可落入他们手中!” “保重!” 知道自己没有段磊厉害的储长恒,扔下两个字,带着一百来人朝城北奔驰而去。 但是,叛军远比他们想象的厉害很多! 这一夜,笃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百七十七回叛军对峙 京城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人人自危! 一夜厮杀,直到三更天过,站在宫门城墙上守了一夜的太子,看见外面攻城屡败的叛军突然后退,猛烈撞击宫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不远处和叛军厮杀的段磊也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骑马举着火把的二十来叛军,拥护着身披黑色斗篷,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子,骑马朝宫墙而来。 厮杀了一夜的叛军自动让出一条道,让被拥护在中间的男子上前,在安全距离范围勒马停下,周围的通明的火光,终于让站在城墙上的太子看清他脸上戴着一副黑色面具,当即眸色一沉,咬牙道; “伏章远!” 太子的声音不大,且立即随着寒风飘散而去,但身旁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和滔天恨意! 不等太子开口,下面坐在马背上,头戴黑色面具,出逃多日的伏章远开口喊话; “太子殿下亲自督战,乃本侯之幸!” 伏章远的声音带着得意和狂妄,让太子通红的双眼死死锁住他,双手抓住城墙边沿才忍住失控的情绪,继而高声喊话; “伏章远,若你此时束手就擒,孤可以考虑给你留具全尸!” “哈哈哈……” 然而下面的伏章远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而后就回道;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本侯用不着!不过,太子若是怕了倒是可以投诚,本侯不仅不伤你性命分毫,还会好生……” “大胆贼寇,痴心妄想,放箭!” 太子忍无可忍,怒声呵骂着,抬手示意身后的禁军准备射杀。 弓箭手齐刷刷迅速上前,站在射口处搭箭拉弓,只等待最后的命令。 “殿下不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西边儿的段磊不知发现了什么,力气大声喊叫。 抬起手刚要下令的太子不由皱眉; 此时,下面的伏章远大笑一声,抬手一挥,身后两黑衣男子左右骑马,护着中间一辆马车上前,并在太子等人注视下挑起车帘儿,用火把照亮车内…… 霎时,保持抬手姿势的太子浑身一僵,怒目圆睁,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差点一头栽倒,让城下的伏章远再次大笑,并极为自信的喊问; “太子殿下,不知您可有话与陛下说?” 没错,马车里被五花大绑,并塞住嘴巴的正是失踪一天的顺安帝。 不知道他是如何被伏章远的人劫持,并送出宫的,但此时他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就那么靠在马车内壁,虚弱的朝着城墙上的太子摇头。 太子瞬间回神,慌乱跑上前趴在城墙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湿意再次确认一遍; 是他的父皇没错! “放下——” 咬命令身后拉弓搭箭等待命令的弓箭手,可汹涌而出的恨意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连嗓子都疼的难受,喉结不停上下滚动几许,这才沙哑的声音朝下面大喊; “你是谁?又是何身份?总该让孤记住吧?” 他要牢牢记住他! “本侯的身份……太子殿下不妨自个儿去查,至于陛下,太子若是不在意,本侯便可替你……” “住手!” 看着马车旁举起刀的黑衣人,太子立即大喊。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皇被杀?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 可是没有救兵,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希望杨宽那里一切顺利! 太子慢慢冷静下来,后背的冷汗让他浑身一个哆嗦,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这才看着下面喊话; “用孤交换陛下,你可敢?” “太子殿下,不用花心思拖延时间,一句话,城门你开是不开?” 显然,伏章远很清楚时间的重要性,更明白再拖延下去救兵进城,他们只能死路一条。 这时,一旁的叶开立即上前,在太子耳边低语一句,然后太子低声道; “带上来!” 说着,叶开转头挥挥手。 在伏章远等人疑惑之际,一身单衣,蓬头垢面的六皇子被带上城墙。 瞬间,伏章远坐在马背上的身影一僵,抬头直直盯着城楼的六皇子不语; 甚至,太子明显感觉到他的为难! “这野种,不知你可有话说!” 说着,太子转身一把抓着六皇子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拉在身前,并让他抬起头看着下面的伏章远,笑着低声冷问; “你说,他会救你吗?” 抓着头发被迫抬起头的六皇子,双手撑着城墙边沿,眼神死死盯着下面的伏章远,但还是紧咬嘴唇没吭声。 “不说话?” “不想说是吗?” “还是你认定他一定会救你?” “孤告诉你,他不会!” “他此时定是在想如何除了你,还不背上见死不救的名声!” “对了,既然你不是他的儿子,他更可以理直气壮的除了你,然后便可名利双收……” 在牢里受够了的六皇子,被太子说的彻底破了心理防线,惊恐的摇着头大喊出声; “不——” “不会,他不会不管我,你胡说!” 彻底乱了心绪的六皇子,大声反驳太子的话,心里却知晓,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 他紧紧抓住成墙边沿,瞪大双眼盯着下面的伏章远,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 “救我,快救我!” “我命令你们救我!” 命令? 城下正在迟疑的伏章远,听到六皇子用这种语气喊话,面具下的眼眸一冷,嘴角上扬,抬起一只手大声下令; “攻城——” 四更过半,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不能再等了! 而听到这话的六皇子满目不可置信,彻底不管不顾,朝着下面的伏章远大喊起来; “叔父,您不管侄儿了么?” “您不怕我父怪罪于你?” 这话彻底道明了两人的关系,气的下面的伏章远握紧缰绳,咬牙切齿,最后大吼; “闭嘴!” 他生怕没脑子的六皇子再吼下去,将所有秘密都吼出来。 同时,也庆幸这小子知道的并不多! 下面的叛军再一次上前进攻,甚至抬着顶端带铁刺的粗壮木桩撞击城门,不远处的段磊也带人动手砍杀,奈何被叛军团团围住,他不得上前半步。 这时,太子抓着六皇子的头发,将他的头强扭过来,咬牙恨齿问; “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孤,放你出城!” “你……你休要骗我,我不会上当!” “孤杀你轻而易举,有必要骗你吗?” 六皇子迟疑了,看了看下面的叛军,以及对他不管不问的伏章远,就咬咬牙,盯着太子问; “你发誓,只要我说出一切,你就放我出城!” “孤向诸神发誓,只要你说出一切,便放你出城!” 太子这一句盯着他的双眼发誓,六皇子终于放心,便开口; “没错,他根本就不是伏章远,他是我的叔父,是……嗯……” 突然,话说到一半儿的六皇子发出闷哼,浑身一僵,双眼大瞪,难以置信的缓缓转头看向城下; 见骑在马背上,头戴黑色面具的伏章远,手中举着一把弓直直与他对视; 而六皇子的后心,正插着一只半臂来长的箭羽,随着他的抽搐不停颤动。 六皇子嘴巴张张合合,努力说着什么; “我……是……王……” 然后整个人一软,头悬空搭在城墙外,彻底气绝! 太子面色一沉,隔空盯着下面的伏章远,然后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六皇子,就冷冷道; “孤,说话算数!” 然后手一松,六皇子的尸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城墙掉落下去; “砰——” 一声巨响,血桨四渐,让冲上来再次进攻的叛军齐齐一愣,不知该如何时,就听后面有人大喊一声; “伏章远,你不得好死!” 第二百七十八回殊死一搏 太子远远望去,就见葛平鑫骑着马,举着一杆长枪,在段磊前面朝不远处,怒视被拥护在中间的伏章远叫骂。 “葛平鑫,你没死?”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本该已经死去的葛平鑫,伏章远语气略带诧异,显然没将他放在眼中。 这话气的骑在马背上的葛平鑫心胸口不断起伏,而后咬着牙冷笑道; “侯爷未死,末将怎敢先上路?” 这话是葛平鑫这么多年来,对伏章远说过最硬气的一句话! 也是最气人的一句! 瞬间,感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夜里的寒风也格外阴冷些许。 好一会儿后,伏章远才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 “你倒是长进不少!” “托侯爷的福,不过……” 话说一半儿,不知想起什么的葛平鑫突然停下,灯火照耀下,那双萃满恨意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就在伏章远不屑的冷笑下,他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侯爷许是还不知道吧,你所谓的亲生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刹那间,所有人一愣,直直看向骑在马背上的伏章远,在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伏章远本人,面具下的那张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张嘴就呵斥; “放肆……” “放肆?今日我葛平鑫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放肆个够!” 见葛平鑫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伏章远沉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 “你莫不是忘了……” 这话让满腔恨意的葛平鑫更加激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指着他大声吼叫; “葛某不敢忘,这些年你以我的女儿为要挟,我早就受够了,日盼夜盼,盼着有朝一日手刃你!” 伏章远怎么也没想到,他养的狗有朝一日会反咬他! 而且,还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便忍不住大声呵斥; “葛平鑫……” 想让葛平鑫记住自己的身份! 但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早已疯了,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也全然不在意,甚至再次朝着他喊话; “伏章远,你可知,你比我还要可怜?” 骑在马背上的伏章远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手中射死六皇子的那把弓缓缓举起,刚要搭箭时,就听葛平鑫又道;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你用心栽培,送往边关多年的伏宗望,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手摸着披风下箭袋的伏章远不由一愣,而后扭头看向被他亲手射死,此时正瘫在城墙下的六皇子,眼中不由划过一丝疑惑。 一阵寒风吹来,他立即清醒过来,抬头看了眼城墙上虎视眈眈的太子,便咬牙举箭,对着远处的葛平鑫瞄正,不想他再次喊话; “因为,你根本就不能生育!” “伏章远,你做梦都没想到吧,你根本就不会生孩子,根本就算不上个男人!” “哈哈哈……老天有眼,你顶着别人的身份活在阳光下,终究是要遭报应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是,这事是我多年前从刁鹏口中偷听的,他的话你总该信的吧?” “报应啊报应!你以为给我下了断子绝孙药,我葛平鑫不知不晓?这么多年任你驱使,我真乖乖给你卖命?哼……做梦!” “你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太监……” “当心——” 骑在马背上骂的正起劲的葛平鑫,突然听到身后的段磊一声大呵就俯身趴在马背上,见一支一尺来长的箭羽擦着他耳边飞了过去。 瞬间,葛平鑫冒了一身冷汗,嘴唇都不由哆嗦,一肚子叫骂的话也忘了大半,但心中对伏章远更恨! 而伏章远也不敢再耽搁时间,朝着站在城墙上的太子喊话; “太子,本侯耐心有限,还不速速打开宫门!” 说完,大手一挥,身后俩人下马,上前将马车内的顺安帝粗鲁扯下车,其中一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站在城墙上的太子再一次感受到了煎熬,和屈辱,隔空看向城下穿着一身单衣,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此时正抬头看向他的顺安帝就不由红了眼,又立即抬头看向远处,希望能看到援军; 奈何,什么也没有! 他甚至都不确定,杨宽有没有安全出城! 此时,拖延已经不行了! 可是…… 太子再次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顺安帝,而后沉眸望向已经没有任何耐心的伏章远; “孤出城换回父皇,相信……” “祁容舁,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开不开宫门一句话?” 伏章远说完,架在顺安帝脖子上的刀一个用力,火把照耀下,鲜血直流,太子抓着城墙边沿的手青筋暴鼓,甚至连指甲都抠断了都不曾察觉。 而下面被挟持的顺安帝,死死盯着太子缓缓摇头; 太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通红的双眼渐渐湿润、朦胧、直到被泪水横流! 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父皇安心,儿臣会救您的!” 喊完这话,太子双手攥拳,像是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在城下伏章远激动的注视下,他大声下令; “开宫门!” “嗯嗯……嗯嗯……” 被堵住嘴巴的顺安帝挣扎着不停的摇头,企图阻止太子。 就是城墙上的叶开也也愣在原地,满脸错愕;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呐!” 宫门一开,叛军入宫,他们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届时就算援军到来,只怕…… 后果叶开想都不敢想,城墙上的其他士兵也一脸凝重,太子却红着双眼再次大呵; “开宫门!” “是——” 叶开没有办法,只好领命行事,刚一转身,就听太子撕心裂肺的大喊; “父皇……父皇……” 城墙下,被劫持的顺安帝趁黑衣人不备,脖子顶上那把大刀,身子便软软倒下! 一转头看见这一幕的太子,如同疯了一般想要从城墙上跳下去,却被叶开冲上去一把拦腰抱住; “殿下……殿下您冷静,陛下……陛下他不想见您如此!” “陛下是不想让你为难,才这般的啊殿下!您莫要让陛下不安!” “太子殿下,您想想百姓,想想太后娘娘,殿下……” 终于,被叶开哭着吼清醒的太子安静下来,满脸泪痕凶神恶煞盯着城下,坐在马背上被顺安帝壮举吓愣的伏章远,便大吼着下令; “替孤披甲!” 太子想要出城,亲自去接他的父皇! “殿下,您……” “听令!” 叶开才开口,就被太子冷声大呵,不得已,他只能让人去拿太子的甲胄。 不一会儿,甲胄被拿来,太子就站在城墙上,在城外所有人的注视下穿上甲胄,带上盔,提着他的长剑,带着二百禁军下了城楼。 此时,伏章远让手下将顺安帝的尸体搬上马车,然后下令; “准备进攻!” 不远处的段磊等人,同样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第二百七十九回杀红了眼 “咯吱吱……” 厚重结实的宫门从里缓缓打开,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手握长剑,骑着马的太子带着二百来禁军,从不大的门缝中出来,厚重的宫门立即又缓缓闭合。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伏章远大声下令; “进攻——” 再次,那些叛军如同不要命一般,朝着刚出宫门口的太子,以及二百来禁军蜂拥而来,城墙下架起了一条条云梯,他们一个接一个拼命上爬,即便前面的人被射杀掉落,后面的人丝毫不受影响,用力往上爬,上面的叶开眼睛都不敢眨,一边挥刀砍杀冒头的叛军,一边大声指挥; “放箭放箭!” “打起精神,一个叛军都不能上来!” 叶开喊话间,见右侧又有叛军冒出头,上前一刀就斩了那人,连带着云梯也一刀斩断; 人头、云梯、叛军齐齐坠落,惨叫声被冲天的喊杀声、兵器相碰声、淹没! 而宫门口的太子,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叛军,以及不远处放着他父皇尸体的马车,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神状态,举着手中的长剑麻木的砍杀着,鲜血喷洒的满身满脸,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同收割人命的死神一般挥舞着长剑只知道砍杀。 死了! 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死了! 他前世最亏欠的妻子,今世连面都未见就死了! 抚养,教导,为他付出一切的母后,也带着失望死了! 如今,连嘴上嫌弃,心里却处处为他着想的父皇,也死了! 他们都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了,他的仇人也死了! 这下他就可以安心的去陪妻儿了! 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前世的一切,以及身怀六甲的虞窈徒手刨坑埋葬他的一幕,太子彻底陷入癫狂,骑在马上挥着长剑一路斩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通往伏章远面前的路。 看着满目赤红,浑身被鲜血染透了的太子,远处的伏章远莫名后背一寒,回过神来便咬咬牙,抽出腰间的佩刀大喊; “攻破宫门者,赏金一万!” 这句话一落,宫门口不远处被太子吓破了胆,退回去的那些叛军,再次喊叫着冲了上去,开始又一轮的强攻。 这边冲上去想要接近伏章远的太子,见黑压压的叛军不要命的往上冲,便调转马头,从他们背后开始砍杀,一路过去将撞击宫门的那一队人再次杀退。 此时,不远处的伏章远,再次举起手中的弓箭,瞄准在宫门口挥刀砍杀的太子后背,缓缓拉弓; 城楼上的叶开一扭头就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一把夺过旁边士兵的弓箭,瞄准下面的伏章远,拉满弓就射出去。 此时,远处的段磊也看到了伏章远动作,被叛军团团围住的他无法脱身相救,只能用尽力大喊; “太子殿下,当心!” 声音被嘈杂声淹没,但太子似乎也听到什么,扭头的瞬间连带着一刀砍了身后的两人,同时也看见不远处的伏章远正拉弓对准他; 就在太子以为,一支利箭马上就要射向他时,只见一支利剑朝着伏章远的胸口而去,而城墙上的叶开举着弓。 瞬间,周围的黑衣人瞬间慌了神; “主子当心!” 但还是晚了! 那支箭射中伏章远的右臂,同时将他射出的箭也偏了方向,直朝太子右侧的黑衣人而去,一箭正中其胸口。 城楼上,解决了危机的叶开才松了一口气,将弓箭扔给旁边的侍卫,提起刀砍杀了两个冒出头的叛军,再抬头,就见太子如同不要命一般,打马快速朝已经乱作一团的伏章远方向冲去。 吓的手都发抖的叶开,再次夺过旁边的弓箭,搭箭射杀了太子身后要袭击偷袭一个叛军。 远处的段磊后背连中几刀,依然咬着牙拼命撕杀,可看到太子这一举动,他顾不上自身安危,握着手中的长枪,硬生生从叛军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打马前去救太子。 已经疯魔了的太子根本不顾死活,红着眼一路砍杀,眼看就要接近马车,后背就挨了一刀; 他甚至面色都没变一下,扭头一刀砍了身后偷袭他叛军的脑袋,直直朝马车而去。 “杀——” 右臂种箭的伏章远也红了眼,看着快到他面前的太子就怒吼下令,身旁围着他的黑衣人立即涌上去,长剑短刀齐齐向太子招呼…… 不用想,这几人出手太子必死无疑! 眨眼,太子左臂、大腿、后背、不同程度的就被这些专门保护伏章远安全的高手所伤。 就在其中一人挥舞着长剑朝太子脑头颅砍去时,一杆滴着血的红缨枪刺来; “噗嗤……” 温热的鲜血喷了太子一脸,不适的感觉让他眨了一下眼,扭头看去,见段磊从后一枪刺穿了那人的脖子,然后迅速拔枪,再次边太子右侧刺去; “嗯……” 一声闷哼,胸口中枪的另一黑衣人也倒下。 至此,段磊终于上前,与太子背向作战! 两人前后配合,一口气斩杀了七个黑衣人,正要一鼓作气上前擒拿伏章远时,不远处传来喊叫声,以及宫门发出的‘吱呀’声; “宫门破——” “宫门破,杀……” 大喜的惊喊声自前方传来,已经麻木了的太子心不由一抽,再次想起还在宫内的太后; 他的祖母还在宫里,他得去救她! 可是黑压压的叛军,他要如何进去! 挥舞长剑的同时,太子扭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奋力杀敌的叶开,嘴角莫名上扬; 这辈子,又要连累他们了! 又看看身旁挥舞着长枪,已经杀红了眼的段磊,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前世,跪在悬崖边上无助哭喊的那个少年; 好像,也要再次对不住他了! “杀进皇宫!” 伏章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已经没了思考能力,只红着一双骇人的双眼,挥舞着长剑麻木斩杀,只要是个活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手中的长剑好似与他融为一体,打不掉,击不落! 一茬又一茬的叛军冲上来,他机械式的挥舞着长剑斩杀,连段磊去了何处他不知,伏章远在哪里他也不看,就这样不知疲倦的斩杀! 直到又一批举着火把的人冲上来,迅速斩杀大部分叛军后,有人上前大喊; “末将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眼前一片血红的太子,依旧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不为所动,见人就砍,直到后脖颈一麻,彻底失去知觉…… 第二百八十回陛下驾崩 太子再次睁眼,天已大亮! 窗外的冬阳散发着柔和光辉,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的太子,以为又做了一场噩梦,正要起身时,才察觉双臂没了知觉,且身上各个关节,以及背部传来的剧痛,终于让他渐渐清醒,夜里发生的一切也再次浮现脑海…… “砰……” 浑身无力的太子摔下床,不顾身上的伤痛朝着门口爬去; 他要去接他的父皇! 要去杀了伏章远这个逆贼,将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要去…… “殿下……太子殿下……” 听到动静进来的徐寅,才迈进门槛,就看见太子在地上艰难,且用力朝他爬来,当即吓跪在地惊喊出声,并手脚并用爬上前就要扶起太子; “殿下,您身有重伤,奴才扶您……” “扶孤去接父皇……即刻!” 太子四肢多处被砍伤,如今又被绷带缠的死死的,加上夜里疯魔脱力,此时根本无法站立,甚至连抬胳膊这样简单动作都无法完成。 但内心急慌的他,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徐寅一字一字,且强硬的命令! 想起顺安帝,徐寅慌乱的擦了擦眼泪,着急同太子解释; “殿下……太子殿下您莫慌,陛下……陛下他还在!” 还在? 他的父皇还在? 太子通红的双目盯徐寅一动不动,好像被这话给惊着了,又好像在怀疑这话的可信度。 毕竟,顺安帝可是无奈之下自刎的! 且伤在那等要害处,又如何活命? 徐寅趁着太子愣神之际想要将他扶起,可是人高马大的太子,他根本就吃不消,便朝外大喊一声; “快来人……” 立即进来了两个宫卫,上前帮忙将太子扶起,累的满头大汗的徐寅,赶紧去床头拿来大氅给太子披上,正要问他饿不饿的之时,回过神来的太子又吩咐; “孤,要去给父皇请安!” “殿下,您……” 徐寅才开口,一个高大身影急匆匆进来,语气慌张大声命令; “快,抬太子前去见陛下!” 来人是镶江王——祁邺,也是顺安帝的堂兄,太过着急的他根本就没看到太子; 直到说完这话,一扭头他才看见坐在窗边椅子上,身披大氅,脸色惨白如鬼,双眼通红如被鲜血浸染过的太子,礼也来不及行,就命令两个侍卫; “快,抬着椅子带太子随本王去见陛下!” 说完,他也没时间解释,转身又急匆匆朝外走,两个侍卫立即抬起椅子跟在后面,徐寅则在太子身侧陪着。 直到出了殿门,看着干干净净的花园,太子这才开口; “王伯父,父皇他……” 太子依旧不敢想,生怕想的越多失望越大! 闻言,前面步履匆匆的镶江王扭头,神色悲痛道; “陛下……太医们救了一个多时辰,由于失血过多,许是要不好了……” 说着,镶江王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想起顺安帝多年来对他的关照,心里就觉得难受的紧,眼泪再次流下,却哽咽着又说; “陛下一直睁着眼看着门口,就是在等殿下,太子快去见见,好让陛下安心……” 上路! 说完这话,镶江王已泣不成声,挺直的腰背都弯塌,脚步虚浮无力,好几次差点被台阶绊倒。 而坐在椅子上,任由两个侍卫抬着的太子却面无表情,直到进了顺安帝的寝殿,一帮人迅速让路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行礼问安的都是何人,太子一个也看不见! 猩红的双眼早已透过他们,直直盯着内室床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满眼都是激动泪光,和无法言说的哀痛。 直到他被抬到内室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青灰,双唇紫白,脖间缠着厚厚一层透着鲜红血迹的绷带,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唯独那双灰败的双眼瞪得老大,大到眼球几乎可以脱眶而出的顺安帝时,太子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 “父皇……” 太子扑在床边,双手紧握着顺安帝放在被子外,一只冰冷的手就大哭起来。 被他一次又一次逼回去的泪水,终于有了决堤的机会,肆意流出他的眼眶,冲刷着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最终混着鼻涕滴落在被子上……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受苦了!” “父皇,您骂儿臣,打儿臣,您……您罚儿臣吧!” “父皇……” 太子哭的无助又悲伤,突然手中冰冷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立即住声,盯着顺安帝想要说话,却动不了的嘴巴缓缓起身,俯身贴耳上去,在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时,也听到了一丝声音; “儿……” 太子边流泪边哽咽着回应; “儿子在,父皇……您吩咐!” 许是回光返照,顺安帝的嘴巴竟然能动了; “好……好的……不可……辜……负……”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期望!” 这话太子一万个不愿意说,可看着双眼已经布上一层灰白薄膜的顺安帝,只能就着泪点头。 听到这话,顺安帝好似终于安心,喉咙发出‘咕噜’声后,嘴巴又动了动; “好……” 说完,双眼彻底没了光亮,太子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父皇……儿子拜托您……在下面照看您的儿媳和孙儿……” 闻言,顺安帝脖子动了动,憋在喉间的那口气尽数出来,整个人瘫了下去,双眼也慢慢闭合…… 太子缓缓将手中冰凉的手塞回被窝,这才闭眼哽咽着开口; “父皇……驾……崩……” “陛下……” 外室的众臣齐齐跪地痛哭,跪在床尾的明公公更是悲痛到极点; “陛下,您带老奴走吧!” 突然,明公公抬头看着床上的顺安帝,大声喊到; “陛下,您等等奴才,砰……” 明公公喊完,一头撞在床尾包着黄金浮龙的柱子上,瞬间鲜血顺着脑门儿直流,落在他的胸前一片鲜红……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正在悲痛大哭的大臣没了声音,也将床边满目沉痛的太子惊的瞪大双眼,起身颤抖着上前,盯着还有一口气的明公公沙哑怒问; “您又何必这般?” 明公公被鲜血淌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盯着太子道; “太……子……殿下……您……保重,老奴……要去侍奉……陛下……” 说完,明公公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太子缓缓抬起手,替他合上双眼,哽咽低声道; “公公……您,好走!” 说完,他缓缓起身,看着跪在外室的大臣道; “父皇……驾崩,举国大丧!” 此时,宫城响起丧钟和静鞭声,全京城人知道,陛下驾崩了…… 第二百八十一回早朝刺杀 国不可一日无君! 顺安帝驾崩后,最要紧的一件事便是太子登基! 在镶江王等皇室宗亲,以及众臣的提议下,太子于当日举行了极其简单的的登基仪式,正式成为元启新君,号——尧安。 而且,这个号,是太子,不,应该是元启新君力排众议独自决定的! 对他有些特殊意义! 头天夜里守灵的尧安帝,面色惨白,双眼通,气势阴冷,在一身明黄龙袍的衬托下,威严让人惊骇。 “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这是尧安帝登基的第一个朝会,也是文武大臣来的最多的朝会。 看着下面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大臣,尧安帝开口; “众臣免礼!” 说完,他盯着武将最前的吉历冷声问; “吉将军,宫外的叛军可全部诛杀?” 一身盔甲,身影高大的吉历出列,恭敬大声回; “启禀陛下,宫外反抗不投之叛军全部就地诛杀,还有一千五百投降的叛军听候陛下发落!” “京城可还有落网之鱼?” “回陛下,段副统领带着禁军正全城搜捕。” “加派人手,务必将他们连根铲除!” “臣,遵旨!” 尧安帝猩红的双眼又看向下列低头不说话东川侯,划过一丝冷芒,而后又问吉历; “那叛军贼首,是死是活?” “回陛下,那贼人被末将砍去一臂,此时正关押在地牢。” “带上来!” 尧安帝下旨,门口的宫卫立即出去带人。 这时,尧安帝又扫视一眼下列的众臣,没有看到储长恒的身影,便扭头盯着华阴侯——楚雄; “华阴侯,储世子为何没来上朝?” 没想到尧安帝会在登基的第一个朝会,当众问起自家儿子的华阴侯,立即出列回话; “回陛下,犬子身负重伤,不便进宫!” 储长恒确实伤的不轻,好在性命无忧。 闻言,尧安帝阴冷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暖色,盯着他嘱咐; “务必照料好储世子,待他伤势好转,进宫见朕!” ‘朕’这个自称,无比丝滑的从尧安帝嘴里说出,文武百官觉得再正常不过,可他自己心情却格外复杂,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前世,他也曾坐在这里,祸害百姓,诛杀忠良,自负不凡,最终将自己害死…… “是,臣遵旨!” 储雄的声音让再次走神的尧安帝瞬间清醒,再次看向吉历; “吉历听旨——” “臣在!” “所有投降叛军于先皇陵寝之地诛杀,让他们的鲜血替朕的父皇开路,让他们在地下为朕的父皇当牛做马!” 这道圣旨一下,所有大臣忍不住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瞬间脊背发寒! 那可是投降了的一千五百多人,按理说是不能杀他们的,想到这条规矩有人就想要开口劝说,可是抬头看着尧安帝那双阴恻恻的通红双眼,小腿肚子就不由打颤,怎么也不敢开口; 此时的众臣心里无比清楚,谁若敢在这个时候为叛军求情,陛下就敢送谁去陪先皇! 这事儿一点都不夸大! 刚被带到广安殿外的伏章远,听到尧安帝这句话心头也不由一颤,接着就被宫卫拖进大殿; “叛贼伏章远带到!” 宫卫的话,让所有人扭头看向渐渐被拖进来的伏章远。 虽然,已经清楚他不是真正的伏章远,由于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和姓名,只能继续这般叫着。 尧安帝看着被两个宫卫拖上前,并强按跪地,头戴黑色面具,缺了右臂,满身狼狈不堪的伏章远,握紧拳头,咬牙强忍着真上前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猩红的双眼恶狠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尧安帝这才厉声下令; “摘掉他的面具!” “是——” 其中一宫卫答应着,就伸手粗鲁的揭下伏章远脸上的黑色面具; 接着,一张除了双眼、鼻子、和嘴巴外,布满骇人陈年烧伤的面容暴露在尧安帝面前,立即听到一阵抽气声,看来有人被这张可怕的脸吓得不轻! 不过,尧安帝盯着这张,可以算得上丑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便不由冷笑出声; “真是煞费苦心,为了顶替伏章远的身份,你竟将自己烧成这般德行!” “你……” 很显然,尧安帝说出了事实! 让神情看似非常淡定的伏章远眼露诧色,想要说什么,却又乖乖闭嘴。 “说吧,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在我元启兴风作浪?你若老实交代,朕可……” “陛下能饶我不死?” 尧安帝的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伏章远,抬起头,咧着嘴笑问;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依旧嚣张自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好像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突然,满心怒火的尧安帝,盯着他同样露出一丝冷笑,甚至用话试探道; “你不说也无妨,朕只需多花些时日证实一番便可得到结果!” 霎时,伏章远如鬼的面色一寒,咬着牙怒问; “六皇子对你说了何?” “那野种……虽只说了一半儿,可朕要拿此事大作文章,咱们谁也别的消停!” ‘咱们’两个字,让伏章远破防,脸色一变,神色激动的挣扎着大喊; “本王行事与他人无关,要杀要剐陛下只管来!” 本王? 是哪朝的王? 听出味道的众臣皱着眉头深思起来,而尧安帝却沉住性子,盯着伏章远看了一会儿,便又道; “好一个与他人无关?那你告诉朕,你这些叛军何来?兵器粮食以及马匹又何来?” “是我下面之人从各处搜刮而来,我出财,他们为我卖命,公平买卖而已,又有何质疑?” “你就不好奇,是何人让你断子绝孙的吗?” 突然,尧安帝话锋一转,往伏章远伤口上撒盐,为的就是让他彻底发疯。 这话很管用,伏章远的眼神瞬间充满怨恨,显然他已知晓是何人对他下的毒手。 “你死了也就罢了,就怕白白便宜了那个,让你断子绝孙之人!” “哈哈哈……” 突然,伏章远仰头大笑起来,瞬间就笑的满脸泪水,丑陋的面容狰狞骇人,连尧安帝都觉得胃里翻腾。 愤怒的大笑过后,伏章远死死盯着尧安帝开口; “那就劳烦陛下替本王报这个仇了,让他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咬牙切齿说完这话,伏章远便鼓起勇气大喊; “记住,本王名冲,姓羊嗯……” 突然,伏章远身体一僵,双眼瞪大,侧身倒地,就见一支袖箭插在他后脖颈,整个人倒在血泊中不停的抽搐。 “护驾,来人护驾!” “有刺客……” “快来人!” 众臣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不止,有的乱蹿,有的蹲地抱头,有的上前护驾,整个大殿乱作一团,唯有尧安帝稳坐不动,大声呵斥;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得乱动,抗旨者就地斩杀!” 尧安帝的喊话让慌乱的大臣瞬间安静下来,并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接着,他又大声吩咐; “吉历,叶开,盯着所有人,有人胆敢乱动,格杀勿论!” 至此,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刺客就在他们中间…… 第二百八十二回残忍手段 “来人,搜身!” 尧安帝冷冷盯着下列的大臣扫视一圈后,再次下令! 能用袖箭杀人,说明那东西就藏在此人身上,只要搜一搜身就能揪出此人。 立即,有四名宫卫进来,在吉历和叶开的监视下,从门口品级最低的官员搜起。 一时间没人敢动一下,众臣连呼吸都放轻缓,生怕惹怒尧安帝,整个大殿除了宫卫搜声时发出的轻微声音外,再无旁声。 眨眼间,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已经搜查了三分之一的官员却一无所获,现在大家提心吊胆时,四宫卫其中的一人突然不动,察觉异样的吉历和叶开沉眸看去,那宫卫像是才回过神大喊; “陛下,暗器在此!” 瞬间,吉历和叶开疾步上前,将还在愣神,被那侍卫抓在手中的官员控制,并押在殿前,让他跪下。 此时,前面都不敢回头的众臣,才看清敢当殿行刺,胆大妄为的是何人! 尧安帝森冷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这才厉声问话; “报上名来!” 被押着跪在殿中,脸色惨白,抖如筛子的官员,此时好像终于回过神,一下子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哭了起来; “微臣……都察署给事中甘泽……陛下,微臣不知……此事和微臣无关陛下……” “微臣冤枉,还请陛下明查……此事微臣真不知晓……微臣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微臣真是冤枉呐!” 甘泽趴在殿前哭着解释,声声泣泪,上首的尧安帝却面色冷骇,满目杀意。 见此,文官之列的宋秋和不由心中生疑,最终咬牙站了出来; “陛下,既然甘泽口口叫冤,不妨让他说说冤在何处,好让众臣心服!” 宋秋和说完这话,下列的文武百官都替他捏把汗,生怕尧安帝生怒,将他一并给处置了。 而甘泽身后那宫卫不由的紧了紧手,让旁边的吉厉察觉眉头不由微皱,心头有轻微的异样划过,但也没当回事。 文官之列的昌竭,也紧张的额头冒汗,最后也选择站出来说话; “陛下,微臣以为宋大人说的有理!” 昌竭看似冷静持重,可内心的感觉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甚至,他明显感觉到尧安帝阴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瞬间让他毛骨悚然,汗流浃背,双腿发软,但他还是咬着低头硬挺着。 好似过了许久许久,头顶尧安帝满含不悦,又极其冷戾的声音响起; “那就由二位爱卿问话,务必问个水落石出!” ‘爱卿’二字尧安帝咬的格外重,不难听出他此时的不满情绪。 但是,作为君王,能听进去臣下子的谏言,无疑是件好事! “微臣多谢陛下!” 宋,昌二人赶忙行礼谢恩,心里带着满满的感激; 因为,尧安帝能听进去谏言,不单单是因为他圣明,更是给他们二人脸面! 起身,二人对视一眼,便由宋秋和开口问话; “甘泽,你既口口叫冤,不妨说说你冤在何处?” 闻言,跪趴在地的甘泽朝上面的君王磕头,接着才抬起头,露出那张毫无血色,挂满泪痕的脸; “陛下,微臣从未见过那东西,更别说用他杀人了!” 看了一眼高位的尧安帝,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宋秋和接着又问; “为何偏就从你身上搜出了袖箭?” 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一出,甘泽自己都愣了,颤抖着双唇仔细想了想,就是不知要如何回答,最后索性双眼一闭,无力开口; “微臣……微臣也不知!” 见此,一旁一直没开口的昌竭,扭头看了一眼甘泽身后的宫卫,盯着他开口问; “不知这袖箭,是从甘大人身上哪处搜到的?” 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宫卫,突然察觉好像所有人都盯着他,这才猛的抬头,见昌竭眼神犀利等待他的回话,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这才开口回话; “自然是从他袖中搜出来的……” “胡说——” 那宫卫话还没说完,就被跪在地上的甘泽大声打断。 见自己当着帝王的面如此失礼,甘泽再次叩头,可心情却极为激动,立即又开口为自己找活着的希望; “陛下,他说谎,他根本不曾搜过微臣的正面,只是在微臣后背搜摸了几把,然后就搜出了这暗器!” “陛下,微臣虽不懂兵器,但袖箭定是戴在臂腕间的暗器,试问臣戴在腰间要如何使用?又如何隐藏?” 果然,能当官儿的就没有傻子! 甘泽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很好的辩证! “是这么回事吗?” 上首的尧安帝见甘泽一脸激动,神色一点儿不像作假,便盯着那个宫卫冷冷的问。 宫卫头都不敢抬一下,亦没有开口的打算,突然他右手一动,一旁死盯着他的吉历和叶开同出手,瞬间卸掉其双臂和下巴,踩在后膝窝迫使其跪下,宋秋和与昌竭连忙退至一旁,将接下来的事交给君王。 尧安帝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宫卫打量几眼,便又看向另外三名宫卫冷冷吩咐; “一次挑出你们搜过身的官员!” “是——” 三名宫卫转身就从门口开始,按顺序挑出他们搜过身的官员,并带着他们出列。 看了眼三宫卫身后的十六名官员,尧安帝这才将视线挪至殿门口,孤零零站着的四位官员;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四人是被跪在地上那宫卫搜过身的,并且真正的凶手就藏在他们四人之中! “拿下——” 突然,尧安帝一声令下,门外的带刀宫卫冲进来将四人控制,并押上前; “陛下,微臣冤枉!” “陛下明查,微臣冤枉!” “陛下,此事与微臣无关,微臣什么也不知晓!” “陛下,微臣无辜……” 四人趴在殿前边叩头边大声喊冤,一个磕的比一个卖力,一个哭的比一个凄惨,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哪个是真凶! “啪……” “都给朕闭嘴!” 本就身上的伤疼的厉害的尧安帝,又遇上这等让人气愤之事,如今又被四人哭喊的声音吵的头痛欲裂,他用力摔了手边的茶盏大声怒呵。 瞬间,哭喊声瞬间消失,整大殿静的可怕! 接着,尧安帝下令; “带下去,在殿外凌迟处死!” 霎时,所有人后背发寒,连带着天灵盖都发麻,但是此情此景,没有人敢再开口…… 第二百八十三回叛乱后续 “啊……” 很快,殿外响起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且一声接一声,让跪在殿前的四官员忍不住颤抖。 那宫卫的下巴虽脱了臼,除了不能咬舌自尽以外,惨叫,含糊不清的说话都不成问题。 随着刽子手一刀一刀将他胸口上的肉片下来,那宫卫终于忍不住说话; “啊……杀了我,有种就杀了我……啊……” 他刚喊叫完这话,刽子手朝他流着鲜血,已经露出筋骨的胸膛喷了一口止血药,接着又重重片了一刀,薄如蝉翼的肉片甚至还在刀上抽搐; 在宫卫扭曲面容的注视下,那片儿肉丢给一旁的被人牵着的凶犬,只见它一口吞下,还流着口水眼巴巴的抬头盯着宫卫,大有上前冲上前活撕了他的架势。 在极致疼痛和刺激下,宫卫终于失控,张大下巴错位的嘴巴,流着口水朝殿内喊骂; “暴君……你不得好死……” “啊……” 刽子手又是重重一刀,胸口的肌肉彻底被片了个干净,清晰可看骨头下跳动的鲜红心脏,满头汗流如水,脸色惨白的宫卫,甚至都不敢低头看一眼! 此时,殿内的尧安帝却无比淡定,甚至身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那双阴恻恻的双眸,盯着跪在殿前浑身颤抖的四位官员打量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冷冷开口; “你们四人,哪个先交代?” 这话一落,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最左边,挨着伏章远尸体的那位官员; “陛……陛下,臣什么都不知,真的什么都不知啊陛下!” “你在何处任职,姓名为何?” “陛下……微臣是乃礼部外院典仪,名为王诚年,从未习过武,亦不会那等暗器,此事礼部的同僚皆可为臣作证。” 王诚年着急说完,扭头看向身后礼部的几位同僚,希望他们替自己说几句话; 那几人却低头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接着,王诚年身旁的官员也跟着开口; “陛下,微臣刘鲁,乃内阁侍读学士,此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察!” 刘鲁此人瘦瘦弱弱,说话不紧不慢,一副文儒之气,之前听说过他名字的尧安帝,盯着看了几眼,又将视线挪至他身旁,也是四人当中最年轻的另一官员; 那人立即跪起身,颤抖着声音回话; “启奏陛下,微臣张景化,乃太常寺文员。陛下,微臣忠心耿耿,青天可鉴,根本不可能有此大逆不道之心,还请陛下明察!” 张景化说完,伏身在地,朝高位的尧安帝叩首行了一礼。 不得不说,他比前两位更会来事! 不过,尧安帝依旧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都盯在最后那位官员身上,外面的惨叫声都被他们忽视! “陛下,微臣莫世彬,乃指挥佥使,此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鉴!” 莫世彬声音抵缓,带着些许颤抖,直到说完都低着头。 不过他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的,大殿的气氛突然一冷,好似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好一会儿后,尧安帝开口了; “检查他的臂腕!” ‘他’,自然是指莫世彬! 不说别的,就职位来说,他的嫌疑最大! 要知道,宫卫管理极其严格,甚至每日都会核实身份! 而莫世彬,恰好是管理登记宫卫信息的文员! 平时他或许没空子可钻,可叛军作乱,宫卫死伤无数,又逢顺安帝驾崩,这个时候他若想安插一两个叛军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 叶开和吉厉二人迅速动手,上前一把制住莫世彬,掀起他的官袍袖,就见其右臂上果真绑着一个用来固定袖剑的铁环。 叶开扯下铁环,呈于尧安帝面前,不停挣扎的莫世彬就像抽干了力气一般,突然软了下去。 此时,仿若经历一场生死的甘泽,扭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咆哮; “莫世彬,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你这个逆贼!” 要知道,若甘泽不能证明清白,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别说恨了,若不是陛下在前,甘泽都想冲上去活撕了他! 面对甘泽的咆哮,莫世彬却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抬头冷冷盯着首位的尧安帝咬牙道; “陛下可知,殿外正被凌迟的是何人?” 何人? 尧安帝没心知! 也不想知! 他只知道,那是叛贼,是霍乱他元启江山安宁的谋反者! 是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轮回的敌者! 可是,尧安帝不问,莫世彬偏偏要说; “陛下可记得原太仓令——夏添?” 听闻这话,一旁的叶开不由眉头一皱,心里有种猜测; 不会是夏添那个在流放路上失踪的长子——夏文仲吧? “他是夏添的长子——夏文仲!” 果然,莫世彬的话印证了叶开的猜测。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知死活了! “夏家几十口被陛下流放,他们全都冻死在路上,陛下之心何其残暴!” “放心,你的家人以及你的族人,会比他们更惨!” 尧安帝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盯着莫世彬说出这番让他满目惊骇,心头剧震的残忍话来。 “来人,抄了莫家,诛其九族!” 莫世彬终于怕了! 他一边挣扎着一边瞪着通红的双眼咆哮; “暴君,要杀要剐你朝我来,为何要牵连无辜?” “无辜?当你选择替叛军卖命时,你的家人,族亲就已经被你亲手诛杀!” “你……你……” 尧安帝的话冷漠,但并无道理! 这话让莫世彬连狡辩之言都说不出,只颤抖着双唇瘫软在地。 最后,他又鼓起勇气抬头盯着尧安帝请求; “事到如今,多说无疑,若我说出陛下想知之事,能否放过我的家人与族亲?” 这是莫世彬最后的希望! 他知道,因他一人之过,牵连了所有的家人族亲,他万死不辞,罪孽深重,只想用知道的事换得他们平安! 但是,尧安帝好像并没有那么想知道,起码面上表现的是如此! 他勾起那双薄唇冷眼盯着莫世彬打量几许,便极其自信的冷笑开口; “此事,你即便不说朕也会查出。不过,若你如实交代一切,你的家人便能死的好受些!” 好受些? 这还是人话吗? 下列的文武百官心情复杂,虽然觉得莫家人无辜,尧安帝的惩罚太过于沉重,但没有一人敢开口求情; 因为,莫世彬并不无辜!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莫世彬,此时后悔的肠子都打结,但为了让家人死的体面点儿,他还是含泪说出所知晓的一切…… 第二百八十四回残暴手段 “叛贼之首暴尸城下,以儆效尤。” “夏文仲为虎作伥,心思歹毒,其心可诛,罪上加罪,其尸身丢弃荒野喂犬,并诛其三族以示惩罚!” “莫世彬不忠不孝,助纣为虐,不思悔改,判凌迟,明日在闹市行刑,其九族不论老幼,皆处斩,不得有误!” 尧安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朝会,以连下三道圣旨血腥残暴,让人胆寒的圣旨为结束。 不过,这事还没完,他又将宫内的宫卫,宫女太监全部严格筛查一遍,杀了一批身份可疑之人,彻底清洗了一遍皇宫才踏实。 至于朝堂上,往日那些浑水摸鱼,倚老卖老,不干实事的官员,也被他以雷霆手段斩杀、下牢、罢免了一批; 瞬间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却又不敢有丝毫不满之声,只能用实力让尧安帝对他们放心,也算是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经此一事,尧安帝迅速的掌握了实权,但心里依旧不痛快; 因为,在叛乱一事上,东川侯不但没有任何表现,就连之前要的五万骑兵,至今也见到影子! 因此,尧安帝心里盘算着如何将他铲除! 顺安帝驾崩第三日,下朝后的尧安帝前去守灵,跪了一地的宗室家眷,以及三品以上的家眷哭声一片,尧安帝才上了香,跪在棺椁前烧了一盆纸钱,就听有人哭天喊地的闯了进来; “陛下……您怎就扔下妾就走了,您让妾如何活呐陛下!” 此人正是被关起来的嘉妃,如今面如死灰,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上前在尧安帝身后几步跪倒大哭着。 闻言,徐寅看了眼跪在那里烧纸的尧安帝,便开口提醒; “嘉太妃,您该唤先皇才是!” 他们陛下可还好好活着呢! 徐寅的提醒让嘉妃一愣,便满脸怨毒的盯着尧安帝的背影,而后当着所有哭丧命妇们的面发起了疯; “先皇?是该唤先皇才是!” “但他不配为帝,他残暴不仁,冷血无情,为了登上皇位杀掉了我的皇儿……” 嘉妃说着就挣扎着站起身,不顾所有人惊骇的眼神,指着尧安帝的背影又大骂; “祁容舁,你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你杀了我的六皇子,你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 “对了,还有先皇,说不定他也是被你害死的!” “你这个祸害,怎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我儿……” “陛下,您睁开眼看看臣妾,妾好苦呐!就要被人给逼死了……” 终于,听到这话的尧安帝动了! 在众命妇心惊胆寒之际,他缓缓起身,扭头看着如同疯妇一般,毫无规矩礼仪可言的嘉妃,通红的眼眸一沉,便冷声道; “你倒是提醒朕了!” “你这个贱种……” 嘉妃刚要叫骂,尧安帝就大声喊; “来人——” 一旁的两名侍卫立即上前,所有命妇已经住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心里却知道嘉妃要遭殃了! 这时,就听尧安帝冷到让人骨头缝里都疼的声音再次响起; “送嘉太妃上路!” “是——” 两名宫卫应完,拿过一条白绫就上前,勒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嘉妃脖子。 此时,已经被牢牢控制的嘉妃终于怕了,双手扣着脖间的白绫想要挣脱,奈何根本就不是两个壮年男子的对,只能瞪着双眼扭头看向面色冷漠的尧安帝; “贱人……生的贱种……” “你杜贱人……一样……下贱……” 杜? 是他母亲杜蓝吗? 关于亲生母亲的事,尧安帝曾旁敲侧击问过顺安帝,但得到的回答却是; 他不知的好! 之前心有不甘的尧安帝,此时登上帝王宝座,他终于明白顺安帝的良苦用心! 既然父皇不想让他知道,那便说明此事对他无益,甚至对他来说还是祸事! 因此,对于耿耿于怀的一世的亲生母亲,尧安帝选择彻底尘封! 偏偏,嘉妃上赶着找死,尧安帝又怎能不成全她? 就这样,以为尧安帝会追问生母之事的嘉妃,脖子被两宫卫当众用白绫勒的‘咯咯’作响,半柱香后,她瞪大充血的双眼,软软垂下脑袋…… 哭丧的命妇们吓得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那些胆小的早已晕了过去,不远处的大臣依旧心有余悸,可依旧无人敢开口! “入棺,莫要耽搁嘉太妃侍奉先皇!” “是——” 有人立即应承着,就抬着嘉妃的尸体下出装棺; 不用想也知道,只是简单的装入棺材而已,什么穿衣带帽,规矩陪葬的,一应全无。 经此一事,这些后宅妇人们终于见识到何为残暴! 那些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妇人,更是歇了心思! 尧安帝冷冷扫视一圈,这才转身去处理朝政,直到他离开灵殿,所有人才能正常呼吸,干嚎的哭丧也情真意切了几分! …… 承明殿,着急处理完奏折要去守灵的尧安帝,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葛平鑫可还活着?” 此人虽然为伏章远那反贼所用,可在平叛这件事上也有些许功劳,之前没人敢提他,如今尧安帝主主动问起,叶开也才敢回答; “回陛下,他被叛军所杀!” “死了?” “是——” 尧安帝眉头微蹙,仔细想了想便又开口; “朕之前答应过,让他们父母团聚的……” 瞬间,叶开就明白什么意思,并领命道; “属下这就送她上路!” ‘她’,自然是伏怜滢! 突然,尧安帝却很想见见这个贪慕虚荣,人面蛇心,狠毒卑劣,下贱虚伪的女人! “带她来见朕?” 不想,这话让叶开心头一紧,不由抬头迅速瞄了一眼徐寅,那眼神仿佛在问; 陛下,不会是旧情复燃,舍不得那伏氏了吧? 此时的徐寅心里慌的一批,生怕尧安帝做出什么荒唐事,抿了抿嘴唇想要冒死劝说,就见洞悉他们二人心思的尧安帝冷眉厉呵; “收起你们那小心思!” “是——” 叶开立即领命开溜,生怕被问责,只留下可怜的徐寅颤抖着小心肝儿,杵在那里任由尧安帝眼神凌迟。 不一会儿,蓬头垢面,一身恶臭,看不出丝毫往日光鲜的伏怜滢,不,应该是葛滢儿,被两名宫卫拖了进来。 被割了舌头的葛滢儿,看着坐在宝座上,头戴龙冠,身穿龙袍的尧安帝时,双眼不由瞪得老大,干裂发紫的嘴唇蠕动几下,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双麻木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却流下了一行清泪,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后悔与不甘! 当然,她的后悔不是因为自身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错过了眼前的尧安帝! 最终,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和奢望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学着以前的样子,两眼落泪,面带哀色,抬头深情盯着尧安帝,希望心软的他,能看见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她,最好…… “呕……” 尧安帝一个没忍住就弯腰大吐特吐,本就没吃多少东西的他吐的胆汁都出来,依旧停不下来。 他真心恨死了之前的自己,会看上这等货色! 吓傻了的徐寅慌忙上前拍背,嘴上担心的问着; “陛下可是身子不适?要不传太医来看看?” “带下去,立即送她上路!” 尧安帝一脸嫌恶,头都没抬吩咐叶开将人带下去。 甚至,心里特别后悔刚才的决定! 估计,接下来好几日,他都没有胃口了! 被宫卫拖着往出走的葛滢儿,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没有舌头的嘴巴张的老大,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声; “嗷……嗷嗷……” 叶开一个眼神儿,宫卫立即捂住她的嘴巴,迅速将人拖了下,她的一生,也将在此时终结…… 第二百八十五回得到消息 腊月二十九,先帝下葬,满城哀呼,所到之处一片素衣白缟,欢场酒馆关门谢客,上到皇室宗亲,下到平常百姓一律禁荤,为先皇守孝三十六日,而新皇却要守孝十六个月! 这个本该热闹非凡的新元节,注定清冷许多! 和京城冷清的气氛相比,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凉州却因过节而热闹一片,处处张灯结彩,家家笑声连连; 因为,顺安帝驾崩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 不归城的如意居,更是比周围所有人家热闹,过节的气氛浓郁又喜庆,只是冬实院的老夫人和大夫人等人,却时不时的向外张望,问问忙碌的丫鬟,六公子和大老爷回来没有! 午食前,老夫人终于盼来了离家多日的大老爷——虞驰正,和手中提着两个大包袱,几月未见的长孙儿——虞顾北,见父子二人满脸笑容的进来,直直跪在她面前请安; “儿子见过母亲!” “孙儿顾北,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激动的满目泪水,盯着孙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孙子又没了踪影。 一旁的姜氏,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搂住长子哭了起来; “阿北,娘的儿……” 离别数月,再见到母亲,虞顾北内心激动又愧疚,不由伸出双臂搂着母亲轻声安慰; “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我儿平安就好……” 姜氏连忙擦了擦眼泪放开长子,仔细的盯着打量一番,见其脸色和精气神儿极其不错,甚至比在京城时还要强壮不少,就红着眼笑说; “结实了不少,看来你……” 话说到这儿,姜氏才想起女儿来,连忙朝外看了看,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熟悉身影,又急切的看向一旁坐着的丈夫; “老爷,咱们的六儿呢?她怎的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眼看过节了,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候,偏偏不见女儿的影子,姜氏心里不由得多想,满眼都是不安。 此时,老夫人也想起了这回事,边擦眼泪边盯着儿子问; “可是六儿又有事去忙了?” 其实,老夫人是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女儿,只是有时候会想的多些。 “母亲,祖母安心,咱们六儿也一同回来了,只是有事去趟衙门,孙儿与父亲不便露面,便先行归家,好让你们安心!” 虞顾北边说着边扶着姜氏坐在虞驰正旁边,就见老夫人面色一变,一脸着急的问; “衙门?可是出了何事?” 一听‘衙门’心里就发慌老夫人,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母亲安心,六儿只是去找知府大人谈些事,一会儿就回,您莫要担心!” “这就好!” 听完儿子的话老夫人终于安心。 不管以前虞家多厉害,如今她们不得不处处小心,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不自觉的多想。 这时,二夫人——苗氏,和沈若云相携而来,看到坐在堂厅的父子俩都满脸欢喜,上去行礼; “见过大哥!” “儿媳见过父亲!” 虞驰正抬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自家人无需多礼!” 一旁的虞顾北,看着多日未见的妻子满心激动的笑问; “怎不见康儿?” 虞顾北借着问儿子和妻子说话,满目温柔任谁看了都知道儿子只是借口。 “正睡着呢,估计得要一大会子才能醒!” 沈若云虽然心里也激动,但却大方的笑着回答丈夫。 虞顾北点点头,余光扫见苗氏一个劲儿的往外看,瞬间明白她的心思,不由就开口解释; “三弟与四弟半路去庄子拉货,估计迟些到家,二婶莫要担心!” “那就好,我只怕没有你压着,他们两人在外闯祸!” “二婶安心,三弟和四弟都是极有分寸的,不会在外惹事,再说去的都是六弟的地盘,不会有危险!” 虞顾北的话让苗氏彻底安心,同时‘六地的地盘’这句话,让老夫人面色有一顺的不自然,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虞顾北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这样说的,为的就是让老夫人彻底打消心中不心中不该有的念头,也替自己的妹妹出气。 他们当哥哥的可以无条件的帮助妹妹,却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主意! 这是虞顾北的底线! “你二弟呢?” 许是为了缓解尴尬,老夫人便笑着问孙子。 “二弟在关外守着,过两日再由孙儿换他回来。” 一旁的沈若云听到丈夫过两日又要走,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心里也不停安慰自己; 眼下已经极好了! 若是换做以前,常年不能见面也是正常!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舒服不少,可虞顾北接下来的话让她错愕不已; “过两日孙儿离开时,想带若云一起。” “这……” 老夫人一听迟疑了,可虞驰正却满脸赞同; “也好,关外虽然冷了些,可住着极为舒坦,带若云四处看看也不错!” 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的沈若云,听到公爹这么说彻底安心,但想到儿子,就开口道; “康儿还小,只怕……” “反正康儿戒奶,就给母亲和祖母,还有二婶她们带,你正好出去走走,散散心,好去看看关外的雪景。” 虞顾北是真疼妻子! 听到这话的姜氏,第一个笑着赞同; “是这个理儿没错,康儿就留给我们照看,你们跟着顾北出去转转,年纪轻轻,整日窝在屋里也无趣的紧。” 见大儿媳妇儿这般说,想要再添个重孙儿的老夫人也笑着开口; “你们两口子只管放心去,康儿就留在府中由我们照看。” 见姐婆祖母与婆母都点头,沈若云满心感激的道谢,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但是,去衙门给鲁孝宁送节礼的虞杳,却一脸惊骇; “何时的事?” 鲁孝宁一身素袍,面色严肃道; “我也是两个时辰前,才收朝廷的加急丧文,与新君诏书!” 说着,斟酌一番他又低声对虞杳道; “诏书上说,神武侯接管南川与凉州,让我们这些官员无条件的配合!” 听到鲁孝宁的话,虞杳的眼神微闪,心里却着急起来,便不露声色道; “这是在下一番心意,还请鲁大人莫要见外!” 桌上是一沓银票,和两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木盒,但鲁孝宁心里清楚,这里的东西并不一般; 因为,六公子从不是小气之人! “你我兄弟,不用这般见外!” 鲁孝宁心中满意,面上却客气推辞。 “过节的一点儿心意罢了,本该前几日就送来的,只是在下外出,才进城就直接来大人这里,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说着,虞杳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普通荷包,放在鲁孝宁面前,笑道; “听说夫人近日就要临盆,就是在下送给两位小公子的年礼,还请大人莫要推辞!” “多谢贤弟一番心意,也借贤弟吉言!” 说着,鲁孝宁就笑着收起那两个荷包,虞杳则起身告辞; “在下府上还有事,就先告辞!” “为兄送送贤弟!” 亲自将虞杳要送出大门外,看着她骑马走远,鲁孝宁才转身,进去就打开盒子; 其中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百年老参,他满意的小心盖好。 另一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张房契,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是城南的一座三进宅子契书; 又拿出两个荷包,倒出来是两个小巧精致的白玉长命锁,当即爱不释手的把玩一番,便又点了点银票,这才满满意的拿起东西进了内宅…… 第二百八十六回惊骇不已 虞杳一路着急回府,才进家门众人就围上去,不等他们开口,就指着屋檐下挂着的彩灯和喜庆窗花命令; “这些都摘下来,快点儿!” 霎时,一脸欢喜的见微道长、敖通、香姑、姚青青等人满脸不解,以为他家公子心里有事不畅快,看着这些东西闹心,在他们脑补发愣时,虞杳小声道; “皇帝驾崩,这些东西赶紧撤了!” 瞬间,所有人脸色一白,收起心中的各种猜测,立即动了起来; 屋檐下好看而精致的各色彩灯,窗子上各式各样的窗花儿,以及院子里的彩条等颜色鲜艳之物,迅速被他们摘了下来,并收起来,敖通又立即转身去各院吩咐。 此时,回过神的见微道长,神色紧张的小声盯着虞杳问; “顺安帝驾崩?” “是——” 虞杳回答着,就将手中的马鞭和包袱递给香姑,又看着见微低声道; “刚才去了鲁大人那里一趟,新皇诏书他也是两个时辰前才收到……” “可是太子登基?” “没错,京城还发生了叛乱,不过一切都过了!” 听的心惊胆战的见微道长出一口气,便又小声问; “那……咱们可要做何准备?” 闻言,虞杳一愣,看了看京城的方向,便沉眸低声; “是要做好准备,不过此事咱们得好好合计一番,不免要劳烦道长多费心思!” “只要公子用的上,贫道在所不辞!” “只要道长不嫌弃,在下永远用得上!”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一种无言的约定便这么定下。 突然,想起家人,屁股还没坐热的虞杳又起身; “我先去请安,此事咱们晚上细聊!” “公子快去吧!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来问了好几回了!” 点点头,虞杳又急匆匆的朝夏风院而去,打算换一身衣服再去冬实院向老夫人,以及姜氏她们请安。 不想,才迈进侧门,就与匆匆而来的虞驰正,虞顾北父子碰上,并且两人面色十分严肃,眼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六儿,下人们为何要摘下这些宫灯和贴画,可是出了何事?” “父亲,大哥,先进去说!” 说着,虞杳跟着端着一盆热水的香姑,进了自己的主屋,看着眼前面是焦急的父子俩,这才低声道; “顺安帝驾崩!” “怎……这怎么可能?陛下先前还好好的……” 一脸惊诧的虞驰正忍不住惊呼,想起他们如今的身份又立即住嘴,满目的不可置信表情,说明他对这件事的怀疑。 “此事不会有错,鲁知府两个时辰前才收的朝廷丧报,和新皇诏书……” “新皇可是太子?” 虞顾北急切的问出这话,心里却更加担忧。 “是,号尧安!并且京城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叛乱,说不定先皇就是在这场叛乱中被杀的!” 当着父亲与兄长的面,虞杳才敢说出内心的大胆猜测。 当即,虞顾北急了; “那祖父他……” 说着,虞顾北看了眼一旁忙碌的香姑,便停下话语。 不等反应过来的香姑开口,虞杳就这般同父兄二人道; “只管说,无妨!” “那祖父在京城,不知可安好?” 虞顾北说完,眉头皱的死死的看向一旁不说话的父亲; “父亲,若不儿子回京城去看看祖父他老人家?” “不必,你祖父自有打算!” 虞驰正虽然也担心自家父亲,但这话说的极有信心; 因为,他的父亲从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虞杳看了一眼窗外又低声说; “新君诏书说,神武侯将接首南川和凉州两地,让官员全力配合!” “什么?祖父他……” “所以,大哥不必担心,估计这一两日就能收到祖父的来信!” 父子俩彻底安心,眉头也跟着松开,可虞杳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再次揪心; “父亲,我们是要该做好准备了!” 准备? 难道…… 虞驰正神色复杂的盯着一脸淡然的虞杳,好一会儿后才叹息道; “我儿,你可想好了?” “没什么可想的,此事必须做!” “既然如此,那为父就亲自替你操练亲兵!” “儿子多谢父亲!” 听着父亲和妹妹的话,虞顾北沉思过后,也正色道; “父亲,那后日咱们就启程去关外,有些事阿南一人忙不过来!” “是要早些动身去准备一番!” 父子决定好,又急匆匆的出去,虞杳这才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朝冬实院而去。 进去,堂厅里坐着的老夫人、姜氏、苗氏、沈若云、以及下面的丫鬟婆子都已换上素净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别无二物,就连屋里鲜亮的摆设也都撤了下去,动作快的让人佩服! 虞杳心中暗自感叹着,双脚才踏进门槛,就被姜氏冲上来紧紧抱住; “我的孩子……娘终于见到你了!” “我可怜的乖儿呐……娘的心肝!” 被紧紧搂在怀里的虞杳瞬间手足无措,但也清楚的感受到姜氏浑身颤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胸口一闷,身后缓缓回搂住瘦弱的身体轻拍安慰,没等她开口,老夫人也起身哭着过来,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就放声哭了起来; “祖母的乖乖心肝肉,老天有眼,让我老婆子还能见到……” “母亲,孩子才从外面回来,赶紧让她坐下歇歇!” 生怕老夫人说错话,虞驰正连忙上前提醒,就是一旁抹眼泪的苗氏也开口; “母亲,总归是孩子回家了,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说完,苗氏并扶着老夫人过去在上位的罗汉椅坐下,虞杳才暗出一口气,心想; 得亏有人帮忙,不然她真不知说什么! 此时的姜氏也慢慢松开虞杳,抬头盯着她死死打量,就像怎么也看不够,嘴角虽然带着笑容,可是眼里可眼里的泪水流个不停。 见此,虞杳心有不忍,开口轻唤; “母亲……” “在,母亲在,我儿……受苦了!” 一句‘受苦了’,包含姜氏的女儿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我……儿子不哭,母亲莫要伤心!” 从未哄过女人的虞杳,边替姜氏擦拭眼泪,边拉着她过去坐下。 这时,抹眼泪的老夫人身后,拉住虞杳坐在身旁,又是一番盯着打量; 见眼前的孙女儿与以前相比如同换了一个人,不但能力出众,说话做事也极为果断,那双眼中更是满满的坚毅,心疼的同时,又想起儿子的话,满心都是感激和敬畏,心里也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加倍疼爱孙女; “好乖乖,苦了你了,祖母多谢你为咱们一家子奔波操劳,让咱们才有这般安稳的日子!” 心中有些不安的虞杳,听到老夫人的话就彻底打消疑虑,并好声安慰; “祖母切莫这般说,只要咱们一家安安稳稳,做什么孙女都是愿意的!” “好孩子……” 老夫人感动的眼泪汪汪,只搂着虞杳不松手…… 第二百八十六回年夜欢聚 团圆夜饭,由于特殊时期,不得宴聚,不得饮酒食荤,几个院子便各吃各的,没滋没味的吃完,虞杳这才离开冬实院,去前院和见微道长,秦沐等人商议正事。 “公子,国丧期间,咱们要如何行事?” 虽然,凉州与京城甚远,国丧期间也不会有人管的那么严,但秦沐还是想问问虞杳的意见; 毕竟,不少货物还压在那里! “初四开始正常走商,不过你得抽身出来,并带人去各处收购马匹。” 在得到自家祖父镇守南川和凉州二地时,虞杳就猜到,也许会有一场战争爆发,便想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这话让秦沐等人极为不解; “公子,咱们有那么多马,还要买吗?” 刘蒙以为听错了,便再次严肃问。 庄子上和关外,外虎坝三处加起来,马的数量着实客观,且开春儿正是草料最紧张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往出卖马的时候吗? “买,且大量的买,只要强壮能跑,品相不错的一律买回来!” 琢磨出不对劲的见微道长,也盯着虞杳试探着问; “公子,可是得到何消息不成?难道……” “新君继位,势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据我所知,鄱芜就很不安分,若此时战起,马匹和粮食便是最抢手的东西,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充足,和最坏的打算!” 虞杳话落,所有人一脸严肃,秦沐想了想又问; “那定是要再去一趟常青的,不然战起时货物与粮食紧俏,价格飞涨,届时咱们也难以对付!” “此事由我亲自去,你带人去各处收购马匹,至于走商……” “六弟,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虞杳刚说的要紧处,虞四——虞守冬的声音在堂厅门口响起; 接着,就在虞顾北带着虞三和虞四进来,三兄弟都一脸严肃看着虞杳; 瞬间,所有人起身问礼; “大公子,三公子,四公子!” “自家兄弟,莫要见外各位请坐!” 虞顾北笑着发话,所有人这才坐下,而虞顾北则在虞杳左边坐下,虞望西和虞守东,则右边儿,柯丞的旁边坐下。 此时,虞顾北收起笑容对虞杳说; “六弟,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你安排一番!” 知道虞顾北一心想要帮自己,虞杳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盯着她的虞三和虞四,便笑着开口; “我原想着,此事回头再与三位哥哥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六弟只管说,自家兄弟不必见外!” 虞三——虞望西说的一脸真诚,虞四跟着不停点头,虞杳想了想开口; “过两日大哥与父亲去关外,那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与舒墨照看。” “放心,那里的一切为兄会与舒管事是商量着来!” 虞杳点点头一脸感激,接着又说; “届时二哥回来,让他与三哥跟着去走商,正好秦管事要去购马,有他们二人打头我也能放心!” “六弟放心,此事有我与二哥带头,绝不会出差错!” 上过战场的虞望西,满脸自信的向虞杳保证,一旁没被安排事情的虞守东就有些着急; “六弟,那四哥要如何?为兄也不能在家闲着!” 这话给所有人逗笑了,虞杳看着他笑说; “四哥放心,不会让你在家闲着的,过两日您带人去猛虎寨,那里是该有人守着了!” 闻言,见微道长一脸赞同的点头; “那里地处官道,是该守着才是!” 没去过猛虎寨的虞顾北,一听见微道长这话,便转头对虞四严肃叮嘱; “四弟,那你一定守好了,万不可出纰漏!” 之前就在虞顾北麾下的虞守东,立即起身大声回答; “是,还请大哥放心!” 瞬间,所有人一愣,从他们兄弟身上看到熟悉将士的威严与刚毅,心里不由再次好奇他们的身份; 当然,也只是好奇而已! 安排好这些事,虞杳这才让敖通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箱子,和一本名册,开始给大家发红封,由于特殊时期,红封只能用普通纸包着,倒是少了些许喜庆气氛。 这时,在大家的疑惑中,虞杳起身道; “今日乃团圆之夜,也是我们大家相识相聚以来的第一个年夜,虞杳感谢诸位的信任和付出,祝各位来年身体安康,诸事顺遂,也祝咋们如意居安居乐业,一切安好,以茶代酒,再次感谢诸位!” 这是虞杳第一次对众人说出自己的姓名,说完就饮尽手中的热茶,让在座的众人满心感激,同时也庆幸当初的选择,便齐齐举杯向虞杳敬茶; “属下祝公子身体安康,万事顺遂!” 虞家三兄弟,看着自家最小的妹妹被这么多人关心、爱护、追随、除了满心感激,便是愧疚和疼爱。 以后,他们要加倍疼爱她才是! 没有她,虞家就没有退路,他们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这时,就见虞杳大手一挥又说道; “这一年,辛苦诸位,因为有你们,才有今天的我,这里是我准备的一点小心意,下面由敖管家点名发给诸位,再次感谢你们过去的一切付出和劳苦!” 说完,虞杳才坐下,可她的话对所有人,尤其是三位兄长有着非常大的冲击;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这些人会对自家妹妹忠心耿耿,办事认真卖力了! 虞顾北一脸骄傲的看着虞杳时,敖通就红着双眼起身,拿起名册开始点名; “道长——” 一旁正笑着吃点心的见微道长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他的份儿,不待他回神,虞杳起身拿起一份红封双手递给他; “道长辛苦,往后还请您接着辛苦!” 一句话惹得大家大笑不止,就是见微道长也捋着胡须笑的满脸通红,起身双手接过红封,便满目欢喜笑道; “公子发话,贫道不敢不从!” 又是一阵爆笑响起,愉悦的气氛让所有人面露幸福,敖通又接着叫名; “秦沐——” 虞杳同样起身,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封,并笑着道; “秦哥,感谢您的信任和一路追随,以后,还得你多费心!” 突然,健硕如铁塔的秦沐,在众人的欢笑下跪地,红着眼满脸感激盯着虞杳; “多谢公子知遇之恩,此生,秦沐只为公子而生!” 虞杳满眼感激,上前扶起秦沐,笑着道; “秦哥快请起,不然旁人以为本公子欺负你了!” 秦沐红着双眼,还不忘大声喊话; “看他们哪个敢污蔑公子?” 再次,众人被他假严肃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百八十七回八个麻烦 如意居前院闹腾了大半夜,上上下下所有人得到虞杳亲发红封,每个人幸福的落泪; 尤其是后院的羊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五两碎银,以及从头到脚的新衣新鞋,她不由流泪,知道哈嬷嬷进来,见她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落泪,立即关上房门,上前小声劝; “我的好主子,您怎么哭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不成?” 两人不得已才躲在如意居,好几个月来,这里从未有人苛待他们,更别说欺负了! 可是,看着自家主子眼泪流个不停,哈嬷嬷既心疼又不安! 羊儿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指着面前被子上的一堆碎银轻声说; “嬷嬷,你看这银子!” 看了眼他面前的那几两银子,哈嬷嬷不由的心酸,立即掏出自己得的红封全塞到羊儿手中; “主子,我这里也有,也是五两,都给您拿着,您快莫要哭了,不然老奴心都碎了!” 这时,羊儿抬起红肿的双眼,对哈嬷嬷摇了摇头; “嬷嬷,从来不曾有人给过咱们银子,她……公子是第一个……” 不知怎么的,想起虞杳,羊儿从之前的惧怕转为喜欢。 这种喜欢,让他稚嫩的脸庞挂上幸福,想起之前的苦难也没那么恐惧了! 看着坐在床上傻笑的羊儿,哈嬷嬷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抹起了眼泪; “我可怜的主子,本该金尊玉贵的人儿,却被那等子烂了心肝的坏种……” “嬷嬷,莫要说了,我觉得眼下也极!” 羊儿说着就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时也将那五两碎银装好压在枕头下面,这才搂起新衣闻了闻,又拿脸蹭了蹭,这才幸福的低声说; “我觉得,咱们一直待在这里也挺好!” “那怎么成?” 瞬间,还在伤心哭泣的哈嬷嬷就惊叫出口,满脸的不赞同和严肃,让羊儿也跟着不安起来,最后缓缓躺下,双眼盯着床顶,慢慢蓄满泪水; “不成?难道我们回去要送死?” 明明只是十三岁的小少年,可说出的话带着无尽的沮丧和悲凉。 一旁的哈嬷嬷听了这话,赶紧上前跪在床边哭着低声安慰; “主子安心,不会有人再害你的……” “嬷嬷,只要我们一出这大门,他们定会杀了我,一定会的!” 突然,羊儿满脸恐惧,浑身颤抖,抓着哈嬷嬷的手低声哀哭; “嬷嬷,我不想死,我还小,我还没活够,不想死的!” “主子莫怕,不会的……不走,咱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这样就没人能伤得了主子了!” “嬷嬷,真的么?” “真的,主子莫怕,有老奴陪着您!” 说着,哈嬷嬷一手擦着眼泪,一手轻拍着被子哄羊儿入睡,这时外面响起菊子的声音; “嬷嬷,羊儿,你们睡下了么?” 闻言,床上的羊儿瞬间睁开双眼,哈嬷嬷赶紧擦拭眼泪,起身朝外喊话; “没睡呢菊子姑娘,可是灶上有事?” “灶上无事,只是刚煮了一些娇耳,奴婢前来喊嬷嬷与羊儿去吃些。” 一听这话的羊儿瞌睡全无,立马坐起来就就回话; “菊子姐姐,我与嬷嬷这就来!” “那你们快些,娇耳马上就出锅了!” “好的姐姐,我们这就来!” “那我先去啦!” “菊子姐姐慢走!” 羊儿喊完话,立即掀开被子下床,哈嬷嬷替他穿好鞋,两人急匆匆朝前院去。 而此时的虞杳,却为另一件事头疼; “道长,您说那八人该如何处置?” 她口中的八人,正是驿站从土匪手中救来的那八名年轻女子! 前几日太忙,虞杳都忘了她们的存在,如今想起来确实有些头疼。 不过,那八名女子还算安分,至今都以为她们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还时常的向看守她们的人打听,何时见到贵人? 估计,她们眼巴巴的等着伺候贵人,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这么关着也不是个法子!” 见微道长也满目严肃捋着胡须,努力想着办法。 突然,他瞪大双眼看着虞杳道; “不如,公子送她们去关外,在那里适应一段时间,待她们安分守命后,再做打算!” “倒也是个办法!” 显然,秦沐也同意见微道长的意见。 突然,想到某种可能的虞杳,便笑着道; “不如,咱们将计就计,送她们去鄱芜如何?” 见微道长眼前一亮,满目诧异道; “这……要有门路才行,不然她们去了也是白搭,说不准反倒牵扯了咱们!” “门路倒是不难……” 但虞杳有些不忍心! 毕竟,同为女子的她,不想这八人去鄱芜伺候所谓的贵人! 不出她所料,这八人在伺候完所谓的贵人后,结局只能是死,就同常青那处暗室里画像上的女子一般…… 想到这儿虞杳突然一愣,觉得她们口中的‘贵人’,或许真的贵不可言! 同时,虞杳决定去见八名女子,让她们执意追求富贵,她再做决定也不迟! 翌日 虞杳陪着家人用完早食,在秦沐的陪同下,去了关那八名女子的地方; 一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吵架声; “我就贱了,你能拿我如何?” 这女子的声音娇媚有力,想必是个不好惹的。 接着,又一女子怒气冲冲的叫骂; “天生的贱蹄子,我才不与你一般见识!” 一道柔婉的声音劝说; “白笑,话可不能这般说,如今咱们都一样……” “不一样,我与你们不一样,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才不像你们一般妖妖娆娆,整日里净想着伺候男人!” 白笑说完这话,八人彻底沉默,谁也不再说话,当虞杳抬脚要进去时,那道娇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子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你白笑也不列外,不然也不会与我们六人一起被送来这里!” “你……我白笑才不是伺候男人的,我之所以与你们一起,是被……” “是被你的家人卖了不是么?既然被家人卖了,那你与我们这些专门调教用来伺候男人的玩意儿,又有何区别?” “行了,都别吵了,若传到贵人耳中,谁也讨不到好!” 一旁冷着脸的胡蝶冷声说完,将白笑拉到自己旁边坐下,这时,门从外面打开,一身蟹青素袍,身披灰色披,头戴羊皮帽,脖间围着羊绒围脖,只露出好看双眼的虞杳,在八名女子的注视下踏进屋内…… 第二百八十八回各有心思 “奴家媚儿,见过公子!” 人如其名,八人中身材最好,长相最娇媚的媚儿,第一个上前同虞杳行礼问好; 一身青莲色交领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儿,鼓鼓囊囊的胸口隐约露出贴身粉色薄纱肚兜,发髻偏堕,粉面红腮,眉如弯月,媚眼如丝,红唇轻启,半笑半嗔,当真一尤物也! 虞杳正愣神,后面身着赤香色圆领偏襟短袄,下着白橡色飞仙裙,脚上踩着一双玉色精致绣花鞋,长发半绾半披,右侧别的一支银镶珍珠发簪,面庞瘦而精致,眉如柳叶,杏眼璀璨,鼻头秀挺,菱唇粉红,气质出众,又透着些许文雅内秀的女子上前优雅屈膝行礼; “奴婢梦儿,拜见公子!” 梦儿,不但气质出众,声音更是温柔好听,是八人中唯一能压眉儿一头的存在,实乃妙人也! “姑娘请起!” 虞杳客气说完,一旁的媚儿见妙儿行礼比她还要用心,讲究,那双媚眼不满的瞪了一下,恰好不好被虞杳看了个正着,她立即笑着开口; “公子,其他几位姐妹由奴家替你介绍!” 说着,她转身扭动着薄裙下纤细灵活的腰肢,走向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长发侧披,面皮白净,眉眼带笑,一身水色长裙的女子面前,将她一把拉起就笑着开口; “这是妙儿,最擅唱曲儿,往后公子想听曲儿,找她便是!” 虞杳…… 她还有这等福气? 妙儿抬头看了一眼包裹严实,一言不发的虞杳,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壮如铁塔的秦沐,这才上前屈膝行礼; “奴家妙儿,拜见公子!” “妙儿姑娘免礼!” 虞杳话音刚落,媚儿一个拉过一旁长相圆润,一身蜜糖红长裙,此时正睁大眼睛盯着虞杳打量的可爱女孩; 与秀美内敛,一身柳鼠色长裙,此时低头不语,显得很是拘谨不安的另一女孩上前笑着介绍; “这是如儿和意儿,她们二人舞技都不错,公子闲暇之余想要解闷儿,找她们二人便是。” “如儿见过公子!” 如儿,就是圆润可爱的女孩子,一脸稚气,满目不安,虞杳看了她几眼便笑着开口; “姑娘请起!” “意儿拜见公子!” 意儿性子内敛话少,浑身紧绷不安,生怕她紧张,虞杳只看了一眼便错目道; “姑娘请起!” 话音刚落,媚儿就拉起站在一旁,头上梳着两个带银铃铛小揪揪,圆脸圆眼,长相甜美,八人里面年龄最小,看着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上前笑着介绍; “公子,这是盼儿,咱们几人里最能说会道的一个,公子哪日若觉得无聊,找她便是!” 媚儿笑着说完,盼儿既不上前行礼,也不说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盯着虞杳一番打量,而后才满目好奇道; “我叫盼儿,公子为何不拿下围脖?” 虞杳…… 她还真没想拿下! 但对上小姑娘圆溜溜又好奇的大眼,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忍拒绝! 在需要正要拿下围脖时,媚儿笑着圆场; “公子,盼儿还小,她不懂事,您千万莫同她一般计较!” “无妨!” 虞杳好脾气的说完,这才扭头看向右侧,明显被这六人孤立的另外两名女子。 见此,媚儿嘴角的笑容一僵,咬咬牙就上前介绍; “公子,这两位是……” “民女白笑,被强迫来到此处,一不会唱曲儿,二不会跳舞,三也不会伺候男人,还望公子好心放我二人离去!” 一身青色对襟长裙,长相端庄,神色冷漠,性子泼辣的白笑,虞杳刚才在外面就已领教过她的本事,此时见她这般说话,心里极为佩服,同时也很高兴。 尤其,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拉着一旁低头不语,一身蓝色长裙,长相明艳大方的另一姑娘; 想必,两人关系极好的! 可是,她的这番举动,让一旁的媚儿满脸不高兴,觉得当众被下了面子,又顾虑着虞杳,她又挂上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多谢有些不走心! 低着头的胡蝶,察觉虞杳正打量她,鼓起勇气,透露出明艳大方的长相,极其坚定的说; “民女胡蝶,与白笑一样没有任何本事,为何给公子添堵,望公子放我二人离去!” “二位姑娘起来说话!” 二人依旧紧握着手迟疑片刻,这才缓缓起身,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虞杳,就听她又道; “你二人可要可是诚心求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无比坚定大声回; “是,还请公子成全!” 这时,一旁的媚眼儿慌了,她急忙上前道; “公子莫恼,她二人是胡说的,您莫要……”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白笑的大声冷斥,让媚儿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了一眼虞杳又重新挂上笑意,只是接下来的话让脾气火辣的白笑沉默; “我问你,你们二人离开这里又能去何处?” “是归家又被他们卖一道?还是沦落街头,被人送入娼院,一生只能张开腿逢迎不同的男人?” 沉默的不止是白笑与胡蝶,还有一旁的虞杳。 许久后,白笑抬头,双眼闪着泪光,倔强的眼神中少了之前的敌意,依旧不冷不热的对媚儿道; “那也……不关你的事!” “我们就是沿街乞讨,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很明显,最后这句话她说的非常没有底气,甚至,带着对未知的彷徨,和无措! 但是,她离开的心依旧坚决,任谁说什么也无用! 一时间,八个人不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选择低头沉默。 在她们忐忑不安时,虞杳终于开口了; “你们二人真的要离开这里?” 虞杳清楚,她们八人以为这里就是她们原本就该去的地方,有人心里盼望着早日见到所谓的贵人,最好能得贵人的眼,让她一步登天,从此过上穿金戴银,奴婢环绕的生活。 可惜,她们终究要失望了! 白笑和胡蝶抬头,红着眼又一次齐声回答; “是,还请公子成全!” 明白她们二人的心意,虞杳点点头道; “两日后,我会安排你们离去,若还有人有此想法,这两日好好考虑一番,届时本公子一同安排你们!” 说完,虞杳看了一眼媚儿,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第二百八十九回各奔东西 初二,虞杳收到了神武侯的信; 信上简单说了一下京城的局势,以及他要掌管南川和凉州两地的消息,并隐晦的提醒虞杳,要提前做准备。 看完信,提前猜到一切的虞杳嘴角带笑,将信递给虞驰正,虞四就忍不住问她; “六弟,祖父他老人家信上说什么?可以说他何时离京?” 不待虞杳回答,快速看完信的虞驰正就满目欢喜连连叫道; “好,太好了!” 虞驰正笑着抬起头,见长子——虞顾北,和两个侄儿眼巴巴的盯着他,才将手中的信交给儿子; “你们也看看!” 说完,虞驰正又一脸自豪的看向虞杳,笑着就满口夸赞; “还是我儿料事如神,早早就想到了这些,比你几个兄长有远见不少!” 虞杳…… 这到底是夸人? 还是拉仇恨? “父亲过奖,儿子也是听鲁大人透露的消息,才这般决定的,不然哪能想到这些?” “这位鲁大人倒是不错!” 虞驰正一脸满意,对鲁孝宁也很有好感。 这时,看完信的虞四,激动的上前就拉着虞杳问; “六弟,祖父要去南川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他老人家?” 说完,还眼巴巴的盯着虞杳等待回答。 “胡闹,你祖父去南川军务缠身,不可给他添麻烦。” “况且,此时乃敏感时期,我们前去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祖父只怕也会不得安宁!” 虞驰正一番严肃的呵斥,让虞四瞬间蔫了下来,并急忙认错; “伯父息怒,是侄儿考虑不周,您放心,侄儿不会胡来的!” 虞驰正的常年带兵,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话让虞四不敢有丝毫反驳,就这样乖乖承认错误。 见此,虞杳觉得有趣,便对虞四道; “父亲说的没错,不过,等些时日祖父那边儿安定下来,我们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六弟,真的吗?” “真的,不过要提前与祖父通信,不然咱们突然去会给祖父惹乱子的!” “我懂的,到时候还得麻烦六弟与祖父书信联系好,咱们就可以前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这是一定的,四哥放心!” 有了虞杳的话,虞四彻底安心,并且一脸期待。 夜里,虞杳在前院和父兄,以及见微道长,秦沐等人商议正事; “明日,我父亲与大哥去关在,那八名女子除了白笑与胡蝶二人外,其余全部随我父兄去关外。” 闻言,秦沐起身回答; “公子放心,明日一早属下就去安排。” “明日我带人去常青,这里你看着安排一下,初四让二公子带人去外虎坝,三公子带人去大平山区,四公子去猛虎寨,你带人去收购马匹,有事联系大公子便可!” “属下明白!” 说着,秦沐才坐下,见微道长却一脸严肃的提起另外一件事; “公子,如今咱们势大,南边的鄱芜不得不防!” 见微道长说的正是虞杳担心的,她仔细想了想,便低声说; “是要提防着才是,尤其是外虎坝那地方……” 说到这儿,虞杳就觉得很有必要再去一趟新罗,找找机会,若有可能将势力往那边发展一些,届时也可以掌握一些消息…… 消息? 虞杳突然又想起那几名女子,尤其是媚儿,若为她是所用,这件事都不成问题! 虞杳压下心里的想法,便对见微道; “此事本公子会想办法,不过道长可知鄱芜皇室之事?” 门外廊下提着一壶开水的羊儿,听到屋内虞杳这话,不由停下脚步听了起来。 “鄱芜皇室是那位摄政王当家做主,此人冷漠残暴,又极其有手段,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不过,坊间传说他……私人作风混乱,此事真假便不得而知!” 这时,虞驰正突然扭头看向门外,连带着脸色也极为严肃,在确定外面有人时,便大喝一声; “何人在外边儿?” 壶盖碰撞声响起,接着就是羊儿沙哑,又慌乱不安的声音; “是……是奴婢羊儿,前来送开水!” 说着,扎着两个小揪揪头,瘦瘦高高的羊儿提着一壶开水,低着头进来; 上前,将开水放在桌,他都没勇气抬头看一眼任何人,直到要退下时,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杳,迟疑片刻后就低声道; “公……公子,奴婢并未偷听,只是听到你们在商量要紧之事,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子,真的,奴婢没有偷听的……” 生怕虞杳不相信,他小脸通红,急切的解释着。 见此,虞杳看了他一眼便缓缓说; “下回送水,直接进来就行!” 言下之意,没必要站在外面的! “是——” 羊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好看的双眼带着笑意认真回答,而后就退了出去。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虞驰正却眉头一皱,若有所思,见虞杳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彻底放下心。 不多会儿大会儿散去,虞杳随着父兄去了冬实院陪母亲说说话,便和虞顾北一起出来; “大哥,那六名女子你明日一起带走,看能不能培养成探子。” “六弟是想让她们去鄱芜?” “没错,那里是该有我们的人了!” “此事你且放心,回头会让你满意的!” 有虞顾北这话,虞杳就知道没问题。 更何况,他手下都是一些有本事的,培养几个普通探子难不倒他们! “六弟,此行万要当心!” 新皇继位,各处动荡不安,虞顾北对虞杳的安全也很担心。 “大哥放心,我会带柯丞,胡秀杰,架炎一起的。” “四位也带上,不然为兄不放心!” 听虞顾北这话,虞杳却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开口; “大哥,四卫我打算让他们去祖父那里,毕竟祖父初到南川,也正是用人之际,有他们四人帮衬,多少会安心!” “这……” “再说,这里离南川不太远,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四卫可以帮忙传信,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听到这里,虞顾北也沉默了。 他皱着眉头深思半晌,这才看着虞杳道; “到底是六弟心疼祖父,如此倒也安心!” 说着,他满眼心疼的摸了摸虞杳的发顶,低声道; “我那里还有些人,回头给你几个。” “目前我这边人手用的过来,若不够我再同大哥开口。” “也好——” 兄妹俩说话间就到了夏风院,目送虞顾北进去,虞杳才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想才到院门口,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第二百九十回京城夜事 “公子……” 是羊儿的声音! 虞杳微顿,抬脚上前,在距离羊儿两三步处停下,借着院门口的灯光看见手足无措,好似有话对她说,却又显得非常紧张的羊儿就低声问; “这么晚了,找我可是有事?” “公……公子,羊儿先前真的没有故意偷听,还请公子……” “我知道了!” 虞杳极其极其认真的话,让绞尽脑汁想要继续解释的羊儿一愣,脸上着急的神色迅速转为诧异,接着就不可置信的小声又问; “公子……真的信小的?” “难道我不该信你吗?” “不,不是,小的只是……只是觉得……” 说到这儿,羊儿许是不知如何说下去,就这么呆呆的盯着虞杳不动,眼神也愈发奇怪,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看错了,竟发觉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看着眼前依旧装扮成丫鬟模样的半大小,虞杳认真想了想,便又开口; “不管你是谁,以前什么身份,来到这里就安分待着,不要给我惹麻烦就好!” 站在原地红着脸害羞的羊儿,突然听到虞杳这话,情绪立即紧张不安起来,以至于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慌乱的动了动便垂于身侧,紧紧抓住衣角,低下头缓缓,且坚定道; “公子放心,羊儿永远不会害公子的!” 说完这话,他再一次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虞杳清冷又坚定自信的眼神,双眼闪了闪,又道; “公子……奴……我的身份不便告诉您,不过以后一定……” “不便告诉就什么都不用说,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 “是……” 不知怎么的,虞杳明显觉得羊儿的心情有些失落,甚至回答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垂着头,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都有些无精打采。 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虞杳突然伸手摸了摸他低垂的头,并好言安慰; “小孩子不要多想,回去早点歇息,不然长不高!” 羊儿的脑袋突然在她手心蹭了蹭,这才抬起头露出笑容,那双在夜灯下泛着丝丝蓝光的眼眸流光溢彩,眼中她的影子好像也跟着光亮不少,心中快速闪过什么的虞杳迅速拿下手,收敛嘴角的笑容道; “快回去睡吧,以后大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是,公子也早些歇息!” 说完,羊儿笑着看了一眼虞杳转身拔腿就跑,脚步都带着莫名欢快。 站在院门口的虞杳,看着转角消失的身影,将刚才涌上心头的那个念头重新拎了出来,并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羊儿怎么可能和姓汲的有关系?” 蓝眼睛虽然不多见,但像羊儿这样,眼睛平时看着正常,夜光下带着丝丝蓝色的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牧族地区,有的人也是这样! 他有牧族血统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虞杳打了个哈欠,便转身进了院,想着明日一早出发去常青,去书房写了封信,洗漱一番就早早睡了! …… 京城 拖着病体熬夜处理政务的尧安帝,短短几日已瘦了不少,眼窝都凹陷,看着更加阴沉冷漠,加上残暴手段,一个人人惧怕的暴君活脱脱问世。 此事,外室门口冉拾悄悄进来,朝里面侍奉的徐寅挤眉弄眼,看了眼低头认真批折子的尧安帝,徐寅脚步轻轻出去; “何事?” 冉拾乃明公公的干儿子,如今又得尧安帝重用,在宫里的位子,仅次于徐寅之下,所以可随意进出皇帝寝宫。 即便如此,徐寅也一脸严肃的问他; 毕竟,大半夜的他还在侍奉陛下。 “徐公公,那位侯小姐又来了!” 一听冉拾这话,徐寅眉头一皱,看了眼内室正低头忙碌的尧安帝,又朝外瞅了一眼,便压低声音吩咐; “赶紧打发走,莫让陛下听到!” “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好说歹说,那位侯小姐就是不走,提着食盒站在外面让奴才前来通报……” 冉拾一脸无奈,外加满目厌烦,可是这位侯小姐他还真不能得罪! 就是徐寅此时也犯难,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轻叹一口气,便打算亲自出去与接连来了三日的侯婧说,才转身,里面就传来尧安帝的声音; “茶——” “是,这就来!” 徐寅内心一紧,转身往里小跑,丝毫不敢慌乱。 上前,倒了一杯温在小炉子上的参茶,双手奉给尧安帝,见他低头一气喝完,徐寅就恭敬小声提醒; “陛下,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御医说您不能熬夜!” 生怕尧安帝一忙又一个通宵,徐寅不得不拿太医的话说事。 闻言,低头盯着奏折的尧安帝,终于抬头,并直直看向外室的冉拾问; “何事?” 站在外面的冉拾心中一慌,看了眼徐寅立即进前回话; “回陛下,侯小姐又来……给您送汤了!” 一连三日,尧安帝见都没见侯婧一面,不想她依旧不死心,说完冉拾就低头不语,小心翼翼等待圣命。 坐在首位的尧安地揉了揉酸胀的眼角,这才看向徐寅冷声问; “朕可有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此打扰?” 徐寅立即跪地回话; “陛下是有说过,此话奴才也同侯小姐转明,只是她执意如此,奴才们劝都劝不走,还说陛下定会见她的!” 心里发恼的徐寅,索性明明白白的说出一切,让尧安帝来决定。 尧安帝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夜色冷声开口; “执意?” “是,冉公公多次劝离无果,侯小姐却坚持见陛下!” 一个‘坚持’,让冷着脸的尧安帝莫名露出一丝笑容,让才抬起头的徐寅浑身一颤,知道他生气了,立即又缩回脑袋,就听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倒是难为她了!” 说完,又没了声音,徐寅以为侯小姐要遭殃时,尧安帝转身盯着冉拾道; “带她进来!” 当即,冉拾脑袋一懵以为听错了,抬头见尧安帝深邃阴冷的双眼正盯着他,便立即道; “是,奴才这就去!” 冉拾快速出去,一会儿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 接着,一身浅蓝银纹交领长裙,身披白色狐皮披风,头上别着一支兰花金簪,脸颊粉白,鼻头通红,手中提着精致食盒,满眼都是尧安帝的侯婧,面露喜色一步步上前。 见此,徐寅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至一旁,心里却替侯婧捏把汗…… 第二百九十一回只为自保 “见过陛下!” 在与尧安帝仅有三四步距离时,侯婧屈膝,盈盈一拜,动作虽说不上多优雅,但很是标准,看来她确实有用心在学规矩。 尧安帝一言不发,侯婧也不敢起身,保持行礼姿势蹲在那里,脸上的喜色也渐渐被不安取代。 不知怎么的,她却突然抬头笑问; “陛下,臣女可以起身了么?” 霎时,站在一旁的徐寅心头一颤,只觉得侯小姐胆子不,甚至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沙哑、低沉、带着冷意的笑声自尧安帝嘴里发出; “哈哈哈……东川侯,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闻言,侯婧一愣,随即自顾自的缓缓起身,一脸娇羞道; “陛下过誉,臣女还有诸多不足之处,会跟嬷嬷,以及太后娘娘好好学的!” 还想跟太后娘娘好好学? 野心倒是不小? 尧安帝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眼底却冰寒一片,沉浸在喜悦中的侯婧根本不曾察觉分毫,还以为眼前年轻的帝王满眼都是她呢! 鼓起勇气又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尧安帝,侯婧一脸娇羞的低下头,笑着将手中的食盒摆在旁边的桌几上,端出精致的白玉汤盅,放入白玉汤匙,笑着捧起来; “陛下,这是臣女替您熬的参汤,您尝尝味道,若是好喝,臣女以后日日给您做。” 满眼都是尧安帝的侯婧,不光话说的很巧妙,更是睁大双眼,满含期待,只希望这汤能被眼前年轻、冷俊的帝王喝上一口,那样,她便心满意足! 可她哪里知道,尧安帝在看到她这身装扮,头上的金簪,以及奢侈的白玉汤盅时,就已满心厌恶,若不是顾及侯家权势,他早就将不把先帝放在眼里的她处死了! 可是,尧安帝偏偏忍了! 还伸手接过汤盅,在徐寅担忧的眼神下,低头闻了一闻,并笑着夸赞; “闻起来不错!” “陛下不妨尝尝味道!” “陛下,奴才……” 徐寅立即上前阻止,却被尧安帝一个冷冷的眼神儿制止。 接着,尧安帝在徐寅的不安,侯婧的期待下,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瞬间,胃里一阵恶心,尧安帝却表现的面色如常,甚至又喝了两口才停下,将侯婧喜的满脸笑意,盯着就问; “陛下,味道如何?” “还……不错!” “那臣女明日继续为您送来!” “劳烦侯小姐!” 尧安帝没拒绝,亦不曾答应,模棱两可的说完竟低头又喝了起来,且一口接着一口,就像那汤是什么人间美味,让他停不下来一般,看到一旁的徐寅不知所措,直到白玉汤盅底部就剩一些参须,才将盅递给满目喜色的胡婧; “不早了,侯小姐退下吧!” “是,陛下也早些歇息,臣女明日再来!” 说完,侯婧装好食盒,行礼后就退了出去,轻盈欢快的步伐表明了她此时的心情。 待她出去,嘴角带笑的尧安帝瞬间变脸,且大步上前弯腰对着墙角的痰盂吐了起来,那样子吓的徐寅手脚发软,以为刚才的汤有问题; “陛下,您怎么了?奴才这就传御医……” “闭……嘴!” 被狼狈的尧安帝冷呵止,徐寅这才觉得活了过来,赶紧倒了一杯茶递上; “陛下,您漱漱口!” 看着尧安帝漱完口,徐寅又壮着胆子问; “要不还是让太医给您看看吧,万一这汤中有问题……” “哼!问题,朕倒巴不得呢!” 尧安帝说完,冷冷撇了一眼门外,便朝内室而去…… 翌日一早 群臣于光明殿等候,直到上朝的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到尧安帝的身影,众臣不由暗自猜测; 难道陛下起晚了? 还是被什么是绊住? 亦或者被女人给迷住了? 女人? 后宫至今悬空,何来的女人? 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尧安帝迟迟未到原因的众臣,不由低头交耳,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时不时的看几眼东川侯,眼中的羡慕之色藏也藏不住,就在大殿快跟街市一般热闹时,徐寅面色如土,匆匆而来,并大声宣唱; “陛下圣体欠安,今日朝会暂歇,各位大人请回!” 徐寅站在高位上宣唱完,不等众人回神,就又匆匆离去,属实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先出宫去。 走在人群中东川侯,不知怎么的眼皮狂跳个不停,就像要发生什么事一般,不等他想个头绪来,就见叶开带着一队禁军朝他们而来,群臣立即站定,各个心惊胆,脑子里迅速想着有没有犯什么过错,以及惹到尧安帝…… “拿下——” 叶开冷冷一声令下,众臣云里雾里时,禁军迅速上前将东川侯团团围住; 此时,侯树东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盯着叶开质问; “敢问叶统领,本侯到底犯了何等大罪,让你们这般放肆?” 东川侯镇守东边儿多年,早就过惯了土皇帝的生活,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此时,他有多愤怒,光看脸色便知晓。 即便如此,叶开依旧不卑不亢,甚至气势比他还要足的扫视一圈愣在原地,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众臣,便大声道; “侯婧毒害陛下,其心可诛,罪不可赦,东川侯教女不严,为臣不忠,还请前去面见陛下!” 听到女儿毒害陛下,东川侯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奈何,他不但不能反抗,甚至什么话都不能说,咬着牙怒视片刻叶开,在众臣的注视下,选择乖乖顺从; “带本侯去见陛下!” 他倒是想看看,尧安帝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侯爷请!” 叶开嘴上虽然说的客气,但手下的禁军三两下将东川侯绑了个结结实实,就算他一身武艺在身,也不能轻而易举挣脱。 就这样,刚才还被许多人羡慕的东川侯,被叶开带走了! 霎时,所有人面色骤变,回过神来转身就朝宫门而去,生怕晚一步被牵连; 与此同时,他们也清楚,尧安帝的清算远没结束!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们! 为此,许多想要巴结东川侯,甚至和东川侯已经牵扯上关系的官员,想尽一切办法撇清关系,甚至落井下石,只为自保…… 第二百九十二回侯家事变 东川侯被关在宫内,宫外的家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不停的派人到处打探消,甚至都打探到后宫来了; 可惜,侯婧被关,他们什么也没打听到! 一连几日的免朝,未见到尧安帝的百官,才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心里也不由猜测新君可能‘病的不轻’! 而被侯婧‘毒害’,被外面各种猜测的尧安帝,却安然无恙在寝殿批阅奏折,直到段磊的到来,他才停下手中的朱笔; “如何?” 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耳朵与鼻头通红的段磊,行礼后起身有力回答; “回陛下,一切顺利!” 尧安帝眉头舒展,嘴角上扬,心情极好的又问; “安顿在何处?” “北大营不远处?” “甚好!” 尧安帝心情大好,起身踱步而下,来到段磊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毫不吝啬夸赞; “不愧是镇国将军的弟子,朕心甚喜!” “末将只求不要辱没虞家军的威名!” 事到如今,听尧安帝提起自己的师父——镇国将军,段磊心中依旧难受不已,同时也坚信,他的师父定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而他们师徒,终有一日还会见面! 尧安帝也露出自打顺安帝驾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便又盯着段磊道; “朕让你亲率这五万骑兵,你可有异议?” 没想到尧安帝会有这般决定的段磊,一瞬的愣神后,便自信回道; “末将不负陛下重托!” “好,段磊听旨——” “末将接旨!” “朕命你为骑兵营大将军,即日起掌管骑兵营一切军务,若有不服者,原地诛杀,不必上报!” “是,末将领命!” 东边儿高岭州调来的那五万骑兵,虽然缓不济急,也没在平叛一事上出一分力,可这五万骑兵一个不少的到了京城,并被段磊成功收服,这对尧安帝来说,是天大之喜! 有了这五万骑兵,他手中的砝码更多,东川侯的势力相对而言也削弱大半,届时…… “陛下……” 尧安帝心情极佳的正畅想未来时,叶开突然进来打断他的思绪; “说——” “启禀陛下,刚传来消息,东川侯世子——侯砬,去妓馆狎妓,且口出狂言,说陛下……” 说到这儿,叶开这个复述者都有些提心吊胆,不敢轻易出口,可想而知东川侯世子言语有多狂悖无道! 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的尧安帝,由于心情不错,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心,盯着叶开问; “他说了什么,如实禀来!” “陛下,那东川侯世子说陛下残暴不仁,暴戾恣睢,残害忠良,不配为君,并私下里散发一些不当之言,蛊惑人心,替东川侯鸣不平。” 叶开说完,徐寅首先擦了擦脑门儿的冷汗,只觉得这位东川侯世子是背着粪篓满街转——找死! 果然,尧安帝眼眸的笑意掺杂着几分瘆人寒意,声音低低沉沉道;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尧安帝认同,甚至是肯定这个说法; 起码说明,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君王! 从窗外收回视线,尧安帝盯着低头的叶开又冷冷道; “国丧期间,他既管不住自个儿,索性就让他做个风流鬼吧!” 闻言,叶开立即领旨;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叶开转身之际,尧安帝又嘱咐一句,自然是要他做的干净利落些,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是——” 暗探出生的叶开,对这种事一向得心应手,立即退下去安排。 两日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夜节这日,本该热闹的街市因为国丧期间,少了张灯挂彩,贴红挂绿的喜庆,但依旧有人暗地出来寻欢作乐; 比如,东川侯世子——侯砬,就在一家妓馆后院,搂着一年轻女子吃酒; “喝,给爷喝,放心,没人敢拿你们怎样!” 被他搂着腰肢强灌酒的年轻女子不敢反抗,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即便满脸通红,头晕目眩,也不敢说一句拒绝之言。 最后,侯砬察觉搂在怀里的女子不言不语,连句好听话都不说,便愤怒将她甩开,硬着舌根儿骂骂咧咧; “贱人,老子花钱寻开心,不是让你当木头的,晦气玩意儿,滚!” “老鸨,再给本世子找两姑娘,要你们楼里数一数二的,莫拿那些下等货色糊弄爷!” 妓馆明面上关门儿停业,可私下里也有偷偷接客的,老鸨见侯砬身份不一般,赶紧进来一脸心疼拉起地上摔的七荤八素的姑娘,只能陪笑应承; “世子爷稍等,奴家这就再去给你叫俩姑娘,您莫要生恼,不然传出去咱们都得吃板子!” 听闻这话,心里憋着一口恶气的侯砬,咧嘴一笑,帅气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老鸨反问; “板子?” “去他娘的板子,谁敢动本世子?” “就是皇帝,不对,是新君,他也不能拿本世子如何!” 猛的听到这话的老鸨笑容一僵,面色煞白,心中惊恐,立即拽着晕晕乎乎的姑娘就打着哈哈往出退; “世子爷,您先吃酒,奴家这就去给您叫姑娘去!” 老鸨是个精明的,清楚他们这等小人物在夹缝中生存,根本不敢牵扯此等大事,心里更是期盼着侯砬能赶紧离开; 不然,他再胡言乱语下去,谁也讨不到好! “胆小怕事的老货,你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 看着老鸨离去的背影,侯砬大着舌头冷着眼哼骂,说完心里还不得劲,拿起手边的酒壶就用力往地上一贯; “砰……” 外里听到响声的老鸨吓得浑身颤抖,白着脸立即往前院而去,生怕这位世子发起疯连她也殃及,可是接下来的叫骂声,让这老鸨恨不得原地升天; “祁容舁,你残暴无德,不配为君!” 老鸨刚走到院门口,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生怕又听到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咬着牙站起来,用力掐了一把走路摇摇晃晃的姑娘; “不想死就快走!” “妈妈——” “给老娘闭嘴,就知道喝马尿的玩意儿,老娘养你何用?” 终于,老鸨骂骂咧咧的离开院,可侯砬的叫骂声依旧没停; “苍天无眼,天要亡我元启,让这等残暴不仁之人为君,是我元启百姓之灾,是我等臣子之难,是忠臣义士之祸呐!” “暴君,我侯砬与你势不两立……” 此时叫骂的很凶的侯砬,翌日一早被人发现死在妓馆,且还是死在女人肚皮上……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子竟然是前六皇子妃——吕解语! 这俩人是如何混到一起的? 吕解语又是如何到妓馆的? 这两个问题很迷惑,又好像很明了,但是谁也不敢乱想,甚至连议论声都听不到! 侯砬虽死,但种种罪行被群臣弹劾,一时间连带着东川侯也被人扒出许多罪证,讨伐声一片…… 第二百九十三回新君手段 “侯束东只手遮天,目无法纪,藐视君王,国之危难置之不理,袖手旁观,圈地自用,纵容手下欺凌百姓,强抢民女。教子不严,其子屡次出言无状,辱骂君王,其心可诛。教女无方,其女毒害陛下,心思歹毒,不配为人……” 时隔数日,尧安帝再临朝,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列出侯束东一家,自己其手下的桩桩罪证。 最后,又下了一道让人胆战心惊的圣旨; “今,朕特昭天下,免去侯束东一切官职与爵位,没收其所有家产,念其多年镇守边关有功,朕从轻发落,诛其三族,其部下与六族赦免,钦此!” 诛三族? 依侯束东的人脉关系,三族也有好几百号人,又是血流成河! 依旧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 而且这事还没完,尧安帝顺带将吕家,孟家都给处置了! 吕家是嘉妃,和吕解语的娘家,本来嘉妃死时,吕家就被清算的,奈何当时尧安帝实在腾不出手收拾他们这些小喽啰,只好拖到现在。 而孟家,虽然出了一个庆嫔,但是孟则同但凡有点儿脑子,不要与还是太子的尧安帝对着来,为了皇家脸面,他们一家大概率不会有性命之忧! 奈何,孟则同当殿辱骂太子,甚至污蔑他害死庆嫔,多少有些不上赶着送死了! 这两家被清算,侯束东三族被诛杀,朝堂前所未有安静,所有官员比任何时候都谨小慎微,办事上心,让尧安帝的耳根清净的同时,心里也舒坦! 因为,他没想到的事,下面官员都已经提前想到了,且面面俱到,很是用心,着实让他省心不少! 对外,整个元启已经完完全全掌握在他的手中,东边儿的高岭州,由于抽走了五万骑兵,兵力减半,尧安帝便安排亲信——云展,前去接替侯束东的位子; 但是,云展只是高岭将军的头衔,并没有封爵,这是怕又养出一个‘东川侯’来! 不过,云展出身普通,没有家族倚靠,尧安帝完全不用担心他一手遮天,甚至将唯一的表弟,也就是闽皇后唯一的侄子,太后唯一的侄孙——闽恒信,派去高岭历练,好让他与云展配合。 话虽这么说,可闽恒信资质平平,不堪大任,尧安帝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和闽家缓和关系,更是为了弥补对闽皇后的愧疚,以及为了让太后安心罢了! 然而,处理完这一切,朝堂还没安宁几天,就有人又不安分了! 这日朝会,尧安帝问完正事,见无人再开口,刚要宣布退朝时,营阳侯——祁斌,出列大声道; “陛下,臣有事禀奏!” 看着出列的是自己名义上的堂叔,尧安帝盯着他打量几眼便不冷不热道; “营阳侯何事要奏?” “陛下,您已登基多日,至今后宫空虚,还请陛下早日迎娶后宫之主,好协助陛下管理后宫诸事,为我皇家开枝散叶,丰盈子嗣,还请陛下恩准!” 娶妻,生子,这两件事乃尧安帝的禁地,谁都不能提,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此时,恰好被勇敢的营阳侯提了出来,瞬间,所有人觉得空气凝结,浑身发寒,既不见尧安帝表态,又听不到营阳侯继续说,有人大着胆子抬头朝高位看去; 就见尧安帝双眼带恨,就像看仇人一般死死盯着营阳侯,又好像透过他回忆什么痛苦之事,满脸的悔恨,悲愤交织,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着他,那张冷俊的脸庞渐渐扭曲,直到狰狞恐怖…… 此时,已被尧安帝的眼神吓破胆的营阳侯,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句; “陛下——” 营阳侯仗着堂叔身份,知道尧安帝不会将他怎样,心中的惧意也退去,便直直盯着上首。 此时,回过神的尧安帝面容恢复正常,眼神也渐渐清明,只是看向营阳侯的眼神依旧冷的毫无温度可言,在众臣竖起耳朵的等待中开口; “营阳侯觉得后宫之主该娶哪家小姐合适?”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是从此时的尧安帝嘴里说出,却带着莫名的危险,让众臣犹如昙花一现的美好心情,彻底转为不安和恐慌! 此时的营阳侯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但是碍于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回话; “这……自然是德行品性,规矩礼仪,容貌才情,出身家世样样出众,陛下又心悦之人才能担得起后宫之主之位!” 说的倒挺好,只是尧安帝眼中依旧没有一丝动容之色,甚至有些玩味的又问; “这样说来,侯爷已有合适人选了?” 刹那间,营阳侯浑身一僵,脸色一白,慌忙跪地矢口否认; “绝无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臣心苍天可鉴,奏请此事为我元启江山,皇室血脉,以及陛下着想,绝无分毫私心,还请陛下明鉴!” 此时此刻的营阳侯,终于意识到什么堂叔堂伯的根本无用,只要尧安帝不开心,他们屁都不是,更别说摆出长辈的架子说教了! 这时,一旁的骧江王见营阳阴侯实在被吓得可怜,于心不忍便站了出来; “陛下,营阳侯忠心可鉴,只是在此事上难免有些着急,还请陛下宽恕!” 骧江王的分量可不一般! 本身他自己就是皇室唯一的亲王,加之其又与先帝关系亲厚,虽说常年在封地,但地位绝对不容忽视! 见骧江王开口,且话说的极为舒服,尧安帝的脸色才好看些许,冷冷瞥了一眼营阳侯与众臣,这才撂下话; “朕大婚之事,待大孝期满再议,这期间,朕不想再听有人提及此事!” 作为儿子,尧安帝要给先帝守孝十六个月; 但是,他所说的大孝期就有待商榷了! 可以是两年! 也可以是三年! 只要他不想大婚,这个时间由他定! 没想到这种可能性的众臣,以及骧江王,自然而然的就将大孝期理解为十六个月! 想想也就一年有余的时间,他们等得起,便齐声呼应; “是,臣等遵旨!” 第二百九十四回新君烦恼 权力集中,朝堂安定,可尧安帝心里依旧不踏实; 因为,死去的假伏章远到底是何身份,至今没有结果! 就连当时刺杀虞家兄弟的黑衣人,有没有连根铲除他也不确定! 为了不让这些人在元启继续兴风作浪,尧安帝派出一批暗卫,让他们去上相一带专门清剿黑衣人残存势力,势必将他们斩尽杀绝,连根拔起! 同时,又想起在叛乱中立有大功的华阴侯世子——储长恒,便将其宣进宫; “长恒拜见陛下!” 储长恒虽为华阴侯世子,由于性格原因,一直未进朝,倒是比朝中官员多了几分洒脱和率真,让尧安帝对他也有几分好感! “起来说话!” “是——” 盯着起身,恭敬站在下面,脸色,精气神儿都极为不错的储长恒看了几眼,尧安帝又问; “伤势怎样?” “多谢陛下关心,长恒已无碍!” 尧安帝点点头,并抬手示意他坐下,而后又问; “朕打算让你入朝,你可有异议?” 已得华阴侯提醒的储长恒,并无丝毫意外之色,起身就朝首为行礼; “长恒无任何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华阴侯府虽有侯爵,但并无实权,不拘约束的储长恒不想家中为他某得一官半职,亦不想被不起眼的官职牵绊; 如今,因着平叛之功被陛下亲封官职,那可是大不一样的; 因此,他选择坦然接受! “那就……” 本来想让封储长恒在军中担任副职的尧安帝,想起段磊之前担任的副统领一职还空着,再次盯着华阴侯世子一番打量,便接着道; “禁军副统领一职,你可有信心胜任?” 禁军副统领? 储长恒做梦都不敢想,尧安帝会将这么重要的职位安排给他! 要知道禁军可是皇帝亲兵,只听命于皇帝! 说的再直白一点,各大世家使出各种手段想将家中子弟安排在禁军中,看中的就是陛下亲兵这一点。 不说别的,若在陛下面前露脸,保不齐哪一日来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因为,这种事的概率太大!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储长恒脑袋发懵,整个人呆住,以至于尧安帝以为他不愿意; “你不愿?” “陛下恕罪,长恒不敢,只是段将军他……” “他自有他的去处!” 尧安帝说完,就见储长恒跪地叩拜; “长恒定不负陛下重望,多谢陛下重信!” “起,若无事就明日上任。” “是,长恒遵旨!” “统领腰牌等物去找叶开,不懂的问他便是!” “是,多谢陛下厚爱!” “退吧!” “长恒告退!” 直到退出承明殿,一阵冷风吹过,储长恒打了个寒战才彻底清醒; 终于意识到眼前一切,不是做梦!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看见叶开从远处而来,连忙抬脚上前问礼; “叶统领别来无恙!” “见过储世子!” “属下不敢当,往后还要叶统领多多关照。” 储长恒表现的极为谦逊,听到这话的叶开看了眼承明殿,心里就有了猜测,不等他开口储长恒又道; “陛下刚才任命储某副统领一职,并让储某找统领大人拿腰牌等物……” “恭喜世子,回头让人给世子送去!” “统领大人见外,您直接叫某长恒便是。不瞒您说,储某从未经历官场,对宫中之事一窍不通,往后劳烦统领大人多多关照,多多提点,长恒先谢过!” 说着,储长恒对着叶开就行礼,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起; “既然往后你我共事,那些虚礼免了,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便是,只是眼下有要事禀奏陛下……” 知道叶开是尧安帝最信任,且掌管明暗两处势力的存在,储长恒对他格外客气; “叶统领您请,咱们回头细聊!” 说完,叶开点点头朝承明殿而去,站在原地目送他进殿的储长恒,带着满心激动,和这个好消息直接出宫。 殿内,叶开拿出几封信递给尧安帝; “陛下,这是伏老夫人托人送来的!” 一听伏老夫人,想起她这一生的坎坷,尧安帝冷沉沉的眼眸微闪,带着疑惑道; “信?” “是,来人说,这些信是伏老夫人离京前,收拾东西时找到,或许对陛下有用!” 盯着面前几封泛黄的信封看了几眼,尧安帝这才不紧不慢接过来,并拆开最上面一封看了起来; 每封信都简简单单,只有聊聊数语,可六封信看完,尧安帝的脸色便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不由再次想起那假伏章远死时留下的两字,再结合手中这些信上的内容,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他本名该叫羊舌冲才对!” 叶开一脸震惊; “羊舌?那不是鄱芜皇室的姓氏么?” 尧安帝死死攥着手中的信,回想起顺安帝驾崩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愈发肯定这点; “鄱芜……野心勃勃!这是早就谋划我元启了!” 说着,他仔细想了想,便又问叶开; “鄱芜皇室,可有叫羊舌冲之人?” 叶开认真过了一遍鄱芜皇室的信息,便摇头; “并无,老番王留下的几个子嗣,目前活着的也就摄政王——羊舌屠,与小番王——羊舌乘,其余都死于摄政王之手,且这么多年传来的消息,从未听说过羊舌冲此人!” 说完,叶开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尧安帝,愣了一瞬便说出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那逆贼死时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迷惑陛下?” 尧安帝突然转头冷冷盯着叶开,直盯的他毛骨悚然,心里发慌,以为多嘴说错了话,正要请罪时,尧安帝行测测道; “不无这种可能!” 叶开…… 吓死他了! “不过,朕以为一辈子顶着别人身份而活的人,死时,最想做回真正的自己,也想留下他的真名……” 突然,尧安帝走向窗边,抬头望向最远处的天边没了声音,一旁的徐寅迅速瞄了一眼,天色阴沉一片,天上什么也没有,也不知尧安帝这么投入到底在看什么! 这时,他又开口了; “因为,他想在这个世上留下一点痕迹!” 这句话莫名让叶开觉得,好像是尧安帝在自述心声一般…… 第二百九十五回提前布置 “让人仔细查查鄱芜皇室,尤其是摄政王——羊舌屠的兄弟!” “是,属下会尽快安排下去!” “安插在那边的暗探全部启动,时刻注意鄱芜动静,有异常立即急报!” “属下明白,会启动紧急联络方式,随时候命!” “另外……” 说着,尧安帝突然转身朝御案走去,提笔迅速书写了一张简信,带墨干后装好,看着叶开道; “这是朕写给神武侯的密信,用紧急联络方式立即送出!”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叶开双手接过信件,说完就转身迅速离去,而站在御案前的尧安帝,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低头看了看一旁那几张信纸,前世的疑云好像都有了答案! 前世,他一直想不通他的‘好六弟’为何造反? 直到死时,知道他并非祁氏子孙,他也没想通; 一个野种哪里来的底气造反作乱? 背后是何人支持,操控? 那些高手,军队又是从何而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想通; 那假伏章远,大概率就是鄱芜皇室之人,且身份不低! 而他那个野种‘好六弟’,也出自鄱芜皇室,还与他是叔侄关系…… 等等,他记得那野种死时曾说‘他是王……’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就断了气,但尧安帝肯定,这个‘王’绝非姓氏,那便只能是…… 爵位了! “呲啦……” 尧安帝突然抓起那几张信纸在手心用力揉搓,情绪暴怒,好像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怒火,又好像在为某种决定而后悔,一旁的徐寅心惊肉跳,既担心又害怕,最终还是选择装聋作哑。 “野种……” 终于,尧安帝忍无可忍,怒骂出声,低沉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恚,让徐寅一个头两个大,心中疑惑; 野种? 难道顺安帝还有一个假儿子不成? 接着,尧安帝红着眼咬牙猛砸御案; “砰!” “朕……早该将他碎尸万段!” 徐寅吓了一大跳,殿外站的太监宫卫,也都低下头,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殃及他们才是! 不过,也都好奇这个‘他’到底是何人? 接着,尧安帝大喊一声; “来人——” 闻声,侯在外面的杨宽立即进去; “陛下……” “宣兵部侍郎——池松德,冠军将军——段磊,定宁将军——江上忠,定卫将军——苏绍安,进宫见朕!” “是——” 杨宽立即领旨而去,看尧安帝的脸色和这架势,估计接下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 “驾——” 一队人马直往常青的官道上快马行驶,几十号人包裹的严严实实,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鸟兽四散,土匪都不敢冒头! 突然,最前面的虞杳勒马急停; “吁——” 后面‘吁’声一片,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柯丞立即打马上前,就见前方拐弯处,好像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立即扭头对虞杳说; “公子先歇歇,属下前去看看情况!” “一起!” 说完,虞杳扭头朝身后的胡秀杰,架炎吩咐; “你们当心点儿,我和柯丞先去看看情况!” 不等两人回话,后面的姚怀安就担心的开口; “公子,您千万当心!” 姚怀安不光是姚吉的孙子,更是陪伴虞家几位少爷一起长大的,对虞杳来说,他就是另外一个哥哥,自然知道他的心情便点点头打马前去。 虞杳和柯丞转过弯后就减速,前方前方百十来丈外打斗的两伙人中,一伙儿明显是土匪,另一伙儿…… “公子,看着好像是万顺镖局的!” 万顺镖局? 虞杳一愣,定睛一看,不远处朝他们方向而来的一对车马前面,确实插着万顺镖局的旗子! 而且,人群中几个打斗的身影也格外熟悉! 虞杳二话不说就同柯丞道; “上去帮忙!” 上次的事多亏了万顺镖局,虽然彼此算不上朋友,但虞杳对几人很有好感,打马就冲上去; “驾——” 前方被几十土匪团团困住的庞鸣等人,什么都不敢想,只提着刀剑一通砍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死,要保住他们押送的镖! 突然,骑在马上的两人迅速上前,不等他们看明是敌是友,旁边的土匪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这时,不远处刚脱身的九师弟——计江远惊叫出声; “公子!原来是小公子!” 小公子? 听到自家九师弟的惊叫,庞鸣解决了眼前一个土匪,这才扭头看向不远处正挥剑的虞杳,和柯丞二人; 一眼他就看见虞杳,也想起小公子是何人,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大声喊话; “多谢小公子仗义相助!” “客气,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人数众多,但实力一般的土匪,在虞杳和柯丞的加入下节节败退,最后十几人只能咬牙含恨逃走。 看着那逃走的十来土匪看向他们的眼神,恨不能将人活吞了,柯丞觉得留下这些人是个隐患,便打马就要追上去,却被虞杳拦住; “算了,让他们走!” “公子,他们认得咱们,且今后咱们常来往与此地,斩草不除根,早晚是祸害!” 柯丞的话,让万顺镖局的几人心里一紧,立即跟着担心起来。 “这一路的土匪多了去了,杀不完的,至于他们……” 虞杳看着朝山边逃窜的无影无踪的十几个土匪,满眼冷意和自信; “想要报仇,只管来!” 虞杳清楚,他们注定是要和土匪对立的,这种事无法避免。 “多谢小公子与好汉搭救之恩,此恩情庞某铭记于心,往后我万顺镖局任公子差遣!” 身上挂彩的庞鸣上前行礼道谢,话说的也极为诚恳,但虞杳却笑着婉拒; “庞大哥客气,路过顺手而为,不必这般介怀!” “小公子不知,我们这行的规矩便是如此!更何况二位出手不但保了我们兄弟几人的性命,还救了我们镖客,更是保全了我万顺镖局的名声,此大恩庞某不敢望!” 虞杳这才看向停在路边的两辆马车,便开口打岔; “几位先忙正事儿,此事回头再说也不迟!” 虞杳说完,二师兄——伍温阳立即开口; “小公子说的没错,咱们忙完正事再说。” 庞鸣点点头又问; “小公子此趟,可是要去常青?” “正是!” “那咱们回见!” “回见!” 说着,庞鸣让众人收拾一番,就立即启程赶路,虞杳想起后面还等着的人,便朝他喊道; “庞大哥,给前方我的人说一声,让他们过来!” “好——” …… 第二百九十六回惊人消息 常青城 夜色朦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或游街、或赏灯、或看戏…… 总之,繁华的常青城犹如另外一个天地,国丧对其毫无影响! 客栈里的虞杳也没去凑这份热闹,而是安心等待郑泰的到来。 这时,店小二送来热茶; “公子,您要的茶!” “放下吧!” 柯丞冷冷道,只抬头打量一眼,店小二心里就忍不住发慌,眼睛看都不敢看旁的,赶紧往出退去; 不想,才退到门口,就和前来的郑泰撞上,确切来说是撞到剑上,店小二大惊,立即白着脸连连道歉; “这位爷,是小的不长眼,还请爷见谅!” “小的该死,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 匆匆而来的郑泰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惊恐的店小二; “退下!” “是,小的多谢这位爷宽宏大量!” 店小二也算机灵,说完又行了一礼,而后边擦着冷汗边往外走,看着他下了楼,郑泰才踏进门,朝坐在主位上的虞杳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莫要客气,坐下说!” 郑泰同柯丞互相点头打完招呼,这才在旁边坐下。 “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属下又寻摸了三处宅院,这是房契,还请公子过目!” 从袖中掏出几张地契,郑泰起身递给虞杳。 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地段还都不错,最主要的是房子也够大,虞杳极为满意; “辛苦了!” “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不愧是虞驰正的手下,办事,说话一点挑不出毛病,虞杳对他们三人越发的看重,刚想要问问宅子的情况,郑泰自己就开口了; “三处宅子,属下做主买了几人看着,里面都已洒扫干净,公子若得空闲,明日前去看看。若有不得当之处,属下也好再收拾一番,好根据公子的喜好再添置一些家具等物。” “好,明日去看看,正好我还想再置办一家铺子!” “铺子?不知公子要多大的?” 看郑泰神色,虞杳就觉得他有门路,仔细想了想便如实道; “要摆设皮子,地毯等物,店铺不能小,不过两三家铺面相连的也可以的。” “那好说,属下买这几座宅子时,偶然间和城里的官伢子认识,他手中有不少铺子出手,前几日还问属下要不要呢!” 官伢,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开的伢行! 官伢子便是官伢的管事,一般都是有背景,或者有靠山的! 想到这儿,虞杳不由的问; “这官伢子是何身份?他背后靠的又是谁?” “回公子,经属下打听,这黄树根是常青都司——刘翰妾室的亲兄弟,靠的自然是都司府的势。” 都司! 这可是掌管常青军务的武官! 换句话来说,常青的一切军务,包括粮草,军饷等,此人一手包管,就是常青知府——廖谭与,在他面前也只有逢迎谄媚的份! 想到如今的局势,虞杳觉得此人倒是可以接触一下,起码通过这黄树根了解一下刘翰的态度也好,便对郑泰道; “这一两日你见一下黄树根,若是能约出来最好不过!” 说着,虞杳又掏出一叠银票给郑泰; “这些你拿着打点,不必在乎银钱,只要这黄树根愿意,吃喝玩乐随意花,就是给他塞点也无所谓,不过,约他见面时说一声,我也想见见他!” “是,属下明白!” 本不好意思收这些银票的郑泰,听到虞杳的话才打消念头,起身接过银票就收起来,想了想又低声说; “公子,昨日夜里客栈后院的灯有亮,不过一会儿后又熄灭。” 客栈后院儿,自然是汲貆住过的那小院。 “上次自我离开后,可有人住进那小院儿?” “不曾有过,昨日是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亮灯!” 虞杳不由陷入沉思,在猜测汲貆有没有回鄱芜时,郑泰的话让她内心一颤; “公子,属下打听到,新帝登基前京城叛乱,叛军首领是关内侯——伏章远,不过此人身份不简单,好像并不是老关内侯之子。就是嘉妃所出的六皇子,好像也不是皇室血脉,听说和叛军首领有些牵扯……” “这消息可靠?” “可靠,是从京中传来的!” 京城传来的,自然是可信! 郑泰以为虞杳会问消息的由来,她却闭口不提,沉思片刻后便问起了别的; “为何这般确定叛军首领不是老关内侯之子?” “此事多年前就有传言,且新帝登基后,并未对伏老夫人有任何处置。不过嘉妃的娘家——吕家,满门被抄斩,一个不留!” 吕家被抄斩? 说明六皇子的身份确实有问题,那他; “六皇子被怎么处置了?” “说是叛军打进城那日,从宫墙上掉下去摔死了,而且……” 说到这儿,郑泰神色紧张的朝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先帝也是被叛军所杀!” 虞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先帝被叛军所杀! 说明什么? 说明叛军势力非常强大! 强大到朝廷无法抗衡,甚至都攻破了宫门…… 不对! 梦里场景,叛军杀进宫好像是几年后才发生的! 为何就提前发生了? 难道是因为虞家跳出了棋盘,导致一切发生变故? 会是这样吗? 此时的虞杳也不能完全肯定,是否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了一切!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虞家彻底摆脱了被残害的命运! 想起新帝,虞杳突然想起他的心头爱来,就不由问; “那太子……新帝之前最宠爱的那位伏小姐如何了?” 爱的那般死去活来,假伏章远造反,他的女儿新帝要如何对待才好? 那蠢货,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他心爱的女人! 郑泰和柯丞不约而同看向八卦欲旺盛的虞杳,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关注这等事! “此事,属下倒是不曾听说,不过……” 虞杳赶紧追问,就差把‘八卦’两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怎么了?” “数月前,那位伏小姐就已嫁给了六皇子!” “数月前?这怎么可能?” 虞杳大惊,一脸不可置信! 蠢货太子和伏怜滢可是爱的死去活来,眼里只有彼此,看不见旁人的存在! 再说,那对狗男女怎么可能分开? 应该锁死才对啊! 虞杳再次懵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二百九十七回再次偷听 三更后,两道身影从后街巷一晃而过,进了四风客栈后小院…… 虞杳带头,轻车熟路来到上房侧角落里的假山处,检查一番,见堵在假山口的石头未曾动过,她才放心的朝前面摸去,柯丞则跟在后面警惕打量四周。 院里没人,房里也漆黑一片,虞杳猫在暗处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察觉上房内有极其微弱的声音,就像病入膏肓者发出的虚弱呼吸,不待她细想,前院门儿从外打开,两人瞬间缩在侧角暗处,屏住呼吸; 就见客栈的掌柜——焦荒,手提油灯,旁边跟着手提着箱子,看样子像是大夫的中年男子匆匆进来,并径直朝上房而来; 缩在上房侧角暗处的虞杳和柯丞悄悄又往里退了退,屏住呼吸看着两人推门进去,直到房门关上,这才直起腰板,侧耳静听; “主子,您今日可好些?” 是焦荒的声音,只是他口中的‘主子’,不知是不是汲貆? 虞杳心里暗自猜想着,屋内响起熟悉又极其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 “死……不了!” 是汲貆无疑! 听声音不是病了,就是受了重伤! 可是,他都这副德行了,为何偷偷躲在这里,还连灯都不点? 虞杳想着,放缓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房里却没有一丝声响,周围也安静的可怕,她刚想要凑上前去听听时,房门突然有从里打开; 焦荒带着那位大夫出来了,两人站在廊下压低声音交谈; “我家主子身子怎样?” “不大好!伤及心脉,得好好将养,切不可费神劳力,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你……” “焦掌柜莫恼,我也只是实话实说,重要的还是得看这位爷,他若安心养着,一两个月就能恢复个五六成,若是……” “劳烦吴大夫,在下送您出去,不过,今日之事不可与旁人提起!” “焦掌柜放心,在下的为人你还不知吗?” “那便最好……” 说着,俩人出了前院门儿,在虞杳想要进去弄死汲貆时,院门儿再次打开,焦荒独自一人又折返回来,并脚步匆匆进了上房,从里边儿关上门儿,接着就传来说话声; “主子,您伤的这般重,属下实在是怕……” “怕……何?” “怕……怕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就……” “放心,我……死不了!” 汲貆的声音落下后,屋内又陷入沉默,等了一会儿没见声音传来的虞杳,给柯丞一个眼神,她则壮着胆子去廊下偷听; 凑到窗户下仔细听了听,虞杳才发现屋里好像没人! 瞬间她便明白,两人大抵是进了暗室。 虞杳立即缩回暗处,悄悄同柯丞道; “你先走,我去去就来!” 不想,虞杳刚走两步就被柯丞一把拉住; “你……” “公子不可涉险!” “不会!” 说着,虞杳轻松挣开柯丞的大手,就朝假山的那个小洞口儿去; 上前轻轻搬开石头,在柯丞的注视下,虞杳娇小的身子钻了进去,由于洞口太小无法转身,她只能小声道; “堵上,你先走!” 话才说完,就听到洞口被石头堵上的声音,但是,身后也跟上来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是柯丞! 瞬间,虞杳愣住! 要知道,这个洞口小的她钻进来都有些吃力,更别说柯丞这样身高马大的男人了! 满肚子疑惑的虞杳,艰难回头问; “你怎么……” “属下会缩功!” 柯丞的话让虞杳彻底懵了! 缩功? 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虞杳忍着一肚子疑惑快速往前爬,直到匍匐爬行了几十米后,前方瞬间宽敞,她才起身,猫着腰前进,大约又走了百来米,终于到了上次偷听的暗室。 此时,这间不大的暗室内摆满了几十个空箱子,柯丞刚掏出火折子要吹着时,就被虞杳一把摁住,并示意他不要出声。 俩人悄悄往前走了几步,贴着墙终于听到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传来汲貆和焦荒的说话声; “主子,京城的势力被杀光,那咱们以后该如何行事?” 焦荒问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汲貆虚弱,却又愤怒的声音才响起; “以后……自然是和元启势不两立,咳咳咳……” “主子莫要动怒,当心身子!” “身子?是要当心……” “主子,那老家那边要如何交代?” “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要如何交代……倒也不难!” “那……” “此事你不用操心,那廖谭与近日怎样?” “倒是挺安分,前几日还来打听您的消息呢,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打听?估计是问问我有没有死在京城罢了!” 汲貆声音带着冷笑,不难听出他对廖谭与也不怎么信任! 许是身体太弱的缘故,停了好一会儿,汲貆又问; “上次那批货丢失,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上次? 不会是她劫走的那批吧? 虞杳心中暗想,焦荒的声音立即传来; “回主子,已查清,是驿站的驿差勾结土匪,半夜给所有人下了药,然后劫走了货物和那八名女子。” “土匪?” 显然,汲貆不相信土匪有这么大本事! “是土匪没错,咱们的人前去看过,死了三十七个土匪,咱们的人由于被下了药,也全部被杀,只是那批货和那八名女子被土匪藏在何处,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你觉得土匪会有这般手段?” “那……主子以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不好说!但那批货与八名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运走,不可能是土匪能做到的!” “可是官府的人说,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四辆货车,两辆马车,也不是谁想藏就能藏得了的!” “所以,你觉得就是土匪所为?” “这……属下曾派人去那土匪窝察探过,驿站正好在对面山下,进进出出一切山上的土匪了如指掌。而且,这些土匪盘踞在那里多年,与其他山头的土匪都有来往,这些货物说不定就是他们互相勾结转走的!” 焦荒的话让虞杳很满意,反正将这事儿推到土匪头上就没错! 而一旁的柯丞,终于明白他家公子到底干了什么大事! 以及,那八名女子的来历! 第二百九十八回套问消息 翌日 天气极好,虞杳带着柯丞,跟着郑泰去看了新买的三处宅子,而后指出需要整改的地方,以及置办的家具等物,并交代下去,三人又马不停蹄赶到位于西华街的西华酒楼,与黄树根见面。 当然,由郑泰出面招待,虞杳和柯丞二人在隔壁雅间,至于要不要露面,则取决于有没有那个必要! 酒菜刚上来,虞杳和柯丞才开吃就听隔壁传来陌生男子的笑声; “郑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一身石灰色圆领长袍,个头中等,不胖不瘦,方面,小眼,大嘴,头戴方帽,一看就是个精明,且能说会道的二十来岁男子,是黄树根无疑了! “托黄兄的福,一切安好,请入座!” 黄树根被邀入座后,见桌上已经摆好的酒肉,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看着对面的郑泰也热情不已,本就话多的他就像打开话匣子一般; “郑兄今日怎会想起约黄某来此?” 这西华酒楼可是常青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酒菜好吃,价格自然也是一般人消受不起的! 所以,精明的黄树根开口就问,心里却认定郑泰是个有财,且有事相求他的。 “前段时间买宅子没少麻烦黄兄,今日得空,就相约出来吃酒,也有一桩事想要再麻烦黄兄!” 说着郑泰提起酒壶给黄树根满上,并举起酒杯; “先敬黄兄一杯,感谢之前对郑某的帮助!” “好说好说,自家兄弟何必见外?” 说着,一向爱吃酒的黄树根,连忙举起酒杯小抿一口,醇香的酒味儿让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儿; 而后举杯一口饮下,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满足和欢喜,放下酒杯任由郑泰倒酒,他却想起刚才的话; “郑兄刚才说有事要麻烦在下,不知是哪桩事?” “自然是黄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黄树根挑眉一想,小眼一眨,便知道是何意了,又迅速打量郑泰一眼,满脸笑容的试探道; “这回要买几处宅子?” “请恕在下无礼,郑兄到底在何处发财?出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知道黄树根拐弯抹角试探自己,郑泰笑着替他夹了一筷子肉,便半正半假的回答; “不瞒黄兄说,在下受人之托,不好推辞。不过这回不买宅子,想买几间铺。” 一听这话,黄树根立马就来了精神; 因为,郑泰可是个大客,且出手也大方,人又痛快,黄树根就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不知,郑兄想要怎样的铺子?” “地段好的临街铺子,大点儿的一两间就够,若是小的话,恐怕得要两三间相通才够,不知黄兄手里有没有合适的?” 黄树根夹了一片的肉塞进嘴里边嚼边思索,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咂了咂嘴,这才笑着回; “旁人若要开口不好说,但郑兄开口肯定有的。” “那在下先谢过黄兄!” 说着郑泰又替他满上酒,两人碰了个杯一饮而尽,黄树根思索一下又说; “只不过,这铺子的价格不比宅子……” “这个在下懂,只要地段好,铺子干净,郑某相信黄兄一定会给公道价的!” “哈哈哈……那定是,官家买卖可不敢坑人!再说,黄某与郑兄的关系在这儿摆着呢!” “不知明日黄兄可有空闲带郑某去看看,若是合适,就早些定下也安心!” “此事有何难?明日一早,郑兄去府伢找我便是。” “多谢黄兄,郑某再敬你一杯!” 郑泰说着又举起酒杯,喝的正尽兴的黄树根想也不想一口就干了,郑泰放下酒杯又给他满上,看着他又一口干了,便又给他满上…… 一个倒,一个喝,一连喝了四五杯,黄树根心中畅快,满面通红,说话越发无所顾忌,郑泰这才试探着问一些不寻常的问题; “早有耳闻刘都司威名,只是我等身份无缘一见,不知黄兄可否讲讲刘大人的英雄事迹,好让郑某长长见识?” “刘……刘翰?” 满脸通红的黄树根边打酒嗝儿边问,显然已经喝多了,竟连名带姓的叫起来刘翰的名字! 郑泰边点头边替他斟酒,嘴上恭维的话却不停; “正是,想必黄兄平日里时常进出刘都司府,不知刘都司有何喜好?” “喜好?他……喜欢银子,也喜欢……我那姐姐!” 好吧! 倒也不假! “刘都司他为人如何?” “他不好也……不坏,对我黄某人却……嗝……瞧不上眼,若不是我那姐姐被他纳了去,他……何曾会瞧一眼我这样的人!” 好像说到了难过处,黄树根提起酒壶,自倒自饮,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 见此,郑泰也不阻止,只是举起酒杯与他碰一下,而后慢悠悠的抿上一口,好像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一般,安静听着黄树根倒苦水; “刘翰他……我都不能管他叫姐夫,你知为何?” 还能为何? 一个妾室的兄弟,自然不能这般称呼了! 更何况刘翰还是朝之重臣,这点儿规矩他还是懂的! 心里虽然跟明镜一般,可郑泰却装糊涂; “这是为何?” “为何?还不是他瞧不上我黄某人,不过……他前几日也……找我吃酒了!” “哦!想必刘大人定是有事与黄兄商议了?” “哪……哪有商议?他说……说京都城乱,东边的哪个侯……我也不懂什么猴子不猴子,反正有个猴子被皇帝斩了,听说全家都斩了……; 隔壁的虞杳,听到这话手莫名一抖,不由想起梦中虞家满门被斩的情形,她沉着脸放下酒杯,仔细琢磨一番这话,大概明白所谓‘东边的猴子’,大概是东川侯一家! 可是,东川侯一家为何被斩? “对,是东……东什么侯来着,听说他的闺女快要嫁给新帝,却突然给新帝下毒,你说这女人……坏不坏,她……胆子大不大?” 郑泰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不由一白,却依旧恭维不断; “还是黄兄厉害,这等事都知晓!” “这算什么?那刘翰还说,手上的宅子铺子……能出就出,卖了钱好买……粮与马,你说……他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买粮与马作甚?” “许是刘大人有用处吧!” “不……不是,他说……要不好了,可能……要……不安宁了……” 硬着舌根儿说完这句话,黄树根脖子一软,整张脸埋进面前的肉盘中就睡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九回牛鬼蛇神 回到客栈,虞杳就一直坐着没动,足足做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郑泰回来; “安顿好了?” “公子放心,人已昏睡过去,明日一早才能醒过来!” “明日看铺子时,让姚怀安和你一起去。” “是——” 交大完,虞杳又拿出了三千两银票给郑泰; “铺子合适直接买了,契书等手续也一并办好,此事你看着办!” 虞杳的信任让郑泰满心感激; “是,属下会办妥一切!” “早些去客栈歇息,莫要让那黄树根察觉异样!” “是,属下告退!” 郑泰退了出去,虞杳这才看向不声不响,陪着她坐了大半天的柯丞,想了想就问; “刘翰此人,你觉得他会和廖谭与等人同流合污吗?” 没想到虞杳会问这么严肃问题的柯丞,神色明显一愣,接着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便答; “属下也不知,公子若想知晓答案,属下亲自走上一趟便是!” 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完全不将刘翰这个都司当回事! 看着自信满满的柯丞,虞杳突然想起缩功一事,沉重的表情一扫而光,便满脸好奇问; “你那缩功是怎么回事儿?” “自小练的!” 虞杳…… 这就完了? 许是看出塔的疑惑,柯丞又补充道; “儿时瘦小,师父见我筋骨格外柔韧,便教了我缩功!” 这么神奇的事儿,到柯丞嘴里倒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虞杳若有所思的低喃道; “果然,人的潜力无限!” “我总以为这玩意儿是杜撰,没想到真实存在!” 说完,虞杳便也接受了这等奇异之事; 毕竟,她本身就是个非常神奇的存在! 然而,柯丞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回事; “公子,要不要属下亲自去一趟都司府察探一番?” “要,但不是都司府,而是廖府!” 说完,柯丞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就要去做准备,却被虞杳喊住; “不急,待三更后我与你同去!” 说完,虞杳倒了两杯茶,边喝边说; “马!粮食!看来刘翰是得到京城的什么风声了!” 柯丞坐回去,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盯着的虞杳问; “会不会是新帝要和鄱芜开战了?” “鄱芜?可能吧!毕竟……” 说到这儿虞杳突然停下话语,神色严肃的盯着柯丞问; “那汲貆会不会着急回鄱芜?” 此人身份可疑,且重伤从京城逃离此地,虞杳不敢肯定他和叛乱之事有关,但非常确定他不是什么善茬!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的虞杳,突然就纠结起来; “要不要弄死他?” 可是弄死一个了解的汲貆,势必会出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汲貆’,甚至是好几个,届时若真起战,她还得费力气打探消息,不如…… “要不属下这就去宰了他?” “不,先留着,他还有用!” 届时,她将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两人边吃茶边闲聊,直到三更过半,换上利索的黑色夜行衣,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灭灯后从后窗跳离。 …… 廖府后外墙,一矮一高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墙外跃入,猫在角落里听了一会儿动静,虞杳一个手势后,便从左边悄悄前面朝前院摸去; 而柯丞,则向右边小路而去! 虞杳沿着左边后花园的小路来到一处侧院,躲在暗处打量一番,估摸着是廖谭与众小妾其中一人的住处,正要离开时,主屋的房门轻轻从里打开; 接着,一个脑袋从门缝里冒出来,左右打量一番,这才直起身子出来,且边整理衣物边扭头小声说; “我走了!” 说着,高高瘦瘦的男子跨出门槛,虽然看不清长相,但身影和声音极年轻。 这时,门内的黑影也说话了; “小心点,莫要被人看见?”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而且还很好听! 这时,男子突然上前搂着门槛内的女子亲了一口; “舍不得走!” “作甚?还不快走?万一被人发现……” “我的粉儿心肝放心!此时整个府里正睡的死沉,谁会发现?” “死德行,还不快走!” 门内叫‘粉儿’的女子嗲骂一声,那男子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出了院门,瞬间消失在黑夜中,而正房门也被轻轻关上。 至此,虞杳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有人给廖谭与‘戴帽子’! 看两人的样子,俨然不是一回两回了! 想想也能理解,廖谭与明面上就有二十四个小妾,数量之多都赶上二十四节气了,顾不过来也能理解! 不过,这就是女人多的‘好处’吧! 躲在暗处看了一场戏的虞杳,轻手轻脚离开小偏院,又一路摸到前面一个大院子,发现主屋的灯亮着,出于好奇,悄悄摸上去,躲在暗处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结果,就听到屋内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虞杳?? 难道又有人给廖谭与戴帽子? 这么想着,虞杳打算悄悄离开时,毕竟,她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正好,屋内有人说话了; “姑娘,这么忍下去会出事的,不然奴婢……” “不……许去!” 虚弱又痛苦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决绝打断了丫鬟的话,却也让该女子更加痛苦难受,隐忍的呻吟声不由再次响起。 此时,虞杳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不过,她更好奇屋内的女子是何人? 是生病了还是…… “姑娘,孩子脚先出来了,再不叫大夫会……会一尸两命的!” 原来在生孩子! 还是难产? 这女子又是何人? 为何生产都不愿叫人? 刚才还想要离开的虞杳,此时却猫在角落里沉思起来,甚至想着要不要进去帮忙; 毕竟,难产真的会一尸两命! 可是,她一个…… “姑娘,姑娘你醒醒!你不能睡,姑娘……” 突然,屋内传出丫鬟的惊叫声,以及无助的哭声。 蹲在角落里的虞杳终于忍不住想要进去看看,毕竟是两条人命,正要起身,西边儿屋内传出大骂声; “大半夜的鬼嚎什么?叫春还是叫男人呢?” “我家姑娘要生了,求李嫂子找个大夫,不然……真会出人命的,奴婢求您了!” 丫鬟不敢离开自家主子,只能在主屋里大哭着哀求,可是,西边儿屋内的女子却骂的更难听; “不要脸的贱货玩意儿,怀个孽种还想找大夫,有本事自己生下来,没本事就去见阎王,早死早清净!” 骂的可真歹毒! 骂完整个院子都安静了,接着西屋渐渐响起的鼾声,虞杳知道,她睡着了! 顿时觉得这廖府不简单; 偷情的男女! 生产的女子! 无奈的丫鬟! 胆大恶毒的婆子! 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第三百回半夜接生 “你……你是何人?你要做甚?” 一身粉蓝薄裙,头发散乱,面带泪痕,双眼通红,一手染血,正趴在内侧床边儿,拉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身上盖着薄被已经昏过去,依旧看着很美的大肚女子手的丫鬟,惊恐的盯着突然闯入,全身却被黑衣包裹严严实实的虞杳。 而后,颤抖着起身,伸开双臂将床上昏过去的女子挡在身后,那双红肿的双眼死盯着虞杳,哆嗦着嘴皮子又道; “要……要杀就杀我,不要动我家姑娘!” 见眼前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明明自己怕的要死,却咬牙护着床上的主子,虞杳淡淡开口解释; “我不是坏人!” 可是,这话在此时的丫鬟看来,没有一丝可信度! 就说,谁家好人半夜三更到处乱窜? 还一身黑衣,裹的严严实实? “我真不是……” “你别过来!你休想伤害我家姑娘!” 虞杳刚抬脚,想要上前看看床上女子的情况,却被丫鬟哭着呵住,并拿起一旁的剪刀指着她。 虞杳…… 她真不是坏人! 无奈,只能开口同丫鬟好声解释; “我只是路过,听见有人喊救命就进来看看!” 路过? 救命? 她有喊吗? 吓得六神无主的丫鬟,此时也有些不确定! 可能…… 大概…… 有喊吧! 手持剪刀的丫鬟,被虞杳淡定的表情糊弄的都怀疑起来,扭头看了看床上的女子,才缓缓放下剪刀; “我家姑娘许是要不好了,孩子脚出来好一会儿了……” 说着,丫鬟猛的停下,赶紧擦了擦眼泪,透过对面的窗户紧张朝西屋看去,生怕里面睡觉的恶婆子发现虞杳,光想着就一脸恐惧,不由慌了神; “她……要不你快走吧?” “李嫂子看见你定会喊人的,到时候我家姑娘必死无疑!” 说完,丫鬟再次悲痛欲绝的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姑娘……奴婢没本事,救不了您的命!” “姑娘,奴婢对不住您……” “您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虽然,虞杳不清楚这丫鬟为何不出去喊人,求救,但感受到了她此时的无助和悲伤,自己决绝,便压低声音安慰; “放心,那婆子醒不了!” 猛的听见这话,丫鬟立即抬头,瞪大湿漉漉的双眼惊恐的盯着虞杳; “你……你把她杀了?” 说完,趴在床边的丫鬟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并惊恐的往后缩了缩,活像虞杳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 “我不杀人,只是昏过去而已!” 其实,西屋的那婆子是被虞杳药倒了! 瞬间,丫鬟长喘一口气,惨白的脸上也不那么僵硬,哆嗦了几下嘴皮子,这才爬起来向虞杳磕头; “还请好人救救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难产,腹中胎儿足先下,奴婢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此事的丫鬟已经顾不得什么危险,更不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求眼前的虞杳能救她家姑娘! 本就冒险进来救人的虞杳,上前一把拉起丫鬟,低声吩咐; “站在窗口看着,有人来说一声” “是——” 丫鬟边擦眼泪边朝窗边跑去,上前往窗外看了看,又仔细瞅了几眼西屋,见没有任异样才放心,只是一转头就见正掀被子的虞杳,大惊失色冲上去怒问; “你要做何?为何要掀被子?” 一心救人的虞杳,被丫鬟一把拉住手,且问的不知如何对答,同时也满心不悦,甩开丫鬟的手就冷冷道; “不拿开被子,怎么替你家姑娘接生?” 接生? 男人接生? 终于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的丫鬟慌了,想都不想张嘴就说; “可你是……男子,我家姑娘她……她怎可被你……那般?” 什么叫那般? 接生个到底怎么了? 虞杳彻底怒了,暴露在外的双眼死死盯着丫鬟一字一句道; “想要救她的命,就莫要啰嗦!” “我……奴婢……” “去窗边儿看着!” 虞杳强硬,不容置疑的声音让丫鬟不由一颤,再也不敢啰嗦,低头乖乖回答; “是——” 说完,她过去站在窗边儿,看看外面,又回头看看忙碌的虞杳,时不时的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能选择乖乖闭嘴! 虞杳掏出掏随身带的药瓶儿,倒了一粒补药,喂给床上已经昏过去的女子服下,至于有没有用她也说不好! 不过,这药极其珍贵,哪怕不管用也吃不坏人! 接着,在丫鬟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虞杳弯下腰,看着女子下身露出来的半只红通通的小脚丫,咬咬牙小心塞了回去; 站在窗边的丫鬟瞪大眼睛不由出声; “你……” 虞杳抬头一个眼神儿过去,丫鬟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吱声。 接下来,虞杳一手握拳,轻放在孕妇下腹,一手立刀姿势放在上腹,两手配合发力,想帮胎儿归正胎位,同时心里也有些发虚,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实操; 而且,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活着她也不敢肯定! 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最坏的结果…… 突然,上腹的手心传来异动,接着产妇肚皮上顶起一个小包,虞杳心头一颤,嘴角露出笑容,不由低声轻哄; “想要平安出来,就好好配合我!” “乖乖听话,头朝下换个姿势……” 虞杳的话让站在窗旁的丫鬟一颤,然后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姑娘的被人‘为所欲为’,好一会儿后,肚子里听话的胎儿,再虞杳的辅助下终于掉换姿势,一身汗的虞杳连忙示意丫鬟过来帮忙; “快唤醒你家姑娘生产,再憋下去真会出人命!” “哦!好!” 丫鬟赶紧上前趴在床边,低声叫唤; “姑娘,姑娘您醒醒!” “姑娘,您快醒来接着生,不然就真生不出来了!” “姑娘,你快醒来快生啊!这位好人会帮您生的,您快醒来……” 虞杳…… 她只帮忙,不帮生,谢谢! 见这丫鬟声如蚊虫,这么任她叫下去,一晚上也别想叫醒产妇! 无奈,虞杳只能自己来; 上前,看着那张惨白又绝美的脸,虞杳果断伸手掐向人中; “你……” 丫鬟惊的想要说什么,对上虞杳清冷的眼眸,只好再次乖乖闭嘴! 虞杳看着她命令; “去弄些热水来!” 丫鬟浑身一颤,带着哭腔低声道; “没有热水!” “那你们平日里用什么?” “凉水!” 好吧! 没大夫,没人理也是有原因的! 许是补药起了效,加之疼痛的刺激,床上的女子终于动了,只是眼睛还没睁开,就痛苦的呻吟起来,虞杳便低头鼓励; “用力,我会帮你!” 终于,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待看清一身黑衣的虞杳后眼中满是惊恐,但还是咬牙忍着疼痛问; “你……是何人?” “路过的人,见你难产,进来帮帮忙而已!” 女子听罢,忍着痛苦将脸转向一旁低声说; “帮忙……他\/她本不该来到世上,为何要帮?” 虞杳终于明白,刚才根本就不是难产,而是她故意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这又是为何? 虽然很想不通,但孩子好不容正位,虞杳不想再耽误,便冷冷问; “那你想一直将他\/她憋在肚子里?” “不想生,为何不早点打掉?” 冷漠又严厉的质问,女子终于哭出声,情绪激动,加之孩子急切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她忍不咬牙弓腰发力; “啊……” “用力,憋口气再用力!” “姑娘使劲,快使劲!” “啊……” “哇哇哇……” 超乎想象的顺利,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家伙儿哭着报到,不过声音却不大,应该是憋久了! 第三百零一回自找麻烦 “是个男孩,你看看!” 虞杳手脚麻利的替孩子剪断脐带,然后用一旁的衣物包裹起来,将皱皱巴巴,已经停止哭泣,看起来有点儿丑的孩子递前去,让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女子看一眼。 不想她缓缓闭上双眼,在虞杳满目疑惑下咬牙恨齿道; “将这孽种……抱走!” 孽种? 自己生的孩子为何…… 突然,虞杳打断心里的不平,猜想这女子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苦难!又低头看了看皱巴巴,已经睡过去的小婴儿,便轻声道; “我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你最亲近之人,你……” “不是,他是孽种,是我的灾难!” 女子突然睁开眼,咬牙含恨道,至始至终都不曾看一眼虞杳手中,她拼命生下的那小小一团! 见她神情激动,面无血色,目带怨恨,虞杳想着要如何安慰时,她又恨恨道; “你可知……我的身份?” 虞杳愣了愣,便摇头。 见此,这女子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看向窗外缓缓道; “他们杀了我的丈夫,把我抢来送给了廖谭与……” 怪不得这般女子会委身在廖谭与后院! 原来是被抢来的! 虞杳心中同情,低头看了看怀中小婴儿,觉得他也挺可怜,不等她开口说话,那女子又道; “不想……廖谭与这畜生,竟下药……让我……” 说到这儿,女子情绪彻底崩溃,泪流成河,浑身颤抖,伸出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哭的虞杳心里都难受,就小声安慰; “不要激动,你身体虚弱,万一……” “我不说……怕以后再也没了机会!” 女子泪流满面的说完,终于看向虞杳怀里的孩子,不过满眼都是憎恨、嫌弃,并指着孩子骂道; “这孽种,这小畜生……” “你可知,他是如何来的?” 看着女子悲愤欲绝的神色,虞杳莫名心中一痛,看了眼旁边同样低声抽泣的丫鬟,便开口安慰; “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虞杳的嘴巴不受脑子控制,就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也让女子一愣,泪流不止的双眼不由瞪的老大,眼中露出些许亮光死死盯着虞杳,可是一想到现实,便又缓缓摇头拒绝; “不了……我是出不去的!” 说罢,她又扭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便又低低补充; “除非死!” 不想看到她眼中的那束光彻底消失,虞杳再次开口; “我有能力带你们离开这里,只要你愿意!” 说完,虞杳将于怀中的孩子递向她,并低声鼓励道; “抱着他,抱着你的孩子,我带你们离开!” “从此,他只是你的孩子,与任何男人无关!” 许是母爱使然,女子即便遭受了痛苦不堪的经历,即便对这个小生命带着憎恨,可双手不由自主的缓缓伸出来,在虞杳眼神的鼓励下,轻轻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仔细看着; 脸上的表情虽然冷漠,嫌弃,可虞杳知道,她心里舍不得! 便又对一旁的丫鬟吩咐; “找两件厚衣给你家姑娘穿上!” “是——” 丫鬟倒也机灵,立马找来两件旧披风给床上的女子穿戴好,又利索的收拾了一些细软绑在怀里,眼巴巴盯着虞杳,生怕将她甩下。 “小心跟在我后面,不要弄出响动!” “是,奴婢会小心跟着好人的!” 虞杳上前,在女子不安的眼神下将她轻松抱起,并小声叮嘱; “抱好孩子,千万不要让他哭!” “会的,多谢好汉!” 女子以为虞杳是男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时都不敢抬头。 “灭灯!” 虞杳令下,丫鬟立即灭了床头的灯,前去小心将打开门,待虞杳出去后她又轻轻将门关上,转头快速跟上去。 在丫鬟的带路下,熟门熟路摸到后院儿,虞杳将母子俩放在墙角,用披风捆好她,然后自己先跳上墙头,再把她们拉上去放到墙外,一切极其顺利; 只是她抱着女子才跑没多远,廖府内传来喊叫声; “有刺客,抓刺客……” 听声音好像是朝后面而来,虞杳知道柯丞被发现了,脚下加速往前跑,怀里的女子已经浑身颤抖,身后丫鬟更是低声抽泣起来; “快点跑,莫要哭!” 虞杳心里也发慌,生怕丫鬟摔倒惊动人,便冷声提醒! “是——” 即便虞杳胸口闷痛,双腿发软,依旧咬牙拼命往前跑,怀里的女子已经颤抖不已,最终还是开口; “恩人,还是放我下来吧,万一……” “不要说话,他们没追上来!” 人是没追上来,但危险依旧没解除,虞杳丝毫不敢松懈,咬着牙只知道跑。 终于,她钻进前方左侧的一条巷子,左拐右转了好一会儿,确保安全后才将女子放下,自己也瘫软在地; “歇……歇会儿再走!” “多谢恩公,请受挽月一拜!” 女子说着就跪地,虞杳四肢酸软,又喘的厉害,实在没力气拉起她,只好在黑夜中盯着她小声问; “很好听的名字,哪两个字?” “挽留的挽,月色的月!” “挽月!你的父母给你起这个名字,定是希望你像月亮一样光亮!哪怕天再黑,云再厚,你的光亮也无法遮掩!” 虞杳的话让女子沉默,接着哽咽起来; “可是我……我对不住他们……” 虞杳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 “会好的!你看,今天晚上虽然没月,可是明天一定会有。因为,乌云不会总遮住天的!” 说完,虞杳又看向她怀中小小的一团,便又笑着夸; “这孩子心疼你,也极乖巧,都不给咱们添乱!” 许是逃出了廖府,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亦或者是虞杳的话起了作用,挽月对孩子没有那么厌恶,但也没说话。 虞杳不敢多耽搁,立即起身就要抱挽月,她却低声道; “恩人,我自己走,您抱不动的!” “不用推辞,我抱着快些!” 虞杳抱起挽月,顺着小巷子朝不远处自己买的那座宅子而去;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四风客栈旁边的那处小宅子,应该还算安全! 就这样,虞杳悄悄将人送到那处小宅子安顿好,又抹黑出去找柯丞…… 第三百零二回官差盘问 “公子,您……” “我没事,回去再说!” 半路遇到柯丞,两人立即往客栈赶,从后窗进去,将衣服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这黑衣属下拿出处理了。” “去吧!” 柯丞点点头转身就出去,莫约一炷香后就回来,见他这般迅速,虞杳不由一问; “怎么处理的?” “前面一家棺材铺起火了,属下扔进去烧了?” 棺材铺起火? 虞杳觉得奇怪,但是事不关己就没多问。 “天快亮了,公子若不歇会儿吧?” 虞杳摇摇头,低声道; “天快亮了,等等再说!” 说完,虞杳又看向一旁的燃了一夜的烛灯,就小声道; “客栈的掌柜与小二肯定知道灯亮了一夜,不如就做点什么!” 柯丞…… 做点……什么? 什么意思 他一脸茫然,然后不好意思的地下头,就见虞杳起身拿来棋盘,他才恍然大悟,一脸不自在! “下几盘?” 虞杳心情大好笑问着,将白子棋罐放在他面前。 “自当陪公子下几局,不过公子心情好似不错,难道有何收获不成?” “救人一命算不算?” 说着,手执黑子的虞杳先落子,柯丞面露诧色,紧跟其后落了一子,便低声问; “救人?不知公子所救何人?” “一个可怜女子,并帮她接生,我也算功德在身!” “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自然功德无量!” “你倒是比我还会说,不过本公子接受!” 说完,俩人不由笑出声,连棋局也跟着活泛起来。 虞杳又落下一子断了白子的活路,便满意的笑着问柯丞; “你那边儿可有什么收获?” 从棋盘中抬起头的柯丞,看了眼破晓时分的窗外,便又压低声音道; “廖府屯粮,两个偏院所有房间里堆满了粮食,属下猜里面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自然少不了!难道你是探查粮仓时被发现的?” “属下并未被发现!” 柯丞的话让虞杳满脸诧异,愣了一下就问; “那有人大喊捉贼,不是喊你吗?” 这下轮到柯丞懵了,他满脸吃惊问; “难道不是公子吗?” 问完,两人同时懵了! 难不成,当时夜探廖府的还有别人? 若是这样…… 突然,虞杳想到刚才棺材铺着火一事,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便紧张问; “你说隔壁棺材铺着火,离这家客栈多远?” “就在后街,出去走几步就到!” 柯丞说完也觉得不对劲,不由手一松,手中的白子落地; “啪嗒……” 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响亮,两人神情格外严肃,盯着彼此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天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虞杳话落,就听到楼下传来响动,接着是极其嚣张的声音响起; “官府捉拿盗贼,客栈所有人不许动,乱动乱跑者一律当盗贼处置!” 虞杳脸色一沉,低声道; “看来走不了了!” 想想心里还是不放心,压低声音又问柯丞; “衣服确定烧了?” 柯丞无比肯定的点头; “属下看着烧了才回来的,公子放心!” 说完,二人又仔细检查一番房内和穿戴,连同鞋底都没放过,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安心! 这时,虞杳一扭头就看见旁边小铜炉上的水壶,面色一沉,突然道; “遭了!” 顺着虞杳眼神看过去,柯丞也是一愣,随即就松了口气; “公子安心!” 只见他上前提起那已经凉透了的水壶朝外看了一眼,就迅速跳窗出去; 不一会儿,在虞杳的担忧下又跳了进来,且细心的关好窗户,上前将手中水杯里的一块儿红碳放入铜炉,再将水壶放在上面,又倒了两杯茶过来放在棋盘两边,看了一眼虞杳才淡定的坐下; “公子眯一会儿吧!”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茶,虞杳若有所思道; “是该眯会儿了!” 说着就趴在桌子上不动。 而柯丞双眼不动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微扬,满眼笑意的往后靠去,而后也闭上眼…… 整个客栈被官差惊扰不安,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破门搜查,梦中被惊醒的不少宿客低声抱怨,但又不得不接受官差的盘问; “昨夜在何处?” “在床上睡觉,还能去哪儿?官爷不是都看见了吗?” “你呢?夜里可有出去过?” “不曾!天一黑就睡下,掌柜和小二可以作证!” “是是是,这位客官说的没错,咱们客栈关门关早,他们睡得也早,官爷您看……” “少废话,每间都得查,这是上头的命令!” 带头的官差口气非常不善,吓得客栈掌柜不敢多言,只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陪笑。 不多会儿,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二楼客房也也被一间间粗鲁的踹开,可把跟在后面的掌柜心疼坏了,但是不敢说什么。 “砰……” 隔壁房间被踹开,传来姚怀安不满的声音; “谁啊!大清早的瞎嚷嚷!” “昨夜在何处?” “自然在床上!” “可有旁人作证?” “有,掌柜的和小二都能作证!” “对对,这几位爷打住进来就没出去过!” 有没有真出去掌柜也不知,但是为了客栈着想,他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 “几位?” 那带头的官差拔高声音问道,就听姚怀安回答; “没错,楼下大铺的那四十来人,以及隔壁两间都是一起的,不知这位官爷有何指教?” 姚怀安的问话让那官差不语,扭头踹开隔壁柯丞住的房间; “这间的人去了何处?” 一时间掌柜的一脸为难,心里不由发紧,以为真的要遭殃了,跟在后面的小二挤上前,小声道; “掌柜的,这间房里的客官,昨一整夜都在隔壁!” 小二话落,虞杳和柯丞所在的房间就被人踹开; “砰……” 一声巨响给趴在桌上‘睡着’的虞杳吓了一大跳,失手打碎桌上的茶杯; “啪啦……” 杯子落地的清脆声,让一脚刚踏进门槛,一脸严肃,眼神犀利,身体健壮,手握佩刀的邱林一愣,随即盯着虞杳收回门槛外的另外一只脚,径直朝着他们而去。 这时,披着外衣的姚怀安急匆匆挤进来,见虞杳和柯丞二人睡眼朦胧的坐在那里,一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模样,揪着的心终于放下,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安慰虞杳; “公子,官差捉拿劳什子盗贼,您莫怕!” 说完,他赶紧系好衣带,上前站在虞杳身后。 此时,盯着棋盘和柯丞仔细打量一番后,邱林又迅速扫视整个客房,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冷冷开口; “昨夜,二位可有离开过客栈?” 虞杳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就摇头道; “没有,昨夜一直下棋,下着下着就睡着了!” 说着,呲牙咧嘴的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在邱林的注视下,虞杳又问柯丞; “我睡着后你有出去过吗?” 柯丞甩了甩胳膊老实的点头道; “有——” 一个字,瞬间将门口的掌柜吓的面如土色,双手扒着门框才没载倒,就听邱林眼神犀利盯着柯丞问; “几时出去的?去了何处?” 问这话的时候,邱林右手紧握腰间佩刀,大有随时拔刀的架势。 柯丞没开口,掌柜却忍不住了; “客……客官,您一晚上不都在房里吗?您是不是记错了?” 这话换来邱林一个眼刀,掌柜不得不乖乖闭嘴! 柯丞这才不紧不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 “半夜去后院儿看了趟货物,至于几时,没怎么注意,我也不晓得!” “哎吆我的爷,您差点吓死在下!” 掌柜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幽怨盯着柯丞抱怨…… 第三百零三回街市相遇 声势浩大的官差,盘问完整个客栈的宿客后迅速离去,虞杳的危险暂时解除! 可是想起小院儿的挽月母子,还有那丫鬟,虞杳就不放心! 虽然这些官差打着捉拿贼匪的名头四处搜查,但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在找挽月! 可是,挽月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他们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是…… 孩子! 不会是为了孩子而来吧? 越想心里越不安的虞杳,在郑泰到来后,交代姚怀安跟着去看铺子,她和柯丞也出了客栈。 “公子,咱们先去哪里?” “先去娄氏粮行,定下货再说别的!” 别的! 自然指挽月母子,柯丞心里清楚便也没多问。 “那公子打算定多少粮食?属下觉得接下来的粮价恐怕会涨价!” 京城的消息,加上郑泰从黄树根嘴里套出的一些消息,从来对朝廷之事不上心的柯丞都觉得有问题。 “不是会涨价,恐怕会大涨!” 从古至今,战争伤害的永远是最底层的无辜百姓! 而战争带来的第一个危害,便是粮食暴涨,以及短缺,直到匮乏…… 这件事虞杳未曾亲身经历,但却清楚不过! 所以,这次她打算采购大批粮食回去,至于以后…… “小公子——” 虞杳闻声看去,一身青色短打,腰间挂着长刀,头发高束,面带惊喜的庞鸣; 和一身柳鼠长袍,书生打扮的计江远,笑着迎面而来,看样子好似特意出来找她的! “还真被我们找着了!” 走近,计江远笑着这般说,恰好验证了虞杳的猜测。 扫视二人一眼,虞杳这才笑问; “二位伤势可有好些?” 庞鸣立即抱拳道谢; “多谢小公子记挂,小伤而已,不妨事的!” 说完,他又看了看虞杳,就问; “不知小公子可有忙完正事?” “还没,刚出客栈打算来娄氏定些粮食。对了,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庞鸣笑了笑,便如实道; “我们相遇的那日夜里就将镖客安全送到地方,我等不敢停留便连夜返回,昨日夜里才回到常青,今日就想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小公子,没想到在下运气着实不错!” 说完,四人都笑了起来,虞杳更清楚庞鸣找她的原因,想了一下便主动道; “正好我有趟活儿想要麻烦贵镖局,不若晚上在西华楼见面细聊!” 一听虞杳这话,庞鸣满目笑意,想都没想就痛快答应; “成,那咱们晚些西华楼见,庞某就不打扰小公子忙正事了,回见!” “回见!晚上别忘了叫上另外几位师兄弟!” 庞鸣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总觉得没有一个人像小小年纪的虞杳这般,想事周到,办事周全,让人心里舒坦,又自在的,便也不拒绝,只笑着再道谢; “庞某先替师兄弟们多谢公子惦念!” 目送二人离去,虞杳带着柯丞直接来到娄氏商行; 不想,柜上坐着的不是熟悉的文掌柜,而是三十出头,气质儒雅,面容白净,双目细长却格外精明,一身苍色锦缎长袍的男子。 在虞杳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抬头打量一番,缓缓起身,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小公子……想必就是西边来的那位陆公子吧?” 陆通六,正是虞杳对外的名号! 看着男子通身气质,以及说话的语气,虞杳便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但依旧一脸淡定,且极其客气的笑回; “正是小子,不知文掌柜可在?” “文掌柜在后面仓房,小公子有何指教与娄某说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饶有兴致的盯着虞杳再仔细打量一番,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娄商,多次听文掌柜说起小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虞杳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弯腰问好; “原来是娄东家,请恕小子眼拙!” “小公子客气,请内堂说话。” 说着,娄商带路,将虞杳和柯丞二人带到隔壁的内堂,并极其客气,热情招待他们坐下,立即就有下人端上茶点来。 娄商指着热茶笑道; “二位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虞杳道谢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味淡清香,柔而回甘,确实不错,她也说上别的好来,娄商便笑问; “味道如何?合不合小公子口味?” “淡而香,味道不错,只是小子不懂茶道,白白浪费了娄东家这盏好茶!” 虞杳实诚中透着几分幽默的话,惹得娄商大笑不止,儒雅的气质倒是多了几分潇洒,尤其那双细而长的眼眸,像是一弯潺潺溪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流淌着都属于他光彩! 或许,只有像他这般坦荡,真诚的东家,才能经营出这样口碑的商行吧! 虞杳沉浸在思绪中暗想,娄商连叫两声她才回神; “抱歉,小子想事走神了!” 娄商立即收敛笑容,关心的盯着虞杳问; “小公子可是有心事不成?” “倒也不算,只是听说最近粮价有涨,不知此事可实?” 楼商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开口; “确有此事,不过也是前两日才涨的,小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小子也是前日到常青城才听的,娄东家,现在库里有多少粮食?” 娄商一愣,盯着虞杳又是一番仔细打,又想起以往她出手都极为大方,便正色道; “不瞒小公子说,近日大批买粮的人极多,库里存货不多。不过小公子要的数量,在下却是可以拿得出的!” 娄商话说的委婉,但也表示出了娄氏商行的底气和能力。 打过多次交道的虞杳自然不会怀疑,张嘴就报数; “五万石,三日之内就要!” 五万石? 知道虞杳自己要的粮食数量不少,可娄商还是被这个数字惊的一愣,而后就疑惑道; “小公子真要这么多?” 虞杳笑着点头道; “没错!若不是路途遥远,我还想再来些!” “成,娄某让人尽快给小公子筹备。” “多谢娄东家!” “小公子见外,娄某还要感谢小公子照顾在下生意呢!” 两人虽然差着十来岁,但是特别聊得来。 突然,虞杳想起一件事,便同娄商道; “娄东家,若是我不便前来,每月中旬可否让万顺镖局替我来拉货?” “万顺镖局?” “正是,小子与庞大公子认识,您若觉得此事可行,每月中旬我的人前来结完账,就由庞鸣公子拉货,这样我们三方都便利!” 有生意上门,娄商自然一百个愿意的! “成,只要小公子的人亲自前来下货,并结账,再由此人亲自盯着货物装车,娄某自然无异议!” “那就这么说好了,下个月十四开始,我们就这么来!” “一言为定!” 第三百零四回提前出城 出了娄氏粮行,虞杳又带着柯丞去了另外几个商行订了大批的糖、盐、杂粮、针线、布匹等物,将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这才停手。 之后的事就交给柯丞处理,她叶带着两包袱东西去了小院看挽月母子。 还不到正午,小院静悄悄,进去,一个四五十岁,穿着一身灰蓝粗布裤装,头上抱着铁锈红布巾的婆子,正在院中洒扫,看见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悄无声息进来的虞杳先是一愣,接着就放下手中的扫把笑着问; “可是公子?” 虞杳点头; “是我,您如何称呼?” “老奴毛氏,公子唤毛婆子便可!” 虞杳点点头,看着看了眼房门紧闭的西屋,毛婆子立即回道; “小娘子才睡下,槐儿在灶上忙碌呢!” 槐儿? 想必就是那个丫鬟的名字! 虞杳点点头,提着包袱朝上房走去,隔壁房里的架炎和胡秀杰立即迎出来; “公子——” 见二人面色平常,虞杳什么话都没说踏进门槛儿,架炎立即接过两个大包袱,刚想要说什么,扭头看了眼外面,后面的毛婆子倒是很有眼色; “老奴去给公子煮茶!” 说着,她转身进了灶房。 灶房里正在忙碌的槐儿,听到声音立即出来,看见坐在上房主位上的虞杳时明显一愣,然后又看了一眼对面挽月所在的偏房,这才忐忑不安的上前,跪在门口行礼; “奴婢……槐儿见过……公子!” 看样子,显然是没认出,或者想到虞杳就是夜里救过她们主仆的‘好人’! “起来吧!你家姑娘可还好?” 虞杳一开口,跪在门口的槐儿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主位! 见着这丫鬟傻傻呆呆,不言不语直愣愣盯着虞杳,架炎忍不住开口提醒; “我家公子问你话呢!” 槐儿瞬间回神,一手扶着门槛立即起身,低头就小声回道; “我……我家姑娘极好,眼下正歇息,不能给公子见礼……还请公子……” “无妨,去忙你的吧!” 这话如赦令一般,让槐儿松了一口气,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就朝灶房快步而去。 看着槐儿进了灶房,虞杳才扭头问一旁的胡秀杰和架炎; “官差可有来过?” “回公子,我们前脚刚到这里,官差就一一上门搜了!” 原来,官差刚到客栈搜查时,听到邱林在楼下大喊‘全城搜捕’,恰时,担心不已盯胡秀杰从后窗过来,虞杳便让他和架炎二人去小院照看挽月…… 所以,二人一路飞速赶往小院,恰好附近有官差正在搜查,趁着隔壁独住老人的院子刚搜查完,官差正来小院时,带着挽月母子和槐儿跳墙躲进隔壁灶房,待官差离开后,他们又跳墙回到小院…… “辛苦你们了!” 二人立即抱拳同声道; “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虞杳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后,看了一眼外面,便低声道; “想必,此时官差还没有搜完整个常青城,对城门口的管理也不会太严……” 立马明白什么意思的胡秀杰道; “公子之意,趁着此时将她们三人送出城?” “正是这个意思,你二人觉得呢?” 架炎看了一眼挽月母子所在偏房,便低声道; “眼下来看,只能如此!” 思虑片刻的胡秀杰立即起身; “赶早不赶晚,要不趁着午时城门口松懈,属下二人送他们出城!” 这时,虞杳打开放在一旁的两个大包袱,对胡秀杰,架炎二人道; “一会儿你们乔装打扮一番,买辆马车出城先行,咱们半路碰头!” 救人救到底,眼下这种情况,虞杳只能将挽月母子和槐儿一起带走。 不过也要先问问她们的意见; “槐儿——” “奴婢在——” 虞杳朝灶房叫了一声,端着托盘的槐儿立即出来,不安的迈进门槛,摆好茶具给他们三人分别倒好茶,才拿着托盘立在一旁,低头不动。 “看看你家姑娘醒了没,就说我有事情和她商量!” “是,奴婢这就去!” 槐儿紧张不安,就这么拿着托盘快步出去,转身就进了偏房,然后传来她熟悉的叫人声…… 一会儿后,偏房门从内打开,身披有些发白的烟蓝色披风,内着灰色粗布裤装,一看就知道是毛婆子的衣服,长发随意挽起,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却依旧很美的挽月,由槐儿扶着,一步步朝上房而来; 上前距离门槛两步距离停下,站在廊下,抬头直直盯着屋内主位上的虞杳,好看的眼眸带着某种亮光,也带着深深的感激,却没有踏进门槛儿的意思; “挽月,你身子可还好?” 虞杳也盯着她看了几眼,便笑着率先开口。 “极好,多谢公子大恩!” 说着,挽月就在门口跪下,把虞杳吓得上前立即扶起她,并将人往屋里带,可她却站在门槛外执意不进; “挽月身子不净,就不进上房了,还请公子见谅!” 瞬间,虞杳懵了! 待回过神才明白是怎么回,便盯着挽月认真道; “我这里没有这种讲究,你只管进来!” “不了!规矩总要守的!” 哪怕虞杳这般说了,挽月依旧站着不动,但那双极美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泪光,笑着道; “遇见公子……是挽月此生之福!” 虞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认真中带着几分打趣道; “说明咱们有缘!” “嗯——” 挽月郑重的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慌忙低头拿帕子擦拭,一举一动温柔而优雅,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美。 “既然你不进上房,那就去偏房说吧!” 拗不过她,虞杳只能折中,不想挽月好像还是有些顾虑; “月子房……公子进了不好!” “我不讲究这些,再说昨天晚上都进了,今天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说完,虞杳看了眼槐儿,她立即扶着挽月跟在后面往偏房而去,上方的胡秀杰和架炎也开始忙碌起来,准备随时出发。 进了偏房,看了一眼床上正在沉睡的孩子,见挽月虽然不冷不热,但将他照顾的还不错,虞杳便开口直问; “眼下的情况你也清楚,这常青城,你们只怕是无法待了!” 挽月一愣,便立即道; “公子能救挽月出火坑,已是天大恩德,之后……” “你若愿意,他们二人会安全护送你们出城,届时咱们半路碰头!” 内心不安的挽月瞬间红了眼,想也不想就跪地哽咽道; “此生,公子去往何处,挽月便跟随至何处,只要公子不嫌累赘便好!” 虞杳拉起她,郑重道;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第三百零五回把酒言欢 远远看着胡秀杰,架炎二人带着挽月母子,和槐儿安全出西城门,虞杳这才转身朝不远处的去西华楼走去。 西华楼共有四层,越往上价格越贵,接待的客人身份越是不一般,柯丞提前在三楼定了一个大雅间,虞杳到时庞鸣已经和他的五个师兄,两个师弟到了,正和柯丞聊天呢。 见虞杳进来,见过的那几位立即起身迎上来,面生的几位也跟着起身,眼里满是好奇和探究,但跟着一起打招呼; “见过小公子!” “小公子有礼!” “诸位有礼,在下晚到,还请见谅!” 虞杳态度谦逊,言行举止落落大方,表现的有礼有节,面生的那几位脸上带着明显的意外,庞鸣赶紧笑着道; “小公子请上座!” 客气一番,虞杳坐在主位,柯丞居右手首位,左边儿是庞鸣,下来是三位面生的男子,不等互相认识寒暄,小儿就进来; “诸位客官,你们要吃点儿什么菜式?” 又是一番推辞后,虞杳点了六个招牌菜,庞鸣要了两个,下面每个人要了一两道,最后由柯丞看着叮嘱一番,大家一边吃茶点一边才聊了起来。 这时,庞鸣起身道; “今日恰好几位师兄弟在镖局,便一同前来见见公子!” 因为虞杳做东的关系,庞鸣觉得一下子来这么多师兄弟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他们都来不是因为蹭吃蹭喝,单纯是好奇‘小公子’此人! 以及,虞杳这次半路对他们出手相救,都想前来感谢一番! 重要的一点是,庞鸣心里清楚,虞杳约他们在此相见,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便让众师兄弟们一同前来露露脸,以后好打交道! 万顺镖局在常青城口碑不错,但也因为种种原因,近两年也不好做; 所以,虞杳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万顺镖局再次做大的机会! 虞杳却笑着点点头,极为认真道; “是该认识认识,毕竟往后都要打交道的!” 这一句话,彻底坐实了庞鸣心中的猜测,满心激动的同时,也彻底放下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再次朝虞杳抱拳作揖道; “多谢小公子!” “庞大哥何必这般见外?” “就是,小公子又不是外人,七师兄何必这边生分!” 一旁的九师兄——计江远,说的一脸认真,倒是让庞鸣无法再客气下去,笑了笑,起身又道; “那在下给小公子介绍一番。” “劳烦庞大哥!” 虞杳说着就放下手中的茶盏,挺值脊背,端坐身体,表现的极为认真,瞬间让面生的那几位好感加倍。 “这位是大师兄——庞胜!” 庞鸣指着右手边第一位,身形高大,面黑,魁梧,一身黑色短打,腕间带着黄铜护腕,气质刚硬,又带着几分夯实的三十出头男子介绍。 不过…… 也庞姓? 不会是庞鸣的本家兄弟吧? 虞杳心里暗想,庞胜利落起身,抱拳作揖问好; “在下庞胜,见过小公子!” “大师兄有礼,请坐!” 两人相视而笑,庞胜坐了回去。 “这位是三师兄——乔志勇!” “在下乔志勇,见过小公子!” “三师兄有,请坐下说!” 这位三师兄个子中等,不胖不瘦,说话一板一眼,给人一种非常严谨的感觉,但虞杳刚进门时注意到,他的腿脚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走路略微有些不稳,估计受过伤! 虽然心里有猜测,但虞杳面上丝毫未表现,甚至在座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未曾察觉到三师兄的异样。 “这位是四师兄——苏俊。” 苏俊,人如其名,长得挺英俊,眉眼温和,一看就是个脾气极好之人; 但对上那过分冷静的双眼,虞杳便知道,这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 “在下苏俊,见过小公子!” “苏公子有礼,坐下说!” 六师兄——和欢,九师弟——计江远,之前都见过,无需多介绍。 庞鸣自己排行老七,自是不用多说的! 最后一位便是八师弟——谷枫; “在下谷枫,早有耳闻小公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有礼了!” “谷兄客气,坐下说!” 谷枫此人,长相略胜苏俊一筹,且身上多了一股子洒脱劲儿,说话也极其幽默,倒是个性格极好的。 这一圈儿介绍下来,酒菜也端上来了,虞杳带头动了筷子后,大家才动了起来。 柯丞给虞杳倒上特意要的桂花梅子酿,是一种特属于女性的果子酒,在大家的注视下,他极力淡定的解释一句; “各位见谅,我家公子年岁小,喝不得烈酒!” 其他几人倒也没多想,都点头便是理解; “应该的!” 斟酒举杯,一同畅饮,三杯酒下肚,彻底打开话匣子,畅所欲言。 庞鸣给自己倒上酒后,起身举杯看着虞杳; “小公子,庞某感谢您相救之恩,此杯敬小公子事事顺遂,生意兴隆!” “恰巧遇到搭把手而已,庞大哥莫要见外!不过这事事顺遂,生意兴隆我受了!也祝庞大哥万事大吉,平安康健!” “那就托小公子福了,在下先干为敬!” 庞鸣才坐下,旁边的庞胜起身举起酒杯; “庞胜敬小公子一杯!” 两人喝完后依次而推,直到一圈儿下来,虞杳才庆幸喝的是果子酒,若不然她该撑不住了! 酒过三巡,已经喝了个半饱的虞杳,终于聊起今日的正题; “庞大哥,你们万顺镖局每月往不归城押送一套货物,此事能接吗?” 闻言,庞鸣立即放下筷子,迅速吞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便极为肯定的回答; “能!只要是小公子的货物,自然是能的!” 此时,镖局其他人也都停下动作,仔细琢磨起虞杳的意思来。 虞杳点点头,便又接着说; “那从下月开始,每月十四,庞大哥带人去娄氏粮行拉货,替我送往不归城,数量有些多,你们合计一番,至于价格,都好商量!” 听这话,庞鸣就知道大生意上门了,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思虑一番就问; “此事,小公子已同娄氏粮行说好了?” “那边儿都已说好,现在就商量咱们之间的事!” 心里的顾虑又少了一层,庞鸣握紧双手又问; “那小公子每月大概要多少粮?” “最少上万石!” 上万石? 还是最少? 庞鸣和万顺镖局的所有人都傻眼! 这买卖确实大! 大到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手! 第三百零六回酒楼偶遇 虞杳几人谈完正事,吃饱喝足离开时,在楼梯口遇上了两个意想不到之人; “廖大人楼上请!” 是邱林! 此时他换下了那身官差服,一身暗蓝普通长袍,铜簪束发,加之一脸恭敬,倒是多了几分随和。 而他口中的‘廖大人’,无疑便是廖谭与了! 此人一身石板色暗团纹儿绸缎长袍,腰间挂着一白玉佩,个头中等,身量偏瘦,绿冠束发,眉目紧凑又犀利,再配上鹰钩鼻,以及薄而紧抿的嘴唇,很平常的长相愣是多了几分威严; 这大抵便是所谓的官威吧! 不过,虞杳特意扫了一眼廖谭与的头顶,确实绿的耀眼! 两方擦肩而过时,邱林抬头直直看向人群中个头最矮的虞杳,眼中划过丝缕意外之色,又迅速归于平静; 显然,他一眼就认出了虞杳! 本就互不认识,虞杳礼貌性的微点了点头,迈出脚步要下楼时,邱林却开口了; “原来是这位小公子,咱们倒是有缘!” 邱林的话,让同样往前走了两步,眼中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行人的廖谭与停步转身,那双犀利的眼扫视一圈后,最后定在虞杳身上一番打量。 “邱捕快有礼,小子眼拙,差点儿没认出您来!” 装傻充愣,外加胡说八道这种事虞杳也是挺拿手的,只是对一般人不用罢了! 说着,虞杳满脸笑意对上廖谭与那双不大,但极其犀利的眼神,一副不知他是何人的表情道; “不打扰二位了,小子先行告退!” 说完,双手作揖浅行一礼,便转身下了楼梯,而廖谭与,邱林二人也朝上四楼的方向而去。 待转过弯儿踏上楼梯,廖谭与这才开口问; “是何人?” 邱林瞬间反应过来他在问谁,便恭敬回话; “回大人,是西边儿来的商客!” “西边儿的商客?” ‘西边儿’这个字很是敏感,廖谭与不由扭头扫了一眼邱林; “没错!” 廖谭与双眼闪了闪,便又问; “是何背景身份?” 低头看着脚下楼梯的邱林一愣,便抬头回答; “回大人,昨夜在客栈搜查时见过一面,至于此人何等背景身份,卑职不知!” 说完,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廖谭与,他又试探着道; “应该只是普通商客而已!大人若是感兴趣,卑职可以打听打听!” 踏上四楼,廖谭与不说话,却站在楼梯口左右张望,邱林立即道; “大人放心,已清场!” 闻言,廖谭与这才扭头看了一眼邱林,接着抬脚朝右侧走廊而去,说话也没了顾及; “此人看着可不像普通人家出身,倒像……” 说着,他脚步一顿,伸手推开右侧的一间儿雅间儿,见里面空无一人,便接着往前走,说到一半儿的话也接上; “倒像是高门大户精心培养出来的!尤其那副遇事不慌,荣辱不惊,本官像他那般年纪,可做不到那般从容!” “是,回头卑职好好查查!” “倒也不必这般麻烦,毕竟西边儿相隔甚远,只是……” 说着,终于来到走廊尽头,廖谭与想也不想推开左边的雅间进去,邱林也跟着进去。 诺大的雅间儿摆设精致,舒适,一看就是特意装饰的,廖谭与径直站在窗边儿,开窗居高临下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扭头对身后的邱林又说; “往后多多留意些!说不定我们能用的上此人呢!” “卑职明白!” 而虞杳根本想不到,她被廖谭与惦记上了! 出了西华楼,庞鸣再次作揖道谢; “庞某多谢小公子款待,咱们明日见!” 买卖太大,庞鸣自然要回去请示一番他的父亲,这个虞杳能理解,便笑着道别; “明日见,几位慢走!” 说完,刚转身要离去的庞鸣突然想起什么,转过来看着虞杳犹豫片刻,又抬头看了眼西华楼,便压低声音道; “那邱捕头不是善茬,小公子与其打交道时多多防备!” 说完,庞鸣笑了笑,利落的转身带着众师兄弟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虞杳才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好意不作假,虞杳也心领,并感激! 愣了一瞬,虞杳也抬头看了眼西华楼的顶层,发现最左边儿一扇窗户开着,隐约有人影站在窗边,不知道四楼已经清场的虞杳,还以为是哪个食客在隔窗观景,并未多想就收回视线; 转身和柯丞朝客栈客方向而去,心里却‘惦记’着邱林和廖谭与两人! 若不是西华酒楼周围人多,她还真想摸上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同时,心里也好奇,廖谭与这个时候前来西华酒楼,到底所谓何事! 很明显,不像吃饭的样子! 虞杳也只能心里想想,却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话说回来,就廖谭与这长相,这德行,后院儿那些女子,有几人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 头顶发绿,也是活该! 两人沉默走着,出了西华街柯丞突然低声说; “公子,要不夜里再去一趟?” 这话让虞杳很是心动,认真的想了想便低声回; “等晚些再说,不过……” 说着,她不由露出冷笑,反正挽月母子已经被送出城,她倒是没有后顾之忧! “要仔细查探一番,找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才行!” 虽然第一次见廖谭与此人,但虞杳坚信,这种骑墙之人,肯定给自己留有后路! 若能拿到这所谓的后路…… 想到这儿,虞杳还真有些头疼,就算她真拿到廖谭与的罪证,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他! 起码,常青城没人动的了他! 就是刘翰,哪怕他真没二心,对朝廷忠心耿耿,估计也不愿意扳倒廖谭与! 因为,这会打破常青多年来的平衡! 那…… 能不能让刘翰和廖谭与彻底翻脸呢? 不得已,虞杳只能琢磨起此事! 其实,这些事她本可以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 可一但战起,廖谭与这样的人定会成为危祸一方的祸害,甚至影响到西边,虞杳不得不早做打算! 为今之际,是让廖谭与和刘翰撕破脸皮掐起来,正好看看刘翰是什么立场…… 三百零七回夜探危机 三更夜半,虞杳依旧一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身躲在廖府后院,挽月住过的屋顶,看着举着火把四处游走的下人们,心里再次猜测; 夜里,到底何人也去了廖府? 他又是什么目的? “邦邦邦邦……” 突然,打更声响起,打断了虞杳的猜想,也打的提着灯笼在府里巡逻了一夜的家丁连哈气连连。 这时,前面传了一道声音; “四更了,大家都回去歇息!” 话落,前院的火把集体熄灭,院里巡逻的家丁,都朝着东边的偏院而去; 不一会儿,整个廖府再次恢复平静,黑夜也再次笼罩这里! 作为优秀的猎人,首要的条件就是,要有极好的耐心! 虞杳闲适躺在屋顶数了一会儿星星,莫约小半个时辰后,起身打量一眼四周,才跳下屋顶,轻车熟路直奔前院西边的侧院而去! 守了一夜的廖府家丁,以为四更天不会再有危险,睡的那叫一个安心! 虞杳一路摸到侧院,守在门口的两人早已靠墙睡着,她轻手轻脚从后面翻墙进去,发现主屋门锁窗关,根本就进不去! 无奈,虞杳只好上前试着推了推东偏房的门,竟然没锁! 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将江门开了个小缝儿侧身挤了进去,并迅速合上,站在门口环顾一圈房内的摆设,虞杳才轻手轻脚,摸黑在房里寻找; 这只是这院里的一间偏房,书房重地不可能…… 等等,这里好像就是书房! 右侧一张大大的书案,靠墙一就是一排书架,这布局…… 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竟然和四方客栈那小院儿的书架有些相似,只是这个略小,略矮,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书籍而已! 仔细看了一圈儿,虞杳上前拿起手边一本厚书翻了几下,见里边没夹杂任何东西,她又轻轻放回去,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便蹲下身,试着摸转靠墙的书架腿; 发现,根本转不动!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机关! 虞杳不死心,又过去将靠窗的那两条腿摸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她想错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和暗室? 也是,暗室这玩意儿,不是谁家都有的! 想着,虞杳缓缓起身,正要再仔细找找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你们二人去歇息,这里换我们守着!” 是换班的家丁! “困死了,我们回去睡了!” 一人边说边打哈欠,显然是困的不行了! 突然,前来换班的另一人不由问; “书房周围可有巡视过?” “三更前才巡视过,一整夜连只耗子都未看见,不会有事的,你们守着,我们二人先走一步!” 说完,先前看守的两人打着哈欠离开,新来的两人愣了一瞬,其中一人道; “你在门口守着我去里边转一圈儿,不然出事了不好交代!” “这都四更天了,哪会有人!” “话是这样说没错,转一圈看看你我二人都安心!” “随你,我要靠在这里再眯一会儿!” 话落,脚步声响起,渐渐朝书房而去,在屋内的虞杳以为他不会进书房时,那人却停在书房门口不动了; 几个呼吸后,书房的的门突然从外推开…… “咯吱……” 同一瞬间,虞杳蹲在书案的椅子后,双眼透过雕花缝隙,死死盯着门口的那双大脚,心里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不想,那人却没再往里走,扫视一圈黑乎乎的书房就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门! 听着他围着小院儿里转了一圈儿,又回到院门口后,屋内的虞杳才缓缓起身,并长出一口气; 同时,她也知天快要亮了,若没有任何发现,得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虞杳又一次在书架周围仔细查找起来,转了一圈儿,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她就有些想念十五了; 若是这小家伙在就好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一个转身就看见书案正中间的一个摆件来; 她愣了一愣,上前弯腰,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仔细看了看,不知是虎还是狼,犹如男子手掌大的摆件,不由伸手摸了摸; 冰凉,冷硬! 应该是某种金属打造! 再凑近一看,好像是一头猛虎! 虞杳摸了摸虎头,没有任何异样! 她不死心,又用了点儿力拧转一番; 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是想多了! 既然没有什么异常,那就趁早离开,不然天亮了就…… 心里想着,刚要撒手的虞杳揪着虎头一个用力,手下传来了异常…… 她赶紧转身低头,就见书案正中间缓缓,且无声的打开一个一尺来宽的四方暗格暴露在眼前,虞杳顾不得多想,赶紧低头查看; 发现暗格内有两本书,她想也没想拿出来检查一番,确保没问题后就塞怀里贴身藏好,然后又拔了一下虎头摆件,书案又恢复原样,虞杳才心满意足的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的离开廖府! 在夜色的掩护下,虞杳迅速朝小院方向疾驰; 行至一半儿,她突然急停,黑巾外面的那双眼眸满是冷厉,猛的转身看向身后,发现街巷空荡荡,黑漆漆,根本没有人! 但虞杳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坚信后面有‘尾巴’! 就在回头的瞬间,她眼眸一沉,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闪身进了右侧的小巷子,一番七拐八弯后,藏身在暗处的拐角处等待‘尾巴’跟上来! 果然,才几个呼吸,虞杳就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而且,还是个高手! 就在虞杳做好准备出击时,那人突然停在拐角不动! 显然,他也察觉到了异样! 已经五更天,眼看天就要亮了,虞杳不想放过他,但又不想耗着,便握紧手中的匕首,一个跳跃一手抓着墙头,从藏身处直跳到拐角外,那人藏身的正上方,手中的匕首朝那黑影的后劲刺去; “铛——” 那人警惕性极高,速度也极快,挥起手中的长剑一把挡住匕首,强劲的力量差点将虞杳掀翻; 就在虞杳稳住身体的这一瞬间,他反被为主,轻松一跃跳上墙头,挥剑刺来,招招凌厉,却又处处留情,没有要伤害虞杳性命的意思! 在墙头有些吃力的虞杳,迅速翻回巷子,打算利用巷子狭小的空间,与他近身搏击! 不想,那人却站在墙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他站在墙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虞杳很是不爽,眼眸一转就朝前方跑去; 果然,那人以为虞杳不敌他要逃走,跳下墙头就追上去; 而前面的虞杳突然一个猛虎回扑,再次挥着匕首直朝他心口划去; “呲啦……” 衣袍被划破的声音让男子一愣,立即翻身躲避,后退到安全范围便死死盯着虞杳; 显然,没想到会来这一手! 第三百零八回暗巷交易 “你是何人?” “交出你手中的东西!”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对视了好一会儿,又异口同声的开口。 虞杳心里强大,面色不改死死盯着对方。 而那人,显然有些许不自然,紧握手中的长剑动了动,便又压低声音道; “在下并无恶意,只想求得阁下手中之物!” 手中之物? 看来是为那两本书而来! 瞬间,虞杳便明白,他就是夜探廖府的另一人! 这样看来,他起码不是敌人! 确定这一点,虞杳收回横在身前的匕首,盯着他低声问; “既然是我手中之物,为何要给你?” 没料到虞杳会这么问的黑衣男子一愣,双眼有些许慌神,稳了稳神便回; “你拿此物想必也是针对那姓廖的,而在下,与阁下目的相同。” “既然目的相同,谁拿不是拿,你说呢?” 虞杳笑着打断他的话,歪身靠在右侧的巷子墙壁,一边把玩手中匕首,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男子再次愣神,盯着慵懒靠墙的虞要看了一会儿,额头微,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道; “那东西在阁下手中是个麻烦,不如将它交于在下,由官府出面惩治那贪官岂不痛快?” 官府? 这是在变相的告诉虞杳,他是官家的人! 只不过哪家的官,就不好说了? 至此,虞杳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官府?我也可以找官府啊!” “阁下找的人,能大过这元启的天吗?” 这话,瞬间让虞杳愣住! 不由沉眸盯着对方仔细打量起来; 元启的天? 难道他是…… “在下乃京都暗卫营暗卫,隶属陛下亲卫,此事牵扯甚广,阁下若不怕卷入纷争,只管拿去便是!” 不想动武,又想拿到东西的黑衣男子,沉思片刻后便如实报出身份,就是想让虞杳知难而退,主动交出东西。 而此时的虞杳,还真被这话给惊住了! 没想到她积虑谋算,事事小心,处处避让,还是在这里碰到了那狗太子…… 不,是狗皇帝的人! 再想想怀里的东西,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虞杳知道,肯定是能让廖谭与抄家灭族的要紧东西! 还别说,这种东西拿在手里,确实是个祸害! 万一被狗皇帝的人发现身份,那她,以及整个虞家不但前功尽弃,很有可能引火烧身! 想到种种严重后果,虞杳不动声色的抬头盯黑衣男子笑问; “你说是暗卫营的暗卫我就信?” 对面的人明显一愣,没想到有人会问出这么大胆的话! 不过,想到虞杳的所作所为,也能想得通! 他犹豫片刻,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一指来长,半指来宽的银色令牌,对着虞杳,想让她看个清楚,明白; 由于天色较暗,虞杳却只看到最上面‘暗卫’二字,下面的两个字却没看清,大概; 是姓名,或者职位吧! 不过,这就够了! 想必,这个世上没人敢冒充皇帝暗卫的人吧! 不过,也再次让虞杳见识了皇权的可怕! 那么,西边会不会也有皇帝的暗卫呢? 想到这里,虞杳心中一沉,面色严肃的盯着暗卫道; “给你这东西,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再一次问愣了暗卫! 好处? 有人竟敢明目张胆,同皇帝的暗卫要好处? 暗卫好似无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盯着虞杳问; “阁下想要何等好处?” 虞杳认真想了想,在暗卫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时,虞杳却提出一个要求; “依姓廖的罪行,轻轻松松能灭个九族,但是我想请大人保证,后院的那些无辜女子,请放过她们!” “这不可能!” 既然是灭九族的重罪,暗卫又怎可能冒着欺君大罪,私自放过廖家任何一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国法也要讲情理不是?你若能保证那些被强抢而来的无辜女子不受牵连,我便将这东西完完全全的交给你,若是不能……” 虞杳体力虽然不敌暗卫,但她的速度和灵敏度,也是暗卫比不上的,若不硬碰硬,脱身不成问题。 正因如此,暗卫沉眸盯着她思量须臾,便选择退让一步; “在下答应你,那些被强抢的无辜女子,若没有参与任何事中,便放她们安全离去!” “此话当真?” “我叶茗绝无假话,不然让我不得善终!” 叶茗,正是叶开的弟弟! 见他道出真姓名,虞杳便选择相信,才从怀里掏出那两本书,确切来说是两本账册,然后又看着叶茗道; “叶大人,这东西是你亲自得来的,与任何人无关!” 虞杳特意叮嘱此事,就是让叶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她! 然而,叶茗却满目不解! 毕竟,他可是陛下亲卫,若与此事牵扯上,好处那也是说不定的…… 说不定皇帝一高兴,赏个一官半职也是极有可能的,为何要这般要求? 看出他的疑虑,虞杳便开口解释; “大人刚才也说了,此事牵扯极广,一不小心就会卷入纷争,在下普通百姓出身,不想给家里招惹这般麻烦,还请大人见谅!” 话说的倒是客气,但是虞杳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叶茗,大有种他不同意,这东西就别想要的架势! 什么硬茬都遇到过的叶茗,却从来没有遇到虞杳这种很讲道理,却又处处强势的人,思量一番后只能点头答应; “在下保证,此事与任何无关!” “在下只是略会拳脚功夫的普通百姓,因着看不惯这恶官所作所为才如此行事,还请大人莫要打探在下的身份,好让在下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 这点儿叶茗倒是理解,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放心,只要在下不提,没人敢私下探察阁下的底细!” 这点,叶茗极有自信! “如此再好不过!还请大人早些铲除这恶官,给百姓一个公道!” 说着,虞杳便双手奉上手中的两本账册。 “会的,公子静候佳音!” 叶茗接过两本账册,粗略的翻了几下就揣进怀里,抱拳致谢,而后转身就走,却被虞杳又喊住; “等等!” 叶茗高大的背影立即转过来,看着虞杳满脸疑惑; “四风客栈后面的小院,大人可以带人去查查!” 说完,见叶茗眼神复杂的盯着她打量,虞杳不以为然的又提醒; “叶大人记住,此事与任何人无关,是你偶然发现的!” “放心!” 听到这两个字,虞杳心满意足,朝他点点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去,留叶茗一人愣在原地出神…… 第三百零九回深深怀疑 翌日一早 庞鸣就来归安客栈找虞杳; “小公子安!” 正吃早饭的虞杳也不客气,招呼他一起; “坐下边吃边聊!” 庞鸣一愣,见同桌而食的柯丞,姚怀安等人丝毫没有拘谨之色,这才道谢落坐,虞杳就朝一边忙活的小二喊话; “小二,拿副碗筷来!” “来了!” 小二——李土娃手脚麻利,迅速拿来一副碗筷放在庞鸣面前就去忙了。 看着坐着不动,略显拘谨的庞鸣,虞杳指着桌上的饼子、包子、小菜、还有白粥就招呼; “想吃什么自己盛,不要客气!” “好!” 庞鸣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饥肠辘辘的虞杳又夹了一个小肉包咬了一口,满嘴留香,再喝上一口白粥,简直不要太幸福! 一夜的辛苦得到了慰藉,身体上的疲倦也得到缓解,当了两晚上夜猫子的虞杳,暗自决定晚上一定要睡个好觉,不然身体吃不消了! 显然,庞鸣没有边吃边聊的习惯,直到早食结束都没开口,虞杳便带他去楼上商谈一些细节问题,和价格。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谈妥一切事宜,虞杳送庞鸣下楼,刚到客栈一楼时,就见一身黑色差服,腰挂长刀,后面跟着两个手下的邱林正踏入客栈; 虞杳一脸诧色,想不明白,他一大早来客栈做什么? 直觉却告诉虞杳,邱林是为她而来!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还是柯丞夜里跟踪他们被察觉了? 看了一眼柯丞,见他稳如老狗,虞杳才彻底安心。 见她盯着走来的邱林不动,身边的庞鸣率先上前一步,开口就打招呼; “在下庞鸣,见过邱捕快!” 邱林上前定步,视线从虞杳身上挪开,笑着同庞鸣道; “万顺镖局的大公子!邱某早有耳闻,昨夜咱们好像见过面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客气,几分试探,说完,不等庞鸣回答,邱林又盯着虞杳道; “这位小公子,与庞大公子相熟?” 虞杳回神微笑,便看着他回; “熟,之前万顺镖局替小子押送过货物,也算是老熟人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庞公子,一大早就来客栈找小公子!” 阴阳怪气,没憋好屁! 虞杳心中暗骂,更加确定邱林别有用意,便一脸茫然反问; “常青城有规定镖局之人不能一早进客栈吗?” 说着,虞杳一脸茫然看向柯丞; “回公子,属下好像不曾听闻有此规定!” 一脸严肃的柯丞说的很认真,让邱林都有些绷不住,便笑着打趣; “小公子说笑了,邱某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那便好,小子还以为犯了什么王法呢!不过,邱大人,您一早来此,难道又是追捕盗贼?” 邱林脸上的笑容渐渐弱去,盯着虞杳打量几眼,又强笑道; “小公子又说笑了!我常青城最是安宁不过,哪里会有那般多的盗贼?不过……” 话说一半儿,邱林转头盯着柯丞仔细打量起来,这让虞杳心头一紧,赶紧开口打岔; “不过如何?难道上次那盗贼被抓住了不成?” 虞杳的问话,成功让邱林的视线从柯丞身上挪开,但他却没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别有用心的又问; “听说小公子是打西边儿来的?” 虞杳心生警惕,脸上丝毫不显,点头如实回道; “正是,大人消息可真灵通!” “邱某也是听人说的!” 倒是挺会听! “不知,小公子从西边儿哪处来的?” 这话一出,庞鸣首先一脸担忧,生怕邱林打什么主意! 见此,虞杳开口先让他离开; “庞公子有事先去忙,我陪邱大人聊聊,就不送你了!” 庞鸣自然明白虞杳的好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抱拳道; “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二位慢聊!” 说完,庞鸣大步出了客栈,虞杳也笑着招呼看向门口的邱林; “邱大人,咱们坐下聊!” 邱林立即回头盯着虞杳看了一眼,然后坐在桌对面,一副真要闲聊的样子,让旁边的柯丞都察觉到了异样。 虞杳却不以为然,满脸好奇的先开口; “邱大人,是不是所有行商之人,您都要亲自过问一遍?” 这话问的! 三分好笑,七分好奇,邱林面色不改,摇头道; “小公子真会说笑,每日来往常青城的商客数不计数,邱某何以问的过来?” “原来如此!小子还以为每个商客都要被盘问呢!” 虞杳小声嘀咕,邱林双眼一闪,就又笑道; “是邱某觉得与小公子有缘,故此多问几句罢了,小公子万莫多心!” “还别说,我也觉得与邱大人极有缘,说话也很是投胃口呢!” 虞杳…… 假话谁不会? “那小公子……” “好不容易认识邱大人,往后在常青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热情过头的虞杳,直接打断邱林的话,一副想求得他罩护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邱林一愣,嘴边的话也忘了,刚回过神要开口,虞杳又抢先一步; “往后劳烦邱大人多费心,下回再来,小子请您吃酒!” 邱林…… 他像差一顿酒的人吗? “小公子严重,有事邱某定是愿意出手相帮,只是……” “懂的懂的,有事一定不会让邱大人为难!” 邱林…… 懂什么? 他还没说完呢好吧? “对了,下回小子再来,劳请邱大人出面牵线,好叫小子认识一下廖大人,毕竟……” 姓廖的也快被清算了,拿他说说事也无妨! 虞杳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邱林始料不及,整个人坐在那里僵住,确确实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不成?” 见他愣神,虞杳压低声音追问,问的邱林心里堵的慌,却又不能有所表现,只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这里。 但是,还没‘聊’过瘾的虞杳,哪能这般放他走! “既然不成,那就不为难邱大人了!” 邱林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虞杳要接下来的话问的岔气; “小子听说廖大人后院美女如云,不知邱大人可曾见过?” 邱林…… 又不是他的后院! 他去哪里见? 瞬间,邱林面色有些不好,笑也不是,怒也不成,最后在虞杳满脸好奇的注视下,嘴角抽了抽低声道; “此事,小公子还是莫要多问的好!” “不能问?” 邱林…… 你觉得能问吗? “你说那么多美妾,廖大人能忙的过来吗?” “咳咳咳……” 邱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也彻底被虞杳打败! 待气息平稳,他立即起身道; “邱某还要差事处理,先走一步!” “邱大人这就走了?小子还想跟您再聊会儿呢!” 邱林脚下迈开,回头却客气推辞; “小公子请留步!咱们下回再聊!” “那……那就下回吧!不过邱大人千万不要忘了向小子引荐廖大人认识啊!” 虞杳一脸‘不舍’,站在客栈门口目送邱林带着两个属下大步离去,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还不忘感叹一声; “邱大人真好,还特意来看本公子!” 大堂用餐的其他宿客满脸羡慕; 都和官府攀上关系了,真好! 唯有柯丞忍的辛苦; 公子可真会装模作样! 不过此时的邱林,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这般话密,什么都说的人,真的有什么背景吗? 对此,他表示深深的怀疑…… 第三百一十回疑惑重重 夜里,本想好好睡一觉的虞杳,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翻身而起,脱了外面的蓝袍,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裹上黑面巾,灭灯,从后窗翻身出去…… 不想,才翻出客栈后墙,就见对面墙角一个黑影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当即,虞杳心头一怒,以为是那暗卫——叶茗,言而无信查到了客栈这里,并在此等她! 眼眸一沉,想着要不要除了他以绝后患时…… “公子!” 却传来柯丞的声音! 虞杳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握在手中的匕首也收了回去,眼神也恢复正常…… 此时,柯丞上前,低声道;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 不是请示,也不是征求意见,柯丞是一定要去的! 虞杳行事有多危险,柯丞心里再清楚不过,任由她一人独前去,他哪里放心! 所以,死皮赖脸也要跟着! “走——” 虞杳倒是没拒绝,说了一声就快去朝前方掠去,眨眼就来到了四方客栈后面的小院外; 不过,今晚运气不佳,院里明显有人把守,且人数不少! 藏身在暗处的虞杳不由疑惑; 为何突然戒备森严起来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 给柯丞一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跳入身后的院子,躲在墙角确认安全后,正要去对面的灶房时,一个黑影从他们藏身的墙角头掠过…… 速度之快,让虞杳都以为产生了错觉! 当二人发愣之际,又有两道黑影一前一后,从他们身后的墙头疾速掠过,架势与前面的那黑衣人如出一辙! 但虞杳无比肯定,这三人绝对不是汲貆的人! 倒是和那暗卫极像! 难道…… 突然,虞杳想起暗卫——叶茗,心头猛的一震,拉起一旁的柯丞迅速朝对面的灶房跑去; 门依旧虚掩着,在柯丞疑惑不解的眼神下,虞杳轻轻推门而入,在黑暗杂乱的灶房,直奔那口被杂物盖住的枯井; 上前细检查一番,见没有任何异样,虞杳才小心搬开枯井上面的东西,压低声音对柯丞叮嘱; “我下去看看,你在此守着!” “属下随公子同去!” 不知道下面到底什么情况柯丞,根本不想虞杳独自一人面对,执着的坚持自己的意见! 想着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虞杳便点头同意,而后率先跳下枯井,顺着暗道抹黑往前走,甚至连火折子都没有点! 摸黑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俩人终于来到上次偷听的那间暗室; 果不其然,一墙之隔有人在说话; “主子,廖谭与有些不安分,前几日私下里求见刘翰,却被拒绝!” 听到这话虞杳一愣,不由猜想廖谭与的动机,以及刘翰为何拒绝他! 难道…… 等等! 刚才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听着很像…… 是邱林! 虞杳瞪大眼睛看了眼旁边的柯丞,见他点头,才确定自己没幻听! 原来,邱林是汲貆的人! 廖谭与大概也被蒙在鼓里的! 这事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虞杳心里不由暗自感叹,隔壁终于传来汲貆的声音; “刘翰自然不会见他的!” “这是为何?难道刘翰知晓廖谭与的所作所为不成?” 邱林的问题,恰好问出了虞杳的疑惑。 沉默一会儿,汲貆才不紧不慢道来; “刘翰此人虽爱财,但更爱惜羽毛,他不屑与廖谭与这般人来往。更重要的一点,他极为顽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选择廖谭与此等人!” 这信息量有些大! 说明当初在常青城筛选合作人选时,汲貆首要的考虑对象是刘翰,廖谭与则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不得不说,这张网织的真大! 不知道,元启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第二个汲貆,第二个廖谭与? “主子,那廖谭与,要不要趁早除掉?” 邱林的声音带着杀意,这点儿虞杳却丝毫不意外! 那晚在客栈第一眼照面,虞杳便知此人不是善茬! 善茬…… 庞鸣也这样提醒过她,那他又是什么意思? 突然想起这事儿,此时的虞杳免不得想的复杂些! 这时,汲貆的声音莫名让她毛骨悚然; “不,还是让别人动手!” 别人? 瞬间,虞杳后背一阵发寒,总觉得汲貆话里有话,就好像已经知道什么! 甚至,让虞杳有种他知道自己在隔壁偷听的感觉! 错觉! 一定是没睡好产生的错觉! 虞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在心里不停的自我安慰,可那种念头就像野火一般,压不下,灭不掉,一个劲的往出冒…… “主子,难道有人已发现廖谭与的身份?” 邱林满带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虞杳不由侧耳静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线索; “估计……” “主子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汲貆才开口,就被急匆匆的声音打断,虞杳也一愣,没想到暗卫这么快就动手! “主子,咱们……” “莫慌!” 和已经乱了神的邱林相比,汲貆声音非常冷静,甚至冷静的有些可怕! 而后,隔壁又恢复平静,就像没有人存在一般! 好一会儿后,在虞杳贴墙静听时,隔壁又有了动静,接着是一阵熟悉又厚重的声音传来; “轰隆隆……” 是暗室石墙打开的声音! 虞杳瞬间一愣,立即明白,汲貆打开了之前放黄金的那间暗室; 也就是说,他知道那间暗室的存在! 那里面的黄金会不会也是他存放的? 虞杳的脑子有些乱,总觉得自己一点点被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罩住,挣不脱,也逃不掉! 不过,瞬间她就清醒过来,眼神无比坚定的否决了这个猜想; 再大,再牢固的网,也别想困住她! 想着汲貆很可能会进入他们所在的这间暗室逃离,虞杳示意身旁的柯丞上前,两人一左一右靠在暗门墙壁,等待他们打开暗门,主动送死! 时间仿若凝固,一墙之隔没有任何动静,虞杳不急不躁,耐心极好贴墙静待,犹如一个出色的猎手! 但一炷香之后,虞杳察觉不对劲! 贴墙壁仔细听了听,隔壁没有任何动静,就真的跟没有人存在一般! 汲貆离开了? 难道还有别的出口? 带着满心疑惑,虞杳又耐心的等了大约一炷香,终于忍不住从假山的出口爬出去; 可是才一冒头,寒风中一股血腥味迎面而来…… 第三百一十一回暗夜猎杀 小院儿里横竖躺着二十几具黑衣人尸体,前面的四方客栈内,也时不时的传出一阵异响,哀嚎…… 虞杳知道,暗卫在清理异类! 不敢再多停留,虞杳和柯丞立即离开这里,并绕城大半圈后才悄悄回到客栈,各自回房。 可是,躺在床上的虞杳,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汲貆到底去了哪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不管怎样,这只她的猜想,此时不能,不敢前去验证! 同时,虞杳决定,提前一天出发…… 天还没亮,虞杳就让人去通知庞鸣,让他带人去娄氏粮行装货,提前出发! 匆匆赶来的庞鸣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在看到坐在娄商粮行对面的食肆里吃着早食的虞杳,便急忙上前问; “小公子,可是出了何事?” 虞杳抬头仔细打量一番面带急色,一脸真诚的庞鸣,压下心里的疑虑严肃道; “家中有急事,需赶回去处理,突然决定,还请庞大哥见谅!” 一听这话,旁鸣彻底松了口气,便笑着道; “无妨,既然小公子家中有急事,咱们就早一日出发,只不过镖局的其他人得稍晚些到这里。” “晚一点儿没关系,这里还有二十来车没装呢!庞大哥坐下一起吃点早食!” 庞鸣却笑着婉拒; “小公子慢用,在下得回去同家父说一声,省的他心有不安!” “是我的不是,还请庞大哥替我同老镖头致歉,下回再来,我定上门亲自赔罪!” 虞杳的话说的庞鸣满脸不好意思,赶紧抱拳道; “小公子哪里话,有些事非人力决定,家父也是能理解的,您切莫见外,庞某去去就来!” 说完,庞鸣又急匆匆的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虞杳拿着勺子不由出神; 庞鸣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不! 他一定没问题,不然不会提醒自己小心邱林! 可是,他的提醒又是从何说起? 他为何说邱林不是善茬? “陆公子早!” 身侧的一声问候,将出神的虞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见是身披银蓝色披风,一身银缎素袍,面容带笑的娄商! 许是早上的缘故,娄商气色和精神头极好,连带着整个人比前几日看着都年轻几岁,让虞杳都有些晃神; 总觉得眼前一切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一连三个晚上没睡,精神不佳,脑子有些不受控制的乱想,放下手中的勺子起身打招呼; “娄东家早,您今日气色极佳,风采过人,让小子都看迷了眼!” “哈哈哈,小公子真会说话,不过娄某听着心里甚喜!” 娄商看似儒雅温和,骨子里却也是极为洒脱的人,大笑着就坐在虞杳对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个肉包,以及虞杳才吃了一半儿的肉粥,就招招手,向店家要了同样的早食,并心情大好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抬头盯着虞杳打量,而后一脸关怀备至的问; “小公子可是夜里没歇好?” 已经三个晚上没睡觉的虞杳,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看,便点头如实回答; “确实——” 闻言,娄商赶紧放下筷子,紧张的又问; “是身子不适?还是出了何事?” 这种纯粹的关怀让虞杳感动,朝他笑了笑便解释; “有些认床,出门就睡不好,多谢娄东家关心!” 明显松了一口气娄商笑笑,继续提起筷子道; “原来如此!那在下就放心了!” 说着他咬了一口包子,慢而优雅的嚼了几下又说; “不过,这习惯得适应,不然经常出门儿身体肯定吃不消。” 说着他又扫了一眼虞杳的小身板儿,就笑道; “毕竟,小公子还在长身体,长期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一副长辈的口吻确实让人感动,但虞杳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谢谢! 她已经长不高了! 现在是冬天,她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说话刻意压低声音,倒真像个半大小子,给人一种正在生长发育空的感觉。 若天气转暖,衣物减少,她女子身份…… 女子就女子,她也没想真正隐藏身份的意思,到时候一切照旧罢了! 虞杳笑了笑,也没有要解释什么,娄商却很健谈,又问; “小公子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水路? 虞杳一愣,就不由问; “江面通船了?” 娄商笑着点点头道; “三日前刚通的,娄某还以为小公子知晓此事呢!” 说完这话,盯着虞杳看了几眼,娄商又低声道; “三日前,京城来了一条大船,这两日往上面装了不少东西!” 京城? 东西? 难道是叶茗的人? 不知怎么的,虞杳觉得娄商说这话也有别的意思! 甚至,她觉得周围所有人好像都很可疑! 赶紧压下心中的邪念,虞杳面带好奇小声问; “难不成,也是来这里拉货的?” “京城什么样的玩意儿没有?看样子不像!” 娄商说完,看了眼对面正忙碌往车上装粮的下人们,又盯着虞杳道; “粮食倒说不准,不过搬上船的东西都是木箱所装,应该不是普通之物!” 一碗粥没滋没味喝了大半的虞杳,终于放下勺子,盯着娄商一番打量后,就笑问; “娄东家为要同我说起这些?” 娄商伸向包子盘的手一愣,然后捏起一个白嫩暄软的肉包一掰两半儿,低头看着散发着香味儿的肉馅儿笑了笑,便看着虞杳道; “你我有缘,又聊的来,再说……” 说着,他咬了一口包子,一脸满足,嘴角带笑的又说; “小公子不也爱听吗?” 爱听? 哪里看出她爱听了? 虞杳无语又无奈的盯着娄商,直到他吃完手中的一半儿包子,才忍不住问; “既然如此,小子也讲点儿娄东家爱听的!” 娄商张嘴刚要咬包子的动作一愣,便放下手中的那半儿包子,拿帕子擦了擦手,认真盯着虞杳; “哦!娄某洗耳恭听!” 虞杳看了看街上渐渐多起的人流,便起身问; “不如,去我那铺子里看看?” 娄商一愣,满眼好奇的笑道; “小公子盛情相邀,娄某自然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角碎银扔在桌上,在掌柜的连声道谢中,跟着虞杳出了食肆,来到前面十字路口斜对面,才挂上‘如意坊’招牌的店铺。 在店里转了一圈儿,虞杳带着娄商来到后院,两人面对而坐,沉默片刻,虞杳开门见山就问; “娄东家能将生意做大做稳,背后定是有所倚靠的吧?” 闻言,娄商微微皱了皱眉头,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便点头; “但凡生意做的好的商行,背后都有靠山,娄某也不例外!不然,这常青城难以立足?” 虞杳接着又问; “小子只问娄东家一句,您背后的靠山可否与姓廖的有关?” 娄商此人,虞杳肯定他不会和廖谭与有关系,便大着胆子一问。 果然,这话让娄商眼眸一沉,笑意全无,无比严肃的盯着虞杳审视起来; 半晌后,他才沉声道; “小公子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娄东家如实回答便可!” 见虞杳神色比他还严肃,娄商沉默片刻后便低声回答…… 第三百一十二回熊心豹胆 “柯护卫,怎没看见小公子?” 六十多辆货车拉满货物,浩浩荡荡的出了西城,走了二三十里路,一直没有看到虞杳身影的庞鸣,便忍不住问柯丞,心里却有些担忧! “我家公子去前面探路,咱们直管走,她在前面等咱们!” 柯丞的回答让庞鸣和万顺镖局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疑惑也全部散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常青城却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廖府被刘翰亲自带兵人抄了! 被官兵押解的廖谭与,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用力挣扎着,怒视面前的刘翰叫嚣; “姓刘的,你凭什么拿本官?又为何抄我的家?就不怕陛下知晓后,问你个滥用职权之罪吗?” 廖谭与的叫嚣让刘翰面露冷笑,眼带不屑,意味深长道; “就你这等嘴角,还有脸提陛下?” “刘翰,你莫要欺人太甚!现在带上你的人离开,我廖某就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不然……” “不然你要如何?” 刘翰底气十足的冷笑反问,在廖谭与的愤怒的眼神下,看向身旁一直不曾开口的男子; “这位大人便是陛下耳目,你有何冤屈,不妨对大人说!” 刘翰话落,廖谭与怒视的双眼不由瞪大,扭头直直盯着一言不发,却面色冷漠的叶茗,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哭嚎出声; “大人明鉴,下官冤枉!下官不知犯了何等大错,才被刘大人……” 扯着嗓子正哭嚎起劲儿的廖谭与,在看见叶茗手上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眨眼间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双腿更是不听使唤的打颤,若不是两个士兵左右押着,估计早就腿软跪地了! 见廖谭与被吓破了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叶茗便冷冷下令; “堵住嘴,带走!” 刘翰看着跟死狗一样,被两个士兵拖着往外走的廖谭与,冷哼一声,便抬手大声吩咐; “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是——” 后面的亲兵回答完,带着一队人迅速跟上去。 看着院中乌泱泱跪成一,且啼哭不止的廖府家眷,以及下人,刘翰上前小声问叶茗; “叶大人,这些家眷要如何处置?” “自然是……” 叶茗话说一半儿,突然想起他曾答应过别人的事,便盯着地上那群女人扫了一眼,扭头对刘翰道; “陛下仁慈,从不冤枉无辜之人……” 刘翰!! 仁慈? 那他杀了的那些人算什么? “这些后院女子,但凡被强抢而来,或者被迫进入廖府,又未参与任何事中的无辜者,便放她们自行离去。至于亲属,以及参与者,全部押走,所有家产没收,就地清点后,送上船,不得有误!” “是,末将领命!” 刘翰回答完,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兵将这些女眷带走。 看着她们一个一个被绑住双手,串成一串被带走后,刘翰又看了眼正盯着抬出来一箱箱金银珠宝的叶茗,上前两步又问; “大人,廖谭与……陛下要如何处置?” 叶茗冷冷看了他一眼,在刘翰汗流浃背时才冷漠开口; “如何处置,等陛下旨意!” 叶茗说完,朝前面抬出来的十几个箱子走去,上前一看,都是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以及各种稀罕宝贝,面色不由发冷,朝身后一人道; “造册,然后送上船!” “是,大人!” 那人说完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上前仔细查看,详细记录起来,让刘翰的人无法插手。 这时,突然一个士兵跑来通报; “启禀大人,娄氏商行的东家在外求见!” 闻言,刘翰眉头一皱,扭头就看向盯着士兵的叶茗。 两人愣了须臾,叶茗才开口; “是找刘大人吗?” 娄商此人,叶茗听过,但不曾见过面; 所以,认定不是来找他的! 不想,刘翰再次一愣,而后摇头道; “大人,末将与他并无交情!” 这就奇怪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人人唯恐不及,生怕牵连其中,偏偏娄商就凑上来,常言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茗沉思片刻,决定见见大名鼎鼎的娄氏东家——娄商! 便看着刘翰道; “让他进来!” 刘翰转头就吩咐那士兵; “去,带人进来!” “是!” 小兵立即转身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带着一身蓝灰长袍,面色如土,神色不安的娄商进来; “在下娄商见过大人,见过刘都司!” 娄商双手作揖,弯腰到底,朝着叶茗的方向行了一大礼。 扭头盯着他上下仔细打量几个来回后,叶茗示意刘翰开口; “娄东家免礼!” “多谢大人!多谢刘都司!” 说完,娄商才直起腰板儿,放下手,但面色依旧忐忑不安,一脸有话说的表情盯着叶茗。 “不知娄东家此时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看了一眼叶茗,刘翰带着几分客气问话,眼神却盯着娄商一翻仔细打量,企图想要看出点儿什么来; 奈何,娄商除了面色不安外,倒无别的异常之处! 就在刘翰和叶茗的眼神审视下,娄商突然跪地,满怀不安的开口认罪; “大人,在下有罪!” 叶茗被他弄的一头雾水,却也满心好奇,便饶有兴致的转身向前脚步,眼盯着跪在低头的娄商轻问; “娄东家此话怎讲?” 难道和廖谭与私下有来往? “大人,半月前廖谭与向在下要了一千石粮食,说是朝廷旨意,当时在下并无多想,集结各个粮仓储备,将粮食给了他,不想他如今……” “虽说在下不知他犯了何罪,但是这些粮食是在下亲自给廖谭与的,且至今他都不曾结算账目,在下心中不安,便前来主动向大人投罪,并问问这些账目要如何结算?” 娄商心里虽然怕,到底将该说的话说了个清楚明白! 闻言,刘翰当场惊呆! 天老爷! 这是追到这里来要账了? 姓娄的,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敢和陛下的人讨要账款? 就是叶茗,也不由愣神! 认错,外加讨债? 这事,好像不简单!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第三百一十三回暗室闲聊 虞杳终究不死心,夜里再次偷偷潜入客栈小院; 院子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死尸早已不见,且见一丝血迹都看不见! 前面的四风客栈也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影,在繁华闹市显得格诡异! 虞杳偷偷摸进上房,里面值钱的东西早已没了踪迹,只有几件家具摆在那里,不过收拾的很干净,打斗的痕迹更是清除的彻底! 上前,熟练的开启通往暗室的机关,博古架中间的暗门打开,虞杳迅速钻了进去,暗门立即回复如初。 摸黑来到暗室,虞杳猛的一愣,最后淡定的吹亮火折子; 果然,正对面的八仙桌左边儿椅子上,坐着一人; 而且,还是老熟人! 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下,那人一眼便认出虞杳,然后点亮桌上的油灯,神色不明道; “阁下深夜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此人正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叶茗! 倒是待到了,不过却不是他想要的‘兔子’! 看到叶茗的那刻,虞杳同样很惊讶,不过瞬间就冷静下来,并淡定回道; “我若说只是好奇前来看看,叶大人可信?”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叶茗,一脸严肃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便出乎意料的点头; “信!” 若是虞杳有问题,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小院的存在! 至于她是否真的出于好奇来此,叶茗也不揭穿,而是顺着她意问; “不知阁下因何而好奇?” 还真不好回答! 如实回答势必会暴露自己的实力! 若撒谎,叶茗堂堂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沉思片刻,虞杳便上前两步,见墙上挂着的仕女图依旧完好如初,边认真欣赏边道; “在下想问,这里的头目叶大人可有抓获?” 这正是叶茗坐在这里的目的! 虞杳明目张胆的一问,他瞬间起身,情绪略带着急追问; “难道阁下知晓那人去了何处?” 虞杳果断的摇了摇头; “在下并不知晓,但是昨夜你的人来时,他就在这间暗室……” “昨夜,阁下也在附近?” 虞杳笑了笑,面不改色的说; “昨夜睡不着,出来散心时刚好看见!” 叶茗…… 散心? 谁家好人三更半夜散心? 糊弄鬼呢? 叶茗盯着,看侍女图看的津津有味的虞杳审视片刻,便试探问; “所以,阁下今夜来此,就是想要一探究竟此事?” “没错!我就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纯属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 说完,虞杳盯着墙上的画数了数,发现真的比上次多了八副! 也就是说,她带走的那八名女子也被画了上去…… 朝右看去,角落里新增的八幅画之首,俨然是那媚儿! 往里依次是梦儿、妙儿、白笑、胡蝶、盼儿、如儿、意儿、八人的画像整整齐齐挂在那里。 虽说画像与真人有些出入,但七八分像还是有的,且穿戴格外诱惑,夸大的凸显了她们各自的特点和独有的气质! 此时的虞杳肯定,当八人的画像被挂在这墙上的那一刻,她们在汲貆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只不过半路里杀出她这个程咬金,劫走了八名女子,打乱了汲貆后面的计划而已! 一旁的叶茗,见虞杳看这些仕女图看的格外投入,甚至从她眼中看到类似同情,以及他都说不上来的情绪,便忍不住开口问; “阁下认识画中女子?” 叶茗只是试探一问而已,他心里肯定,虞杳不可能认识仕女图中这些,或许是虚构而来的女子! 虞杳转身笑着摇头; “不认识,只是觉得她们美极了!” 叶茗…… 小小年纪,就知道欣赏女子了! 看来,也是个好色之徒! 说完,虞杳不再看这些画像一眼,转身假装四处打量,眼神瞄向最右侧角落里被她堵住的机关所在处; 见那里完好无初,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便更加认定,这里还有别的出口! “阁下以前见过这里的头目?” “你说汲貆?” 瞬间,叶茗一愣,眼神无比犀利盯着虞杳追问; “汲貆?阁下认识此人?” 显然,身为暗卫的他,都不曾听过汲貆的名字! “说不上认识,上次在前面客栈与他打过照面,闲聊了几句,觉得他不像商人那般简单,夜里睡不着出来溜达时,就发现他在这小院,且有许多黑衣人守护,便多了个心眼罢了!” “不过,叶大人可知此人身份?” 虞杳盯着叶茗等待回答,也想从他嘴里套问点儿线索。 “不知,不过身份不一般,应该和……” 说到要紧处,叶茗突然打住,显然是有所顾忌。 见此,虞杳却开口打趣; “怎的?叶大人也有不能说的事?” “此事涉及到朝堂秘事,阁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算是出于好意,叶茗冷冷的开口提醒! “朝堂之事在下自然无意打听,只是在下对大人有问必答,大人也不能太过吝啬是吧?” “在下只想知道此人的身份而已,往后再与他碰上,心里也好有个防备不是?” 说的倒是合情合理,让叶茗无法拒绝,慎重思虑一番,他还是选择告知; “此人……或许是鄱芜皇室之人,阁下往后还是小心为好!” 听到这个消息的虞杳,面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一切如她所料那般,倒是让叶茗不由多心,盯着她看了几眼便问; “阁下一点儿都不好奇?” “就有何可好奇?当初见他双眼带蓝,在下便猜测他可能是鄱芜人,只是没想到他出自鄱芜皇室!” 说完,虞杳过去坐在八仙桌右侧的椅子上,再次盯着这间不大的暗室仔细打量起来,却一点儿可疑之处都没发现。 突然,她想起邱林来,琢磨一会儿便还是开了口; “廖谭与身边儿有个叫邱林的……” “他逃了,暗卫正在全城搜捕!” 听了这话,虞杳却笑了; “就算暗卫将常青城翻个底儿朝天,估计也找不到他的?” “阁下也知他的去处?” 叶茗问完,就觉得眼前的虞杳有些神秘的过分,且不容小觑,好像事事都逃不过她的眼! “在下并不知他的去处,但他昨夜和汲貆在一起,不出所料,此时两人早已逃出了常青城!” 霎时,叶茗眉头紧皱,一脸沉思,显然对虞杳的话深信不疑! 第三百一十四回半路偶遇 “多谢阁下相告,叶某感激不尽!” “叶大人客气,不过这里……” “阁下请随意,若是需要,这间院子以及前面的客栈,往后就留给阁下,算叶某的谢礼!” 叶茗出手大方,且一点犹豫都没,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感激虞杳。 虞杳面上一愣,却也没拒绝,便起身道谢;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待大人彻底处理完正事后,在下再接手也不迟!” 毕竟,这段时间,叶茗还想利用这地方守株待兔呢! 再者,有些麻烦由他解决更好! “这一两日便能处理完,回头……” 说着,叶茗才想起答应过虞杳不过问,不打探关于她的一切事,脑子一转弯就改口; “回头阁下去找刘翰便是,他会替你办好一切!” 去找刘翰? 这是拐弯抹角想让虞杳和刘翰搭上关系! 想法很好,虞杳一眼就看透,却还是没有拒绝; “那再好不过,在下回头直接去找刘都司便是!” 同时虞杳也有她的打算; 叶茗也罢,刘翰也好,都是那狗皇帝的人,与他们扯上关系虽然危险,但也有好处; 起码能打听到许多事! 与最危险的人来往,有时候也是一件最安全的事! 这种好坏参半的关系,全看怎么相处了! 心里瞬间明了的虞杳,眼里的笑容也真诚许多,当她打算离开时,叶茗突然问;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陆,叶大人叫我小陆便可!” 叶茗点点头,接着又问; “陆公子,不知您与娄氏商行的的东家——娄商,可有来往?” “见过一两面,但是不熟,不知叶大人为何如此问?” 见虞杳一脸疑惑,神色不像作假,叶茗这才彻底排除心中猜测,一脸不以为然道; “无事,叶某随口问问罢了!”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虞杳也没了查找暗道的心思,便起身告辞; “就不打扰叶大人了,在下告辞!” “陆公子不想查找暗道了吗?” 也许是暗卫当久了,头一次遇到能聊的来的人,叶茗竟不受控制说出这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来。 问完,虞杳转身盯着他看了几眼,便笑道; “反正这里以后都是在下的,回头慢慢找,就不耽搁大人忙正事了,告辞!” 虞杳说着转身出了暗道,待离开这个小院儿,靠在巷子暗处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叶茗好说话,不然娄商一事她真不好解释! 说着迅速离开这里,绕了一大圈儿后,跳进如意坊的后院,才解下面巾,窗外传来姚怀安的声音; “公子,您可还好?” “一切安好,怀安哥不用担心,去歇息吧!” “是,公子也早些歇息!” 确定虞杳平安无事,姚怀安这才放心回到隔壁睡觉,就他的这份关心,完全当得起这声‘哥’! 翌日一早 美美睡了一觉的虞杳神清气爽,安顿好一切事宜,吃饱喝足,背上包袱,骑着初一出发。 城门,一路快马加鞭,想在天黑前赶上前面的车队。 申时过半,太阳偏西之际,赶了一天路的虞杳超了一队押送货物的九人小队伍,见那九个汉子身体强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便忍不住多看几眼,不过也没多想! 不想,往前没多远,远远看见前面跟在一辆普通马车旁边,骑在马上的灰衣男子有点儿熟悉,虞杳快马上前,却怎么没想到,此人竟是被叶茗全城追捕的邱林! 那马车内是汲貆无疑了! 心里这般想着,虞杳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速度却慢了些许。 听到马蹄声的邱林瞬间回头,一眼就认出虞杳,迅速扭头朝旁边的马车说了句什么; 接着,车帘立即从内掀起,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先露了出来; 而后,汲貆那张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的脸露了出来,直直盯着上前的虞杳开口; “原来是小公子!真巧!” 虞杳勒马减速,敛下一切情绪,挂上客气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惊讶道; “原来是貆大人与邱捕头?您二位怎么在一起?” 骑在马背上的邱林好似不知如何解释,看着虞杳不自然的笑了笑,到底什么也没说;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而车内的汲貆,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之色,盯着虞杳打量几眼,便笑着问; “小公子今日刚出的城?” 一听这话,虞杳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但还是如是回答; “昨日出的城,不过今早又进了一趟城!” 汲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泛着浅浅蓝色的双眼死死盯着虞杳一字一字道; “城内出了大事,难道小公子不曾听说?” 虞杳一愣,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的问; “大人说的可是廖谭与被抄家之事?” 见虞杳说的一脸轻松,脸上除了几分好奇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可疑情绪,汲貆才点头; “正是此事!” 说着,他快速撇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目视前方的邱林,虞杳又像突然明白什么一般,就笑着问; “所以说,邱捕头这是投靠大人了?” 这话问的二人都一愣,邱林依旧没有回答,汲貆却笑着说; “算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虞杳欢心,盯着邱林就道; “还是邱捕头有眼光,大人可比那廖谭与好上许多,不但人长得好看,心眼儿也是极好,往后定会有大出息!” 虞杳再次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这一番话说完,她自己差点儿都信了! 而沉默不语的邱林,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 “借小公子吉言!” “邱捕头客气!” 说完,邱林一愣,便又开口道; “小公子直接称属下姓名便可!” 捕头,他听着就不舒服! “也对,毕竟邱捕头已经不是捕头了,那在下就称邱护卫吧!” 虞杳的话邱林默认,汲貆却觉得有趣极了,给枯燥的行程添了几分乐趣,便又出言问; “小公子为何独自一人,你的随从护卫呢?” “在前面,在下一路匆匆正是在追他们呢!” 说完,突然想起正事的拍了拍脑门儿,便一脸歉意道; “大人,邱护卫,实在对不住,在下得先走一步,不然回去定要挨揍的!” 虞杳一副怕怕的样子,惹得汲貆大笑不止,盯着她笑道; “小公子多多保重!” “在下先行,二位保重!” “驾——” 说完,虞杳扬鞭打马,一溜烟儿就窜了出去,眨眼功夫跑的老远…… 保持原有姿势的汲貆,就这么静静盯着虞杳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倾刻间荡然无存,那双淡淡的蓝眸带着无尽的冷意,半晌后放下手,隔着车帘儿冷漠道; “此人何时见过廖谭与?” 邱林立即恭敬回答; “回主子,那夜西华楼打过照面!” 很是普通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前行,车内的汲貆稳坐不动,甚至连一丝摇晃都没有,双眼盯着手中的一本书沉思不语…… 直到邱林以为他睡着时,马车再次传出冷漠的声音; “此人,往后多加小心!” “是——” “回头让人再查查他的底细!” “属下遵命!” 第三百一十五回夜行赶路 在前方不远处,又超过了一个十人小队后,虞杳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他们都是汲貆的人! 她之前还感叹汲貆胆子真大,竟然带着一个车夫,与邱林,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慢悠悠行驶,就跟出来游山玩水一般惬意自得! 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汲貆这般人,怎可能做无准备的事! 说不定前面还有他的人马! 想到这个可能,虞杳心头一震,不由想起挽月来; 万一汲貆追上来,而胡秀杰,架炎二人在半路等着,恰巧邱林认识挽月,那…… 这个后果虞杳不敢想,立即扬鞭打马; “驾——” 疾速朝前方而去,一直到天黑都没停下来歇口气,好在也没再遇上汲貆的人! 月上枝头,到处一片漆黑,官道上的虞杳依旧快马疾行,直到文武驿站,她才停下; 看着驿站院内满满当当停放着自己的货车,以及院里忙碌的熟悉身影们,隐在暗处的虞杳却没有进去与他们汇合的打算,骑马往前走了几步,躲在暗处吹了个类似鸟鸣的口哨; 院内,正在守着货物的柯丞一愣,眼中划过一丝兴奋,起身朝庞鸣道; “你们在此守着,我去外面看看!” “庞某一同……” “不用,庞镖头在此守着便可!” 柯丞语气冷冷的拒绝,庞鸣和其他人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怕发生什么意外,便又坐了回去。 柯丞出了驿站四周警惕打量一番,径直朝虞杳藏身的暗处走去,上前低声叫道; “公子!” “是我!” 柯丞终于安心,在黑夜中盯着虞杳上下仔细检查一番,这才又问; “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我就不进去了,在前面等你们。” “是,属下也是这般同庞公子等人说的!” “你办事我放心!”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柯丞受宠若惊,心里却也极为受用,连带着面部表情也比往日柔和些许,黑暗中盯着虞杳的那双眼,也是明亮异常。 不过,虞杳接下来的话,让他迅速恢复成往日那般严肃冷漠的表情; “汲貆和邱林在后面,离你们不远,夜里若不来此歇脚,想必明日会追上你们,且这一路,还有他的不少人马……” 说着,虞杳停下话语沉思起来,总觉得眼前的一切超出她的意料! 这时,柯丞往身后驿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回头压低声音问; “要不,明日开始,属下加速前进?” “嗯!远远甩开他们也好,省的惹出不必要的乱子!” 说完,虞杳再次低声叮嘱; “万事小心,我先走一步!” “属下明白,公子保重!” 马蹄声哒哒响起,直到离开驿站范围,虞杳才扬鞭加速。 站在原地的柯丞,一直看着虞杳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再也听不到马蹄声后,才转身朝驿站走去,却在门口碰到正出来的庞鸣; “柯侍卫,可是有何异常?” “无,是鸟叫声!” 听到这话,庞鸣终于安心,转身朝黑漆漆的外面看了一眼,这才跟着柯丞进了驿站。 这一夜,柯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生怕汲貆等人突然到来; 好在直到天亮,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且一夜无事! 柯丞早早的让灶上熬了一大锅白粥,就着他们带的干粮,吃饱喝足后,天刚大亮就启程,并全速前进! 而一夜快马加鞭的虞杳,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沙平驿站,初一都被累的口吐白沫,庆幸的是胡秀杰,架炎他们也在这里等着! 守夜的胡秀杰,看见虞杳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就是一愣,然后立即上前; “公子,怎就您一人?柯护卫他们呢?” “他们在后边儿,先给初一安照顾好,跑了一天一夜累坏它了!” 说着,虞杳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胡秀杰,抬手拍了拍初一的脖子,连自己屁股疼腿麻都顾不上,就见架炎也过来了,连忙就问; “挽月呢?” “公子……在西屋,听动静已经起了!” 见虞杳一脸严肃,架炎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跟在后面边往里走便小声问; “公子,怎的就您一人?柯护卫他们可是……” “他们在后面。” 说着,虞杳突然停下,皱了皱眉头便对架炎道; “我有急事找挽月,你先去准备一番,一会儿立即启程!” 闻言,架炎就知道非常紧急,什么都没多问就点头; “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着,立即转身去了后面找胡秀杰。 “咯吱……” 此时,西屋的门从里面打开,穿戴整齐的槐儿,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院中的虞杳,一愣后立即屈身行礼; “奴婢见过……” “你家姑娘可起了?” “起……起了,正在屋里!” 槐儿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虞杳为何一大早就来找她家姑娘,神色还这般严肃! 虽然同为女子,可在外以男装示人的虞杳不好贸然进屋,便站在门口刚想要开口时,身披那件灰蓝色旧披风的挽月出来了,并在门内屈膝行礼; “见过公子!” “我有要紧事要说,可以进去吗?” 闻言,屈膝的挽月明显一愣,脸上划过不安神色,缓缓起身侧身让路,并毫不介意道; “公子请进来说!” 房间不大,有两张床,靠内的一张床上鼓起一个小鼓包,是那小宝贝睡的正香。 轻手轻脚上前瞅了一眼孩子; 几日不见,孩子长大了一圈儿,且小脸红扑扑的,终于有了点儿可爱样儿,虞杳也彻底放心,这才收回视线盯着挽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接下来要问的话,等同于揭她的伤疤,虞杳有些不忍心! 一旁的挽月好像看出了虞杳的顾虑,搬过凳子道; “公子赶路辛苦,且坐下说!” 双腿发僵的虞杳道谢后坐下,想了想还是开口; “挽月,我有急事要问你……” “有何事,公子只管问,莫要有所顾虑!” 说完,挽月白净好看,却带着黑眼圈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接着又说; “挽月是死过一回的人,是公子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在公子面前,挽月永远没有秘密!” 说实话,听到挽月这番话,虞杳心里也很感动,但更多的是高兴; 高兴她能走出来? 并且想的通! 第三百一十六回天大猿粪 “廖谭与被抄家,不出所料会被诛九族……” “公子,这是真的?” 刚才还很淡定的挽月,瞬间起身,红着双眼盯着虞杳等待确切回答。 眨眼间那双美眸蓄满泪水,她依旧倔强的盯着虞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千真万确,所以我才着急赶来,就想问问这孩子的身世,怕你们被牵连!” “不是,这孩子与姓廖的畜生无关!” 满脸泪痕的挽月说的很是肯定,虽然说着伤心过往,可眼里有光,这一刻她真正从那无尽的黑暗解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从心里‘活’了起来。 突然,虞杳脑子里再次想起那夜,挽月曾说‘廖谭与将她送人’这句话,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多问; 后来,又不忍心让刚生产的她难过,便没提这事! 如今想来,虞杳总觉得这事和汲貆有关! 毕竟,能让廖谭与,以送女人这种方式巴结讨好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虞杳就头大,不由看向床上正睡的香甜孩子,又扭头看向挽月,最后一咬牙便问; “那你可知,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话落,挽月浑身一僵,眼神不由的变暗,虞杳赶紧开口解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清楚……” “公子好意挽月明白,不然不会匆匆赶来问此事!” “正是!不瞒你说,此事有些棘手,不问个清楚我真不敢保证能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 一听事情这么严重,挽月赶紧擦擦眼泪,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恨意,低声道; “我也不知是何人,那夜我被下了药……恍惚间看见那人双眼……” 心里猛的一沉,虞杳忍不住起身追问; “双眼怎么了?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挽月愣了一瞬,在虞杳的紧张的注视下点头道; “是与我们不同,双眼好像带着些许蓝色……” 蓝色的! 果然是汲貆! 虞杳脑瓜子嗡嗡响,脸色更是严肃异常,整个人晕乎乎,软塌塌坐回去,脑子片刻宕机后,快速运转,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孩子…… 想起孩子,虞杳瞬间清醒过来,起身盯着默默落泪的挽月急声道; “赶紧收拾一下,你们立刻出发!” “公子……” “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我定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无比信任虞杳的挽月,在听到这话后,揪着的心也终于松开,红着眼道; “一切听凭公子安排!” 在完全的信任下,虞杳也没了后顾之忧,便低声叮嘱; “挽月,记住,这一路不要露面,不要说话,若非必要,尽量不要下马车!” 因为,虞杳也不能确定,这一路到底有多少汲貆的人! 其中有没有认识挽月的,她更无法肯定! 见挽月眼底有着深深的恐惧,虞杳又小声安慰; “不过,也不要害怕,我就在你后面不远处跟着!” 挽月忍着泪水点点头,便哽咽道; “挽月明白!” 虞杳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不想却被挽月一把抓住手; “挽月,你……” “挽月多谢女公子!您是挽月心中最厉害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 这样说…… “你……何时看出来的?” 挽月紧拉着虞杳带茧的小手,明明满眼泪水,却又笑的满脸幸福,压低声音回道; “那夜,公子抱着我时……就发现的!” 说完,还瞅了一眼虞杳一马平川的胸口。 虞杳…… 她其实也是有的! 就是穿的厚了些! 不知怎么的,虞杳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脯,惹的挽月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你还是挽月的好公子!” 永远都是! 虞杳骄傲的笑说; “没错,女公子也是公子!” 说完,便再次叮嘱; “咱们回头再聊,快点儿收拾东西,不然就来不及了!” 刚说完,槐儿就提着热水进来,虞杳连忙让她一起帮忙收拾东西…… 一柱香不到,两人收拾妥当,虞杳又同厨房要了一些热食,外加一壶热水,一起将挽月母子,槐儿送上马车,转身叮嘱胡秀杰,和架炎; “进城后立即去关外,若是碰到自己人,就捎话给府中,让他们尽快送家中女眷去关外,越快越好!” “是,属下明白,公子保重!” 二人低声回答,一人驾车,一人上马,在虞杳的目送下疾驰而去…… 而赶了一天一夜路的虞杳,又给初一添了些上好草料后,要了一间上房,安心的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到未时,虞杳被外面歇脚的过客吵醒,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之前娄商的话,见天色还早,虞杳决定进文武城内看看; 掀被下床,穿戴整齐后,简单洗漱一番,喝了两杯温水,虞杳就骑着缓过劲儿来的初一,空着肚子朝文武城方向而去。 算算时间,柯丞他们要明日晚边才能到达文武驿站,正好她可以在文武城过夜,并好好转悠一番! 这般想着,虞杳一路快马进城,在文武最热闹的街市溜达一圈,去了最好的酒楼——临江楼,打算好好吃一顿; 点了一条开江鱼,以及两个招牌菜,虞杳坐在靠窗位子,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以及不远处码头忙忙碌碌的力工,难得能放松一下。 突然,一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主子,当心!” 是邱林! 虞杳朝门口看去,见他护着一身白狐皮披风,走路缓慢,时不时咳嗽几声,看似很虚弱的汲貆进来; 虞杳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大半,心里暗骂; 真特么天大的猿粪! 在这里也能遇到他们! 阴魂不散! 虞杳立即收回视线,假装欣赏外面的江景,一副并未看见他们的样子。 好在二人也没发现她,径直朝楼上而去,想必是去了雅间! 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吃着茶,看似悠闲的虞杳,实则满脑子都是疑惑; 他们怎么这么快? 难道半路改走水路的? 一定是这样,不然就汲貆那副挂了的样子,日夜兼程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来文武? 这里到底有什么? “客官,您的菜来了!” 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摆在面前,虞杳暂时收起心中的杂念,提起筷子就吃; 不吃饱哪有力气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鲜嫩肥美的开江鱼,味道独特的烧豆腐,配上香糯的鱼粥,简直不要太幸福! 虞杳低头吃的正起劲,面前一暗,她心道不妙,就听汲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原来真是小公子!在下还以为看错了!” 一口鱼粥差点喷出口的虞杳,整个人一愣,吞下口里的食物,这才缓缓抬头; 就见面容虚白,一身石青素袍的汲貆,正站在她所在的桌旁,居高临下盯着她,眼里都是笑意,以及藏的极深的疑惑; 就像虞杳疑惑他们突然出现在在此一样! 第三百一十七回差点疯了 他身后的邱林,手里抱着那件白色的狐皮披风,朝虞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虞杳满脸的惊讶转为欢喜,抬头盯着汲貆笑问; “原来是大人,我还以为听错了!” 说着,她又一脸疑惑的问; “大人也来此游玩?” 对此,汲貆笑而不语,盯着桌上被虞杳吃了几口的鱼看了一眼,便反问; “小公子倒是悠闲,难道来此也是游玩?” 虞杳扭头看了眼外面的江景,便笑道; “没错,闲逛一番,顺便看看码头有没有通船,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虽然这只是胡说八道的说辞,虞杳却说的蛮像那么回事儿,再配上她的年龄,就是汲貆也不会怀疑真假。 毕竟,谁能想到十六七岁的‘小公子’,会是一家做主! “原来如此!” 看码头有没有通,自然是为了以后方便,这点与汲貆完全一致! 不过,两人的主要目的,却不完全于此! 这时才回过神来的虞杳,立即招呼道; “二位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虞杳面上有多热情,心里就有多排斥,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开,自己能好好吃饭! 好在汲貆并无此意,或者是不方便,当即笑着婉拒; “多谢小公子盛邀,在下已在楼上定了雅间,改日请小公子如何?” 改日请不请的都是客气话,虞杳自然希望他们赶紧离开; “好,那大人请自便,咱们回头聊!” “再会!” 说完,二人又上了楼,这让虞杳很是搞不懂,难道他们下来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而已? 刚才不是没看见她吗? 怎么就…… 突然,虞杳想起一个可能; 这里会不会和四风客栈一样,和汲貆有关?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虞杳,收敛一切情绪,拿起筷子边继续进食,边欣赏外面的江景; 实则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的一切,尤其是这里的小二以及掌柜! 直到一顿饭吃完,虞杳发现掌柜好像上了两次楼,虽然不确定是去找汲貆的,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况且,掌柜两次下来的时候,神色都有些紧张! 吃饱喝足,坐了一会儿后,虞杳便起身去柜上结账; “掌柜的,我那桌结账!” 柜台内,正低头拨算盘算账,四十左右,中等个头,中等身材的掌柜——台表,猛的抬头对上虞杳笑盈盈的双眸,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迅速被他习惯性的笑容遮掩; “公子请稍候!” 顺着虞杳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飞快在算盘上一番拨弄,便报出数来; “总共一两又五文钱,您给一两银便是!” “多谢!” 说着,虞杳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放在柜台上,边往出走边暗自感叹; 这顿饭被她吃了将近一百大米的钱! 不得不说,这临江楼挺会挣钱! 只是,这些钱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公子慢走,下回再来!” 掌柜热情的送客声,让虞杳心里暗暗吐槽; 没有下回! 她就是再有钱,也不会上赶着给汲貆送! 头也不回的离开临江楼,见天色还早,虞杳决定去码头逛一圈。 “快点儿快点儿……” “下一个,赶紧下一个……” “脚下都小心着点儿,莫要撒了粮食,不然吃苦的可是你们!” “客官,要不要乘船?直到常青的!” “北上的北上的,常青、牟山、庆阳、上相、京城、要去的上船,即刻就走!” “客官……” 码头上人来人往、苦力扛包、监工喝骂、船家揽客、商贩叫卖、乞丐讨食…… 虽然才开江没几天,但热闹劲儿一点不输往日,岸边停靠的船只成排,虞杳发现,大多商船拉的都是粮食,扛包的苦力也比以前要多! 虞杳知道,要不了多久粮价就会大涨,届时真就乱天! 天下大事,她无能为力! 但能力范围内的小事,虞杳觉得还是要出一份力的! 当即,她在附近代写信的摊位付了钱,提笔写了一封简单的信,让去常青的船家送到如意坊,并承诺信送到后会得到一两银子的辛苦费,并在信封上标明,船家欣喜的接了这单买卖,载着他的船客朝常青出发…… 而虞杳,给了一旁的监工一些好处费,成功从他们嘴里获得租仓房的信息,并在天黑前找了两家大仓房,只等第二天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书了。 办完这一切,虞杳找了家不错的客栈早早歇息,一觉睡到天大亮,便去约好的地方和伢子见面,并交钱拿到仓房契书和钥匙,这才找了个食肆美美的吃了一顿,就在就在街上闲逛起来; 突然,虞杳发现前方人群中,有个身穿茶棕色长裙的女中有点眼熟; 不由想起叶茗随口提到,四风客栈的掌柜——焦荒,被他们抓获,可是其妹——焦尤娘却逃了! 虞杳不由脚下加速,装作一副闲逛的样子,从那女子身旁经过,确定是焦尤娘无疑! 因为,之前在四风客栈住时,她曾见过焦尤娘一面,当时还以为是客栈的老板娘,却没想到,她和焦荒是兄妹关系; 且两人都替汲貆办事! 不过,虞杳已有了五分肯定,临江楼和汲貆也有关! 但是,这一切和她无关,虞杳也不打算再插手这些糟心事; 前提必须是,汲貆不要对她有任何威胁! 不然…… 心里想着事的虞杳,又漫无目标的转悠着来到了码头,发现商船更多,除了苦力往下扛的粮食以外,还有箱子装的东西,不大的箱子却要两个人一起抬; 她不由想起金银之物来! 当即眼眸一沉,看向停在码头的那艘大船,和船上船下守护的壮汉,便知道; 这是有人转移财物! 而这人,不用想也有可能是汲貆! 突然,虞杳整个人心头一震,明白他来此的目的! 也意识到,最近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围绕着汲貆! 就连赶路也能遇到他! 真是巧合?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的又是什么? 江面上一阵寒风刮来,虞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后背一凉,瞬间清醒过来,转身立即离开码头,直奔客栈收拾东西出城! 至于什么汲貆,什么焦尤娘,与她何干? 他们最好也不要招惹她! 虞杳沉着脸出城,骑着初一快马加鞭,朝文武驿站赶去,想在那里与柯丞他们汇合,然后拉着货物平安到家!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半路又远远看到了熟悉的马车,以及骑在马背上熟悉的身影…… 虞杳只觉得晦气,整个人差点疯了! 第三百一十八回面笑心冷 “小公子忙完了正事?” 虞杳才追上去,汲貆就从马车窗口伸出脑袋,笑着问她。 不知是虞杳多心,还是汲貆造成的困扰太大,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但是,虞杳依旧拿装傻充愣那套对应; “忙完了,码头都逛了两趟,回去终于可以交差了!” 说着,虞杳盯着气色明显好转许多,心情也很不错的汲貆就随口问; “大人这是要回新罗吗?” 回不回新罗虞杳不确定,但是他要回鄱芜的都城——三牙,一定会经过新罗。 至于码头运送的那些粮食和箱子里的东西,虞杳相信,肯定会送回鄱芜! 然而,汲貆的回答再次让虞杳心头一震; “巧了,在下与公子同路!” 汲貆说完,就盯着满脸诧异的虞杳仔细打量,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同路? 难道是去不归城? 虞杳扭头看了一眼邱林,当即压下眼里的所有异样情绪,便又不确定的问; “大人……也是要去不归城?” “没错,正好咱们路上也好有个伴!” 汲貆一脸无害,且热情的盯着虞杳,等待她表态。 虞杳…… 她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伴! “那再好不过,只是……” 说着,虞杳就一脸担忧的盯着汲貆,纠结再三后就试探问; “昨日里见大人咳嗽不止,是不是感染风寒了,要不要紧?” 可别半路就挂了! 明知道汲貆重伤在身的虞杳,故意这般‘关心’的问,一来是想给他找不痛快; 二来,是想让自己心里痛快点! 毕竟,明知道他是害自己二哥的罪魁祸首,但眼下却不能拿他如何! 所以,每次遇到汲貆,虞杳心里就憋屈的紧! 若真一路同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多谢小公子记挂,在下并无大碍!” “那便再好不过!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与大人同行,还请见谅!” “倒也无妨,只是可惜不能与小公子同行罢了!” 虞杳…… 可惜个屁! 真当他是香饽饽不成? 心里暗骂不止,虞杳面上却一派和气道; “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的,那……” “那在下借小公子吉言,希望此等机会尽早到来!” 汲貆笑着打断虞杳的话,甚至那双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和隐隐的期待,让人不由多想! 虞杳被他说的想骂娘,可个人素质和眼前情况不允许,只能面带笑容将一肚子脏话咽了回去; 但也没正面回答汲貆,只能找借口先走; “在下先行一步,大人慢行!” “小公子保重,咱们再会!” ‘再会’二字带着无比的肯定,经这几次的‘偶遇’,虞杳一点儿都不怀疑汲貆的话,便笑着点点头扬鞭打马; “驾——” 迅速超过马车,直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汲貆看了几眼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那双带着浅浅蓝色的眼眸,却无比幽深,很是让人琢磨不透; 接着,他低声轻喃道; “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若虞杳知道,他用‘小东西’这三个字眼形容她,恐怕会当面问候他一句; ‘你全家都是小东西’! 并让他见识一番他眼中小东西的厉害! 跟在马车旁的邱林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前方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 接着,就听汲貆慵懒轻缓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不归城内可有消息传来?” “回主子,有,只是没有任何发现!” 邱林话落,马车内悄无声息,沉默了好一会儿,汲貆声音冷冷道; “让他们继续暗中察探,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属下明白!” 邱林一脸恭敬立即领命。 汲貆想了想,朝马车外看了一眼,便又问; “这位……小公子的身份可有查出?” “还未查到!” 闻言,汲貆眼中闪着浓浓的兴趣,嘴角上扬低声道; “还未查到?看来身份不一般!” 说着,又想起在常青城第二次和虞杳见面时,她报出的姓名; “小野……小爷!” 时隔数月,终于琢磨出来味道的汲貆一愣,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惹得外面的邱林都跟着好奇; 这时,汲貆低笑着吩咐; “快马加鞭,咱们再去会会这位‘小爷’公子!” “是——” 前面驾车的护卫大声答应着,高高扬起马鞭,用力抽打一下马儿的饱满圆润的屁股; “驾——” 慢悠悠的马儿立即撒欢儿跑了起来,车后扬起一阵灰尘,欢送他们朝远去疾驰而去…… 虞杳到达驿站时,天色已经不早,估摸着天黑后,柯丞他们也就该到了,便早早的让灶房准备食物和开水,以及房间,心里却也怕汲貆那个瘟神再追上来。 不过,此时此刻的虞杳,更担心的是那八名女子; “秦沐应该安排妥当了!” 这件事,她在走之前就已经安顿下去,希望不要出乱子才是; 不然,被汲貆发现,她劫走那批货的事情也会暴露…… 说起那批货,虞杳不由想起在码头看到的那些箱子和粮食! 这批货十有八九是运往鄱芜的,那她要不要再出手? 毕竟,这可是汲貆搜刮来见不得光的钱财,说定还是元启百姓的血汗钱,没道理让他运往鄱芜的! 想到这儿,虞杳就满心激动,同时,一个声音又告诉她,这事没这么简单! 为何,这些东西偏偏让她看见了? 甚至连失踪的焦尤娘都被她遇到?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激动情绪慢慢退去,冷静下来的虞杳有种被人当鱼钓的感觉; 而这批粮食和焦尤娘,便是诱她上钩的鱼饵! 再次,她浑身一僵,慢慢整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企图理出个头绪来; 奈何,越想越头大,越想越复杂,她索性摒弃一切和汲貆有关的事情,并决定,以后也绝不掺和到和汲貆有关的事中。 如今的她有家人要守护,有手下要负责,有生意要扩展,有事业要发展,旁人的事根本没时间理会! 说到这,又想起眼下的局势,虞杳决定回去安顿好这批货,就去鄱芜看看,必要的话,把生意扩展到那儿去…… 第三百一十九回路遇情况 终于,天彻底黑了,灶房准备的可口饭菜好了,柯丞他们也到了! “属下见过公子!” 队伍最前面的柯丞,打马上前,和站在驿站外等候的虞杳打招呼。 “辛苦了,一路可好?” “平安无事,不过后面一直跟着一队人马,属下觉得可疑!” 一队人马? 难道是汲貆的人? 虞杳皱着眉头暗想,就见庞鸣带着队伍走近,便低声道; “此事回头再说!” 话落,庞鸣上前,利落跳下马笑着打招呼; “庞某见过小公子!” “庞大哥辛苦,让弟兄们安顿好货物后,先进去吃饭,灶上都已准备好了!” “多谢小公子!” 庞鸣说着,就站在旁边指挥货车一辆辆拉进驿站,马被牵去后院儿喂上草料,简单洗漱一番,才和师兄弟一起来上房同虞杳一起吃饭。 饭桌上大家没有任何顾虑,边吃边聊; “小公子,您都忙完正事了?” 计江远边大口喝着热汤边问,虽然镖局有规矩不能打听雇主的一切事宜,但虞杳单枪匹马的出行,他还是有些担心。 “差不多了!” 说完,已经吃饱的虞杳放下筷子,对庞鸣几人道; “接下来这一路不太安宁,我们得加倍小心!” 接下来的路偏僻山多,周围山上隐匿着不少土匪,上次夜里发生的一切,就是在即将经过的驿站发生的; 所以,虞杳不得不再次提醒大家。 “小公子放心,咱们心里有数!” 上次的事,虽然没有任何损失,但把庞鸣等人吓得不轻,所以这一路来他们格外谨慎,处处提防,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何况,几十辆货车属实有些打眼,附近的土匪想不知道估计都难! 闲聊了几句后,大伙儿吃饱喝足便散去,各忙各的,留下虞杳和柯丞二人说正事; “明日由我带队回不归城,你去文武,过几日会有一批粮食到文武,届时你盯着粮食入仓,我会尽快安排人手拉回不归城。” 说着,虞杳将手中的契书和钥匙一并交给柯丞。 柯丞接过契书仔细看了下,便又还给虞杳,并低声道; “属下知道仓房在哪里便是,这契书还是公子收着!” “你先拿着,万一有人找麻烦这契书也能管用,毕竟码头附近比较乱,回头再给我一样!” 毕竟文武还没有自己的人手,虞杳不得不多想! 尤其,那里还有汲貆的人,她也要防着! 想起这事,虞杳就小声提醒柯丞; “四风客栈的焦尤娘就藏身在文武,她之前见过咱们,你小心些!” 闻言,柯丞眉头一皱,盯着虞杳仔细打量一番,便压低声音急问; “她可有认出公子?” 虞杳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 “我也不确定,不过在文武又遇到了汲貆,想必她是知道的!” “他去了文武?” “没错——” 柯丞还以为他们全速赶路,远远甩掉了汲貆,没想到他半路拐去文武,还和虞杳又遇上了! 这事怎么想都有些可疑! 柯丞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便又低声道; “他会不会是特意跟踪公子?” “不会!出城的路上又遇到了他,只不过我快马先行……” 说到这儿,虞杳突然停下,不由也跟着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他没来此,估计是去了别去!” 想到汲貆的危险性,柯丞不由担心虞杳的安危,仔细斟酌一番便提议; “若不公子去文武,由属下押送货物回去?” “汲貆的目的地也是不归城,我得尽快回去安排一下其他事,很有可能还得去趟新罗,所以,文武必须由你盯着我才安心!” 一听虞杳还要去新罗,想着其他人都有事情要忙,四卫也离开了不归城,柯丞就心有不安; “属下先盯着,回头公子调个人前去文武管理诸事,由属下陪同您一起去新罗,不然属下不放心!” 确实,有柯丞陪同,虞杳省心省力,更不用担心危险,她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就让王二石带人接管文武,这段时间你先盯着。” “是,属下明白,还请公子一路小心!” “我会的,不用担心!对了,文武没有可用的人手也不行,你在车队里挑几个先带去用帮忙,回头我再让王二石带几人过去。” 知道这一路不太平的柯丞直接拒绝; “不用,属下回头去文武伢行买几个便是,他们还是留给公子!” 说完,虞杳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柯丞; “那就带走两个,没信得过的自己人不行,其余人手你去文武伢行买。” 柯丞想想觉得也对,接过荷包看都没看就揣进怀里; “是,属下听公子的!” “对了,收到货物核对后,别忘了在货单上签字,届时你留一份,一份给怀安捎去!” “属下记住了,公子请安心!” 两人谈完正事,出去外面转着看了一圈,虞杳就早早歇息了。 翌日 天还没亮,柯丞带了两人出发去了文武,虞杳则起来吩咐灶房准备吃喝,并挨个儿亲自检查了马车,等吃过早饭后,他们就启程。 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没有再遇到汲貆,天黑前到达沙平驿站,也就是上次夜里出事的地方。 那帮土匪虽然被团灭,驿差也换了勤快又热情的新人,可给庞鸣等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们快速吃完饭,就开始轮流守夜,一有风吹草动屋里的人就跑出去查看,让虞杳跟着一夜都没睡好; 好在,这一夜平安度过! 接下来的三天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们一路平安的到达次西,眼看着前面就是不归城,大家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晚上吃饭时也闲聊起来,时而也能听到笑声,虞杳也觉得可以安心了; 可是,半夜却变了天,寒风凛冽,温度骤降,看样子一场暴雪即将来临! 不得已,他们次日一早天未亮,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启程,想要在下雪之前赶到不归城。 可是,才行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前方的道路被石头堵住; 骑在马上,走在队伍前面虞杳,一看就是人为所致,立即扬鞭大喊; “停!全体戒备!” 瞬间,所有人抽出腰间的刀剑握在手上,警惕盯着四周的山体。 后面的庞鸣立即打马上去,询问情况; “小公子,可是……” 上前话说一半儿的庞鸣,看见前方被石头堵去的道路,脸色立即凝重起来,虞杳扭头就嘱咐他; “后面马车守好,前面有我,不用担心!” “是——” 说着,庞鸣立即到后面嘱咐他们镖局的人; 霎时,货车被护在中间,所有人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虞杳,则握着手中的鞭子,骑着初一缓缓上前查看情况…… 第三百二十回不想杀人 “嘭……” “嘶……” 虞杳刚上前,左前方山体下传来一声巨响,初一被惊的乱跳,好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马,很快就平静下来。 威力巨大的炮竹没有吓着虞杳,也没有让后面的队伍乱成一锅粥,趴在山体下土沟里的土匪愤怒不已,有人就大喊一声; “兄弟们,上!” “杀——” “杀了他们,粮食都是咱们的!” 瞬间,左右两边涌上来六七十土匪,当他们看见人数比他们还要多的商队,以及人人手中握着的刀剑时,都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显然,他们消息不准!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之时,虞杳扬起马鞭大喝道; “上——” 送上门来的土匪,没道理不‘关照’一番! “驾——” 然后,她驾马挥着手中的长鞭,朝着正前方土匪最多的那处冲去; “杀——” 身后的一半儿人留在原地保护货物,另一半人也挥舞着手中的刀冲上去,就对还愣神的土匪一通砍杀。 “他娘的都给我杀,杀了他们粮食都是我们的……” 虞杳右侧,身材高壮,穿着羊皮袄子,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的匪首一声大喝,愣在原地发怵的土匪,终于回过神冲上前拼打起来。 只是,他们手中的家伙事,以及身手远不及被虞顾北亲自训练过的这些人,没几下死的死,伤的伤,那些胆小的不敢再往上冲,一个劲儿的后退,大有随时逃命的架势。 可是,后面有贼匪盯着,他们又不敢轻易放弃,只能硬着头皮周旋; 见此,虞杳丝毫没有留情,迅速的解决完正前方的十来人,驾马直朝那贼匪冲去; “大哥,快跑!” 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拿着长刀厮杀的贼匪终于发现虞杳,又见她身形矮小,一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拿着手中的大刀,咧着嘴一脸挑衅; “哪来的黄毛小儿,识相点儿留下车马,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然老子……” “啪……” 虞杳二话没说,甩开手中的马鞭朝他面部抽去,那贼匪没躲得及,鞭梢擦着他右嘴角抽过去,当场劈开肉绽; 匪首一个趔趄后退几步,疼的呲牙咧嘴,迅速用手摸了下右脸颊,见满手血红,便咬着牙,一脸凶相边大骂边朝虞杳冲上去; “娘的小杂种……” “啪啪啪……” 见他嘴里骂的难听,虞杳面色一沉,挥着马鞭冲上去,照着他的脸一通抽,当即给贼匪抽的连连后退,一手捂着脸,终于不敢再出声。 但是,他不甘心什么也没捞着就这么灰溜溜逃走,那双大而凶狠的双眼死死盯着虞杳,就像活吃了她一般! 虞杳却淡定从容,骑在马背上,马鞭指着他居高临下的问;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老子……” “啪……” “啊……” 见他还没学乖,虞杳甩手又是一鞭子抽过去,嘴巴延伸到半边左脸都是血痕,匪首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这声惨叫,让前方节节败退的一众土匪浑身一颤,有的提着手中的家伙事撒腿就跑,有的抱头求饶,只希望不要被砍杀…… 一场突如其来的抢劫,就这么仓惶结束! 后面的庞鸣等人,也紧守着货车等待虞杳决定。 但是,虞杳的问话才开始; “学会说人话了吗?” 贼匪心中暗恨,不肯认输,但是但实力悬殊,他不得不低头; “会……会了!” “既然会说人话,那就老实说说,你姓甚名谁?哪个山头来的?谁让你们来的?说的好本公子放了你们,若说的不好,今日你们就留在这里!” 说完,骑在马背上的虞杳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或死、或伤、或抱头跪地的众土匪; 那气势,眼神,完全和她的年纪不相符,看一眼就让人腿肚子哆嗦,甚至没人敢怀疑她在说大话! “我姓牛名边……” “你叫什么?” 以为幻听了的虞杳,不由拔高声音冷问,给捂着脸的牛边吓得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后立即又答; “牛……牛边……” 牛边! 果然是‘老熟人’! 以为牛边和驿站对面山上的那群土匪早已经死光了的虞杳,此时不由露出一个冷笑,好看清冷的眼眸再次沉了沉,便又问; “哪个山头的?” “大湾子山上的……” 就是从以前的后坳头山,又跑到了大湾子山,看来挺有本事! 虞杳心里暗想着,盯着他又仔细打量一番,便又问; “何人指使你们?” “没人指使……我们就想弄点儿粮食和钱财而已!” 说完,牛边立即低头,不敢直视虞杳的视线; 显然是心虚! “实话说——” 虞杳冷冷的质问又让他浑身一颤,立即就道; “真的没人指使,我们就想弄点钱和粮食而已,还请公子饶命,往后只要公子路过此处,我牛边绝不会惊扰公子……” “本公子路过这里,还用得着怕你?” “是是……我说错话了,还请公子见谅!” 说着,牛边咬咬牙垂头跪在地上,被眼皮遮掩住的双眼里,带着无尽凶狠和恨意,誓要将他今日所遭受的屈辱讨了回来! 他的想法,虞杳岂能不知? 居高临下盯着他打量一番,虞杳将右手的马鞭换到左手,而后就笑着开口; “本公子原谅你了,往后我路过这里,你可要好好看顾才行!” “是,小的一定会好好看顾公子的!” 说完,牛边就抬起头,只见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然后脖子一凉; 他瞬间瞪大双眼,双手死死捂着脖子,瞪着眼珠子凶狠的盯着马背上擦拭软剑的虞杳; “你……你……咕噜咕噜……” “砰……” 脖子涌着鲜血的牛边,倒地不停抽搐,没几下渐渐没了动静…… 这一幕,吓得跪地的一众土匪脖子发凉,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下一个会是他们。 然而,虞杳慢悠悠的擦干净软剑,小心收回腰间后,盯着他们大声喊话; “都抬起头来!” 瞬间,众土匪咬着牙哆哆嗦嗦抬头,却不敢看虞杳一眼。 “今日本公子心情好,不想杀人……” 众土匪…… 被抹脖子的牛边,不是人吗? 她身后躺着的又是什么? “你们走吧!但是……下次再让本公子遇上,你们就和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一个下场!”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小的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多谢公子!” “谢公子大恩……” 那些人跪在地上叩头连连道谢,之后有人起身试探着离开,见真没人阻拦,便撒腿就跑……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眨眼功夫,一帮土匪跑的无影无踪…… 第三百二十一回平安归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没法报官,最后虞杳让人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挖了个大坑,将二十来具土匪尸体埋了,等进城给鲁孝宁说一下,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这些土匪尸体。 耽搁了一个时辰左右,处理好这些,他们再次启程,一路全速行驶,直到天上飘起雪花,他们终于到了不归城! 进城的第一件事,虞杳让人去官府说一声! 而后,自家四十辆马直接去庄子,万顺镖局所拉的货,则拉去如意坊卸货; “公子,您回来了?” 正在如意坊忙碌的王二石和木同二人,看见虞杳就高兴不已,说着还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家公子平安无事,这才安心。 虞杳点点头,指着外面的货车吩咐; “这些货你们看着安顿好,马拉去后院好生照看!” “公子您放心回去歇着,属下会照料好一切的!” 如今的王二石已经能独当一面,这些事交给他,虞杳一点都不不担心。 在万顺镖局的车夫和如意坊下人合力,所有货不一会儿就搬入后院仓房,虞杳又叮嘱几句,就带要庞鸣他们一帮人去找客栈; 这时,秦沐进来了; “属下见过公子!” 左膀右臂回来了,虞杳立即松了一口气就笑着问; “你几时回来的?” “属下等人昨日回来的。” 秦沐简单的回了一句,其他的事也没多说,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庞鸣等人,互相打了招呼后,秦沐就说; “由属下带各位镖头去客栈,公子一路劳累,若不先回歇息?” “也好!” 秦沐的提议虞杳自然没话说的,转身就对庞鸣等人道; “庞大哥,让秦总管带你们去客栈歇息,明日在下与诸位把酒言欢,好感谢诸位一路来的辛苦!” 庞鸣不好意思的赶紧道; “小公子哪里话?您比咱们大伙儿还要辛苦劳累,要谢也是在下谢您!” “咱们不用互相客气,一会儿让秦总管带你们去吃喝,吃饱喝足,好生歇一晚,一切明日再说!” 谁谢谁谢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一路来没睡个好觉的庞鸣没再客气,同虞杳笑着辞别; “那咱们明日再见,小公子也早些回府歇息!” “明日见!” 站在如意坊门口,目送秦沐带着他们走远,虞杳才骑马回府,心里却在想,汲貆是否已经到了不归城! 不管如何,此人她得提防着! 尤其是他认识二哥——虞战南…… 不! 或许,虞家的男丁,汲貆都认识! 这个可能性在脑子里涌起的瞬间,虞杳面色一沉,快马加鞭往府里赶。 不一会儿功夫到了如意居,踏进家门,敖通、见微、香姑、青青、唐惠心立即拥上前问好; “公子回来了?” “嗯——” “公子一路可好?” “都体好!” “奴婢去给公子准备热水。” “奴婢让灶上给公子准备吃的!” 香姑和姚青青,唐惠心见虞杳平安无事,就笑着各自忙碌起来。 而虞杳和见微,敖通三人进了大堂厅,这才急忙问; “老夫人她们可还在府中?” 敖通立即端过热茶放在虞杳面前,便恭敬回答; “公子放心,三日前属下已安排车马,由三公子,四公子亲自互送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孙少爷等人去了关歪!” 敖通的话,让虞杳终于松了口气,心里的那点儿不安彻底没了! 她自己,内心也回到以前最放松,最自在的状态! 别说,虞老夫人她们在府里,早晚请安问候这规矩,她是一点都不习惯! 再说,她多时在外面忙碌,回到家只想放松身心,可老夫人和姜氏等人的存在,让虞杳无法真正的放松下来,甚至无时无刻还要注意各种规矩,她真心有些不习惯! 如今也好,她们去关外既保证了安全,她也落个自在轻松! 见虞杳面色严肃不说话,见微道长这才试探着问; “公子,可是出了何事?” 虞杳抬头叹了口气,想到这事得和他们好好商量一番,便道; “是有事,不过等秦总管回来咱们再商谈!” 闻言,敖通朝门口看了看便说; “秦总管去了铺子等公子,应该快回来了!” 见他不知道秦沐去忙什么了,虞杳便解释道; “他去照看镖局的人了,估计还得一会儿!” 敖通点点头,提起壶给虞杳蓄上茶水,刚要说什么,香姑就快步进来,笑着问; “公子,热水奴婢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洗漱一番?” 多日没洗澡,感觉自己都快臭了的虞杳,立即立身道; “我先去洗漱,回头咱们再聊!” “好——” “是——” 虞杳快步来到自己院里的盥室,见香姑已经准备好换洗的衣物,以及一大一小两桶热水,就满脸幸福的感叹; “还是家里好!” 这时,端着一盆热水,胳膊上搭着几条帕子的香姑,立即笑道; “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公子就是太忙,一年到头也没几天空闲,倒是让奴婢等人待在府里享了清福!” 这话对也不对,虞杳听着也觉得好笑,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任由香姑替她梳发; “本公子这般努力,就是为了让你们吃饱,享福,如今看来,本公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说着,坐进浴桶闭眼享受的虞杳,就听替她洗头的香姑哽咽道; “公子哪里是有些本事?是有天大的本事,若不然咱们这些人骨头早都没了!” 说着,香姑赶紧擦了擦眼泪,轻轻的替虞杳按摩头皮,见她困的闭上眼睛不说话,就心疼不已,手下的力道也越发轻柔; 一旁两个炭火盆烧的正旺,不大的盥室暖烘烘一片,累狠了的虞杳就这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香姑将她抱进隔壁的卧房,替她擦汗身体,穿戴好衣服,任她躺在腿上,拿帕子小心绞干头发…… 虞杳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秦沐回府,才被香姑叫醒! 前院堂厅 秦沐、敖通、见微、刘蒙、王二石等人,边陪虞杳吃饭,边商谈正事。 “这趟总共收了多少马?” 秦沐放下筷子道; “回公子,两处共计一千二百来匹,都是健马,且价格比年前要便宜些!” 闻言,虞杳停下筷子仔细想了想,就又道; “一月内尽可能的多收买一些,下个月估计就不行了!” 听到这话,几人面色凝重,意识到有大事发生…… 第三百二十二回提前提防 “公子,出了何事?” 秦沐也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吃饱的虞杳放下筷子,漱了漱嘴,看了一眼几人后就道; “这趟去常青,打听到不少京城的消息……” 一听京城的消息,几个人瞬间来了精神,坐起身盯着虞杳,等待她的讲述。 “听说,先帝是被叛军所杀,而叛军首领是顶着关内侯身份的可疑之人……” “关内侯?” 听到这话的见微道长不由惊诧出声,且脸色有些不对劲,见大家都盯着他,便开口解释; “贫道与……伏老夫人有些关系!” 其他人点头表示理解,虞杳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但也没有探究别人秘密意思,便接着说; “此叛军身份,和鄱芜皇室有些牵扯,他虽被诛杀,但有一人却从京城逃了出来……” 说着,虞杳眼神一冷,便又道; “我二哥之前就是被此人所伤!” 想起虞战南当初的情况,王二石就忍不住出声; “原来是此人,怪不得将二公子伤的那般重!” 说完,几人心里再次认定,他们公子的身份,或许真不一般! 而虞杳没有特意掩饰这个问题,当然也没有向他们挑明的意思,便又接着说; “恰巧,这趟在常青,我又遇到了此人,且一路来多次与他偶遇……” 一听这话,王二石彻底坐不住了,便怒气冲冲的问; “那公子为何不直接宰了他,替二公子报仇?” 秦沐立即沉着脸教训王二石; “公子这般做自然有他电话道理,你莫要多嘴!” 对此,虞杳倒是一点儿不生气,还笑着回答王二石; “我倒是想,不过此人身份不一般,留着还有大用!” 这时,见微开口了; “公子说的没错,杀了此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隐藏更深人前来元启,不如留着他方便我们行事!” 这时,王二石终于明白过来,一脸愤怒的表情也渐渐平复,不好意思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不幸的是,此人也来到了不归城!” 说完,虞杳就盯着秦沐问; “那几名女子可安排妥当?” “公子放心!想离开的那俩人在庄子上,其他六人在关外,由大公子亲自接管!” 秦沐的话让虞杳彻底安心,便又低声道; “庄子上的那俩人让人盯着,先不要让她们乱跑,实在不行就送出不归城!” 反正白笑和胡蝶二人要离开的,不如早点送她们离开不归城踏实些。 “属下明白,会尽处理此事!” 虞杳点点头,便又对几人道; “此人或许已查清我的底细,往后你们在外要多注意,千万不可大意。” 说着,虞杳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的纸,打开是两张画像,她指着汲貆的那张低声道; “就是此人,你们看一下,以后遇上就装不认识,他身边有不少高手,最好不要主动与他起冲突。” 王二石突然一愣,仔细看了几眼就惊讶道; “这不是上次离开新罗,半路遇到的那人么?” “没错,就是他!” 终于,王二石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往虞杳身后一看,才发现忘了柯丞,就惊问; “公子,柯护卫去了何处?怎的没看到他人?” 这一问,其他几人恍然大悟,就说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秦沐瞬间一脸严肃低问; “柯护卫难道……” “柯丞在文武,那里新置办了两个仓房,过几日有一船粮食正好运往那里,他暂时在那边盯着。” 说完,虞杳就盯着王二石一番打量,给他盯着心里发虚,以为又做错了什么,正要开口时,就听; “王二石……” 王二石瞬间起身,紧张的说话都结巴; “公……公子,您……有何吩咐?” 那模样,给一脸严肃的虞杳都逗乐,便笑着道; “坐下说,这么紧张干嘛!” “公子盯着属下打量,属下心中发毛!” 说着,王二石缓缓坐下,还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惹得几人盯着他发笑。 虞杳又看了他几眼,便正色道; “让你去接管文武仓库,你可有信心?” 瞬间,王二石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愣愣盯着虞杳,以为听错了! 一旁的秦沐实在看不下眼,一巴掌呼过去; “啪……” “公子问话呢!” “哦哦哦……” 被呼醒的王二石瞬间起身,激动的手脚无处安放,结结巴巴就说; “公子……只要公子信得过,小的就有信心!” 说完,这孩子就忍不住红了眼,低头赶紧擦了擦眼,再抬头就满目坚定大声道; “请公子放心,我王二石一定看管好仓房,不会让一粒粮食,一件货物丢失,也绝不会让公子忧心!” “好——” 虞杳突然出声,满目信任,盯着王二石吩咐; “这两日你好好准备一下,等胡秀杰回来,你们一同出发,往后文武仓房之事由你看管,外面的事由胡秀杰处理,有事你们二人商量着来。” 王二石嘴皮子利索,脑子活泛,处理一般是游刃有余,但是他三脚猫的功夫虞杳不放心,便想让胡秀杰前去; 一来,可以确保自己人的安全! 二来,可以暗中打探一些消息,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是,属下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说完,满心激动的王二石材坐回去,虞杳却看向秦沐等人,指着邱林的画像道; “此人名邱林,以前是常青府衙的捕头,如今跟在汲貆身边,他城府极深,功夫不俗,你们往后也要小心些!” “是,属下记住了!” 几人齐声回答,将两人的画像样貌牢牢记在心中,而虞杳两张画像收起,又问秦沐; “二公子可有回来?” “回公子,二公子自打去外虎坝后,至今不曾回来!” 闻言,虞杳不由得皱起眉头,在想她二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他的身手以及本事,揪着的心就慢慢放下! 瞬间,他又不安的对秦沐道; “让人在城外留意着,二公子若回来让他不要露出面容!” “是,属下会让人在城外侯着!” 虞杳点点头,看着见微若有所思开口; “此趟粮价大涨,若不出所料,以后的粮食恐怕会很紧俏!” 见微道长一愣,捋着胡须沉思片刻才开口; “只怕并没有这般简单!” “道长以为?” “只怕是京城的风吹过来了,连带着鄱芜也不安分起来,公子已经着手准备马匹粮草,不如粮食也多多备些,有备无患总是安心些!” 闻言,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刘蒙神色一震,便不由盯着虞杳…… 第三百二十三回半路刺杀 “公子——” 刚到内院门口的虞杳,被见喊住,她转身疑惑的问; “道长还有何事?” 见微上前,借着微弱的灯光,虞杳发现他神色有些许不自然,便想起刚才说起关内侯时他的反应,心里不由猜测; “道长不必纠结,有些事不好说便不用说,谁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不是吗?” 听到虞杳这话,见微道长反而一笑,纠结之色瞬间消失,就像被打开心结一般缓缓开口道; “公子,此事不说倒也无妨,只是贫道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见此,虞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在前边带路,俩人来到内院书房,香姑恰好端着参茶进来; “公子,喝杯参茶,夜里好睡得安稳!” 又将一杯放在见微道长面前; “道长也喝一杯补补!” “多谢姑娘!” 看着香姑进了隔壁去铺床,见微便又接着说; “刚才公子提起关内侯……” 说着见微停下,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而虞杳则安静喝着参茶听着。 “贫道的身世不曾与公子提起过,或许……与伏老夫人有些关系!” 见微道长言语轻缓,带着几分淡漠,可虞杳能看出,他心里对这件事是在意的,甚至对伏老夫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没等虞杳来得及猜测,见微又缓缓道; “尊师曾说过,贫道或许就是伏老夫人亲子!” 伏老夫人亲子? 那不就是…… 也就是说,见微道长才是真正的关内侯! 着实被惊到的虞杳迅速反应过来,便盯着一脸淡定的见微道者打量一番,不由的问; “道长是何时知晓自己身份的?” “十年前吧!” 十年! 也就是他二十多岁就知晓身世! 虞杳又忍不住问; “那你可有去过京城?” 见微果断摇头道; “不曾!家师再三嘱咐,不得轻易踏入京城,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听罢,虞杳陷入沉思,一会儿她抬头问; “那您可曾想过回到关内侯府?” 见微道长一愣,再次摇头道; “起初,有想过去看看伏老夫人,后来想想,贫道的突然出现,只会给她带来危险与麻烦,便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如今……” 后面的话见微道长没说出口,但他心里还是极想见见伏老夫人的; 毕竟,是生养他的母亲! “放心,京城的消息说,伏老夫人并未受牵连!” 闻此言,见微道长明显松了一口气,虞杳盯着他想了想,又问; “那您可还记得儿时之事?” “记不得,师父说被伤了脑子,差点没救过来,八岁之前的记忆一概没有,不过脑子里偶尔会有几道人影浮现,只是看不清模样罢了!” 八岁! 看来这件事早有预谋,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巧合? 鄱芜,只怕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那您现在有何想法?” 虞杳压下心中的骇人想法又问,见微又是一愣,她赶紧补充道; “如今假关内侯被诛杀,如果您想进京城,我可以让人暗中保护您……” “不必!此事就这样结束也好!” 见微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见虞杳有些不解,他又道; “贫道之所以同公子说此事,一来是让公子心中有数,二来,也想让自己心中舒坦,毕竟心里藏着事,总觉得愧对公子!” 见微的坦诚让虞杳有些汗颜,忍不住笑着道; “和道长一比,我倒是有些不够坦荡了!” 见微赶紧正色道; “公子又何必这般说,贫道只身一人,没有后顾之忧。而公子,却要顾全大局,保全亲长兄弟,顾虑多些才稳妥!” 虞杳感激一笑,认真想了想便看着见微道长又说; “过几日,道长随我去见个人!” “贫道听公子安排!” 说完,见微端起茶杯后,喝完最后一口参茶,放下杯子就起身告辞,虞杳却又开口; “道长觉得,咱们也到鄱芜发展一番如何?” 见微捋着胡须沉思片刻,便看着虞杳问; “那得看公子,要做哪种买卖?” “道长以为呢?” 见微捋胡须的手一顿,而后就笑着道; “粮食马匹买卖,公子定是不肯的,那便只有皮货……” 说到一半儿,见微猛的停下,精明的眼睛闪了闪,便又笑着道; “以及吃喝,欢场等容易打探消息的营生了!” 被说中心思的虞杳笑着点头,而后一脸正色道; “汲貆能在元启借着客栈与酒楼敛财,并隐藏自己的实力,咱们同样可以在鄱芜做买卖,并打探消息。” 见微皱着眉头想了想,便想起那几名女子来,便又问; “公子是想让那几名女子去鄱芜做营生?” 虞杳坦荡,且毫不隐瞒的点头; “正是,道长以为如何?” “此事确实可为,就是过于冒险!” “都说富贵险中求,我虽说不求富贵,但大好利益,最要紧的消息,还是要抓到手的!再说,汲貆能来不归城,我们为何不能去鄱芜?” 既然决定此事,由谁去鄱芜就至关重要,见微不由问; “除了那几名女子,公子可有合适人选?” 人选? 除了自己,虞杳暂时还真没有! “此事我得好好合计一番再定!” 说完,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夜已深,见微便起身离开。 躺在床上的虞杳,翻来覆去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想着去鄱芜的合适人选,以及神武侯如今的处境,甚至想着赶紧忙完眼下的事,去南川看一看神武侯…… 连日来的疲累,加上参汤起了作用,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次日大天亮才自然醒; 虞杳伸了个懒腰,手脚利落翻身下床,过去打开窗户一看,院子里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股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寒战,立马关上窗户。 这时,香姑和唐惠心二人进来,一人手里端着热水盆,一人手里端着热茶。 放下水盆,香姑上前替虞杳披了件厚外衣就笑问; “公子醒了,夜里睡的可好?” “挺好!” 说着,虞杳盯着多日不见的唐惠心打了一番; “奴婢见过公子!” “不用客气!” 唐惠心一身蓝灰厚袄裙,气色极好,笑着上前道; “公子喝杯热茶润润喉!” 虞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便问她; “老夫人和大夫人她们走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 唐惠心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拿起一旁的帕子打湿递给虞杳,便不急不缓道; “老夫人难过的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再三叮嘱让公子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大夫人虽然难过,但也没说别的,只是说公子有空去看看她,其余都不用惦记,她们会照顾好自己。二夫人也叮嘱您保重身体,不要操劳,其余倒是没说!” 虞杳若有所思的坐在窗边,任由香姑替她梳头,束发。 突然,虞杳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问; “可是胡秀杰,架炎二人回来了?” 香姑边梳头边回; “是,他们昨夜才到庄子上,早上一早就回来了!” 虞杳点点头,待香姑替她束好发,便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后,带着二人朝前院而去…… 第三百二十四回闲中有忙 虞杳进入堂厅,胡秀杰,架炎二人立即起身行礼; “公子——” “辛苦了,一路可还好?” 胡秀杰立即回答; “一切安好,公子放心!” 虞杳过去坐在主位,然后示意二人坐下,便又问; “挽月母子可还好?” “都好,已经安顿在关外,由大少夫人照看着。” 虞杳点点头,这时秦沐、见微、刘蒙、敖通、王二石等人从后院的菜地忙完进来,后脚香姑、姚青青、唐惠心几人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食进来,摆在大桌上; 有刚出锅的大肉包、热气腾腾的白粥、几盘小咸菜、以及后院刚摘的脆甜青瓜片,见虞杳动筷子,几人这才提起筷子开吃。 边吃,虞杳边同胡秀杰说正事; “文武那边人手不够,我想让你和王二石带人前去看管。” 胡秀杰立即正色道; “是,属下听从公子安排!” 虞杳点点头,见他刚从关外回来,便又道; “吃完饭你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出发!” 胡秀杰却立即道; “既然那边儿人手不够,吃完早食我们就出发!” 胡秀杰说完,就看向对面的王二石,眼神询问他有没有意见,王二石赶紧放下筷子开口; “没错,既然那边人手不够,我们还是早些出发的好!” 反正他们光棍儿一条,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拿几件换洗衣物说走就走。 “也好,那吃完早食,你们就出发,一路上注意安全。” “是——” 二人齐声回答完,便大口吃了起来,吃饱喝足后,简单准备一番,一人肩上挎着一个小包袱就出来。 虞杳拿出一个装有银票的粗布荷包递给胡秀杰; “这五千两银票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到了有些事问一下柯丞,他会同你仔细说的,万事当心!”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熟悉,胡秀杰清楚虞杳的秉性,也不客气,接过荷包揣怀里,就抱拳行礼。 “属下明白,还请公子保重!” 这时,王二石上前感激行礼; “属下告辞,请公子多多保重!” “嗯,一路保重!” 这时,香姑抱着一兜子干粮快步出来,上前给胡秀杰; “胡护卫,这些干粮你和二石带着路上吃!” 胡秀杰毫不犹豫双手接过,并盯着香姑道谢; “多谢!” 香姑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自己人,不用这般客气!” 二人挎着包袱出门,在门口儿将干粮绑在马背上,带着秦沐挑的两人出发了。 看着他们走远,虞杳看了眼秦沐,便道; “你去那边儿看一下,顺便去酒楼安排两桌好菜,晚上宴请镖局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 说着,秦沐也转身离开。 虞杳又扭头看着敖通问; “府里的仓房还有粮食吗?” 作为管家的敖通,对这些事了如指掌,他立即恭敬道; “回公子,还有存粮,只是不多,按府里目前的人口来看,还能吃个几个月。” 虞杳点点头,就又道; “是不是还有一个仓房空着?” “是,里面存放着着一点黄豆。” 闻言,虞杳便看向刘蒙; “正好新粮刚到,你带人去铺子里拉几车回来,务必将府里的仓房装满。” 刘蒙立即领命; “是,属下这就去!” 刘蒙刚转身,虞杳又嘱咐; “别忘了让铺子开条子,回头要对账的!” “属下明白!” 虽然是自己拿自己的,但虞杳特别注意这些账目问题,生怕坏了规矩,届时里里外外一团糟。 刚走到堂厅门口,虞杳想了想,便对敖通道; “府上的库房随时要装满粮食,届时铺子里的条子你签字盖章,两边各留一份,月底好对账!” “属下明白!” “后院的菜地让人早点翻出来,我若没时间打理,天一暖就让人早早的种种上各种蔬菜。” “属下记住了,公子请放心,平日里道长也在后面菜地忙碌,他倒是比属下还上心些!” “那就好!” 突然,虞杳想起她种在温棚里的那几个土豆,便问见微道长; “道长,我种在角落里的那东西可还好?” “回公子,长势极好,只是一直不见结果子,是不是没侍弄好?” 虞杳笑笑便说; “那东西的果子长在土里,您有空多往根部培培土,回头……” 虞杳倒是想去后院儿看看,可是又得去城外的庄子,晚上还要招待庞鸣等人,属实没空,便也就算了; “回头我再去看,道长可要随我去庄子走走?” 闻言,见微立即点头笑道; “好一段时日没去了,这般天色,跟公子出去走走也极好!” 姚青青突然从厨房跑出来,满脸高兴的问; “公子,您要出城?” “去庄子,你要不要一起?” 姚青青高兴的原地起跳; “要的要的,我这就去换衣服,麻烦公子等等!” 这时,香姑和唐惠心也跟着出来,虞杳想着反正府里也没别人,她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出去走走,便又问二人; “你们二人一起去吗?” “好!” “这……” 香姑开心的满口答应,唐惠心却有些犹豫,而后看了眼虞杳,便又点头道; “是,奴这就去换衣裳!” 屈膝行了一礼,唐惠心快步进了内院去换衣服。 而香姑却没有要换衣打扮的意思,反而盯的虞杳看了几眼,便说; “奴婢去给公子拿件披风来,不然出城冷的慌!” 说着就朝内院跑去,虞杳却开口道; “不用披风,拿那件羊皮大袄就行!” 披风看着好看,虞杳却觉得骑马不方便! “是——” 香姑回答着,手脚麻利的跑进屋,转眼就抱着那件虞杳常穿的羊皮袄子出来给她穿上,正好姚青青和唐惠心也出来了。 在虞杳转身往出走时,后院小门口,羊儿站在那里,满脸笑容看着虞杳; “公子——” 见他小小年纪整日窝在府里,虞杳笑着点点头便不由的问; “我们出城,你要不要一起?” 瞬间,羊儿稚嫩的小脸一僵,随即狂喜不已,眼里闪着兴奋光芒就要点头答应时,哈嬷嬷慌忙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将羊儿拉至身后挡住,连忙朝虞杳屈膝道谢; “老奴多谢公子好意,只是羊儿这几日身体不舒坦,不能吹风的!” 谁也能看出哈嬷嬷的紧张不安,以及拿话里当借口,虞杳点点头却并未在意,只是越过哈嬷嬷的肩膀,对上羊儿那双失落,却又满含隐忍的眼眸,便对他道; “那你好好歇息,下回再带你一起去!” “是,羊儿多谢公子!” 声音虽然低落,但羊儿还是诚心道谢,并带着满满的期待! 在羊儿眼巴巴的注视下,以及哈嬷嬷长出一口气下,虞杳、见微道长、架炎三人,带着三个女孩子转身出门…… 第三百二十五回半路乞丐 几人出了城就快马加鞭,由于西边儿没有村庄,通往庄子的路上也空无一人,这种情况本是常态,几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才走了没多远; 前方一个手拄树杈,走路一瘸一拐,一身打满补丁,灰扑扑肮脏宽大旧单衣罩在瘦小的身躯上,从后面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乞丐,在这个才下过雪的严寒清晨,每走一步都瑟瑟发抖…… 常在这条路上来往,从未见过乞丐以及闲杂人等的虞杳,想着前方有几家没人住的破屋,以为是要去那处避风的乞丐,也没多想,便策马越过那人; 当即,那人吓的迅速躲在路边儿,如才出窝受到惊吓的幼兔一般,抱作一团,低头颤抖不已…… 已经跑出一截的虞杳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停留。 后面的香姑和姚青青骑马上前,忍不住减慢速度,盯着路边儿缩成一团的那人打量几眼; “香姑姐姐,公子跑远了,我们快追吧!” 姚青青出言提醒,心里却想着城里到处都是乞丐,她们就是心疼也心疼不过来,就咬咬牙选择视而不见。 再者,缩成一团蹲在路边的人,是男是女,是好是坏,她们都不清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走吧!” 有同样想法的香姑,即便心里难受,也无能为力,便扬鞭打马; “驾——” 瞬间,马儿加速,朝着前方追去。 就在她们刚跑出去的同一瞬间,蹲在地上的那人猛的站起来,甩开手里当拐杖的树杈,疯了一般在后面狂追,喉咙发出沙哑的低吼; “香姑……公……子……” 终于,她用尽所有力气冲破喉咙的干哑不适,大喊出声; “公子……公子……” “公子是我……我是啊!” “香姑娘……等等我……” 已经跑出去一大段的香姑听到是后面的喊叫声立即勒马; “吁……” 前面的见微道长,架炎,发现后面的香姑和姚青青又停下,便也跟着停下,转头的瞬间就见后面狂奔追上来的那人狠狠摔倒在地,却依旧朝着香姑和姚青青二人挣扎喊叫什么。 以为乞丐找茬的架炎,立即调转马头,打马上前查看情况; “何事?” 架炎本就暗卫出身,加之一身冷冽气势,让地上那乞丐不由一颤,刚才的大喊声立即变成低声呜咽,而香姑却下马,上前试探着问; “你……” “姑娘……香姑娘……是我……” 显然,趴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的是名女子! 但仅凭声音,香姑也没听出她是何人! 更想不出,不归城里还有认识她的人! 香姑在三步开外愣神时,趴在地上的女子努力抬起头,并迅速扯下裹在头上的破布,一张又瘦、又脏、又黑、布满皴裂,又有些许熟悉的脸暴露在香姑和架炎面前。 见香姑盯着地上的女子不动,架炎便再次冷声问道; “你是何人?” “我……我是春苗,香姑娘,是我,春苗啊!就是被秦大人送回去的何春苗!” 何春苗! 香姑记忆中的那张脸,终于慢慢和面前的女子重合! 她震惊不已,仔细打量一番泪流满面,虚弱的已经爬不起的何春苗,上前就将她扶了起来。 此时的姚青青和唐惠心也下马上前,围着抱住香姑已经哭的说不出话的何春苗就问; “春苗,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回家了吗?到底出了何事?” 这一问,何春苗哭的更厉害,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抱着香姑,估计早就哭倒在地了! “好了,莫要哭了,有话慢慢说!” 香姑一边儿拍着何春苗的后背安慰,心里却也酸楚难受; 因为,从前的她比眼前的何春苗还要狼狈不堪! 若不是‘公子’,她的骨头早就烂了,哪还有如今的香姑? 想到这儿,香姑双眼一红,就拍着差点儿哭背过去的何春苗道; “莫哭,有事咱们回去再说!” 一听‘回去’二字,哭的满脸黑水的何春苗立即拉着香姑的手哀求; “姑娘别丢下我……我没了活路……特意来找公子的,还求姑娘带我一起……” 说着,何春苗就要跪下,却被香姑和姚青青拉了起来; “既是熟人,自然要带你一起的!” 香姑的话让何春苗终于安心,那双被恐惧淹没的双眼立即露出亮光,黑瘦又满是泪水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个劲的用力点着点,混合着污垢的黑泪水也跟着四处飞溅…… 香姑看了眼之前与她同骑的唐惠心道; “惠心姐,让青青带你,我带春苗!” “好!” 唐惠心和姚青青同骑,香姑则带着瘦弱脏臭的何春苗,在架炎的护送下一起朝庄子而去。 前面的虞杳,早就甩开他们到了庄子,下马常山立即上前; “见过公子!” “嗯!粮食都安顿好了?” 跟在后面的常山立即恭敬回道; “回公子,都安顿好了!” 说着俩人进了院子,院子里劈柴的、做木工的、打磨工具的、修理货车的、舂米的…… 井井有条忙碌的男人们,在看见进来的虞杳时,都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行礼; “见过公子!” “忙你们的!” 说着,虞杳进了正屋堂厅,常山、常水、兄弟两跟了进去便汇报了一下庄子上的情况。 虞杳听完沉思片刻,便对常山道; “这场雪化了,待天气转晴,土解冻后,就让人赶紧翻地。” “是,工具等物这几日都在收拾准备,土解冻就开始忙起来,只是将近一千来亩地,公子打算种些什么?” 去年一个秋天,几十人加上牲口开荒了不少土地,如今这周围都是田地,都快延伸到城门口了! 虞杳想了想,便严肃道; “都种粮食以及黄豆等物,沙土地种苜蓿,若人手不够就早点去伢行买些,工具等物不够提前告诉我,我让人准备!” 常山立即回; “人手的话,再买二十来个就够,工具却要再多备些。” 虞杳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工具再过七八日,会有人送来的!” 工具这事再简单不过,一封信过去,虞顾北就安排的明明白白。 想着,虞杳看了眼门外,便低声问; “那俩人可还安分?” 常山立即反应过来虞杳是在问白笑和胡蝶,便低声道; “都挺安分,不曾出过庄子一步!” 虞杳点头想了想,又问; “二人现在何处?” “在后院儿编织房内,跟着袁红罗她们编毛毯。” 常山说完虞杳就起身朝外走; “去看看!” 第三百二十六回破泣为笑 虞杳刚到后院,就听见编织房内传出说笑声; “白笑,你手真巧,编的比我们都好看!” “胡蝶的花色也极好,人好看就算了,手也这么巧哩!” “秀兰姐过奖,我可比不上你们手巧,不但会编毯子,帽子的花样也极好!” “对了,红罗,你这帽子编的真好看,是自己戴的吗?” “不是,羊绒线极柔软,是我特意给公子编的,她时常外出,戴这个暖和轻便些!” “这颜色不深不浅,花色也极好看,正配咱们公子!” “回头我给公子编一件斗篷,外出穿极好!” “那我给公子编一件围脖……” 屋内有说有笑,气氛极好,虞杳都不好进去打扰她们,正当她迈步上前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就是一声悲切的哭声; “公子……” 虞杳立即转身,一个灰扑扑的矮小身影,挣脱香姑的手从门口处冲了进来,在廊下被常家兄弟伸手拦住; 那人,也就是何春苗,立即跪在廊下哭了起来; “公子……奴……终于见到您了!” 虞杳一脸懵,看着上前的香姑,见微,架炎三人用眼神询问他们此人是谁。 “公子,是何春苗!” 何春苗? 微一思索,虞杳立即想起何春苗是谁,便满目诧色盯着跪在廊下的女子打量起来; 黑、瘦、脏、丑、臭! 虞杳属实没法将眼前的女子,和记忆中那个何春苗联系在一起! 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已被秦沐护送回家的何春苗,已这种模样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公子……奴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倒过气来的何春苗又一声大哭,屋内突然一阵安静,然后女子们争先恐后跑出来; 这才看见站在廊下的虞杳,和跪在廊下哭的快要背过气的何春苗,以及院子里的香姑、见微道长、架炎等人; “公子,您何时来的?” 手里还拿着边编针的袁红罗,扫了一眼廊下的何春苗,显然是没认出来,便立即转头看向虞杳。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待问过虞杳后,一旁的万秀兰又盯着抬起头的何春苗看了两眼,不由瞪大双眼,惊叫出声; “春苗?” “你是春苗?” “你怎会这此?” 万秀兰惊讶三问,让所有人震惊的盯着何春苗打量起来; 直到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黑瘦,皲裂,又有些熟悉的面容,她们终于认出眼前如同乞丐一般的女子,确实是已经归家的何春苗! “春苗,你怎会在这里?” 万秀兰急忙下台阶,扶起何春苗就急问; 因为,之前落难时,她们两人的关系最好! 她也一直以为归家后的何春苗,会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又见到了她! “春苗姐,你出了何事?难道又被人……” 以为何春苗再次被人骗卖了的夏巧儿,后面的话到底没忍心说出来,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春苗,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这般模样?” 几人里年龄最大的马香琴,也不由上前急问。 一起被虞杳救回来的吕翠儿、元菱儿、袁红罗三人却没有上前追问,彼此看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此时,心里也有猜想的虞杳,终于出声; “先扶她去外面换身厚衣服,吃着东西再说!” “是——” 女子们答应着,便扶着何春苗朝前院而去。 看着她们出去,虞杳才看了眼站在原地出神的袁红罗、元菱儿、吕翠儿三人,便转身进了编织房; 里面摆着两架织布机,和三架捻线机,以及几篮子干净洁白的羊毛,细羊绒,以及角落里放着的一摞地毯,自己架子上的各种羊毛成品货物,仔细看了一遍,虞杳才看着心不在焉的袁红罗问; “可还习惯?” 袁红罗这才回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早就习惯了,多谢公子关心!” 说完,一旁的吕翠儿终于忍不住看着虞杳问; “公子,您说春苗她……她是不是……又被拐卖了?” 问出这话的时候,吕翠儿都很不自信,以至于盯着虞杳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但是,她宁可相信何春苗是再次被人拐卖,也不愿意相信她是被家人赶了出来! 因为,这对曾经遭受厄运的她们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一旁年龄最小,圆脸可爱的元菱儿,却最是清醒,看了眼自欺欺人的吕翠儿,便咬牙道; “翠儿姐,我们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偏要这般问公子,您让公子如何回答?” 虞杳…… 是啊! 她要如何回答? 虞杳伸手拿起一旁,已经完成大半的一顶精致羊绒蓝灰帽子,便知道是袁红罗替自己织的,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满目喜爱道; “我很喜欢,让你费心了!” 一旁正伤心难过的三人,猛的听到这话就是一愣,尤其袁红罗,不知怎么的瞬间红了双眼,便还是笑着道; “公子何必这般见外?红罗也只是拿公子的东西送公子罢了,再说……” 说着,她彻底绷不住哭了起来,慌忙擦了擦眼便哽咽道; “若当初……我留在家中,还不知有没有活路?” 虞杳却放下帽上前盯着她笑问; “怎会没活路?不说别的,就你这般聪慧手巧,去哪里都有口饭吃,更别说咱们这里如今还靠你们呢!” 一旁的元菱儿却极其淡定的说; “还不是公子不嫌弃收留了我们,并教我们手艺的,不然,我们或许还不如春苗姐呢!起码她活着回来了!” 是啊! 起码何春苗活着回来了! 瞬间三人都落泪不止,虞杳见此赶紧出言安慰; “别胡思乱想,这里往后就是你们的,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我保证,你们每个人不会吃苦遭罪,更不会遭受白眼和委屈,若是哪一日想离开,说一声便是,当然……” 突然,虞杳严肃的神色一变,满脸笑容道; “咱们这里优秀可靠的男儿不少,若有喜欢的,本公子给你们做媒牵线,为你们置办小家,让你们结婚生子也是可以的!” “公子,您怎的这般讨厌!” 娃娃脸的元菱儿,被这话闹得彻底没法伤心下去,红着脸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瞬间逗的袁红罗、吕翠儿两人破泣而笑…… 第三百二十七回愤怒大骂 何春苗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厚衣,被香姑带着出来见虞杳; “春苗……见过公子!” 终于有个人样的何春苗,忍着激动和不安,跪在首位虞杳的脚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快起来!” 虞杳弯腰一把拉起她,明明手上的动作轻柔,可何春苗却痛苦的皱着眉头,下意识缩了缩胳膊,虞杳立即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香姑,不想她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公子……他不是人……” 谁不是人? 虞杳一头雾水,一旁的马香琴立即上前一把撸起何春苗的袖子,瘦的皮包骨的细胳膊上,布满青黑不一,大小不同,以及愈合后留下的各种伤疤; 霎时,虞杳面色一沉,盯着低头抽泣的何春苗不语。 这时,香姑又上前,哽咽道; “这还不算什么,她身上的伤远比这厉害多了,背上还有两处一指直来长的刀伤,公子……他怎就这般恶毒?为何要这般伤害春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由何春苗联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愤怒的说完,香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哭声悲切又响亮,就像反应迟钝的孩子,想要将已经退却的疼痛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有了香姑的带头,一旁的夏巧儿,马香琴,万秀兰,吕翠儿,袁红罗几人都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一时间,堂厅被她们的哭声包围,就连在外面转悠的见微道长,架炎等人都被她们吓的跑了进来。 “这是怎的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落起了雨?” “道长,您看看!” 性格泼辣的姚青青气昏了头,上前再次拉起何春苗的袖子,胳膊上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再次暴露出来,见微道长和架炎都不由一愣,立即明白怎么回事; 但他们不好说什么,就过去坐在虞杳下首,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顺便看看何春苗什么想法。 虞杳沉默须臾,就轻声同何春苗说; “你先吃点儿东西,吃饱了我们再说!” 满眼恐惧的何春苗,却盯着她直摇头,颤抖着身躯低声哀求; “公子……奴没了活路,我男人他……他要打死我!” 果然是她男人! 验证心里猜测的虞杳,面色一冷,也猜到这男人下死手伤害何春苗理由。 “他为何要这般?” 气不过的姚青青咬牙怒问,恨不得现在就去将这男人给撕了。 然而,袁红罗几人却低头,心里对何春苗的遭遇也有了大概猜测! “他……他听到外面人风言风语,说我被外族土匪抢了去……被他们轮番糟蹋,玩弄,回来就拿我撒气……” 何春苗擦擦眼泪,咬了咬牙便接着说; “刚开始……他也只是骂难听的话,打我也只是拳脚,后来,他越发胆大,拿起柴火和木棒打我,有几次……他甚至拿斧头想……想砍死我,若不是邻居大娘喊人来,他真会杀了我……” “公子……我背上的伤就是他拿菜刀砍的,我的文儿……就是为了护着我……被他……被他活活砍死了……” 何春苗双眼充血嘶吼出声,知道他她情况的几人不由僵住; 何春苗的儿子——王文儿,才两岁多三岁不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被被王大文那畜生活活砍死! “畜生,天杀的畜生,老天爷怎不惊个响雷劈死他?” 同样失去孩子的万秀兰,再也忍不住哭骂出声,满眼都是恨意。 没见过何春苗的唐惠心,也因为孩子的缘故,忍不住哭了起来,也想起自己被土匪杀害的孩子…… 何春苗却捶打着地面接着哭说; “公子……奴原想着……跟着孩子一起去了算了,可奴不甘心呐!” “公子,奴被土匪糟蹋,被他们如畜生一般玩弄,折磨,奴都想着丈夫儿子……可他却杀了我的儿……” “我的文儿还不满三岁,他……他是为了护我这个没用的娘,才被亲爹砍死的……公子,奴不能死,也不想死……奴就偷偷跑出来,一路要饭来找公子……” “公子……邦邦邦……” 突然,何春苗疯了一般对着虞杳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传来,众人的心也跟着一抽; 突然,虞杳弯腰一把抓着何春苗的胳膊,将人半提了起来,并冷着脸低声问; “何春苗,是不是想活着?” 何春苗瞪着通红肿胀的双眼,愣愣盯着虞杳,片刻后用力点头哀求; “求公子……收留奴……” “除了公子,奴……别无活路!” 此时此刻的何春苗,特别后悔当时离开这里; 若是当时她选择留下,她的儿子一定不会死! 她悔! 她更恨! 满腔怒火的虞杳,看着这样的何春苗也发不起火来,便松开她,低声道; “你离开时,本公子曾说过,有任何难处,你们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此话,永远作数!” 突然,虞杳眼神犀利的盯着何春苗看了几眼,便又冷冷道; “但是,为何他刚开始打你的时候,你不来找我?” “为何要非把自己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知道求救?” “你是不是想着,忍一忍就过去?是不是想着,他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不会这样?是不是想着,这样的你,丈夫不嫌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便放任他一次又一次对你施暴,最后还搭上孩子的性命?” 虞杳咬牙反问完这一切,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何春苗自己! 何春苗呆呆盯着冷着脸的虞杳,脑子里回想着从回家的那一刻,直到儿子惨死,一切如所说那般,是她一次次的容忍,一次次的放纵,一次次的自我麻痹,才导致今日的一切! 瞬间,何春苗缓缓直起身子,伸出双手抱着头,痛苦的撕扯着头发,嘴里发出嘶哑的低哭; “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文儿……我该死……” 瞬间,虞杳起身怒声道; “你何止该死!在这畜生不如的男人第一次对你施暴时,你就应该反抗!” “你说你打不过他?那你不会等他晚上睡着,将他手脚绑起来,把他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要么狠心打断他的双腿,当条狗养着也好!” “再不济,去集市买耗子药会吧?你若把他毒死,没地方去来投奔本公子,我都能夸你好样的!” 见微道长…… 好公子,咱可不兴怂恿人杀夫! 忒吓人了! 架炎…… 公子不是一点两点的厉害! 何春苗…… 她真该死,怎么早没想到? 众女…… 牢记心中! 以后就这么干! 第三百二十八回大胆决定 被气的失去理智的虞杳,冷静下来又坐回去,便盯着发愣的何春苗道;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活着,连带着你儿子的那一份活出个人样来,莫让本公子再后悔救你!” 虞杳真是恨铁不成钢,心里却憋屈不已,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狠了,她也只能这么说几句,希望何春苗以后能清醒点。 “公子……” “带她下去吃饭,以后她要是不死不活就丢出去,本公子这里不养窝囊废!” 何春苗让虞杳来气,便看着常山和众人这般严厉吩咐,同时也是警告其他几人。 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大家都明白虞杳的心思,心里既感动又庆幸,几人扶起何春苗带了出去,想让她先吃点东西,也让虞杳消消气。 站在堂厅门口的白笑和胡蝶,看着被扶进侧房的何春苗,不由得想起她们的以后; 她们的遭遇,与何春苗何其相似! 之前的担忧在此刻无限放大,也让她们清楚的意识到,回到家将面临的一切问题! 两人又看了眼坐在首位生闷气的虞杳,便悄悄退了出去,来到后院,坐在编织房里,想着刚才的何春苗,白笑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我怕……” “我怕咱们回家后,会是第二个何春苗!” 闻言,手中拿着一卷羊绒线缠绕的胡蝶,突然停下手,眼神呆滞看着外面; “或许,我没有她这般幸运!” 起码,何春苗活着! 而她,估计…… 胡蝶的头又低了低,拿着羊绒线的手不由收紧,眼里渐渐蓄满泪,她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 最后,还是有一颗眼泪狠狠砸落在她手背,砸灭了心里最后一丝幻想! 也砸垮了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胡蝶再也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一旁的白笑扑上去,两人抱头痛哭,整间编织房塞满了她们无助的哭声…… 这时,姚青青突然出现在门口道; “二位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两人立即分开,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赶紧擦干眼泪,起身往外走去,看着姚青青,白笑紧张不安的问; “不知公子找我们有何事?” 姚青青摇头,又见二人双眼通红,心中不由一软道; “公子许是有事与你们说,莫要紧张,我家公子最好不过,刚才只是气狠了罢了!” 胡蝶赶紧挤出一丝笑容打岔; “姑娘说的是,我们不怕的!” 眼下,她们怕也没用! 二人跟着姚青青又来到前院儿,见虞杳站在正房门口,指着远处的山正和见微道长说什么,两人一愣,便小步上前; “白笑见过公子!” “胡蝶见过公子!” 二人本就长得出挑,加之被精心培养过,规矩气质更是没话说,虞杳停下话语,转头看向二人。 这时,一旁的见微道长说; “贫道去外面看看!” 知道见微不好意思听女儿家的事,故意找借口,虞杳也没阻拦就点点头。 见微道长出去,虞杳转身进了堂厅,白笑和胡蝶也跟着进去,却不敢言语,也不敢抬头,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不知她们二人接下来将面临的什么! 虞杳坐下也没急着开口,盯着二人打量一番后,这才道; “坐下说!” “多谢公子!” 二人道谢后,拘谨的坐在左边的位子,白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虞杳问; “不知公子找我们二人所谓何事?” 虞杳看了白笑一眼,在她满心不安下终于开口; “待这场雪化了,路上好走些,我的人就送你们离开,或者你们自己离开也行!” 虞杳的话,让一直期待着离开的二人心里猛的一沉,无尽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二人脸色一白,抬头直直盯着虞杳; 见二人盯着自己不说话,虞杳以为二人心有怀疑,不相信自己所说,想了想便低声道; “其实,有件事我隐瞒了你们……” 本就心里不安的二人,再次一颤,以为虞杳所说的‘隐瞒’是什么不好的事,睫毛颤了颤,还是咬牙坚持听着,就听虞杳又道; “当初,你们被下药昏迷不醒,我是从土匪手里将你们带走的,之后确实也为此头疼不已,因为你们对我来说是个大麻烦,所以……” 虞杳神色格外严肃的盯着满脸震惊的二人,说出无比冷清的话; “当初二话没说带你们走,怕你们被土匪糟蹋。如今,我不求你们报答,但是离开后,你们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不归城,也不要同任何人提起我,以及有关我的一切,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希望你们能记住。” 虞杳极其严肃的神色,让二人意识到这件事严重性,同时心里也愈发不安; 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强迫! 也没有强留她们! 更不曾让她们回报! 可是,这样痛快的让她们离开,白笑和胡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竟有种被人驱赶的感觉! 甚至,她们二人不知要何去何从! 往后,哪里又是她们的容身之地? 谁又能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家? 二人沉浸在思绪中不言不语,甚至连抬头看一眼虞杳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垂头,满心满脑都是离开,或者留下中飘忽不定。 该说的话都说完,虞杳起身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二人,便又道; “你们二人好好想想,何时离开提前说一声,到时候常管事会给你们安排盘缠和干粮,本公子祝你们能一切安好,也希望你们记住我刚才的话!” 说完,虞杳径直出了堂厅,刚想要去粮仓看看,就见驹伍延面色匆匆的进来,看见站在正房廊下的虞杳先是一愣,接着就大步上前行礼; “奴见过公子!” “不用客气!” 虞杳盯着他又看了几眼,便忍不住问; “这般急匆匆的,出了何事?” 这时,一旁忙碌的常山,也放下手中的活上前。 驹伍延立即道; “回公子,马厩那边一匹母马难产,奴也没得法子,想让常管事进城请个大夫来看看,不然母马恐怕保不住!” 怎么又是难产? 驹伍延说完就一脸自责,虞杳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说; “现在去城里请大夫,估计也来不及!” 再说,也没几个大夫愿意给马接生的! 兽医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 “先去看看!” 虞杳说着立即步下台阶,大步朝外走去,常山和驹伍延赶紧跟上。 堂厅屋檐下,白笑和胡蝶二人站在那里,盯着虞杳瘦小而极其有力的身影出了大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三百二十九回马儿接生 匆匆来到庄子后面的马厩,不远处的宽阔地,马儿悠闲撒欢、或在河边喝水、或啃食雪地里的干草、蓝天白雪,配上悠闲的马儿,一副令人陶醉的美景! 可是,此时的虞杳却没时间欣赏眼前这幅美景,匆匆进了后排的马厩,见微道长和架炎,以及平日里照顾马儿的十来个汉子围成一堆儿,正在讨论如何救治眼前难产的枣红母马。 “公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聚在一起的十来个汉子立即散开,向虞杳行礼; “请公子安!” “怎么样了?” 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虞杳边问着就上前,见躺在干草堆里的枣红母马喘着粗气,偶尔动动蹄子,俨然已经累到虚脱,可是圆鼓鼓肚子里的小马,却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而且,这还是一匹上等良驹,谁也不想就这么失去它! “母马生产时间太久,已经没了力气,看着有些不大好!” 一旁二十来岁的汉子站出来恭敬回话,见虞杳面色严肃,说完就又退回去,看着躺在地上的母马也没有办法。 闻言,虞杳上前,蹲下摸了摸母马圆鼓鼓的肚子,脑子里迅速在想该如何救它! 可是,马和人完全不同,她也无法确定是小马太大,还是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蹲着沉思片刻,只能决定试一试; 不然,这匹母马恐怕真保不住了! 虞杳立即起身吩咐常山; “去拿坛烈酒来!” “是——” 其他人疑惑之际,常水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速度比正常人还要快些。 而虞杳,则在一帮人的注视下,脱下羊皮大袄递给一旁的架炎,然后三两下挽起右袖,露出半截白而细嫩的胳膊,见微道长终于猜到她要做什么,满脸惊诧道; “公子您……” “公子,烈酒来了!” 常水的声音压过见微道长,虞杳看了他一眼,便开口; “打开酒坛,浇我洗手!” 后面跟进来的香姑,姚青青,唐惠心,袁红罗几人,闻言一脸茫然,看着听话的常水打开酒坛,一点点用烈酒浇虞杳洗手,直到那只白净的右手以及半截手腕被烈酒洗的干干净净,在众人的疑惑的眼神下,虞杳对旁边的汉子们吩咐; “摁住马脖子和四肢,不要让它乱动。” 此时,所有人终于明白,他们公子要亲自给马接生! 当即,见微道长连忙上前劝阻; “公子,万万不可!” 虞杳可是女子之身,这等污秽之事她怎么可以做? “公子,您怎可做这事?” 香姑急忙上前拉着虞杳的左臂紧张的劝,这事儿她们都做不来,怎么能接受她们公子做这事呢! “它是牲口,也是生命,某种意义来说,它与我们一样!” 虞杳极其平淡的说完这话,左胳膊轻轻一抬挣脱了香姑的手,上前蹲在母马的屁股后面,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只小巧儿白嫩的小手缓缓伸进…… 常年照顾马的驹伍延,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要上前帮忙,见虞杳神色格外专注,便又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紧张看着,认真学着。 一众人就那样瞪大眼睛,一动不动仔细盯着虞杳,看着她极其淡定的在母马体内摸索; 须臾,那张白净好看的小脸露出一丝欢喜,而后见她慢慢用,拽着小马的腿一点点,缓缓的将它从母马肚子里往出拽…… 这个过程缓慢而紧张,二十来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小马的露出越来越多的小蹄子,期盼它平安无事。 地上的母马因为痛苦时不时的挣扎几下,好在汉子们力气大,将它稳稳按住。 终于,被一层白色胎膜包裹的小马驹,露出了前腿和脑袋,众人紧张的心跟着狂跳,面上也露出几分欢喜; 接着,虞杳又轻轻一拽,恰好母马这个时候配合发力,被胎膜包裹的小马‘咕噜’一下就滑出母体; “生了生了!” “终于生了!” “公子真厉害!” “太好了……” 众人不由跟着高兴起来,手上沾满粘液的虞杳,却紧张不安的摸了摸小马,见它好像不动,连忙抓起一旁的干草擦拭它身上的胎膜和羊水,然后跪地掰开小马的嘴巴,用手指往外掏羊水…… 此时的虞杳和时间赛跑,她想尽力救下小马驹,头都不抬就大声道; “来个人帮忙!” 常水又立即蹿上去,蹲下身就问; “公子,小的要如何做?” “提起小马驹的另一条后腿,配合着我轻轻甩!” 说完,虞杳和常水一人提起小马驹的一条后腿,将它倒挂起来,然后像荡秋千一样前后轻轻的晃悠,大概荡了十来下,小马驹嘴里流出一串粘液,也慢慢有了动了几下…… 赶紧将它放下,擦干嘴里的粘液,小马驹终于有了呼吸,被累出一身汗的虞杳,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小家伙儿挺争气!以后就叫争气吧!” 小马驹的名字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不过,挺有意义! 说着,虞杳又抓起干草擦了擦它身上的粘液,吩咐常水道; “把它抱过去放在母马面前!” 常水照做,然后众人看着缓过劲儿来的母马,一下一下舔着小马; 此刻,众人终于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神奇,虞杳有些骇人惊俗的举动,他们有了些许理解! 但也只是理解而已,若让他们亲自上手,或许还是做不到的! 无论如何,结果是美好的! “公子,赶紧回去洗漱!” 香姑不能容忍她家公子一身污秽,便开口提醒。 回过神来的虞杳,也忍不了自己一身腥味儿,便同照顾母马的驹伍延道; “夜里肯定会很冷,给小马身上裹件破衣服,母马你们也用心照看着!” “是,奴明白!” 虞杳这才转身离开,后面跟着抱着羊皮厚袄的架炎,一脸心疼的香姑,以及神色复杂的见微…… 去庄子里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重新穿上那件羊皮大袄,虞杳觉得该回城了,晚上还有正事呢! 没想到她刚从堂厅出来,一道黑影从侧方蹿出来,直朝她扑去,几丈开外的架炎惊的大喊出声; “公子当心!” 说着,架炎抽出腰间的长剑,迅速上前就要出手。 被同样吓了一大跳的虞杳,待看清跳到自己怀里东西后,立即出声阻止; “无事,不用担心!” 脸色大变的架炎这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浑身有金色斑纹的狸猫,也就是被虞杳留在关外的十五。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十五,虞杳又惊又喜,搂着它连亲几口,在架炎,见微道长,常水等人的注视下,揪着十五的小耳朵问; “你怎么在这里?” “喵——” 高冷的十五满腔控诉,对虞杳将它独自一猫扔在关外极其不满。 “你一个猫跑来的?” “喵……” 十五撒娇的在她怀里拱了拱,舍不得责怪它,虞杳只能像哄孩子一样好话哄着; “以后不许再乱跑,知道没?” 十五叫了一声,窝在虞杳怀里就闭眼睡觉。 这一路来累坏猫了,它要好好睡一觉! 十五的到来让虞杳格外欣喜,将它揣在羊皮袄子里,就骑马回城…… 第三百三十回出手帮忙 一路进城,将十五送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的虞杳,和秦沐二人来到畅意楼,正好在门口遇到庞鸣等人; “见过小公子!” “诸位吃住可还习惯?” 不归城各方面不比常青,但虞杳却拿出十分的真诚招待他们,住的客栈也最好的,庞鸣满脸笑意道; “极好,多谢小公子盛情款待!” 一身青袍,外逃纯白羊皮大袄,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羊绒帽,干净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睿智的虞杳,笑着客气; “哪里,今日都没来得及陪诸位,晚上就陪诸位喝几杯,请!” 庞鸣也客气推让; “小公子先请!” 两人客气一番,虞杳带头进了畅意楼,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里面茶点早已摆好,不多会儿各种招牌菜式接连上来,秦沐倒满酒,起身举杯向庞鸣等人; “多谢劳苦,往后咱们如意坊的货物,就拜托诸位,秦某替我家公子,先敬祝一杯!” 庞鸣等人立即起身举杯; “秦总管客气,能结识小公子,是我万顺镖局之幸,也是庞某等人之幸!” 说完,众人举杯同饮,而后便坐下开吃。 等他们垫垫肚子,秦沐再次举杯; “我家公子年幼,不得饮酒,秦某代公子再敬诸位一杯,望诸位吃好喝好,莫要客气!” 坐在主位的虞杳,也举杯以茶代酒跟着喝了一杯,却放心的将场子交给秦沐,任由他主持大局。 秦沐三杯酒敬完,接着是庞鸣等人轮番起身向敬酒,菜香酒美,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一顿饭吃到彻底天黑,刘蒙和架炎二人前来接虞杳时,才彻底结束。 出了畅意楼,看着庞鸣等人被送进隔壁客栈后,虞杳这才看着秦沐笑问; “秦总管可还好?” “公子放心,属下没喝多!” 虞杳便点点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和明月,便决定走路回去; “咱们走走吧!” 秦沐,架炎,刘蒙三人自然没有意见,同声回道; 于是嘱咐四人顺着南大街往前走,边走边闲聊; “公子,属下想明日就出发!” 见路上的雪也不太厚,想着虞杳说过,收购马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月,秦沐便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多收一些好马回来。 想了想,虞杳扭头看着秦沐问; “这趟你打算去哪边?” “还是向北,去沙城无掖城方圆,那里马多,价格也合适。” 那两个地方虞杳熟悉,琢磨一番便叮嘱道; “那一路也不太平,这趟多带几个人,路上千万小心,遇事保命要紧,其他都不重要!” “是,属下明白!” 这时,一旁的刘蒙也开口; “公子,这一两日若三公子回来,属下也想尽早出发!” 新粮新货都已到了,刘蒙也想出发去大平山区再走一趟。 “好,不过这趟开始,所有物价上涨……” 说着,虞杳就皱着眉头微顿,为涨多少何而发愁! 刘蒙思索片刻,便试探着问; “那粮价,公子觉得涨多少合适?” “我们拿时就比往日涨了四文,若算上一路的人力劳力,一斤差不多要涨八文才保本……” 一下子长八文,虞杳也是有些不忍! 奈何,她还要养活几百口人,以及几万头大大小小的牲口,赔本儿的买卖根本做不起,便也劲量压低价格,也希望粮食不要长得太过离谱! “那就每斤涨十文,至于糖盐等物,每斤也涨二十文算了!” 这个价格已经很厚道了,要知道,不归城的其他粮行现在的普通米价,已经涨到四十文一斤,比以前长了十七八文,快翻倍了。 至于糙米,也从以前的十四文涨到二十九文,粗盐从以前的五十文涨到了七十文,糖从八十文直接翻倍,精盐也从八十文涨到一百二十文…… 这价格就是虞杳从常青回来涨起来的,且突然暴涨,不给任何人准备的机会; 所以,虞杳才会担心以后的粮价,才会半路拐去文武租了两个大仓房,并给姚怀安去了信,让他趁着现在多购一些粮食运到文武,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这个,虞杳想起要去文武拉粮的事,便泛起了难; 若秦沐走了,还真没合适的人去拉粮食! 她四哥——虞守东倒是可以抽身,但虞杳又怕他在外走动被人认出,所以也不敢让他离开猛虎寨! 见虞杳一脸纠结,秦沐便问; “公子可是有何难事不成?” “嗯,我在想何人去文武拉粮!” 这一说,一旁的架炎,刘蒙也都琢磨起来,最后秦沐提议; “既然我们自己抽不出人手,不妨让镖局的人走一趟如何?” 这话倒是点醒了虞杳,可是想到还有一大批货要送到常青的铺子,她仔细想了想便道; “那就把送去常青铺子的货让他们一起拉走,然后在文武转水路送去常青,以后从文武到不归城段路,就让他们负责吧!” 这样一来,她自己的人就可以集中精力忙别的了! “正是如此,不过属下觉得,派几个拳脚功夫厉害的自己人跟着更妥当些!” 刘蒙的话也让虞杳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粮食越来越贵,这一路的土匪也会越来越猖狂,这点他们要早做打算! “明日,我找庞公子商量一番再说。” 虞杳说完,四人在前方路口刚就要左拐时,对面一家小客栈门口的吵闹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怎能这般?过两日我们会给你钱的,大半夜的你将我们赶出客栈,我家公子身体不适,天寒地冻,你让我们去何处过夜?” 一个侍从扶着身上披着薄被,身体虚弱颤抖,看不出胖瘦和长相的男子,站在街边不满的抱怨客栈门口,一手叉腰,满脸嫌弃,四十来岁的高瘦掌柜。 而那掌柜一脸不屑的扯着嘴大骂; “鬼知道你们过两日能不能拿的出钱,再说,他万一死在我的客栈,往后叫我如何开门儿做买卖?” 客栈掌柜的话彻底激怒了那侍从,他哽咽着回骂; “你这人怎的这般恶毒,竟然诅咒我家公子,你……你……” 十来岁的侍从文文弱弱,即使气的满脸泪水,也骂不出脏话来。 见这般,那掌柜越发猖狂,一脸嫌恶道; “没钱快滚,莫打扰老子生意,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 “咳咳咳……萧美,莫要说了……” 那侍从气的浑身颤抖,上前就要理论,却被披着被子看不清模样,说话虚弱无力的公子给拦住了。 闻言,虞杳停下脚步,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那对主仆,不知怎么的竟很是不忍心,便遵从内心的想法,低声对身旁的刘蒙道; “你带他们去吉祥客栈要两间上房,先交一个月的钱,再嘱咐掌柜的吃喝开水随时备上。” 吉祥客栈正是庞鸣他们住的客栈,在不归城也算顶好的,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掌柜为人极好,所以虞杳才这般决定。 “是——” 刘蒙刚要转身,虞杳又叫住他低声吩咐; “顺便去找个好大夫,给这位公子看一看!” “是——” 刘蒙答应着便转身朝快要走向他们的那对主仆而去,上前就低声交谈什么; 见此,虞杳和秦沐,架炎三人转身离去。 路边微弱光线下,昏昏沉沉的萧鹿云,看着远去的‘好心人’瘦小的背影,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但最后一次清醒不停的提醒着他; 一定是病重,眼花,看错了! 偏僻到朝廷都不闻不问的不归城,哪里有什么熟悉之人! 还是忍着浑身难受,萧鹿云朝虞杳离开的方向小声道谢; “多谢!” 第三百三十一回夜半惊喜 回到家,同见微道长闲聊了一会儿,虞杳就早早回院洗漱,躺在浴桶里边泡澡,边想着白笑和胡蝶二人由谁送着离开的好; 毕竟,眼下人手有些吃紧,抽不出闲人来! 说起人手,她又想起和庞鸣商谈去文武拉粮之事,这一趟将近节省三分之一的路程,庞鸣他们应该没意见的! 虞杳想的出神,连十五进来都不曾发现,待她察觉细微的异样时,十五睁着圆溜溜的金色大眼,蹲在浴桶旁的凳子上,满眼好奇的盯着她打量好一会儿了! 虞杳忍不住从浴桶里抬起一只带水的手,点了点满心好奇的十五鼻头,惹得它伸出长满倒刺的粉嫩舌头舔个不停; “小色猫,不许偷看别人洗澡,尤其是女子,知道不?” 显然,十五并不知道这回事儿,依旧蹲在凳子上不停往浴桶里面打量,虞杳被它逗乐,玩兴大起,撩起一点水洒在它爪子上,并笑问; “你要不要也洗洗?” 十五利落的甩了甩爪子上的水渍,又用舌头舔了舔,满脸抗拒。 见此,虞杳又点着它的鼻头告诫; “不洗澡,晚上不能上我的床。” 十五满不在乎的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这时,香姑抱着干净的帕子进来; “公子,要不要再加热水?” “不用!” 说完,一抬头就见十五蹲在浴桶旁,正欣赏她家公子沐浴,香姑满脸诧异道; “奴婢明明关上门儿的,十五怎么进来了?” 虞杳心想; 它连机关都能开,这算什么? “许是从别的地方钻进来!” 虞杳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可这话好像让十五不满,金色的圆圆盯着她,就像在控诉她的谎言一般。 知道它跟寻常猫不一样,虞杳便伸出湿漉漉的手揉了揉它的小脑瓜,给十五揉的浑身炸毛,拿爪子不停扒拉头上的小手,却丝毫没有伤人的意思,还坐在凳子上不停扭动肉乎乎的身体,惹的虞杳娇笑连连,浴桶里的水也泛起阵阵涟漪。 “公子,差不多了!” 见水已经不怎么热,怕虞杳受凉,香姑急忙上前提心。 “嗯——” 虞杳说着就缓缓起身,雪白的身体慢慢从水里露出来,身上的水珠溅的十五满身满脸,它一边看着香姑拿干净的布巾轻轻擦拭水渍,一边忙着打理毛发上的水滴,金色的圆眼在虞杳转过身时不由愣住,就那么抬起右前腿,保持梳舔毛发的姿势呆呆不动; “不许看!” 虞杳笑说着,抓起一旁换下的衣服扔过去将十五兜头盖住,它依旧呆呆不动,直到虞杳穿好衣服,它才扒拉开衣服,跳下凳子,屁颠儿屁颠儿的朝着卧房而去。 虞杳进屋,十五已经枕着她的枕头,在床上打盹了! 香姑一边绞头发,一边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十五问; “公子,若不晚上奴婢将十五带出去,让它……” “不用,就让它在这里吧!” 半睁着眼,竖着耳朵偷听的十五,在听到虞杳这话时,满意的翻了个身,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满意的闭上眼。 反正它已经躺在这床上了,谁也别想把它带走! 小半个时辰后,直到虞杳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干透后香姑才退下,而她也上床和十五睡觉。 白天太累的缘故,虞杳头挨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且睡的很沉。 夜半三更,月明星稀,如意居一片寂静。 突然,躺在床内侧,贴着虞杳睡的肚皮朝天的十五,猛的睁开那双绿莹莹的圆眼,一动不动盯着窗外; 须臾,它轻轻从被子里爬出来,拱起腰,竖起尾巴,浑身炸毛,凝视窗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慑声,大有随时冲出去玩命的架势。 睡得正沉的虞杳,被十五的声音惊醒,睁开双眼愣了一瞬,察觉情况异常,立即抓起床头的衣服穿上,拿起压在枕头下的匕首握在手中,摸了摸十五炸毛的后背,下床穿好鞋,就朝门口摸去; 上前贴在门板上侧耳听了一会儿,察觉院子里是有微弱的动静,眼眸一沉,握在手中的匕首咬在嘴里,然后双手拉上门栓,确保猛的一下能打开门之后,就一个深呼吸,双手同时发力; “咣当——” 门迅速从里边儿打开,她闪身而出的同时,咬在嘴里的匕首已经紧握在右手上,整个人迅速朝着内院掠去; 这时,脚边一道黑影如闪电闪过,十五已经在前面带路,虞杳紧随其后就闪身来到内院门口,也就是她大哥大嫂一家刚来时住的小院拱门处; 猛的,前面快如闪电的十五一个急刹车,在虞杳还没来得及停稳时,就见它原地一跃,两只前爪的弯钩指甲如一把把锋利的小铁钩,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幽冷的光芒,带着雷霆之速朝着拱门后面挥去; “小心——” 果然,拱门后传来男子紧张的提醒声。 接着,十五落地,迅速又一个弹跳出击,落后几步的虞杳立即上前,心里知道,一墙之隔最少有两个人; 当她横着匕首,突然摸进去要给角落里的黑影致命一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公子,是属下!” 是方英的声音! 虽然停下攻击,但虞杳依旧手握着匕首,浑身戒备的出声问; “方英?” “公子,是属下!” 方英说着,立马从角落里出来,可十五依旧不依不饶,从廊下的台阶上再次腾空而起,挥舞着锋利的小爪子朝着方英面门而来; “十五,是自己人!” 虞杳才喊完,就见腾空而起的食物立马收起‘武器’,挥舞着猫猫拳‘邦邦’两下,砸到侧着身子的方英肩膀上; 然后帅气落地,仰起头看了方英和角落里的另一道黑影一眼,便过去贴着虞杳的腿不动,实则随时观察对面两人的举动。 这时,角落里的黑影笑着道; “小东西,真灵性!” 这声音…… 虞杳浑身一僵,满目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道黑影,而后放下横在胸前的匕首,试探着叫道; “祖……祖父,是您吗?” “六儿,是祖父!” 只五个字,让虞杳眼眶不由发胀,眼泪不由自主的冒出来,迅速将匕首收好,上前就一把抱住朝她来的身影; “祖父,六儿好想您!” 这是虞杳最纯粹,最发自内心的话; 因为,在这个世界,祖父是给她关爱最多的人! 第三百三十二回睡意全无 “好孩子,苦了你了!” 神武侯忍着满腔激动,搂着怀里的虞杳肩膀,轻拍着低声道。 激动过后的虞杳,不好意思的放开神武侯,这才抬起头笑道; “孙儿不苦,倒是祖父劳心费神,极为辛苦!” 说着,看了眼黑漆漆的四周,虞杳才想起他们还站在院中,便拉着神武侯的大手道; “祖父,咱们屋里说!” “好——” 也想看看快一年未见的孙女儿如今模样的神武侯,没有拒绝,任由那只小手牵着他出了拱门,朝着朝前面的书房而去; 后面跟着方英,以及依旧不放心的十五! 进了书房,虞杳点亮灯,就见神武侯身披黑色羊皮大氅,穿着很平常,但是那双锐利的双眼,此时带着欢喜、欣慰、仔细打量着他心心念念的孙儿; 身穿白色羊皮袄子的虞杳,朝他露出一个甜甜而又欢喜的笑容,便拉开主位的椅子,上前扶着神武侯道; “祖父快请坐!” 说着,又看了眼门口的方英,便也客气招呼; “方护卫一路辛苦,你也进来坐!” 方英点点头,在十五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抬脚迈入书房门槛,在右侧的下位坐下。 虞杳连忙又摸了摸小铜炉上的水壶,见水已经凉透,便看着神武侯道; “祖父您坐着,孙儿先去烧壶热茶!” “公子,属下去!” 闻言,方英立即起身,接过虞杳手中的铜壶转身出去,直奔前院的厨房; 毕竟,他的这里也生活过一段时间,各处都熟悉! “我六儿,比你兄长们出息多了!!” 看着忙前忙后的孙女儿,神武侯满眼骄傲,且毫不吝啬的夸赞。 闻言,虞杳赶紧笑着调侃; “这话,祖父在孙儿面前说说便罢了,千万不可在四个哥哥面前说,免得他们心里难过!” 当即,神武侯忍不住大笑出声,心情极好道; “是该让他们心里难受一番,不然哪能当好兄长!” “四位哥哥可是极好的,只是比孙儿差一点点而已!” 虞杳调皮机灵的话,再次逗的神武侯大笑不止,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 这时,虞杳才想起正事来,连忙道; “里面的床榻不曾有人睡过,祖父先歇息会儿,孙儿去给您煮点吃的,等您吃饱歇好,孙儿再与您细说。” 一路来没有吃一口热乎食物的神武侯,闻言也没拒绝,便点头道; “正好,祖父尝尝我六儿的手艺!” 不矫情,又极为敞亮的神武侯比任何人都好相处,且让人心里极为自在舒坦,虞杳扶着他进了书房内间,并去自己房里端来碳盆,安顿好一切后,虞杳这才转身出去。 厨房的灯早已被方英点亮,动静也惊醒了警惕性极高的架炎,秦沐二人,两人刚进厨房,就见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坐在灶台前烧火; 灶膛内闪烁不定的火光,照在他那张侧脸上让人更加看不清长相; 于是,秦沐,架炎二人便以为偷摸进来的‘胆大之徒’,冷着脸刚要上前,身后传来虞杳的声音; “你们也醒了?” 同时,在灶前烧火的方英,转头看向门口,六目对视,秦沐,架炎二人终于放松下来,便对虞杳道; “公子,您这是……” 秦沐满眼不解,方英三更半夜偷偷回来,坐在灶房烧火能理解; 毕竟,他也是要吃喝的! 可他家公子大半夜的来灶房,又是为哪般? 这时,方英起身上前,朝秦沐和架炎点点头,便同虞杳道; “公子,您去陪……大人,属下来?” 一旁的架炎一愣,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方英,用眼神询问,‘大人’可是他心中所想的那般! 方英轻点了点头,便证实了他的猜测,架炎整个人激动的愣在原地。 而秦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心里也对方英口中的‘大人’表示好奇。 虞杳却摇摇头,看了眼疑惑不解的秦沐,便笑着道; “无妨,我亲自给祖父煮!” 说着,虞杳边挽袖子边上前打开柜橱,查看里面有什么现成的食材; 而身后的秦沐,则被虞杳那声‘祖父’惊的回不过神里,同时也知道,这位老太爷,身份定不一般! 虞杳见柜子里还有一些饼丝,以及煮熟的羊肉,便打算做简单好吃的羊肉汤饼给神武侯吃,拿出食材的同时,不由抬头问方英; “方护卫,你们一行几人陪祖父一起来的?” “回六公子,属下四人全来了!” 方英话落,元化的身影出现在灶房门口,并恭敬同她行礼; “属下元化,见过六公子!” “元护卫免礼!” 而后,虞杳边忙碌边扭头吩咐秦沐; “秦总管,麻烦你去后院砍一颗白菜,再割一点儿韭菜来!” “是——” 秦沐立即转身往外走,元化也跟了上去; “属下陪秦总管一起!” 说着,两人并肩朝后院而去,听到动静出来的香姑,见秦沐三更半夜朝后院而去,连忙低声问; “秦总管,可是出了何事?” 要不然大晚上的,前院灯火通明,厨房还有说话声! “无事!” 秦沐留下两个字,带着元化从侧门进去,直接去了后面的菜地,跟在后面的巴月连忙拉着香姑的手低声道; “香姐姐,咱们先去灶房看看!” “走——” 二人立即朝灯火通明,隐隐传来说话声的灶房而去; 才一踏进门槛儿,就见架炎帮忙切肉,好久不见的方英坐在灶前烧火,而她们心里哪哪都好的公子,竟然挽起袖子,在灶上忙碌着煮什么! 瞬间,香姑,巴月二人冲上去,急忙就道; “公子,奴婢来,您饿了说一声便是,怎的自己动起手来?” 香姑说着就要抢虞杳手中的筷子,却被轻松躲了过去,并笑着道; “你们去睡吧,我来!” 香姑…… 公子下厨,丫鬟睡觉,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一旁的巴月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很没道理,并弱弱的开口; “公子,还是奴婢来吧!” 再一次被虞杳果断的拒绝; “不用,你们回去睡觉!” 香姑,巴月…… 这叫她们如何睡得着? 反正大家都在这里,睡意全无的香姑,巴月,也一起帮忙…… 第三百三十三回震惊不已 用蒜末呛了锅底的清汤煮沸后,虞杳放入筋道而柔软的饼丝,白菜丝,再次开锅后放盐,尝完咸淡儿,倒入满满一大碗熟羊肉片,和韭菜碎,大铁勺搅和均匀,一锅香气扑鼻的羊汤饼丝就完成,光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虞杳先盛出一大碗放入托盘,让后吩咐香姑和巴月; “再盛四碗一起端过去!” 方英却起身道; “公子,属下们在这里吃就好!” “也好!” 反正都在自己家,他们怎么自在怎么来,虞杳没再多说什么,端着托盘就出了厨房。 这时,听到动静的见微道长也出来了,见虞杳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饼要往内院而去,吞了吞口水就上前问; “公子,您这是……” “给祖父他老人家煮点儿吃的。” 说完,虞杳看了看天色,已经快五更天了,他们定是不会再睡了,便对见微道长,和刚从厨房出来的秦沐道; “二位一同前去见见家祖父吧!” 秦沐和见微立即对视一眼,便齐声道; “是——” 于是,二人跟在后面虞杳后面,心情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到内院书房门口; 里面灯火通明,熟悉的林云志守在门口,见到虞杳立即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林护卫免礼,祖父可有事在忙?” 同秦沐,见微道长点头打完招呼的林云志,立即回道; “江连希在里面,公子请进!” 说着,林云志又对秦沐,见微道长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立即还礼,便跟着虞杳进了书房。 踏进书房门,一身普通灰色长袍,气势不怒自威,神色严肃,眼中却带着满满笑意盯着虞杳的神武侯,让见微道长和秦沐一愣,立即感受到一股来自强者的气势,不等二人开口,就听他笑着道; “六儿给祖父煮了何好吃食?闻着味道极好!” 虞杳上前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摆在神武侯面前,便笑着说; “一碗普通的羊肉汤饼而已,祖父先垫垫肚子,天亮孙儿再给您置办好吃食!” 神武侯却笑的一脸满,拿起筷子说; “羊肉汤饼就极好,想我们在军中,几个月见不着荤腥儿也是常有的事!” ‘军中’二字再次让见微和秦沐心头震惊,却全面色不改的站在那里,虞杳这才开口道; “祖父,这二位……” “这二位,想必就是你在信中常提到的见微道长,和秦沐吧?” 神武侯吃了一筷子羊肉,一脸享受的笑着打断虞杳的话,盯着见微道长和秦沐笑说。 两人立即上前恭敬行礼; “贫道见过老大人!” “属下见过大人!” 神武侯手拿筷子,盯着二人仔细打量一番,便笑道; “二位免礼!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二位帮衬我六儿才是!” “贫道不敢,遇上公子是贫道之幸!” “为公子效力乃属下之责,不敢当大人的谢!” 二人说完,虞杳这才看着角落里的江连希道; “这里有我,江护卫与林护卫去灶房吃饭吧!” 角落里暗处的江连希看了一眼神武侯,听他道; “六公子煮的汤饼味道极好,你们下去吃吧!” “是,侯爷!” 说着,江连希就退了出去,不想这声‘侯爷’给见微道长,和秦沐,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两人目瞪口呆,抬头看了眼首位没有任何架子,正在埋头大吃的神武侯,立即道; “贫道告退,老大人请慢用!” “属下告退!” 神武侯爽快的抬手道; “回头老夫再与你们聊!” “是——” 二人从书房退出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竟有种恍若梦游的感觉,但俩人谁都没说什么,直接回到前院堂厅,想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书房内,虞杳伺候神武侯吃完,又给他倒了一杯参茶,便坐在下首问; “祖父,您怎么突然来了不归城,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神武侯侯喝了两口参茶,放下茶杯子便道; “南边不太安宁,恐怕要起战乱,老夫心有不安,便前来看看你,再者……” 说着,神武侯看了眼外面,见方英守在门口,便又道; “本侯既然接管凉州,自然要前来安顿一番,有些事也想与你当面商议!” 与她商议? 虞杳心中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肯定是和虞家有关的事,便乖巧的点点头,头主动道; “祖母前几日被我送去了关外,那里更安全,祖父若是时间宽裕,回头去关外看看祖母也好!” 神武侯喝了口参茶,便捋着胡须道; “本侯这趟前来,除了亲信不曾有任何外人知晓,此事再说!” 反正老妻安全,看与不看倒是不着急! 神武侯想着就打了个哈欠,满肚子话要说的虞杳,立即起身; “隔壁院子已经收拾好了,祖父先去歇息,其他事等您歇好了咱们再说!” 乏累的神武侯也没推辞,起身就看着虞杳笑说; “也好,反正老夫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离开!” 于是,虞杳带神武侯来到秋华院主屋,看着已经铺好的床铺、打好的热水、燃起的火盆、以及准备好的茶水,便道; “祖父早些歇息,孙儿就不打扰了!” “六儿也去歇息!” 虞杳退出来带上门,便对院里的四卫道; “你们就去原来的住处歇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放心,这里有人守着!” 四卫知道这里很安全,便齐声道; “是——” 四人退下,虞杳看了一眼四周,见十五颠颠儿的从暗处走来,弯腰抱起它就亲了两口; “乖宝贝,好样的!” 十五蹭了蹭她的脸,显然对这夸赞很是受用。 虞杳开心的抱着它又小声道; “里面的是祖父,记住了,下回不要认错了!” 十五看了一眼主屋紧闭的门,便窝在虞杳怀里不动。 从秋华院出来,架炎已经在院门口侯着,看见虞杳就上前道; “公子去歇息,这里属下守着!” “好,辛苦你了!” “公子见外!” 虞杳点点头便抱着十五回房,将它安置在被窝,也没有再睡的打算,穿好衣服便出门,朝前院而去,见香姑和巴月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 俩人看见去而复返的虞杳,连忙道; “公子再去睡会儿,奴婢们会给老太爷准备早食的!” 香姑说着,心里却猜测老太爷到底好不好伺候! 虞杳给她们说了一下神武侯的口味和喜好,见天快亮了,洗漱一番,就带着秦沐出门,亲自去集市采购食材…… 第三百三十四回感激不尽 待天大亮,采购完食材的虞杳,想着庞鸣他们可能已经起了,便又拐去吉祥客栈,想把去文武拉货的事商量妥当; 毕竟,接下来她会很忙,抽不出时间再专门来一趟! 不想,在客栈一楼遇到了正下楼的庞鸣,苏俊,谷枫三人; “小公子,秦大哥早!” 庞鸣的八师弟——谷枫,第一个看到进门来的虞杳和秦沐,三两步下了台阶,上前就笑着打招呼; 他本就长相英俊,性格开朗,说话幽默,此时满脸带笑,大眼弯弯,让人甚有好感。 虞杳露出笑容回道; “三位晨安!” 庞鸣看了两眼虞杳,心里清楚她一大早过来,定是有什么要紧是与他商量,便直接问; “小公子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听这话,一旁的苏俊,谷枫二人也不由盯着虞杳,就听她客气道; “吩咐不敢当,不过是有要紧事与几位商量。” 话音落,客栈的掌柜——邵吉祥,恰好从后堂出来,抬头就看着正面对着他而站的虞杳,些许诧异后,忙拍了拍衣袍,满脸笑容热情上前打招呼; “我说一早房顶有喜鹊叫唤个不停,原来是小公子贵临,快快请坐!” 邵掌柜说着就拉开旁边的椅子,弯腰恭请虞杳落坐。 见此虞杳也格外客气有礼,笑道; “邵掌柜有礼,喜鹊在你屋顶叫,定是给你叫财,在下祝邵掌柜生意兴隆,八方来财!” 好话谁不爱听? 听到虞杳这番话,可把邵掌柜乐坏了,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 “借小公子吉言,邵某感激不尽!” 邵掌柜说着,就提起一旁给自己准备的上好茶,就要给虞杳斟茶; “邵掌柜,客栈可有早食吃?” 邵掌柜倒茶的动作一顿,立即笑回; “有有,小公子要吃何早食吩咐一声便是,邵某让灶上给您准备!” “有什么上什么,劳烦邵掌柜给咱们一间包间好说话。” 不想上楼打扰其他人的虞杳,便想在楼下商谈,听这话,邵掌柜立即打开柜台后面的一间小包间,热情道; “这里清净,平时都是鄙人待客用的,小公子不嫌弃便将就一番!” “多谢邵掌柜!” 虞杳道完谢,就带头进了小包间,他们五人坐下后,刚出锅的粥,小菜,以及肉饼就被邵掌柜亲自送上来; “几位慢用,缺什么只管吩咐!” 邵掌柜说着就退出去,还贴心的带上小包间儿的门。 虞杳和几人边吃边聊; “如今码头开放,从常青到文武水路更便捷省事,以后你们可从文武直接拉货送到这里,不知几位可有异议?” 闻言,庞鸣停下筷子,盯着虞杳道; “小公子可是在文武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庞鸣的话让苏俊,谷枫想起来时,虞杳先一步的事,便知道她定是去文武办了这事,心里佩服的同时,也扭头看向庞鸣。 “既然小公子已打点好一切,咱们从文武拉货,倒是省时省力不少,自然没有异议的,不过……” 不等庞鸣说出后话,虞杳便笑着打断; “费用和之前一样。” “这怎的成?从文武来往于此,可比常青省了不少路程时间,费用自然要减的,不然庞某心中不安!” 见庞鸣说的一脸严肃,虞杳想了想便说; “之前说好的不变,若庞大哥觉得过意不去,你们回程时顺便帮我带几车货不就行了吗!” “货咱们定是帮公子带的,只是……” “小公子仁义,他既然这般说那就这般算,七师兄何必计较这些!” 见庞鸣还要说什么,谷枫就开口打断,这事也就这么罢了,虞杳的好他们只能记在心里。 想了想,虞杳又问; “随着粮食价格上涨,接下来可能路上不会太平,要不要我的人随行帮忙?” 这事虞杳却有此打算,但是还要征求一番庞鸣等人的意见,免得他们多心。 见识过虞杳和柯丞厉害的庞鸣,瞬间一愣,看了眼对面的苏俊,谷枫,见二人一同点头,便扭头道; “若是有公子的人一同随行,那再好不过!” 就像虞杳刚才所说,随着粮食价值价格上涨,这一路也越发不太平,他们几人的拳脚功夫虽然还算可以,但若遇上像上次那样数量极多的土匪,还是有些疲于应付; 所以,有一两个高手同行,便可万无一失! “好,回头我派两人过来,与你们一起出发。” 庞鸣感激的起身再次道谢; “庞某多谢小公子!不过,我们决定明日一早就出发,届时公子要带的货物,我们也一起捎走!” “好,回去我让他们收整,明日一早你们直接去铺子里拉货就行!” 说完,虞杳想了想又道; “文武的仓房极大,没货时车马可以停在仓房,你们可乘船回常青,到日子再与货船一同回文武,这样既方便又省事,你们来去也自由。” 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着道; “还是小公子考虑周到,这样一来,倒是省的我们车马劳顿了!” “正是!” 谷枫也满笑意跟着点头,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合作模式。 说完正事,早饭也吃结束,还有事要忙的虞杳便起身告辞,不想从包间出来,就见一侍从从楼上下来,看见庞鸣三人就上前热情打招呼; “小侍见过庞公子,苏公子,谷公子!” 这侍从,正是萧鹿云的书童——萧美。 “萧侍童有礼!” 庞鸣笑着抱拳回了一礼,见萧美用陌生眼神打量虞杳,就忍不住介绍道; “这位小公子,正是前夜送你们来此,那位刘好人的家主。” ‘刘好人’,自然是刘蒙了! 闻言,萧美一愣,盯着虞杳看了一眼,立即就跪下; “奴多谢小公子相助之恩,请公子受奴一拜!” 说着就要磕头,虞杳一个眼神,手劲非凡的秦沐,却上前一把就将人提了起来! 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萧美,感觉自己好像腾空而起,满脸呆愣,抬头一看,见面色严肃,身壮如铁塔般的秦沐,正如拎小鸡崽一般,轻松提着他! 感激之情瞬间全无,萧美尴尬又恐慌,荡了荡自己离开地面的双腿,盯着秦沐结结巴巴小声道; “这……这位好汉,可否请您……放下奴下来?” 庞鸣…… 秦总管强的让他自卑! 苏俊…… 这力气够大! 谷枫…… 好羡慕! 虞杳却有些绷不住,看着被秦沐松开,弱小又可怜的萧美,抽了抽嘴角便转移话题; “你家公子可好些?” “多谢小公子关怀,我家公子好多了!” 说着,虞杳看了一眼旁边的邵掌柜道; “安心住着,照顾好你家公子,有什么困难只管同邵掌柜说。” 一听虞杳这话,邵掌柜连忙笑着表态; “小公子说的没错,你家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吃喝穿用,以及请大夫之事随时支会,千万莫要客气!” 一路来吃了不少苦头的萧美,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并弯腰道谢; “奴……替我家公子多谢小公子,多谢掌柜,大恩永记于心!” 虞杳点点头,又叮嘱一番邵掌柜,便带着秦沐,在几人目送下离开…… 第三百三十五回满心激动 虞杳到家,发现二哥——虞战南,和三哥虞望西,竟一起回来了! “六弟,一大早你去了何处?” 才进门的虞战南问着,上前接过虞杳的东西,扒拉开一看,是两只剥了皮的野兔,扭头,又见秦沐扛着整头处理的的羊进来; “二公子,三公子!” “秦总管辛苦!” 虞战南才与秦沐打完招呼,一旁的虞望西就笑问虞杳; “六弟猜到我与二哥今日回来,就准备了这般多的好肉!” 一听这话,虞杳就知道二人还不知晓祖父到来的事,虽也不说,就笑着问; “二哥怎么与三哥一起回来了?” 问话间,虞杳来到厨房,看着秦沐将肉放好,检查了一番食材,放下篮子的虞战南,从灶上的盆儿里拿起一个刚出锅的肉饼边大口吃边说; “你让人在城外等着,说是不让我露脸,昨夜我便拐去庄子,正好和三弟在庄子过夜,今晨早早便进了城。” 虞战南说完,就见虞杳提起菜篮子往出走,赶紧问; “六弟这又去做甚?” “去摘点儿菜!” 一听这话,后面的虞望西看了眼满厨房的好菜好肉,疑惑跟了出去追问; “可是咱府上有喜事不成?” 提着篮子迈进侧院门的虞杳回头笑笑,依旧没有要说的打算,还故意吊两人的胃口; “确实有大喜事!” “何来之喜?” 虞战南问完,拿着手中吃的还剩一小半的肉饼,就盯着虞杳打量,那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以及怀疑,看的人无语至极,虞杳当即道; “二哥不要乱想!” 虞战南尴尬的笑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咬了一口肉饼子又问; “难不成六弟又发财了?” 可是,看样子又不像! 再说,发财这等小事,实在不值得虞杳这般费心费力,还一大早的亲自去买食材,定是什么别的大好事! 边走边认真琢磨的虞战南,虞望西两兄弟,直到进了大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被里面绿汪汪,水灵灵的青菜给迷了眼,满心都是欢喜的扑上去,这个摸一下,那个看一下,比看到什么绝世美人儿还要兴奋! 比如,盯着一颗大白菜又摸又拍的虞战南,硬朗帅气的脸上荡漾着欢喜笑容,就像找到心仪的姑娘一般,扭头问虞杳; “六弟这个要不要带回去?” 见他满眼期待,不打算砍白菜的虞杳便点头; “可以……” “咔嚓……” 话还没说完,水灵灵的白菜就被二哥干净利落,帅气的一把拧了下来,且片也未损。 许是拧白菜的感觉太爽,虞战南有些上瘾,又盯着脚下一颗更大的说; “咱们这么多人,一颗肯定不够,不然再来一颗?” 虞杳…… 随他吧! 反正白菜放得住! “好——” “咔嚓……” 又一颗白菜被拧了下来,成双成对被虞战南抱在怀里,都不舍得放下。 虞杳割了几把韭菜,往里走,就见虞望西已经拿着一根儿啃,好牙口配上嫩黄瓜,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让人不由跟着吞口水,虞战南也上前,顺手摘了一根儿,擦都不擦就吃了起来。 他们吃他们的,虞杳伸手就要摘几根黄瓜,想要拌个爽口的凉菜,却被两兄弟抢先; “六弟,我来!” “六弟,三哥来!” 好吧! 虞杳只好走开,但忍不住叮嘱一番; “摘六七根儿就行,随吃随摘!” 虞望西赶紧开口保证; “放心,不会多摘的!” 虞杳便又前去看萝卜,见成人手臂粗的绿头萝卜长得极其水嫩,刚蹲下,抱着白菜,双手拿着六根儿黄瓜的虞战南赶紧上前,将所有的菜一股脑塞进篮子,便笑道; “这事儿还是二哥来!” 说着,一把就拧出两个大萝卜来,见虞杳没说话,三两下有拧出五根才问; “六弟,够了没,不够二哥……” “够了!” 再拧下去萝卜都要被拧光了! 虞杳才起身,虞望西怀里抱着七八根儿黄瓜上前,就笑着说; “六弟,三哥不小心摘多了!不过没关系,这青瓜很是清脆爽口,这样生吃我一口气就能吃三五根!” 说着,将怀里的黄瓜塞进已经装满的菜篮子里,顺便又拿起一根儿咬了起来。 虞杳…… 照他这吃法,那两杠黄瓜一会儿能被他炫完! 虞战南提着塞的满满的菜篮子,跟着虞杳又来到里面,又挖了一把小葱,砍了一颗芥菜,就来到最里面的角落里看那几颗土豆儿; 叶子绿油油,茎秆也很肥壮,长势极好,且下面见微道长已经培了土堆,应该能长出土豆的! 虞杳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几株土豆的长势,虞战南就上前问; “六弟,这个要拔吗?” 说着,就伸手朝着土豆儿苗而去,虞杳吓得一把抓住他的大手,并极其严肃道; “这个不用!” 察觉自己语气太过着急,虞战南一脸懵,虞杳这才松开他的手解释道; “二哥,这个东西不能动!” 闻言,后面的虞望西立马凑上来,仔细盯着土豆株苗打量一番,便正色问; “难不成有毒?” 虞杳摇摇头道; “没有,但这东西是宝贝……” “宝贝?能入药?” 虞战南彻底被吊起好奇心,蹲在虞杳身旁仔细观察起来; 可左看右看,他也没看出哪里宝贝! 无奈,虞杳不得不详细解释; “这是一种食物,若能培种成功,以后就不用担心饿肚子……” “是谷类?” 虞望西忍不住开口打断。 虞杳却正色道; “土豆不是谷物,它的果实在根部,成熟后可作为蔬菜也可作为主食,最重要的是,它产量很高!” 不知道能不能育种成功,所以虞杳也不敢用现在的产量衡量,更不敢夸下海口,俩兄弟听了也没往心里去,‘产量很高’这四个字自然也没当回事!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土豆儿长得挺好,虞杳便放心,这才带着满载而获的两个哥哥出了大棚。 两人提的提,抱的抱,将新鲜采摘的蔬菜送到厨房,正要去堂厅和虞杳商量正事时,被内院出来的神武侯惊的愣在原地; 神武侯一出来,就见两个孙子愣愣站在原地,盯着自己不言不语,就忍不住板着脸呵斥; “怎的?不认识老子了?” 两人瞬间回神,满心激动的原地下跪,磕头行礼; “孙儿战南,拜见祖父!” “孙儿望西,拜见祖父!” 第三百三十六回突然惊喜 神武侯上前一手拉起一个,然后盯着虞战南仔细打量一番,便笑问; “身子怎样?” “多谢祖父挂怀,孙儿身子早已痊愈!” 说着,性格外向的虞战南,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神武侯,脑袋搭在祖父肩膀上哽咽道; “祖父,孙儿甚是想念您?” 有点儿不自在的神武侯,想到差点儿就失去这个孙子,便抬起手拍了拍虞战南的后背低声道; “你……平安无事就好!” 虞战南脑袋在祖父肩膀蹭了蹭,立即松开退后两步,便笑着抱怨; “祖父来怎的不提前说一声?孙儿们好前去迎接一番才是!” “兔崽子,这是抱怨老子没给你提前打招呼?” 虞战南赶紧陪笑道; “孙儿不敢,只是没前去迎接祖父,心里愧疚难安!” 这时,虞望西也笑着上前; “二哥说的没错,祖父前来孙儿合该出城迎接的,难不成祖父只悄悄通知了六儿,单单瞒着我们兄弟四人不成?” 提着茶壶从厨房出来的虞杳,听到这话不干了; “三哥可不许冤枉人,此事我也不知晓的!再说,祖父向来最是公正,这件事上他老人家一视同仁!” 瞬间,神武侯满脸笑容看着虞杳,面前的两个孙子就不香了! 虞杳笑着对他道; “祖父,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人老了瞌睡少,睡饱就睡不着了!” 虞杳点点头又道; “祖父,咱们去堂厅边吃茶边聊!” 说着,提着茶壶带着神武侯进去堂厅,后面被彻底忽视的两人笑笑也跟上去。 祖孙四人才坐下,见微道长、秦沐、刘蒙、木同几人就进来,同神武侯问安; “问老太爷安!” “都坐,自个儿人莫要见外!” 几人忐忑不安的坐下,虞杳给神武侯倒上茶,看着木同道; “运往常青的货物今日整出来,镖局的人明日一早就启程!” “是,属下今日一定整出来,还请公子放心!” 说着,木同起身与神武侯等人行礼,而后就去了铺子。 原打算一早就出发的秦沐,见虞杳没开口,他也没吱声,坐在下面陪着吃茶闲聊; 这时候,神武侯却笑着开口了; “秦管事近日可是要外出购马?” 虞杳一愣,看了眼秦沐,他便起身恭敬回话; “回老太爷,属下是想这两日出发的。” “此事且等等!” 神武侯说完,便示意秦沐坐下,便看着一脸疑惑的虞杳,和一旁两个孙子道; “过几日有一批好马会运到这里,届时,就让秦总管前去接应。” 一批好马? 这是什么意思? 虞杳在其他几人的疑惑下,便看着神武侯问; “祖父,这是何意?” 神武和捋捋胡须,扫了几人一眼便; “鄱芜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他们的人也在四处买马,本侯只是不想便宜他们而已!” “再说,祖父前来,总要给我六儿见面礼的!” 好吗! 这手笔真够大的! 一旁的虞战南,和虞望西两兄弟彻底没话说! 同时也知道,这事他们羡慕不来的! 不过,作为兄长,他们也替虞杳开心! 而下手的见微道长,秦沐,刘蒙三人,在听到神武侯的这番话,已经震惊到连大气都不敢喘。 战事? 看来,这样的太平日子没几天了! “祖父,那您……” “你只管收着,莫要多想,其余之事,本侯自有章法!” 看出虞杳担心的神武侯,连忙笑着安抚,而后看了眼见微三人,便直言道; “既然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本侯便无所顾忌的直言了!” 神武侯的话还是让见微和秦沐几人心惊胆战,也清楚接下来的事定不是他们能听的,想着要不要起身退下时,就听虞杳道; “祖父放心,他们都是孙儿最信任之人!” 一句‘最信任之人’,让见微,秦沐,刘蒙三人的心一颤,内心涌起深深感激,又无比荣幸能得到这份让他们用一生报答的信任! “陛下让本侯统领南川,凉州之地,目前南川已经准备就绪,就差凉州之地了!” 说起凉州,神武侯头疼的直叹气。 而见微三人,也终于知道神武侯的真正身份,满目诧异抬头盯着他,而后又看向虞杳,最后低头不语,但是心里的惊骇,却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那祖父打算如何解决?” 神武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看着虞杳道; “本侯看几日再说!” 这里没兵没卒,神武侯手里只拿着朝廷的一点拨款,想要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军队,配备武器,马匹,以及粮草,难度可想而知! “祖父先不露面也好!” 说着,虞杳就想起被她遗忘了几日的汲貆,看了眼虞战南,便同神武侯道; “祖父,与假关内侯有牵扯,且差点杀了二哥的人,眼下夜正在不归城!” 闻言,虞战南一愣,猛的起身盯着虞杳问; “你怎么认识他?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见虞战南浑身紧张的盯着自己,虞杳笑着安慰; “二哥不用担心,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起码目前不知!” 虞战南这才缓缓坐回去,看着虞杳低声道; “原来,你让人在城外等我,特意提醒不要露面,就是怕被他发现?” “正是!” 虞战南不由得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想了想,便还是不放心的追问; “你怎么认识他?又怎么知道是他伤了我?” 这话说来就长了,虞杳想了想,组织一番语言后便回道; “二哥还没到不归城时,我从新罗回来的路上第一次见他,之后,在常青多次见他,这次更是在半路遇到他,才得知他也来不归城,对了,他叫汲貆!” “没错,就是他!” 虞战南咬着牙道,见他如此表情,虞杳愧疚道; “二哥对不起,我原想着杀了替你报仇的,可是发现他和常州知府勾结,并运送大量粮财去鄱芜,且他身份好像和鄱芜皇室有牵扯,为了弄清楚背后的事情,便没有动手!” 见虞杳一脸愧疚,神武侯立即就心疼安慰; “六儿做的没错,此事就该这样为大局着想,至于报仇,晚一些又何妨?反正他又跑不掉!” 说完,神武侯板着脸看了一眼二孙子。 虞战南…… 他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见微,秦沐,刘蒙…… 侯爷,好像有点不讲理?? 最淡定的就属虞望西,见怪不怪的看了眼自家二哥,然后又淡定的吃茶看戏,一点儿都不带惊讶的…… 第三百三十七回信守承诺 “公子,这是下面灶房刚煮好的热粥,邵掌柜特意叮嘱给你加了肉糜,您趁热吃!” 吉祥客栈二楼的一间上房内,萧美端着一碗肉糜粥,红着双眼,脸上堆满笑容,对着靠在床头,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的萧鹿云说。 然而,萧鹿云却一动不动,盯着萧美双通红的双眼看了几眼,便满心自责道; “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是不是有人又为难你了?” 端着热粥碗的萧美一愣,才想起刚才在楼下哭过一回,此时双眼定是红的,他家公子不免多想,便笑着解释; “公子误会,邵掌柜为人极好,也并未曾有人为难奴,只是刚才去灶房给公子熬药时,在楼下碰到了刘好人的主家,也就是前夜的那位小公子。” 听闻此言,身体虚弱的萧鹿云缓缓坐直身子,盯着萧美道; “那位小公子来了客栈?” “没错,好像是来找庞公子他们的。” 不知怎么的,那夜虽然昏暗,可萧鹿云只觉得那道瘦小的背影无比熟悉,熟悉到让他昏睡之际都忘不了,只要一想起,心都跟着一颤,便不由盯着萧美又问; “那你可有代我感谢与他?” 萧美笑了笑便道; “公子放心,奴已代公子谢过小公子了,只是奴磕头时,被小公子的护卫拦住了!” 说着,萧美不由回想起身体强壮,力气奇大无比的秦沐,满眼都是敬佩之色。 萧鹿云满意的点点头,又缓缓靠回床头,心中又疑问道; “那你可知那位小公子的名讳?” 救过自己的恩人,萧鹿云自然想要知其尊姓大名,更别说,他对此人还有种无法控制的怪异感觉! 萧美一愣,便看着萧鹿云自责道; “公子,奴忘了问了,要不奴去问问庞公子他们,或者邵掌柜,不然……” “罢了,我们之与这位小公子而言,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名讳自然是不能随意告知于外人的!” 萧鹿云说完就低咳了两声,心里莫名一股失落涌起,让他猝不及防,毫无头绪,同时又有股不甘隐隐作祟,闹的他不得踏实,最终还是忍不住又问; “那邵掌柜与庞公子他们,是如何称呼那位小公子的?” 萧美搅了搅手里的烫粥,想也没想就答; “小公子。” “对——” “是小公子!” “就是小公子,我没问旁人!” 萧鹿云有些微恼,觉得萧美听不懂人话。 可萧美也无奈,觉得他家公子可能病坏了,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儿来,便无比认真又说一遍; “公子,是小公子啊!” “本公子是说……” 面带怒容的萧鹿云直起身子,话说一半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便一脸尴尬又缓缓靠回去,不确定的又问; “邵掌柜他们,也是称呼那位公子为‘小公子’?” “嗯,所以奴也跟着这般称呼!” 说完,萧美又用勺子搅了几下碗里的肉糜粥,见不烫了,就舀了一勺伸前去催促道; “公子快点儿吃,若不粥凉了有腥味!” 因为,他家公子最是闻不得腥膻之味。 心里想事的萧鹿云配合张开嘴,任由萧美一勺一勺的喂着吃完整碗粥,又喝了一碗药,这才又躺下,可满脑子都是月光下的那道熟悉背影,连带着梦里都是…… …… 京城 尧安帝埋头奏折中,连喝茶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有时还要熬个大半夜,简直将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演绎到极致! 朝会后,连着批阅一个多时辰奏折的尧安帝,终于被叶茗的到来被迫停笔; “属下叩拜陛下!” 尧安帝捏了捏酸胀的山根,便冷声道; “免礼!” 叶茗起身,掏出两本账册,由徐寅呈于御案,尧安帝仔细翻看了几页,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恐怖,眼下青黑,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盯着叶茗道; “你从何处查获这账本儿?” 叶茗想了想,还是遵守承诺,便对尧安帝道; “属下从廖谭与书房的暗格拿到的!” 暗格是虞杳告诉叶茗的,后来他亲自去廖谭与去书房找到暗格,并开启查看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不得撒谎。 尧安帝再次翻看了几页另一本账,便对叶茗道; “廖谭与在闹市处五马分尸之刑,与其有牵扯之人一律处斩,不得放过一人!” 一听‘不得放过一人’这话,叶茗头皮发麻,心头发颤,知道有些事不能隐瞒,便如实道; “陛下恕罪,属下因有人检举廖谭与的恶行,而答应他放过被廖谭与强抢的五名女子,此事属下事先未禀奏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听到这话,立在一旁的徐寅悄悄抬起头,担心的看了一眼叶茗,心想; 暗卫首领怎么会犯这种错? 然而,听到这话的尧安帝却出奇的冷静,那双瑞凤眼闪烁几番,便冷冷问; “何人检举?” 叶茗立即恭敬回道; “回陛下,只是常青城一普通行商之人,因看不惯廖谭与贪赃枉法,强抢民女,胡乱收税,便举报了他!” 倒是合情合理,尧安帝沉思片刻没再多问,而是冷眼盯着叶茗道; “除了那五名女子以外,其余人可都被收押?” “回陛下,除了被廖谭与抢来的那五名女子以外,其余人都被收押在常青大牢,由暗卫看守。” 说着,叶茗又掏出一张纸,徐寅立即上前接过,转身就呈给尧安帝; “这是廖府的所有女眷,亲属,下人,以及有牵扯之人的名单。” 一张大纸上面,满满当当写着二百来个人名,尧安帝冷冷盯着廖谭与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快速扫了几眼这些名字,就将纸张丢置在旁,冷声道; “所有人处斩,不得再有失误!” “是,属下领命!” 这件事有惊无险的过去,叶茗正要退下时,尧安帝又道; “刘翰可老实?” “回陛下,目前看还算安分!” “那逃走的鄱芜探子,全力追捕。” “是,属下会让人继续追查!” 叶茗说完,见尧安帝摆摆手,他立即退了出来; 直到殿外,才发现后背湿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兄长——叶开,步履匆匆,面色严肃的从远处走来,叶茗立即上前想要聊几句,却被无视。 当即,叶茗就知道发生了大事,抬步朝宫外走去,生怕被迁怒…… 第三百三十八回帝王之难 “砰——” “看来,是朕太过仁慈!” 大殿内传出器皿摔裂的声音,吓得守在大殿外的宫卫,和太监们虎躯一震,连呼吸都放缓,心想; 陛下身上哪有‘仁慈’这种东西? 接着就传来尧安帝的咆哮声;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看来,又有人造反了! 殿外的宫卫和太监心里暗自猜测,即刻站的规规矩矩,眼珠子都不敢乱转。 此时,被气的头昏脑胀,胸闷气短的尧安帝,终于能理解他父——顺安帝的软弱无能,和视而不见了! 有些事不想装聋作哑,自己就得要操心费力,受气生怒,千人指责,万民唾骂…… 而他,正一步步的被逼着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艰险道路! 捂着胸口长喘一口气,扶着御案的尧安帝,终于抬头问; “云展如何了?” “回陛下,高岭将军在半路,被侯束东庶子,带着私兵给杀了!” 杀了? 云展可是尧安帝精心培养出,能接手高岭州的最佳人选! 没想到他人还没到高岭州,就被杀了! 凶手是远在高岭州,已经被斩首的侯束东庶子——侯凌! 当时,庶出身份的侯凌,并未跟随侯束东一起进京,后来在得知新帝诛杀了家人后,他就带着侯府暗兵隐匿在山中,将前去接管高岭州的高岭将军——云展在半路围杀,并四处宣扬尧安帝昏庸无道,残害忠良的谣言,明晃晃的和朝廷对抗,且整个高岭州,大半已被他占领! 眼下,让尧安帝头疼,害怕的还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和云展同去的,闽恒信的生死! 要知道,当初让闽恒信和云展一同前往高岭州时,尧安帝抱着与闽家缓和关系,以及让太后安心,和报答仙去闽皇后恩情的想法而决定的; 不想,偏偏却出了这等事! 让他如何面对太后,面对闽家,以及仙去闽皇后的养育之恩? 此时的尧安帝心里很怕,以至于都不敢问闽恒信的生死,立在殿中的叶开,像是猜到了帝王心思,也不敢主动提及此事! 良久,低着头不曾动一下的尧安帝,终于抬起头,那双阴沉沉的眼眸带着些许不安盯着叶开,干哑着嗓子低问; “闽副将……如何了?” 这句话艰难的问出口,尧安帝死死盯着叶开的神似,双手紧扣御案边沿,太过用力的缘故,手背青筋暴鼓,指甲盖儿发白,就听叶开道; “现场并未发现闽副将,也许……他还活着!” 后面这句话是叶开特意补充,为了安慰尧安帝。 但是他心里清楚,闽恒信或许已经…… “未发现,便是最好的消息,他定是还活着!” 一点儿都不敢往出往坏处想的尧安帝,低声细语,不停自我安慰,终于让他心里好受些许,缓缓直起身体便又冷声命令; “找!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闽恒信!” “是,属下遵旨!” 尧安帝立即又叮嘱; “此事,先不要对外声张!” “属下明白!” 这时,尧安帝缓缓步下高台,看着窗外思量片刻,便又下旨; “传朕口谕,集结东边所有暗卫,暗中刺杀反贼余孽——侯凌,以及造反作乱所有头目,届时朕以功厚赏。” 听这话,叶开就知道暗卫的泼天富贵来了。便大声回答; “是——” 见尧安帝盯着窗外不再说话,叶开立即告退; “属下告退!” 尧安帝依旧没动,也没吭声,叶开却退了出去,急忙去安排这事。 而尧安帝,一言不发盯着窗外,心里想着要如何同太后,同闽家说此事! 闽恒信若死了,他和闽家的关系将永无缓和余地! 太后只怕也会对他心存芥蒂! 他的母后…… 尧安帝赶紧打住,甚至都不敢想起闽皇后,闭上眼,偏偏就想起了,同样因他的命令而生死不明的虞战南! 前者,是他母后的娘家内侄子! 后者,是他前世皇后的亲兄长! 偏偏,他最不希望出事的两人,都因他的命令而死! 此时此刻,尧安帝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以及决定来! 他…… 是不是又错了? 不! 应该说他之前的二十一年里…… 也不对! 应该是上一世,和这前半生,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做着错事,做着荒唐的事,即便他努力想要修正,有时候也无能为力! 这一刻,尧安帝恨透了他的出生! 亦恨透了他的无能! 更恨透了上天让他重活! 甚至,他都不知道重活的意义是何! 弥补亏欠之人? 可是,前世他最亏欠的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弥补前世犯下的错误? 可是,今世的一切,依旧一团乱麻! 手刃仇人? 可是,他们的死,并没有让他觉得心里畅快! 反而,隐藏在背后的真正凶手,却一直没有线索! 治国安邦? 他自认为,没有那等才智! 至于百姓…… 不说也罢! 他这样的君王,根本不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也在这一刻,尧安帝终于接受了他的无能! 昏庸! 残暴! 也终于意识到,他心里的那种那些远大抱负,或许只是空想而已! 他,还是前世那个蠢货! 愣在窗前站了好半天,尧安帝突然回神,抬步往外走去; 一旁的徐寅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只好带人跟上去,一路来到永寿宫。 自从先帝驾崩后,太后的身子一直也不大好,好在闽家姐妹一直留在宫里陪伴,太后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随着唱报声响起; “陛下驾到!” 殿内正陪着太后说话的闽家姐妹,慌忙起身立在一旁,就见厚重的门帘儿被太监掀起,一身暗紫金龙纹常袍的尧安帝,一脸严肃迈入门槛,眼神直直盯着罗汉以上的太后; 虽然他平日里也板着脸,但是今日的脸色格外不同,让一旁的闽家姐妹心里更怵,让满殿伺候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正吃的太后,抬头看了一眼上前同正要请安的尧安帝,眉头也不由得微蹙; “孙儿拜见皇祖母!” “皇帝免礼!” 说着,尧安帝起身,太后忍不住又盯着他打量一翻,便心疼道; “出来怎的不穿件厚衣?” 站在门口的徐寅,立即跪地认错; “都是奴才失职,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多谢皇祖母关心,朕出来的匆忙,他们没来得及罢了,下回朕一定注意!” 闻言,太后也不愿做坏人,便对跪在门口的徐寅道; “陛下操劳国,你们更要用心伺候着才是!” “是,奴才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徐公公也起来吧,我侍奉陛下也不容易!” “多谢太后娘娘!” 徐寅说完又退出门外,跟着松了一口气! 太后却又盯着尧安帝道; “陛下这两日又清减了不少,国事虽重,可身子也注意些才是!” 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睡一觉的尧安帝,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听到太后这番关心之语,内心不由一热,心里装的那件事愈发沉重,压的他气都喘不上来。 但是,尧安帝面上竭力装作平的和太后说话; “是,孙儿会注意,皇祖母近日身子可好?” “好多了,春寒炸暖,天气不正常,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出些小毛病,皇帝不要担心!” 祖孙俩聊了一阵儿,气氛倒是极好…… 第三百三十九回帝王之忧 突然,尧安帝极其严肃的盯着太后道; “皇祖母——” 太后当即一愣,盯着尧安帝严肃的面容打量几许,见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闽氏姐妹,便挥挥手道; “你们去隔壁玩,哀家与陛下聊会儿天!” 乖巧懂事,又极其聪慧的闽家姐妹知道,尧安帝这是有重要的事以太后商量,两人立即屈膝齐声道; “是——” 随即,二人立即退了出去,去了隔壁的暖阁。 这时,太后脸色也严肃起来,盯着不知怎么开口的尧安帝问; “出了何事?” 太后话音刚落,就见尧安帝突然起身,掀起袍角,跪在罗汉椅以前,将太后吓得一愣,心里也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皇帝,你这是……” “皇祖母,孙儿对不住您,对不住母后!” 哽咽着打断太后话语的尧安帝,哽咽着说完这番话,就额头触地重重一叩; 坐在榻上的太后,着实被他这番举动吓得不轻,回过神来,立即吩咐一旁的太监——王少仁; “赶紧扶皇帝起来!” 王少仁慌忙上前,将趴在地上的尧安帝小心的扶起,坐回太后对面,这才退到一旁安静站着。 “何事让你这般自责?” 心里胡乱猜测一番,终究没猜出原由的太后,便盯着眼中布满血丝的尧安帝轻问,同时心里也越发不安; 不过,太后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表面的镇定还是有的! “祖母,侯束东的庶子——侯凌造反……” 尧安帝话说到一半儿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一脸震惊的太后却已猜到发生了什么! 许是太过出乎意料,然后愣了愣神,然后一把抓住尧安帝放在小茶几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嘴唇问; “是不是……恒信出事了?” 这是她闽家的孙辈儿的唯一男丁! 太后死死盯着尧安帝的双眼,不错过他眼中的任何一丝情绪,脸色也渐渐惨白,手也愈发颤抖,就听; “云展被杀,恒信表弟……” “如何?信哥儿他……他……” 太后终究不敢问出那句话,尧安帝见她神色激动,眼中隐隐泛着泪花,心中不忍,咬咬牙便道; “恒信表弟未见踪影,许是……” “未见踪影!好……好……” 太后连忙打断皇帝的话,自言自语的不停安慰着,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下,接着又哽咽道; “他定是被叛军抓走了!一定是这样!” “恒信打小身子弱,又是闽家这辈唯一的男丁,上天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 说完,太后猛的收回抓着尧安帝的手,双手于胸前合十,闭目祈祷; 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上天! 霎时,殿内的气氛低沉又压抑,祖孙两相对无言,本就身体不适的太后虚弱无力,脸色白的可怕,尧安帝担忧道; “皇祖母,要不让太医……” “皇帝去忙吧!哀家……要躺会儿!” 话落,一旁的燕嬷嬷立即上前将靠枕放平,小心扶着已经闭上双眼,一脸隐忍巨大痛苦的太后,靠在罗汉椅上,并小心替她盖上毯子; 见此,尧安帝只能起身行礼; “皇祖母保重身子,孙儿告退!” 靠在榻上的太后眼睛都没睁一下,直到尧安帝带人出了院子,她才缓缓睁眼,那双历经沧桑的双眼满含悲情,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沙哑着声音低语道;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旁的燕嬷嬷心里也跟着难受,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就小心的替太后揉按头部,想让她缓解一下头疼的老毛病,而后便小声安慰; “太后宽心,陛下说表公子没找到,那就说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人就在那反贼手中,想要拿来换取好处也说不定!” 听到燕嬷嬷的话,太后长叹一口气,便又疲倦道; “说真是那般,哀家倒是希望……” 说着,太后没了声音,可眼中的担忧之色比刚才更甚; 显然,她不觉得人没找到是什么好事,反而更加忧心! 太后盯着正前方,墙壁上的一幅山鸟图久久不语,燕嬷嬷也不敢出声打扰,好一会儿后她又低声道; “罢了!前朝国事,就由陛下做主!” 至于他们闽家,也只能这样了! 说到底,也是没有那个命数! 太后又长出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打算眯一会儿; 这时,闽乔双,闽乔对两姐妹相携进来,见刚才还好好的太后,突然就一脸病容,躺在榻上不动,两人慌忙上前急问; “姑祖母,您可是哪里不舒坦?” “姑祖母,您这是怎的了?要不要传太医给您瞧瞧?” 双生子的原因,两人满脸焦急异口同声的关问,心里却猜测,尧安帝到底同太后说了什么事,以至于她这般模样! 不得已,太后又睁开双眼,侧头盯着立在榻旁的两人一动不动的看着,直将两姐妹看的心中发慌时,太后才缓缓,又极其虚弱的开口; “让人送她们出宫!” 这话,太后是同替她按摩的燕嬷嬷说的。 然而,不等燕嬷嬷应声,性格活泛的姐姐——闽乔双,就忍不住跪在榻边,拉着太后的手急说; “姑祖母,您身子不适,就让双儿与妹妹留下来陪您说说话,解解闷儿,待您身子大好,我们姐妹再出宫也不迟。不然,我们心中不安,家中父母也会责怪于我们姐妹!” 闽乔双的赤城之意让心里难受太后动容,那只略显苍老的手动了动,便一把抓住红着双眼的闽乔双,沙哑着声音道; “你们姐妹俩在宫中多日,回去陪伴陪伴你们父母,以及……你们大伯父,大伯母……” 太后口中的‘大伯父,大伯母’,正是闽恒信的双亲,亦是如今闽家的当家主君,和大娘子! 见太后神色反常,偏又提起家中大伯父和大伯母,一旁性子沉稳的妹妹——闽乔对,立即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便弯腰拉起姐姐——闽乔双,恭敬屈膝同躺在榻上的太后道; “我们姐妹听姑祖母的,这就归家,还望姑祖母保重身子!” 说着,闽乔对又拉着红着双眼,还在愣神的姐姐跪地,向太后磕头; 而后,在太后的注视下,两姐妹缓缓起身,便由大太监——王少仁亲自送着出宫。 躺在榻上的太后,看着两姐妹远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落下泪…… 第三百四十回帝王之威 出了永寿宫,尧安帝心情格外沉重,一路漫无目的来到福宁宫,也就是闽皇后生前居住的地方; 看着因没有人气滋养,有些荒凉的宫殿,尧安帝心中更是难受,上前推开紧闭的主殿门; “咯吱……” 刺耳的声音提醒着尧安帝,这里久未有人踏足,又好像在向主人传告,有人到来! 踏进门槛,屋内一切陈设如上次一般无二,只是相较于上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更加冷清,凄凉…… 立在外室愣了一会儿的尧安帝,这才轻步迈入内室,双脚刚迈入矮小门槛儿,便突然停步,盯着前方的空荡荡的床铺低语道; “母后……” 儿子……来看您了!” 说完这句话,尧安帝瞬间红了双眼,那张空荡荡的床上,不由浮现闽皇后生前缠绵卧榻的身影,他含泪急急上前,一下子就扑在床边低哀道; “母后……儿子不孝!” “儿子对不住您,亦对不住父皇的一片期望!” “母后,求您保佑恒信表哥,他……” 说到这儿,尧安帝彻底哽哽咽难言,扒在床边的双手就像要抓住什么一般,突然朝着空荡荡的床上一通摸索,入手却是冰凉的绸缎,以及虚无缥缈的冷气; 瞬间,满脸泪痕的尧安帝浑身一僵,跪在床边直直的盯着那个青色绣花枕头发呆,直到徐寅不放心进来; “陛下,您当心身子!” 说着,徐寅将人去前殿取回来的狐裘披在尧安帝身上,他才彻底回神,浑身无力的床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却在完全站起后不由打了个摆; “陛下,您保重龙体!” 徐寅惶恐不安的双手扶着尧安帝,嘴里不停的安慰,提醒,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奴才跟着吃挂落! 这时,尧安帝却扭头,用那双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徐寅低声问; “你说,母后……会怪罪朕吗?” 徐寅…… 这得要问皇后娘娘去,他怎么知道? 可是,这话没胆子说,徐寅只能硬着头皮好言安慰; “陛下可是娘娘亲自养大的,娘娘自然不忍心责怪陛下的!” 然而,听到这话的尧安帝,不但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悔恨,自责…… 当即就红着眼冷声道; “是啊!朕是母后亲自养大的,可……” 说到这儿,他闭上双眼,脑子里再次浮现以前的所作所为,以及对闽皇后的冷漠、猜测、不孝…… 饱满的额头痛苦的皱起,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不安的闪了闪,眼皮缓缓掀起,那双充满血丝,盛载着复杂情绪的双眼再一次盯着徐寅道; “朕……忤逆不孝,愚昧蠢笨,不仁不义……” 尧安帝每说一个字,徐寅心肝儿跟着一颤,内心一阵惶恐,最终双腿一直软就跪下,只求尧安帝赶紧闭嘴; “陛下,您……您为何要这么说自己?” 尧安帝缓缓垂头,盯着跪在脚边的徐寅打量几眼,便露出一个极为阴冷的笑容道; “因为,朕本就是这般人!” 徐寅…… 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为何要说出来? 说也就算了,为何要当着他的面说? 这些话是他一个奴才能听的吗? 要了老命了! 徐寅心里苦,且无人知! 尧安帝却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抬脚缓缓往外走,接着又冷笑着道; “朕,残暴不仁,昏庸无道,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狂妄自大……” 说着,尧安帝踏出内室,径直朝外走去,内心恐惧到极点的徐寅赶紧爬起来,小跑跟上去,心里却祈求各路神仙,以及仙去的闽皇后,让他们管管尧安帝,赶紧让他闭嘴! 许是徐寅的真心祈祷起了作用,踏出福宁宫大门的那一刻,尧安帝终于闭嘴,但是浑身冷冽的气势,让后面跟随的禁军,以及徐寅都不敢靠近。 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的又来到御花园的最西边,心里被一堆糟心事压的心烦意乱,神魂不宁的尧安帝,打算去御花园找个地方坐坐时; 抬头,却看见远处的湖心亭内,有一男一女正在说什么。 眼神不大好的尧安帝,正疑惑这二位是何人时,抬头只看了湖心亭一眼的徐寅,当即一愣,接着浑身一僵,后背跟着发寒,就听冷冷的声音自面前响起; “那两人,是何人?” 尧安帝这话一出口,后面的十二禁军立即低头,徐寅也想装哑巴,可又不敢,只好硬着头皮恭敬回话; “回……陛下,看着好像是副统领!” 副统领? 也就是在那场叛乱中立功的华阴侯世子——储长恒! 不知怎么的,尧安帝盯着远处湖心亭的双眼一寒,而后又缓缓,冷冷的问; “那女子……是何人?” 宫里除了闽家姐妹,也就宫女,和先帝的…… 两位后妃! 再有后妃,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敏感事情,尧安帝扭头看向不吭声,脸色发白,额头已经冒出冷汗,却不知如何开口的徐寅,嘴角勾了勾,便冷冷道; “怎的?还要朕在问一次?” 徐寅后背发汗,双腿一软赶紧跪地; “奴才不敢,陛下息怒!” 说着,他又扭头朝湖心亭看了一眼,这才结结巴巴道; “那……那女子,看着好像是……是玉……玉太嫔!” 玉太嫔便是先帝的嫔妃玉嫔,名——江珠儿,年龄比太子还小一岁多些! 由于她长相出众,为人极为低调,且喜好浅色,虽然相隔有些距离,但徐寅一眼就认出是她。 徐寅说完就杵着脑袋跪在原地,等待尧安帝的怒火。 然而,他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说,盯着湖心亭内的两人看了几眼后,转身就走,且冷冷吩咐; “此事,不得声张!” 徐寅赶紧爬起跟上,并小声回答; “奴才遵旨!” 而走在前面,面色沉青,刚才心里想着让谁去高岭州担任新将军的尧安帝,瞬间将储长恒这个候选人排除,且不由联想到另外一桩事; 那日叛军进城时,储长恒进宫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尧安帝报信后,便去了后宫御花园一趟。 这件事,也是在解决完叛军之后叶开私下禀报的,当时才继位的尧安帝没多想; 当然他也没心思想这件事! 如今回想,却觉得极为可疑! 第三百四十一回帝王之怒 这夜,身体疲乏到极点的尧安帝,却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湖心亭看到的那一幕; 以及,不停猜测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一个是先帝的后宫嫔妃! 一个是如今的禁军副统领!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在聊什么? 又有何可聊? 想着想着,霍乱后宫的庆嫔——孟苘,不由得浮现在脑,尧安帝忍着头痛,面色铁青! “出来——” 尧安帝一声低唤,外殿角落里藏着的黑影,瞬间闪身进了内室,上前恭敬跪在榻前; “暗卫听陛下吩咐!” 尧安帝双眼冷冷的盯着床顶,咬牙低声道; “去查查江珠儿进宫前的事,事无巨细,给朕查的清清楚楚!” “是——” “再查查储长恒,看他两人私下里有没有来往?” “暗卫遵旨!” 说完,见尧安帝轻挥了挥手,暗卫又迅速退出去,眨眼功夫没了踪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事到这儿还没完,尧安帝最近本打算再抬举一番闽家,给双胞胎姐妹找个好婆家,好让闽家能立起来; 而长相出色,能力远超世家子弟一大截的储长恒,便是最佳人选,却不想…… 头痛欲裂的尧安帝紧闭双眼,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却戾气丛生! 这些人干什么不好,非得要上赶着找死? 先皇死了都不放过他,还想给他头上戴一顶绿油油的脑子? 不过,在未被查证之前,尧安帝不想再提及储长恒此人! 所以何人去高岭州平叛,并镇守一方,成了眼下最棘手的事! …… 翌日 尧安帝红肿着双眼,阴沉着那张俊脸,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下面的文武百官道; “高岭将军——云展……被叛军侯凌所杀……” 此话一出,下面的文武百官立即炸锅; 一老官员满脸不可置信; “高岭将军被杀?这……这怎可能?” 身旁的官员连忙低声道; “陛下都说了,怎么会不可能?” 这时,旁边又有官员道; “侯凌是何人?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侯束东之庶子,当初并未一起进京,没想到短短数日,他竟然……” 说着,那官员不由哀叹一声,满脸愁容。 而当初,对尧安帝斩杀侯束东一家,心里极为有看法的官员们,此时全部禁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被追责。 看着下列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众大臣,尧安帝只觉得烦躁,脑仁儿疼,脸色也更加阴冷,一旁的徐寅赶紧清了清嗓子,上前两步; “诸位大人,请肃静!” 说完,徐寅立即退回去; 尧安帝的眉头也见见舒展; 众臣立即恢复安静! 尧安帝扫视他们一眼,便又冷声道; “此事,诸位大人有何见解?” 检察院正——毛崇,立即出列大声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平叛,并接管高岭州。” 接着,兵部侍郎——池松德,也出列; “毛大人所言极是,但是此要紧关头,何人前去平叛至关重要,还请陛下定夺。” 兵部侍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让文武百官陷入沉思; 要知道,云展勇敢尧安帝培养的心腹人物,所以才让他去高岭州的! 虽然出了这事,但他们清楚,去高岭州的人,一定是皇帝信得,且认可的人! 所以,他们不敢贸然推荐! 知道众臣顾忌的尧安帝,便再次开口; “众位仔细想想,眼下何人前去接管高岭州最合适?” 众臣…… 这哪是让他们想? 分明是想要他们的老命! 于是,众臣低头不语,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殿气氛也越来越凝重,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末将以为段将军前去最为合适!” 此人乃定宁将军——江上忠,原名为江上尧,因避讳改‘尧’为‘忠’,目前掌管西大营,也是尧安帝的亲信。 所以,他的话比较中肯,虑事也极周到。 但是,他的提议没有人敢站出来附议; 因为,他所说的段将军真是段磊,是虞家军的人,目前,虽然得到尧安帝重用,但众臣依旧不敢保证皇帝是否信任他! 闻言,尧安帝只是轻点点头,却没表态,反而又问; “还有何人可推荐?” 这时,营阳侯——祁斌,出列道; “陛下,陈觉得华阴侯世子极为合适,且他上次叛乱有功,为人精明又有胆识,前去高岭州再合适不过!” 祁斌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尧安帝的长辈,但是打他上次带头,想要皇帝立后时,尧安帝就对他厌烦透顶; 此时听闻他起起储长恒,本就阴沉的脸色有些骇人,惹得齐齐看向华阴侯——储雄,的众臣,也不敢说话。 见尧安帝脸色明显不对,刚才还有几分动心的华阴侯,立即出列惶恐道; “启禀陛下,犬子太过年轻,又无经验,何德何能担任此要职,还是请陛下,以及众位大人另荐他人的好!” 说完,华阴侯以为尧安帝就是不属意自家儿子,会客气一番,没想到皇帝却一言不发,就像认可他的说辞一般,让他尴尬不已,又隐隐察觉此事不对,心里不由猜测; 难道储长恒犯了什么错? 还是什么事惹陛下不快? 低头皱眉胡乱猜测的华阴侯,觉得回去得好好问一下储长恒才行,不然他真不安心! 尧安帝阴冷的眼神从华阴侯身上扫过,然后又问; “我堂堂元启朝中,竟无可用之人?” 众臣心惊,齐齐下跪; “陛下恕罪,臣等无能!” 无能? 确实挺无能的! 尧安帝忍着摔东西的冲动,扫视着下面齐刷刷跪成一片的大臣,最终起身冷硬道; “诸位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朝会再议此事,届时务必有个定论!” 说完,不等众臣回神,甩着袖子就进了后殿,徐寅只能大声唱报; “退朝!” “恭送陛下!” 在众臣的恭送声中,徐寅快速追上去。 然而,众顶如悬了一把要命刀一般,哭丧着脸往外走,两个一伙儿,三个一堆儿,边走边议论此事; “这……陛下到底是何意?之前储世子挺受恩宠,怎么今日就……” “帝王心思莫要猜测,只怕陛下觉得不合适罢了!” “那段将军呢?他年轻有为,能力出众,边疆苦战多年,又是镇国将军之弟子,他怎的也就不合适了?” “正因为他出自虞家军,陛下才不愿的!” 几人说着,见华阴侯上前,赶紧闭嘴,加快脚步出宫。 第三百四十二回帝王心思 华阴侯府.书房 下职回家的储长恒,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书房见父亲; “儿子请父亲安!” 思来想去一整天的华阴侯,看见面前令他长脸的嫡长子——储长恒,一扫心中的不快道; “坐下说!” 储长恒过去坐在父亲对面,正想问问要找自己商量何事时,华阴侯端起茶盏便问; “近日当差可还顺利?” 储长恒一愣,不明白父亲突然为何会问这事,但还是如实回答; “一切顺利,父亲为何突然这般问?可是出了何事不成?” 华阴侯呷了一口热茶,放下茶盏,盯着储长恒捋了捋胡须,便道; “云展被杀,侯凌造反之事你可听说?” 原来如此! 储长恒立即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儿子今晨一早就听说,只怕闽公子也……” 话说一半儿,储长恒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储长恒,与闽恒信相识,两人关系虽说一般,但出了这事儿,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波折的! 正当储长恒一脸担忧时,华阴侯叹口气说道; “这闽公子,本就是陛下为了与闽家缓和关系,而特意安排的前去高岭州历练的,不成想却出了此等事!” 储长恒接着低声道; “陛下,估计不好同太后娘娘交代!” 至于尧安帝要怎么同太后,同闽家交代,华阴侯是一点都不关心的! 甚至,他心里倒是希望,能因此事让皇帝心里添堵才好! 精明的双眼闪了闪,华阴侯又道; “今日朝会,陛下就此事,让众臣推荐前去高岭州平叛,以及接手的新人选……” 说到这儿,华阴侯又盯着储长恒仔细打量起来,心里却满满的失落; 早朝提起这事儿时,他抱着极大的希望,不想尧安帝却没有表态,还有些不悦! 这让华阴侯怎么都想不通! 而一旁的储长恒听了这话,双眼也明显一亮,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开口问; “父亲,人选可有定下?” 问着,储长恒也仔细观察着华阴侯的神色,见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欢喜之色,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将储长恒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的华阴侯,却不紧不慢道; “朝会,众臣推荐了几个人选,其中,段磊和你呼声最高,也最为合适……” “那陛下怎么说?” 一听这话,储长恒忍不住就急问,心里的那点儿失落也一扫,满眼希望盯着父亲。 见此,华阴侯叹了口气道; “陛下好像不中意你!” 不中意? 储长恒满脑子疑惑,不由就问出口; “为何?” “为父也觉得蹊跷,是不是你当差出了差错,惹陛下不快?” 储长恒立即就摇头否认; “并无此事,儿子近日来当差极为上心,前几日陛下还口头褒奖儿子,又怎会有不快之说?” 听他这话,华阴侯更加疑惑,但还是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自家儿子身上; 不然,深受宠幸的他,为何突然被尧安帝冷待? “你仔细想想,近日可有做下何不妥之事,不然陛下不会突然间就这般反应?” 想要摇头否认的储长恒,还真慢慢想了起来,从担任副统领一职那日开始,他一点一点的往后想,却没发现自己有任何不妥之处,更没有让陛下不满之事,他便摇头道; “儿子不曾做过任何不妥……” 说到这儿,储长恒突然卡壳儿,猛的就想起被他藏埋的极为深沉的一件事,脸色跟着一白,整个人浑身一僵,很快却又否认这个猜测!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精明异常的华阴侯,又怎能看不出他的反常,便微眯着眼冷声问; “到底何事?” 储长恒心里一慌,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的回道; “父亲,儿子只是突然想到段磊,故而有些担忧罢了!” 虽然只是借口而已,但储长恒说的煞有其事,华阴侯盯着他打量几眼,没看出什么异样便打消疑虑,开口道; “段磊的希望也是一半儿!” “为何?陛下这般信任他,再说他本身能力出众,武功极佳,又有将帅之才,且之前跟随镇国将军在边关征战数年,怎么看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 御书房内,骧江王也正在和尧安帝讨论此事; “朕之所以不想段磊前去高岭州,就是担心那五万骑兵找不到更合适的统领之人。” 这句话,让极力推荐段磊去高岭州的骧江王也沉思起来! 一会儿后,他又问; “那陛下难道让储世子前去?” 问完这话,骧江王就见尧安帝的脸色明显一沉,他赶紧补充道; “臣觉得,储世子谋略、才华、手段、本事、都远不及段将军,若让他前去高岭州,只怕镇不住场面,反而助长叛军的气势,届时再派人前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话一落,尧安帝的脸色瞬间好看,那双阴沉沉的眼眸也带着几许赞同,心想; 这样的人,自然无法跟段磊相比! 段磊可是镇国将军的弟子! 想起镇国将军,尧安帝再次感到后悔; 若是他们父子不出事,他眼下何愁无人可用? 一旁,一口气说出心里真实想法的骧江王,也彻底安心! 只要储长恒不去高岭州就好! 那种没有真本事的人前去,只会让局势进一步的恶化! “伯父觉得段将军前去最合适?” 良久,尧安帝转身盯着骧江王问,态度诚恳,眼神清明,倒是没有旁的用意。 骧江王立即拱手表态; “回陛下,相对而言,段将军是不二人选!” 尧安帝轻点点头,骧江王便接着道; “叛军杀了云将军,闽公子又下落不明,这个时候,一定要有厉害之人用雷霆手段,和过人智谋火速平叛,让高岭州那些观望势力和各大氏族知晓,元启是陛下说了算,凡是有异性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段将军!” 骧江王这番话,简直说到尧安帝的心坎儿上,那双瑞凤眼不由得眯了眯,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接着又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那五万骑兵,伯父觉得何人统领最为妥当?” 骧江王想也不想就道; “自然由段家军统领!” 闻言,尧安帝大惊,在骧江王的注视下,他才明白过来,满脸诧异色问; “伯父是想让段将军带着这五万骑兵,一起杀回高岭之州?” 骧江王满脸笑意点头; “正是!” “那五万骑兵,可是出自高岭之州,如今再让他们杀回去,恐怕……” “正因他们出自高岭之州,如今杀回去叛乱才更有成效!” 骧江王的话,让尧安帝陷入沉思…… 第三百四十三回凉州之事 神武侯在如意居待了三日,和虞杳商量好一些事情,祖孙俩才决定去一趟关外。 一早,如意居后门儿出来一辆普通马车,由虞杳前面开路,四卫左右护着,朝西城门而去。 不想,在状元街,也就是离城门不远处,竟然遇上了鲁孝宁! 远远看见骑在马上的虞杳,身后跟着松失,应保真,以及身后十来衙差的鲁孝宁,立即上前热情打招呼; “六公子可是要出城?” 鲁孝宁上前问着,眼睛却盯着虞杳身后的马车打量,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 虞杳心中一紧,跳下马背,脸上立即堆满笑容道; “正是,不过大人一大早在此做何?” 说着,虞杳朝鲁孝宁身后同她行礼的松失,应保真二人笑着点头道; “二位早安!” “六公子安!” 俩人说完,鲁孝宁视线从马车上挪开,便上前两步,低声道; “这不,神武侯要大驾光临,本官带人提前整顿一番街市,到时候也好看,免得侯爷对本官有看法!” 虞杳…… 这话说的没毛病! 马车内的神武侯,却不由一愣,随即一脸懵! 虞杳却只能干笑不语,就听鲁孝宁又低声道; “不过侯爷常年镇守边关,又是顶顶的英雄人物,想必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没错,侯爷那般英勇神武之人,不会在意这些的!” 虞杳嘴一秃噜就说出这番话,惹得鲁孝宁狐疑看着她; “六公子难道认识神武侯?” 虽然只是试探,但鲁孝宁心里觉得不可能! 虞杳嘴角的笑容一僵,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便自圆其说道; “神武侯之事迹,我元启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想必与在下有同样想法之人甚多!” 虞杳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用这番话来搪塞鲁孝宁,倒是很能说的通。 鲁孝宁点点头,一脸释然道; “还是六公子通透,这两日本官格外紧张不安,生怕出了纰漏而遭侯爷不喜,如今……” “如今,大人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其余之事,想必侯爷也不会与大人计较!” 这话让鲁孝宁面上带笑,心中大喜道; “是本官想岔了,多谢六公子提醒!” 虞杳哪里肯接这顶高帽子,便笑着道; “不敢当大人的谢!说到底还是大人心系百姓,敬重侯爷罢了,又与在下有何关?” 虞杳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这番话话也惹得鲁孝宁满心欢喜,心情大好,再次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不由问; “车里……是何人?” 闻言,一旁的松失,应保真也盯着马车打量,后面被围脖遮住脸的四卫虽然表现的淡定如常,可心里却有些担心。 这时,虞杳笑着开口道; “是家中长辈,不过夜里没睡好,此时正在补眠,不便下车,还请大人见谅!” 本想见见车内之人的鲁孝宁,听虞杳这话,也不好再打扰,便压低声音笑着道; “贤弟见外,既然是家中长辈,往后本官再拜见也不迟,眼下就不打扰了!” 说着,鲁孝宁后退几步让开路道; “贤弟赶路要紧,咱们回头再聊!” “多谢大人,咱们回见!” 说完,在鲁孝宁等人的注视下,虞杳帅气的上马,然后径直朝城门而去…… 目送马车出城,站在原地的鲁孝宁还有些好奇; “你说马车内,是六公子何人?” 鲁孝宁懂一点儿拳脚功夫,刚才站在马车旁,他一直未曾听到车内有呼吸声; 所以,他猜测车内之人武功极高! 故此,产生了好奇之心! 应保真看着出了城门,已经看不到影子的马车,便收回视线道; “属下觉得,不是女眷!” 松失点头赞同,也跟着开口; “只怕是六公子的父亲了!” 刚才虞杳说话虽然轻松自在,可与往常相比,多了几分正色,松失由此联想到,马车内的人绝对是男长辈。 鲁孝宁又看了眼城门方向,便转身道; “不管是六公子何人,终有会见面的那一日!” 这一点,鲁孝宁却莫名的肯定。 …… 而城外的土路上,神武侯掀起车帘儿,看着前方略显荒凉,却极具震撼力的景色,马车旁的虞杳道; “庄子还有多远?” 虞杳指着前方回答; “还有二十多里,小半个时辰就到!” 神武侯想了想便又问; “是不是要去庄子?” “祖父若不歇脚,咱们将马车停在路边,直接骑马走人便是!” 闻言,神武侯一脸诧异道; “这也成?” 虞杳却笑笑,而后用马车指着周围道; “祖父,您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咱们的,马车停在路边,自然没人动,且咱们自己人也知道的。” 说着,路两边儿的草坪上,就有马儿悠闲地啃食着干草,神武侯索性打开前面的车门儿,坐在车辕上欣赏起四周的景色,满眼都是欣慰与自豪之色; 好一会儿后,扭头看着虞杳道; “我六儿,好本事!” 虞杳笑了笑,心里却格外感激道; “是祖父的无条件支持,让六儿有了今天的成就,不然……” 不然,她就是再有本事,也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番成就! 然而,神武侯却不这么认为; “是你太过自谦,说起来祖父也只是与你通了几封信,给了你一些赢钱罢了!而眼前的这一切,哪里是赢钱能换的来的?” 神武侯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一切,需要十足的魄力,过人的胆量,以及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做到! 不然,这片地方怎会空了几十年? “说到底,还是祖父调教的好!不然,别家孙儿没做到,偏偏您的孙儿就这般出色!” 闻言,神武侯一愣,接着就大笑出声; “哈哈哈……六儿说的有些道理,看来老夫也有些功劳的!” “不是有些功劳,而是功劳无边,祖父您莫要同孙儿这般客气的!” 神武侯再次大笑,笑声被寒风带的老远,不远处吃草的马儿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庄子附近,解下马车,由车夫看着处理,虞杳,神武侯,以及四卫,便快马加鞭,朝着关外奔去…… 第三百四十五回关外见面 二更过半,虞杳,神武侯几人才到关外! 几人下马,抹黑刚要进院门时,身后响起虞顾北的声音; “何人?” 虞杳刚要开口回答时,神武侯率先一步大声道; “是老夫!” 接着,脚步声匆匆而来,虞顾北,虞驰正父子俩面带诧色上前; “祖父!” “父亲!” 神武侯点点头,就听虞杳道; “祖父,父亲,大哥,咱们进去说!” 虞驰正赶紧上前说; “六儿说的没错,咱们进去再说!” 说着,亲手推开紧闭的大门,赶紧带神武侯和虞杳直奔堂厅。 进去,虞顾北忙点上灯,虞驰正将一旁燃的正旺的火盆端过来,放在主位三步开外,上前接过神武侯正脱下的羊皮大氅,并笑着恭敬道; “父亲,请上座!” 神武侯一脸满意的过去坐在主位,这才盯着站在面前长子,长孙儿,打量起来; “儿子,拜见父亲!” “孙儿,拜见祖父!” 父子俩一前一后跪在神武侯面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神武侯这才道; “起来说话!” “是——” 父子俩齐声应着便起身,而后虞驰正在右侧首位落坐,虞顾北则看着神武侯道; “祖父与父亲先聊,孙儿下去安排一番!” “你身子可好些?” 这是神武侯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事,而后再次盯着虞顾北从头到脚一番打量,见他身体比之前强壮不少,肤色虽黑但格外健康,他满脸欣慰。 虞顾北立即拱手道; “孙儿身子极好,让祖父忧心,孙儿不孝!” 神武侯眼神柔和的摆摆手笑道; “你身子好便是,说起这桩事,老夫还要感谢我的六儿!” 说着,神武侯看向站在虞顾北身旁的虞杳,就满眼笑容。 这时,虞顾北也道; “是,咱们一家都要谢谢六儿!” 说着,虞顾北再次拱手,虞杳赶紧一把拉住他笑着同首位的神武侯道; “祖父与父亲先聊着,孙儿与大哥下去安排一番!” 说完,不等神武侯发话,虞杳就拉着自家大哥朝外走去,俩人来到东边儿的厨房,四卫已经点火烧水了! 由于其他人早已睡下,兄妹俩只能翻箱倒柜,看有什么食材,简单的做点儿吃的对付一下。 不想,虞顾北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熟羊腿来,虞杳笑着打趣; “大哥特意留给我的?” 虞顾北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道; “我猜着你二哥这两日会回来,便给灶上说了一声,没想到她们留了一条熟羊腿!” 虞杳点头间,见橱柜里还有一篮子硬邦邦的饼子,立即知道吃什么,转身刚要问话,方英就提着从城里带来的那一大袋青菜上前; “六公子,要洗哪些属下来!” “洗两根萝卜,一颗白菜,一把韭菜就成!” 说着,虞杳挽起袖子就要忙碌,却被虞顾北给按住; “做什么你吩咐大哥便是,莫要自己动手!” 虞顾北满眼宠溺,声音温柔,说完还是揉了揉虞杳的法顶,再配上帅气的长相,就是谁能顶得住! 虞杳赶紧笑着道; “那麻烦大哥,将羊肉切成薄片儿。” 虞顾北毫毫不迟疑,提起菜刀熟练的切了起来,且薄厚均匀,大小合适,刀功好的没话说! 这时,大锅里的水也开了,元化立即灌了两壶提去堂厅,虞杳又装满另外几个水壶,又往里添了大半锅水,才盖上锅盖,方英就拿着洗好的萝卜、白菜、和韭菜进来问; “六公子,要怎样切?” 本来要亲自动手的虞杳,在虞顾北的注视下,只好笑着道; “萝卜切成和羊肉大小的薄片儿,白菜切丝,韭菜切成段儿就行!” 说完,就见方英上前,和虞顾北并肩站在大案前,认真忙碌起来。 两人养眼的背影,不由让虞杳看入迷,不由感叹; 男人还是会功夫的好,起码身材好看! “公子!” 突然,门口响起舒墨的声音。 虞杳转身看去,就见一身青袍,穿戴整齐的舒墨,正一脸欢喜朝他而来; “吵醒你了?” 虞杳笑问,说话的方式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轻松,自在! 舒墨笑着摇头道; “奴睡不着,正好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看!” 一听‘睡不着’这三个字,虞杳立即盯着舒墨打量起来,并关心问道; “可是哪里不舒服?” 切好羊肉的虞顾北,闻言低声笑道; “是走了桃花运!” 瞬间,虞杳一脸好奇盯着舒墨再次打量起来,给人看的面红耳赤,不由着急起来; “大公子说笑!” 舒墨这话带着几分急切,又有几分忧愁,在虞杳和四卫的注视下,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儿?” 无奈,满心好奇的虞杳只能转身问自家大哥。 虞顾北擦着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抬头笑说; “此事,明日你就会知晓!” 虞顾北的话让舒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更加担忧起来,却也吊足了虞杳,以及四卫的胃口。 既然自家大哥这般说,虞杳也没再追问,正要说些别的时,就见烧火的元化起身道; “公子,水开了!” 虞杳立即转身上前,虞顾北却抢先一步揭开锅盖,并问; “要做什么,你站在一旁说,大哥来!” 好吧! 自家大哥这么好用,那就让他来! “羊肉片儿和萝卜都放锅里!” 虞杳话落,虞顾北和方英,将已里切好的羊肉片和萝卜片一股脑的倒进开水锅里; 开锅后煮了一会儿,又将白菜放入,指挥虞顾北放入盐和花椒面,然后倒入韭菜段搅了搅,一锅香味诱人的羊肉烩菜就好了! 先盛了两碗送去堂厅,虞杳就给自己和虞顾北,舒墨一人盛了一碗; 已经吃过晚食的虞顾北,忍不住烩菜的诱惑,接过碗就喝了一口汤,然后一脸惊喜道; “真鲜美!” 说着,就拿起一个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一旁要推辞的舒墨,闻着烩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便也端起碗低头吃了起来 至于四卫,早就吃的满头大汗,连说话的功夫都没。 虞杳才端起碗吃了几口,堂厅传来神武侯的声音; “菜汤还有没有?” “有的!” 虞杳立即放下碗回话,赶紧又盛了一碗端去堂厅,看着吃的满头大汗的神武侯笑道; “还有一大锅呢,祖父只管敞开了吃!” 说着,将一大碗菜汤放在他面前,神武侯擦擦汗,拿起一个饼子继续开吃…… 第三百四十六回震惊不已 翌日.一早 虞杳被喊叫声惊醒,赶紧穿上衣服打开门,大夫人就笑盈盈的从厨房出来; “我儿,怎的不多睡会儿?” 说着,大夫人上前就拉着虞杳的手,满脸心疼; “我儿,你整日里这般忙来忙去的,莫要累坏了才是!” “母亲莫要担心,儿子无事!” 虞杳知道姜氏的一片爱女之心,心里同样也很感动,但也有些压力。 然而,姜氏却微皱眉头,神色忧虑道; “你终究是……” 是什么姜氏没说,虞杳却心里清楚,生怕她催婚什么的,立即就笑道; “儿子会注意的,母亲宽心!” 这时,沈若云从侧门进来,看见虞杳的瞬间就满眼欢喜,三步并两步就上前,成功打断了姜氏即将出口的话; “六儿,是不是吵醒你了?” 虞杳侧耳听了听隐隐吵闹声,就一脸疑惑问; “大嫂,何人在外吵闹?” 顿时,沈若云和姜氏面色一僵,神色极不自然,在虞杳以为出了什么事时,苗氏笑着进来; “到底是牧族姑娘,无所顾忌,这事都能做出来,真是稀奇的紧!” 说完,苗氏抬头,就见虞杳一脸好奇盯着她,瞬间就喜的忘了所有,上前就问; “六儿睡的可好?是不是外头的动静吵着你了?” 话赶话说到这儿,虞杳行礼问话; “见过婶母,外面出了什么事?” “自家人不必这般见外!” 苗氏笑着抓起虞杳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却闭口不提外面发生了什么,且三人只有默契,不再说这事。 见此,虞杳松开双手道; “母亲、婶母、大嫂,你们忙,我出去看看!” 姜氏立即着急起来,想也没想就说; “六儿,你不要出去,此事莫要管的!” 虞杳却扭头看着姜氏,清凌凌的双眸满是坚决道; “母亲,儿子是这里的主人,不管出何事都该去看看才是!” 一句话,让还要说什么的姜氏闭嘴,让沈若云,苗氏也面色一僵,不敢再拒绝,只能看着虞杳朝大门外走去。 回过神来的沈若云立即跟上去,追上虞杳小声安慰; “六儿……母亲她……她只是不想你听到这些腌臜之事!” 虞杳边往外走边扭头看着沈若云严肃道; “大嫂放心,母亲的心思我理解。但是,我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虞窈,凡事自然不能用以前的标准来要求如今的我……” 说着,虞杳神色变得格外严肃,眼神也摆的满满的倔强又道; “因为,我得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负责!” 说完,虞杳扭头大步朝城墙而去,后面的沈若云一愣,心好像猛的被人敲了一锤,闷闷的很不舒服,但又觉得这话极有理,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她们真要转变一下想法了,不然真会出矛盾的! 虞杳踏上城墙,见城墙外的新生村里,不少人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城墙门口叫嚣的那名女子,脸上除了好奇,还有满满的羡慕,以及嫉妒! 因为,这牧族女子的喊话,在他们看来确实有些惊世骇俗,太过露骨; “舒公子,卡娜真心喜欢你,就算你不出来见面,卡娜也会每日来此,直到你也喜欢我的那一日!” 城墙外的女子头戴彩色毡帽,身披白色羊皮坎肩,下面穿着彩色的羊毛长裙,虽然看不见其长相,但个头极高,身材也极为健壮,喊话的声音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这一番话,虞杳就知道这是个性格极为开朗,且极有主见的女子! “舒墨,你听好了,我卡娜是真心喜欢你,稀罕你,想要做你的女人,给你生孩子,你为何不出来见我?” 城墙外喊了小半个时辰的卡娜,声音愈发洪亮,不过这句话。让站在城墙上的虞杳忍不住笑出声; 正好,气喘吁吁的沈若云也上前,一脸纠结的看着虞杳道; “她……这位姑娘可真是……” 从来没见过这样女子的沈若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不过心里却有些不耻。 她,甚至元启所有女性的认知里,女子就该含蓄、内敛、温婉、柔静…… 而不是像城外的卡娜一样,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儿,甚至将自己的喜好宣之于众,绝对和她们所受的礼教背道而驰! 虞杳却满脸赞赏的盯着下面的卡娜看了一会儿,便扭头问; “这姑娘在外面喊了多久了?” 沈若云轻叹一口气,便看着卡娜回道; “今日……是第四日了!” 而后,她收回视线,扭头看着虞杳道; “你说这姑娘,她……她怎就这般胆大,也不怕旁人笑话?难道牧族女子都如她这般胆大妄为?” 说完,沈若云又叹了口气,看着下面喊话的卡娜低声道; “我若是舒管事,也没脸见她的!” 闻言,虞杳吃惊的看着她问; “大嫂为何这么说?” 沈若云却不加思索道; “她整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叫,舒管事脸面何存?换做别人,只怕早就羞死了!” “这有何可羞的?” 听闻虞杳上城楼,急匆匆赶来的舒墨,就听到了这句话,瞬间松了一口气,刚要抬脚上前时,就听虞杳又说; “有女子当众对他表明心迹,怎么看都是好事!” “你……” 这话给沈若云整不会了,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都没想到虞杳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然而,虞杳接下来的话,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卡娜很勇敢,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子!” “六儿……你……” 沈若云内心一颤,瞪大眼睛上前抓住虞杳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清冷、坚定、睿智、好像能看穿人心的眼眸,到嘴的话尽数吞了回去,不由自主的收回手,只喏喏道; “她……与咱们不同!” “有何不同?” 虞杳嘴角带笑,可那双眼眸极为认真的盯着沈若云问。 沈若云想了想,组织了一番语言,而后盯着城下的卡娜道; “她们没有三纲五常,伦理教德约束,做事全凭心意,自然与咱们不同的!” 虞杳点点头,扶着城墙边儿眺望远方,却淡淡道; “正因为她们不受约束,才更真诚,更简单,更自由不是吗?” 这话,连后面的舒墨都震惊不已…… 第三百四十七回对牛弹琴 “公子,属下……属下有错!” 舒墨上前立即认错,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却愧疚的很。 虞杳收回视线,盯着他打量一番,便正色问; “你怎么想?” 舒墨一愣,满头问号…… 什么怎么想?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虞杳又问; “你可有出去见过她?” 也不懂虞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的舒墨,想了想就如实回道; “大前天,也就是她头一日来此喊叫时,奴就出去见过她,只是她……不听劝!” 说着,舒墨烦躁的皱起眉头,显然,对这种事情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 虞杳点点头,看着一脸苦恼的舒墨笑道; “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舒墨一僵,浑身不自在的低声道; “奴……给公子惹了麻烦,让大家看了笑话……” 舒墨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叹了口气便要认罪,却听虞杳笑着反问; “麻烦?这算什么麻烦?” 舒墨…… 这难道不算麻烦? 沈若云也一脸不解,但不会轻易再说什么! 因为,她与虞杳的想法截然不同! 虞杳又盯着城楼下的卡娜道; “有女孩子主动追求你,首先说明你够优秀,出色,不是吗?” 心情烦乱的舒墨听闻此,话整个人一愣,觉得很有道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语,就听虞杳又笑说; “而且,卡娜很勇敢!” 头一次听人用‘勇敢’二字,来形容这样一个女子,舒墨和沈若云都有些怀疑耳朵,却又无法反驳,虞杳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就笑着说; “在这个女子卑微如尘埃的世道,卡娜能毫无顾忌,勇敢站出来向喜欢的人表明心计,有多大的勇气和胆量,就有多真心,所以……” 虞杳突然收起嘴角的笑容,直直盯着舒墨道; “即便不喜欢,也要好好和她说清楚,尽量不要伤害这样的女子!” 不知怎么的,舒墨的心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有一瞬轻颤,又有些闷痛,但他还是同虞杳点头; “公子放心,奴……不会伤害她的!” 说完,舒墨终于正眼看向城墙外的卡娜,也不觉得她有那么令人讨厌,亦不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心里对她的这份喜爱也有淡淡的感激; 但也仅此而已! 见他眉头渐渐舒展,虞杳满意的笑了笑,便说; “下去看看吧!” 说完,率先转身往下走…… “舒公子,您为何不理卡娜?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轰隆隆……” 一声沉重的响声,让低头伤心的卡娜猛的抬头; 就见紧闭的城门从里打开,虞杳带着舒墨从里出来。 看见两人的那一瞬间,卡娜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死死盯着舒墨急问; “舒公子,您终于愿意见卡娜了?” 说着,她激动的伸手想要拉舒墨的胳膊,却被避开,卡娜一脸受伤,但很快用灿烂的笑容遮住脸上的尴尬。 而虞杳,则打量着卡娜,发现她长得挺好看! 当然,这种好看在当下,尤其是元启人的审美来看,却和‘美’扯不上一点关,比如; 比普通女子还要高一头的个子! 强壮的身体! 偏麦色的肤色! 大胆的言行举止! 以及,不受约束的性格! 这些,都是元启人不喜,甚至鄙视的原因! 但,虞杳偏偏就觉得极好,并笑着同打量她的卡娜主动打招呼; “卡娜姑娘好!” 卡娜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化,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虞杳打量,舒墨有些不满的开口解释; “这是我家公子!” “还有,在下只是我家公子的家奴,卡娜姑娘还是不要用‘公子’称呼在下!” 说着,舒墨拱手浅行一礼,给出神的卡娜吓了一大跳,当即手忙脚乱还了一个礼,只是行礼的样子多少有些滑稽,可爱! 接着,卡娜又看向虞杳,思量片刻便道; “你……就是那位六公子?” 问完,卡娜极为不确定的,上下将虞杳打量几个来回,大约不肯相信,眼前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小公子,会是传说中的六公子! 虞杳却无比肯定的点头; “正是在下!” 卡娜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而后就说出让虞杳又惊又好笑的话来; “那你能不能下令,让舒墨喜欢我?” 舒墨瞬间呆住,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卡娜会提出这种…… 让人无语的要求来! 同时,有些担心的看向虞杳,见她神色从微愣中转为好笑,这才彻底放心,只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虞杳问; “你就这么喜欢舒墨?” 卡娜丝毫不带犹豫,甚至想都没想就用力点头回答; “是,非常喜欢,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想给他当女人,给他生孩子!” 瞬间,舒墨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整个人尴尬的想找个洞钻进去才好,心里也不由呐喊; 求求别说了! 再说,他真没脸见人了! 然而,卡娜却还没完,一脸认真的盯着虞杳又说; “我都想好了,以后要给他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为他洗衣做饭,陪他放马牧羊,夏季和他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冬季,为他暖被窝……” “卡娜姑娘!” 虞杳正听的起劲儿,甚至都脑补出一副俩人恋爱的唯美画面,不想,被舒墨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卡娜,不满的谴责问; “舒公子,为何要打断我?” 舒墨…… 不打断,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呢! 再者,他根本没有生儿子的打算! 何况还是三个,这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舒墨深呼吸,压下内心的所有情绪,尽可能温柔的道; “在下多谢卡娜姑娘抬爱……” “你不用谢我,你只要接受我的爱就行!” 舒墨…… 听公子的话,不要伤害她! “姑娘,在下的意思是,你我不合适,以后……” “没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卡娜问的坦坦荡荡,理所当然,却给舒墨问的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简直比调色盘还要丰富。 “姑娘,我们二人绝无可能,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也不要大声喊叫,不然……” “舒墨,你害羞了吗?” 舒墨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他怎么就说不清呢? 一旁的虞杳,差点儿憋出内伤! 也终于理解,舒墨躲着不出来见卡娜的原因!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第三百四十八回不能伤害 在舒墨眼神求救下,虞杳终于委婉开口; “卡娜姑娘,舒墨的意思,你们俩完全不了解彼此,就先不谈情说爱,等彼此熟悉后再说,你觉得呢?” 卡娜双眼从舒墨身上挪开,立即锁死虞杳想了想就点头道; “公子说的有理!” 虞杳满心得意; 终于听懂了! 是个好姑娘! “那我以后天天来,和舒墨好好彼此了解一下,待了解清楚了就给他做女人,生孩子!” 虞杳彻底无语! 到嘴边的话又硬吞了回去,脸色更是一言难尽,她就想不通; 这姑娘为何这般执着给舒墨生猴子? 难道舒墨长得好生养? 这么想着,虞杳扭头打量一眼身侧满脸无奈的舒墨,看的他头疼不已,皱着眉头道; “公子——” 虞杳赶紧收回视线,笑着道; “别着急,慢慢儿来!” 话是这么说的,可虞杳知道,眼前这位卡娜姑娘油盐不进,给她说什么好像都没用! 太重的话又不能说,只能这般委婉的引导了! 真难! 此时,虞杳不免再次同情舒墨! 同情是一回事,眼前的姑娘却也要安抚好,于是虞杳打算举例说明; “卡娜姑娘,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何一定要给舒墨当女人?” 这个问题一出,舒墨的脸再次红透,连带着脖子根儿也通红,低着头却躲避卡娜直勾勾的打量。 卡娜满怀爱意的盯着舒墨看了几眼,便笑着道; “因为舒墨人好,本事大,心善,我阿爸曾说过,我若遇上这样的好男人一定不能放过,要给他当女人,生好多孩子,所以……” “所以你觉得舒墨就是你阿爸口中的好男人?” 虞杳的问话,让卡娜笑着点头,满眼坚定! 一旁的舒墨听了,心里更加无奈; 就放过他吧! 他真没那么好! 舒墨刚要说自己的诸多缺点时,虞杳就笑着问; “你阿爸说的很有道理!”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阿爸可是极好的男人!” 满脸自豪的卡娜说完这话,眼神中的光彩慢慢消失,情绪瞬间低沉; 不用想也能猜到,她的阿爸,可能不在了! 好像找到突破口的虞杳,便正色道; “那你阿爸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叫两情相悦?” 闻言,卡娜猛的抬起头,大眼中的悲伤来不及收起,就这么愣愣的盯着虞杳,嘴里却低喃; “两情相悦?” “对,就是两个人彼此喜欢。” 卡娜微微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便摇头道; “阿爸……不曾说过,不过舒墨是他口中的好男人,我相信这一点!” 舒墨…… 他自己都不相信! 虞杳…… 这姑娘,真一根筋! 但是,虞杳还是耐心引导; “你的眼光真好……” “是吗?公子也觉得舒墨极好?” 自己的喜爱得到肯定,卡娜满眼欢喜盯着虞杳,等待她的回答。 而舒墨本人,心里莫名的也紧张起来,很想知道他在虞杳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虞杳笑了笑,看着舒墨道; “他若不好,我也不会留他在这里,卡娜姑娘也不会喜欢他不是吗?” 卡娜用力点头,刚要开口,就被虞杳抢先; “就像你们草原上的牛,不想喝水,却被强摁住头让它喝水,你觉得它会好受吗?” 一向将牲口看的极为珍贵的卡娜,立即摇头道; “它自然不舒服的,惹急了还会拿角顶人,不过我们从来不强迫牛喝水的!” 说完卡娜一脸乖宝宝的模样看着虞杳,并用真诚的眼神告诉她,所言属实,绝对不会撒谎。 见她终于听进去,虞杳就趁热打铁道; “对呀!我们都知道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为何卡娜姑娘强迫舒墨呢?” “我没有……” “如今的舒墨,就像不愿喝水的牛,卡娜姑娘不但不理解他,还强摁住他的头让他同意你的喜欢,你的爱意,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想?” 这回,彻底说明白了! 卡娜瞪着那双大眼看了看虞杳,然后盯着舒墨,良久便开口; “原来,我的喜欢,让舒墨这么难过!” 说着,她双眼通红,眼泪汪汪的就要哭出来,可给虞杳急坏了,立即就安慰; “也不是难过……” “舒墨不难过吗?” 难过的挂着眼泪的卡娜,好像又重新看到了希望,死死盯着舒墨,虞杳无奈便又解释; “卡娜,你可以喜欢舒墨,但是你不能强求他喜欢你,更不能打着喜欢的名头给他带来任何不便,这会让他心里难受,甚至会讨厌你,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委婉的话,这姑娘一点儿都听不懂,虞杳只能只说的直白一些,至于她有没有听懂,就先不论。 见她一脸呆滞,满脸失落,虞杳又柔声道; “你喜欢舒墨是你的事,没人说什么,也没人有资格说什么,但是舒墨怎么想,也没有人能强迫他,所以……” 虞杳突然停下,非常严肃的盯卡娜又道; “你若真喜欢他,就给他时间,给他空间,让他发现你的美好,而不是用这种喊叫的方式,让他远离你。” 卡娜愣愣盯着舒墨问; “我……原来我的喊叫让你很难受?” 舒墨一抬头,对上卡娜通红又蓄满泪水的双眼,不知怎么的,竟不忍心用决绝的话语对她,咽回到嘴边的话,便轻声道; “是有些困扰,还希望卡娜姑娘以后不要再来此喊叫,在下感激不尽!” 舒墨极为肯定的回答,让卡娜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丝缕受伤情绪,但还是坚强的点头应道; “记住了,往后不会再来次喊叫!不过……舒公子,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这句话她问的小心翼翼,连看舒墨的眼神都带着不安,和期待。 一旁的虞杳不由叹口气,便目眺远方,只希望舒墨的回答是不受她影响的真实想法! 尤其感情这种事,她不能左右舒墨! 沉默了须臾,舒墨在卡娜的注视下回道; “好——” 他终究不忍心将话说的太过绝情! 也谨虞杳的那句叮嘱! 卡娜瞬间满脸笑容,就像得到了天大的恩赐般笑着感谢; “舒墨,谢谢你不讨厌我!” “我……这就离开,以后都不来此大喊大叫,但是,你不能忘了我!” 说完,不待舒墨回答,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如一只着急归巢的雨燕,急匆匆朝着属于她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舒墨终于明白虞杳那句‘不要伤害她’的意思! 这般纯真,美好的女子,不忍,也不能伤害! 第三百四十九回又见挽月 “挽月见过公子!” 虞杳一抬头,就见一身蓝色细布长裙,身披旧披风,气色比之前好上不少的挽月,正由槐儿扶着,站在侧院门前,红着眼盯着她屈膝行礼。 正想去找她的虞杳,立即上前将人扶起; “不用客气!” 虞杳打量着缓缓起身,激动的擦拭眼泪的挽月,便又笑着问; “在这里可还习惯?” 挽月连忙点头,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道; “习惯,这里很好,挽月极喜欢,多谢公子!” 说着,挽月再次屈膝行礼,虞杳心里既欢喜又无奈,拉着她道; “你我何必这般客气?” 挽月却内疚道; “公子大恩,挽月无以为报,也只能这般聊表心意罢了!” 虞杳听了不由一笑,便安慰道; “当初救你时,我并未想得到任何回报。如今亦是如此,只要你们过得好,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回报。” 说着,虞杳扭头看向身后的舒墨,对挽月道; “舒管事,想必你们早已见过!” 挽月点点头,连忙同舒墨打招呼; “挽月见过舒管事!” “舒娘子有礼!” 俩人客客气气的互相问完,虞杳看着挽月道; “这里虽然荒凉偏僻了些,但吃穿住行与外面无大差别,往后有什么事找舒墨就行,千万不要客气!” 挽月一脸感激道; “是,挽月听公子的!” 突然想起自己亲自接生的孩子,虞杳就笑着问; “孩子可还好?” 已经完全接纳孩子的挽月,脸上露出属于母亲特有的温柔笑容道; “极好,能吃能睡,多谢公子惦记他!” 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但是挽月情况特殊,想到她如今能这般,虞杳内心高兴,但也有几分忧愁; 要是孩子不是汲貆的就好了! 这孩子的身份,以后也不知道惹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儿,虞杳就有些担忧,以至于挽月说什么都没听到; “公子……公子……” 挽月轻唤两声,虞杳立即回神,一脸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挽月却丝毫不计较,反而笑着说; “公子繁忙,要深思熟虑之事极多,挽月自然理解的,只是望公子多多保重身子,莫要太过劳累!” 虞杳有多忙,挽月虽没亲眼见过,但是一路来的所见,以及在这里的听闻,她可以想象六公子平日多辛苦! 所以,挽月心疼! “会的,不用担心!” 虞杳说着,就又问挽月; “我能不能,去你的住处看看孩子?” 挽月一愣,立即欢喜道; “自然可以,公子这边请!” 挽月带路,虞杳跟着进了侧院门儿,往里走了走,然后右转进了一个小院; 院子虽小,但整洁紧凑,很是安全,舒墨在不便进屋,便在院中等候。 虞杳一路跟着进了主屋,直入左侧的卧房,床上躺着沉睡的小小一团; 轻手轻脚上前,躺在被窝里沉睡的孩子皮肤格外白净细嫩,脸上粉嫩嫩的,比当可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多了! 也能看出,挽月将他养的极好! 虞杳退后两步,和挽月一起出来,又看了看东边儿的小灶房,以及西边儿的厢房,收拾的干净整洁,柴火粮食都有,心里也满意,但还是转头问; “还有什么需要没?” 挽月赶紧摇头; “油盐米面糖,柴火一应俱全,甚至每日的水都有人送来,我与槐儿什么都不用做,哪里还有别的需要?” 说完,挽月再次红了眼,盯着虞杳哽咽道; “若真有求……挽月只希望能永远留在这里,不必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也不必担心勾心斗角,只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好……” 知道挽月被人性之恶伤怕了,很心疼她的虞杳,拉起她的手,无比严肃道; “挽月,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没有人会说什么,也没有人会驱赶你们,若是你愿意,等天气再暖和一点,让舒墨给你们分几头羊,届时也能多一份收入,你心里也踏实!” 听到这话的挽月,再也绷不住,一把抱住虞杳就哭了起来; “我总觉得……上天无眼,让我遭遇重重悲惨,直到遇到公子……我才知道,原来……上天也是厚爱我的!” “公子,挽月……” 说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挽月就要下跪,却被虞杳死死拉住,并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说明我们有缘分!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爱自己,等孩子大一点儿,你可以帮我做事!” 这话让挽月满眼诧异,接着慌忙擦擦眼泪,就盯着虞杳道; “我……我什么都不会,真能帮公子?” “能——” 虞杳回答的斩钉截铁,让挽月双眼一亮,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只要公子看需要,挽月什么都愿意学,现在就可以的!” 虞杳却笑笑,而后安抚道; “虽不知道你读了多少书,但从你的说话,气度来看,肚子里的墨水定不少!” 虞杳幽默的说话方式,让挽月脸一红,也跟着笑了起来; “公子哪里话,挽月只是跟着私塾先生读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而已,可当不起肚里有墨水一说!” “你识字就够了,有空练习一下记账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用学。” “不瞒公子说,管账挽月之前学过,只是觉得是内宅账目,外面的却不曾接触!” 听这话,虞杳满脸笑意道; “内外账目都差不了多少,到时候我会让人教你的。” 有虞杳这番话,挽月的心彻底放在肚子,满目都是对未来的希望和信心; “一切听公子的!” 虞杳点点头,刚要说什么时,方英脚步匆匆的进来,且面色极其严肃; “公子,老主子找您!” 见此,虞杳眉头一皱,就对挽月说; “回头我再来看你!” “好,公子慢走!” 挽月说完,要相送出门,虞杳就转身叮嘱; “不用送了,看着孩子!” 说完,带着舒墨和方英,急匆匆的出了小院儿,留下挽月在原地屈膝行礼相送,直到三人看不见,槐儿才上前扶起她; “姑娘,见到公子,你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是,不过,公子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繁忙。” 说完,一脚刚踏上正房台阶的挽月一愣,便看着槐儿道; “我记得哪个包袱里还有一些纸张,你找出来也练练手!” “是,奴婢这就去找!” 槐儿刚说完,房内传来‘吭哧吭哧’声,接着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传出来,挽月疾步迈进门槛,边往里走边轻声道; “来了来了……娘来了,小宝不哭!” ‘小宝’这个名字,还是当时虞杳随口叫的,挽月听见,就这么叫了起来,心里却想着,孩子再大一些,得让公子给起个大名儿才好…… 第三百五十回怒气质问 “出了什么事?” 边走虞杳边问方英,心里也在猜测种种可能性。 方英倒是一如既往的痛快,没有丝毫犹豫就回道; “属下也不知何事,侯爷回府后没见到您,便让属下来找的。” 方英都不知道? 那能是什么事儿? 虞杳认真想了想,便又问; “你们一早上去了哪里?” “回公子,属下四人陪着侯爷去外面的草原逛了一圈,回来正好碰上大爷,就陪同侯爷后河边走了走,从河对面出来,侯爷脸色就不不好!” 说到这儿,虞杳基本上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之前信件来往的时候,铁矿这件事太过敏感,虞杳就没有告诉神武侯,如今他亲眼目睹,可能生气了! 想到这里,虞杳长叹一口气,心情却极为轻松的迈进院门,在门口等候的姜氏,沈若云,两人立即围上来,小声提醒道; “你祖父好像生气了,六儿千万不要与他老人家对着来!” 姜氏生怕女儿受责罚,就早早等在这里,只为提醒一句,好让虞杳有心理准备。 “母亲放心,儿子不会与祖父对着来的!” 虞杳…… 她哪里来那么大本事? 沈若云看了一眼上,就小声道; “祖父看起来很生,父亲与你大哥也在里边儿呢!” 虞杳点点头,在婆媳俩的担忧下,没有丝毫惬意的踏进堂厅; 入眼,便是一前一后,跪在主位神武侯脚边的虞驰正,和虞顾北! 而端坐在守卫的神武侯,则一脸严肃,一语不发,直直盯着上前的虞杳,直到她停步于父兄身后,才冷冷道; “关门!” 瞬间,站在门口的元化,将堂厅大门从外关上,就是侧厅的老夫人都不敢偷听。 然而,虞杳依旧不卑不亢的行礼; “不知何事让祖父这般动怒?” 说完,虞杳抬头与神武侯对视,那双清冷睿智的眼眸无比坚定,有种认定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的感觉。 神武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冷冷问; “那铁矿之事,是谁的主意?” “祖父,是孙儿的主意,与六儿无关!” 虞杳正要开口,却被跪在前面的虞顾北抢先一步,并揽下所有; 不用猜也知道,神武侯就是为这件事情生怒! 虞杳看了一眼面前,低着头跪地的的虞顾北,抬起头盯着神武侯道; “祖父,此事是我的主意,并且在大哥来之前,这事我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和大哥并没有关系,他充其量只是给我帮忙而已!” 虞杳的话,让虞顾北内心感动又生气,扭头低声叫道; “六儿,你……” “大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虞杳又看向神武侯,见他脸色略微缓和些许,就又问; “祖父,您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听到虞杳这话,虞顾北只想起身将她的嘴捂住! 哪里不合适? 私挖铁矿,私铸兵器,还哪里不合适? 她怎么敢问的? 一旁的虞驰正,也被自家闺女的话给问自闭了! 有心帮她说两句好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神武侯,差点被这句话噎过去,喝了一口热茶压压惊,这才看着虞杳极其严肃问; “六儿,你可知此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虞杳立即点头道; “知道,孙儿很明白后果!” “那你为何……还敢沾染此事?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呐!” 见惯大风大浪的神武侯,想起这后果都不寒而栗,说话更是声音颤抖,虞杳依旧脸色如常,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没有丝毫惧意,让人很是不解! 接着,就听她又问; “祖父,您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也不能……” “从我‘死’的那天起,一切已经脱离正轨,并且脱离皇家掌控,包括这件事也一样!” 这话,让神武侯,虞驰正,虞顾北三人面色严肃,满眼愧疚,就听虞杳又道; “既然这里是我的,那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包括这座矿山!” 虞杳语气平缓,但说出的话,莫名给人一种极其自信,且强大的感觉! 神武侯焦灼的内心掺杂着丝丝自豪,眼神带着些许无奈道; “那也不能沾染此事……” “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祖父觉得应该将矿山拱手让人?还是上报朝廷?” 虞杳嘴角的冷笑,却让神武后说不出一句话,心里也明白,不管是拱手让人,还是上报朝廷,都不妥当,甚至后患无穷! “唉!” 神武侯无奈的重叹一口气,虞杳接着又问;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祖父明白,六儿更清楚!所以,这座铁矿山,只能由我接手,这和当初我离开你们一样,是众多无奈选择中,最好的一种,我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跪在地上的虞父,激动的忍不住出口; “好一句顺势而为!” 神武侯立即怒目横眉道; “你闭嘴!” “是,父亲!” 虞驰正立即乖乖闭嘴,心里可得劲了,并为有这样的女儿自豪! “六儿,你老实告诉祖父,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这个‘别的打算’,虞杳听懂了,跪在地上的虞驰正,虞顾北父子同样听懂了,满脸诧异神武侯为何突然这般问。 而虞杳依旧坦然面对神武侯的审视,极为淡定道; “这话要看情况而定,若是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这的铁矿我就只用来打打工具,小打小闹赚点儿小钱而已……” “若是天下大乱呢?” 神武侯忍不住就开口急问,想要确定虞杳的想法! 因为,这直接影响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虞杳双眼终于有了异色,看着神武侯道; “天下大乱,那这座矿山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倚仗和底气,在完全自保的情况下,我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何为有意义?难道你想要称霸一方不成?” 问完这话,神武侯死死盯着虞杳,内心却莫名有种期待,和激动! 跪在地上的虞驰正,虞顾北父子,被神武侯这话惊的冷汗直流,亦在屏气凝神,等待虞杳回答。 “有何不可?” 简短的四个字,再次让神武侯感到来自虞杳的霸气; 当即,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他却依旧严肃着脸,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 须臾,神武侯道; “你先下去,我与你父亲,你大哥有话要说!” “是——” 说着,虞杳就退出堂厅,却一点儿都不好奇,神武侯对儿子和孙子说什么! 总之,这场较量中,她赢了! 第三百五十一回祖父偏爱 晚食,虞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久违的小团圆饭! 之所以说小团圆,是因为二爷——虞严良,以及二少爷——虞战南,三少爷——虞望西,四少爷——虞守东都没有在,不过他们各自忙碌,且都安全放心,倒是不用太惦记。 饭桌上,虞杳明显感觉到父亲和大哥的态度与以往不同; 这种感觉很微妙,具体也说不上哪 “电话。”刘桐踢了一脚孙婉月,把她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拿了下来。 冯瑶开怀大笑,猛地用力一拍桌子,将周围众人吓了一跳,视线纷纷落在了冯瑶身上。 苏沫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沿着楼梯上楼的老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老哥好像成了一个行走的金山,那叫一个金灿灿的。 这些菜肴,是纪学锋、江叶四个死党经常点的菜,男人都是食肉动物,所以,聚在一起吃饭,多数以肉食为主。 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魏冬当然不会放过,他没有武器在手,但是长期练习盘龙七探枪,所以臂力过人。他见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想要夺门而逃,顿时抡起桌子砸了过去。 迪奥当然知道未来的至尊法师不会是什么坏人,也许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只不过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持续膨胀,直到数十个呼吸后才停下来,而之后,如山一般大的魔躯才慢慢恢复正常。 眼前这副君臣其乐融融的样子太刺眼,殷越看都懒得继续看下去,直接转身就走,根本没给身为皇帝的姬正一个眼神。 对此,霍总表示,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哥哥不喜欢自己,连看他都觉得看智障一样。 于是,这家伙直接出手,将出现的神火鱼抓得精光,封印起来丢进灵泉空间。 金色光芒爆闪,那黑色游龙被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可怕的电流爆发,接着陈原野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拳头洞穿虚空,凶残的砸在对方的脸上。 她环抱双臂,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凰弈玄一脸见鬼的跟在她的后面,心里无限吐槽。 就当五人准备行动时,后方的山林中突然冲出一道青色遁光,低空朝着这边飞来。 沈浪吞服神血天丹后,一股庞大到极致的血光能量从他腹中喷薄而出,他身躯陡然冒起盛若烈阳的血光,皮肉间也开始逸散出浑厚的血色气流。 雷霆横空,闪电肆虐,有天火爆发,山川崩裂,如同末日到来一般。 有坐在窗户边上的人看了看楼下,下面停着好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 不过,这正是林步征的计划,以伤换伤,令这名黑夜人战力大减,暂时无力追击。 化身成一个一丈高的巨型树人,将冲上来的鱼人,一下一个,尽皆拍死。 景越,正是赫连齐的表字!聂沛潇看了这信心中一沉,果然出岫夫人和赫连齐有过旧情……这个认知令他大为恼火,不禁将信攒成一团,随手撂到烛台之上。 一壶碧螺春如同琼浆玉液一般满上了柳拓眼前的酒杯中,碧莹莹如一潭春波,氤氲着丝丝袅袅的玉色清香。 “你,不过如此。”神农青雉冷笑道,身体前倾,速度与力量,并驾齐驱,那种可怕的拳头,几乎在一瞬间就洞穿了陈琅琊的防御。 “枣儿,你说是四皇子殿下?!”吕二娘听到这个名字,手里正在菜的动作,顿时一停。 第三百五十二回半夜求救 这日夜里 虞杳睡得正沉,就被人给叫醒; “公子……公子……” 虞杳猛的梦中惊醒,立即坐起身,盯着窗外就问; “出了何事?” 晚上喝了几杯酒,以至于虞杳脑子有点儿迷糊,反应比平时也略微迟钝; 但她心里却清楚,方英大半夜的叫醒她,定是有要紧事! 彻底清醒后,立马 严乐按部就班的让项自航吃药丸,为他扎针灸,在他吃下剩下的三粒药丸后,问他感觉怎么样? 许云艳很是活跃,她知道父亲见过严乐,就向母亲和哥哥、表姐还有忠伯搭话,把严乐如何救宋健的又说了一遍,而宋健也在旁附各补贴,把桌上的气氛调了起来。 “没问题,爸妈和姐夫他们准同意,我提供资金支持,你就是未来的财务总监。”严乐说道。 此刻董如一张脸蛋已是完全苍白,他眼尖,早已看到她身下正在逐渐流多的鲜血,眼眸不禁一红,只觉得那红色直冲肺腑,只让他觉得恐惧,莫名的恐惧,害怕她就像滑胎时生死一线,性命不保。 不得不说这一次是烛九阴的机缘很好,在关键的时刻暴发了自身的神通之力,将他从毁灭的边缘给救了回来,让他逃过了一劫,没有被毁灭的力量所控制成为一只毁灭的傀儡。 不仅令是后土祖巫这么说,神农氏与大禹王也有在支持着后土祖巫,他们也认为现在用不着再等待了,完全可以主动出击联手斩杀天道以除后患。 对方并没有理会柔儿姐姐的问题,他身形一跨,直接就把柔儿姐姐扔出了出去。 山洞仍然是那么黑,不,随着时间越晚,天逾发地黑,这洞中也更黑了,不过严乐光着的白白身子,却在黑洞中显得亮眼,好在是没人,不然的话,还不让人看个光光。 他的这套理论董如早就领教过,跟他也是无法说通的,便也不再搭话,孩子吃饱了,便将他放到一边,自己准备穿衣服下床洗漱。 当我们在外面听完耀天的计划,我们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耀天的想法竟是如此。 这伤筋动骨的,真的给大爷扶起来可不是好事儿,绝对会造成二次伤害,还是得原地等专业的医护人员过来才成。 不要要做的事情,已经是了解不少,接下来就是要离殇闭关整理在天澜大陆之中的所得。 “天帝,记得你的承诺!”通天魔帝冷哼了一声,此时他光着头,赤裸着上身,一片片恐怖的魔纹爬满了他的上身,一股粗狂的感觉,涌入人心。 “可是我介意!”陈默菡打断他的话,自床头柜上拿过汤碗,仰起脖子,一口气将里面的汤水全部喝了下去,由于太急促,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冷云霜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排场升级的队长,这十几个附属生化人挺让人眼馋的,这种私人定制违禁品,可不是有钱就能完成的。 “花拳绣腿看着好看实际用处不大”,唐枭提议道:“学散打吧,能强身健体还能自保,实际用处比较大”。 扫了屏幕上面的名字一眼,我的眉头皱成一团,最终按了一个接听。 唐枭心觉好笑,审讯是十分讲究技巧的,要巧妙的运用心理学等方面的知识,击垮心理防线,都不用她多说什么,对方自己就会软下来。 无影派的最后一个弟子,北戎的国师已经死了。舆论对北戎极其不利,乌莹公主这个钦点的未来太子妃一下子处于尴尬的地位。 第三百五十三回深夜求救 “卡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 说着,卡娜红着眼抬起头,看了一眼虞杳身后的舒墨,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就没了声音。 而站在她身旁,右腿受伤的帕夏,仔细盯着舒墨打量一番,就弯腰接着妹妹——卡娜的话道; “公子救命之恩,帕夏愿为奴报答!” 这话虽说的真诚,但还是有几分无奈,盯 唐撼拿着筷子的手有点抖,因为他心里冷,他一心为唐家,为了责任,他认为自己既然是老大,就应该担起责任来。 逆转金丹!只要逆转金丹就行!在恐惧催生的强大意念下,那颗硕大的金丹缓缓的逆转起来。 另一边吴云峰胸口流着血,显然已经落了下风,袁立诚的阵法已经困住了他,他双眼迷茫,陷入了迷阵之中,看不到其他人,正在阵中寻找出路。 漫天的黄沙都被激起,过了片刻,在远处,也有同样的啸声响起,以做应和。 这天傍晚,走到一处土坡前,那土坡傍着山溪,立着十来间草房,挑出一帘酒招。 “没有没有,杨天华都不知道我认识你们,我从来也没提过,别看我现在日子比以前好了,也算分光了,可心里一直压了这个事,就没一天轻松过。”魏三有些痛苦的道。 原来这个英森博士,之前也被恐怖分子俘虏,并将他和托尼关在了一起。他和托尼利用恐怖分子提供的粗糙设备和原材料,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里造出了一个钢铁盔甲,那也是最初代的钢铁侠盔甲。 对于江宝来而言,颜面上的伤害,远远要比他身体上的伤痛还要致命,尤其是当着陆飞等后辈的面,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老叶要辞职?为什么,他不是干的好好的嘛,为什么突然不干了。”郑江停下脚步问道。 “下面的仗要怎么打?”赵奇问道,“如果涛敏还这么进攻怎么办,我们的炮兵阵地隔着战场太远,无法利用散弹。 时过境迁,当初那个她恨不得想进去一探究竟的地方,如今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但是此时的她不敢反抗,因为人家手里还捏着自己想要的合同呢。 稍微上手检视了一下皮肤,这也是满足了直播间中的部分水友的要求,此时计数组的弹幕停留在了一百二十三,后续三百多箱还得出两金,众人均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毕竟开箱的人是陆天。 见季战没有说话,白慕溪朝着他伸出手来,季战直接将短刃交还给她。 “殿下,是回存心殿还是宿这?”老管家试探问道,自家主子什么性子他自是清楚,宋府塞进来的人,还是个庶出,殿下怎么会放在眼里? 作为以前和盛海打过交道的二人,自然清楚这个家伙的一些事情。 一只绿豆蝇在你眼前飞来飞去,就算你不想打死它,也会把它赶跑。 acer演唱完毕,灰熘熘地缩到舞台边缘发呆,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俩看起来那么像故意的? 黄柏也没有过多打扰他们的工作,而是到了尹宣琴的台长办公室。 现在自己目标已经暴露了,要是出去,很有可能会遭到阿龙的报复。 前后只不过数秒钟的时间,颜夕和自己带来的弟子,就这样全都死在了唐炎手中。 几秒钟后,贺伟祺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比起刚才那次,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惊恐的情绪。 第三百五十四回心起杀意 路梦涵微笑着摇头道:“已经没有了。”李苏秋便开始写了!他先在白纸最上面打了一个字母,路梦涵忍不住探头看,却微微挑盾,她觉得李苏秋的代码有些怪异,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有些怪,但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年轻的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红塔山,拿出一支叼在了口中,点燃后舒服的吐出一个烟圈。 他脸色土灰,面目紧绷,吭也不吭一声,只是在棍打下来时,身躯不自主的抽动一下。 刘强心想这傻子也太好骗了,只要实权掌握在他父子俩的手里,要谁当总裁谁就能当总裁。 “不是,我……”安可可还想辩解是不是冲他翻的,但保安大叔明显不想听,开口就怼。 伸出自己的掌心,她看着之前被她摘掉一片叶子的地方,那里已经长出了新叶。 他的声音冰冷异常,让躺在地上已经几乎失去知觉的纪明泽,又不禁一颤。 洞穴四周,修建百座砍头台,一把把巨大铡刀,经过日积月累的砍头,那雪白的刀刃,已经变为红色。 西厂缇骑冷脸上前拉起打架的姿态,冷青堂不慌不忙,从袖袋里面掏出一卷黄绸,迎空高举扬了扬。 好在因为是市区,巡捕叔叔三分钟就赶到了,保安队长把监控调了出来,用售楼部大厅的超大led屏播放出来。 “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楚汉对照着某度念了出来。 圣斗士队下路的虞姬和庄周疯狂的往中路赶来,和他们的队友百里玄策正好碰面。 已经有人在报纸上讽刺温格,说他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一听四大护法完全死在叶凡手中时,血刀老祖,包括全部天剑门教徒都愤怒的看着叶凡。 她要先去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方身上很有可能带着他们公孙家族所需要的东西。 言欢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有点烫,估计是心思郁结再加上吹风淋雨,身体垮了。 也正是因为了解的清楚,所以哪怕以他的背景和实力,依旧对天师联盟很忌惮。 言欢到底还是心软,不是狠心恶毒的人,她看青姨那副垂死的模样,还是不想要了她的命。 在英国,他们的话题总是关于天气的,这让曼联7号非常不习惯。 干青山眼中喷涌着怒火,双拳紧握“咔咔”作响,要不是担心浪费那位爷的时间,他完全不介意掌毙了面前这狂妄之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被二人惊的说不出话来,浑身散发着犹如王者的气息,这种震撼比面对慕云帆来的更加强烈,心里萌生个奇怪的念头,他们是夏国的主,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蝼蚁。 不过,独眼还不敢下判断,真正给出定义的依然是血魔大人,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李明关押起来。 龙兵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个大卫竟然如此猖狂,大白天就敢闯入军分区,幸好没有人受伤,喜的是敌人耐不住‘性’子,竟然主动进攻,这也让龙兵的计划更有底了。 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就和kt战队的adc选手一样,把目光放在其他两路身上。 而婉婉,她根本就不愿意参与这些与政治相关的事,索性就留她在宫里备嫁。 原来这也是她算好了的一环,只需等待那个时机,或者……创造一个时机。 叶枫的话,让宫十二有些冷眼,对于叶枫,他更加迷惑,那么叶枫制服自己,不让自己做他的努力,他是要干什么? 明海之渊在魔宗的领土九曲之北,此处地势恶劣,干燥的空气总是灰蒙蒙的,凹凸的土地黝黑而坚毅,方圆万里寸草不生。 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腹部传来微弱的痛觉,看不清眼前的场景,记不得沐若云的存在。 “因为世间没有完整的神道法则。”九清界主回答这个问题时重重叹息,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在世间成神。 原本,他们还觉得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虽然一层比一层可怕,但还能接受。 磅礴的元力填充这一个灵窍,姜云运转元力孕育这一个灵窍,等灵窍稳定后,继续引导其他元力冲向下一个灵窍。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可能,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杨逸不会对自己儿子下手。 但是,自从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亲生骨肉的时候,他的心态开始有些变了。 庞威很会掌握一个度,他先是为自己叫冤,差不多几句,也就打住,莫辰觉得他是个聪明人,过分的解释,就会成为一种掩饰。 那些血芒遇到不灭神血,没能将秦阳的神血同化成魔血,反而还被吞噬。 在翻滚下山坡的时候她偶然间瞥见一个老旧的捕兽夹,她算过位置,只要她真想生擒自己就一定会下来,站在自己身前的位置就一定会中招。 幸好平次早就变身做好了准备,在热浪来袭的那一刻,挺身而出,站到舱门前,替花沐容等人抵挡碎片的袭击。 费了一番手脚终于将眼前的敌人杀死,子云和壕乐还没有松一口气,忽然感到身后有高能的反应,他们忽然惊异了,在这个国度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大的能量。定睛一看竟然是索伦王子,他满脸怒容举起了手中的光明剑。 第三百五十五回打破平衡 翌日,一早 在庄子过夜的虞杳和神武侯几人,早早就到如意居。 进堂厅才坐下,秦沐,见微道长,敖通三人就上前行礼; “请侯爷安!” “自己人不必这般见外,都坐下说!” 神武侯挥手说完,三人这才坐下,香姑和姚青青也提着热茶点进来,行完礼后就上茶; 到虞杳跟前时,香姑一脸 只见,一个身高一米九几的米国壮汉,一身迷彩服,腿上绑着两把刀,赤着手臂,国字脸,气定很神的望着张重。 陈默凡不想骗自己身边的这位美腿特工姐姐,尤其是在这种过了今晚就会真相大白的事情上。 随后,那片浑浊中逐渐浮现出的,则是年幼的炽汐正独坐在‘花’园中的一架秋千椅上的零散片段。 两人虽然是用国语在对话,但是三个依旧不正经的海盗见到两人的表情,不由得后背发凉。 陈三雄双眸嗜血,说不出的火气大,不知道是夏凌这委屈的模样让他更生气,还是因为夏凌本身让他很生气。他怒气腾腾,咬牙切齿的骂:“贱人!”竟然爬上了莫浩腾的床。 咔嚓,办公室的门开了,陈曹和赵德凯相互扶着肩膀走了出来,就像就别的老友,原本熬了一个晚上的周芷立即弹了起来,发现两人已经无比的亲密起来。 竖立在北宁市中心广场上数十平米的巨型led荧幕缓缓亮起,下面的舞台上的探照灯正在犹豫不决地制造出阴影。 “那还等什么,把那家伙抓出来就可以了。”听到璃悦的话,明白是需要那湖妖来解开,第五呈风嘴上说着,手下也不含糊,直接从戒指中抹除一根身子,随意朝湖心一投。 “五分钟,五分钟!左轮,命令所有玩家迅速后退,我来挡住死亡军团的攻击!按照计划行事!”王逸天直接给左轮发了一道信息。 钱途听得李童这话,看来是难逃被劈杀了,他却忙扑到钱途分尸的左半边尸体上搜出那个玉净瓶。 她不想让王双曼扶着自己,主要是想单独和周记堂见见面。王双曼见常冰自己也能走,就把手放开,但还跟在她旁边走。 华奕晨还想说什么,凌雪已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专卖店里找店员把东西都退了回去,华奕晨见此只好作罢。 这里虽然是气温寒冷的山区,但宾利车内空调风十足,居然有种盛夏的闷热。 所以两位传奇巫妖明明只要联通上自己的半位面,从里面随便调出来一批守卫者就能把眼前的墓园军团打得落花流水,可它们依然不会这么去做。 芸儿中毒了,这可是大事,一个搞不好,他极有可能会被端王迁怒。刚才,这侍卫刚打他,肯定就是端王授意的。不然的话,给这侍卫十个胆子,怕也是不敢对他动手的。毕竟,他不但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嘉和郡主的丈夫。 想到这儿,不由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贪心呀,一切都是自己太贪心。 “她每天来给它们一点药,然后就没怎么管,我对这个也不懂,她就说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够恢复。”王玉柱一五一十的说道。 华夏国因起先隐藏了实力,把侵犯过来的几个国家打了个措手不及,是这次大战中损失最少的,也成为了世界上实力最强的国家。 一个有节操的人,一个有气节的人足够让夏阳敬佩,再听说了温晴以前的故事,夏阳决定帮温晴。 第三百五十六回十五撒娇 虞杳踏进房间,就见十五贴着床尾的柱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警惕的盯着外面; 看见是她时,金色的大眼有一瞬的呆滞,而后慢慢竖起两只黑毛大耳朵,低沉叫了一声; “喵——” 刚走到床边儿的虞杳,被这声夹子音惊呆住,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 “原来你也会夹啊!” “喵……喵喵……” 城都联盟神谷家与修恩怨,虽让合众联盟棘手,但随着神谷家势力灰飞烟灭,合众联盟也逐渐有了自己操作空间,起码让修回到家乡休息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黑炎瀛的面前演戏,果真需要十二分的精力,不知道他刚刚察觉到了什么呢? 幼年懵懂,朱雍只知玩乐,李逐风也乐意供着他,二人相处到还算融洽。 随着碰撞越来越激烈,云皓天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惊疑,剑魂和金色风暴好似有仇一般,每一击都爆发出极致的力量,似要将对方完全斩灭才罢休。 这样安排周家,朱由检昨天就想好了。想让周秀才摆脱粮长的束缚,这是最好的办法。 把意大利调味饭常用的高汤换成苹果汁,还加了白葡萄酒。然后把米和洋葱丁在锅里慢慢浇汁,炖煮出浓郁的苹果味。 想到这里,萧毅便不经意的开始大量起四周的环境了,当看到自己左后方的那个围墙之后,萧毅眼前一亮,心中有了想法,便慢慢的向着围墙退去。 恭平与菊子两人招待考察团,参观了整个关东分校各个设施,其中包括新型数据分析,技能学习模拟器,这都是神奥地区所欠缺的。 此刻,吴亦凡、李钟硕、以及四位长辈们正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几个座位,占据了整个观众席最好的位置。在这里,他们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舞台上的所有场景。 “没有问题。”张远拍了下手,旁边一个房间门打开,一个满脸惊恐的肥胖中年人出现在房间里,身上被力场束缚着,一下都没法动弹。 “跟他吗?”季庭予看着我问,他口中的他我自然知道是指的叶寒声,我点了点头说是,季庭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挺好的。”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叶寒声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我没敢跟他说实话,就说自己大街上瞎逛。 在众目睽睽,以及各种暧昧猜测的眼神之中,叶倾城自然是选择了朝秦韶靠拢过去。 他还是主动来到了林锋权的办公室,为什么林锋权没有让武学明通知迟家立? 这便是御岳山七大修行种类:原始式神阴阳师五行咒印剑道金刚胎藏。 在战场上的时候,许多战士甚至会专门去捡矿工的聚焦激光枪用,那武器威力大,精度高,重量还轻,比他们手里的磁流枪好用太多了。 看了看满桌子上的食物,还没有吃完的残羹剩餐,蓝雨辰瘪了瘪嘴巴,还能够怎么办?还不是自己来整理么? 冲入神殿神座,苏齐挥手刺下,罪孽匕刺入天照额头,瞬间退了出来,时间恢复流动。 不是苏南不想和大家分享喜悦,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如果今天大家去阿昂他们饭店吃了,明天继续去,后天再去,给钱这种事,苏南是肯定会给的。但是阿昂他们会不会收就是个问题了。 梵雪依开始踌躇起来,她是万万不能落到梵青云手中的,如果呆在尚早那里,必定是安全的,然而……梵雪依抬眸对上尚早那双冷静而深邃的眼眸,点了点头,她就不信尚早能把她怎么样。 第三百五十七回计划实施 两日后 神武侯带着百十来人,在鲁孝宁和不归城的诸官员,名流之士。有头有脸的商贾,集结在城门口迎接。 看着队伍前列,一身金色铠甲在身,骑在马上,一脸威严,气势逼人的神武侯,鲁孝宁赶紧上前弯腰行礼; “不归城知府——鲁孝宁恭迎神武侯大驾!” 后面的一众人也跟着行礼高唱; “ “呵呵,谢叔,我咋能说是一走了之呢?我只不过回鸡鸣县看看吕青,她病得这么重,我真的放心不下。”厉中河道。 “到时候我毅军会守南门,至于另外几面,就拜托子征老弟的铭军了!”海城中主要就是宋庆的毅军和刘盛休的铭军,其余的人马都是少得可怜。 着话,艾娃偷偷的瞟了叶庆泉一眼,脸色涨红的支吾了半晌,才鼓足勇气,带着哭腔,吞吞吐吐道:“公安局他们那些人都不管事儿,去了一趟就,就走了,之后那些坏人肯定会更生气”。 此蛛不愧为天生的杀手,行动如风,攻击迅疾,两根利矛般的蛛腿毫无偏差击中目标。 厉中河淡淡地一笑,暗想,老子如果报上名来,那他马的脑子也太残了吧。 伊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周围到处都是狂暴的腐尸,耳边全是死亡的呼喊声,无数的死尸涌向伊芙,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吗,伊芙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地从身体远离。 难道,冷先生传授俺老厉的这招功夫,竟然叫做“yin雷八卦掌”?厉中河心头暗暗诧异,这冷先生怎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叶庆勇驾驶着大哥送给自己的那辆玛莎拉蒂。扭头好奇的瞅了一眼,之后也长长舒了口气,吐了下舌头道:“大哥!吓死我了,我以为爷爷又要发火了呐!”。 听语气他像是在关心凌风,实际上,因为他派出去的两人至今未回,所以想在凌风这里打探口风。 呲呲呲……不似人声的惨嚎声中,大批被威压彻底禁锢的家将,眼睁睁的看着刀芒划过自己的躯体,鲜血喷洒着倒在地上。 看完之后又看世界政府发表的报纸,越看脸色越白,特别是看到世界政府为了自己的面子,毫不留情的彻底撇清与棍魔的关系时,心中涌现出强烈的失望。 “有点实力,不过比起我来还差点远呢!”南宫焱神情轻松,心念一动霸王色霸气的威力再次增大,寝殿中的摆设,地板之上都浮现了裂痕,已经进入了霸王色霸气的第二阶段。 沐凝雪的反应不慢,作为二年级最为出色的魔法师之一,她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虽然魔法吟唱的时间慢上零点三秒,但她还是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 海军本部马林梵多会议室中,海军本部中高层人物齐聚一堂,面色严肃的开会。 “林上校,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年轻的过分的少校,死死抱着怀中的三阶异能枪,略显紧张的开口问道。 最后还是张则灵机一动,想出个办法,说明十个礼包,前五个只有一开始就坐在这里的掌柜、管家能出价,而后五个才是所有的都能出价。 王旭倒是是怎么做到在一场大战之后修为突飞猛进到这样的水准了。 相反,她是一个看似感情单纯,但内心异常敏感的人,别人对自己好的,她会好好记得。 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现在这个场面可要怎么收,就在林逸天等人担心之时,剑气风暴突然停住消散开来。 第三百五十八回路遇强盗 有些问题,反过来想,道理就行不通了,所以封建迷信这种,还是要保持理智。 他捏着自己的兰花指凑到尚雅芝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开始说自己被孙思妙坑蒙拐骗的全部过程。 柳方明跳入了防护罩内向门口仙童大声的喊道:“尔等都拿剑向我刺来,看看我绝灵杖之威力也”。 在将秦枫背到陈府之后,冯天翔跌跌撞撞的将他摔在地上,柳飞龙见此拿起大刀想要了结秦枫之命,在此危急之下又是思雨将他救起,并将他安置在自己的闺床之上拒绝任何人的骚扰。 他们这话一说出来,立即很多人跳了出来,开始谴责高老庄,说他们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白炼看着网上整理出来她和洛歩衡秀恩爱的证据,她不由地一笑。 一时间宾主尽欢,复立宗门的事情,自然谁都没有提,这是后话,也是没影的事。钟山可以借助楚弈鸣在此间拓展自己的关系网,进而在合适的时机寻找助力,但前提是,他必须首先在楚弈鸣面前展露出足够的价值。 岑骆舟心里清楚,所以他不说。不仅如此……他还会刻意将话题往旧事上引,蓄意惹得庄晟发怒。 但我长的还是和家人很像的,这个观点不成立。所以,难道我哥才是那个捡来的孩子? 这下孙慎国坐不住了,当年因为留过洋,又是什么大学的教授,大运动的时候差点没被折腾死,要不是他走关系把人送到了疆省的劳改农场去,这会早就是尸骨无存了。 轩辕靖是散仙,也证明说在五千年前地球还没有被封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他都不知道,看来这件事情肯定非常的隐秘。 他已经成亲了!?狄宝宝听到这个消息,仿若晴天霹雳,脑袋一懵,胸口堵得慌,整个心都揪着了,头一次失控地没能控制好内力,将手中的茶盖捏成了粉末,鼻子不知为何泛酸,赶忙低头,掩住了湿了的眼睛。 众人不明所以,循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望去,就在这时,“咔嚓!”一道光电自云雾中突然划下,瞬间照亮了整个乱云冈,一道血弧从被光电劈中的修士身体爆射出来,在那一刹那的光亮中留下一抹猩红的暗影。 “不管如何,这里不能发生战斗,不能影响中央灵术院测试进程,你们有什么恩怨,事后自己解决。”一番队第四席一锤定音。 “干啥?拿什么干,现在不光是工资没着落,料也没了,你没看都一个星期没送料了吗?”哪个班长没好气的说。 “怎么了,悟空,感应到什么了嘛?”无法得到任何消息的克林他们,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孙悟空,此时悟空脸色大变,露出惊恐之色。 他根本不担心,有叶孤城抵挡那位先天高手,那位又如何能成功带走皇帝? 白无声地整理着牧牧的衣服,他没有开口。可是刚才拉了自己的那一把力气可以感觉得到他在生气。 就在洪坤转头看向窗口的一瞬间,岳隆天的手已经握在了洪坤的枪上,立刻一个扭动,将洪坤的枪给夺了去。 闪身而过的陆铮,躲过了这两拳,退到了亭子的外面,暂避其锋芒。 就在这个时候,夏侯夕却也是伸出了手,用手帕轻轻擦过了唐蓉的面颊。 谢玄朗瞧了白薇薇一眼,那眼神之中,却不觉颇多安抚之意。这言外之意,他自然是相信白薇薇是清清白白的。 赵天磊之所以惊讶的是,叶思彤那双明眸的黑瞳,不在是之前傻乎乎的浑浊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清晰有神的眼神。换言之,就是赵天磊感觉到叶思彤似乎恢复了正常,不在是傻乎乎的了。 这边看起来就安全了很多,至少走到古城门口前都没有遭到任何袭击。 “唔——”因为口中塞着裹布,张飞叫不出声来,但是莫大地痛苦侵袭着全身每一处细胞,这种感觉简直是比中弹还要疼痛。又因为身子被捆绑在天台的铁塔柱子上,使得张飞动弹不得,恐怕张飞早就满地打滚了。 周山把藤蔓这头绑在一根巨石上,才长出一口气,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大家都看清楚了吧,我手上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陆铮用充满磁性的声音问道。 唯一庆幸的是,粮食生长已经跟原来的季节不同,现在的粮食三个月一熟或者两个月一熟。 对此,胖憨子心里是急得很,每天花很多时间来炼器,反省,去找别人询问。 几人刘咏不愿意开战,其他人更是开心,曹操自然是最为高兴的,他知道刘咏一旦开战,自己定然首当其冲,现在的局面,正好发展。 而莫宇凡,也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跪在那里。周围还散落着各类道具。还有洛轻羽的尸体,也被炸得七零八落。 “咳咳,前辈误会了,我并不是质疑你们的意思,只不过我已经拜师,他还是剑宗的弃徒,再拜你们为师的话,道理上有些说不送过去吧。”吕天明干咳两声,说出心中顾虑。 第三百五十九回半夜归来 由于半路耽搁,他们到达驿站时,已经一更过半! 好在客房与热乎食物还有,五人简单吃了一顿,虞杳就起身道; “早点歇息!” 说完,带着元化,江连希就往外走; 显然,是将这间客房让给媚儿,如儿两人。 有一肚子话想同虞杳说的媚儿,立即起身急切道; “公子,奴……可以与您聊 天兴帝发现相沁的面孔异常秀气,他一下子想起了孟三郎曾说过的话,说他有一位义妹叫相帼。 “王爷,这把意思还可以各种角度旋转,升降,可以让王爷找到最舒服的方式……”尤空不忘相沁嘱托他的使命,破天荒的变成话唠给司空轩琅讲解着这把转椅的其他功用。 张亮的身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紧接着,十三人便看到一道道虚影出现,赫然是前者施展出了幻魔身法。 易清现在流落在外,九转道体就在到处乱跑,就像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所有发愁自己成不了仙的仙君们,就像饿了不知多久的馋鬼,他们都在追着这只烤鸡跑,也包括他们五舟门的。这么一来,宗门的海上大阵都没人管了。 当然要是能透过牌子,销售地,甚至时间等等,那么寻找凶手也是手到擒来,鞋印的价值对他们非常重要。 一旁的法善见自己师兄目光闪烁,似有无限感慨,不由得出声问道。 吴豆豆则用探寻的眼神看着父亲,老吴下意识道:“大夫不让糖豆乱跑。”得了这种病的病人比温室里的花朵还要娇弱,外界一切带尖儿的带楞的东西都足以致命。 又过一会儿,少年终于放下了手臂,蹚着浸到脚踝的一池雨水,慢慢地回了屋。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是你拿走了属于石峰的令牌!”司空婵月的话,再次让张亮有些丈二的和善摸不着头脑,对方既然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何不杀了自己。 “哥,上次分别的时候你不是给我一本花名册么,我现在还留着呢,那要怎么用?”穆湄又问起一事。 三位长辈在后院那边看够了风景,终于慢慢踱了回来,各自脱了鞋,爬上地台,挨着墙壁坐了下来。 “sao正式运营的游戏说明就到此为止,各位玩家,祝你们好运。”随着茅场晶彦的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身为gm的形象逐渐的崩塌了,如同烂泥般溃散的身体最终变为了红雾,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好半天,这封信才传到秦浩的手里,打开一看,就连他也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上面赫然写道:“臣,公孙瓒叩拜,圣恭安。 纪易听闻这四条铁律之时,自然对不君圣地不满,明明能够护佑所在界域,不至于让其遭遇魔难与天变。 木质的大门被应声推开。应该说美九是觉得霓虹的治安环境好呢,还是应该说对方没时间顾忌这些呢,总之大门是没有反锁的。 爱丽丝对夏洛训了以后,吐了吐舌头,连忙跑到哭天抢地的卡卡身边道歉。 “跟我玩儿!!!你还嫩着呢!棒子!”在转身的瞬间凯尼极其轻蔑的瞥了金南一一眼,目光中的无视与羞辱显露无疑。 宁尘轻轻的抬了抬自己的左臂,竹叶青便哧溜一下子钻入了宁尘的袖口之中。 “嗒嗒嗒!”本就不以力道见长的蜂鹰,落地之后忍不住倒退的三步,就连衣袖也是被一道火箭擦过,虽然衣物并没有点燃,却也燎出了一道口子,蜂鹰的臂膀也是出现了些黑色的痕迹。 第三百六十回疯狂举动 “咯吱……” 门被元化打开,外面的媚儿愣了一瞬,便踏入房间,满脸不安的看着虞杳道; “公子——” 这时,坐在一旁的江连希起身; “公子,属下去告退!” 虞杳点点头,看着他们三人道; “早点歇息!” 闻言,柯丞也缓缓起身,冷冷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媚儿,就跟着元化 瞧见沈妙这般模样,谷雨和惊蛰便不敢再说什么了,耸了耸肩,继续去为沈妙找别的斗篷。 秦念歌来不及顾虑许多,就被宁夏夏拖上车,朝着市中心的商场赶去。 秦念歌深吸一口气,她朝着手术床走过去,每一步都是心痛和挣扎的。 “大人谦虚,您是未经过逆境而已,真到那种时候,您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的。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嘛。”夏初拍了拍马屁。 那车子的后车窗位置,在车灯的照耀下很明显的亮出了一个枪管。 “轮回之光。”杨风这些天已经掌控了轮回之光,这个时候直接的就使用了起来。 他在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再受到阻拦,如果亚特城给自己家族说他的位置,再次的毁掉他的金属生命,那杨风早就寸步难行了。 路西法的模样也不太好看,原本高大俊逸的外表,在此刻看起来格外的狼狈。一头黑色的短发,已经全部被烧焦了,身上也到处是烧伤的痕迹。他的左肩,更是已经皮开肉绽了。 “呃?”纪伯伦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原本以为姬五对于海市蜃楼的人那是恨之入骨,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现在居然不想动? 将曹宇和兰斯特送到猎人公会,许哲便告别他们俩,急忙前往云霄镇。 “傻丫头,别担心,至于你想知道为什么,呵呵,你明天就会知道了。”说着,便轻笑着转身回到屋子里边。 几声响动后车子残体落到了地上,翻滚几下后不再动弹,借着这个时机暴熊突然出手向木灵儿击来,同时还是那把能量巨剑带着无匹的威势向木灵儿砍来。 时间过了两天,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农历新年,对于顾筱北来说,如此惧怕过年心情,从来没有过。 “西‘门’先生想要什么时候?”麻星曜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问道。 众人收拾了一下,出了石景山,各自上了车直奔江南市政fu的办公大楼。 黑龙笑了笑,手中也是一柄漆黑的长剑,剑身之上,闪烁着一阵阵的死气。 渐渐地,这一丝丝一缕缕的气息就缠绕在了一起,不断地壮大,不断的互相交揉。 我的身子,在雪地上一通翻滚,触发了埋在雪下面的另外一个陷阱。 甚至,鱼池的周围,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来参观,时而发出一阵惊叹声。 长长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三人越走越是心惊,白天看到的旅馆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长,怎么楼梯下面会有这么长的通道呢? 那可是一个省级实权领导,怎么可能仅仅还没过一天的时间就垮台了? 永恒营地作为这一片区域中最大的人类聚集区,所掌握的资料也是相当丰富的,在怪物出现之后,他们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才摸清了这一片区域中哪些地方是危险系数比较高的。 “不好意思,我待会要去莫雅姐家吃饭。”唐颜雪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但碍于对方身份,没有完全显露出来。 第三百六十一回路遇不平 翌日一早 六人在客栈吃过早食,元化,江连希,柯丞三人就分头忙碌。 而虞杳,则带着媚儿,如儿两人,上街闲逛,想了解一下新罗城的真实情况; 毕竟,他们上次匆匆而来,都没时间好好逛一下! 三人出了南外街,然后顺着新罗城最繁华的中行街慢慢逛了起来,虞杳首先发现,相较于上一次,街上的乞 “你那些甜言蜜语都是跟谁学的,说得这么利落。”慕容恪看着石中玉的笑脸,又觉得刺眼,又觉得顺眼,矛盾得不行。 不过,已经来了古代一年有多,她也已经习惯了最高三层的建筑,咋一看到这么高的摘星台,还建得这样精美大气,心里也生出赞叹来。再说,风景总是不同的,吸引力还是有。 而姬胜情的表现正和钱不离截然相反,如果不是月色公爵捂上了她的嘴,她早就欢叫起来,月色公爵地眼神则是半信半疑地,她想相信这个好消息,但又不敢相信,另一边的沈臻亮地双眼也露出了精光。 三十步外便是滔滔浊流,但那水太肮脏,朗朗月下可以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漂浮而下,有死牛死猪,也有浮尸,这水哪敢喝。 瑞安可谓手段尽出,仓促之下不可能有更多的手段,只能将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抵挡,至于能否挡住,瑞安一点把握都没有。 把那些猫头鹰排到起之后,白彩姑又回到了池子的边上站着,微眯着眼睛不说话。 叶天邪的身体在颤抖,他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和哥哥一样冷,这种冰冷感蔓延体表,冷彻心肺。他用力的抱住眼前的男子……自己唯一的哥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对方只剩六人,而飞云他们竟然只损失了一人,而且只是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落花十三楼的人,这个成果是绝对可喜的。 这四个字,她故意清晰地一字一字说出,果然便见紫妃变了脸色。 凯洛特把汐流抱到马背上,自己在翻身上去,他可不想落于人后。 而纪子龙,则在他们三人前方百米之处,任凭六大掌教如何疯狂攻击,他都寸步不让,非但没有被打压,反而是十分稳妥的将武乞儿护在身后,没有受到一点攻击余波的影响,让得这里,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邱泽这次是真的愤怒无比,秦阳这样做完全是在打雷霆皇朝学院的脸,打邱泽他的脸,若不严惩,以后以何种面目面对所有势力。 以奥斯蒙为首的三大贵族真的缺土地吗?要知道他们名下的领地可都是超过冈萨的,还有整个桑比亚作为市场,或许这边未来的经济可能会有非常不错的发展,但那还不至于他们如此煞费苦心。 导播也不蠢,也把所有人都想要关注的地方进行了全方面的导播,中路对线辛德拉对阵乐芙兰正式开始上演。 金丽一脸挫败。她就是个经纪人,见多各种脑残粉的样子。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跟一个脑残粉来合作的。 “灾难仙祖,万灾不侵!”一生气清脆的低喝,幡旗忽然激射升空,最后竟是化出了一尊强大的仙祖虚影。 “启禀神宗大人,以周家为首的众多家族已经窜连在一起准备向神宗大人施压。”郝伟禀告道。 冯昊戴上食神称号的瞬间,开始助跑,即将撞上墙壁的时候,左腿踹在左边墙壁,腾空后左腿弯曲,再炸力量,从脚底借力传递至腰部,紧接着脊椎如龙,全身劲力拧在一起,向右一窜,直接腾空足足一米,踩在了右墙壁。 第三百六十二回心烦意乱 最后,那黑瘦男子被众人给弄走了! 估计是去了他们口中的城主府! 而那女孩儿,则留给了虞杳! 无奈,虞杳只能先去带她买了两身换洗衣服,一低头才发现,她竟然光着脚! 在这里见惯了这种事的虞杳,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于是又给她买了两双鞋,便同这贺家商铺的掌柜打听众人口中城主府; “是那个怪物!”红胡子大叫道,却见那怪物猛一振翅,大量的粉尘铺散下来,形成了致幻的浓雾,笼罩了众人。 直到现在,溪草想的,也只是瓦解宣容的复辟梦,她从未想过伤害姑姑和她的亲人。 接下来的几天,花彩蝶继续陪着贺兰玥到处吃喝玩乐,再没有提到过凝脂朱胶,云儿见姐姐似乎真的忘了这件事,也逐渐放下心来,被王爷严词拒绝之后,姐姐应该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雪白散发着寒气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灵箭,然后啪的一声握成两截。 波达雷里奥斯回到罗马,开始亲自安排为前线输送援兵和粮草的工作。 正聊着天,楼外突然传来巨响,连带着整栋冒险者公会大楼都微微摇晃。屋内众人一惊,齐齐朝窗外看去。 本来掉头要走的郭子晋一听这话,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神怔了怔,而不只是郭子晋,瞳还有霍卿星几乎用了统一眼神望着他俩。 嘲讽不甘他已经受够了,现在的他需要做的是渴望做的是踏入世界巅峰。 城中百姓见新任总督年轻能干,办事毫不含糊,觉得有了安全感。局势才安定下来。 安东尼的话有理有据,让阿曼达忍不住虎躯一震,终于他还是听了安东尼的一句劝,在最后挥出无用的一拳之后,阿曼达强行顶着塞伯和路易两人的攻击逃了回去。 宋轻歌本来想继续欺负他一下,可她今天心情很好,决定满足他这个要求。 “祖父放心,衣裳娘亲洗好了,我再送过来。“莫恒健压下心中的不满,脸上引起一丝勉强的笑容。 孟雨琪的声音,不像安颜那般柔软,也不像江依然那样,显得清冷。 自己之前只是听说这这个东西能够让进去的人实力提高,却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东西……没想到就出了这个岔子,还好,现在看样子应该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来的时候还好,没带东西,走的时候,带那么多东西,总不能拿着这些东西在树梢上飞吧? “是!”韦斯利用余光瞟了一眼上方的塞伯开始讲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 安晏望着前方,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仿若陷入回忆中而不可自拔。 “除了宅子,你还知道什么…比如哪些人和他走的近,老家在哪里?”太后想再知道更多些。 他眯着双眼,紧紧的盯着哈郎的眼睛,和木龙对视,本来很镇定,可眼皮实在无法控制太久,多眨了几下后,神情便露出破绽。 地面冲出密密麻麻的剑气,天空之中同样也是如此,而在左右前后两边,同样也是如同雨点一般的剑气。 这种安静甚至让姜志毅有些不适,不敢相信这些人就是昨日那些在城下叫嚣的灾民。 边州距离此处还有大概几百里的路程,郑辰飞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来到了边州,降落之后,郑辰开始打听这一位叫做戴云的年轻男子。 第三百六十三回人生幸福 晚饭桌上,小女孩儿拘谨不安的坐在那里,看着碗里的白面饼子,呆滞的眼中落下泪水; 洗去污渍的面容依旧黑瘦,但五官秀气,脏乱的头发也被媚儿和如儿收拾的干净整洁,并梳了简单的发式,看着终于有点儿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而一身粉蓝新衣裳,穿在她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总有种穿别人衣服的感觉,许是头一次穿 李沐总觉得这幅身体的体质因为天天宅着差得要命,再加上一百一的体重,如今有机会了当然要好好锻炼减肥一下,顺便也能消化消化。 可如果不进行企业注册,那赞助合同只能和龙首这个联盟代表签订。 想到这,天意下意识的看向一边的似水温柔,只是这视线有些下移,看上去有些猥琐。 自己之前是精英牧师,那人是新手牧师,连自己的一半儿都不如。 因此,沈归打算先去距离南赡部洲最近的黑水城落脚,先了解一下南赡部洲现在的情况再说。 随着地面的震动,萌萌脑袋上面的掉血数字和眩晕的圈圈一秒跳一下,她附近的泥土和草屑也飞扑上去,将她变成了个土人。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念我的家乡,不是因为我恋家……而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在那个江南水乡渡过的日子,才是我跟沈铎最美好的时光。那么单纯,那么肆意。 看着此时已完全断气的那头大野猪,罗宾一抖手中的木矛,便随手抖出一个漂亮的枪花,顺便将木矛沾染的血迹抖落下去。 因此,楚言没给糯米施加太大压力,让他尽管撒欢儿跑就完事了。 老实说,陈开行事如此无所顾忌,而且,几次说过陈家如何强大,叶素还真有点半信半疑了。 守门的家丁见张云穿着不凡,也不敢怠慢,赶忙去府中向李诚铭禀报。 “怎么那么久才接,干嘛去了?”易琛开口就指责凌昕接电话慢。 「我就直说了。」奥利安娜复杂地看着赵梓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就是给她难以心安的预感。 顾益脸上的笑容,在听见这句话以后,就凝固了一些,像是觉得林晚晚太例行公事,十分没意思似的。 每一道剑气,都从剑轮之中迸射而出,形成一张巨大的剑网。一剑刺出,万剑进攻,将剑赤虎彻底的封锁。 只有江蓉蓉、江世杰等人,毕竟都是大人了,眼里有活,能主动忙些家务。 突然,苗荷香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牙齿轻咬着嘴角,涨红的脸颊轻颤不止。 林乔四肢轻微抽搐,感觉胃带里被灌了东西,或许是“初霁”足量的毒液要用来杀死她,这让她很想反胃呕吐又因为堵塞物动弹不得,意识是接踵而来的昏沉。 张云带着众将前来城墙上巡视,这城墙倒也高大,高约三丈,城四周还有一条护城河,倒也算是个可守之地。 听到南宫瑾这话,凤天的俏脸愈发地红了。她瞪了南宫瑾一眼,转身朝后走了好几步,然后这次转身望向南宫瑾。 这些身价几乎都在几十亿的股东,对他是称兄道弟,一个个热情得就像是见了亲兄弟。 这一脚踹上去,沙上正眯着眼呼呼大睡的“壮男”腾的跳了起来。 “不,不用,你们继续玩,继续玩,”范夫人被这提议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之后便脚不沾地的跑了。 被常生以替身符扑出去的白玉蛛,掉落之后再次爬上了螺旋阶梯,竟然紧追不舍。 第三百六十四回半夜异常 半夜 沉睡的虞杳突然惊醒,觉得外面有什么动静,看了眼地上睡的极沉的福儿,又侧耳听了听,便迅速穿好衣服,轻手轻脚下地来到门边,站在那里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发现,柯丞没在外面! 难道他去睡了? 不可能,柯丞办事一向严律,他说守夜一定会守到天亮的,定是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 这些人虽然说不上伸手不凡,但是也没有一个是滥竽充数的,多少都有两下子。否则也不至于过来上演在战场的那一套,万人从中取首领的首级。 “姐姐说什么呢,我就与姐姐说说,我还敢去哪里说。”何才人哼道。 既然都是自家人。守城士卒自然是立刻打开城门和重新修好的吊桥。迎接城外大军。 面对别人的嘲笑,那商贩自是无地自容。将银两往前一推,也没有恶言相向,知识低着头冲他们摆摆手。 顾庭深拉过一张椅子,大长腿随意交叠的在她面前坐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带着眼睛,穿着医生袍,应该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江如菲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中间渗出斑驳的血迹,另一只手正在输液。 “你怎么有脸说?”玫修仪茶杯直接丢过去,砸在了孙更衣身上。 缺失了一块五色石的九天封印仍然相当完整,也按照预想的封印住了几乎所有的魔修、妖修和高战力的强大人类修士。可是九天封印毕竟不是完美的,少量的低实力妖修、魔修和人类修士一起逃过了一劫。 有了云妍的这个说法,我心里轻松了许多。只要江乐没事就好了,其他人爱谁谁。这样想可能有些自私。不过,人就是这样一种自私的动物,只要不是摊上了自己,很多事情就漠不关心。我也是如此。 “天哥,这家伙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干嘛呢?”现在的树于川是彻底的服了李天了。就这么一些杂草,胡乱的摆摆,就把一个成年等边给糊住了。 龙星楼一双疏冷的黑眸中波光浮动,视线下意识朝指挥室的那个屏幕看去。 “等下,什么叫‘我的达令’?喂喂喂,秦淑雅,你别随便说这么暧昧的话好不好!?”叶静雯对着秦淑雅怒目而视,原先对我的不满情绪都转移到了秦淑雅身上。 鲜血顺着脑门往下流,苏二有难以置信伸手,摸了摸脸上温热的液体。 从能力来说,雨慧不弱于月子,甚至比月子还要聪明,但是她却不善于表达,更不擅长对待感情。而我,也是个不擅长怎样温养感情的人。 说着话,李崇山又开始皱起眉头思索起了这个问题。那架势,不思索完毕,他绝对不会甘心哪。我可等不起,我赶紧招呼了李崇山一声,总算是让他回过神来了。 之所以教皇曾暗中又下密令,让自己留意罗密奇欧斯而不是格外留意巴尔特,为的不就是这些么? 我看着姬雅身上慢慢的褪去那一层土灰色,慢慢的展露了里面的金色,我的眼神有些难看,也有些唏嘘感慨。不经意间,我居然帮助她完成了蜕变。是不是从此以后,她就要真正化龙了? 也就是说招生办投放的物资并不能完全被学生所用,很可能被销毁的更多,而学生能利用的物资只会越来越少。 第三百六十五回又见变态 正准备用绝招打死怪兽的奥特曼,诡异的摔倒在地,当场砸死十几个鬼子。 麦凯拍着额头,很无奈,他以为徐青开了一家影视公司,至少应该知道票房的一些信息。 请帖发了,各种结婚前的准备也做了,现在就等日子到了结婚了。 显然,这一次的雷电要比上一次强上太多,魔狼这一次终于承受不住了,它竭尽全力想站起来,却不想被柳十三一步赶到近前,伸手直接按在它的脑袋上,不等它再有反应,又是一记手心雷,直接将魔狼的脑袋轰了一下粉碎。 此时他们刷怪刷的正起劲儿,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四周的状态,更不会发现已经有两个盗贼盯上了他们队伍的两名补给队员。 说到这里的时候,秋山澪委屈地撅起嘴,漆黑的瞳孔之中泪光闪烁,让园田风心中微微一痛。 也对,古今中外,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做强盗都需要实力和速度具备。 凑上前一看,含云顿时就笑了,这边打斗的人里面正有花钱月下和花前月下,想来他们来这边的主要目的就是做任务和收集贡献值了。 “呵呵,你不是学生吗,那来的那么多工作?你是在逗我吧?”月霜白看向乒乓的眼神更加的不善良了。 传送门上面都有系统注释的标识,每个传送门的功能都不一样。比如那个最大的,是将人传送到炎黄大陆的最大的城市炎黄城的传送门,不过每次传送需要消耗1金币。 李游没有说话,对着莫连城狠狠地竖起了一根中指。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铁棺。 然而陈兴身上的天衣却在自己燃烧,在燃烧之前的瞬间,七条细细的发光丝线从他的天衣当中飞出,悄悄地钻进仇无衣的身体之中。 “我等着你找到空间通道,不过,你也别让我先发现,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与我为敌的下场。”说着,风岳阳也不去理会龙星宇,反而继续开始了探寻空间通道。 众人的话很气人,但是丹辰没有听到,而且就算听到,顶多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而已,完全不会在意。这些人,早晚都是他的敌人,敌人越坏越好,这样他到时候下起手来,就不用留手,也不会愧疚什么了。 解放初期,由于国内缺医少药,设备缺乏,对流行的疾病疏于防范,因此才造成了天花、霍乱等瘟疫疾病的大范围传染,不少的村落民户死绝,所以才有了不少这样的荒村。 由于比赛还没有开始,所以全部的人都没有枪,只有外面负责警戒的isa成员和学员以及教官才有配备枪支弹药,此刻跟恐怖分子交火的,便是isa的学员跟成员以及教官。 柳青塬一把拉起了周璃水,像是拖着一只死狗似的走向了丛林的深处。 周围的景象却与昏迷之时完全不同,没有烂肉,没有肉球,也没有刀神金,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 这样的一个能人,除非是他自己故意要躲起来,否则的话,好端端的,又怎么可能会失踪? 无尽大山有无尽资源,不管是野兽还是药材,都是武者梦寐以求的修炼资源!也有无数的普通人进入其中。 众人此刻正在一个洞穴门口,洞穴很宽敞,脚下乱石横列,头顶有水滴落下,嘀嘀嗒嗒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显得整个洞穴阴气森森的。 但却没有想到,他的实力竟然会强悍到这等地步,那千佛珠和紫金钵盂,如今已经不下于诸天十八神器中排名第二的乾坤太极玉。 漫说是寻常的人类了,就算是星主境的存在,恐怕也根本挡不住这致命的一击。 而丹殿,基本上也没有谁敢过来撒野,但是此时,却是听说丹殿被扫荡一空,这二十多名炼丹师纷纷大惊失色。 “帮我将赛特杀到陨落!永不复生!这样的话,我就是你的所有物。”艾西丝几乎用尽灵魂深处所有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我就是作死,你怎么着?”轻轻带上鲜血王冠,踏着如同林间精灵一般优雅的步子,杰西卡一溜烟地跑了,好死不死,貌似慌不择路就跑到鲜血王座上。 剑魂固然厉害,可在面对血焰的时候,同样会有损伤,吴池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许英冲她点头,她不认识对方,但应该见过,可能是自己孩子一个班的家长。 天圣堂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孩子们都蜂拥到院子里的空场上嬉戏玩耍。 刘子光在会议上公布了代仲英的下落但是并没有透露消息来源毕竟组织里鱼龙混杂走漏了风声会影响今后的情报获取。 沉重,沉重到让人发狂,甚至暴怒。青闭上眼睛,雾霾蒙蔽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灵。不想再面对誓言的撕毁,自己不想让这种嘲笑命运的诅咒持续下去。 于是又是一阵喧闹,许多人估量着客户数量下了订单,但是具体的要求还需要先联系客户在做定夺。 当他们祭拜完死去的黑山弟子,就和周扬等人一同离开了箕山,一路上看着农民们辛勤农作的田地,心中颇为欣慰。 第三百六十六回忽悠变态 热气球在宁安城头顶飞了一圈,带着具体城防图返回营地,交到宁泽手中。 她的身体磨在悬崖峭壁上,自然疼入骨髓。可是,真正让她疼的,还是君千澈对她如此炽烈的态度。 都是她鬼迷了心窍,自己怎么会信了这话呢,双手紧紧抠进绒毯里,发出难受的呜咽。 那边有一个葫芦瓜,两个葫芦瓜,三个葫芦瓜……有飞鸟在瓜边,在云中,追逐飞翔。 想想也是,她和柳慈的这个关系也算不上是多亲近,要是真的想找重要的东西,肯定不能让她跟着。她刚刚就应该不跟着进来才对,是她反应慢了。 任毅自知这一下自己是躲不过的,但是,任毅已经不再像最开始一样那么害怕了。 大夙风气还算自由,虽说常常往外跑抛头露面的不好,但对姑娘家的限制也不是太多。 “肃静!”任毅用上内气,轻轻一喝,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笼绕着整个大厅。 “三师兄李左车,为了他日能与南山派的栾布一争高下,近来总是精研阵法,常年在后山闭关。 等着乳娘出去后,沈氏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周姨娘,在心里叹口气。 双葫芦谷!顾名思义就是两个葫芦形的山谷,相距有百余里,东肥西瘦。横在燕国与唐国视为屏障的长岭中间,是燕国与唐国往来的必经之路。 果果锤轩辕珀梵一大拳,轩辕珀梵仍然抱着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东皇太一没搭理他,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什么,然后一边嗑瓜子,一边往对面吐瓜子皮。 彭顶天突然率先冲出了丛林,他身旁的苗人也跟着冲了出来,朝着阵型已经完全散乱的明军猛扑过去。 无魂专心致致的往冷火雪雨的盘子里放着烤肉,类似诅咒的声音在无魂的心底徘徊。 “希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夜了么?”佐儿抹掉了眼角残余的眼泪,睁大了眼睛。 “所、所以呢?”包保保把手臂撑成一字,死命把果果往身后挡。 九九消寒图中又有个消字,涂的花瓣有五朵,而甲乙丙丁应该也是交叉的。 马思齐害怕极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似乎下一秒就能从嘴里跳出来。他感受到太阳穴乃至整个脑袋都有些发胀,突突突地不断跳动着,甚至眼睛看到的整个世界,都被连带着和心脏一块跳动了起来。 阮绵绵嘴角微抽,看了一眼被声音吸引走的崽崽,脸上放出完美的笑容。 这些药材在外行眼里,根本就是一样的,但在一休他们眼中,这里起码有几百种草药。 之词胡同的沈家,第一次到她的家中,就在她的地盘,给了她爹娘一个下马威。 除非是接待重要贵客,才会由这位现身担任保护任务,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那就行,没什么事情就行……”敛去眸底的那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顾云彩浅笑着。 他回复了顾玲的短信,让她别多想。并解释是自己忙碌,后来手机又没电了。两人聊了一阵后,才打住。 高星辰不会做傻事,也不会变得极端,他离开,是为了找到原来的自己。 眼下,林步征的战力,虽然绝对凌驾在气道境界之上,然而和灵道一重武者相比,仍有较大距离。 豆大的汗珠,无声地滑落,滑进了脖颈衣领中,他有些不舒服,却不敢动一丝一毫。 就比如刚才30点战斗力的黑魔能一击致倒秦受,又能吊打金身状态下35点加成战斗力的埃阿斯。 苏铁嘴上答应,出了房却一直守在门前,两个都是他至关重要的人,他要守护他们。 这时雨水渐歇,时过正午,还未登台比试的弟子只剩最后四人,琼岛弟子两人,璞山弟子两人。就在秋儿还没心没肺的享受着午餐的红烧肉时,却被替下了林瑶在演武场上执法的云雀一嗓子吼到了场上。 “这么强?那我们现在在用还来得及吗?”五年的时间已经可以做很多事,双吉和伊莎贝拉都非常在乎这个。 豪华的城堡屹立在眼前,上面刻着光和影的符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啪!”的一声,话没说完,大姐宛彩英就一巴掌毫不客气打在她脸上。宛缨顿时感觉左脸火辣辣的烧。 由于校长室是完全隔音的,所以外面的人只能看见里面人的动作,而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她一脸愁容的坐在休息区里,眼神缥缈地看向远方,眉头紧皱着,嘴巴也抿着。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吴亦凡,心中的那根弦不知道被谁轻轻弹了一下。 谁都不清楚,三胖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了安全起见,我从背囊里,取出了两根登山绳,用农村里捆猪的手法,在两个杀手身上,一圈一圈又一圈,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三百六十七回自讨挨打 “我的护卫在何处?” 虞杳实在不想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便想问问柯丞,只要他安全,自己就不用顾虑再多。 察图寮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放下茶盏突然说; “我不会伤害你!” 跟不上他节奏的虞杳一愣,正要开口时,就听他又说; “你为何不吃茶?” 特么,她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 装甲车上的盖子打开,露出一个赛斯的脑袋,只见他高举着双手,竟然打着冷战,眼神里满是恐惧。 看着前边成双成对的,后边杀人无数和沐风、程子豪三个总感觉有种要虐狗的感觉。 房顶传来栽倒的声音,厨房之中正在剁包子馅的高慧忽然停手,似乎发觉了什么。 “到时候你去找一心要账。”世界不在意的说道,将账单甩在了一心的身上。 他有些悔恨的看着电视,他心中更加坚定要创作出金典的词曲,放在余光的新电视中,让人们知道谁才是华国第一人。 听到他的话,叶飞感到阵阵愕然。要求不是这个?那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现在他是处在世界的固有结界之中,一点都借不到大地的力气。 刚才就是一直躲闪才引起的异变,这次陈禹不敢再避开,而是架起右臂从正面结结实实挡下拳头。饶是做好准备站稳了身体,沉重的攻击还是让他不受控制地侧向飞出,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又是一声巨大爆响,整片岛屿,顷刻间毁于一旦,硬生生的被这一掌给击沉了。 不过,我也把话给他撂下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甚至不是来跟他商量的,就是来跟他说说的而已。也没等这洪明月多么的不情愿,我收拾完东西,就死拖着他往葬龙山去了。 其实激活“新时空”的最有效手段,就是换一批,能确保在新时空,保障物资流通的“人”。 “几句碎话,要不了命伤不了人,让他们说说又何妨。”陈北风平静道。 虽然他知道自己如果碰上了多半也会这么干,但还是不妨碍他去骂人。 至于吴阻的事情,暂时可以缓一缓,他要把这个画像拿走之后,好好的研究研究。 “吉尼亚斯,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抢夺你们猎物的的意思,只是有些东西想亲眼验证一下,不会打扰你们狩猎的。”托瑞转过身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之前她们曾经轮番摸进了那个聚集着摄魂怪的土堆里面,惊愕地发现土堆里面是如同放大了的白蚁巢穴,而在巢穴的最底部有不少摄魂怪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 李山河的年龄,在武者圈里已经算是大龄的了,混迹武者圈子久了,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徒留下被骂白痴的谢流萤,坐在临窗大炕上,挠挠头,一脸问号。 东、西、南三位界王的口水都喷到了北界王的脸上,偏偏北界王还无法反驳,谁叫他之前当着其他几位界王的面吹嘘说克林等人都是他教导出来的高强武道家。 明显是防止,年轻一代全部陨落,导致青黄不接的局面,从而引发整体实力出现断层,进而衰落。 而当杨震天伴着真元的埙声传到这里的时候,那尊雕像一般的二十四号白衣修者忽然浑身一颤,随后便生硬地扭了扭脖子看向了埙声传来的方向。 一夏看着陈方平身边的那些熟悉的人,与自己往日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模样,此时的他们一个个的矗立在陈方平的身后,手中的机械在青天白日下散发着专门属于冷兵器的幽冷的光芒,是如此的骇人。 第三百六十八回生窝囊气 虞杳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握着精致的皮鞭,咬牙切齿阻止背对着她正脱衣服的察图寮; “且慢!” 解开衣袍,双手抓着前襟已经露出胸膛的察图寮,闻言就缓缓转身; “六儿……” “转过去,把衣服穿好!” 半夜三更,袒胸露背的是要干嘛? 憋屈了一晚上的虞杳彻底装不下去,脸色难 不过,要他想来,不二竟然能平安归来,想必诸事已结,多半不会牵连到云隐宗了。 萨伊的话。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冷冷的下令道。不过在这整个的过程中,萨伊的目光却是一直的停留在雷诺的脸上,这张脸似乎是在哪里见到,又或是与着某些人长的比较相似,只是不怎么的,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而夏尘右手握着残余的一根断裂的椅子木柄,右手微微轻送,尖利的木锋就刺在了陈昊的下巴。 见夏尘拉了两次车门都没有拉开,许多多连忙摁了摁手中的遥控钥匙上的按钮。 这几个老东西和自己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将他们往死里整,只要面子上服软就行,出了这门,说不定还用得着他们。 人老了,才开始懂得珍惜时间的珍贵,因为,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而任何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让一个普通人使用出超越他能力的力量,那么代价也是十分沉重的,使用圣光就意味着会缩减寿命。越是频繁使用,寿命缩减的就越是厉害。 不提这些,在郑秀妍帮助李明秋解开了绷带后,便扶着李明秋去了餐桌,虽然李明秋强调自己没什么事,但不放心的郑秀妍还是强行把他搀扶了过去,对此,李明秋的心中说不暖那是假的。 就连自己在这个黑暗中是否正在前进也不得知晓,没有方向,周围什么都没有自己也彻底淹没在这黑暗之中。 过去的五年里,正是凭着这样的神通,她带领角族人一次次躲过灾劫,直至完成使命。 “爸爸!不,求求你们,钱在鞋盒里,在壁橱里,你们过去拿吧,求求你们,不要杀了我爸爸,他只是喝醉了。”他的孩子冲过来挡在达奇枪口前哭囔着说道。 因为血杀堂组成人员来历复杂,平日里许多规矩,执行力度皆与执掌者重视程度相关。便如瘦猴、沈肆两个,除了最起初收拾野狗外,平日并不会严苛执行那些规矩。 况且,今晚的灵异袭击任务,并没有触发,也早已经过了触发的时间段了。 这期间,不断有仙人前来护驾,却也没办法对付猴子,稍有不慎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原地仙逝。 只挑了一个名字最顺眼的就兑换了出来。要说这功法也是奇特名字叫合合决。 猴子忽然出现在了天上,千丈法天象地身,随手一拍将如来压在了五指山下。 “我们这就要走了?我以为你带我出来是有什么行动呢,我们不是亡命徒吗?不如我们打劫那家武器店怎么样?”说着把枪掏出来比划着。 就比如现今的恐怖榜第三,就是如同坐火箭一般,突然升上来的。 身为一流神明,如果单单比境界,那么无论是凶煞之神还是光明之神,都跟炼狱之神一样旗鼓相当。 陈难忍不住高看了这人一眼,而且把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郭瑞。 陈白起一旦离开孟尝君身边过久,耳边便会继续响起倒计时,因此她面容是蛋定的,心中却是分秒必争的。 第三百六十九回奇葩合作 “你为何突然回到新罗?并当上了城主?” 虞杳本想问他,鄱芜是不是要和元启开战,想想觉得这么问目的性太强,可能会引起察图寮的怀疑和警惕,便只能迂回,一点点的深挖。 察图寮没有丝毫犹豫就道; “不想在三牙待,恰好新罗需要加强管制,而我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天缘凑巧,便成了新罗城主!” 加强管制? 虞杳觉得这事儿绝非偶然,又见察图寮态度极好,便又问; “也就是说,往后新罗的一切,都由大人说了算?” “没错!” “那大人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自然要让百姓听话,内外安稳!” “大人……” “你都问三个问题了,接下来该我问你了!” 虞杳的话卡在嗓子眼儿,但不得不点头同意; “问吧!” 明知道察图寮不怀好意,虞杳还是坦然面对; 因为,相比而言,她想知道的更多,更重要! 察图寮满眼笑意放下茶盏,右腿搭翘在左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盯着虞杳的双眼问; “你是元启人?” “是——” 虞杳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这让察图寮很开心,咧着嘴继续问; “你来此作何?” “游玩,顺便儿找点儿挣钱的营生!” “你……年岁几何?” 问完这个问题,察图寮盯着虞杳的双眼一动不动,可能也担心她会撒谎。 然而,虞杳却笑了,并且诚实回答; “十七吧!” 原主生日还有一个多月,但虞杳这么说也没错,但是,略带不确定的语气让察图寮有些不满; “确定?” “确切来说,一两个月后才满十七,大人觉得不像?” 虞杳坦坦荡荡的说问,察图寮盯着看了她几眼,便若有所思笑着说; “一两个月后,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不如我叫你桃桃吧?” 桃桃? 压下心惊,冷冷看着察图寮,虞杳仔细想了想,便无比确定,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所以,察图寮根本不可能知道‘桃桃’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又被他胡说对了? 心里很不满的虞杳,板着脸当面就拒绝; “不行!” “为何?” “这已经是你的第五个问题了,下来该我问了!” 虞杳冷冷提醒,他已经多问了两个问题,察图寮眼中的急切一凝,便笑着说; “那你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接下来你问我五个便是!” 这变态,长毛比猴还精! 虞杳深吸一口气,便坚定道; “我不喜欢太过粉嫩的名字,也不适合我!” 察图寮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语,虞杳以为他不再执着于名字这事时,就听他气死人的说; “桃桃,我觉得极好,与你很配!” 特么有完没完? 哪只狗眼看见配了? 虞杳忍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 “大人若是喜欢,自己用吧!” 没必要这么执着! 察图寮却笑着摇头; “六儿说笑,既然不喜欢那就罢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大人,该我问你了!” 虞杳强硬的打断察图寮,脑子里都已想好接下来要问的五个问题,不等他开口就发问; “大人可曾去过元启?” 虞杳还是不放心,便浪费了一次机会,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察图寮却一愣,神色有些恍惚,好像陷入回忆,这让盯着他的虞杳心不由一沉,生怕他和原主认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去过!” 虞杳刚松一口气,就听察图寮声音低缓的给出答复,当即虞杳就不淡定了,连忙问; “大人何时去的?都过元启何处?” 不问个清楚明白,虞杳总不安心! 察图寮却地下头回道; “儿时去过,至于去的何处,记不清了!” 虞杳明显察觉到他的失落情绪,甚至清楚这话有可能只是搪塞而已; 已经浪费两次机会的虞杳,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索性转移话题; “大人在三牙时,可听说过汲貆此人?” 本来垂着头的察图寮猛的抬头,神色严肃到有些发寒,眼中带着冷芒死死盯着虞杳。 瞬间,虞杳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可能太过敏感! 心里有些后悔着急问出这个问题,可是面对那双深邃而冷寒的眼神,虞杳神色无比坚定的与之对视,且没有丝毫怯意。 察图寮肯眼盯着虞杳打量了好一会儿,坐直僵硬的身子,冷冷,缓缓的开口; “你怎会认识他?打听他所谓何事?” 看来,他知道汲貆! 甚至,俩人可能认识! 虞杳大脑迅速运转,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又半真半假道; “之前在元启遇到他几次,总觉得他不简单,便同大人打听一番!” 这番说辞,察图寮却是不信的,双眼带着不满盯着虞杳; “六儿,实话实说,你打听他到底有何目的?” 察图寮不满的盯着虞杳,亦不想再听到她对自己撒谎。 虞杳缓缓松开紧握的茶盏,便一脸无奈道; “到底瞒不过大人!” “其实,是汲貆的人在暗中针对我,对我有所威胁,而且他身边高手如云,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便想同大人打听一番。” 没想到,听到这话的察图寮眉头不由紧皱,神色更加冷漠,让虞杳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圆场面,就听他冷冷问; “你到底是何人?” 虞杳一愣,挺直的脊背一僵,却不紧不慢道; “大人,现在是我问你问题!” 不要搞错了! 察图寮却对比不予理会,又冷声道; “你可知,一般人根本入不了汲貆的眼,能让他费心对付之人,不是身高位重,便是对他极具威胁之人……” 说着,他停下话语,死死盯着虞杳问; “六儿,你是哪种?” 虞杳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可能是我对他有威胁吧!” “威胁?” 察图寮好像听到笑话一样,嘴角不由泛起冷笑,这更加让虞杳确定,他认识汲貆!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虞杳后背发寒; “这个世上,除了摄政王,没人能威胁到汲貆!” 虞杳…… 汲貆到底是谁? 为何这么牛掰? 同时,虞杳庆幸在汲貆面前装傻充愣,没有暴露全部实力! 第三百七十回行迹可疑 “既然如此,大人更要告诉我他的身份,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察图寮没想到虞杳会在这个问题上这般执着,不由得放柔声音劝慰; “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追究你的身份,但是,六儿也不要再追问汲貆的一切……” “若我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呢?” 到了这一步,虞杳怎么可能白白放弃? 再说,不弄清楚汲貆的身份,虞杳就不安心! “六儿——” 察图寮生气了! 深邃的双眸凝着冷意低声叫了一句,带着几分警告和无可奈何,再对上虞杳那双清冷,自信,坚定的好看眸子,他又败下阵来,好言道; “六儿,你可知这一切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虞杳却勾唇冷笑; “再大的麻烦,能有性命之忧紧要?” 闻言,察图寮神色一慌,盯着虞杳道; “他对你动手了?” 虞杳愣了一下,便如实告知; “差不多吧!我来之前,他的人夜里摸进我的住处……” “可有伤着你?” 察图寮神色慌乱的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虞杳,若不是怕她不高兴,真想亲自上手检查一番才安心。 虞杳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淡淡道; “我若伤着,此时不可能坐在大人面前!” 回过神的察图寮面色尴尬,退后两步坐回去,低咳一声又好言道; “六儿,真想知道他?” 虞杳死死盯着他,一副看傻子的模样道; “大人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察图寮再次感到无奈! 想生气生不起,好言相劝虞杳不听,叹了一口气,他只能选择妥协; “汲貆……他真名为哈代貆,字汲,是鄱芜第二大贵族——哈代族的当家人,也是哈代侧妃的兄长……” 讲到这儿,察图寮一副‘你懂了吧?’的模样盯着虞杳,让她满头问! 原来汲貆真的不简单! 可是,侧妃的大哥好像也就那样吧! “也就是说汲貆,不,哈代貆也算皇亲国戚,那他和摄政王的关系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察图寮有些傻眼,真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盯着虞杳; 仔细打量几眼,见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便神色复杂,且一脸佩服道; “六儿之前从未听说过鄱芜皇室之事?” 虞杳…… 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鄱芜皇室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说过,只知道皇帝年岁小,摄政王当家,其余……” 她还真是不知道! 虞杳不好意思一脸干笑; “正因不清楚,才想同大人打听打听!” 察图寮…… 他也真是服了! 但还是极其耐心的开口道; “哈代侧妃名——容,为先王生的小子正是当今王,亦是摄政王的幼弟……” “原来你们王的母亲是哈代侧妃!” 虞杳终于听出了关联所在,满脸诧异道; “这么说来,汲貆……就汲貆吧,他是你们鄱芜国舅了?” 怪不得察图寮刚听到她打听汲貆会是那种表情! 察图寮一脸心累的表情点点头,意思这里面事儿很多,让虞杳见好就收,不要再追问! 然而,终于品出点儿味道的虞杳,压低声音又问; “摄政王强权豪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汲貆和他……也就是说,他们是对立关系?” 满眼惊喜的虞杳低声问完,就见察图寮一脸无奈,眼底却满是赞赏道; “此事你心里明白便是,莫要声张!” “放心,我不会乱说!再说,这些事儿肯定也不是秘密!” 察图寮却严肃道; “是秘密!至今为止,鄱芜上下也无几人知晓,皇帝已经失踪多日!” “失踪?” 虞杳大惊,终于意识到失态的严重,便赶紧问; “你们的小皇帝失踪了?” 不小心说漏嘴的察图寮眼底划过懊恼,但面对虞杳的追问,还是无法拒绝,只能如实告知; “嗯!只是这个消息一直被摄政王封锁,满朝上下也无几人知晓,此事你万不可走漏风声,以免招惹杀身之祸!” 他之所以不想同虞杳说这些,就是怕给她招来麻烦; 最后,还是不忍拒绝! 察图寮倍感无奈的同时,心里却暗自决定; 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别想伤害虞杳! 这种想法强烈到他不用细想原由,亦不用追究来由; 反正,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便是! 这也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我知轻重,大人放心!” “皇帝失踪,汲貆知道吗?” 这是虞杳最关心的问题! 也是眼下最首要弄清楚的问题! 但是,察图寮却迟疑了,在虞杳以为他不想回答时,他却低声道; “不知!不过这几个月来,哈代氏一族与往常无异,没有任何异常场表现!” 说完,察图寮却盯着虞杳又极为肯定道; “哈代貆虽然虽然常年在元启行事,以他的本事,想必此时已知晓此事!” 说着,他猛的停下话语盯着虞杳问; “你说,他之前让人夜探贵府?不知六儿从何而来?” 事已至此,虞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实话实说; “不归城!” 当即,察图寮的没有再次皱了起来,神色严肃道; “据我所知,这些年他都在元启京城一带行事,怎的突然去了偏僻的最西边?”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吗? 察图寮陷入沉思! 而虞杳,也因为‘京城一带行事’这句话而心惊,不由想起京城那个假冒的关内侯…… 或许,那人也与鄱芜皇室有关! 要不要问察图寮?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思,不言不语,一事寂静…… 好一会儿,察图寮首先回过神; “他何时去的不归城?” 虞杳立即扭头盯着他想了想,就如实道; “大概……二十来天之前,我与他半路偶遇,至于他先我一步,还是后我一步到不归城,此事不得而知!” 察图寮却不由低声道; “难道他在不归城发现的皇帝的行踪?” 虞杳当即懵了! “什么?你们的皇帝的在不归城?” 察图寮面色一僵,接着摇头小声道; “我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哈代貆的行迹有些可疑!” 经他这一提醒,虞杳也觉得有些可疑…… 第三百七十一回头皮要掉 “你想要做何买卖?” 虞杳正皱着眉头深思时,察图寮突然这般问; 显然,他不想再聊敏感的朝政之事! 恰好,虞杳也觉得脑容量有限,事情太多消化不良,便顺意道; “目前还不得而知,闲逛几日再说,若是没有合适的买卖……” “有!” 虞杳话说一半儿,察图寮立即出言打断,且说的斩钉截铁,信心十足! 对啊! 他可是新罗城的城主,自然多的是赚钱的门路! 虞杳盯着他愣了一瞬,便笑着问; “不知大人有何路子?” 察图寮却而不语,在虞杳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才开口; “你想要涉及哪方?” 原打算在这里开间茶楼,或歌舞馆的虞杳,此时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察图寮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又低声问; “想必粮食你也有经营,不如开家粮行如何?” 听他这话,虞杳想都没想就拒绝; “不行!” 拒绝的干脆利落,让察图寮一脸疑惑; “为何?” 由于地理环境的问题,背部紧靠沙漠的鄱芜,粮食一直是个大难题,每年有大部分从元启运来! 如今粮价高涨,虞杳若开家粮行,暗中又有他照拂,生意定会不差,察图寮实在想不出她拒绝的理由! 虞杳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缓缓开口解释; “粮价暴涨,接下来将会有许多无辜百姓活活饿死,我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但也不愿意在其中参一脚!” 察图寮怎么也没想到,虞杳拒绝的理由竟会是这个! 他凝着眼眸看了她一会儿,便又问; “你既心怀仁慈,开粮行也能帮到他们,为何却又这般执着?” 虞杳却被他的话死笑了,便没好气的说; “大人是要我开个粮行来救济你新罗的百姓吗?” 察图寮面色一急,张嘴就解释; “我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你开粮行能压住价格,对于暴涨的粮食局势能有所改变……” 说到这儿察图寮没了声音! 因为,他这般提议也是有私心的,虞杳却一脸讽刺的笑着说; “大人还真看得起我!” “且不说粮食价格根本不是一两个商人能决定的,就算真能决定,你们朝廷能答应吗?” 察图寮却挑了挑眉,一脸自信道; “别的地方或许如此,但是新罗不会!只要你开粮行,价格便由你定,这点,我察图寮拿性命同你保证!” 看着满眼真诚的察图寮,虞杳却无奈的笑笑; “大人这是要同你们朝廷作对吗?”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并无那般大的本事,亦不想卷入鄱芜纷争……” 说着,虞杳顿了顿,看了一眼桌上的土豆箱子,收起脸上的笑意,极其严肃道; “大人另谋人才,而我呢,只想安心的做点儿买卖,挣点儿小钱,养家糊口而已!” 本来挺严肃的话题,却被‘养家糊口’这几个字给弄破防了,察图寮无可忍,微微抽搐了几下嘴角就问; “你要养家糊口?” 甚至,察图寮很难想象面前还不到十七的虞杳,竟然肩负这么重的担子! 怎么看都有些不切实际! 十七! 也太小了吧? 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眸,不由的盯着虞杳一通打量,桌子以上的上半身,被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虞杳咬牙道; “大人若是无聊,在下告辞!” 察图寮立即收回视线,且一脸紧张的开口; “六儿莫恼,我只是太过惊讶罢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般本事!” “与大人比倒是差远了!” 虞杳一句虚情假意的恭维,却让察图寮眼神一暗,不由低声道; “是差远了!我十七岁……” 说着,他眼神中带着破碎感盯着虞杳,脸上却露出绚烂的笑容问; “六儿,想不想知晓,我十七岁在做甚?” 他眼睛眼中渐渐涌起的熟悉疯狂,让虞杳清楚的意识到,察图寮的十七岁,或者是他的整个少年时光绝对不幸福! 为了杜绝他再次发疯,虞杳立即开口拒绝; “不想!” “不,你想!” 果然,这变态又疯了! 整个人已经失去理智,处于癫狂状态,眼中的情绪更是复杂到让人难以直视,虞杳控制不住头皮有些发麻,只想立即离开这里,奈何,她不能不顾及柯丞! 眨眼间,就见察图寮缓缓起身,来到虞杳面前,略微有些混沌的双眼,带着虚浮的笑意缓缓开口; “我十七岁时,被送去摄政王府,任由折磨,玩弄,还不如养在院里的猫狗,更不如低贱妓奴……” 那双深邃而涌动着疯狂情绪的眼睛,慢慢平静下来,盯着虞杳冷冷讲述着他不为人知,又不堪回首的过往,仿佛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毫无波澜,亦漫不经心; 但虞杳知道,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毁灭自己,殃及别人的危险! 但是,莫名的心中一抽,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可怜、无助、愤怒、任人欺凌、浑身是伤,体无完肤的小小少年,倔强的背影! 那,就是少年时的察图寮! 果然,他的变态是特殊的人催动,特殊的环境孵化而成的! 他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般!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有些心疼的虞杳,看着讲完一切,眼神冷冷,却又带着深深的恐惧死死盯着她的察图寮,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又怕刺激到他,正纠结时,冷而颓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样的我,六儿是不是也觉得肮脏?厌恶?憎恨?” “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说完,他没勇气再盯着虞杳,缓缓转身朝着屏风走去; 在虞杳的注视下,上前抬腿跨进浴桶,闭着双眼顺着浴桶壁缓缓滑坐下去,任由整个人被水淹没…… 静静坐在那里的虞杳,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一直没动,慌忙起身上前,就见水面漂浮着一团墨发,衣服漂在水中,而察图寮面色发白,紧闭着双眼靠在那里,就像没了气息一般! 瞬间,虞杳心中一慌,伸手抓住…… 松垮垮的衣袍滑落,没有外物可抓的虞杳,顾不得多想,一手圈住察图寮的脖子,一手薅着他的长发,粗鲁而迅速的将人提出水位; “咳咳咳……你……放手!” 被虞杳跟拔萝卜一样揪着头发,一手卡着下巴圈住他脖子提出水面的察图寮,猛猛的喝了几口水,一边痛苦咳嗽,一边低声哀求她松手; 因为,他感觉头皮都快掉了! 第三百七十二回等闲之辈 反应过来的虞杳,松开手中的头发甩了甩手,看着双眼通红,如同哭过一般的察图寮就怒气开骂; “好好的干嘛?想死也别拖累我!” “再说,这世上哪个人一生顺遂,事事如意的?你的人生确实悲惨,可那又怎样?” “你若放不下,忘不了,就将那些曾经欺负你,凌辱你的人彻底踩在脚下,扒了他们尊贵的外皮,折了他们挺直的脊骨,让他们像狗一样趴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任你决定生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虞杳怎么都不会想到,这番话却成就了一个佞臣! 一口气怒骂完这番话,虞杳转身就往外走; 她受够了! 靠在浴桶边大口喘着气,双眼却直直盯着她,越看眼神越发有光的察图寮伸手一把拽住; “六儿,莫走!” 虞杳转身,冷冷盯着自己被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已经打湿了的手腕,不耐烦的说; “大人难道想让在下陪你沐浴不成?” 说完,看着眼前之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虞杳恨不能咬掉舌头; 哪壶不开提哪壶! 脑子进水了! “六儿……不觉得我脏?” 虞杳……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缺玩意儿? “大人若觉得自己肮脏,谁也没办法!” 然而,察图寮依旧紧抓着她的手腕儿,瞪大双眼执着的问; “我只想知道,六儿是否觉得我肮脏?” 又困又心累的虞杳重叹一口气,猛的发力用巧劲儿挣脱手腕,在察图寮错愕之际后退两步,冷冷盯着他道;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肮脏的,不是想安慰你,而是这不是你本意,更与我无关!” 说完,虞杳潇洒转身,快步朝外走去,身后回过神来的察图寮猛的从浴桶站起来; “哗啦……” 浴桶里温热的水洒了一地,立即蔓延开来,察图寮直接不管不顾,光着上半个身子急急迈出浴桶,朝已经踏出内室的虞杳喊道; “六儿,求你别走!” 踏出内室门槛的虞杳回头,就见察图寮光裸着上半个胸脯,墨发全湿,随意又杂乱的贴着皮肤,浑身自上而下滑着一道道水渍,途径胸口,再到肌肉饱满的腹部,最后消失在裤腰…… 再往下,雪青色衬裤紧紧粘在身上,包裹着他有力而修长的双腿,一切好像一览无余…… 虞杳极其淡定的挪开眼,而向前走了两步的察图寮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却愣在原地,并羞红了脸,连忙抓起挂在一旁的干净衣袍穿上,并疾步上前; “六儿,我……” “大人,在下与你无冤无仇,希望你放了在下的护卫!” 这是虞杳,用仅存的好脾气对他的最后告诫。 满眼都是虞杳的察图寮,站在她两步之外点头; “好,不过六儿天亮才能离开!” 虞杳却板着脸冷声问; “大人这是要挟我?”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小小的门槛儿,却因为这句话,又拉开了距离,察图寮立即解释; “不是要挟,是……是祈求!求六儿留下来陪陪我,只要天一亮你就可以离去,我说话算数!” 看着他无助,又可怜巴巴的样子,铁了心要离开的虞杳,犹豫了! 当然,完全不是因为心软,她只是惦记拿箱土豆而已! “好,不过……” 虞杳话还没说完,面前一黑,就落入一个带着湿气,硬邦邦,且凉嗖嗖的怀抱! “六儿,你真好!” 虞杳浑身一僵,瞬间怒从心起,伸手就用力想要推开他! 奈何,俩人距离太近,察图寮手劲太大,她竟然没推开! 这让虞杳脑子一热,怒火中烧的呵道; “放开,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说完,明显感觉察图寮的双手一松,虞杳一胳膊肘子怼过去,趁着他失神之际立即脱身,并退到安全距离怒气道; “大人将在下当什么了?” 察图寮却皱着眉头板着脸,痛苦的揉了揉胸口,盯着虞杳道; “你……终于承认是女子了?” 虞杳满目惊诧,没想到他早就看出她的身份! 也不敢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不是喜欢喜男子吗? 怎么会对她…… 对了,他男女通吃! 瞬间,虞杳心里膈应的难受,盯着他压低声音怒问; “大人何意?” “六儿要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吗?” 察图寮满脸笑意,且自信满满,若不是双眼还有些许通红,虞杳差点怀疑刚才那个无助的可怜人,是眼花看错了! 最后,看着前方不远处放在桌子上的那箱土豆儿,虞杳再一次妥协,并踏进门槛儿,朝刚才的位子走去; 看着板着脸,紧抿着唇坐下的虞杳,察图寮嘴角的笑容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心情极好的转回浴桶那里,抬手将身上的衣袍脱下,在虞杳以为他接着泡澡时,就见他伸手解裤带; 虞杳…… 真特么牲口! “大……” 虞杳才张嘴,就见察图寮扭头朝她灿烂一笑,转身到屏风后面,开始脱…… 更衣! 虽然,镂空的屏风根本遮挡不住什么,总比他在自己面前脱光光了的好! 虞杳低头暗想着,屏风后的察图寮毫无顾忌的一边儿更衣,一边开口笑问; “六儿刚才想说什么?” 虞杳头都没抬,却勇敢道; “我是想让大人多穿点儿衣服,别着凉了!” 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察图寮满心欢喜,便大笑着道; “六儿心疼我?” 虞杳…… 她心疼土豆! “是,在下关心大人!” 说完,就听脚步声响起,虞杳这才抬头,见察图寮换了一身蓝粉银纹长袍,衬得他的俊脸越发透白,就连身上的气质也阳光积极起来,边走边系带子,上前坐下就说; “我知六儿是看在这箱东西的面子上才留下来的!不过,我还是极欢喜的!” 虞杳……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与此同时,虞杳也意识到,只把他当成变态,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也太过愚蠢! 试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从连普奴才都不如的低贱地位,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一城之主,岂能是等闲之辈? 第三百七十三回无奈之举 翌日 虞杳刚到客栈外,蹲在门口等了一夜的福儿,慌忙起身,一瘸一拐的冲上前将她牢牢抱住,并大声哭了起来; “呜呜……公子……公子不要丢下……福儿……” “你……去了哪里?你不要……福儿吗?” 福儿沙哑的哭声,将客栈堂厅内坐等一夜的媚儿给惊了出来; “福儿你莫哭了,回头公子回来……” 媚儿边往外走,边有些不耐烦的说着安慰话,可是刚走出客栈门口,看见被哭了一夜的福儿拦腰紧紧搂住的虞杳,她双眼一红,疾步出来就问; “公子您……可还好?” “无事,不用担心!” 媚儿泪蒙蒙双眼盯着虞杳从头到脚一番打量; 见她四肢健全,衣服整洁,除了一脸倦容外,其他都极好,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又见福儿依旧抱着虞杳的腰不撒手,人也哭的浑身颤抖,媚儿擦擦眼泪,连忙布下台阶,轻声哄着扒拉那双瘦如麻杆儿的胳膊; “福儿莫哭,你都哭一整夜了!再说公子已平安归来,该是先歇息的,你撒手先松开公子!” 陪着变态聊了一夜,又生了一夜窝囊气的虞杳是真累,平日里清冷的双眸带着红血丝,整个人甚至连胳膊都懒得抬一下,就这么任由福儿抱着,将鼻涕眼泪蹭的她满胸膛都是! 好在这孩子也听话,一听媚儿说公子要歇息,她便缓缓松开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揪着虞杳的袖子,缓缓抬头,通红肿胀的双眼满是不安! 虞杳知道,自己的突然失踪,吓着她了,便抬手揉了揉她毛乱的发顶,并挤出一个疲倦的笑容; “放心,我没事,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公子赶紧上楼歇息!” 媚儿说着就要牵福儿的手,却被她侧身躲了过去,并抓着虞杳的袖子不撒手。 无奈,虞杳只能任由她去; “随她!” 说着,虞杳抬脚踏进客栈,见正前方的桌上,如儿正趴在那里睡得正沉; 可以看出,她们一整晚都没睡! “叫醒如儿,你们也上楼歇息!” 说着,虞杳带着尾巴——福儿上楼,后面传来如儿的声音; “不……我要在这里等公子!” “公子回来了,你上楼去睡!” “不用,我要等公……你说什么?公子回来了?几时回的?她人有没有事?” 睡得迷迷糊糊的如儿,顾不得压麻的胳膊,一把抓住媚儿的手就不停追问。 媚儿无奈朝楼上努努嘴,示意她自己看; 如儿扭头,就见虞杳带着福儿正好上楼,她刚要出声,就被媚儿打断; “公子好像一夜也未合眼,我上去照看着,你去灶房要些好克化的吃食来。” “我这就去!” 如儿边儿揉着发麻没有知觉的胳膊,就朝着灶房快步而去,媚儿则快步上楼,踏进房门,就见先她一步上来的两人,站在屋中大眼瞪小眼; 福儿依旧紧紧抓着虞杳的袖子不松手! 陪着陪着变态闲聊了一夜的虞杳,其实连嘴皮子都懒得动,同时又拿不安的福儿没办法! 见此,媚儿叹了口气,再次上前劝慰蹲在门口哭了一晚上,对任何人的话充耳不闻的福儿; “福儿撒手,让公子洗漱一番先歇息!” 福儿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虞杳,见她满脸疲倦,不安的咬了咬嘴唇,这才缓缓松开袖子; 在媚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见福儿突然朝着窗边的手盆走去,便忍不住出声; “福儿你……” 福儿接下来的举动,让媚儿的话卡在嗓子眼儿; 两人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挂在架子上的帕子放在盆中打湿,然后拿过来双手递给虞杳; “公子……擦脸,睡觉……” 这水还是小二早上送来的,虽然没人用过,却已冰寒不已,但虞杳却二话没说,拿帕子认真擦了擦脸,又递给福儿笑道; “你也擦擦,咱们接着睡觉!” 福儿双眼睁大,嘴角上扬,用力点点头,然后扭头过去洗脸。 媚儿却一脸纠结,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公子,您……到底出了何事?” 虞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并开口解释; “夜里有人,将我引到别……” “有人?可有伤的公子?” 虞杳摇了摇头道; “放心,我无事!他们二人呢?” 媚儿一愣,赶紧回答; “公子,元护卫,江护卫二人夜里出去找您了,天亮前回来过一趟,见您未曾回来,俩人又出去了!” 虞杳点点头,深知俩人不会有事,便交代道; “我先睡一觉,他们三人回来也让去歇息,有事睡醒了再说!” “是,公子!” 媚儿说着刚要退出去,想起什么却又不由问; “公子,要不吃点儿再歇息?” “不了,没胃口!” 这时,极其认真洗完脸的福儿,转身盯着虞杳呆呆不动,就像在问她,‘有没有洗干净一般’! “很干净了,睡吧!” 虞杳指着地上的被褥,笑着同福儿说,可她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无奈,虞杳只能对愣在门口的媚儿道; “等他们三人回来说一声,你和如儿也去歇息,今天没什么安排!” “是——” 媚儿说着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就见如儿端着托盘上来; “公子……” “公子要先歇歇!” 媚儿说着看了眼托盘里的食物,便同如儿道; “咱们俩人吃吧,回头等公子醒了再说!” 说着,两人就下楼,准备去堂厅边吃边等元化他们。 而站在那里呆呆不动的福儿,见虞杳脱了羊皮外衣躺在床上,她才过去躺在柔软的被窝,只是一直睁着眼盯着床的位置,直到困的实在顶不住了,才缓缓闭眼睡去…… 这一觉睡到傍晚,天都快黑的时候,虞杳才醒来! 然而,她一睁眼,就被趴在床边的一个黑影吓得一激灵,掀开被子坐起身就呵问; “谁?” 床边的小黑影颤了一颤,这才喏喏开口; “公……公子……” 原来是福儿! 这一觉睡的太沉,脑子迷糊,以至于她都忘了福二的存在! 这时,门从外面猛的推开,一道高挺的声音闪身而进,急急问; “公子,何事?” 是柯丞! 他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四回远离浑水 “无事!” 虞杳话落,屋里亮起灯,柯丞死死盯着趴在床边,一脸小心翼翼,又惶恐不安的福儿,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 柯丞平日里本就不苟言笑,此时头一皱,看着更加冷硬,严肃,怕他吓着福儿,虞杳赶紧开口; “你几时时候回来的?” 瞬间,柯丞眉头舒展,退回去坐在窗边的位子上正色回答; “比公子晚半个时辰!” “他们可有伤着你?” 问着,虞杳迅速打量几眼柯丞,见他神色正常,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便知察图寮说话算数。 “公子放心,属下无事!” 有事的是察图寮的手下! 因为,柯丞手起刀落杀了一个,重伤了一个,轻伤了好几个; 所以,虞杳一晚上受的窝囊气,被柯丞撒了回去! “那就好!” 下床,刚要穿羊皮袄子的虞杳猛的一顿,连忙问; “对了,那箱东西可有带回来?” 那可是大宝贝! 虽然察图寮说了会给她,但没但没见到东西之前,虞杳还是不放心! “就在属下房里,属下这就搬过来!” 说着,柯丞起身就要出去; “不用,就放在你那儿,切记放好了!” “公子放心!” 柯丞才说完,元化,江连希二人面色愧疚的进来,拱手就认错; “属下疏忽,还请公子责罚!” 二人确实是吓着了! 万一虞杳有个好歹,他们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同神武侯交代! 当然,对于自家公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这件事,他们满心自责! 说起来,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此时的虞杳都不由起了怀疑,上前便低声道; “无需自责,此事和你们无关!” 元化,江连希二人缓缓直起身,眼中带着感激,心里却懊悔不已,就听虞杳问; “昨夜可有异常?” 两人互看一眼,元化道; “属下睡得格外沉!” 这便是最大的异常! 要知道,四卫可是从几千人中选出来的,各方面都极突出,尤其警惕性,敏锐度更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 偏偏,夜里他们却沉睡不醒! 一旁的柯丞立即猜出缘由,看了眼虞杳,见她嘴角泛起冷笑道; “他倒是有心!” 这个‘他’,柯丞却并不知晓,至于元启,江连希二人,更是一无所知! 这时,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媚儿进来笑着问; “公子,晚食下去用,还是送上来?” 虞杳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完全暗沉下来,又想到他们一会儿有事商,就吩咐道; “要几个好菜送到房里来,晚上我们一起吃!” “是——” 媚儿退出去。 一旁的福儿蹑手蹑脚的过去,将地上的被褥卷起来,又跟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上前,在柯丞后面将帕子打湿拿给虞杳,看着她擦完手脸,才满意的过去端茶倒水; 动作小心翼翼,却极为熟练,不但给虞杳倒了茶,还多倒了三杯,只是没敢端给柯丞,元化,江连希三人。 “坐下说!” 见虞杳坐下,福儿又悄悄站在她身后,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只要这么安静站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柯丞,元化,江连希三人坐下,不由盯着福儿,虞杳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笑着说; “福儿若无聊,就出去玩!” 福儿猛的抬起头,满脸恐慌的摇头拒绝; “不玩,守着……公子!” 这孩子真是想什么说什么,见她眼里满是恐慌不安,虞杳便拉着如鸡爪一般干瘦的小手,笑着道; “那你坐在这里,替我们倒茶!” 她满心欢喜的点头; “是,福儿给公子……倒茶!” 见她乖乖坐在身边,睡一天口干舌燥的虞杳,喝完一杯茶后,就听元化小声问; “公子,到底是何人将这般大费周章,将您引诱出去的?” 这一问,柯丞,江连希二人也睁大眼睛盯着她; 虞杳接过福儿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便看着他们三人道; “正是那位大名鼎鼎,却神秘莫测的城主大人!” 三人一愣,没想到一城之主会做出这种事! 更没想到,他们公子会和城主有牵扯! “他为何要这般?” 江连希满脑子的疑惑,不由的问出口。 因为,头一日他们主仆几人还讨论过这位神秘的城主,确定他家公子并不认识! 可是,这事儿却处处透着着蹊跷,总觉得这位城主认识他家公子! 不然,怎么解释柯丞完好无缺的回来? 而且还带着一箱子东西! 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了虞杳,又一杯茶下肚,这才缓缓道来; “我原先也好奇这位城主,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察图寮!” “察图?” 元化不由皱起眉头,我总觉得这个姓氏很耳熟,要是在哪听过! 柯丞一脸诧异后,便不由问; “公子上回来的时候见过他?” 虞杳点头; “见过,但也仅一面之缘罢了!” 这就更奇怪了! 元化皱着眉头想了想,便问; “那他为何要这般行事?想见公子派人来请岂不更好?” 虞杳也说不清! 再说,变态的心思哪会和正常人一样? “他……脑子有些不正常,想事和我们平常人也不一样!” 尽管虞杳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柯丞三人依旧不能理解,更想不出,察图寮的脑子能有多不正常! “那他找公子所谓何事?” 这个问题,柯丞打一进门儿就想问,可是又觉得有些冒然,便忍到现在。 但是,虞杳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能说那变态找她闲聊吗? 不能! 但是不让三人担心,虞杳还是一脸轻松的说; “他想打听我们来此的意图,顺便闲聊几句!” 柯丞…… 就这? 虞杳…… 就这! 元化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盯着虞杳看了几眼便又问; “那他……意图为何?难道不想我们在此买卖?” “倒也不是,主要想旁敲侧击打听我们的身份,在有……就是为他找个可信,又可用之人吧!” 这正是察图寮的私心! 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野心,圣手的可用之人总是少不了! “他难道……想让公子为他所用?” 江连希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城主会这么有眼光! “算是吧!” 虞杳点点头回答,对面的三人互看一眼,元化就又道; “那公子,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 在不知道汲貆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她很希望在鄱芜站住脚,暗中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她却想立即离开这里,远离这趟浑水…… 第三百七十五回特别送餐 “看看再说,不行咱们就……” “公子,您去看看楼下。” 虞杳话说一半儿,被急匆匆进来的媚儿打断,且她一脸怪异,让屋内的几人都觉得奇怪。 “楼下怎么了?” 见媚儿虽然进来的匆忙,可神色丝毫未见慌张,虞杳才不由的问; 不想,话落,如儿也快步进来,神色有些一言难尽道; “公子,您下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一群……” “请问,六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如儿话说一半儿,就被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柯丞,元化,江连希三人也瞬间起身,冷眼盯着门口。 虞杳闻声看去,就见身着黑灰长袍,身量中等,长相一般,却极其恭敬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略弯着腰正看着她! 两人视线对上,虞杳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夜里将带路到内院的那人!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虞杳,脸上即刻挂起笑容,再弯了弯腰拱手行礼; “奴城主府管家——养戌,见过六公子!” 阳虚? 名字挺特别! 和察图寮这个主子倒是很搭! 虞杳心里暗自吐槽,面上却一派严肃的问; “不知阳管家有何指教?” “奴不敢当!” 养戌说着赶紧行礼,再直起腰接着笑说; “我家主子怕公子初来此地吃不惯,便让奴送了一些吃食,还望六公子下楼享用!” 食物? 察图寮又搞什么鬼? 虞杳不确定的看向媚儿和如儿,两人便齐齐点头,见养戌也眼巴巴盯着,且不想再起波折,便压下心里的不快边往出走边说; “有劳阳管家!” “六公子客气,都是奴分内之事!” 说着,养戌往旁边靠了靠,并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让虞杳先行,扭头又朝跨出门槛儿的柯丞笑着点了点头,便跟在后面下楼。 楼下堂厅,除了城主府的十来个下人外,却看不见一个顾客,就连掌柜的,也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的角落; 而堂厅正中间的桌子上,却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精致食盒,一旁还有几个礼盒,虞杳上前却愣愣看着,丝毫没有要打开盒子的意思! 后面的养戌见此,抬了抬手,两个十八九少年齐步上前,拱手行礼; “小人见过公子!” “打开食盒,让公子趁热享用!” 养戌的话一落,两个少年立即上前,快而稳的打开食盒摆菜。 一旁的虞杳,心里热不住想着会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食物时,诱人的饭菜香味儿涌入鼻尖,就见十来盘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荤多素少的菜式摆满整张大桌,且两个少年还忙着往外摆点心…… 愣神的功夫,桌子摆的满满当当,最难得的是还有两壶酒! 此时,一天没进食的虞杳,肚子不争气的闹腾起来,她暗暗吞了吞口水,就听养戌笑着说; “也不知六公子口味轻重,便让庖厨做轻口了些,若吃着不合口,还请公子见谅!” 合不合口虞杳不知道,但是闻味道,看颜色,就知这菜差不了! 看着满满一桌子食物,虞杳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就怎么欣然接受; “替本公子多谢你家主子,劳烦阳管家跑一趟!” “公子客气!那三口小箱子里的东西,等下公子回房再看!” 回房再看? 难不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杳,不由盯着一旁桌子上的三口小箱子出神,养戌看了一眼她,便笑着道; “公子,诸位,请慢用,奴告退!” 虞杳回神,笑着道; “阳管家慢走!” 并站在桌旁,目送养戌带人出了客栈,才缓缓坐下,并拿起一把已经摆好的筷子就要夹肉,却被三道声音急切打断; “公子不可!” “公子——” “公子且慢!” 柯丞,元化,江连希三人,神色紧张的上前盯着虞杳,生怕这些饭菜有问题。 虞杳筷子一顿,抬头看着他们笑道; “放心,不会有事儿!” “再说,他真要下毒什么的,我们不会知晓!” 毕竟,察图寮可是这新罗城的主人! 说他只手遮天,一点都不过分! 几人也觉得有理,就是站在桌边不动,虞杳夹起一块儿肉抬头又说; “都坐下吃,这么多食物不要浪费了!” 说完,一块薄薄的肉片放入嘴里,味道香而柔韧,不见一丝肉腥味儿,且咸淡适宜,很合虞杳的胃口。 “味道不错,赶紧趁热吃!” 说着,虞杳端起面前的一壶热酒闻了闻,味道醇香绵厚,她却不想喝,便递给柯丞; “你们三人喝吧!” 元化却一脸不安道; “公子,属下就不吃酒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元化怕吃酒误事! “不会有事,你们只管吃,再说这两壶酒没有多少!” 柯丞倒是想也没想,端起酒杯给他们三人倒满,看了一眼虞杳,便仰头喝下。 一旁的媚儿,如儿,也提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福儿依旧坐着不动,虞杳看了她一眼,就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肉片儿放她碗里,并笑着说; “这个好像是鹿肉,味道极好,你尝尝!” 说完,又笑着同有些放不开的媚儿,如儿说; “你们也多吃点儿,想吃什么自己夹,不用客气!” 说完,余光瞥见门口儿还站着一个人,抬头看去,见是客栈掌柜,虞杳一愣,便笑着招呼; “掌柜的,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反正这些菜,他们几人是吃不完的! 掌柜的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就满脸笑意道; “那……多不好,毕竟是……给公子诸位享用的!”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可掌柜的双眼盯着桌子上的酒菜不动,虞杳笑了笑,便又说; “既然是送给我吃的,自然由我说了算,掌柜的不用客气,过来一起吃。再说,这么多菜吃不完也糟践!” “那……那在下多谢公子!” 说着,三十来岁的掌柜,笑的跟个孩子一样欢快上前,坐在看似脾气很好江连希身旁,拿起筷子直朝那盘鹿肉而去; 五六片薄而柔韧的肉片塞入嘴巴,瞬间瞪大双眼,满足的点点头; “味道真好!在下从未吃过这般好滋味吃的鹿肉!” “好吃就多吃点儿,还有酒!” 虞杳热情,掌柜的自然也不客气,并且边吃边聊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六回好心提醒 客栈掌柜喝完一杯酒,一脸满足的咂吧咂吧嘴,又扭头朝外边儿看了一眼,就小声的问虞杳; “公子……可是与城主大人相识?” 虞杳一愣,看着他笑问; “掌柜怎知我与城主大人相识?” 瞬间,掌柜浑身一僵,有些心虚的看着虞杳,并结结巴巴道; “是……昨日,有人来客栈……” 说着,他就低下头,虞杳瞬间明白元化他们为何睡得那么‘沉’了! 看来,掌柜的功不可没! 一旁的柯丞,脸色更是肃冷至极,浑身散发寒意,让掌柜的后背发凉。 虞杳放下筷子,盯着低头的掌柜,饶有兴致的问; “这么说来,昨晚的饭菜……” “不不不,公子误会!昨夜之事与在下无关!再说,城主府的在灶房,在下也不敢拒绝!” 见虞杳不言不语,依旧面带笑容盯着他,掌柜的彻底慌了,起身就道; “在下弓兴十以性命起誓,对公子绝无丝毫恶意,昨夜之事,也是事后才知的,还请公子见谅!” 想想也是,城主大人的人前来借用灶房,他一个小小客栈的掌柜,岂能拒绝! 说到底这事儿,这事都是因察图寮而起! 当然,她也太过大意! 虞杳便看着掌柜说; “弓掌柜坐下说!” “那公子……” 弓兴十一脸歉意,却又眼巴巴的盯着虞杳,看出他心里也不安,且极希望得到原谅! “此事……罢了!” “多谢公子宽宏大量,弓某感激不尽!” 说着,弓兴十一脸严肃,正正经经的同虞杳行了一大礼,这才安心坐回去,刚拿起筷子,就又想起什么,便看着虞杳压低声音道; “城主大人这般,小公子还是……” 话说一半儿,他脸上的表情就变的极其纠结; 好像,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明说,不说吧,心里又过不,就这么为难的盯着虞杳。 而虞杳有一个头两个大,猜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便指了指他手中的筷子道; “弓掌柜莫客气,边吃边说!” “多谢小公子!” 说着,弓兴十又夹起一片鹿肉塞入嘴巴,神色满足的低声道; “其实,我们城主大人有个兄弟,只不过……年那边就离奇死了,此事好像还挺邪乎……” 虞杳…… 怎么突然提起察图作了? 他到底要说什么? 在虞杳,元化,柯丞,江连希几人的注视下,弓兴十又看了一眼外面,一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又道; “那位呀,他……他好男风,当时新罗城的好男儿人人自危,连街都不敢上,生怕被他给糟践了!” 从未从没听说过还有这回事儿的几人,都满脸诧异盯着弓兴十,怀疑他说这话的可信度; 当然,虞杳除外! “还有这等事?” 元化皱着眉头问; 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 “在下怎敢拿此事诓诸位?再说,此事我新罗城人人知晓,就是如今,有些俊俏的小公子都不敢轻上街闲逛!” 说完这话,弓掌柜若有所思的看向虞杳,又看了眼旁边桌上的三口小箱子,那眼神多少掺杂着点别的意味; 至此,虞杳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见虞杳神色正常,弓掌柜担心她没听明白弦外之音,便又低声道; “不过,也有人说这位城主大人……也……” 说到这儿,弓掌柜神色复杂,带着些许担忧,些许不忍,以及些许想不通盯着虞杳,也在纠结要不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听虞杳笑问; “城主大人如何?弓掌柜但说无妨!” 得到鼓励的弓掌柜放下筷子,便干笑两声道; “那……在下就明说了,还望小公子保密!” 虞杳笑着轻点头; “放心,绝不会让除了我们几人之外的人知晓!” 有些胆怯的弓掌柜,端起面前的酒看了看,然后一口饮尽,扫了一眼旁边的媚儿和如儿,就压低声音道; “听说,这位城主大人……也好这一口!” 柯丞立即冷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元化惊的浑身一僵,转头看向虞杳! 江连希也一脸吃惊,看着满桌子的菜瞬间没了胃口! 媚儿,如儿两人虽然表现的很诧异,好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低着头跟个小仓鼠一样安静吃着饭的福儿,许氏根本就没听懂弓掌柜在说什么,连头都没抬一下。 满桌最淡定的就是虞杳! 在几人的注视下,她夹起一块儿羊肉放入嘴巴,嚼了嚼就点头道; “弓掌柜听何人说的?” 弓兴十一愣,却又不知如何回答,纠结一番后就小声道; “此事……背地里不少人议论,我凑巧听到罢了!” “本来,这等惹祸之事在下不该说的,可小公子年岁小,人又极好,在下这才……斗胆提起,希望小公子……当心些才是!” 还真斗胆! 但是这份儿心意,虞杳收了,并看着弓掌柜真诚道谢; “在下多谢弓掌柜好意提议,也会当心的!” “好,那再好不过!诸位慢用,在下就不打扰了!” 见虞杳是个明事理的,不但听懂了他的提醒,还领了他的好意,弓掌柜满脸高兴的利落起身,行了一礼后就去忙了! 被这事搅的没有胃口的元化,江连希,柯丞几人,也都一脸严肃盯着虞杳。 想了想,元化还是开口了; “公子,那……城主真有此等癖好?” 虞杳一愣,虽未亲眼所见,但还是开口;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那您……” 元化着急的想问问察图寮有没有对做什么,又想起男女有别,这话不好明晃晃的问,就担忧的皱起眉头,心情也跟着郁闷起来,愧疚感再次升腾,心里愈发自责…… “放心,你家公子不是他的菜,他不会对我打什么坏主意!” 轻松,却带着十分笃定的语气,让元化,江连希,柯丞几人瞬间放下心,并猜测到,察图寮可能已经知道虞杳女儿身这一事!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些别的事,直到两壶酒被三人喝完,他们吃饱喝足,就带着点心,和三口小箱子就上了楼; 至于桌上剩下的饭菜,由弓掌柜处置! 第三百七十七回想啥来啥 翌日 虞杳带着柯丞,元启,刚下楼,想再去逛逛; “小公子安!” 弓掌柜看见,停下手里的活儿,连忙上前笑着行礼。 “弓掌柜有礼!” 虞杳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就听堂厅几位食客议论粮食价格,她只能装没听见,弓掌柜看了眼柯丞,元启,便又问; “公子这是要出去?” “嗯,出去逛逛!” 弓掌柜的面色却有些担忧,低声笑着提醒; “小公子当心!” “多谢!” 嘴上这么说着,在弓掌柜的目送下往出走的虞杳,却满心无奈; 她真不会有事好不好? 再说,那察图寮也还没坏到那种地步! 起码,他讲理的! 不想,刚踏出客栈门槛,差点和脚步匆匆的养戌迎面相撞! 瞬间,虞杳就知道大事不妙! “奴,见过六公子!” 还真是不经念叨! “阳管家客气!” 说完,虞杳又盯着直起腰,一脸笑容的养戌打量几眼,便笑着问; “阳管家来此,可是有事要办?” “奴前来,是请公子的!” 听到这话,身后的元化,柯丞二人面色一沉,只要一声令下,随时能将养戌拿下! 可是,虞杳却没有这么做,思虑片刻便疑惑问; “何事让阳管家一早就来找在下?” 这一问,就见养戌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回六公子,是十分要紧之事!大人叮嘱,务必请公子速速去一趟,不然会耽误大事!” ‘大事’? 能让察图寮都这么说,那就说明真有十分紧急的事! 这方面,虞杳对他还是相信的! 扭头看着元化,柯丞,虞杳便低声吩咐; “去把那箱子拿下来!” “是——” 元化大声回答着,冷冷看了一眼养戌,又给柯丞一个眼神,转身独自一人迅速进了客栈。 一听‘箱子’,养戌还以为是虞杳给察图寮准备的什么礼物,心里不由欢喜起来,严肃的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可看见迅速出来的元化,怀里抱着的三口熟悉箱子时,他面色一僵; “六公子,这是……” “走吧!莫要让大人久等!” 养戌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虞杳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言,连忙在后面跟上。 几人离开后,弓掌柜悄悄出来,扒着客栈大门看着已经走远的虞杳背影一脸担忧,忍不住低声道; “坏了坏了……” “这小公子还是要被……” “唉!多好的少年……可惜了!” 说着,弓掌柜一脸无奈,唉声叹气的转身进了客栈,心理认定虞杳要遭毒手了! 满心疑惑的虞杳,这次跟着养戌,从正门踏进城主府,穿过打理精致的前花园儿,来到后院儿的凉亭; 就见察图寮一身宝蓝长袍,墨发梳成辫子用银冠高束在头顶,虽然背对着虞杳,不难看出身上的那股孤傲劲! 许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视线越过虞杳,直直盯着后面的元化,柯丞二人打量,且眼神有些不善。 知道柯丞弄死了人家一个手下,且重伤了几人,生怕这货突然发疯,虞杳立即上前开口; “不知大人,有何要紧事与在下说?” 果然,察图寮的眼神儿从柯丞身上挪开,但越过元化,看见他怀里的那三口箱子时,眼眸又是一凝,脸上写满不悦; “这是何意?” 他没有着急回答虞杳的问题,而是指着那箱子质问。 虞杳…… 就会给她添堵! 虞杳一个眼神,元化上前,将箱子放在她与察图寮之间的小石桌上,然后淡定的后退,眼神却丝毫没有退让。 一旁的养戌,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立即上前两步笑着同柯丞,元启道; “二位请随奴下去歇息!” 闻言,虞杳也赞同,朝满眼冷意,死死盯着察图寮的柯丞,元化二人道; “你们先跟阳管家下去歇息!” 二人立即异口同声道; “公子——” “无妨,有事我叫你们!”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柯丞,元化二人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养戌下去。 而察图寮,盯着柯丞的背影一脸冷意,扭头就问; “他就是夜里那护卫?” “正是!不过他因为担心我,还请大人见谅!” 察图寮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好像越差,盯着虞杳打量几眼,便又冷冷的问; “他……真的只是护卫?” 虞杳不知他突然又抽什么风,但也不想在这种事上与他起冲突,便转移话题; “大人这般急匆匆的让阳管家找我,到底出了何事?” 察图寮盯着她又看了几眼,缓缓坐下,可看见面前的三口箱子,心里又是一通不满; “为何退回来?” 虞杳在他对面坐下,极其严肃的盯着他的双眼道; “这些东西太过贵重,在下不能收!” 声音不大,不卑不亢,又极其坚定,且没有一丝回转余地,让察图寮不舒服的心里有种憋屈感,可又不能拿眼前的虞杳如何,沉默些许便笑着开口; “也是,这些俗物自然入不得六儿的眼,回头我让人再送些好的去!” 在虞杳觉得他还挺好说话的时候,就见他朝亭子口的黑衣侍卫招了招手; “大人!” 此人,正是夜里引虞杳出客栈的侍卫! 同察图寮行完礼,他还拱手朝虞杳一拜; 这时,就听察图寮慢条斯理的吩咐; “拿下去扔掉!” 虞杳…… 麻蛋! 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这三口箱子里面装的可都是好宝贝; 其中,一口箱子里满满都是拇指大小的珍珠! 珍珠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打捞珍珠极其艰难! 且珍珠只有王公贵族才配拥! 这么一箱子,他却眼睛眨都不眨就要扔掉,虞杳又气又心疼,在察图寮的注视下,咬牙怒问; “大人这是何意?” 察图寮却一脸嫌弃道; “六儿不喜,它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特么,这是人话吗? 她不喜的东西多了,难道都要从这个世界消失? 虞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这种疯子说什么都没用,便盯着桌上的三个箱子冷声怒问; “我说过了,是太贵重不能收,大人难道听不懂人话?” 刹那间,立在旁边的侍卫浑身一僵; 又快速扫了一眼虞杳,满脸惊诧,没想到世上有人竟敢这样对他们大人说话! 同时,心里不由替虞杳捏把汗…… 第三百七十八回事发突然 “这世上就有用与无用之物两种东西,它们此时便是无用之物,自然……” “我收回!” 虞杳几乎咬着牙根儿说出这句话。 一箱子珍珠,一箱子未经打磨的各种宝石,还有一箱…… 里面有一条非常精致的皮鞭,和一把匕首,且手柄处都镶嵌着宝石,极其华贵耀眼,虞杳只看了一眼,动都不曾动一下! 它们何错之有? 粮价飞涨,世道动荡不安,与其像垃圾一样被丢掉,虞杳还不如收下换些粮食来的实在。 察图寮一脸满足,摆了摆手,黑衣侍卫立即退下,就听他无耻道; “六儿既然喜欢,府里还有不少有用的玩意儿,走时你一起带走!” “好——” 见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眉头舒展,眉眼弯弯,浑身气质也极舒服,虞杳又问出刚才那个问题; “大人,到底出了何事?” 察图寮神色一愣,若有所思盯着虞杳问; “你此趟来新罗,可还有旁的要紧事?” 虞杳更加疑惑,见他神色严肃一点儿,没有七拉八扯的意思,便如实道; “没有!” “确定?” 虞杳被问的有些不耐烦,没好气道; “在下十分确定,大人可还有疑惑?” 不想,察图寮却不言不语,神色严肃的盯着她仔细打量起来,就像要牢牢将她刻在心头一样! 这个想法让虞杳浑身不自在,但一动不动,任由察图寮盯着打量,直到她彻底失去耐心,正要开口时,就听他低声道; “带着你的人……离开新罗!” 离开? 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到底出了何事?” 虞杳确定察图寮并未开玩笑,甚至她清楚的察觉到,来自他身上紧张不安的情绪。 被虞杳那双清凌凌,却又无比固执的双眼盯着,察图寮叹了一口气,便沉声道; “要开战了!” 虞杳被这个消息惊的站起身,瞬间心慌意乱,她平静心绪,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察图寮问; “此事当真?” “当真!” 察图寮说完,也缓缓起身盯着虞杳又道; “六儿,这个世上,我察图寮唯一不会欺骗之人,便是你!再无二人!” 这句话,让心情本就沉重的虞杳,心头如同压了一个石头般喘不过气来! 坚硬的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痒痒的、热热的…… 见虞杳不说话,察图寮以为吓着她了,便柔声道; “莫怕,三五日之间,不会起战。你们一路快马加鞭,回不归城不是问题!” 三五日? 这么快? “大人,究竟是何原因,为何突然起战?” 虞杳觉得这其中有猫腻,便想问个清楚。 不想察图寮却冷笑不语,深邃的眼神柔柔的看着她; “此事,与你无益,六儿还是不知晓的好!” 虞杳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问题; “那大人可知,是何人开战?又在何处开战?” 察图寮静静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虞杳心虚时,便道; “此乃绝密,我也不知晓,不过……” 说着,他又向前两步,低下头低声道; “六儿,现在带上你的人……离开!” 虞杳抬起头,对上那双好像要叫她包围的深邃眼眸,到嘴的话一僵,就听他又道; “六儿,不可忘了我!” 这话像叮嘱,像命令,又像诀别,让虞杳心头莫名一紧,张嘴就回; “不会的!大人也要保重!” 这话落在察图寮的耳中,无疑是世上最动听,最美好的声音! 就见那双深邃的眼眸荡着波光,嘴角上扬,整个人如沐春风,伸手想要摸虞杳的头顶,到一半儿却又僵住,眼神也不由一顿; 鬼使神差的,虞杳伸出手握着他的大手,在那双深邃好看眼眸惊讶中,便说; “大人,保重!” 说完,虞杳快速松开自己的手,深深看了一眼发愣的察图寮,转身就往外走。 “六儿……” 突然,被察图寮急急叫住,虞杳转身,就见他解下腰间一块栾鸟玉佩,上前塞到她手里; “拿着,看见它,你就不会忘记我!” “大人……” “六儿,莫要拒绝!不然,我会舍不得放你离开的!” 绝对的威胁! 虞杳只好收好玉佩,刚要转身就看见石桌上的三口箱子,便同察图寮道; “这些东西大人先替我保管,下次我再来取!” 察图寮一愣,便满脸笑容道; “好,我等六儿来取!” 虞杳朝他感激一笑,转身疾步朝外走去,却又被一把拉住; “大人还有事?” 察图寮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 “六儿忘了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虞杳愣了一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赶紧低头摸了摸,身上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他的,正为难之时; 那只大手突然抬起,抽走她毡帽下银蓝色头绳,拿在手里笑的满意; “这个便极好!” 虞杳…… 他说好就好吧! 便顾不上别的,转身之际突然又想起媚儿,如儿,福儿来; 情况紧急,总不能带着她们一路奔波吧? “六儿,还有何担忧?” 察图寮的问话,让虞杳不得不说出顾虑; “我的两个婢女,还有收留的女孩儿,还望大人关照一二,回头给她们找个安全住处,带在下安顿好生意再来……” “六儿放心,我会让人照看她们!” “多谢大人,大人保重!” 说着就边外走去,手里握着头绳的察图寮,满眼不舍向前跟了两步,便又愣在原地,目送虞杳越走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 “六儿……” 他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头绳儿,满脸苦涩的小心收好,望着虞杳离开的方向低声道; “希望你……说到做到!” 虞杳急匆匆的出大门,柯丞,元化,江连希三人已经背着包袱,牵着初一在门口等候。 见此,虞杳一愣,便疑惑的问; “你们怎么……” 说到一半儿,她便知定是察图寮让人传的话,便平静接受。 旁边的养戌立即上前笑着说; “大人怕公子赶路辛苦,提前让三位在此等候!” 说着,一个极其精致的蓝色包袱,双手递给虞杳; “这是这是大人给公子准备的干粮!” 一听‘干粮’,虞杳二话没说,接过包袱斜挎在背上,又从柯丞手里接过缰绳,利落的跨上马背,对养戌道; “多谢阳管家,替我谢过大人!” “奴会转告,祝公子一路顺风!” 虞杳点点头,扬鞭打马; “驾——” “驾——” 第三百七十九回半路遇到 直到出了城,虞杳都觉得不真实,甚至总觉得什么东西忘了! 仔细想了想,突然勒马; “吁——” “公子,有何事?” 紧跟在后面的柯丞,立即跟着停下急问。 “客栈里的那箱土疙瘩忘了!” 这事儿对虞杳来说,比开战的消息还要重要! 柯丞松了一口气,掀起马鞍垫子拍了拍道; “公子放心,都在这里!” 垫子下盖着两个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着所有的土豆; 见此,虞杳满意笑出声; “还是你想的周到!” “吁!” 说着,元化,江连希二人也追上来; “公子,可是有何事?” 对于突然停下的虞杳,元化满脸不解。 看了眼早就被他们甩在后面的新罗城,虞杳收回视线,盯着元化,江连希二人问; “你们可有法子,先一步将消息送给祖父?” 元化一愣,接着就摇头道; “回公子,新罗没有直接联系侯爷的人,恐怕没法子!” 虞杳叹了一口气,看来只好老老实实赶路,说着就扭头扬鞭; “走——” “驾——” 一阵尘土飞扬,驮着虞杳的初一远远跑在前面,后面的三人只能努力追赶…… 就这样一路快马奔波,第三日清晨终于到达元启境内,且离外虎坝不远! 虞杳想了想,便停下马对身后的元化,江连希二人道; “咱们在此分开,你们二人赶回去同祖父禀明一切。” 闻言,江连希连忙开口问; “公子您要去往何处?” 虞杳用马鞭指着左手边儿的山区说; “我要去趟外虎坝,让他们也做好防范!” 元化知道虞战南眼下正在外虎坝,虞杳此趟前去,定是要商量策略,也好让那里的牧族提前准备起来,便拱手道; “属下一定会转告侯爷,还请公子一路当心!” 话落,江连希却一脸疑惑的问; “那公子可去不去文武?” 这一问,柯丞,元化都盯着虞杳; 因为,这样一来的话,时间实在太赶! “去——” 闻言,江连希又问; “那公子回不回不归城?” 虞杳认真想了想,她若回不归城,和时间肯定来不及,若是不回…… 算了! 有神武侯坐镇,不归城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 再说,秦沐,见微道长都在府里! “不回,我与柯丞直接去文武!” 这个时候,担心虞杳安危的元化立即问; “那属下二人在何处与公子碰头?” “你们不用去文武,届时我不在府中,凡事你二人与秦总管多费心,万不可让旁人钻了空子……” 说着,虞杳立马想起土豆儿,便又说; “这两袋东西你们一并带回去,切记,万不可冻着!回去就交给秦总管,让他放在窖里,回头等我回去再说!” 柯丞已经手脚利索的将两袋儿土豆儿,分别绑在元化,江连希的马上,并细心的遮盖好,生怕冷风吹冻了! 该交代的就交代清楚,二人抱拳道; “属下先行,公子保重!” “驾——” 说着,元化,江连希二人打马离去,目送二人走远,虞杳和柯丞也朝北,向外虎坝方向而去! 只是,俩人才往前骑了个没多远,就被一个不明物拦住了去路; 柯丞立即警惕道; “公子稍等,属下上前去看看!” 虽然已经看出前方路中间不明物是个人,但之前的经验让柯丞丝毫不敢大意; 打马上前,只见穿着一身银灰长袍的男子,面朝下侧卧躺着,既不知死活,也看不出长相! 骑在马背上的柯丞打量一番,便下马凑近,将那人扒拉翻身; 当看见他的长相,整个人一愣,随即用手试了试鼻息,发现还有口气,这才朝虞杳道; “公子,您前来看看!” 骑着马慢悠悠上前的虞杳,看柯丞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有问题! 虞杳跳下马背,大步上前,当看在地上那人惨白,以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时,她整个人当场愣住; “怎么是他?” 柯丞摇摇头,表示他也想不通! 而后,蹲下,开始检查躺在地上的男子,也就是汲貆的身体,想看看他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躺在这里! “如何?” 柯丞扒开他胸口的衣袍,只见左胸一块鸡蛋大小,,半结痂,流着脓,散发着恶臭的伤口暴露在空气,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应该是旧伤复发!” 柯丞说完,又替他拉好衣袍,这才起身盯着虞杳问; “公子,要不要救他?” 要不要救? 确实有些难! 不过,大局而言,汲貆绝对不能死! 起码,不是现在! 但是荒郊野岭的,又要怎么救他? 而且,他们两人眼下去外虎坝,那里也算是虞杳的另一个秘密基地,她不想让汲貆知晓; 所以,不可能带他一起走! 最后,虞杳咬牙掏出随身携带的救命药,倒出一粒递给柯丞; “喂他服下,能不能活,就看他造化了!” 柯丞接过药丸照做,而后还‘贴心’的将人拖到路边的杂草堆扔下,做完这一切,两人继续启程; 一路上,虞杳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想破脑袋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将这事抛之脑后! 直到天黑,二人终于到达外虎坝! 看着前方毡房内亮起的一盏盏昏黄灯光,虞杳心头一松,正要加速时,暗处蹿出两人; “来者何人?” “深夜来此作何?” 听声音,俩人都不认识,可说话的气势却极其熟悉,柯丞立即大喊; “我家六公子前来见二公子!” 六公子? 入口关卡处的两人一愣,立起亮起火把,且一声暗哨吹响; 接着,前方又接连想起两道哨声,虞杳知道,就是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的特殊方法。 紧接着狗声响起,毡房出来几人,朝着这里快速而来; 人还没到跟前儿,一道黑影就悄悄摸上来,直接朝着马背上的虞杳扑去; “嘶……” 初一被惊,直立起来嘶鸣! “公子当心!” 柯丞大声提醒着,立即抽出长剑就要斩杀那个不明生物,就听虞战南的声音传来; “大熊,不得无礼!” 大熊? 安抚好初一,跳下马背的虞杳,抚摸着疯狂舔着自己手,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的狗头,突然听到自家二哥话,嘴角忍不住抽搐; “二哥给你改名字了?” “呜……呜呜……” 体型庞大的獒犬,委屈的围着虞杳‘嘤嘤’撒娇,像是在控诉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它一般! 这时,虞战南几人上前; “六弟?” “二哥,是我!” “公子,您终于来了?” “公子……” 姚黑子,大齐,等人的声音接着响起…… 第三百八十回匆匆离开 “公子,快喝碗儿热茶暖暖身,属下去给您煮肉!” 多日不见的姚黑子,说着就欢喜的出去忙碌,给虞杳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您烤火!” 大齐将火盆放在虞杳面前,全然不理管旁人,然后又笑着说; “公子,正好外面还有只野兔,属下这就去给您烤肉了!” “不用忙碌,随便吃点就成!” “公子许久不曾来看咱们,哪能随便吃点儿?” 送热水进来的铁头,满脸激动说着,将水壶放下,又转身出去; 外面立即响起锅碗瓢盆儿的声音,以及砍肉声,他们不惧寒冷,出出进进,忙忙碌碌,让虞杳有种大摆宴席的感觉。 而一旁的大黑狗,也就是大熊,也贴着虞杳不停摇尾巴,时不时蹭蹭她的腿,舔舔她的脚,简直不要太狗腿,哪还有一点儿獒犬的样子! 让虞战南都忍不住吃味,不由出声喊叫; “大熊,出去!” 吐着舌头的大熊立马给他一对白眼,然后贴了贴虞杳的腿,摇头晃脑的卖萌撒娇,直接无视旁边的所有人! 虞战南无奈,只好看着虞杳; “六弟深夜匆匆前来,可是有何事不成?” 虞杳看了他一眼,便点头道; “二哥,今后这里就拜托你了!” 猛的听到这话,虞战南不由就紧张起来,盯着虞杳追问; “到底出了何事?六弟为何这般说?” 于是,虞杳娓娓道来一切…… …… 翌日 天刚放亮,虞杳便带着柯丞,姚黑子,大齐,王山虎,铁头,王驴,马蛋几人准备离开。 之所以将这几人带走,因为接下来正是用人之际,而这里将全交给虞战南,以及他的人照看; 这样一来,虞战南可以放开手脚,带着他以前的手下完全接管这里,甚至可以随时应战,不用有任何顾虑,而虞杳,也不用再来回跑! 因着时间紧急,几人收拾好就出发; “二哥,这里就拜托你了!” 虞战南满脸自信的拍着胸脯保证; “六儿去忙你的,这里有二哥守着,你只管放心!” 对于自家二哥,虞杳自然放心的,想了想便又叮嘱; “过几日,我会让他们送粮草来,届时二哥让人在山口接应一下,免得出什么纰漏!” “晓得了,明日开始,山口都有咱们的人盯梢,不会有事!” 知道他手底下都是些有本事的人,虞杳便笑着道; “走了,驾——” “万要当心!” 虞战南跟个老父亲一样,挥着手大喊,然而,虞杳已经跑出老远,柯丞他们也打马追上。 这时,一阵疾步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且伴随着少年的呼叫声; “公子……” “公子等等!” 五匹马一阵风一样从虞战南等人的面前闪过,大叫着朝虞杳追去,一旁的大熊也跟着凑热闹,撒腿就追上去…… 前面遥遥领先的虞杳,隐约听到后面喊叫声,这才勒住缰绳; “吁——” 扭头看去,见是羊回部落的少年——阿布,也是虞杳亲定的代首领。 眨眼间,阿布带着哀赞,善尔夏,罕图拉,格里,追刚来,眼中有些难过,张嘴就问; “公子来,为何不见我们?” 阿布比以前壮实,成熟许多,忽略这委屈巴巴的质问,他还是挺有首领的样子! “见过公子!” 其他四人立即下马,单手抱胸行礼。 虞杳下马,抬手示意道; “四位大人免礼!” 这时,吐着舌头追上来的大熊,也上前缠着虞杳贴贴,大尾巴摇的不要太欢实,夏天都可以当扇子用了! 虞杳摸了摸它的狗头,就对上阿布那双委屈巴巴,以及抱怨的眼神; “公子,您昨天夜里才来,为何这般匆匆又走?” “您是不想见咱们这些人吗?” 后面追上来的虞战南,听到这话只想翻白眼; 他家六儿年岁更小好不好? 这年头,撒娇卖萌都不看对象的吗? “要事在身,实在抽不出时间,诸位见谅!” 一旁觉得有些丢人的哀赞,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公子繁忙,咱们自然理解的!” 接着,格里连忙出声; “好久一段时日未见公子,大伙儿心里甚是想念,还请公子见谅!” 虞杳笑笑,面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以及责怪之意,反而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便盯着四位大人郑重道; “这几个月,阿布的表现如何?” 一听到虞杳问这话,阿布瞬间紧张起来,却又傲娇的仰起头,满眼都是期待; 期待虞杳的夸赞,以及认可! 年龄最长的罕图拉上前一步,极其严肃的回答; “回公子,代首领极好,多多磨练一番,有前首领的威姿!” 突然提起宗申革,虞杳心中一酸,眼前浮现他的容貌,以及每次见她时的模样…… 好一会儿后,虞杳点点头,便郑重道; “既然如此,阿布就是你们羊回部落的真正首领,希望四位大人好好辅佐他!” “公子,您……” 阿布一脸紧张盯着虞杳,心里也莫名恐慌起,就好像她撇他们羊回部落不管一样。 接着,他又无比坚定道; “我羊回部,落永远听从公子的!” 一旁的罕图拉四人,也跟着点头,眼神却盯着虞杳,企图看出点儿什么来。 而一旁的虞战南,再一次感受到妹妹的受欢迎程度,以及对这些人的影响,心里不由暗暗佩服,眼神也更加坚定! 这时,就听虞杳道; “时间紧急,我下回来再回族里与大家细聊。” “不过几位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我二哥有要紧之事同你们商议。接下来不管任何困难,你们都可以找我二哥,也希望你们全力以赴的配合他!” 见虞杳神情极为严肃的说出这番话,几人心里咯噔一颤,不由就多想,阿布刚要说什么,就见虞杳利落的跨上马背,看着他们道; “阿布,和四位大人一起,保护好你的族人!” “公子,您……” “不管多大的困难,我都会帮助你们!” 这话,更是让他们认定,有大事要发生了,不等他们来后,虞杳就扬鞭打马; “驾——” “驾……驾……” 后面的几人纷纷跟上,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的无影无踪。 一旁被遗忘的大熊十分不满,也要追上去时,就被眼疾手快的虞战南一把揪住后脖颈扯了回来; “回去,不然削你!” 大熊心里七不服八不忿,可也不敢造次,只好‘骂骂咧咧’的往回跑,还边跑边回头…… 虞战南则对盯着前方满眼不舍的五人道; “几位,咱们也回去商量正事吧!” 回过神来的阿布,皱着眉头就问; “二公子,到底出了何事?我家公子为这般着急?” ‘我家’? 他的妹妹,何时成了别人家的? 虞战南挑了挑眉便低声道; “鄱芜要开战了!” “开战?” “怎么会这样?” “此言所实?” “是公子所说?” “那我家公子要去何处?” 瞬间,五人满目惊诧,对离去的虞杳等人更加担心…… 第三百八十一回不幸之幸 京城 替先帝守完孝的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东边儿又有人造反了!” “新奇?都老早之前的事儿了……” “听说死了不少人,还有个将军被叛军当场杀了!” “那是之前,后来又派去一个将军,好像姓段,还是镇国将军的弟子,这位可是好生厉害,出面就将叛军打的屁滚尿流,还救回来了的闽公子……” “闽公子?可是……太后母家?” “正是,听说这位闽公子差点被叛军所杀,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估计也不大好……” “……” 皇宫 后殿的偏殿 气氛一片萧然,连深居后宫极少露面的太后娘娘都前来坐镇,一身素袍,头上只别着一只凤簪,面色严肃,嘴唇紧抿,时不时的看看内室,却不发一言! 一旁陪坐的尧安帝,神色淡定,细看却参杂些许紧张,大抵是朝政太过繁忙的原因,人比之前更清瘦,金紫色的龙袍愈发衬托的他冷俊威严,那双好看的瑞凤眼下却一片青紫,俨然是没有歇息好的样子。 一旁,徐寅和燕嬷嬷站着不动,门口的宫女,太监,也规规矩矩立着,头都不敢抬; 内室,几位太医正紧张的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闽恒信轮流看诊,替他包好外伤后,在任太医的带领下,出了内室,跪地行礼; “陛下,太后娘娘……” “恒信他……可还有救?” 太后终究忍没忍住,打断任太医就低声问,双眼却带着一丝期许; 可心里也明白,闽恒信伤的太重,又被那侯凌关押虐打,人能活着到京,已经是奇迹! 尧安帝很能理解此时太后的心情,便示意几人起来回话。 任太医这才起身,慎重组织了一番语言便回道; “回太后娘娘,闽公子双腿具断,身上多处骨裂,又被关押虐打,多日受饥,身子已经残败不堪,能不能醒过来,臣也说不准……” 说完,明白闽恒性代表什么的任太医,头都不敢抬,生怕被迁怒! 而后面的四位太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垂着头等待尧安帝的圣命,心里也祈祷不要因此被牵连才好! 听到这番话的太后,虽说已有心理准备,可整个人还是像被抽干了气一般,挺直的脊背都跟着塌了!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底的难过,再睁开眼,便盯着任太医哑着声音问; “任院首,恒信他……醒过来的希望,有几分?” 又是个要命的问题! 任太医这个太医院院首倍感压力,却又不能不回答,抬头看着双眼通红,极力忍着悲痛情绪的太后,咬咬牙道; “两分!臣无能,还请陛下,太后娘娘责罚!” 说着,任太医就跪地请罪,无奈。 一旁的太后已经难过抹眼泪,尧安帝心情极为沉重道; “就没有别的法子?” “回陛下,此时只能靠闽公子自己,臣无能……” “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其他管用的方子,若太医院缺药材,只管同朕开口!” “方子……” 说着,任太医突然想起,以前在神武侯府替大公子——虞顾北看诊时发现的事; 那时,虞顾北身上的伤比如今的闽公子还要重,就连他都束手无策,可奇怪的是; 几日后,他的内外伤竟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最后在他的配合下,人也醒了! 这件事儿虞家父子从始至终未提及,他也装不知道,可心里始终惦记着! 当然,没能解除虞大公子身上的毒,也是任太医心里的一个疙瘩! 见任太医皱着眉头出神,尧安帝便不悦的冷声问; “方子如何?任院首可是想起什么有用的方子不成?” 任太医瞬间纠结; 要不要说出这件事? 又想到虞家的遭遇,以及远离京城的神武侯,他便恭敬道; “方子……臣回去再查查,或许能找到也说不定!” 尧安帝狐疑盯着任太医看了几眼,总觉着他心里藏着事,但想到太后神情悲痛,便没有追问,便冷冷吩咐; “下去开药吧!只要有一分可能,朕希望你们能全力以赴救回闽公子!” 闽恒信本人的能力并不突出,唯一的优点便是安分守己,但他是闽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是闽家将来的希望! 是尧安帝和闽家关系的桥梁! 亦是太后对母家最后的期盼! “是,臣竭尽全力!” 心里清楚希望不大的任太医,也只能乖乖领命! 尧安帝头疼的挥挥手; “下去吧!” “臣告退!” 任太医几人连忙弯腰退下,退出殿外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为逃过一劫而心生庆幸。 可殿内的太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他……他怎么这么命苦!” “闽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往后该怎么是好?” 本就在意此事的尧安帝,听了这话越发愧疚,只能压下一切情绪安慰太后; “祖母且安心,朕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表弟的!” 太后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又瘦了一圈儿的尧安帝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生死之事,谁又有法子!” “闽家……不说也罢!可到这一辈儿,就信哥儿这么一个独苗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闽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一想到娘家就要断后,太后怎么也接受不了,难过之情更甚。 尧安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那里看着太后。 “眼下,哀家也不求别的,只求信哥儿能醒过来,哪怕瘸的,残的都好……只要他能给闽家留个后!” 说着,太后猛的想起一件事儿,立即就对尧安帝道; “不然,现在就物色个合适的女子,若信哥儿身体有起色,也好……给闽家留个后!” 听到这话,尧安帝愣了一瞬,却点头道; “是,朕这就让人打听,会给表弟找个贤良的女子为妻!” “这事儿有劳皇帝上心!” 见尧安帝这么配合,太后语气柔缓几分。 “皇祖母何必与孙儿见外?说到底,朕也有几分责任的,谁成想……” “罢了!人算不如天算,他命里该有这一劫!” 说着,太后拍了拍尧安帝的手安慰,祖孙俩的关系,没因这件事而恶化,已是不幸之幸…… 第三百八十二回格外开恩 很快,尧安帝为表弟——闽恒信,物色合适妻子人选的消息,传满整个京城。 家里有适龄女子的人家,态度截然不同; 有的人家暗自摩拳擦掌,想要借着自家女儿,来攀上太后,以及皇帝这棵大树,以便日后好乘凉! 而有些人生怕女儿被选中,便悄悄在暗中打听消息,想先一步定下合适的人家,断了这个危机! 尧安帝处理完朝政,便传来叶开问话; “可以打听到,有合适的女子?” 站在下方的叶开,恭敬的如实回答; “回陛下,高门大户的适龄女子,许多已暗中找合适的人家,那些小户人家,倒是对此事极为积极,甚至有不少人主动打听此事。” 听完叶开的禀告,尧安帝心头莫名烦躁,起身步下高台,来到门口,看着远处的天边,竟生出无限遐想; 他若能丢下这一切,自由自在的去他想去的地方,见他想见的人多好! 这个想法一冒出尖儿就被他掐死,眼神冷冷的扭头对叶开道; “门第不能太差!” 毕竟,是给闽家找亲家,太差不但打他皇帝的脸,还会让闽家,以及太后不满! “从高门士族中打听,以下的不必理会!” “是!” 说完,尧安帝突然想起另一桩事,便又问; “朕让你打听,关于华阴侯世子过往之事,可有眉目?” 立在一旁的叶开,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微微顿了一下才恭敬回话; “启禀陛下,属下暗中多方打听,从华阴侯世子之妹的奶嬷嬷口中得知,他曾经确实与玉太嫔有过来往……” 说着一开就没了声音,毕竟这是有些心惊胆战。 一旁的徐寅,满心惊悚,怎么也没想到,又是一个给先帝爷戴帽子的女人! 而且,男方还是华阴侯世子! 就说先帝爷,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瞬间,殿中的空气凝结,尧安帝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盯着远处的天边,在徐寅浑身起疙瘩之时,就听他冷冷又问; “他们……何种来往?” 叶开的话虽说的含蓄,但明白人一下就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可尧安帝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叶开心中一紧,还是将查到的消息如实禀告; “玉太嫔进宫前,华阴侯世子就与她有了男女之情,且两人私定终生!” 徐寅…… 完了完了! 先帝爷头上又绿了! 虽然,两人的关系是玉太嫔进宫之前发生的,可储长恒千不该,万不该,在担任禁军副统领时,借职之便,在宫中与她有牵扯! 尧安帝又没了声音! 可叶开,徐寅,二人都清楚,尧安帝生气了! 此时,他一定在想要怎么处置华阴侯,和玉太嫔二人! “私定终生?” 良久,尧安帝声音冷而缓慢,一字一字的问。 叶开大气都不敢喘,就回答; “是!” “既然私定终生,为何还要进攻宫?” 扭头,尧安帝阴恻恻的盯着叶开,好像他才是对不起先帝的玉嫔! 叶开…… 不要这样看着他! 他是无辜的好不好! “听说江家父母为了让玉太嫔进宫,强硬拆散了他们!” 这话,叶开说的牙疼,不过他硬着头皮接着又说; 不过……好像华英侯夫人也不赞同两人,所以这事便被悄悄压下!” 徐寅…… 原来是一对儿可怜的苦命鸳鸯! 可是,他们先帝爷又算什么? 打鸳鸯的棒子? 还是横插一脚的那只臭脚? 尧安帝听到两人不是他想的那般龌龊,心里的怒气也少了几分,但是,储长恒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 “传朕旨意,华阴侯世子——储长恒,革去禁军副统领一职,择日前去给先帝守灵,未经传唤,不得私自回京!” 尧安帝的声音毫无温度,但是这个处置,也算格外开恩! 至于玉太嫔——江珠儿,徐寅以为他不会太责难时,尧安帝又道; “先帝仁德,一生清心寡欲,近日朕屡屡梦到父皇,但身兼国事,无法尽孝,特命玉太嫔前往慈庵替仙帝祈福!” 慈庵,和福安寺一样,都属于皇家庙庵,主要为皇家服务,但前者还充当着后宫罪嫔的容身之地; 当然,明面上还是修行祈福之处! 这道圣旨没有明定日期,亦未指明要玉太嫔剃发,也算是仁慈! 冷漠残暴的尧安帝,之所以对储长恒,玉太嫔两人格外开恩; 一来,是两人没有到最后那一步! 二来,想起自己悔恨交加,爱而不得,便才释放了心底为数不多的一点善念! 不过,若是以后俩人还纠缠不清,暗中来往,那尧安帝可就没有第二次善心了! 突然,心情沉重的尧安帝,冷冷道; “去福安寺!” 猛的听到尧安帝的话,徐寅一愣,满心疑惑这个时候去福安寺干嘛! 一抬头,对着尧安帝那双阴沉沉的双眸,徐寅虎躯一震,立即恭敬道; “是,老奴就去安排!” 徐寅不敢多想,脚步匆匆的就下去,让单独面对尧安帝的叶开心里也跟着一紧,正想说他也下去安排人手时,就听; “让人暗中盯着玉太嫔,若不安分,便让她……下去侍奉先帝!” 叶开…… 他就说,陛下没这么好心吗! “是,属下会人手,暗中盯着!” 突然,尧安帝又问; “桃花……可快开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问话,让叶开脑袋一懵,反应过来便如实道; “回陛下,许是还要再等个把月!” 尧安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便又问; “京中,何处桃花最美?” 叶开…… 他一个大老粗,哪里知道这事儿? “待属下打探一番,再禀明陛下!” 瞬间,就见尧安帝面色一沉,叶开刚要跪下请罪时,他又冷冷的说; “不用打探,外面的桃花……都不是朕的!” 叶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就不是他的了? 别说桃花,就是山里的老母猪,也都是陛下的! 叶开心里暗想时,徐寅急匆匆的进来回禀; “陛下,都已准备好!” 尧安帝抬脚就往出走,路过徐寅时,就又吩咐; “皇宫后花园,都种上桃树!” 徐寅…… 好好的怎么又和桃树过不去? 难道馋桃子了? “是——” 说着,就跟着尧安帝的脚步出了大殿,坐上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直朝宫外而去…… 第三百八十三回魂不守舍 福安寺正大殿 叶开,徐寅,禁卫,智明方丈等人,与以前一样依旧在殿外候着,留尧安帝一人在殿内,盯着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出神…… 许久,他供上香火,沙哑的声音低喃道; “桃桃,他们都催朕立后,可是,那个位子是你的……” 阴沉沉的双眼带着满满的爱意,仿若抚摸爱人般轻轻抚摸着大的牌位; 然而,硬邦邦,冰凉凉的触感,让尧安帝满含爱意的眼神缓缓凝结,思绪回归,他也被孤独与凄凉包围,心里的奢望再次落空,他…… 无亲无爱,依旧孑立一人! 上天不曾眷顾他! 命运也不曾偏爱他! 尧安帝心里空荡荡,如同被掏了一个窟窿,冷风嗖嗖的往里灌,冷的他骨头缝儿里生疼,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大氅,又忍着悲痛,挤出一丝笑意摸了摸小的那个牌位; “宝儿,可有乖乖听你娘……” 说着,他面色突然一僵,又自言自语道; “朕已登基,你娘就是皇后,你……宝儿该叫母后才是!” “对,就是母后……就是朕的皇后!” 尧安帝坚定说完就红了眼,再也忍不住赶紧闭上双眼,满心满脑却是,前世他登基后对妻子的所作所为…… 心口疼的喘不过气,尧安帝亦不敢多想,睁开眼强行打断思绪,红着眼挤出一个比恶鬼还难看的笑容,对一大一小两个牌位轻说; “朕……下次再来看你们!” 说完,尧安帝满心不舍,却又狼狈不堪的大步朝外走去; 直到踏出大殿,一阵冷风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锥心的痛意才有所缓解,他也才得以从无尽的悔恨漩涡中解脱出来! 门口的智明方丈抬头,见尧安帝脸色惨白,额头冒着细密汗珠,一副很不好的样子,就上前两步问; “老衲观陛下神色不安,可是龙体不适?要不要紧?” 望着远处群山的尧安帝淡漠的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智明方丈看了几眼,这才恹恹道; “朕无妨!” 说着,他步下台阶,来到殿前的菩提树下,声音毫无情绪的缓缓问,跟在身后的智明方丈; “你说,佛祖真能普度众生?” 智明方丈一愣,立即双手合十; “苦在世,佛在心,一切只是执念罢了!” 闻言,尧安帝扭头看着智明方丈冷笑道; “执念?这般说来,佛度众生,只是欺瞒世人而已?” “世间一切皆空,陛下若说欺瞒,也不为过!若能一生欺瞒到头,也是一种度化!” 尧安帝眼神一沉,满眼不屑的冷笑道; “何时,欺瞒也成了一种度化人的方式?看来,朕终究是奢望了!” 话落,尧安帝的眼神也跟着一暗,可他终究不甘心; 为何,他身边就不能拥有那个人? 若是可以,他愿意用江山换取她,只希望能再拥有一次她! 这个想法像野草一般在心里肆意蔓延,最后破土而出,冲击的尧安帝失去理智,张嘴就问; “人死可以复生吗?” 智明方丈…… 皇帝脑壳有问题吧? 后面的徐寅…… 果然,一来这里就不正常! 这种不带脑子的话都能问出来! 叶开…… 陛下说什么都有道理! “回陛下,人死不能复生,不过佛家有三千小世界,干净而有功德灵魂,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再世为人……” “能让死者的灵魂归来吗?” 智明方丈再一次给问不会了,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世间万物自有定律,无人能打破,老衲亦无能为力!” 尧安帝还是不死心,盯着智明方丈又冷笑道; “那方丈好好看看,朕从何而来?” 无法违抗圣明的智明方丈,只好抬头盯着尧安帝仔细端详起来,好一会儿后便满身恭敬,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陛下乃真龙天子,命数由上天掌管,老衲一介肉胎凡身,无法参透,还请陛下恕罪!” “哈哈哈……” 前一刻还在冷着脸的尧安帝,竟然大笑出声,也不知是被智明方丈的话取悦,还是太过失望所致! 笑过之后,尧安帝身上的气息好像更加孤冷,悲寒,扭头看了一眼殿内牌位,正要转身离去时,就听智明方丈又道; “不过……老衲发现,陛下有一桩相欠两世的残缘未了,此事或许会给陛下带来灾祸,还请陛下慎重!” 沉浸在‘两世残缘’这几个字里无法自拔的尧安帝,终于被‘慎重’二字给惊醒,他忍着激动,面带怀疑的死死盯着智明方丈质问; “此话何意?” 能和他用‘两世残缘’来形容的,首当其冲便是伏怜滢! 可是,她已经被处死,怎么可能还与他有瓜葛? 难道另有其人? 尧安帝仔细想了想,觉得智明方丈在胡说八道; 因为,前世除了伏怜滢,他眼里就不曾看见过旁的女人,就连名媒正娶的妻子…… 想到这儿,尧安帝猛的扭头,就见智明方丈也若有所思的看向殿内牌位的方向,他心头一颤,正要又追问时,就听; “陛下命贵,恕老衲无能,看不出旁的!” 说着,智明方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愈发让尧安帝觉得他意有所指,便出声追问; “还请方丈明示!” 智明方丈叹了叹气,转身无奈道; “与殿内供奉的那位贵人有些干系,其余,老衲真就看不出了,阿弥陀佛!” 说完,智明方丈双手合十,站在一旁不再说一个字。 而尧安帝却被他的这番话炸的头晕眼花,六神无主,那颗时常与他闹脾气的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一般,让他激动,却又不敢多想…… 愣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的尧安帝,愣愣的转身朝山下而去,叶开,徐寅等人立即跟上,站在原地的智明方丈恭敬相送; “恭送陛下!” 再直起腰,智明方丈眼神复杂,盯着魂不守舍,高一脚低一脚下山而去的尧安帝背影低声道; “前生债,今世还,希望苍生莫要被牵连,阿弥陀佛!” 而尧安帝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甚至把整个虞家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什么门道来。 直到回宫,他还没从这件事中走出来,最后只能任由思绪如脱缰野马一般自由扩展,心头不敢碰触的猜忌也愈发强烈…… 这时,殿外通报; “陛下,任太医求见!” “宣——” 第三百八十四回胆大猜测 “微臣任参,叩见陛下!” “免礼!” 闻声,任太医起身,缓缓抬头,见尧安帝眉头紧皱,一脸威严,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七八盘儿色香味俱全的菜式,面前精致小碗内的米饭,动都未动一下,筷子整齐摆在桌上,徐公公更是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显然,尧安帝没有胃口! 而且,心情也不好! 虽然,一个月三十日,他有二十九日阴沉着脸,至于剩下的那一日,便是格外吓人,属于随时想弄死一两个,或者正在弄死一两个的那种! 但是,任太医还是没有习惯,立即就告罪; “微臣打扰陛下用膳……” “何事?” 尧安帝冷冷的打断任太医,并抬头盯着他,眼里仿佛带着; ‘你最好有事’的感觉! “启禀陛下,微臣刚给闽公子把完脉……” “他如何?可有起色?” “闽公子还是那样,不过脉象比先前有力些许!” 闻言,尧安帝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眼神沉沉的盯着任太医,突然想起之前他遮遮掩掩,好像有什么事不便说的样子,便冷声问; “务必要保住他,缺药材只管找徐寅拿!” “是,奴才遵命!” 一旁的的徐寅知道尧安帝心情不美好,立即就回答,相比之下,任太医却压力山大,便开口道; “其他都好说,只是这内伤看不见摸不着,闽公子又体弱,臣实在担心,若是有……” “有何?只管说来,朕会让人找来!” 这次,尧安帝揪着小尾巴就直接追问,没给任太医退缩的理机会,并且想问个一清二楚。 他总觉得任太医隐瞒着什么,且对他来说,极其重要! “有……臣是想说,若有……” “任参——” 突然,尧安帝拔高声音,冷冷打断,让有心隐瞒的任太医浑身一颤,强忍着惧怕抬起头; 当对上那双阴测测,没有任何情绪温度的眼眸时,后背森寒,双腿发虚,正要下跪时,就听尧安帝又冷声提醒; “想好了再说!” “砰——” 任太医双腿一软,就这么不争气的跪倒在地,并声声恳求; “陛下……求陛下开恩,微臣知错了!” 尧安帝那双冷的堪比冰碴子的双眼微眯,心里不由冷笑; 果然有事瞒着他! 徐寅…… 希望任太医能挺过去! “说说看,你何错之有!” “陛下……微臣……微臣不该欺君,还请陛下责罚!” 欺君? 难道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尧安帝心里暗自猜测着,却冷冷道; “如实道来!” “是——” 任太医赶紧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便缓缓抬起头回答; “微臣不该隐瞒陛下,虞大公子当日重伤被奇药救醒之事……” 怎么扯上虞顾北了? 等等…… 奇药? 难道…… “虞大公子当日醒来,不是你的手笔?” 尧安帝不由的挺直身子,盯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任太医问话。 任太医吞了吞口水,还是如实回答; “是,起初微臣以为虞家私下里有神医,怕薄了微臣的面子才隐瞒不说的,微臣也只能装作不知晓,并未挑明此事。可后来才发现,并没有什么神医,而是服用了奇药……” “你说虞家有疗伤奇药?” 不知怎么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尧安帝心里就像有一种什么东西在疯狂滋长,让他坐立难安,又让他兴奋不已,便起身走向任太医面前,居高临下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 肯定的回答完,想到虞家一门忠烈,又屡出祸事,生怕尧安帝对神武侯有猜忌,任太医立即又补充; “许是从旁人那里求得也说不定,毕竟虞家三代男人常年在战场厮杀,受伤也是常有之事!” 说完,任太医心里越发不安,总觉得这点儿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会引起一番波折! “你确定那伤药有这般奇效?” 不言不语好一会儿的尧安帝,却平静的问出这话,任太医立即回答; “回陛下,微臣确定!” “那时,大公子伤的比如今的闽公子还要重,加之他身中剧毒,微臣用尽毕生所学,也不能保住他的性命,不成想,在那药的作用下,他重伤的内脏竟然奇迹般愈合,没几日人就醒了过来,所以……此事就被微臣隐瞒下来,还请陛下责罚!” 心里一团乱麻的尧安帝,沉默须臾又问; “你确定虞大公子的内伤痊愈?” 这对尧安帝来说,至关重要! “回陛下,直到微臣最后一次替大公子就诊,他的内伤确实好了七八分……” “那他身上的毒呢?会不会致命?” 尧安帝浑身发冷,死死盯着任太医,一旁的徐寅也察觉到不对劲儿,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 任太医紧张的又擦了擦冷汗,便回答; “回陛下,当日,大公子体内的毒属实霸道,若是毒发,人会被活活疼死!”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个答案的尧安帝心内心极为复杂,却还是想问个清楚; “哪怕像虞顾北这般身强体健,身手不凡的人,也没有例外?” “是,此毒潜伏在体内,且随着日积月累会深入骨髓,再强壮的人有没有办法抵抗!” 任太医说完,尧安帝长出一口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心情! 随即摆摆手道; “你退下,此事莫要与任何人提及!” “是,微臣告退!” 任太医…… 又是保住老命的一天! 而尧安帝心里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甚至由这件事,他联想到一种可能; 虞顾北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送母回乡,半路翻船入江的虞驰正,他是不是也活着? 当时朝政之事繁多,这些事发生之后他没来得及细想,如今回想起来,却疑点重重! 比如; 身受重伤的虞顾北,为何突然离京? 当时神武侯的说辞,此时看来,也很站不住脚! 接着,虞驰正突然辞去镇国将军一职,带着母亲回乡…… 不,他带走的还有妻子、弟妻,还有两个侄儿,以及若干下人…… 越想尧安帝越觉得有问题! 越想他心里越惶恐不安! 智明方丈的话又一次涌入心头; 两世残缘之人,会不会是…… 是虞窈? 是他前世的妻子? 她会不会还没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尧安帝激动的浑身颤,胸口发闷,立即朝外大喊; “叶开——” “属下在!” 叶开赶紧进殿,见尧安帝面色惨白,捂着胸口,但双眼却闪烁着莫名亮光,整个人颤栗不止; “在派人……去断肠崖下找,找虞窈……你们主母的踪迹……” 主母? 叶开双眼瞪的老大,立即恢复平静! “属下遵命!” “附近城镇也让人仔细找找!” “是——” “对了,去打听一下,以前伺候你们主母的丫鬟下落,若有找到,带来见朕!” “是——” 一旁的徐寅抬头,满脸诧色看着尧安帝,心里却暗道; 又疯了! 还好神武侯离京,不然听到这句话,能跟陛下玩命! 虞杳半路遇到极其厉害的土匪,并被土匪——侯凌抓走, 第三百八十五回京城各事 华阴侯府.祠堂 “逆子,你到底犯了何事,让陛下褫夺职位,还变相的将你逐出京城?” “到底为何?” “你今日不说个清楚,老子打死你!” 手持长鞭,怒不可遏的华阴侯,指着面对列祖列宗牌跪着的储长恒斥问。 如今细想,从那次众臣推荐储长恒去高岭州被尧安帝拒绝后,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只是,他们父子怎么也没想到,尧安帝会毫无征兆的下这么一道圣旨,且弄得京城人人知晓! 最讽刺的是,他们父子竟然不知错在何处! 精明了一辈子的华阴侯,又怎么看不出这其中之事!在追问无果后,不得已,当着列祖列宗的面采用非常手段。 突如其来的圣旨惊的七晕八素,心慌意乱的储长恒,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心里也愈发不安,但还是咬着牙道; “儿子不知!或许是陛下厌弃了儿子也说不定!” 当即,华英侯被气的咬牙爆粗口; “放屁!简直胡说八道……” 抬头,看见列祖列宗的牌位,他这才吞向满口芬芳,起伏着胸口,满脸怒容道; “若真这般,依陛下的性子,他不会不言不语突然来这一出!” “退一步说,陛下真厌弃了你,那也是你做了让他厌恶之事。不然,无缘无故,陛下为何会下这样的圣旨?” 说完,华阴侯摸了摸难受的胸口,忍着怒气又好言道; “你仔细想想,到底做了何事冒犯了陛下?不然,为父心中不安!咱们华阴侯府,只怕……” 跪在地上的储长恒心头一颤,再次认真想了起来; 近日来的大大小小事件在心里过了一遍后,他猛的浑身一僵,面露惊恐,接着整个人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见此,华阴侯就知大事不妙! 但为了问清到底出了何事,他忍着心里的不安就追问; “可是想起了是何事?” “父……父亲……” 颤抖的唤了一声‘父亲’,储长恒已经面色惨白,整个人软趴趴的不成样子。 华阴侯终于用尽了耐心,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冷道; “都这般田地了,还不如实道来?难道想要一家老小跟着遭罪不成?” 储长恒浑身一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趴在地上,额头触地哀哭道; “父亲……儿子不孝……” “啪……说,到底犯了何事?给老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问了半天屁都没问出来的华阴侯,再也忍不住扬起鞭子,狠狠抽打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敢开口的储长恒; 只见他浑身一抽,咬着牙,红着双眼缓缓起身道; “儿子……在宫内与……玉太嫔见面……” “什么……你说什么?” 听闻这话,华阴侯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瞬间面色如土,心胆俱碎,一股子火气直冲脑门,想也不想甩起手中的鞭子就抽打; “啪……畜生,你这是想害死一大家子?” “啪……不长脑子的东西,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也做的出?” “逆子,还敢在皇宫……啪啪……” 此时的华阴侯,彻底被愤怒和恐惧淹没,扬起鞭子一顿抽打,跪在地上的储长恒倒也能忍,哪怕疼的浑身抽,也咬牙不吱一声! 内心的自责,以及惶恐不安吞噬着他,让他为整个华阴侯府的处境和将来担心不已! 突然,华阴侯放下高高扬起的手鞭子,压低声音,瞋目裂眦问; “你与她……可有做出苟且之事?” …… 难得,尧安帝没有秉烛处理朝政,而是坐在寝殿,手捧着小木偶低头沉思…… 他在想,要不要写信给神武侯,问问伤药之事! 可直觉告诉他,这事儿问不得!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担忧! 但是,闽恒信必须活着! 捧着木偶呆呆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尧安帝,终于起身,走向一旁的书桌,提起笔低喃道; “朕只是问问,没有旁的心思,桃桃莫要多心,想必神武侯也不会多想!” 说着,他看着木偶露出一抹温柔笑意,这才提笔书写; 龙飞凤舞,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张纸,最后才写出所求,然后拿起纸看了一遍,才满意的叠起来; “来人——” 黑衣侍卫立即出现,并恭敬道; “请陛下吩咐!” “这封信尽快送去给神武侯,切记,要亲手送到神武侯手中!” “是——” 说着,黑侍卫双手接过信,立即退了出去! 尧安帝也长舒一口气,心里期望着,能带来他所希望的好消息! …… 享恩侯府,也就是闽皇后与太后的娘家; 前院堂厅内,享恩侯——闽逸鸿,坐在首位,一脸愁容,外加无奈的听着妻子——孔氏哭诉; “信儿生死不明……妾却见他一面都不成,这不是剜我的心么?” “老爷,信儿是您唯一的儿子,他若有了有个三长两短……闽家,妾身都如何是好?” “若不您进宫求太后娘娘,就让信儿回家养着吧,能看见他,妾心里也踏实!” 打儿子离家的那一刻就担惊受怕的孔氏,此时已经心力憔悴,加之儿子生死不明,她再也忍不住痛苦起来。 一旁的二夫人——木氏,立即起身与双生女儿上前安慰; “大嫂,保重身子,信儿还指望咱们呢!” 双胞中的妹妹——闽乔对也红着双眼安慰; “大伯母,您莫要悲伤,大哥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姐姐——闽乔双强忍着泪意,沙哑的声音也跟着说; “一定会的,大哥人他那么好,老天一定会保佑他,保佑咱们闽家的!” 此时,一身文雅的二爷——闽培仪重叹一口气,看着亲大哥道; “大嫂说的也有道理,不然,大哥明日进宫与陛下说说,接信儿归家将养也安心!” 听这话,精明中透着几分仁厚的享恩侯,认真思索起来,半晌才开口; “陛下之所不将信儿送回来,就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再说,陛下一直与咱们闽家不亲厚,无宣召,自然不能轻易进宫!” 闻言,孔氏起身跪地哭道; “哪里比得自个儿家中?能比得上父母眼睛眼皮子底下?老爷,你就可怜可怜妾身,将我的信儿接回来吧!老爷,妾身求你了!” 什么朝堂,家国之事,孔氏一概不管,也不愿多想,她只想见到病重的儿子。 看着妻子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享恩侯也心有不忍,只能妥协; “明日……我进宫一趟!” 看看他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八十六回黑夜来客 离开外虎坝,虞杳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在路过前一日碰到汲貆的地方时,她特意停马; “吁——” 虞杳跳下马背,在路边儿查看起来。 追上来的柯丞自然清楚她在找什么,也利落的翻身下马,在路边的杂草堆里查看起来; 结果,附近被他转了个遍,也没发现汲貆的踪迹! “公子,或许他被人救走了!” 虞杳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至于怎么个怪异法,她一时也说不上来,索性不再纠结此事; “罢了!生死随他!” 抛却私人恩怨,虞杳更希望汲貆活着! 柯丞却有些搞不懂,不由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 “公子,为何昨日不趁机除了他?” “他还有用!” 起码,汲貆能很大程度上牵制鄱芜摄政王! 这对虞杳来说,是有利的! 后面追上来的姚黑子,大齐几人,见虞杳,柯丞二人站在路边,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可是出了何事?” 姚黑子说完,那张黑脸就警惕的四周打量,在没发现任何异常后,才放松下来。 虞杳想了想便开口吩咐; “前面我们分开走,我与柯丞去文武,你们几人回不归城……” “公子,这一路不安稳,就让咱们几个跟着您一起吧!” 姚黑子知道要不安稳了,担心虞杳路上会出事儿,便开口请求。 接着,大齐也跟着说; “就是,路上遇到个土匪什么的,咱们也有个帮衬!” “公子,就让咱们几个跟着您一起吧,若不咱们心里也不踏实!” “公子,您就答应吧!” “公子……”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虞杳脑瓜‘嗡嗡’响,仔细想想,有四卫在府里,就算有什么事儿秦沐也能应付的过来,又想想她一路确实有许多未知之事,便点头道; “那就一起吧!” 几人立即高兴的大声回答; “是——” …… 不归城内 已经收到元化,江连希二人消息的神武侯,满目严肃,想了想便又问; “六公子可还有交代旁的?” 元化立即恭敬道; “回侯爷,六公子让咱们当心汲貆,旁的就没了!” 听到特意提到汲貆,神武后眉头皱了皱,就知道虞杳一定弄清楚了这人的身份,一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二人; “六公子可有说,去文武所谓何事?” 江连希回; “回侯爷,是柯护卫从文武带了一封信给六公子,看过信后,六公子才决定去文武的,至于何事就没说!” 两人一问三不知,但神武侯一点儿都不生气; 因为他最了解虞杳的脾气和秉性,知道她不是胡来的人,沉思片刻,就又道; “六公子可有吩咐你们接下来要做何?” “六公子让属下四人在府里帮衬!” “那你们四人,就听六公子的安排!” 听了元化的回答,神武侯一点儿质疑都没有就这般说。 “是——” 两人齐声回答,而后行礼退下,一旁的姚吉却担心道; “侯爷,要不要让人暗中保护六公子?文武一带,有咱们的人手!” 神武侯想了想却摇头拒绝; “不必!六儿做事最是稳妥,咱们不必添乱!” 说着,神武侯就又吩咐; “阿吉,让人去请鲁孝宁,本侯有事与他商量!”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传话!” 说着,姚吉手脚麻利的往出走,看着他的背影,神武侯心里极为踏实; 相互陪伴了一辈子的老伙计,这段时间不在身边,神武侯属实有些不习惯! 而元化,江连希俩人回到如意居,首先将土豆交给秦沐,并转告了虞杳的命令,几人就忙碌起来…… 夜里 到处一片寂静,负责守夜的方英,听到独自一猫住着的春时院,传来些许动静,便立即上前查看时; 刚踏进春时院,就见院中,一黑影和十五正在对峙; “何人?” 方英一声大喝,那影子受惊,就要撤退,开着一对金绿色大灯,死死盯着他十五立即出击; 就见它猛的跃起,直朝黑影子的面部攻去! “唰……” 黑影狼狈的躲开,一把抽开手中的长剑就要朝十五劈去,方英应迅速上前,抽出剑隔空强势的挡住他的出击; “何人,竟敢在如意居放肆!” 方英说着,手中的剑猛的抽回,然后一个虚晃,直朝黑衣人的腹部刺去; 与此同时,屋檐下的十五再次出击,带着弯钩的爪子直朝黑影脖子挠去…… 黑影上下受敌,要紧关头也就顾不上伤害力相对弱一点的十五,只能全力以赴应对来自方英的攻击; “铛——” 在他成功挡住致命伤害时,方英手腕迅速翻转,剑尖直朝着右肋骨刺去; “噗呲……” 利剑刺透衣服,刺穿皮肉,一阵疼痛迅速传遍全身,黑影浑身一僵; 就在这时,一爪子挠偏了的十五,再次朝他出击,且不依不饶对着他的面部而去…… 疼痛的刺激下,反应慢了半拍的黑影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狼狈的闭眼侧头,尽量保住双眼; “呲啦……” 劈开肉裂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接着,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从左脸蔓延至整个大脑,黑影瞬间抬起左手护住眼睛,狼狈的后退几步,就见十五又乘胜出击; “十五,当心!” 听到动静赶来的秦沐,踏进院子就见十五闪着两盏大灯,矫健的身影在空中翻腾,担心它再次受伤,不由出生大呵。 这声大呵,让十五和方英都一愣,让一旁受伤的黑影逮着机会,迅速朝外墙掠去; 见此,十五立即要追上去,却被方英喊住; “十五,不可追!” 已经看出眼前的黑影与上次是同一人的秦沐,却杀气腾腾的追上,在黑影将要跳上墙头上时,一跃抓住他的脚踝,将整个人扯下来重重摔落在地; “砰……” “嗯——” 夜里虽然漆黑,可尘土的味道依然清晰,加上那声痛苦的闷哼; 黑影,摔的不轻! “何人,深夜来此为何?” 秦沐手持长剑,指着摔落在地,爬不起来的黑影质问,大有随时将他处死的架势! 没想到会失手的黑影咬咬牙,只好开口道; “我要……见你们公子!” 只一句话,秦沐便已猜到他的身份,却冷冷道; “偷鸡摸狗之辈,也配见我家公子?” “你……” 黑影刚开口,就被突然上前的方英给敲晕,以防他逃跑。 看着昏迷过去的黑影,方英问; “关何处?” 秦沐想了想,便说; “去府外!” 于是,两人抹黑,将黑衣人弄出府,留下一脸不满的十五蹲在屋檐下生闷气…… 第三百八十七回成为朋友 离开外虎坝的第三日,一路快行的虞杳几人,在良口与沙坪之间,碰到了给她押送粮食的队伍。 远远的,二十来辆运粮队伍全速行进,庞鸣警惕盯着远处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待虞杳他们走近,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停——” 队伍停下,本以为虞杳是来接应他们的,可一看架势又不像,庞鸣上前满心疑惑; “小公子……您这是……” “有急事去趟文武,前面你们多加小心!” 这一路来,虞杳几人没有遇到任何事,但商队就不一样了,虞杳不得不提醒! “是,还请小公子放心!” 庞鸣格外严肃的回答着,心里却在想;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虞杳点点头,看向后面的一长串队伍,便又忍不住小声道; “别忘了提醒他们,家伙事儿不得离手!” 庞鸣一愣,却还是应声; “是——” 虞杳又同队伍中几个自己人交代一番,转身同庞鸣师兄弟几人抱拳道; “诸位辛苦,咱们回头见!” “回见!” “小公子保重!” “小公子,再会!” “……” 在众人的客气声中,虞杳扬鞭打马,继续赶路; “驾——” 看着一行人跑远的背影,九师弟——计江远打马上前,不由感叹; “小公子可真忙!小小年纪没个消闲的时候!” 一旁的八师弟——谷枫,盯着早已没有虞杳踪影的后方缓缓道; “有本事的人,从来不在年纪大小!小公子……是例外中的例外!” 话听起来有些深奥,计江远都有些无法理解,皱着眉头问; “八师兄,你这话是何意?” “自个儿琢磨!” 潇洒的扔下这句话,谷枫又盯着庞鸣道; “小公子让咱们当心,应该是有何担心,接下来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没错!八师弟后面提醒他们,前面我会盯着!” 庞鸣说完,便一脸严肃大喊; “出发——” 队伍再次出发,由谷枫,计江远的严肃提醒,每个人打起精神,丝毫不敢有任何放松…… …… 翌日 午时过半,虞杳一行人终于到达文武! 正在仓房忙着点货的王二石,看见虞杳猛的一愣,接着就满脸欣喜; “公子,您怎的来了?” 虞杳走进仓房看了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新到的粮食等物,才满意的转身回答; “有事来处理一趟!” 说着,又拿过王二石手中的账本看了起来; 除了字写的有点儿丑外,其他都没毛病,而且远远超出她的意料,王二石瞬间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说; “属下写的不好看……不过,闲暇之余胡侍卫也会教属下的……” 说着,他又干笑着摸了摸脑袋,生怕被批评。 虞杳却将账本还给他,便笑着鼓励道; “不错,继续努力!” 王二石又是一愣,回过神满心感激道; “公子放心,属下会认真学的!” 虞杳自然相信他的,点点头便又问; “可有人前来找我?” 话音刚落,就见胡秀杰从外面进来,看见虞杳和柯丞几人的瞬间一愣,然后快步上前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自己人,无需客气!” 直起腰的胡秀杰见虞杳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洗漱换衣,便又道; “公子,娄氏商行的人找您,晨起到现在,已经来两回了!” 虞杳心里终于踏实,便对后面姚黑子,大齐几人道; “你们在家歇息,我与柯丞出去一趟!” “是——” 几人回答着,虞杳就去后院儿换了身干净的衣袍,简单洗漱一番,带着柯丞,胡秀杰二人离开。 三人来到位于临江大街的娄氏粮行,娄商已经等待多时,看见虞杳进来,他立即起身迎上前; “娄某还以为,小公子今日不会来呢!” 一身豆棕色圆领长袍,墨发用木簪束挽的娄商,依旧文雅温和,浑身的书卷气质比读书人还要浓几分,单从外表看,一点儿也不像行商之人。 不过,人却比之前好像憔悴了些许! 虞杳打量着他笑着客气道; “娄掌柜邀约,再忙也要来的!” 听到这话,娄商眼底的笑容越发真诚,立即客气道; “小公子,柯护卫,胡护卫,里边请!” 来到后堂,发现茶具和点心早已准备好,虞杳几人坐下,娄商就亲自煮茶,且边忙边问; “小公子从何处赶来文武的?” 虞杳,柯丞二人虽然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但一脸倦容很好的说明一切。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杯热茶,道过谢后,虞杳回答; “从新罗而来!” 刚给柯丞,胡秀杰二人倒上茶的娄商一愣,满脸诧异道; “小公子去了新罗?” “正是!” 虞杳的回答让娄商疑惑不已,甚至有些走神; “娄东家约在下见面,不知有何急事?” 虞杳的问话,让走神的娄商瞬间回过神来,一脸歉意的笑了笑,渐渐皱起眉头,脸上带着七分严肃,三分感激的起身道; “上次之事,娄某多谢小公子提醒!若不然,娄某只怕不会有机会在此与小公子会面!” 说着,娄商双手拱拳,弯腰朝着虞杳行礼; 不想,腰弯到一半儿,就被虞杳起身拉住; “娄东家莫要见外,那件事,往后莫要再提!” “那事可以不提,救命之恩娄某不得不谢!” 娄商行礼不成,却将这恩情牢牢记在心里,虞杳却松开他,缓缓坐下笑着道; “既然是朋友,我救你不也应当吗?” 朋友? 娄商盯着虞杳彻底懵了! 确切来说,是有点儿惊喜过头! 虽然虞杳表面上一副商人模样,可娄商心里却清楚,她远比表面表现的还要厉害许多! 能与她成为朋友,他想都没敢想过! 可眼下…… “看来,娄东家是不愿与在下成为朋友!” 虞杳带着三分失望的口吻,让站在一旁愣神的娄商立即回神,并笑着上前道; “能与小公子成为朋友,是娄某之荣幸!” 说着,娄商极力压制住满心的喜悦坐下,举起茶杯看着虞杳; “在下娄商,字敬诚,有幸认识小公子,并与小公子成为朋友,此杯清茶,感谢缘分让我们相识!” 娄商一口喝了杯中的热茶,就跟喝酒一样干脆利落。 而虞杳却有些迟疑,最后咬咬牙便道; “在下虞杳,字六儿,很高兴和娄……敬诚兄成为朋友!” 听到虞杳的名字,娄商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悦,倒上茶水后又道; “那以后,我便叫你六儿!” “好——” 两人相视而笑,该客气的客气完,便开始说正事…… 第三百八十八回惊闻消息 “急约六儿见面,是因为我想撤出常青……” “敬诚兄想撤出常青?” “是——” 说着,娄商心情沉重,忍不住叹口气。 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不对劲,虞杳蹙眉问; “为何?据我所知,娄氏在常青可是数一数二的粮行,好生意更是没得说,敬诚兄为何突然这般决定?” 看着满眼不解的虞杳,娄商这才缓缓道来; “上次的事虽然躲过一劫,可这段时日以来,娄氏的生意急剧下降,且处处遭同行与官府打压,此事虽然花些银钱也能摆平,可……” 说到这儿,娄商的眉头越发皱起,看着虞杳又接着说; “可上面盯的紧,此事我却没有法子,思来想去,只好撤出常青,保存实力为上!” 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虞杳,仔细想了想便道; “保存实力,换个地方再来确实是个办法,可是常青你真舍得放手?” 娄商却笑笑,喝了一口茶后缓缓道; “自然不舍得!所以才着急约你见面,想要与你合作。至于常青,就先留一小部分做做样子,不然他们心里也不踏实!” 合作? 确实可以! 甚至对虞杳来说,就是瞌睡递枕头的好事! 认真想了想,虞杳便又问; “敬诚兄想怎么与我合作?” 听到这个问题,娄商的担忧少了一半儿,嘴角也勾起弯弯的弧度,盯着虞杳就笑着道; “我想将娄氏是商行的七成粮食转移到文武,而这些粮食,直接交由你处理,这样一来,于你我二人都有利!” 虞杳心下一惊,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问; “你就这么信任我?” 娄商却忍不住笑出声; “之前,有三分信任,五分侥幸,我想着,凭借着这八分便可足以!可是眼下……” “眼下又如何?” 虞杳忍不住笑着追问,却没想到,娄商也是个爱冒险的人! “眼下,我倒是有六分信任,两分侥幸。且这两分侥幸,还是对我自个儿的!” 说完,娄商自己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极好。 虞杳也被他逗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又盯着娄商问; “确定想好了?我一旦点头,就没有后悔的理由了!” 娄商想也不想就坚定说; “极其确定!” 虞杳却没着急答应,沉思片刻后,反而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要起战了!” 娄商浑身一僵,回过神来满脸难以置信,甚至盯着虞杳以为她在开玩笑; 再三确认后,他才僵硬着舌头; “六儿……从何处听得的消息?” 显然,娄商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消息灵通的他,一丝风声都未曾听到! “敬诚兄,不用怀疑,此消息确确实实!” “或许,此时已经开始交手了!” 虞杳说的没错,此时的新罗城,斩杀了大批元启商人,且因此事和南川州起了摩擦,且两方都已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此消息……可确切?” 娄商心神不安的再次追问。 “不会有错!” 娄商彻底没了声音,端着茶杯低头不语…… 好一会儿后,他猛的抬起头,茶水晃洒的满手都是,他也不曾察觉,直盯着虞杳道; “既然如此,六儿合作,更不会有错!” 他说的无比坚定,那神色让虞杳都有些不自信起来,最后还是道; “既然敬诚兄想好了,那咱们签个契书,以后行事也方便!” “好——” 娄商二话没说,起身就去拿笔墨纸砚,拿过来将笔递给虞杳; “六儿写吧!” “我的字拿不出手,还是敬诚兄写,只要写清楚文武的粮食由我处理就好,其余条件你酌情加减!” 虞杳属实懒得动笔,便借口推辞。 娄商倒也不客气,提笔洋洋洒洒,熟练的写起来; 没一会儿,就写了十来条,两人商量着改了改,便正式写了两份儿,而后盖好印章,摁上手印儿,契书生效,买卖也就成了! 收好自己的那一份儿,娄商面色忧虑道; “原想着与你好好喝几杯,眼下……怕是不成了!” 虞杳手中的动作一僵,不由问; “此话何意?” “我乃南川上岁之人,父母亲眷还在老家,我想回去看看他们,顺便接他们出来,不然心里不踏实!” 虞杳想了想,这路程可不近! 且一路也不太平,便又问; “敬诚兄,想将家人接到何处安顿?” 娄商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想就严肃道; “原本,我在常青也是宅院的,只是年前父母才回老家,如今再接他们回常青也不妥……” 说着,娄商突然想到什么,就盯着虞杳试探问; “六儿,你……” “敬诚兄若觉得可信,就接他们去不归城,那里条件一般,气候也比不上常青,我的人倒是能看顾一二!” 娄商赶紧起身,朝着虞杳拱手道谢; “愚兄多谢六儿贤弟,那我便接着他们直接去不归城,回头……” “回头直接去城西打听如意居,若我不在府中,自会有人安顿好你们!” “多谢……” “敬诚兄莫要客气,不然就见外了!” 说完,虞杳就带着柯丞,胡秀杰离开,而娄商,则交代一番,迅速出发回老家去了! 傍晚,虞杳带着柯丞,胡秀杰,王二石,姚黑子,大齐等人出去吃饭,突然想到临江楼; 想着那里菜式还不错,顺便还可以打探一下消息,便带着几人去了临江楼。 进去,大厅一半儿的位子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和以前差不多,而柜台后面的掌柜,却是一位二十来岁,瘦瘦高高的陌生男子,就连上回来的几个小二也不见踪影! 虞杳不由狐疑; 怎么都是生面孔? 难道被调去别的地方了? “客官里边儿请!” 瘦瘦高高的掌柜笑着出来迎接跟着他进去,见大厅没有那么大的桌子,虞杳便提出; “楼上可还有雅间?” “有,几位请随在下去往二楼!” 说着,跟着高高瘦瘦的掌柜上了二楼,来到名为竹韵的雅间,虞杳这才逮着机会问; “对了,以前的台掌柜呢?” 瘦高个儿一愣,便笑着说; “在下也是月余之前才来的,至于之前的掌柜,实在抱歉,在下并不知!不过……” 说着,瘦高个儿看了眼虞杳,接着又道; “据在下所知,这里是我们东家新盘下的,估计以前那些人都离开了!” 新盘下的? 换人了? 还是汲貆将这里卖了? 虞杳不由沉思起来…… 第三百八十九回半夜搜查 夜黑风高,喝了几杯酒的几人睡的格外沉,就连赶了几天路的虞杳也没了往日的警惕性,酣睡如泥! 三更过半,一行官兵疾速朝仓房这里而来,上前挨家挨户的搜查,虞杳住的地方也未幸免; “砰砰砰……开门,官府搜查,快开门……” “砰砰砰……官府搜查,快快开门……” 震响如雷的砸门声,惊醒了后院儿的几人,他们披上衣服就出去查看情况; 上房的虞杳也迷迷瞪瞪醒过来,在巨响中终于想起,她这是在文武,愣了一瞬立即起床穿衣,就听门外传来柯丞的声音; “公子,您可醒了?” “醒了,出了何事?” 虞杳边穿衣边问,刚要前去开门时,就听柯丞又说; “官府的人在搜查什么,公子不必出来,外面有属下与胡护卫等人!” 虞杳一顿,便老老实实道; “好——” 说完,就听王二石的声音响起; “我去给他们开门?” “开——” 柯丞沉说着就朝外走去; 接着沉重的大门打开,杂乱的脚步声,不满的怒嚷声接连不断; “怎的这般慢?没听到叫门声么?” “是不是院里藏了不该藏之人?” 屋里的虞杳,透过窗缝儿看见院里亮起几个火把,莫约十来个官差气势汹汹的在院中呵斥,王二石立即上前陪笑道; “官爷哪里话?咱们可都是本分人,哪会藏什么人?要不你们搜,随便搜!” 一听王二石这话,带头的魁梧官差不满的冷哼一声,扭头大声下令; “搜,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魁梧官差一声令下,后面十来个衙役一窝蜂的散开,在院子里以及仓库里搜查了起来。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儿的几间房间都被他们粗鲁推开; “砰……” “没有发现!” “这里也没有!” “这边儿也未发现!” 举着火把进去几间房内一翻搜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后,就朝着虞杳所在的上房而来; 当即,柯丞,胡秀杰,王二石,姚黑子几人齐齐上前,挡在台阶前,显然不想让他们随意进去。 那魁梧官差一见这架势,便抽出腰间的佩刀,冷着脸上前呵斥; “作甚?想造反不成?” “还是这屋里窝藏着可疑之人?” 冷呵声响起,其他十几个官差立即围了上来,举刀对着柯丞几人,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能交手。 这时,胡秀杰开口道; “屋内,我家公子正在歇息,还请诸位去别的地方搜查!” 王二石立即跟着解释; “正是,咱家公子正在歇息,不得打扰,还请几位官爷行行好!” “放肆!竟敢阻拦官差搜查!本捕头倒要看看,你家公子是何方神圣!” 魁梧官差怒斥着就握着刀上前两,火把照耀下,屋内的虞杳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杀意! 想到他一小小捕头能这般嚣张,身后定有倚仗! 又想到他们初到文武,根基未稳,不便与官府结怨,便出声; “让他们进来搜!” 说完,虞杳上前打开门; “咯吱……” 所有人盯着站在门口,穿戴整齐,头戴毡帽,瘦瘦小小的虞杳! “你们让开,让他们进来搜!” 虞杳又说了一遍,柯丞,胡秀杰,几人才退到一旁,魁梧官差抬脚就要上前时,大门口传来冷冽,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发生了何事?” 这道声音,让正要踏上台阶儿的魁梧官差身形一顿,接着立即转身迎了上去; “大人——” 魁梧官差上前毕恭毕敬低声唤道,别的话却没说。 一身劲装,大步踏进大门,身后跟着十几衙役的那人,在左右火把的照耀下,让站在正对面上房门口的虞杳,看了个清楚明白; 心下立即一紧,皱眉狐疑; 怎么是他? 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虞杳愣神的瞬间,已经上前的叶茗,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并且脚步一顿,满脸吃惊的不由问; “怎么是你?” 他也认出了虞杳,且十分肯定! 居然还有几分侥幸心理的虞杳心里发苦,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的魁梧官差却听出了味道,扭头打量几眼屋檐下的虞杳,又迅速扫了一眼柯丞几人,便笑着同叶茗说; “原来,大人认识这位公子?” 叶茗扭头冷冷的瞥了一眼,魁梧官差立即闭嘴,他又上前几步,在柯丞几人恶防备下对虞杳说; “这里是公子所有?” 虞杳很不想露底,想想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便点头道; “没错!不知大人在搜查何人?” 叶茗略顿了须臾,便如实回道; “与上次那事有些关联之人,不知公子可有发现异常之人?” 这样说来,他在追捕汲貆的人! 怪不得临江楼全部换人了! 有心想要问叶茗临江楼之事的虞杳,想到汲貆目前就在不归城,若他顺藤摸瓜察下去,岂不查到了自己的老窝?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及几位哥哥…… 虞杳立即打住念头,淡定且冷漠的回答; “抱歉,在下今日才到文武,不曾发现任异常之人!” 盯着虞杳看了几眼,叶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转身指着前面的仓房问; “里面是何物?” 虞杳依旧站在门口没动,却如实回答; “粮食等物,大人可以让人进去查查!” “不必!” 叶茗想也没想就拒绝; 显然,他对虞杳是极其信任的! 毕竟,之前虞杳帮了他大忙,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老相识! 旁边的魁梧衙差听到叶茗这话,立即朝身后的衙役招手,让他们不要再搜查。 虞杳却不想因此给自己招惹任何麻烦,往旁边退了两步,指着黑漆漆的屋内道; “大人可以进去搜查!” 闻言,叶茗却扭头看向一旁恭恭敬敬的魁梧捕头吩咐; “这里不用管,带人去别处搜查!” “是——” 转身,魁梧捕头带着其他衙差退了出去,院里只留下叶茗,和两个负责举火把的衙差。 这时,叶茗才看着虞杳道; “不用搜,我信你!” 好吧! 不搜就不搜! 在虞杳以为叶茗也该离开时,他突然又问; “不知小公子,可有再遇到那些人?” 虞杳先是一愣,而后笑着回; “这等事遇上一回就够了,在下可不想被卷入其中!” “再说,我一介普通商人,哪能那么巧每次都遇到他们?” 叶茗想想也是,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小公子不简单! 思索片刻,又要开口时,一个黑衣人急匆匆的跑进来; “大人,京城来信!” 闻言,叶茗立即转身,那人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并看向身后的虞杳等人; 叶茗立即和他朝大门口走去,边走边低声说; “陛下……信,务必交到……” 模模糊糊只听到这么几个字,虞杳就知道,这封信是来自京城狗皇帝的! 至于交给谁,与她无关,不想知道! 虞杳刚要下令关闭大门时,叶茗去而复返,大步进来盯着虞杳严肃道; “打扰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不等虞杳开口,叶茗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显然是有极为要紧的事要去处理! 突然想起察图寮说的事,虞杳抬脚想要追出去提个醒,又想到自家祖父已经知道这事,且天高路长,远在京城的狗皇帝知道了也就那样,便收回脚,大声吩咐; “关门!” 第三百九十回半路邀请 翌日 虞杳带着王二石,前去娄氏商行,与文掌柜见了个面,商量了一下以后的模式,并安顿好一些事宜,于次日,带着柯丞,姚黑子,大齐他们就往不归城赶! 三日后,又在良口遇到了往回折返的庞鸣等人,见他们平安无事,寒暄几句,便再次分开! 次日午时,几人终于回到不归城; 虞杳心急如焚,想要赶回如意居洗漱于一番,就去见神武侯的,一扭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依旧是一身红裙,头上别着两支长而特别的银簪,她便是从常青逃走,以前在文武看到过一次的焦尤娘! 盯着混迹在人群越走越远的焦尤娘,虞杳猜想; 叶茗搜捕会不会正是她? 她如今出现的不归城,是不是汲貆又有什么动作? 同时,虞杳的也对这个女人表示佩服; 屡次从叶茗眼皮子底下逃脱,说明她有两把刷子! “公子,您再看什么?” 后面的姚黑子东瞅瞅,西看看,也没看见前面有什么值得他家公子发呆的东西,便忍不住问出声。 虞杳回过神,便道; “没什么,先回府!” 说着,几人牵着马,顺着东安街前行,走到状元街上,前些时日新开的状元楼下,又一个熟人突然出现,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台某见过小公子!” 此人正是文武,临江楼的前掌柜——台表! 瞬间,虞杳明白一切,抬头看着眼前气派的状元楼; 便知道,这是汲貆新置办的产业! 不得不说,这人财大气粗,办事效率极高! 心里暗想着,视线却与三楼窗口处,探出头正笑着同她招手的汲貆撞上; 这一刻,虞杳莫名觉得不安! 就连身旁的柯丞,也不由皱起眉头看向她,并低声道; “公子,他不是……” 看着面前的台表,柯丞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虞杳心里却一清二楚,咬牙低声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人不但没死,还唇红齿白,精神头儿极其不错,身上没有一点儿病伤的样子! 虞杳心里不由产生怀疑; 短短几日,他能好的这么快? 还是…… “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台表虽然不懂虞杳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在说谁,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开口邀请。 虞杳不由面色一沉; 前脚刚进城,后脚就被拦住,若说没人盯着,打死她都不相信! 但是,他以这种方式露面,又是为了什么? 动机何在? 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还敞开的那扇窗户,虞杳扭头对姚黑子,大齐几人低声说; “你们先回去,我与柯丞稍候到家!” 姚黑子瞪大眼睛盯着台表打量几眼,便拱手道; “是——” 说完,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台表,便带着大齐几人离开。 而虞杳,柯丞二人,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等候的小斯,跟着台表踏进状元楼,直接来到汲貆所在的三楼。 整个三楼静悄悄的,靠窗最好的位置布置成极为舒适的小厅,桌椅摆设及其精致,讲究,一看就不是对外开放的! 而本来应该重伤卧床的汲貆,一身苍色交领云纹锦袍,头上别着一只青玉簪子,面色白润,精神饱满,正侧对着窗边,席地而坐专心煮茶; 直到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满脸笑容看向上前静静的盯着他的虞杳; “六公子,请坐!” 果然,他打听到自己的消息了! 只是,他都知道些什么? 心里暗想着,抬头的瞬间,虞杳掩盖住眼底的锋芒,丝毫不顾自己一身灰尘,上前就在汲貆对面坐下; 一只骨节分明,格外细润的大手,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并笑着说; “六公子一路辛苦,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估计连她从哪来他都一清二楚! 虞杳却没动,冷冷盯着仔细品尝茶汤的汲貆打量几眼,这才开口; “大人半路将在下拦住,难道就是为了吃茶不成?” 浑身泛着贵气的汲貆,优雅的放下茶盏,盯着虞杳却笑出了声; “能请六公子吃茶,是在下的荣幸!” 不知怎么的,虞杳觉得他这话里有话,眼神冷了冷,便直接了当的问; “在下没空吃茶,有何事,大人不妨直说!” 汲貆收起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着虞杳正色道; “六公子,这是打文武来?” “难道大人所说之事,与在下去文武有关?” 见虞杳一脸严肃,语气生硬,汲貆嘴角勾了勾道; “无关,在下只是想关心六公子一番罢了!” “多谢大人好意!不过……在下并不需要!” 不想,虞杳带着三分冷漠,两分怒气的话,直接让汲貆笑出声; 大笑过后,见虞杳脸色实在不好看,且忍耐快到了极限,他才收敛笑意道; “还是六公子爽快!” “前几日,在下的护卫……对了,邱林你也认识……” 话说一半儿,汲貆又停下给自己倒起了茶,虞杳却满肚子疑惑; 邱林怎么了? 难道这几日出了什么事? “邱林好像被六公子的人留下做客,这几日不曾回来,所以……” “所以大人半路拦下我,是想拿我换邱林?” 虞杳坐着身子,盯着汲貆笑问。 当然,这话只是玩笑而已! 就算汲貆再怎么大胆,他也不敢可能同虞杳开这种玩笑! “六公子说笑了!区区一个护卫,何至于让在下与六公子撕破脸皮?” 说着,他身子往后靠了靠,看了一眼虞杳身后的柯丞,便又道; “在下怕六公子误会,所以想在此同公子致歉!” 说着,他举起茶杯,虞杳却不为所动,冷冷盯着他问; “在下想知道,邱林是怎么被我的人留下的?” 虞杳已经猜到,估计邱林又大晚上去如意居‘串门儿’了,所以才被秦沐他们留下‘做客’的! 不过,这事儿一点儿都不能容忍,更何况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夜访如意居! 这话问的汲貆都有些不好意思回答,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他便笑着说; “邱林……许是夜里迷了路,不小心闯入贵府,才让六公子的人误会……” “好一个误会!” 虞杳被这无耻的话给气笑,盯着汲貆就冷冷道; “在下倒是好奇,大人的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夜闯我如意居?” “鄙舍到底有何,值得你们这般上心?” 第三百九十一回互相试探 “在下也好奇的紧!不如,让邱林当面回答六公子这个问题!” 忍耐力一向不错的虞杳,此时彻底破防,当场气笑; “大人倒是挺会想事!” 说完这话的一瞬间,虞杳神色严肃,冷冷的又问; “大人如何确定,邱林在我的人手上?” 汲貆勾起的嘴角渐渐放下,似是在沉思一般,低头不语,直到想好如何回答后,才抬头看着虞杳,嘴角再次缓缓勾起; “不瞒六公子,那夜他出去时,在下也是知晓的……” “知晓?” 虞杳也冷笑一声,不由盯着他拔高声音质问; “这样说来,邱林夜闯我如意居,是奉了大人之命?” “也算不上夜闯,就是去贵府看看而已!” 此时此刻的汲貆,多少有些不要脸,也让虞杳见识到他的另一面! 某种程度上来说,‘没脸没皮,天下无敌’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知,寒舍有何好看?让大人这般心心念念?” 说这话的时候,虞杳一直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握住茶盏,小儿纤细的手格外有力,让盏中的茶水荡起阵阵涟漪…… 而对面的汲貆,全部的注意力也被这只小巧好看的手吸引,他不由看出神,倒也不虞杳的手好看到这种地步! 而是,他总觉得这么一双手,不应该是一个男子的手! 看他愣愣的盯着自己握着茶盏的手出神,虞杳神色愈发冰冷,清凌的眼眸微闪,嘴角勾了勾,就缓缓端起茶; “啪……” 手一晃,茶盏掉落,茶汤洒在桌上的几盘点心上,然后在桌上滚了几圈儿,就这么水灵灵的成了两半儿…… “抱歉,手滑!” “无妨,是茶盏不” 终于回过神的汲貆却笑笑,完全不当回事儿,反而又从桌下重新拿起一个茶盏,给虞杳倒上茶,并掏出帕子优雅,而认真擦拭桌上的水渍,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虞杳还真以为他是个平易近人,又没有一点儿架子的人! “大人为何不回答?” 虞杳追着这个问题不松,誓要问个清楚明白; 除了神武侯,她实在想不通,如意居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值得汲貆这般上心? 新换的茶盏又放在面前,汲貆却笑着道; “我若说没有原因,六公子可信?” 虞杳…… 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这样白痴的话,可不像大人能说出来的!” 既然自己智商没问题,有问题的就一定是汲貆! 所以,虞杳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瞬间,汲貆大笑出声; “哈哈哈……” 他笑的放肆而欢愉,眼底涌动着阵阵水雾,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显然,是真心觉得这话好笑! 笑过之后,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盯着虞杳问道; “六公子此趟出行,可听到了何风声?” 风声? 他指的是什么? 还是故意试探自己? 虞杳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不满道; “我一个商人,能听到什么?” “或者,大人希望我听到什么?” 汲貆认真盯着她审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说谎迹象后便又笑笑道; “六公子莫要见怪,在下多日未曾外出走动,随口一问罢了!” ‘多日未曾外出’? 那个趟在路上,半死不活的那人是谁? 虞杳一脸狐疑的扭头看看柯丞,见他也一脸怀疑,便又问; “邱林,何日……失踪的?” 汲貆一愣,就如实回道; “八日前——” 他回答的十分肯定,且没有一丝迟疑,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虞杳又追问; “大人确定?” “自然确定,他的行踪我如何不知?” 回答完,汲貆还有些想不通的盯着虞杳; 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虞杳沉思片刻,便扭头对柯丞道; “你回府问问,若邱林……真在府里‘做客’,就‘送’他前来……” 说到这儿,虞杳扭头盯着汲貆笑道; “好让他当着大人的面,给我解释个清楚!” 闻言,柯丞面露担忧,生怕虞杳一个人留在这里发生什么,便低声道; “公子,您……” “放心,我不会有事!” 又盯着汲貆的双眼冷笑着说; “你家公子虽无大本事,但在这不归城,没人敢动我一下!” 虞杳霸气又自信的说完这话,汲貆整个人明显一愣,脸上的笑容无法灿烂,随即举杯道; “六公子说的没错!” “不过,这不归城真是个好地方,在下以前竟然不曾发现!” 说完,他又看了眼柯丞,便笑着说; “你家公子不会有事!” 面对上位者的汲貆,柯丞一点儿都不怵,恶狠狠的盯着他警告; “我家公子若有差池,这状元楼,一个别想活!” 说完,在汲貆的注视下,朝虞杳行礼; “属下去去就来!” “去吧!” 而后,迅速转身离去。 见汲貆盯着柯丞离开的方向不吭声儿,虞杳便笑着道; “我的属下嘴笨,性子直,不会说话,大人大度,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这话说的很有内涵,汲貆就是想要见计较都不好意思。 “无妨!” 接下来两人相对无语,汲貆仔细品茶,虞杳却安静坐着,时不时看看窗外的景色,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直到第二杯茶喝完,就听他突然道; “六公子可听说过鄱芜何消息?” “大人不就是鄱芜人吗?怎的反倒问起我来了?” 汲貆面色如常,却笑着道; “不归城好则好,就是消息太过闭塞,这下想同六公子打听打听!” “抱歉,除了行商之事,其余在下一概不不关心!” 虞杳一脸正色,说的跟真的一样,连自己差点都被糊弄过去! 汲貆却笑着表示理解,在虞杳以为他该闭嘴时,突然又问; “对了!六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神武侯驾临不归城,此时就在城中,正如荼如火的招兵买马,你说他这般举动,目的为何?” 瞬间,虞杳心中一紧,高度警惕,盯着他审视的同时,心里也在猜测他说这番话的动机! 试探? 还是他查到了什么,故意刺激她? 总之,虞杳绝不相信无利不起早的汲貆,是和自己闲聊…… 第三百九十二回睚眦必报 “在下一介草民之身,不敢妄议朝廷之事!不过,听说神武侯骁勇善战、能征惯战,他能来此地,是不归城,以及周边百姓之福!” 汲貆嘴角的笑容一僵,然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道; “六公子所言不无道理!这般说来,是要准备起战了?” “谁知道呢?在下商贾之身,可不敢打听这些!” 虞杳说话滴水不漏,汲貆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又说起别的; “对了!在下这楼里还缺几个打杂的,不知六公子可有伢行的熟人好介绍一番?” 依旧保持高度警惕的虞杳,想也没想就笑着道; “抱歉!此事都是附中管家处理,在下还真不懂,也无法给大人推荐!” 汲貆却好脾气的又说; “原来如此!不过六公子身边的手下极为出色,不知都是从何而来?” “都是家里长辈安排的,在下也不知!” 虞杳一问三不知,汲貆终于不好意思再追问下,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且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 嗓子干的快冒烟的虞杳,看了看面前的茶盏,却是碰都不想碰,人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恰巧这时听到上楼脚步声; 接着,秦沐,柯丞二人出现在楼梯口,两人一左一右押着五花大绑,被布条堵住嘴巴,头发杂乱,面色惨白,左侧腰处有一大团血迹,眼神愤怒的邱林上前,后面却还跟着气势汹汹,一副找人拼命的姚黑子、大齐、铁牛,铁头几人; 几人上前,看都没看汲貆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虞杳后,便齐声道; “公子,属下来了!” 虞杳…… 她藏都来不及! 这下好了,都上赶着露了脸! 无奈归无奈,虞杳却也明白他们担心自己安稳,扭头看着他们几人点点头,便盯着被秦沐,柯丞二人还押着,显得有些狼狈的邱林打量起来; 这一番打量,时间稍长,让被关押了几日,本就愤怒不已邱林又怒又怯,让一直默不吱声的汲貆也有些理亏,不好意思,终于出声打破尴尬; “不如,六公子亲自问他一问!” 说完,汲貆眼神冰冷的看向被堵住嘴巴,虚弱中带着狼狈的邱林冷漠道; “六公子问你话,如实到来!” 被堵住嘴巴的邱林一愣,却也乖乖点头。 见此,虞杳勾起嘴唇笑了,便朝秦沐道; “松开邱护卫!” “是——” 秦沐大声回答着,粗鲁的解开捆绑着邱林双手的绳子,至于塞住嘴巴的破布,则是他双手得到释放后,自己怒气冲冲的拿下的。 得到自由的邱林,将嘴里拿下的那块破布重重扔在秦沐与柯丞脚边,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这才过去,站在汲貆身旁,然后盯着虞杳冷而客气的问; “不知小公子想问属下何事?” 显然,他不觉得日夜闯如意居有什么错!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虞杳忍不住笑出声,便看着汲貆道; “不愧是大人的属下,说话都这般理直气壮!” 闻此言,邱林面色一僵,不安的看向他的主子; 而汲貆本人,则严肃道; “邱林——” 邱林立即恭敬回答; “主子,属下在!” 汲貆却不紧不慢的再次开口; “同六公子仔细交代,你去如意居,目的何在?” 邱林当即一愣,抬头诧异看了眼汲貆的后脑勺,低头道; “是——” 说完,就见他腮帮子鼓了鼓,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缓缓松开,然后又抬头看向虞杳; “回公子,属下深夜前往贵府,是……是为了找人!” 这话一出,汲貆身体明显一僵,转头冷冷盯着邱林,眼中甚至带着几分杀气。 而虞杳则觉得两人很有意思,尤其是汲貆的反应,便冷笑着追问; “找人?邱护卫不妨说说,你两次深夜潜到我府上,是要找何人?” 汲貆也缓缓转头,一言不发盯着面前的茶盏,等待邱林合理的解释。 “回公子,属下暗中打听到,失散多年的家人被卖到不归城,且在如意居附近出现过,属下便瞒着主子,私自前往贵府一探究竟,不料却被几位当成了贼匪,属下抱歉,还请公子见谅!” 说着,邱林拱手弯腰行礼,但虞杳没吭声,他就只能保持这个动作,以至于侧腰的伤口被撕扯,瞬间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此事……” 汲貆打断虞杳,笑着开口打圆场; “此事儿确实是邱林不对,也是在下教下不严,还请六公子大人大量,饶了他这回!” 听着汲貆的话,虞杳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并严肃道; “小子在大人面前,哪当得起大人大量?” “何况,在下天生就小心眼儿,就喜欢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从不赊账!” 虞杳这话,相当于明晃晃的打汲貆的脸面! 甚至将他的脸踩在脚底下,还碾了几脚,简直不要太刚! 汲貆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问; “六公子想如何?” “不是在下想如何,是大人如何给在下交代?” 汲貆沉思起来,而邱林也因伤口疼的受不住,便自动起身,抬头的瞬间脸色煞白,额头布满汗珠。 见此,虞杳心里倒好受几分,便扭头问秦沐; “你们可有人受伤?” 秦沐不屑的撇了眼面色惨白的邱林,在汲貆的注视下大声回道; “回公子,除了十五,没有别人受伤!” 瞬间,邱林抬头咬牙道; “我并未伤着你们任何一人!” 什么十五十六,他根本碰都没碰到! 虞杳却看着秦沐点点头道;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这事儿!” 见虞杳一脸认真,执意追究到底,汲貆知道再下去两人肯定要撕破脸皮,且这事儿越闹越大,届时他也不好脱身,便歉意道; “六公子说的没错,此事就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说着,他扭头冷冷看了眼身侧,面色惨白,浑身轻颤的邱林,接着便冷漠道; “他,任由六公子处置!” 瞬间,邱林整个人浑身一僵,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汲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个决定! 而这个决定,就意味着他要被抛弃! “既然如此……” 虞杳话说一半儿就停下,缓缓端起面前的茶盏举到嘴边,在大家都以为她口渴要喝茶,见她手迅速发力,茶盏疾速朝还在愣神的邱林右小腿骨击去; “砰……” “啊……” “啪啦……” 杯子与腿骨相撞的清脆声; 邱林的惨叫声; 杯子落地四分五裂声; 声声入耳,声声惊人,汲貆整个人一脸震惊的盯着虞杳,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做! 更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而虞杳,盯着跪地颤抖的邱林看了几眼,便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同一脸隐忍的汲貆笑说; “正好还我家十五一条腿!” “以后再想找人,还请邱护卫白日,正门拜访,届时在下定会款待,不然……” 突然,虞杳收起眼中的冷意,转头看着汲貆说; “我年纪小,不懂事,大人还请多多包含!” 汲貆…… 好一个不懂事! 若是再懂事点儿,是不是连他也一起解决了?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毕竟咱们都是熟人,我若太过计较,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大人,在下告辞!” 不等汲貆起身,虞杳就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道; “哦!对了,大人也不必太过责备邱护卫!毕竟,您先前说了,此事他是奉命行事而已!” 说完,虞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竭尽全力忍着怒火的汲貆,潇洒的转身,带着秦沐,柯丞几人离去,简直将睚眦必报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三百九十三回心中执念 一行人的出了状元楼,柯丞上前几步就边走低声问; “公子,要不要属下将那姓邱的给做了?” 后面,送他们出来的台掌柜,听到这话双眼不由瞪大,心下一紧,又为了提醒前面虞杳等人他的存在,便开口; “公子,您的马!” 台表说着,迅速从一旁小斯手中接过缰绳,笑着递给转过身冷眼盯着他的秦沐,然后又笑着道; “诸位好走!” 秦沐朝他点了点头表示客气,一行人就这么顺着状元街朝城西步行,虞杳才缓缓开口; “先看看再说,若他们不知好歹,我们也不必讲究!” “公子,依属下看,就该将那姓邱狗日的给弄了,不然他们不知马王爷几只眼!” 在外虎坝待久了的姚黑子,一身野性,脾气也比以前更加暴烈,说话那是一点儿都不讲究,张嘴就口吐芬芳。 虞杳却不以为然,看了他一眼便笑着道; “火气不要这么大,咱们都是斯文人!” 斯文人? 身后的几人,对‘斯文’好像有了重新定义! “再说,这不归城,还轮不到他们张牙舞爪!” 虞杳别有深意的笑着说完,心情也大好,看着人来人往街市,猛的察觉好像比以前还要热闹,便扭头问秦沐; “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牵着马的秦沐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回道; “回公子,近几日正在招兵,周围城镇之人听到消息便都闻讯赶来,所以人比平日要多些!” 听到这话后,虞杳没再问什么,而是边走边观察来往的行人,确实壮年男子要多一些。 由于人太多,他们没法骑马,只能步行,路过如意坊时都没进去,自然也没看到街对面的一对主仆; “萧美,你看几人前面那位,可是恩公小公子?” 被自家公子——萧鹿云提醒,萧美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只看到被秦沐,柯丞等人护在中间,又被健壮的初一挡住的虞杳半边脸,踮起脚尖儿努力辨认一番,便不是很确定的道; “公子,离得太远,人太多,小的没认出!” “不过……那个头儿看着挺像!” 萧美说完就歉意的挠了挠头,而站在如意坊门口的萧鹿云,却盯着淹没在人群中的虞杳出神,心脏也不受控制的乱跳,让他有种不顾一切追上去的冲动! 萧鹿云抚了抚胸口,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好看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那双如出初鹿般圆而透亮的眼眸,却带着淡淡的忧伤,扭头看着回客栈的方向低声道; “走吧!” 提着笔墨纸砚恶萧美却一脸不解的问; “公子,今日不去见侯爷吗?” 萧鹿云脚步一顿,眼中的忧伤愈发深沉,却依旧好脾气的轻说; “不了!这两日忙着征兵,侯爷许是没空!” 明明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穿着,可忧郁的眼神,纯净的气质,柔弱的身体,以及出众的长相,让萧鹿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若落入尘世的佛子一般,与这个肮脏的世界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那侯爷提出让您去他那里住,公子怎不答应呢?” 他们住的吉祥客栈吃住一切都极好,可萧美觉得,毕竟是花那位小公子的钱,心里过意不去,便不由问出这个问题。 稳而缓慢行走在街上,如同在散步一般的萧鹿云,听到这话也叹口气,扭头见萧美一脸担忧,便轻声安慰他; “放心,如今我身子大好,自然会想办法自食其力,不会再麻烦别人!” 说着,他看了眼萧美手中的纸和笔,便又笑道; “这幅画画完,也能挣些银钱,这段时日的吃住便能还给那位……小公子了!” 萧鹿云说的信心十足,可萧美却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公子的才学,和至于沦落到给人抄佛经,画画了!” “再说,公子身子还未痊愈,若是再累出个好歹来,小的……” 说着萧美就哽咽起来,他再也不想体会一次无助窒息的感觉! 萧美心疼他家公子,更想不通都到了这般田地,他家公子为何执意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拒绝神武侯的好意?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萧美的担忧萧鹿云岂能不知,但他必须留在客栈; 因为,他就想见到那位小公子! 不知怎么的,就像一种执念一般,让他放不下,忘不掉! 在得知那位小公子是如意坊的小东家后,他已经来如意坊三趟了; 可惜,每回都失望而归! 但他相信,一定还会再见到那位小公子! 所以,他拒绝了神武侯的好意,选择了继续住在客栈! 见萧美低着头不语,萧鹿云便出声道; “放心,待见过那位小公子后,咱们就去侯爷那里住!” 萧美立即抬起头,一脸惊讶问; “真的?公子说话算数?” “我何曾说话,不算数过?” “嘿嘿……小的……小的只是问问而已,没有不相信公子的意思!” 瞬间,萧美的心情多云转晴,人也轻快起来,跟在不染涤垢的萧鹿云身旁说个没完,惹得路人不由回头打量他们…… …… 刚进如意居大门,一个黑影冲上来,一下跳进虞杳怀里,脑袋不停的拱她,惹得她不由发笑; “十五想我啦?” “喵……” 高冷的十五夹着声音回答,直把虞杳夹的心里暖哄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来到堂厅先检查一下它的伤势,见已经没事,这才安心! 没看到见微道长,虞杳忍不住问; “道长呢?” “去侯爷那边儿帮忙了!” 虞杳点点头,秦沐几人都坐下,敖通提着茶壶急匆匆的进来; “公子一路辛苦,饭菜马上就好!” 说着就给虞杳倒上茶,香姑就端着热水进来; “公子,您洗把手先吃饭!” 虞杳放下十五,洗了个手过来,姚青青带着哈嬷嬷,秋菊子,巴月,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摆在桌上。 而姚黑子看见自家几月不见的妹妹,便忍不住笑着打趣; “你这丫头,长肉了,比以前圆润不少!”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姚青青,立即板起脸,朝他翻了个白眼,便扭头同虞杳道; “公子,听说要打仗了是吗?” 一旁的低着头的哈嬷嬷,立即抬头看向主位的虞杳,眼中迅速划过不安神色,然后又低下头,规规矩矩站着不动。 牛饮完一杯茶的虞杳笑着问; “你听谁说的?” “外面在招兵,街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虞杳又端起敖通倒的茶,正色道; “打不打仗咱们说了不算,也不用在意,就算真到那一天,本公子也会保你们平安无事,让你们吃饱穿暖!” “跟着公子自然不担心这些的!” 姚青青一脸轻松笑着说,见虞杳动了筷子,便待着哈嬷嬷几人退下。 第三百九十四回大胆猜测 几人饭刚吃完,盘子还没撤,就听说有客到访,虞杳不由问; “何人?” 门房——包大光恭敬回; “回公子,是伢行的罗掌柜。” 罗斯! 他怎么突然来了? 虞杳心中好奇,就让香姑她们赶紧撤了盘子,便立即吩咐; “请罗掌柜进来!” “是——” 包大光退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身灰蓝长袍,手里还提着两包点心的罗斯进来; “罗某不请自来,还望小公子见谅!” 虞杳立即起身笑着道;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罗掌柜何需这般见外?” 说着,就指着一旁的位置热情道; “罗掌柜,请坐!” 罗斯笑着同秦沐几人打完招呼,将手里的点心交给敖通,这才坐下笑着说; “在下附近一家铺子的点心不错,便带了点儿给小公子尝尝!” “罗掌柜有心,在下多谢!” 然后,茶点上来,摆在罗斯面前,他吃了一杯茶,这才说明来意; “今日在下前来,是有一桩事想与公子说说!” 说着,罗斯就一脸严肃,不由勾起了虞杳,以及秦沐,柯丞他们的好奇心。 虞杳一愣,便笑问; “何事?掌柜不妨直说!” “是这样,前几日有个高高壮壮,说话冷冷凶凶,腰里还带着家伙事儿的男子,去我那里打听公子……” 一听他这形容,虞杳就猜到可能是邱林,便饶有兴致的笑问; “哦!不知他都打听了何事?” “他问在下认不认识公子?以及知不知晓公子的底细?最后他还打听公子从我那处买了几人,是男是女,年龄多大,诸多问题他一一过问,问的很是详尽!在下觉得此人不安好心,生怕他对公子不利,今日便特意前来,好提醒一番公子!” 听完这番话,虞杳更加疑惑,但对罗斯还是表示感谢; “在下多谢罗掌柜!凭您今日这番心意,往事若有需要,只管来如意居开口!” 这是虞杳对罗斯的承诺,也是对他的感激! “小公子见外,毕竟咱们是老熟人,您又一直照顾在下的生意,于情于理在下都得提醒一番,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过,小公子的好意,罗某收下了!” 罗斯不笨,尤其在这个时候,能得虞杳的这般承诺,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倚靠! 虞杳笑笑,表示都不是事,却又问; “那罗掌柜是如何回他的?” “在下只说与公子不熟,至于您都买了什么人,在下也说时间太久记不得了,他虽然不信,但也没再说什么!” 说着,罗斯就有些担忧的看着虞杳,不安的问; “公子,您说……他会不会找在下的麻烦?” 虞杳却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就安慰; “放心,不会!” 因为他没空管你! 虞杳心里暗自补充,却让罗斯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彻底踏实。 “有公子这话,在下安心!” 说着,罗斯起身道; “事已说完,在下告辞,就不打扰公子了!” “罗掌柜,且等等!” 虞杳起身唤住罗斯,并转头吩咐敖通; “去库房,将那好茶给罗掌柜拿一斤,再拿几斤糖!” “是——” 敖通转身出去,罗斯心中欢喜,脸上却不好意思推辞起来; “小公子不必这般客气,罗某实在不好意思!” “礼尚往来罢了!罗掌柜莫要推辞,日后得空,随时前来寒舍吃茶!” “好!罗某多谢公子!” 说完,敖通带着绑好的两包东西进来交给罗斯,他再三感激后才拿着东西离开,心里却挺惊喜; 因为,手中的糖和茶加起来,估摸着得有三四斤! 如今这物价,这俩东西有钱也不好买,他这趟倒是来对了! 而堂厅的虞杳却怎么都想不通; 邱林到底在找什么? 不,应该来说,汲貆到底在找谁? “看来,邱林来咱们府上,还真是找人!” “他们找何人?难道是打探老……老主子?” 秦沐不由说出心中的猜想,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神武侯住在哪里,满城的人都知晓,邱林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柯丞却一脸严肃的提醒; “会不会无鄱芜有关?” 鄱芜? 突然,虞杳脑子一炸,想起察图寮说的一件事…… 她瞬间从椅子上起身,在几人不解盯她时,她神情格外严肃的又缓缓坐回去,整个人却陷入沉思; 这个节骨眼,汲貆要找的自然是他的小外甥——也就是鄱芜的小皇帝!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这般说来,汲貆已经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他已确定鄱芜小皇帝在不归城出现过; 或者,他人留在不归城! 一猜到这个可能性,虞杳就坐不住,脑海里不由一一筛查府里的人; 猛的,羊儿的身影闪现在她脑海! 年纪相仿! 平日里神神秘秘,很少露面,更从不出府! 加上他细皮嫩肉…… 虞杳越想越觉得可疑,再想想…… 等等,‘羊儿’? 这名字也很可疑! 鄱芜皇室正好姓‘羊舌’! 那小皇帝叫羊舌什么来着? 虞杳仔细想了想,好像从来没听说过那鄱芜小皇帝的名字,可对羊儿的怀疑,却丝毫不减! 再加上一个言行举止与旁人大不相同,对羊儿更是恭恭敬敬,处处小心翼翼的哈嬷嬷,虞杳的怀疑更加多了几份说服信。 “公子,公子……” 秦沐连叫几声,虞杳才回过神,抬头就见道长正好回来,正疑惑的盯着她; “公子可是太过劳累?” 见微道长一脸担忧,让虞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笑着道; “无妨,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着,虞杳停顿须臾,又问; “那边都忙完了?” “是——” 闻言,虞杳起身说; “我过去一趟,回来咱们再说!” 秦沐,柯丞二人立即起身跟上。 急匆匆往外走的虞杳,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同秦沐吩咐; “明日你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宅子买一座!” 秦沐疑惑,还有两座空宅子,怎么又买? “公子,何人住?” “娄氏商行的东家,带着家人要来不归城落脚,此事你看着安顿好!” 虽然心里好奇,娄氏商行的东家为何突然要来不归城定居,但秦沐没再多问,便恭敬领命; “是,属下明日就带人去看!” 说着,三人骑上马,从后街出去…… 第三百九十五回惊人消息 三人在方英的带路下,来到衙门附近的别馆内院,刚走的上房屋檐下,就和从屋里出来的姚吉撞了个正着; 愣了愣神,猛的看见方英身旁头戴毡帽,围脖将脸护的就露出双眼,娇小的身体被羊皮袄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虞杳,姚吉忍着激动揉了揉双眼,发现并不是他眼花看错,再也控制不住双腿迈下台阶,上前一把抓住虞杳的双手; “姚阿爷当心!” “小……六公子,老奴……终于见到您了!” 说完,姚吉再也忍不住落了泪,惹的虞杳心里也难受,却还是反握着他有力的双手轻声安慰; “让姚阿爷操心了!” 姚吉连忙擦了擦眼泪,盯着虞杳边认真打量,边笑着说; “能看见六公子,老奴终于踏实了!” “我很好,阿爷莫要担心,平日里多保重身子才是!” “老奴会的……” “可是六儿来了?” 姚吉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屋内传出神武侯的声音,且带着几分肯定。 “正是六公子!” 姚吉赶紧朝屋里回了一声,这才极其不舍的放开虞杳的双手笑着道; “六公子快进屋,侯爷听闻您今日回来,一直在等着你呢!” “好——” 虞杳说着,跟在姚吉的身后踏进上房,就见神武侯刚放下手中的册子,满脸欢喜盯着她一番仔细打量,见人整整齐齐,且面色极好,才满意的点头。 “六儿见过祖父!” 神武侯边说边朝虞杳招手; “坐下说,这一路累坏了吧?” 虞杳过去坐在神武侯旁边,看了眼桌上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一堆册子,这才笑着回话; “还好,祖父莫要担心!” 说完,又盯着那堆册子问; “祖父,招到的兵有多少?” 神武侯捋了捋胡须,不紧不慢道; “三万出头,估计也差不多了!” 毕竟,这里地广人稀,居住又极为分散,且有一小部分是常年在山中的牧族,短短半个多月能招到三万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闻言,虞杳神色一顿,便小声问; “元化都跟祖父说了吧?” “说了,六儿放心,此事已加急传信给你二叔,他那边一切就绪,不会有大事!” 神武侯之所以这么坚信二儿子——虞严良,是因为他将从京城带来的几个得力手下,都留在南川那边儿; 即便是面对大战,也不成问题,反而凉州,尤其不归城这边有些棘手! 见神武侯略微皱起眉头,虞杳又说; “祖父是在担忧这边儿的情况吗?” 神武侯看着他叹了叹气道; “是啊!才招的新兵未经操练,如何能上战场?” “何况,这里任何准备都没,确实有些费力!” 外人只知神武侯得皇帝信任,将南川,凉州二地的军权交由他全权负责,可又谁知晓其中的艰难! 尤其是凉州之地,没有一兵一卒,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直让人头疼! 见自家祖父一脸愁容,虞杳便出声道;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神武侯一愣,立即盯着虞杳打量道; “六儿,此话何意?” 这时,姚吉上前,将两杯参茶分别放在祖孙俩面前,便在一旁坐下,虞杳道完谢才压低声音道来; “上次我同祖父提起汲貆,您可知他是何身份?” 瞬间,神武侯来了精神,坐着身子盯着虞杳小声道; “难道,六儿打探出他的底细了?” “没错!” 虞杳点点头,便低声如实道来; “他就是鄱芜小皇帝的亲舅舅——哈代貆!” 突闻这个惊人消息,神武侯满脸诧异,接着又疑惑不解道; “他既然是堂堂国舅,为何待在此地不归?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因为,鄱芜的小皇帝失踪了!” “什么?” 一向泰山崩于面而色不变的神武侯,直接被这句话惊的站了起来,犀利的眼中带着怀疑,以及难以置信! 慢慢平复下来,又看着一脸严肃的虞杳,神武侯便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 缓缓坐回去,神武侯盯着虞杳低声道; “这……怎的可能?” “为何没听到一点风声?” “此事,六儿又是从何而知?” 神武侯的疑惑和怀疑,虞杳完全理解; 因为,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不亚于他! “我们之所以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自然要归功于那位摄政王!” “至于这消息的来源,也是摄政王身旁之人亲口说的,孙儿保证,绝对真实!” 听了虞杳这话,神武侯没再在追问透露着消息人的姓名,而是捋着胡须沉思起来; 须臾,他又问; “那人可曾说,鄱芜小王是何时失踪的?” “他说已有大半年了!可孙儿琢磨,只会比大半年更久!” 神武侯若有所思的点头赞同; “没错!定是此事已经到了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步,那位鄱芜摄政王才透出了此消息,不过……” 说着,神武侯就直直盯着虞杳,神色有些纠结; “祖父可是在为,要不要将此事禀奏京城那位而为难?” 神武侯又重叹一口气,喝了一口参茶后才道; “没错!此事非同一般,本侯有些不安!” 虞杳却不以为然道; “或许,祖父可以再等等!” “六儿怎么说?” 虞杳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在神武后侯与姚吉满脸不解中,极低声的说; “若孙儿所料不错,那位鄱芜小王,此时留在不归城!” “什么?” 神武侯又一次被惊到,不过这次很快就平静下来,看了一眼门口的方英,才压低声音问虞杳; “六儿,你确定?” “孙儿十分确定!” 神武侯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琢磨出味道; “原来,那位国舅待着不走,是为了寻找……” 虞杳点点头表示没错,但神武侯又疑惑了; “可是,这不归城也不大,以他们的能力,按说早该找到人才是,怎么……” 说着,神武侯见虞杳嘴角露出笑容,他心头莫名一跳,忍着不安问; “难道他在……” “孙儿也不确定,不过汲貆的人两次深夜偷潜的如意居,孙儿才察觉到事情不对。” 神武侯立即起身,面色凝重的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走动…… 显然,这事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第三百九十六回心中信念 同一时间,状元楼 汲貆愤怒盯着跪在面前的邱林怒问; “为何,当着六公子的面那般说?” “你不知,这番说辞会惹出多严重的后果吗?” 腿骨被虞杳砸裂的邱林,跪地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回答; “正因属下清楚后果严重,才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想必那六公子也不会想到……” “错——” 眼神寒凉一片的汲貆,冷冷的一个字打断了邱林的话,接着他又讽刺道; “你还是太自以为是!” “属下以为……” “你以为这六公子,真如表面那般无害?” 汲貆质问完,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心里越发急躁不安,像是有什么事脱离掌控一般,扭头又阴沉着脸低声说; “说不定……他也猜到你在撒谎,或者……他……” 汲貆都不敢接着往下说,更不敢往坏了想! 只要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就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而跪在地上的邱林,后背早已湿透,此时终于意识到可怕性! 但是,他还是侥幸的认为,此等密事,虞杳一介商贾又怎会知晓? 强忍着恐惧,咬着牙道; “就算他对属下的话有所怀疑,也不会猜到咱们要找的人就是……” “呵——” 汲貆被气笑,忍无可忍抬脚踹向邱林腰侧的伤口; “砰……” “嗯……” 被踹倒的邱林,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忍不住发出低吟声,赶紧挣扎着跪好,就听汲貆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念及你父兄的面子,我便让你彻底……消息!” “大人息怒,邱林知错!” 此时的邱林真正意识到,他和死神擦肩而过,身上的疼痛好像也察觉不到,整个人匍匐在地祈求原谅。 汲貆闭上双眼,喉结不停上下滚动,强压下内心涌动的怒火,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再次睁开双眼,琉璃般的眼眸已经一片平静,甚至有点儿平静过头,带着丝丝寒意,看着趴在地上的邱林冷漠道; “希望……主上无事!” 喝了一口茶平复心绪后,他又道; “那夜,发生了何事?” 邱林赶紧抬起头回话; “属下才进院子就被人发现,被其中一人重伤后……” “这样说来,那夜,如意居有两个高手在那里守着?” “是——” 邱林的肯定回答,让汲貆再次陷入沉思,满心满脑都在猜测虞杳的身份…… 接着就听他幽幽道; “原本,我以为他带人离开,府中不会有人看守,如今看来,是我失算了!亦将他想的太过简单!”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汲貆很快重拾信心,盯着邱林又问; “可有察觉那如意居有何异常?” 闻言,邱林仔细回想起来,然后回答; “其中两个院子空的,好像也没有任何异常,不过……” “如何?” 汲貆不满他说话吞吞吐吐,声音冷冷的追问; “属下察觉,府里的高手不止那两人!” 瞬间,汲貆眉头一皱,再次重新审视起对虞杳的看法来,良久便沉声吩咐; “查!再仔细叫他查一遍,务必查清此人底细!” “是——” “伢行可有线索?” “没有,一切线索,在主上踏入不归城的那一刻就断了!” 这对汲貆来说,绝对是坏消息! 甚至,他都不敢多想! 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坚信要找的人还活着! 只有这样,他,以及整个哈代家族,还有息息相关的所有人才能有活下去的信念! 汲貆压下眼中的一切痛楚,颤抖着手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两口茶汤,干痛的嗓子得到舒缓后,便沙哑的声音冷冷吩咐; “暗中继续找,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是——” “如意居……” 说着,他停下话语,看着窗外的夜空冷声道; “不要再去招惹那六公子!咱们好像……真招惹不起!” 汲貆带着些许自我嘲讽的话语,让跪在地上的邱林面色一紧,压下眼中的不甘道; “是——” 不想,汲貆却转头盯着他极为认真的打量起来,在邱林浑身汗毛都竖起时,他才冷冷开口; “收起你那些小思,技不如人,便要从自身查找问题,莫要记恨旁人!也莫要再给我惹事!” “是,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退下,找大夫好好看看!” “是——” 邱林恭敬的回答完,而后行了一礼,这才咬着牙爬起来,退了出去。 直到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汲貆挺直的脊背,一点一点塌了下去; 眼中的冷漠也被恐惧淹没; 他整个人被绝望包围…… 终于,他抱着头低声痛苦的呜咽起来; “乘儿……你到底在何处?” “你……还活着是不是?” “活着,一定好好活着……” 说着,他又立即抬起头,胡乱的擦了擦眼,便充满信心道; “放心,臣一定会找到您!” “乘儿,一定要等舅父!” 说着,他立即起身,打开身后的暗门,进去就提笔写信! 一会儿后,他大声喊道; “来人!” 在楼梯口侯着的台表,立即上前; “主子,有何吩咐?” “这封信,迅速送往上京!” “是——” 台表双手捧着信刚退出门外,就听汲貆又问; “影子可有来信?” 台表立即转身回答; “回主子,这几日一直未收到影子大人的信!” 不知怎么的,汲貆的心又是一沉,他压下一切不好的情绪挥了挥手,台表便什么都不敢再说,捧着信迅速退下…… 突然,盯着窗外夜色的汲貆浑身一震,面色一僵,想起虞杳白日的几句问话,便不由的喃喃低语起来; “难道……他见过影子?” 接着,他立即否认这个猜想! 可是心里依旧不踏实,不由得站在窗边出神…… …… “什么?怎么还有这回事儿?” 陪着神武侯小酌的虞杳,被惊的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扭头又看向姚吉; “姚阿爷,真有这回事儿?” 姚吉放下酒杯笑了笑,便如实道; “确实有这回事儿!” “那我……对了!以前很多事我忘了!” 虞杳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儿,桌上的菜也不香了,就盯着神武侯问; “祖父,您怎么从未说起过此事?” 神武侯放下筷子看着她道; “那时候你……不在了,此事只好作罢,谁曾想鹿云那孩子,竟然亲自到了京城……” 说着,神武侯眉头舒展,别有深意的盯着虞杳又放出一个炸裂的消息; “说来也巧,鹿云那孩子,眼下就在不归城,以后……” 说到这儿,神武侯又犯起了愁; 孙女婿他依旧很看好,可是孙女儿变成了‘孙儿’,这事就有些不方便! 虞杳瞪着水灵灵的双眼盯着神武侯问; “祖父见过他了?” 神武侯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心疼道; “见了!那孩子自打知道你不在后就深受打击,一蹶不振,身体也不大好,让人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听那位娃娃亲的萧公子还挺痴情,虞杳就忍不住好奇; “既然这样,他为何不回家?” “唉!这孩子性子执拗,离京后一直四处游荡,许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吧!” 虞杳不由心软,看着神武侯道; “既然这样,以后祖父多关照关照他!” 神武侯双眼一亮,和姚吉对视一眼后,就满口答应; “好,祖父听六儿的!” 虞杳……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第三百九十八回偷听八卦 翌日 连日奔波的虞杳,美美的睡了个懒觉,迟迟起来,简单拾掇一番就去前院觅食。 可是,一出内院门,就听隔壁小侧院内传来声音; 虞杳立即顿住脚步,侧耳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女子低声哭泣声! 正当疑惑是何人,因何事在这里哭泣时,就传来男子的不安声; “嫂嫂,你莫要哭,不然我……我心里也不好受!” 竟然是驹伍延的声音! 那他口中的‘嫂嫂’,那个低声哭泣的女子,一定是唐惠心了! 本来腹中饥饿的虞杳,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愣在原地,光明正大的偷听了起来! 接着,唐惠心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这样的人,会拖累你的!” “嫂嫂……何必这般说,你不一样也得到了公子的重用,与我相比,一点都不差的……再说……” 驹伍延的声音越说越弱,突然就没了声音,这让敏感的虞杳察觉到,俩人之间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再想起时常看到她给驹伍延缝制衣物,鞋袜等物,便不由愣住; 这两人不会…… “再说,我愿意照顾你!你若不嫌弃……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驹伍延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带着些许羞涩与不安,可不难听出话中的真诚之意。 偷偷吃瓜的虞杳,不由猜测期待唐惠心的回答,接着就听; “你可以找个更年轻,更好的女子……我配不上你的!” “配得上,嫂嫂……不,惠心配得上我,能娶到你是我驹伍延的福气!更何况咱们还有继娶兄弟之妻的习俗,只要你同意,我这就去与公子说!” “等等!” 唐惠心着急的唤住驹伍延,便低声道; “让我想想,过几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驹伍延满心欢喜的答应; “好——” 听到这里,虞杳便悄无声息出了内院,刚出来就见香姑着急朝她而来,并要开口说话,虞杳赶紧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人来到前院,香姑才忍不住问; “公子,怎的了?” 说着,香姑扭头朝内院方向看了看,满脸好奇。 “于是,怕你吵到别人!” 别人? 还有谁? 突然想到住在侧院的唐惠心,香姑赶紧压低声音道; “公子是怕奴婢吵着唐姐姐?” 说完,姚青青不知从哪钻出来,凑上来一脸八卦小声道; “驹大哥来了,估计两人正在院里说话!” 香姑一脸好奇的问; “你怎知晓?” 姚青青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给了香姑一个暧昧眼神,又说; “我刚才看见,他从堂厅出来,便进了小侧院,估摸着是想唐姐姐了!” 虞杳无语望天! 谁说古人含蓄? 见虞杳对着天直翻白眼,香姑赶紧制止姚青青; “当着公子的面,莫要胡说!” 姚青青看了眼虞杳,却不以为然; “公子肯定也爱听的!” 被揭穿真实想法的虞杳,哑口无言,只能转身朝堂厅走去; 说不过,她还躲不起吗? “公子您先坐,奴婢这就去给你端早食物!” 香姑说完,立即拉起还想继续八卦的姚青青扭头进了厨房。 而偌大的府里,一个人也没看见,虞杳不由好奇他们都去哪了,就见敖通双脚带泥,提着开水壶进来; “去菜地了?” “早上有空,奴去地里浇浇水!” 敖通说着,动作极其熟练的其虞杳泡好一杯茶,并恭敬的放在她面前,并且汇报其他人的去向; “道长一早又去侯爷那里帮忙了,秦总管出去寻摸宅子了,柯护卫在后院马厩打理初一,姚黑子几人去铺子帮忙了!” 说完,突然又想起驹伍延,敖通又补充道; “对了,驹伍延一早就进城,眼下……” 说着,敖通朝外看了看,正好看见驹伍延高大的身影从侧院方向而来; “奴,见过公子!” 身高马大的驹伍延,进来立即向虞杳行礼。 “坐下说!” “多谢公子!” 驹伍延坐下,敖通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两人客气几句,虞杳便问; “庄子上可好?” 驹伍延立即放下杯子,坐直身体回话; “回公子,一切都好!” 虞杳点点头,驹伍延又说明此趟来意; “近日倒寒,初生小马多有不适,奴今日进城,是想买些草药回去。” 这事很要紧,虞杳立即严肃问; “情况严重吗?” “也就十来匹小马有些轻微不适,公子请安心!” 听到这话虞杳略略安心,想了想便又同他说; “一会儿让敖管家给你拿些银两先去买药,回头我跟你一起去庄子看看!” “是!不过银钱常管事已经给奴了!” 说着,香姑,姚青青二人端着虞杳的早食进来,驹伍延立即起身; “公子慢用,奴先去街上买药!” “去吧!若是有什么事,就去铺子找人!” “是!” 说着,驹伍延行礼,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唐惠心就进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忧愁; “请公子安!” “坐,要不要吃点儿?” 唐惠心笑着摇头; “不了,奴吃过了,公子您赶紧趁热吃!” 说着,唐惠心又起身给虞杳盛了一碗热粥,与勺子一起放在她面前,这才退后坐下,和香姑,姚青青,敖通四人一起看着虞杳吃; 就是那种眼睛都不眨,又一脸‘姨母笑’,如同盯着自家孩子吃饭一般的眼神盯着虞杳。 已经习惯了的虞杳,非常淡定的吃完早饭,擦了擦嘴,又喝了一杯热茶,才开口问; “你可是有何事?” 虞杳这一问,给唐惠心问的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衣袖,才低头小声道; “公子,奴就是……” “公子,状元楼的人求见!” 唐惠心话说一半儿,就被门房老包打断。 认真聆听的虞杳,也不由看向门外,心想; 状元楼的人,为何一大早前来? 难道有什么事? “请进来!” 虞杳话落,老包立即转身出去,唐惠心也不得已起身; “奴告退!” 虞杳一脸歉意道; “要紧吗?不然等我忙完咱们接着说?” “不打紧,改日再说也一样,公子先忙,奴告退!” 说完,唐惠心跟着收拾完盘子碗筷的香姑,姚青青二人出去,老包就带着双手提着两个大礼盒的台表进来。 见他手里那两堆东西,虞杳眉头不由一皱,不明白这闹的又是哪出? 难道暗的不成,又改明的了? 第三百九十九回突然消息 “奴,拜见六公子!” 放下东西的台表,态度极其恭敬的同虞杳行礼。 “台掌柜客气,请坐!” “多谢六公子!” 客客气气道完谢,台表才不仅不慢,却略显拘谨的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不等他开口,虞杳就笑着问; “一大早的,台掌柜这是何意?” 台表立即起身拱手道; “奴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给六公子赔罪!” 说完,他扭头看向身侧桌子上的两堆礼物,便又道; “略备薄礼,还请六公子莫要嫌弃!” 说着,他精准的从两堆礼物中拿出一个,半臂来长的红木盒子,当着虞杳的面小心打开,并一脸歉意道; “这两位百年老参,以及一些药材,是我家主子特意交代,给十五护卫补身体用的!” 虞杳…… 十五护卫? 敖通…… 十五都这么有名了? 主仆俩默默互相看了一眼,在台表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时,虞杳就笑着说; “你家主子,倒是有心!” 听出明晃晃讽刺之言的台表尴尬笑了笑,合起盖子放下,然后又坐回去,便又笑着问; “不知,十五护卫的伤势恢复的可好?” 想起昨日夜里拖了一只大肥兔子回来的十五,虞杳认真的点头道; “还行,活动自如!” 闻言,台表明显松了一口气,又笑着说; “那再好不过,看来十五护卫身体非寻常人可比!” 这话确实没错,虞杳很是赞同,且一脸正色回道; “确实不能比!” 毕竟,十五可是一只正宗的野猫,很有可能还有猞猁血统! 当然,这事是神武侯看出来的,不然虞杳也不知道! 一句实事话,让台表不知道如何继续接茬,谈话就这么结束; “奴前来时,我家主子再三叮嘱,请六公子空闲时前去状元楼吃茶!” “好——” “那就不打扰公子,老奴告退!” 虞杳依旧客客气气道; “敖管家,替我送送台掌柜!” “是——” 敖通转身客气笑着; “台掌柜请!” 台表行礼后,被敖通送了出去。 这时,睡醒的十五竖着尾巴,慢悠悠的从外面进,看也不看就跳进虞杳怀里。 抱着沉甸甸的十五,虞杳却忍俊不禁说; “你倒是出息,有人竟然上赶着给你送礼!” 敖通进来,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咱们十五护卫自然是顶顶厉的!” 说着,敖通看向装着人参,以及上好药材的几个盒子,便不由问; “这些东西,奴要收在何处?” 想起神武侯最近操心劳累,虞杳就指着盒子道; “人参留着,回头我拿给祖父用,剩下的药材和这些东西,都放在小库房里!” “是——” 敖通一一打开盒子看了里边的东西,发现除了药材和珍贵的人生以外,竟然还有燕窝、玉石、点心、茶等物,主打一个礼多不怪,阔气大方。 虞杳扫了两眼却也没当回事,只是指着两盒点心道; “这东西,拿出来你们分着吃了!” “是——” 将人参,以及两盒点心放在一旁,敖通刚抱起其他东西要去库房时,方英一脸严肃,神色匆匆的进来; 看见他这副表情,虞杳心里‘咯噔’一颤,立即起身急问; “可是出了何事?” “公子,侯爷请您速速过去一趟!” 虽然,方英没说旁的,可‘速速’二字,很大程度已说明了一切。 虞杳想都没想将十五放下,拿起挂在一旁的马鞭就着急往出走,刚走两步就扭头同敖通吩咐; “驹伍延回来,让他不要等我!” “是——” 敖通回答完,虞杳已经迈开步伐踏出门槛儿,低头看见桌上的盒子,敖通立即追出去; “公子,这个带上给……老主子!” 恰好柯丞从后院出来,见虞杳一副着急出门的样子,问都没问一句,大步上前接过敖通递过来的盒子,一同就往外走。 从厨房出来的香姑,边走还边喜滋滋的说; “难得今日公子空闲,不知晚食她想吃何?” 敖通扭头,看着她叹气道; “公子又去忙了!” “啊?何时出去的?我怎的没听到?去了何处?几时回来?” 香姑追到门口儿边往外看边问敖通,心里却不由傲恼,也越发心疼忙的脚不沾地的虞杳。 这时,十五傲慢的从堂厅出来,香姑又忍不住念叨; “昨夜十五带回来的那只肥兔子还没吃,我还长着烧给公子吃呢!” 听闻香菇叫自己,十五只是高傲的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背着粗粗壮壮的长尾巴去了内院,简直高冷的不行! “煮好了留着,说不定公子晚上会回来吃!” 敖通无奈的叮嘱一句,便又进去收拾东西,徒留香姑在院子里发愣,好一会儿后才喃喃自语道; “怎的大事小事,就专忙公子!” …… 虞杳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走小路绕到别馆后门,方英上前用特殊的节奏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咯吱……” 门从里边儿打开,元化赶紧让虞杳进门,并陪着边往里走边说; “侯爷在书房等着公子!” “出了何事?” 元化迅速打量一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 “刚才收到消息,鄱芜于昨夜向南川发兵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听到这个消息,虞杳心里还是挺惊讶,并猜想,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一路来到书房,神武侯正坐在那里研布镇图,见虞杳进来,立即放下图纸道; “来了!” “孙儿见过祖父!” 神武侯招手示意虞杳过去坐,并将一封信递给她; 这时,柯丞上前将装有人参的盒子,双手恭敬的放到神武侯面前,然后又退出去。 只字片语的信被虞杳迅速看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将信还给神武侯后就问; “鄱芜国舅死了?” 明明汲貆在不归城活的好好的,为何突然间会传出这个消息? 神武侯也很想不通,但如今形势复杂,他们不得不为鄱芜的事费心劳神,诸多猜测! “估计是摄政王要独揽朝政,先一步下手,想彻底断了鄱芜小王,以及哈代家的后路!” 姜,果然是老的辣! 神武侯一句话点中要害,也让虞杳思虑清晰起来,不过想到她和柯丞半路救的那个人,心里再次疑惑起来; “祖父所说有道理,可鄱芜摄政王故意散出这个消息,估计不是凭空而起!” 闻言,神武侯立即盯着她疑惑问; “六儿,此话何意?” 第四百回突然到来 听完虞杳的讲述,神武侯再次感觉鄱芜朝堂的诡变复杂! “这样说来,确实有人死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 虞杳还是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尤其当时她面对重伤的那人时,一点儿都没看出他不是汲貆! 或许,正因为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才没让她看出异常来! “我们这里也要准备起来了,好随时应战!” 神武侯说着,就看着虞杳严肃问; “你那里,有多少能上战场的好马?” 虞杳仔细想了想,便给出一个保守的数字; “能上战场的不多,也就堪堪五千匹!不过都已被大哥的手下训练过,随时能上战场杀敌!” 闻言,神武侯满脸惊喜,捋着胡须思索片刻又说; “明日让人先去赶一千匹来,正好带着新兵马熟悉几天,这价格,就按军中购马价格给你!” 虽然是至亲之人,但也是正正经经的买卖,虞杳话没说就答应; “好,明日一早孙儿就带人前去挑马。” 神武侯点点头,虞杳又问; “要不孙儿让人将猛虎寨那些马送来?” 神武侯却大手一挥,干净利落的拒绝; “不必!那些本就是给你的,你自个儿留着!” 好吧! 留着就留着! “对了,粮食你那里可有门路?” 打仗,首要任务就是准备充足的粮草,天高皇帝远,这事不能全部指望京城,神武侯只能自己想办法。 “有——” 虞杳很是肯定的回答,让担心此事的神武侯心中略安,想了想又问道; “让你长期给军中供给粮草,可能做到?” 面对这么大买卖,虞杳依旧面不改色道; “没问题!” “侯爷何时要?” 正经的谈买卖,虞杳严肃的连称呼都变了! 神武侯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便道; “粮草目前还算充足……十天后你送十万斤来,有备无患总是安心些!” “好,十日后准时送来!” 神武侯也严肃道; “此事,必须万无一失!” “是——” 虞杳话落,就见方英一脸严肃进来; “侯爷,陛下身边的暗卫统领——叶茗来了,他……” 闻言,虞杳脸色一变,惊得站起身就问; “他到哪儿了?” “外院!” 方英说完,虞杳立即扭头同神武侯小声道; “祖父,此人见过孙儿,孙儿先躲一下!” 神武侯来不及细问,就朝后面指了指,姚吉立即带着虞杳进了内堂。 俩人前脚刚进去,一身黑色劲装,身披黑色披风,脸色苍白难看的叶茗,在元化的带路下,大步进了书房; “叶茗见过侯爷!” 神武侯立即起身,刚上前扶起叶茗,眉头就不由一皱; “叶二统领,有受在身?” 叶茗冷俊的五官愣了愣,然后咬着牙道; “半路与鄱芜军遇上,被他们所伤!” 说着,叶茗好像实在撑不住了,就在虞杳刚才坐的位置坐下; 可是,凳子上淡淡的余温,以及面前的一杯热茶,让他习惯性抬头迅速打量一番书房,然后将目光死死锁在,通往内堂的那道门…… 此时,神武侯的心不由‘咯噔’一下,立即不动声色的将叶茗的注意力拉回; “还是让大夫来给叶统领瞧瞧吧!” 叶茗虽然好奇,他进来之前这里坐的是何人? 又为何躲在内堂? 但神武侯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加之身上的伤实在疼的厉害,便咬牙点头; “劳烦侯爷!” 说完,神武侯就朝内室唤; “阿吉,你莫要翻找东西了,赶紧去给叶二统领请大夫!” 陪着虞杳躲在内堂的姚吉,一听神武侯这话,立即大声答应; “都是老奴笨手笨脚,翻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一本书!” 姚吉一脸愧疚的从内堂出来,视线和眼神犀利的叶茗撞上,立即就行礼; “老奴见过叶二统领!” “属下见过姚管家!” 叶茗是皇帝的属下,姚吉是神武侯的亲信,某种意义来,说两人的地位相当,二人客气的彼此见礼,然后姚吉一脸紧张道; “叶二统领稍等片刻,老奴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说完,不待叶茗说话,姚吉就急匆匆的出去。 而内堂的虞杳,则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静静听着…… 接着,神武侯的声音响起; “叶二统领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可是陛下有何旨意不成?” 一阵‘窸窸窣窣’后,叶茗的便道; “就是陛下写给侯爷的亲笔急信!” 恭敬的双手奉上,神武侯心中疑惑,却立即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开头是一番关心与问候,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接下来便直奔主题…… 半张纸的内容,神武侯基本上是皱着眉头看完的,然后整个人一言不发坐在那里; 可满心满脑都在猜测皇帝心思! 知道信上内容的叶茗,盯着陷入沉思的神武后看了几眼,便忍不住的问道; “侯爷,不知您还有没有那种伤药?” 内堂的虞杳,听到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满心疑惑; 什么伤药? 难道狗皇帝被人伤了? 神武后立即回过神,一脸为难道; “陛下不提及此事,老臣差点都忘了!” 说着,生活长叹一口气,捋着胡须慢慢道来; “那伤药是本侯偶然机会得人所赠,以前给我那大孙儿用了几丸……” 猛的说到这,神武侯停下话语看着窗外,叶茗以为他说到伤心处心里正难过呢,便不好追问,只干巴巴的安慰道; “还请侯爷宽心!” 暗中行走的叶茗也不怎么会安慰人,这句话已经是极限了! 神武侯顺势收回视线,接着又说; “不过,本侯身上还留有几粒……” 说着,神武侯拉开身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儿,倒出一粒花生豆大小的药丸递给叶茗; 瞬间,叶茗一愣,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神武侯,也不敢伸手接过那两粒药; 见此,神武侯笑了笑,又将手往他面前伸了伸道; “叶二统领有伤在身,服此药丸再好不过!” “属下惶恐,这么珍贵的药,还是留着……” “再珍贵,岂能贵的过人的性命?” 瞬间,叶茗从除了亲兄长——叶开以外的第二个人身上得到了关怀,心里有点儿五味杂陈,却还是不敢贸然伸手,神武侯叹口气道; “陛下既然急需此药,须得叶二统领亲自送去,可你有伤在身,又如何赶路?” 说完,见叶茗神色略有松动,神武侯接着又说; “此时,这药依旧为本侯所有,赠你不会有任何不妥!” 叶茗立即起身行礼; “属下,多谢侯爷!” 说过他双手接过药丸看了两眼,直接扔进嘴里,喉结上下一滚动就干吞了下去,神武后立即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顺顺喉!” “多谢侯爷!” 第四百零一回心凉至极 看着叶茗吞下药,神武侯这才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叶二统领在何处被鄱芜兵所伤?他们有多少人?” “在凉州与南川的交界处,夜里黑,属下不曾看清楚,但与属下交手的有十五六人之多!” 神武侯面色凝重,便又问; “敢问叶二统领,不远千里前来问此伤药,不知是何人受伤?” 尧安帝信中只说着急救人,却没说救谁,所以神武侯想问个清楚,也更进一步了解京城到底出了何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叶茗,看了眼面前桌上装着人参的盒子,便如实告知; “是闽家公子恒信!” 闽恒信? 虽然没见过这后辈,可神武侯却知道,此人是个文弱青年,便不由又问; “不知,这位闽公子因何而重伤?” “跟随云展将军去高岭州时,被反贼所伤,如今正昏迷不醒,太后以及整个闽家很是担忧!” 神武侯点头道; “原来如此!” 没听说过这个消息的神武侯又追问; “那反贼是何身份?” “是侯束东庶子——侯凌!” “怪不得……” 他能带兵造反! 想必那侯凌手中有不少人马! 这么想着,神武侯对皇帝的处境也越发了解,便没接着往下问,反而叶茗却主动告知’ “如今,驻守高岭州的是段将军!” 闻言,从来没听过朝中有什么姓段将军的神武侯,不由得纳闷儿起来; “哪位段将军?” “是镇国将军的弟子——段磊!” 猛的听到这个消息,神武侯一下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尧安帝会会将这么重的位置交给出自虞家军的段磊! 同时,神武侯察觉到皇帝的反常举动,猜测他是不是有别有用意; 难道,是做给他看的? 还是想对段磊这孩子做什么? 对皇帝没有什么信任可言的神武侯,此时心里不断猜测他的意图,唯独不肯相信尧安帝是真心所为! 见神武侯不语,叶茗也没再说什么,这时候,姚吉带着大夫进来; “大人,还请移步隔壁,让大夫给您瞧瞧!” 借机,姚吉想让叶茗去隔壁,好让里面的虞杳脱身。 “好——” 叶茗只能起身,随着姚吉来到隔壁,脱了外衣露出背上的伤口,让大夫查看…… 这时,神武侯收起桌上装有人参的盒子,朝门口的方英一个眼神,便大声道; “来人!” 方英抬脚迈进书房,而书房内堂的虞杳,也在这个时候轻声出来,和神武侯对视一眼,便听他又大声道; “去请鲁知府来,本侯有事与他相商!” “是——” 方英大声回答,出走的时候虞杳也抬脚跟上,且两人脚步一致,于是怕隔壁的叶茗察觉什么,神武侯又大声道; “都退下,莫要在这里打扰!” 门外的元化,几人也跟着大声回答; “是——” 就这么,虞杳被他们护在中间从后门悄悄离去,且叶茗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离开别馆,虞杳才问柯丞; “叶茗刚才有看到你吗?” 因为,文武的那天夜里,叶茗见过柯丞。 “那时,属下在角落里与元护卫说话,他并未看到!” 听这话,虞杳终于安心,两人便裹严实,骑马从后面的偏僻路绕回去,刚绕到状元街,远远看见如意坊的门口混乱一片,姚黑子几人在门口维持秩序,并大声喊叫; “今日没粮了,诸位明日再来!” “家里没粮下锅了,还请掌柜的行行好,多少给咱们匀一点!” “对,行行好卖给咱们一些,哪怕一两顿的口粮也成!” “这么大的商铺,怎可能会没粮?” “就是,我看是你们故意不想卖,是想诚心饿死咱们的!” “不要等明日,现在就卖我们粮,卖我们粮……” “奸商,奸商……” 在一群有心人的带头下,如意坊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姚黑子几人寡不敌众也被挤入店内,吼叫声也被人群淹没,成百的人群将路边堵的死死的,且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叫…… 此情此景,让站在远处路对面的虞杳,心里一凉! 她不顾一切死死压着粮价,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吃饱,不至于在这个世道被饿死,却没想到,不归城粮价最低的铺子,却被他们口口声声叫做‘奸商’! 奸商? 还挺好听! 虞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柯丞; 然后眼神冷漠,脚步极为坚定的朝对面的如意坊走去! 怕她发生什么意外的柯丞,一人牵着两匹马在后面紧紧跟上; “人多,公子不必上前,还是让属下去吧!” “不必!” 虞杳拒绝了柯丞的好意,然后又冷声道; “既然是奸商,我就该做奸商应有的样子,才对得起他们!” 说不生气是假! 但此时此刻,虞杳的心凉大于生气! 与此同时,她终于明白; 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 既然不领她的好意,她也没必要再消耗自己的善良! “让让,刀剑无眼,都给我让开!” 柯丞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持着长剑,护在虞杳身侧大声喊话; 外围的人看见他手中泛着冷芒的长剑,赶紧让路,也不敢再跟着起哄乱喊,就这么从外到内,一层一层的让开,直接让出一条通往如意坊门口路。 被围堵在店内的姚黑子等人,终于得到喘息出来查看,见虞杳冷着脸站在门口,几人赶紧行礼; “公子……” 虞杳抬手制止,在面前百来十人的注视下,扭头问木同; “之前可有人前来闹事?” 木同立即上前回答; “昨日开始的……” 闻言,虞杳面色一沉,低声怒问; “为何不说?” 木同看了眼生气的虞杳,便低下头回答; “昨日闹事的就几人,再说公子劳累,奴怕……” 说着,木同就没了声音,低下头不由自责起来。 见此,虞杳没再说什么,却扭头看向面前直盯着她的百来十人冷脸道; “有话说,有钱不赚是傻子!既然你们不领情,我也不必再做这无意义的事了!” 虞杳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懂他什么意思! 接着,虞杳面色冷冷道; “本人在此宣布,明日开始,我如意坊的粮价与其他粮行一样,想做买卖的,在下欢迎。若想闹事的,到时候别怪在下……心狠手辣!” “不能啊!不能涨价!” “老天,这让人怎么活呐!” “公子莫气恼,都是咱们错了,求您莫要涨价,给咱们一条活路!” “公子,咱们错了,求您不要涨价!” “公子,小人猪油蒙了心,小人这张臭嘴胡吣,你千万莫要与咱们一般见识……” “就是,还请公子……” 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可怜巴巴祈求的嘴脸,虞杳突然觉得很厌烦,凉凉扫视他们一眼,便转身吩咐木同几人; “关门,今日到此为止!” “是——” 木同,姚黑子几人赶紧回答,虞杳却不顾那些人的恳求,和柯丞转身离去! 而吉祥客栈的萧鹿云,听食客说如意坊的小东家当场发怒,宣布粮食涨价的消息后,就撒丫子跑了出去…… 第四百零二回再次错过 “公子,您去哪里?” “公子,您等等奴……” 萧鹿云不管不顾朝着如意坊的方向狂奔,萧美怀里抱着一件披风,在后面边喊边追,主仆俩俨然成了路上的一道奇特风景,惹得路人好奇不已! 然而,当萧鹿云一路狂奔到如意坊时,紧闭的商铺门让他愣在原地,那双圆儿好看的眼眸填满失望之色; 原本虚弱的身体加上一路狂奔,他此时的脸色几近惨白,甚至额头也冒出冷汗,但萧鹿云依旧顾不上这些,盯着挂着铁将军的铺门喃喃低语; “怎的……又错过了!” “公……公子,您……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累的感觉就剩半条命的萧美,边气喘吁吁说着,边上前将披风披在脸色惨白的萧鹿云身上,并喋喋不休叮嘱; “公子,您身子……才大好,万不可这般任性!” “若是您再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奴胡说,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替萧鹿云绑好披风带子,呼吸渐渐平稳的萧美,就听他家公子问; “我是不是……总是错过?” 萧美一愣,边喘息边仔细琢磨这话的意思,却是一点儿都琢磨不透他家公子,比海底针还要难懂的心思。 “公子,有事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萧鹿云却站在如意坊门口不动,让萧美以为他想要买什么东西呢,便又低声安慰; “公子,您若是要买东西,咱们明儿个再来也成,犯不着在这里冻着!” 主要是站在这里,来往行人,尤其是不分年龄的妇人,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打量,属实让萧美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萧鹿云好像听进去了这话,缓缓转过身,在萧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色下,两眼一闭就这么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您怎么啦?” “公子您醒醒,公子……” “大夫!快请大夫,哪位好心人帮忙请大夫……” 萧美用尽浑身力气扶着萧鹿云,一边惶恐不安朝着来往行人哀哭大喊; 不一会儿,街边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就是没有一个上前帮忙,徒留萧美在那里哀哭恳求…… …… “下次铺子再出事,要及时禀报,我若不在府里,自有秦总管看着处理,莫要再藏着掖着,这样只会让事态愈发严重!” 木同一脸愧疚的回答; “是,这回都是属下的错,以后就不会再犯了!” 木同一向做事认真,且很负责任,至今没出过什么差错,虞杳便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的秦沐问; “怎么样,可有合适的宅子?” “城北有两座二进宅院,虽说不大,但收拾的极为规整,人少的话住着倒是极为方便!另外一座是前面离我们不远的一座三进宅院,房屋一般,胜在宽敞,后院还有马厩与柴房,倒是不担心牲口没地儿去的问题!” 听了秦沐的话,虞杳想了想便道; “就要那座三进宅院,娄东家是举家搬迁,人数应该不少。” “是,属下一会儿就过去将那”宅子买下!” 虞杳想了想,便又叮嘱; “咱们这里肯定抽不出人手,回头去集市找一些散工,将房子里外简单修整一翻,再置办一些家具,好让他们来了就能住人!” “是,属下明白!” “对了,铺子里夜里让人格外注意些!” 一旁的姚黑子一愣,让后就问; “公子是怕有人闹事?” “没错,今日之事有些人需要泄愤,最好的方法就是……” 说着,虞杳眼眸一冷,让心思单纯的木同张大嘴,满脸不可置信道; “放火……烧了咱们的铺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面色一紧,唯独虞杳缓缓的点点头; “对,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瞬间,木同,姚黑子,大齐,铁锤,铁头几人急了; “不成不成,咱们现在就回铺子盯着!” “快走,越想我这心里越怕!” “等等我……” “公子,属下告退!” 姚黑子说完,沉着脸转身大步出去,有他们几人夜里盯着,虞杳倒是很放心! 口干的虞杳喝了口茶,便又问敖通道; “驹伍延回去了吗?” “回公子,您出门儿没多会儿他就买药回来,然后直接回庄子了!” 虞杳点点头,满心都是明日带人去庄子挑马的事情,便同秦沐道; “你下午把宅子的事情办妥当,然后交给其他人接手,明日跟我一起去庄子走一趟!” “是,属下这就去办!” 秦沐办事效率极高,说着就转身出去。 这时,虞杳也起身,既然去不了庄子,那就…… 等等! 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是什么呢? 虞杳站在堂厅门口仔细想了想,然后扭头看向柯丞,脑子里猛的就想起来,连忙问敖通; “元护卫,和江护卫带回来的那些泥疙瘩呢?” 这是极其重要的事,差一点儿就忘了! “回公子,请总管放在库房,要不要奴现去拿来?” “直接拿去后面的暖棚!” “是——” 敖通转身出去,虞杳也朝后院而去,看见从厨房出来的羊儿,她眼眸微闪,而后笑着叫道; “羊儿——” 羊儿猛的转身,看见虞杳的那一瞬间,满脸都是笑容; 然后,欢快的跑上前,歪着头笑问; “公子,您有何吩咐?” “去厨房帮拿把刀来?” 羊儿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还是听话照做,转身朝出跑跑去; 很快,羊儿手里提着一把刀出来,但没有立即给虞杳,而是一脸严肃的说; “公子要砍什么,让羊儿帮您可好?” 见他满脸期望,眼巴巴的盯着自己,虞杳竟然不忍拒绝,只能笑着同意; “好,去后院儿的菜棚!” 羊儿满脸忍不住的欢喜,手里拿着菜刀跟在虞杳身后,时不时的歪头看看柯丞,明显有很多话要说,却非要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看着就有趣的紧! 同时,也让人心酸! 因为,他性格敏感,而且很会察言观色,想必是时常处在一个担惊受怕,高度不安的环境所造成的! 越发的,虞杳对心里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 但是,她不想挑明这事; 起码不是现在! 第四百零三回千里求救 “公子,这要如何处理?” 敖通搬来土豆,看着蹲在角落里刨坑儿的虞杳就问,心里更是疑惑; 这到底是什么宝贝疙瘩,不远千里的带了回来? 闻言,虞杳将手中的铲子递给柯丞,起身道; “我看看有没有发芽?” 敖通立即将框子放在她面前,就认真道; “好像没有,奴刚才仔细看过!” 虞杳看着拳头大小的土豆,满脑子都是土豆的多种吃法,吞了吞口水,强忍着馋意赶紧回归现实; 就这么几个,还是都留着做种吧! 至于吃…… 忍忍,以后再说! 自我安慰一番,虞杳让敖通将所有的土豆儿倒在地上,然后朝提着菜刀站在一旁的羊儿招了招手; “公子……” “刀给我!” 羊儿愣了愣,然后乖乖给虞杳,看着她手起刀落,将一个拳头大小的泥巴疙瘩砍成两半儿,内里白嫩嫩的果肉却让人意外。 羊儿满心好奇,又觉得很好玩儿,便蹲着虞杳身旁,开启十万个为什么; “公子,为何要将它切开?” “因为数量有限,做种不够,切开多些!” “切了它还能活吗?” “只要上面有芽点,就一定能活!” “何为芽点?” 虞杳扭头看了看一脸懵懂无知,却充满好奇的羊儿,将手中一小块儿土豆扒拉干净,指着发芽的凹陷处耐心解释; “这里,湿度和温度合适的时候,这里会发出芽!” 羊儿又看了看一旁完整的土豆,便又问; “每个小眼儿都能发芽吗?” “理论上是这样!” “何为理论?” 刚挥起菜刀的虞杳一愣,然后一刀切碎土豆,便看着羊儿道; “这个问题一两句说不明白,换个问题吧!” 羊儿也不纠结为何说不明白,而是乖乖点点头,接着又问; “此乃何物?” 虞杳手中的动作又是一顿,便放下刀想了想,就回答; “能长叶子能开花的植物!” 除了没说能吃以外,她没说假话! 嗯! 回答的没毛病! 羊儿点点头,看着虞杳又奇怪道; “原来公子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 这是什么话? 她喜欢花花草草怎么了? 虞杳两手捧起几块切碎的土豆,转身就往柯丞挖好的土窝里扔,还不忘笑着问; “难道你认识的人中,有人和我有同样的爱好?” 羊儿又是一愣,却没有回避,而是满脸欢喜道; “是,他……比公子还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呢!” 说着,羊儿双眼一暗,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想念,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了下去! 虞杳盯着蹲在地上不言不语,明显是在走神的羊儿,猜测他有可能是在想汲貆,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最后一块土豆扔到窝里,便上前去蹲下问; “可是想你的家人了?” 羊儿瞬间回神,稚嫩的脸上划过慌乱,水润润的大眼不安的眨着,就是不敢与虞杳对视,最后还是选择低下头,然后瓮声瓮气道; “我……没有家了!” 他说完,虞杳看见一滴眼泪自他眼中滴落,然后砸在地上,瞬间被沙土吞噬! 想着他小小年纪,就遭遇了成人都无法承受的一切,虞杳伸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并温声安慰;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听闻这话,羊儿猛的抬起头,那双泪蒙蒙的双眼死死盯着虞杳,然后沙哑的声音问; “公子……说话算数?” “算数!” 说着,虞杳从他瘦小的肩膀上拿开手,发现他肩膀上落下一个泥手印,便笑着道; “同样,哪一日你想离开,只要说一声便是,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虞杳委婉的提醒他! 羊儿眼神微闪,而后却低声道; “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公子身边!” 说完,他又盯着虞杳问; “我真可以将这里当成家?” 虞杳想都没想就笑着点头; “当然!” 不想,羊儿却突然笑了起来,在虞杳以为他要给自己设什么陷阱时,他就提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 “那我要吃上次那个涮锅,还要公子种的青菜!” 说完,他神色不安,又眼巴巴的盯着虞杳,那样子好像很害怕被人拒绝。 虞杳在他的注视下却缓缓起身,然后指着大棚里的青菜同他说; “想吃什么自己去摘。” 羊儿猛的站起身,满脸信息,就听虞杳又严肃道; “但是,一定不能弄伤我的菜苗!” 羊儿喜不自胜,忘乎所以的上前拉着虞杳的胳膊摇晃了几,满眼闪着小星星道; “公子放心,羊儿一定会小心,不会弄伤它们的!” 说着,羊儿放开虞杳的胳膊,朝着最爱的黄瓜跑处。 恰好,敖通也切完了所有的土豆,虞杳便吩咐他; “看着点,莫要让他将黄瓜藤给伤了!” 这些蔬菜可都是虞杳,以及见微道长,敖通等人的心血,丝毫看不得被人糟蹋! “是——” 说着,敖通就跨起菜篮子,拿着小铲子过去盯着羊儿。 而虞杳和柯丞二人则忙着种土豆,四个人各忙各的,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土盖上就好,不要太厚,后期还要培土的!” 柯丞脾气好,又有耐心,且做事精细,按照虞杳的要求将土盖好,百来窝土豆算是种下了! 之后,就看它们的涨势了! 土豆的个头不大,也没经过筛选培育,虞杳自然不敢奢望能像现代一样高产; 她只求这些土豆都能发芽成活,结出一些果实,好让她再次培育,希望能实现高产! 虞杳盯着这一片新种的土豆儿正在畅想未来,姚黑子就急匆匆的进来; “公子,这里有您的信?” 虞杳不由眉头一皱,扭头看着姚黑子就问; “何人来的?” “不知,刚刚有人送来,只说是打南川来的!” 听到这话,虞杳又疑惑起来; 难道是她二叔——虞严良那里出了什么事? 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他也应该写信给祖父才是,而不是给她! 再说,她与二叔——虞严良根本没有书信往来! 虞杳接过信,撕开信封儿就看了起来; 这一看,她脸色大变,急忙朝柯丞道; “快跟我去一趟南川!” 另一头正在摘菜的羊儿和敖通,也住停下手,提着手中的菜跟着往出跑…… 第四百零四回坚定念头 虞杳急匆匆刚到前院,就和从外面回来的秦沐撞上,两人皆是一愣; “公子,您……” “我要去趟南川,回头你跟祖父说一声,明日……” 想起要去庄子上挑马的事,虞杳不由犯起了愁; 按理说,这种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到场的! 可信中娄商的急切求救语气,让她不敢有丝毫耽搁! 加上叶茗这个危险存在,虞杳还是决定离开不归城几日,去避避风头也好! “明儿一早,你带祖父的人去庄子挑马,从那些训练好的战马里让他们挑一千!” 说着,虞杳迈进堂厅洗手,秦沐跟着跨进门槛回道; “是,属下明白!还望公子一路保重!” 虞杳边擦手边回答; “会的!另外,晚上让铺子里的人警醒些,千万不可大意,此事你多上心!” “属下一定会上心,公子公子放心!” 见虞杳提起茶壶猛的灌了几杯温茶,秦沐就忍不住心疼,赶紧转身朝厨房喊话; “给公主准备水和干粮!” “来了来了……” 敖通便说着,就拿这两个干粮包袱从厨房出来,交给已经准备妥当的柯丞手中。 见此,秦沐上前拿下墙上挂着的鞭子,上前交给正套上羊皮袄子的虞杳手中,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不由道; “若不,由属下代公子前去?” 虞杳却摇头道; “此事非比寻常,必须由我亲自走一趟,不然……” 以后的粮草真就成问题了! 说起粮草,虞杳又猛的想起万顺镖局了,立即对秦沐道; “最近路上乱,过几日让人前去接应镖局的人,千万不要出事!” “是,属下都记住了!” 该交代的交代清楚,虞杳拿着马鞭就往外走; 踏出堂厅,就见羊儿红着双眼站在廊下盯着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公子,您……又要出去?”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像在质问她不安于室的样子! 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虞杳笑着上前对他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府中乖乖的,有事就和秦总管,敖管家说。” 说完,又看见羊儿手里提着的篮子里,装满各种涮着吃的青菜,虞杳便打趣道; “今日我是没口福了,羊儿就替公子多吃点儿!” 说完,又扭头吩咐从厨房出来的香姑几人; “晚上你们吃涮锅子,让羊儿多吃些肉!” 香姑红着双眼低声道; “是——” 羊儿却不同意了,盯着虞杳拧巴道; “我……就要多吃公子种的菜!” 虞杳…… 怪可怜的! 小屁孩儿一个,随他吧! “随你!” 说着,不知手欠还是脑袋抽风,虞杳在几人的注视下,伸手摸了摸个头比她还要高出半头,样儿的头顶; 然后在对方瞪大双眼,一脸惊讶的表情中,转身离去。 秦沐几人送虞杳,柯丞二人出去,唯独羊儿挎着菜篮子,呆呆愣愣站在原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虞杳和柯丞刚上马,就见架炎骑着马从路口进来,眨眼功夫就到跟前儿; “属下,见过公子!” 虞杳点头示意他不要客气,便忍不住问; “可是父亲那里有何事?” 架炎上前,掏出一封信递给虞杳; “这是老爷给您的信!” 虞杳立即打开,越看嘴角越上扬,整个人也心情大好,然后将字迹慢慢消失的纸张叠好,塞入怀中,想了想又道; “你在府中歇息,回头也能帮忙!” 架炎却看着她问; “公子可是又要出远门儿?” “没错!” 架炎却又坚决道; “属下随公子一同!” 有心也想带他一起的虞杳,想到他从关外一路到奔波回城,定是人困马乏,便直言拒绝; “你一路奔波,人马都遭不住,还是留在府里吧!” “属下半夜到的庄子,已经睡过一觉,马也是换的新训好的!” 因为他们经常来回跑,没有要紧事都会在庄子歇息一番,然后将自己的爱马换成新训好的马; 一来,为了让自己的马能多休息! 二来,是为了更好的磨炼新战马! 虞杳也常这么干,看了看架炎的新坐骑,便点头道; “那出发!” 说着,三人便打马,朝着满门方向而去! …… 别馆内院,神武侯卧房的西偏房内,躺在床上的叶茗一脸严肃,静静听着对面房里的说话声,并在猜测; 何人让神武侯这般上心? 甚至,不顾身体守了大半夜! 今日更是亲自喂吃药! 难道是虞家哪位公子被找到了? 叶茗心里这般猜测着,就被一声虚弱的‘虞祖父’给搅的越发迷糊…… 东厢房内,脸色惨白,虚弱靠在床头的萧鹿云,愧疚看着坐在床头,一脸心疼和担忧的神武侯,莫名鼻子一酸,湿了双眼,赶紧低头道; “让虞祖父担心了,是鹿云不孝!” “莫要这般见外,好好养着身子才是要紧!” 说着,神武侯心里也一阵难受; 他本以为,大半年时间过去,那件事也会淡漠,萧鹿云也会慢慢走出困境,不成想…… 这孩子,竟将自己熬到这种地步! 明明才二十出头,身体却已是朽株枯木,如同垂暮之人一般,让神武头既愧疚,又心疼! 甚至,有一瞬间,神武侯有种想要告诉他一切真相的冲动! “鹿云,其实……” 被萧鹿云那双带着忧郁,而透亮的眼眸盯着,神武后立即回过神,并停下话语; 为了不让他起疑,也为了不让自己尴尬,神武侯叹了一口气,便又道; “你还年轻,往后的还路长着,要多为你父母,祖父想想!” 萧鹿云却苦涩一笑,满脸悲凉道; “虞祖父,您说,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他们?” “你打小就比别人出色,事事都要强求自己,但是孩子,你要知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鹿云亦知这个道理,可是……” 说到这儿,萧鹿云痛苦的闭上双眼,努力压下锥心之痛,如蒲扇般的睫毛颤了颤,双眼又缓缓睁开道; “可是……虞祖父,鹿云不甘心!” “心魔也好!执念也罢!老天都不该这样对我的!” “为何……屡屡让我错过?” “虞祖父,您告诉我,这到底为何?” 说着,萧鹿云终于忍不住落了泪,神武侯心痛的直抽抽,立即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好孩子,你且宽心,一切会有好结果!” “更何况,你这般深情,淳善之人!” 说这话的同时,神武侯心中,也起了某个坚定念头…… 第四百零五回千里奔走 虞杳、柯丞、架炎、三人披星戴月的赶路,终于在第五日天黑前,到达南川的上岁地界,也就是娄商老家所在地。 三人甚至都没敢休息,找了个地方随便对付一口填饱肚子,便同食肆的掌柜打听消息; “掌柜的,敢问娄良镇与此还有多远?” 一听这话,忙着切面的掌柜一脸诧异,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笑着说; “小公子算是问对人了!” 说着,他三两步上前接着道; “恰巧,我也是娄良镇的人!” “不过,此地到娄良镇还有五十多里,路程可不近!” 虞杳觉得还挺幸运,立即拉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并笑着说; “看来,在下运气好,竟遇上了掌柜的!” 说完,在掌柜的满脸笑容中,虞杳又问; “那掌柜的近日可曾听闻,娄良镇可有发生何大事?” 虞杳话语一落,就见对面的掌柜面色一沉,满眼警惕的盯着他们三人不停打量; 甚至,刚才的热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并且起身冷脸问; “不知公子打听此事作甚?” 盯着他看了几眼,虞杳便开口解释; “在下前来寻找一挚友,听闻他家中遭逢大变,便想打听一番而已!” 这话,让掌柜的不由得再次盯着他们打量起来; 见三人风尘仆仆,一脸倦容,但说话极为客气和善,不像不安好心之人,掌柜面色稍微缓和,却还是开口发问; “不知,你们要找的是何人?” 说完,见虞杳神色迟疑,他又解释道; “不瞒这位小公子说,娄良镇十之七八都是我娄氏本家人,只要公子能说出姓名,就没我娄海不认识的!” 瞬间,虞杳来了精神,在确定娄海可靠后,便开口道; “娄……商……” 闻言,娄海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警惕的四处打量一番,见周围没有可疑之人,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同虞杳道; “您……可是六公子?” 当即,虞杳心头一紧,就知道出了不好的事,但还是如实点头道; “正是在下!” 娄海立即指着小食肆内,恭敬说; “还请公子里边说话!” 虞杳起身之际,给了柯丞,架炎二人一个眼神,然后跟着娄海进了食肆内,并将门帘放下; 虞杳刚扫视完食肆内部,‘扑通’一声; 就见娄海直挺挺跪在他面前,哽咽道; “小人……终于盼来了六公子!” 虞杳不由疑惑,便盯着娄海问; “到底怎么回事?” “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号?” 娄海赶紧直起身子回话; “小人的兄长——娄江,是娄氏管家,也是娄商大东家的亲信,大东家出事之前,兄长曾让人前来给小的通过信,所以小人知道公子的名讳!” 果然出事了! 此时此刻的虞杳却格外冷静,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旁坐下,便对娄海道; “娄掌柜起来说话!” “小的,多谢公子!” 娄海起身,在虞杳的示意下,于桌子的另一旁坐下,强忍着激动又说; “小的,已经盼了公子五六日了!” 说着,娄海就红眼,低头抹起眼泪。 见此,虞杳忙问; “敬诚兄,到底怎么了?” 刘海连忙擦擦眼泪,抬头就低声道来; “六公子,大东家前些日子回归家,不知怎么的就被官府给抓走,甚至连家产都被官府抄走,至于,大东家本人被关押在何处也无人知晓,小的兄长托人多次打听,至今毫无音信……” 听完这话,虞杳更是疑惑不解; 娄商好好的怎么会被官府抓走? 而且还抄了家? 难道,他被什么人盯上了? 还是,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虞杳皱着眉头沉思,娄海却再次跪到她脚边哀求; “求六公子救救大东家,不然,大东家只怕活不成了!” “先起来说话!” 虞杳无奈,只能拉起娄海,看着他又问; “是何人抓走了敬诚兄?” “这……听说好像是上岁都司——漕袁山,可是,小的暗中打听,兵府衙也不见大东家的踪迹,所以,小人就有些吃不准……” 这事,确实有些蹊跷! 虞杳想了想又问; “那敬诚兄的家眷现在何处?” 娄海摇摇头,愣了愣又点点头,在虞杳都糊涂时,他才开口; “老爷,老夫人被关在府衙牢中,大小姐不知所踪,或许只有大东家知晓!” 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虞杳,想都没想又问; “那敬诚兄的妻儿呢?” 不想,娄海却是一脸诧异看着她,虞杳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开口解释; “我虽与敬诚兄是挚友,可关乎内眷私事却不曾问过,所以……” “八年前,大东家的妻子生产时一生两命后,他就没再娶妻!” 瞬间,虞杳整个人懵住; 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怪不得,娄商身上总有股清冷感! 又问了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了解清楚情况后,虞杳认真想了想,便起身对娄海道; “我们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回头有事再找你!” “小的随时听六公子差遣!” 说着,虞杳出了食肆,带着柯丞,架炎二人在斜对面的一家客栈住下,待彻底天黑后,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首先,虞杳去所谓的都司府转悠一圈,发现富丽堂皇的府邸,确实没有娄商的人影,为了不乱上添乱,她又原路悄悄离开。 柯丞则去府衙大牢外转悠一圈,弄清地形后,又返回客栈。 而架炎,则暗处打听娄海的为人,之后也返回客栈同虞杳汇合! “怎么样,娄海有没有说谎?” 一杯热茶下肚,虞杳盯着架炎问,非常时刻,她不能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目前来看,确实如他所说一般!可属下想不通,既然他是娄家管家的兄弟,为何没有人找他麻烦?” 架炎说出了虞杳心中的疑惑,也是问题所在! “我也好奇!” 说着,虞杳给柯丞,架炎二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低声提醒; “晚上不要睡太沉!” 他们多日赶路,都没好好休息过,虞杳就怕头一沾枕头都睡死过去,届时又着了别人的道就麻烦了! “是,属下明白!” 柯丞,架炎齐声回答着,心里也清楚,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四百零六回夜半突袭 半夜 熟睡三人,突然被异动惊醒; 特意留心眼儿的虞杳,立即抹黑披上袄子,将压在枕头下的匕首贴身藏好,正要出去看看时,门就被人粗暴的从外踹开,立即涌进来几人大声喊叫; “刀剑无眼,莫要乱动!” “奉命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已经摸上匕首的虞杳,却又悄悄放下手,乖乖站在床前几步,看着通明的火把,随着一男子一起进屋; 不大的客房,瞬间亮如白昼,而她,已被十来个衙役包围! 至于后进来的那男子,目测有二十来岁,圆脸大肚,身着青灰丝织长袍,腰间挂着显眼的紫红色荷包,束发整齐,丝毫不见疲倦之态,反而一脸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虞杳,而后上前笑着道; “还真是个清俊小公子!” 说着,那双不大的双眼中划过笑意,伸手就朝虞杳的下巴而来; 虞杳迅速后退两步躲开,并冷脸呵问; “你们是何人?深夜私闯在下住处,又所谓何事?” 不想,这男子缓缓放下手,笑着回道; “六公子是吧?” 虞杳不言不语,神情冷冽的注视着他,见此,他又接着道; “记住了,本大爷姓赖,名虎威,不管你是哪家公子,落到爷手里,那就得老老实实,乖乖的听话!” 死死盯着虞杳,用威胁的眼神和语气说完这番话,赖虎威摆了摆手,立即上来两名衙役,将虞杳左右押住; “走!” 赖虎威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转身带头踏出客房,虞杳也被两衙役死死拧着胳膊推出门外,便在人群中看到了架炎,和手握长剑,一脸愤怒要冲上和这些人拼命的柯丞; 虞杳不动声色的朝二人轻摇了摇头,就见前面的赖虎威突然停步,扭头又问; “不是说三人么?另外两人呢?” 身后的十来衙役你看我,我看你,竟然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其中一个衙役从后面挤上前回道; “回赖爷,隔壁房里都是空的,想必那俩人早已逃走!” 闻言,赖虎威的眼神转向人群中,而虞杳也不由开口; “我的属下半夜就已离开,你们不会没看到吧?” 虞杳满含讥讽的声音,成功拉回了赖虎威的视线,他双眼微眯,上前几步冷冷问; “离开?六公子可否与在下说说,他们去了何处?” 虞杳丝毫不怵他,高高抬起头,一脸冷笑道; “你——猜!” 赖虎威瞬间气的牙根发痒,呲着牙盯着虞杳看了几眼,便愤怒道; “带回去!” 说着,他愤怒的甩甩袖子,上前率先上马,任由虞杳被压抑拧着胳膊押着在后面走路。 小半个时辰后,虞杳就被他们押入大牢; “进去,老实带待着!” 虞杳被衙役粗鲁的推入牢房,并重重关上牢门,挂上锁,他们转身离去。 刺鼻的味道充斥着阴暗潮湿的牢房,虞杳呼吸一窒,呆呆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抬脚上前,打算靠墙坐着歇息一会儿; 却发现,脚下‘小可爱’肆无忌惮的乱窜,甚至当着她的面打架! 虞杳整个人愣在原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几只老鼠围在她脚边撕咬、追逐…… 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听着老鼠不断发出的‘吱吱’声,虞杳淡定的上前,扒拉一把角落里的稻草,确定里面没有小可爱后,才靠墙坐下,想着天亮后该如何行事!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老爷,可是又难受了?” 听着,好像是一对老夫妻! 不由的,虞杳想起娄海的话,便打起精神仔细听隔壁老夫妻的谈话。 “无妨,莫要忧心!” 老者即便难受,但还是竭力安慰着妻子。 这位老妇人却忍不住低声怒骂起来; “天杀的,他们也不送些药来,这样下去可怎的是好?” “夫人,还是别指望他们了,不然咱们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老者话落,两人也没了声音,偶尔传来杂草‘窸窸窣窣’声,很明显,他们都没睡着! 由于牢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虞杳不确定隔壁这对老夫妻是不是娄商的父母,便按耐住心情,只等天亮! 而另一边儿的娄海,此时却跪在赖虎威面前颤颤巍巍; “回……回赖爷,小的都是按您吩咐说的,别的一概没敢多言!” 赖虎威却架着腿坐在主位上,冷着脸盯着娄海问; “另外两人呢?” “回赖爷,小人亲要看着他们三人一起进了客栈的,至于为何就只有六公子一人,小人……实在不知!” 闻言,赖虎威捏了捏腰间那个紫红色荷包,便又问; “那这位六公子,之前可曾说过别的?” 娄海连忙摇头回话; “没……不对,他问过去楼良镇的方向,难不成那两人去了娄良镇?” 赖虎威一愣,坐起身皱着眉头想了想,就冷笑着说; “哼!娄良镇!便让他们去就是!” “反正那里人去楼空,也无甚要紧的!” 说完,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跪在脚边的楼海打量几眼,便笑着说; “辛苦你了!” “不敢言苦,替大人办事,乃小人之福!” 赖虎威嘴角勾了勾,却满眼不屑,嘴里却客气道; “你回去吧,有事随时来报!” “是,小的告退!” 说着,娄商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见他走远,赖虎威才不屑的冷哼一声,同身边人低声道; “天亮,让人去娄良镇看看!” “是——” 赖虎威边往内室走,边打着哈欠吩咐; “爷要歇息了,无事不得打扰!” “是——” …… 上岁,城南的土地庙内,柯丞,架炎二人也在商量办法; “依公子的身手,逃出客栈轻而易举,她束手被抓,肯定是想亲自去大牢一探究竟!” 柯丞也明白虞杳的想法,但是他就是无法接受,自家公子被人抓进大牢,想想他就觉得不安,起身看着架炎冷冷问; “我去大牢外面打探地形!” 架炎也跟着起身道; “我去别的地方!” 两人出了土地庙,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半夜,客栈被包围,虞杳被请进大牢,见到了娄商父母 原来,娄海,娄江兄弟早就背叛娄商, 娄商一家被当地的官员扣押,虞杳直接将人杀了 突然收到媚儿来信 第四百零七回想法自救 “您……二位,可是娄良镇人氏?” 看清隔壁的两位老人,尤其是那位老者的长相后,虞杳便主动开口笑问。 那位清瘦虚弱的老者,正是娄商的父亲——娄四海! 身体的病痛,加上心里的煎熬,让娄父心力憔悴,面色如土,却还是警惕的盯着虞杳仔细打量,思虑再三后,还是选择如实告知; “正是!这位小公子,听着好像是外地来的?” 娄父与娄商五分像的长相,让虞杳态度格外客气,并笑着回话; “没错!您老好耳力!” 虞杳的夸赞让连日忧心的娄父挤出一丝笑容,看了眼身旁沉睡的老妻,他小心挪了挪身子,靠墙看着虞杳又问; “不知,小公子打哪儿来?” “小子打西边儿来!” 闻言,娄父明显一愣,再次盯着虞杳一番仔细打量后,便激动挪上前,双手抓着牢房的栏杆,颤抖着声音低声问; “可是……六公子?” 虞杳立即起身,紧紧握住娄父的双手低声回; “正是小子,让伯父遭罪了!” 娄父却激动的连连颤抖,喉咙发出‘呼噜’声,他却强忍着没咳嗽,而是满含愧疚,双眼湿润的低声道; “你……终究是牵连你了,让你也淌进了这潭祸水!” 虞杳警惕的看了看外面,见门口的压抑正睡的鼾声四起,便压低声音问; “伯父,到底出了何事?” 娄父也看了看外面,就同虞杳道; “此事……唉!” 一声叹气后,娄父一脸悔恨的靠着栏杆坐下,接着就娓娓道来; “都是老夫有眼无珠,信错了那娄江小儿,才给家里招来了这般祸端……” 娄江? “可是您府上的管家?那娄海的兄弟?” 娄父大惊失色,盯着虞杳就问; “你怎么会知他们兄弟二人?难道……” 说着,娄父不安盯着虞杳; “你遇到他们二人了?” “小子遇到了那娄海,便向他打听了你们的事,不想……” “无耻之徒,是老夫有眼无珠,错将饿狼当良犬养了多年,到头来却害的家破……” “伯父,还没到那一步,你先告诉我,敬诚兄他人在何处?” 闻言,娄父连忙擦了擦眼泪,这次看了一眼外面,便小声对虞杳说; “我儿娄商,他被都司——漕袁山给带走了!” 说起儿子,娄父又是一阵揪心不安,甚至不敢想,他到底是死是活! 虞杳怎么都想不明白,漕袁山为何要带走娄商? 按理说,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到底因何原由?” “粮!财!” 娄父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且满眼恨意! 至此,虞杳终于猜到点什么,却也迷糊不清! 漕袁山身为上岁都司,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到底为什么? “既然他朝粮和钱财而来,为何要将你们关入大牢?” “因为……” 说着,娄父露出一脸忌惮,却在虞杳的注视下又压低声音道; “他私底下与鄱芜勾结,被我儿撞见,所以他想……杀人灭口!” 瞬间,虞杳倒吸一口凉气,甚至都不敢想象后果! 立即抓住娄父的手腕追问; “伯父,此话当真?” “我儿被抓之前,亲口与老夫说的,又怎会作假?” 说着,娄父又叹了叹气道; “都说神武侯治军严明,如今看来……” 娄父讥讽一笑,低头不再言语,虞杳的内心却如同压着一座石山,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事儿也能牵扯到神武侯? 确实有关系! 毕竟,如今是他掌管南川,漕袁山也算是他的手下! 但是虞杳不能容忍这等卑鄙小人,污蔑祖父的威名,便格外严肃道; “娄伯父,漕袁山的所作所为,与神武侯没有丝毫关系,这点,请您放心!” 娄父一脸吃惊,盯着虞杳讷讷道; “你……” “小子会向你证明一切!” 说完,虞杳坐回去,想着如何将娄父娄母一起带离这里! 闭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虞杳睁开双眼,起身踹着牢房大喊起来; “来人,死哪去了!” “谁在见?大清早嚷嚷什么?” 被吵醒的衙役,怒气冲冲呵斥着来到虞杳牢房外,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就要打人; 却听虞杳嚣张至极的命令道; “去,让漕袁山来见本公子!” 衙役一愣,赶紧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便一脸不屑的冷哼;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漕都司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不屑的说完,衙役用力的敲了几下牢房的门栏,怒视虞杳警告; “你小子最好别惹事,不然,老子收拾你!” 被牢房的娄父不敢吱声,却又替虞杳担心不已,沉睡的娄母也被吵醒,正不明所以盯着衙役; 见此,虞杳眼神冷了冷,盯着衙役严肃道; “不去传话,还敢当着本公子的面大放厥词!若耽误了大事,回头漕都司第一个拿你试问!” 虞杳冷冷的眼神,加上凌厉的气势,将那衙役唬的一愣,放下手中的棍棒犹豫起来; 见此,虞杳再次出声; “去叫漕袁山,就说叶统领要见他!” 叶统领是谁,这衙役不知道,但他知道统领一职,当即双腿一软,颤抖着声音对虞杳道; “您……您是……” “速去叫漕袁山,莫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 衙役心惊胆跳,立即转身朝外跑去,隔壁牢房里的娄父也有些不安,以为虞杳真是什么统领大人,安抚好娄母后,便又开口; “公子真是……统领大人?” “我是谁不重要,伯父只住,小子会救您与伯母离开这里!” 娄父赶紧点头道; “是老夫多虑,不过我儿娄商……” “伯父请放心,敬诚兄不会有事!” 听到虞杳的话,一旁的娄母终于回过神,立即越过娄父,眼巴巴盯着虞杳追问; “小公子真能救我儿出来?” “我儿娄商……不知被他们关在何处,如今生死不明,还请公子务必搭救他!” 牢房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虞杳也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只能安慰哭的伤心的娄母; “伯母且安心,小子一定会救出敬诚兄的!” “老身多谢公子!” “老夫多谢公子!” “伯父伯母快快请起!” 虞杳手忙脚乱,隔着栏杆将二人拉起,余光瞥见门口的两名衙役在低头说着什么,时不时的看看她,便知道刚才的话奏效了,不由期待漕袁山的到来…… 第四百零八回当面说谎 很快,身着素鼠色交领长袍,外披黯色大氅,头戴银冠,身量中等却很壮实,浑身有股子匪气的漕袁山,在一众衙役的拥护下,脚步匆匆进了牢房,且直朝关着虞杳的那间而来; 上前,隔着牢房栏门,那双略肿的大眼,盯着对面靠墙而坐的虞杳仔细打量几番,接着一改严肃神色,笑着道;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虞杳也盯他肆无忌惮的打了一番后,缓缓起身笑着反问; “大人觉得呢?” 漕袁山嘴角的笑容一僵,眼珠子一转,瞥了眼隔壁牢房里的娄父娄母,再次笑着同虞杳道; “本官眼拙,还请叶统领恕罪!” 说完,他扭头立即变了一副嘴脸和冷呵道; “还不打开牢门,放叶统领出来!” 后面那衙役立即点头哈腰答应着; “是,小的这就打开!” 衙役连忙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颤抖着手打开锁,拉开门,弯着腰极为恭敬道; “统领大人,您请!” 漕袁山也立即上前两步,站在牢门口一脸陪笑的迎请虞杳; “叶统领,您请移步!” 然而,虞杳却站在牢中不为所动,反而扭头盯着隔壁牢房冷硬道; “这二位与我颇有缘份,还请漕大人给个面,让他们随我一同出去!” 瞬间,隔壁牢房的娄父一脸惊讶看向虞杳,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须臾,回神后就慌忙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虞杳蠕动几下干裂的嘴唇,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又盯着牢房外,神色不明的漕袁山…… 而漕袁山,剑眉微蹙,一脸严肃的看向神色不安的娄父娄母,又转头,见虞杳态度坚决,他眼神闪了闪便大笑出声; “哈哈哈……大人客气,您若想要他们,回头下官让人送他们……” “不用麻烦,让他们二人跟我一同出去就行,省的回头漕大人给忘了!” 再次,漕袁山嘴角的笑容一僵,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那双微肿的双眼闪烁几许,便又笑着道; “既然大人如此说,下官然照做!” 气稍重的说完这话,漕袁山又扭头看向拿着钥匙的那衙役冷冷命令; “还不打开牢门放人,愣着作甚?” “是——” 衙役大气都不敢喘,弓着腰上前打开隔壁的牢门,漕袁山才扭头看向虞杳笑着道; “大人,可还满意?” 虞杳直视漕袁山双眼,然后不咸不淡道; “有劳漕大人了!” 说着,她这才缓缓抬脚跨出牢门,上前来到隔壁牢房门口,对愣神的娄父娄母客气; “二位,跟我一起走吧!” 娄父立刻紧握着身后娄母的手,盯着虞杳看了几眼,将一切担忧压在心底,抬脚缓慢走出来; 然后,一路紧跟在虞杳身后,终于离开了关押他们半月之久的大牢! 出了大牢院子,一路沉默的漕袁山突然开口问; “不知大人所为何事来到南川?” 虞杳扭头看向他,勾起嘴角道; “自然奉陛下旨意前来!” 漕袁山眉头微挑,便又问; “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漕都司难道忘了规矩不成?” 漕袁山神色一僵,立即惶恐道; “下官失言,还请统领大人见谅!” 虞杳却板着脸不予理会,直到一行人彻底踏出衙门大门,漕袁山又忍不住问; “还请大人去下官府上暂住,好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 一眼发现看见不远处角落里的柯丞,虞杳嘴角勾了勾,便扭头同漕袁山道; “住处就不必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同漕大人聊聊的!” 漕袁山神色迟疑,面上却一脸欢喜道; “下官奉陪,不知大人何时方便?”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虞杳的话让漕袁山始料不及,愣了一瞬后就拱手笑道; “此乃下官之幸,大人请!” 漕袁山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眼神却盯着后面的娄父娄母,脑子里迅速想接下来要如何行事时,虞杳却开口了; “二位先行,回头我去找你们!” 这话,虞杳自然是对娄父与娄母说的! 而且,手指着不远处柯丞藏身的地方,示意他们离开! 娄父心里极其不安,对虞杳的安危更是担忧不已,可面对漕袁山等人,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杳,牵着娄母朝柯丞藏身的方向而去。 这时,旁边的漕袁山又笑着道; “大人请!” 虞杳却不动,也不语,直盯着娄父娄母被突然闪身出现的柯丞迅速带走,在漕袁山诧异,又冰冷的眼神中回头笑着道; “走吧!” 接着,还好心的解释道; “俩人年纪大了,不送送心里不踏实!” 漕袁山差点儿被气笑,但还是很给面子虚伪客套道; “大人说的是!不过刚才那人……” 虞杳抬头看着漕袁山坦荡道; “我的属下,漕大人可有何问题?” “没有,下官见他气势不凡,随口一问罢了!” 话说到这儿,心怀鬼胎的两人沉默起来,好像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 又好像各自都忙着想事,没空搭理彼此! 就这么走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漕袁山终于开口了; “此处离下官寒舍还有些距离,要不大人乘车前往?” 虞杳却抬头,看见几丈前就有一家酒楼,便笑着道; “驾车来回奔波多费事,我看这里就极好!” 虞杳的突然决定,再次让漕袁山措手不及,但他还是做最后的挣扎; “此处简陋嘈杂,下官恐会怠慢大人!” “只要漕大人的真心到,地方简陋些也无妨!” 扔下一语双关的话,虞杳抬步朝着前面的酒楼而去,让落后几步的漕袁山双眼微眯,腮帮子鼓了鼓,便松开拳头跟上去…… 两层的酒楼,眨眼间被漕袁山的手下清了场,掌柜战战兢兢的将他们带到二楼最大的雅间,虞杳却拒绝好意,选了一间临街的,并一屁股坐在窗边的位置,并笑着问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漕袁山; “漕大人,这里可还行?” “大人喜欢便好!” 言下之意,问他有屁用! 接下来的事虞杳没插手,漕袁山一手包办,知道掌柜的送上来热茶后,他又换上笑脸问; “不知大人,要与下官聊何事?” 第四百零九回胆大妄为 “鄱芜来势汹汹,漕都司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问的很正紧,差点儿让漕袁山打消心里的疑虑,回过神仔细想了想,还是严肃的回道; “此事,下官自然听神武侯调令!” 说完,漕袁山盯着低头喝茶的虞杳看了几眼,便又问; “不知大人,可有见到神武侯?” 喝茶的虞杳,忍不住嘴角勾了勾,便抬头盯着他道; “神武侯去了凉州,漕大人难道不知晓?” 漕袁山又是一愣,眼底迅速划过一丝不安,立即又用笑容掩藏住所有的情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额头道; “哎吆!下官怎将此事给忘了!看这脑子,定是近日忙昏了头!” “忙一些无妨,但漕都司可不能昏了头,做一些让陛下愤怒之事才好!” 这番含沙射影之言,让漕袁山浑身一僵,额头不由冒出冷汗,对虞杳也有了几分忌惮,连忙低头道; “大人说的是,下官定会尽职尽责……”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场战事的胜负,不光要靠前方将士殊死拼搏,后方的补给也不能大意……” 说着,虞杳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 “啪……” 漕袁山结实的身躯莫名一颤,立即抬头笑着道; “大人所言极是!” “漕大人定是好奇本官来此的目的?” “下官不敢坏了规矩!” 虞杳勾了勾唇,眼神冷了冷,缓缓靠在椅子后背上又道; “漕大人有些过于自谦了吧?” “下官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 漕袁山满脸真诚,像表忠心一样盯着虞杳,那表情,就差下跪下磕一两个了! 虞杳却冷笑出声,不由拔高声音又问; “好一个不敢欺瞒!那你告诉我,为何要将那娄商私自抓走?” 漕袁山震惊的张大嘴,着急就解释; “大人,此事……” “你可知,此举差点坏了陛下的大事,万一陛下问责,你的项上人头别想要了!” 瞬间,漕袁山脑子一迷糊,两眼一黑就跪在地上,朝着虞杳磕头哀求; “大人,属下错了!” “还请大人在陛下面前替下官开脱,下官一时失察,才酿此子大祸,还请大人开恩!” 后背冒了一层汗的虞杳,却端起茶慢悠悠的吃了两口,又重重放下茶杯冷声问; “只要娄商活着,此事便还有回转余地,若是他……” “活活活着!活着,他人活着!” 漕袁山整个人颤抖不已,鼓起勇气缓缓抬头看向虞杳试探着问; “大人,下官这就让人将娄商带来?” 虞杳却皱起了眉头,在漕袁山的注视下,沉思片刻才说; “此刻,你将人交给我,可是要转移仇恨?” 漕袁山双眼不由瞪大,见虞杳眼神冷冷的盯着他,慌忙趴在地上解释; “大人明鉴,下官绝无此意,下官……” “漕大人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陛下问责起来……” “下官对天发誓,对大人绝无半点虚言!” 见漕袁山完全被唬住了,虞杳也不着急,便又好言道; “漕大人起来说话!” 漕袁山立即惶恐道; “多谢大人!” 说着,才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坐回位子,态度比之前恭敬许多。 见虞杳神色也缓和,漕袁山这才鼓起勇气试探着问; “那……娄商要如何是好?” 虞杳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便厉声道; “好好的,你为何与他过意不去?此事你必须说个明白,不然娄商怀恨在心,坏了大事……” “大人,此事……此事都是误会!下面的人说娄商要带着家财投奔鄱芜,为以防万一,下官才将他捉拿的!” “啪……” 虞杳气的将手中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摔,指着漕袁山就大骂; “荒唐!简直胡说八道!” “大人息怒!” “到底是何人说的,你将此人交出来,本官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漕袁山虎躯一颤,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落,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这……此事……下面人多嘴杂,下官一时也记不得是何人说的!” “不过大人放心,回去下官定会好好撤彻查此事,对那造谣之人严惩不贷,绝不手软!” 虞杳皱着眉想了想,便烦躁的摆摆手; “罢了罢了!” “你现在命人将娄商,以及他所有的家产,亲眷收拾好,好生送往千举。” 漕袁山满脸震惊,不由的疑惑道; “千举?” “难道大人是想将娄商,以及其家人送去定远将军那里?” 虞杳冷着脸挑眉反问; “不将这个大麻烦送去那里,难道等着他咬我们一口,好让陛下问责?” “不不不!下官觉得大人此举绝妙,实在是高!” 说着,漕袁山一脸佩服的朝虞杳竖了个大拇指。 虞杳忍着弄死他的冲动,冷声警告; “今日,本官替你圆了此事,回头有人问起,你该知道如何回答吧?” 漕袁山愣了一瞬,脑子灵光一闪就笑着道; “明白!下官自然不会牵连大人!” “此事与大人毫无干系,下官也不曾见过大人!” 虞杳满意的点点头,便对漕袁山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道; “漕大人,往后做事还是长点儿脑子的好!别什么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晓!” “多谢大人指教,下官谨记!” 虞杳见差不多了,就又冷冷道; “让人下去准备,此事不得耽搁,就是神武侯回南川,你我谁也别想就此逃脱!” “人所言极是!” 拍完虞杳的马屁,漕袁山立即朝外大喊; “来人!” 立即有人进来,漕袁山直接吩咐; “回府传话给赖虎威,让他立即放了娄商,不,让他好生对待娄商,并将娄家的所有家产装车,与娄商一起送往千举军营。” “大人,现在吗?” 漕袁山立即怒气冲冲大声道; “现在!即刻!告诉赖虎威,娄家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得留,他若不听命照办,回头老子弄死他!” “是——” “还有,娄家相关之人一律送走,切记,不得对他们动粗!” “是——” 那护卫转身匆匆离去,虞杳却还是不放心,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唬漕袁山,别拐弯抹角从他那里打听消息,简直不要太胆大妄为…… 第四百一十回计划得逞 一个时辰后,虞杳吃饱喝足,漕袁山的属下前来禀报; “禀告大人,赖公子已准备好,随时可启程!” 漕袁山却没发话,而是盯着虞杳。 见此,虞杳慢悠悠看向那护卫问; “可是按你们大人命令准备好一切?” “是,娄商以及娄家的所有财务一件不落,都已装车!” 那护卫自然不敢欺瞒,虞杳神色满意的点点头,便对漕袁山道; “漕大人,让他们快马加鞭直奔千举,再晚些只怕会不好!” “是,大人所言极是!” 漕袁山一脸感激说完,便扭头对属下严肃命令; “去告诉赖虎威,立即启程,全速直奔千举军营,并让他照顾好娄商,万不可出纰漏。不然,本官让他好看!” “是——” 属下大声回答完就急慌退了出去。 至此,虞杳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小半,同时也在担心柯丞那边,不知他如何安顿娄父娄母!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让一切圆满,不然…… “大人,您……” 见虞杳低着头不语,漕袁山吃不准她到底什么态度,便试探着开口。 虞杳抬头,一脸纠结道; “我在想,此事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闻此言,漕袁山立即紧张不安的问; “大人难道是担心……神武侯父子?” 虞杳盯着他看了几眼,便缓缓点头; “神武侯父子一向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若他察觉此事,只怕你我都得脱层皮!” “大人,你一定要救救下官大人!求大人了!” 漕袁山想想也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的虞杳身上。 叹了一口气,虞杳这才压低声音道; “再去准备几匹快马,我有用处!” 漕袁山一愣,张嘴就问; “不知大人……” “莫要耽搁,赶紧让人去准备!” “是——” 漕袁山又吩咐人去准备马匹,虞杳想了想又吩咐; “对了,那娄海,娄江两兄弟不能留!” 漕袁山面色一紧,想到这俩人也知道不少事,便以为虞杳怕受牵连,急忙拍着胸脯保证;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让人将他们二人处置了!” 随即招了招手,有人就上前来,漕袁山小声交代道; “去,将那娄江兄弟两给处理了,要快!” “是——” 那属下立即离去,虞杳这才端起一旁没被动的那壶酒,亲自倒了一杯,并对漕袁山道; “漕大人,还望你莫要辜负陛下的信任!” 漕袁山立即双手捧起酒,战战兢兢道; “微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说着将酒杯举到嘴边,却见虞杳端起茶杯,就开口道; “大人,您……” “等下有大事要办,我,以茶代酒!” “是是,不能耽误大事,大人请!” 说着,漕袁山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提起酒壶给自己满上,然后又给虞杳倒上茶,便满脸感激道; “大人,此杯下官敬您,祝您一切顺遂!” “请——” 反正是喝茶,虞杳毫不犹豫就一口干了,漕袁山却又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此杯,下官感谢大人相救之恩!” 虞杳不言不语,却也喝了手杯的茶,并扣下杯子就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脸已经有些红的漕袁山道; “漕大人,后会有期!” “大人,您……” 猛的爬起身的漕袁山,觉得酒劲儿有些上头,不由得晃了晃身体,站稳后就恭敬说; “下官送您!” “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咱们俩人私下见过面?” 虞杳的不满质问,让漕袁山一愣,立马惶恐道; “下官思虑不周,那下官……” “我先离去,你在这里待会儿再走!” “是,下官恭送大人!” 漕袁山毕恭毕敬将虞杳送到楼梯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这才缓缓直起腰杆子,擦了擦额头,长喘一口气; “娘的,差点害死老子!” 说着,又觉得心里憋火难受,过去坐在桌自倒自饮起来,没一会儿,一壶酒被他喝了个干,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不想,刚要爬起来时,觉得四肢无力,眼前一切飘飘忽忽,立即就趴在桌上,打翻的碗碟不由让外面的护卫担心,便进来叫了一声; “大人,大人您……” “滚……都滚出去,谁也……别打扰老子!” 说完,漕袁山彻底睡了过去,那护卫也放心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虞杳出了酒楼,立即骑着马朝城外而去,且边走边四处打量,看看柯丞有没有在附近; 果然,没走多远,藏在对面街角的柯丞就闪身出现在面前,虞杳立即换骑上初一,两人边走边小声交谈; “那两位现在何处?” “回公子,娄家二老,以及娄东家的弟妹,已经被属下安排出城了!” 弟妹? 娄商弟弟的妻子? 虞杳脑子里一闪,便也没多问,简单说明目前的情况,将身后的几匹马给柯丞,然后压低声音吩咐; “你带着这些马先行,务必敢在那赖虎威前面!” “那公子一人……” “不用担心,我会在后面尾随着他们,天黑我们见我信号就动手!” 柯丞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杳,便低声叮嘱; “公子保重!” 说完,柯丞骑着,马后又牵挂着四匹良马快速朝另一边而去,而虞杳则出城,朝千举方向追去…… …… 一身鞭伤,坐在马车中的娄商,此时也很懵,搞不懂这些人要叫他送去哪里! 但他知道,暂时他们不会杀自己! 也不由担心,虞杳到底有没有收到他的求救信? 收到后能不能来得及救自己的家人? 以及一连串的问题,他想的正出神时,就听马车外面传来赖虎威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娘的!到嘴的肥肉就这么吐了,真他娘扫兴!” 娄商…… 肥肉,说的是自己没错! 可是,谁让他将到嘴的‘肥肉’吐了出来? 难道…… “偏偏这时候来个劳什子叶统领,他娘的,这不是诚心搅老子好事儿么?” 娄商…… 叶统领? 难道是之前常青见过的那位统领大人? 可是,他与自己跟我没有任何交情,更不会救自己…… 不! 六儿与他有交情! 一定是…… 是六儿没错! 是她来留他了! 马车内浑身是伤的娄商,此时激动的浑身颤抖,甚至不由红的双眼,坚信是虞杳来救他了! 并时刻警惕着,是做好配合的准备…… 至于为何牵扯那位统领大人,他完全没空思考! 第四百一十一回半路截杀 一路疾驰,虞杳终于追上赖虎威的队伍,并远远跟在后面,直到天色渐暗,她才长出一口气; 只要漕袁山不追上来,再等一两个时辰,她便可以带着娄商全身而退!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漕袁山猛的惊醒过,一看天色渐暗,心里莫名一慌,甩了甩晕沉沉的脑袋,便朝外大喊; “来人!” “咯吱……” 雅间门被推开,守在外面的护卫进来恭敬道; “大人有何吩咐?” 漕袁山揉着太阳穴,感觉脑袋又晕又疼,浑身很不舒坦,就起身问; “几时了?” “回大人,申时刚过!” 漕袁山不言不语,沉着脸就往外走; 可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下楼,直接坐上前来接的马车,闭目养神一路回到府里,管家——奚觉,赶忙迎上前关心问候; “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漕袁山心情极不好的摆摆手; “不用!” 进了书房,漕袁山坐下,就开始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可疑,便忍不住嘀咕; “叶统领,怎会这个时候来上岁?” “未免也太凑巧了!” 想了想又觉得多心了,毕竟是安慰统领,不是谁能有胆子冒充的! 随即,他也放下心,接过奚觉递过来的茶杯,就喝了一口,而后又道; “今日饮酒不多,怎的这般不舒坦!” “大人许是身子劳累,若不奴去安排,晚上好松快松快?” 漕袁山摇头道; “不了,近日还是安稳些,不然被叶统领闻到风声,得不偿失!” “大人所言极是,毕竟这位统领大人,可是跟了陛下多年的亲信!” 闻言,漕袁山喝茶的动作猛的一僵,沉着脸就问奚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奴……奴说……大人说的没错……” 漕袁山猛的放下茶杯,起身用吃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奚觉追问; “不是这句话,下面那句!” 奚觉心肝儿一颤,以为说错了什么话,却又不敢质疑,想了想便结结巴巴道; “这位统领大人……是跟随陛下多年的……” “砰……” “哗啦……” 漕袁山满脸愤恨,双眼暴突,一把踹翻面前的桌子,茶具摔的噼里啪啦作响,一旁的奚觉也被吓得心惊胆跳,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正要下跪时,就听咬牙切齿的阴寒声音传来; “多年!” “是啊!叶统领陪伴陛下多年,又怎可能这般之年轻!” “呵呵……招摇撞骗,竟然撞到老子头上来了!” “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漕袁山松开紧握的拳头,立即扭头满眼狠劲朝心里发怵的奚觉冷冷吩咐; “去,集结人手,随本官前去捉拿逆贼!” “是——” 奚觉转身出去,漕袁山也没闲着,脱下身上的外袍,去里面换上带护心的软甲,又套了一件黑色厚袍,戴上黑帽,拿着他的大刀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去…… 天,终于黑了! 恰好,前面的赖虎威累了,也命人将马车停在拐弯的避风处,想歇歇脚吃点儿东西再赶路; 毕竟,到千举军营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他可不想饿着肚子! “冻死老子了,烧堆火烤烤!” 人在外,赖虎威完全不将漕袁山这个姐夫的话放在心上,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十来个手下听命照做,立即分散开来,有的去找柴火,有的忙着点灯,有的给赖虎威搬石头当凳子坐,有的忙着解决各人问题…… 而此时,对虞杳来说是最佳机会! 她下马,悄悄朝不远处正猫着腰,低头忙着捡柴火的那人摸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匕首横着脖子一抹…… “嗯——” 闷哼声一响,那人双脚在地上用力蹬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虞杳轻轻将他放倒,又朝前方背对着她,边哼唧边撒尿的那个摸上去; “小娘子,你莫怕,哥哥我是个暖心……嗯……” 歌声瞬间消失,下身却还不停的滴着尿,虞杳将他放倒,刚贴着路边的黄土坡子上前时,就听到脚步声响起,她躲无可躲,又怕来人发现尸体,立即蹲在原地,想伺机而动; 不想,那人就看见蹲在那黑漆漆的一团,停下脚步大喊; “是哪个?刘子还是二毛子?” 虞杳刚要捏着嗓子回话,就听那人又道; “你他娘的屙屎怎不走远些,也不怕臭着赖爷!” 虞杳当即一愣,立即回过神捂着鼻子低声骂道; “老子愿意!” 声音不大,却低沉沙哑,那人也听不出到底是哪个,许是真怕臭着自己,便在原地解裤带开始放水; “窸窸窣窣……” 水打在干草上的声音响起,虞杳想要起身却又不能; 因为那人侧面对着自己,一起身定会暴露一切! 水声渐渐消失,那人抖了两抖,边拎着裤子边问虞杳; “你他娘好了没?” “别蹲在那里偷懒不起!” 不得已,虞杳只能捏着嗓子道; “老子腿麻,快帮帮我!” 那人系好裤带转身正要走,却又转过头来,缓缓朝虞杳走来,且走了几步就摸上腰间的刀; 显然,他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此时,蹲在地上的虞杳也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 十米! 九米! 八米! …… 在离她还有四五米的距离,那人突然停下脚步大声道; “他娘到底怎的了?” 俩人离得这么近,虞杳肯定不能再开口说话! 但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虞杳还是痛苦的哼了两声,那人果然再次抬脚上前; “娘的!整日里跟个娘们儿似的,老子最烦你们这……” 他骂骂咧咧上前,离虞杳一丈距离时猛的停脚,张嘴就要大喊; “你……嗯……” 虞杳猛的一个弹跳,双膝死死夹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匕首直插他后心; “嗯……你……你……” “砰……” 这人倒下,不过这边儿发出的动静,也引来了附近的两人; “谁在哪里?” “刘子!二毛子!大捞!” 虞杳顾不得别的,立即猫着腰上前,躲在土坡的转角处,等着喊叫的两人走近…… 第四百一十二回死里逃生 这时,走在前面的那人转角过来,四处打量着寻找同伴,虞杳瞅准时机,故技重施,一个凌空突跳,膝盖只顶他蒙面而去; 显然,此人警惕性比之前三人都高,他歪头躲过致命一击,并张嘴就大喊; “你是何……” “噗嗤……” 匕首入刃的声音,伴随着鲜血一同洒出,卡在喉咙的话,终究是没机会再说出; “砰——” 那人应声倒地,虞杳立即后退,后背紧贴着土坡准备再次出击; 此时,后面的人听到动静,就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器; “唰……” 且边走边问; “出了何事?” “老三,说话!” 见无人应答,那人愣了愣,便壮起胆子往前头; 不想,才拐个弯儿,视力极佳的他,看到了前方躺在地上的同伴,立即就转身想要退回去,且且大声喊叫; “来人,快……嗯……” 虞杳甩出刚才那男子的长刀,正中此人胸口,他梗着脖子朝虞杳的方向挥了挥,然后就倒地; 但他刚才的喊话,也彻底惊动了赖虎威几人; “去那边儿看看,出了何事!” 在对面山脚下烤火吃干粮的赖虎威,扔了手中的食物指着五名手下怒声吩咐。 “是——” 其中两人齐声回答着,提着手中的刀就便对面黑暗处而来; 虞杳立即弯腰,捡起刚才死去那人手中的长刀,轻跳上土坡,蹲身荒草堆后,居高临下盯着朝这边儿而来的两人。 俩人跨过路边儿沟渠就开始谨慎起来,且背部相对前后互相掩护,待转过弯儿,迎风而来的血腥味儿,以及地上黑黢黢的两团,立即让他们意识到危险,走在前面的那人开始喊叫; “何人?有种就出来!” 虞杳…… 对不起! 她没那玩意儿!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鬼鬼祟祟?” 她也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这时,对面山脚下的赖虎威喊话了; “出了何事?” 两人立即扭头,刚才喊话的那人便回道; “赖爷,出……” “噗嗤……” 一把长刀直扎向他脖子,鲜血洒的前面那人满背都是; 然后,整个人向前倒去…… 后脖颈间温热的液体瞬间变凉,同伴的身体抽搐几下也没了动静,前面那人直接被吓傻,动也不敢动! 正这时,赖虎威提着手里的大刀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虞杳蹲在原地没动,一手摁上腕间的袖箭; “嗖……” “来……嗯……” 那人刚回过神想要大喊求救,一只筷子长的利箭,从右侧方穿过他的脖颈,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至此,十一人已被虞杳消灭的七人,剩下的四人她倒是不担心,就怕娄商被他们劫持! 想到这里,虞杳依旧在蹲在原地不动,看着赖虎威跳过沟渠朝这边而来,她却盯着对面山脚下,最前面的那辆马车; 若她所料不差,车里肯定是娄商! “谁?” “给爷出来受死!” 赖虎威看见自己四个手下趴在地上不动,带着野兽般的狠劲大喊,整个人也愣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 寒风吹的四周的枯草‘窸窣’作响,血腥味儿也越发浓郁,黑的四周唯不见人影,赖虎威不由得后背一凉; 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再次大喊; “无耻小儿,给老子……嗖……” “啊……” 一只袖箭射中他的右肩,瞬间发出惨叫,对面看守马车和货物的三人齐齐一愣,其中有两人急忙朝这边儿跑来; “来……来人……快快来人……” 跪倒在四具尸体旁边的赖虎威,整个人浑身一颤,忍不住就大叫起来; 因为,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见此,心里有些发慌的虞杳又补了一箭,可惜只射到赖虎威的侧腰; “来人……快救老子……” 赖虎威被恐惧淹没,躺在四具尸体中不停喊叫; 而另外两人已经上前,虞杳便悄悄从另一面跳下去,直朝对面的马车奔去; 唯一留在对面看守的那人,在发现虞杳后已经晚了; “你……” 匕首直接割断他的脖颈,虞杳果断朝最前面的马车而去,接近马车时她停下脚步; “车内何人?” 听到熟悉声音娄商激动的回答; “六儿,是我,娄商!” 虞杳赶紧上前掀开车帘,见车内确实只有娄商一人,且他并未被捆绑,便急急道; “敬诚兄出来驾车先走!” 娄商一愣,立即道; “六儿……”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虞杳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娄商不敢多言,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爬出马车,坐到前面的车辕挥舞鞭子打马; “驾……” 隐约听到后面有马蹄声传来的虞杳,知道是漕袁山追来了,也顾不上解决赖虎威,掏出一物扔进一旁的火堆; “嗖……” 窜天猴屁股带着莹莹火光冲上天,在半空炸裂; “砰……” 红色的火光耀眼而美丽,虞杳却希望柯丞和架炎能看到! “嗖……” 一个响哨吹起,躲在不远处的初一便立即跑上前,虞杳跨上马背便前方跑去…… 不一会儿就追上前面的娄商,情急之下,虞杳朝娄商大喊; “抓着我的手爬上马背!” 娄商心里虽然害怕,但也知道生死关,容不得一点儿犹豫,便手抓住虞杳的手,一手紧紧抓住缰绳,颤颤巍巍的起身,在马车的颠簸下,咬牙爬上马背; “抓住缰绳骑稳!” 虞杳大喊一声,手起刀落,割掉挂着马车的绳索…… 没了马车的拖累,驮着娄商的马跑的飞速,虞杳却清楚的知道,漕袁山的人很会追上他们! 她咬咬牙,对娄商大喊; “一会儿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直接去千举军营,那里有人接应你!” “六儿,我不能……” “伯父伯母以及你的家人,都已被我送出去,敬诚兄不必忧心!” 此时此刻的娄商,看着到这等时候,没有一点儿退缩,也没有一点儿后悔的虞杳,他的心里首先有了后悔的念头…… 或许,他不应该向她求救! 那样,不会将她牵连至此! 想到什么,娄商却也坚定对着虞杳喊话; “六儿,你既唤我一声兄,我便不能扔下你一人独自面对,无论如何,我会留下来陪你!” 虞杳不由加重语气,直白的对他道; “你留下来只会让我陷入被动,你必须离开!” 一时,娄商语塞,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只能是拖累,便不死心道; “哪里可搬救兵?你告诉我,我前去找人救你!” 虞杳想了想,便郑重道; “去千举军营!” 说完,虞杳突然勒马,朝娄商的马屁股狠狠抽了两鞭; “驾……不要停!不要回头!” “六儿……一定……保重……” 娄商的声音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远,而虞杳却掉头,骑马往回跑…… 第四百一十三回半路厮杀 “吁——” 一队二十来人马,在赖虎威先前歇脚的地方停下,一护卫迅速跳下马背,上前探了探被虞杳割喉而亡那人的脖子,便起身回禀一脸杀气,坐在马背上的漕袁山; “回禀大人,被人割喉而亡,尸体还未凉透!” “好一个大大包天的黄口小儿,都给我……” “姐……姐夫……” 漕袁山挥手刚要下令,右侧的沟渠边儿传来赖虎威的声音。 扭头,借着火把望去; 就见赖虎威被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架着,浑身无力,一脸惊恐的朝他而来! 漕袁山盯着三人冷冷的打量几眼,便冷声问; “就剩你们三人?” “是……其他人……都被那人……给杀了!” 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切,赖虎威双腿一软,就坐在漕袁山的马前不动,捂着右臂膀的伤颤抖道; “姐夫……那……到底是何人?” “怎的会这般……厉害?我差点儿就死在他的手下!” 听闻这话,本就一肚子邪火的漕袁山扬起马鞭就朝瘫坐在地上的赖虎威抽去; “啪……” “啊……姐夫,您为何……” “没用的废物!滚开!” “是——” 赖虎威一句卖惨的话都不敢再说,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起来,和两个手下站在路边儿,看着漕袁山一脸狠毒问; “有几人,朝哪边儿而去?” “一……好……好像就一人,朝前边……” “追,务必追上那小儿,将他碎尸万段!” “是——” “驾……” “驾……驾……” 一行人理都不曾理会赖虎威三人,继续打马向前追去…… 而反着回来的虞杳,迅速用刚从马车上割下来的绳索,在路上布置一个绊马绳; 然后又到前面,将刚才那辆马车横在路中间,又布置了陷阱,然后才驾马前奔,躲在一处拐角的山沟石后,静静等待漕袁山他们追上来…… 很快,漕袁山的人马到了绊马绳那里,冲在最前面的四匹马毫无防备的被绊倒; “砰……” “大人当心!” “砰……” “嘶……” 最前面两匹马被绊倒,马和人倒地后,又对后面跟的极紧的人马造成了二次障碍…… 没想到,不起眼的一根绳子撂倒了一大片,马鸣人叫,顿时混乱一片,其中有三匹马因躲避不及从,从边上的路崖掉了下去; 虽不算太高,但这样掉下去,不死也残! 有四人摔撞到路边的石头上,伤势较重,恐怕难再骑马! 而漕袁山,也被前后夹击,人和马一起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并滑出老远; 若不是路边儿的石阻挡,他差一点儿也一同掉下路崖! “大人……大人……” “大人,您没事吧!” “大人,您可还好?” “大人……” 那些没被绊倒,或者绊倒没有什么大事护卫,立即上前关心漕袁山的情况,七手八脚将他扶了起。 满腔怒火,加上半个身子的痛麻,让漕袁山怒到了极点,他咬牙怒吼一声; “卑鄙小儿,本官定将你五马分尸!” “上马,继续都给我追!” 漕袁山将身上的痛楚化为愤恨,被两个护卫扶着上马后,继续追击,只是这次适当的保持了距离。 二十来人,一下子少了七八个! 这还没完,跑了没多远,前面刚转过一个急弯儿,就又撞上了横在路中间的马车; “砰……” “嘶……” “吁……吁……” 一人直直撞向马车,整个人瞬间从马车顶部飞出去,马也晕头转向,然后倒地不起! 而马车,则在原地打了个转,前车辕与后车尾呈横扫之势,又将几人几马扫倒在地…… 此时,漕袁山气的脑袋发晕,却依旧不想,也不能收手! 尤其在得知虞杳独自一人时,他更是想将她斩杀于此,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此时,队伍的受伤人马已到一半,漕袁山却不以为然,再次上马追击,相互之间也拉开距离; 只是,他们减速,又格外小心的跑了好一段路,却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 然而,漕袁山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努力追击的虞杳,此时正尾随在队伍最后边,并已经解决了两人! 就这样,他们一路追击,虞杳跟在最后面一路抹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有人发现后面少了好多人,便减速扭头看去; 正看到虞杳突然加速,上前就将一人从后面给抹了,且在拐弯儿的时候,顺势将人推下路崖,无人驾驭的马儿慌乱调头…… 这一幕简直不要太炸裂,那护卫瞪大双眼发不出声音,一扭头就见虞杳已经摸到他身旁,情急之下大喊; “他在这里……嗯……” 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中! 一把匕首狠狠扎入他后心,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虞杳立马拔出匕首,任由鲜血喷洒的满脸,抬腿将他踹下马,然后又朝前面回头的护卫凑去; 那人一脸惊恐,用力打马加速大喊; “大人,他在此!” “停下……大人……” 那护卫的惊恐喊叫,终于让他前面几人听到,不由减速回头; 便惊讶的发现,后面竟然只有区区两三人了! 其他人去了何处? 这是前面几名护卫,脑子里共有的疑惑! 就在三人不解之时,那护卫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掉下马; “砰……” 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儿,抄起手中的长刀,掉头朝后面的虞杳杀来; “是他,上!” 中间那人举着长刀大喊,三人并排朝着虞杳冲来; 而虞杳,不动声色的抽出皮羊皮袄下面的软剑,便打马加速; “驾……” 正面迎上三人,在初一就要和正中间那匹马相撞之时,对方的马认怂躲开,并从正中间让出一条道; 借此机会,虞杳跳下马就地翻滚,躲过左右两人的夹击; “铛……铛……” 两人收式之时,虞杳一个下腰回转,挥舞着手中的软剑,将中间马被上那人拦腰横切; “啊……” “砰……” 惨叫一声后,那人落于马下,虞杳一个助跑跨上那马贝,在左右两人愣神之际,挥着软剑朝右边的人刺去…… 对方猛的回神,一个后下腰躲了过去,左边那人趁机挥舞着大刀,带着滔天恨意朝虞杳砍来; “铛……” 离肩膀一尺距离时,虞杳用匕首堪堪挡住凌风而来的大刀; 很明显,两人力量悬殊! 怕被身后人偷袭,虞杳不敢与他僵持,松开手的时候,左手挥起软剑朝着那人臂膀砍去; “呲……” “铛……” 衣物划破,剑入皮肉的声音入耳,长刀也应声而落! 接着,后面一股凌风,虞杳连忙前趴在马背上,在那人反手又要砍来之时,虞杳虚晃一招,让对方后躺躲避; 这个空当,她在马鞍上转了个身,又骑回初一背上,反手又将另一人刺下马…… 这时,后面传来漕袁山的怒吼声; “大胆逆贼,速速受死!” ” 第四百一十四回绝不放弃 漕袁山挥舞着长刀,看不神色,但语气戾气满满正面逼来; “贼子,受死!” 一阵罡风贴着虞杳耳旁划过,刀鸣声震得她耳膜不适,余光瞥见左右两侧又围上几人; 不等她喘息,漕袁山再次发力,双手握着长刀朝她劈来; “铛……” 躲无可躲的虞杳,只能用手中的匕首挡住致命一击; 两人力量悬殊太大,虞杳又一个后仰松手,便冷笑的出声; “漕大人这是何意?” 都到这个时候了,虞杳居然还敢舔着脸问这话! 漕袁山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握着手中的大刀咬牙切齿道; “你还敢问本官?你这贼人竖子……” “漕大人,说话便说话,为何要骂人?” 漕袁山气懵了! 他娘的! 他不但要骂人,还要宰人! “少废话,都给老子上,今夜定要将她剁碎于此!” 甚至都能听到漕袁山磨牙的声音,可见他心里有多恨! 见周围的护卫立马要冲上来,虞杳再次大喊; “漕大人难道不想知晓在与叶茗的关系?” 一句话,让周围蠢蠢欲动的护卫又愣了事儿,漕袁山咬着腮帮也死死盯着她; 若是眼神能杀人,此时的虞杳已如他所愿,变成一堆碎片! 见漕袁山在思索什么,虞杳便又嚣张的加把火; “对了!还有陛下身边的叶开,叶大统领……” 此话一出,漕袁山翻滚着浓浓杀意的双眼一凝,两眼不由瞪大,眉头跟着微蹙,握着大刀的右手紧了又紧…… 最后,缓缓卸了几分力道,恶狠狠的问; “你最好说实话,不然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闻言,虞杳依旧面色不改的嚣张笑了笑,挺了挺被里衣紧紧黏住的后背,忍着打冷战的冲动便大声道; “漕大人若敢将我斩杀于此,你们,以及你们的家友,一个也别想活!” “你……” 漕袁山恨的牙痒痒,却又因为虞杳准确的说出了叶开,而有所忌惮。 马上又想到她将自己玩弄于此,还伤了这么多精锐属下,堵在胸口的那口恶气,就怎么也咽不下去! 又扫了眼四周,夜黑风高,连个鬼影子都没,最是适合杀人越货这等勾当,嘴角就勾了勾,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虞杳察觉不好,便赶紧又说; “区区一个娄商罢了!漕大人真要与叶统领撕破脸皮?” 漕袁山又是一愣,不过这回可没多想,而是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 “叶统领?那又如何?” 说要,他眼神阴毒一片,挥着大刀大声下令; “上!给老子活剁了这小子!” “是—” 一路来折的剩下的九人齐声回答,便挥着手中的兵器朝虞杳攻来; “啪……” 不想与他们玩人海战术的虞杳,朝一旁举着火把的那人扔去一个信号弹,在他们围上来的那一刻炸响; “嘶……” 周围的马被惊的乱跳乱窜,不受控制,借着他们自乱阵脚,虞杳抽打着初一,迅速朝前跑去; “驾……驾……” “他娘的,追!都给老子追!” “驾……” 已经控制住马的五人立即后面追上来,彼此之间也拉开了距离,这对虞杳来说,再好不过! 虞杳朝后看了一眼,果断举起右臂对着后面紧追不舍的那人,按下机关; “嗖……” “砰……” “嘶……” 人落马翻,后面的那人躲避不及也被一同绊倒,一下就解决了两人,虞杳满意地勾了勾唇,想着接下来以这种方式,一个一个的解决掉他们! 突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虞杳没来得及回头查看,整个身体就被强大的力道推的半趴在马上; “噗呲……” “嗯……” 一声闷哼伴随着利剑入肉的声音,以及剧痛瞬间席卷虞杳整个大脑,让她有片刻宕机! 待神志清回,她才意识到左后肩中箭了! 且那长长的箭羽正插在她身上,随着初一的奔跑而上下跳晃,每晃一下,对她又是一次重创,眨眼工夫,已经疼得虞双目几近失明! “驾……” 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落入漕袁山手中; 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 小小的身躯尽量俯趴在马背上,不停催促初一加速,整个左臂,甚至左半身子已经失去知觉,虞杳却咬着保持清醒! 此时,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虞杳眼中带着寒光盯着前方; 突然,僵绳咬在嘴里,右手反伸后去,吃力的摸上插在左后肩的箭羽; “啊……” 虞杳闷叫一声,身体不由得抽搐几下,但还是强忍着疼痛舒展开四肢,然后右手一个用力; “嗤……” 硬生生的拔出了那根箭羽! 整个人就像被拆了骨头一样,浑身无力的瘫趴在马背上! 手中紧攥的箭羽刚想要扔,不知想到什么,便顺手插回马鞍套子,她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而后背的伤口,鲜血不行的流淌,虞杳却无法顾及!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漕袁山的大吼声; “她受伤了,都给我上!” 失血过多,浑身越来越冷,反应越发迟缓的虞杳,立即抽出腰间的软剑紧握在手,察觉身后又一阵罡风突起,她又往马背上贴了贴,待那股劲儿越过头顶,迅速朝右扭身,反手朝右侧马背上那人腰间割去; “唰……” “嗯……” 闷哼声响起,那人左腰只是被切了一道口子,并未如虞杳所愿被拦腰切断,并且还坐在马上…… 虞杳眼神晦暗不明的迅速收手,刚要再次主动出击时,左手臂又被人砍了一刀; “嗯……” 力道之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右倒去…… 反应慢半拍的虞杳,在身体已经离开马背的时候,右手死死掰住马鞍头,左手左腿同时用力勾住马鞍,才勉强保持住没落马…… 但是,左半边身子根本用不上力,她无法发力再坐回马背,只能这么挂在马上,保持要掉不掉的状态! 终于,左臂好像没了知觉! 虞杳知道这是不好的前兆,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猛的发力,在明显感觉到后背的箭伤,以及左臂的刀伤皮开肉裂瞬间,她,又坐回了马背! 但是,此时的虞杳已经虚脱,根本没有力气再反击! 即便如此,右手还握着匕首;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放弃…… 第四百一十五回原来是她 “跑啊!怎的不跑了?” 虚弱趴在马背上的虞杳,终于被漕袁山他们围堵,且一脸嚣张笑问。 浑身冰冷,四肢开始发僵的虞杳,缓缓坐起身子,惨白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 “就想看漕大人,敢不敢杀在下?” 这个时候了,虞杳还狂的没边,让一贯心狠手辣的漕袁山,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起来! “若老实交代,凭你这身骨气,本官留你全尸!” 虞杳撑着沉重的眼皮,咬牙动了几下舌根,才缓缓道; “不必!在下从不与走狗之辈求饶,更何况是你漕袁山这般奸佞无耻,不忠不义之徒!” 漕袁山也不磨叽,驱马上前盯着虞杳冷笑道; “既然这般不知好歹,本官这就送你去投胎!” 说着,在身后火把的照耀下,他举起泛着幽幽冷光的大刀,朝着即将失去知觉的虞杳砍去; “噗呲……” 瞬间,鲜血四溅…… 一支利箭裹挟着凌厉的杀气射中漕袁山的左胸,近在虞杳脖颈咫尺的大刀突然落地; “咣铛……” 而虞杳,也在同一瞬间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瘦弱的身体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柯丞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冲上前大声呼喊着; “公子,公子……” 架炎则带着二十来便衣将士,上前围着这几人一通砍杀,直到所有护卫被杀死,跌落在地,胸口中箭的漕袁山才怕了,并满脸恐朝架炎喊话; “本官乃上岁都司,你们…谁敢杀我?” 这边,见虞杳只是昏过去柯丞,小心将她安顿好,提着手中的长剑,气势汹汹的就上前; 见此,跌坐在地的漕袁山,不由往后挪了挪,便硬着头皮喊问; “你们……是何人?竟敢对朝廷命官出手!” “伤我家公子之,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柯丞面无表情的冷冷说完,手起剑落; “噗嗤……” 他没有一剑了结漕袁山,而是朝着他左肩扎了一剑,然后缓缓拔剑; “啊……” 漕袁山痛的仰天惨叫,双腿不停的在地上蹬踹; 此时,长剑抽离他的身体,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强忍着剧痛求饶; “本官错了,不该招惹……你家公子,还请好汉放过漕某,回头定当重谢!” “晚…了!” 柯丞说着,又朝他左臂挥剑割去; “啊…” 惨叫声在深夜的荒野尤为恐惧刺耳,但这还没完,柯丞要将他加注在虞杳身上的伤痛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 千举军营附近的南山镇一家客栈,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虞杳被躺在床上,柯丞,架炎,娄商三人在一旁候着,看着大夫把脉; 屋外,娄父娄母,以及十来将士焦急不安的等待着。 这时候,老大夫突然起身道,柯丞,架炎,娄商三人立即开口问; “大夫,我家公子如何?” “大夫,我家公子要不要紧?” “大夫,我这兄弟到底怎样?” 老大夫突然一脸懵,扭头看了看床上昏睡的虞杳,这才神色不自然道; “这位……公子,失血过多,又竭力过劳,老夫开几贴补血药吃吃,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说完,屋内的三人,以及门口的众人不由松了口气,但是老大夫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这包扎伤患之事,还是得让女子来合适些!” 这话,柯丞,架炎二人自然懂得什么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寻思着赶紧出去找个女子来,替虞杳包扎伤口; 不想,什么也不知道的娄商却急忙上前,对着老大夫自荐; “大夫,让我来吧!” “不可!” “万万不可!” 柯丞,架炎二人异口同声的制止。 娄商见两人深色极为严肃,便以为他们担心自己身上的伤,便不由道; “二位请放心,在下伤势无碍!” 柯丞,架炎…… 谁管你有碍没碍! 他们在意的是他们公子的清白! 一旁的老大夫却看出了门道。便隐晦提醒; “这位公子上药,只怕有些不妥。” 满心愧疚的娄商,只想着怎么救人,哪还能听出这弦外之音? “没有不妥,六儿兄弟因救在下一家才受此重伤,于情于理我都该替他包扎伤口才是!” 娄商说完就着急上前,想要接过老大夫手中的药物和绷带,却被柯丞一把拽住; 他不解扭头,神色严肃的质问; “柯护卫这是做甚?” 柯丞冷冷道; “娄东家,您不方便,请外面等候!” 说着,就将满脸疑惑的娄商送出门,就和被架炎找来的客栈老板娘撞上,他不解的问; “六儿兄弟有娄某照顾就好,为何还要经旁人之手?” 架炎…… 你猜! 柯丞…… 以为他不想? 客栈老板娘人极好,进去二话没说,接过老大夫手上的伤药和绷带,就上前替虞杳解衣; 见此,老大夫赶紧出来,去隔壁房里开药方,柯丞立即从外面关上门,和架炎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娄商属实不放心,看着二人不由又道; “二位,若不娄某进去盯着!” “不用!” 柯丞直接了当的冷声拒绝。 一旁的娄母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便拉了拉儿子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 然而,娄商急昏了头,根本没有领会母亲的意思,反而自责道; “六儿兄弟这般,都是我害的!” “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这般躺在那里不动!” 说着就红了眼,低头抹起眼泪! 娄母无奈叹口气,小声安慰道; “这恩情咱们自是不能忘的,可眼下,你不能进去!” 闻言,娄商抬头刚要开口,就听里边的老板娘心疼道; “天杀的!何人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伤成这般!” “肩膀都伤了个大窟窿,可真是心狠手辣……” 屋里的老板娘骂骂咧咧,娄商却根本听不到她后面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小娘子’三个字!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回过神,呆愣愣的盯着柯丞和架炎结结巴巴道; “六……六儿她……她……” 柯丞看了一眼他,便冷冷的转头盯着房门; 显然,对这件事不想做任何解释! 而架炎,就跟没听到一样,盯着房门一动不动! 不由得,娄商再次想起第一次同虞杳相见的场景; 那时,他心里还曾暗暗感叹; ‘’这小公子竟长得比女子还要娇秀,白嫩些’! 又想到她走南闯北,带队走商,认定这些不是女子能所为的,便也没多想,谁曾想; ‘他’还真就是个她! 一时间,娄商脑袋昏沉,站在原地不再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第四百一十六回死里逃生 翌日 虞杳悠悠转醒,脑袋昏沉,盯着床顶呆呆好一会儿,昏倒前的场景才浮现在脑海…… 当即,她猛的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奈何,身子根本使不上力,起到一半又重重的躺回去; “嘶……”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虞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瞬间惊动了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怀里抱着长剑,闭目养神的柯丞; 只见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惊慌失措的上前; “公子您……醒了?” “伤口是不是很疼?” “已上药包扎过了,您……且忍忍!” 其实,此时此刻的柯丞,更想替虞杳承受这一切伤痛,甚至对这一次事件满心自责! 面色惨白,额头布满汗珠的虞杳缓缓舒展眉头,睁开双眼,伸出一手示意柯丞将她扶起来; “这是……哪里?” 立在床边的柯丞一愣,慌忙放下手中的长剑,同手同脚上前两步,僵硬着身体小心扶虞杳坐起身,又手脚麻利的将枕头垫在她身后,才退后两步拱手道; “回公子,乃军营附近的南山镇!” 虞杳一愣,连忙咬牙追问; “军营?可是架炎找人前来的?” “是—” 没有见到自家二叔,也没听柯丞提起他,虞杳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想,柯丞却突然跪地; “都是属下失职,才让公子遭此重伤,还请公子责罚!” 双膝跪在床边,让喉咙干的冒火的虞杳忍不住皱皱眉,虚弱道; “给我……水……” 等待责罚的柯丞再次一慌,立即从起身去倒水,看着虞杳一口气喝了三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便低声道; “公子先歇会儿,属下去灶上给您端药食。” 才说完,门口传来架炎的声音; “可是公子醒了?” “醒了!” 柯丞才说完,门从外面被推开; “咣铛—” “六儿,你终于醒了?” 后面一夜未眠的娄商,越过架炎,一脸激动上前询问虞杳的情况; 只是快到床边时,才猛地想起男女有别,便硬生生停下脚,面色不自然道; “六……六儿,你醒了就好,要不要让大夫前来再看看?” 连声音都比以往轻柔些! 见娄商这般怪异举动,没想到问题所在的虞杳,还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 “不用!敬诚兄身子可还好?” 瞬间,娄商心里既不是滋味,又暖烘烘的,立即拱手道; “娄某无大碍,只是此趟苦了……六儿,若不是娄某的缘故,你也不会身受重伤,差点就……” 越想越觉得后怕的娄商,不敢接着往下说,心里对虞杳的恩情铭记于心,想着; 这等大恩,此生估计也还不完! 能绝地求生,且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对虞杳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她挤出笑容看着娄商道; “敬诚兄莫要自责,所幸……我们都无事,何况古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明我们都是有大福之人!” “说的好!” 娄父跟在柯丞后面进来,上前站在离床四五步开外,就朝虞杳拱手道谢; “小公子能平安醒来,定是苍天厚佑!在此,老夫深谢大恩!” 说着,就要朝虞杳弯腰行礼,虞杳连忙示意架炎阻止; 不想,架炎一把抓着娄父的胳膊,将他整个人给提着直起腰! 瞬间,娄父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就这么愣在原地! 一旁的娄商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开口; “父亲,小公子身有不便,一切等她康复再说!” 这时,后面的娄母也笑着上前; “商儿说的没错,总归他们俩人是……至交好友,有事待六儿公子身子痊愈咱们再说!” 说完,娄母满眼喜爱的打量着虞杳,越看越满意,越看嘴角的笑容越深; 虞杳觉得有些不自在时,就见娄母一把拉过身旁低着头,年岁与她相当的绿衣姑娘到前面,并笑着说; “这是商的嫡亲妹妹—寻绿,这几日就让她照顾六公子!” 虞杳…… 什么情况? 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照顾她? 就不怕坏了名声,以后嫁不出去吗? 此时的虞杳,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习惯性的用以往的想法想事! 并委婉拒绝; “伯母见外,我有护卫照顾,不用麻烦二小姐!” 不想,娄家四人异口同声的开口; “六儿莫要客气,让绿儿照顾你方便!” “绿儿不麻烦!” “六公子哪里话,您救了咱们一家,绿儿照顾你应该应份!” “还是绿儿照顾合适些!” 一起说完,娄家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不好意思,最后由娄商站出来劝慰; “六儿,莫要与为兄客气,毕竟……” 说到这儿,娄商神色有一瞬不自然,然后看了眼一旁的柯丞,架炎二人,便又道; “毕竟,柯护卫,架护卫多有不便!” 多有不便? 什么意思? 虞杳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身上的伤,立即问娄商; “我的伤……令妹帮忙包扎的?” 娄商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便如实回; “不是!” 虞杳又想起柯丞之前提起娄商弟妹,便又问; “那就是你家弟妹帮忙包扎的?” 娄家四人当即愣了! 四人互相看了看,娄商又道; “舍弟……他身子多有不便,无法前来相见,还请六儿见谅!” 虞杳一愣,立即反应过来; 原来柯丞口中的弟妹,是娄商的弟弟和妹妹! 她还以为是弟媳妇儿的意思呢! 虞杳一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柯丞立即上前将粥递上; “公子先吃,吃完再聊。” “绿儿服侍公子进食,咱们就先告退,等公子身子好些再聊也不迟!” 娄父说着,给了娄母一个眼神,老两口就拉着娄商一起退下。 那娄二妹倒是勤快,上前端过粥,坐在床边就喂虞杳吃了起来…… 一碗粘稠的香粥下肚,虞杳一口气喝了药,娄寻绿这才离去,屋里就留柯丞,架炎二人。 虞杳想了想就问; “漕袁山怎么样了?” 架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柯丞,就听他言语平常回道; “打斗中,属下失手给杀!” 架炎…… 人都被他捅成马蜂窝了! 还失手! 虞杳却未多想,只是淡淡道; “死了就死了!” “对了,那赖虎威和三车货物呢?” 架炎却回道; “公子放心,姓赖的已被属下解决,那三车货物也在后院,不曾丢失一件东西!” 虞杳满意的点点头,就又道; “那都是娄家的东西,交给娄商便是!” “属下已尽数交给娄东家了!” 架炎说完,虞杳想了想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你去军营了?” “是,恰好碰到大将军以前的几个手下,这才叫他们前来帮忙!” 想了想眼下的局势,虞杳又问; “二叔不在千举?” “是,二将军前去迎战,不在千举!” “那就好!” 说着,虞杳的眉头舒展,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就听一阵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朝客房而来…… 媚儿来信 第四百一十七回不可思议 “你们是何人?” 外面传来娄商紧张的质问声,架炎立即开门,一脚才跨出去,整个人就愣住了; “将……二爷!” “你家公子呢?” 是定远将军,也就是虞杳二叔—虞严良的声音! “公子在里边,二爷请!” 接着,一身戎装,身体高健,气势威严,眉眼之间与神武侯有三分相像的虞严良,跨进屋内,眼神直直看向右侧床上的虞杳; 看清楚她长相的那一刻,虞严良直接愣在原地,甚至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足足半晌,他才眨了眨眼,喉结滚动几许,上前两步,压着嗓子小心翼翼问; “你真是……” 虞杳以前的名字他不敢叫出口! ‘六儿’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有些叫不出口! 就这么死死盯着虞杳没了言语! 根本没打算见虞严良的虞杳,暗自叹了一口气,便挤出一丝笑容,尽量有力的开口; “许久未见,二叔不认识小侄六儿了?” 与记忆中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虞严良终于清醒过来,也知道; 眼前一切,并不是做梦! 瞬间迈开腿上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激动的抓住虞杳的一只小手攥住,就红着眼问; “真是二叔的小……六儿?” “是,还望二叔见谅!您若实有气,回头就去找祖父他老人家,反正您不能怪侄儿!” 俏皮,又有些小无赖的话语,让满心难过,甚至情绪有些复杂的虞严良忍不住笑出声,握着她的小手摇了摇,便道; “倒是比以前坏多!二叔哪里敢怪你?” 叔侄俩忍不住相视而笑,血脉之情,在这一刻显现了强大的作用,好像有些话跟本不用问,至亲之人就能感受到。 回过神来的虞严良,立即收敛笑容,板着脸问; “你来这里,为何不先来见二叔?” “若不是收到你祖父急信,你二叔我根本不知你还活着!” “难道,你根本就没想打算来见二叔?” 虞杳被问的心虚,虚弱的小脸讨好的笑了笑,便如实点头; “没错,侄儿确实没想去见您的打算!” “你个坏……小子,真敢说出口?” 虞严良被气笑了,抬手就想赏她一颗爆栗,想到她受伤,硬生生将手放下,满肚子的不快也消散的一干二净,便又赶紧问; “伤势如何?” “是何人伤的你?” 问完这话,虞严良的眼神一冷,杀气四溢,虞杳赶紧严肃道; “此事,我正想让人送信禀明二叔,不想您就亲自来了!” “二叔哪像你这般心硬!” 虞严良板着脸冷冷抱怨,可满眼的心疼却藏不住; “二叔本想带军中太医前来的,想到你们身份便打消念头……” “还是二叔想的周到,不然太医将见到我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神武侯信中所说,虞严良满眼心疼的摸了摸虞杳的头顶; “六儿,为了咱们一家老小,苦了你了!在此,二叔感谢你!” 说着,虞严良就要起身,却被虞杳一把拉住; 不想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 虞严良立即坐回去,并紧张的追问; “六儿,你怎么了?” “是不是二叔碰着你伤口了?” “你忍忍,二叔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来人……” 虞杳赶紧开口; “二叔不用担心,我没事!” “就是看到二叔太过高兴,血流加速,伤口有点疼而已!” 不懂虞杳说的是什么道理的虞严良,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便又问; “对了,你还没说是何人伤了你!” “你又因何急匆匆的去上岁?” 说完,虞严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柯丞,架炎,便一脸不满道; “家里没人手还是怎么的?出门就带两人,万幸你没出大事,不然……” “二叔莫要生气,侄儿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你啊你!往后寂寞这般大意,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 到底不吉利,虞严良没忍心说下去,亦不想责怪这个失而复得的侄女! 这时,架炎倒了一杯热茶奉上来; “将军,请吃茶!” 虞严良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虞杳道; “二叔,伤我之人是上岁都司—漕袁山。” “漕袁山?此人我倒是见过一面,他为何伤你至此?” “因为……” 虞杳缓缓道来所知晓的一切,并捎带了她前来救娄商的事; 听完,虞严良彻底怒了; “不忠不义,无耻之徒,眼下这般节骨眼,竟然暗中勾结鄱芜,他死有余辜!” 虞严良恶狠狠的骂完还觉得不解气,想了想又说; “放心,此事我会奏上陛下!” “二叔要怎么说?” “自然……” 一开口,虞严良就愣了,想到这事千万不能牵连虞杳,就仔细思量起来! 而虞杳却出主意; “二叔就说漕袁山被您发现暗中勾结鄱芜后,便带着人马想要潜逃,被你半路拦截,反抗之时失手被杀!” 虞严良想了想,便明白虞杳的意思; “六儿……当真如你祖父说的那般,智谋远超你几位兄长!” 虞杳却笑着道; “那是因为六儿长大了!” 虞严良却笑笑,笑容有些心疼和心酸,并低声道; “二叔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做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就行!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单纯的小姑娘; 因为她的单纯和善良而死! 虞杳却又笑着道; “只要长辈在,六儿永远都是有人疼小孩子!” 这话简直说到了虞严良的心坎,他畅快的大笑出声,并又一次摸了摸虞杳的头顶道; “没错,咱们六儿,永远可人疼!” 说完,虞严良盯着她看了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起; “此事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还得派人回千岁去查查证据!” 虞杳点点头道; “不如,现在就让人去!” 虞严良一愣,立即朝外喊人; “来人!” 隔壁房里忐忑不安的娄商,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跑出来,见柯丞,架炎二人守在门口,他愣了愣,便又转身进去,心里不由猜猜; 虞杳到底什么身份? 为何会与军中之人有关系? 而虞杳又和虞严良聊了小半个时辰,商量好一切事,这才结束这次见面; “二婶,三哥四哥,还有祖母都极好,二叔不用担心他们!” “嗯,有你照看他们,我最是放心不过!” 说着,虞严良起身,不舍道; “六儿,二叔这就要回军中,你,多保重!” “战场凶险,二叔也要小心,我回去后就给您写信!” “好—” 又摸了摸虞杳的头顶,虞严良目带不舍,却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第四百一十八回帝王怀疑 虞杳在客栈歇了四日,在二叔送来的各种上好伤药,以及她自带药丸的作用下,伤口迅速结痂,她便带着娄商一家出发; 虞杳被柯丞扶着来到客栈后院,就见马车已准备好,娄父娄母一脸伤感的站在第三辆马车旁,却迟迟不愿上车! 都说落叶归根,偏偏他们暮年离乡,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见虞杳上前,二老赶紧露出笑容道; “小公子今日可好些?” “六儿公子万要当心!” “多谢伯父伯母关心,小心些无大碍!” 说完,就见娄商站在第二辆马车旁,在同车里的人小声说什么; 虞杳猜测,车里肯定是他身体不好的弟弟,便转头对娄家二老道; “伯父伯母莫要忧心,我已托人帮忙关照娄氏老宅,以及娄家旧仆,待一切安稳,你们可以随时回来!” 霎时,娄父一脸意外,接着就转为满脸感激道; “那真是太好了!老夫多谢六儿……贤侄!” ‘贤侄’这个称呼,娄父多少有些别扭,但还是尊重虞杳的这般称呼。 “伯父莫要与我客气,不然就显得生分了!” 一旁的娄母立即拍了拍娄父的胳膊,便满脸欢喜道; “六儿说的没错,谢来谢去确实外道了,有事咱们回头说!” 说着,还给一旁的丈夫给了一个眼神,娄父立即领会; “哦!没错!是这么个理儿,有事咱们回头好说!” 这时,安顿好弟弟的娄商过来笑着问; “六儿,今日可好些?” 说话的神色越发自然可亲,之前的顾虑也全然不见,甚至眉宇之间都是温柔,让一旁的娄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虞杳扭头道; “还不错,这几日让敬诚兄担心了!” 前一刻还一脸坦然的娄商,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着道; “六儿哪里话,这一切本就是因我而起……” “不说了,咱们赶紧启程!” 看着娄商满脸愧色,虞杳便赶紧打断,由柯丞扶着朝最前面的马车而去。 娄商愣了愣,抬脚追上道; “六儿,我与舍弟就在后面跟着,有事你只管说一声!” “好—” 说完,虞杳上了马车,进去靠在软绵绵的踏上闭目养神,柯丞,架炎一左一右护着,后面还跟着十来便装士兵,缓缓朝城门口而去…… …… 京城.皇宫 尧安帝看着手中,一路八百里加急送来小瓷瓶,小心打开塞子闻了闻,便问下列恭恭敬敬站着的叶开; “这就是叶茗让人送来的?” “回陛下,正是!” 尧安帝有些疑惑,又闻了闻气味,便道; “之前,虞大公子也是服此药丸才醒来的?” “是,叶茗还带话说,这是神武侯亲手交给他的,也是最后的一瓶!” 听这话,转头正要将药瓶交给徐寅的尧安帝一愣,神色不明的看了看手中,拇指长短的青白瓷瓶儿,便再次拔开塞子,倒出了三粒指腹大小的药丸给徐寅; “这三粒药丸,拿个瓶子装好,立即送去享恩侯府,看着信公子服下!” 徐寅…… 什么玩意儿? 就给三颗药丸? 剩下的就这么克扣了? 心里虽然很震惊尧安帝的举动,可徐寅什么都不敢说,只好乖乖上前伸手接过; “是—” 说着,徐寅立即下去。 而尧安帝面不改色,当着叶开的面将那小药瓶儿收入囊中! 他心里清楚,神武侯能说最后一瓶,那就代表着此药没有方子! 其次,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这药瓶儿就想占为己有; 就好像,这东西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尧安帝摸了摸袖袋,心里极为满足,嘴角也不由的勾了勾,看的叶开眼疼; 要不是神武侯一把年纪了,他真会怀疑陛下对其有什么不良居心!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尧安帝又问; “叶茗可有说别的?” “南川边疆开战,鄱芜四处骚扰,他追踪的那几人在不归城出现,叶茗请示陛下,他伤好后留在不归城继续追查,还是归京?” 听闻这话,尧安帝眼神沉了沉,想都没想就命令; “继续追查,誓要查清一切!” “是,属下会转告陛下旨意!” 尧安帝转身的瞬间又补充; “对了,在不归城段时间,让他暗中保护神武侯的安危,莫要让鄱芜探子钻了空子!” “是,属下会转告他!” 尧安帝这才转身,上去坐在龙椅上,吃了一口茶便盯着叶开问; “去肃州的人,可传来消息?” “回陛下,刚刚传来消息……” “如何?” 尧安帝迫不及待的追问,举着杯子的手轻轻颤,那颗心也不受控制的狂跳,从前并不信奉鬼神之事的他,此时却暗暗祈祷; 能从叶开嘴里听到,他想听的答案! “崖底与上次相比多了几兽骨外,并未发现别的……” “那断肠崖附近的地方可有找?” 尧安帝依旧不死心,或者说对叶开的回答很不满意,再次着急追问,并且整个人有些坐立不安! “找过了,就连方圆几十里的偏僻村庄都打听过了,没有人见过……虞小姐!” 瞬间,尧安帝吊在半空中的心,再次经历了跌落谷底的感觉! 他整个人仿若失了魂一般,愣愣坐在那,手中的茶汤倾洒满袖,他依旧毫无感喃喃自语; “怎会……未见过?” “未见过……” 脑子里不由再次浮现,当日他出成迎接神武侯大军回京时的场景…… 一切不像作假! 而且,确实在崖底找到了丫鬟—春柳的尸首! “不对……” 尧安帝猛地站起身,竟然举着手中的茶杯,急匆匆来到叶开面前; “当日,确定崖底只有那贱婢一人的尸骨?” “是,只有春柳,和马的尸骨,没有别人!” 叶开回答的极其肯。 而尧安帝的眼底,也因这句话再次涌起着莫名的狂热! 他转身看着窗外,忍不住念叨; “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丫鬟?” “我的桃桃……” “不,就是神武侯父子,也不可能让一个婢女伺候生有重疾的桃桃!” “对,不可能只有一人伺候……” 说着,激动的无法控制情绪的尧安帝,竟一用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顷刻间,鲜血合着茶汤沿着手指滴落…… 一滴…… 两三滴…… 看着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落在地的血滴,叶开不由一慌,连忙开口道; “陛下,您……” “找,再派人去找!去找朕的桃桃!” 看着尧安帝眼底熟悉的疯狂,叶开不敢开口,只能恭敬回道; “是—” “再派人去铜川,去虞氏故乡查查!” “是—” “侍奉过桃桃的奶嬷嬷,以及另外三名婢女可有打听到下落?” “回陛下,暂时没有,不过听说有个丫鬟嫁了人,下面人正在努力寻找。” “要快!” “是—” 尧安帝挥挥手,叶开立即退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这么种下了…… 第四百一十九回半路遇险 虞杳他们出发的第三日,也就是刚到南川和凉州的交界处—广华时,前面开路的柯丞突然紧张大喊; “停—” 后面的架炎等人立即手握兵器进入戒备状态。 车内刚眯了一会儿的虞杳,立马调取车帘问; “出了何事?” 柯丞立即调头回来严肃道; “公子,属下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且人数不少!” 一旁的架炎仔细听了听,也沉着脸点头。 这里虽然离打仗的道庆城有些路程,但也是直线距离和鄱芜—兹利城,最近的地方,随时可能遇到危险,这点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眼下正处在官道上,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虞杳只好对架炎说; “让后面的人都警惕些!” “是—” 架炎立即掉头去后面传话,柯丞却也道; “手下前去探探!” “小心!” 虞杳说着,柯丞打马向前跑去,他们只好原地等待;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柯丞急匆匆的回来,且脸色格外凝重; “公子,是鄱芜兵!” 特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虞杳心里暗骂着,盯着前方就问; “可看清楚有多少人?” “二十来人,都是骑兵!” 骑兵? “应该是来探路的!” 虞杳说着,迅速将匕首插在腰间,然后极其冷静的吩咐; “架炎—” “属下在!” 虞杳从车窗伸出脑袋看着后面的队伍吩咐; “你立即带五六人……” 说着也要四处张望一圈,指着他们前方的一处山坳处道; “赶紧去藏在那里,届时动手时咱们前后包抄!” “是—” 架炎立即挥手,带着六名便装士兵去虞杳纸的方向躲起来,在杂草的掩护下,倒也看不出什么! 虞杳又对柯丞说; “慢慢往前走!” “是—” 柯丞在前面开路,车队再次动起来,直到越过架炎几人藏身之处二十来丈,听到明显的马蹄声; 接着,不远处疾驰而来二十来身着鄱芜军服的骑兵,他们并排占据整条道路,嚣张又狂野,丝毫没有顾及他们是在元启的地盘! “驾……驾驾……” 随着狂放的声响,一阵黄土从远处卷来,眨眼到了虞杳他们车队前面; “吁—” 打头的壮汉,刚与虞杳所坐的马车擦身而过,突然勒住僵绳停了下来,后面十几人也跟着来了个急刹,一阵黄土飘冲天,正好将马车包围; 车内闭目养神的虞杳,被灰尘呛的直皱眉头,强忍着没咳嗽,等待外面人的反应。 这时,被拦住去路的柯丞不得已停下,整个车队也停在路边,带头那壮汉坐在马背上打量几眼车队,便盯着虞杳所乘的马车喊话; “车内何人?出来回话!” 柯丞立即调转马头回道; “我们只是路过的普通人家,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那人扭头,仔细将柯丞上下打量好几个来回,勾起嘴角露出不屑之色,并用马鞭指着马车嚣张道; “里面的人下来回话,别让老子说第二遍!” 好像,他这已经说的是第二遍了吧! “不知大人……” “柯丞!” 听到柯丞还想和他们理论,虞杳适时出声打断,然后马车门从里面推开,虞杳淡定从容的跳下马车。 瞬间,前面的柯丞眉头一拧,满脸担心! 这时,就见虞杳极其客气的对前面那大汉道; “这位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本以为马车里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黄毛小子’! 马背上的那人愣了愣,不死心的弯腰,用马鞭挑起车帘朝里看了看,见马车内空无一人,他又直起身盯着虞杳上下打量一番,便噙着笑问道; “后面车上都是何人?” 虞杳拱了拱手,笑着回; “都是家里的兄弟长辈,以及几个下人,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玩味的笑了笑,便朝身后挥了挥手,大声道; “去看看,马车上有没有女人!” “是—” 两人立即下马,上前查看; 一人粗鲁的推开娄商乘坐的马车门,见里面一躺一坐两个男子,便一脸失望回头喊道; “没有!” 这时,后面检查娄父娄母马车的那人也喊话; “只有两个老家伙!” 接着,就朝娄寻绿和丫鬟所在的马车而去; 当即,虞杳一慌,笑着道; “大人,那马车内是……在下的未婚妻,她……有病在身,不便见人!” 话落,就听; “咣当……” 一声,那俩人粗鲁的推开马车,看着车内和丫鬟抱着一团的娄寻绿,便一脸淫笑,而后满意的喊话; “就有两年轻女子!” 话落,娄商和娄父相继下了马车,一脸不安看着虞杳。 而虞杳,见好话好说不成,便冷着脸问; “不知几位,是哪位大人麾下的?” 骑在马背上的壮汉,正打量着后面三辆货车,突然被虞杳冷冷的话语拉回视线; 他低头看着虞杳一脸讥诮反问; “怎的?难不成你认识我家大人不成?” 虞杳高扬起头,清凌凌的眼眸直视着他冷笑道; “那也不好说!” “不如你自报家门,本公子听听,不然……” 说着,虞杳目带杀气,直逼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的壮汉。 那人又是一愣,像是没想到,眼前的黄毛小子竟然有这般气势! 双眼眯了眯,转了转手中的马鞭,便又道; “你莫不是在唬人?” 虞杳被又怂又嚣张的他气笑了,便冷哼道; “你可以试试看!” “在下保证,今日谁敢动我们一个手指头,他,以及他的家人别想活命!” 反正说大话不要钱,虞杳索性怎么吓人怎么说! 只要能过了眼前这关,怎么都好! 马背上的汉子再次愣住! 面色也极其不悦! 盯着虞杳又一番打量,审视,好像在琢磨这话的真实性! 突然,所有人安静不语,就连看似淡定的虞杳,也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前面的柯丞,手握着长剑,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架势! 而后面的娄商和娄父两人,此时已经被冷汗浸湿后背,强忍着寒意盯着壮汉! 最后,那壮汉突然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那双大眼,因为太过狂妄的笑容而眯了起来,虞杳知道他铁了心跟他们过不去,耐着性子又道; “你笑何?” 那壮汉却低下头反问; “你说呢?” 说着,神色一变,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他们迅速涌上来; 柯丞立即横剑护在虞杳面前! 娄商护着父亲紧靠着马车,眼里都是恐惧和担忧,想上前帮忙,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便咬牙忍住冲动,双眼却死死盯着虞杳! 就在千钧一发时,虞杳再一次笑着出声; “你们不怕死?还是不怕城主大人?” 瞬间,上前的所有人硬生生止住脚! 而那壮汉,也满脸诧异盯着虞杳; 良久,他才冷声问; “不知,你所说的,是哪位城主大人?” 虞杳却站在柯丞面前,指着新罗的方向道; “那里!你们不会,不知我说的是何人吧?” 壮汉扭头看去,便又回头道; “有何证据证明……” “来,我告诉你!” 虞杳又上前一步,笑着朝壮汉招招手; 马背上的壮汉一脸警惕,又见虞杳瘦瘦弱弱,白白净净,认定她是个好欺负的主,便笑着弯下腰; “小公子要对哥哥说……” 淫笑彻底僵在脸上,他瞪大双眼盯着虞杳; “嗯……你……你……”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后面的人都没看见发生了什么,虞杳便大喊; “动手—” 第四百二十回半路接应 瞬间,藏身后面的架炎带着几人迅速冲上来,将马车旁跃跃欲试的几人斩杀; 柯丞与其他几名士兵联手,将面前下马的几个给收拾了!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十来人终于回神,想要往前冲,前面的马挡着! 想要往后退,后面的山体阻碍! 不能前也不能后,又不敢轻易下马的他们,只能骑在马上,在原地挤成一堆,被架炎,柯丞等人包围,砍杀; “大胆,你们敢……” “去你娘的敢不敢,敢拦路抢劫,老子宰了你们!” 鄱芜士兵才开口,就被柯丞旁的一士兵吼了回去,并边骂边杀,简直不要太勇猛! 突然,对方有人出头大喊; “他们是元启兵,快跑!” “狗日的,你们谁也别想走!” “铛……铛铛……” “噗嗤……” “啊……” “嗯……” 虞杳就在马车旁静静看着,偶尔有冲出包围朝上来的,就被她面不改色的给解决! 后面的娄商和娄父,早已被眼前手起刀落,血花四溅,面不改色的虞杳吓得四肢冰凉,浑身发寒! 他们知道她厉害; 却没想到,她竟厉害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甚至,手一抬就轻松的割断对方的脖子,比他们杀鸡还要容易! 浓重的血腥以及不远处的惨叫,让父子俩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突然,从马上掉落下来的一鄱芜士兵,就地滚了几圈,爬起身,捂着胸口,挥舞着刀就朝靠在马车后面,最好欺负的娄商父子冲去; “啊……去死,元启贱民,都去死!” 父子俩彻底被吓傻不知反应,脚下更是如生根一般站在原地不能动,眼看着那刀就朝他们头顶劈来,情急之下,娄商竟然伸出胳膊想要挡这致命一击; 突然,一个影子闪过来,挡在他们面前; “铛……” 虞杳右手持着匕首,用尽全力挡住这致命一击,已经崩开的伤口渗出了血,她却咬牙坚持,在对方愈发狰狞的面容下,突然抬腿用力一踢; “砰……” 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响声也不容小觑! “铛……” “啊……” 接着,长刀落地,鄱芜士兵一声惨叫,就痛苦倒地,缩成一团抱着裤裆抽搐连连; 虞杳缓缓捡起地上的刀,上前两步,眼睛都不眨的插入他的胸膛; “噗嗤……” 鲜血如喷泉般飞洒而出,虞杳整条右臂都被染红,她却很是淡定,甚至还回头安慰被吓到的娄商父子; “没事了,不用怕!” 看着抽搐了几下,慢慢咽了气,双手却还死死盯着捂着裤裆鄱芜兵,娄父立即回神,面色一僵,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 “不……不怕……我……不怕!” 一旁的娄商也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虞杳,被血腥味熏的面色惨白,胃里翻腾,却还是咬牙低声问; “就这样……杀了他们,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虞杳擦干净手中的匕首,便看着他道; “不杀,才是大麻烦!” 说完,匕首归位,虞杳便对浑身颤抖的娄父和娄商道; “快结束了,你们先上车吧!” 反正这血腥一幕,他们也看不惯! 不如,眼不见为净! 娄父立即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连连道; “好好……那……老夫就……先上车了!” 说完,被娄商扶着,颤颤巍巍进了马车。 娄商贴心的关好父母的马车门窗,又去安慰了一番后面的妹妹,这才白着脸返回来,看着已经结束战斗的柯丞几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问; “这么多尸体……要如何处理?” 虞杳四周扫视一圈,最后看向侧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平摊,便道; “就地掩埋!” 这时,架炎一身血迹,提着长剑上前禀报; “回公子,二十一鄱芜游兵,全部诛杀!” 虞杳点点头,便指着侧前方的平滩道; “就在那处,挖坑就地掩埋!” “是—” 说着,架炎带人拿起工具就忙碌起来,虞杳忍着伤口的疼痛,对留下来的柯丞几人道; “往前走走,原地歇歇!” 说完,实在忍不住就上了马车,柯丞看出不对劲立即上前问; “公子,可是伤口裂开了?” 捂着疼的已经麻木的左肩,虞杳点点头,见柯丞急的拳头紧握,便轻声道; “先往前走走,找个宽敞干净的地方停下,让……嘶……” 虞杳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话都说不出口,柯丞立即轻关上马车门,上马带着车队往前走了二十来丈,直到拐过弯看不到那一地尸体后,才停下原地歇息。 并且,第一时间去找后面马车中的娄商; “娄东家,还请令妹帮我家公子上药!” 浑身冰冷的娄商,立即跳下马车,去后面将妹妹—娄寻绿叫下来,并带到虞杳马车旁; “六儿,伤势要不要紧?” 马车门被柯丞打开,虞杳面色惨白,满头冷汗的靠在车厢,却还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 “无妨……莫要……担心!” 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虚脱了,闭着眼靠在车厢不语。 娄商又急又担心,转身赶紧对刚才已经吓坏了了的妹妹道; “赶紧上车给公子上药!” 说着,将妹妹扶上马车,不死心,又在外面叮嘱; “手轻些,莫要弄疼了公子!” “大哥,绿儿知道!” 娄商担心的在虞杳马车外来回踱步,后面他乘坐的马车车帘被掀起; 一张瘦小,白到不正常的脸庞露出来朝前面看了看,然后好奇的四周打量着,镶嵌在巴掌大脸庞上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分外大,有种比例失调的感觉! 他就像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幼儿,对周围光秃秃的山也极为好奇,甚至看的有滋有味; 娄商一扭头,就看见脑袋伸出车窗的弟弟,立即紧张不安的提醒; “平安,快进去,当心着凉!” 平安,正是趴在车窗,娄寻安的小名。 只见他抬头给娄商笑了笑,一脸天真道;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色,大哥,就再让我看看吧!” 前面马车内咬着牙的虞杳,听到这话嘴角不由一抽,以为外面真有什么好看的景色,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挑起车帘一角朝外看去; 入眼光秃秃一片,不是石头就是枯草,连抹绿色都没,他到底怎么看出这里景色美? 虞杳放下车帘的同时,替她上药的娄寻绿不好意思的开口; “公子见谅,我弟弟他……” 说着,娄寻绿双手一顿,眼神黯淡,满目心疼,看着虞杳细腻如脂的肌肤,她又瞬间回过神,边上药边接着说; “他……出生就未出过门,所以,看什么难免都新鲜!” “理解!” 不知道娄商的弟弟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虞杳也不多问,让娄寻绿感到意外的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手下的动作越发轻缓…… 第四百二十一回激烈厮杀 外虎坝五十里处 虞战南正带着他曾经的几十手下,和一股二百来人的鄱芜散兵厮杀; 山谷口刀光剑影,残肢碎肉,血肉狼藉…… 憋屈了许久的虞战南,终于逮着机会发现心里的怒气,血染的帅气面容平添了几分邪气,手握长剑一马当先,整个人的气质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当真应了那句;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几十人面对鄱芜的二百来游兵,却压倒性获胜,凭借的是他们从战场上所得的非凡身手,以及无所畏惧的勇气! 看着面前躺了一地的尸体,以及血流成河的场景,杀红了眼的虞战南才渐渐平复下来,看着周围一个个如同血人般的手下,才开口问; “咱们的人,可有伤亡?” 虞耿立即大声回道; “回二公子,重伤十二人,没有战亡!” 虞战南被血染红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微微露出的牙齿也显得格外白净,沙哑的声音道; “兄弟们,打扫战场,有用的带走,没用的一律就地焚烧!” “是—” 这些大声回答着,如饿狼一般四散开来,开始搜刮; 钱财之类他们留为己用,马匹兵器等大物上交,这是虞家军一直以来的传统,他们依旧保留。 而虞战南,则懒洋洋的靠在土坡上,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这时,亲信虞耿上前问; “公子,这些人怎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就是奔着咱们来的?” 许久没活动筋骨的虞战南,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后有些脱力,懒懒靠在土坡上道; “奔着谁来都不要紧,只要将命留下就好!”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长剑,看着不远处清扫战场手下,对虞耿道; “往后,这一带也是咱们的地盘,回头让人盯着!” 虞耿立即道; “是—” 说完,虞耿又有些发愁; “不过此处离咱们住的地方有五十多里路程,到时候若有急情,恐怕鞭长莫及!” 虞战南一想到这个问题,揪了一根枯草放在嘴里咬了咬,盯着远处仔细想了一会儿,便立即道; “无妨,暗哨布置起来,若真有急情,迅速传信,不必硬碰硬!再者……” 他用力吐掉口中的干草,坐直身体看着虞耿道; “六公子让人送来的新连弩还未用,那大家伙安置在暗处,正好试试威力!” 说完,虞战南一脸期待,虞耿立即眼前一亮,就高兴道; “属下怎将这大家伙给忘了?” “正好在这两边山口各安置几架,就算鄱芜军真来了,咱们也来得及应对!” 虞战南突然握着长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敲了一下虞耿的脑门道; “还几架?你当那玩意儿是木头疙瘩?” “两边各安置三架,往里二十里处再各安两架,不要什么好东西都扎堆,容易招人眼红不懂么?” 虞耿摸了摸被敲的脑门儿,笑着道; “嘿嘿……属下就是这么一说,自然不能这么干的!” 说着二人来到前面挖的大坑前,看着一具具敌军尸体被扔进深坑; 然后,将一些没用的东西或合着枯草断木一同点燃,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刺鼻的味道传来,虞战南朝带头弯腰鞠躬; “下辈子,咱们各不相见!” 说完,任由深坑内的大火燃烧,他挥手带着自己的手下,以及几十匹好马,二百多兵器打道回府。 翌日 伤口发炎的虞杳,在会中与四卫相遇,由于身体原因,他们只能前往外虎坝停留! 当看见面色惨白的虞杳从马车上下来,虞战南整个人慌了; “怎么回事?” “六公子怎会受伤?” 一时间四卫也不知如何回答,虞战南也来不及多问,上前抱起虞杳就往屋内冲,还朝属下大吼; “快,让路石燕来!” 与虞战南的惊慌失措相比,被他抱在怀里虚弱的虞杳,却淡定很多; “二哥……不用担心……” “六儿莫说话,大夫一会儿就来!” 说这话的时候,虞战南眼中泛着泪花! 他本不是矫情感性之人,可经历过一次锥心之痛后,一听到虞杳有点什么事,他就忍不住恐惧,害怕! 害怕再次失去妹妹! 看着眼睫毛颤动,抱着她的手不停发抖的虞战南,张口想要再次安慰他的虞杳,果断闭嘴,乖乖听从他的安排! 不一会儿,那位路石燕大夫急匆匆来了,进去就给虞杳把脉; 须臾,他满脸震惊; “这……六公子她……她是……” 见虞战南面色不善,路石燕立即住嘴。 “六公子伤势如何?” 路石燕收起脸上的表情,立即回道; “伤口崩裂,有些棘手!” 虞战南心头一颤,冷着脸强硬吩咐; “再棘手也要想办法!那些上好的药材都用上,不够我再去找!” 只要能保住他的妹妹,怎么都好说! 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无力的虞杳,强忍着被黑暗吞噬,对虞战南道; “二哥……不用担心,我……还有药……” 说完,发烧虚弱的虞杳,双眼一闭,脑袋一歪就昏了过去,给虞战南吓得四肢发冷,扑上去就喊叫; “六儿,六儿,你醒醒!” “六儿,妹妹,你怎么了?快醒醒!” “六儿……” 屋外的四卫,柯丞,架炎,以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娄家人,听到虞战南喊叫,以为虞杳怎么了,一个个的冲上去; 刚到门口就听路石燕无奈道; “二公子,六公子只是一路疲劳,身体太过虚弱昏睡过去了,您不必这般!” 说完,路石燕盯着已经落泪的虞战南打量几眼,怎么没想到; 二公子还有这样一面! 这还是那个战场上受了,伤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二公子吗? 闻言,虞战南不放心的伸出手探了探虞杳的鼻息,见气息温热,他才露出笑容,轻轻摸着妹妹的头发低声道; “六儿安心睡,二哥在!” 说完,拿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脸,转身就要出去时,被路石燕一把拽住袖子; “二公子,六公子这伤……” “你用心看就是!” “我的意思是,六公子这伤,得找个人来换药包扎,不然会继续恶化!” 终于想起这回事的虞战南愣了愣,扭头看了看床上的虞杳,便点头道; “我出去找人!” 才迈开腿,架炎就在外面道; “二公子,让这位娄姑娘替六公子包扎吧!” 虞战南掀开帘子出去,冷冷盯着娄寻绿打量,指将娄姑娘盯的头皮发麻,低头不敢与他对视才罢…… 第四百二十二回接受安排 “安心住着,养好身子最是要紧!你若实在觉得不妥,平日里就帮忙登记名册,记录出入账目,也省得……省得他们忙不过来!” 面对神武侯而坐,文雅中带着淡淡忧愁的萧鹿云,脸色明显比前些时日有了血色,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思虑片刻便起身,一脸感激道; “鹿云听虞祖父安排,多谢虞祖父挂心!” 见他这回乖乖听话,倒是没有拒绝,神武侯满脸喜色笑着; “自家人,何须这般见外,坐下说!” “是—” 说着,萧鹿云又坐回去,温雅有礼,却不慌不忙! 乖顺和善,却极有主见! 让神武侯越看越喜欢,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亮光,在萧鹿云有些不适感中,他老人家才端起茶杯笑道; “既然如此,你也不着急回家,往后就留在军中帮忙,咱们祖孙也好有个照应!” 留在军中? 萧鹿云面上闪过疑惑,他不明白,神武侯为何做这个决定! 正要问时,就听神武侯又开口; “本侯此趟来的匆忙,亲信之人大多留在南川,眼下就缺你这般大有才华的年轻后生,留在军中帮忙的同时,也好调理调理身子,他日想归回家时说一声便是!” 听此番话,萧鹿云彻底打消疑虑,心里有对父母的愧疚,也有对神武侯的感激,便再次乖乖道; “是,鹿云听从虞祖父安排!” 神武侯听之大喜,笑着道; “此刻起,你便是本侯麾下文书官!” “多谢侯爷信任,鹿云定会用心……” 萧鹿云话说一半,叶茗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冷风踏入书房; 他迅速打量几眼躬腰站着的萧鹿云,而后向坐在桌旁的神武侯行礼; “叶茗见过神武侯!” “叶统领客气,请坐!” 叶茗点头道谢后,在萧鹿云对面坐下,两人视线相遇,且光明正大的彼此打量起来。 虽然俩人第一次见面,但萧鹿云早就知晓叶茗,更加清楚他是皇帝的亲信,对其处处提防小心; 而叶茗,在这里养伤的这段时间也听过眼前这位萧公子,却未见过其人,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更加好奇神武侯为何会对他如此上心? 所以,便不顾礼节,前来书房,想要一探究竟! 见萧鹿云和叶茗两人互相盯着,谁都不说话,连带着气氛都有些奇怪,神武侯立即笑着开口; “鹿云—” 萧鹿云立即回神,恭敬回话; “是—” 神武侯一脸笑意,指着叶茗对他介绍; “这位是叶二统领,近日你身子不好,一直未出门,不曾见过面,眼下正好认识一番!” 萧鹿云立即转身拱手道; “在下萧鹿云,见过叶二统领!” 萧鹿云?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叶茗盯着长相格外出众,且处处透着空灵之气的萧鹿云再次打量一番,突然想起他是何许人也; 原来,是之前陛下让让他们查过的那人! 他不是早早就离京了吗? 怎么也到了这凉州之地? 压下心里的疑惑,叶茗严肃的脸上带着两份笑容道; “原来是萧公子,叶某有礼!” 两人客气一番便无话可说,各自坐回位子,不约而同端起茶杯,吃起了茶。 见此,作为主人的神武侯再次开口看着叶茗问; “不知叶二统领,身子可有大好?” 叶茗放下茶盏,迅速瞄了一眼对面低着头的萧鹿云,极为客气回道; “多谢侯爷关心,叶某身子已痊愈!” 神武侯点点头,捋了捋胡须,然后又问; “不知叶二统领,接下来有何打算?” “陛下命叶某在此追查反贼余孽一事,并暗中保护侯爷安危。往后,多有打扰,还请侯爷见谅!” 这是变相的告诉神武侯,他以后要住在这里。 一旁低着头的萧鹿云听到这话,盯着茶盏的双眼闪过一抹了然; 皇帝还是不放心神武侯,这是变相的让叶茗盯着他! 不由得眼神一冷,抬头就看向神武侯,却听侯爷笑着道; “多谢陛下圣恩!也劳烦叶二统领!” 神武侯满脸感激,没有一丝别样情绪,就像根本不知道皇帝对他有忌惮之心一般! 萧鹿云再次疑惑之际,就听叶茗突然问; “侯爷,不知可有几位公子,以及老夫人,镇国将军他们的消息?” 什么也不知道的萧鹿云猛的愣住,不明白叶茗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也不愿乱想,却满眼不安的看向笑容渐渐凝结,神色越来越悲哀的神武侯,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口道; “虞祖父,叶统领……此话何意?” 仔细想想,他最近一直没看到虞顾北兄弟四人,萧鹿云以为他们四人皆在南川,加之眼下情况特殊,他便忍着没多问…… 萧鹿云严禁眼底蔓延着无尽的恐惧,死死盯着闭上双眼的神武侯,心里越发慌乱不安,就听; “不……曾……” 神武侯声音低沉沙哑,面色沉重,说完后便缓缓睁开双眼,却没看面色惨白,眼巴巴盯着他的萧鹿云,而是直直盯着叶茗又道; “多谢陛下关心!” 神武侯神色悲凉又严肃的盯着叶茗,莫名让他觉得压迫,便立即道; “神武侯误会,此事是叶某问的,并非陛下之意!” 说着叶茗起身拱手道; “叶某没旁的意思,只是想问问而已,还请侯爷莫要伤神!” 眼下情势紧张,叶茗生怕因他的话而影响神武侯的情绪,便立即安慰。 同时,他心里也产生了疑惑; 难道,虞家四位公子都没了? 怎么会这么凑巧? 见叶茗神色若有所思,神武后眼神划过凌厉之色,瞬间又低声道; “无妨,本侯多谢叶二统领关心!或许……他们在某个角落好好活着!” 这话印证了萧鹿云心底的恐惧,他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问; “虞祖父……顾北,战南,他们四人……到底出了何事?” 这番话就像耗尽了萧鹿云所有力气,整个人坐在那里摇摇欲坠,却倔强的盯着神武侯,等待他的答复。 见此,神武侯于心不忍,但是叶茗面前,他又不敢露出丝毫马脚,便莫能两可道; “他们……会平安无事的,你切莫多想!” 说完,整个书房陷入寂静,让叶茗心里觉得不安,也后悔刚才问这个问题…… 第四百二十三回半夜危机 夜里,神武侯越想越觉得不安,便对姚吉小声道; “算算日子,六儿也该回来了!” “按理说前两日就该回来了,许是路上耽搁了!” 姚吉说完,神武侯面色一沉,心里越发不安,想了想便低声吩咐; “明日,让人在城外侯着,进城前给六儿说一声……” 说完,神武侯看向窗外叶茗所在的房屋,意思不言而喻。 “是,老奴一会儿就安排!” 说完,姚吉也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便凑近神武侯,低声问; “要不要通知大爷和几位公子?万一被他给撞见……” 神武侯点点头道; “是该说一声!” 说完停顿须臾,满眼冷意又道; “本以为,他伤好后便会离开,谁曾想,他竟要常留此处!” “看来……还是对老夫不放心呐!” 神武侯满脸冷笑,神情却是坦然自若,没有丝毫不安神色; 毕竟,如今虞家已无后顾之忧! 最坏的结果,就是和帝王彻底翻脸罢了! 届时…… 神武侯眼中划过一抹狠色,又对姚吉说; “让暗处的时刻注意鄱芜动向,莫要被人察觉!” “是,老奴会叮嘱他们,侯爷放心!” 说完,姚吉送上参茶道; “侯爷今日操劳,这参茶您趁热吃!” 神武侯接过来,看了看便问; “汤色看着极好,可是六儿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支?” 闻此言,姚吉忍不住笑道; “正是!侯爷连这都能看得出?” 神武侯手一顿,威严的脸上露出笑,喝了一口参茶道; “六儿送过来的那支年份最久。” 虽然说的有理有据,可姚吉心里清楚,神武侯这是记挂六公子了! 便赶忙低声宽慰; “侯爷安心,咱们六公子不会有事!” “再说,四卫前去接应,定会平安归来!” 神武侯点点头没在吱声,可是心里却越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才放下杯子,准备歇息的神武侯,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以为是四卫归来,就激动的起身,命姚吉打开房门; “咯吱……” 房门刚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姚阿……” 姚吉瞬间慌神,一把拉着门口激动的虞守东进屋,瞬间将门关上。 满心激动的虞守东一脸懵,看着嘴角笑容渐渐消失的自家祖父,神色更加疑惑; “祖……” 不想,才开口就被神武侯抬手制止,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带着虞守东来到内室,便极为严肃道小声问; “你怎么来这里?” 虞守东…… 这是什么表情? 难道他来错了? 还是祖父根本不想见到他? 虞守东觉得被自家祖父伤害了,满脸难过,以至于愣在原地忘了回话。 见此,神武侯的脸色越发难看,压的嗓子再次问; “好好的,你来此作甚?” 虞守东…… 果然,是嫌弃他了! “孙儿许久未见祖父,前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神武侯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两眼,便又压低声音问; “你与哪个一同来的?” 虞守东一脸心虚的挠挠头,就底气不足回; “孙儿……孙儿一人来,祖父您……” “胡闹!” 瞬间,神武后脸色一变,低声呵斥,让虞守东满心不解的同时,又无比委屈,心想; 他一路着急进城,就是为了来给祖父请安,没想到会被这么对待! “祖父,孙儿……” “莫说话!” 仔细听着外面动静的神武侯,突然严厉的打断虞守东,并示意姚吉出去看看。 没想到姚吉刚出内室,门口传来叶茗的声音; “侯爷,您可有事?” 耳目过人的叶茗,刚听到有人去了神武侯的房里,可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放心他便出来看看。 根本不知道一叶茗在这里的虞守东一脸懵逼,刚想要问是谁的时候,就被神武侯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这时,就听外面响起姚吉的声音; “侯爷刚歇下,不知叶二统领有何事?” 叶二统领? 叶茗? 神武侯轻点头; 刹那间,虞守东整个人浑身发僵,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外面的叶茗听出什么; 也终于明白,自家祖父为何这般反应! “无事,刚听院里有动静,叶某便前来问问侯爷。” 姚吉打开门,叶茗朝里看了两眼,带着疑惑如是说着,还不忘迅速打量屋内。 姚吉立即伸出手中的参汤杯,笑着道; “老奴替侯爷多谢叶二统领关心!” 说完,站在门内的姚吉拱手行了一礼,起身后接着又说; “侯爷忙于公务,一直未曾好好歇息,刚喝完下面人送来的参汤歇下.……” 委婉的告诉叶茗,刚才听到的动静是送参汤的人。 叶茗还是站在门口没动,内室的神武侯过去坐在床边,这才缓缓开口问; “何人在外说话?可是有急报传来?”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让愣在门口迟疑的叶茗松了口气,不等他开口,姚吉便转身回道; “无事,侯爷您歇着!” 见此,叶茗终于放心,便小声道; “叶某打扰了!” 转身就进了他住的房里,姚吉也缓缓关上门,并长出一口气。 而屋内,还愣在原地的虞守东,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后怕的看着大刀阔斧坐在床边,盯着他的神武侯,立即上前就跪下,低声道; “孙儿差点酿成大祸……” 神武侯却又抬起手制止了他,并给他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而后看着姚吉低声吩咐; “拿被褥过来,让他晚上睡在这里!” “侯爷!” “祖父!” 神武侯看着一脸惊诧,却又紧张不安的二人低声道; “小四儿现在出去,定会被他盯上。届时,六儿他们就会被他顺藤摸瓜……” 后面的话,神武侯后不用说,姚吉和虞守东都能想到后果,二人立即没了声音。 所以,晚上,满怀激动而来的虞小四,只能在祖父床下打地铺,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熬到次日五更天,被姚吉浑在几个出去办事的侍卫当中,正要一同出门时,叶茗又出来了; “叶二统领不多睡会儿?” 站在几人当中的虞小四,紧张的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被认出。 好在叶茗打量了几人一眼,便转头同姚吉说话; “今日有事要忙,便早起了!” 说完,叶茗又看向虞守东几人,姚吉强壮镇定的朝他们挥手道; “赶紧去忙,莫要耽误正事!” “是—” 跟着齐声回答完,虞守东便转身一起往走,虽然紧张的要死,却丝毫不敢露出破绽。 好在叶茗不曾见过他,看了几眼倒也没多心,转头又和姚吉说起了话。 出了后门,虞守东才松了一口气,却丝毫不敢大意,一路拐弯抹角朝着如意居而去,心里却也明白; 他们就算躲在凉州,也未必就安全…… 第四百二十四回突然见面 虞杳一行人,一大早从北门进城,完美的和在南门外等待他们的人错过,也和出城而去的虞小四错过! 进城后,将娄商一家送到事先准备好的宅院,虞杳简单交代几句,便回到如意居,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不顾身上的伤痛,便带着方英,柯丞去见神武侯! 从后门进入别馆,虞杳轻车熟路来到前院,才踏出小拱门,就和姚吉遇上; “姚阿爷早!” “啪……” 姚吉惊的失手打碎手中的茶盏,一脸惶恐上前拉住虞杳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好听的声音; “姚阿爷,出了何事?” 是刚从屋内出来,正要去给神武侯请安的萧鹿云。 问完这话,他才发现姚吉背对着他,精瘦的身躯还遮挡着一个比他瘦小的人! 而那人身后,跟着他熟悉的方英,以及陌生的柯丞。 霎时,姚吉紧张的不知如何回话,更不敢转身! 而虞杳,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但也不敢贸然动身,就是想要离去也是不能够,只能僵在原地,迅速想办法脱身。 空气仿佛凝结,通灵透亮的萧鹿云也察觉到不对劲儿,更意识到姚吉不想自己见到那人; 本想要退回房间的萧鹿云,不知怎么的,腿脚却不听使唤,心里也涌动着想要见见那人的竭力渴望,并且有一种; 错过他\/她,自己将悔不终身的感觉! 在这种疯狂念头的驱使下,萧鹿云也愣在原地不动! 一时间,姚吉急的额头冒出冷汗,一咬牙想直接开口让萧鹿云回避时,就听神武侯的声音; “怎的了这是?” “出了何……” 踏出门槛的神武侯,话到还在嘴边,在看到方英和柯丞二人时,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双眼迅速闪过锐利之色,又看了一眼愣在不远处的萧鹿云,神武侯又扭头看向被姚吉遮挡住的虞杳,这才叹了一口唤道; “六儿回来了?” 神武侯语气慈和,带着浓浓的关爱,让虞杳紧绷的神经略略放松,但还是极为警惕道; “是,侯爷!” 她连‘祖父’都不敢叫,就是不确定萧鹿云是何人? 对他们有没有危险? 不过,神武侯能当着他的面开口,虞杳立即排除了危险的存在性,却依旧没现身,任由姚吉挡在面前。 这时,又闻神武侯道; “寒气重,莫要站在外面,进来说话。” 说完,神武侯又扭头看向神色若有所思的萧鹿云,心道; 两人竟然遇上了,便是天意! 天意不可违! 心里这么想着,眼中迅速滑过一丝亮,便又看着萧鹿云道; “鹿云也来,正好一同吃早食!” 刚迈前两步的虞杳,立即乖乖回道; “是—” 不想,竟然和萧鹿云齐声开口,声音完美的重叠,两人迅速抬头看向彼此; 只一眼,萧鹿云圆眸大睁,浑身血液凝固,满目不可置信,整个僵愣在原地动不了! 但好看的双眼却死死盯着朝他礼貌一笑,在姚吉的陪同下朝上房而去的虞杳! 而萧鹿云依旧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虞杳刚才那不失礼貌,却极为什疏离的笑容; 并且,那笑容,那张白净的小脸,竟然和记忆中深刻两世的那人完美重合!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绚丽的烟火,萧鹿云瞬间回神,便急不可耐追上去,大步踏进上房,就见神武侯坐在圆桌前,盯着虞杳一脸关爱的问话; “怎的脸色这般白?” 比往日多了几分谨慎的虞杳笑着道; “受了点小伤……” “受伤?严不严重?” “六公子受伤了?怪不得人看着清瘦了许多!脸色也这般苍白!老奴这就去请大夫!” 虞杳话还没说完,神武侯和姚吉二人就一脸紧张的连连发问,后者更是转身就往出走。 “姚阿爷莫慌,我换过药来的!” 说完,虞杳就见踏进门口的萧鹿云脸色渐白,一脸紧张的盯着她。 仔细盯着虞杳打量一番,神武侯便又缓缓坐回去,也终于看见了踏进门口,愣在那里的萧鹿云,便朝他招招手道; “鹿云也过来坐!” 说着还指向自己右侧的位置。 又而,后看着虞杳一脸慈爱道; “六儿也坐,陪祖父吃顿早食!” 姚吉愣了一愣,立刻明白神武侯的意思,便赶紧道; “老奴去灶上看看,让他们给六公子添碗鸡汤来!” 说完就退出去,并随手将门带上。 而落座的萧鹿云,眼睛双眼不受控制的盯着虞杳,浑身血液因为激动而沸腾,那颗心更是狂乱不已,整个人却面色惨白,额头冒着汗珠,浑身轻轻颤抖,就像生病一般; 最想问出口的那句话,却因为嗓子干疼而难以开口! 但他心里无比清楚,虞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六公子’! 眼前之人都气势,长相,虽然与从前大不一样,但也有三四分相像; 加上神武侯这独一份的宠爱,答案不言而喻! 终于,萧鹿云忍不住了; “虞祖父……她……” 萧鹿云声音颤抖的不成语调,才开口,那双圆儿透亮的双眼竟然落了泪! 虞杳看去,就见一颗颗眼泪从他眼眶脱落,重重砸在桌上,就像千斤重的石头一颗接一颗砸在她心头,阵阵闷痛传来。 萧鹿云的深情神武侯又怎不知? 见此,他老人家重重叹了一口气,便看着蹙眉出神的虞杳开口道; “鹿云,这是六儿,你们认识一下……” 以后也好相处! 后面的话神武侯没说出口,萧鹿云整个人已泣不成声,立即起身,拉开门跑出去,跪在院中哭了起来! 他一直深怨老天,让他重来一世却又错过了那人儿,他一直不知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 如今,他终于明白! 原来,老天爷是厚爱他的! 并未忘记他! 哭得浑身抽搐的萧鹿云,跪在院中朝着东方,双手合十,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眼带着无尽的欢喜,明亮,透洁,纤尘不染,眼中的忧愁一扫而净,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肉眼可见的变了一个样! 屋内,虞杳一脸懵的看着神武侯; “祖父,他……就是萧鹿云?” “正是!” 说完,神武侯仔细观察虞杳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丝毫抵触心理,便又一脸心疼低声道; “这孩子……不容易!” “被你离开的消息打击到吐血病倒,带病离京,一身沉疴来到此地,幸好被你姚阿爷遇到,不然……” 神武侯心疼的说不下去,却不忘暗自观察虞杳的表情; 见她皱着眉头,露出些许心疼神色,便满意的勾了勾唇,又补充道; “这孩子啊!重情重义,若不出种种波折,你与他也该……” “那他为何不回家?” 虞杳盯着神武侯不解的问…… 第四百二十五回满心满眼 这时,整理好情绪的萧鹿云,红着双眼从外面进,立即拱手致歉; “虞祖父见谅,鹿云失态了!” 对于这种失态,神武侯却是满心欢喜,大手一挥笑着道; “你性子一向纯善,老夫自是能理解的,坐下说!” 萧鹿云一脸感激的拱手一礼,却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又看向虞杳拱手道; “在下萧鹿云,见过……六公子!” 即便已知眼前之人乃往日娇娇儿,萧鹿云还是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以及悸动,同虞杳自我介绍,而后有礼,且带着深深的感激,行了一同辈礼。 对上那双好看,而压抑深情的眼眸,虞杳的眼神就像被烫了一般,立即挪开,却也起身大方道; “萧公子有礼,在下虞六!” “鹿云就叫六儿便可!” 虞杳才说完,神武侯便接着她的话对萧鹿云如是说,显然没将他当外人。 萧鹿云心中大喜,一脸感激道; “是,六儿贤弟!” 虞杳虽然觉得别扭,却也没吭声,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很快,姚吉带着两个府兵,端着丰盛的早食进来,并将一碗糖水蛋汤放在虞杳面前; “六公子先吃着,鸡汤还在炖煮,一会儿就好!” 虞杳朝他笑着道; “多谢姚阿爷!” 说着就拿着调羹吃了起来,对面的萧鹿云手里拿着筷子,胃口也比往日好上许多,边吃边暗自打量着她,平日里不爱吃的荤食竟然也吃了几个,惹得神武侯心里暗喜不已。 早食吃完,见神武侯同虞杳有话要说,萧鹿云这才极为不舍的转身出去。 在房内洒扫收拾的萧美,见自家公子突然面色红润,一脸欣喜的进来,便满心不解的朝外看了看,除了几个比他还要粗糙的士兵以外,也没什么值得人高兴的事,便好奇道; “公子,可是有甚喜事不成?” 坐在窗前,时刻注视着上房门口的萧鹿云,嘴角上扬了扬,圆儿透亮的眼眸满是欢喜,愣了一瞬点头道; “是……上天厚爱,赐予我的天大之喜!” 天大之喜? 萧美挠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难道侯爷又给公子升官了?” “噗嗤……” 萧鹿云忍不住笑出声,扭头对他道; “升官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即便升官,也没有此事让我心中发喜的!” 萧美不懂了! 不是升官,难道是要娶妻了? 由于萧鹿云深受情伤,被打击的身体病弱,萧美丝毫不敢提这事,哪怕心中有疑惑,也不敢问! 过了莫约半个多时辰,上房门终于打开; “咯吱……” 门响的一瞬间,萧鹿云立即起身向外大步而去,正好和出来的虞杳对视; “六儿……这是要离开?” “嗯!” 虞杳点头应了一声,想了想便又道; “萧公子若有空,可以去城西的如意居玩!” 说完,礼貌的笑了笑,便带着方英,柯丞速朝后院而去。 这时,神武侯出来,看着虞杳进入后面的拱门,才低声道; “六儿不能被他人发现!” 神武侯看着叶茗住的房屋说完,萧鹿云立即明白‘他人’是什么意思,赶紧回神,严肃道; “虞祖父放心,鹿云明白!” 神武侯欣慰的点点头,便带着姚吉出去忙了,只留下萧鹿云主仆站在原地发愣,好一会儿萧美才反应过来,指着通往后院的拱门结结巴巴道; “公……公子,六公子!” 萧鹿云嘴角带笑,沉浸在美好中淡淡道; “嗯!往后见了,就称她六公子。” 萧美急了,拍拍大腿又道; “公子,他是六公子!” 萧鹿云扭头看着一脸激动的萧美,自然而然道; “自然是六公子……” “奴的意思,他就是那位救过咱们的六公子,公子你忘了吗?” 瞬间,萧鹿云才从兴奋中慢慢回过神来,也明白了萧美的意思,脑子里不由回想虞杳刚才说的那句话; 如意居? 如意坊? 原来是他! 原来,老天早就让他与她相遇! 看来,冥冥之中,他与她早就有了牵扯! 萧鹿云再次忍不住激动起来,但看向对面叶茗住的房屋,即刻冷静下来,转身踏进房屋,并严肃叮嘱萧美; “往后,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六公子!” “是—” 萧美心中疑惑,却也老老实实听从自家公子的叮嘱。 接着,又听萧鹿云道; “尤其在他面前!” 顺着萧鹿云的眼神看过去,就是对面的房子,萧美一愣,便试探问; “是……那个叶大人吗?” 萧鹿云郑重点头; “没错,他会伤害六公子!” 瞬间,萧美神色格外紧张,贼眉鼠眼的朝外望了几眼,便极其郑重道; “公子放心,六公子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奴就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六公子的!” 萧鹿云满意的直点头,整个人兴奋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立即又问; “如意居在何处?” “对了,她说在城西,应该不远!” “她说……让我上门做客!” “你说,我何时去合适?” 萧美还没来得及回答,萧鹿云又自言自语道; “明日……不,不合适!” “要不,明日去看看也好,毕竟六儿受伤了!” 突然,萧鹿云又猛的站起来,在屋里边来回走动边小声嘀咕; “也不知她伤的重不重?” “你刚才可有听见六公子伤在何处?” 萧美…… 他又不是顺风耳,怎么听得到? “公子,奴刚才并未去上房!” “对,你不知!” 说着,萧鹿云又坐回去,想了想就拿出纸笔写了起来,一连浪费了三张纸,他才将写好的一张简帖递给萧美; “你去打听一下如意居在何处,明日我要登门拜访。” “是—” 萧美恭敬回答着,刚要伸手,萧鹿云立即缩回手,并不安嘀咕道; “算了,提前送贴过去显得太过疏离,还要她忙碌准备……” 说着,又将简帖放回抽屉,盯着对面的房屋看了一会儿,便又道; “明日……” “明日问过侯爷后,我再去也不迟!” 此时慢慢冷静下来的萧鹿云,满心满脑都是虞杳,以及她身上的伤势,若不是种种不得已,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看望她…… 第四百二十六回拜帖相邀 “公子……公子……” 虞杳睡了一觉才起来,准备去娄商那里看看,突听院外有喊叫声; “何人?” 虞杳盯着伺候她穿戴的香姑问,心里也很是疑惑。 香姑迅速替她系好最后一个扣子,便道; “听着像哈嬷嬷的声音,奴出去看看!” 香姑才转身,就见哈嬷嬷仓惶失措地推开门,扑通一下就跪在门槛之外,红红的双眼急切盯着虞杳; “公子……求公子救救羊儿……” 羊儿? 他出什么事了? 虞杳满心疑惑的看了一眼香姑,见她一脸纳闷的直摇头,便上前盯着跪在门槛外的哈嬷嬷问; “羊儿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虞杳时时盯着哈嬷嬷,见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心也不由一沉! “公子,羊儿……他……他不见了!” 虞杳脸色惊变,不由就问; “何时不见的?” 虽然羊儿的身份没有得到证实,但虞杳已有七八分肯定! 这个节骨眼上他若出事,势必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她,以及神武侯,甚至整个南川,凉州之地都不得安宁! “公子回来后,老奴去前院忙,忙完回去……他……羊儿就不见了……” 已经慌了神的哈嬷嬷,强撑着说完这番话,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了! 虞杳心里也不由着急起来,却依旧冷静的问; “其他几个院子可有找过?” 哈嬷嬷一手扶着门槛,抬头看着神色凝重的虞杳哭着回; “找了……老奴都找了个遍,也没看见他人影……” 说完,哈嬷嬷的身子晃了晃,最后靠在门框上哭着哀求虞杳; “公子,还请公子救救他!” “羊儿……他万万不能出事……” “公子,求您派人找找他,不然真会出大事的……” “老奴求公子了……” 说着,哈嬷嬷竟然双手扶着门槛,磕起了头。 虞杳眼神示意香姑赶紧拉扶起她; “嬷嬷莫慌,起来说话。” “公子没说不找羊儿,您不必这般紧张!” 她都想以死谢罪了,能不紧张吗? 虞杳心中暗想着,终于踏出被哈嬷嬷一直挡着的门槛,大步直朝前院而去。 刚出角门,就和柯丞撞上,他迅速退后两步,紧张的盯着虞杳的左肩问; “公子可有伤着?” “没事!” 说着,虞杳看了一眼显然也刚睡起的柯丞道; “羊儿丢了,你带人在府里好好找找!” 柯丞一愣,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虞杳后面,被香姑扶着的哈嬷嬷,立即道; “是—” 说完,他立即转身朝后院而去。 虞杳带着香姑,哈嬷嬷大步去了前院的堂厅,刚进去,秦沐,见微道长,方英,元化几人一同急匆匆进来,一个个紧张的盯着虞杳; “公子,出了何事?” 刚从外面忙回来的秦沐,鼻头冒着汗珠,率先开口问。 “羊儿丢了!” 羊儿?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想起没有存在感的羊儿来,愣了一瞬,见微道长扭头看向站在门口,低头抽泣的哈嬷嬷,便道; “府中安宁,不曾有外人前来,大抵是他自己出去玩了也说不准!” 哈嬷嬷立即抬头红着眼着急道; “不可能,他……羊儿平日里连后院都极少出,绝不可能私自出府!” 见哈嬷嬷反应这么强烈,甚至一副天都要快塌的感觉,见微道长又看向面色凝重的虞杳又说; “半大小儿,有时顽皮也在所难免,公子莫要太过着急!” 他们不知道羊儿的身份,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虞杳也没无从说起,只能叹口气,淡淡道; “希望如此!” 转头又对方英,元化二人吩咐; “你们去府外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痕迹!” “是—” 二人齐声领命,立即转身出去。 见此,虞杳又看着门口的香姑道; “先扶哈嬷嬷下去歇歇,有消息会通知的!” 哈嬷嬷不想离开,就想站在这里等消息,但是对上虞杳威冷的眸子,一个字都不敢说; “是—” 香姑领命,扶着哈嬷嬷退了出去。 虞杳在主位坐下,并示意秦沐,见微道长落座,而后便问; “军营总共挑去多少马?” 秦沐立即道; “一千五百匹,账目等公子您回来再结算!” “嗯—” 虞点点头,自然明白神武侯的意思,没等开口问,秦沐又说; “属下又从猛虎寨,运了八百壮马去庄子!” “也好,这样咱们用起来也方便!” 虞杳说着,敖通就进来; “公子,状元楼的那位台掌柜求见,这是他家主子下的帖。” 说着,一张浅金色帖子双手奉上。 虞杳接过,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一番; 还挺精致! 小小的一张帖子也极为讲究! 翻开,正楷小字规规整整的写着; 邀请虞杳这个如意坊的当家,现在就前去状元楼一叙。 一叙? 他们俩人有什么可叙? 突然,虞杳死死盯着手中的帖子,将羊儿的失踪与之联系起来; 会不会是汲貆这厮,已经发现羊儿,并让人将他接走? 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的虞杳,盯着帖子的眼眸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挺急!” 冷笑着,虞杳合上那帖子,抬头就见柯丞正好进来; “回公子,府中没有!” 认定羊儿已经被汲貆接走的虞杳,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坐在下手的见微道长却一脸疑惑; “这个时候,他给公子下帖,难道有何急事不成?” “自然是急事了!” 一时,见微道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要去见他?” “见见也好,总这么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儿!” 虞杳说着就起身,一旁的秦沐也跟着站起来,声音坚定道; “属下陪公子一同前往!” 虞杳点点头,对敖通道; “让人去娄府看看!” “是—” 又看着见微道长低声道; “哈嬷嬷,让她好好歇着!” 见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道; “公子放心!” 虞杳点点头,就带着秦沐,柯丞二人大步往外去; 出去,大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属于状元楼的豪华马车,台表满脸堆笑恭敬道; “六公子请!” 虞杳想都没想,就钻进马车…… 第四百二十七回完全拿捏 依旧是状元楼那个雅间! 一脸笑意,表面看似很随和的汲貆,仔细打量一番虞杳后,笑着道; “多日未见,六公子好似……轻减不少!” 说完,眼神飘向虞杳受伤的左肩,深邃的眼眸微闪。 对面坐下的虞杳,抬起头也仔细打量汲貆; 见他虽然一脸笑意,但眼底三分客气,七分冷漠,全然不见找到小皇帝外甥的喜悦! 言语,情绪可以作假,唯独眼神不会说谎! 虞杳疑惑; 难道他故意装的? 还是,羊儿根本就没被他接走? 不由得,虞杳盯着汲貆出神,却发现他的脸色比自己这个伤号还要苍白一些! 气色看起来也很不好! “咳咳咳……” 突然,汲貆咳嗽几声,立在身后的邱林,动作迅速的上前,将茶杯递给他; 喝了两口水后,汲貆脸色好看些许,邱林也退到他身后,速度来看,那条腿已经完全康复; 见虞杳盯着他的腿看,邱林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却也恭敬的点点头,就听汲貆道; “让,六公子见笑!” “无妨!” 说着,虞杳收回视线便问; “大人今日相约,有何要紧之事?” 汲貆不紧不慢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端坐身体,看着她缓缓开口; “听说,六公子马经营的马场极好……” 他嘴角上扬,话说一半就静静看着虞杳。 “大人耳目一如既往的灵通!”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却被虞杳说的有几份讽刺,以及莫名的冷意。 汲貆却不以为然,谦谦有礼道; “哪里!只是六公子名声响亮,在下就是想不知晓都难!” 虞杳不由冷笑; “看来,是在下的不是了!” 见虞杳变了脸,汲貆立即身体前倾,笑着赔罪; “在下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六公子不会是不高兴了吧?” 虞杳懒得跟他打口水仗,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便又冷冷直问; “说出你的目的!” 汲貆上扬的嘴角缓缓落平,一脸的客气笑意也淡了几分,眼神极为认真的盯着虞杳的眉眼打量须臾,突然道; “女公子之坦率,是在下平生仅见!” “唰……” 虞杳身后的柯丞,秦沐二人同时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器,眼神犀利盯着汲貆,大有随时动手的架势。 对面的邱林也不甘示弱,上前两步挡在汲貆的身侧,手里也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眼神死死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二人。 而汲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虞杳,却发现她平静的出乎自己的意料,预期的震惊、慌乱、愤怒等情绪,丝毫没有出现在她脸上! 这让想拿此事当砝码的汲貆,心里有种巨大的挫败感,也不由的对虞杳更加好奇,对她这份远超出年龄的镇定,从容,由衷钦佩! 不等他开口,虞杳却冷笑道; “在下之身份,长眼的人都能看出,这不足为奇!” 柯丞,秦沐…… 他们也有长眼! 愣神的邱林…… 是说他没长眼吗? 汲貆表情一僵,没想到虞杳会这么说! 更没想到,她一点都不在乎女子身份暴露之事! 或许,她真不在乎吧! 汲貆笑笑,又好言道; “六公子误会,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旁的意思!” 虞杳当着他的面翘起腿,一边摇着脚一边笑着反问; “我还以,为大人要拿此事威胁我呢?” 汲貆干笑; “哪里?六公子说笑了!” 突然,虞杳放下腿,身体猛的前倾冷问; “那,国舅大人,意欲为何?” 刹那间,汲貆眼底一寒,直直逼向虞杳; “你……何时知晓的?” 虞杳却笑了! 而后,她在汲貆的注视下,双手抱胸,慢慢后靠,身体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抬起下巴狂妄道; “不比你晚!” 汲貆一言不发,双眼眼底翻滚着骇人冷意,就这么死死盯着虞杳; 直到虞杳换了两个姿势,没了耐心之时,他才放松紧绷的身体,泛着绿意的眼眸带着莫名的深意开口道; “六公子,好本事!” “国舅大人过奖!” 看似自谦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嘲讽和傲然,也让汲貆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眼前的女子; 不好惹! 此时此刻,虞杳的气势绝对性的压制汲貆,让他不敢轻易再招惹她! “大人若是无事,本公子……” “在下想从六公子处购马!” 见虞杳一脸不满,就要起身离去,汲貆立即开口说出想法。 闻此言,虞杳有稳稳坐回去,意味深长的盯着汲貆打量一番,便半玩笑半认真的问; “大人是想要与摄政王正面开战?” 汲貆又是一愣,没想到虞杳连这种事都知晓,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说; “事到如今,我已没有退路!” 或者说,他已穷途末路! “好—” 本以为会被拒绝,或者借此会问他很多问题的汲貆,再一次呆呆愣住,且瞪大那双泛着淡淡绿意的深邃眼眸,死死盯着虞杳; “你……没有别的可问?” 虞杳认真想了想,在他的注视下问; “能否说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心情跟过山车一样的汲貆,深呼一口气,才开口道来; “我哈代一族,以及朝中忠良之士,绝不坐以待毙!哪怕赔上性命,也要替陛下讨回公道!” 说着,汲貆满脸恨意,双目带着浓浓的悲哀之色; 或许,他也知道这种做法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只是责任使然,有些事他不得不这般做! 虞杳就这么静静看着深陷悲哀,无法自拔的汲貆,忍不住开口道; “若是找到你们的小皇帝……” “六公子此话何意?” 神经高度敏感的汲貆,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一脸严肃的盯着虞杳追问。 小皇帝失踪这件事,整个鄱芜上下也没几人知晓,偏偏眼前的虞杳就知道! 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样问他! 汲貆不多想都难! 虞杳却淡定又问; “马要多少?” 汲貆差点暴躁; 什么牛啊马的,他问的是人! 但这个时候,他却不敢惹虞杳不快,缓缓坐下,按耐住急躁和激动情绪,尽量冷静道; “先要一千匹壮马,价格……由六公子定!” 虞杳笑笑,觉得他还挺上道,便痛快道; “二百两银一匹!” “好—” 汲貆想都没想点头答应。 这个价格虽然稍贵了一些,但眼下他要这么多马,就要从更远的地方购买,不但费时费力,还得需要大量人手,这样下来,未必就比虞杳这里便宜! 所以,汲貆痛快答应! 虞杳却又说; “先交钱,两日后交马!” “好—” 汲貆依旧好脾气的点头答应。 虞杳看着他笑了笑,突然又问; “本公子这么帮你,大人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此时,汲貆已经有八分肯定,虞杳知道他道外甥在何处! 或者…… 他激动的浑身颤,甚至整个人想大哭一场,咬着牙强忍着激动情绪,抬头如誓言一般对虞杳道; “若……六公子真能帮在下,以及……陛下……” “砰……” “大人!” 邱林的惊叫声中,就见汲貆一手扶着座椅,已经直挺挺跪地,双眼含泪盯着虞杳郑重道; “我哈代貆用历代祖宗阴魂,以及我哈代族的名誉起誓,若六公子能找到陛下,我哈代族上下,愿永世为公子效力……”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我只要你承诺,永不与我为敌,且鄱芜永远不能对我的地盘有非分之想!” “六公子放心,只要是您的地盘,鄱芜不会有任何人,对其有一丝窥探之心,并且整个鄱芜都尊您为贵,我哈代一族也任您驱使,世代相传!” 此时的汲貆,除了鄱芜皇位,他什么都愿意给虞杳,更别说这些细枝末节的小要求…… 第四百二十八回满脸震惊 虞杳出了状元楼,立即回府; 方一踏进堂厅,就看见浑身脏兮兮,低着头坐在见微道长对面的羊儿。 他整个人忐忑不安,垂着头一言不发,听到虞杳道脚步声才猛的抬头; 瞬间,好看的眼中迸发出光芒,整个人立即起身唤; “公……公子……” 不等虞杳开口,一道身影迅速跑进来,上前跪地抱住羊儿的双腿大哭; “终于回来了,您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不活!” “呜呜呜……您去了何处?有没有受伤?是不是……” 想到什么,哈嬷嬷立即住了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捏着羊儿的胳膊匆忙检查,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羊儿满脸不好意思的挥开哈嬷嬷的双手,不安的看了一眼虞杳,然后小声道; “嬷嬷莫要担心,我无事!” 说着,羊儿朝坐在主位的虞杳走去,哈嬷嬷一脸担心,开口想要说什么,最终乖乖闭上嘴巴,立在门口。 羊儿上前,在距离虞杳两三步停下,那双与汲貆三分相像的眼眸带着几分怯意; 然后就见他缓缓伸手,手中却握着一把不知名的枯草! 瞬间,堂厅的几人都愣住,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虞杳也有些懵,看着他好言问; “这是何物?” 羊儿抬起头盯着虞杳不安回道; “疗伤草药。”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又低下头。 虞杳一僵,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却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笑问; “是为我寻的吗?” 羊儿猛地抬起头,及其坚定的点头道; “是!只是未发新芽,我只找到这一点!” 说着,他那双又好看的大眼看着虞杳,眼里满是期待和不安,好像很害怕被拒绝。 虞杳却又盯着他问; “你出去,就是为了帮我找草药?” 他迟疑须臾又轻点头; “公子受伤,我……” 说着就没了声音,他不安的握着草药的手缓缓落下,快到他身前时被虞杳一把抓住; 瞬间,垂下头的羊儿又猛的抬起头,眼中带着满满都是诧色,就听虞杳笑着道; “怎么?不舍得给我?” “没……没有,羊儿以为……” 他激动到声音颤抖,却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老老实实松开手,任由虞杳拿去那把草药打量。 许是怕虞杳不相信他所言,羊儿紧张的搓了搓双手,睫毛颤了颤就小声道; “就真是草药,我以前用过的!” 说完,见虞杳盯着他,羊儿不好意思的挪开双眼,却又补充; “少是少了点儿,但公子能用两次!” 比虞杳高一头的少年,瘦瘦长长,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倒是显得很是乖巧懂事,莫名的让人心疼。 又想到他的身份,以及从小经历的一切,虞杳便起身摸了摸羊儿低垂的头,轻声道; “谢谢你记挂我!” 站在门旁的哈嬷嬷,看着虞杳放在羊儿头顶的那只手,双眼不由的瞪大,张嘴刚要说什么,大脑快过嘴,成功让她闭嘴! 浑身僵硬的羊儿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就冒了出来,却又怕虞杳看见他落泪的狼狈模样,硬生生忍着没抬头; 因为哽咽,喉咙不停的上下滚动几下,他吸了吸鼻子,跟小奶狗一样蹭了蹭虞杳放在头顶的手心,这才沙哑道; “公子……不嫌弃?” 虞杳的手一顿,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疼,而后牵起羊儿的手让他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这才缓缓道; “你涉险采的药,我为何要嫌弃?” 听到这句话,羊儿终于鼓起勇气,红着双眼盯着虞杳,眼里翻滚着泪水,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感激。 虞杳盯着他的双眼,极为认真道; “这药要怎么吃?” 站在门旁边的哈嬷嬷刚要上前,秦沐一个眼神,她立即缩着脖子不敢动。 羊儿克制住眼泪,却满眼欢喜回道; “煎成汤药口服,我以前就是这么吃的!” 话说的虽然轻松,可虞杳不敢想象,一国皇帝竟然要自己采药,可见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虞杳忍着眼底的酸涩点点头,再次笑着道; “我知道了,谢谢羊儿!” 不等眼底满脸惊喜的羊儿回过神,虞杳对香姑吩咐; “拿下去给我煎了,好了端过来!” “是—” 香姑捧着草药退了出去,顺带将一脸不安的哈嬷嬷一同带下去。 看着羊儿被沙石磨破的手心,虞杳沉默片刻,极为郑重道; “跟敖管家下去洗漱,让他给你上药!” 羊儿立即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紧张道; “公子,这点伤不打紧的,羊儿……” “小孩子要听话!” 虞杳温温柔柔说着,又摸了摸他的头顶,羊儿嘴里的话尽数吞了回去,乖乖的点头。 敖通上前笑着道; “羊儿公子,先去洗漱上药!” 羊儿却一脸不舍,眼巴巴的盯着虞杳。 那双如小狗一般纯净,又极为渴望的不安双眼,再次让虞杳心中一抽; 立即便猜到,他以前的每一天肯定惶恐不安,提心吊胆,所以整个人没有一点安全感! 想到自己的决定,虞杳便又笑着同他说; “先去洗漱,包扎好伤口再来找我,正好我有事与你说!” 羊儿双眼一亮,立即起身清脆回道; “这就去洗漱,公子等羊儿!” 说着,他转身拉着敖通急匆匆出去,浑身上下透着喜悦,以至于盯着他背影的虞杳僵住,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双,欢喜而明亮的眼眸! 真要将他交给汲貆? 真要让他小小年纪,去面对血雨腥风吗? 他…… 或许真会因此丢掉性命! 鄱芜摄政王绝对不允许他活着! 甚至,很多人都不希望他活! 一时间,虞杳竟然有些迟疑! 可是想到羊儿的命运,她又不能替他做决定,便坐在那里发起了呆! 直到秦沐上前; “公子,公子……” 连叫两声,虞杳才回神,神色严肃道; “这几日,务必保护好他!” 虞杳不确定这不归城里有没有鄱芜摄政王的人! 所以,绝不允许羊儿在她的地盘发生任何意外! “是—” 已经知道羊儿身份的秦沐,对此也十分严肃,说着就拱手一礼,退出去安排。 堂厅只留下柯丞和一脸不解的见微道长,虞杳看着他,蘸着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道长瞬间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第四百二十九回书房大哭 “公子,您打算……” 良久,回过神的见微道长小声开口。 虞杳沉默一会儿,便起身低回; “没有人能替他做主!” 说着, 虞杳朝外走去,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柯丞。 刚踏出堂厅,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双手也被包扎好的羊儿就兴冲冲的上前; “公子—” 羊儿看向虞杳的眼神满是欢喜和信任。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虞杳愣在廊下,心里莫名涌起一个念头; 她或许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起码,要确保他性命无忧! 一瞬间,这个念头植入虞杳心底,且坚定无比,看着站在廊下,仰起头看着她的羊儿笑道; “去我书房谈吧!” 羊儿想都没想就用力点头; “是—” 然后,跟在虞杳身侧,乖巧又听话,笨笨的也有几分可爱! 跟在虞杳身后踏进书房,羊儿好奇的四处打量一番,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此时才觉得有些异常; 愣了愣就不由开口; “公子,您要与羊儿说何事?” 恰好,香姑端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羊汤饼进来,食物的香味瞬间让有些不安的羊儿转移注意力,且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虞杳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并柔声道; “先吃完再说!” 这一整天,虞杳还没怎么正经的吃过一顿饭,此时确实有些饿了。 而饿的肚子咕咕叫的羊儿,想也没想就过去坐在虞杳身旁,见香姑将三碗羊肉汤饼,以及两个小菜摆在桌上,他又抬头看向柯丞; 柯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在虞杳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见此,羊儿也拿起筷子,看眼来吃的虞杳,他埋头大吃起来。 三人谁也没说话,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吃完饭,虞杳服下香姑端来的一汤药,漱完口,一个眼神后,柯丞便转身守卫门口,羊儿再次紧张起来,浑身僵硬紧绷。 见此,虞杳笑着安慰; “放轻松,不要紧张!” 羊儿肩膀略微放松,但双手不安的绞着袖子,那双眼盯着虞杳,在信任与愧疚中纠结…… “你……想不想回去?” 虞杳的话让羊儿僵住,整个人如石雕一般不动,好看的眼眸带着恐惧和深深的不安,也有几分侥幸; 侥幸,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不大的书房静的可怕,羊儿紧扣着的双手颤了颤,红着眼轻轻,懦懦的开口; “公……公子……不要羊儿了么?”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同时,一颗颗泪水争抢着从双眼滴落,他脆弱的如同要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可怜无助,又倔强无辜! 霎时,虞杳心里一酸,赶紧开口解释;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公子分明……就是不要羊儿了!” 他红着双眼怒气控诉,眼泪一串串的往下落,好像虞杳是什么无情汉一般,让人既心疼又无语。 虞杳无奈,赶紧掏出帕子边替他擦眼泪,边好言安慰; “快别哭了,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 羊儿依旧抽泣不已,眼泪擦都擦不及,那副神色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 两世为人,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虞杳,属实有些麻爪,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着急安慰; “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只是……” “此话当真?公子……不会是骗羊儿的吧?” 哭的嗓子沙哑的羊儿,听到这句话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盯着虞杳等待答复。 虞杳叹口气,看着他脸上不停流淌的泪水,就停下手低声道; “自然是真!” “若是可以,我真想你一辈子……只是羊儿!” 瞬间,羊儿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瞪大双眼,盯着虞杳怯怯开口; “公子……您……” 长而密道睫毛,如蝴蝶翅膀般颤了颤,两行泪水溢出眼眶,他不安的低下头,不敢同虞杳对视。 隐瞒身份这件事,是他对虞杳唯一愧疚,不安之事! 知道他心思敏感,又极为缺乏安全感,虞杳心疼的轻声道; “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件事,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没有要赶你离开的意思!” 羊儿抽抽哒哒几下,又缓缓抬头,虞杳又道; “听完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再做决定,无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支持’二字,对经历过苦难,见时光人间至恶的羊儿来说太新奇! 也太宝贵! 想起以往,身边都是盼着他死,以及各种阴谋诡计,丑恶嘴脸的羊儿,再也忍不住扑在虞杳怀中大哭了起来; 丝毫没有防备的虞杳,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差点撞倒,一脚抵住地面才堪堪稳住身体; 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羊儿,缓缓抬起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眼睛也有些酸胀! 门口的柯丞扭头,见羊儿一头扎进虞杳怀里哭的浑身抽搐,眉眼不悦的皱了皱,眼神一冷,这才又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羊儿哭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渐渐平复下来,抬头,红肿着双眼看着虞杳,眼中闪过羞怯,沙哑着嗓子弱弱开口; “公子……我……” 最后,彻底低下头羞涩道; “我……我平日里不爱哭的……” 这是不想虞杳将他当成爱哭鬼! 虽然胆小敏感,但羊儿还是想挽救一下自己在虞杳心中的的形象! 虞杳嘴角抽了抽,一脸认真道; “我知道!” 见虞杳一副再严肃不过的表情,羊儿满意的擦擦眼泪,便抬头小声问; “公子,想要送我去何处?” 虞杳一愣,不由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并送他一颗爆栗! 羊儿捂着被敲的脑门儿,眼里却满是欢喜,就听虞杳笑道; “还跟我耍心眼?” 羊儿揉了揉脑门,低头绞着手中,虞杳刚才给他擦眼泪的帕子,嗡声嗡气道; “公子,何时知晓的?” 他不在打哑谜,而是直接正视这个他一直避讳的事。 同时,羊儿心里明白,到该他做决定的要紧时候了! 一想到要和虞杳分开,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手背,敲打着不安的心。 “这个人你认识吗?” 虞杳从抽屉里拿出汲貆的画像,指着问羊儿。 他忐忑不安的看过去,双眼瞪大,猛的起身抓着虞杳的手急切问; “他在何处?” “我的舅父他在何处?” 舅父! 看来没错了! 第四百三十回亲人相见 两日后,虞杳和汲貆再次相约在城郊见面。 汲貆早早就到,焦急万分的等待着,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远远看见虞杳,以及身后浩浩荡荡的马群朝他而来。 强忍着心中激动,汲貆快步迎上去,红肿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后面一辆马车; “大人久等!” 虞杳跳一下马背打招呼,让盯着马车的汲貆回神,立即客气道; “六公子不必客气,是在下早到!” 说完,眼神不受控制的朝后面的马车瞄去,满脸急切不安。 虞杳自然理解他此时的想法,朝护在马车旁的柯丞,秦沐抬手示意; 而后,马车门打开,羊儿从马车上跳下! 瞬间,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汲貆,再也忍不住落泪,抬脚就朝站在马车旁,远远看着他落泪的羊儿跑去; “舅父—” “王……乘儿……” 声音沙哑哽咽的汲貆,已经顾不得君臣之别,上前一把将羊儿,不,应该是羊舌乘,搂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哭了起来; 舅甥俩抱头痛哭,不远处的马群好像也感觉到了这份伤心,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两人悲切的哭声。 一旁的人,马都这么静静等着,看着,舅甥俩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汲貆才渐渐松开手,双手握着羊舌乘的肩膀,仔细打量他; 良久,哽咽着点头道; “无事便好!乘儿……平安无事就好!” 说完,察觉到他此时极为狼狈的汲貆,连忙低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又弯腰,满眼温柔的替羊舌乘擦拭泪痕,并心疼道; “都是臣无能,让王上受苦了!” 说着,不由又哽咽起来! 羊儿连忙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开口; “舅父莫要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何况……” 说着,羊舌乘双眼看向不远处的虞杳,眼中带着深深的感激,以及十成十的信任道; “也让我认识了公子,若不是他,孤王根本不会再见到舅父!” 见自家外甥对虞杳这般信任感激,汲貆也不由松了口气; 起码可以说明,这段时间,羊舌乘过的不错! 汲貆立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 “王上放心,六公子的大恩,哈代一族永世不忘!” 羊舌乘却突然变脸,因为严肃的纠正; “舅父,不是哈带一族,而是我鄱芜上下的恩人!” 说着,他又看了眼远处正在给初一顺鬃毛的虞杳,眼神极其坚定道; “若是……孤王不死,定会举国谢之!” 看着才十三岁的少年一脸冷漠坚定,汲貆心头一紧,连忙开口安慰; “王上定会获胜,那奸佞逆贼……定不得好死!” 说完,汲貆退后两步,对羊舌乘道; “不可让六公子久等,此事臣回头再与王上细说!” 羊舌乘点点头,嘴角就是一勾,脸上挂起灿烂笑容,大步朝着虞杳而去; 上前,他开心的对虞杳道; “公子,羊儿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舅父,哈代貆!” 他声音喜悦,满满的开心,看向虞杳也带着无尽的渴慕。 虞杳停下替初一顺鬃毛的手,上前两步笑着对红着双眼,仔细整理好衣物的汲貆道; “恭喜你们舅甥团聚!” 汲貆闻言,丝毫没有犹豫就双膝跪地,对着虞杳就要叩谢; 不想,礼行到一半,就被虞杳一把拉住; “虽然咱们无亲无故,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对立,但你年龄比我长,这样岂不是折我寿!” 汲貆愣住,抬头呆呆盯着背光弯腰,满脸坦荡的虞杳; 这一刻,他心头突然乱跳几下,一向精于算计的汲貆瞬间回过神,表情极为不自然道; “眼下……在下无以为报……” “舅父快些起身,万不能让公子折寿。” 汲貆还没说完,一旁担心不已的羊舌乘立即让他起身,生怕真折了虞杳的寿! 汲貆看着满脸担忧的羊舌乘,又低头看向拉着他胳膊的白嫩小手,而后缓缓起身,拱手弯腰道; “六公子恩情似海,哈代貆不敢相忘,待一切安定,再重谢公子!” 虞杳收回手,直起腰板笑着道; “好,本公子等着你的重礼相谢!” 这时,羊舌乘立即上前,靠着虞杳笑着问; “公子,您喜欢何东西?到时候羊儿都给您寻来!” 羊舌乘笑容灿烂,双眼亮晶晶,整个人都靠在虞杳肩头,呈现出汲貆前所未见的喜悦,以及依赖。 瞬间,汲貆眼神一闪,心里迅速涌起一个念头; 若是六公子能教导王上就好了! 她的谋略、胆识、手段、气魄、连他都佩服,若是她能…… 刚想到这儿,汲貆双眼不由瞪大; 就见虞杳伸手,动作熟稔的摸着羊舌乘的发顶笑道; “等你夺回自己的一切,我再与你说!” 而他那王上外甥,则如一只乖巧的小狼狗一般,一脸享受的眯起眼,甚至还拿头主动的蹭了蹭虞杳的手心。 瞬间,汲貆心情五味杂陈,就好像…… 怎么说呢? 就好像自家养的猪崽…… 不对,不能这么形容王上! 反正,汲貆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有诧异! 有吃味! 还有一丝他都想不明白的羡慕! 或许,羡慕羊舌乘竟然能对虞杳敞开心扉,并如此依赖! 或许,羡慕他能得到虞杳这般特殊照顾! 或许…… “大人,这马你看看行不行?” 汲貆正在发愣时,虞杳的声音响起,他立即回神笑道; “六公子的马,没有不可的!” 说着,看向一旁的邱林,一打厚厚的银票就递到他手中。 汲貆接过,拿在手中整理一番,上前双手呈给虞杳; “这是买马的钱,还请六公子收下。” 虞杳没动,身后的秦沐上前接过,并当面清点起来。 一阵‘刷啦刷啦’声响,秦沐当面清点一遍,便带对虞杳道; “公子,正好!” 虞杳点点头,秦沐便贴身收好,见汲貆的人接手了马群,刚才满脸欢喜的羊舌乘却难过起来,哽咽道; “公子……羊儿舍不得您!” 说着,他就抱着虞杳的胳膊,头枕在她肩上哭了起来。 虞杳无奈,轻拍着他的头安慰; “不是说好了吗?如意居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可是……” “回头,我让人将哈嬷嬷送到状元楼,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 羊舌乘吸着鼻子点头; “羊儿还想吃青瓜,白菜,甜萝卜……” “好,一起给你送过去!” 羊舌乘这才破泣而笑,拉着虞杳的胳膊轻慌撒娇; “多谢公子,羊儿有空就去看您!” 虞杳…… 有没有空还不好说呢! 第四百三十一回大战突起 翌日一早 虞杳刚出门,想去关外看看父兄家人时,方英神色凝重的来了,并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公子,这是侯爷给你的信!” 骑在马背上的虞杳,立即打开信,越看脸色越差,最后跳下马背,急匆匆朝院内而去; 后面的秦沐,柯丞二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出了大事,连忙跟进去。 “公子,您……” 院子内的见微道长见虞杳去而复返,疑惑开口就见方英跟在后面,便知道定是神武侯那里出了何事,后面的话尽数吞了回去,跟着一同进了堂厅。 方英立即上前禀报; “那位今日在别馆,侯爷知公子不便前去,便让属下传话,两日前道庆城失守,二爷受伤……” 屁股还没坐热的虞杳,惊的站了起来,自己盯着方英急问; “二叔受伤了?严不严重?” “信中说伤的不轻。” 一时间,堂厅的几人立即严肃起来,虞杳缓缓坐回去又问; “祖父有何命令?” “侯爷想去坐镇南川,走的时候会想办法带着那位,这里由公子您镇守,暗中由大爷协助!” 随着方英的话落,见微道长,秦沐,柯丞,敖通几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让他家公子坐镇凉州? 侯爷这不是开玩笑吧? 最淡定的却是虞杳,瞬间就明白神武侯的意思,想了想便对方英道; “走吧!我与你一起去见祖父!” 方英立即慌了; “公子,那叶二统领正在别馆!” 虞杳将手中的信收好,便冷笑着说; “叶茗?” “眼下这般情形……与他见面,倒也不失为好时机!” 说完,虞杳扭头对见微道长笑说; “道长陪我一同,好给我壮壮胆!” 知道虞杳这是要将他摆上台,见微道长赶紧笑着道; “贫道愿意跟随公子前去见识一番!” 说着,虞杳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带着秦沐,柯丞,见微道长他们,从大路直奔别馆而去。 到时,他们也从正门而入,把在院中的萧鹿云吓得变了脸,满脸恐惧上前; “六……六儿,你怎么……” 说着,就见叶茗从神武侯的书房出来,一眼就看见被萧鹿云抓住胳膊的虞杳; 他当即一愣,仔细端详一番虞杳,在萧鹿云渐渐惨白的脸色中,诧异开口道; “原来是你?” 说着,叶茗扭头看向脸色苍白,神色不安,一手抓着虞杳手腕的萧鹿云,眉头不由的拧了拧,心中疑惑不解; 这位萧公子为何这般神色? 他脸上的恐怖神色,又是何由? 虞杳轻轻挣脱萧鹿云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上前两步笑着同叶茗打招呼; “原来是叶统领!没想到你也来了不归城!” 书房内的神武侯,姚吉主仆,听着院子里响起虞杳的声音,两人一愣,面色齐齐惊便; 回过神,姚吉眼中带着惊恐,转身就要出去时,就被神武侯拉住; “侯爷……” “莫慌,六儿自有办法化解!” 姚吉抿了抿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立在神武候身旁,却伸着脖子听着院中的动静。 这时,叶茗带着两分笑意的声音响起; “原来,六公子与侯爷相识?” 说着,叶茗扭头看向书房,大脑迅速运转,心理也猜测,虞杳到底与神武侯是什么关系? 此时,萧鹿云紧张的眼皮抽搐,贴身衣物被冷汗打湿,正冰冰凉凉的贴在他身上,浑身不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却瞪大好看的眼眸盯着虞杳,就听她毫无压力笑着道; “自然认识的!” 这时,书房里传来神武侯的声音; “六儿,进来说话!” “是,祖父!” 一声响亮的‘祖父’,让萧鹿云瞳孔剧烈收缩; 让叶茗满脸诧异,不由盯着虞杳打量起来,心中更是疑惑; 她到底是何人? 为何会叫神武侯祖父? 难道是认的义孙? 叶茗愣神之际,虞杳已经朝书房走去,他看了眼额头沁着汗珠的萧鹿云,不由笑问; “看来,萧公子与六公子也是熟人!” 萧鹿云紧了紧袖中的双拳,喉结滚动两下,便笑着淡定说; “月前,六公子救过在下,后又得知她也认识侯爷,随也渐渐相熟!” 站在屋檐下的萧美立即上前,扶着萧鹿云低声道; “公子,您就是想谢六公子救命之恩,也不必这般激动!” 主仆俩一脸感激的神色没有丝毫作假,叶茗便信了这救命之恩一说,但还是好奇虞杳和神武侯的关系,便迈开步伐朝书房而去。 见此,萧鹿云咬咬牙也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就见虞杳站在神武侯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六儿,拜见祖父!” 神武侯笑得一脸慈和道; “原来,六儿与叶二统领认识?” 虞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之前见过几面,孙儿在外面胡闹,怕祖父责罚,所以没赶同您老人家说!” 神武侯却笑笑,这时叶茗开口; “不知六公子……” 眼神在神武侯,虞杳之间来回扫视,意思不言而喻。 瞬间,萧鹿云,姚吉,以及门口的见微道长几人,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神武侯捋着胡须,看着镇定自若道虞杳笑着介绍; “这是本侯的六孙儿,虞六儿!” 叶茗再次诧然,震惊的盯着神武侯问; “六公子?” “抱歉,叶某倒是从未听说过六公子的大名!”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意思却想探究虞杳的出身。 突然,神武侯面色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对叶茗道; “这孩子,也是几个月前才认回的,叶二统领不曾听说也正常!”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这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却好像什么都没说! 让叶茗更加疑惑的同时,又不好意思再追问! 尤其那个‘认’字,绝妙无比! 叶茗心里琢磨着,但也不敢追问到底,只是笑着说; “恭喜侯爷!” “六公子有礼!” 神武侯摆摆手,便当着叶茗的面又说; “南川形势危急,本侯不得不前去坐镇,在此期间……” 瞬间,叶茗,萧鹿云二人瞪大眼睛盯着神武侯; “凉州一切军务由六公子接手,若有人敢质疑,军法处置!” 说着,神武侯拿出军令交给虞杳; “六儿,你可有信心?” “祖父放心,凉州之地不会有寸土失守!” 神武侯起身,满脸笑意轻拍虞杳的肩夸赞; “好,不愧是本侯的孙儿!” 叶茗…… 看样子,是亲孙子无疑! 可是,这六公子的爹娘是谁? 对此,叶茗很是好奇,并且在琢磨,这件事情要不要上报皇帝…… 第四百三十二回大战前夕 当日 安排好一切,神武侯就匆匆离开,叶茗也被他找了何理由一同带走,而虞杳,则负责凉州一切军务。 不成想,却在虞杳接管军务第三日,就收到鄱芜大军来袭的消息! “来军有多少?” 坐镇不归城的虞杳问方英,一旁的萧鹿云,见微道长二人也一脸严肃。 “回公子,大约有六五千其中骑兵不足一千,目前在距离城外一百多外驻扎休整,若不出意外,明日他们就会发起进攻!” 跟着神武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方英,严肃又冷静的说完,虞杳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便吩咐; “传递下去,让骑兵随时做好准备!” “是—” 方英立即转身出去传令。 虞杳起身,眼眸看着窗外又对元化吩咐; “去让精兵小队准备好,天黑随我出城!” “公子,您……” 元化刚要劝解虞杳三思,可对上那双清凌凌眸子,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而后挺着腰板大声回答; “属下遵命!” 说完也转身出去,没做丝毫迟疑。 “六……公子,您万万不可以身涉险,不如……” 萧鹿云慌忙起身,满脸焦灼不安的劝着虞杳,说到最后,他咬了咬牙,就坚定道; “我虽不才,但儿时也练过拳脚功夫,就让我替公子出城迎战!” 萧鹿云身体虽未大好,可是面对此等危机,他也不管不顾起来,只想给虞杳分忧解难,好让她不要涉嫌。 一旁的见微道长也起身劝道; “公子,侯爷远去南川,军中无人坐镇便是大忌,不若让人代您……” 虞杳抬手打断见微道长的话,并及其自信道; “放心,城中有父亲大人坐镇,不会有事!” 霎那间,萧鹿云双眸睁大,激动的盯着虞杳道; “六儿,你是说将军……伯父他……他……” 萧鹿云声音激动的说到一半,就听院子响起急匆而沉稳的脚步声; 接着,一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身姿挺拔高壮的虞驰正踏入书房,眼神直直盯着站在窗前的虞杳,后面跟着架炎。 而萧鹿云,在看到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的虞驰正,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整个人却依旧激动的红了眼眶,刚要上前行礼时,虞驰正却越过他朝虞杳而去; 不用怀疑,此时的虞驰正根本就没看到他,满眼都是他的女儿! “六儿,我儿受惊了!” 虞驰正心里,虞杳依旧是以前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说着,三步进并两步的上前,扶着虞杳的肩膀轻拍了几下,表示安慰。 虞杳心里暖暖的同时却也觉得无奈,仰起头笑着对他道; “父亲来的正好,您坐下说!” 说着,虞杳拉着老父亲的大手,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并贴心的倒上茶水,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的虞驰正一饮而尽,扭头才看到一旁红着双眼,盯着他的萧鹿云,猛的一愣,便笑着打招呼; “鹿云也在?” “鹿云见过……虞伯父!” “贫道见过大爷!” 萧鹿云,见微道长二人拱手行礼,虞驰正大手一挥笑道; “自己人,无需这般客套!” 说着,他解下斗篷和一个大包袱,由虞杳接过去挂在一旁,就听虞驰正问; “为父刚听说你们商议军事,可有结果?” 虞杳刚要开口,就被萧鹿云抢先一步; “启禀伯父,六……公子说要带兵出城,晚辈觉得不妥,正和道长劝她呢!” 这是明晃晃的告状! 想要虞驰正这个老父亲,拿出父威阻止虞杳。 虞驰正盯着一脸焦急的萧鹿云看了几眼,便扭头看向虞杳柔声道; “我儿真要出城?” “是—” 虞杳在他的注视下,回答的极其坚定,眼中更是自信满满。 一旁的萧鹿云和见微道长以为虞驰正要阻止时,却听他这般说; “刀光剑影,杀人无形,我儿可想好了?” 闻言,萧鹿云心下一凉,就知道虞驰正也是靠不住的! 当即,他急的口干舌燥,就听虞杳自信满满道; “战场不是儿戏,六儿知道严重性,还请父亲放心!” 虞驰正盯着女儿亮晶晶,隐隐带着些许兴奋的眼眸看了一会儿,便严肃对她说; “不许受伤,顶不住立即退下来,为父在后方给你坐镇!” 萧鹿云不由瞪大双眼,对上虞驰正满脸自豪的神色,他又看向虞杳; 或许,他也该相信她! “是,六儿多谢父亲!” 说着,父女俩拿图纸研究起策略,时不时的问问一旁的萧鹿云和见微道长的意见,一个多时辰后,四人商议好战略布局,虞杳这才要下去准备; “六儿,等等!” 虞杳刚转身,就被虞驰正唤住,只见他提起身后的大包袱交给女儿; “这是为父与你大哥,亲手给你打的甲胄,去换上给为父看看!” 虞杳心想; 怪不得包袱那么重! 接过包袱,欢喜的道谢; “六儿谢谢爹爹!” 一声久违的‘爹爹’,甜到了虞驰正的心头,让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眉眼也无比温柔; 直到虞杳退出去,他还站在那里傻乐! 萧鹿云…… 若是有个女儿,他也会这样吧? 不由得,脑子里冒出一个与虞杳长得极为相似,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的小人儿,想着她若叫一声自己‘爹爹’,命都愿意给她…… 瞬间,萧鹿云立即低头,脸红到脖子根,心里知道这样想不好,可却忍不住期待起来! “鹿云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红着脸的萧鹿云赶紧抬头,强忍着心虚道; “多谢伯父关心,鹿云身子无碍!” 虞驰正点点头,看着他心里却不由暗想;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身子弱了些! 也不知他的六儿喜不喜欢? 这么想着,又上下打量萧鹿云几眼,便委婉道; “年纪轻轻,定要好好调养身子!” 心思透亮的萧鹿云,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隐藏的担忧,立即道; “是,鹿云定会养好身子!” 虞驰正点点头没再说别的,低头喝了一口茶,随着金属的碰撞。一身银色甲胄,娇小却又极其亮眼,气势如一把出鞘利剑,又如天边闪烁恒星般耀眼的虞杳,手捧着红顶头盔踏入书房,而后朝虞驰正拜礼; “六儿拜见父亲!” 一脸自豪的虞驰正,看着这样的虞杳莫名的红了双眼,赶紧起身扶起她,又仔细端详一番,亲自接过头盔给她带上,沙哑的声音道; 我儿……去吧!” 抬头看见虞驰正双眼湿润,虞杳笑着道; “虎父无犬子,父亲放心!” 说完,虞杳便看着双目痴迷盯着她的萧鹿云,以及一脸骄傲神色的见微道长; “这里,拜托二位!” “是—” 二人齐声回答,虞杳便转身出去,就被柯丞,秦沐给拦住;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 二人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见此,虞杳笑着道; “去换上护甲!” 秦沐拍了拍硬邦邦的胸脯道; “咱们早就穿上了!” 说着,虞杳带着一旁的四卫,和他们二人朝外走去…… 第四百三十三回舅甥夜话 “舅父……您说什么?” 羊舌乘惊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躺在一旁的汲貆,眼睛瞪得老大,满目不可置信。 汲貆迟疑一会儿,拉着他躺下后,才又问; “六公子平时在府里,也是男子装扮?” 羊舌乘却沉浸在震惊的消息中久久不能回神,脑子里不由想起和虞杳相处的时间; 想起她极为纤细而白净的双手! 想起浑身干净好闻的气息,温柔的眼眸! 还有她时而冷冽的气势,果决的处事! 以及让他不由想要靠近…… 原来,他的公子是女公子! 对了,她一直住在内院,院子里也只有唐氏和几个丫鬟…… 想着想着,羊舌乘竟忍不住激动起来,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盯着床顶的帐子痴痴低喃; “公子……是女子!” “怪不得她总是香香的!” 一旁的汲貆看着自家皇帝外甥这般模样,不由的张嘴问; “乘儿,可是喜欢六公子?” 听到这句话,平躺着的羊舌乘,立即转身面对着他笑道; “喜欢!” “公子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未抱任何目的,任何心思,对我最好的人!” 虞杳要是听到他这番话,都会怀疑自己; 毕竟,她对羊舌乘远没有他说的那样好! 可想而知,这可怜的孩子,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身边,也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见一旁的汲貆不语,羊舌乘以为他吃醋伤心了,立即开口补充; “当然,舅父不一样,在乘儿心里无人能比!” 仔细思考的汲貆,被羊舌乘这番讨好的话说的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 “臣,以及整个哈代一族,都是王上所有,为您铺路便是臣的使命!” 所以,他不必这么说! 羊舌乘感动的靠近汲貆,脑袋又朝他怀里拱了拱,嗡声嗡气道; “舅父……您永远不要离开乘儿!” “是,臣不会离开王上!” 只要他有口气,便不会离开! 汲貆轻拍着他的肩头安慰着,接着又轻声问; “若是让六公子教导王上……” “真的么?舅父您说的可是真的?” 如小猪仔一样拱在汲貆怀里的羊舌乘,听到这句话猛的翻身坐起来,力气之大,差点将他的好舅父给掀翻。 汲貆看着羊舌乘因为这句话,而露出符合他年龄的表情和动作,以及满目欢喜时,心里莫名一痛,强忍着心酸起身,看着他道; “这只是臣的想法,若王上愿意,改日臣去问问六公子。” “不用改日,舅父明日就去问!” 若不是晚上,羊舌乘现在就想拉起他的好舅舅去问虞杳,甚至一刻都等不及! 不想,汲貆面色一变,却严肃道; “这几日不行,城外开战,你我都不能随意出门!” “舅父……” 羊舌乘可怜巴巴的盯着汲貆,眼里带着祈求,如一直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汲貆捏了捏眼角,无奈道; “此事没有商量余地,王上听话!” 见羊舌乘依旧眼巴巴盯着他,汲貆耐着性子好言道; “待这场战事有的分晓,臣才能决定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还请王上耐心等上几日。” 看着他好舅舅眼底的淤青,羊舌乘不免生出几分心疼,便乖乖道; “那好!待这场战事有了结果,舅父一定要第一时间去问公子!” “好,臣遵命!” 说完,舅甥俩又缓缓躺回去,羊舌乘盯着头顶的床帐缓缓道; “舅父都不知道,公子她有多厉害!” “臣……愿意耳闻!” 想起虞杳,汲貆的眼神也莫名柔软起来,整个人极其放松的躺平躺在床上,听着羊舌乘的讲述; “公子她经商可厉害了,粮食,布匹,马匹的生意踏都做,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厉害!还有……” “公子在冬季还可以种出各种鲜嫩清甜的蔬菜,就是今日舅父吃到的菜,是不是极为可口好吃?” 汲貆一言不发,却由衷的点点头,烛光下带着淡淡绿意的眼眸,越发深邃,炙热! “公子还会烧饭,味道极好!对了,公子她还……” “王上就这么喜欢六公子吗?” 突然,汲貆又开口问,羊舌乘神采奕奕的小脸一僵,语气失落道; “没有人不喜欢公子!” 接着,他又低声补充; “就连十五,也只喜欢她。” 十五? 这人他倒听过很多次! “你与那十五关系可好?” 这还是汲貆这两日,第一次从自家外甥口里听到虞杳之外的人名,以为此人与他关系不错,便随口一问; 不想,羊舌乘扭头看了看他,又想了想便道; “算不错!公子不在府上的话,它与我还挺亲近!” 一听这话,汲貆又想起之前的事,便问; “那十五侍卫的伤可好了?” 羊舌乘…… 十五侍卫? 想起十五的战绩,羊舌乘便觉得这个称呼也没错,便道; “没几天就好了,还出去抓了兔子给我们吃!” 抓兔子! 看来这十五护卫确实不错! “既然如此,下次拜访六公子时,也给他带一份厚礼。” 羊舌乘一愣,扭头看了眼汲貆,就好奇问; “舅父要给十五带何礼物?” 汲貆想了想便笑道; “金银钱财,想必对他来说最实务。” 羊舌乘一脸懵逼,外加见鬼的表情看着他的好舅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便又道; “相较于金银钱财,十五更喜欢鲜肉!” 汲貆也一愣,想了想便笑着问; “这十五护卫,他喜食鲜肉?” 羊舌乘一脸怪异; “猫儿自然喜食鲜肉的!” 猫儿? 十五是一只猫儿? 汲貆愣住,终于明白他之前提及十五护卫时,虞杳的表情了! 合着,他一直把一只猫当人看,还给它送去了不少伤药! 汲貆沉默,好一会儿后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低声道; “时候不早了,睡吧!” 反应过来的羊舌乘却支起上半身盯着他问; “原来,舅父一直以为十五是人?” “王上,睡吧!” “那十五的伤……也是舅父干的?” 汲貆的沉默震耳欲聋! “怪不得十五伤好以后,就不怎么待见我了!我还以为它移情别恋了呢!” “咳咳咳……王上,您该睡了!” “好吧!” 羊舌乘这才缓缓躺下,放过尴尬到恨不能立刻睡过去的好舅父…… 第四百三十四回熟人交手 夜黑星疏,鸟鸣兽叫 不归城外,虞杳带着五百精兵,在距离鄱芜大军驻地十来里时弃马疾行;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前方燃起几堆火,就地扎营的鄱芜大军,虞杳仔细观察一番情形,见他们已经入睡,便对方英下令; “你带一百五十人去左侧,一会儿以炮仗声为信号撤退,切记不可恋战!” “是—” 方英立即带着一队朝左侧黑暗处抹去,虞杳又转身对元化下令; “右侧交给你!” “是—” 之后,她又对江连希,林云志下令; “你二人带一百人原地守候,以及接应!” 吩咐好后,一身轻便黑色夜行衣的虞杳,带着柯丞,秦沐,以及一百精兵从正面摸上去…… 二三十丈远的正前方,鄱芜军正在熟睡,几处火堆旁各歪着三两放哨士兵,或打瞌睡、或烤火,或闲聊…… 只是离得太远,他们说话的内容听不大清楚! 虞杳他们在暗处又趴了一会儿,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让秦沐给右侧的元化信号; 两个石子被用力甩出去,更加黑暗隐蔽的右侧传来轻微的声音,没一会儿,正面烤火的鄱芜士兵就察觉异样; 只见其中三人对视一眼,相继起身,朝着暗处走去,仔细查看一番后便骂骂咧咧; “娘的,定是野物发出的……” 话说一半,那人就没了声音,前方往回走的俩人立即转身,却被两道黑影冲上前捂嘴抹了脖子。 好一会儿后,火堆旁的几人没见到三人回来,便都警惕起来,握着手中的长刀,朝着黑暗的右侧慢慢走去; 这时,虞杳如一头敏捷的豹子一般,带着秦沐,柯丞打头轻摸上去,从背后解决了几人,然后手势示意大家分散行动; 一场悄无声息的行动就此开始! 席地而躺的鄱芜士兵,在梦中就这么丢了性命! 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鄱芜士兵发出警示; “有人夜袭,快醒醒,有人夜袭……” 这道声音也戛然而止,犹如在油锅里头了滴了水一般,瞬间炸锅! 鄱芜兵立即从梦中惊醒,抓起手中的兵器就要反击; 可是,脑袋晕晕乎乎的他们,却不知敌人在何处,一个个手握兵器原地打转,直到听到一声声闷哼,以及身边突然倒下的同伴,他们才彻底清醒! 但是,夜色深沉,四周都是一样的黑色人影,他们也分辨不出哪个是敌人,哪个是同伴,只能被动的在原地防守。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虞杳他们单方面的虐杀,彻底被四周相继亮起来的火把扭转趋势; 终于,鄱芜军开始了反击! “娘的,竟然玩阴的……” 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一个个头堪和秦沐有的一拼,却更肥,肚子更大的壮汉,挥舞着长刀朝虞杳而来; 见此,秦沐,柯丞二人立即上前,左右保护虞杳。 柯丞低声道; “公子,您伤未痊愈,让属下与秦哥来对付他!” “行,你们小心!” 虞杳说完,迅速朝着左侧唯一的那顶帐篷掠去。 耳边却传来那壮汉的叫嚷声; “娘的,元启贱民,老子活剥皮你们!” “来啊!看看你爷我怕是不怕……” 秦沐挑衅的声音被彼起此伏的刀剑碰撞声淹没,虞杳也成功摸近黑暗的帐篷外围,正疑惑里面怎么没点灯时,清晰的听到里面人的呼吸声; 她猫着腰听了听,咬牙上前,用匕首轻挑开帘子,然后猛地闪身而进,朝着右前侧榻上的那人刺去; “铛—” 匕首要刺入对方胸膛时,却被对方拦截,那人的右腿裹挟着十足力道朝虞杳的腹部横扫而来; 虞杳迅速后退躲闪,正好给了那人喘息的时间,只见他的一个鲤鱼打挺从踏上一跃而下,手腕一转就朝虞杳面门刺来; 强大的杀意,以及绝对的力量迎面而来,悬殊太大虞杳只能一个后侧腰迅速躲闪,不想,受伤的左肩被那人狠狠击了一掌; “嗯……” 瞬间,剧痛袭击全身,紧咬着嘴唇的虞杳,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突然,迎面刺来的匕首在半路僵住,虞杳却趁机咬牙出击,再次迅速出手朝他侧腰刺去; 那人回过神来狼狈侧身躲避之时,虞杳抬脚猛的朝他裤裆踹去; 可惜,离目标差三寸,且虞杳的右脚背那用两腿紧紧夹住,任由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 一时间,俩人就这么愣住! 并且,虞杳明显察觉,对方的体温渐渐升高! 牲口! 虞杳心里暗骂着,却是一言不发,犀利的双眼在黑暗中却死死盯着那人,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接着,被对方夹住的右脚扭转几下; “嗯……” 僵持的那人突然一声闷哼,整个人浑身一颤,虞杳却以右脚为支点,整个人原地旋跳而起,左膝重重的朝着对方脖子击去; “砰……” 那人回过神来一个侧头躲过重击,但是右上胸却被虞杳带着八分地道的左膝盖重击; “嗯……”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他捂着胸口的动作,狼狈后退几步,死死盯着几步开外忍着剧痛的虞杳;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虞杳沉着嗓子开问。 突然,那7人激动的上前; “六儿……” “真的是你?” “我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虞杳一愣,准备刺出去的匕首硬生生的僵住! 怎么是察图寮? “六儿,真的是你吗?” 激动到声音颤抖的察图寮,又往前走了两步,虞杳才开口; “是我!” 一会儿后,外面正在厮杀的两方被叫停,方英,元化他们带人后退十几丈,警惕的盯着鄱芜军。 而秦沐,柯丞二人,则在第一时间奔去那帐篷,在外面和那壮汉僵持! 帐篷内已经点上灯,察图寮一脸痴迷的盯着一身黑色劲装,满脸严肃的虞杳; “六儿,你怎会来此?” 说着又朝虞杳走了两步,突然见她面色苍白,额头冒着细密汗珠,一股血腥味也钻入鼻孔…… 当即,他心中一慌,上前一把拉虞杳的左手就问; “你受伤了?” “是我伤了你?” 左臂本来就疼的钻心入脑,被他这一拉,虞杳彻底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低呵; “放……手……” 察图寮慌忙松开手,那双好看的眼眸带着慌乱与不安,立即朝外大喊; “军医,快传军医……” 门口也传来打斗声,接着柯丞,秦沐二人硬闯了进来; “公子,您怎么了?” “公子……” 二人仇视看向罪魁祸首—察图寮,只是在看见是他时,柯丞却愣了…… 第四百三十五回再次发疯 不一会儿,军医急匆匆的来了,然后留下伤药又出去; 远处的方英,元化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里焦灼不安,在没有收到虞杳任何指令前,却也不敢妄自行动,只能死死盯着前面的帐篷! 而手拿着伤药的察图寮,却和柯丞,秦沐二人死死对峙,良久,他沉着脸再次咬牙怒斥; “出去,你家公子要上药!” 柯丞却冷冷开口; “我家公子,自有属下照看,不劳旁人费心!” 秦沐也沉声道; “我家公子若有个好歹,你们都得填命!” 一听这话,后面那壮汉不乐意了,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叫嚷着; “娘的小白脸,老子一刀砍了他!” 说着,他举到刀怒视虞杳,丝毫不把面前的察图寮放在眼中。 察图寮阴沉沉的眼眸闪了闪,笑着朝他走去; “索戎,你是不是……太不把本城主当回事?” 那壮汉,也就是索戎,一脸横肉的脸略僵,那双泡肿的大眼中闪过不屑,却缓缓放下手中的大刀,挺了挺胸膛高声道; “察图寮,你别忘了,我索戎可是摄政王大人亲封的二品德胜将军,这军中大事,我也能拿一半主意!” 一手握着药瓶儿的察图寮,站在他面前眸色沉沉,突然笑着问; “所以呢?” “所以,老子要将这些元启狗,全都斩尽杀绝!” 察图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霎时,秦沐,柯丞横剑挡在虞杳面前,冷着脸死死盯着二人,若他们敢有动作,他们便上前拼命! “噗呲……” “你……” “噗呲……”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察图寮突然伸出匕首,朝着丝毫没有防备的索戎胸口刺去; 鲜血喷的他满身满脸都是,察图寮却丝毫没有停手,整个人机械式的一下又一下,朝着索戎的胸口不停扎刺,直到嘴里不由得涌出鲜血,双眼大瞪,一个字也发不出,察图寮才停下,并轻笑道; “骂她,就得死!” 索戎双眼皮一耷拉,整个人浑然倒地! 秦沐…… 这特麽,不是疯子吧? 柯丞…… 果然疯的更厉害了! 虞杳…… 他这是又受刺激了! 想到他当着自己的面,竟然杀了鄱芜摄政王亲封的二品将军,虞杳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开口; “察图寮,你杀了他?” 缓缓转过身,整个前胸和脸上都是鲜血的察图寮,微微朝她笑了笑,便极为认真的回; “嗯!杀了!” 虞杳!! “我是说,你怎么把他杀了?回头你怎么交代?” 盯着前胸的鲜血一脸嫌弃的察图寮,听到虞杳这话瞬间笑的满脸灿烂,并三两步上前道; “他骂六儿,就该死!” 虞杳彻底无语,忍着疼痛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脑回路不同于一般人,便也不想多问,不等开口察图寮又说; “六儿,我给你上药!” “不可!” “不行!” 秦沐,柯丞二人齐声反对,眼神凶残的盯着他。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两人怒斥反驳,察图寮也彻底怒了,眼底酝酿着危险光芒,刚要开口就听虞杳冷冷道; “药放下,你们都出去!” “公子……” “六儿……” 三人再次齐声开口,显然不赞同虞杳这个决定。 虞杳咬牙切齿怒视察图寮; “出去,还是让我血流而亡?” “我这就出去,六儿若是实在不成就唤我!” 说完,他将手中的药瓶擦了再擦,递到虞杳手中,一走三回头的出去,还不忘带走秦沐,柯丞二人! 虞杳握着手中温热的药瓶,沉眸看着被缓缓放下的帘子,叹了口气,便过去坐在察图寮刚才躺过的那张榻上,忍着疼痛,轻轻解开衣领,只露出已经血肉模糊的左肩,打开瓶子,咬牙给自己上药…… 最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却已耗尽她全身力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再也没力气替自己包扎。 坐着缓了一会儿,想起外面的局势,虞杳咬牙唤道; “察图寮……进来……” 话落,察图寮掀起半边连着闪身进来,并将紧跟在后面的秦沐,柯丞二人挡在帘子外。 “公子,您……” 柯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看着走近的察图寮,虞杳咬牙回道; “无事,你们在外等着!” 话落,察图寮一脸心疼的拿起一旁的布条,上前就要替虞杳包扎。 脸色苍白,浑身是汗的虞杳,咬牙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眼,便拉下左肩的衣服,莹白如玉的肩头,一个鸡蛋大小的粉红伤疤,此时血肉模糊冒着鲜血,察图寮心头一抽,颤抖着嘴唇问; “何人……伤的你?” 他一眼看出这是旧伤崩裂,眼里翻滚着滔天怒火,却隐忍不发,却死死盯着伤口,颤抖着手小心上前替虞杳包扎。 “嘶……” 布条碰到伤口时,虞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让察图寮更加揪心,自责。 “我……对不起六儿,是我……” “我进来之前,伤口就已裂开。” 虞杳忍不住出言安慰,察图寮却不死心的又问; “到底是何人伤的你?” 虞杳抬头,盯着他道; “前段时间,从南川回不归城时,半路遇到一伙鄱芜骑兵……” 察图寮双手一顿,盯着虞杳问; “原来,是那二十多人伤了你?” 虞杳诧异; “他们是你的人?” 察图寮摇摇头,继续小心替虞杳包扎,嘴上却如实回答; “是刚才死去的索戎手下!” 说完,他又咬咬牙道; “还好他们死了……” 不然,他定将他们挫骨扬灰! 很快包扎上好伤口,虞杳穿好衣服,结果他递过来的热茶,就着服了两粒随身带的药丸,这才问; “怎么突然攻击不归城?” 察图寮拿过榻上的一条毯子,披在虞杳身上,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缓缓道; “摄政王命令,不敢不从!” 虞杳了然,便又问; “既然如此,那我……” “六儿,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察图寮满心满眼都是虞杳,并带着殷勤期待盯着她; 希望她能如实相告! 本想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虞杳,对上他那双黑漆漆,又极为深沉的眼眸,不知怎么的,到嘴的谎话却说不出口! 想了想,虞杳便道; “不归城的安危,暂时由我负责!” 猛地听到这话,察图寮一愣,想了想便极为认真问; “你……与神武侯可有关系?” “有—” “你……” “察图寮,该我问你了!” 虞杳一句话,让两人不由想起不久前,两人彻夜相谈的那一幕,盯着彼此沉默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回帐中闲聊 “其实,此趟出兵,意不在攻打不归城,而是为逼哈代貆就范!” 察图寮毫无隐瞒的说出鄱芜摄政王的打算,虞杳立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也就是说,摄政王知道哈代貆活着,而且就藏身在不归城?” 察图寮替虞杳倒上热茶,抬眸高深莫测道; “恐怕……不止于此!” 虞杳…… 难道,鄱芜摄政王已经知道羊舌乘还活着? 虞杳不确定察图寮知不知道这事,便没挑明,只是又问; “一个哈代貆,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 察图寮却冷笑着道; “若是加上羊舌乘呢?” 果然,他们知道! 此时的虞杳,庆幸将羊舌乘交给了哈代貆! 同时,她也担心这件事会将神武侯扯进去! 若是那样…… 她眼眸一寒,对面的察图寮不由紧张道; “可是伤口疼的厉害?” 虞杳看着他冷冷道; “忍得住!” 又仔细打量他几眼,虞杳又问; “那你,如何打算?” 虞杳想知道察图寮的立场; 这,至关重要! 察图寮眼眸瞬寒,眼底翻滚浓浓恨意,沉默须臾,看着虞杳低沉道; “我与羊舌屠……不死不休!” 虞杳一愣,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问; “你确定?” “六儿,我对你,无丝毫诓诈之言!” 对此,虞杳却是信的,缓了缓又问; “那你想不想见哈代貆?” 察图寮立即明白虞杳的意思,抬头盯着她问; “若是六儿能约他前来,与我见上一面,自是再好不过!” 沉思片刻,虞杳极其严肃对他道; “察图寮,在这件事上,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但是,你们不能牵扯神武侯,以及不归城的无辜百姓。不然,我与你……” “六儿……” 察图寮眼底带着几分恐色,紧张叫了一声,便盯着虞杳严肃道; “我只想报仇,以解我多年之耻,与心头之恨,至于旁人……尤其神武侯,绝不牵连,我察图寮对天起誓……” 见此,虞杳拉下他的手,又柔声道; “你与哈代貆联手,有几成取胜把握?” 察图寮凝眸看着虞杳,这才缓缓,却又及其有信心道; “若有羊舌乘这面旗子,清除乱臣贼子,匡扶正义之名,便有六成把握,反之……只有两成不到!” 沉默一会儿后,虞杳缓缓起身,朝外走去,察图寮立即跟上,就听她对门外的秦沐低声吩咐; “秦沐,你立即进城去见汲貆,让他来此见我。” 秦沐警惕盯着虞杳后面,嘴脸微扬的察图寮看了几眼,便抱拳沉声道; “公子保重!” 说完,他握着长剑,大步离去。 虞杳想了想,便又对柯丞吩咐; “你跟秦总管一同回城,给父亲说一声,让他不必担心!” 天亮之前他们若不回去,虞驰正定会带兵前来接应,不想鄱芜人拿此事大做文章,虞杳不得不多想! “是—” 柯丞抱拳恭敬回答,却没急着转身离去,而是朝不远处的方英招招手; 很快,方英跑过来,见虞杳完好如初站在这里,他才彻底放心,当即就问; “公子,咱们要如何形式?” 柯丞却先虞杳一步同他低声道; “我进城一趟,劳你在这里守着公子!” 说完,柯丞冷眸瞥了一眼察图寮,而后转身离去,让方英一头雾水,盯着他的背影满脸疑惑时,虞杳便开口; “传递下去,让兄弟们原地歇息!” 方英一愣,警惕的盯着察图寮看了一会儿,便大声回答; “是—” 而后,也学着柯丞的样子,朝着不远处招招手,就见江连希迅速跑过来,在看到察图寮时,才明白为何打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方英转达完虞杳的命令后,江连希又跑回去,察图寮这才让他的人上前,将索戎的尸体抬下去处理了。 之后,两人坐在帐中,边喝茶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突然,察图寮开口; “那三个婢女极好,媚儿正经营着一家茶楼,六儿莫要担心!” 虞杳盯着他笑着问; “是你让人帮忙开的!” 察图寮笑笑,理所当然道; “六儿总归要在新罗发展的!” “也不是非得要在新罗……” “六儿……这是何意?” 察图寮的神色骤变,极为严肃,眼底涌动着不安,这个时候虞杳不想他发疯,便赶紧开口安抚; “我的意思是新罗离这里也不太远,没必要让你费心,毕竟你平日里有许多大事要忙!” 果然,听到这话的察图寮,脸色瞬间阴转晴,眼底的阴色也慢慢散去,勾着嘴角愉悦道; “六儿这是心疼我?” 虞杳…… 果然,脑回路清奇! 见他死死盯着自己,虞杳轻轻的点了下头,又补充一句; “毕竟,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占你便宜!” “是我心甘情愿,何来占便宜一说?再者,若六儿愿意……” “察图寮,你与哈代貆关系如何?” 一听他说的话不对劲,虞杳连忙打端,生怕自己憋屈,这厮又发疯! 很明显,察图寮看出虞杳的心思,幽深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不甚上心道; “见过一两面,即便我从未做过对他不利之事,可世人皆知我察图寮是羊舌屠养的玩意儿,生来便与哈代一族对立,他……” 说到这儿,察图寮停下话语,望着帐外露出淡淡鱼肚白的天边凉凉一笑,又收回视线看着虞杳接着道; “他……定是拿我当仇人看的!” 不难听出,他对哈代貆没有任何恶意! 显然,这个话题也不怎么轻松,虞杳低着头沉默片刻,便又问; “外面这些人,有不少是你的人吧?” 察图寮毫不掩饰的笑着点头; “六儿好眼力!” 虞杳却不以为然道; “不是我眼力好,而是刚才你杀了那索戎,无人站出来反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察图寮用手中的匕首,拨了拨陶炉里的几块通红的炭火,便低沉道; “索戎手下一大半被我留在新罗,不出所料,那些不乖乖听话的……已经先他一步上路了!” 说着,他抽出匕首吹了吹,然后又仔细擦干净,抬头笑看着虞杳道; “回头,那把匕首以及铺子的地契,我一并给你!” 怎么又转到这个话题了? 虞杳一愣,在他殷切注视下点头; “好—” 只见察图寮满眼欢喜,嘴角勾的老高,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全然忘了其实的处境…… 第四百三十七回迟疑不定 状元楼,见到听到秦沐所说,汲貆整个人彻底僵住,满目震惊道; “六公子她……出城了?” 秦沐点头道; “没错!” 想到城外有几千鄱芜兵驻扎在那里,哈代貆不由多想,最后沉声问; “可否告知,六公子出城……所为何事?” 秦沐冷冷的盯着他看了几眼,便如实道; “杀敌!” 杀敌? 哈代貆面色一凝,立即又猜想起虞杳的身份来; 她到底是何人? 怎会带兵出战? 那她请自己出城,又是何目的? 此时的哈代貆不得不多心; 因为,他赌不起!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羊舌乘这个早被架空的鄱芜小王,必死无疑! 这种后果,他们谁都承担不起! “舅父,既然公子请您前去,必有要事相商,您带乘儿一同去吧!” “王上……” 哈代貆神情复杂,且极为纠结的盯着满目信任的羊舌乘,若不是他生在皇家,若不是他经历过许许多多阴谋诡计,哈代貆都以为他不懂这其中的危险! 不想,羊舌乘却极为轻松的笑道; “羊儿相信公子!” 没错,在虞杳面前,他只是那个简单快乐的羊儿! 不用担心阴谋诡计! 也不用处处提防,事事揪心! 羊儿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哈代貆迟疑,却让一旁的秦沐极为满意,他意有所指,却委婉道; “公子若想对你们不利,不必等到现在!” 一句话点醒了哈代貆,让他瞬间羞愧难当,便苦笑着同秦沐解释; “秦总管见谅,某之所以迟疑,不是怀疑六公子,而是不得不处处小心,因为……我们输不起!” 知道羊儿身份,以及他们难处的秦沐,沉默片刻后又道; “何必想的那么坏?说不定是大好事呢?” 一旁的羊舌乘也笑着道; “没错,公子只会给我们带来好事!” 哈代貆扭头看向满脸兴奋的羊舌乘,低声问; “王上,想去?” “去—” 羊舌乘回答的非常痛快,急切,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城外去。 见此,哈代貆叹了一口气,拱手对秦沐道; “请秦总管稍后片刻,某换身衣服便来!” 说完,哈代貆牵着羊舌乘的手进了内室,双手紧握着他瘦小的肩膀,极其严肃低声道; “王上,若是一会儿遇到危机,臣会掩护您逃走,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羊舌乘红着双眼看着哈代貆道; “舅父,不会有危险的!” 坚定说完,他替哈代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便仰头道; “羊儿……信公子!” 哈代貆喉咙一梗,瞬间说不出话,闭上眼睛回想虞杳此人,心里也多了几分信心,瞬间睁开眼点头道; “王上说的没错!” 说完,他拿起一件厚披风给羊儿批上,并替他系好带,又附耳小声道; “披风内兜有匕首,以及伤药,还有一些银票,王上切莫弄丢它!” 羊舌乘一脸感动,却又惊讶的抬头叫道,哈代貆拉起他一只手小声又道; “咱们信六公子是一回事,可提防旁人是另一回事,时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王上可明白?” 羊舌乘红着双眼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道; “舅父,乘儿明白!” “王上长大了……” 哈代貆掩去眼底的锋芒和担忧,一脸欣慰的摸了摸羊舌乘儿头,朝他一笑,转身给自己披上厚披风,系好带子,便牵着羊舌乘儿小手,坚定朝外走去…… …… 天色大亮,两方军队各种后退,并在原地休整。 江连希送来了干粮给虞杳,生怕饿着他家公子,察图寮看着干饼子却一脸嫌弃,把亲卫送来的热粥,热饼子送到虞杳面前; “六儿吃热食!” 身上带伤,又熬了一夜的虞杳,感觉有些发热,怕体力不支会坏事,便忍着难受陪着察图寮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热饼子,又吃了几根肉干; 简单吃完,天已大亮,旭日东升,两人出了帐篷,在附近走了走。 辰时过半,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前面打头阵的俨然是秦沐,柯丞二人! 虞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着察图寮提醒; “他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察图寮直直盯着那辆渐行渐近的马车,幽深的眼眸闪了闪,低声道; “我人在此,便是最好的准备,只要哈代貆不傻,他一定知道如何抉择!” 一如既往的高傲,却没有那种让人讨厌的自大,这也是虞杳认可他的原因。 “哈代貆怎么可能傻?” 虞杳笑说着,就见马车停在元化他们休整的地方; 然后,身披青灰色披风的哈代貆下来,并站在原地朝这里看来,虽然看不出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是,他转身朝马车内说了一句什么; 接着,身披灰绿色披风的羊舌乘跳下马车,舅甥俩直朝这边走来。 再看认出羊舌乘后,察图寮整个人一愣,满目震惊的转头盯着虞杳; “他……” “六儿,你早知道王上活着?还与他们相识?” 虞杳看着朝他们而来的一大一小,声音淡淡道; “也是不久前才知晓!” 收回视线看着察图寮低笑着说; “所以,抱好他的大腿,接下来好好商谈!” 虽然带着几分玩笑,可察图寮却看出虞杳眼中的诚恳,紧皱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某自不会辜负六儿的心意!” “不知察图大人在笑甚?” 牵着羊舌乘走进的哈代貆,盯着察图寮笑问,单听这句话,以为两人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呢! 察图寮立即收住笑容,整理一番衣袍,便弯腰恭敬朝眼巴巴看着虞杳的羊舌乘行礼; “臣下察图寮,拜见王上!” 虞杳眨眨眼,示意羊舌乘看察图寮,他才不情不愿的扭头道; “察图爱卿平身!” 他这个傀儡王上,以前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只是对不同的人说罢了! “谢王上!” 羊舌乘的态度让察图寮更加自信,却也更加恭敬,缓缓起身后,又拱手朝哈代貆见礼; “哈代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哈代貆也摒弃高冷,拱手笑着客气道; “能在此见到察图城主,汲,甚是欢喜!” 汲,是哈代貆的字! 言语间也透露着对察图寮的友好,看来今日这事已成了一半! 虞杳暗自高兴时,左手被人握住,扭头就见羊舌乘已贴在她身边,眼巴巴的盯着她,红着脸怯怯开口; “姐……姐姐……” 对此,虞杳一点不意外,抬手摸着他的头笑道; “在外,叫公子!” 羊舌乘好看的眼眸瞬间瞪得老大,满脸欢喜道; “好,没人的时候,羊儿就叫公子姐姐?” 虞杳又如摸小狗一般,摸了摸他的发顶,在察图寮满脸诧异中点头; “随你高兴!” 第四百三十八回当面谈判 “察图兄这般,就不怕羊舌屠拿你问罪?” 才一会儿功夫,哈代貆已经对察图寮称兄道弟了! “我之于他,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国舅大人难道不知晓?” 察图寮满眼讽刺的反问,倒是问的哈代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听他又说; “何况,即便没有眼下这出,他也不会放过我,我亦不会坐以待毙!” 哈代貆想都没想,一脸惊讶的问; “难道,你对他做了何事?” 察图寮却没有开口要的意思,见此,哈代貆也不顿问,而是看向一旁的虞杳笑着道; “六公子,您以为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看向别处的察图寮,也扭头看着虞杳,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也听虞杳的意见! 毕竟,他与哈代貆能再次见面,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就是贴着虞杳的羊舌乘,此时也开口; “公子,羊儿都听您的!” 虞杳哑然失笑,朝他额头敲了一下,就低声调侃; “堂堂鄱芜王,哪里用得着听我 的?” 不想,羊舌乘一把抓住虞杳的左手边摇晃便正紧道; “用得着,羊儿只听公子的!” “嘶……” 左肩的伤口被扯的生疼,虞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察图寮立即上前,下意识的挥开羊舌乘的手,冷声道; “她受伤了!” “公子,您伤哪里了?要不要紧?让羊儿看看?” “六公子,您可还好?” 本就已经低烧的虞杳,强忍着难受摆摆手道; “还忍得住,赶紧聊你们的正事!” 聊完了,她好回去休息! 于是,四人在两军之间的空地席地而坐,晒着太阳,正式开始商谈。 开口,察图寮便道; “我本不知王上在此,原想着能与哈代大人见上一面,以后便井水不犯河水,不想六公子却给了某一个惊喜,此事自然由她当见证人!” 察图寮的话让虞杳一愣,心里忍不住生恼; 非将她扯进去不可吗? 接着,哈代貆也笑着开口了; “某亦是如此!只是没想到察图兄与六公子早就相识!” 说着,哈代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虞杳,便接着说; “倒也极好,六公子品行高洁,为人坦荡,汲甚是令某信服,由她当这个见证人,你我二人不必心存芥蒂,自是再好不过!” 两人完全赞同,倒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见自己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去,虞杳也是有话要说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不过,你们二人如何商议,结果是好是坏,我一律不承担任何责任,这点,希望你们二人清楚!” “这是自然!” “六儿放心!” 二人齐声回答,虞杳又看了眼乖乖坐在旁边的羊舌乘,又补充道; “还有,你们鄱芜的内战,不得牵连南川,凉州二地,尤其是不归城!” 二人毫不迟疑的点头,羊舌乘却突然开口; “公子放心,谁也不能牵连您,不然,羊儿第一个不答应!” 到底是小孩子,相较于其他帝王,心思要简单很多,虞杳也被他逗得心情大好,便道; “我信你,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有命,才能夺回一切! “有公子,羊儿不怕!” 羊舌乘无比相信的大声回答,却说的虞杳心里发堵; 合着,这是赖上她了! 接下来,两方谈判的极其顺利; 察图寮毫无条件的支持,帮助羊舌乘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而哈代貆也承诺,新罗城的城主之位,永远属于察图寮,以及之前的所有恩怨,都不会与他计较! 当然,之前的多年里,察图寮虽然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到他没有做任何伤害羊舌乘,以及哈代貆的事; 所以,哈代貆才这么痛快,大方! 在虞杳的见证下,双方的谈判非常成功,太阳偏西时才结束! 随着气温慢慢下降,虞杳烧的越发厉害,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对两人道; “在下身体不适,先行一步,二位自便!” “姐姐,我们一起!” 羊舌乘抓着虞杳的手,拧着眉一脸担心的征求意见。 左右两侧的察图寮,哈代貆也满心愧疚不安。 见此,虞杳连忙摆摆手; “咱们各走各的,不然说不清楚!” 哈代貆立即笑着道; “当是如此,若是因此牵连了六公子,某心中难安!” 说着,他又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对虞杳道; “六公子身子不适,还是乘坐马车合适!” 头重脚轻,眼皮沉重的虞杳,此时只想睡觉,便没多想答应; “行,在下乘坐马车先走一步,你们就让察图寮想办法!” 反正他们都穿一条裤子,不怕回不城! 说完,虞杳头都不回的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察图寮却三两步追来,一脸担忧的轻问; “六儿,若不我送你回城?” 虞杳皱着眉头指着不远处的几百人反问; “那么多人,我还用你送?” 察图寮眸色暗了暗,又问; “那我进城后,去何处找你?” “问他们二人!” 说完,虞杳手搭着柯丞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马车而去; 上车,躺在软榻上就什么都不知道! 连什么时候回到别馆,都没没有意识! 不归城的危机解除,虞杳也被老父亲勒令在别馆养伤,什么事儿都不过问! …… 京城.皇宫 永寿宫内,尧安帝坐在太后的左手边,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红木茶几,神色憔悴的太后缓缓道; “信哥儿,到底是保住了性命,可往后余生,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 尧安帝一脸愧疚道; “是朕思路不周……” “倒也不是你的错,陛下切莫自责!” 太后打断尧安地的话轻声安慰,但眼中却带着深深的无奈,以及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思量! 半晌,太后又低声道; “信哥儿已娶了那卢氏次女,想必身子会慢慢好起来,只是这子嗣问题……” 说起这个太后就忧心忡忡,她虽然不能替娘家谋什么,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闽家绝后! 话说,那闽恒信虽然醒了过来,给太医说他伤了男根,能不能留下子嗣还不好说! 因此,之前得罪过尧安帝,为此让父亲的国公之位被降为郡的卢满,主动上门说服享恩侯—闽逸鸿,让嫡次女—卢妙姝,嫁给瘫痪的闽恒信。 同一时间,闽家双胞胎姐妹中的姐姐—闽乔双,也嫁给了营阳侯世子—祁景潮。 这营阳侯虽有些脑袋拎不清,但其子倒是个可造之材,又是皇室宗亲,这门亲事也是太后与尧安帝仔细推敲后,才赐下的,也算给闽家找了个靠得住的姻亲,以后在京城,也不至于被排挤…… 第四百四十回祖孙心思 “你母后啊!是个会偷懒的,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留下哀家在这深宫连个说话之人都没!” 尧安帝瞬间心口一窒,闽皇后的对他的好,对他无条件的付出和爱; 以及作为儿子,他对其的冷漠、疏离、记恨……一一涌上心头,让尧安帝满目哀痛,悔恨;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太后在这个时候起起闽皇后,定是有什么事相求! 所以,尧安帝遮去满眼悲痛,看着神色伤感的太后安慰; “皇祖母放心,朕会照看闽家的!” 太后却伤神道; “哀家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能活几日?” “原本,这些劳神费心之事该由你母后操心的,她却偷懒先去了,撇下哀家这把老骨头为儿孙操心,为母家后辈伤神,还不如同你母后那般早早去了的安生!” 说着太后就红了双眼,一旁的燕嬷嬷立即上前安慰; “太后娘娘,您切莫这般说,不然陛下心里也不好受!” “再说,信公子如今已娶妻,指不定哪日会传出好消息来,您只等着当太姑祖母!” 至此,尧安帝心里已经清楚太后想要说什么,却依旧冷冷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太后擦了擦眼泪,接过燕嬷嬷递来的参茶浅呷一口,便又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尧安帝;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哀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闽家绝后,若真这般,百年后去下面,如何同你母后,同哀家的双亲,祖宗交代?” 太后确实说到了伤心处,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神色淡漠的尧安帝缓缓问; “皇祖母有何难处只管吩咐孙儿便是,切莫忧虑伤了身子!” 就等这句话的太后连忙擦了擦眼泪,一把抓住尧安帝放在茶桌上的手,带着几分哭腔低声道; “闽家……哀家不求大富大贵,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就这么落了!” 尧安帝眼神凝了凝,极为认真道; “皇祖母,朕已说过,只要闽家不犯大罪,朕就会一直照看着,您不必忧心!” 尧安帝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以及淡淡的不耐烦,太后自然听得出;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盯着尧安帝认真打量几眼,便又一脸欣慰道; “陛下是哀家的亲孙儿,哀家怎会不信?” “只是陛下日理万机,又哪有时间时时盯着闽家的?” 说着,太后又盯着尧安帝笑了笑,接着道; “你贵为一国之君,后宫却空无一人,说起来也很是不像话,不如,陛下就接对儿进宫如何?” 果然,在这里等着他! 尧安帝缓缓收回被太后握着的手,眸色一暗,连带着周围的气压也冷了几分。 知道他不高兴,可话说到这里,万万没有收回去的余地,太后便继续道; “哀家不求闽家再出一位皇后,只求陛下看在我这把老骨头日日不得安心的份上,接对儿进宫,封个合适位份,好让她给闽家一份支撑,也好让哀家在这深宫里有个伴。” 说完,见尧安帝面色不愉,太后又道; “若是可以,陛下给她个一儿半女,好让她在这深宫中也有个伴儿,这样,就是哀家去了底下,也能有个交代!” 太后知道这番话让尧安帝心里不痛快,甚至会因此与她有隔阂,可正如刚才所言,她已经这把年纪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家就这么没落! 所以,太后在深思熟虑后,才对尧安帝说出这番话! 而尧安帝,强忍着心里的愤怒一言不发,心里想着; 如何在不影响他们祖孙关系,又不违背他心意的情况下,解决眼下这件事! 沉默想了一会儿,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无奈,尧安帝只能冷冷开口; “皇祖母……” “陛下,边疆来报!” 门口传来叶开着急的声音,尧安帝心头一松,慌忙起身; “前朝有事,孙儿告退!” 和朝廷大事比起来,再大的事都得往后放! 太后只能无奈的点头; “朝事要紧,陛下去忙吧!” 尧安帝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带着徐寅,以及殿外的叶开大步离去。 隔着门窗,看着尧安帝踏出宫门的背影,太后身子靠在后面的靠枕上,无奈叹了一口气; “哀家精挑细选的日子,看来,也不凑巧!” 燕嬷嬷上前,熟练的替太后按摩,担忧不已道; “太后,陛下刚才面色有些不好,会不会因此事与您离心?” 太后又是一声重叹,接着幽幽开口; “这也是哀家最担心的!” “不过,他到底还顾念皇后的恩情,这也是哀家唯一能拿捏他的,不然……” 太后缓缓睁开眼,隔着窗户看外面,又缓缓说; “此事,也就这一回了!若再说,哀家与他之间的祖孙情,只怕真就要尽了!” 燕嬷嬷手一顿,不解的小声问; “既然如此,太后娘娘何必惹的陛下不快?毕竟闽家如今……还不错的!” 太后眼神一闪,不由冷笑道; “这个道理,哀家岂能不懂?” “自古帝王无情,谁能保得准哀家去了后,闽家还能得圣眷?” 说着,太后缓缓坐起身,看着尧安帝刚喝过的茶盏又道; “只有闽家有女子在后宫中,才能确保不被遗忘,才能有光耀之日!” “既然这般,那太后是不是得再找个合适机会,同陛下说说?” 太后却皱起眉头看着外面不语,好一会儿后才无奈道; “只怕是……不能提了!” “太后娘娘是怕陛下反对?” “这是其中之一,但哀家心里清楚,皇帝才是哀家的亲孙儿,百年后,哀家也要承他的香火,至于母家,心意尽到便可,下去哀家也好同父亲他们交代!” “太后娘娘,您……” 说着,燕嬷嬷就难过起来,没没想到临到老,太厚还要操着这种心! 太后扭头看着抹眼泪的燕嬷嬷,淡淡的笑了笑,又缓缓靠后,让她按揉疼的厉害的头。 燕嬷嬷边轻柔的捏着边小声问; “那您说,陛下会答应吗?” 太后沉默片刻才回; “答不答应不要紧,只是让他心里清楚,哀家有此打算便是!” “那对儿表小姐,真要等吗?” “左不过对儿才十六,等个一两年怕什么?” 第四百四十一回心起万浪 尧安帝阴沉着脸看完神武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眉头才渐渐舒展开。 这时,叶开又递上另一封信; “陛下,这是叶茗传来的密信!” 徐寅立即接过,呈给坐在高位上的尧安帝,见他三两下拆开信封就认真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尧安帝猛地站起来,面色沉重,甚至握着那张报纸的手有些轻微颤,信完他也抬头,深沉着眼眸盯着叶开,哑着嗓子问; “神武侯府……可有位六公子?” 叶开,徐寅二人立即面面相觑,一同摇头; “回陛下,属下不曾耳闻!” “老奴也未曾听说过!” 尧安帝却拧着眉又仔细看了一遍手中的信,发现没有看错后,他再也忍不住低声道; “六公子……” 深沉的眼眸涌动着旁人不懂的情绪,尧安帝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又看一向叶开问道; “去铜州之人可有发现?” “回陛下,没有任何异常发现,不过……” 说到这儿叶开一愣,触到尧安帝冷冷的眼神后,他立即低头又道; “先前,虞大公子送虞小姐归乡下葬之时,私自做主同虞家塘的其他旁族分祖别过,之后其族亲无一人进京,神武侯府也无人再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尧安帝整个人彻底沉默,阴沉沉的双眼看向窗外,脑子里却将他醒过来后,虞家所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惊人的发现; 所有事的发生,出奇蹊跷! 且来得及其突然,去的又迅速,利落,就像…… 有人精心安排好的! 这个想法,让尧安帝浑身一颤,后背不由僵住,甚至都不敢多想! “六公子……” 嘴里喃喃细语,眼中却涌动着莫名的疯狂。 良久,他沙哑着嗓子对叶开吩咐; “传令叶茗,让他将关于六公子之一切,务必事无巨细,详细禀奏!” “是—” 见尧安帝这死出,徐寅就知道他许久不犯的毛病又来了,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 心里却纳闷,陛下为何揪着神武侯不放? 虞家到底还有谁,让他这么念念不忘? 脑子一转,徐寅面色凝结,瞪着双眼,用震惊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尧安帝; 难道…… 陛下对虞家新冒出来的六公子有想法? 难道他…… 喜欢男子? 对,一定是这样! 他打着替先皇,与先皇后守大孝的幌子,光明正大拒绝大臣们充盈后宫,以及立后的提议,就是因为西…… 他好男风! 苍天呐! 这可怎么是好? 先皇! 若在天有灵,管管陛下吧! 再这么下去,元启江山就要完了! 徐寅一脸悲切的专注想事,连尧安帝叫他都没听到; “徐寅……” 尧安帝一脸不耐,加重声音又叫了一声,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徐寅,立即回过神; “陛……陛下……” 尧安帝沉着脸冷冷问; “何事,让你在朕面前走神?” “陛下,奴无事……” “说—” 尧安帝沉沉一声,徐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白着脸咬咬牙道; “陛下……求您为江山百姓,为先皇,以及列祖列宗想想,切莫这般行事!” 尧安帝阴沉着脸,低头盯着神色悲切的徐寅,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让他把自己的父皇,以及列祖列宗都搬出来说事! 便强忍着怒气沉声问; “朕……哪般行事?” 见尧安帝脸色难看到极点,咬着后槽牙问出这话,叶开想要开口搭救徐寅,最终也没那个狗胆,只能低头装死! 而徐寅,也硬着头皮低声道; “陛下,这男男之事……总归被世人与礼教不容,也不利于子嗣延续,还请……” 说着,徐寅壮起狗胆,抬头看了一眼尧安帝; 瞬间被那双阴森森的眼眸,铁青的面色吓出一身冷汗,瞬间低头匍匐在地,就听投进传来阴冷的声音; “还请如何?说!” 徐寅虎躯一颤,心惊胆颤,额头冒着细密汗珠,但不敢不回! 他强忍着昏死过去的冲动,牙花子边打节拍,边结结巴巴道; “还……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 叶开…… 徐公公乃真汉子! 佩服! 尧安帝却被这番话气笑了,深邃的眼底,翻滚的怒气,但想到徐寅忠心耿耿,前世又为护主而惨死,尧安帝就握紧双拳,心中默念; 冷静! 那个怒火渐渐平息,尧安帝才冷笑着开口; “徐寅……” “奴……在!” 尧安帝到底没忍住踹了他一脚,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惶恐不安的徐寅,就咬牙切齿道; “竖起耳朵给朕听好了……” “是……” 徐寅赶紧爬起来跪好,尽浑身力气控制两只耳朵,努力希望它们能竖起来; “朕……无断袖之癖,你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别再让朕发现,不然……” 说到这儿,尧安帝冷哼一声,甩袖朝高位走去,看都不看一眼跪在地上,欣喜到浑身颤抖的徐寅,生怕那副蠢样子传染他! “是,奴……往后再也不胡乱猜测陛下喜男风……” “出去!” 徐寅话还没说完,尧安帝一声努呵,他头都不敢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退去; 心里虽然怕的要死,但是一想到皇帝没有断袖之癖,徐寅就觉得他又行了! 强忍着头疼,尧安帝看向低头站在下面的叶开又吩咐; “既然没有结果,将铜州的人手全部召回!” “属下遵命!” “另,继续追查反贼侯凌下落,务必将他活捉!” “是—” 说完,尧安帝挥挥手,叶开立即退下。 走出大殿,看着站在外面的徐公公,叶开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突然殿内传来沉沉声; “宣骧江王前来见朕!” 徐寅立即收敛笑容,站在殿门外大声道; “是—” 然后,转身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叶开,凑近他压低声音问; “叶统领,虞家真有个六公子?” 叶开警惕的扫视一眼四周,目视前方,大步流星的边往外走,边小声道; “叶茗说的,不会有错!” 暗卫最是严谨不过,没求证过的事,不敢随意上报圣听。 所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那……叶二统领可有说别的?” 叶开扭头看了一眼对,这是格外上心的徐寅,就笑道; “你倒是,比陛下还上心此事!” 徐寅干笑两声,扭头朝后看了看,就压低声音道; “不上心不成呐!万一陛下真……” “你还敢提此事,不怕陛下听到了问罪?” “该死该死!” 徐寅连忙的轻拍几下嘴巴,皱着眉头又小声道; “只是陛下也老大不小了,后宫却空无一人,属实让人难!” 对此,叶开却无话可说! 因为,这种事他们没办法! 第四百四十二回帝王打算 一身青蓝色常服的骧江王踏入殿中,对着高位上皱着眉头沉思的尧安帝行礼; “臣,拜见陛下!” 出神入化的尧安帝立即回神; “伯父免礼!” 说完,看了一眼旁边观鼻,鼻观口的徐寅,尧安帝道; “给骧江王看座!” “是—” 徐寅立即示意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抬过一张椅子来; “多谢陛下!” 骧江王道完谢后,缓缓坐下,一杯热茶放在手边,徐寅这才退回去继续装死。 “陛下宣臣来,不知所谓何事?” 骧江王看着高位上的尧安帝恭敬问,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 尧安帝看着面前的奏报道; “南川失守一城,前几日被神武侯收复大半,想必用不了两日,局势便会扭转!” 骧江王严肃道; “是该给鄱芜一点颜色看看了,不然以及我元启好欺辱!” 尧安帝点头,极其赞同这个说法; “所以,朕决定御驾亲征!” 瞬间,骧江王愣住,面色一僵,一旁的徐寅也满目震惊! 接着,回过神来的骧江王慌忙起身,上前两步跪下恳求; “此事万万不可,还请陛下三思!” 骧江王的反应,在尧安帝预料之中,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起身缓缓步下高台,弯腰扶起骧江王道; “伯父起来说话!” 骧江王盯着近在咫尺,尧安帝布满血丝的双眼,心里不由一阵疼惜,满腔激昂的话语转为婉转; “陛下,您才登基不久,朝中看似安稳,可暗中依旧有潜藏许多诡计波折。再说南川,凉州二地有神武侯坐镇,你完全没必要御驾亲征,这属实太过于冒险!万一……有人趁机作乱,届时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一点,骧江王却没敢说; 那就是,至今尧安帝膝下无一儿半女,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山,只怕就要易主了! “伯父担忧朕明白,其中危险朕亦清楚……” 说着,尧安帝轻叹一口气,负手走向门口,直挺挺立在那里,看向宫墙外的天边,眼神执着又深沉,带着无人能懂的情思缓缓道; “朕有急要紧之事,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不然,他会悔恨终生! 这是尧安帝心底极为强烈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尧安帝心神不宁,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现在就飞去那不归城,一探究竟! 骧江王听罢,沉默须臾又极为严肃的问; “陛下,您非去不可吗?” 尧安帝缓缓扭头,看着神色严肃到目带忧愁的骧江王,挤出一抹笑意道; “这个世上,没有再比这件事更要紧的了!” 这是铁了心了! 骧江王深知尧安帝的性格,便彻底歇了想要劝慰他的心思,想了想又问; “那京城何坐镇?” 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家被人给占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尧安帝转身,看着骧江王却不语,眼睁睁的神情却已说明一切! 见此,骧江王一愣,尧安帝才抬脚走向他; “满朝上下,唯有伯父担得起此重任,也是令朕最是心安!” 骧江王…… 可别啊! 他真担不起! “陛下,臣……属实难当重任……” “伯父,您若推拒,朕真就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届时,只怕要带着满朝文武一同西行了!” “这万万不妥!” 带着满朝文武一同西行,和迁都有什么区别? 骧江王急了,生怕祁氏江山被尧安帝这么折腾没了,面上的神色也松动,不过还是提出要求;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选几位可信大臣与臣一同处理朝政,不然,臣一人真无法处理!” 骧江王说的诚恳又自谦,尧安帝心中甚喜,勾着嘴唇道; “既然伯父这般说,朕好好想想,明日早朝再定人选!” “是—” 骧江王恭敬说完,跟着尧安帝走向殿内,想了想又问; “陛下,此事太后娘娘可知晓?” 尧安帝一愣,转身看着他摇头道; “明日定下人选,朕再告诉他也不迟!” 这是打算先斩后奏! 清楚尧安帝的心思,骧江王又试探着问; “前两日,太后娘娘宣臣前去,说起陛下充盈后宫之事,听那话语,好像有让闽家二房嫡次女进宫的意思,不知她老人家可有同陛下提及此事?” 一直知道尧安帝很反感别人提立后,纳妃之事; 可骧江王却不明白原因何在! 眼下提起此事,也是想探探尧安帝的口风! 不想,尧安帝情绪出奇的平静,甚至勾着唇角道; “此事……待朕这趟西行归来,便会有眉目!” 骧江王…… 这是何意? 难道,西边有什么人不成? 还是,已经开始想通了? 不管尧安帝是怎么想的,但他的态度转变,让骧江王欣喜不已,甚至看到了希望,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欢喜起来; “是,臣等陛下的好消息!” 骧江王一语双关,尧安帝亦被他的话取悦,轻笑着道; “朕借伯父吉言!” 说着,尧安帝心情大好,语气也轻柔几分; “不过,闽家女儿,朕是不会娶的,下次皇祖母再提及此事,伯父可替朕回绝!” 骧江王…… 得罪人的事让他去干? 到底为人臣子,替君分忧,职责所在,又是长辈,骧江王也没办法,便只能笑着答应; “臣记下了!” 之后,俩人又闲聊了一些旁的事,骧江王这才告退! 而尧安帝,也没有往日那样勤奋,扔下所有朝政就往外走,身后的徐寅快步追上去,弱弱的问; “陛下,您要去何处?” 毕竟,尧安帝急匆匆的样子,不像是去向太后请安! “出宫!” 尧安帝心情还不错,扭头回了他一句! 徐寅张嘴刚想问要去何处时,对上那双深沉沉的眼眸,立即乖乖闭嘴! 今天在作死的边缘试来回横跳好几回,徐寅不敢再招惹尧安帝! 小半个时辰后,一身常服的尧安帝,带着徐寅,叶开,以及几名禁卫,来到空空荡荡的神武侯府,明目张胆的从前院开始,逛遍了每个角落。 最后,在一处极其精致的小院停下,眼中闪着莫名情绪,推开门进去房内; 里面虽然空荡荡的,可仅存的几件家具,以及布置,一眼就看出是女子的闺房! 尧安帝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处,心中的那股念头愈发强烈; “桃桃,你是不是……真活着?” 第四百四十三回局势混乱 短短七八日,驻扎在不归城外五千多鄱芜大军,在察图寮的率领下,高举正义大旗反扑回去,震鄱芜整个朝野! 这期间,养伤的虞杳也没闲着,调动所有人手调配粮草,药物,确保神武侯没有后顾之忧的同时,还为哈代貆,察图寮提供充足的粮草,让他们可以全心应战。 这日,忙到天黑的虞杳,终于和虞驰正,萧鹿云,见微道长吃上晚食; “公子,眼下鄱芜大乱,咱们要不要前去分一杯羹?” 近日来的连连好消息,让见微道长兴奋不已。 优雅而迅速吃着饭的虞杳,吞下食物后,便不急不缓开口; “不着急,等摄政王彻底倒台,哈代貆会找我商量此事!” 这时,虞驰正拧着眉头看着她道; “这个时候,六儿切莫与那哈代貆见面,不然,有些事会说不清!” 一旁优雅喝汤的的萧鹿云,点头赞同; “虞伯父说的没错,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只怕还会牵连侯爷他们!” 二人的担忧不无道理,虞杳又怎会不懂? 不过话说回来,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谁也没想到! 更何况,羊舌乘眼下还在不归城,受哈代貆嘱托由虞杳照看,到底也撇不干净! 细细咀嚼着中的羊肉,虞杳回想这一年发生的一切,竟有种如梦如幻的错觉! “再有半月,便是六儿的生辰了!” 虞驰正这个老父亲的话一出,对面的萧鹿云立即一愣,透亮充满希望的眼眸微闪,不知想到什么,耳根渐渐红了起来…… 虞杳微怔,这才想起四月二十一是原身的生日,仔细想了想便道; “父亲好记性,六儿都忘了!” 眼下兵荒马乱,生日什么的应该没时间过! 虞杳心里暗暗寻思着,就听虞驰正又笑着道; “那日若是得空,咱们一家聚聚,也好给我儿热闹热闹,补上去岁的及笄之礼!” 没给女儿过及笄礼,这是虞驰正这个父亲心里最大的遗憾; 如今,家人具在,他想补上这个遗憾! 一旁莫不吱声的萧鹿云心里也很是赞同,终于抬头道; “是该补上了!” 连同上一世他的缺席,也一并补上! 可根本不在乎这些的虞杳,却有些麻爪,看着一脸期待的老父亲,以及旁边拱火的萧鹿云,就中肯道; “到时再看,若是没空,明年再补也是一样的,毕竟祖父,二叔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开南川,再说……” 虞杳转头看一下老父亲,一脸满足的笑了笑,接着说; “只要家人平安顺遂,生辰过不过都无所谓!” 这话深深的触动了虞驰正,回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虞家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便忍着激动盯着女儿道; “听我儿的,等一切彻底平息,咱们一家人再安心相聚更踏实,只是,又要委屈我儿了!” 松了一口气的虞杳连忙笑道; “都说有父母疼的孩子是个宝,我不但有父母疼爱,还有祖父祖母,兄长叔婶,以及属下亲友关爱,只会觉得幸福,何谈委屈一说?何况日子还长,以后还有好多生辰要过,所以,父亲千万不要多想!” 曾经的镇国大将军,被虞杳这句话安慰到了,摸了摸她的发顶,满心欢喜的点头道; “好,为父都听我儿子的!” 虞杳笑得满脸乖巧,扭头之际看到见微道长神色落寞的低头不语,就知怎么回事,神色一变,立即转移话题; “也不知二哥去了何处?竟没了联系!”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的虞战南,带着手下几百人彻底杀疯了,外虎坝之外的几百里都被他圈占,此时人都不知道杀但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虞杳就忍不住担心,虞驰正也没了话,且面色凝重! 这时,方英突然进来; “公子,二公子的亲卫—虞耿求见!” 虞杳立即看了一眼老父亲,满脸惊喜放下筷子道; “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风尘仆仆,浑身泥沙,双眼贼亮的虞耿,带着丝丝冷风迈入门槛; “虞耿见过大爷,见过六公子!” 虞杳急不可耐的开口; “莫要客气,可是二哥有话让你来传?” “正是—” 虞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前两步双手递给虞杳。 迫不及待打开信迅速看完,虞杳满脸笑意递给一旁眼巴巴的虞驰正; “父亲,您看看!” 信给了老父亲,虞杳又看向虞耿问; “你们可还好?粮食与药缺不缺?” “回六公子,粮食倒是不缺,咱们抢鄱芜大军的都吃不完,只是伤药却吃紧的很!” 虞杳点点头,立即阔气道; “我知道了,回头多准备些伤药给你带回去。” 虞耿面上一喜,立即拱手行礼; “属下替兄弟们多谢六公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虞杳摆摆手笑着说完,朝门口的方英吩咐; “让灶上多做几个好菜,温两壶热酒,你们陪虞护卫喝几杯,早些歇息,其他事明日再说!” “是—” “多谢六公子,属下告退!” 二人退出去,虞父这才将信收起来,一脸笑意道; “这个臭小子,总是这般胆大包天!” 原来,虞战南带着手下的兄弟杀出整个大平山区,直朝鄱芜的新罗而去; 算算时间,他此时应该就在离新罗城不远的地方! 还好察图寮带着大军杀回去,鄱芜主力大军被他逼退,不然虞战南这一路可就危险了! 同时,虞杳祈祷自家二哥不要和哈代貆碰上! 虞杳正想事发愣,就听萧鹿云笑着道; “虎父无犬子,南弟这是随了伯父!” “没错,我也觉得二哥这点最像父亲!” 不以为然的虞父,听到女儿的话却笑了,眼底都是骄傲。 一顿饭吃完,虞父替女儿处理军务,萧鹿云去后院练剑,虞杳却带着柯丞,秦沐从后院出去,一路来到状元楼; 这里,大门紧闭,已经停止营业,哈代貆的所有得力干将都留下来保护羊舌乘。 虞杳三人从后门而入,熟门熟路朝楼上走去,才到二楼,听到脚步声的羊舌乘就跑出来; “姐姐,您终于来了!” 羊舌乘熟稔的拉着虞杳的手撒娇,一脸可怜巴巴没人疼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君王的威严! 虞杳无奈; “我不得填饱肚子再来?” “姐姐已经用过膳了?” 羊舌乘一脸委屈又失望,虞杳心头一软,立即道; “陪家里人用了一点……” “真好,姐姐有家人!” 这句话再配上他嘴脸强装坚强的苦笑,虞杳立即心软,摸着羊舌乘的脑袋赶忙安慰; “你也有家人的!” 小小少年却失落的低下头,一言不发,唯独那只手紧紧抓住虞杳的手腕,就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弱小,无助! 虞杳立即摸头安慰; “以后,我也是羊儿的家人!” “真的吗?” “真的,不过……” “姐姐说话算数,不能骗羊儿!” 虞杳看着他,然后正色道; “当然说话算数!” “那姐姐要当羊儿一辈子的家人,亲人,不能变卦!” 虞杳笑笑,无奈点头; “只要王上不嫌弃,在下自然愿意!” 心满意足的羊舌乘立即拉起虞杳朝雅间走去,嘴角高高扬起,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低声道; “羊儿……心里永远只有姐姐!” 虞杳心里想着事这句话听的不真切,可后面的柯丞,秦沐二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瞬间,二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四百四十四回夜里教谈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在稳固地位,树立威信后,最该做的是什么?” 两人对面而坐,中间的矮几上摆着四盘可口菜,以及几蝶点心果子,虞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缓缓发问心情大好,大口吃喝的羊舌乘。 他停下筷子,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见虞杳笑而不语,羊舌乘握紧手中的筷子,不由疑惑; “姐姐,难道羊儿说的不对吗?” “对,但是这是一个很漫长,又持续不断的事情。在这件事之前,作为帝王一定要以身作则,小至德行,大至国法,一国之君首先要严格遵守,不然,法规条教沦为摆设,朝臣宦官上行下效,百姓毫无约束,即便再好的策法,都不会有太大作用,又何谈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羊舌乘缓缓松开手,放下筷子盯着虞杳不解的问; “帝王也要受法规约束吗?” “当然!” 虞杳吃了一口茶,看着皱着眉头的羊舌乘又缓缓道; “一国之君若无视律法,将其当作儿戏,那下面的大臣,也不会对律法存有敬畏之心,他们便可肆意妄为,毫无顾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届时,你所经历的一切,或许会成为常态!” 羊舌乘小脸一白,咬着下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便极为认真道; “羊儿懂了,也会把姐姐的话牢记于心!不过,羊儿要怎样做,才能让那些大臣乖乖听话?” 问完这个问题,羊舌乘紧张不安,愁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难怪他有这副表情! 以前的经历,让他对那些朝臣没有任何好感,想着有一天要再次回到那个让他恐惧的地方,还整日面对那些大臣,羊舌乘心底就抵触,却又无法拒绝这一切,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虞杳身上。 虞杳看着她轻声问; “你喜欢比你强的人,还是比你弱的人?” “自然是比我厉害的!” 羊舌乘想都没想就回答,接着又补充道; “尤其像舅父与姐姐这样的人!” 说完,羊舌乘就一脸崇拜的盯着虞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虞杳却笑着道; “能听到你将我与你舅父相提并论,我很高兴,这也说明,每个人都有慕强的心理!” “换个角度想一下,若我是个每日只知绣花,看书,悲春伤秋,谈情说爱的弱女子,我的属下们,也不会对我言听计从,甚至早就弃我而去!” “所以,打铁还需自身硬!首先你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无论是内心,学识,还是手段,谋略,都得配得上你的地位!” “其次,要懂得拿捏人心,你下面的大臣每个人都有弱点,明白他们想要什么,所求什么,适时的给他们一点好处,就会收获到不一样的结果!” “最后,要懂得聆听,采纳别人的意见,也就是所谓的纳谏。常言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多听那些让你心里不舒服的话,你就会有一双识人慧眼!” “当然,这些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都有难度,需要学习,磨练。你若真想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圣明之君,一定要谨记,凡事不可太过……” 讲的口干舌燥的虞杳吃了口茶,羊舌乘眼巴巴又问; “为何不可太过?专注难道不好吗?” “专注固然可贵,可在某一件事,某一个人上太过专注,付出太多,那势必会消耗大量心力,尤其好色,对帝王来说是及其危险的事……” 虞杳讲的缓慢而生动,羊舌乘听得认真,角落里伺候的台表也满脸佩服。 听完虞杳的讲述,羊舌乘这才低声道; “就像二哥执意要杀死我登上王位一样,全然不顾别的!” 说着,羊舌乘双眼微红,满脸难过。 虞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道; “摄政王执意要杀死你想登上王位,除了他本人的野心以外,帝弱臣强是最大的一个原因!当然,或许还有其他因素,比如你父王的考虑不周,以及鄱芜朝堂局势的问题等等,这些因素都要结合起来参考。就算把摄政王换成别的大臣,在这种情况下,我想结果都差不多!” 虞杳的话说的太直接,让羊舌乘有些无法接受,垂着头沉思片刻后,才沙哑的声音道; “我会好好学,一定会强大起来,让二哥不敢再有害我的心思!” 虞杳笑了笑,朝他鼓励; “我相信你一定是个睿智,又很圣明的君王!” 这句话给了心里难受的羊舌乘莫大的安慰的力量,他抬起头咧着嘴笑道; “羊儿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虞杳身体前倾,摸了摸他的头道; “我能教你的不多,以后会有由帝师专门教你帝王之术,也有你舅父从旁协助你,所以,不要太担心!” “我还是觉得姐姐讲的更好,二哥……他以前在宫里,就是由帝师专门给他授课,结果他学坏了……” 二哥? 虞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 据她所知,鄱芜皇室就摄政王和羊舌乘两兄弟,而且摄政王是老大,怎么会是二哥? “摄政王—羊舌屠,不是你父王的长子吗?怎会是二哥?” 羊舌乘抬起头眨了几下眼睛,稍作思索,便缓缓道来; “其实,他是父王的次子,上面还有一位大哥,只是我从未见过而已!” 虞杳点点头,以为鄱芜的大王子夭折了,就听羊舌乘又说; “不过,他肯定与二哥长得极其相似!” 虞杳一愣,诧异的问; “你大哥还活着?” 羊舌乘点点头,愣了一下又摇摇头; “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何意?” 羊舌乘认真想了想便道; “听说,我大哥与二哥是双生子,只是,他很小就被送去元启,又听舅父说他几月前死了……” 送去元启? 死了?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虞杳不由琢磨起来,羊舌乘又道; “对了,我大哥名为羊舌……” “王上,时候不早了,您该歇了!” 羊舌乘刚说的要紧处,就被站在一旁的台表打断。 见此,虞杳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儿,扭头看了一眼他,台表面带微笑,极其恭敬道; “属下失礼,还请六公子见谅!” 虞杳明白,这事或许是她不能知晓的,便也不当回事,摆摆手就起身; “台掌柜说的没错,确实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咱们明日再说。” 说着,虞杳朝外走去。 羊舌乘赶紧跟着起身,气冲冲的瞪了一眼台表,上前跟在虞杳身后道; “其实,时候还早,姐姐坐会儿再走也不迟!” “我回去还有事要忙,咱们明日见!” 虞杳微笑着说完,带着秦沐,柯丞转身就下楼,留羊舌乘站在楼梯口一脸不舍,直到脚步声消失,转身愤怒朝台表呵斥; “往后,寡人同公子说话,你切莫再插话,不然……” 台表惶恐不安的跪下道; “王上息怒,小的……小的怕公子知晓此等秘事会……” “你都知晓之事又何谈秘事一说?再者,公子是寡人的恩人,师长,亦是……阿姐,没有她不能知晓之事,往后你若再敢如此,寡人定不轻饶!” 羊舌乘满脸怒气,与在虞杳面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少年判若两人! 而台表,也被羊舌乘的气势吓到,恭敬道; “是,奴才再也不敢了,还请王上恕罪!” 第四百四十五回母子团聚 虞杳将几瓶特制伤药递给虞耿,便低声叮嘱; “这几瓶药带给二哥,让他主意身体。并转告他,这个时候不可与鄱芜起冲突!” 说完,虞杳再一次祈祷自家二哥不要和哈代貆,察图寮碰上; 不然,真会出事! “六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会转告主子!” 虞耿说着就拱手行礼,然后和另两人转身离去。 看不到三人的身影,虞杳这才转身安慰身旁的老父亲; “二哥做事有分寸,父亲莫要担心!” 虞驰正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道; “希望如此!” 说着父女二人朝书房走去,后面跟着萧鹿云和见微道长; 这时,秦沐急匆匆的进来,朝虞驰正弯腰行礼; “手下见过大爷!” 知道他有事找虞杳,虞驰正点了点头便率先进了书房,秦沐这才上前两步低语道; “公子,京城的人回来了!” 闻言,一旁的萧鹿云和见微道长满脸疑惑,好奇虞杳为何让人去京城! 虞杳点点头,便问; “人可都好?” “一切顺利!” “安顿在何处?” “城北宅子!” 问完,彻底安心的虞杳,这才踏进书房道; “父亲,儿子出去一趟!” “去吧!莫要忙的太晚!” 虞驰正倒是对女儿格外放心,但想到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便一通叮嘱。 虞杳自然乖乖答应; “是,儿子会早点回来陪父亲用膳!” 老父亲被哄得高高兴兴,虞杳这才转身出来,看着见微道长说; “道长随我一起吧!” “是—” 见此,一旁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面色红润,眼中带着光亮的萧鹿云没忍住道; “六儿,我陪你一起!” 书房内,隔着一扇窗的虞驰正,听到这话,立即放下手中的图纸,透过半开的窗缝盯着萧鹿云,面上神情复杂地低喃; “小子,心思倒是不少!” 站在身后的架炎一脸无语,心想; 这也太敏感了吧! 外面,刚要转身的虞杳一愣,面露迟疑,萧鹿云以为她为难,立即笑着道; “若是不方便,那就……” “好啊!” 话说到一半的萧鹿云愣了,随之满眼欢喜,甚至有种想要原地蹦达几下的冲动,到底忍住了! “公子—” 虞杳刚朝大门走了两步,就被从书房出来的架炎喊住; 转身,几张银票出现在面前,虞杳不解的盯着架炎,他却一本正经道; “大爷给的,说让公子拿着在外面花!” 虞杳…… 几个意思? 她是出去办正事,不是去逛街好不好? 又扭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发红的萧鹿云,虞杳觉得; 她的老父亲,大概想让她带男人逛街,然后买买买吧! 虽然不理解,但虞杳表示尊重老父亲的想法,乖乖接过几张银票揣进兜里,朝着书房大声道; “多谢父亲,儿子会好好花的!” “咳咳咳……出去走走转转也好!” 老父亲尴尬的咳嗽声传来,接着就不情不愿地说出这番话,虞杳转身大步往外走。 反观后面的萧鹿云,嘴角上扬,纯净透亮的眼眸满是激动和喜悦,再配上优雅的气质,活脱脱一个标准小媳妇! …… 四人一路来到城北宅子,姚黑子,大齐等人在院中守候,看见虞杳进来,立即上前行礼; “公子!” 虞杳示意他们起身,而后就问; “人在哪里?” “在西房!” 姚黑子话刚落,西偏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五十来岁,一身青灰普通长袄子,下面套着长裤,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双唇紧抿的老嬷嬷,隔着门槛直直盯着虞杳几人,眼中带着警惕和审视; 当她的视线越过虞杳,扫向后面的见微道长时,整个人一僵,而后不由瞪大因岁月侵蚀,双眼皮已经耷拉的双眼,身子也轻微打摆,显得很是激动,却连忙扶着门框才稳住身子,双眼却已泪眼朦胧,扭头朝屋内急切道; “老夫人……您……您快来看看,是……少爷……”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老嬷嬷已经涕不成声。 “啪……” 屋内传出瓷器摔裂的声音,接着传来老妇的哽咽颤抖的沙哑声音; “我儿……在何处?他……在哪里?” 萧鹿云一脸懵逼,不明白屋内嚷嚷着找儿子的老妇人是何许人也? 她同虞杳又是何等关系? 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见微道长才反应过,他带着几分不确定看向虞杳,清了清嗓子缓缓问; “公子,屋内的老夫人……” “道长进去见见吧!” 虞杳的话证实了见微道长的猜测,也让他整个人显得彷徨无措,有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就在见微道长发愣时,刚才那位嬷嬷扶着一位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额间带着一条素绿抹额,身着紫铜对襟长厚直袍,下着鸦青素裙,手中捏着一抹紫蓝色帕子,面色带着倦意的优雅老妇人,登时就哭喊出声; “儿……我都儿呐……” 声声悲切,字字痛心,隔着一道门直直盯着院中发愣的见微道长哭的连门槛都迈不出,年老的主仆各自靠着一边门框哭的稀里哗啦。 见微道长还没动,一旁的萧鹿云先忍不住了,疾步上前扶起那位老夫人,忍着心酸轻声安慰; “老夫人且缓缓,莫要大悲伤的身子才好!” 虞杳忍着心酸对身旁发愣的见微道长说; “道长,这位老夫人便是前关内侯夫人,也是您的母亲,听说有您的消息,她没有任何犹豫,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说完,见微道长扭头看了一眼虞杳,在她的眼神鼓励下,一步步朝着西房门口,哭的几乎昏厥,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老夫人而去。 借着萧鹿云强有力的胳膊,老夫人缓缓站起来,一句谢都没来得及说,就伸手紧紧抓住见微道长的手,一串串泪水从眼中滑落,一手缓缓摸上她日思夜想了几十年的脸庞; “是我儿……是我苦命的儿……”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扑上前紧紧抱住见微道长,在他怀里哭的昏天暗地,仿佛要把这些年对儿子的思念和委屈全都哭出来。 一旁的嬷嬷也借着萧鹿云的胳膊站起来,上前边打量身体僵硬,任由老妇人抱着大哭的见微道长,一边擦着眼泪哽咽说; “是少爷……真是少爷……” 见微道长红着双眼看向她,然后不由自主的唤道; “汤嬷嬷……” 汤嬷嬷一愣,再也绷不住了,上前拉着他的手也哭起来; “少爷,您……还记得老奴?” 见微道长愣了愣,在汤嬷嬷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 “儿时的记忆,有些许!” 这时,萧鹿云退到虞杳身旁,看着老夫人大哭,听着汤嬷嬷边哭边说,虽然心酸,但也真心替见微道长高兴…… 第四百四十六回半路遇上 “贫道,多谢公子!” 与母亲相认,并且相处了两日的见微道长,回来朝虞杳行礼道谢。 两天前,从未享受过母爱,亲情的他,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所措; 如今,他却满心感激! “老夫人身子可还好?” 虞杳抬头笑问,见微道长点头道!; “身子骨硬朗,只是……她老人家一直住在那宅子只怕不妥……” “这倒没什么,那宅子本就闲着,只是眼下这个时候,老夫人住在城里有些不安全,我想着,先送老夫人与嬷嬷去庄子住一段时间,待一切安稳后,再接她们进城,道长以为如何?” “自是再好不过,贫道……” 见微道长刚拱起手,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虞杳一把拉住并笑着调侃; “道长再客气,就见外了!” 这话说的见微道长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索性直起腰笑了笑,在虞杳对面坐下,深有感触道; “贫道原以为,此生也就这样罢了!万万不曾想到,还会有母子相见的一日!更未曾想到,她……这些年一直记着我,念着我……” 说到最后,豁达的见微道长也忍不住哽咽! 虞杳看着他便安慰; “这说明,道长与老夫人母子缘深!” “此话倒是在理,只是没有公子出力,再深的缘法只怕也不能相见!” “既然如此,道长就好好替我出力,顺便想想以后该何去何从?” 虞杳笑说着将一封信递过去,见微道长连忙接过来看起来,越看越激动,最后起身大笑了起来; “太好了!他们大胜,接下来……” 说着,见微道长猛的停下,看着虞杳就问; “公子真要互送羊儿回去吗?” 这是信中哈代貆的请求。 因为,他实在脱不开身,又不相信任何人,思前想后只有虞杳最合适! 可是,虞杳还有其他顾忌! “眼下来看,不送也是不成的,只是,要如何送,还得仔细盘算一番才成!” “合该如此,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个纰漏,恐怕会牵连到侯爷!” 虞杳缓缓点头; “这正是我最担忧的!” “不过哈代貆只是提前打个招呼而已,具体日子还未定,会有变数也说不好!” 说着两人陷入沉思…… 距离新罗城外围五十多里处,虞战南正带人和一队鄱芜骑兵对峙; “公子,就是那个大块头抢了咱们的药!” 指着对面打头阵的一大块头告状的人,正是虞耿。 而这件事的起因,是对面这伙人是抢了虞杳给他们的所有伤药,还打杀了一人,咽不下这口气的虞耿,立即前去搬人; 这不,气性极大的虞战南就带人追上来,且眼神不善的盯着这些人打量,心里却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处理他们! 毕竟,虞杳可是带话了,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惹事! 见虞战南不语,对面坐在马背上的大块头,拍了拍挂在身后的两大包袱,笑的极为嚣张道; “怎的?又上赶着钱来给咱们送东西了?” “你他娘的,有种再说一句!” 满腔怒火的虞耿,叫骂着就提着手中的长枪,想要冲上去与他拼命,却被虞战南一个眼神制止。 而后,在两方几十人的注视下,他耐着性子冷冷道; “交出东西,爷便放你们离开!” “哈哈哈……” 突然,对面那壮汉仰头大笑,态度极其嚣张,满眼不屑,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虞战南哪里受过这般窝囊气? 但是,他咬着后槽牙,紧握着手中的长枪,努力克制住杀人的冲动再次沉声警告; “东西完好无损的还回来,你们可以离去。不然,今日你们全部留在此地!” 见虞战南耐着性子与这些玩意儿好言好语,后面的人手痒心急,恨不能现在就开杀。 “别他娘与老子废话,有本事,就上来拿!” “是啊!有本事就上来抢回去,别娘们唧唧的在那里磨嘴皮子!” “元启软蛋,他们也就嘴上功夫了得,其他地方……” 那人说着,目光直直朝虞战南腹部而去,侮辱之意不言而喻,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大笑。 一时,虞耿等人气得睚眦欲裂,再也忍不住时,就见虞战南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枪; 霎时,身后跟随他多年的几十汉子立即精神抖擞,血液沸腾,对面大笑起哄大笑的那帮人如同看死人一般! “杀!” 虞战南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十汉子如饿狼一样扑上去,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就是一通砍杀,且个个红着眼,跟不要命一样往前冲…… “铛铛铛……” 兵器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嚣张的鄱芜兵措手不及,眨眼功夫就有七八个被砍杀于马下。 虞战南活动活动手腕,盯着对面那壮汉嗜血一笑,刚提起缰绳要打马时,正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过眨眼功夫,百十来人的骑兵就已到跟前,且团团将他们围住,厮杀的两方人马立即停手,各自迅速退回去。 见此,虞战南乘便知道,今日要有一场恶战,正当他先发制人时; 正前方的骑兵,两边让开一条路,骑着枣红大马,身披银纹铅色披风,脚踩鹿皮长靴,手握镶着红宝石马鞭,双眼深邃,面色白于常人,却给人极其阴冷之感的年轻男子,直直的盯着他打量。 而此时,气质桀骜不驯,带着几分戾气的虞战南,也高高扬起下巴盯着他打量,且目光肆意而嚣张,气势丝毫不比对方弱! 盯着虞战南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察图寮才冷冷开口; “阁下,是何人?” 虞战南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马鞭,高声冷冷回道; “追逃被恶贼抢走东西的失主而已!” 说着,虞战南眼神一寒,扫了一眼对面壮汉身后的两个包袱;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察图寮幽深的眸色一沉,那大块头立即惊慌失措的开口辩解; “大人,这些是伤药,我们……” 察图寮抬起马鞭制止大块头,而后冷冷问虞战南; “是他们抢了你们的东西?” 虞战南盯着察图寮看了几眼,不卑不亢道; “正是!” 察图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一个收拾,身后冲上来四人将那大块头围住; “大人,这是何意?” “我等只是抢了元启贱民的一点东西而已,您……” 话说一半,那大个头突然没了声音,瞪大双眼从马上跌下; “砰……” 地上飞起一阵尘土,鲜血渐渐侵染了他身下的地面,然后慢慢向四周蔓延…… 大块头的死,让其他二十多骑兵脸色大变,正要求饶时,察图寮又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头,身后的亲兵将那些人团团围住,然后就是砍杀; “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嗯……” “我们错了,大人恕罪……” “就是抢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求大人饶了小的……” 一声声哀哭求饶对察图寮没有丝毫影响,他端坐在马背上,清冷、慵懒、又及其享受,就像在听什么动听的乐曲一般,握着马鞭的食指还极有节奏的轻敲着…… 见他对自己人这般心狠手辣,甚至连个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这么全杀,虞战南便知; 此人不是善类! 心里更清楚,他大抵也是不会放过他们…… 第四百四十七很是抵触 “抱歉,让公子受惊!” 察图寮面无表情的说完,几个属下将死去那些人,马背上挂的几个包袱拿过来还给虞耿。 而后,察图寮点点头,看也不看地上二十多具尸体,以及那些人所骑的马匹一眼,便带着他的人同虞战南擦肩而过。 一旁的虞耿扭头看了一眼,赶忙抱着手中的包袱仔细检查一番,而后递给虞战南; “公子,这是六公子专门给您准备的,东西都在!” 已经走出二十来丈,刚扬起手中的马鞭想要加速的察图寮,隐约听到‘六公子’三个字,立即勒住缰绳停下,扭头看向虞战南; 越看越觉得他眉眼间,和虞杳有两分相似! 而他刚才之所以这般好脾气,也是因为这两分相似,以及虞战南不俗的气质,才温和手段处理这件事! 当然,死去的那二十多骑兵,不是他亲属也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发现察图寮又掉头回来,虞战南将手中的包袱挂在身前马鞍上,冷着脸,一脸戒备盯着他,却听他问; “刚才,可是有人说六公子?” 察图寮问话的时候,视线扫过虞耿,而后盯着虞战南。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的虞耿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握着手中的长枪,死死盯着他,神色格外凶狠。 反而虞战南,突然想起什么,盯着察图寮又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便试探问; “阁下可是新罗城主—察图寮?” 听到这句话,察图寮眼底的阴色尽数敛去,面色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和悦,在虞战南的注视下点头; “正是在下!公子可是与六公子相识?” 察图寮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虞战南马鞍上挂着的那个大包袱,心里却在猜测; 他到底是何人? 六儿为何会送他东西? 还这么大一包? 察图寮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却尽力克制自己生起嫉妒之心,奈何那眼神如同粘在包袱上一般,撕都撕不下来! 虞战南嘴角勾了勾,故作无意的轻拍了拍身前马鞍上的包袱,这才抬起下巴道; “城主大人所说的六公子,可是不归城,如意坊的东家?” 只这一句话,察图寮便十分确定,眼前之人同虞杳关系,非同一般! 但是,他还是极好脾气的回道; “正是!”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虞战南却不语,旁边的虞耿挺了挺胸膛大声回; “我家二公子,是六公子的兄长!” 瞬间,察图寮一愣! 继而,再次盯着虞战南打量一番,见他神色与眼神没有丝毫说谎之意,又见他气度非凡,当即就信了这话,甚至翻身下马,极为客气,谦逊的拱手行礼; “原来是二哥,佑之有礼!” 刚跳下马背的虞战南,着实被这声‘二哥’惊着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是一个趔趄,扶着马鞍才稳住身体; 再看察图寮的面色也带着几分不悦,和审视; 年龄不小,脸皮极厚! 面色极白,看着就不是个敞亮的! 手段狠辣,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虞战南就像打量物件一般,将察图寮从头到脚细扫了几好几个来回,这才拱手还礼; 而后,挺直腰板,不冷不热道; “城主大人误会,在下比您年岁小,当不起这声二哥!” 心里却不由冷哼; 这厮,一看就不安好心! 见面就唤他‘二哥’,那心思,只怕周围的马都清楚! 想到这儿,虞战南的眼神幽冷,就跟防贼一样提防察图寮。 虞战南明显的神色变化,也让察图寮心里一紧,生怕因此坏了大事,便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解释; “某,年龄须长二公子几岁,但您既是六儿的二哥,便是某的二哥,此称呼无关年岁长幼,还请二哥莫要介怀!” 虞战南…… 真不要脸! 一口一个‘二哥’,叫的还挺起劲! 可是,面对这么‘讲究’的察图寮,虞战南也不好翻脸,只能冷笑着道; “既然如此,就随城主大人!” 虞战南说完,就表现处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以为察图寮会识趣的离开,却没想到,他又主动问; “原来,这附近那队神出鬼没的骑兵,是二哥的人马!” 虞战南勾起嘴唇,皮笑肉不笑的说; “正是!” “难不成,在下的人马妨碍城主大人了?” 显然,这话带着几分不友好! 若插头了,敢表示出一丝不满之意,虞战南就能让他真正见识一下什么叫‘妨碍’! “二哥哪里话!寮听闻附近有一支厉害的骑兵,心中好奇不已,没成想天意让咱们在此相识,想来倒是极有缘的!” 鬼跟他有缘! 虞战南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便盯着察图寮道; “想必城主大人有要事在身,咱们就此别过!” “寮此趟正是前往不归城,去见六儿,不知二哥要不要一起?” “不……” 立即吞下嘴边的拒绝之言,虞战南一手拍着挂在马鞍上的包袱,认真沉思片刻,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真好,我也该回去一趟了,不如就和城主大人同行!” 这狗东西,一看就居心不良,他不盯着,自家妹妹还不得被他给骗了! 生怕虞杳被察图寮欺骗,虞战南决定回去一趟! 闻言,察图寮一愣,勾着嘴角笑道; “能与二哥同行,是寮的荣幸!” 听听,这话说的! 多让人牙根痒! 虞战南假模假样的笑了一笑,便转身吩咐虞耿; “你们在此候命,若有人胆敢前来挑事……” 说到这儿,虞战南扭头看了一眼察图寮,便大声道; “只管给老子杀回去,甭管他们是谁的人!” “是—” 身后饿狼一样的汉子们齐声回答,惊的鸟兽四散。 而一旁的察图寮,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他没派兵前来,不然…… 那后果,他想想都后怕! 见虞战南同属下小声吩咐事宜,察图寮也转身从身后的亲从低声吩咐几句; “是—” 那人恭敬的回答完,然后跨上马背,打马朝新罗城方向跑去。 虞战南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士兵,转头对察图寮道; “城主大人,请!” “二哥,请!” 虞战南转身跨上马背的同时,不由的翻了个白眼; 显然,对察图寮的这声‘二哥’,很是抵触…… 第四百四十八回大惊失色 看着面前的尧安帝,神武侯心神不定,惴惴不安,猜不透他为何突然来到南川? 也想找个时机,让人赶紧去不归城给虞杳传信,不过尧安帝接下来的话,让神武侯措不及防,心惊胆骇! “道庆城失而复得,多亏了侯爷,朕心甚喜!” 神武侯惶恐起身道; “臣,愧不敢当,何况道庆城本就是犬子不力,才让鄱芜大军钻了空失守,还请陛下责罚!” 话说的极其诚恳,态度也很谦,神武侯替次子—虞严良,做足了请罪的态度。 尧安帝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 “侯爷严重了!” “失守之城已被夺回,此事不提也罢!侯爷切莫放于心上!” “臣,替犬子叩谢陛下圣恩!” 尧安帝连忙起身,将要下跪行礼的神武侯扶起,又和颜悦色道; “侯爷,不知此处离不归城有多久路程?” 当即,神武侯心头一慌,大惊失色,以为尧安帝知道了什么,故意在试探他! 当即,神武侯警铃大作,以至于差点失态,连忙低头请罪; “陛下恕罪!” 说完这话,低着头的神武侯掩去眼底的戾色,满身恭敬,就听尧安帝又道; “侯爷何罪之有?” 这话,好像又有所指,神武侯低头在想如何回答时,尧安帝笑着又开口; “既然南川军心大定,不如立刻启程,侯爷陪朕前去不归城看看!” “陛下,您……” 强忍着心惊肉跳,神武侯想要劝解,也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却被尧安帝抬手打断; 并且,尧安帝神是极其坚定的吩咐一旁的叶茗; “下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大声领命,转身出去的时候,叶茗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神武侯。 见事已没回转余地,神武侯也想退下,好去安排一番; “陛下,臣也下去准备一番!” 尧安帝却笑着道; “侯爷不必事事亲为,吩咐下去,让他们去准备一样的!” 神武侯…… 这是想拖住自己! 看来,来者不善! 心里暗想着,神武侯又严肃开口; “还请陛下见谅!军务之事不可大意,臣定要亲自嘱咐一番才能安心!不然,臣无法脱身而去!” 神武侯态度极其坚定,以至于营帐内的气氛都严肃起来,站在门口的姚吉,更是紧张的握紧袖中双拳,生怕皇帝大怒,或者翻脸! 而尧安帝,静静盯着弯腰拱手的神武侯看了好一会儿,幽深的眼眸闪了闪,嘴角微微上扬,上前一步扶起他道; “侯爷说的没错,军务之事不可大意,倒是朕粗心大意了!” 神武侯满脸恭敬道; “臣得陛下信任,不敢出丝毫纰漏,还请见谅!” 尧安帝缓缓退后两步,便开口; “既然如此,侯爷便下去安顿,半个时辰后咱们启程出发!” “臣,遵旨!” 说完,神武侯便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营帐,神武侯终于忍不住沉下脸,一旁的姚吉满脸焦忧,看了看外面便小声问;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被他看到……” 神武后抬手打断姚吉的话,立即对他低声吩咐; “让鹰一速去不归城给六儿报信!” 姚吉神色大惊,低声道; “侯爷,万一陛下发现飞鹰队,那可就说不清了!” 神武侯看向外面,而后沙哑着声音道; “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完,神武侯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枚特殊印章,在一张白纸上盖印,然后递给身旁的姚吉; “这个交给鹰一!” “是—” 姚吉连忙收起纸张,转身就出去…… …… 虞战南,察图寮一行人快马行至大平山区,离外虎坝还有几十里处时,远远看见几人在路边蹲着,不待看清何人,就见其中一人站起身挡在路中; “吁……” 察图寮紧急勒马,面上满是不愉之色,身后跟着的侍卫刚要上前,拦在路中的那人快步上前,直奔虞战南; “二哥,终于等到您了!” 阿布满眼欢喜,肩上还搭着一个大包袱,让虞战南误以为他要去哪里。 而旁边的察图寮,虽然不知道面前的阿布是何人,但那一声‘二哥’,莫名让他心里不爽; 总有种阿布要和他抢什么的危机感! “阿布!你怎会在此?” 这里离外虎坝可不近,虞战南属实有些意外,不由盯着他的大包袱打量几眼。 面色黑红,身体健壮,性子却有些腼腆的阿布,摸了摸头,就笑着解释; “我前日就来此等候二哥……” “你都等了两日了?可是族里出了何事?” 虞战南说着就一脸诧异,属实不明白阿布什么意思。 阿布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 “族里一切都好,二哥莫要担心!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二哥,是想跟您说一下,我……想去不归城,去见见公子……” 说着,阿布那双大眼中带着些去忐忑不安,抬头盯着虞战南,生怕被拒绝。 虞战南又看了看那个大包袱,便爽快的点头; “正好我也回城,咱们一起!” 阿布不由瞪大双眼,满眼惊喜问; “二哥也回去?” 虞战南不由笑着反问; “怎的?有谁规定我不能回去吗?” 阿布连忙摆手; “自然没有的,我只是没想到,二哥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自然明白他意思的虞战南便笑着解释; “事情安顿好了,我自然要回去看看才看!” 说着,他扭头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察图寮; 后者,挤出一丝微笑回应! 虞战南扭头又笑着对阿布道; “上马,走!” 阿布背着他的大包袱,连忙前去同几位族人说了一声,帅气的跳上马背,跟在虞战南身旁聊了起来; “二哥这个时候回去,也是替公子过生辰吗?” 猛地想起这事儿的虞战南,终于明白阿布为何要去不归城了! 瞬间,他心中一暖,看着阿布的背上的包袱就笑问; “这包袱里装的,可是给你们六公子的东西?” 阿布腼腆笑了笑,而后大声回; “是咱们族人给六公子准备的一点心意!” 声音被风一字不落地吹送到察图寮耳中; 当即,他心里又嫉妒又难受,才想起; 他还不知道虞杳生辰确切的日子! 只知道,是桃花开的时侯…… 第四百四十九回万分紧急 “祖父他老人家让你来的?” 虞杳从未见过鹰一,自然要问清楚! “是—” 鹰一立即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打开,偌大的纸张没有只字片语,正中却只有一枚指甲盖大小,也是虞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红印章! 至此,虞杳对鹰一完全相信,并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紧急的状况! “祖父那里,出了何事?” “侯爷正与陛下在来不归城的路上,不出所料,天黑之前必到!” 鹰一话音刚落,虞杳不由的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幻听; 而书房外才回来都虞驰正,直接惊的大步迈进书房,盯着灰头土脸的鹰一急问; “陛下?” “你是说陛下与侯爷,正在前来不归城的路上?” 鹰一立即转身,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不卑不亢道; “回大爷,正是如此!且他们很快就会进城!” 瞬间,虞驰正慌了! “六儿,快,带着你二哥赶紧去关外!” 第一时间,虞驰正这个老父亲想到的是女儿和儿子的安危,全然忘了,他也是不能,也不该出现之人! 察觉虞驰正握着自己的手隐隐颤抖,虞杳心中一暖,却抬头盯着额头已经急出汗珠的父亲道; “这句话,该是女儿与父亲说!” “六儿……” 见虞杳依旧一脸淡定,没有一点慌乱之色,虞驰正忍不住加重语气唤道,就是希望她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虞杳朝他淡淡一笑,一手覆上大手背,极其冷静道; “儿子是六儿,是虞家小六,是父亲的幼子,是五姐虞窈的胞弟—虞杳,身份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面圣这般荣耀之事,理应由儿子来,所以……” 说着,虞杳轻轻将老父亲的大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挪开,而后淡笑道; “该是父亲与二哥离开才是!” 见鱼咬神色坚定,且一脸淡定,虞驰正内心自豪的同时,又很是不安,便低声道; “我儿心意为父明白,可可你终究是女儿身,此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 “六儿,听为父之言,与你二哥速速离开,这里为父自会处理!” 虞杳看了眼门外,心知还有许多事情安排,便转头正色道; “父亲,没有时间再推辞,更何况,这里本就是祖父交给六儿的,想必陛下也知晓我的存在,于情于理都是我留下来更合适!” “万一他认出你……” “认出又如何?眼前的我是虞六,是您的幺女,与他没有任何交集,又无冤无仇,他能拿我如何?” “这……” 虞驰正被问愣住,想想也是,便阴沉着脸点头; “既然如此,为父这就离去!” 说着,虞驰正转身就往出走,虞杳立即又叮嘱; “父亲别忘了带上二哥!” “我儿放心!” 虞驰正头都没回,边说边大步往外走去,目送他出了内门,虞杳这才看向一旁的柯丞; “你去家里,让人立即出城,去给三公子和四公子传话,让他们千万不要下山,无论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能来不归城!” “是—” 知道事情极其严重的柯丞,立即转身就出去。 虞杳想了想,又对一旁的秦沐吩咐; “你派人去庄子,多余的家伙事和工具都收起来,顺便把老夫人送去关外!” “属下这就去!” 说着,秦沐也急匆匆的出去,一旁的见微道长立即拱手作揖道谢; “贫道,多谢公子!” 虞杳摆摆手道; “自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说完,虞杳又看着见微道长地神道; “道长去趟状元楼,让他们自己当心些!” “贫道明白!” 见微道长拿着自己的佛尘,转身离去。 虞杳仔细想了想,过去坐下,提笔写了一张小纸条,然后对方英说; “唤让千里来!” 千里,正是虞顾北特意给虞杳训的那只鹰; 之前起了好几个名字,叫它都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虞杳给它起了‘千里’这个名字,它好像很喜欢,一叫就飞来。 “千里—” “扑……” 站在对面房顶上的千里,立马飞下来,熟门熟路的从虞杳面前的窗口而入,并极其配合的伸出右腿; 虞杳将叠好的小纸条塞到它腿上的信管内,盖好后就摸着它的小秃脑袋说; “去吧!去先大哥!” 千里立马跳出窗台,振翅高飞,眨眼就没了踪迹! 虞杳又仔细想了想,将抽屉里的几张图纸收起来,又查看一番书房,见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这才彻底踏实。 又想了想,便吩咐方英; “让厨房多准备些羊肉,祖父爱吃!” “是—” 说着,方英就退出去。 恰好,萧鹿云却进来,并一脸担忧之色,看了几眼虞杳后,就问; “六儿,你真打算……要见他吗?” 前世,虞窈的死,是一代圣僧—智远大师内心的魔障! 亦是,重活一世萧鹿云内心深处的恐惧! 所以,他非常惧怕虞杳和尧安帝见面! 而这句话,莫名的让虞杳听出了其他意思; 就好像,她和这个‘他’原本就认识一样! 虞杳盯着萧鹿云审视打量几眼,见他然而明亮的双眼带着深深的担忧和惧意,便压下那个念头,好言安慰; “他为君,我为民,没有拒绝的理由!” 萧鹿云却上前脚步,急切道; “你可以不见他的!你若愿意,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不知是眼花,还是错觉,虞杳竟然从萧鹿云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期待,以及很明显的激动! 他,在激动什么? 心里这般暗想,虞杳却果断的摇头; “不!我不会离开!” “六儿……” “对啊!我是虞小六,是祖父委以重任的代将军,我堂堂正正,为何就见不得人?” 萧鹿云心中一紧,迎着虞杳坚定的目光,咬牙道; “他……若我说,他会伤害你呢?” 瞬间,虞杳被这话惊的一愣! 大脑中迅速闪过什么,刚要捕捉到时,柯丞急匆匆的进来; “公子,已经让人去了!” 脑子里的东西像游鱼一般一闪而过,让虞杳就这么错过,看着柯丞点点头,这才对萧鹿云道; “事已至此,他若不主动找茬,我与他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若想以此为借口发难……” 虞杳嘴角上扬,面上满是冷戾之气,意思也不言而喻! 见此,萧鹿云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将嘴边劝慰的话尽数吞回,心想; 一切,就看天意吧! 第四百五十回面见君王 尧安帝出行很低调,若不是虞杳事先得到消息,都不会把眼前这个与神武侯一同骑马到来,身后只跟着二百多黑衣亲卫,由叶茗,与令一个与他长分长相相似的男子左右相伴年轻,又瘦又高,面色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的年轻男子和帝王联系在一起! “陛下请!” 神武侯示意一身黑紫骑装,身披紫色披风,头戴银冠,眼下乌青一片的尧安帝进堂厅。 而低头立在廊下的虞杳,被神武侯有意无意的挡在身后。 尧安帝边走边迅速扫视一眼这个不大,可以说有些简陋的院子,迈步行走间肩披风下摆飘摇,带起阵阵凉风直吹朝虞杳飘来,虞杳嫌弃的皱了皱眉,眼神微瞟,与后面的叶茗对上; 他给了虞杳一个复杂,却又友好的浅笑,不过瞬间而逝。 即便如此,这个笑容也被一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叶开捕捉到,他犀利的眼神直逼虞杳; 但对上那双格外镇定,又清冷的眼眸,叶开莫名感受到一种压力,在他以为眼花看错,想要再次确定时,虞杳却低下头,只留给他带着毡帽的头顶…… “陛下请上座!” “侯爷也坐!” 这时,堂厅内传来尧安帝沙哑清冷的声音,叶开,叶茗兄弟俩上前守在门两口侧,徐寅则进去伺候,虞杳觉得应该没他什么事儿,刚想要溜去厨房交代一番,就见鲁孝宁低着头,脚步匆匆的进来; 显然,他是才接到尧安帝到来的消息! 以至于,整个人走路都有些飘,连官帽都带的有些歪扭,路过虞杳时,清清楚楚看到他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来,吓得不轻! 根本没发现虞杳在这里的鲁孝宁,低着头上前跪在廊下,而后恭敬大声道; “不归城知府—鲁孝宁,前来叩见陛下!” 堂厅内说话的声音消失,沉默了几个呼吸后,徐寅出来站在门口唱宣; “准,不归城知府—鲁孝宁面圣!” 虞杳有些好奇的抬头瞄了一眼,见门口徐寅传完这话,就朝跪在廊下,四肢颤抖,还在愣神的鲁孝宁招手; “鲁大人,陛下等着你呢!” 鲁孝宁立即回神,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了正官帽,这才朝堂厅小步而去; 接着就听鲁孝宁的声音; “臣,鲁孝宁叩拜陛下,臣未出城迎驾,还请陛下恕罪!” “鲁卿在不归城多久了?” “回陛下,已有五载有余!” “辛苦鲁卿,往后……” 接下来尧安帝说了什么虞杳没听清楚,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就是给鲁孝宁画大饼而已,这些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倒也不新鲜! 百无聊赖的虞杳刚扭头,就见秦沐,见微道长二人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她轻点了点头,惹得站在门口的叶开盯着二人一番打量,见他们在不远处,和萧鹿云站在一起才收回审视目光。 虞杳想了想,就抬脚朝通往后院的方向走去,才迈开脚,就见鲁孝宁弓着腰退出来,而后直直朝她退来; “当心!” 虞杳小声提醒的同时,一把拉住一个趔趄,朝后倒来的鲁孝宁右臂; “多谢……” 扭头,看见虞杳时,额头布满汗珠,脸色紧张到苍白的鲁孝宁,不由得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以至于忘了反应,整个人就这么半靠在虞杳怀中; “鲁大人,您没事吧?” 见他张大嘴巴,盯着自己发愣,虞杳扶正他,就小声问。 浑浑噩噩的鲁孝宁立即回,顾不上尴尬,满脸震惊的小声问; “六公子……怎会在此?” 说着,他紧张不安的扭头看了一眼堂厅门口,意思好像在说; 可知,里面是何人? 虞杳无奈,只能搪塞道; “侯爷找在下有些事要问,所以……” “明白明白,侯爷定时找六公子问粮草之事!” 鲁孝宁说着,立即摆手小声道; “鲁某先行告辞,咱们回头再聊!” 说完,鲁孝宁脚步轻快,却又深一步浅一步的朝外走去…… 目送他出了内院门,虞杳收回视线,正要开溜时,神武侯的声音传来; “六儿……” 刚迈出脚的虞杳立即撤回,并在叶氏兄弟,以及萧鹿云,秦沐,柯丞,见微道长几人不同眼神的注视下,抬脚朝着堂厅而去; 上前,站在门口大声道; “祖父,六儿在此!” 虞杳低着头,但敏锐的察觉到,堂厅正上方一道极具压迫,且炙热的眼神盯死死着她。 “进来拜见陛下!” 神武侯再次开口,虞杳低着头乖乖的迈进门槛,而后上前几步,站定,弯腰拱手,朝坐在堂厅正上方的年轻帝王拜礼; “虞氏六儿见过陛下!” 耳力过人的虞杳,突然听到正前方的尧安帝呼吸有些急促,但她没抬头,而是保持行礼的姿势,等待他开口。 不想,神武侯的声音又响起; “六儿,你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见到陛下,理应跪拜!” 神武侯的提醒,让虞杳知道,今天这通跪是免不了的! 她刚要下跪时,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无需客气!” 虞杳一愣,顺势就起身,神武侯威严的声音又响起; “还不谢陛下!” 神武侯的口气有些重,虞杳赶紧照做; “虞六多谢陛下!” “这孩子从小在外长大,规矩有些欠缺,还请陛下见谅!” 虞杳杵在堂厅正中间,低着头听着自家祖父演戏,心里以为很快就会没事的时候,尧安帝沙哑,且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六公子,请坐下说!” 尧安帝这句话把神武侯说不会了; 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安的看向虞杳。 本以为自己可以退下的虞杳也一愣,很快就回过神谢道; “灶上还有事等着安顿,小子就不坐了!” 刹那间,堂厅一片寂静! 徐寅满目不可置信,张大嘴巴盯着虞杳,就像看什么稀奇宝贝一样! 门口的叶氏兄弟,更是一脸错愕,尤其叶茗,忍不住吃虞杳捏把汗,生怕他得罪尧安帝! 别人不知道,他对帝王的手段可是再清楚不过! 坐在尧安帝下首的神武侯,愣了一瞬,立即起身告罪; “还请陛下恕罪!这孩子从小长于乡野,规矩当面确实有些不足,还请……” “无妨!六公子倒是真性情,朕……甚是欢喜!” 虞杳被这话惊的抬起头,清凌凌的双眼毫无防备的撞上了尧安帝那双深沉,阴冷,又好像隐藏着一层迷雾双眼; 当即,尧安帝面色一白,捂着胸口缓缓起身,阴沉的双眼带着悔恨、炙热、疯狂、以及猩红,便着虞杳一步一步走去…… 第四百五十一回当场失态 “桃……桃……” 尧安帝激动的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握住虞杳的手腕,深沉通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眼前让他魂牵梦绕,也让他无法雕出,无法画出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陛下—” 虞杳不懂眼前的狗皇帝在发什么疯,对他的接触极为排斥,用力挣脱自己的手腕,奈何,却徒劳无力,反而让他越发用; 因此,虞杳蹙眉不悦,便冷眼盯着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她的尧安帝; “陛下这是何意?” 而一旁,被那声不大的‘桃桃’惊的走神的神武侯,扭头才发现尧安帝死死抓着自家孙女的胳膊; 登时,他起身上前,将虞杳护在身后,虎目盯着尧安帝的那只爪子威冷开口; “还请陛下松手,省得愚孙伤着陛下!” 神武侯每个字都说的很客气,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冷意,让站在一旁的徐寅都紧张起来,生怕神武侯发怒! 当然,徐寅最怕的; 是尧安帝喜欢男子! 他虽然不愿多想,也不想将事情想的那般不堪,可尧安帝眼下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让他动歪心思! 于是,徐寅壮着胆子,上前小声提醒通红着双眼,死死盯着虞杳不言不语的尧安帝; “陛……陛陛下,您放开六公子,有话好说……” 没看神武侯的脸色铁青,眼神都想刀人了吗? 别逼他弑君好不好? 见尧安帝对徐寅的话毫无反应,盯着虞杳的眼神愈发炙热,神武侯终于忍无可忍,刚张嘴要开口时,就被虞杳轻拉了一下袖子; 然后,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虞杳胳膊一个巧劲儿翻转,轻松摆脱了尧安帝的束缚,并后退一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弯腰请罪; “虞六儿告退!” “不许……” 回过神来的尧安帝想都没想张口就阻止,语气急迫又响亮,让一旁的神武侯再次不悦的皱了皱眉; 也让一心想要溜出去的虞杳,心里很是不爽,便抬头直视他道; “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神武侯再一次将虞杳拉至身后,而后拱手道; “请陛下恕罪,臣之六孙儿从小长于乡野,性子野惯了,还请陛下准他退下,臣……” “侯爷客气,朕却觉得……” 恢复理智的尧安帝,眼神不受控制的粘在虞杳身上,话说一半露出一个及其欢喜的笑容,笑得一旁的徐寅心哇凉哇凉! 笑的对面的神武侯,眼底一片冷意! 接着就听他又道; “六公子的性子,极好!” 神武侯…… 厚颜无耻! 虞杳却从神武侯身后移出一步,而后道谢; “虞六,多谢陛下夸奖!” 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让神武侯不满,尧安帝用尽洪荒之力按耐住想要拉虞杳手的冲动,缓缓退回去坐下,双眼黏着虞杳笑问; “不知六公子名讳为何?” 一旁的神武侯心突突直跳,不由自主的握紧袖中双拳,扭头看着虞杳,大有随时开口解围的架势。 “单字‘杳’!” 话落,尧安帝眸色一深,喉结上下滚动几许,盯着虞杳的眼神愈发炙热,浓烈! 一旁的神武侯,也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只希望尧安帝不要多想才是! 沉默须臾,喉结不停上下滚动了几下的尧安帝,颤抖的声音再次开口; “可是窈窕淑女之窈?” 霎时,神武侯天灵盖一凉,全身汗毛直立,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旁的徐寅,更不懂尧安帝是什么意思; 虞窈! 那不是已经去了的虞小姐吗? 难道…… “陛下,那是我五姐的名字,小子的名为杳无音信之杳!” “杳无音信!” 尧安帝嘴里低喃着这几个字,心里莫名一痛,却本能觉得杳无音信这几个字很不吉利! 因为,这会不由自主的让他想起那句; ‘你我,永世不得相见!’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让他悔恨交加,痛苦不堪! 尧安帝胸口一窒,面色突地一白,抚上胸口闭上眼睛,竭力不让自己回想那句话,却怎么也不相信; 眼前之人,不是梦中那个魂牵梦绕之人! 突然,他猛的睁开眼睛,犀利的盯着神武侯问; “侯爷,府上多了一位六公子,朕好像从未听说过?” 神武侯暗暗松了一口气,缓缓松松开袖中的双拳,疼爱的看了眼旁边的虞杳,立即恭敬回道; “此事,说来话长……” “朕愿闻其详!” 见尧安帝态度坚决,想要对这件事情一探到底,神武侯叹了一口气就娓娓道来; “这孩子出娘胎就体弱,恰巧遇一游方道士,说着孩子命轻,想要长成,就要远离家人,所以她出生就被道士带走了,岁前才前来与臣相认!” 神武侯说的情真意切,有眉有眼,让一旁的徐寅都信了个七七八八,门口的叶氏两兄弟,更是不由在心里琢磨,还叫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见微道长; 站在院中的见微道长,察觉到异样,抬头看过去,就对上叶开,叶茗两兄弟,便给了二人一个友好的微笑。 而堂厅内低着头的虞杳,看似一本正经,其实心里却在不断的吐槽; 嗯!祖父还挺会编! 她差点都信了! 不过还别说,这说辞一点毛病都没有! 想的正起劲儿时,就听尧安帝又沙哑的声音缓缓问; “那老道名号为何?在哪个道观修行?” “玉成子!” 祖孙良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而站在院中的见微道长,听到他师傅的名讳,不由的再次看向堂厅,心里好奇他们在聊什么。 不想,刚要低头时,就见徐寅出现在眼帘内,并站在门旁边大声宣道; “哪位是见微道长?前来面圣!” 见微道长…… 是在说他吧? 见微道长在原地愣了一瞬,立即迈着小碎步朝堂听而去; 踏入门槛,屋内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让见微道长本能的意识到有些不好,上前两步刚要行礼时,尧安帝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你便是六公子的大师兄,见微道长?” 见微道长…… 大师兄? 他什么时候和六公子有这种关系的? 但知道虞杳身份,以及一些过往原由的见微道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回陛下,正是贫道!” 一旁的虞杳,神武侯祖孙二人立即松了一口气。 不过,尧安帝接下来的问话,却让他们再次将心悬到嗓子眼; “令尊师为何让你与六公子来此?” 毕竟,前世到死,尧安帝都没听说过‘虞六公子’这号人! 见微道长…… 这让他怎么回答? 虞杳却开口道; “师父嫌我太过顽劣,所以将我扫地出门,还让大师兄一起!” 见微道长…… 他师父根本就不是那样的老头好不好? “对,小师弟说的没错!” 师父,对不住了! “可是令尊师抚养六公子长大的?” 低着头的见微道长,脸不红气不喘的肯定回答; “正是!” 尧安帝眼眸沉沉,盯着见微道长一言不发,像是对上面的所有回答很是不满,又像是在酝酿别的问题。 而,看似淡定的见微道长,心里却不停暗念; 三清祖师爷见谅! 弟子被逼无奈,不得不说慌! 要怪就怪坐着的这位吧! 第四百五十二回帝王怀疑 搪塞过去的虞杳,出了堂厅就溜去后面的灶房,甚至晚膳都没想露面,躲在后院和秦沐,柯丞,见微道长,萧鹿云几人吃正香,叶茗就来了; “六公子,陛下找您!” 虞杳放下筷子,迎上叶茗的眼神,便笑着说; “陛下用膳,我就不去打扰了!” 叶茗皱了皱眉,无奈道; “陛下宣见,不得推辞!” 虞杳想想也是; 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便擦擦嘴起身,一旁的萧鹿云也放下筷子跟着起来道; “我陪你一起!” 叶茗看着神色担忧的萧鹿云,心想; 这两步路,用得着这样吗? “萧公子,陛下只宣了六公子!” 言下之意,他不能前去! “无妨,萧某会同陛下请罪!” 见萧鹿云态度坚决,虞杳怕牵连他,便忙开口安慰; “我去去就来,不用担心!” 说完,还看了一眼同样担心的秦沐,柯丞,见微道长,而后跟着叶茗转身出去。 前院 鲁孝宁为首,带着不归城的几位官员在堂厅门口候着,看见虞杳走来,便也不敢乱开口,眼睁睁看着她迈进门槛,接着就听尧安帝的声音响起; “给六公子,看座!” 外面的几位官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鲁孝宁,用眼神询问; 这位六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怎么陛下对他也这般客气? 鲁孝宁…… 问他? 他问谁去? 不过,想到他同虞杳的关系,鲁孝宁心里却庆幸不已! 虞杳谢过后,在神武侯下手坐下,姿势端正,规矩,让从进门就盯着他的尧安帝,眼神不由柔和起来; “听侯爷说,近日,不归城由六公子镇守?” 虞杳赶忙起身回话; “回陛下,下确实如此。不过一切军务祖父他老人家已安排妥当,小子只是做装模作样罢了,当不起‘镇守’二字!” 虞杳这番非常自谦,且滴水不漏的回话,让与神武侯心中甚满,揪着的心完全放下。 而尧安帝,目带诧色,好似完全没想到虞杳会这般回答,愣了一瞬,嘴角微微上扬,点头又道; “六公子不必谦虚,听闻之前鄱芜大军压境,就是你带兵击退的?” 语言极其温和,可尧安帝那双探究的目光,让虞杳知道; 这是明晃晃的试探! 并且,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已知晓! 清楚这一点后,虞杳便惶恐道; “小子不敢当,那日鄱芜大军压境之事,也是另有一番内情的,与小子无关。” 神武侯立即给了虞杳一个隐晦的赞赏眼神。 尧安帝看了一眼神武侯,接着又问; “不知,是何内情?” 虞杳想都没想,张嘴就来; “小子之前买下人时,误买了鄱芜小王……” 虞杳真假参半,将这件事简短讲述一番,尧安帝听的眉头皱了又皱,最后盯着她又一番审视,打量! 虞杳…… 随便看,反正就是这么个事! 好一会儿后,尧安帝低沉着声音开口; “这样说来,那鄱芜小王,眼下正在不归城?” 这事儿,尧安帝还真不知晓! 对他来说十分震惊! 也是个巨大惊喜! “是!而且新罗城主也赶来不归城,目的就是商议与鄱芜摄政王谈判一事……” “新罗城主?” 尧安帝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他的印象里,好像没有这好人物吧! 不由的,他看向一旁的叶氏兄弟; 瞬间,两兄弟虎躯一震! 只觉得情报工作没做到位,立即低头不语! “正是!” 见虞杳没有介绍新罗城主的意思,尧安帝只能开口问; “这位新罗城主,姓甚名何?” “察图寮,陛下若对此事感兴趣,明日便可约他前来,当面商议一番!” 正中尧安帝的下怀,他内心欢喜,眉目温柔的点头; “六公子说的甚是!” 想了想,尧安帝又说; “不如,有六公子前去约他如何?” 虞杳自然愿意; “是,小子这就去!” 尧安帝…… 怎么有种被人嫌弃的感觉? “倒是不必这般着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也来得及!” 为了找个合理的借口离开这里,虞杳又明晃晃的开始胡说八道; “陛下有所不知,这位察图大人神出鬼没,很是难以捉摸,小子怕耽误大事!” 说完,不等尧安帝开口,虞杳便拱手道; “陛下,侯爷,小子告退!” 说完,麻溜往外退去,眨眼功夫已经到了门槛边,让还想挽留她的尧安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人就已转身出去! 侯神武抬头,见尧安帝神色落寞痴痴盯着门口,心里‘咯噔’一下,眼中迅速划过戾色,然后笑着打哈哈; “还请陛下见谅,这孩子的性子毛躁,失礼之处,老臣……” 尧安帝抬手打断神武侯的话,面上带着微笑缓缓道; “侯爷见外!” 神武侯…… 老子不跟你见外,难道跟你贱内? “六公子一派天然纯善,朕……甚喜!” ‘甚喜’二字,再一次让神武侯神经紧绷,心中愤怒,面上却保持恭敬,装作什么都没听懂道; “陛下说的没错,这孩子性子大大咧咧了些,却心地善良,与她相熟之人,倒是都与她合得来,就是手底下那帮人,也极其尊重爱护她的!” 所以说,皇帝喜不喜的,不稀奇! 尧安帝落了个尴尬,无趣,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垂眸端起酒,眸色深了深,便一饮而尽,而后放下酒杯,对神武侯道; “正看六公子能力出众,口才极佳,人也机灵,且性子灵动,不如给他安排个职位……” “陛下,万万不可!” 神武侯诚惶诚恐的起身,打断姚安帝的话。 尧安帝拿起筷子拨了拨面前的烤羊肉,是的饶有兴致的问; “神武侯,这是为何?” 神武侯痛心疾首,面露难色道; “陛下,这孩子才十六,年纪太轻,当不起事!二来,也是老臣的私心……” 说着神武侯拿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便沉沉,缓缓道; “老臣只想让她平平淡淡的陪在身边,不想她有任何危险,因为,老臣真遭不住呐!” 姜还是老的辣! 这番隐忍,悲切的剖心之言,彻底让尧安帝沉默,也不由让他对虞家的怀疑起了动摇! 难道,他又错怪他们了? 第四百五十三回不眠之夜 这夜 笃定是个不眠之夜! 萧鹿云睁着圆眸,盯着床顶,百思不得其解; 尧安帝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前世,根本没他西行这回事! 确切来说,前世的祁容舁,一心致力于如何讨伏氏女欢心,根本对朝政不上心,更别说西行来此偏僻,荒凉之地! 突然,萧鹿云双眸不由瞪大,整个人惊坐起来,脸色空前严肃,甚至带着浓浓的恐慌; 不对! 一切都不对! 前世,祁容舁的年号为‘宣和’! 为何今生,却变为‘尧安’二字? 春夜寒凉,坐在床上的萧鹿云不由打了个冷战,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喃喃低语; “不会,他也……” 这个念头一冒出,萧鹿云再也无法冷静,掀开被子光脚下床,站在窗前,盯着黑夜出起了神…… 良久 “或许……想多了!” “这般离奇之事,又怎会……” 话说一半,重萧鹿云又想到,重生这般离奇之事,既然能发生在他身上,自然会又第二人,第三人…… 萧鹿云只觉得遍体生寒,毛骨悚然,却也觉得许多在他看来不合理的事,也有了合理解释! …… “你说,数月前就认识六公子?” 尧安帝盯着跪在面前的叶茗问,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冷意; 在他看来,这么要紧之事叶茗未及时禀报,就是失职,不忠! 又想起虞杳的种种可疑之处,顿时怒从心起,寒声怒问; “为何,当时你不及时禀奏此事?” 叶茗无言解释,更不能为自己狡辩,只能杵着头认错; “属下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太清楚尧安帝手段与性格的叶茗,知道眼下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乖乖认错; 而一旁的叶开,更不敢给自己的亲兄弟开口求饶,心里却清楚,此事,只怕无法躲过了! 因为,叶开比任何人清楚; 尧安帝对虞家小姐,那种近乎于疯狂的痴爱! 就是一旁的徐寅,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希望叶茗不要被责罚的太狠! 同时,徐寅心里也好奇不已; 尧安帝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六公子,为何这般上心? …… “侯爷安心,六公子最是机灵睿智,定会平安无事!” 姚吉嘴上说着安慰话,心里的担忧丝毫不比神色凝重的神武侯少! 须臾,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的神武侯重叹一口气,无奈低声道;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窗户,眼中闪过一丝狠劲,最坏而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整个人一愣,接着便松快起来,看着一脸担忧的姚吉冷笑道; “是我……多虑了!” 他缓缓起身,拉了拉肩上的外袍,立在床边盯着窗户道; “六儿是本侯幺孙儿,是老大两口子的幼子,她出生堂堂正正,明明白白,任何人休想拿她的出身说事……” 就是帝王也不行! “正是这个理儿,况且咱们无人在京中,不必束手束脚,担惊受怕,侯爷是该宽心的!” 听闻这话,神武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床榻,过去退鞋而上,并对床边的姚吉道; “春夜寒凉,你也别来回折腾了,就在旁边榻上歇吧!” 相伴大半辈子,姚吉时常与神武侯同屋而眠,便未推辞; “是—” …… 翌日一早 辰时刚过,察图寮只身来到别馆见尧安帝。 “鄱芜新罗城主—察图寮,见过元启皇帝!” 虽然,不清楚虞杳怎么跟察图寮说的,但尧安帝深沉的双眸,死死盯着一身钴色丝织长袍,脚踩云纹鹿皮靴,腰间除了一枚青玉蝎子吊坠外,浑身别无它物,却腰板挺直,不卑不亢,长相格外出色,一早就来到这里察图寮打量; 莫名的,从那双深邃,又带着丝缕阴沉的眼眸中,以及冷静到接近冷漠的气质,尧安帝竟然发现了熟悉的味道! 没错,眼前之人和他是同一类! 这个发现让尧安帝很是不悦,甚至带着强烈的戒备心,将拱手微弯着腰,保持行礼姿势的察图寮,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而后,他抬头看向低头,乖乖立在门旁的虞杳,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几许,才冷冷淡淡开口; “免—礼!” 瞬间,察图寮就清楚的察觉到,眼前的元启帝,对他很是不喜! 作为外邦臣子,察图寮也不平白无故的受着窝囊气; 只见他不急不缓的直起腰板,而后抬头与坐在主位的尧安帝对视道; “元启陛下,难道是不想见某这个外臣?” 这话一出,站在门边,低头降低存在感的虞杳猛的抬头看去,恰好对上尧安帝愈发阴沉的眼眸,当即就知道要坏事,刚要开口时,就听察图寮又不卑不亢道; “若是如此,臣下告退!” 在察图寮作势要转身之际,尧安帝开口了; “慢着—” 他眼神阴晦不明,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满,却又不得不妥协,就在察图寮缓缓转身看向他时,尧安帝冷冷又道; “给新罗城主,看座!” 徐寅立即上前,指着左侧的首位客气道; “城主大人请!” 然而,察图寮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极其客气的徐寅,直朝坐在右侧首位的神武侯走去; “晚辈察图寮,见过侯爷!” 态度恭敬,又带着几分小意讨好,与对尧安帝的不卑不亢完全不同; 瞬间,神武侯就察觉到他的意思,抬头认真打量他一番,这才客气道; “察图城主客气,请坐下聊!” 察图寮乖顺的道完谢,却又转身看向站在门旁的虞杳,然后扭头盯着坐在主位的尧安帝道; “此事,六公子要一同商议的!” 意思不言而喻; 让尧安帝也赐座! 低头装鹌鹑的虞杳磨牙; 不要什么都牵扯她好不好? 本来想给虞杳赐座的尧安帝,听到察图寮的话心中莫名一堵,面色也不由沉了几分,最后还是笑着开口; “此事自然不能少了六公子……” 话说一半,尧安帝极具穿透性的眼神盯着虞杳; 一言不发,眼中情绪复杂,好像透过虞杳在看旁人! 又好像在竭力辨认,眼前之人和梦中之人的区别! 他看的专注,深情,以至于眼神愈发炙热,让虞杳感觉浑身难受,头皮发麻! 一旁的神武侯眸色更是一寒,握紧置于膝盖的双拳,用尽浑身力气克制心中的怒火! 就是察图寮也明显察觉他神色不对; 许是出于同性的了解,心中立即升腾起一股危机感,想都没想就移步,挡住尧安帝盯着虞杳的视线,而后冷冷道; “元启陛下,不知还有何不妥?” 回过神来的尧安帝眸色闪烁,面上有些许的不自然,而后自作镇定道; “二位,请坐!” 第四百五十四回半夜谈心 夜里,状元楼 察图寮盯着虞杳淡语试探; “那祁容舁,对你……好似居心不良?” 闻言,虞杳勾唇一笑,满不在乎问; “这你也看出来了?” 这话,基本坐实了察图寮的猜测! 刹那间,他面色阴沉,心中怒火冲天,却又咬牙隐忍,待情绪慢慢平复后又问; “原来,你早就知晓他心思不纯?” 虞杳笑而不语,让察图寮心里越发不舒服,忍着那股莫名怒火又道; “他……以前,可曾与你见过面?” 虞杳十分确定,不管是以前的虞窈,还是现在的她,都和尧安帝没有任何接触,便果断摇头; “不曾!” “那他,可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身份? 自然是虞杳的女儿之身! 察图寮问完便紧张不安起来,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 “目前,可能不知晓,以后就不好说了!” 毕竟,天气越来越暖,穿衣也越来越薄,虞杳眼下还算说得过去的遮眼,届时便暴露无遗; 不过,这都不是事! “他或许……” “不说他了好吗?” 虞杳属实不愿意聊这个对她,以及虞家有很大威胁的人,语气也冷了起来,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 见此,察图寮果断转移话题; “三日后,羊舌屠会与哈代貆一同前来。”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虞杳震惊不已; “他为何会冒这个险?” 察图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 “因为元启皇帝……” “你是说,羊舌屠是因为祁容舁才改变态度的?” “没错!” 察图寮的话让虞杳陷入沉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脱离了掌控! …… 三日后.驿馆 端坐在首位的尧安帝,缓缓从手中茶盏中抬起头,抿了抿那双凉薄而好看的唇,眉头轻蹙,三分严肃中掺杂着几分耐心,以及略显生硬的温和,直直看向杵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低头不语的虞杳,嘴角微勾道; “六公子也坐下说!” 汗流浃背,贴身衣物粘在后背,而感到很不适的虞杳,听到这句话猛的抬头; 视线与尧安帝隔空相撞,那双深沉瑞凤眼中情绪复杂,却也带着明显的温溺之色,让虞杳瞬间回神,强忍着厌恶低头拱手道; “多谢陛下,小子站着便可!” 狗东西没安好心! 站着,她逮着机会就能溜! 坐下,可就不好说了! 虞杳恭敬而果断的拒绝,让徐寅,以及叶开几人都忍不住侧目,唯独尧安帝不但没有一丝怒意,神色微愣又柔声道; “六公子若是热……” “陛下,小子不热!” 热的情绪烦躁的虞杳,硬生生打断了尧安帝的话,并不卑不亢的大声拒绝,惹得旁边几人又迅速低头,却还偷偷打量她; 大抵,是觉得虞杳太过不给尧安帝面子,以及不知好歹了吧! 大刀阔斧端坐在左侧首位的神武侯,神色不安的迅速扫了一眼尧安帝,又瞥了一眼额头布满汗珠,粉面红腮,脊梁骨却挺得板直的虞杳,压下眼中的担忧,连忙起身道; “还请陛下恕罪,这孩子……” “神侯多虑,六公子这般真性情,朕,甚是……欢喜!” ‘欢喜’二字,听的神武侯心惊肉跳,怒火中烧,但又不得有任何不满情绪,怎一个憋屈了得! 咬咬牙,神武侯又拱手道; “小六性子耿直,又不喜繁文缛节,以免失礼,还请陛下准许她退下。” 一眼就看出虞杳难处的神武侯,生怕热坏了宝贝孙女儿,更怕尧安帝看出点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请求。 但是,尧安帝却不喜不怒,一味盯着低头不语的虞杳打量…… 须臾后,他清冷懒散道; “六公子,可是热着了?” 虽是询问口气,看依旧身着羊皮袍子,头戴毡帽,明显比在场所有人穿的都要厚实,裹得严实的虞杳,尧安帝多少有些居心不良! 虞杳…… 老子冷热,关狗屁事! 面上却一本正经,恭恭敬敬道; “多谢狗……陛下关心,小子不热!” 刹那间,徐寅猛突然抬起头,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脸无害的虞杳; 狗? 他应该没听错吧? 观虞杳一面坦然淡定神色,徐寅也有些拿不定; 一定是听错了! 又转而偷偷打量一眼首位,神情有些许错愕,怀疑之色的尧安帝; 以及,淡定稳坐,胡子微不可查抖了几抖的神武侯,徐寅觉得还是安静猫着的好; 毕竟,最近他耳力确实有些大不如如前! 回过神来的神武侯连忙起身,干笑着解释; “多谢陛下关怀,六儿这孩子从小在外过的苦,身子骨难免弱些,穿衣戴帽不比寻常人,她……” 说着,拱手低头的神武侯咬咬牙接着胡诌; “最是怕冷,看似满头大汗,满面红热,其实内里虚的厉害!” 虞杳一愣; “对对对,小子确实虚的很!” 立在一旁的几人,又忍不低垂脑袋,强忍着笑意暗想; 一个‘大男儿’,怎好意思说自己虚的? 难道,一点‘男儿’自尊都不要了吗? 还是说,六公子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这一点,其他的真男人是想不通的! 安帝双眸微眯,带着几分不确定打量几眼虞杳,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悠悠道; “看来,是朕多心了!” 语气轻缓,好像还有些许淡淡的失落! 一旁的神武侯这才缓缓松开袖中双拳,不动声色的舒一口气,并极其隐晦的给虞杳一个眼神; 让她不要大意!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 “报—” 门外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堂厅内所有人的思绪,略显尴尬的气氛瞬间严肃起来; 神武侯心中也不由一跳,顾不得多想,看向盯着门口的尧安帝,见其未有开口的意思,便大手一挥道; “进—” 尧安帝眼神若有若无的从虞杳身上扫过,直直盯着踏进门口的年轻侍卫,神色突然凌厉起来; “小人拜见陛下!” 士兵头都未抬一下,直挺挺跪在殿中行大礼,而后轻转身体,朝着神武侯的方向回禀; “禀报侯爷,鄱芜信使在外求见!” 终于要来了! 虞杳精神一振,视线越过堂厅门口,直直看向外面; 而尧安帝,却端坐不语,深邃的眼眸渐渐涌起阴冷之色,视线从门口收回,凉凉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侍卫后,这才沉沉开口; “宣—” “是!”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年轻侍卫立即起身退出去,虞杳也借机溜了出去,目标直奔后面的恭房。 但她不知道,尧安帝那双阴冷眼眸一直盯着她…… 第四百五十五回一触即发 藏身角落的叶茗,看着虞杳远去的背影,闪身进了恭房,一番仔细查找,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异常之物; 当即,他呆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后,不由自主的红了脖子根…… 翌日 不归城南外,三十里亭,闻名遐迩的鄱芜摄政王,终于露面了! 身材高大强壮,长相粗犷桀骜,身着嚣张惹眼的银紫长袍,脚踩上好鹿皮长靴,外披褐红滚边披风,甚至腰间还佩戴着一把长弯刀,带着一股杀伐之气直朝着尧安帝所在的凉亭而来; 行走间披风带尘,举动间皆是时告诉所有人,他不好惹! 就是这么一个狂野且嚣张的鄱芜摄政王,却与想象中完全相反,身边只带了两名强壮的护卫,在凉亭中所有人出神之际,他已大步到了跟前; 微仰起头,凝眸快速打量亭内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在尧安帝身侧的神武侯身上,被粗黑浓密胡子包围的双唇扬挑,厚重有力的声音道; “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武侯了?” 见面先不同尧安帝打招呼,反而问起了神武侯这个臣子,这搁谁不多想! 刹那间,站在凉亭柱子旁的虞杳迅速扫了一眼尧安帝,见他眉头轻皱,便知鄱芜摄政王的话多少起了点作用。 “正是老臣,能让鄱芜摄政王惦念,是老臣之幸!” 一身武将常服,精神抖擞的神武侯不卑不亢说完,捋着胡须将亭外的鄱芜摄政王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后,便开口道; “想必,鄱芜摄政王还不曾见过我朝陛下……” 说着,神武侯看向神色严肃,端坐在凉亭中的尧安帝又道; “这是我朝陛下,鄱芜摄政王行礼吧!” 霎时,亭外满身自信的鄱芜摄政王为之一愣,如鹰般犀利的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又在眨眼间将一切情绪收敛,视线这才看向早就盯着他审视,打量的尧安帝,缓缓抬起双手作揖道; “本王见过元启陛下!” 鄱芜摄政王只是拱手微低了低头,语气中也不带一丝恭敬,显然是将自己与尧安帝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见此,虞杳很明显的捕捉到尧安帝眼底划过的一抹凌厉之色,但还是勾唇虚假恭维道; “鄱芜摄政王好胆量,朕佩服!” 说完,尧安帝挑眉,瞥了眼鄱芜摄政王身后的两名强壮侍卫,便指着亭内又道; “摄政王若不嫌弃,便进亭内说话!” 闻此言,鄱芜摄政王想都没多想一下,掀起袍角,台步踏节而上,三两步就踏上凉亭,且正好停步在台阶的柱子旁; 低着头的虞杳,见一双精致鹿皮靴定在自己面前,双眼顺着那双靴子直直而上,最后和一双大而犀利,犹如一头随时可发狂的野兽之眸对上; 一对眼,虞杳的心不由‘突突’几下,总觉得这双眼眸很有针对性,就像特意…… “这,便是六公子了吧?” 徐寅抬头瞄了一眼尧安帝,便直起腰杆回话; “没错,这位正是……” “或许,本王该称一声六小姐更为妥当!” 不等徐寅说完,鄱芜摄政王粗犷有力的声音,带着满满戏谑砸下这个重磅消息; 瞬间,所有人被这个消息砸得脑袋发懵,以为产生错觉出现幻听,不大的凉亭内呼吸几不可闻! 最先回过神来的便是神武侯,他先是不安的看了一眼好似还在愣神的尧安帝,强忍着内心慌乱立即起身; 与此同时,站在尧安帝身后的叶茗,不动声色的迅速扫了眼正与鄱芜摄政王对峙的虞杳,眼中划过担忧之色,握着长刀的右手也不由紧了紧,便听到神武侯惶恐道; “陛下,此事……” “陛下,此事回头小子与您解释,眼下招呼客人要紧!” 虞杳表面一副淡定,扭头打断了神武侯的话,让陷入某种回忆的尧安帝瞬间清醒过,那一双平日里冷漠、凉薄、又阴气沉沉的瑞凤眼,此时竟带着某种期望与炙热,直勾勾盯着虞杳; 此情此景,让一旁的神武侯心心焦如焚,面色沉重! 让杵在凉亭入口的鄱芜摄政王,一脸期待,作壁上观! 其他人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待着尧安帝开口! 许久许久,在虞杳觉得后背渐渐有些发寒时,尧安帝终于开口了; “六……公子所言有理,先招呼客人要紧!” 尧安帝语气轻缓,甚至带着淡淡的温腻,那双瑞凤眼更是粘在虞杳身上,挪都不曾挪一下! 见此,一旁的鄱芜摄政王有些失望,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表面很是淡定的虞杳,嘴角勾出一个不明所有所以的弧度,而后大步上前,在没得到尧安帝的准许下,在神武侯对面,给他准备客椅上大刀阔斧的坐下,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有把尧安帝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的虞杳,轻舒一口长气,缓缓松开袖中紧握的双拳,贴身衣物传来的冰冷感她已没心思理会,满心都是鄱芜摄政王的险恶用意! 以及,他为何对自己的情况知晓得这么清楚? 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兄长家人的事,他会不会也知道了? 那么…… 虞杳眼中闪烁着冰冷寒光,眼神死死盯着端坐在面前的鄱芜摄政王,心里却翻江倒海,无法安静下来,以至于他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啪……”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摔物声,让一直处于走神状态的虞杳终于清醒过来; 只见鄱芜摄政王起身,居高临下,满脸怒气盯着面色阴沉的尧安帝厉声道; “既然这般,那咱们就只能战场上一较高下了!” 显然,这是谈崩了! 尧安帝缓缓起身,高瘦身量发出的威严气势,丝毫不逊于健壮鄱芜摄政王,就叫声音也带着极致的冷冽; “只怕,摄政王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花落,凉亭外的两名强壮侍卫立即抽刀冲上前怒吼; “谁敢动我家主子?” “感动我家摄政王者,死!” 能力先不说,光二人胸口起起伏伏,鼓囊囊的肌肉,一看就知道,是不把命当回事儿的狠人! “歘……” 尧安帝身后的叶氏兄弟,以及神武侯等人也纷纷抽出手中的兵器,气氛紧张到极点,一触即发…… 第四百五十六回脸色阴沉 尧安帝阴沉沉的盯着鄱芜摄政王怒呵; “羊舌屠,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哈哈哈……” 羊舌屠仰天嚣张大笑,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以及尧安帝越发阴沉的面色下,羊舌屠又冷笑道; “能不能撒野,不试试怎能知晓?” 面对如此嚣张的羊舌屠,连虞杳都有些疑惑; 他只身前来,不就是为了谈和,并彻底铲除后患,继而完全掌控整个鄱芜吗? 怎会这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呢? 难道,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虞杳想不通,甚至在场所有人都想不通! 就在所有人想破脑袋之际,羊舌屠又盯着尧安帝狂妄道; “本王今日亲自前来,自是有要事与元启陛下好好探讨一番的,不过……” 如鹰一般犀利,又蕴含着无比狂野情绪的羊舌屠,说着就天下话语,神色傲慢且的扫向尧安帝身后的持刀护卫,以及亭外一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便勾唇一笑; “眼下这般阵仗,想来元启陛下并无诚意打算与本王交谈了!” 说罢,他漫不经心的整理起袖口,双眼却盯着满目严肃的神武侯; 接着,羊舌屠轻抚了抚袖口,咧嘴露出一口不怎么白的大牙,又笑着道; “神武侯倒是忠心!” 绝对话里有话! 神武侯不欲搭理他,便没吱声,可一旁的尧安帝心里极其不满,眉头再次皱了皱,便冷声道; “神侯乃我元启重臣,忠心自然无人可比!” 虞杳…… 特莫狗嘴也吐不出人话! 真以为以前干的那些事没人知晓! 羊舌屠不由再次大笑,罢了便扬声道; “是吗?” 一句反问让神武侯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此时心里也清楚,羊舌屠此人居心不良,他或许已知道了什么! 一旁的虞杳也有同样的猜想,在看羊舌屠时眼中充满杀意,并迅速用着大脑,想着如何对应接下来的种种变故,此时又听他高声道; “不知缘起陛下可知……” “摄政王一直七拉八扯,看来是不打算谈正事了?” 也顾不得装低调,虞杳给了神武侯一个眼神后,上前两步打断了羊舌屠的话,并直体脊背,昂起头颅与之对视。 此时的尧安帝虽然感觉到气氛不正常,以及羊舌屠话中有话,相较于这些,他更想要弄清楚心中疑惑,便顺着虞杳的话冷冷开口; “没错,若是摄政王无诚意,那朕只能与鄱芜小皇面谈了!” 尧安帝不痛不痒的话,重重挫杀了羊舌屠的锐气,其脸色瞬间阴沉,嘴角渐渐下垂,眼中阴气一阵翻滚后,最终咬着腮帮子选择忍气吞声,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元启陛下说笑了,本王今日只身前来,自然是诚心商谈的,刚才只是……只是玩笑罢了!” 腮帮子鼓了鼓,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几许,羊舌屠也慢慢放松下来,终于认清现实。 不想,虞杳却当众厉声冷斥; “哼!玩笑?” “这里的每个人不是你能随意开玩笑的!” “摄政王拿我元启当何?又拿我元启陛下当何物?” 虞杳的一连串质问,让羊舌屠的脸红了黑,黑了又青,最终咬牙切齿怒视她; “虞六公子,不,六小姐果真伶牙俐齿,难怪能四处奔走,还能创下这么一片家业,当真比虞家男儿强多了!”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神武后立即上前将虞杳护在身后,并霸气道;。 “我虞家儿孙,不劳外人操心!” 说罢,神武侯虎目凝光,冷冷逼向羊舌屠,接着又霸气道; “摄政王还是好好操心自个儿的将来吧!” 语罢,神武侯用力甩了一下袖子,拉起虞杳过去站在尧安帝侧方,彻底无视羊舌屠。 气氛再一次凝结,当然这次感到尴尬的只有羊舌屠,只见他宽厚的胸脯不断的起伏,咬着牙深呼吸后,便阴沉着脸冷笑; “恭喜元启陛下,身边都是口才了得之人!” 尧安帝扭头快速扫了一板着小脸,正看向亭外远处的虞杳,便点头道; “确实如此!” 说着,嘴角微勾了勾,一看心情就比羊舌屠美好不少! 该撒的野撒了,该打的嘴仗也打完,羊舌屠不得不进入主题;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要元启陛下交出羊舌乘!” 羊舌屠一点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许是早已听闻关于羊舌乘的经历,再看虞杳时,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一闪而过的杀意。 端坐在椅子上的尧安帝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修长的右腿叠加在左腿之上,并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暗蓝银云纹袍子,这才抬头缓缓道; “这只怕不妥……” “没有妥不妥,只看元启陛下愿不愿意罢了!” 说完,羊舌屠也缓缓坐回去,看着尧安帝接过徐寅奉上的热茶浅呷一口,又耐不住性子道; “本王知道,此事对元启陛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吧!” 尧安帝抿了一下被茶水滋润过的凉薄双唇,嘴角一裂冷笑道; “摄政王这不是为难朕吗?” “区区小事,何来为难之说?” 羊舌屠声音拔高几分,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尧安帝盯着他看了几眼便淡笑道; “朕不便插手他国之事。” “再说,羊舌乘可是名正言顺的鄱芜皇帝,也是被鄱芜万民认可的皇,摄政王是想让朕背这个千古骂名吗?” 虞杳抬头看向尧安帝,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果断! 她以为,这狗东西为了利益,会毫不犹豫与羊舌屠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不想他还有点子人性! 敏锐察觉到虞杳视线的尧安帝,迅速转头看向她,两人才一对上眼,就被神武侯不着痕迹的挡住; 察觉这一举动的羊舌屠,眼神迅速一闪,便笑着又说; “元启陛下要怎样才能答应本王?” 说完,健壮的身体缓缓后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笑着补充; “只要元启陛下能答应此事,本王将您想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全盘托出,还包括……” 突然,羊舌屠身体前倾,脸上带着神秘笑容低声道; “陛下生母的身份!” “啪……” 瞬间,尧安帝手中的茶盏掉地,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毫无顾忌的大笑,以及放肆轻慢的态度让尧安帝忍无可忍,便抬手下令; “那不知” “神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五十七回躲过一劫 最终,这场谈判不欢而撒,尧安帝面色甚是难看,匆匆率众人回城; 当然,他虽没答应羊舌屠的条件,但也没拒绝! 此事,越发让虞杳心中不安,继而有了个大胆想法…… 一进城门,虞杳就想找机会开溜,遥望骑马走在马车另一边的神武侯,暗暗给了个眼色,便控制缰绳减缓速度,便听尧安帝阴沉沙哑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神侯与……六公子,一同前往驿馆!” 虞杳浑身一僵,知道这是要问责他们了,祖孙俩迅速对视,只能恭敬从命; “老臣遵旨!” “是!” 一旁的叶茗见虞杳神色依旧淡定,坦然,就不由替她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尧安帝能网开一面! 表面看似淡定的虞杳,内心也是慌的一批,努力在想接下来要如何躲过这一劫,抬头正好看见前方路边人群中,穿着低调的察图寮,视线毫无波澜的从他身上越过,一路跟着回到驿馆; 尧安帝净手,更衣后,神色严肃端坐在首位,冷冷盯着站在正下方的神武侯和虞杳,阴沉沉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什么,最后将这些沉甸甸的情绪掩藏起来,沙哑的声音开口; “神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又转而盯着低头的虞杳,心里不由暗自猜测起来; 前世,他对发妻从未上过心,以至于从未听说过她有同胞妹妹这件事! 甚至最后虞家被他下令全部杀害,也没听闻眼前这位‘六小姐’出现! 难道,前世虞家被杀,她远在西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这件事另有隐情? 对此,尧安帝很是疑惑! 已经编好瞎话的神武侯,一脸惶恐不安的回话; “陛下,老臣有罪!” “扑通……” 说着,神武侯结结实实地跪在尧安帝脚下,垂头哽咽起来。 见此,虞杳双膝一屈也跟着跪倒,红着双眼就认罪; “陛下,都是虞六的错,和祖父,以及其他人无关,陛下要杀要剐朝虞六绝无怨言,还请陛下不要牵连无辜!” 一听虞杳这话,神武侯不干了,哽咽着嗓子就包揽罪责; “陛下,您别听小六胡说,这孩子自出生就被送走,她何错之有?若非说错,也是投错胎罢了,一切都是老臣的错,还请陛下责罚!” 这下,虞杳更是来劲儿了,再次真切道; “陛下,您别听我祖父的,从始至终男扮女装都是虞六自个儿的意思,祖父劝也劝过,说也说过,只是不管用罢了,如今犯下的欺君大罪,虞六愿意接受陛下的处罚,还请陛下莫要牵连无辜!” 神武侯慌了,盯着虞杳冷呵; “六儿,闭嘴!” 虞杳却缓缓抬头,一手紧紧抓着神武侯的胳膊笑着道; “祖父息怒,往后孙女儿不在身边,您要照顾好自己!” 瞬间,神武侯泪目,一个字都说不出,一旁的叶茗,叶开,以及徐寅也跟着心里泛酸,不由觉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陛下何必揪着不放,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当坐在首位的尧安帝,看着下面眼泪汪汪,却对神武侯露出灿烂笑容的虞杳,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不由拔声道; “朕并未说甚,你们祖孙二人这般情形,让人以为真是冷漠无情的暴君呢!” 神武侯; 有希望,好好表现! 虞杳; 收到! “陛下,老臣心中有愧……” “神侯先起来说!” 尧安帝说完,又盯着虞杳的小脸儿打量几眼,见她双眼泛红,心里莫名抽痛,随即挥手柔声道; “六……六小姐也起来说!” “老臣多谢陛下!” “虞六谢过陛下!” 虞杳扶着神武侯起身,却未曾看一眼上首的尧安帝,就听他又问; “六……小姐即是女扮男装,神侯为何不早些告诉与朕?” 虽然是小事,但放在皇帝面前,那也是欺君之罪,尧安帝心里还是不得劲,就想问个清楚; 当然,他心里自认为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可知的秘密! “回禀陛下,此事说来还得从小六刚出生说起……” 神武侯缓了口气,就开始瞎编乱造; “这孩子打出身就体弱,差点活不下来,最后一老道说她命弱,必须离家,且从小当男娃养,若不然活不了,所以……” 尧安帝内心紧张不安,紧盯着神武侯的双眼问; “所以六小姐从小被送走,一直不曾与家中有联系?” “是,那老道来无影去无踪,老臣根本不知他的下落,所以多年一直不曾联系!” 尧安帝若有所思低喃; “怪不得……” 但是这三个字,让神武侯和虞杳很是疑惑; 怪不得什么? 祖孙俩正纳闷之际,尧安帝又问; “多年过去,六小姐安好无恙,为何不以女儿身示人?” 说着,尧安帝就盯着虞杳,越看越觉得她与记忆中那个模糊,却让他痛彻心扉的身影相像,虽然理智提醒他两人是同胞姐妹,就算有八九分相像也正常; 同时,又有一道蠢蠢欲动的声音不停呐喊,眼前的六小姐,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人儿! 两种声音在尧安帝的脑海里不停的拉锯,撕扯,让他痛苦的闭上双眼,就听神武侯道; “那是因为,那老道说,不到十八六儿不能以女儿身示人,不然她……” 说着,神武侯没了声音,一旁的叶氏兄弟,以及徐寅也猜出大概是什么意思,尧安帝却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然……如何?” “不然,我将活不过十八岁!” 知道神武侯不忍心说这话,虞杳便替他圆谎,且说的干脆利落,好似没有一点顾忌,却恰恰符合她的性格。 岂不知,这话正戳中了尧安帝的痛处,脑海里不由的再次浮现出前世,虞窈决绝跳崖的背影; 瞬间,他整个人被窒息包围,紧握双拳,咬紧牙关,缓缓闭上双眼,默默承受着痛苦的洗礼…… 好一会儿后,尧安帝缓缓睁开猩红双眼,神情悲痛欲绝的盯着虞杳,好似透过她在遥望另一个人! 又好似透过她,再努力记住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虞杳不喜,但也令她疑惑? 祁容舁他到底在想谁? 他怎么会有这种历经沧桑,又痛苦不堪的眼神? “那就……满十八再恢复女儿身吧!” 尧安帝绵软无力的声音打断了虞杳的思绪,也让她一脸错愕; 这就完了? “退下吧!朕……乏了!” “老臣谢恩!” 虞杳都没来得及开口谢恩,就被神武侯拉着往外走,脚步匆匆,活像后面有饿狼追一般! 而堂厅内的叶茗,也暗暗长舒一口气! 第四百五十八回心中打算 “先前之语,往后切不可再胡说!” 神武侯面色严肃的叮着虞杳,生怕‘活不到十八岁’这种鬼话应验。 “刚才为了应付随口胡诌的,算不得数,祖父莫要担心!” 神武侯却重叹一口气低声道; “有些事经历一次就够了,祖父不想你再出任何意外,就是说说也不可!” 神武侯就怕一语成谶,所以心里很不是滋味。 虞杳也看出了他的不安,便严肃保证; “祖父放心,六儿往后绝不再乱说一个字。不过依眼下这情形,只怕父亲,哥哥们的事快要捂不住了!” 闻言,神武侯皱着的眉头却渐渐舒展,盯着虞杳低声道; “此事,老夫早已想到,不过……还得等等!” 等什么? 神武侯看着窗外没再说,虞杳也没追问,而是想起还有要紧事,便道; “咱们等得起,祖父放心!” 说着,虞杳又轻声安慰; “累了一天了,祖父早些歇息,孙儿告退!” 神武侯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起身的虞杳,只意味深长道; “凡是有祖父在,你只管放手去做!” 虞杳心中一暖,咧嘴笑道; “有祖父这话,孙儿就敢将这天捅个窟窿!” 神武侯大笑出声,捋着胡须,满眼无奈道; “你啊……去吧!” “是,孙儿告退!” 虞杳迈着小碎步离开,出了驿馆,外面暗处等候多时的柯丞上前压低声音道; “公子,您没事吧?” 虞杳边大步往前走边回; “无事,虚惊一场!” “那……他可有惩罚您?” 虞杳嘴角勾了勾,冷笑道; “没有,估计目前不想动我,至于以后,那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儿,虞杳不由回想起尧安帝可疑的神色,他那样子该怎么形容; 伤心欲绝? 悔恨交加? 还是怀念以前? 好像都有,又好像还掺杂着些别的什么情绪! 到底是什么? 他为何盯着自己会有这种复杂,又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还有他那眼神,就像经历生死…… “公子,察图大人在老地方等您!” 虞杳正想到要紧处,就被柯丞低声打断,脑子里某种快要串联起来的线,也就这么断了! 罢了! 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羊舌屠这个大隐患! “走!” 虞杳脚下加速,和柯丞在漆黑的街道,熟门熟路来到察图寮藏身之处; 刚要抬手敲门,大门从里打开; “咯吱……” 依旧是白天那身装扮的察图寮,看了看四周,立即开门道; “进去说!” 让虞杳,柯丞二人进院子,察图寮又迅速关上大门,带着二人来到后院,多日不见,早已翘首以待的羊舌乘立即冲出来; “公子,您可还好?” 说着,小小少年紧张地围着虞杳转圈打量一番,见她毫发无损,且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痕迹,这才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 “听他们说,您的身份被揭穿,羊儿还以为……” 说着,见虞杳盯着他淡笑不语,羊舌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小声结巴道; “我……怕公子被那祁容舁责罚,如今倒安心了!”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小小少年的耳根却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 见此,察图寮微皱了皱眉头,招呼虞杳坐下,立即给她端来一杯热参茶,这才坐下轻声问; “祁容舁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你?” 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儿,更不是尧安帝的行事作风,察图寮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虞杳吃了两口参茶,这才抬头回; “这个时候,他不想,也不能得罪祖父!” 察图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一旁的羊舌乘却盯着虞杳,怒气冲冲道; “公子放心,回头本王定会替公子讨回公!” 少年满眼坚定,认真,连带着放在膝上的双拳都紧攥起来,可见他对羊舌屠这个年长许多的兄长,没有一丝好感! “好,我等着!” 说着,虞杳捧着茶杯盯着他认真打量一番,便故作轻松的问; “你,准备好了吗?” 神色有些激动的羊舌乘,被这句话问了一愣,小脸渐渐松垮,低头沉思片刻后,许是想起了过往的遭遇,以及身边亲人的付出,他双手紧抓衣袍,挺直腰杆,神色极为严肃道; “公子,羊儿准备好了!” 盯着他隐隐带着泪光的双眼看了一会儿,虞杳点头低声道;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该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回头,且只能胜的路。” “羊儿明白!” 羊舌乘稚嫩的声音格外坚定。 看着眼前的小少年,为家国大业,为亲人,为百姓,背负起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包袱,虞杳只能微笑鼓励! 因为,他们确实没有退路可言! “好,这几日你好好准备一番,估计是时候了!” 话落,虞杳也放下杯子,利落起身看着察图寮低声道; “小心点儿,这个节骨眼万不可出事!” 察图寮点点头没说话,眼神却死死盯着虞杳,好像在透过她的双眼,看清她内心的想法。 虞杳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神色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又看了一眼羊舌乘就转身往外走; “我走了,有事传话便是!” 说着就和柯丞快步离开,眼见二人已经到了大门口,察图寮立即大步追上去,一把按住柯丞即将要拉开的大门,低头小声问; “你是不是要出城?” 察图寮太了解虞杳了,想也不想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虞杳明显一愣,脱口而出; “你……” 意识到不对劲,虞杳适时闭嘴,但神色,语气,早已出卖了她! “是与不是?” 察图寮却一手撑门,死死盯着虞杳追问不舍。 无奈,虞杳只能小声提醒; “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保护好羊儿便成!” “你……” 这回轮到察图寮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双眼带着愤怒,咬牙切齿盯着虞杳; “巧了,我与你想到一处去了!” 来硬的不行,他便放缓声音,打算来软的。 虞杳…… 这厮,又是这副死德行! “这事儿你就装不知道……” “不成,我这人心里装不住事!” 虞杳磨牙,恶狠狠的与之对视好一会儿,终究选择妥协; “随你!” 说罢,一把扯下察图寮摁着大门的胳膊,气呼呼地拉开大门转身离去。 而察图寮转身进去吩咐一番,再出来已是一身黑袍罩身,迅速朝着虞杳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四百五十九回彻底安心 翌日 鄱芜摄政王被刺杀的消息传来,惊的正用早膳的尧安帝摔了碗; “是死是活?” 叶茗上前回话; “尚不知生死,不过传言说已身亡!” 尧安帝没了用膳的心思,起身盯着叶茗又问;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城外有鄱芜人闹喊,说……” 说着叶茗慌忙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神色严肃的尧安帝,就没了声音。 “说甚?” 尧安帝声音拔高几分追问,叶茗立即恭敬道; “说是陛下您,派人刺杀了摄政王,正嚷嚷着讨要说法呢!” 霎时,尧安帝两腮的肌肉鼓了鼓,透过窗户看向天色极好的外面,便低声冷笑道; “倒也说得通,只是……” 突然,尧安帝眼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沉声道; “他尚且有些用处,朕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他的!” 那么,此事是何人所为?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 一旁的叶开,叶茗,徐寅三人垂头不敢吱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鹌鹑一般缩着脑袋等待尧安帝的命令; 半晌后,尧安帝从窗外收回视线,盯着徐寅冷冷问; “神武侯现在何处?” “回陛下……” “陛下,老臣求见!” 神武侯的声音适时在门口响起,半截话还卡在嗓子眼的徐寅,立即闭上嘴巴,就见尧安帝缓缓回坐在刚才的位子上,看了眼满桌早膳,这才朝门口道; “进!” 神武侯立即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已经将他从头到尾打量几个来回的尧安帝抬手问; “神侯可是也听闻了?” “陛下说的可是摄政王遭遇刺杀一事?” “正是!” 说话间,尧安帝眼神盯着神武侯打量,企图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异样来; 奈何,除了震惊之外,神武侯面上没有其他多余情绪! “回陛下,老臣也是刚闻此事,属实有些难以置信!” 嘴上这样说着,可神武侯心里还是慌的一批,并已猜出这事是谁干的,手心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 此时,就听尧安帝又问; “神侯以为,此事乃何人所为?” 心里‘突’的狂跳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的神武侯抬头与尧安帝,而后皱起眉头深思起来,须臾后便答; “回陛下,此事老臣实在想不出。不过,羊舌屠为人狂傲,行事作风放荡不羁,手段又极阴狠,想必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下手,倒也不稀奇!” 神武侯三言两语就把苗头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尧安帝沉思片刻,也觉得极有道理; “不无这种可能,可眼下世人只会觉得是朕背后下的手,若不揪出这个幕后黑手,朕,心中不快!” 神武侯心头又是一跳,面上淡定如常道; “陛下说的有理,不过世人中也有不少明眼之人,定能分清是非曲直,还请陛下不要太过忧虑!” 尧安帝点点头,突然看向门外又问; “今日都这个时辰了,怎的不见六……公子?” 神武侯赶紧赔罪; “陛下恕罪,这孩子定是又睡懒觉了,老臣这就让人去……” “神侯不必如此紧张,就让叶二去请六公子!” 话落,叶茗迅速退身出去,脚步声还没消失,就听到虞杳的声音打外面传来,接着人已经到门口; “虞六求见陛下!” 莫名的,尧安帝心底生起一股淡淡的欢喜,他不自觉的做端身姿,并朝着门口道; “进来!” 一身青色圆领长袍,上身外罩一件薄羊皮坎肩,经常戴在脑袋上的羊毡帽,终于被虞杳摘了下来,乌黑柔顺的头发整整齐齐绾于头顶,竟比往日多了几分玉润之色,好一个如玉般的少年郎! 同时,完全露在外面,那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却没有往日的粉嫩细白,看起来格外苍白,甚至眼下还有一圈青黑; 这般模样,让一旁的神武侯捏了一把汗! 更是让尧安帝微微皱起眉头,开口便问; “六公子脸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说着,尧安帝眼中带着某种试探,自上而下将虞杳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眼中这才浮起淡淡的担忧。 虞杳脚步略显虚浮,上前两步恭敬回话; “回陛下,小子身子是有些不是……” “宣御医前来给六公子瞧瞧!” “是!” 尧安帝是真有几分担心,只是徐寅才转身,虞杳就开口了; “老毛病了,不必劳烦御医,小子多谢陛下!” 一旁的神武侯担心不已! 尧安帝却一愣,皱着眉头又问; “老毛病?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虞杳缓缓抬起巴掌大,却面无血色的小脸,一脸难为情的看着尧安帝,在说与不说中纠结。 她这副模样,越发让尧安帝好奇,甚至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凝眸又问; “六公子不便说,那就让御医前来看看……” “女儿家每月都有那么几天,实在不敢劳烦御医,也不敢麻烦陛下!” 神武侯老脸一红,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旁的徐寅虽然算不上完整的男人,但是听到这事儿,还是尴尬的脚扣鞋底! 叶茗; 那事,前几日不是…… 怎么又来了? 这女儿家每月到底来几次? 对此,他也不懂! 自然不能发表意见! 叶开,倒是一脸淡定的看向门外! 一口气说完,虞杳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反倒让尧安帝当场楞住了; ‘女儿家每月都有那么几天’? 难道是…… 瞬间反应过来的尧安帝,尴尬的将眼神从虞杳身上挪向门外,又觉得有失君威,收回眼神理了理袍子,拳头抵住下唇干咳几声后,这才不自然的开口; “既然这般,那就回去好生歇息!” 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 他堂堂一国之君,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女儿家的私事不成? 虞杳低头小声道; “多谢陛下,那这几日,小子就不过来了!” “你好生歇息,难道陛下与你计较这等小事?” 神武侯适时开口帮腔,让刚想说什么的尧安帝果断的闭上嘴,而后缓缓点头; “安心歇着,身子好了再过来!” “是,小子告退!” 虞杳低着头,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隔窗看她纤细的身影出了院子,神武侯这才彻底安心…… 第四百六十回危机到来 “走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虞杳身上带伤,看着察图寮和羊舌乘,心里却清楚,他们这一去,前路凶险! 虽然摄政王羊舌屠被她与柯丞联手刺杀,可他的党羽,以及与之有关联的世家大族,绝对不会让羊舌乘轻而易举坐稳那把椅子! 身披斗篷的羊舌乘,在微弱灯光照射下,眼中闪烁着泪花,终是没忍住扑上前,一把搂住虞杳哽咽道; “公子,您……多保重!” “羊儿不会让您失望!” 不等虞杳开口,小小少年又后退几步,泪眼朦胧的双眼带着坚定神色,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便决绝转身大步而去…… “保重!” 有千言万语,不舍得离开的察图寮,也只扔下两个字,便朝羊舌乘背影追去; 眨眼间,两人,以及所带的人马,淹没在浓浓夜色中! 而虞杳,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语,心里却复杂错乱! 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或许,这个世上本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关乎切身的利益吧! 无疑,羊舌乘夺回皇位,对她,对整个虞家是最有利者! 这就够了! 想到这儿,虞杳眼神愈发坚定,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对身后默默无闻陪伴的柯道; “回吧!”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行事?” 偷偷放走羊舌乘,要被追问起来,这可是大罪,柯丞不得不早做准备。 又要抬头,仰望天空闪烁的群星,故作轻松道; “到时再说!” 柯丞拧眉想了想,便低声道; “属下怕,此事牵连到侯爷,毕竟刺杀一事,已让那位对侯爷有了猜忌,若是加上此事……” 虞杳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柯丞,不由冷笑出声; “就算不出这件事,他同样猜忌,防备我虞家,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无甚区别!” 一听这话,柯丞就知道尧安帝肯定对虞家做了什么,随即眼神也冷了起来,心中也愈发担忧; “若是他以此为借口,对侯爷动手呢?” 其实,这才是柯丞最担心的! 虽然他不知道尧安帝到底对虞家做了什么,可眼下,虞家大爷,四位公子,以及女眷亲随都在城外,万一被尧安帝知晓,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倒是希望他能有此胆量!” 说着,虞杳看向远处的城门,便又低喃; “届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完,虞杳虞杳跨上马,与柯丞二人直奔城门,到城下,面都没露就顺利进了城。 接下来的两日,虞杳堂而皇之窝在如意居养伤,顺便等好消息从鄱芜传来! 然而,匆匆而来的消息让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 虞杳满目震惊的盯着神色慌张的柯丞追问。 “公子,侯爷被叶开带走了,姚阿爷派人传话来,说让您千万冷静!” 猛地从床榻上起身,开始穿戴外袍的虞杳,脸色冷可怕,盯着柯丞又问; “来人可有说别的?” 柯丞看了一眼虞杳肩部受伤的位置,便摇头道; “没有,估计太匆忙,侯爷来不及吩咐旁的!” “六公子……六公子……” 话落,外面传来惊慌大喊,且声音听着也有些耳熟,柯丞刚要出去看看时,就见秦沐扶着已经虚脱,却浑身是血的虞耿进来。 霎时,虞杳浑身一僵,第一反应就只出了大事! “六公子……” 虞耿悲切又激动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软塌塌跪倒在地,哽咽的泣不成声。 “可是二哥出事了?” “六公子,二公子他……他被人打伤带走了,眼下估计已经到了陛下面前!” 这个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般,炸的虞杳眼前一黑,五脏俱颤,浑身无力,最后她咬着舌尖硬生生清醒过来,沉声问; “何人……所为?” 满脸污渍混着血水的虞耿咬牙摇头,恶狠狠道; “小的也不知,那帮人来势汹汹,给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们目标明确,十来个人将二公子包围,最后二公子被他们打伤带走……” 说到这儿,虞耿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抬头沙哑的声音又说; “属下一路悄悄跟随,没想到他们带二公子进城,且径直去了皇帝所在的驿馆……” 说罢,虞耿虚弱的身体开始摇晃,他却依旧咬牙看着面色已经阴沉的虞杳,接着就匍匐在地哀求; “二公子被他们这般带走,肯定落不着好,还请六公子想法子救二公子!” 虞杳缓缓松开紧握着腰带的双手,上前两步,将浑身是血,跪在面前不停磕头的虞耿小心扶起,眼神极其坚定道; “放心,二哥不会有事!” 继而起身,对门口赶来的方英,元化道; “带耿护卫下去包扎伤口!” 虞耿还想说什么,就被方英,元化二人扶着出去。 而虞杳却不言不语,上前从枕头下摸出匕首藏在袖间,又将软剑裹在腰带里,并仔细系在腰间…… 见她这副找人拼命的架势,一旁的柯丞,秦沐对视一眼,两人不由也跟着着急起来。 “而如此看来,老侯爷定是因二公子之事被带走的!” 秦沐说完,连忙给一旁的见微道长使眼色,让他赶紧开口出谋划策,不然真会出大事! 叹了一口气,见微道长上前低声问; “公子打算如何行事?” 收好家伙事的虞杳,仔细检查一番,这才缓缓抬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道; “这一天,终于来了!” 莫名其妙的说完,她看下窗外又开口; “早解决也好,省得总是提心吊胆!” 解决? 要怎么解决? 总不会跟皇帝硬碰硬吧? 三人心里暗想之际,虞杳看向秦沐吩咐; “一会儿我去见祁容舁,若是一个时辰不见出来,你就给大公子传信,并带上所有人去庄子。” “公子,属下随您同往!” 秦沐明白,他们最大的危机到了眼前,这个节骨眼,他不能离开虞杳。 虞杳却笑着同他道; “保护好咱们的人才有制胜把握,此事,非你莫属!” 一句话让秦沐无言以对,却也知道虞杳的用心良苦,只能红着眼大声回答; “属下……遵命!” 第四百六十一回帝前出手 看见匆匆而来的虞杳,叶茗一愣,惊讶的快步上前小声问; “六公子,您怎么……” “带我去见陛下!” 虞杳语气清淡而冷静,再配上那张白净的小脸,让人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 当然,如今的叶茗可不会这么想! 而且,他十分肯定,眼前的六公子已经知道了一切! 心里寻思着,叶茗却扭头看向身后的堂厅,而后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小声劝道; “六公子还是回去吧,有事明日……改日再说也不迟!” 虞杳却冷冷盯着他,语气坚定道; “虞六有要事求见陛下,劳烦叶大人通报一声!” 叶茗心里担忧,面露难色推辞道; “六公子,陛下此时没空见您,您还是……” “劳烦叶大人通报一声!” “六公子您……您这是何必呢?里边情形不容乐观,您没必要在此时惹陛下不悦,届时……” “此事不劳叶大人担心,您只帮忙通报一声便是!” 虞杳冷冷,不耐烦的话噎的叶茗面色一僵,心里一阵难受,却依旧没有要通报的意思,俩人就这么僵持; 这时,从堂厅出来的徐寅看见沉着脸,浑身怒气的虞杳,立即小跑着上前; “哎吆!我的好祖宗六公子,您怎的来了?” 说着,他连忙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堂厅,便小声劝道; “我的好六公子,您……您有事改日再来,今日实在……” 看徐寅因为着急,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虞杳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继而看向堂厅大声道; “虞六求见陛下!” 这一声吓得徐寅魂飞魄散,差点膝盖一软就跪在虞杳面前,连忙哭丧着脸小声哀求; “六公子小祖宗,小姑奶奶,老奴求您了,您行行好莫要喧哗,不然,咱们的小命儿全都得玩完!” 然而,虞杳却充耳不闻,更是不把徐公公哀求看在眼里,又大声喊; “虞六求见陛下!” “六公子您行行好别叫了!老奴给您磕头!” 说着,徐寅腿一软就要下跪,这时,堂厅内传出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何人喧哗?” 徐寅…… 完了完了! 小命就要交代了! 叶茗…… 算了! 随她吧! 虞杳面不改色的越过惶恐不安的两人,再次朝内大喊; “虞六求见陛下!” 话落,堂厅却没了声音; 而且,整个院子也静的可怕! 焦灼的虞杳不知道神武侯和虞战南是什么情况? 更不知道尧安帝在堂厅内干什么? 她迫切的想进去看看! 奈何,时间像凝固一般! 堂厅内也没有任何声音! 她强忍着冲动,站在院中,死死盯着堂厅门口,竖起耳朵听着每一丝动静……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尧安帝的声音这才迟迟响起; “六公子进来说话!” 身后的徐寅,立即小跑上前,忐忑不安的小声叮嘱; “六公子进去后,切莫激动!” 说完,徐寅迈着小碎步在前面带路,虞杳本就不定的心神,被他这句话搅得七上八下,心里愈发担忧! 踏进门槛,一股淡淡的血腥迎面而来,首位空空如也,桌上一盏茶却氤氲着淡淡热气,本该坐在主位上的尧安帝,却站在门边左侧的窗边,正侧着身子盯着她; 左手边,神武侯一脸严肃坐着立着,正盯着御医给一个‘血人’包扎伤口,一旁还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高大,健壮,又很熟悉的身影; 不等虞杳行礼,身披黑色披风的高大男子突然转身,那双大眼带着凶残,阴恻恻的咧嘴朝着虞杳一笑; 瞬间,虞杳一慌,整个人被惊的愣在原地! “六公子……没想到,还能见到本王吧!” 这句话被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可见,此人恨不能活吞了虞杳。 很快,虞杳淡定下来,笑着打招呼; “羊舌屠!” 没错,此人正是被虞杳刺杀身亡的羊舌屠! 当时虞杳与柯丞二人合力杀死了他,为何他又活过来了? 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虞杳实在想不通! 而此时的尧安帝,侧身冷冷盯着虞杳,连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小表情都不放过! 见虞杳眨眼间冷静下来,且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尧安帝转身正面对着她,沉声问; “六公子,可否给朕解释一下,摄政王遇刺之事?” 一旁的羊舌屠听闻这话,却满腔怒火叫嚷道; “本王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可解释的?” 羊舌屠嚣张的叫嚷声,让一旁默不作声的神武侯不愿意了,拍着桌子,指着羊舌屠就开骂; “放你娘的狗屁!你说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就是真事?” “你无恶不作,罪恶滔天,结仇无数,遭遇刺杀,如今竟想这屎盆子扣在老子孙儿头上?羊舌屠,老子告诉你,没门儿!” “还有你说的人证物证何在?拿出来给大伙瞧瞧,今儿个你若拿不出实在证据,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神武侯的这一番叫骂,反问,直将羊舌屠问的面色铁青,捂着左胸说不出一句话。 而此时的虞杳,终于暗喘一口气,便上前查看虞战南的情况; “祖父,二……” “六儿,这是你二哥,你们还没见过,如今他被恶人重伤,等他醒来你们兄妹也能相认了!” 神武侯及时打断虞杳的话,并话里话外提点她,与二哥—虞战南不认识之事。 瞬间,虞杳便明白神武侯的打算,莫名心里堵得慌,眼中也渐渐泛起湿意…… 见此,神武侯连忙拉过虞杳一只小手,紧紧攥在手中轻摇了两下,然后安慰道; “吓到了吧?” “不用担心,你二哥虽然伤的重,但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刹那间,虞杳再也忍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扭头盯着正恶狠狠盯着她的羊舌屠怒问; “是你……伤的他?” 羊舌屠轻蔑一笑,扬起下巴狂妄道; “若不是留他有用,本王早就取他项上人头……” 这句话刚说完,羊舌屠愣了,一脸惊恐盯着抵着自己脖子的匕首,朝尧安帝叫嚷; “元启陛下,贵朝人皆是这般无礼之徒吗?” 神武侯,尧安帝几人也都慌了,纷纷开口; “六儿,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六公子这是做甚?” “六……六公子,小姑奶奶吆,您赶紧松手,老奴看着怕!” “六公子请冷静!” “六公子……” 而虞杳,却沉眸盯着羊舌屠,手中缓缓用力,匕首一点点的划破羊舌屠的脖子,血珠子说着匕首滚落,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样子…… 第四百六十二回帝前出手 “你……你敢?” 脖间传来的刺痛让羊舌屠心慌,前几日的死亡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却强装镇定同虞杳对视。 看着那张巴掌大的白净小脸露出狂傲的笑容,羊舌屠想不顾一切撕碎她,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憋屈的任由虞杳劫持。 而虞杳,低头瞥了一眼羊舌屠的左胸,瞬间明白他为何没死! 当她的视线从左胸转向右胸时,羊舌屠终于怕了,不等他开口,就听虞杳冷笑说; “原来,你的心脏长在右边!” “你……你想做甚?” 瞬间,羊舌屠额头流下一串冷汗,高大的身躯也颤抖起来,虞杳嘴角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在他眨眼的空档,眼前一闪; 接着,剧痛席卷全身…… “嗯……你……” 羊舌屠满目不可置信,缓缓垂眸盯着插在自己右胸的匕首,下意识挥起右手就要出击,却又被一阵钻心剧痛抽干了浑身力气,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啊……” 虞杳却一脸冷笑,握住匕首又往里摁了摁; 羊舌屠的叫声终于惊醒了其他人; “六儿,不得放肆!” “六公子,住手!” “小祖宗,您快放下匕首!” “六公子,请莫要激动!” 其中,最慌乱的莫属叶开,叶茗兄弟; 因为,他们竟然大意到,让虞杳带着武器进来! 万一这一刀是刺向尧安帝的,那…… 光想想,持刀盯着虞杳叶氏兄弟心里就一阵后怕! 眼见虞杳无动于衷,而羊舌屠的面色越来越差,脸面色铁青的尧安帝终于大怒; “在朕面前行凶伤人,六公子这是要造反吗?” 话音落,神武侯面色一凝,立即双膝跪地,替虞杳开脱; “陛下息怒,虞六不敢!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罪,还请陛下开恩……” “神武侯……虞六的匕首……还刺在本王胸口,她……该气,啊……” 虞杳手下用力,惨白脸上流着豆大汗珠的羊舌屠浑身一软,无力瘫软在地; 而虞杳则缓缓拔出匕首,蔑视瘫软在地的羊舌屠瘫软,抽出帕子擦拭起匕首来; 这让尧安帝感觉自己这个皇帝被无视,内心烧起一股无名火,冷声大呵道; “你……好大的胆!” “六儿,赶紧跪下!” 神武侯一脸严肃,虞杳却不急不缓的刚要收起匕首,叶开立即上前; “六公子,这匕首,叶某替您拿着!” 虞杳举着匕首,抬头与叶开对视。 一旁吓得双腿发软的徐寅,生怕虞杳又闹出幺蛾子,立即上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哄道; “我的好六公子,这玩意儿拿着多碍事,还是让叶统领替您收着,等您离开时再给您!” 说完,徐寅咧唇露出满口大牙,满眼祈求的看向虞杳。 见此,虞杳倒也听话,将匕首递给叶开,并客气道; “那就,麻烦叶统领了!” 叶开!! 听着不像好话? “叶某应该的,当不得六公子的谢!” 叶开一手握着匕首退后两步,心里终于踏实。 而一旁的叶茗,心里却为虞杳捏了一把汗; 出这事,她要如何收场? 尧安帝冷眼盯着虞杳,突然开口; “虞六,你可知罪?” “六儿……” 跪在地上的神武侯,满心担忧的低唤,虞杳却上前一把拉起他,而后仰起头对上尧安帝冷沉的眼神道; “家祖父年事已高,长跪不得!” 尧安帝微眯了眯双眼,又看了眼一脸不安的神武侯,便挥手道; “神武坐下说!” “陛下,老臣……” “祖父,圣命不可违!” 尧安帝…… 她也知圣命不可为? 当真可笑! 即便如此,尧安帝却一点也笑不出,转身袖甩坐在首位,神武侯踌躇须臾,也硬着头皮坐下,就听虞杳指着地上躺在血泊中的羊舌屠道; “虞六不知有何罪,不过伤他算有罪的话,那便勉强是吧!” 一旁道徐寅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 勉强? 祖宗,少说两句好不好? 会死人的! 一旁的叶氏兄弟,也被这话惊的齐齐抬头。 忐忑不安坐着的神武侯,则咬咬牙,装没听见; 已经这样,就让她闹吧! 闹大了也好收场! 这么一想,神武侯内心倒坦然了许多! 而坐在首位的尧安帝,则被虞杳这话当场气笑; “哼!这样说来,是朕冤枉六公子了?” 尧安帝活了两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人! 而且,还是个小女子! 尧安帝嘴角的冷笑还没收起,就见虞杳指着瘫软在血泊中的羊舌屠道; “冤不冤枉再说,眼下,陛下还是抓紧时间审问他吧!不然,真就没机会了!” 闻言,地上虚弱不堪的羊舌屠杀,颤抖着抬起出左手咬牙切齿道; “臭……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啊……” 虞杳照着羊舌屠的右胸就是一脚; “再骂一句试试?” 虞杳满眼杀气盯着气息渐弱的羊舌屠,大有随时再上去补几脚的架势。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尧安帝太阳穴‘突突’直跳,扭头看向神武侯,用眼神示意其管管虞杳; 神武侯愣生生装着没看见,低头心疼的盯着躺在旁边椅子上,昏迷不醒的虞战南。 尧安帝气结,重拍桌子; “虞六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虞杳立即收回蠢蠢欲动的脚,毕恭毕敬道; “回陛下,小子眼里没您……” 徐寅…… 要死了! 姑奶奶,就不能闭嘴吗? 当即,尧安帝怒急,那双瑞凤眼中黑沉沉一片,光看着就让人天灵盖发冷,最终怒不可遏重捶桌子道; “砰!你……” “但是作为陛下的子民,虞六心里还是有陛下的!” 并无时无刻‘惦记’着您! 瞬间,尧安帝浑身一僵,而后由阴沉迅速转为震惊,再到期待…… 而一旁的神武侯,则紧握放在膝盖上的双拳,低头让人看不出情绪! 至于担惊受怕的徐寅,偷偷摸摸看了眼神色呆滞,怒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尧安帝,不由暗自叹息; 真没出息! 人家一句话就给说呆了! 暗自吐槽完,抬头见尧安帝还在发呆,徐寅一边觉得丢人,但还是忍不住上前低声提醒; “陛下,陛下……” 尧安帝瞬间回神,察觉到失态,眼神不自然的飘闪几许,并抵唇干咳; “咳咳……朕……” “陛下,热茶!” 徐寅适时奉上茶杯,恰到好处的替尧安帝解围。 呷了一口热茶,尧安帝神色复严肃,看着昏迷不醒的虞战南大声下令; “带二公子与神武侯下去歇息!” 又命叶开将半死不活的羊舌屠弄出去,徐寅立即指挥几名侍卫擦干地上的血迹,并点上熏香,几人一窝蜂的退了出去,堂厅只留下虞杳,尧安帝二人…… 喜欢绕孤山请大家收藏:(xiakezw)绕孤山 第四百六十三回魂飞魄散 尧安帝上前,在同虞杳一步之遥的距离,压低声音沉沉开口; “虞六,你胆子不小!” “多谢陛下夸赞!” 扮猪吃老虎,装傻充愣这事,虞杳信手拈来,且独自面对尧安帝,心里一点都不带慌的! 一句话噎的尧安帝不知如何回她,近距离盯着那张白净的小脸仔细端详一番,那双深不可测的瑞凤眼中迅速滑过异样; 突然,尧安帝后退,转身,走了几步后又沉声发难; “你可知,刺杀鄱芜摄政王是何罪?” 虞杳抬头盯着尧安帝的后背眼神一冷,而后满不在乎回道; “虞六并不认为有罪,反而,陛下该奖赏我才是!” 无耻! 站在门口偷听的徐寅,脑子里第一反应蹦出这两个字! 同时,也对虞杳无比佩服! 敢对皇帝这么说话,她论第二,就没敢人当第一! 然而,尧安帝被这话气的脑瓜子‘嗡嗡’疼,不知怎么的,他却对虞杳生不起一丝怒气,更别说惩罚她了! “你……” 背身而立的尧安帝一开口,便觉说什么都多余,便气馁又无奈的揉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随即,他缓缓转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再次打量虞杳,从头到脚几个来回后; “想要朕,赏赐与你?” “虞六嘴上说说罢了,陛下莫要当真!” 谁稀罕! 突然,尧安帝拔高声音怒喊; “虞六……” 说着,尧安帝又抬脚走向虞杳,眼神冰冷质问;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虞杳立即毕恭毕敬回; “虞六不敢!” 尧安帝却冷笑道; “哼!你有何不敢?” 说着,他又盯着虞杳的额头问; “说说,为何要刺杀羊舌屠?” 虞杳抬头,一脸认真道; “因为,他伤了我二哥。” “别拿此事当借口,朕问的是前几日的那起刺杀?” 尧安帝死死盯着虞杳,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轻微表情! 当然,虞杳也仰起头,直直与他对视,甚至,嘴角还挂着冷笑…… 俩人就这么对峙,好一会儿后,虞杳笑着开口; “我若说,那夜出城,恰好碰上了羊舌屠,陛下可信?” 尧安帝磨着后槽牙挤出声音; “好一个恰好!” “虞六儿,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虞杳低头边摆弄完袖子,再抬头,眼中带着讽刺之色反问; “是陛下先拿我们所有人当傻子,虞六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瞬间,尧安帝面色阴沉的可怕,指着虞杳怒不可遏道; “放肆,看来是朕对你太过纵容……” “陛下!” 虞杳响亮,硬气的声音突兀而起,直接打断了尧安帝,接着她也沉着脸道; “还请陛下注意一下措辞,我虞六与你素不相识,何来纵容一说?” “再说,这一切不都是陛下所希望的吗?怎么如今倒是唱起了黑脸?” “难道,陛下对我虞家已经厌恶到了不分黑白,想随便处置的地步了?” 杀人诛心! 这番话说的毫无顾忌,犹如一把尖锐的刺刀直剖尧安帝内心,让他又气、又怒、又悔恨交加,脑子里不由的想起前世的一切…… 门口竖起耳朵偷听的徐寅,叶开,叶茗等人,纷纷被虞杳这话惊的心神恍惚!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那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儿家,哪来这么大胆子? 而虞杳,挺直脊背,高傲的抬起头,盯着眼前面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整个人肉眼可见虚弱起来的尧安帝,既没开口询问,也没打算喊人,而是静静的冷眼旁…… 过了莫约半盏茶的时间,外面的徐寅等人快要忍不住冲进来时,虞杳这才不慌不忙的问; “陛下,这是怎么了?” 脑子疼的浑身无力的尧安帝,听到虞杳的声音,意识终于从前世的回忆中抽离,用尽所有力气虚弱开口; “朕……不会害……虞家!” 他,以及整个元启,不想再走前世的老路! 虞杳嘴角却露出一抹冷笑; “这话,陛下您自己信吗?” “虞……六儿……” 尧安帝用尽力气大喊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那双阴沉沉的眼眸带着深深的沉痛,以及迫切的恳求,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虞杳; 说实话,这眼神儿确实有点儿吓人! “陛……陛下,您可还好?” 门外的虞杳听到尧安帝的声音不对劲,壮起胆子隔门问话,心里却怕死了虞杳搞事情! 门外等人没听到尧安帝的声音,几人脸色骤变,正要冲进去时,就听; “虞六儿,只要你……” 尧安帝话说一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让他心头狂跳,眼前一亮的想法,他便顾不得思量,直言出口; “只要你嫁给朕,虞家便不会有事!” 话说完,尧安帝才觉得有些不不妥; 果然,虞杳面若寒霜,眸若尖刀般死死盯着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当即,尧安帝就知道她误会了,心下一慌,张嘴解释;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 只见眼前一晃,脖子瞬间被极其冰凉,且锋利无比的东西抵住; 倾刻间,一股淡淡的清香,带着杀意直逼面门; 尧安帝清晰的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真想杀他! “陛……” 壮着胆子踏进门槛的徐公公,猛的一个抬头; “陛……” ‘下’字还没出口,徐寅浑身一软,就瘫坐在门槛上,惨白着脸大喊; “快,快救陛下!” 瞬间,叶氏兄弟,以及门口的宫卫一股脑冲进,见虞杳正拿着一把泛着冷光的飞镖,正抵着尧安帝的脖子,他们心中大惊,却拿着兵器不敢上前一步; 叶开见尧安帝除了面色苍白,额头布满汗珠以外,身上没有任何留学的迹象,这才冷静同虞杳喊话; “六公子,您这是做甚?” 此时,瘫软在门口的徐公公,连拱带爬的过来,一边哭一边朝虞杳磕头哀求; “六公子……我的小祖宗,我的好姑奶奶,老奴求您,求您放了陛下……” “六公子,奴才给您磕头了!求您莫要伤着陛下,有事好商量……” “六公子,您千万不可冲动!您想想老侯爷!您想想二公子,您想想……” 尧安帝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突然眼前一黑,晕过去之时一把抓住虞杳,并对叶开说; “别……伤……” 只是话没说完,人就瘫倒,吓得徐寅等人魂飞魄散…… 喜欢绕孤山请大家收藏:(xiakezw)绕孤山 第四百六十四回心有成算 “六公子,您为何要这般行事?” 叶茗看着被关在牢房里,依旧淡定的虞杳,忍不住问出这个疑惑。 靠墙而坐的虞杳却抬头对他笑道; “我打小长在外面,性子野惯了,有时侯就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呢?” 对于这种鬼话,叶茗是一点都不信的! 虞杳却漫不经心甩着手上的干稻草又道; “我呢!只是跟陛下开个玩笑罢了!” 叶茗!! 当他是二傻子? 他有这么好骗? 叶茗无奈,压低声音问; “您是……故意激怒陛下?” 虽然是询问语气,但叶茗多少看出点异样来! 当然,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得通! 虞杳但笑不语,让叶茗更加确定心中猜测,握着栏杆的手不由发紧,神色担忧道; “您为何这般做?” “六公子可知这般行事的后果?若是……” 说着,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叶茗立刻住嘴,松开握着牢房栏杆的双手,并后退两步保持距离,神色也迅速严肃起来。 人未到,声音先传来; “六公子……” 接着,满头大汗,且一脸欣喜的徐公公,迈着欢快步伐匆匆而来,甚至都顾不上理会一旁的叶茗,上前直直朝虞杳道; “六公子,咱们陛下醒了!” 然而,一脸欢喜的徐公公,与牢房内神情淡漠,毫不关心尧安帝死活的虞杳形成了鲜明对比! 倒是一旁的叶茗,听闻这个消息明显松了一口气! 徐公公好似没察觉到虞杳的冷淡,接着又自顾自道; “苍天保佑,咱们陛下身子无碍,只是最近太过操劳,夜里没歇好而已,六公子也不要太忧心?” 虞杳!! 她忧心? 什么鬼话? 她巴不得狗皇帝立即挂了!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徐公公用袖子扇了扇凉,看着靠墙坐在牢房内无动于衷的虞杳,尴尬的连忙转身喊话; “打开!快打开门请六公子出来!” 叶茗心中虽然疑惑,但立即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卫开门。 随着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牢房门被打开,徐公公推开门进去就小意讨好道; “六公子,陛下已醒,您也该出去了!” 虞杳这才起身,拍了拍草屑便看着徐公公问; “陛下,还说什么?” 徐公公虎躯一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而后小心翼翼干巴巴道; “六公子聪慧过人!咱们陛下传您前去见……” “他又有何事?” 虞杳温和的脸色瞬间变冷,眼中满是不耐烦,话还没说完的徐公公一脸苦相,只能小心翼翼哄着; “想是陛下有要事与六公子商议,您看……” 虞杳冷眼看着就是不接话茬,徐公公被盯得心里发慌,额头的热汗渐渐变位冷汗,最后只能捏着嗓子小声哀求; “我的好六公子,您就行行好,前去见见陛下吧!” “不然……不然奴才也无法交差!若陛下再发起火来,那奴才这条贱命也就到头了!” “小祖宗,我的好六公子,奴才求您了!” 看着徐公公不停弯腰哀求,一向对他印象极好,且恩怨分明的虞杳,终究不忍牵连他,心里却又极为不满的冷声道; “带路!” 正打算要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的徐公公,听到这两个字,嘴角差点咧到耳根,笑得跟朵喇叭花一般连连应承; “是是……六公子您请?” “六公子当心脚下!” “六公子小心台阶!” “六公子……” 一路被徐公公超出正常范围的热情提醒着,虞杳虽然觉得聒噪,但也能忍受; 而叶茗,虽然莫不吱声跟在后面,满脸都是心思; 至于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次,虞杳直接被带到尧安帝歇息的院子,刚到上房门口,虞杳突然停下脚步; 屋里,好像还有别人! 见虞杳愣在门口不动,徐公公就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她又搞什么事情,上前两步小声提醒; “六公子请进,陛下在里边等您!” 虞杳扭头看了一眼徐公公,这才踏入门槛; 突然,熟悉的声音带着激动传来; “六公子……” 接着,眼前一晃,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来到门口,温热有力,且隐隐颤抖的大手扶住她的右臂,再开口,声音多了几分冷静; “六公子……可还好?” 虞杳另一只脚收进门内,这才缓缓抬头,对上察图寮那双满含焦灼,又带着缕缕血丝的双眼,便毫不吝啬给他一个灿烂笑容; “无事,莫担心!” 坐在首位,身体虚弱,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尧安帝,见两人站在门口‘深情’对视,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瞬间心里就不舒服,那双掩在袖中的大手,松了握,握紧又松,如此几番后,终是忍不住冷冷开口; “察图大人,有事不妨坐下说!” 两人,当他是死人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接着,尧安帝死死盯着虞杳,见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反而对察图寮又是一笑…… 瞬间,一股无名怒火鼎冲天灵,他冷冷开口; “虞六儿……” 虞杳知道尧安帝是个残暴的傻缺,不想牵连察图寮,便上前几步规矩行礼; “虞六见过陛下!” “元启陛下,外臣这次前来,是奉我王圣命,前来感谢虞六公子救命之恩的!” 见尧安帝面色不渝,知道他有意为难虞杳,察图寮上前极为严肃的说出来意。 瞬间,坐在首位的尧安帝愣了,眼神不善的盯着察图寮; 而后者,虽为外臣,但气势上一点不输尧安帝,且眼神犀利如箭,态度嚣张强硬,就这么直直的与尧安帝对视! 顷刻间,不大的堂厅静的可怕,冷得刺骨,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时虞杳上前两步,开口打破了僵局; “不知陛下传虞六前来,有何事吩咐?” 虞杳看似恭敬有礼,实则侧挡在察图寮面前,就这么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再次点燃了尧安帝心头的怒火; “你好大的胆,先前行刺之事朕还没与你清算……” “元启陛下,这是羊舌屠这些年暗中元启的所作所为,看了这些证据,想必元启陛下不但不会怪罪六公子,反而还会对她大大奖赏!” 一本看似普通,却有巴掌厚的册子被徐公公转递给尧安帝,他面色阴沉的盯着察图寮看了几眼,这才低头翻看起来; 只是,尧安帝越看脸色越差,越看眼神却冷…… 喜欢绕孤山请大家收藏:(xiakezw)绕孤山 第四百六十五回渐露真相 “元启陛下,若无旁事,外臣与六公子先行告退!” 不等沉浸在册子中的尧安帝开口,察图寮拉起虞杳转身往外走。 尧安帝静坐在那里,酝酿着风暴的双眼死死盯着察图寮拉着虞杳袖子的手,直至他们消失在视线内,这才怒不可遏的摔了手中的东西; “啪……” 门口的徐寅,叶茗等人立即低头降低存在感 问天眼中射出两团光芒将三具尸体笼罩,同时其神念瞬间覆盖整个地球。 十几天来,秦府一直风平浪静,因而秦州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我的日常起居没有任何变化,我仍旧睡到大天亮,日落时分才迟迟归来,被囚困的日子过得波澜不兴。 那些细胞对于灵能虽然有着一种排斥性,但是,在没有被完全石化之前,细胞的本质还是细胞。 萧灵对这少林却也一直心有好感,一则少林数千年以来都是天下正派之首,天下武术之源;二来这少林方丈当年对路平有救命之恩,萧灵得知后,也对这少林好感大增。 在外人看起来,似乎想要找沈家复仇的并不是钟昊,而是他凌萱。 而这时,交叉路口的红灯亮起,季越泽踩着刹车,稳稳停下,并转头看向死党。 与秦佑不同,在钟昊说出了威胁二字的时候,慕紫然的俏脸忽然红了一下。 我脑袋低垂着却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于是我的脸发烫得更厉害,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除了爹以外,没人敢这么唤我。 老婆子把头一扭,没听见王思河这句话似的,不再理会王思河,眼睛死死盯向了我父亲。 他们一到这里,就连忙查看情况,然后就发现院子各处都有人把守着。 挪到边缘,狠下心来,幸梓就从朱雀背上滚了下来,砸在一堆废墟里,自然这点动响没引起其他人注意,毕竟有君茶这个大杀器在。 君茶起身,把身边的想鱼塞进玉坠中,由于解梦没有地方待,君茶幻化出一根藤蔓缠着解梦,背着。 若是以往,胤禛肯定不会犹豫,不过是后院多一双筷子,可是现在,他有了放在心尖上的人,这顾虑自然而然地也就多了。 “这什么意思,从前没看出来,四伯母如此宽宏大量”苏皖笑道。 任所喊道“四肢”,其余的记忆虽然是拒绝,但听到他的回答却意外。 慕清澄得到消息后,在程逸颉的陪同下赶往医院。婚宴结束后,他们送完客人刚回到房间,各自换下礼服,慕清澄连卸妆都还来不及。两人万万没有想到,会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发生这样一场人间悲剧。 “你说,将军这是为何,请柬不收,也不肯见我”秦侧妃皱眉说道。 而四房的夫人周氏,也就在这种时候,能借一下苏沐风的光,在娘家面前有足够的底气。 “真的?”赵倩立刻兴奋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幅很期待的样子。 亡灵大军的行动为之一阻,即使强大的黑武士、亡灵骑士,也不敢无视这种遍体箭支的伤害。 “呆在原地,注意保护自己!”剑侠客一声厉呵,黄金剑挥处,又有一头白熊陨命,俗衣又破几处。 用不着珀尔说好还是不好,格罗姆想到就做。他一方面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另一方面,招来了随军而来的一位法师。 而现在,辛德莱尔已经有五位了。戴恩自己,奥瑞耐都传奇祭司艾丝洛尔,传奇游侠将军佩欣丝,传奇兽人酋长格罗姆-战歌,传奇雷霆族长穆肯-雷霆。 第四百六十六回一旁装死 “那贱妇不但与羊舌屠扯上关系,肚中还怀着他的孽种……” 说到这,鲁孝宁满眼恨意,若不是此事牵扯极大,又顾及尧安帝,他只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耀武扬威,对他颐指气使的小邵氏。 “竟从未听说大人提及此事!” 见虞杳一脸诧色,鲁孝宁接着又小声道来; “上次鲁某强行送她归家,不想归家 “朕以为,现在不是一个交代不交代的事情,而是如何将面前的事情完美的解决了才是。”君曦的语气微沉,显然心情不怎么好。这样的君曦,是极其少见的。 他曾经还想过,厉川会不会因为他妹妹的事情,对叶府生了嫌隙。 可是太子训和他母亲并非母子关系,加上卫国政坛能够出彩的事实在太少,而公子岐走的路线又不是君子路线,反而是武将路线,导致他回忆自己的过往,发现竟然是一无是处。 “我晓得。”绿阑与她说这些,只是希望日后两人若是再遇到什么时候,她能回想着现在这时候的事情,届时不管遇到什么,那也不算是什么事情了。 穷也就罢了,垒一个土灶却不是什么需要花钱的事情,这些人何至于过成如此的模样? 苟变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训练的士卒有过信心,因为对他来说,战场还非常陌生。属于那种对战争渴望却又担心失败的新人将帅。不仅仅是他,在帅帐里的谁不是像他这样的情况? 今天她想把自己当成晟可的总裁,而是只想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在这个教室里上课,和即将要结婚的男友一起。 “你认为有可能吗?”姬玄冥脸还挂着那无谓的笑意,看不出他的情绪。 雪球在太后怀中不依不饶地尖叫着,太后疑惑道,“雪球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不过是因为成了安馨,想要替安馨守护安家。至少她熟悉的这三代人,不能因为她的缘故再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一阵微风吹过,四周树木上的枯叶一阵晃动。路边有一尺多高的杂草也是不停的被吹动,草丛中一条黑影闪过,并没有引人注目。 到了那个时候,王诺的确还是在万利金融研究所,但……活脱脱就是把办公地点放在万利罢了,泰隆连万利给的分仓奖励,都准备用其他方式补偿给王诺了。 “是,老爷。”蒋老爷子威严之极,一屋子的人连忙答应。他哄散了一屋子的人,只留下一个丫头照顾我,又叮嘱我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而且这黑色的海水还散发着恶臭,偶尔还有气泡冒起来破掉,就好像船只是开在了一口沸腾的锅里一般。 我转念一想,同这沈木头作对,也没啥好处,咱是聪明人,见好就收,再说了,穿越到这江城来,我还没出门逛过,既然推拖不得,那边从了,得罪了沈毅,我和月棠在这将军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既然来到这儿,就是说明他们对这件事极为在意,否则也不会眼巴巴亲自赶过来了,相反,不耐烦只能说他们心中有些不安,让他们走,怎么可能? 和目瞪口呆的岩忍不同,木叶忍者大多不知道什么是血迹淘汰,但他们知道土影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他们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下于岩忍。 陆天雨却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落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如此只剩下鉴定这一步了。他突然心情变得有点忐忑而又兴奋。 第四百六十七回两两对峙 “六儿……” “还请陛下叫我虞六!” 虞杳冷冰冰的打尧安帝,且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见此,尧安帝心头莫名抽痛,眼前的这双眼眸再次与梦中的那双决绝眸子重合,心里的某种念头也愈发强烈,竟不管不顾的再次开口; “父皇之前有意将……五小姐许配与朕,只是阴差阳错……” “还请陛下慎言!” 虞杳忍无可忍,沉声提醒,心里却对尧安帝的行为很是不耻,心想; 他还有脸起此事? 接着,虞杳又冷笑道; “先皇有没有此意虞六不知,但世人皆知,陛下可是极为痴情之人!” 虞杳满眼鄙夷,话中更不乏讥讽,简直将尧安帝最愚蠢不堪的过往揭露,让他不由的想起已经死去的旧爱—伏怜莹; 刹那间,那个女人前世今生所带来的耻辱,让尧安帝戾气横生,一旁的徐公公和叶开察觉到异样,不由头皮发麻,生怕尧安帝发怒,当场砍了胆肥的过头的虞杳,继而迁怒他们,一个个的杵着头不敢出气。 也因虞杳的这番话,不大的堂厅瞬间冷的人不由打颤,几人已经做好了迎接尧安帝怒火的心理准备,却迟迟不见动静; 接着,就听虞杳冷而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痴情也好,专情也罢,此事都同我虞家无干,只求陛下不要作贱已故之人。” 这话,虞杳说的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警告。 也不惧尧安帝阴沉到可怕的脸色,虞杳接着又说; “家姐生的端正,走的清白,容不得任何人抹黑她的清誉!” 拿原身说事,这事虞杳丝毫不能容忍,更是鄙视不已! 这番话堵得尧安帝哑口无言,面色苍白,胸口一阵阵的钻心刺痛,怒气也顺着脚后跟直往脑门冲; 饶是如此,对上虞杳那双愤怒,却格外冷漠的眼,他竟一丝火气也发不出; 最后,堵在嗓子眼的怒火,和着一口腥甜尽数吞了下去,甚至,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的开口解释; “朕……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是何意思,陛下都不该拿已故之人清誉说事!” 虞杳冷着脸再次沉声打断尧安帝,一旁手心已经冒冷汗的神武侯也跟着开口; “我家小五是个没福气,只是她人已不在,还请陛下莫要再提及此事,也莫要同老臣心口扎刀子!” 说完,神武侯双眼通红,极力忍着悲痛低下头。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是尧安帝在欺负人,甚至连虞杳刚才的大逆不道之言,也被冲击地淡漠了些许。 须臾,尧安帝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眼底依旧涌动着偏执之色,只是再开口,声音却轻温缓了几分; “是朕言语不当,惹六公子与神武侯伤神了,都是朕的错……” 徐寅第一个做出反应,猛的抬头,一脸惊愕看向尧安帝,甚至都没听明白他后面说了什么,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陛下竟然会认错? 还是对…… 对臣子,以及…… 六公子的话,好像勉强能接受吧! 想到这儿,徐公公立即又垂下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被情绪不稳的尧安帝迁怒。 相比而言,叶开只是一瞬的震惊后,瞬间就恢复以往的严肃模样; 只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他眼中依旧残存着些许情绪,就是看虞杳的眼神,也比以往多了些什么! 然而,神武侯同虞杳祖孙俩,对尧安帝的认错表现的截然不同,又异口同声道; “陛下严重了,老臣不敢当!” “希望陛下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 话落,堂厅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 虞杳愣了一瞬,却扭头与神武侯对视,眼中带着明显厌恶道; “既无旁的事,虞六与祖父告退!” 虞杳一刻都不想多待在这里,看着尧安帝那副德行,她怕忍不住会出手。 然而,虞杳眼中的厌恶之色让尧安帝浑身一颤,接着整个人暴躁开口; “不准走!” 刚弯腰行礼,正准备退出去的神武侯同虞杳祖孙二人,被尧安帝这声大呵惊的一愣,齐齐战在原地; 就见尧安帝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红着双眼,哆嗦着嘴皮上前一把抓住虞杳的胳膊,眼神阴沉,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癫狂之色,沙哑的声音果断道; “你……必须嫁给朕!” 那双猩红的瑞凤眼死死盯着虞杳的眼眸,就像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 同时,尧安帝的神色痛苦激动,又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总之,此时的尧安帝就像带着一个非常脆弱,易碎,的面具一般; 恍惚间,虞杳竟生出一种,眼前之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错觉,莫名脊背发凉! 瞬间,虞杳就清醒过来,用力甩掉尧安心抓着她手胳膊的手大手,而后退后两步挡在神武侯面前,拔高声音冷呵; “怎么?陛下这是要强抢民女不成?” 一旁的徐公公虎躯一震,额头不由冒出冷汗,很想让虞杳少说两句,可是没有胆子开口; 心里却不停祈求,尧安帝千万不要发疯! 尧安帝情绪虽然平稳了些许,但脸上的神色依旧骇人,眼眸死死盯着虞杳说; “朕不屑于强抢……” 徐寅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陛下还有点人性! 不想,刚想到这儿,就听尧安帝又冷冷说; “若是六小姐,朕不介意昏庸一回!” 腿一软,徐寅整个人直接瘫倒坐倒在地上! 先皇啊! 列祖列宗啊! 陛下这是要折损皇家的威名,你们就不管管吗? 知道没人管得了尧安帝,徐寅不由的在心里哭喊,一抬头就见神武侯面色不善,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了,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想要劝尧安帝,不待开口就听神武侯及其严肃道; “陛下,慎言!” 很显然,神武侯怒了! 到了这般田地,尧安帝也不退让,眼神缓缓从虞杳身上挪开,看着一脸怒容的神武侯威严道; “侯爷以为正在说笑?” “陛下……” “既然这般,朕这就下旨,赐封六小姐为正宫……” “啪……” 一句响亮的耳光声,让堂厅内所有人呆住! 虞杳缓缓放下发麻的右手,看着脸歪向一旁,嘴角带着血丝的尧安帝,冷冷勾起嘴唇; “休—想!” 而处于震惊中的徐寅,终于回过神,慌忙上去,声音带着哭腔; “陛……陛下,您……” “滚!” 尧安帝怒呵一声,挥开徐寅,顾不得嘴角的血丝,猛地上前一把钳住虞杳的手腕,阴侧侧的双眸翻滚着浓浓的怒火,以及骇人的疯狂; 这时,神武侯终于忍无可忍,横跨一步就要出手解救虞杳的手腕,却被叶开一个箭步上前拦住; “神武侯,得罪了!” 不大的堂厅内,尧安帝同虞杳怒目而视! 黑着脸的神武侯与叶开对峙! 一旁从地上爬起来的徐寅,一边抹眼泪,一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打转,就是没胆量开口…… 第四百六十八回撕破脸皮 许久,尧安帝才开口冷冷打破僵持局面; “送神武侯出去!” 叶开立即恭敬领命; “是!” 此情此景,神武侯怎么可能扔下虞杳离开,他收敛了几分身上的肃冷之气,冷着脸同尧安帝道; “陛下,天色不早了,老臣带六儿告退!” 神武侯话说的客气,可那铿锵有力的语气,表明非带走虞杳不可。 尧安帝眉头一拧,神色阴冷的看向一旁的叶开; 瞬间,叶开后背一凉,朝神武侯低声道; “侯爷,不得抗旨!” ‘抗旨’二字,就像掐中了神武侯的命脉一般,让他瞬间冷静下来,眼神复杂,且满含担忧的看向被尧安帝牵制住的虞杳,只能咬了咬牙低声道; “既然陛下与你有事相商,祖父在外等着,等你一同回去!” 这话明明是盯着虞杳说的,可堂厅内的几人都清楚,这是说给尧安帝听的。 冷着脸的虞杳,不想神武侯为她担忧,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好生安慰; “祖父不用等我,孙儿与陛下聊完正事自然会回去的!” 说完,抬眸瞥了眼尧安帝,嘴角勾了勾又补充道; “陛下乃堂堂一国之君,他还能干出什么卑鄙无耻,下流不耻,让世人唾弃之事不成?” 哭丧着脸的徐寅虎躯轻颤,看向虞杳的眼神带着哀求; 小姑奶奶,您少说几句好不好? 会死人的! 果然,尧安帝面色愈发阴沉,抓着她手腕的大手也更加用力,但虞杳为了让神武侯安心离开,愣是一丝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见此,神武侯只好沉着脸大步出去! “放开!” 听到神武侯的脚步离去,虞杳这才出声怒呵。 奈何,尧安帝依旧死死抓着她,不为所动,那时候阴沉沉的眼眸中,酝酿着极其复杂,又可怕的情绪。 虞杳怒极而笑,冷声讥讽; “堂堂一国之君,竟也能做出这般无耻行径!” 徐寅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小声开口; “六公子,您……” “滚出去!” 尧安帝的怒呵,让徐寅遍体生寒,一瞬都不敢耽搁,连忙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门! 虞杳…… 终于,堂厅就剩虞杳和尧安帝二人怒目对视; 渐渐的,尧安帝双眼通红,眼中带着湿意,喉结上下滚动几许,沙哑着声音开口; “为何……讨厌朕?” 这句话他说的极其艰难,好似无法承受虞杳对他的厌恶,整个人阴沉又脆弱,却又冥顽不灵。 虞杳察觉他情绪不对劲,好像精神有点失常,便按耐住怒气道; “那陛下,能给我一个不讨厌你的理由吗?一个就行!” 虞杳清冷的双眸盯着他不动,尧安帝却被这话伤的心口刺痛,猩红着双眼又问; “朕就这般……让你生厌?” 刚想要点头的虞杳,硬生生停了下,想了想便反问; “陛下到底想要怎样?您直说!” 尧安帝目光缓缓下移,抓起虞杳的手仔细看了看,见纤长五指完好,并不是梦中那般被磨的只剩半截白骨,他这才低声道; “朕只想娶你为妻……” “不行!” 虞杳说话间,趁机一个巧劲儿挣脱手臂,连连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冷眼盯着一脸错愕的尧安帝又道;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苦苦为难我虞六?” 尧安帝却盯着她极为严肃道; “世上女子千万,可朕就想要你虞六为朕的妻,也只有你虞家女,才配为朕的妻!” 闻言,虞杳气的想爆粗口,到底忍住了! 深呼一口气,她凉凉问; “陛下到底看上我哪一点,我改便是!” 尧安帝心头又是一阵闷痛,到底极有耐心道; “不用改,虞家女,无一不好之处!” 虞杳心里暗骂,面色也愈发冷沉,右手忍不住动了动,最终没有去摸匕首,而是极为严肃的看着尧安帝问; “陛下这是想要置江山安危与不顾吗?” 绝对的威胁! 尧安帝神色明显一愣,带着些许诧色盯着虞杳; “娶你与江山并不冲突,朕并不为此担忧!” “我觉得陛下还是该担忧一下的……” 说着,虞杳过去在左边主位坐下,并在尧安帝的注视下翘起腿缓缓晃悠着,又漫不经心道; “毕竟,我是个非常不喜欢被人强迫的人!” 尧安帝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脚过去坐在主位,同虞杳之间隔着一张八仙桌,两两相对; “你想反朕?” 尧安帝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经历过上一世的他,对虞家所有人的忠心不会有任何质疑,可眼下,他觉得有些事真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上一世听都不曾听说的虞六小姐,竟然要反他? 尧安帝自然不信的! 可也不敢轻视虞杳,内心开始矛盾起来,却听清脆的声音,带着极其肯定的语气回道; “有何不可?” “况且,是陛下逼我的不是吗?” 说着,虞杳缓缓放下腿,看向桌对面的尧安帝又道; “陛下刚登基不久,内忧外患的局面,想必是不想看到的吧?” 接着,虞杳轻揉着被尧安帝刚才握的发痛的手腕,又缓缓道; “我呢,闲散惯了,没什么上进心,只想挣点小钱安稳过日子,可陛下执意要为难,我便只能反上一反,大不了……” 说着,虞杳突然俯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道; “赔上我这条命,拉着陛下一起下……地……狱!” “啪……” ‘地狱’这两个字刺激的尧安帝情绪失常,挥手打碎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让门外的徐寅也跟着紧张起来; “陛下,您可还好?” 徐寅真怕虞杳生怕,把尧安帝给怎么了! 毕竟,她是真有那个胆子! 不见尧安帝出声,门外的徐寅再次扬声问; “陛下,要不要奴才进去侍奉?” “陛下,奴才这就进……” “朕无碍,外面候着!” 猛地听到尧安帝的声音,正要推门而入的徐寅立即刹住,整个人也长出一口气。 活着就好! 徐寅觉得这么一吓,他至少得少活十年! 就是说,照这样下去,他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而里面的两人彻底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