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种田忙》 穿越农家 一条小溪绕着山脚弯弯曲曲的流过,正是早春时节,溪边的柳树也返了青,远远望去,黑褐色枝丫上像是蒙了一层青黄薄纱,倒映在刚化冻不久的溪水里。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山,此刻这座山已经脱掉了身上厚重而又单调的白毯子,转而换上了俏丽的春衫。 所谓靠山吃山,这就是大云村人世世代代所倚靠的翠云山了。山脚的小溪就是村人吃水洗衣劳作的大云溪。 整个村子依溪而建,从东而使。 而村北边有户人家,远远看去,白墙黛瓦隐在一片刚开放的桃花杏花之中。红红粉粉的,倒是别有一番美意。 早上,天刚蒙蒙亮,此时早春还带着寒气,属于农村独特的清晨气息充斥着现代人士林晚棠的鼻腔。 晚棠不禁得裹了裹被子,吸了吸鼻子,又闭上了眼睛。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已经一个月了,晚棠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哦,对了,现在她不叫晚棠了,现在叫海棠。 名字是她的祖父起的,据说是因为她祖上当过大户人家的下人,听说海棠花是富贵人家才能养的花,且耐寒又耐旱,品性不错,祖父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名字倒是不俗,海棠心里想着,还以为穿越到这种农村,会给她起一个翠花,二丫之类的土里土气的名字,现在这个名字算很不错了,能接受的程度。 而自家几个姐妹的名字都不俗,都是祖父起的,祖父幼年时上过几年学,后来入伍了结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家里是书香门第,肚子里很有些墨水,祖父跟他在一块也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东西。 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海棠用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过是加班熬夜睡了一觉,睁开眼怎么就来了这里,前世的她对历史也算是熟悉,却始终没有猜到这是哪个朝代,又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考证的朝代。 想着想着,困意又袭来,海棠毕竟才5岁,于是就着浓浓的困意,睡了过去。 堂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海棠的母亲罗氏起身了。 罗氏是个很麻利的妇人,嫁给沈家老二满仓8年生了海棠和她二姐锦葵。 罗氏拿钥匙开了侧屋厨房的门,刷了锅和烧水的壶,就添了水发了火,准备烧水洗脸备用。 紧接着,大门又打开了,这时候出来的是大伯母裴氏。 大伯母裴氏嫁进来有11年了,头一个就生了大哥沈桑榆,继而生了大姐茉莉,小弟桑延。小弟才3岁,正是可爱又活泼好动的年纪。 “弟妹,又是你最早。”裴氏拢了拢头发。 说着,裴氏打开碗柜,准备今天的早饭。 罗氏手底下也不闲着的添着柴,一边说:“大嫂,延儿才3岁,正是闹人的时候,海棠都大了,还有她姐带着,我清闲不少”。 裴氏抓了一把米,淘了淘,放入瓦罐,早上准备煮粥,再把昨天做的馒头切了煎香做成馒头片,再炒个素菜拌个咸菜就差不多了。 “正是呢,当初桑榆可乖了,也不闹人,醒了就吃奶,吃了就睡。虽然现在小的也乖,可这有了榆儿的例子,少不得他就显得闹人一点。” 说着裴氏想到小儿子那可爱的样子笑起来,突然想到罗氏还没生儿子,自己这么说,怕引罗氏多心了,忙止住了话头。 其实罗氏却是浑不在意,自己还年轻,能生,而且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又都好相处,也不是那起子很重男轻女的人,自己的丈夫虽不是最贴心,跟别家比起来却已经是很好了,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多心。但她也不爱多说,打了声招呼就去喂鸡。 堂屋门口,婆婆胡氏也已经起来了,黑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正往厨房走去。 “娘,起来了,我去把鸡食。”罗氏招呼着。胡氏点点头,进了厨房。 胡氏生了两子两女,大姑和小姑早已嫁人。 大姑嫁的是隔两个村子的盘山村,夫家虽说住在山脚,那是取为了木材方便,家里是做木匠的,过得还算殷实。 小姑则嫁去了县郊,离县城很近,家里种着地,还在进城处支了个摊,卖着茶水,日子确一般般,过得去。 别看胡氏沉着脸,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不,进了厨房,裴氏刚招呼她一句,她就说话了。 “燕子,去摸两个鸡蛋过来,给延儿和海棠两个蒸个鸡蛋,香个嘴,海棠病刚好,也别亏着她了。还有榆儿要去学堂,不吃饱点怎么行。” 吩咐着就拿起菜刀切起了裴氏刚抓出来的咸菜。 裴氏答应着,就去摸鸡蛋,想着家里这么多人,三个大孩子干脆也尝点,所以一气儿拿了4个。拿着大海碗调了满满一碗。 胡氏这点好,不像别的婆婆会磋磨儿媳妇,会很偏心,也从不藏私,有吃的用的总是想着一家人。 陆续的,家里人都起了,早饭也快做好,海棠终于被二姐的呼唤声唤醒。 揉揉眼睛,海棠还是觉得很不真实,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已不是21世纪了。 收起莫名的一丝失落,海棠翻身坐起,二姐已经递了衣服过来,海棠接过来麻溜的穿起。 此时还是早春,天气微寒,村里人还没有脱下厚衣服。 这里的衣服有点像清朝的便服,袖子和裤腿较宽,就是上衣加裤子,冬天加上厚的罩衫。也可能是农村便于干活的原因,很少有人穿长衫。 听祖父说,有钱人家的女子穿襦裙,男子穿长衫。倒是跟海棠以前看的古装电视剧一样。 穿好衣服,海棠来到屋外,祖父正在扫场坝,祖母伯母正在摆饭,自家爹在洗漱,娘刚从牲口房出来,大伯在场院一角劈柴。 一轮红日正在从东方升起,菜园的小草尖尖上还带着露水,场院篱笆旁种着一丛丛花,有不知名的小野花,有祖母特意移植来的迎春花,正开得热闹。 “祖父,大伯!”海棠甜甜的叫着。海棠最喜欢祖父了,海棠觉得祖父能干,而且明理,不偏心,虽然家里人都很好,可是她这个刚穿越来的就是觉得祖父很好。 “我们棠棠起来啦!要吃饭了,快跟你二姐去梳洗。”老沈头高兴的应着。她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孙女。 祖父名叫沈高山,是个很精明能干的小老头,他也很喜欢海棠,当然这也跟海棠自身的聪明机灵有关系。 开玩笑!能不机灵吗,海棠前世可是26岁就坐上了经理的位置的人!海棠在心里默默的想。 梳洗完,堂屋已经摆上了饭。 煎的金黄的馒头片装了两盘,自家腌的咸菜拿油拌了一盘,自家晒得萝卜丁用猪油渣炒了一盘,用来下粥最好不过。冬天的冬白菜清炒了一盘,还有炖的黄灿灿的蒸蛋,炖时被大伯母滴了一滴猪油,现在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沈家吃饭没有分桌而食的习惯,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所以饭桌上气氛很是融洽。 小弟现在正是可爱的年纪,长满了牙啥都想尝尝,比如现在,大姐茉莉一个没看住,他的手就抓向了那碗用辣椒拌的咸菜里,并且极快的塞进了嘴巴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来是辣到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气氛融洽的吃完一顿饭,家里人就该干啥活紧着去了。 祖父带着两个儿子下了地。 这时节要把地整出来准备种庄稼,地可是农民的根。 刚化冻不久的地,带着微微湿润,正是好整地。整好了再下一场春雨,那就更好了。沈高山背着锄头边走边想。 一抬眼,看见自家胞弟也背着锄头冲着这边田地走来了。说到自家弟弟,沈高山那是一个劲儿的愁啊。 怎么回事?还是娶妻不贤闹的。 沈高山兄弟姐妹四个,大姐沈丹嫁的近,就在本村,生了三女一子,俱都已成家,儿女还算孝顺,也早已没了婆母,只是当家的有点难伺候,还算好过。 小妹沈阳嫁的远,离好几个村,走动的就少一些,如今只生了一个儿子,全家宝贝的跟什么一样,现年纪大了又怀一胎,生活的也不错。 就只弟弟沈高地在土里刨食,娶了邻村的刘氏,刘氏家里并不富裕,姊妹一大堆,却只得一个兄长,人很能干,只是经常接济娘家。 沈家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分了家,爹娘跟着沈高山住,刘氏越发变本加厉,贴补娘家贴补的厉害,却把个沈高地哄得服服贴贴。 刘氏只得两子,大的取名叫满园,小的取名叫满巷,并没有女儿。 却不知怎么的,这大儿并不得他夫妻两个喜欢,偏心的很,大房二房的,天天吵架,属实家里不太平。 这弟弟家里不太平,当哥哥的怎么能放心,因此经常接济满园一家,也时常劝他忍耐,怎么说那也是生养长大的父母。 也时常劝弟弟要一碗水端平,奈何收效甚微。 这不,前天大侄子到家里来找他,说又闹了矛盾,起因竟是大儿媳过年回娘家,给娘家多带了一块布。沈高山真是头疼的不得了。 这边厢,沈高地自然也看到了他大哥,满房和满仓赶紧着叫人。 “叔,干活呢?” “哎!大哥,你也带着满房满仓来地里。” 沈高地边走着已到了自家地头。 两家的地头挨在一块,沈高山是长子,分家时,多分得一亩好水田,一亩旱地,总共得了2亩水田,4亩旱地,现在又置了2亩水田,开了2亩旱地。 沈高地则只有3亩水田,5亩旱地。这在村里也算是很好了,大云村靠山,因此好的水田并不多,反倒是旱地还要多一点,因此水田十分珍贵。 “是啊,这几天正是锄草保墒的好时节,不能错过啰!” 沈高山也走到自家田头,用脚试了试土的湿润度,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今年这田你还是跟往年种一样的?” “是啊,今年麦子长的好,再种两亩水稻。” 兄弟俩一边闲话一边甩着膀子干开了。 家里,大哥桑榆已经踏上了去学堂的路。 作为家里的长孙,祖父对他寄予了厚望,早早送他去启蒙,从七岁起,他就每天去隔壁小理村上学堂,到现在已有3年了。 祖父常说“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读书明理。 像他弟弟沈高地就是没有上过学堂,所以如今有点蛮不讲理。 当时祖父被选去服劳役,也是有点运道,被负责修建的一个长官看中,又当了几年兵,混上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直到后来腿受了伤,一到下雨天就痛的不行,这才遣返回家。 而他弟弟,也因为家里的生计和农活,没有上过学堂。所以祖父总觉得亏欠了弟弟,处处让着他。 想起往事,沈高山有点怅然若失,但是手底下的活儿也不慢,一会儿时间就锄了两行。 偶遇野芹 吃过早饭,胡氏收拾好了桌子,裴氏去洗碗,罗氏则挎着篮子准备去打猪草。 这个年代,喂一头猪还是挺珍贵的,所以裴氏和胡氏两妯娌每天要轮流打猪草来喂。冬天下了雪,就用早先储存的干草剁碎了再喂。 “娘,你去哪?”海棠看她娘挎着篮子急忙问。 罗氏回头看她,以为她是想出去玩,“娘去打猪草,你就在家啊,这天气还冷呢。” “不怕呀娘,我穿的厚,你就带我去吧,我又不乱跑。”海棠撒娇道。 也不怪海棠想出去玩,在家猫冬都不怎么出门,她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怎么去村里看过呢。这么原始的俱有生活气息的小村落,前世的她也没见过,所以还是很向往的。 “好吧,那就跟着我,别乱跑。”海棠鲜少有撒娇的时候,罗氏心软就同意了。 海棠乐颠颠的跟着自家娘亲出门了。来到溪边,已经有不少妇人在溪边洗衣,一边洗一边闲聊,好不热闹! “小婶,洗衣服呢。”罗氏跟一个穿着灰色粗麻布的妇人打着招呼。 “你来打猪草啊!”妇人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并不太热络。根据原身的记忆,这应该就是叔爷的婆娘刘氏了。 “婶婆。”海棠也淡淡的叫了一声,她可不想被人说没礼貌。 “哎,海棠,这么冷还跟你娘出来打猪草。”刘氏应了,但面上也只是淡淡的。 “不怕婶婆,我穿的多呢。”边说着海棠跟着娘亲转过一个弯,面前是一片开阔地。 溪边长着很多柔软的水草,才一个成年男性的巴掌那么长,这么嫩的草正适合小猪崽子吃。 海棠家的小猪崽是过完年刚捉的,还很小。 罗氏嘱咐海棠就在自个身边不要乱跑,就蹲下割起了草。 好久没见过这么鲜嫩的草,这么清的水,海棠早就欢喜开了,要不是这会天还冷,她真想下去摸个鱼,那才叫好玩呢! 不能下河,海棠就在岸边寻摸寻摸。 突然,远离人群的一处洼地里,有一丛丛长势喜人的草,海棠觉得有点眼熟,她怎么觉得这像前世在姥姥家吃的野芹菜! 海棠前世也是农村的,只是后来上了大学,就极少回农村老家了,此时看见这野芹菜,心里亲切的不得了。 这个时节,菜园里的菜还没接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会看着点绿叶菜,正好能换换口味。 这野芹菜现在还嫩油油的现在还没人采,又或许是村人不认识?她一个5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认识?要是贸然说出来,她娘可不以为见鬼了。 海棠心里想,我先试探试探娘。 “娘,娘……”海棠跑到她娘身边。“那边猪草好,那边好,我看那边洼地里一片绿绿的,去那儿割。”海棠顺便薅了一把草放进罗氏的桃篮里。 “好咧,娘的乖闺女,会帮娘干活了”罗氏笑眯眯的。罗氏虽说生了两个女儿,可是对女儿却是实打实的疼爱。 等罗氏移到洼地旁,海棠指着一片野芹菜对她说“娘,那是什么草,长势真好?” 罗氏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呀,这不是野芹菜吗!往年这边河堤没见长。”说着罗氏就放下篮子掐过一株野芹菜闻了闻。 “就是这个味儿!” “娘,野芹菜是什么菜?能吃不?”海棠装作不经意的问。 “能吃能吃,哈哈,这个菜我还是在我娘家的时候吃过,不知道怎么这边很少长,今年才看见这么大一片。”罗氏边说边掐,手上已捏了一大把。“香味浓郁,棠棠,娘一会炒给你尝尝。” “好哎好哎,娘,今天总算能见点新鲜菜了。”海棠也蹲下身子,帮她娘一起掐。 这水芹菜实在生的多,一下子就掐一大把,海棠娘又狠割了几把草,把野芹菜放进篮子里,带海棠回了家。 罗氏手巧,做饭也好吃,一般都是裴氏做早饭,罗氏做中饭。在农村,不农忙的时候都是吃两顿,等到了农忙,就是一日三餐。 回到家,时候也差不多了,罗氏开始准备午饭了。海棠见状也跟了过去,二姐锦葵也过来帮忙。 罗氏准备清炒一盘野芹菜,再凉拌一盘,加上早上剩的萝卜干,主食就吃糙米饭。海棠看着罗氏准备的菜,心里无限感慨“唉!还没到可以放肆吃肉的时候啊!” 虽然沈家家境也算不错,可也不是顿顿有肉吃,只有农忙和过年时还有肉吃。农忙时节不补身体不行,干活的人受不住。 过年时杀了年猪,要留一半来送节礼,另外一半大多要腌成腊肉,时不时打下牙祭。 “腊肉?”海棠突然想到前世吃的腊肉炒野芹菜,那馥郁的香气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娘,家里还有腊肉吧?我想吃肉了,你割一点下来炒吧。”海棠又使出撒娇大法,这招对罗氏可是百试百灵的。 “棠棠馋肉啦?好,娘割一点炒。”罗氏笑着点了点海棠的鼻尖。 家里就这几个孩子,只要家里有的,一般不会太亏了这几个。 二姐锦葵闻言也笑了起来。手下还是不停的摘着菜。二姐锦葵像罗氏手脚麻利,脾气却像她爹,温温和和的,不似她娘,风风火火的。 腊肉还剩几块挂在房梁上,一字排开。被做饭的烟熏的黢黑,但熏过的腊肉最是香,海棠很爱这个味道。 罗氏取下半块腊肉,用刀割了手指长的一块,泡进已经烧热的锅里。 不多时,腊肉已经被罗氏洗好切好。罗氏想着,把腊肉就蒸进米饭里,方便不说,蒸出来的米饭也带着香味,说不出的好吃。 “娘,你把这腊肉合着野芹炒呗,野芹那么香,这样炒可香了。” 其实海棠是会做饭的,但是她还小,爹娘又宠着,所以以前没进过厨房,还是她还说,让娘来做比较好。 罗氏一听她说的有理,本就有心换换口味,那就炒来吃吧。 锅中烧热,先不放油,把腊肉放进去煎炒,先把多余油脂炒出来,再放点去年收的大蒜和干辣椒,如此一呛锅,香味已传了出来,此时再把野芹下锅,大火爆炒,没几下,直接盛出来,香翻了天。 早在腊肉刚下锅的时候,海棠就瞪大了眼,直勾勾盯着他娘炒菜,就是锦葵,眼睛也睁大了,抢着帮罗氏端菜。 此时,父子三个回来吃饭,已到了大门口,闻见这味道纷纷说好香,又嚷嚷着肚子饿了,胡氏和裴氏也出来帮忙摆碗摆筷的。 等一家人坐定,纷纷盯着桌上的菜。 罗氏笑着解释“这是去打猪草的时候棠棠发现的,我小时候在娘家,我们那边经常吃,叫野芹,大家尝尝看香的很。” “原来是这样,那大家都尝尝吧!”沈高山发话了,大家也就拿着筷子开动了。 “嗯,真不错!”海棠爹先夹了一筷子野芹,咂摸咂摸嘴,夸奖道。 “这味比之家芹又是不同的香,好吃好吃”大伯母裴氏也赞赏道。 “如今菜园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野菜也有很多了,以后我出去打草,多采点野菜回来,咱们也尝个鲜。” 罗氏搛了一筷子菜放到棠棠碗里,又给锦葵搛了一筷子。 棠棠正低头吃的欢呢,出声附和道“好啊好啊,我跟娘一块去,野菜好吃。”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看不出,棠棠还是个小馋猫了。”沈高山调侃到,众人笑得更开心了。海棠抿抿嘴,能逗家人开开心,似乎也不错。 海棠眼睛咕噜噜转着,“祖父,你说我们把这芹菜采了去卖怎么样?”海棠在看到野芹菜时就有这种想法了,在冬天是没什么新鲜菜蔬吃的,只有家腌的咸菜,窖藏的萝卜白菜等。 沈高山听了一愣,“这主意不错,萝卜白菜吃了一个冬天,不止我们,别人也早就想换换口味了。” “这就是普通野菜,会不会没人买?”大伯满房首先提出了疑惑。 “大哥,咱们去县城卖,又不在村里卖,县城没人种菜,应该是个稀罕物呢。”海棠爹满仓说道。 “不错!”沈高地认可的点头。 “爹,光卖这一种是不是单调了一点,要不下午我再去挖点其他种类的野菜,一点卖,好歹是个进项。”罗氏也开口,卖野菜这个主意可是她宝贝女儿想的,她也得支持支持。 “还是你想的周到,下午你娘几个一块去。”沈高地吃完饭,在桌边敲了敲烟管,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海棠满足的笑了,自己只是一个提议,家里人就很配合的去做,还面面俱到,这样的家人给我来一打。 吃过饭海棠就张罗着要跟伯母娘亲一同去挖野菜,于是罗氏裴氏带着大姐茉莉一起出发了。 沈家大门对面不远就是溪岸,后面不远就是山脚,大云村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这样,依山而建。从右边路出去向西走,上一个坡,再走两分钟,转到一个角,就到了。 海棠跟着娘亲,裴氏带着大姐茉莉,分开挖野菜。 这个时节,野菜长的特别好,绿油油的,尤其是荠菜,一山坡一山坡的长,还有鸭脚板,微菜,野藠头,马蜂菜…… 不多时,罗氏就采了满满一篮,海棠的篮子也满了起来。 “海棠,咱回家吧,够了,先卖卖看,明天生意好咱们再来多采点。” 听了娘亲的话,海棠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也停手,乖乖跟在娘亲身后一起回家。 到家了,家里人一齐动手理野菜,用干稻草扎成一把一把。 “老二,明天你去卖野菜。”祖父没插手理野菜,坐在一旁抽旱烟。 “爹,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县城跟你一起卖。”海棠仗着人小,开始撒起娇。 “海棠别闹,爹是去卖东西,干正事,下次再带你去玩。”罗氏不赞同的嗔海棠一眼。 “我也去卖东西,我还可以帮爹爹收钱,就让我去嘛。”海棠还没见识过古代的县城和集市,怎么说也要跟去看看。 “去吧去吧,爹带你去。”满仓可是个女儿奴,女儿一撒娇他没有不同意的。 “好唉好唉,上县城啰!”海棠高兴的拍拍手。 “只是爹,你看这野菜要怎么定价合适。” “咱们这菜水灵,又收拾的齐整,就卖一文钱一把。” “行,都听爹的。” 苏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海棠就被罗氏叫起身。 大云村距离县城颇远,走路需要一个半钟头,所以得天不亮就出门,去迟了卖菜也没有好位置。 海棠揉揉眼睛,一骨碌就爬起来,她可没忘,今天要去县城陪爹爹卖菜呢。 沈满仓背上背一个大背篓,里头装满了野菜,右手牵了海棠,父女两个踏着早春的露水出门了。 到得城门口,太阳也从东边升起,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远远看去,古朴的城墙,虽算不上破破烂烂,但也是年久失修,城墙之上书“翠云县”,这就是县城了。 听老爹说,因为翠云县靠山,三面都是山,所以很穷,只有距这里百里之外府城富庶点儿。但县城有一户大户人家,姓苏,长子在京城做大官,而这位苏老太爷跟老妻在老家养老。 由于今天不是赶集日,所以街上的人不是很多,到这时候,满仓才开始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这贱东西卖不卖的掉! 找了一个临街的位置,满仓把背篓卸下来,把菜一把把的摆好,就开始等着生意上门。 海棠帮爹把菜摆好,因为地方不大,所以他们不能把所有的菜都摆出来,只能每样先拿一些出来,其余的还放在背篓里。 “爹,你要吆喝呀,你不吆喝别人怎么知道你卖的啥啊。”海棠状似天真的说。 满仓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爹...爹”满仓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从来没这样卖过东西,没有吆喝过…… 海棠也知道他爹这么大人了,可能是不好意思,但是她年纪小哇,不怕这些:“爹,你看我的。”说着海棠就把手拢在嘴边,做一个喇叭状:“卖野菜嘞,新鲜水灵的野菜,头茬的野菜嘞物美价廉哦。” “哟,这话倒是新鲜。”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停在菜摊前,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身上都背着包袱,已经腾不出手来了。 “小姑娘,这野菜怎么卖的?”海棠看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还可能是一笔大生意,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海棠看这位中年男人,穿着不俗,而且对待人也彬彬有礼,心里一合计,脸上笑意更深:“伯伯,我们这个野菜是刚摘的,新鲜着呢,是卖两文钱一把,不过您若是买的多,这价格还有的让。” 沈满仓闻言在一边彻底慌了,海棠怎么把价格说高了,人家不买还好,此人看起来穿着不俗,万一得罪了贵人可怎么好。 沈满仓想说点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这位锦衣男子蹲了下来,手里翻看着野菜:“这菜不错,一把挺大的,也理的很干净,确实不贵。” “是呀伯伯,这野菜刚摘下来的,头上还带着露珠呢,新鲜着呢!伯伯您买的多我给您算一文一把。”海棠甜甜的笑着,一口一个伯伯,叫的可甜了。 锦衣男子笑眯眯的点点头,:“你这小姑娘真是伶俐,嘴也甜,就冲你这声伯伯,我也得买你家的菜。这样吧,你们这一背篓我全要了。”说着又朝着李满仓说:“不过,你们得给我送到府上。” 李满仓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好勒,这就送。” 李满仓背上背篓,牵着海棠,喜滋滋的跟锦衣男子走了。 海棠父女跟着锦衣男子拐了两个街道,最后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 锦衣男子在一个后门停下,拍了拍门,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开了门,看到海棠两人的穿着,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进来吧,这是苏府,我是这里的管家,名叫苏鹏,我们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吃些野菜野味的,要是你们下次得了好东西,还送到我这里来,到这个后门报我名字,他们就会收下。”苏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海棠两人往里走。 “那苏伯伯,你们明天还收野菜吗?”海棠问。李满仓见苏管家停下来,忙卸下背篓开始数着野菜。 “今天收了这么多,明天应该不用了,后天吧,后天你们送到府上来。”苏管家说。 “好,苏伯伯。” “苏管事,这里是53把野菜,那三把就算是送您的添头,诚惠您五十文。”说话间,李满仓已经点好了数。 苏管家拿出钱袋子,数出五十文钱递给李满仓,“记得啊老弟,有野味什么的,就送到这里来。” 李满仓答应着:“今天真是谢谢苏管家了,您放心,有好东西肯定先紧着您。” 苏管家客客气气把海棠两人送出后门。 “苏伯伯再见!”海棠笑着挥挥手。 “哎,再见!” 出了巷子,李满仓才回过神来,竟然这么快就把野菜卖完了,还卖给了县城的贵人苏家。 “爹,我们俩还没吃早饭呢。”海棠拉拉李满仓的袖子。一大早就出门,到了县城还没歇口气,这时候海棠是又累又困又饿又渴,没办法,谁叫她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呢! “饿了?都是爹不好,这就给你买肉包子吃去。”李满仓抱起海棠,朝着包子铺走去。 “掌柜的,来两个素包子,两个肉包子。”李满仓站在包子铺门口对着正在忙碌的包子铺老板说道。 素包子一文钱一个,肉包子要两文钱一个。海棠一想就知道,肉包子肯定是买给自己吃的,于是想了想开口:“伯伯,只要一个素包子,爹,我吃不完两个,一个就够了。” “那就一个肉包子吧,爹吃两个素包子就好。”说着,掌柜的已经递了一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出来。 海棠想着就没开口再说。而且拿过肉包子分了一半出来递给爹爹。 李满仓数了四文钱出来递给掌柜的:“爹吃素包子,你吃棠棠。” 海棠撅起嘴,跟李满仓推让了一番,见海棠一副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样子,只得接过半边肉包子吃了,海棠这才露出笑容。 见时间还早,李满仓带着海棠上了县里的肉铺,割了一条五花肉回家打打牙祭。 回到家,正是饭点,昨天摘得野菜凉拌了一盘子,然后就是水煮萝卜,主食是半稀不干的糙米粥。 海棠看着那一碗水煮萝卜,皱皱眉头,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李满仓也看着一大海碗的萝卜说:“我今日上街卖了菜割了一条五花肉回来,就搁在灶房里了,下午有肉吃了。” 祖母胡氏不赞同的看小儿子一眼:“那野菜能卖几个钱,你还买那么多肉。” “娘,我们今天一去就碰到苏家的管家,一次性卖了五十文呢!”李满仓吸溜着碗里的粥说道。 “苏家?可是那个大户苏家?”沈高山问。 “是的爹,今天卖的很顺利,苏管家还说让我们后天还送野菜去,要是遇到野味什么的也送去。” “好好好,这比在街上零卖强多了。”老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就在这时,海棠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祖父,咱家有黄豆吗?” 沈高山看看孙女,以为孙女是想吃豆腐了,便说到:“黄豆还有几十斤呢,你要是想吃豆腐了,就让你娘拿几斤出来,去村口王大娘家去换点来吃。” 海棠点点头,脑海里却是在想着其他的主意。 豆芽菜 第二天是春分,吃过早饭,祖母胡氏就提着桃篮去了溪边打猪草。祖父也带着儿子儿媳下了田,因为要拔麦子草了,所以家里的主劳动力都出去忙活了,只有几个孩子在家。 海棠见此来到放粮食的偏房,舀了一点黄豆,先拿出来淘洗几遍,再拿清水给泡起来,然后悄悄的放到了姐几个睡的床底下。 因为怕家里大人知道了说她浪费粮食,所以海棠还是先把黄豆藏起来,等出了豆芽苗再拿出来,那样就有说服力了。 对的,没错,海棠就是要生豆芽。 这豆芽,在前世可是一道好菜,能凉拌,能炝炒,能做配菜煮火锅,而且价格便宜。 现在这里还没有发现豆芽是怎么生的,海棠要是把豆芽生出来了,无疑是道新鲜菜,也能卖几个钱,贴补贴补家用。 泡好豆子,海棠也“蹭蹭蹭”的跑到田里,去帮忙拔草。 去年麦田里上好了足够的底肥,今年的麦子长的粗壮粗壮的,叶子绿油油,亮汪汪的,连带着地里的草也疯长。所以一家人大的小的都在地里拔草。 沈高山看着跟在罗氏裴氏两妯娌身后仔细拔草的海棠锦葵两姐妹,心疼的叹了口气,“唉,家里劳动力还是太少了。” 家里只满仓满房两兄弟,人丁兴旺,开枝散叶,任重而道远啊! 到了晚间,海棠泡下的黄豆已经泡了整整一天,她把黄豆拖出来投洗一遍,央娘亲找了两个漏水的瓦盆,又把小弟的棉布尿布洗干净了拿来垫在盆里,然后把黄豆放在了棉布上。 放好后,又在黄豆上面铺了一层棉布。 做完这些,她又舀了一瓢水,倒在两个盆里。 罗氏看着女儿一顿倒腾,心里打起了鼓:“海棠,你这是干啥呢?这好好的豆子你给泡上水干啥?” “娘……”海棠不知道怎么说,穿越这种事情告诉爹娘他们肯定是接受不了的,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海棠想了想说:“娘,我那天去县里,听见一个老婆婆跟人聊天说的,这样泡水了出来的菜芽特别嫩,她说她们在县里没种黄豆,不然要来试试呢,我就在心里记了下来试一试。娘,你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我试出来了再说。” “那好吧,不过这几天能出芽?你别被你祖母给发现了,没得挨一餐白话。”罗氏半信半疑。 “知道了娘。咱们快去休息吧。”海棠牵着罗氏的手,赶她去睡觉。 “你呀你,真是个鬼灵精!” 拔完麦地的草,胡氏便又张罗着整治菜地。 胡氏想着大孙子已经在上学堂,每月光束脩就要800文,还不算上笔墨纸砚,转眼间,小孙子也已经3岁,一般6岁开蒙,还得多攒些银钱才是。 多种点菜,再抱点小鸡娃,日常可以卖点鸡蛋,时不时可以卖两只鸡,吃不完的菜叶拿来喂鸡喂猪都使得。 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先把菜地锄了一遍,又开了一块空地,全都透透的浇上一遍水。 先把早生的两种青菜种下去,一种是茎叶都能吃的春菜,春菜叶厚茎厚,炒来吃炖来吃都好吃。又种了一种莴玛菜,这个菜叶片薄,带着特殊的芳香,爆炒来吃最好吃。 种好这两种菜就等着清明再种瓜种豆了。 菜园里还有一畖韭菜,韭菜这菜生命力强,每天冬天不用管它,第二年春天自个就长起来了。胡氏又给韭菜施了施肥,保管让它长的胖胖的。 吃过午饭,胡氏又开始带着两个儿媳妇挑抱鸡娃的种鸡蛋,并把这种手艺教给两个还年轻的儿媳。 只见胡氏对着蜡烛一个一个鸡蛋看,迎着光,那些散了黄,沾了壳,或者有其他问题的都不能要。 挑了大半晌,才挑出来20个种蛋,又挑了两只抱窝的老母鸡,如此也要半个月才能出鸡仔了。 如此过了六七天,海棠跑去床底下看自己的豆芽,白白的豆芽,水灵灵的。 “祖父,爹娘,你们来看。” 罗氏与沈满仓跑进来,其他人紧随其后,胡氏看见豆芽,眼睛瞪的老大:“这不是黄豆吗?怎么发芽了?怪水灵的。” 沈高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有点不可思议的说:“这莫不是拿来吃的吧?” 海棠点点头,说:“是的祖父,多说无益,咱们还是让娘亲做点来尝尝就知道了。” 胡氏和沈满房纷纷摇头,说是没看人吃过这种菜,万一把人吃坏了咋整?万一有毒咋整? 海棠解释道:“不会的祖母,这是黄豆发的芽,怎么会有毒呢?我在县城都听人说了,可以吃。” “你去县城什么时候听到别人说的,我怎么没听到?”沈满仓更疑惑了。 “爹,你忙着拿菜卖呢,哪里注意到别人聊天了。”海棠不以为意的说。 海棠说着,抓了一把黄豆芽就往厨房走,罗氏上前接过来问:“棠棠,这个要怎么做来吃?” “娘,你就像平常凉拌野菜那种凉拌一个就行。” 说着,罗氏麻溜的淘洗了豆芽,又烧热水过了下水,就放上盐巴,一点点素油,又放上自个碾的辣椒面拌拌,一碗素豆芽就做好了。 沈满仓这时冲过来,拿起筷子:“我先吃,要有毒也是我先出事。”说着拿筷子夹起一筷子,视死如归般喂进了嘴里。 众人来不及阻止,都大惊失色。 倒是沈满仓已经有一大半信了闺女的话,因为这豆芽吃进去感觉比萝卜白菜好吃,而且已经煮熟了,就算毒也毒不到哪里去吧?心里这样想着,沈满仓也就说了出来。 海棠看着家人好笑,也夹起一筷子放进了嘴里。 沈高山看儿子孙女吃了自己也不甘落后,也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嗯,不错,很嫩。” 听到沈高山也这么说,一家人纷纷拿起筷子,都尝了尝,也都是赞不绝口。 “祖父,你说这豆芽可卖得?”海棠看着家人把一盘豆芽都吃完了开口说。 “自然是卖得,据我所知,县城应该还没有人发这豆芽卖,咱家说不定还是头一份。”沈高山说。 “那就好,爹,咱们明天上县城卖豆芽去。”海棠可开心了,这可都是收入啊。 “那成,咱们明天起早去县城。”沈满仓也再没说不带海棠去县城的话,毕竟上次野菜能那么快卖完也是多亏了海棠伶牙俐齿呢。 做生意 又是一早蒙蒙亮,沈满仓背着自个媳妇收拾好的豆芽,抱着海棠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海棠虽然才五岁,但是也心疼自家爹爹抱着自己走路,刚走出村里就扭动着身子要下来,沈满仓无法,只得放她下来。 走了不多一会,海棠腿就酸了,心里琢磨着,卖豆芽挣了钱得买个拉车的骡子或者马了,不然走来走去的太累了,自己又还小,走不动。 到了县城,时间还早。海棠跟沈满仓说:“爹,咱们先去苏家吧,这次豆芽发的不多咱也不收钱了,先送给苏伯伯他们尝个鲜。” “这是自然,就是你不说,爹也是这么想的,苏管家帮咱们销野菜,多亏了他。”沈满仓自然是满口答应。 嘴里说着话,父女两人脚步也不停,直接到了苏府后门。 敲开门,守门的见是沈满仓也是直接把他们让进了偏房。 “沈老弟,你来了,哟,今天海棠小丫头也来了!”苏管家朝着沈满仓拱手。 沈满仓还没来得及回话,海棠便说道:“是啊,苏伯伯,我们今天给你带啦好东西来啦。” “哦?什么好东西?”苏管家摸着下巴说。 说着海棠打开棉布盖着的背篓,露出里面白生生的豆芽。“就是这个苏伯伯。” “这是什么?看起来白生生的,可是拿来吃的?”苏管家疑惑道。 “是的,苏管家,这是家里人发现的新菜,今儿特意带过来给贵府的老爷太太尝尝鲜。”沈满仓说。 “苏伯伯,你叫府上厨娘拿了这豆芽,凉拌或是加点辣椒炝炒,都很美味的。”海棠也说道。 苏管家一听,立马吩咐下人去做了呈上来。 不多时,一碗凉拌的豆芽,一碗炝炒的,被端上来,苏管家拿起筷子一试,连忙道:“好吃好吃,你们发现这菜还真不错。” 海棠听了也笑眯眯的说:“伯伯,不知这菜你们收不?” “当然能当然能!我家主子这年纪大了就想吃点新鲜清淡的,这豆芽你打算怎么卖?”苏管家就着一碗粥吃完了两碗豆芽,还有点意犹未尽。说着就吩咐手底下人:“摆早饭的时候给老爷太太把这豆芽盛上去让尝尝。” 仆人在一旁答应着去了。 “苏老哥,我就托大喊你一声老哥了,这豆芽我们也是刚试做第一批,第一批的都在这里了,这一点是送给您和府上尝鲜的,至于买卖嘛,我们下次做多了再谈。”沈满仓开口了,他说的这番话也是早就跟海棠商量好的。 “那如此的话,苏某就却之不恭了!”苏管家也知道这是沈满仓的一点心意,所以并没有推辞。 “只是不知道这豆芽你们决定作价几何?”苏管家又问。 “因这是新鲜菜,而且又刚过了冬天,都是想换换口味的时候,所以家里商量决定卖三文钱一斤。”沈满仓回答。 海棠在一旁想着,这新鲜豆芽刚出来,原本十几文一斤都卖得掉的,可是海棠想做的是长久生意,所以还是三文钱一斤比较好,因为这个豆芽非常好模仿,熟悉的妇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 “好!你们这价格公道,是这样的,沈老弟,我们老爷名下也有几间酒楼饭馆,若是你们这豆芽能够供给我们酒楼就更好了。”苏管家道。 海棠听得此话不由得眼前一亮。她还想着光苏家一家买不了那么多豆芽,她还想着去饭馆转一转,看能不能跟人做个固定生意,苏管家此言简直是来了瞌睡就送枕头呀! 海棠思考了一下便说:“苏伯伯,你不知道,这豆芽也是有生长周期的,不知道您需要我们一天供给多少?” 沈满仓在一旁没有插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女儿,女儿那么聪明,一定能把这单生意谈好。 听到这话,苏管家也想了想,便说道:“苏家大大小小的酒楼有六间,客栈也有十几家,恐怕几十斤都不成啊!” 听见这话,海棠皱起了眉头,自家肯定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来生豆芽的,也没有那么多黄豆,而且这豆芽生出来了之后,必须得吃新鲜的,时间一久就容易变色甚至烂掉,这般想着海棠也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听了海棠的话,苏管家也皱起了眉头,本来想着这新鲜菜豆芽一出来自家酒楼买了去,这生意怎么也得火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一茬,他不由得也苦恼起来。 正在这时,苏管家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禀告道:“大管家,刚刚老夫人吃了新鲜豆芽问起来,奴才禀告说是上次送野菜的姑娘,老夫人来了兴致,说请这位姑娘一见。” 小厮禀告完就束手站在一旁,苏管家听完他回话,便对海棠说:“大侄女儿,你去见见吧,咱们老夫人最是和气不过的。” “这如何使得?我们这些庄稼人怕入不得老夫人的眼啊!”沈满仓毕竟是个乡下人,哪里见过什么贵人,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收税的差役,不由得害怕起来。 “沈老弟不必害怕,我陪大侄女去就是了,你就在此等候。”苏管家道。 “爹爹,你放心,我去去就来。”海棠也道。 如此沈满仓才放下心来。 海棠跟在苏管家身后,从偏门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这一路上假山植被无一不精致,但是海棠也不乱瞧,不左顾右盼,苏管家见此,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还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转过抄手游廊,前面有一道月亮门,跨进这道月亮门,就是待客的花厅了。 海棠被请到花厅座位上坐下,又奉了茶,海棠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水米未进呢。 不多时就见五六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老妇人从垂花门缓缓进来。 这位老夫人约莫五十来岁,同海棠祖母一般大年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裙,裙摆长到脚踝,裙上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领口镶着一圈毛边,显得她气质高雅。 海棠忙站起身来,学着看过的古装电视剧那样行了一个蹲礼,嘴里说道:“海棠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在上首座位坐下,连忙叫起:“快起来吧,多好的孩子,是叫海棠是吧?” “是的老夫人。”海棠脆生生的应到。 “好孩子,上次那野菜和这次的豆芽都是你送来的?”老夫人一脸笑意,显然是很喜欢小孩子。 “都是我跟家里人采的,这次的豆芽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得到这个新鲜玩意儿,就迫不及待的想送给府里尝尝。”不就是说几句好话吗?这对于两世为人的海棠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接着,老妇人问海棠,比如今年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啊?可有识字念书啊?乡下有什么好玩的?海棠都一一答了。 接着又问了问豆芽,海棠正在细数着豆芽的好处和吃法,这时,苏管家,在一旁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老夫人不知道,我正想着跟沈家多买点豆芽拿到咱们酒楼客栈去卖呢,谁知海棠说这豆芽不能久放,而且运输也太远,他们家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生豆芽,我还发愁呢!” 老妇人一听,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跟他们家把生豆芽方子买来就可以了!” 海棠一愣,不由得在心里拍手叫好: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苏管家也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老夫人头脑灵活,海棠你看这个法子可行不?” 海棠略微思索,本来做豆芽也是一时买卖而已,而且豆芽的制作方法简单,自己就是不把方子卖给他们,时间一长也很容易琢磨出来,不如卖一个人情。想到此处,海棠开口说道:“当然可以了,不过老夫人,这豆芽本身就很便宜,而且制作方法简单,咱家也就是讨个巧,你买这方子,银子给多了,我可不依。” “哟哟哟,瞧瞧这张小嘴儿,能说会道的,只不过哪有把到手的钱往外推的道理?”老夫人笑意更深。 海棠也抿嘴笑了,状似害羞的说道:“海棠也只是实话实说呢。” “依我看,这方子就给你五十两银子可好?”老夫人端起茶盏。 “老师言重了,五十两属实是太多了,万万不可。”海棠连连摆手。 老夫人也急了,连忙放下茶盏说:“这可是你们一家安身立命的本钱,万万不要推拒。” 连苏管家也在一旁帮腔让海棠收下。 “这豆芽本身就极其简单,老夫人给我这么多银子,真真是折煞我了,不如这样吧,老夫人给我十两就好了。”在农家十两银子也相当于一家四口人一年的嚼用了。 “十两银子也太少了。”老夫人还在劝着,只是海棠执意如此,于是老夫人在心里打定主意,既然银子不要,那便多送他些吃穿等物吧! 海棠见老夫人终于同意了,也感到很开心,想了想,她说道:“不过咱们是不是得签个契约?并不是信不过老夫人的意思,只是我听说做生意都得签一个契约。” 老夫人给身边一个看起来像管事嬷嬷模样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嬷嬷便退下去,接着老夫人开口说道:“你这小小的人,古灵精怪的,还懂得签契约了,好,咱们就签一个契约,苏管事拟一个契约来。海棠还没有吃早饭吧?来人吩咐下去,就在这花厅摆一桌早饭来。” 有孕 吃过早饭,签好契约,海棠就要家去,其实也不是签字,因为海棠还不认识这个时代的字,所以只能按了手指印。 正在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捧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老夫人笑着说:“知道你不要银钱,我便选了些家常用的着的东西赠予你,还望你不要推辞才好,若是再推辞,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海棠无法只得收下。千恩万谢的辞别了老夫人,这才出来偏房,与他爹会合。 苏管家与小厮帮海棠捧着老夫人赠予的礼物出来,沈满仓还有点懵。 “这是怎么一回事?海棠,你怎么能收人家那么多礼物呢?”沈满仓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爹,我把豆芽菜的方子卖给了老夫人,收了十两银子,这些是老夫人送的。”海棠接过方管家手里的布匹和点心放进背篓。 “沈老弟,可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聪明伶俐,还会做生意,哈哈。”方管家夸奖道。 “这是怎么说的?”虽然沈满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方管家夸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与有荣焉。他家女儿打小就聪明。 “爹,我们回家再说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海棠催促道。她想等着回家了,和家里人一起解释。 “好好好,那先回家,出来这么久,你祖母和娘亲也该担心了。”沈满仓帮女儿装好背篓,又跟苏管家告别,就回家了。 回到家,家里人都在等他们回来呢。 海棠跟沈满仓走进堂屋,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除了在灶房做饭的娘亲罗氏和二姐锦葵。 “今天我们去的巧,碰见了苏府的老夫人用早饭,苏管家就把豆芽呈上去,老夫人用了很开心,就传我见面说话。”海棠边说,就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 只见,是上好的棉布三匹,这棉布舒适,可以拿来给家里人一人裁一件里衣。另有一匹深蓝色和天青色的麻布,还有一匹漂亮的白底粉花的花布,想来应该是送给家里几个女孩子裁衣。 胡氏接过布料在手里翻看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海棠又翻出几包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打开一看,是一种三角形微黄的糕点,散发着丝丝甜香。 往下看,还有一个大点的油纸包,大伯母裴氏在一旁打开看,只见这包里是一条五花肉。还有一个锦盒,打开看里面是三对珠花,就是普通的白银质地,并不是很名贵,这应该是给海棠姐妹三人的。 看完了苏家老夫人送的东西,海棠也把卖方子的整件事讲清楚了。 “棠棠你做的对!”海棠首先得到了祖父的肯定。 “咱们家在县城没什么根基,要生那么多豆芽也没有那么方便,卖出去了好,还给苏老夫人留一个好印象。”沈高山又说。 大伯沈满房也附和说:“正是这样没错,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而祖母胡氏和大伯母裴氏已经在讨论哪块布,怎么做怎么裁衣了。 “娘,你怎么了娘,爹,快来啊。” 正在海棠和祖母还有大伯母讨论布料时,灶房传来二姐锦葵的呼喊。 海棠一听,立马撂下布料,飞一般的冲去灶房。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快,那就是自己的老爹。 只见灶房里,罗氏人事不省的晕倒在灶门前,二姐锦葵一脸慌张的跪在罗氏旁边。 “春娘,你这是怎么了春娘?你别吓我呀。”沈满仓把妻子半抱在怀里不停的呼喊。 海棠这时也慌了,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占了原主的身子,但是面对爹爹娘亲和一家人的疼爱,海棠早已把他们当做了真正的家人,说什么也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 还是沈高山沉稳,见此情况吩咐大儿子道:“满房,你赶紧去村口去请吴大夫来。”吴大夫其实也不算是大夫,只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平时也只会看个头疼脑热的。 “满仓啊,你赶紧把海棠娘抱到床上去。”沈高山又道。 满仓赶紧答应着,把人抱进里屋。 没过多久,吴大夫就被请了来。 “吴老哥,你快来看看我这儿媳妇是怎么了。”沈高山说。 吴大夫也来不及寒暄,放下小药箱就给罗氏把脉。 只见吴大夫诊完一只手,皱皱眉头又换另一只手诊脉。 海棠在一旁看的急死了,心想这赤脚大夫靠不靠谱啊? “我观这脉象,像是喜脉,但是我平时只会治个皮外伤和风寒,于妇人喜脉一方面并不精通,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去县城寻个大夫看看。”吴大夫诊完脉说。 并且这时,罗氏也被祖母胡氏掐人中醒了过来。只是人还是很虚弱。 “春娘,” “娘,你醒了。”海棠锦葵和沈满仓都道。 “我这是怎么了?”罗氏有气无力的说。 “你刚刚晕倒了,找了吴大夫来给你看诊,吴大夫说你可能怀孕了,只是并不十分确定。”沈满仓笑着答。 罗氏听了这话在心里细细思量,自从生了海棠,自个的癸水就来的不是很准时,记不清有多久没来了。 说话间,大伯满房已经把吴大夫送出门去。 海棠也琢磨着说道:“祖父,爹,咱带着娘去县城看看吧。哪怕娘是怀孕了,可是她今天晕倒,身体这么虚弱,还是得去看看。” 沈满仓赞同的点点头,胡氏也说:“正好卖了方子的十两银子先不用,你们先去镇上,回来再说。” 沈满仓答应着。 海棠想了想说道:“爹,娘总不能走路去县城吧?” “说的对,老大啊,你去里正家里去借牛车来。”沈高山听海棠一说,立马吩咐到。不得不说,祖父就是整个家里的定海神针啊! 整个大云村只有里正家有牛车,买一头牛实在太贵了,要十几两银子,所以村里人都买不起。有事的话就拿几个铜板租里正家的牛车。 大伯借来牛车,由沈满仓拉着海棠和罗氏晃晃悠悠进了县城。 到得县城,满仓就去找那家他来抓过药的药铺。 只见一个亚麻色的宽大而古朴的牌匾,高悬在门框之上,上书“陈家医馆”。有两扇大门,如今只开一扇。时而有来瞧病或抓药的人进进出出。 “到了,就是这里。”说着沈满仓把牛车停在店铺旁边,扶下罗氏,走进药铺。 “可是想要看病?”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药童看到有人进来,立刻上前招呼。很是亲切。 “劳烦大夫给我娘子看下。”沈满仓扶着罗氏在看诊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哪里不适?”问话的是一个老大夫,眉毛头发和胡须都是白色的,看着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也没哪里不适,早前在家里做饭晕倒了,这会头还有些晕。”罗氏答。 边听着陈大夫边号脉,不一会便露出点笑容来说:“无事,你这是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就是你肯定这几天有点操劳,加之有点贫血,所以晕倒了。老夫给你开两副安胎药,再拿点补血的药材,你和了炖汤就极好。”说着陈大夫就拿起笔开始写药方。 海棠与沈满仓听说罗氏没事,都十分高兴。罗氏也是一脸喜色,自从生了海棠,海棠都五岁了她也没能有孕,这次有孕说不定就是命里最后一个孩子了,来之不易啊! 陈大夫写完药方,又朝着柜台扬声叫道:“令雨,去抓药。” 柜台里应声走出一个少年,十四五岁年纪。接过就去抓药。 海棠趴在柜台上看少年抓药,看着有好几种药都似曾相识。又心生一计。 发呆间,少年已经抓好了药,又对沈满仓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付了一两银子。 发现草药 罗氏已经休养好好几天,并被嫂子勒令不许干活,整的罗氏很不好意思。 休养几天,罗氏已经不头晕了,感觉自己也有劲了,于是今天就要去打猪草。海棠心里想着,机会来了,于是也缠着娘亲要去,娘亲一个人去她也不放心。 沈家大门对面不远就是溪岸,后面不远就是山脚,大云村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这样,从右边路出去向西走,上一个坡,再走两分钟,转到一个角,就到了。 山脚下有沈家两亩旱地,此时也种了麦子。再从麦子地外一条小路沿着走,边上树木多了起来,如此就上山了。 罗氏带着女儿,只在外围割草,山中心却是不敢去的,虽说没有大型野兽,但是遇到毒蛇毒虫也不是好玩的。 “棠棠,你跟着娘,切记不要乱跑。”罗氏嘱咐到。 “娘,我省得”! 海棠出门前也挎了一个小桃蓝,这山上可都是宝啊,她可得好好看看。 “娘,现在春天山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海棠巴巴的问。 “春天山里的山果刚开始长呢,要秋天才好呢,山果都熟了,还有松子蘑菇,好多着呢”。罗氏笑着说,想来是觉得女儿又馋了。 说着海棠也学着罗氏的样子开始拔草然后放入篮子里。 突然,她看到一种看紫色小花的植物,花朵像米粒般大小,这植物没有叶子,花开在像毛毛虫一样的穗子上,上面还有细细的绒毛,海棠左看右看,总觉得这草有点眼熟。 呀!想起来了!这是她前世在农村姥姥家叫的一种药材,姥姥经常采去卖,俗名叫做“古牛角!”这个能卖钱!这是海棠脑海里现在的想法。 只是,怎么跟娘亲还有家里人说呢,我若是说了,家里人问我如何得知的,我又该怎么说?怕不是要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 海棠在这里苦思冥想,连手上扯草都忘记了。罗氏见她愣在那里,忙过来问:“棠棠怎么了?” “娘,我刚刚看见那里有蛇。”海棠抬手一指,指到了四五步远外的树根处。 听得说有蛇,唬的罗氏一把抱起海棠,“没咬着你吧,走走走,咱回家。”说着就抱起海棠想走。 “娘,娘,我没事,它离我远着呢,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海棠在罗氏背上只挣扎着想下地。 “娘,我上次在医馆听那药童说,有蛇五步之类必定有草药,这里会不会也有草药啊,咱们采了可以卖银钱,那大哥的学费也不用担心了。” 罗氏一听这话,也站住了脚,心里却是酸酸的,孩子早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她祖母念叨了家里缺银钱,她就记住了。 罗氏也转过身子重新蹲下来,“可我们不知道哪一种是草药啊?”罗氏也只是一个农妇,说草药她也是不认得的。 海棠想了想说道:“这样,娘,我们看看把这几种采回去,让爹拿去县城药铺里请人瞅瞅。” 罗氏一思量,也觉得有理,要真能卖钱,为家里添点收入总是好的,要是不是什么草药也无妨,只是跑一趟而已。 心里想定,罗氏就把面前的四五种草一样挖了一株,放进了篮子,有一株刚刚说的像麦穗一样的,开紫色花的草。有一种开蓝色小花,叶片小小的,呈椭圆形。又有一种像前世海棠养的吊兰那种花,长长的。 如此挖了这几种,罗氏和海棠方才家去。 及至回到家,罗氏便告诉了自家男人,满仓一听,当即去了老沈头房间里,两人一商量,决定明天就由满仓带上几种草去县城里药堂走一遭。 第二日,天还没亮,沈家老二就出了门。及至到了半下午,满仓才从县城回来。 “爹,爹,爹,成了,成了。” 满仓一路小跑,刚进院坝就大喊。一家人原就单等他一个人回来,也无心做别的事,所以竟是一家老小都迎了出来。 “他爹,你别急,慢慢说。” 罗氏从堂屋桌上倒了一碗水递给满仓,满仓接过去一气儿就喝了,他也是一路疾走加小跑回来的。 “是这样,我把那几种草拿去给药铺认了,那里面竟有两种草真是草药,那种我们叫古牛角的人家说炮制好了500文一斤,要是我们不会炮制,新鲜的卖给他他也收,只是只有100文,另外一种是金线莲,这种贵一点,新鲜的150文。” 满仓高兴的说。众人听得他说,也是一脸喜色。 海棠听了,也是喜不自胜,这样的话,大哥的学费就不用那么发愁了,在这个年代,供一个读书人,真的很不容易,说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也不为过。 海棠想着正出神,突然听到被点名了。 “哈哈,还是咱们海棠聪明,不过是听到别人说一句话,就能想到这么多。”大伯拍掌笑到。 “可不是,关键她这小小人儿,别人说一句话她还能记那么久,可见是天生聪慧。”大伯母也不吝惜夸赞,慈爱的摸摸海棠的头。 “要我说啊,这是咱们海棠的福气。”祖父也是喜不自胜,哈哈笑着说。 海棠一个现代人,不禁想吐槽,这些是常识好不好。可是她却觉得这种氛围很好,家里人从不吝惜夸赞吝惜疼爱,给了她满满的爱满满的信任,她只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这是她前世从来没有过的。 “那祖父,咱们明天就开始出去采吧。”海棠被家里人夸的不好意思,只好适当的转移话题,不然一直夸下去,海棠很怀疑她自己会不会飘起来。 “行,咱们明天都出去采。老太婆,你明天就跟锦葵在家看孩子做饭,其他人都去都去,只是有一点,咱们得不要声张,毕竟咱们还没见着真的卖了银子,等真的卖了银子,再告诉村里人也不迟,免得节外生枝。”祖父点上他的旱烟袋,“叭叭”的抽着。 “行,爹,我们都省得了,明天咱们分开采,只是你看,咱们要不要通知小叔叔一家,这事就是抢个先机,等村里人我们都告诉了,这个先机可就没有了。”大伯说。 “说的有理,这样,一会我亲自去说一声。” 祖父应到。如此这明天采草药的事,才全部议定了,各自方才散去。 卖草药 这边,老沈头去通知了沈高地一家。于是,第二天早上采药的大部队就出发了。大哥临去上学堂之前还恋恋不舍的,直说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 “大哥,你好好念书,以后你可以教我们认字呀!你的任务可比我们重要多了。”海棠笑眯眯的劝到。 海棠说的可是真话,她现代一个大学生,公司高管,可不想再这当个睁眼瞎呢。她早就计划着让大哥教教她认字。 “棠棠你真的想学字?”大哥惊喜的问。眼睛亮亮的。 “当然啦,祖父说,读书能明理,书上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不光是我,就是大姐二姐,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也可以学一学。” “好好好,都学都学。”大哥显然是没想到海棠会这么说,颇有些意外。 “所以呀大哥,你可得好好学!”海棠再给大哥加个油! 海棠这样说不光是自己想学字,更是希望大哥能没有那么多负担,好好念书。她太懂一个家对一个读书人寄予的厚望,也真的希望大哥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能不辜负祖父的期望。 自此,大哥桑榆念书越来越用功。此事先按下不表。 又说回一早,约了沈高地一家一同去采草药,于是采草药大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于是就没有近深山,只在山边外沿转悠,单只这样,采到的也很多了。 到吃晚饭时间回家,几个大人每人采了差不多十斤,连海棠几个小的也是每天五六斤。没办法,这草药以前没人知道,没人采过,又正是生长的旺季,经常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长。 “爹,依我看,这草药我们还是不要自己炮制了,一个是我们不会这炮制的手法,万一炮制坏了得不偿失,就卖新鲜的,虽说炮制的贵些,但新鲜的压秤啊。” 满仓一边手底下采草药,一边说。 “人家药堂的还说了,采的时候别把底下的根铲伤了,来年还能发。” “说的是,你们手底下都小心着点,靠山吃山,咱也不能把这山吃坏啰。”老沈头大声吆喝着。 临近傍晚,大家都收工回家,这个点村里人大多在家里做饭吃饭,没几个人在外边,因此,老沈头他们一行人大背小包的,竟没人看见。 “满房满仓啊,吃完饭咱们先把这两种分一分,杂草啊土的理一理,第一次去卖不能让人家嫌,这是个长远生意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老沈头边吃边安排。 今天晚上胡氏觉得家里人出去采这么多草药都累了,特地去村里找卖鱼的人买了一条鱼,给打牙祭。 村里虽说旁边靠着条溪,却也不经常吃鱼,一是平时农忙,没几个人有空闲去钓鱼捕鱼,二是,这时候的鱼虽然新鲜原生态,却也没几个人做的好吃,这年代也不懂得用什么调味料,只有一点油,一点粗盐而已。 所以今天有鱼吃,海棠还挺惊喜的。而,一口入嘴,海棠就知道,她想的太好了,竟然想着就好吃。 还是缺少调料啊! 吃完饭,天也麻麻黑了,几个大人小孩就着院子里还有一点光亮围成一圈理草药,连桑榆也来帮忙。 桑榆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也会适当休息,农忙时学堂也放三天假,回来帮忙干活的。 “大哥,大哥。”沈高地的声音传来。 沈高山抬起了头,沈高地已经推开院坝的篱笆门进了来。 “明天一早去卖吗?” “我们打算是这样,卖新鲜的。” “行,那我跟你一起,明天我跟满巷背去卖。”沈高地摆摆手,就准备起身回家。 “满园呢?你不让满园去卖?”沈高地一说,老沈头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多半是想不给大儿子一家分钱。 “家里地里还有活,满园这不是要在家干活。”沈高地神色有些不自然,扭扭捏捏的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弟啊,我不指望你一碗水端平,可是也不能偏心太过了。父母不贤则家宅不宁,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呀!” 老沈头真是头疼的很。 沈高地低着头也不说话,老沈头也了然,这也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这次采草药的钱,你得分点给满园一家,人家也狠命的采了那么多。” 说罢,老沈头挥了挥手,沈高地就自去了。 别人家的事,他也多说无益。 这边好容易整好了草药,老沈头让儿子拿出家里土秤粗略秤了一下,古牛角得31斤,金线莲稍微压秤一点,有35斤。 众人非常高兴,只等着明天去县城卖看能卖多少钱。 一夜无话。 又是天麻麻亮,兄弟俩和满园满巷两兄弟一人挑了两个箩筐就直奔县城而去。 走路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被他们只走了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到得县城,满仓就去找那家带罗氏来问诊的药铺。 “到了,到了,就在这里。”满仓指着门口,“哥,咱们这箩筐不好进去,你们在这等我,我先进去问问。” 满房点点头,在药馆旁卸下箩筐。 满仓进了医馆,向着抓药的柜台走去。 “大哥,抓药啊?”还是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柜台。 “小哥,我是来卖药材的,上次我来问过,你说收,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哦,我有印象,不知你可炮制了没有?”少年停下手中的事儿看着来人。 “小哥,我们庄稼人不会炮制,怕弄坏了,所以是新鲜的,你看可以吗?”满仓实话实说。 “可以,只是这价格你都知道吧?”小哥又问。 “知道知道。”满仓点头。 “那既然这样,你绕到医馆后面,我给你开门,你挑到医馆后院,我们的药材都晒在后院。” “好勒好勒,就来。”满仓答应着,出了医馆。 满仓几人把草药挑进后院,后院里晾晒着不少草药,一层一层的晒在木架子上。 小哥分别给两种药材称了称,跟昨天他们在家称的大差不差,古牛角,得钱一两五,金线莲12斤得一两800文,总共加起来是三两又三百文。 满巷满园也卖得2两多银子。 满仓两兄弟都很高兴,连连说着感谢的话。 那少年摆摆手:“很不必如此,你们这药品质好,以后要是再采了还是可以卖到我这里来,我都收,我姓陈,名令雨,那坐堂的大夫是我爷爷。” “原来是这样,小哥有出息啊,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多!”满仓满房几兄弟都止不住赞赏。 “过奖过奖。”陈令雨再老成,也才十来岁,直把他夸的脸颊通红。 几个人聊的很高兴,满仓还一个劲儿的邀请陈小大夫去家里做客。聊了好一会,满仓几兄弟才告辞而去。 “哥,这么多银子,咱们赶紧回家吧” “哎。”满房也是直到走出医馆才回过神,竟然卖了这么多银子,真是不敢想啊! 满巷满园也很吃惊,直想着快点回家。这么多银子,拿在手上可不怎么安全。 几人紧赶慢赶往家走,可怜这四个从一大早就没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竟也不觉得饿。 家里,老沈头几个并海棠全都翘首以盼。听得外面有动静,全迎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大伯母性子急,早忍不住问了出来。 “进去说,进去说,”大伯挥挥手。 待得大家都进到堂屋,满仓掏出怀里捂了一路的银子,放在桌上。“爹,娘,卖了卖了,总卖得三两又三百文,这草药生意还是做得。就采一天能攒一家子一个多月的嚼用。” “你懂个啥,这草药也是季节性东西,有的药只有春天生长,有的却是冬天才有,咱们又不认识别的草药,这次不过是讨巧罢了。”还是老沈头在外面经历过见过世面,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原本家里人因着卖了钱都很高兴,一听老沈头这话原本雀跃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没事,咱们慢慢来,总能找到挣钱的门道。”胡氏看着气氛低落了下来,适当的安慰说。 海棠装作不经意,慢条斯理的道:“祖父,你说种草药是不是跟种菜一样啊?咱们要是把它种在地里是不是就可以卖了钱?” 此话一出,众人都在心里细细思量,还是老沈头就先反应过来:“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可以种!” 老沈头一拍大腿,当即拍板:“明天满仓你们俩把茅房旁边那块空地打整出来,洒上肥,去挖两株品相好的草药回来,带着根须,泥土的,咱们就来试试种植,咱们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种东西!” 老沈头的话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就连一向不大爱管事的胡氏都连连点头。海棠抿着嘴偷偷的笑了。 胡氏一边数钱一边说:“这三两银子我就先拿着了,下剩的三百文你们就一家一百五十文吧,自己攒些。”说着把三百文分了两份交到了两个儿媳妇手里。 裴氏和罗氏接了,纷纷道谢。 海棠看到这一幕,又抿着嘴笑了。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到处是恶婆婆磋磨儿媳妇,像胡氏这样的婆婆简直是梦中情婆啊! 一时吃了饭,裴氏罗氏各又带了两个女儿出去采草药了,留下海棠在家看着弟弟。老沈头则带着两个儿子去开空地,老沈头就是这样,很勤劳,有点活都等不得明天。 海棠搬来一个摇椅,放在院坝的桃树底下,把小弟桑延放上去,小弟刚学会走路,爬上爬下欢乐的很。海棠只得站在它旁边护着他,生怕它摔了。 远方的信 “沈爷爷~沈爷爷~”院坝外传来稚子的呼喊。 “哎!”沈高山探过头来答应着。 海棠走过去打开院坝的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娃,头上留着一缕头发,虎头虎脑的,只是鼻子下挂着一串鼻涕。 “是东子啊,有什么事吗?”老沈头搁了锄头走出来。 “这是里正爷爷让我送来的,说是你的信。”东子从半旧不新的褂子里兜掏出一封信来。 沈高山接过信瞅瞅落款,嘴上又客气道:“东子,你给爷爷送信,一会就在爷爷家吃饭昂。” “不了沈爷爷,我娘嘱咐过我要早点回去,他说知道爷爷必定会留饭的。”东子说完蹦蹦跳跳的准备走。 “东子等等。”沈高山回屋拿了一颗糖,放到东子手里,这还是卖了草药,沈满仓给孩子们买的零嘴,没事甜个嘴巴。 “沈爷爷给你糖吃,谢谢你帮沈爷爷送信。” “谢谢沈爷爷。”东子很高兴,普通农家的糖可是很珍贵的。东子接过糖,一蹦一跳的走了。 “祖父,谁的信呀?”海棠仰起头好奇的问。 老沈头刚看完信,原来是他当年当兵时的一位老友写来的。 “是祖父的一个朋友,说要带着孙子返原籍读书,先给我来了信。” “好啊祖父,咱们这村子有山有水的,又漂亮,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老沈头摸摸海棠的头:“海棠说的对,他肯定会喜欢的。这个朋友啊,是祖父当兵时最好的一个朋友,认识之后,彼此还发现是同乡,只不过他现在在县城的宅子应该年久失修了吧。” “到时候让他们住到我们家来,祖父,人多还热闹呢。”海棠也对祖父口中这位老朋友充满了好奇。 沈高山当然也是赞成。 第二天一早,老沈头平整好了土地,地里杂草也除了,土也松了,又洒上了底肥,也就是火粪。 施好肥,再把地翻一遍,翻好的菜地等它晒上5--7天,为了防止刚施的农家肥烧根。 等五到七天后,再次翻地,这样农家肥会更均匀,地会更蓬松,有利于药苗生长。并再次整地,挖沟,防止下雨田间积水,沤烂根苗。 早前,沈满仓就去山上挖来了品相好的野草药,专挑一株株肥大的,带泥的,拿回来容易移栽,容易活。 翻好地就可以栽了。拿铲子挖一个小坑,接着把苗放进小坑里,给药苗培土,培完土后用铲子把把菜苗周围一圈的土按结实,再培土。 最后给药苗浇水,这是关键一步搭根水,经过几个晚上露水沐浴,小药苗会茁壮成长......... 晃眼已是十天过去。这十天,沈家又卖了几回草药,共得银九两多。加上卖野菜有卖豆芽方子的,共有三十两。这可是普通农家四五年的嚼用呢。 海棠看着家里一点点富裕起来也是很开心。 这天,又是天不亮,沈满仓背着上山采的最后一茬草药去卖,顺便要过清明了,得去买点要用的东西。 海棠躺在床上听着胡氏嘱咐沈满仓要买的东西,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每次去卖东西都要天不亮就起床,来回走上四五个时辰,倒春寒的冬天,冷的人全身都发僵。要是有辆马车就好了。海棠想。 马车太贵了现在还买不起,那买辆驴车总行吧。牛车是买不起的,这个年代一头牛要耕地,是轻易买不到的,贵不说,还要在官府备案,所以驴车是最好的选择了。 半下晌,沈满仓从县城回来,刚好罗氏做好饭。 沈满仓先进了堂屋,把卖来的二两银子给了胡氏。一家人才坐下开始吃饭。 “爹,今天卖了多少两?”海棠问。 “今天卖了二两银子,这批草药是最后一茬了,只能等咱们自家种的长出来再卖了。”沈满仓大口扒着饭,显然是饿很了。 “你早起去县城,买个馒头包子的垫垫肚子也好啊。”罗氏心疼丈夫没吃饭,嗔怪的说。 沈满仓不说话,只憨笑一声。 罗氏知他是节俭惯了的,遂也不再说。 “祖父,咱们怎么不买个牛车啊?”海棠装着天真的问。没办法,虽然她有一个现代人三十岁的灵魂,但是在这里,它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啊,除了装可爱,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现在的牛,都很珍贵,里正家也是因为家里比较富庶,加之做里正,在官府备了案,官府在卖牛给他的。”沈满仓也不觉得海棠问题多,耐心的解释。 “那咱们每次走路去县城卖东西也太累了,而且还要背那么重的东西,牛车不能买咱们不能买个驴车吗?”海棠说。 家里人一愣,显然没想到还能买驴车。 “是啊爹,每次满仓和我们去县城,又是背又是挑的,买个驴车倒也方便。”大伯沈满房说道。 海棠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大伯会出声支持买驴车。 “满仓,你怎么看呢?”沈高山问。 “爹,咱家现在有点积蓄了,过几天农忙,有个驴车还能帮忙拉拉麦子,也不用去借里正家的牛车。”满仓想了想。 “说的有理,据我所知,现在市面上的驴子大概十两银子,杀杀价应该还能少点。”沈高山道。 “不错,驴车上的车架就我自己来做吧,用不了几天。”大伯沈满房说。 大伯学过木匠手艺,农闲时也帮别人打打家具,自家的家具,背篓篮子之类的,全是出自他手。 所以,沈家的日子,较一般村里人是过得不错的,只不过近些年要供大哥桑榆读书,日子过得紧巴了点。 海棠只是一个提议,已经把全家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这执行力让二十一世纪的女强人都为之侧目。 “那好,事不宜迟,明个我们就一道去街上。”沈高山筷子敲敲碗沿儿,就这样把此事定了下来。 海棠看看祖父祖母,又看看老爹娘亲,全家人都很开心。 “今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进城买驴车去了。”沈高山对着两个儿子说道。 “祖父,祖父,我去,我也去。”海棠生怕不带她,着急到。 “你放心吧,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哈哈。”沈高山笑道。 “我就知道祖父最好了,嘻嘻。”海棠卖萌耍宝逗祖父开心。 “真是个鬼灵精,哈哈哈。”全家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买驴车 第二日一大早,也不用人叫,海棠早早醒来,一骨碌爬起来,穿戴好就去了堂屋。 “海棠起来了,我正准备让你娘叫你呢。快去洗漱,你伯母在做早饭,洗漱好了吃点东西,咱们就出发了。”沈高山在堂屋。 “好,祖父。”海棠答应着去灶房洗漱。 大伯母起早,简单摊了几个饼,冲了三碗鸡蛋茶,就是海棠几人的早饭了。 “爹,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今天上山砍几根木头,好做驴车的车架。”大伯沈满房两口喝完鸡蛋茶放下碗。 “行。”沈高山点点头。 “哥,你先寻摸好树,等我回来,我帮你去砍,帮你拖回来。”沈满仓也道。 “行。”沈满房答应。 吃过早饭,海棠一行三人便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今天沈满仓没有背草药,也没拿啥东西,就抱着海棠走,所以今天到县城的时间就快了不少。 来到牲口市场,主要是卖驴和骡子,卖牛和卖马的都很少,因为这两样都需要去官府备案。 牲口市场遍地都是驴和骡子的排泄物,这气味实在算不得好闻,海棠皱皱小鼻子没说话。 县城里富户不多,所以马匹很少,这马可是金贵东西,贵不说还不好照料。 卖牛的也不多,再剩下就是骡子了,骡子的力气虽然比驴大,可以拉车,犁地,可是骡子是没有下一代的,许多人都觉得不划算,因此买的人也不多。 相比之下,驴的个头小,又能拉东西,价格也合适,所以很多人买。 海棠三人边走边逛。 沈高山看中一头壮年驴,问那牙人:“这驴多少银子?” 牙人看到有生意上门,笑眯眯的迎上来,:“老大哥,可是看上这头驴了,可真有眼光啊!这可是我这最漂亮的驴了,正在壮年,力气大,牙口又好,只作价十两银子。” 沈高地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知道是什么价格是一回事,但是听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心疼的。 “哪里要这么贵呀,大兄弟?你可别看我们是庄稼人,就欺负我们老实。”沈高山道。 “哪能啊老哥,我这里是最公道的。实在是这驴子它值这个价钱啊。” 牲口市场都是通的,来买牲口的,就算不是行家,也是庄户人家,对那银子那是一文都不肯多花的。 卖牲口的基本也不会漫天要价,怕把买家吓跑。 沈高山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说道:“大兄弟,十两银子实在是有点贵了,这价格有没有的商量?” “老哥,你也看到了,我这是一头壮年驴子,买回去就能干活,又能拉车,我最低给你九两。”卖驴的牙人说着一脸肉痛。 正在沈高山两人跟牙人你来我往的讲价时,海棠注意到棚子角落有一头小驴子,低头在吃着草,看着很是温顺。 驴子性格一般比较暴躁,所以海棠看这头驴子比较温顺,还是十分顺眼的。 “大叔,那头驴子多少钱?”海棠指指角落里那头驴子。 “那头啊,那头是个小驴子,还干不了多少活,只要七两。”牙人答。 沈高山看着海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祖父,爹爹,咱不如买这头小驴子吧,又便宜,而且离农忙还有两个月,养一养也能干活。”海棠说出心里的想法。 沈高山想着,满仓也劝到:“爹,海棠说的不错,到时候咱们养养,再找头驴来配种,可以喂好多年。” “那好吧。”说着沈高山又凑近看了看那头小驴,边看边点头:“果然不错。” 于是沈高山和沈满仓又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沈高山说六两银子,这个价格卖驴的也能接受,便定了下来。 卖驴的牙人又问要不要买副车架,沈高山说,家里人会做,牙人便也罢了,不再多说。 只见沈高山从一个包袱里掏出银子,数了六两递给牙人。 交了钱,牙人笑的牙不见眼,牵出驴子交到沈高山手上。 沈高山爱惜的摸摸小驴子的皮毛,以后,沈家就有驴了。 沈高山父子两把海棠放在驴背上,让驴驮着海棠,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骑驴呢,海棠还挺兴奋的。 一直到村里,海棠的嘴角就没下来过,沈高山两父子也是,激动不已。 进了村,不时有相识的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沈老哥买了驴车了啊?真不错。”村头陈大爷背着手在路边看庄稼。 “是啊陈老弟,总要去县城不方便,买一个回来还能帮着干活。”沈高山笑的很自豪。 “好好好。”陈大爷也寒暄几句,就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沈家日子过得还可以,如今小孙子又在念学堂,越来越好是必然的。 回到家,大人小孩都围上来,伸手摸摸驴子的皮毛。茉莉和锦葵两个更是去割了新鲜的青草来喂小驴子。 三岁的小弟更是手舞足蹈,咿咿呀呀手脚并用的往驴背上扑,胡氏裴氏两个人都抱不住他。 就连一心读书且稳重的大哥桑榆,也忍不住跑来摸摸瞧瞧。 海棠在一旁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儿,大哥虽然稳重,可说到底也是个孩子呢。 “这驴子年纪小,喂养可得精细些。”沈高山交代家里人。 沈满仓一会到家,就去帮大哥砍树了,把木材拖到家里晾几天,父子三人又花了两三天时间做了一副车架。 到这时候,沈家的驴车才算大功告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海棠穿越到这个时代也已经两个多月。 进入四月里,日头开始变得毒辣,冬天带来的寒冷气息已全部褪去。麦子已落了花,进入疯狂的灌浆期,长的飞快。 村里的家家户户也紧赶着选种筛种,浸种子,移甘薯秧子,整日忙得团团转。 甘薯的产量高,又耐旱又耐寒,几乎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种上几亩,预防青黄不接的时候,拿来当粮食吃也饿不死人。 但是甘薯秧子最费事,要提前选好种薯,然后在一间不见阳光的房间里育苗。村里一般是几家人一起育苗,可以轮换守着省不少力气。 沈高三一直都是跟弟弟沈高地家一起育苗的,今年也不例外。 清明前后 俗语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胡氏的菜园也迎来了最热闹的几天。芸豆,豇豆,辣椒,胡瓜,茄子的秧子都生了起来,小小的,嫩嫩的叶片,急等着移栽。 胡氏和裴氏都在村里田间地头忙活,这菜地里的事儿就交给了罗氏和几个女孩子。 罗氏又因为已经有三个月身孕,并不敢十分劳累。 所以海棠每天简直忙的脚不沾地,此时海棠正拿着个小铲子,撅着小屁股,在给先前种下的那小片草药地锄草。 草药长势很好,用不了几天就能采收一茬。一茬大约能卖一两银子。 茉莉和锦葵跟着罗氏在菜地里移栽菜秧。 时间如流水,转眼又是五天过去,胡氏抱的小鸡仔也出了窝,二十个种蛋出了十三只小鸡仔。 看这一地的小鸡娃子,毛茸茸的,又干净又可爱,活蹦乱跳的,海棠打心眼里高兴,这都是他家越过越好的证明。 眨眼到了清明,这天一大早,女人们就早早起床忙活开了。 只见沈满仓把昨天摘得柳条,搭着板凳插到门框上,这也是这里的传统习俗,叫插柳条。 “爹爹,为什么要插柳条呀?”海棠在底下帮沈满仓递着柳条问。 “这呀,是老祖宗就流传下来了的,是为了纪念“教民稼穑”农事祖师神农氏,传说作用是为了辟邪、防虫灾。”沈满仓回答。 海棠点点头,又跑去灶房看祖母大伯母和娘亲。 沈家日子好过了一点,于是沈高山今年拍板,要让祖宗也知道,欢喜欢喜,所以今年准备的贡品十分丰盛,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灶房里,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忙的热火朝天。有昨天杀好的整鸡,买来的大鱼做红烧鱼,又有买好的五花肉做红烧肉,豆腐,青菜,腊肉,昨夜炸好的丸子,应有尽有。 看的海棠直叹到:真是跟过年一样丰盛啊。 堂屋里,沈高山也带着两个儿子在摆桌椅,摆碗筷,摆杯子,又给每一杯都倒上酒,就只等着上菜了。 “上菜啦!”随着一声呼喊,海棠姐妹几个还有大哥桑榆,都跑去灶房端菜,鸡鸭鱼肉,摆了满满一桌。 众人站在桌边,只见沈高山端着一杯酒站在上手,嘴里振振有词:“各位先辈,吃好喝好啊,不要客气,如今家里条件好过了,多亏你们保佑,你们可要继续保佑,保佑田地丰收,家人健康,保佑我孙桑榆得中秀才,都吃都吃。我先敬你们一杯。” 说着沈高山把一杯酒倒在地上,随后等了片刻,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方才喝了。 同一时间,沈满房与沈满仓两个在下手,蹲下身子,拿了一沓黄纸慢慢在地上烧了,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等那黄纸烧完,沈高山一声令下:“开饭了!”众人这才坐下来,开吃。 清明又叫祭祖节,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是一个隆重盛大的祭祖节日。 男人们在家里吃过饭,要一家带一种贡品,去村里的祠堂,由里正主持,一起去祠堂拜神。 今天大哥桑榆,学堂放假过清明,家里的男丁都是要去祠堂的,更何况他还是长孙,只是小弟太小,不能去。 海棠也想去看看,但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不高,是不允许重大事情的时候去祠堂的。 于是,胡氏就领着一堆女人出门了,在田间地头逛逛,看看麦子,采采野花,美名其曰:踏青。 这也是清明的传统习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燕子,听说你家发财了?都买上驴车了?”溪边上一一个老妇人凑过来说。 这个老妇人干干瘦瘦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胸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污渍,黄不拉几。 她夫家姓沈,自己姓刘,因此村里人都叫她刘婆子。 这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丈夫性格懦弱,只会土里刨食,两个儿子一把年纪了,整天游手好闲,田也不爱种,村里人人避之,可就是这样的人,婶婆却跟她关系很好,来往密切。 估计这次沈家挣钱了的事,就是婶婆告诉她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选择问大伯母,而不问胡氏和罗氏呢?那是因为大伯母裴氏,也就是燕子,性格最绵软,最好性。 而胡氏不用说了,经常黑着个脸,虽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自家娘亲,虽是小辈,但是做事风风火火,火辣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 “哪里的话?怎么就发财了,快别说这种话,没得被人笑话了。”大伯母果然最绵软,说出的话来轻飘飘的。 但是显然这个婆子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又急急问道:“怎么不承认?你们发财了好歹帮衬帮衬村里人,眼看着我们都要穷死了,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海棠听她这样说,知道是个难缠的,也厌恶这种人。那语气。好像沈家就应当大大方方把挣钱的门道说出来一样。 “她大婶,你怎么说话呢?你哪里看到我们挣了很多银子?”胡氏出声怼她。 “别说我们家没挣银子,就是挣了银子跟你什么关系?别那么不要脸。”胡氏可一点不顾她的面皮,黑着脸骂道。 “嫂子,你这说话就难听了,再说了,你家不是还告诉沈高地他们家挣了银子,咋就不能告诉我了,哼!”刘婆子听见胡氏骂他,也有点恼了。 胡氏不接她的话茬,低声骂道:“还不快回家去干活,养你们有什么用,不知恩图报的玩意。” 说着带头转身离开。 裴氏罗氏都知道婆婆是在指桑骂槐,并不生气,带着孩子跟上胡氏。 那刘婆子也不以为意,眼睛溜溜转着,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海棠刚好转头看见这一幕,只觉不好。心里想着,回家还是要跟祖父提一下才好。 还有那婶婆,也不知道跟那刘婆子还说了些什么,也要注意点。 回到家,男人们祠堂祭祖已经回来了,四人又张罗着去先人坟前扫墓,一时又准备香,准备黄纸。 海棠也没找到跟祖父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得将此事按下不提。 烤鱼 “大哥,大哥,在家呢吗?”老沈家的篱笆院墙外,传来沈高地的声音。 海棠正在院里,给篱笆边上新移栽的花草拔草,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走到篱笆院墙边。 “叔爷爷,我爷爷不在家,串门去了”。海棠乖巧的回答道,并打开篱笆门,“叔爷爷,进来坐。我奶奶在家的。” “是海棠啊!你爷爷不在家,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娘怀孕了,这是我今天在河里捕到的鱼,拿来给你们加个菜。”沈高地边说着边扬了扬手里的鱼又递给海棠。 海棠接过鱼,打量了一下,这是一条鲤鱼,尾巴尖红红的,个头不小,有一个成年男子两个巴掌的大小,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谢谢叔爷爷,你慢走,代我跟婶婆问好。” 海棠说着,只见沈高地挥了挥手,转身大步去了。 海棠看着手里的鱼,突然想起来前世那麻辣鲜香的烤鱼,有点想吃了呢! 海棠前世也是一个吃货,比如烤鱼,鸡煲,牛蛙,火锅,这些她都喜欢吃,而且是一个忠实的重口味爱好者。 海棠舔舔干涩的嘴唇,决定了!今天就吃烤鱼!而且她要自己下厨! “棠棠,你在跟谁说话呢?”屋内传来娘亲罗氏的声音。 “娘,是叔爷爷,他给我们送鱼来了,我们今天吃鱼。”海棠小跑进屋,把手里的鱼扬起来给娘亲看。 “哟,这么大,这么漂亮一条鲤鱼呢,这去买得要不少银子呢!”罗氏接过鱼。“好,我们今天吃鱼,你爷爷他们做事也该回来了,我们这就去准备饭菜吧。”罗氏边提着鱼,边往厨房走。 “娘,今天这鱼,你准备怎么吃呀?”海棠贴着母亲罗氏的手臂往前走。 “海棠说说想怎么吃?”罗氏知道海棠肯定有主意,但还是故意问道。 “嘿嘿,我想到一个新吃法,娘,一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好不好?”海棠摇摇罗氏的手臂撒娇道。 “好,就听我们棠棠的。”罗氏笑了,她也觉得很无奈,养了这么一个小吃货。 到了厨房,罗氏先去清理打整鱼,海棠则是去翻找调料,她先是去菜地摘了一小把韭菜,又摘了一点小葱,又央求二姐锦葵去帮她摘一把鲜野芹来。 又去厨房找到旧年胡氏存的花椒,找出姜块及大蒜。 “娘,你说这鱼里面我们放点什么配菜好啊?”海棠想来想去,不知道家里面有些什么配菜可以放在鱼里,于是就来问罗氏。 罗氏想了想:“泡发一点干木耳放在里面煮,你不是叫你二姐给你摘野芹,也放里面,应该差不多够吃了。” 说干就干,海棠先是切了一点葱和姜,鱼放在一个大盆里,倒一点沈高地喝的黄酒,再放一点粗盐,先把鱼腌制几分钟。 这功夫罗氏已经把干木耳泡上了,旧年收的干辣椒也抓了一把出来。 锦葵拿来洗好摘好的野芹菜,海棠把茎和叶一分为二,把各种要切的调料都切好,先做备用。 鱼腌制的差不多了,海棠把鱼拿出来抖干净水分,先拿到罗氏生好的火堆旁,慢慢的烤一会儿。火不能太大,也不能离火太近,火太大,或者离火太近,都会烧焦,所以火候很不好掌握。 罗氏见海棠烤的实在吃力,就接过手来帮她烤。海棠见娘亲接手了,便开始准备鱼的料汁。 把锅烧热,依次放入芥菜油和猪油,热油一倒,滋滋作响。等油烧热放入葱姜蒜,自家做的豆瓣酱,颜色炒的红红的,海棠又往里扑了点酒,再放水,下入切成段的干辣椒,等汤在锅里炖的嘟嘟的响,此时下入木耳煮一会儿,让木耳入味。 这时,罗氏的鱼也烤好了,焦香扑鼻,撒上一点磨碎的花椒粒,更香了。 把鱼下入锅里,煮到差不多时,下入切好的韭菜和芹菜段增香,再勾一点点米醋,出锅前再撒一把葱花,真是香的没边了。 海棠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做饭操作,直给罗氏看得眼花缭乱。 “娘,我做的对不对呀?”海棠看她娘的眼神直勾勾的,心道不好,我是不是露馅了?“我就是看了你们做饭,胡乱琢磨的。”说完,海棠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想到我家棠棠这么聪明,看娘亲做饭都学会了。”罗氏丝毫没有起疑心,只觉得海棠聪明。 “那可不,我可是娘亲的女儿,自然什么都像娘亲啦!”海棠狡黠的笑了。 烤鱼出锅,香飘满屋。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沈高山和沈满仓父子几人回来的及时。 “嗯,是挺香的,不知道老婆子做了什么好吃的。”沈高山使劲吸吸鼻子。 胡氏迎接出来:“可不是我做的,今天啊,你们可都得多吃点,今天可是咱们的小孙女,海棠做的呢!” 胡氏顺手接下沈高山脱下的外袍,搭在椅子上。 二姐锦葵已经端着茶盘给众人倒茶。 “哦,这样吗?那我今天肯定好好尝尝。”沈高山十分捧场。 这边正说着话,大伯母裴氏就叫着开饭了。 众人簇拥到饭桌旁,只见圆桌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盆,里面卧着一条鱼。还有很多的蔬菜点缀,看上去汤汁红润,闻起来焦香扑鼻。 “来来来,坐着吃饭,不要讲理。”沈高山知道众人都饿了,连忙招呼道。 众人齐齐落座。 鱼没吃到嘴里,谁都不说话,筷子齐刷刷的就往盆里伸,桑榆夹出一块油光滑腻的鱼肚部分,怕汤汁滴,忙用碗给兜着。 随意吹几下就用牙齿去咬,勾的汤汁先滑到嘴里,是香辣味的。现杀的鱼最鲜也最嫩,尤其是这经过烟火烤制的鱼,有淡淡的烟熏味加焦香味,夹一筷子鱼肉,在汤汁里滚一圈,再放到嘴里,那都得吃的眯起眼回味。 吃到最后,木盆里的鱼快见了底,才听见说话声。 “这鱼真不错呀,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大伯咂摸着嘴巴,似还在回味。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一直默默吃饭的桑榆,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说这鱼拿去卖,有没有人会喜欢吃?” 屋里陷入沉默。 烤鱼生意能行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满仓一拍大腿,“爹,你们看,咱们大家都觉得这烤鱼好吃,城里人爱吃新鲜东西,他们肯定也觉得好吃,咱们上城里租个店面,专门卖这个烤鱼,在顺带着卖点小菜米饭,这不是妥妥的好生意吗?”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大伯最先反应过来,赞同不已。 “真的能行?”沈高山还是有点犹豫。 海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能去县城做生意的机会近在眼前,可千万不能让它溜走了。 “爷爷,咋不行呢?我娘做饭手艺好,那不是你们大家吃了都夸说好的。咱们租赁一个店面,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时,满房也劝到:“爹,要不然试试吧!让满仓一家去城里做生意,家里有我。再说了,桑榆马上在邻村的学堂念书就要超年纪了,要去县城念书,弟弟和弟妹过去城里也好对他有个照应。” “正是呢爹!”一提到到儿子念书,裴氏也跟着劝到。 而胡氏,在这等大事上竟然没有表态。 看着儿子,儿媳,孙女期盼的眼沈神,沈高山说出自己的为难:“前儿买了驴车,现今我和你娘手上只有二十几两现银,这几天草药也没以前长的好,这本钱,我却不知道够不够。” 听沈高山说完,罗氏和满仓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听得满仓说:“爹,这些年我们也攒了一点私房钱,有十两左右,我们也愿意自己补上。” “还有我们,虽然没有弟弟弟妹那么多,也有六七两。”满房也表示全力支持。 “既如此,那你们就放手去做吧。我老了,也不做你们的主,你们年轻人看着办,明天找你们娘拿银子就行了。”沈高山说完轻轻一笑。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怎能让人不开心呢? 海棠听得云里雾里的,原以为“士农工商”,她也怕沈高山会觉得商人是最低下的一种,正在好好的措辞,准备好好劝上一劝,这就答应了?这就成了?海棠有点怔愣。 大哥桑榆隔着一桌子人看海棠怔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轻轻的笑了。 这顿饭吃完,沈家的生意也敲定了,海棠眼睛亮亮的,显然是高兴极了。 及至回了自己房中,罗氏仍不敢相信是真的,自己一家真的要去城里做生意了。其实罗氏心里也很忐忑。 “她爹,你说咱们真的能行吗?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娘,你就放心吧!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他们都支持。”平常不大说话的锦葵都劝到。 “咱们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大不了亏了,咱俩有手有脚的钱可以再挣,不怕。”满仓也宽慰到。 “是呢娘,你就别想太多了,咱们全家人就连温爷爷一家人都支持呢!” 罗氏听了丈夫和女儿的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到了第二天,满仓和罗氏并海棠带上银子,早早进了城。进了城还是寻了朱中人。 这位中人姓朱,专管些房屋买卖和租赁,人牙子的事儿买人卖人他也做,这城里属他口碑最好,谁找他准没错。 “我们的要求也不高,也不一定要在最热闹的街上,只要有个铺面,然后里头能摆几张桌子,最好后头能有个灶房水井。”满仓跟朱中人说着自己的要求。 朱中人听了这话,摸着下巴想了想:“南街尾倒是有这么一处地方,合不合要求的,你们先跟我去看看吧。”说着就走在前面带路。 路并不远,一晃眼的时间就到了。这个铺面说是在南街尾,其实是一个岔路口,可以向左向右转弯,四通八达。门堂却不窄,就连普通的骡车都可以进出。进门是很大一间厅堂,厅堂右后方开了一扇小门,里面有两间向阳房,可以做灶房和库房,或者可以做一间休息的房,中午可以歇歇晌。 走出屋子外面是一个12尺见方的小天井,可以晒晒东西。天井的最右边角落有一口小小的井。 满仓想:这天井靠墙倒是可以搭个小棚子,可以堆堆柴火。 海棠看了看,也觉得满意。主要是有口水井,要做饭食生意也便宜,如果没有井的话,要去很远的地方挑水或者找人担水,就得不偿失。 厅堂里大约可以摆六张桌子,靠厅堂的一间房间用来做厨房,给客人出菜,后面一间房一半用来做库房,另一半搭个小床可以用来小憩。天井里还可以搭一个烤鱼架,用来烤鱼。 想清楚这些,海棠不等自家爹开口,就问到:“朱伯伯,这个铺面怎么租啊?” 朱中人也并没有因为海棠是个小孩而不回答她:“这个铺面每个月租金一两半,一年一付。押金五两。” “朱老哥,我们都是庄稼人,不知道能否给我们便宜点?”满仓也觉得这铺面不错,于是开始讨价还价。 “这宅子确实适合你们做吃食生意,也不是我不给你们便宜,确实是这铺面的主人不肯让价。这样吧,知道你们都是实诚人,我做主,给你们降到一两三,最低价了。” “如此真是多谢朱兄了!我们这就可以去县衙写租赁文锲了。” 又做成一单生意,朱中人也是高兴的很,忙带满仓一家去了衙门。 交了钱,画了押,又给了朱宗仁的中介费,这个铺子就算是属于海棠一家的小天地了。 几个人新买了把锁,把锁换了,便赶上驴车回家,铺子里什么都没有,还得明天一早拿上木桶扫把抹布的来打扫打扫。 等满仓一家从城里回来,家里已经摆上了晚饭。今天吃砂锅鸡汤煨杂菜,胡氏又蒸了一锅杂粮馒头,配上自家腌的酸菜用油渣炒了,众人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爹,立大哥,铺面我已经租好了,是在南街尾的一处地方,这地方吧,说热闹也不算太热闹,说偏远也不算偏远,正在一个岔路口中间,人来人往的,厅堂里能摆下六七张桌子,有两间小屋,一间可以做灶房,一间做休息的地方,后头还有一方天井,天井里还有一口水井,做吃食生意是最好不过了。”满仓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说,今天可是把他饿惨了。 “不错,你这铺面找的不错,明天我也帮你掌掌眼去。既然这准备开店了,就很多东西都要准备,你心里有个成算没?” “今天晚了就算了,赶明儿拉点吃的用的东西过去,到铺子里打扫一下,去淘换点旧的桌椅和厨房用具。收拾收拾就能开张了。” “不错,你在自己心里有点成算,我就放心了,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使唤你大哥大嫂,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沈高山道。 “是呢,二弟,有啥事你就说。”满房和裴氏都应和道。 海棠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笑得眯了眯眼睛。 翌日一大早,还是罗氏最先起身,来到了厨房。 还是照例抓了两把米,熬了大锅粥。罗氏又想着现今,家里人多,怕吃不饱,要拿出旧年的麦粉来,拿水调了揉成团,先醒着面。 等到裴氏和胡氏起身,罗氏的麦饼都已经快做得了。 取一小块半肥半瘦的猪肉剁成肉末,再放一块腌好的咸菜也切成末,中和一下味道。放一个鸡蛋,一把虾皮,和上猪油揉到面团里,然后擀的薄薄的,刷一层薄薄的油,下锅煎。 炉子烧的烫,皮没一会儿就鼓起来,饼皮变得酥黄,还泛着不少焦点。 “弟妹,这是做什么呢?这么香。”裴氏一只脚跨进厨房边走边说。 “我做的麦饼给大家尝尝,还没做小菜呢,大嫂,你看做点什么小菜好?”罗氏一边说一边把煎好的麦饼捞出来,放在砧板上,切成小三角块,露出里边的些许馅料。 “昨天晚间,有隔壁赵叔去山上挖新竹笋,给的两头笋子,咱们捞点酸菜炒酸菜,竹笋吃吧,这个菜下粥正正好。再整点韭菜,咱们炒个鸡蛋,再拌个凉菜,就差不多了。” “成,还是大嫂想的周到。” 说话间,两妯娌已经把今天的早饭全齐备了。 吃完这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还是胡氏和大姐茉莉带着小弟留守在家,其他人全坐上了驴车去城里给满仓帮忙。 开业了 到了城里,罗氏胡氏并两个女儿去收拾铺面。满房满仓跟着沈高地则是去淘换旧桌椅板凳。众人分工明确。 收拾好宅子,天色还早,满房想着一会儿也是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去饭铺吃花费不小。如今正是用钱之际,反正这边也带了锅过来,因此叫裴氏上街去随便买两个菜来做。 裴氏提了桃篮,走着来到一处豆腐摊前,要了一块豆腐花了两文钱。又走到街尾,看见有一个卖鱼的老汉,还剩下两尾中大的草鱼没有卖掉,急着回家去。 裴氏走上前去询问老汉:“老大伯,你这鱼是怎么卖的?” “本来我是卖五文钱一斤,今儿个天有点晚了,还剩两条没有卖完,你给十文钱你都拿去吧。”老汉有点心痛地挥挥手。 “大伯,你这两条鱼我要了。我想问你一下,你是专门捕鱼养家糊口,还是无意间钓到鱼拿来卖的?”裴氏掏出钱数给老汉。 “我是翠云县南边的红湖村的,我们那里都是捕鱼为生。我们原本啊是往更远的临城卖,这几天我那老伴生病了,身体不好,我才来这里卖的,好早点家去。”老汉麻溜的把鱼给穿上草绳递给裴氏。 “这样啊,那我想跟你订鱼行不?我家如今要开饭食铺,每天都需要这样大小的鱼。”裴氏扬扬手中的两条鱼。 “订鱼是可以,不知道你每天要多少条,我又该给你送到哪里去?”说话间,老汉已收好了东西。 “我们食铺还没开张,大概就在这几日。你只告诉我日后如何找你,我好去寻你。” “这个简单,我人姓刘,你只到红湖村来向人问刘石子便可。” “好嘞,那便说定了,到时候我遣我家男人去寻你。” 商量好,老汉便挑着担子走了,他还要赶去给老伴抓药呢。裴氏又挑了两样菜,才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准备做饭。 这边沈高山淘换到的七张桌子和二十张板凳也已经送到了食铺里。 众人回家吃饭,又听得裴氏说找到了定鱼的卖家,闻言都很高兴。 “大嫂,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我这正在发愁哪里有便宜的鱼订呢。” “满仓,你说这些做什么?咱们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裴氏也不居功,直说是应该的。 “大伯母,你真聪明,出去买个菜就把我们的大事都解决了。今天做的鱼也好好吃。”海棠夹了一大块鱼肉,满足的放进嘴巴里。 “瞅这孩子真会说话,我就稀罕棠这机灵劲儿的。” “那可不,不是我吹,我家这几个小子姑娘都聪明。”来自沈高山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城里的烤鱼食铺开张迫在眉睫。于是择了二十六这一天为吉日,准备开张。 到了二十五这一日,诸事都已齐备。“沈家烤鱼”的招牌早已请县城的秀才写了,刷了黑底红字的新漆,煞是漂亮。 淘换来的几张旧的桌椅,也请做木匠的大姑父漆成了红色,翻新了一番。 鱼也订好了,约定从明天早上开始每天先送25条,后面再进行调减。 一家人都来了铺里帮忙,众人手上忙活,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翌日一早,一家人早就早早的起床,海棠也不用人叫,一咕噜爬起来,自梳洗好了就去铺里帮忙。 到了铺里,一家人分工明确。女人们都在厨房帮忙,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 满仓和满房则是领了跑堂的活,专门负责上菜点菜,招待客人。 茉莉与锦葵两个因着年纪大了,不适合在这么多外人面前抛头露面,因此只在里间带着小弟玩耍并做做针线。 海棠则是和沈高山站在门口,负责迎接客人和招揽客人。 太阳很快爬上了天空,红红火火的,煞是好看。这边沈家食铺正式开张了。 海棠满意地打量着自家铺子,门是两扇外开的红漆木门,门口处右边有一方柜台,柜台也漆成了红色,柜台里侧有两个抽屉,可以放账册。 右边墙上则是张贴着每日的菜单和菜价,今日菜单写在正中间的是招牌菜:“招牌烤鱼”,后面价钱是48文一份。 旁边的小菜写的有:油炸花生米六文。凉拌荠菜三文。野芹炒腊肉十二文。清炒菜蔬两文。炒肉丝十文。东坡豆腐八文。油焖春笋八文。韭菜鸡蛋八文。干菜肉沫十文。 茶点有:下火金银花茶两文一壶。大麦一文一壶。 糕点有:绿豆糕五文一盘。麦饼五文一盘。豆沙糕六文一盘。糯米凉糕,四文一盘。 铺子的屋檐底下,原本就预留了挂牌匾的位置。 沈高山看着日头不早,吉时快到了,就招呼满仓满房,抬着牌匾搭着梯子,将其挂好。海棠则站在屋檐下,指挥着。 “爹再往左一点,好了好了,正了正了。” 眼见关闭多日的铺子今日终于开了门,现今终于瞧到挂匾,左邻右舍都围上来观看。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翠云县上的铺子基本上都是家谱一体,一个铺子就是一个小家,这些铺子有卖大碗茶的,有卖米卖粮的,有卖菜卖肉的,却都是些养家糊口的小生意。现眼见又要开一家铺子,生怕是来同他们抢生意的,自是要处处留心。 看清这开的是一家新鲜的食铺店,众人也起了好奇心。纷纷上前来观看着右边墙上的价目表。看清楚招牌烤鱼几个字后,都不禁想试试。只是谁也不想做那个第一人。 沈高山沈满仓几人毕竟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见众人只围观,却不进来吃东西,心里不禁暗暗有点着急。 “今日凡是在本店吃招牌烤鱼的,送两碗米饭和一大碗骨头汤。”海棠看人越聚越多,心生一计,顿时吆喝起来。 清脆响亮的童音回荡在空中:“各位叔叔婶娘爷爷奶奶们,本铺新店开张,特别活动,凡是吃招牌烤鱼的,送两份米饭,送一大海碗大骨头汤,并且所有菜品打八折,不过仅限今天哦!”不就是前世的营销手段吗?这对海棠来说可是信手拈来。 沈高山听了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对,送米饭,送骨头汤!” 人群中不断有交头接耳的声音,“我吃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海棠看过去,原来是苏管家。 话说这日苏管家出门采买,见这铺子前人头攒动,不禁也想上前看看热闹。 这一看就认出几个熟人。沈家的手艺他自是信的,也有意给他们捧场。 有人来捧场,沈高山自然是开心的,何况还是苏管家这样的贵客,连忙高声喊到:“客官里边请~” 这边,朱中人发现这里人头攒动,挤过来看看,发现是自己经手成交的铺子开业,这怎么说也要支持支持,当即决定捧个人场。反正也正在饭点,在哪家吃饭不是吃饭? 朱中人挤出了人群,“沈爷,哈哈,开业大吉,开业大吉。” 沈高山连忙回礼拱手:“朱中人,您大驾光临!” 朱中人走到铺子柜台前,:“我要一个招牌烤鱼。” 海棠见生意上门,哪有不高兴的,忙对后堂喊到:“招牌烤鱼”一份。 凡是南街北街市面上讨生活的,就没有不认识朱中人的,眼下见朱中人和店家熟识,这铺子又是经他手买的,当下把心放下了一大半。兼之这烤鱼实在香,光闻着这味就香的不得了,因此又有几人结伴进了铺子里。 “客官三位。”沈高山唱到。 “几位吃点什么?试试我们的招牌烤鱼和腊肉野芹,香的很。”这是满房在给客人推荐菜色。 “稍等一会,我马上把这边桌子收拾好就可以入座。”这是满仓。 “这边结账。” “好勒。”海棠一路小跑。 看了看桌上,点了一份烤鱼,一盘花生米,一壶大麦茶,加上赠送的米饭和大骨汤。 “你好客官,一共五十五文,打完折承惠四十文。” 苏管家一边瞧见,暗暗称奇。海棠小小年纪,算术竟算的又快又好。 不多时,苏管家和朱中人吃完了饭,沈高山又把两人客客气气的送出门。 晚饭点一过,食铺慢慢安静下来,连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天边的太阳下落,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金色的余晖。而沈家众人,终于能停下来吃晚饭。 二十五条鱼已经全部卖完,晚饭罗氏就胡乱炒了些下剩的食材,满仓满房关了铺,大家围坐在一处,大口大口扒着饭。 食铺第一天开张,生意就很好,大家虽累,却都是说不出的开心。 丰收了 “既然吃鱼的人这样多,咱们一天多订点鱼来卖吧。”满仓兴冲冲的说道。 “爹,我听别人说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咱们明天就贴个告示,写着一天三十条鱼,先到先得,我看生意还会好些。”海棠也是一个头埋饭碗里一边闷声说。没办法,今天一天她这小小的身体也是累惨了。 “海棠说的不错,我赞同。”对于海棠说这些话,沈高山并沈家全家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桑榆不在,他们只觉得是桑榆说给海棠听得,海棠也经常缠着桑榆让桑榆教她认字。 “我也同意。”满房也说道。 听到大家都同意,满仓也没在说话。 吃完饭,海棠鼓捣着要数钱,数数今天累了一天的收入。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全围了过来。头挨着头,看沈高山数钱。 沈高山拿出钱箱子开始数钱,一文……两文……三文……数出整整一千七百文。 “这么多呢?这可是一两多银子。”胡氏最先开口。 罗氏和裴氏虽没说话,但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 满房满仓相视一笑:“太好了。” 海棠也拍掌笑到说:“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除去成本,差不多三家一家能分三百文左右。” “妹妹好算法!这么快就算出来。”茉莉听海棠说完也惊讶到。 海棠心想,这不就是前世的加减乘除吗,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不对,这可是古代,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小姑娘怎么会算术还算的这样快?完了,露馅了!古代人这么迷信,不会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吧! 海棠正在胡思乱想,想着怎么编个理由蒙混过关,就听得满仓说道:“咱们海棠,打小就聪明,数数就数的快,这就是读书人常说的,那叫什么?” “你是是想说天赋吧?”罗氏捂嘴浅浅笑道。 “对对对,天赋。!”听见自家爹肯定的语气和众人附和的话,海棠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头。 众人一天忙着铺子上的事,都很疲惫,当即散了,早早去休息。 海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着白天的事,又想着,这烤鱼虽然好吃好卖,却只是胜在一个新鲜二字,又没什么秘方,别人吃一次就会复刻出来。要往食铺里多加点特殊的吃食,生意才会一直红火。 夜已深,累了一天的海棠想着想着已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沈高山就带着胡氏,茉莉并桑延回了村里,村里如今也不闲着,家里田头也有一堆事要忙,不能离开人太久,因此沈高山坐不住了。 只满房两口子留下帮忙,等食铺每天客源稳定了再回去。 日子一天一天,快似流水。 铺子里的生意一天一天稳定下来,每天三十条鱼限量供应,都卖的光光的。有吃不上的还专门跑来要沈满仓多买几条鱼。 满仓一家逐渐熟练了之后,裴氏也回了村里,毕竟她还放心不下三岁多的小儿子。 转眼到了五月初四,明日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满仓和家人商量,这天只开上午半天门,下午回家过节。 五月初五这一日,家家户户门上悬艾,包米粽,贴花纸。 沈家人也改善生活啦!有满仓从城里带回的烧鸡,和只有城里人才会包的糯米粽,中午胡氏又炸了糖糕和菜饺,海棠吃着,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哪怕现今在城里,天天都能吃上肉。 女人们做饭,沈高山又闲不住,拉上隔壁赵叔去了麦田里转悠。 胡氏抱了一罐芥菜油进厨房,看见大姐茉莉站在门口,就对她说:“去菜园里掰些雍菜回来,一会儿焯了水,好凉拌。” “哎!”茉莉温柔的应声,自去了。家里大姐茉莉和二姐锦葵都是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只有海棠活泼跳脱,性格潇洒。 海棠穿着她娘新给她做的粉底白花的衣裳裤子,睡在躺椅上看树荫从左移到右。闻着满院子炸糖糕和炸菜角的味儿,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心说:这才是她记忆中农村的味道,炊烟,油香,饭菜香,花草香,麦子香…… 午饭还没做得,沈高山从田里回来了。回来时一脸的笑意,直说着,山边麦田的麦子能割了。今天就开始割!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端午饭,满仓一家也要留在家里割麦子,这两天食铺暂时不开门,“民以食为天”,农忙时节,凡是家里有田地的,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先丰收! 吃过午饭,沈高山套了自家驴车,用驴车把要用的农具大扫帚、木叉子,木耙子,镰刀,扬叉一趟拉到地里。 买回来的小驴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喂养,已经长大了一圈。 沈高山带着两个儿子开始下地割麦子,胡氏就带着两个儿媳清扫院坝,打扫干净了好晒麦。 不一会,就有许多跟沈高山家换过工的相熟的村民过来帮忙割麦,沈高地两夫妻也在其中。 “大哥,我来帮你割麦。”沈高地招呼着。 “哎,你家麦子什么时候割得?”沈高山应了一声。 “我今天去看了看,还得两天左右,先帮你割完。”沈高地也麻溜的跳下田,挥动镰刀就开始割了。 “好勒。” 按道理,有人帮忙做工是要留饭的,胡氏安排罗氏做饭,茉莉锦葵海棠打下手。都半大的女孩了,茉莉一转眼过个几年就要说婆家了,晒很了,白不回来。 胡氏0和裴氏则去了麦地里,一则是给帮工的人送茶水,二则也去帮着割几镰刀。 乡下人是很重视农忙时这几餐饭的,有帮忙的人在家吃饭,因此,罗氏今天做饭也是卯足了劲儿。 稀饭吃了不顶饿,罗氏就和面蒸了一大笼馒头做主食。硬菜就做了红烧肉炖菜梗,干力气活没点荤菜可不行。年下没吃完的腊鱼也一起蒸出来,加点辣椒有滋味下饭的很。 “娘这么热的天,你凉拌两个爽口点的小菜来吃呗,爹爹,爷爷他们肯定也喜欢吃的。”海棠见他娘做的都是肉之类的,自己想吃点清淡的小菜。 罗氏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是,天气太热了。” 菜园子里种下的青菜,已经可以吃头茬了,锦葵薅了一些,罗氏清炒了一盘。 “娘,这个凉拌的吃。”海棠提了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的满满的蒲公英。 “这个能吃?”罗氏一脸疑惑。 “这个是蒲公英,你打猪草的时候不是也经常打来给猪吃吗?上次说我们草药的老爷爷到我们食铺吃饭,他告诉我的说这个是一种草药,也可以凉拌来吃,做菜吃。是清热下火的。”海棠一边手上洗着菜,一边说。 “那敢情好。”罗氏笑眯眯的就接受了海棠的话。 “娘,只吃馒头是不是太干巴,得配个汤啊。”海棠又建议到。 罗氏转念一想,是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但是现在去炖大骨头汤,鸡汤已经来不及了。罗氏也不愧是灶中好手,马上就想到用鸡蛋汤代替。于是今日的菜中又多了一道鸡蛋汤。 到了饭点,全部割麦的人都回来吃饭。由于人不少,已经割完一亩地了。吃完饭,大家坐着歇了一会,说笑了一刻,便都自回自家,只说好明天继续来帮忙。 第二天一早,相熟的人都来帮忙,割麦的割麦,挑麦的挑麦,沈家的驴车也出动拉麦,很是热闹。连桑榆的学堂也放了两天假,农忙帮着收麦。 沈家没有供着一个死读书的人的道理,沈高山经常说“耕读传家”,耕田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 桑榆受祖父教导,深知其理。 胡氏带着媳妇两个在院坝摊铺麦子,根本不得闲,连小姐妹三个也没闲的时候。海棠小小的人儿,也拿着把小叉子在翻麦子。 毒辣的日头把麦子晒的啪啪作响。 除了铺摊开新运来的麦子,还得把已经摊好的麦子晒一会就翻一个面,晒透了,打麦子时才省劲。 到第三天早上,来帮忙做工的人少了,该是自己家的麦子也收得了。 这两天,沈家的麦子已经全部割完,只剩下麦田里还有些没运回来。 于是沈高山又带着胡氏并满房裴氏去别家还工,一家一个。留着满仓和罗氏在家慢慢运麦子。农村就是这样,一家有忙百家帮。 麦子晒到第四天上午,已经晒的焦透了,海棠望望天,今儿是个好天,日头大,风也大,天空瓦蓝瓦蓝的。 麦子晒干了,就准备打麦子了。今年沈家自己买了牛车,就不用再排队借村里的牛车。 村里就里正养着一头牛,是村里人一起出钱买的。想用得提前排队,虽说也能排上,但很麻烦。 满房套了石滚子到驴身上,慢慢牵着驴,开始压麦子。 走过几圈后,几个媳妇子拿着叉子在压过的地方翻面,然后再压。如此反复。 不出一个时辰,麦子压好了,众人开始叉麦咭。用扬叉一叉一滚,一个麦咭堆就出来了。 海棠左看右看,跟前世她见过的麦咭堆是一样的,只是她不会用扬叉,滚不好。 叉完麦咭,几个男人就开始扬麦子了。 海棠只记得前世小时候,在农村姥姥家,每次扬麦子或稻谷时候,就会把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晾晒的衣服也收进屋,才开始扬麦。 风一吹,轻飘飘的灰尘全被吹走,天空都灰扑扑的,要是一不小心,被灰尘铺到脸上,可了不得,这是麦灰,沾到可痒了。所以家里大人都嘱咐几个小的在家里关紧屋门,不许出来。 如此三四天,总算是把麦子收好,只要晒在院坝晒的干干的,然后装袋进仓就好了。 沈高地很开心,今年年头好,麦子收成高,这是每个庄稼人都希望看见的。 老友来访 割完麦子,每个人都很疲惫,罗氏就炖了老母鸡汤给家里人补补身体。海棠一家也准备在家休息几天,再进城去开门做生意。没办法,海棠人小,这几天也是累很了,罗氏又有身孕,不能劳累。 鸡汤炖的油亮亮的,色泽浓郁,里面放了一点药材一点山蘑,自从家里知道了一点草药的基本用途后,每次炖汤都会放一点。 第二天,海棠还没起床,就听到有喜鹊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不热闹! 海棠一骨碌爬起来,收拾好了自己方来到堂屋。 祖父正在交代两个儿子:“我估摸着我那老友就这几天就要到咱们这了,你俩吃完饭就轮流去村口守着,别怠慢了!” “好勒,爹,知道了。”满仓满房都应和到。 一时话毕,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摆上了早餐。今天早上一样吃粥,用第一茬的韭菜摊了几张韭菜鸡蛋饼,蒸了几个旧年的红薯,一人一个。凉拌了一个凉菜,清粥小菜,简简单单。 “老婆子,一会吃完饭,你去整点肉啊菜的准备着,别等人来了抓瞎。” “我省得,还要你说。”胡氏答应着。 “我知你向来是最妥当的,我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老沈头讨好的笑道。 海棠看看祖父,又看看祖母,心里对即将要来到家里的这位客人越发好奇。 吃过饭,家里各人又忙活开了。胡氏开始安排工作。 “老二家的,你捉个鸡出来杀了,打整出来。老大家的,你先去隔壁村肉铺买点新鲜肉,看有没有别的菜买点回来。” 两个儿媳妇各自答应去了。 胡氏从库房的布皮口袋里掏出一把干蘑菇和干木耳放到碗里,先添水把它泡发。做好准备。 临近午时,村道上传来马蹄“吧嗒吧嗒”的声音,两辆全车身棕色的简单马车缓缓而来。赶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稳稳地坐在车辕上,不住地挥着鞭子,吆喝牲口。 不多时,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停在了沈家的篱笆外。 家里人听到动静,也忙不迭迎了出来。 海棠站在篱笆里瞧着,从第一辆马车里下来一位中年男人,跟自家爹差不多大年纪,身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袍,可能因为赶路的原因外面还套着石青色的比甲,端地是个读书人的打扮。 只见这男人跳下马车,回头伸手扶住了第二个要下马车的人。 只见这人穿一身青灰色衣服,个子高高的,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天仓饱满,看起来约莫五十左右年纪,这应该就是祖父的老友了,海棠心里想。 这时从车里又蹦出一个小男孩,六七岁年纪,光洁白皙的脸庞,不浓不淡的剑眉,身穿蓝?云翔符蝠劲装,一身劲装偏给他穿出了几分文雅之气。 后面一辆马车里也下来两位妇人,一位年纪偏大些,瘦削脸庞,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一位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想来这两位就是家里的女眷了。 “今早上还没起床,就听见喜鹊在枝头上叫,果然是有贵客上门呐。” “高山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温立,也就是青灰色衣服的老者拱手道。 “温老弟,一别多年,我可是时时记挂着你的,你能来寒舍,真是令我蓬荜生辉。”老沈头也哈哈大笑,还拽起了文。 “老哥,你也别跟我客套了,我还要在你这叨扰一段时间。” “好说好说,平常盼你都盼不到。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饭也快做得了,先里面坐。” 说着老沈头连忙把一行人往屋里让,又让儿子把马车给拉到院坝里。 进了堂屋,众人又少不了一番引见加寒暄,更是少不了一番见礼。 若说温家,真是知礼讲礼的人家,竟给沈家每个小辈都准备了见面礼,给男孩子的是两个云纹玉佩,给女孩子的是一溜儿的银手镯,每个都足银足两,既不是太贵重,一般农家当的起,又不失礼数。 给见面礼的是温立的妻子,是极和善的一个老太太,笑眯眯的,特别喜欢海棠,总是揽着她和自己孙子在身边。 温立只得一个儿子,也供儿子读了些书,娶了秀才家的女儿,也就是身着淡绿上衣的女子。 儿子也只生一个独子,取名温行知,取自温故而知新之意。比海棠大两岁,五岁启蒙,现今七岁已经会背好几本书了。 这边堂屋里热热闹闹的叙话,厨房里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并两个孙女,在整治今天的席面。罗氏做饭手艺好,所以今天是她掌厨。 早上杀的鸡已经在汤锅里煨了一个时辰,加入泡发好的山蘑,再煮个一柱香的时间。 新鲜猪肉取肥肉少许,加上瘦肉,再加上点姜末,加上盐巴,剁的细细小小的,加一点过年才舍得吃的白面,不停的搅拌上劲,用手团成一个个小丸子放进油锅炸,这就是炸肉丸子了,是只有过年才有的菜。 另外还买了几条鲫鱼,做成了两种口味。鲫鱼下锅,先用油把两面煎一遍,煎的差不多,放上自己做的豆瓣酱,再掺上水咕嘟一会,开盖撒上多多的葱,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另一种吃法还是海棠嘴馋,央求她娘给做的,取指头长的小杂鱼,清理干净内脏,用葱姜先腌一下,再和上面粉糊,下油锅炸,炸好了捞出来洒上碾碎了的花椒粉,一口一个,外酥里嫩,别提多好吃了。 剩下的肉切了一碗肉丝,肉丝和着木耳丝一起炒。切了一碗红烧肉。红亮亮,亮汪汪的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只等着开饭时盛起来。 家里的熏腊肠,又拿出两节熏腊肠来,切了两盘子,金黄油润的香肠摆在盘子里,看的人食指大动。 吃饭时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男人桌上开了一坛县城买的黄酒,虽不是什么好酒,老沈头和老温头也喝的很开心。 “老哥,见到你我真的开心!好像又回到了咱们年轻时候一起在军队的日子!” “我也是很开心,当初要不是我受了伤,现在我也能在你身边,给你当个左膀右臂,我是真后悔呀!” 温立拍拍沈高山的肩膀:“哥,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兄弟不说这种话。现在好了,咱们又在一块了!” 沈高地端起一碗酒,跟温立碰了碰,一饮而尽。 “老弟,接下来你有啥打算?” “原本我是想在县城买座宅子,够一家老小住,再置办点田地。只是今天我这一路行来,看见你们村的环境,景色我真的太喜欢了,我想在村里建座宅子,以后我就在村里跟你养养生,种种田吧!城里让他们年轻人去闯去。要放手时,就适当的得放手啊。” “好说好说。哈哈哈”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碗中的酒。 置宅 温家六口人,算是在沈家安顿了下来,西厢房腾给了温立夫妇住,空着的一间卧房给了温良两夫妇住,而行知则是跟桑榆住了一间。 如此便是过了几天,海棠一家也要去县城做生意了,温家一家听说,说着第二天一早一起去,看看宅子。 翌日早起,行知端端正正坐在堂屋里,沈高山见了笑着问:“行哥儿,来我们家闷不闷?要是闷的话让榆哥儿带你到村里逛逛。” 他略带羞涩的咧了咧嘴角,又轻轻摇了摇头,才开口说道:“沈爷爷,我不闷,可以和桑榆哥练练字,讲讲学问。”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有一种孩童身上没有的温润感。 海棠通过他,想起前世小时候城里的孩子,就是像他现在一样,干净清澈,懂事有礼貌,与乡下那些野孩子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沈高山听了他的话,越发开心。“那我今天带你逛逛去,我们这边的县城今天有大集,沈爷爷也带你去解解闷。” “那可太好了,沈爷爷!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这的大集是什么样子的。”行知隐隐有些雀跃,却没有表露太多。有一种这个年纪没有的沉稳。 说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上了温家的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集市。 马车行走在乡间的村道上,入眼全是绿色。海棠扒开窗帘,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马车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两边的房子开始变的多了起来,人也多了起来,明显热闹了很多。 过不多时进了城门,才是真正的热闹起来。街道两边店肆林立,有酒楼也有小吃铺;有茶楼还有杂货铺;有肉铺有菜摊。因为今天是大集,所以来的人特别多,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人都很多。 一行人先把马车停到了沈家的食铺面前,再步行去街上逛逛。 海棠见到路边有捏面人和卖糖人的,许多人都围在摊前,只见那捏面人的,一点面团在手中揉着捏着搓着,又拿一把小竹刀,轻轻地刻画,左勾右划,倾刻之间,一个栩栩如生的娃娃就做好了。 看海棠看捏面人,看的移不动脚步,沈高山冲着那捏面人的手艺人道:“师父给我捏两个,就比着我这个孙子和孙女捏。” 沈高山扯过海棠和温行知,冲那捏面人的师傅比划着。因为桑榆今天要上学堂,而胡氏和大姐茉莉在家看小弟,于是二姐锦葵也没有出来。所以孩子辈的只来了他们两个。 “哟,老哥哥,不是我说,你这孙子孙女长的真俊呐!像那年画上的福娃娃。我保管给你捏的一模一样,漂漂亮亮的!” 一句话说的沈高山和温立心里都很舒畅。外人夸自己的孙子,那可比自己吃了糖还甜呢! 不一会,海棠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面人,别说捏的还真的有点像。 “嘿,捏的还真像!活像一对金童玉女!”旁边一位大婶带着自己的小孙子,也想买一个面人,看到海棠和行知手里的忍不住感叹到。 海棠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行知手里的,俩人掌不住相视笑了。 今天来县城,沈高山和温父他们主要是想来看一座宅子。于是,大家就分做了两队,满仓夫妇带着海棠和行知继续逛集市,买点家里要用的和吃的。由满房和沈高山带着温家四人,去看宅子。 沈满仓还是照例去找了朱中人,也免得抓瞎。 说清来意和买房的种种条件后,朱中人想了想说:“符合你们条件的房子有三处,我先带你们看看去,咱们边走边说。” 众人都一齐说好。 这云水县分南街北街和中街三条街,其中,中街是最热闹的,南街北街次之。只是南街上几年前新开了一家书院,因此房价也水涨船高。 温立想着行知才七岁,日后必定是要读书的,所以不如买一个离学堂近的也便宜。 这三处宅子都在南街,虽说离街中心远了点,但统共就那方圆几里,即便没在街中心,也没离得太远。 三处宅子中最大的那处宅子靠近南城门,有近两三亩地那么大。因为地方大,房屋就修得方正。三进的院子,进门处的门堂和倒座就是各五间,然后前后两处正房也是各五间,正房左右又各有五间厢房和两间耳房,还有前后两个大院子,院中间有一口水井,取水也方便,这处宅子作价一百一十两。 第二处宅子则小一点,只有一亩半的地,但奈何它地方好,宅子的后门与新开的县学只隔了一条街,交通也极为便利。若去念书,不过穿过一条巷子的功夫。不过大门堂只有三间房梁。大门进来就是主院,也没有建倒座房,只有三间正房并三间厢房。 二进院子进来,有五间正房并一个大花园,并没有耳房,比较简单。这座宅子作价八十八两。温立心中对这宅子的位置很满意,房屋虽说少些,但以他家的人口来说完全够住,而且他决定了要在村里建房,以后他和妻子肯定是要住到村里去的。价钱高低,他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离县学真的很近。 至于第三处宅子,是很小巧的一个宅子。离县学有点远,走路过来需要半柱香。但宅子胜在很精致。推开大门,只有两间倒座房,下了台阶是由鹅卵石铺成的甬道,正院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两间耳房。绕过正院,出去则是后院,有些许植被花草,颇有些江南诗情画意的感觉。这处宅子由于远离街中心,又十分小巧,因此只作价五十两。 看完这三处宅子,温立心中已有了决断,把他的想法和老沈头一说,老沈头也十分赞同。 “孩子们念书是大事,你的这个决定我支持。我想着桑榆如今也大了,少不得什么时候要到县学来念书,我想着也把第三处宅子给买了,日后来县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温立嘴上说:“老哥,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既如此,那咱们都买了吧。” 在家里,沈高山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沈高山说买了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两人跟朱中人约好,明早带现银来,办理手续,然后拿房契并过户。 一行人回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虽然疲惫,但看得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笑容。 海棠刚刚也从祖父那里听说了,要在县城买宅子的事,闻言她也十分赞同。祖父买的宅子这地段,不就跟前世的学区房一样吗?所以说祖父这想法还是与时俱进的。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沈高山和温立揣着银子,来了县城。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到了晌午时分,两人已经拿到了房锲和宅子的钥匙。 拿到房契后,沈高山和温立依着规矩给了朱中人一两的中人费。 一天之内成交两套宅子,朱中人自是喜不自胜。“给两位老爷道个恭喜!日后,若还有这需要买卖的事儿尽管找我。”说完这话,沈高山也不虚留他,他就便自走了。 买完宅子,温立想着不能耽误了行知念书,因此叫儿子儿媳并那个老仆去县城收拾,收拾的差不多,让行知去学堂念书。这边又着手要在村里买块好的宅基地准备建房,忙着订砖瓦并找着帮工的来,真叫一个忙的不可开交。 谋划 这日一早,李家村的小姑爷来报信,说小姑婆生了,生了个儿子,胡氏早就记着这事,叫了老头子,备了礼套了驴车就准备去李家村。 沈高山是大哥,爹娘都不在了,最小的小妹生产,又是年纪大了,沈高山也决定亲去看看她才放心。 胡氏数了家里三十个鸡蛋,又拿出早就买好的两包红糖,又把那细细的棉布拿上两匹,这在普通农家已是很厚的礼。胡氏想了想,又把家里存着的,补血益气的草药包了一点,捉了一只老母鸡。 沈高山看着胡氏准备的月子礼,满意的点点头。 李家村比较远,离着大云村好几个村子,沈高地与胡氏一直到天色渐黑才回家。 回到家,温立等在院子里。 “老哥,我们准备明天去县城收拾收拾宅子,行知也要去县学,温良本就是回原籍待考,也不能耽搁了。” 沈高山听了也不好再留温家一家住下,哥两个又聊了几句,方回房休息。 夜里,沈高山翻来覆去睡不着,桑榆翻过年已经是十一岁了,小理村的学堂也只能启蒙,反正在县城也买了宅子,不如也让桑榆去县学读书。 想到此处,他用胳膊肘捅捅胡氏,胡氏本身就被他吵得睡不好,说话不由得带上了气。 “大晚上不睡觉,作死呢?” “老婆子,你点点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我想送桑榆去县学读书。”沈高山也不恼。 胡氏一听是关于大孙子的事儿,当下也不气了,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摸出个坛子,从坛子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个十两的银锭子。 这是这些年加上最近卖草药和食铺挣的,都交给胡氏存着。 沈高山一看还有三十两,桑榆上学是够了,当即决定让桑榆去县学。 第二天一早,沈高山就带了沈满房两口子搭了温家的马车一道去县里。 沈家的宅子温良两夫妻带了老仆收拾的差不多了,于是温立把沈高山三人送到沈家食铺,再回温宅。沈满仓见状,连连要温立晚间带上一家人过来吃晚饭,沈家食铺与县学也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温家过来也便宜。温立想了想只好应下。 温家人走了沈高山父子三人也没闲着,去刚买的小宅子里打扫收拾,预备桑榆上来读书。 至晚间,沈家食铺特意早点谢市,罗氏和裴氏两个在后厨锅铲抡的“飞”起。 大点的鱼留了一条,做了食铺的招牌烤鱼。 罗氏又拿新鲜的猪肉剁碎了,和了葱姜盐巴,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煨好后拿汤头一浇,葱洒上,直香的叫人摔个跟头。 海棠在一旁,吸吸鼻子,眼睛放光。没办法,海棠前世就是个吃货,到了这里也没能改掉吃货这个小毛病。 “弟妹,你这手艺哦真是越来越好了,闻着我都馋了。”裴氏哈哈笑道。 “大嫂瞧你说的,还能少了你吃的不成。”罗氏听人夸也高兴的不成。 裴氏听了此话,笑的更欢:“好啊你,还编排起我来了。”说着,两人对视一眼,又掌不住笑。 家里带来的鸡肉清洗干净斩成一块一块,碗底垫上葱段姜片,加一点点酒,大火上锅蒸。 蒸出来的鸡肉香味浓郁,皮肉嫩滑,十分鲜美。这也是罗氏的拿手菜,只有逢年过节才做。 罗氏又切出一块腊肉,简单加辣椒炒了就加水,又切了一个胡瓜煮在里头,胡瓜的寡淡融合了腊肉的咸香,也十分美味。 又另外做了几样小菜,酱烧豆腐,清炒的豆角,葱花鸡蛋,蒜苗五花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沈高山叫来满房拿出一两银子,让满房去打点好酒来。 满房推拒道:“爹,哪用得着你给钱,我这有,这就去打酒。” 正在门口说着,温家众人架马车到了食铺门口。 温立走下马车,手上提着两瓶酒,听了满房这话笑道:“沈老哥,我知道你今儿要跟我喝几杯,自个带了酒了哈哈,贤侄快别去了。” 满房听了只得回来。 一时间,众人坐下吃饭,好不热闹。 沈高山举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蒸鸡说道:“温老弟,弟妹,还有贤侄,你们夹菜吃,招待不周啊!” 温良忙称不敢,直说麻烦了。 温立却不与沈高山那么客气,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 “良哥儿马上要下场,我有心想找个先生指点一下他,只是不知道这翠云县有没有好先生。” “你要说找个秀才也便宜,就是不知道学识怎样。”沈高山听了这话也表示赞同。 海棠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思量,这温良若是考中了秀才,凭温家和沈家的关系,于沈家来说也是一重依靠,想了想,海棠心里有了计较,便开口说道:“温爷爷,祖父,我们家不是与苏府有些交情,你们说,让苏府帮忙寻摸个先生怎么样?” 听得这话,温立和沈高山都侧目。 “听闻那苏家老太爷就是读书人,学识渊博,肯定能知道谁是有真本事的。” 温立听了犹豫不决,便说:“可我们家素来与那苏府无甚牵扯,求到人家门下似乎不太妥当。” 海棠却不以为然,温良念书念的扎实,苏府若帮了这个忙,那温良中举后就是苏家门生,在朝堂上又何尝不是一番助力。可是这话海棠却说不得。 正在海棠苦思冥想要怎么劝温家爷爷时,一旁的行知默默开口:“祖父不必忧心,苏家也是为官的,为官的都要培养自己的党羽,而我们就是送上门的肥肉,苏家老太爷不会拒绝的。” “确实如此。”温良也点点头,看着自己儿子说。 “那既这样,温老弟就别犹豫了,明天就让海棠带你们爷俩去见见这老太爷。” “祖父,我只见过苏家老夫人,恐怕这事急不得。”海棠说。 “明天我先带礼物去拜访老夫人,再由老夫人引荐如何?” 温立点点头,“如此甚好。” 沈高山又说起该准备些什么礼物于苏府。 温老夫人忙说自己有套贵重首饰可以拿来一用。 海棠摆摆手:“温爷爷你们别忙,苏家那是什么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御赐的东西都不少呢,他们不稀罕这些,咱们只把这些农家的自制的东西送点给老夫人,只怕她更高兴呢。” 温立摸着胡须想了想,觉得海棠说的有理,便笑着夸道:“海棠真是聪明,沈老哥,你这孙女怎么养的,不若给我家做孙女吧,我只得这么一个臭小子,真真是一点趣没有。” 沈高山听了,脸上带点得意:“我的孙女,才不给你,你老小儿,这辈子就配臭小子的命,哼。”那傲娇的小模样,众人见了都笑了。 行知的眼睛闪了闪,看着海棠,笑的眼角弯弯。 海棠一转头,蓦然撞进行知的眸子里,看着温行知好看的眼睛,好像心跳漏了一拍,有一瞬间的慌乱。 海棠很快掩饰好慌乱,大口吃饭。 该死该死,自己竟然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罪过啊罪过。 于是这顿饭的后半场,海棠都老老实实的吃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沈家请吃饭了 第二日一大早,海棠就被罗氏从被窝里拖起来,梳洗打扮。 头上挽了两个双丫髻,扎上买的红色绒花,身上穿着罗氏亲手做的红底黄花的碎花裙,看着就像一个福娃娃。讨喜又可爱。 收拾打扮好海棠,罗氏又开始收拾给苏家带的礼物。 “这是我昨晚上亲手做的点心,这是家里晒得山货干菜,你祖父装了两口袋,这是刚摘的新鲜嫩苞米,胡瓜,豆角……”罗氏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 满仓套好驴车,把东西搬到车上,告别了家里人,驾车去了苏府。 两人来到苏府后门,请人帮忙禀告苏管家。 不多时苏管家迎出来,见到海棠也是欢喜的很。 “苏伯伯,我来看你啦!”海棠先跳下座位。 “哎,我们海棠来了,苏伯伯见到你真开心。”苏管家也很喜欢海棠,一把抱起海棠在手上颠了颠。 海棠已经很久没被这样抱过,哈哈笑起来。 满仓在一旁行礼:“苏管家,叨扰了。” 苏鹏抱着海棠,也没还礼,只说:“沈老弟不必多礼。” “苏伯伯,老夫人在不在?我娘做了点心,嘱咐我一定要拿给老夫人尝尝呢!”海棠挣扎着下地,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两盒点心。 “来人呐,去看看老夫人在做什么,禀报上去。”苏鹏唤来丫头吩咐。 过不久,就有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过来领海棠去拜见老夫人,海棠手捧两盒点心,跟着丫鬟走进内院。 还没到正院门口,远远望见一堆人等在门口。 “沈姑娘来了,老夫人正念叨呢。”一个丫头上前,接了海棠手里的盒子,又一个打起门帘子,忙把海棠往屋里让。 海棠一进屋,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两下一环顾,只见一个冰盆摆在屋子中间,怪不得这么凉爽。 屋里,苏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也是笑眯眯的看着海棠。 海棠收回心神,马上拜下身,口里称:“海棠拜见老夫人。” 苏老夫人一叠声的叫起,身后的老嬷嬷也赶忙上前扶起海棠。 “快起来,好孩子,上我这来坐。”老夫人招招手,携了海棠挨着自己坐了,又说道:“你这妮子可恶,总不来看我。” 海棠听了忙撒娇道:“老夫人,我这不是来了嘛,我娘特地亲手做了好克化的绿豆糕,拿来给您尝一尝。” 说着,大丫鬟上前来,把海棠刚刚捧的那个盒子打开,果真露出里面的糕点。 苏老夫人捻起一块放入嘴里:“唔!果真香甜,入口即化!你娘手艺不错!” 海棠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娘亲还是十分高兴的,遂笑道:“我们家做饭最好吃的就是我娘亲了,连温爷爷他们一家人都夸呢!老夫人有空去我们家吃饭。” 老夫人满是慈爱摸摸海棠的头说道:“好啊,我也想尝尝你娘的手艺,听说你们在县城开了食铺?” “是啊,就在南街,老夫人明儿跟苏老太爷一起去尝尝?” 老夫人点点头,不置可否。“不过先说好啊,我们可不要吃什么大鱼大肉,我就爱吃点农家小菜。” 海棠当即笑眯眯点着头。 晚间回到食铺,海棠立即向众人说了这一好消息。沈家听了也是立马行动起来。 沈高山和沈满房甚至还架驴车回家拉来了家里的菜蔬,水果。 翌日一早,沈家就挂出了招牌,今天歇业一天,温家五人也早早过来。 罗氏和裴氏又忙开了,剁肉,摘菜,洗菜…… 招牌的烤鱼已经做好,里面放了木耳和?菜梗,正在小火咕嘟着…… 用草药炖的鸡汤也好了,色泽清亮,浮着一层淡淡的鸡油,海棠连这一层鸡油也撇去…… 小小的杂鱼掐头去尾之后,滚到面糊里,铁锅里的油热到起泡,放下去炸,炸到表面焦黄,面糊发涨就捞起来…… 冬天晒得干菜泡发,猪肉切成小块,加各种大料下去煮,煮到缩水就把大料捞起来,摆上干菜上锅蒸…… 罗氏拿手的蒸鸡和清炖狮子头当然也少不了,依旧是鸡肉滑嫩,狮子头够味…… 又做了凉拌的黄瓜丝,拌豆腐,腊肉跟山葱炒了,满屋飘香香,家常的青菜炒一盘…… 正在这时,沈家食铺前停下一辆乌篷马车,先是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老者,说是老者,也跟沈高山他们差不多年纪,面目和善,下巴留着短须,这就是苏家老爷了。 紧接着,丫鬟又扶下了苏家老夫人。 沈高山率先上前拱手说:“您就是苏家老爷,真是久仰大名。草民见过苏大人。” 苏老爷却摆摆手,满不赞同的说道:“我早已致仕,千万别叫我苏大人,咱们只以寻常兄弟相称便是。” 众人忙道不敢。 海棠与温家夫人三人又给苏家夫人见礼,一时间沈家食铺好不热闹,挤满了人。 食铺大堂中间早就放上了屏风,虽说没有未出阁的女孩,海棠又还小,但也是设了屏风,分坐男女两席。 苏老爷和苏老夫人也是分别被让在上座。 这边,海棠在为老夫人引荐两位温夫人。 “老夫人,这是我祖父的好友,两位温夫人。” 苏老夫人见了颌首示意,小温夫人站起身来盈盈下拜,口里称:“见过苏夫人。” 苏老夫人忙虚扶一下:“侄媳不必多礼。”说着又转向温老夫人道:“妹妹看起来比我年轻,我就得罪了以妹妹呼之了。” “姐姐这是说哪的话,你光彩照人,我都要自惭形秽万分,您能呼我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温老夫人赶紧说道。 苏老夫人又朝着温小夫人招招手,温小夫人立即上前被苏老夫人拉住了手。 只见苏老夫人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戴到温小夫人手上说:“今天出来匆忙,没备礼物,我这镯子成色还不错,侄媳妇可千万别嫌弃。” 温小夫人观那镯子,通体碧绿,是为上上之品,如何肯受,推辞道:“老夫人言重了,这礼物太贵重了,侄媳万万不敢领受。” 温老夫人也在一旁帮腔:“这太贵重了,老姐姐我们不能收。” 送出手的东西苏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再收回去,于是佯装怒道:“你我二人都以姐妹相称,侄媳妇收我一个镯子怎么了,你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 温小夫人听了这话便不再推辞,又盈盈一福身行了一个礼边说着:“那侄媳就收下了,多谢老夫人。” 可能是年龄相仿,两位老夫人很快就攀谈了起来,相谈甚欢。 裴氏这边上了茶,又上了些点心果品。 海棠指着那一个个红艳艳的小果子为苏老夫人介绍:“老夫人,这是我们山里的野果,叫覆盆子,很甜的,您尝个新鲜。” 苏老夫人依言拿起一个放在嘴边,嘴里说道:“海棠啊,你别叫我老夫人了,不亲热,你就叫我奶奶吧,苏奶奶。” 海棠知道,这苏老夫人是真心喜欢自己,当然也不会拒绝了,立刻从善如流叫道:“奶奶!” “哎!”苏老夫人笑眯眯的应了,招手让身后的丫鬟上前,丫鬟手里捧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金的长命锁。 苏老夫人接过盒子,递给海棠说:“既然叫我奶奶了,这见面礼是必不可少的,快收下。” 海棠知道苏老夫人是真心要送,推辞也没用,于是喜滋滋接在手上,笑眯眯开口:“谢谢苏奶奶,我还没有金首饰呢,真好看哈哈哈。” “噗……” 众人瞧着海棠那财迷样,忍不住笑了…… 宾主尽欢 女眷这边其乐融融,男人们那边气氛也很是融洽。 苏老太爷被让上了上座,他看众人都有些拘束,于是先开口说道:“沈老哥,大家不用拘束,快坐快坐。” 沈高山听了这话,想着自己是东道主,也是硬着头皮同苏老爷攀谈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叫您一声苏老弟了。” 苏老爷点点头道:“很该如此。” 于是沈高山开始给苏老爷介绍起了众人:“这是我两个儿子,”沈高山指着满房满仓两人说。 两人赶紧上前见礼。 沈高山又指着温立说道:“这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这是他儿子。” 温立温良也立马拱手见礼:“苏老爷。” 苏老爷也是立马站起身,不肯受礼,嘴里说道:“温老弟客气了,不必如此,咱们只做家常叙旧便好。” 苏老爷一进门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分明就是读书人,对于读书人他一向都十分恭敬。 温立也做不惯那恭维人的样子,听见苏老爷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 恰在这时,裴氏端上来野果,沈高山忙让苏老爷品尝:“苏老弟,你尝尝,山里的野果,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这味儿好,吃个新鲜。” 苏老爷也不拿乔,捻了两颗尝了说:“酸酸甜甜的,是不错,怪道我婆子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还是你们乡下的东西好吃,今儿个,我才信了。” 温立也接口说:“可不是,我这回了村里啊,觉得样样都是好的。前儿个,我还跟沈老哥说,要在他们村子里置块地,跟他一道儿住在村里呢。若不是我这儿子要科举,我也不会在县城置宅子了。” “这个想法却是不错。村里宁静。”苏老爷点点头又问道:“贤侄是回乡待考?不知考到何身份了?”苏老爷摸摸短须问。 温良此时忙站起来说道:“小生不才,才考中了秀才,两年后才乡试。” “不知贤侄师从何人?”苏老爷又问。 “并未拜师,家父正想在县城打听打听,为我寻一位先生。”温良轻声说。 听到温良的回答,苏老爷哈哈笑了两声,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苏老爷说:“温老弟,老夫致仕后回这县城,整天就是写字作画,要不就是侍弄花草,也是无趣,不知温老弟舍不舍得把你儿子交给我教导教导。” 这话一出,不仅温立温良两人一呆,就连在隔壁分心偷听的海棠也是一呆,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巧了嘛不是! 温立定定心神立马坐直了,嘴里说:“苏老哥哪里的话,能得到你的教导,是他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温良也立刻站起身,端起苏老爷身边的茶盏,长袍一撩,跪倒在地,茶盏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弟子拜见先生,先生请喝茶。” 苏老爷原本就觉得今天沈家是有事相商,看到温家人后,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他想着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所以自己主动提出要收徒。 但这会苏老爷看温良这么机灵,心里越加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没找错,笑意更深,伸手接了茶盏,喝了一口,才伸手扶起温良。 “先生,今日出来匆忙,只能先给您敬茶,明日一定到府上把拜师礼补上。” “无妨。明日再说,咱们今天是来沈老哥这里做客的。” 沈高山见温家事已办妥,诧异之余,也为他们开心,忙吩咐儿子上菜,准备开席。 满房满仓下去帮忙端菜,先上来的是凉菜与点心,点心是罗氏亲手做的,软糯好克化。 上一道菜,沈高山就为苏老爷介绍一道。凉菜上完了,接着就是热菜。 招牌的烤鱼被端上桌,鲜红的色泽,搭配绿色的蔬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苏老哥尝尝,这是我们食铺的招牌。”沈高山指着刚上桌的烤鱼说。 苏老爷夹起一块鱼肉,也顾不得说话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才说:“鱼肉嫩滑却入味,汤汁红润却鲜美,妙啊!妙啊!你家的烤鱼我早就听说了,今日一尝,确实好吃!” 苏老爷也是不吝啬夸奖。 “哈哈,多吃些多吃些。这呀,原也就是我那孙女在家瞎鼓捣,没想到真被她捣鼓出来了。” “老哥呀,你可生了个好孙女啊。”苏老爷道。 温立对此话赞同不已,也是笑着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想要这么机灵可爱一个孙女。” 说着,三个老头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说着话,菜陆陆续续的上了,苏老爷苏老夫人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大呼好吃。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饭,罗氏略微梳洗了下,便正式过来拜见苏老夫人。罗氏一直在灶房忙着做菜,因此还没有真正的拜见。 只见罗氏换了一件略微鲜亮点的衣服,又把上次苏老夫人送的银饰戴了两件在头上,方来到大堂拜见。 “见过苏夫人!”罗氏盈盈一拜。 “快不用多礼,你就是海棠娘亲罢,真是难为你了,挺着个大肚子还要为我们这些人做饭。” 罗氏微微一笑,“老夫人说哪的话,能为您做顿饭是我的福气。再说了,您是长辈,晚辈为长辈做顿饭也是应该的。” 恭维的话没有谁不喜欢听,苏老夫人也一样,她笑意更深,拉过罗氏的手坐在跟前,问她怀孕几个月了?可有不适? 罗氏一一答了。 娘们几个又闲话一会,苏老夫人朝心腹老嬷嬷使个眼色,后者悄悄退出去,从马车上捧出一大堆东西。 苏老夫人唤过裴氏和罗氏,把东西交给她们,就起身告辞。 那边男宾席位也起身欲走。沈家人不敢深留,全部起身送到门口。 “苏爷爷,苏奶奶,你们慢走,下次再来玩啊。”海棠甜甜的叫道。 苏老爷此时也很开心,摸着胡须说道:“好,海棠有空也去府里多陪陪我这老头子和老婆子。” “苏爷爷苏奶奶才不老呢。”海棠顺便拍拍彩虹屁。 “这话我爱听,哈哈哈……”苏老爷苏夫人都笑道。 众人一一道别,看着苏家人上了马车,又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处,才关门转身回去。 温家人也借机告辞离去,沈高山知道他们明天还有要事要办,也不深留。 海棠回屋翻看苏老夫人送的东西,只见是青色灰色鹅黄宝蓝色的布料一样一匹。上好的砂糖两大包,上好的果脯蜜饯一样一包。又有两小坛酒。都是些吃用之物,十分实用。 更让海棠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海棠在心里暗暗称奇,这苏家,想的是真周到。 罗氏和裴氏当然也看到了,罗氏道:“这苏老夫人当真是费心了。大嫂,明儿你给这笔墨纸砚给桑榆带回去,他指不定多开心呢。” 裴氏当然也很开心,脆声应到:“哎!” 买人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七月下旬,沈家马上也要变得忙碌起来,因为要收割水稻了。 还是照样,沈家关了食铺,回到村里帮忙秋收。 海棠第一次意识到,自家可能要请个伙计了。罗氏月份大了,马上要生产,换成大伯大伯母来县城做生意,大姐不能来抛头露面,自己肯定要在家里守着罗氏,不然她也不会放心。 如今请个伙计不过就是一个月一两的工钱,按食铺的稳定收入,一个月最起码也能进账五十两银子,这是算过的,除去成本要净赚三十两银子,请一个伙计绰绰有余。 想清楚之后,海棠也不再纠结,当即在饭桌上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祖父,咱们请个伙计吧!”海棠给祖父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行啊,咱们海棠说请就请。”沈高山低头扒着饭,连头也没抬。 “你娘月份大了,让你娘带几天你大伯母,你爹跟你娘回来,再配个伙计。让你大伯跟大伯母去,顺便照顾桑榆。” 海棠听了这话,乐的一拍巴掌:“祖父,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您简直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呀。” 沈高山知道小孙女在拍他的马屁,也不拆穿,反而就坡下驴傲娇道:“那当然,也不看看你祖父是谁。” 接着沈高山又道:“桑榆,我已经跟小理村那边学堂办了退学,等这几天水稻割完,你就跟温家行知一起去县学念书。” 小男娃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因为割水稻而晒黑的面庞黝黑黝黑的,听到祖父说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只是放下碗,朝着沈高山拱手说:“多谢祖父为我操劳。”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生念书就是。”沈高地道。 海棠看着早熟的大哥,心里不由得感慨,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可能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桑榆,则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第二天,又是天没亮一家人就爬起来,要趁着天刚微微亮就开始去田里割水稻,要不晌午太阳出来了受不住。 照样是除了罗氏和海棠在家准备早饭,其余人全部下田割水稻。 由于今年雨水少,所以水田里很干,锦葵也能帮着割。 忙忙碌碌几天过去了,自家的水稻已经收的差不多,沈满房夫妻两又去给村里人还工,沈高山几人就在家晒谷子,实在是一刻也不得闲。 海棠跟爹娘在家略歇了两天就上了县城,准备去招个伙计。 在家的时候海棠就央大哥写了张告示,一来就贴在了自家食铺门口。 可是等来等去,都没有人上门询问,海棠有点着急,难不成这个时候的人都不做工不成? 翌日,祖父同沈满房,裴氏并桑榆一起来了县城。 海棠心念一转,既然找不到伙计,可以去买个仆人呀!这年头,人比牲口都便宜,若是签了死契,也不怕透露的秘方。 想着想着,海棠心里一惊,自己被这个时代同化的那么快吗?这就想到买人了。但不得不说,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想到此,海棠便也不再纠结,把沈高山拉进了屋。 “祖父,告示贴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伙计来上工,不若,咱们买个下人回来。” 沈高山一听海棠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海棠,咱们就一庄稼人,买人?能行吗?这回村里别人可怎么看咱家?” 海棠也知道,沈高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因此也好言劝道:“祖父,我听苏老夫人说,一般大户人家做生意,那里的伙计都是签的死契的下人,这才能保证他们不把自己铺子里的秘密说出去呀。” 其实苏老夫人没有说过,但这时候海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拿来当下挡箭牌再说吧。 看沈高山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松动,海棠乘胜追击又说:“咱们若是买来个贫苦人家的伙计,每日有热饭热菜吃,每月还给他发工钱,这不也是做好事吗?况且,大伯和大伯母每日也要回宅子里住,这铺子里也要个人守着呢。” 沈高山听了也觉有理,心里已有七八份愿意,只是还迈不出这一步。 “再说了,以后就叫他在这铺子里上工,也不用去村里,我们不说,村里人哪里知道我们买人。祖父,你就应了吧。” 听了这话,沈高山彻底放下心来,张罗着去买人。 沈高山带着海棠,还是找了朱中人,他们跟朱中人很是熟稔了,朱中人也常常过来食铺吃饭,算是自己人,信得过。 敲开朱中人家的大门,朱中人一见是沈高山二人,心里清楚又有生意上门了,也是兴高采烈的把二人迎进来。 “朱伯伯,朱伯伯好。”海棠礼貌的问好。 “哎,小海棠。沈老哥别来无恙啊。”朱中人把两人让到座位上。 “朱老弟,今日来还要麻烦你,我这铺里想买个伙计,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沈高山道。 “老哥怎的突然要买人?不知是买死契活契的?” “老弟有所不知,我那儿媳妇要生了,家里铺里都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商量着买个人,死契的。放在铺里做工,要勤快讲卫生的,不要有那些歪心思的。”沈高山说出自己的要求。 “如果能认点字的话最好。”海棠飞快的插嘴。 朱中人听了这话,立马把手头的人过了一遍,心里有了成算。 “我手头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价格稍微贵一点,也罢,你们先见见再说。” 沈高山点点头。 于是朱中人吩咐下人去把人带过来。 来人是个穿着一身补丁,眼神混浊的男子,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朱中人又接着道:“这人名唤李槐,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到这地界的时候,饿的跟皮包骨一样,也是可怜。” “逃难?北方糟了灾了吗?”海棠一愣。 “沈老哥,你们还不知道吧,北方本就缺水,从春分起竟是没下一滴雨,老百姓啊是颗粒无收,这不,只有拖儿带女的想到咱们南方来讨口饭吃。”朱中人边说着边叹了口气。 “那朝廷竟是不管吗?”沈高山又问。 “朝廷也管,只是哪里管的过来,唉……”朱中人没有再说,事关朝廷,沈高山也没有再接话。 还是海棠打破了这份宁静:“你家里还有没有人?你都会些什么?” 只见那男子听见海棠问他话,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过了一息才答道:“奴才家里没人了,父母早在几年前过身了,家里亲戚欺我小,把我的好田地都霸占了去,今年又不下雨,实在是没有收成了,我才逃难到南方来。奴才什么都会,在家里也是什么都干,小时候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沈高山和海棠听他说完,都是一喜,沈高山当即便问道:“朱老弟,这人作价几何?” 朱中人见这事有门,咧嘴一笑说:“老哥,我也不框你,我这里一个壮汉大概要十二两,像这种半大不小的小子一般是十两,你们照顾了我那么多生意,又是熟识,我只收八两。” “成!这人我买了?”沈高山当下也不再纠结,爽快的就拍板道。 沈高山掏出银子数给朱中人,朱中人也将李槐的身契找出来给了沈高山。 于是,沈家食铺现在又多了一名新的成员! 又有生意上门 从朱中人家出来,李槐抱着个小包袱亦步亦趋的跟在沈高山身后。 海棠见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全身上下都是补丁,于是跟沈高山商量去成衣店给他买两身衣服好换洗。 沈高山也觉得李槐可怜,自然没有不应的,三人一同来了成衣店。 麻布的外衣买了两身,细棉布的里衣买了两身,海棠心细,又叫掌柜的送了两块棉帕,用来擦身洗脸。 李槐感动的无以复加,眼泪汪汪,当即就跪下道:“老爷小姐对奴才这么好,奴才一定好好伺候老爷小姐。” 沈高山和海棠都没见过这种情况,都愣住了,还是海棠先反应过来,连忙扶起李槐说道:“快起来,我们家没有这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沈高山也附和着,毕竟这还是在外边,有些事还是回家再说。 于是两人带李槐回到食铺,此时正是饭点,食铺里客人络绎不绝,李槐当即就要去帮忙,还是沈高山拦住了他。 “满房,你带李槐下去梳洗下,再把库房那里收拾收拾,以后李槐就住铺子里。”沈满房依言去了。 等饭点一过,铺子里的客人散去,沈家人这才有空坐下来吃饭。 一碟子辣椒炒肉,一碟清炒胡瓜,一碟子炒青菜,一大碗红烧肉,还有自家腌的小咸菜,一大海碗蘑菇猪骨头汤,一大锅白米饭,还有一笼屉的白面馒头。 李槐看的眼睛都直了,却也是静静站着。 等沈家众人都坐上桌子准备开吃了,发现李槐还是站在原地。海棠见了就说道:“快坐下吃饭吧,咱们家不讲究这些。” 李槐见是小小姐说话,别的人都没说话,也不敢就座,只小小声说道:“奴才不敢。” 沈高山见了也道:“坐下同我们一起吃,还有,以后别奴才前奴才后,我听不惯。” 沈满房也在一旁插话:“咱们就普通做生意的庄稼人,你也别拘谨,好好干就成。” “正是如此。”沈满仓也说。 李槐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的都是为他好的话,又感激又感动。 海棠想了想又说道:“以后你上工,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每年有四季衣裳各一套,年末过年时还有红包,你看这样可好?” 李槐心里那个感动,他可真没想到卖了死契还能有工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干活。 自此,李槐就在沈家食铺安顿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天,沈满房与裴氏并李槐,都熟悉了食铺的事务,海棠便张罗着回村,让罗氏好好休息。 海棠正想着去街上采购一番,只见苏管家上门了。 “苏伯伯,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海棠正跟她爹沈满仓在门口准备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苏管家。 沈满仓吩咐李槐上茶,苏管家听了说道:“沈老弟,我今天来不是来喝茶的。老夫人吩咐我接海棠过府一聚呢。想着你们很快要回村里,怕几个月不得见呢。” 海棠听了抿嘴笑笑,“那走吧苏伯伯。” 沈满仓听了是去苏府,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点头让海棠去了。 海棠跟着苏管家来到苏府。还是熟悉的月亮门,还是熟悉的花厅。 海棠跟着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静儿一路行来。 老夫人早已在花厅等着了。海棠见状忙请安:“怎敢好劳动苏奶奶等我。” 老夫人叫起海棠,还是一样让海棠挨着她坐了,马上就有大丫鬟上茶上点心。 “无妨,反正我也成日无事,你能来陪陪我是再好不过的了。再说了,我今儿找你可是要找你谈生意呢。”苏老夫人笑道。 海棠一脸茫然,做生意?这般想着,海棠也问了出来:“苏奶奶净跟我打哑迷,做什么生意呀?” 苏老夫人莞尔一笑,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般的开口:“说了不怕你笑话,上次在你们家吃的烤鱼实在好吃,我回来叫厨娘试着做了几次,终究是不得其法,我想着,既这烤鱼这样好吃,我与你们一同开个烤鱼店可好?” 海棠听了也笑说:“您想吃我抄一张方子给您就是了,至于这一同开个烤鱼店,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我哪能白白让你给我这方子,你给我方子,我开店,每月给你分红。”老夫人又道。 海棠眨巴眨巴大眼睛:“可以是可以,就是苏奶奶,这样你会不会太吃亏?” 苏老夫人见这孩子第一时间,竟是关心她会不会吃亏,暗自点头,果然没有看错人。 “海棠放心,我是开去京都,你家烤鱼味道好,我有信心,绝不会亏本的。” 闻言海棠也不再坚持,毕竟谁会把银子往外推呢! “好,我同意!”海棠点头答应。 苏老夫人一听也很高兴,当即跟海棠商量起细节来,末了又问道:“每月我给你两成分红,可行?” “苏奶奶,两成会不会太多了?”海棠不确定的开口。 “不多不多,你出的是技术,我出钱,我还觉得给你给少了呢,上次那豆芽方子,你才要了十两银子,我心里别提多过意不去了。”苏老夫人忙接口说道,深怕海棠反驳。 海棠想了想,苏老夫人早就打算好的分她两成,估计她推拒也没用,不若再送她两张方子。 这样想着海棠就说道:“那苏奶奶坚持的话,我也不好拒绝了,不过奶奶,我再送你一道菜的方子,作为招牌菜搭配着卖。” “这敢情好!是什么方子?”苏老夫人问。 于是海棠就把前世叫花鸡的做法说给苏老夫人听,老夫人一听,当即就吩咐厨娘做来,说晌午吃饭时吃。 “海棠啊,吃过午饭我让苏管家送你回去,你就留下来陪我老婆子吃顿饭。” 海棠当然不会不同意,当即应了。 苏老夫人又唤来苏管家,让他拟两份契约来,再把烤鱼和叫花鸡的方子由海棠口诉记下来。 海棠暗暗思量了一番,前儿听说北方大旱,也不知南边会不会受灾。 前世看了很多小说,以及末世文的海棠知道,若真有大灾,靠别人,靠朝廷都是行不通的,只有自己救自己。 何不趁着这时,多卖两张菜谱给苏老夫人,想来苏老夫人也不会拒绝。 思极此,海棠看契约已经签好,便道:“苏奶奶,今儿我做两道菜给你吃好不好?” 苏老夫人一听很是高兴,当即答应了,又命静儿带海棠去厨房,并说整个厨房的人都由她调遣。 海棠先做叫花鸡。只见海棠把处理好的整鸡,均匀的涂抹上调料,又往鸡的肚子里塞了蘑菇,木耳,姜片,加上各种香料。然后命人找来最粗的绣花针把鸡肚子缝了起来,外面再裹上粽叶,当然也可以用荷叶。裹上泥土,再放入灶里烧。 海棠又吩咐下人生起炭火,找来一个铁架子,搁在炭火上。 海棠想,幸好这是苏府,想要什么材料都能找到,这要是在自己家,还不一定能吃上烧烤呢! 对,没错,海棠就是要做烧烤! 烧烤 海棠又吩咐下人赶紧削些竹签备用,自己则是准备食材。 先是找来一些干辣椒,用石碾碾成末,接着把花椒,胡椒都碾成末,调味料就做好了。 海棠又拿来一块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用盐巴腌了,拿竹签穿成一串串。 猪里脊也是切的薄薄的,用红薯粉浆了串起来。 刚好苏家有买的活鱼,海棠也处理好,打上花刀腌制了。又见着有鸡翅,也是同样腌了。 又准备些蔬菜,胡瓜也是切成薄片,四季豆,韭菜,全是些前世常见的烧烤食材。 海棠命人将烧烤架子摆在了花园里。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海棠就吩咐静儿去请苏老夫人与苏老爷。 不一会,苏老爷与苏老夫人联袂而来,只见花园空地中间有一个铁架。炭烧的通红,还有烟气不断往上冒。旁边是一张木板桌,放满了碗罐,一股麻辣的香气直冲人脑门。 海棠顾不得行礼,只叫了:“苏奶奶苏爷爷,请稍候,马上就好。” 就率先烤了起来,只见她一手握着竹签子,另一只手拿刷子将酱料完全刷到五花肉上,再反复翻身,避免烤糊。不一会,五花肉的油脂被炭火一烘烤全都渗了出来,滴到炭上,噼里啪啦响。香味也随之传来。 苏老爷苏夫人落座一旁,都被这香味吸引,忙不迭说:“海棠这是做什么,这样香。” 海棠故弄玄虚,说道:“苏爷爷苏奶奶稍待,等我先烤给你们尝尝。” 不多时,先烤的五花肉和里脊肉已经好了,海棠把肉放在盘子里,呈上去给苏老爷苏夫人品尝。 两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人拿了一串在手里,略微吹气,也顾不得烫,就咬上去。 入口,五花肉带着油脂的焦香,里脊肉入味,又很嫩,像是滑进舌头里一般。 一时间,两人也顾不得说话,只手上嘴上不停。 海棠见了莞尔一笑,又放上鸡翅,馒头片,胡瓜韭菜等开始烤。 鸡翅外焦里嫩,鸡皮喷香,里面的肉又软又弹,吃多了肉,再来几片胡瓜解解腻,再好不过了。 吃到一半,叫花鸡好了,被丫鬟端上来,金灿灿的色泽,馥郁的香味,一上来就吸引了苏老爷的目光。 苏老爷忙命人折了一只鸡腿,入口咸香,带着蘑菇和粽叶的清香,皮和肉都软,却又耐嚼,吃的苏老爷都眯起了眼睛。 这时,苏老夫人吃的差不多了,看海棠还在忙着烤,就叫到:“海棠,你也过来吃,快别忙了。” 海棠答应一声,过来坐到桌子旁,也开始吃起来,边吃边说:“苏爷爷苏奶奶,觉得这味儿可好?” 苏老爷此时也吃饱了,在由丫鬟服侍着净手,“老夫好久没有吃饭吃的这么痛快了!海棠丫头,你这手艺真不错。” 苏老夫人也附和着:“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出来的。这菜又是什么说头?” 海棠嘿嘿一笑,“苏奶奶,这叫烧烤,那时候家里不富裕,买一块猪肥肉就要炸的干焦的,剩下的油拿来炒菜,我娘就把油渣洒上椒盐给我们吃,我爱吃辣,有一次又洒了点辣椒粉进去,味儿更好了,这不,后来家里日子好过一点了,我就弄些东西来烤,还挺好吃。”海棠睁眼说瞎话,丝毫不脸红。 苏老爷苏夫人听了,也是连连夸她聪明。 海棠听了一笑道:“我也就在吃食上聪明罢了。” 愉快的吃完一顿烧烤,苏老爷起身去了前厅,丫鬟们撤去桌子和烧烤铁架,海棠就和苏老夫人在花园里逛逛消消食。 海棠扶着苏老夫人慢慢踱步:“苏奶奶,您说这烧烤如果跟烤鱼搭配着卖怎么样?” 苏老夫人闻言,脚下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如虎添翼。海棠你这样说,是要把这烧烤方子也卖给我?” “正是。”海棠心想,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啊。 “走,咱们这就回花厅写方子写契约。”苏老夫人立即转身往回走。 回了花厅,又找来苏管家,写了方子,拟了契约,苏老夫人却犯起了难:“海棠,你说这烧烤方子给你多少钱?给你一百两怎么样?” 这下轮到海棠惊讶了:“苏奶奶,万万不可,一百两太多了。我实在受之有愧。”海棠忙推脱。 苏老夫人闻言不赞同的嗔了海棠一眼:“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还送了我一张叫花鸡的方子呢,说起来,我还占了便宜。八十两,这可是我的底线了。” 海棠见老夫人像是要动怒的样子,也不敢推脱狠了,只得点头应下。 苏老夫人这才高兴起来,忙让身边的嬷嬷去取银子。 结果当然就是除了银子,苏老夫人又送了一大堆东西给海棠。 “海棠,你娘马上要生产了,这盒子里是一支十年的老参,你带回去或许有用。”苏老夫人指着一个古朴的带有雕花的精致盒子说道。 “再就是细棉布给你两匹,将来好有了孩子,给孩子做两身里衣,最是柔软不过的!不扎皮肤。 这有我两身衣裳,没怎么穿过,我想你祖母可能也喜欢,你给带回去……” 苏老夫人指着一堆东西絮絮叨叨,海棠哭笑不得:“苏奶奶,你可快别给我带这么多东西了,搞不好别人以为我是个来打秋风的呢……” 一语未了,满屋子婆子丫鬟都笑起来,苏老夫人也笑道:“你这个促狭的……” 海棠又陪笑几句。苏老夫人因见天色不早,恐海棠爹娘忧心,便命苏管家送海棠回去,仍是遣丫鬟静儿送到外院。 海棠拜别了苏老夫人,便一心归家,今儿又进账八十两银子,以后每个月都能分红,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了…… 回到家,沈家众人也刚回来,食铺里就留下李槐在那看守。 海棠赶紧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家人,又把八十两银子拿出来交给祖父。 “好,好,好,这是苏家老夫人有意在拉拔咱们家啊,你们都要记着这份恩情。”沈高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省得的爹……” “省得了祖父……” 中秋 立秋一过,秋风变得爽朗起来。 距离海棠一家从县城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看着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 这日吃饭时,胡氏跟沈高山说起往娘家送节礼的事。 大儿媳裴氏和二儿子罗氏的娘家要送,自己娘家也要送,沈高山兄弟姐妹几个更是要送,若是往年,日子紧巴巴也就算了,但是今年手头宽裕不少,还按旧年的旧例送礼的话,怕会惹来闲话。 “老头子,你也拿个主意。”胡氏在饭桌上说起。 往年送礼就是送几个鸡蛋,一点糕饼,一包红糖,再就是一刀肉,家里有富裕的再送点布匹尺头。 沈高山凝眉想了想:“今年鸡蛋就不送了吧,桑延现在爱吃,一顿能吃两个,这样,老二,咱们有六家要送,你上县城把那中等的点心买上六包,月饼买上几盒,麻布买上六匹,一家一刀肉,再加一条鱼,这样就行了,这礼已是不薄了。” 沈满仓答应下来。 胡氏也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明日就是中秋,罗氏这个灶中好手便开始和面拌馅,开始准备做月饼。 红糖加了炒熟碾碎的芝麻,闻起来,香甜诱人。这是村里家常人家最常做的馅。 沈家如今手头宽裕不少,罗氏也爱琢磨吃食,今儿她还琢磨着做个肉馅的月饼。 买来的猪瘦肉加一点点肥肉剁碎,拌上一点点葱,加调味料,最后再加红薯粉和一点菜油,这样是为了锁住肉汁,烤出来更润,更嫩。 胡氏在帮忙擀皮,海棠帮忙烧火。 酥油混着面粉揉,擀成薄皮,擀的时候,要用水油皮面团,裹住油酥才好,且擀平卷起复擀几次,烤的时候才会起酥。 海棠只见她祖母胡氏手腕像花一样翻飞,一张张皮就从她手底下诞生了。 包好馅,罗氏又拿小酒杯在月饼上印出花纹,再进灶膛烤。 不多会,沈家的小院里就弥漫着白面的焦香味,红糖加芝麻的香甜味,猪肉馅的肉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刘婆子打从沈家院前过,她抽抽鼻子,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中传来的香味,低声咕哝:“说没得钱,哪个信啊!” 罗氏捡出烤好的月饼,看海棠眼巴巴的看着,便用小碗装了一个芝麻馅的一个肉馅的递给海棠。 “去吃吧,小馋猫。别吃多了,留着肚子吃饭。”罗氏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谢谢娘。我省得。”海棠接过碗,喜滋滋的往堂屋去了。 先吃芝麻馅的,芝麻的香味混合着红糖与麦子面香味,咬一口甜丝丝的,心情都变好了。 拿起肉馅的咬一口,肉汁都滴落出来,皮脆而肉嫩,一点也不老,又带着些韧性,肉香明显,吃的海棠很满足。笑的像个偷腥的小猫儿。 晚间,在县城做生意的大伯几人外加李槐,都回来过节,沈高山也特地去县城邀了温家,明日一起来沈家过节。 海棠又托沈高山特地给苏家老爷老夫人送了节礼,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罗氏自个做的月饼,又亲手用细棉布给苏老爷苏老夫人各做了一身里衣。针脚细腻,很花了些心思。 再就是些农家玩意,地里的嫩苞米与毛豆,新鲜的菜蔬,尝个新鲜。 当然,苏老夫人又回礼了,一样叫沈高山带回来,海棠看去,只见是上好的点心两盒,活的麻鸭两只,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套,桂花酒四坛,茶叶一盒。 沈高山道:“苏家实在是太客气了,就咱们送去那三瓜两枣的,别人不嫌弃不说,一回礼就回这么重的礼。” 海棠听得自己祖父说三瓜两枣有点好笑,笑了一声宽慰沈高山道:“祖父不必忧心,苏家是大户人家,有心同我们交好,而且他们送的东西都是实用之物,并无黄白事物。” 沈高山又仔细想了想,终是不再言语。 翌日一早,全家人也是早早起床,杀鸡的杀鸡,拾鱼的拾鱼,洗菜的洗菜。 还未到晌午时分,温家的马车就停在了沈家的篱笆外。 屋里几个男人一起迎出来,海棠也跑出来,她都好久没见温爷爷一家了。 “温爷爷温奶奶,叔叔婶婶,行知哥哥,你们来啦,快进来,我娘她们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众人答应着,行知“嘚嘚嘚”的跑过来,塞给海棠一个花灯。 “海棠妹妹,送你的。” 海棠定睛一看,是个莲花花灯,做工十分精致且逼真,花瓣一片一片,跟真的一样。 海棠十分高兴,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行知哥哥,好漂亮,我很喜欢,等到晚上赏月的时候,咱们就把这灯挂在屋檐下。” “好。”行知听到海棠说喜欢,也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黑眸如浸在水中的宝石一样,光华流动。 “吃饭啦……海棠。”大姐柔柔的声音传来。 “哎……”海棠答应着,又拉了行知,“走,行知哥哥,我娘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来到堂屋,还是一样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桌上的菜肴显然也是花了心思的,十分丰盛。 有砂锅猪蹄,炖的软烂耙糯。有叫花鸡,香气逼人。有蘑菇猪骨头汤,鲜香味美。有红烧鲤鱼,必不可少的红烧肉,连夜炸的肉丸子,红烧豆腐,凉拌木耳,炒青菜……挨挨挤挤,摆了一大桌子。 再拿出苏家送的桂花酒,一人斟上一杯,这酒不醉人,一打开就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是以,女眷喝也没事。 吃过饭,温家人就要回去,沈高山不依,要留众人住一夜赏了月再走。 温老夫人推脱道:“老哥,今天已叨扰你们一天,不便叨扰了。我们留下来又要劳动你们,我实在是内心不安。” 沈高山听了立即不高兴道:“我跟温老弟这过命的交情,还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温立也在一旁称是,苦留了半天,最后决定温家其余人回去,温立和行知留下来多玩几天。 就这样沈高山也挺开心,连连说着:“好好,咱哥俩多喝两盅。” 建房选址 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胡氏在院坝里摆上桌子,设了香案,摆上贡品,家里人全拜了月神娘娘。 拜完,一家老小又围着放茶点月饼的桌子坐了,边吃月饼,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皎洁如水,淡淡的月光洒在众人身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银纱,朦胧而美丽,把这秋夜衬托的如此静谧,安宁。 一盏花灯挂在屋檐下,微风吹来,花灯随着风儿轻轻摇晃。 月光清冷如水,沈家院子里却是其乐融融。 “行知哥哥,你尝,这是我娘做的鲜肉月饼。可好吃了。”海棠指着桌上的碟子。 行知淡笑,依言拿起一个尝尝。 “弟妹,你这还有半个月就生了吧?”裴氏跟罗氏胡氏娘三个聊着天。 “是啊,我这几天都总感觉肚皮发紧……” “老弟啊,如今这家里人多,恐怕今天得委屈你晚上跟我挤挤了。”沈高山和温立也拿了一坛酒对饮。 温立哈哈一笑:“老哥说哪的话,当初在军营那么苦,以天为盖,以地为庐,都过来了。” 谈及此,沈高山叹了口气:“今儿才知道家里房子不够住啊,这还是没分家,老二家的马上又要添人,孙女们大了也不能总挤着睡,桑榆读书也得有个书房。” “老哥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就重建,反正我也准备在这村里建房子,不如我们两家一起?” “若是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海棠听见两个爷爷在说房子的事,也将头凑过来听听。 “海棠你有什么想法不成?”沈高山问。 “祖父,我听城里的人说,有钱人家里都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放粮食,咱们也建一个吧。” 怪海棠前世看过太多的小说,得一直居安思危才行。建个地窖,不管是存粮食或是天灾人祸,都好。 “你说的不错。我听说北方干旱,莫不如再打口井,有备无患。”沈高山点点头接口说。 “老大哥,我有个主意,不知你们可愿一听?”温立听了海棠的话他也深觉有理。 “我们什么关系,你但说无妨。” “反正我也要建宅子,不如咱就两家并做一家建。各出一半银钱。到时候孩子们都去城里了,咱们几个孤寡老人,还有个伴。再说了,光靠我和我老妻两个肯定建不起来一栋宅子,还得要靠你们帮扶才是。” “哎~这样好。到时候咱们把围墙建得高高的,把两家都围起来。两家还是开两个大门,只在中间通一个小门,看起来是两家,其实又是一家,看起来是一家,其实又是两家,岂不是两全其美?”海棠拍手叫好。 “你的提议不错,到底海棠她们小孩子家家爱热闹。”沈高山笑笑,又看了看一旁的胡氏和大儿子,以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我没什么不应的。”胡氏破天荒的也笑了。 沈满仓沈满房等人更是没有话说。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俩去里正那里问问宅基地的事,等宅基地找好,咱们就开始建房。”沈高山朝着温立说道。 “好。”温立答应下来。 建房大事也商量好,最重要是说好了建地窖与水井,海棠心里的石头落下了。 众人又说话玩闹了一会子,月上中天,便都散了,各自去歇息不提。 第二日,温立迫不及待的就要拉着沈高山去村里转转,看看宅基地。 两人围着村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啥好位置,回到家脸上都不是太好看。 海棠正在前院喂鸡,见了两人脸色就问道:“祖父,你跟温爷爷干嘛去了?这个脸色,难不成跟人吵架去了?” 自然不是跟人吵架,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宅基地。 海棠听了沈高山这话,想了想道:“祖父,我有一个地方,你们跟我来,看看行不行。” 说着海棠放下喂鸡食的瓢,转身往篱笆外走去。 沈高山与温立见状也跟在身后。 只见海棠出了院门,沿着篱笆走到底,出现一条小路,小路不宽,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往里走个一百米,转个弯,视线突然开阔起来,这里是一块空地,现在长满了野草,足有三四亩地那么大,两面被山壁包围,一条路通向外面,也就是海棠他们来的这条路,另一条小路通往山里。 海棠上次采草药就发现了这个地方,是绝佳的建宅子地方,根本不用担心山体滑坡什么的,因为山壁都是坚硬的石头。 沈高山当然也是知道这块地方的,只是没想到这里还能建房子。 “温爷爷,祖父,你们看这地方怎么样?到时候咱们把从老宅门口,中间小路,加这一块地全买了,建高高的围墙围起来,这就是咱们自家的世外桃源了。”海棠兴奋的说,好像已经能想象到新家建起来的画面。 沈高山却不这么想:“是不是太偏了些?” 温立很认同海棠的想法,也发表意见道:“老哥,我觉得这里就很好,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世道不太平,我也不怕说句不该说的话,老皇帝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 手底下年轻的皇子就有五六个,蛮夷又虎视眈眈,可是他们却不管不顾,只把手段放在争权夺位上,你道我为什么从位子上退下来,就是怕有一天这条命没了,却是为哪般都不知道啊!” 沈高山也是当了几年兵,自然见过些世面,听了这话也不再怀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一家老小的安危更重要。 “那也得早做打算了。当真这么严重了?”沈高山自顾自的说。 温立与沈高山一面说,一面往回走,海棠在旁边跟着。 回到家,沈高山立马把家里人都叫来开家庭会议。 沈高山与温立把新房的选点说了之后,众人都道没意见。 沈高山又说:“现在我手里只有一百两银子,也不知道买地建房够不够。” 温立听了立马说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沈高山眼睛一瞪:“怎么能用你的钱。” “爹,要不这样,反正这几天地里也没什么事,我去山里打猎,猎点东西回来卖。”沈满仓接着说。 “嗯,这个办法不错,我也跟你一块去。”沈高山也会打猎,生活在山边边的,就没有不会打猎的,只是村里人现在搬到了山下,有了田地,也就很少打猎了。 “那我就带锦葵跟海棠两个去摘蘑菇木耳,拿去食铺用也好,卖也好,多少是个进项。”胡氏也说。 “好啊好啊,进山。”海棠高兴的眼睛眯成月牙儿。 温立在一旁又说:“老哥,我们还是先把地请里正丈量了,去县里备案。” 沈高山点头:“应该的,先备案,心里有底。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去。” 上山 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沈高山就吩咐胡氏准备点薄礼,他和温立去拜访里正。 胡氏听了走进里屋,不多会手上拿了一盒上好的点心,苏家送的桂花酒还剩一坛,也拿上了,里正家的小孙子正是调皮的时候,糖角子也拿了一包。 沈高地带着温立去了里正家。 “她伯娘,在家呢?”眼前这个小院子干净清爽,簇新的半人高篱笆墙,整整齐齐的围成正方形。 沈高地喊了一声,堂屋的门帘应声而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头发梳的溜光水滑,穿着簇新的靛蓝细棉布夏衫的妇人走了出来。 定睛瞧见来人,笑盈盈的扬声道:“是沈大哥,快进来。”一面迎出来,一面又回头喊着“他爹他爹,沈哥来了。” “很不必如此,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了。”沈高山摆着手,走在前面,进了堂屋。 里正堂屋正中间挂着一幅松鹤延年图,一张半旧的红漆条几,旁边摆着几张椅子。 温立将自己带来的礼品放在条几中间。 “沈老弟,这位是?你看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沈里正从外挑帘进来,忙摆手,让自家婆娘上茶。 “老哥,你先别忙,弟弟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找你帮忙的。” 沈高山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温立:“这是我从军时候的兄弟,告老还乡致仕了,想来咱们村定居,买块宅基地建个宅子,我俩看中了我那屋后面北山一块空地,想请你去看看,丈量好了好买下来。” 沈里正听得沈高山说温立是当官致仕的,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温立:“这种小事,你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这话却是对着温立说的。 “老哥,我就托大喊您一声老哥了。我刚来只认识高山兄一家人,这次是求你帮忙,该有的礼数不能废。”温立朝他拱手道。 “哪里能当的你一句大哥,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你的事我保管给你放在心上。”沈里正拍拍胸脯,打包票到。 “那就先谢过老哥了。” “正好我今天没事,这会我们就带上家伙事去量地吧。”沈里正当即拍板。 沈高山和温立自然是愿意的,于是三人兴冲冲往村里走去。 来到沈家篱笆外,沈高山给沈里正介绍道:“从这篱笆外头,一直走到头……”沈高山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待看得山边的空地,沈里正吃惊不已:“怎么这么偏僻?” 温立站在一旁道:“里正有所不知,我家那口子爱清静,所以选在这里。” 沈里正听罢也没有说什么,别人有钱人的品味,他可不愿意说嘴。 从沈家篱笆外头开始,加上小路,加上这块空地,足有八亩。 温立又做主往外拓宽了两丈,往山里也拓宽了两丈,于是整量了十亩地。 里正又做主多划了半亩给添进册子里,所以,沈家与温家的宅基地就总占地十一亩半。 里正拿着手里的小册子递给温立:“明日你们去县衙登记,交钱写了地契盖章了就行了。” “谢谢老哥啊,今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饭,咱们喝酒。”沈高山高兴的很。 “好,咱们哥三喝一个。”有酒喝,沈里正忙不迭的就应了。 胡氏带着海棠和锦葵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山货采,家里只有罗氏与茉莉在家带着桑延。 沈高山回家嘱咐罗氏晚饭多弄两个菜,里正过来喝酒。罗氏应了。 再说海棠,一大早就跟了胡氏与二姐锦葵,提了桃篮进山了。 如今秋天,山里的山货可是个宝呢! 三人从小路上山,深山里也不敢去,听说有野猪,有狼,黑熊,老虎豹子倒是没听说有,但若是遇见黑熊,被它拍一爪子可不得了。 于是胡氏就把姐妹两人拘在身边,不允许走远了。 钻进林子里,里面一片阴凉,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 “祖母,二姐,快来看,好多木耳。”海棠兴奋的声音传来。 只见那枯木上结着一团一团的黑木耳,长势喜人。海棠当即上前将木耳通通采了下来。 由于入秋以来没下雨,木耳不是很多,采完这点,海棠就准备转移阵地,刚迈开腿,没想到冷不丁被绊了一下,还亏的胡氏在一旁拉了她一把。 山里的地面上,满是枯枝败叶,地上有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海棠用脚扒拉开一堆烂叶,看着地上是一个个青绿果实,捡起来一看,这不是青皮核桃吗。 下意识的抬头,只见近处好几颗核桃树,密密麻麻挂满了果,远处也有。 海棠就是一喜,这核桃可是好东西,果仁可食味美,听说还补脑,亦可用于榨油。果壳可用于制作活性炭,木材坚韧,做什么都可以。可谓是全身是宝。 胡氏当然也看见了这满树的核桃,也是高兴,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长树枝开始打核桃,海棠就在树下提溜着篮子捡。 “海棠,好多板栗……”海棠正捡的起劲,听到锦葵大喊。 跑过去一看,竟是一小片板栗树,五六颗大的,剩下的都是小的,板栗外头是刺球,连鸟也不吃,所以产量惊人。 胡氏自然我听到了这边的欢呼,跑过来一看,当即立断到:“咱们三摘了也拿不了那么多,还是回去喊你爷爷和你爹来运,我们来摘才是。” 于是三人就把各自带的篮子和背篓捡满,准备下山。 海棠人小,背不动背篓,只提了个小篮子在手上,就这样她也走的很吃力。不过她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回到家吃过午饭,除了怀孕的罗氏和小弟桑延,沈家全家出动,上山采山货。 沈高山和温立俩负责往家背,沈满仓在一旁布置陷阱,胡氏负责拿竹竿打树上的,茉莉和锦葵就捡落在地上了,海棠就在附近跑来跑去,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稀罕物。 别说,还真的没让她失望,除了些野果,树莓之类的,还找到一种让她惊喜的植物,那就是野薄荷。 薄荷除了能做菜,还是一种药材,往日在村子没有见过,这山上倒是很多。 它作为现代的最常用中药材之一,能治疗好几种常见病,比如头疼,发热,喉咙痛,牙疼等等。也能外敷治疗好几种皮肤病,哪怕没病没灾的,还可以拿来泡茶,有清心明目的功效。而且还有驱蚊的功效。 海棠很高兴,准备挖些回去种在草药田里,剩下的全采了去卖。 薄荷对土壤的要求不高,而且耐寒,不是很精贵,特别好侍弄。 天色渐晚,胡氏他们也累了,便叫海棠回去,明日再来。 海棠也确实累了,她还小,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晚上沾枕头就能睡着。 回到家看着堆了半边堂屋的核桃,板栗和木耳,又闲不住,忙开了。 拿一把小刀,把板栗外的刺球划开,把里头的板栗一一挖出来,稍不注意就容易扎到手指。 “海棠,你这会还整板栗干什么?明天再整吧。”罗氏见海棠坐那剥板栗有点心疼的说。 “娘,祖父明天要进城,我剥点板栗核桃出来,让祖父给苏奶奶他们带去,尝尝鲜。”海棠头也不抬回答。 罗氏听了也搬了个竹凳过来,要帮海棠一起剥。沈满仓见她肚子大的难弯腰,便接过凳子自己来帮忙。 “刚好我下午在山上打到两只野鸡,也送去,野味好吃。”沈满仓也道。 沈高山刚洗漱完走进来,听了个尾巴,便问说什么。 海棠把刚刚说的话说给祖父听了,又道:“小姑婆家不在山里,没有这些山货,再给小姑捎一筐子吧。” 沈高山想到小女儿,日子也过的紧巴巴,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沈高山也加入了剥板栗大队。 胡氏收好门进来堂屋,见几人还不去睡觉,几乎气个倒仰,立即赶人:“快去歇息,这些差不多够了,老头子,你明天不是要去县衙,还有海棠,小小的人,今天在山上跑了一整天,又在灯下做这些,小小年纪,当心把眼睛抠搂啰! 春娘也是,马上就要生了,还在这里陪坐,仔细腰疼。满仓,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媳妇的,还不扶她去休息……”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海棠吐吐舌头,起身去打水来给众人净手,这才各自安歇。 地契 第二日一早,沈高山和温立就驾了驴车,往县城去。 先绕道去了小姑沈满盈婆家,送了核桃板栗加山货,这才往县城来。 来到县衙,门口有两个守卫,温立说明了来意,又使了两个钱儿,哄的两个差役眉开眼笑的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那人出来请温立和沈高山进去。 屋子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身书卷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夫子呢。 温立和沈高山立马拱手行礼。 那中年男人摆摆手,请二人坐下,很是打量了温立一番,又说:“我是这县衙的师爷,专管田产买卖之事,就是说你二人要买地?” 温立在一旁应是。 沈高山拿出昨日记载土地大小的小册子递给师爷说:“这是昨日丈量好的,有里正的批注。” 师爷接起册子看了看,十一亩地,便问:“做什么的?这地方要是做耕田也使不得。” 温立此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您有所不知,我想拿来建个别庄。” 师爷又细细打量温立一番,越发觉得此人不俗,气质绝非是小小村民,怕是什么贵人,因此也不敢加以为难,很是爽快的说道:“荒地一两银子一亩,你们这十一亩,就是十一两,要缴一成的税,我也算你们一两,总共付十二两银子。” 沈高山一见事情那么顺利,也是高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立马说:“多谢师爷,不知可否劳烦您写两张地契,一张五亩,一张六亩?” 师爷听了虽然惊讶,但想了想,也不影响什么,因此便照办。 于是,五亩的那张地契写上了沈高山的名字,六亩的写上了温立的名字,这也是沈高山要求的。 交了银子,师爷立马拿出县衙的印章,给两张地契上盖了一个红红的章,两人又各自按了手印,到这时,所有程序全部办完,地契到手。 两人又去了一趟苏府送了山货,苏老爷正在府中,见了就要留饭,两人不住推辞,连说改日,苏老爷无法,只得做罢。等到要走的时候,苏老夫人遣了身边的大丫鬟静儿来说:“回沈家老爷,我们家老夫人说了,让海棠她娘生了好来报信。” 沈高山忙应了。 离开苏府,沈高山又忙着去邻村订砖石,如今马上十月里,再不抓紧,等到气温一低,土里含冰,一旦春暖花开,那些冰融化了,房子便不牢靠,住不了多长时间墙体便会倒塌。 驴车上,沈高山跟温立商量:“如今马上十月,咱们的多雇点村民干活,争取在变冷前把地基打好,最好能上梁。” 温立自然没有不应的:“老哥,这些事儿我不擅长,你看着安排。” 沈高山点点头。 回到村里,沈高山也不闲着,立马就去了相熟的几户村民家里,蜇摸几个人来帮忙建房。 他首先去了村东,这家男人脑袋有点问题,爹娘过世了,几个哥哥把家分了,只给他一间茅草屋,不太会种庄稼,每年只能靠几个哥哥的接济过日子,沈高山瞧他可怜,时不时送点肉,送点菜给他。 “大成,在家不?”沈高山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篱笆墙也早已七零八落,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屋里循声出来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衣裳破破烂烂的,也没人补,一看是沈高山腼腆的笑了:“沈老哥,你来了。”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事去?一天给八个钱,管一顿饭。” “去,沈老哥就是不给我钱,管我一顿饭我也去。”叫大成的男人笑道。 沈高山听了不以为然:“唉……钱还是要给的,今年年成不好,哪里有叫你给做白工的。” “哎……”大成答应着,沈高山又跟他说好了明儿一早去上工,就继续往村里去。 沈高山又找了相熟的几家男人,都说去。 又有工钱又管饭吃,哪个不去莫不是傻子不成!城里做活一天才十个钱,还不管饭咧! 沈高山又在村里转了转,还是来了自个老弟家。两家本身相距不远,沈高山家是老宅,地势较高,沈高地家地势要低些,离溪边也近些。 此时沈高地家上空正炊烟袅袅,想来在做饭。 “弟,在家没?”沈高山走到院坝里喊。 沈高地听到动静,从里屋应声而出:“大哥,屋里坐,她们正做饭呢,吃一口。” 沈高山正要摆摆手说不吃了,就见灶房冲出一道身影,刘氏的声音传来:“大哥家挣了钱,哪能看得上我们这清粥小菜的,你没得叫人笑话。” 说着也不管沈高山哥两尴尬的神情,仍旧自顾自的说:“大哥家有了挣钱的法子,可不能忘了你兄弟啊,我们可还在土里刨食呢。” 沈高山瞅着自家弟弟的神色,虽然尴尬却也没有呵斥刘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才接口说道:“哪里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不过是在县城卖点小吃,挣点辛苦钱。不值当什么。” 刘氏委实难缠,不依不挠的说:“没挣钱?没挣钱就买了驴车了,又在城里置了铺子,说没得钱哪个信呐!” 沈高山自然知道刘氏的脾气,不愿与她多说,于是转向自家弟弟说:“我那老哥哥要在咱们村盖房,我也和他一起盖房,明儿你和村里人一起来做工,一天八个大钱,中午管一顿饭。带上满园满巷两个。” 沈高地惊讶不已,自家大哥这么快就要盖房了。 刘氏听了更了不得:“什么?盖房子,那得多少钱啊?大哥到底有什么挣钱的门道,跟我们说说。” “我家人口多,老二媳妇又要生了,住着挤了点,我就找我那老友借了钱,一起盖,住着宽敞,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沈高山此时也带了点气,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容反驳。 刘氏还想再说,被沈高地拉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沈高地这才应道:“好,我们明天来帮忙。” 见事情说好了,沈高山转身就走,若不是有正事,他还真不想来沈高地家。 慢慢走回家,才走到篱笆边上,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嘈杂,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沈高山心里一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卖鹿 此时沈家的院坝里,躺着一头奄奄一息的公鹿,这头鹿很大,少说也有两百斤,头上的鹿茸还没有脱落,应该还未成年,身上的花纹也很漂亮。 海棠几个孩子围着鹿左看看右摸摸,很是稀奇。 没办法,这可是海棠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看到鹿,当然稀奇了。 “爹,这鹿真大,你怎么猎到的?”锦葵边摸边问。 正在这时,沈高山快步跑进来,看到院子里的鹿也愣了。 沈满仓一看他爹回来,邀功献宝似的说:“爹,今天运气真好,遇到一只迷路掉队的鹿,被我逮到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鹿可不好猎,那东西贼机灵,跑的又快,没等你拉满弓就钻进林子里没影了,所以在以前,捕鹿一般是一群人驱赶,围捕,很费工夫。今天沈满仓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捕到一只,真是交了好运了。 沈高山也很开心,刚刚在自个弟弟家的那点郁气早就消失不见。 “好啊,这鹿浑身上下都是宝,能卖不少银子,这下建房的银子有了着落了。” “哎,我明儿一早就把鹿,这些山货一起拉去卖了。”沈满仓喜滋滋的答。 这时罗氏走过来:“爹,吃饭了,海棠,你们也别看了,快去洗手吃饭。” 海棠应了跟锦葵去洗手。 在饭桌上,沈高山又说以前雇好村民干活了,让胡氏罗氏两个准备中午的饭食。 家里人在听了温立说外面不太平的话,都希望房子赶紧建起来,自然没有反对。 就连一向黑脸不爱说话的胡氏都转头跟罗氏商量起来应该准备些什么菜。 胡氏想着又道:“满仓,明儿你去县城卖了鹿,多割点肉回来,干活没点油水可不行。今年秋天又没下雨,菜园里都没什么菜了,再买点豆腐做个添头。” 满仓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海棠就跟着自家爹爹驾着驴车兴冲冲的上县城卖鹿去了。 鹿已经被自家爹爹全都收拾好了,鹿血也放干了,用个坛子装着,鹿茸也割下来放在一边。 鹿肉也被沈满仓收拾好,特地留了两条鹿腿,这是拿去送给苏府的。 这鹿茸可是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所以父女二人一进城就直奔卖药材的药铺而去。 还是那家陈家医馆。 一踏进门,迎接他们的还是那位名唤令雨的小哥。 “沈大哥,今日看病还是抓药。”小哥招呼着。 沈满仓笑笑:“小哥,我们今日是来卖东西的,不知鹿茸你们这里收不收。” 小哥一听有鹿茸,眼睛就是一亮,连忙把沈满仓海棠两人往屋里让。又叫来了坐堂的陈老大夫。 老大夫背着个手进来,见到海棠两人,只觉有点印象,想着就问:“你二位好生眼熟。” 海棠吃吃一笑:“陈爷爷,我娘怀孕了来你这瞧过呢,我爹经常来这卖药材。”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道:“怪道,我想起来了!今天你们来说有鹿茸卖?” “是呢陈爷爷。不止有鹿茸,还有鹿血。”说着海棠示意他爹将东西拿出来。 沈满仓从背篓里拿出用布包着的鹿茸和两坛子鹿血,递给陈大夫过目。 陈大夫一看很欢喜,捏捏鹿茸,又打开坛子闻了闻:“好,一看就新鲜,你们的东西啊,准错不了。这对鹿茸我给你们三十两怎么样?这鹿血就一坛子十两。” 海棠想了想,三十两已经是极公道的价格了,也点头道:“那多谢陈爷爷了,我就知道,您家的价格一向是公道的。整个县城没人不说陈家医馆好的。我这里还有采来的一些薄荷,不知您收不收?” 陈大夫被海棠一顿拍马屁,正听得通体舒畅,听说又有薄荷便叫拿过来看看。 沈满仓把身上的背篓卸下来,露出里面的一背篓薄荷。 薄荷只晾晒了一天,因此只有半干,但胜在品质好,叶片又大又肥,陈大夫用手捻了捻,又闻闻味道才道:“品质不错,不过没晒干,就给你五百文一斤吧!” 海棠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价格已是极公道的,更是开心。 陈大夫唤来孙子,命孙子拿去过称取银子。自己却跟海棠攀谈起来。 “你这小女娃,忒聪明。” “我当然聪明了,我全家都夸我聪明呢!” “哦?你家有几口人啊?” “有祖父祖母,我爹娘,我大哥大姐……” “你几岁了?你大姐几岁了?” “我大姐十二岁……” 哎,不对,这老头怎么好像套我话。海棠猛地反应过来,小手往嘴上一捂。然后再不肯说一句话。 天啊!古代真可怕,大姐才九岁就有人惦记了。 很显然,沈满仓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想说什么,正在这时,陈令雨拿着银子进来了。 “沈大哥,这是五十二两银子,薄荷是四斤二两银子。”陈令雨掏出银子递给沈满仓。 沈满仓接了就要告辞而去。陈大夫早就在陈令雨进来的时候不说话了。 “陈大夫,陈小哥,多谢了,在下跟女儿还要去把这鹿肉卖了,就不久留了。”沈满仓拱手行礼。 陈大夫也站起来行礼,陈令雨更是把他们送到门口,方才回转。 回到驴车上,海棠有点忐忑:“爹,我刚刚不会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沈满仓无奈笑了笑,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宠溺:“无妨!你大姐还小呢!” 海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丢开手不再提。 父女两人有驾车来到苏府,苏府的门房都认识他两了,立马进去禀报。 等了好一会,苏管家才姗姗来迟,一见到两人,苏管家就抱拳赔礼:“沈哥,久等了。海棠,你好久没来看苏伯伯了。” 沈满仓连道不敢,并未等多久。 “苏伯伯,你忙什么呢?老夫人好吗?我今天给你们带了鹿肉呢。”海棠拉住苏鹏。 “老夫人歇晌呢,鹿肉?什么鹿肉?”苏鹏问。 “是啊苏伯伯,我爹猎的。”说着沈满仓已把鹿腿拿了过来。 “好啊好啊,沈哥,你们可是又帮了我一个忙啊。”苏鹏见着那鹿肉大喜。 “此话怎讲?”沈满仓丈二的摸不着头脑。 苏鹏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才说:“我们家老爷要宴请这县城的才子,正吩咐我要把宴席弄的新鲜又不刻板,不能是平常膳食,我这正为难呢,可巧你们就送鹿来了,你们不知道,他们这些才子文人的,就爱这些野味。” 沈满仓听了也笑:“那真是赶巧了,我有一整头鹿呢。” “好好好,我都买了。”苏鹏喜滋滋的吩咐下人帮沈满仓把鹿抬进来过称。 “回管家,总共是两百三十斤。”下人回到。 “沈哥,这鹿肉我就给你六十文一斤了,总共给你十四两。这鹿鞭我见你也没取下来。”苏鹏心里计算了一番才开口。 “老哥有所不知,这鹿鞭若是我早早取下来了就不新鲜了,于是我就没取下来。”沈满仓解释一番。 “既然如此,干脆你一同卖给我吧,我凑个整,连皮带肉带鹿鞭,一共给你三十两。”苏鹏又道。 沈满仓自然没有不应的,说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呢。 父女两从苏府出来,马车已经空了大半,还剩下两筐山核桃,和一筐剥了刺球的板栗。 “爹,这核桃板栗怎么办?总不能摆摊卖吧,那得卖到什么时候去?”海棠指着筐子说。 沈满仓低头想了想说:“我们卖到杂货铺去,杂货铺啥都卖,他们指定收。” 说着不等海棠说话,就驾车朝县城最大的杂货铺而去。 杂货铺果然收,只是价格不高,一斤才五文,板栗剥了壳要贵些,八文一斤,三筐加起来才卖一两银子。 海棠与沈满仓也没嫌弃,当下全卖了。 从杂货铺出来,海棠算了算今天县城之行的收获,足卖了八十三两银子。 建房是够了,海棠心里想。 刘婆子 卖完东西,二人又去了自家食铺,告诉大伯和大伯母家里准备建房,就在食铺用了中饭,就去采买胡氏交代的东西。 来到肉摊,时候不早了,屠夫正准备收摊呢,一见得又有生意上门,立马在脸上堆起笑容:“二位买点什么?快收摊了,便宜卖给你们。” 摊位上剩的肉不多,大多是瘦肉,这时候的人,买肉是为了沾点油荤,肥膘拿回去靠大油,可以吃很久。 “多少钱一斤?”海棠指着那猪肉问道,她还没一个人买过菜呢。 “八文,你们要算你们七文。”屠夫急忙说。 沈满仓见摊子上没剩多少肉,大手一挥就叫屠夫全包起来。 屠夫一喜,立马上称称了,又用草根把肉穿起来递给沈满仓,那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好像深怕沈满仓反悔一样。 “小哥,总的二十斤,诚惠您140文。” 沈满仓拿出钱袋子,海棠的目光则是看向了一旁放的大骨头。 “伯伯,那个骨头怎么卖呀?”海棠指着猪骨头问。 猪骨头上的肉被剔的干干净净,一般的农家都是买点肥膘回去沾点油荤,骨头又没肉,所以很少有人买。 “给我五文钱你都拿去吧。”屠夫也不在意,半买半送的说。 海棠示意他爹给钱,沈满仓自然不反对,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熬汤好喝着呢。 买完肉两人又去豆腐坊买了两斤豆腐,去杂货铺买了盐巴等物,才急急赶回家里。 北山此时是热火朝天,要想先建房,就得整地。 原先北山那块空地全是杂草,还夹杂着不少碎石,需要先把杂草割光,再一把火把草根全烧了。 烧完了在挖地基,清理碎石。 从沈家篱笆出来那条百余米长的小道也被拓宽,并且被理得平平整整的。 刚刚吃饱饭,村人们干劲十足,不为别的,为了那八个大钱,也为了中午那一顿糙米饭加猪肉烩菜。 驴车停在老宅门口。 说老宅热闹,那是因为不止干活的,如今正是农闲,没干活的老少爷们,娘们,全都围在老宅门口。 不管在前世(现代),还是现在,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海棠自然也看到了路边的村民,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家,怕是要招人眼了。 “娘,我们回来了。”海棠跳下驴车,招呼一声,转身从车里拿出在县城买的东西,此时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一位围在旁边的婆子看到海棠提东西,立马像风一样刮过来,脸上堆起笑容:“哎哟……海棠,小孩子家家的,提这么多东西,不怕压弯了腰,我来帮你。” 说着就要上手。 海棠听得人说话,抬眼望去,只见是清明那天碰到的打探消息的刘婆子,她从心底里就不喜此人。 她身体一转,巧妙避开来人的手,脸上笑容可掬:“刘婆婆,我力气可大了,你看,我拿的动呢。”说着她还往上颠了颠篮子。 开玩笑,海棠一直干农活,又吃的好,白白胖胖的,一点二十斤的东西确实不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婆子的手落了一个空,当即有些不悦,却没有发作,正想再说,海棠像个泥鳅一样,一扭身子跑进了篱笆。 “刘婆婆,家里忙,我先进去了,等改日不忙了,再请你喝茶。” 刘婆子还想再追,沈高山从一旁牵驴过来,嘴里喊着让让,她还不敢跟男人正面硬刚,只得罢手,忿忿离去。 回到家,刘婆子越想心里越不得劲,那篮子里油纸包着的分明是肉,那么大一块肉!准是买给上工的人吃的,可叹,自个家里一个都没被沈高山选去上工,混碗肉菜吃都混不到。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着,刘婆子坐不住了,当即跑去沈高地家找刘氏,两个人关起门来细细合计了许久。 “海棠回来了!”罗氏听到篱笆外的喊声,并没有迎上去,正挺着溜尖的肚子躺在床上休息。 罗氏的肚子已经九个月,小腿也有点水肿,今天中午又帮胡氏准备一伙人的饭菜,着实有点受不住了。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海棠在堂屋没看到罗氏,一路小跑来到后面厢房。 “有一点,娘歇歇。” 海棠见状,手放在罗氏酸痛的腿上慢慢揉捏,罗氏顿觉舒爽不少,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给罗氏盖上薄毯,海棠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看来要请两个做饭的帮手才是。 每天算上上工的,算上自家,得有二十人吃饭,这还没开始建房子,等到泥瓦匠过来吃饭的人会更多,只靠祖母,娘亲,大姐二姐和自己根本忙不过来。 胡氏每天还得家里家外忙活些小事,桑延三岁多,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一不注意就爱乱跑,得有一个人好好跟着,这个年代,还是很怕拐子的。 晚饭时候,海棠便将这个建议说给祖父听。 沈高山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是该请,是该请。我一会就去。” 对此,全家人都没有意见,海棠悄悄的瞥到祖母正在锤腰呢! 海棠没问请谁,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得是婶婆几个。没办法,谁让沈高地是沈高山的亲弟弟呢! 若不请他们一家,海棠一家怕是要被婶婆在背后戳脊梁骨戳死。 此时上工的村人已经回家,只得明天还开挖地基。 是以,沈高山又跑了一趟弟弟家。海棠也屁颠屁颠跟去了。 刘氏听了这消息,直笑的合不拢嘴,当即表示明天就跟小儿媳一起去帮忙。 听到没有自己,大儿媳王氏的笑容暗淡下来,随后又自嘲的牵了牵嘴角:“自己早该知道的。” 但凡有好事,是绝对轮不到大房满园身上的。 满园不受重视,连带着妻子儿女也多受蹉磨。可怜王氏,比大伯母还小三岁,却已有了华发。 海棠有心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只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沈高山也清楚刘氏的性格,不再多说,只嘱咐王氏明日在家不要做饭,只带着孩子一道儿过来吃就行。 王氏正想答应,只见刘氏一个眼刀子甩过来,王氏嗫嚅着低下了头。 沈高山不喜,不欲多留,带着海棠转身就走。 “大哥,等等……” 只能刘氏在背后叫道。 沈高地 沈高山只得停下脚步。 “是这样的大哥,你那建房一定还要不少人吧?我看刘婆子的老伴和儿子挺勤快的,大哥要不让他们去上工?”刘氏理所当然的说。好像是给她家上工一样。 看着刘氏理所当然的模样,海棠气笑了。 那刘婆子一家,偷懒耍滑,好吃懒做,又游手好闲,尤以两个儿子为甚,全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氏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说出这种话来的。 海棠不禁想,刘婆子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 沈高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转头朝着刘氏:“砖瓦还没到,不用那么多人。” “那就等砖瓦到了,我就通知他们来上工。”刘氏还洋洋得意。 沈高山脸上已带了韫色:“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养活帮工,既如此,就要高地父子三人回来吧,不用干了。” 听到这话,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满巷坐不住了。 “娘,你说什么呢?” 刘氏听到自己的宝贝小儿子说话,当即反应过来。 “大伯,我娘她就说说……就说说,她这张嘴您还不知道吗。”满巷走上前来,现在刘氏与沈高山中间,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老娘使眼色。 沈高山也不愿与一妇人计较,便丢开手。朝门外走去。 刘氏尤不甘心,还待说话,海棠吐吐舌头:“不过婶婆,你们可以去我家帮忙啊,亲里亲戚的,你们应该不会要工钱吧?” 说着不待屋里一众人说话,转身就跑,追自家祖父去了。 刘氏反应过来,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什么阿物儿,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也敢跟我叫板,我呸……反了天了……那沈高山一家也是疯魔了,宠着一个赔钱货,我看他是……” 听到骂声,屋里众人眼皮都没抬,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骂了一通,刘氏才自觉胸中的恶气缓了不少,提步出去寻刘婆子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刘氏果真带了她小儿媳吴氏过来。 “大嫂,大嫂……我们来了。”刘氏的大嗓门在篱笆外响起。 胡氏本来也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妯娌,早些年很有些龃龉,后来分了家,两家人没有彻底的利益关系,才好了些。这次不知道又会惹出些什么幺蛾子。 按下心头的想法,胡氏答应着:“哎~弟妹,在这呢。” 说着,刘氏带着儿媳吴氏进来灶房,吴氏是个身段姣好,眉眼细长的妇人。看着文文弱弱的。 海棠观她穿着簇新的青布褂子,头发乌黑油亮,梳的整整齐齐,显然日子过得很顺心。 “侄媳也来了。” “哎,婶婶,要干些什么活,你尽管吩咐。”吴氏细声细气带着笑容说。 刘氏听得吴氏说这话撇撇嘴,有心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 胡氏也没有客套,自家可是花了钱的,因此便说道:“弟妹,你帮我洗米吧,侄媳,你帮我洗菜切菜。” 两人听得此话,都开始行动起来。 二十个人,还都是干力气活的汉子,一人一顿能吃半斤多米饭,饿狠了能吃一斤,所以一顿差不多要蒸20斤米饭,光淘米都是个大工程。 胡氏从米袋舀出大概13斤大米,又掺进7斤的糙米,混在一起,交给刘氏去淘。 吴氏眼里有活,见到堆放在灶 门前的几株包心大白菜,立即上前去收拾。 包心大白菜属于北方菜,近几年才传到南方,倒是耐贮存的好菜,天冷放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若是有地窖,能放的更久。 昨天买回的五花肉,被胡氏割出五斤来今天吃,其余的全都抹了粗盐,放在碗柜底部。 只见胡氏把肉切成小块,五斤肉,看起来可不少。 昨天买的豆腐此时从水里沥起来,也切成一块一块,今天的菜就是五花肉炖豆腐白菜了。 刘氏一边干,嘴里一边嘀嘀咕咕:“显见着是有银子了,给外人吃那么多大米饭,还有那肉!几斤几斤的吃,自家的兄弟不见拉拔一把……” 刘氏说的声音不太不小,灶房里三个人正正好听到。胡氏不愿与自家这个妯娌对上,只好装作没听见。 灶房外,刚准备踏入灶房的海棠脚步一顿。 算了,自己就不进去了,免得一会跟她这个所谓的婶婆呛声起来。 在这个时代,女子要是性格太过厉害,忤逆自己的亲长,直接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自己可承担不起。 刘氏见胡氏装听不见,倒是没再做什么,只是时不时的言语刮蹭一下,有时吴氏还会打打圆场,一整天下来,倒是无伤大雅。 夜里,刘氏和沈高地躺在床上。 “老头子,大哥给村里人也是发八个大钱,凭什么给我们也只发八个大钱?你们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刘氏用手肘拐拐身边睡的男人。 沈高地没有应。 刘氏又推了推他说:“说句话啊,就睡着了?你大哥胳膊肘净往外拐,你明天去跟他说道说道。” 沈高地其实并没有睡着,他不想应是因为心里不是滋味。 从小爹娘就对自己这个幺儿疼爱有加,什么好吃好穿都是留给他。 大哥和自己被抓壮丁去做苦力,是爹娘几乎倾家荡产用银子把自己赎出来的,而大哥却被抓走了。 他原本以为,大哥此去必定九死一生,无法转回了。事实上,沈高山也确实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可谁知道,大哥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一笔安置银。 那笔安置银最终是到了爹娘的手里,爹娘临去都留给了自己。 而大哥,白手起家,起了五间房,送孙子上了学堂,现在,又要起大房子。而自己呢,一无所有! 他恨,恨这世道的不公,恨为什么同一个爹娘,大哥那么聪明能干?为什么村里人都只喜欢跟大哥打交道,不愿理自己? 自己这些年,忽视大儿子,偏疼小儿子,也是因为从小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刘氏在见推了几下旁边的人没动静后,叽咕几句也安静下来。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 沈高地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惊变 如此过了几天,众人按部就班,地基已经挖好,泥瓦匠也已进场,在打地基,砌墙。 温立和沈高山两个每天在北山坐镇,时不时帮着搭把手。 沈满仓要去林子打猎,做菜时多一样菜色,还要有时往返于县城村里之间,也累的不轻。 胡氏每天就带着刘氏吴氏两婆媳做灶上活计。 茉莉和锦葵要喂猪洗衣,看着桑延,连带着做些小事。 这日,沈满仓往县城去了,海棠也一大早就进山了,她要去再搜刮点东西。罗氏也乐的随她去。 茉莉与锦葵挎上篮子,带上桑延,三人去打猪草。 胡氏与刘氏吴氏在灶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又加人了,所以她们更忙了! 只见一个身材瘦长,贼眉鼠眼的男人来到海棠家门口,赫然就是刘婆子那游手好闲的儿子——刘成才。见篱笆门虚掩着,她蹑手蹑脚推开篱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进了院坝,他先是往灶房方向瞅了瞅,见里面有人说话,但是没人出来。 因为灶房不是对着大门,是在五间正房旁边起了一个小房做灶房,视线对着旁边的菜地,因此,灶房里的三人也没有发现进来了人。 男人心里一喜,急忙朝东厢房摸去。 在这个朝代,人们以东为尊,所以长辈一般住在东厢房。 沈高山两口子肯定住在东厢房,而他们的银子肯定也在房内! 对!银子!他就是在找银子的!这沈高山一家,如此大张旗鼓的起房子,找帮工,一定有不少银子,只要拿到银子,他又能去县城赌场玩上两圈。真是想想就痛快! 摸到东厢房,他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走了进去。 在农村,有人在家一般是不锁门的。 只见着男人走进房间好一顿翻找。 枕头,没有。被子,没有。柜子,没有。床底下也爬进去看了,还是没有! 该死的,到底在哪啊?刘成才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心情烦躁,不由得弄出的动静就大了点。 罗氏此时正在房间休息,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罗氏原本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公公婆婆回来了。待凝眉听了一阵,她意识到不对劲,这声音……怎么像是在翻箱倒柜。 她小脸一凝,马上推门出来,走到东厢房门口推开了门。 那刘有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氏看个正着。下意识就想跑。 罗氏岂会让他如愿,马上堵住门口高声喊叫:“娘,娘……快来啊,家里进贼了……” 刘有才一慌,几步上前就要捂住她的嘴,岂料,那罗氏是个性格泼辣的,用了十分力气,一口咬在刘有才手上。 刘有才痛的大叫,一把撰起罗氏的头发,这才解救了他的手。他此时也顾不得手了,只想赶紧离开沈家,这要是被沈家人抓到了,送到里正那里去,他可就别想在村里呆了。 他想走,罗氏不想放,死死拉住他不撒手,刘有才急了,一把甩开罗氏,把她推的肚子正撞在门上,自己撒腿就往外面跑。 罗氏就觉得下腹猛地一坠,双腿间瞬间湿热,肚子一阵剧痛,疼得喘不上气,也发不出来声音,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这时,胡氏也跑了过来,跟慌慌张张的刘有才打了个照面。 胡氏只看见一个人影闪出去,来不及追,就听到二儿媳喊人的声音,过来一看,不由得大骇。 罗氏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靠在门框边上,胡氏急忙冲上去扶住,也不由得大喊:“弟妹,侄媳,快来帮帮我,春娘要生了。” 刘氏与吴氏在灶间听到喊声,也顾不得饭菜,径直跑进里屋。 胡氏一个人弄不动罗氏,只好在原地等着,等到刘氏过来,两人一起合力把罗氏抬到自己房间。 吴氏已经把床单席子都卷了起来,见到罗氏的模样也吓得不轻。 “侄媳妇,还麻烦你去北山把我家那口子叫回来,再嘱咐他叫一个人帮忙去请接生婆。”胡氏也是满脸大汗,顾不得擦。 吴氏应了一声就走。 “弟妹,还麻烦你帮我去看着做饭菜,再烧一锅开水。”胡氏已麻利的把早已被好的草席,被单都找了出来。 刘氏知道生孩子是大事,也不敢造次,忙答应着去了。 罗氏这才强忍着疼对自家婆婆说:“娘,是刘有才,他进了你们房间想偷银钱,被我发现了,才推了我。” 胡氏一听慌了,银子!盖房子的银子!转身就想去看看银子被偷走了没有,想到儿媳,又转身回来握住罗氏的手:“那事让你爹去处理,你莫怕,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 罗氏这才放心,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娘,这是咋了?”海棠一路小跑进来,连背上的背篓都来不及卸。 她在山下见着刘有才从自家的方向出来,直觉不好,挣命似的跑,此时还在微微喘气。 胡氏看了看罗氏身下已被血浸染,直觉不好,拉过海棠忙让她去县城找大夫。 海棠当然也看见了那血,忍住心慌的同时,当然不敢耽搁,放下背篓就往门外跑去。 此时沈高山和温立两个也急忙赶回来,海棠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祖父,娘亲流了好多血,祖母让我去请大夫。” 温立和沈高山一听就是一惊,拉住海棠就道:“你这样去几时请得来大夫?我有匹马在这,我骑马去,快去快回。” 海棠和沈高山都不跟他客气,只一点头,温立骑着马自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罗氏还在阵痛。胡氏替她看了看,宫口还没开,怕还有几个时辰,但是罗氏一直在流血,虽然出血量不大,但瞧着也不好。 胡氏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 正在这会,海棠拿来一片参片,让罗氏含在嘴里。 原来,海棠突然想起来,苏老夫人曾送过一根人参,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含了参片,罗氏渐渐恢复些力气。 正着急着,沈高山叫去帮忙请接生婆的人也回来了,遗憾的是,本村的接生婆刚被邻村请去接生,不知何时归。 没有接生婆,大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自家娘亲这个情况怕是不好。妇人生孩子一只脚就像踏进了鬼门关,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都有妇人因为生产频频去世,更何况还是缺医少药的古代。 海棠害怕起来,泪流满面。来到这里快一年,海棠早就把沈满仓罗氏,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爹娘,祖父祖母,还有哥哥姐姐弟弟都很好,海棠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出事。 生产 海棠由于害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的通红,鼻子也塞住了,此时也没人没空来劝她,沈高山见了,伸手过来抱起孙女。 海棠闻着祖父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干脆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嘶——”门外传来一声马啸。 海棠立马抬起头,眼睛里出现光亮。 是温爷爷,温爷爷回来了。 “哒哒哒——”有一辆驴车直接驶进了院坝。 爹爹,爹爹也回来了。海棠看到爹爹,此时慌张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定。 沈满仓跳下驴车,又从驴车里扶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原来是他们把陈大夫请来了。 一众人也顾不得寒暄,颌首示意,沈满仓带着陈大夫往厢房走去。 胡氏见大夫来了,忙给自家儿媳下身盖上被单。 原本生孩子一般都是请的接生婆,但是这会人命关天,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陈大夫迅速蹲下来给罗氏诊了脉,又同胡氏交谈几句,确定了出血的量不大才说:“幸亏你们用参片吊住了她的精神,她才没有昏迷,我现在就开止血和催产的药,先拿去煎服。” 说着拿出两包药递给胡氏,胡氏赶忙去煎了。 一剂药下去,罗氏肚子又开始阵痛…… 吴氏又帮忙煮来糖水鸡蛋,海棠喂娘亲吃下,罗氏只觉得恢复了点力气和精神,开始用力…… 这一生,就生到了晚上…… 做工的村人早已吃过饭回去,刘氏吴氏婆媳两个收拾好锅灶也回去了。茉莉带着早已困倦的桑延睡了…… 只剩沈家人,温立和陈大夫坐在堂屋。 沈满仓在外间坐着,听着妻子低低的呼痛声,只觉得心如刀割。 抬起头,已是月上中天,繁星漫天,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哇……哇……”屋里终于传出响亮的哭声,随后就响起海棠的说话声:“是个弟弟,我有弟弟了。” 沈满仓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他要去看看罗氏的情况。 外头等着的人也全都喜形于色。 只见胡氏手脚利落的剪断脐带,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被,把刚出生的小婴儿用干净的软棉布包好。 海棠和沈满仓早已窜到罗氏床前,罗氏大概是失血过多,又累脱了力,看着眼前的人,还来不及说话,直接晕了过去。 这可把海棠父女两骇了一大跳,海棠立马跳脚起来,冲到屋外:“陈大夫,快救救我娘……她……她晕过去了。” 海棠一面哭一面说。 陈大夫也不敢耽搁,赶紧跨进里间,执起罗氏的手把脉。 长久,他呼出一口气:“病人无碍,就是累脱了力,且有点失血过多,我留一点补血养气的药材,煲汤时加入,假以时日就补回来了。 哦,对了,还有参片,也可放在鸡汤里熬煮效果更佳。” 陈大夫叮嘱道,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两包药来。 海棠接过来看时里面有:白术,黄精,附子,肉桂,黄芪等。具是补血补气之物。 “多谢陈爷爷,陈爷爷,今天天晚了,不如您就在我家歇一夜,明儿一早让我爹送您回县城。” 陈大夫正有此意,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海棠跟锦葵去给陈大夫收拾房间,沈满仓忙着把罗氏生产的污秽物处理掉,胡氏把孩子清理干净,放到熟睡的罗氏旁边,才和沈满仓退出房间。 如此忙完,她才有时间说起白日那庄事。 待听得罗氏是被刘有才推了一把,肚子撞到门框,才提前产子,又九死一生时,沈家人都愤怒了。 沈满仓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目龇欲裂:“我打死他!” 海棠也恨得不得了,双目赤红,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锦葵也是。 还是沈高山与温立稳重,忙稳住沈满仓:“先别冲动,打了人你要被抓进大牢,岂不得不偿失?” “可是就这样放过他,我心不甘。”沈满仓大喊。 温立淡然一笑:“谁说要放过他了?” “沈老哥,那刘有才偷银子被撞个正着,又出手伤了人,此时肯定不在家中,咱们现在去一趟里正家,告知了里正,明儿一早去报官。” 沈高山有点不确定:“此时去?” 海棠也反应过来,分析道:“此时距离天亮已不到一个时辰,且此事宜早不宜迟,刘有才肯定会逃,听村里人说他是一个赌鬼,我想他逃也应该躲在赌场里,我们若是能在城门开前把他抓住,可以省去我们不少周折,虽然这点事情罪不至死,能让他多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温立见海棠短短时间内,就洞悉了自己的想法,露出赞许的目光。 果真聪慧,若是个男孩…… 若是个男孩…… 沈高山听了海棠的分析,顿时也反应过来,招呼温立一声,两人就大步往外走。 “等等。”一直坐着沉默不语的胡氏出声。 只见她去库房提出一只兔子,和一大块猪肉,那兔子是昨儿沈满仓刚在山上猎到的,只抹了薄薄一层粗盐。 胡氏将兔子和肉递给沈高山:“给,大半夜的去叨扰人家,带个东西吧。” 沈高山点点头与温立自去了。 “扣扣扣……” “扣扣扣……” “谁啊?”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可能是因为没有睡醒,还带着一丝沙哑。 “我是沈高山,有要事找沈里正,还麻烦沈老哥开开门。”沈高山在门外回道。 “吱呀……”门应声而开。 出来应门的是沈里正最小的儿子冬生。 沈里正家族兴旺,光他自己就有四个儿子,春生,夏生,秋生,冬生。 这个时代,儿子多就是人丁兴旺的表现,而这个村就沈里正家的条件最好,所以他自然也就是当仁不让的里正。 若说沈高山与沈里正都姓沈,有没有亲戚关系呢?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因为两人是已经出了五服的兄弟,但是小小一个村落,全是姓沈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着也能连上点亲戚关系。 沈里正早在沈高山出声时就已经起床,披上衣服,趿上鞋来到堂屋。 “沈老弟,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沈里正有点急促,清早的被人扰清梦,想想也有点不痛快。 沈高山显然也知道,于是把手上的兔子和肉放在桌上,抱了个拳:“此时前来,弟也深觉不妥,但事出有因,还请老哥原谅则个。” 说着沈高山就把刘有才来家里偷银子被自己怀孕的二儿媳看到,仓惶逃跑时失手推了人,差点致罗氏一尸两命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陈大夫要收徒 一语未了,那沈里正与沈冬生都气个不住。 沈冬生年纪小,尚未娶妻,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 这刘有才,在本村可谓是臭名昭著,整日偷鸡摸狗,游手好闲调戏小寡妇,简直狗都嫌。 沈里正一拍桌子:“反了反了,竟然在村里光天化日之下偷窃,还出手伤人!走,我们现在去他家。” 此时温立站出来:“里正大哥,此事只怕得报官才好,那刘有才,只怕早已躲起来了。” 沈里正心下一惊,若是报官,年底对村落和自己这个里正评优有很大的影响啊! 一息之间,沈里正脑袋里已转过好几个想法,不能报官,但是沈高山一家也不能得罪,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温立。 “沈老弟,若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处理,必定给你一个公道。只是报官还需从长计议。这会,咱们先去他家中,堵他一堵。”沈里正开口。 想来送官府是不可能的了,沈高山便阴沉着脸点点头,温立也正有此意。 说完沈里正简单的洗漱完,又叫上另外三个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村里走。 刘家是村里外来户,住在村西边,里正家在村东边,这一路行来,有不少村民见人多,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就知道了刘有才偷东西被发现还出手伤人的事。个个义愤填膺。 沈高山一直在村里口碑很好,如今起房子又给这么多工钱,又有温立这个村民眼中城里的贵人在,很多村民都是交口称赞。 当然也有那嫉妒的,不在少数。 到得那刘婆子家里,她正在门口洗漱,一见那么多人,还当哪里有热闹瞧呢,谁成想沈里正竟然跨进了她家。 “刘婆子,你儿子刘有才在不在家?”沈里正大喝一声。 那刘婆子也是个聪明的,见里正怒气冲冲而来,猜到可能是自己儿子犯事了,怪不得自己儿子昨晚一晚没有回来。 “哎哟,沈里正,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家有才这几天都不在家。”刘婆子装模作样。 人群里一个青年站出来大声道:“我昨天下午还在北山那边看见他呢!你说他几天不在家?当着里正的面都敢说谎。” 沈里正脸色铁青,显然气的不轻,:“好啊,好啊,春生,你们进去看看,刘有才在不在。” 春生哥几个依言推开门走进屋子。 不多时出来对着沈里正摇了摇头。 沈里正听了,又点了几个脚程快的青年,由自己四个儿子带着去追 刘有才,找到了先捆回来再说。 刘婆子一听自己儿子要被捆,也是撒起泼来:“你们什么意思?我儿犯了什么错了你们要抓他,还有没有王法啦?天啦……杀人啦……” 沈里正冷哼一声,并不理她,只是吩咐几个后生,先把刘家守住。 那刘婆子的丈夫是个懦弱的,根本连面都不敢露,那小儿子不知道昨晚在哪鬼混了,现在还没被吵醒呢。 “沈老弟,温老弟,不如先到我家去吃个早饭可好?待后生们把刘有才抓回来。”沈里正说道。 沈高山与温立自然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且沈里正相请,只好同意。 沈家。 海棠一大早起来就跑进爹娘的厢房去看娘亲,罗氏正倚在床头给小弟弟喂奶呢。 海棠跑过去挨着自个娘亲:“娘,你昨天可吓死我了。” 罗氏轻轻一笑,知道昨儿是吓着两个孩子了,连她自己也吓着了。 “娘没事了。” 海棠点点头,刚好小弟弟吃完了奶,海棠道:“娘,你再歇会,我看着弟弟。” 罗氏点点头,自己也确实有点精神不济,倒下睡了。 海棠伸手给弟弟和娘亲把被子盖好,然后就看着他呼噜噜的睡觉,时不时还吐个奶泡泡,可好玩了。 灶房里,胡氏把杀好的老母鸡切成小块,也不用加油,小火在锅里来回翻炒,等老母鸡皮上的油被煸下来,把葱姜丢进去爆香,然后加水,一丁点盐,又加上泡发好的山蘑,临了再丢进去两块参片,大火烧开,再用小火慢慢炖着。 一时间,整个院里都是炖鸡的香味。 陈大夫起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炖鸡的香味。 “陈大夫起来了,先用点早饭,我套车送您回县城。”沈满仓见陈大夫起床,又给陈大夫端来洗脸水,十分周到。 这时,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端着菜走过来,轻声说:“陈大夫,早饭马上就好了。” 陈大夫对这个外表秀气的小女孩很有好感,笑眯眯的点头。 一时做好早饭,陈大夫打眼朝桌上看去,只见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上头还放了几块鸡肉,蘑菇,翠绿的葱花点缀,看着就香! 胡氏还把豆芽稍微焯过水,拿了辣椒拌了,清爽的拌豆芽,加上肉沫蒸蛋,切了一盘咸鸭蛋,摆了满满一大桌。 “陈大夫请坐。”茉莉温柔的说。 陈大夫好像看孙媳妇一样看茉莉,越看越喜欢,捋着胡须说:“你也跟海棠一样叫我陈爷爷吧。” “可以吗?”茉莉脸红红的,却也落落大方。 “自然可以,老夫我就一个孙子,如今十四了,我可是做梦都想要孙女呢!”陈大夫乐呵呵的。 海棠在一旁撇撇嘴,陈大夫那点小心思全被她看的透透。 茉莉听了这话,点头称爷爷。 “茉莉,不知你可愿跟着我学医?我见你细心,又大方,说不得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陈大夫此话一出,不光连一家人感到吃惊,海棠也觉得吃惊了。 这个朝代,能主动提出让女子学医,也算一位奇人。 海棠深怕茉莉不答应,忙给大姐使眼色,大夫跟读书人一样都是受人尊敬的,大夫是救死扶伤,读书人则读书明理,治国治家。 家里人都没有说话,就静静等着茉莉考虑,终究是要自己愿意才行。 茉莉心里此时也好几个念头,昨晚上二婶那样,又流那么多血,她可是吓坏了,却束手无策,她也想当大夫,救死扶伤,可如今家里这么忙,爹娘在县城,小弟还小没人带。 胡氏仿佛看穿了茉莉的想法,微笑着开口:“你若想学,便去学吧,家里你不用担心,桑延有我呢!” 锦葵也劝道:“是啊大姐,我也可以照顾小弟呢!” 茉莉又看看海棠,海棠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赶出村子 茉莉见家里人都支持,欣喜的点了点头。 锦葵见状忙捧来一杯茶,茉莉接过盈盈下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陈大夫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亲手扶起茉莉道:“我是你师父,但你只唤我爷爷便可。显得亲热。” 茉莉点头称好,又道:“只是爷爷,我还得等小弟弟洗三了才能去医馆跟您学习呢。” “这是自然。”陈大夫又道。 “时候不早了,满仓啊,我们还是先回县城。” 满仓答应着自去套车。 “爹,你回来的时候去买几条鲫瓜子给娘炖汤。”海棠追出去喊他爹。 “知道了。” 满仓驾车先把陈大夫送回了县城,而后自己则一家家的通知喜讯。 大概正午时分,出去寻刘有才的村民押着他回来了。 “爹,果真跟沈大伯料的不错,这刘有才正在赌场里呢。”冬生揪住刘有才的衣领子带到沈里正面前。 那刘有才跪在地上,正待喊冤枉,看到沈高山与那温立两个虎视眈眈的盯住他,那温立又当了多年兵,不知战场上斩杀了多少人,浑身一股煞气,刘有才只觉得周身一股凉意,干脆把嘴巴闭紧,头垂的低低的,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才好。 “哼!开祠堂!带把刘有才一家人都叫来,我今天要替我们村除害!”沈里正怒喝一声,几个儿子分别跑开去叫人。 没到一个时辰,刘家一家就被带到了祠堂。村人也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祠堂围了起来。 这祠堂除了村里有大事商议,或者年节祭祖才会开,平时是不开的。 那刘婆子一来,见着自己儿子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就扑倒儿子身上:“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了我儿。” 沈里正一脸厌烦,命人把刘婆子拉开,对着刘家一家,也是对着村民说:“这刘有才,昨天趁沈家无人,公然进入沈高山的房间偷盗财物,不巧,被怀孕的罗氏碰到,此人竟狠心的把一个有着身孕的女子推摔到地上,差点致罗氏一尸两命,人证物证俱在,你们看怎么处理?” 村里人虽早知道这一回事,如今听里正说来,更是觉得气愤,嘴上纷纷说着:“太可恨了!竟然这么狠毒。” “我们村竟有这么狠毒的人……” “竟然对一个孕妇下狠手,不配为人!” “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偷窃,真当我们姓沈的都是死的不成……”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就骂起来。 刘婆子一听村民们骂自己儿子,这么多人她也不敢骂回去,只大哭着争辩:“冤枉啊冤枉,咱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从不敢做一点坏事,哪里会去偷人家银子啊!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村民们当时一听就气笑了:“你家老实本分,那世界上就没有老实本分的人了……” 那刘婆子的男人李老实和小儿子刘发财倒是一直沉默不语,好像与他俩无关一样。 沈里正被吵得头痛,大喝一声:“你们冤不冤枉可不是我说了算,大晋国有国法,你若是觉得我冤枉了你,那咱们就去县衙击鼓,看看县官老爷会怎么办!” 刘婆子和刘有才哪里敢去县衙,当即就收声不敢再嚎。 沈里正又道:“刘有才,你可知错?” 那刘有才还是一言不发,这是笃定了里正拿他没办法。 “哼,也不用问了,人证物证都在,我今天就罚你赔偿给沈家十两银子的医药费,再把你赶出村子,永远不能踏入我大云村。”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拍手叫好:“对,赶出村子,咱们村子不能有小偷。” “赶出去赶出去。” 村民们都赞成。 刘有才见里正不像开玩笑,是真的要赶自己出村,这时才慌张起来,忙求饶:“里正,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里正。我昨天没有偷到银子啊。” 里正冷哼一声,对着沈高山抱拳道:“沈老哥,不知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沈高山面无表情,淡淡的道:“里正判的很好。” 沈里正又对着温立讨好似的笑了笑,方对刘婆子说:“还不快去拿银子。” 刘婆子爱财如命,要她的银子简直像要了她的命,当即哭天抢地:“我哪有什么银子啊,穷的叮当响,还要不要人活了,天呐……” 村民们都一脸鄙夷,沈里正更是烦不胜烦:“李老实,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银子。” 沈里正对着刘婆子的男人一阵怒喝。 “李老实,家里有没有银子你不知道吗?哪里有什么银子,这些人分明是讹诈,我不活啦……老天爷……活不下去啦。” 那李老实既怕婆娘,又怕里正,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是好。 温立站出来看着刘婆子冷声道:“刘婆子,你也别嚎了,没银子可以卖房卖地,大家伙都有眼睛,你儿子做出那等事,村人都看不得,如今只是赔点银子,驱逐你儿子一个人,已是里正开恩了,你若再闹,别怪我不客气了。” 温立浑身煞气,周身气压好像让空气都静止了,刘婆子哭声一顿,立即收了声。 天爷啊!这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这个杀神! 里正听了温立的话也附和道:“再闹,就把你们全家都赶出去!”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有,只有五两。”刘婆子小声说。 沈高山站出来:“如今上好的水田,一亩地五两,剩下五两,我就收你一亩水田。” “啥?那没田了我一家人吃什么?”刘婆子又准备撒泼打滚。 温立上前一步,死死盯住刘婆子,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刘婆子当真被吓住,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立马跑回家拿银子,她虽然爱财,但是更贪生怕死啊! 待得刘婆子拿来银子,又拿来一亩水田的地契,赔给了沈高山。 村民们又把刘有才扔到村外,并警告他,以后不得入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那刘有才仍忿忿不平,只是不敢表露出来,只用阴测测的目光看着沈高山。 沈高山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好,自己也没准备这么简单放过他,敢惹他的家人,不受点皮肉之苦,不受点教训是不可能的。 洗三 一晃眼,就到了小弟弟洗三这天。大伯一家也早早的回到村里。 大早上,罗氏的娘家人就都赶了来,带了大葱,鸡蛋六十六个,两包红糖,还有六只母鸡,又有一顶漂亮的虎头帽。 罗氏的爹娘,弟弟弟妹都来了,罗氏这么多年了生头一个儿子,全家人都高兴着呢,都要来庆贺庆贺。 “姥娘~”海棠甜甜的笑着,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姥娘充满了好感。 海棠姥娘把她抱在怀里: “哎,我家海棠越发乖巧懂事了。” 不多时,洗三的接生婆来了。接生婆也姓沈,论辈分,海棠还得叫她一声大奶奶,是周边三个村子唯一一位接生婆,平时忙的脚不沾地,海棠娘生的那日就没有碰到她有空闲。 胡氏迎上去招呼着:“她大奶奶,来了。准备好没有?” 沈氏立刻道:“她奶奶,你放心,我做惯了这行的,东西绝对是齐备的,你瞧,都拿来了。”说着扯开自个儿洗三盆上的盖布,只见里头挑脐簪子,围盆布,新毛巾,肥皂,艾叶球儿,香烛,新的梳子,镜子等等…… 胡氏一看很满意,这是老二家的第一个男孩,又生的那样艰难,可得重视着点。 “瞧你说的,我哪能不放心你,不过白问一句罢了。”胡氏笑笑。 说着又让大儿媳裴氏去收拾那些吉祥物件,其实就是有好彩头的吃食,比如桂圆,栗子,花生,红枣之类。 自己则去擀面条,这洗三是生孩子后重要的一件大事,有许多讲究,午饭必须要吃面条,称作洗三面。 早起胡氏就用大骨头吊了一锅高汤,这会炖的正好,舀上一碗作为汤底,香的嘞! 豆芽,小青菜放到烫一烫就捞出来,窜上汤底,再来上一勺用肉丝,蘑菇碎,鸡蛋碎炒成的浇头,洒上翠绿的葱花,香的连面带汤全部吃完。 吃过洗三面,胡氏裴氏在院坝里头设上香案,一溜儿摆上催生娘娘,送子娘娘,云霄娘娘,琼霄娘娘等各位神灵,又供奉了几样吃食。 胡氏先上去拜拜,捏上一把香,大奶奶也上去拜了几拜,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拜完,洗三仪式正式开始了。 裴氏端来用艾叶,槐汁熬制的汤水,俗称阴阳水。放到炕上,再将孩子抱起。随后亲们们开始依照尊卑长幼的顺序,往盆里放些银钱,一般就是三五个大钱,叫做添盆钱,这钱是要给接生婆带走的。 大家添什么,收生婆就说哪一类的祝福语,比如添清水,收生婆就会说:“长水流,聪明伶俐”,添红枣、桂圆,收生婆就会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等。 添盆结束后,就是响盆。 只见大奶奶拿起棒子,在盆里搅和,边搅边说:“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搅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给孩子洗澡。 大奶奶抱着海棠她弟一边洗一边说:“先洗头,作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温热的水往身上一浇,婴儿哇哇大哭,大奶奶一喜,嘴里说着:“响盆啦,响盆啦。” 然后大奶奶往婴儿脑门上放片儿生姜,把艾叶球儿点着放上去象征性地炙一炙。 拿起梳子,给婴儿梳梳胎发,嘴里念道: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梳头,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这会儿就算是洗好了,二奶奶将婴儿用小被子包裹好,用细绳捆牢,拿起大葱轻打三下道: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邪魔。” 又拿起起秤砣和锁头比划几下道:秤砣虽小压千斤,长大后头紧手脚紧。” 然后用些个铜打锞子,往婴儿 小被子里塞,“左掖金,右掖银, 花不了,赏下人。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做完这一切,几个女人又把刚刚拜过的神牌,以及香根,放置院里焚烧,烧完的灰用红纸包住,放在炕头,寓意神灵将永保一家平安。 大奶奶抱着海棠他弟,笑着说:“他爷,你给你这小孙子名字想好了没?” 沈高山点点头,笑着说:“就叫桑杰了。” “要我说啊,老哥你家里这几个孩子的名啊,起的可真好听。桑杰,以后你就叫桑杰了。”大奶奶笑着夸道。 屋里人听了这名字,都夸好,热热闹闹的洗三礼就这样结束了。 “呀,可是我来的不巧了,都洗完了?”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手上捧着几个盒子。 “静儿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请坐。”海棠一下就认出来,这正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静儿。跑上前就要领着人坐下。 “我来迟了,没观成礼,老夫人吩咐我送东西来呢。若不是老夫人怕折了这小哥的福气,还想亲自前来呢。”静儿见到海棠也很开心。 “哪里敢劳动老夫人。”沈家人都连说不敢。 众人寒暄一阵。 说着身后的小丫鬟捧上了礼盒,静儿打开,里面露出一副纯金的平安锁。 “这是老太太打的平安锁,已在庙里供奉过的,剩下的,老夫人又送了些补品。还有两条鲜活的鱼,用水桶养着呢!” “这太贵重了……”海棠见着就想推拒。苏老夫人已经给自己送了一副纯金的,如今又送来一副。 静儿拿手帕抵在唇边,淡淡一笑:“老夫人知道你肯定会推拒,来的时候就说了,我若把这礼物送不出去,今儿我就甭回去了,我的好妹妹,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吧。” 海棠无法只得收下:“瞧姐姐这可怜样儿,罢了罢了,我收下就是了。” 说罢,又为静儿介绍没见过的祖母,裴氏等人。静儿一一拜见。 胡氏忙扶住静儿的手,阻止她下拜:“姑娘,可不敢受姑娘的礼。” 静儿却不依:“您是长辈,合该受礼。” 胡氏只得生受了。 众人又忙让坐,闲话一番,又抱了桑杰出来逗逗。 不多时,静儿便告辞离去,沈家人全送到大门口。 上梁 这日吃饭时,海棠拿出一张图纸给沈高山与温立看,那是海棠自己拿炭笔在纸上画的。 虽然画工不好,歪歪扭扭的,但是海棠连说带比划,两人总算是搞懂了。 只见那图纸上,最外围是大大,高高的围墙,住在山边既防人也防野兽。 门口建几间倒座房,中间建三排,一溜儿的五间,一样的布局,大伯一家一排,海棠一家一排。有点类似“目”字结构。只是中间两横没有到底。 第一排沈高山两口子住一间,中间是堂屋。下剩三间,一间是厨房,一间做饭厅,剩下一间海棠想用来做洗澡房。 没办法,海棠实在太想念现代的淋浴花洒了,洗澡房连着灶房,也设了一口大锅,家里人多,一口锅可不够烧洗澡水的。 大伯那排海棠也设计了一下,朝南的那一天当然是大哥桑榆的书房,剩下的四间刚好大伯两夫妻一间卧房,三个孩子一人一间。 桑杰还小,单独留了一间出来与他做卧房,也是沈满仓两夫妻住了一间,海棠和锦葵一人间,剩下一间做了库房,家里比较贵重的东西就往那里放。 猪栏,鸡栏还放在老宅,没有移回来,反正到时候的围墙也要把老宅全圈起来,就不移过来了。 图中还设计了水井与地窖的位置。 地窖不能挖在室外,海棠想了想把地窖设在了桑杰屋里,不管谁来偷东西,只怕也不会想到,会把粮食放在一个离灶房那么远,又没有人住的屋子里。 而且挖地窖需要格外注意,得做好排水,也得防塌陷,防老鼠虫子等。 水井设在倒座房后头,厨房前头,便于取水。 四周围墙边再种上花草,或者种上点青菜,但不能种高大的树木,怕有人爬树翻墙进来。 沈高山和温立看了海棠的图纸赞不绝口:“可谓是面面俱到”,当即就嚷嚷着:“我家也照着这个建。” 海棠咧嘴一笑,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大劲画图。 眼见着地基打好了,沈高山开始带人挖地窖,村里人都不解,纷纷问:“挖这做啥哩?” 沈高山也没藏私,告诉村人:“北方很流行地窖,能屯菜屯粮,必要时候还能避祸呢,我也就是试着挖一挖,看能不能挖好。” 整整一个十月,北山都忙乱的热火朝天。 工地上村民们挖土砌墙,挑砖扛木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大声谈笑着…… 海棠眼见着自家房子从一片空地到挖地基,地基挖好了开始砌墙,又过了两天墙也竖了起来…… 进入十一月,天气冷了起来,但工地上热情不减,海棠小弟桑杰也满月了。 由于起房子忙乱,沈满仓跟罗氏商量了就决定先不办满月酒,和上梁酒一起办,也免得村里人要走两次情。 沈高山听了很赞同,村人都不富裕,一次情起码要送几个鸡蛋,几个大钱儿,红糖点心等。 罗氏出了月子,除了带桑杰,屋里屋外,灶上也总能帮把手,大大缓解了胡氏,海棠,锦葵三个人的压力。 沈高山和温立照旧是每天泡在北山。沈满仓早晚去山里打猎,时不时猎些野鸡,野兔,狍子回来给众人加餐。 就这么忙乱着,终于砖墙全部建好,要上梁了。 这上梁可是一道重要环节,意味着新房已经建成了,跟着就是钉橼子上瓦了。 在村里,上梁是要举行仪式并吃酒的。 这天一大早,沈高山与温立,沈满仓和县里赶回来的沈满房,一人坐一边屋梁,手里提着糖袋子,房梁上挂着鞭炮。 已经初具框架的房子里,此刻挤满了村里的小孩。 上梁抢糖嘛,多么热闹的场面。 家里不富裕的,想吃块糖或点心,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得吃,今儿上梁撒糖,各个小孩子摩拳擦掌,势必要多抢一些呢! 只听沈高山高声道:“小娃子们,都退后一点,要放鞭炮了,免得炸伤你们。放完鞭炮就撒糖了,别急,都有,千万别受伤。” 沈高山一遍遍的嘱咐,小娃子们才在家人的拉扯下退后一点点……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屋里屋外都是硝烟弥漫, 这时就听沈高山喊:“上梁啰……撒糖啰……” 随即那房梁上就落下各色糖来,小娃子们一哄而上,你推我搡,笑闹着捡那地上的糖。 偶尔只听这里一声尖叫:“啊……你踩我脚啦!” “哎哟,把糖踩烂了……” 海棠才六岁,正是爱热闹的时候,也跑去抢,只是她是梗直了脖子喊:“爹,我在这,往这丢……” “祖父……” 其他小娃子一听,有谱!立刻往海棠身边靠,嘴里大喊:“沈爷爷,沈叔,往这丢……” 那样子,惹得几个大人都笑起来。 丢完糖,房梁上的人,也不管谁捡的糖多,谁捡的糖少,开始叮叮当当的钉橼子,上瓦,忙开了。 到了晚上,海棠两家的房子彻底建好,酒席也摆好了。新屋的空地上摆了足足十桌。 一桌上十个菜,有鸭鸡子蘑菇汤,红烧肉,猪皮炖白萝卜,腊肉炒木耳,油渣炖酸菜,韭菜炒鸡蛋,红烧豆腐,清炒大白菜,水煮黄南瓜,加一个冷盘点心。 村人们这时吃的狼吞虎咽,满嘴流油,平时也只是买点子肉打打牙祭,还不敢放开了吃。 沈家人大方,肉菜多,份量也足,味道也烧的好,就有村人边吃边聊:“显见着沈家真是发财了,看看这肉,这一碗够我一家子吃一天的了。” 又一个声音说:“可不是,也不知人家吃肉我们能不能喝口汤,大家都一个村子的,要是也提携提携我们多好……” 沈高地也在人群中吃酒席,免不得也被人拉着问东问西,沈高地性格原本就是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别人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一时村民也觉得无趣,方放过他。 不提众人都是怎样的心思各异,只说沈家人此时忙的脚不沾地。 沈高山和温立跟里正坐了一桌,正喝着酒。 满仓满房两兄弟跑来跑去的支应着,一会这儿喊拿酒,那里缺个碗,呼声不断,真真叫人头大。 有了大伯一家,温家一家都回来帮忙,海棠倒是松快了不少,此时正站在自家的青砖大瓦房上下打量。 行知一转头,就见着海棠站在空地上出神,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行知放慢脚步轻轻来到她身边笑道:“就这么开心,饭都不吃了跑来看。” 突然有人在耳边说话,海棠吓了一跳。 杀猪 “哎哟,行知哥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死我了。”海棠怕怕小胸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行知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是你看的太认真啦,才没发现我。” “我当然开心啦,这可是我自己设计的房子呢!” 行知点头,笑容里也满是赞赏:“真是不错,我也觉得甚好。” 海棠分外自豪:“是吧?甚好。” 第二日一早,温立与沈高山算好了来上工的村人工钱,拎了个布袋,两个人就在村里一家一家的发工钱。 别的村民拿到工钱是多么开心不提,只沈高地一家在拿到工钱后,这刘氏又发起了牢骚…… “别人八个钱,你们是亲弟弟,亲侄子的也八个钱,哼,他就是瞧不起咱们家。”婶婆刘氏忿忿不平。 沈高地坐在堂屋上首,头低垂着没有说话。 刘氏看他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你说说你,每天就那个死样子,怪不得你大哥看不起你。” 沈高地一愣,脸色铁青的看了刘氏一眼,还是小儿子满巷出声道:“娘,你也少说几句,他们看不起咱就看不起呗,等儿子挣了钱,以后让你享福。” 刘氏最喜欢小儿子,这时被小儿子一哄心里慰贴了不少。 满巷看刘氏露出了笑容,又跑到刘氏身后,给刘氏捏着肩膀:“娘,那城里的王员外说了,能给咱家两个孩子找启蒙先生呢,我今天得买点东西去孝敬孝敬人家。” 刘氏听了笑容一顿:“又要银子啊?” 满巷赔笑道:“娘,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咱桑吉桑竹上了学,不得比大房桑榆强?到时候,就是他们求着我们的时候了。” 说着满巷与刘氏对视一眼,母子俩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以后呼奴唤婢,把大房踩在脚底下的生活。 刘氏也大方起来,当即递给满巷二两银子,这可是他父子三人干了两个多月活挣来的。 满巷看着手里二两银子,略有不满,却也知道这已很多了,因此也不再说,同刘氏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新房那边还只来的及修上围墙,门窗桌椅都还没齐全,再者,新房要等潮气散尽才能住人,是以沈家一家还是住在老宅。 温立也回了县城,只说腊八时再过来。 这天早起,海棠瞧见窗户外头亮晶晶的,心里估摸着应该是下雪了,跑到窗户边一看,果然不错。 裹着厚厚一层白雪的田园和山川,显得格外静谧,似乎天地都连成了一片白,空中的雪花还在绵绵密密的往下落,没有止尽。 海棠翻出大袄儿,又穿上棉裤棉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跑出卧室。 没办法,古代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可能还没有全球气候变暖,跟前世根本没法比。 这天一冷下来,村里人就闲下来,没有农活,也就只能满村串门子,东家坐坐,西家烤火,就这么着,日子来到了腊月。 腊月可是大肥猪的黑色月份,海棠家的猪喂的精细,长的肥,估摸着得有三百斤,沈高山便说今年把猪杀了自家吃,不卖了。 全家都说好,于是沈高山转天就去请了屠夫,约好第二天一早来帮海棠家杀猪。 沈高山又去喊了沈高地一家,喊他们第二天来帮忙,并一起吃杀猪饭。 第二天一早,沈家院里闹哄哄的,胡氏把锦葵和海棠赶进厢房带着桑延和桑杰,不许她们见这些血腥东西,自己和罗氏在灶房忙着烧水。 “来啰……”随着屠夫一声喊,猪栏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沈家人一拥而上,这个拿绳子,那个揪住猪尾巴,另有一个捏住耳朵,又有四个一人压住猪的一只腿,这就是“按猪”了。 只见猪被抬到板凳上,还在不断的挣扎与尖叫,沈高山把猪用绳子捆的牢牢的。 板凳下放着一个大大的盆,这是用来接猪血的。 只见那屠夫一手按头,一手拿刀,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猪仍旧挣扎蹬着腿,不过几息之间,便没了动静。 海棠在屋里捂着耳朵,不去听那猪的惨叫,嘴里不停念叨着:“小猪小猪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锦葵乐了,一拉海棠捂住耳朵的手:“还你莫怪呢,你要吃它的肉还说让它莫怪你。” 海棠噗呲一笑:“它怪我,我也得吃它的肉哇……” “哈哈……” 此时院里,胡氏和罗氏正拿了大桶,一桶一桶提着滚开的热水,倒入院坝中心一个大木桶里面。 这木桶可是每个屠夫吃饭的家伙事,走到哪带到哪。 屠夫几人抬起猪扔水里,还时不时翻动一下,是为了让猪受热均匀,毛才好刮得下来。 刮完了毛,又开始开肠破肚,分解猪肉,海棠家猪喂的好,全是白生生的肥膘,海棠看到就好像是看到了猪油渣。 猪油渣加点盐巴,加点辣椒,香的很。 弄的差不多了,屠夫就急着要走,如今腊月间,好多人找他杀猪,他忙着哩。 沈高山提起一块约莫十斤的肉递给他,又摸出50文钱,那是给屠夫的工钱。 哪晓得屠夫直摆手:“老哥哥,肉我就不要了,多的很哩。” 沈高山一想也是,屠夫哪会缺肉吃,便放下肉,又数了十个大钱,一共六十个大钱给了屠夫,屠夫谢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忙走了。 海棠刚在里屋哄睡了弟弟桑杰,出到院坝,就听见胡氏喊:“把那下水快些丢远点,太臭了。” 猪下水?肥肠?这可是好东西啊,好吃的很! “祖母,先别丢,我做把你吃,好吃的嘞。”海棠忙拦着。 胡氏有点难以置信:“这太臭了,怎生好吃?” 海棠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说道:“祖母你们一会等着吃就行了。” 说着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提着下水,就去清理。 沈满仓见小闺女的模样实在好笑,接过她手里的猪下水道:“你告诉我怎么洗,我来洗把你。” 海棠笑眯眯的,自己老爹真是帅呆了! 于是海棠就指挥起了自个老爹。 盆里加上麦子面粉,先揉搓一遍,过一道水,又加入醋和盐巴,又是一顿死命的揉搓,再清一道儿。如此反复三四次,方洗好了。 先把下水下锅焯水,没有料酒就拿一点烧菜的黄酒,加点葱姜。 焯过水后捞起来,切成一截一截。 杀猪饭风波 锅里加油,油烧到冒烟放下水下去煸炒,把多余的油脂煸出来,放入姜蒜炒出香味,再放点农家大酱,放点自家做的腌菜,加上八角,桂皮等香料,再加上水,又淋上一圈黄酒,慢慢用火咕嘟着。 趁这时候,海棠又把猪肝切了半块,全都切成薄薄的薄片,然后泡在水里泡出血水。 锅里掺水,烧的起泡,放几片姜下去,把泡水的猪肝丢进去,用锅铲扒拉开。 十几秒钟,猪肝就由暗红色变成粉红色,就把洗好的扯根菜丢进去,又煮十几秒,撒上一把盐,一把葱花,清淡美味的猪肝汤就做好了。 海棠看了看灶头放着的猪血,这猪血也是好东西。 不仅入口嫩滑,还有补血的功效,罗氏刚生产完,多吃点再好不过。 把猪血切成小块,又拿来一块豆腐,也切成小块,锅里先放上猪油,再炒上一把酸菜,加入吊好的大骨汤,那股酸菜的酸与大骨汤的香横冲直撞扑面而来,直叫人欲罢不能。 汤鼓了泡泡,就加入白豆腐与猪血。 云水县的人都爱吃辣,是以海棠又搓了两个辣子在汤里,再放上盐巴,勾上点米醋,那味道,搞得在外面等着吃杀猪饭的众人都迫不及待。 下水炖煮半天也软烂入味了,海棠揭开锅盖,里头的汤汁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便撒上葱花,盛了起来。 罗氏又做了红烧肉,炒肉丝,和几个素菜,一桌子杀猪饭就准备好了! 海棠一家子,加上沈高地一家子,又有几个相熟的邻居,一桌子坐不下,摆了两桌。 众人都对海棠做的猪下水很感兴趣,在灶房就闻到香味呢! 于是一上桌众人就迫不及待的伸筷子去搛那下水吃。 一入口,众人就忍不住夸道:“真有味。” “真好吃,没想到这臭烘烘的下水做了来也这么好吃……” 也有那不敢吃的,比如大堂伯一家。但是并不是不敢吃猪下水,而是刘氏在,不敢伸筷子搛菜。 桃花表姐今年14岁了,是大堂伯满园的长女,生的面容姣好,净挑父母的好处长,虽然长年干农活晒黑了,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 海棠不知怎的,突然就对她生出了一丝好感,虽然海棠跟她不太熟。 因为刘氏的打压,大堂伯家的几个孩子并大堂嫂是很少出来串门的,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海棠也只有逢年过节亲戚走动时才能见到他们。 反倒是小堂嫂,整天穿的像个花蝴蝶似的在村里乱窜。 大堂伯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桃花,老二也是个女儿唤桂花,今年10岁,最小的是个小子,唤做桑启,名儿还是沈高山给起的,跟海棠一边儿大。 小堂伯家就两个男孩子大的九岁,叫桑吉,小的七岁,叫桑竹。 菜一端上来,桑吉桑竹两个就瞅准了那碗红烧肉,筷子都不用了,就用手去抓。 海棠看的恶寒不已,偏偏那刘氏还一脸宠溺的笑容,手里还不住的给桑吉桑竹哥两搛着菜。 二堂婶脸上略微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没说话。(从这里开始,就称大堂婶和二堂婶,免得罗氏王氏吴氏的分不清。) 眼见着一碗红烧肉马上见了底,大堂婶跟几个孩子还没动筷,海棠忙热情的笑道:“大堂婶,桃花姐,搛菜吃呀,今天这菜我可做了好久呢。” 胡氏罗氏也忙让快吃。 大堂婶几个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桑启的筷子刚朝那碗红烧肉伸去—— “哼。”只见刘氏冷哼一声,摔下了筷子。 桑启吓得忙收回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 海棠罗氏胡氏几人都有些韫怒。 胡氏当场就发作起来:“这是我家,要摔筷子你回家摔去。” 刘氏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大声道:“我管我的媳妇和孙子,嫂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胡氏听了更生气了,也摔了筷子:“你既知道我是嫂子,那我便还能管上你一管。侄媳妇,桑启,搛肉吃,今天在我家尽管吃,我还不信有人能翻了天去。” 刘氏还想再说,被二堂婶拉住,又搛了一块肉在她碗里,示意她不要再说。 海棠简直要拍手叫好,祖母威武! 海棠得意的笑,忙搛了一块下水:“堂婶尝尝,可好吃了。”说着,又把桃花,桂花,桑启的碗里一人搛了一块。 桑吉桑竹见了,又要伸手到下水碗里抓,海棠见了厌恶不已,登时就把筷子翻转,给桑竹手背上狠狠抽了一下,嘴里骂道:“那么多长辈在,谁许你们上手的。长辈还没吃呢。” 桑竹虽然七岁了,平时被宠的不轻,也不管打没打疼,登时大哭起来。 刘氏与二婶娘也急了,刘氏抓住海棠就要打,海棠不闪不避,生受了她一巴掌,也大哭起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胡氏见海棠挨了打,当时就跟刘氏撕打起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敢打我的孙女,当我家好欺负是吧。” 罗氏心疼的把海棠搂在怀里,对着亮光看去,只见海棠白净的脸上老大一个巴掌印,几乎占了整张脸。 罗氏气的不轻,把手里的小儿子抱给锦葵,就加入了胡氏和刘氏的战斗。 这边二婶娘想去帮忙,却是不知道如何插手,正急得团团转。 男宾那边见打起来了,立马过来,海棠哭着扑进自家祖父怀里,一抽一抽的哭诉:“婶婆打我,呜呜呜,我的头好痛……呜呜呜……脸也痛……” 沈高山也心疼的要命,却也不能看着几人这样打下去,忙对着自家弟弟和自家儿子跺脚:“快把她们拉开啊。” 沈高地与沈满仓这才上前,沈满仓抱住他媳妇,沈高地又按住刘氏,胡氏没人管,她又趁机掐了刘氏几把,这才丢开手。 “弟妹,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孩子干嘛?”沈高山爆怒。 沈高山脾气很好,从不打骂孩子,也不亏待孩子,在村里口碑也好,从来没有说同谁红过脸。 那刘氏头发被扯散,衣服也被抓破好几处,嗷嗷叫着:“是这个小贱人先打的我家桑竹。” “住嘴!”沈高山大喝,显然是气的很了。 “小孩子间打打闹闹,你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凑热闹,还打的这般重。” 沈高地也有点愣了,他从未见自己大哥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小贱人……” “你再骂一句,我打死你。”沈高山怒目圆睁。 风波下 刘氏被吼的头皮发麻,指着站在一旁的沈高地就开始哭诉:“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婆娘都要被你大哥打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个没用的……嫁给你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啊……” 说着就往地上一坐,大腿拍的啪啪作响,一边拍一边哭。 海棠冷眼看着,还真有几分那刘婆子的感觉,活脱脱师出同门啊!又是一个姓,莫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沈高地见自己婆娘如此,他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当即也带了怒色:“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哪有为了个赔钱货,骂你弟媳的。” 满巷见自家儿子挨了一个小丫头的打,也跟着叫嚷:“这小丫头片子,打我家桑竹,我家桑竹以后可是要有大造化的,打坏了可怎生是好。” 海棠虽然脸上在哭,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还有大造化呢,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沈满仓罗氏见他们家说自己女儿,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赔钱货的,气的抓狂,恨不得上去打两拳出气才好。 沈高地和刘氏是长辈,沈满仓打不得骂不得,但满巷是他表弟,他可没什么骂不得的:“满巷,长辈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好好听着罢!” 满巷撇撇嘴,神色不满,碍于沈高山的脸色,终是没说话。 “老二,你也够了,我的孙女,还轮不到你们来说嘴!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婆娘在家里横,搅屎也就算了,如今在我家里任意打骂我的孙女,是何道理?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沈高山大喝,脸上青筋爆起,面色潮红。 海棠心里一惊,有很多人会因为太过生气而导致中风,他怕祖父…… 于是,沈高山就感觉到一双小小的手,包住了他的大手,莫名的,他的心就一点点静下来。 沈高山这话就说的有点重了,一时间,沈高地也不敢再横。 刘氏犹在哭闹,胡氏听得心烦不已,直接拉起她,推推搡搡推到篱笆边上道:“滚,滚出去,要哭回你家哭去。别在我家嚎丧,晦气。” 这下给刘氏气个半死。 沈高地见了又上去扒拉胡氏大叫道:“这是你弟媳,我是我大哥的亲弟弟,你怎么敢……你怎么……” 沈高山放下海棠,也直接上手,推着沈高地:“你也滚,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大哥了。” 那二婶娘可能觉得被赶了,落了面子,牵起两个孩子,又拉上满巷,一起拉上刘氏,一言不发的回家去了。 刘氏还不肯走,沈满仓跑过去“啪”的一声把篱笆门给关上,沈高地见此,才拉着她走,只是她嘴里犹自骂骂咧咧。 罪魁祸首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沈高山深吸一口气,脸上就带了笑容,招呼剩下的人继续吃吃喝喝。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快吃吧,今天这下水味道好着呢。” 来的邻居都是左邻右舍,自然知道沈高地一家是什么德行,因此都表示不在意。 满仓也跑过去招呼各位邻居。 “满园,你也去吃,还有侄媳妇,桃花,你们也快吃。” 满园向来畏惧刘氏,见刘氏走了,他也忙不迭想带着妻子孩子想走。 桑启见了劝道:“爹,反正我们一会回去也要挨骂,还不如吃饱了回去,回去了肯定没饭吃。” 桂花也小声说:“是啊爹爹,我们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海棠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叹息不已。 这个大堂伯倒是心地善良,人也勤快肯干,就是一根筋,愚孝不说,也懦弱。 那沈高地耳根子软,刘氏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就造成满园一家受了这么多年磋磨也不敢反抗,说一个不字。 海棠想了想,走过去拉住大堂伯的手:“大堂伯,你们吃了饭再回去吧,这会你回去,婶婆还在气头上,肯定是没饭吃的,大人不吃饭受的住,还有表姐表弟三个呢,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可受不住。” 桑启点点头,深以为然。别说这会回去没饭吃了,就是平常也不见得有饭吃。 大婶娘听了海棠这番话,心里倒是感叹不已:“孩他爹,海棠说的也没错。就连海棠这小小的孩子都知道心疼我们一家子,唉……” 说着又把海棠揽在身边,轻声道:“好孩子,打疼了吧?瞧这脸上红红的印儿,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海棠扬起头,努力装作一个小孩子的口吻甜甜笑道:“婶娘这么疼我呀,怎么不心疼心疼桃花表姐她们呀,还让她们没饭吃?” “什么没饭吃……” 一句话没说完,大堂婶突然反应过来,陷入深思。 沈满园一听也反应过来,深深的看了海棠两眼,又瞅了瞅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儿,皆是身形瘦削,面黄肌瘦。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沈满园招呼儿女妻子赶紧吃菜。 海棠见他俩都已想通,别的话也不再说,悄悄回了房间。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胡氏也坐回桌子上招呼女眷,罗氏则是去了灶房煮鸡蛋,煮了给海棠揉一揉脸,可以消肿。 海棠躺在床上,闭着眼,任由自己娘亲拿着剥了壳的鸡蛋在自己脸上滚来滚去,舒服的她几乎要睡着。 “唉!”罗氏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海棠听见忙睁开眼睛朝罗氏露出笑容:“娘,我不疼了,你别难过。” “娘怎么能不心疼呢。从小到大,娘和你爹,你祖父祖母都没挨过你一指头……全家人宝贝着长大的……好好的一顿杀猪饭,也被他们给闹成这样。”说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海棠一见娘哭了,立马坐起来,一边拿着小手给罗氏擦眼泪,一边说:“娘,我就是故意接婶婆这一巴掌的。” “什么?”罗氏一愣,也不哭了,立马抬起头来:“你说什么胡话。” 海棠见娘不哭了,就自己拿过鸡蛋,一边在脸上滚,一边说: 腊八 “娘,你不是不知道,祖父太善良了,那会我们刚知道这药材能卖,祖父就告诉了他们家一起挣钱,咱家是跟他们一起卖的头一茬,但婶婆一家除了大堂伯他们那一家子,其余人都不知感恩, 那刘有才,一个赌鬼,一年有一半时间都不在村里,你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家有银子,还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里人最少,竟光明正大摸到家里来偷银子,说不得就是婶婆告诉刘婆子的。” 听到此处,罗氏就是一惊,再细细一揣摩,心里已有七八分信了。 “那你如何不将这事儿告知你祖父?” 海棠淡淡一笑摇摇头道:“祖父如何不知,只不过是看在亲戚的情面上,在给他们留着面子罢了。如今我们刚起了房子,赚银子的时候还在在后头呢,他们一家子又不勤快,还偏心的要死,当初那药材他们若接着卖,现在只怕也差不到哪去,还说我们不拉拔他们,难不成直接把银子把她们花么?” 罗氏冷哼一声:“你婶婆那人,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似的,可不就是想别人都把银子与她花么。” 海棠深以为然:“所以我今天先发制人,闹了这么一场,他们下次提要求的时候,自己好不好意思不知道,就是祖父也得掂量掂量。” 罗氏摸摸女儿的双丫髻说:“只是你受苦了。这脸都肿了……” 母女两又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话,罗氏见海棠面上的红印消了不少,方哄她睡下,自己回屋。 夜里,罗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海棠说的话,这孩子,怎的这么聪明! 沈满仓被吵醒,见罗氏还没睡着,轻声问:“怎么了?睡不着?还生气呢?” 罗氏在黑暗里摇摇头,又反应过来沈满仓看不见,长叹一口气,便把海棠那些话说与沈满仓听。 沈满仓听了也是满满的心疼,一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竟然操心的这么多,不由得愧疚起来。 “春娘,都是我没用,我若是再聪明一点,事事都能想得到就好了。你和海棠,和爹娘,也不用这么辛苦。” 罗氏劝慰他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们棠棠太过早慧,太过聪明,要知道,慧极必伤啊!” 沈满仓当然也知道慧极必伤这个道理,只是此时他却不能说,只得尽力劝慰妻子:“快别想那么多了,也别说这种丧气话,咱们棠棠是个有福气的。快睡吧,夜深了,仔细桑杰醒了闹人,该睡不成了。” 罗氏答应一声,也不再想,夫妻两个方搂着沉沉睡去。 时间一晃到了腊八,海棠脸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基本看不见红印了。 今天城里的大伯一家也关了铺子,带了李槐,回村来准备过年。 学堂里也放了假,茉莉也回家来,等着过年了再去学习。 沈家热闹不已,又是满满一屋子人。 那李槐来了,沈高山特意交代,对外只说是胡氏的远房亲戚,并不说他是买回来干活的奴才。 一大早起来,胡氏就领着媳妇孙女去挑豆子泡豆子准备煮腊八粥。 这腊八节是从北方传过来的,现在这边也很是普遍。 腊八腊八,顾名思义,腊八粥就是要合“八”这个数才好,早年间日子过得苦,随便煮点蜀黍,稻米,玉米碴子,黄豆这些凑够八样就行了。 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一点,胡氏就开始在这上面花起心思,食材就变成了红豆,绿豆,小米,芸豆,花生,核桃仁,红枣,莲子。 其中红枣,莲子可是金贵东西。 半晌午,腊八粥熬好了,胡氏又往里头搁了点糖,甜丝丝的。 胡氏先盛出几碗来,分别放在两个灶头,米缸上,床头,还有库房,这是为了祈祷来年能丰收,谷米满仓。 几处需要供的地方都放好腊八粥,胡氏又找出几个海碗洗干净,每个碗盛上大半碗粥,使唤几个孩子去村里换别家的腊八粥了,这也是一种传统,传说可以沾福。 若是村里有那吃不上饭的人家,也送一碗把人家喝,那是为自己积德。 沈满仓见左邻右舍都送了,胡氏也没说送沈高地家,便试探着问:“娘,那小叔家送不?” 胡氏瞟他一眼,生硬的道:“不送!” 沈满仓接着问:“那大表弟家呢?” 胡氏想了想说道:“他们又没分灶,你送把她们了,他们也喝不上嘴,也没得腊八粥还你的,便也不送了。” 沈满仓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因此也按下不提。 胡氏拿碗出来盛自家要喝的粥,一人一碗。 剩下的拿个钵钵装起来,日日都要盛些来吃,这样一直吃到过年,钵底儿还要剩着些粥,这样以示年年有余。 孩子们换好腊八粥回来,又坐下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腊八粥。 胡氏舍得放糖,连三岁的桑延都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 吃过腊八粥,沈高山早带着儿子把供桌摆好,又摆好供品和腊八粥。 先是沈高山领着家里男人们拜祖宗,磕头。然后又由胡氏领着媳妇孙女们磕头,嘴里再叽咕几句“祖宗保佑,风调雨顺,谷米满仓”的祝福语。 吃完腊八粥,海棠又记挂着要去县城拜会苏老夫人,再送点山里的山货作为年礼。 海棠一说,立刻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罗氏抱着桑杰坐在一边,想了想说道:“海棠,娘,桑杰洗三的时候,老夫人还特地送来一副金的长命锁,你说我是不是带上桑杰去府里谢谢老夫人。” 海棠听了眼睛一亮:“对啊娘,我怎么没想到呢。” 胡氏也在一旁帮腔:“是该去看看,老夫人又送了金锁不说,她送了那株人参,可是有了大作用。” 罗氏点点头:“娘说的是。” 沈高山听了呵呵一笑:“都去都去,锦葵也去,让你爹套车送你们去。 对了,满仓啊,你记得把你温叔他们一家都接过来过年。”沈高山又嘱咐着。 沈满仓答应着:“放心吧爹!我省得!” 番邦种子 第二日一早,海棠也是早早起床,因今日要去苏府拜会,海棠穿上了娘亲给做的新衣裳,鹅黄色的棉布,上头用粉色的线儿绣了应景的海棠花,因要出门,就没有穿棉裤,而是配了条同色的马面裙。 头上还是梳了双丫髻,带了海棠花样式的绒花。 罗氏也换了一件豆绿绣梅花的长裙,头上带两根银钗,想了想又把唯一有的一只金钗簪上。 母女两来到前院,见胡氏在张罗要带去送给苏府的礼物。 那时候沈满仓猎的一只狍子,胡氏没舍得吃完,留了一条大腿,用盐巴腌了,要拿去送给苏夫人。 有腌兔子,腌野鸡,一筐野山核桃,秋天里晒得干豆角,干蘑菇,才挖的新鲜冬笋……又满满当当塞了一驴车。 准备得当,沈满仓驾车,一家人坐驴车前往县城。 到苏府时还没到晌午,到了后门,依旧是苏管家出来迎接。 在禀告了老夫人后,又是静儿亲自迎出来带海棠母女四人进去,沈满仓则由苏管家招待。 海棠打头,锦葵在中间,罗氏抱着桑杰,坠在最后。 锦葵牢记昨儿自家娘亲和妹妹的叮嘱,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拿眼左右乱瞧,静儿暗自点头,这一家子,都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小门小户的村人。 “昨儿老夫人还念叨呢,可巧今儿你就来了。”静儿走在海棠身侧。 海棠一笑:“要过年了,我想着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说话间已到了花厅。 冬天,花厅门口已换了厚重的毡帘,隔绝冷空气。 一个小丫鬟打起帘子,海棠一行人进了花厅。 花厅里地上笼着火盆,又有毡帘在外,很是暖和。 “见过老夫人。”四个人在地下站了,先给老夫人行礼道。 老夫人笑起来,连忙叫起。 只见罗氏又抱着桑杰跪下去,口里称道:“桑杰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一惊,忙叫道:“哎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又眼神示意静儿去扶人。 罗氏站起身口里说:“还得谢过老夫人送的长命锁呢,实在太贵重了。” “哎,不值什么。”老夫人摆摆手。 众人又寒暄几句,海棠母女几个才在下首位置上坐了。 老夫人端坐上首,对着罗氏道:“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是叫桑杰吧!” 罗氏依言上前来,苏老夫人伸手接了桑杰在怀里。 “他爷给起的,是叫桑杰。” 四五个月的奶娃子,正是憨吃憨睡的时候,罗氏在驴车里喂过奶,桑杰就一直睡着,时不时还咂摸两下嘴巴,吐两个泡泡。 老夫人见了心头欢喜,笑着夸道:“哎哟,这孩子生的好,这胖乎劲儿,皮肤又白净。” 罗氏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哪里有不高兴的,因此也笑道:“生下来的时候还瘦弱呢,哪成想喂口好的很,我都怕奶水不够呢。” “能吃好,能吃是福。你如今身体怎么样?”说着老夫人把桑杰递给罗氏。 罗氏笑着接过:“谢老夫人关心,我已经大好了,说来,还要多谢老夫人上次送的人参,这才救了我一命,产下这个孩子。” 说罢,又抱着桑杰跪下,郑重的磕了个头。 老夫人忙让嬷嬷扶起来:“海棠啊,快把你娘亲扶过去,别让她再跪啊跪的了。” 海棠笑着起身,把罗氏扶到椅子上:“苏奶奶,您就让她谢吧,不谢她心里不安呢。” 苏老夫人嗔海棠一眼,又对着罗氏说:“春娘啊,要我说,这还是你有福气,这孩子才能保得住,是个有福之人。” 罗氏听了呵呵一笑:“哎哟,那就借老夫人吉言了。” “说来,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用上人参了,这么凶险?”苏老夫人问。 海棠和罗氏忙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听的老夫人连连感叹:“呸,这人可是真十恶不赦,竟然狠心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下手。你们就这样放过他,真是太可惜了。”老夫人啐道。 海棠笑着,心想苏老夫人性格真是嫉恶如仇呢!实在是太可爱了。 罗氏却是叹了口气:“罢了,好歹我也没有大碍。还好,那时我发现的早,他并没有偷到银子,若被他找到了,怕这银子也追不回来,早被他拿去赌了……” “说到银子,我想起来了。海棠的分红京都那边送来了。我正想着这两日派人给你送家去,赶巧你今日来了,就给你一并带回去。”说着看了身后的嬷嬷一眼,嬷嬷立即转身下去了。 海棠听了眼睛一亮,又来银子了! “合该我与这银子有缘呢!”海棠笑眯眯的说道。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 嬷嬷拿着两个锦盒出来,呈给老夫人,老夫人接过一个,打开盒子里面码放着一个个小银锭。 “京都的铺子是中秋后才开张的,三个多月,你占两成,总共是六百两。给你换了两百两的银锭子,其余四百两在盒子底下。”老夫人对着海棠招招手,待海棠过来,把盒子递给海棠,亲昵的摸了摸海棠的头。 海棠接过盒子,笑的牙不见眼,银子哎,谁会不喜欢啊。 “谢谢苏奶奶。” “对了,我叫人从京都给你带了礼物。”老夫人挥挥手,又把另一个盒子接过来。 “这是一些种子,不过不是普通的种子,是番邦那边来的,也不知是什么种子,我知道你素来爱捣鼓这些,就让我那管家给买回来了。” 番邦种子?太好了! 海棠喜不自胜:“苏奶奶,你这可是送了我个好东西。” 罗氏也在旁边忍不住附和道:“就是呢,她从小就爱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 “爱捣鼓好啊,你看,那些豆芽,烤鱼,不都是她捣鼓出来的嘛!”苏老夫人也笑。 “是呀,我这两个女儿啊,就属她爱折腾,村里人都说她怕不是投错胎了,应当是个男孩才对。”罗氏笑道。 老夫人不认同的摆手:“男孩女孩都一样好!” 罗氏附和道:“可不是!” 正说着,旁边小丫鬟来问饭摆在哪。 老夫人想了想道:“就摆在这花厅吧,这儿暖和。” 又朝着海棠说:“今儿就在这吃过午饭再走。” 海棠欣然同意,说道:“谢过苏奶奶。” 起鱼塘 从苏府回来,年越来越近了,沈家也忙碌起来,准备过年了。 这天,沈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高地。 他也不进门来,只喊了沈高山,两人在篱笆边上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原来,在大云村水系发达,若是买一块地,掘了作水塘,也可放些鱼苗在里头,平时可以拿去卖,过年时起了鱼塘做菜。 而海棠家也有这么一口塘,不过不是自家一家的,是几家合伙买的,分别是海棠一家,沈高地一家,海棠隔壁邻居赵大叔和他的兄弟这四家。 这赵大叔名叫赵乾,弟弟叫赵坤,是跟着父母来到大云村落户的,如今父母已去,两人也都已娶妻生子,都踏实肯干,因此日子过的很是不错,这也算是外来户里的头一份了。 沈高地今日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这起鱼塘一事。 每到过年时候,就把水塘里的水放干了,把鱼拣大的捉出来,小的一样放在里面,有待来年,不能赶尽杀绝。 四家共有的水塘子,早在两天前赵大叔就在放水了,,如今已是干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捞鱼了。 海棠听到这个消息可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她可最爱这些乡间活动了,春天上山摘花采野菜,秋天摘野果采蘑菇;下雨天去沟里兜鱼,天晴则是钓鱼摸虾。摸鱼这样的热闹,她可不能错过。 到了第二日,海棠还在吃早饭,自家祖父与爹爹,大伯早就去起鱼了。没想到桃花与桂花两姐妹来了,手里还一人提了一个桃篮。她们是来喊茉莉,锦葵,海棠三姐妹去瞧热闹的。 海棠见了高兴不已,抓了个煎饼在手里就想跑出门,罗氏在身后喊道:“田埂上都都是泥,换上双旧棉鞋,再套个草鞋在外边。” 海棠应了,又跑回来同两个姐姐一块换鞋子。 裴氏又对着茉莉嘱咐道:“看好妹妹们,你们只在边上瞧就好,千万不可下塘,那淤泥的很,陷进去可不是好玩的。” 几个小女孩都乖巧的应道:“知道了。”几个大人们这才点点头,几个孩子方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了。 罗氏巴不得海棠多跟同龄的孩子一块玩闹,多点笑模样。看着孩子如此雀跃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妥帖。 走了一截村路,众人转上了田埂,瞧瞧左右无人,海棠这才开口问道:“桃花姐,你祖母今日怎么准你们出来玩咧?” 桃花秀气的开口:“我跟桂花把事都做完了,我娘就说要我们俩来装鱼,祖母就允了。” 海棠听了点点头。 又行了一段路,只听走在最前面的锦葵兴奋的大嚷;“哎哟,快瞧,好多人呢!” 海棠走在后面,听她一喊,也抬眼望去,只见冬日晴朗的天空下,水塘边围满了人,笑闹喧哗的人声传出去很远,在空荡萧瑟的田野里飘荡。 几人加快脚步,来到水塘边,海棠一看,几乎村里一半的人都来凑热闹了。村里有水塘养鱼的人家不多,只有三四口塘,寒冬腊月又无事可做,因此便都来看热闹,是以,水塘边围满了人。 海棠又凑上去,伸头往塘里看去,水塘只剩一个底有水,只见自家祖父并爹爹大伯,还有那沈高地带着大儿子满园,赵乾和赵坤也带了各自的两个儿子在水塘里呢,只有那沈满巷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哪里躲懒呢。 几人卷着裤脚,穿着草鞋,站在已经干了,稍浅的塘底。 水都集中在最深处,现在的水塘,就像一个“回”字。 只见那赵坤拿出自家缝制的简易渔网,递给自家哥哥,一人一边,拉开了往水里撒去,由于水面面积不大,因此很不费力。 其他人则是在水边弄出些动静,使得那些鱼慌不择路的往渔网里钻。 过不多时,赵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了个招呼,自家儿子几个就围过来,准备拉鱼。 他们几个拉,沈高山几个在旁边抄着网,要是敢有半路逃跑的鱼,就会被抄网兜住。 “嘿咻……嘿咻……”随着号子,几人一起用力,那鱼渐渐露出了水面。 “海棠快看——”锦葵指着水面叫嚷。 只见那被兜起来的鱼忍不住想逃跑,有的一跳老高,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村民们这时也沸腾起来,活像烧开了的开水壶。尖叫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哎哟,那条可真大……” “哎沈哥,你左边,左边有一条……要跑了要跑了……” 海棠不由得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也十分兴奋,恨不得自己下去捉一回才好。 等到渔网彻底被拖上来,几个男人就拿起桃篮开始捡鱼了。 那些太小的鱼没捞起来,几人又把那些两三斤左右的也不要,扔回塘里去,只捡那些大的。 塘里放的多的鱼苗是白鲢鱼,也是最普通的一种鱼,其次就是鲤鱼,青鱼,鲫鱼。 大的白鲢鱼有海棠手臂那么长,通常这么大的白鲢鱼是用来做一种特别的吃食——花糕。 鲤鱼一般不要很大的,过年时拿来红烧。 青鱼也能长的很大,青鱼的味又比鲢鱼稍好点,因此一般用盐巴腌了做腊鱼,也很好吃。 而鲫鱼就是平日里,谁家想吃点鱼打打牙祭了,也不用说,就来网个几条回去吃。 鱼捡的差不多,小的也放回塘里,沈高山带了两个儿子,扒开拦着水塘一端的泥土,让放出去的水又重新慢慢的流回水塘里。 做好这一切,赵家父子招呼一声,几个男人拿东西的拿东西,提桃篮的提桃篮,屁股后头跟着村人,浩浩荡荡就往屋里走。 海棠也跑到自家爹爹面前,沈满仓手里也提了满满一桃篮鱼,看到海棠笑着说道:“走,去你赵大叔家看分鱼,等分好了拿一条回去叫你娘做来吃,这鱼新鲜的炖来可好吃。” 海棠抿嘴轻笑:“好啊爹爹,晌午我来烧鱼。” 沈满仓大喜,随即说道:“那敢情好,你烧饭,我们又有口福了。” 一鱼三吃 由于赵坤叔的家离水塘最近,众人便提了装鱼的桃篮来了赵家的院坝,准备在这里分完鱼再回去。 把桃篮里所有鱼倒出来,按鱼的种类和大小,分成一堆一堆,四户平分。 赵家哥两和沈高地在那分了半天,时不时还夹杂两句争吵,沈高山听了一耳朵,发现是因为鱼分不平均,当即便说:“给我少分一条大的也无妨,只把那鲫鱼多把我几条,海棠说她娘吃了那个汤好。” 赵乾听了一脸不自然的说道:“那不是把你亏着了,你家人也不少。” 沈高山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事没事,若老弟觉着不妥,明年再多分些把我就好了。” 赵乾听了露出笑容,也不再说什么。 不多时,分完了鱼,各家装上自己的桃篮,准备回家。 桃花两姐妹也给沈高地递上桃篮。 自家爹爹大伯也在往桃篮里装鱼,海棠细细数来,发现鲢鱼自家得了四条,青鱼得了五条,鲤鱼得了六条,成年男子巴掌大的鲫鱼得了半篮子。 刚好三个桃篮装满。 海棠跟锦葵,茉莉三人也跟着兴高采烈的回了家。 还没跨进大门,海棠的童音就在院坝外响起:“娘,我们回来了,好多鱼,祖母,我们中午吃鱼。” 胡氏和罗氏裴氏三人都迎出来,胡氏亲热的应着:“好,吃鱼!” 自从家里越过越好之后,胡氏也没有总是黑着脸,笑容也是越来越多了。 裴氏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桃篮前,语气略带惊讶的开口:“哎哟,这鲢鱼这么大,明天可以拿来做花糕了。” 胡氏也伸头瞧了瞧:“是不错,那明天就做花糕,老大,你晌午吃了饭,去肉铺买五斤肥肉来,明天我们多做点花糕。” 罗氏也抱着孩子过来看了看,说道:“今天选条小点的青鱼炖了来吃吧,这鱼吃新鲜的鲜美的很。” 这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沈满房把那几条半死不活的鲤鱼和鲫鱼养到盆里,希望它们能多活几天。 沈高山与沈满仓李槐几个,提着桃篮去了小溪边,要把剩下的鲢鱼青鱼杀了收拾好,明天好用。 “祖母,咱们晌午用萝卜烧鱼吧,再烧两个小菜。”海棠对胡氏说。 胡氏连连答应,又说:“晌午吃了饭来把那几条青鱼腌了,好做腊鱼。” 裴氏听了提了小桃篮就去菜园子里拔萝卜,小葱,芫荽。 大伯满房洗好了鱼回来,海棠接过那条四斤多的大鱼,想着干脆做个一鱼多吃。 她先是让大伯帮她把这鱼头斩下来,再把脊背也剖开,又拿刀来把鱼片成一片一片,鱼骨放在一边。她人小,可砍不动这么大的鱼。 先把鱼头也一分为二,又加上黄酒,姜片,葱头,盐巴,先腌一会入个底味。 鱼片也放在碗里,加葱姜,黄酒,盐巴,鸡蛋清,自家磨的红薯粉,反复抓揉,让味道充分的融进去。 鱼骨也不能丢,拿来炖汤可是一绝。 锅里烧油,等油热了先下入几块姜片,炸到金黄把姜片捞起来,再下入鱼骨,两面煎香,此时下入热水,再下入姜片,葱结,盖上锅盖焖煮。 又拿了大伯母刚扯回来的萝卜,削了皮,切成丝,等汤熬到奶白,就把萝卜丝放进去,等到萝卜丝煮软,撒上一点盐巴,葱花,就可以出锅了。 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这萝卜滋阴补气,清热解毒,也适合生产完的妇人吃。 盛起鱼汤,海棠又拿了几个辣椒与姜一起切成沫,锅里倒油,加盐巴,自家做的大酱,倒入辣椒与姜,一起翻炒。 见炒的差不多了,把炒好的辣椒酱直接盛在鱼头上,鲜红的剁椒,雪白的鱼头,煞是好看。 铺好后,也不需要多费柴火,小火慢蒸,蒸出来的肉才嫩。 交代祖母看好火,海棠开始做最后一个菜——水煮鱼片。 锅里加猪油,油热了下入姜蒜,等到香味飘出来,再放一勺农家酱,两三个干辣椒,花椒,再炒出香味后放清水,加盐巴入味,就盖上锅盖等水烧开。 水烧开后,下入准备好的配菜,海棠用的是木耳和青菜。 先把木耳下进去多煮一会,再下入青菜,等青菜也煮软了,就把木耳青菜都捞起来,铺在碗底。 这时又依次下入腌制好的鱼片,轻轻搅动,马上就煮好了,连汤带鱼片全捞起来,又切了碎碎的蒜末和辣椒碎,芫荽,铺在鱼片上头,淋上热油,香喷喷的水煮鱼片也好了。 锦葵闻着香味跑进来,猛的吸吸鼻子说道:“海棠,你这是做的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海棠莞尔一笑道:“二姐,我再炒一个青菜就吃饭了,你快去叫祖父他们回来吃饭吧。” 锦葵点点头,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等到沈高山几人回来,堂屋里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沈高山凑近瞧了瞧,只见一个碗里堆着好些鱼肉,鱼肉浸在红油里又裹着红艳艳的辣椒碎,油汪汪的,瞧着诱人的紧。 另一个盘里是蒸好的剁椒鱼头,依旧是红红的辣椒碎,配上雪白的鱼肉,加上翠绿的葱丝,哪怕是不吃到嘴里,都觉得赏心悦目。 旁边一个大海碗里装了一整碗奶白奶白的鱼汤,里头的萝卜丝煮熟后变得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祖父,大伯,爹爹,李叔,你们赶紧洗洗手吃饭吧,海棠今日做的菜呢。”锦葵拿着碗筷从灶房走过来,见几人在饭桌前探头探脑,不由得笑道。 李槐憨憨的一摸脑壳说道:“又是海棠小姐做饭,小人今儿又有口福了。” 沈高山听了也笑,忙招呼几人去洗手。 待坐到桌子面前,简直无从下手,不知道先吃哪个菜才好。还是海棠开口:“你们先喝碗汤吧,另外两个都是辣菜,适合下饭。” 说着自己先动手给祖父祖母各盛了一碗。 剩下的汤,家里人一人一碗,一大海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沈高山话不多说,当即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汤放入嘴里,入口是满嘴鲜香,还带有萝卜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 “不错不错,没想到竟这般鲜美。”沈高山率先夸奖。 商议 众人也纷纷附和。 沈高山又夹起一块鱼片,一入口,只觉得鱼肉嫩滑,麻辣鲜香,十分过瘾。 他又迫不及待的把筷子伸到剁椒鱼头的碗里,搛了一筷子鱼头肉,那鱼肉雪白细嫩,入口即化,蘸上底部的汤汁,也是香辣可口。 在云水县,基本家家户户都爱吃辣,云水县雨水多,潮湿,人们经常要吃辣驱湿。冬天就更不用说了,吃点辣椒防寒。 今天海棠这两道辣菜,可是做到了众人的心尖尖上,大家都顾不得说话,挥舞着筷子搛着菜。除了罗氏要喂奶吃不得那么辣,只略尝了尝几筷子便罢了。 海棠看众人吃的欢实,开心不已。 心念一转,海棠突然想到,既然村里有水塘,又可以养鱼,为什么不养鱼来卖呢?自家烤鱼铺里以后也不用再找别人买鱼。 如此这般想着,海棠当然也就说了出来:“祖父,咱们在村里有水塘,干嘛不养鱼来卖?” 沈高山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庄户人家,一心都扑在田地上,没人去搞那个。再说了,这周边几个村都靠水,云水县更不用说了,附近最大的湖——锦湖,就流经那里,想吃鱼,或自己捕两条打打牙祭,或使两个钱儿,就买得一条,这鱼也卖不上价格,因此,却是没人做这个生意哩。” 海棠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这春天,有没有那种虾?红色的,背后壳是硬的。” “你说的是敖虾吧,有是有,只是那玩意儿全是壳,又没肉,也没人吃它。”沈满仓接口说道。 太可惜了吧!没人吃?竟然没人吃!想当年,海棠最爱吃的就是麻辣小龙虾,每年不知多少龙虾的小命要折在她手里。 如今还是冬天,捉不到龙虾,只能等春天到来,捉几个龙虾弄来吃了才有说服力!海棠暗暗的想。 “嗷,我就问问。祖父,如今我手里又有了三百两银子,咱们莫不如买点田地?” 沈高山听了这话一脸笑意,庄户人家最宝贝的就是田地了,有了田地就像有了依靠,海棠说拿钱出来买地,沈高山怎么能不开心。 “你若能同意买地当然是最好了,只是……唉,那些钱都是你挣的……” 海棠听了轻轻一笑道:“祖父,咱们一家人,莫说这些话,难不成你种出来的米粮我就不吃不成?” 沈高山点点头,自顾自的说道:“说的也是,只是我还想着把这银子留下点,给你攒做嫁妆呢!” 海棠满脸黑线,无奈的说:“祖父,我这才多大啊,您想的未免太早了些。” 桑榆却是接嘴说道:“祖父放心,等我混出个人样来,妹妹们的嫁妆我包了!也不枉费祖父,爹爹,二伯,你们合全家之力,供养我读书这么久。” 这话却是给海棠听笑了,:“好,大哥,我等着你混出头来,哈哈……” 沈满仓也忙说道:“桑榆可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成。” 众人也忙附和,叫桑榆不要多想,认真念书是正经,桑榆听了笑着点点头。 海棠又搛了一筷子鱼片与木耳,这水煮鱼片,有荤有素的,确实好吃。 “祖父,咱家这个草药田太小了,我想着是不是可以扩大一下?草药价贵,好生侍弄,进账可不少呢。” 沈高山听了也放下筷子,认真想了说道:“今年把家门口这三亩地腾出来开成草药田,离得近,自家人也好看着。至于种麦子稻谷,就用刘婆子家赔给我们的那一亩,还得再买几亩……” 海棠想着,若再买几亩,自家人肯定不够用,大伯一家要去县城做生意,娘亲要带桑杰桑延两个,只祖父与自己爹爹两个壮劳力,太累了些! 这般想着,海棠就说了出来:“祖父,若再买地就佃出去吧。买多了就靠你跟爹爹两人可忙不过来,最好买上一大片连在一起的,也便于管理。” 沈高山显然还没想通,迟疑着说:“可是,这佃给别人种行吗?” 海棠知道沈高山这是心疼田地,便劝道:“祖父,上好的水田,如今五两一亩,只拿二百两银子出来,都能买个四十亩,平常家里才几亩田,秋收时都能忙个人仰马翻,你这四十亩决计是要佃出去的。” 桑榆也跟着劝道:“妹妹说的不错,祖父,若等我以后有了功名,这四十亩地挂在我的名下,如此不用交税,也是极好的。” 沈高山被两个孩子劝的有了个笑模样,也不再纠结,当下便说:“那成,我这几日就上县城找朱中人,请他帮忙留意留意,甚时候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海棠也知道四十亩田不是小数目,急不来,因此也点点头。 沈高山又想起一事,迟疑着开口:“咱们若是种了草药田,是不是也得提携村里人一把?这乡里乡亲,又都是一个大姓,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海棠早知沈高山会如此说,没办法,自家祖父还是太善良了。 亏得海棠早有想法,因此便说道:“这个简单,跟里正说了,然后把村民集中起来,由大姐出面教他们认草药,然后他们自己去采草药卖,若是想种的,咱们也可以教他们种的方法,祖父,你看这样可好?” “好好好,这样好,等过完年没春耕那几天认草药再好不过了!”沈高山高兴起来,又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沈家姐妹三个本身就识字,茉莉又去陈家医馆学习了一个多月,教村民认草药这种活,更是不在话下。 海棠又想起来,她可是想做敖虾生意的,得先买两亩田,掘个水塘才行。 “祖父,你若是有时间,帮我去村里蜇摸蜇摸,我想要两块地,能掘个半大不小的水塘那种。” 沈高山点头,头也不抬回道:“成,我空了去给你蜇摸。” 没有疑问,甚至没有犹豫,沈高山立马答应下来,海棠心内感动,不管什么时候这就是家人,无条件的信任她,支持她! 海棠思绪翻涌,就听旁边的胡氏笑道:“你去蜇摸吧,我们可是去做腌鱼了。” 好吃的花糕 说起做腌鱼来,那可真是古时候老祖宗的智慧哩。譬如腊肉、腌菜、干菜、咸蛋等等,都是在资源匮乏的时候,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储存方法了。 海棠想着就佩服不已,这些朴实的庄稼人真的很会跟大自然相处,摸爬滚打,凭自己的经验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路,老祖宗的智慧不容小觑呀! 收起自个的思绪,海棠观看胡氏腌鱼。 只见胡氏先是准备了花椒大料这些调料,又叫大伯母烧火。 自个则是把锅洗干净,又把水汽抹干,再小火下入多多的盐巴不断翻炒,等盐巴炒热就下入花椒大料不停翻炒,坚决不能糊了。 等到炒出香味就把香料与盐巴分开盛起来,拿来石臼把香料捣的碎碎的,复又与盐巴和到一起,搅拌均匀。 四条大青鱼已经全部洗好也晾干水份了,先拿来黄酒,把鱼身上细细的抹上一层酒,片刻后,胡氏便与裴氏一人拿起一条开始往鱼身上抹盐巴香料,一定要抹的均匀,抹好后,再放入盆里腌三天左右,就可以拿出来晾晒。 晒的透透的了,就取进来挂在灶房的房梁上,利用做饭时的青烟来熏,什么时候馋了、想吃了就切一半下来泡水后,或放饭里蒸,或用葱蒜辣椒炒一盘,都香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沈家灶房里又“叮叮当当”的忙开了。因为今天要做“花糕”。 这花糕可是好东西,是用鱼泥肉泥做成的,蒸熟了之后可谓是香飘十里。 往年穷,哪有多余的鱼和肉来做这个,这是这几年手里有了些余钱,养了猪,又整了个鱼塘,这才想起来做这个。 海棠安置好桑杰进来一看,好家伙,真可谓是全家总动员啊,就连平常专心读书的桑榆都抢到一个烧火的位置,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海棠,她只好央了锦葵去看着桑杰桑启,美名其曰:想偷吃! 只见灶房里放满了东西,又拿了两条板凳搭了一张长案板做桌子,几乎没地方下脚。 自家娘亲与大伯母正在处理那几条白鲢鱼,只见鱼头被剁下来放在一旁。 两人又把手中的鱼一分为二,从头起刀,顺着鱼脊骨慢慢往尾巴那头片肉,然后用同样的方法片另一边,片下鱼肉,又得轻轻的把鱼皮给片下来,最后的鱼片上是不能有鱼皮和鱼刺的,以免影响口感。 尤其是鱼上的鱼红,要完完全全片掉,不然做出来的花糕会很腥。 两人都是做活的好手,一边做一边聊,气氛好的不得了。 片下来的鱼由胡氏接手切成丝放在一边。 女人们这边气氛其乐融融,男人们这边就有点惨淡。 沈满仓和沈满房正在同那一大块肥肉较劲,这肥肉须得切成薄片又剁的碎碎的才行,女人们臂力不够剁一会就手酸的不行,这时候就显示出男人们的力量了。 海棠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是帮不上忙,这个时候她就十分怀念起现代的电动搅肉机来,简单快捷,几分钟就可以搅好,现在却是只能靠人手工来剁。 正想着,就听沈满仓甩着手说:“娘,你看看,差不多了吧,哎哟,我的手可是酸了。” 胡氏听了站起身细细看了看才道:“嗯,差不多了,先歇会吧,我们来剁鱼,一会再换我们。” 正在外面洗蒸笼的沈高山走进来说道:“让我来吧,我蒸笼洗好了。” 胡氏也不与他客气,把刀递过去就去准备其他需要的佐料。 沈高山父子三人加上李槐,轮番上阵,终于把鱼肉也剁成了泥。 葱白与姜切成沫,和到剁成泥的肥肉与鱼肉里,加上适量的红薯粉,几个鸡蛋清,拿了一个类似擀面杖粗细的棍子开始搅拌上劲,一直搅,一直要搅的鱼肉猪肉充分融合才行。 几个大人又轮流上手搅拌,没点子力气可是不行的。 忙忙乱乱的也没时间做饭,海棠就与茉莉两个煮了饭,又简单的做了两个菜。 肥肉用不了那么多,还剩许多肥肉,茉莉给炸成了油渣,捞了点酸菜,就着油渣炖了酸菜和萝卜,鱼骨和鱼头还是一样拿来烧汤,只不过今天里头放的是豆腐,一样味美。 做了两大锅汤菜,众人忙洗手,就着汤泡了饭,简单的吃了,下午还忙着呢,要开始蒸花糕。 胡氏与裴氏把搅好的鱼肉摊进蒸笼里,今年用的鱼大肉多,足足摊了两蒸笼。 李槐与沈满房抬起蒸笼放在了锅上,盖上锅盖,这就开始蒸了。 蒸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揭开锅盖,此时花糕已经成型,把蛋黄搅散了,均匀的涂抹在花糕上,再盖上锅盖蒸。 少时,又揭开锅盖复涂一层蛋黄,此时花糕表面黄黄的,煞是漂亮。 再盖上锅盖蒸一会会,热气腾腾的花糕就做好了。 放凉后放在碗柜里,要吃的时候或切成薄片蒸热,吃的就是一个原滋原味。或切成小块,放上木耳,蘑菇,青菜等做汤,汤汁清亮,味道鲜美。或吃火锅时作为配菜都可以。 一家人忙乱一整天,花糕总算做好了,海棠迫不及待的上前,想尝尝这味儿美的花糕。 掀开锅盖,扑面而来的鱼香,肉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姜香味,充斥着海棠的鼻腔。 胡氏拿着刀,一小块一小块的割下来,一人递了一块,自己也捻了一块在手里。 海棠尝了一口,清香滑嫩、软绵爽口,满口鱼香,却一丝鱼刺也无,配上肥肉恰到好处的油润,真真是好吃极了。 那李槐是个北方人,是第一次吃这花糕,一入嘴,讶异连连:“乖乖,怪不得这么麻烦,这麻烦的值得啊,竟这么好吃。”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沈高山也说道:“这也就是过年弄来吃吃,来个亲戚是道好菜,这平常哪里耐烦做这个。” 胡氏也笑眯眯的:“今年做的多,想吃多少管够!一会晚上咱们就用这个做个汤,保管叫你们鲜掉舌头。” 过年 杀了猪,起了鱼塘,做了花糕,置了年货,过年的事儿就算是忙了大半,剩下的就是腊月二十九做炸红薯和炸丸子。 这炸红薯和炸丸子吃的就是一个脆!若是做太早了放久了,变软了可就不好吃了。 家里人忙忙碌碌,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趁着天晴,被单也拆洗了,忙完这些,已是腊月二十九了。 吃过晌午饭,胡氏与裴氏罗氏便又忙碌起来,海棠也乐颠颠的到灶房看热闹。 每个人手上都没闲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都没下来过。 胡氏调着炸红薯的面糊,放上些盐巴,放上些麦子粉,再打上一个鸡蛋,调好了炸出来的红薯外面皮脆,里面红薯肉甜。 裴氏则洗切红薯,把红薯切成小块小块。 罗氏则在准备炸肉丸子的佐料。 当灶洞里烧起了火,烟囱冒出了青烟,沈家院子里又飘出了淡淡香味。 这香味不同于肉香,菜香,是淡淡的甜香,混合着菜籽油的香味,也是勾人的很。 沈高山这时走进来帮着烧火,见海棠在灶房就说道:“海棠,你上回说的,要我蜇摸两块地做水塘的,我如今有着落了。” 海棠刚好拿起一块刚出锅的炸红薯,烫手的很,正左手倒到右手,听了这话便问道:“是在哪呢祖父?” 沈高山先是叹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是那大成家,他分家给了他两亩地,他又是个不会耕种的,他几个兄弟也不大管他,听我一说,就要给一块地给我,我当然不允,劝他自己耕种,他却说他种着也只是糟蹋田地,我想着也是,莫不如给他点银子,再平常多多帮衬也就是了。 刚好他这田离我们也不远,也便于管理。” 海棠歪头想了半晌,才记起大成此人,原来就是祖父跟她说的那个智力有点像孩子的,心下也觉可怜,便说道:“那就按一亩上好田的价格给他结银子就是了。” 胡氏听了这话,也说道:“那也是个可怜见的,等平常家里有个甚吃的,都分一点与他尝尝。对了,老头子,这家里刚做的花糕拿点与他尝尝,他肯定没吃过这味儿呢。” 沈高山点点头应到:“我下晌给他送去,也不知道他过年是一个人在家还是去他兄弟家里,若是一个人也是孤零零的。” 胡氏很不以为意:“这有何难?叫到我们家来,李槐不也是在我们家吗,左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又不是吃不起。” 海棠在一旁捂嘴偷笑,祖母这性子是越发豪爽了。 沈高山也笑说道:“那我一会儿去与他说说。” 罗氏也接口说:“咱娘这脾性呀,是越来越惹人爱了……” 胡氏老脸一红,啐道:“还敢编排起你娘来了……” 说完,娘三个对视一眼,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大年三十,一家人早起就开始忙活开了。 温立一家人却是在昨天晚上就又住进了沈家,来跟沈家人一起过年。 在大云村,一般是半晌午就吃团圆饭,谁家吃的越早,就代表越兴旺。 虽不知是谁传下来的,但是大云村的人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一大早,女眷们就一头扎进厨房里,又是煮,又是炒,又是炸的,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沈高山则是带着几个儿子,同温家父子一起,拿着熬好的浆糊在那贴春联呢! 春联是沈高山自个买了红纸,叫温良写的。温良读书多年,写得一手好字,写了好几副门联,福字也写了好几张,就连猪栏和鸡栏外头也贴上了“六畜兴旺”的红纸。 还贴上了集上买的财神爷画儿,买的红灯笼也一左一右北风挂在屋檐两边,只等晚上点燃。 海棠打眼看去,只觉得满眼都是红色,显得特别吉祥喜庆。 今儿是大年三十,饭菜自然不能精简啰,哪怕吃不下也要做多多的菜。 几道大菜有:红烧鲤鱼,寓意年年有余,整只的烧鸡,用的海棠的叫花鸡做法,“鸡”代表“吉”,寓意吉祥。 四喜丸子一道,寓意福禄寿喜,红烧猪尾巴寓意有头有尾,清炖白菜,白菜寓意“百财”。 忙忙碌碌的做了一桌子菜,当几个孩子开始往堂屋端菜的时候,沈满仓与沈满房已经把鞭炮摆好了,只等着喊开饭,马上就能点着鞭炮了。 年夜饭准备的十分丰盛,往那桌上看去,只见着有红烧鱼、叫花鸡、红烧猪尾巴、清炖白菜、四喜丸子、清蒸花糕、红烧肉、猪蹄炖萝卜、肉丝炒木耳、红烧豆腐、猪肉炖酸菜粉条、辣椒炒兔肉、清炖狮子头、野鸡蘑菇汤,又有炸丸子、炸红薯,整整十六道菜。 还是照样摆了两桌子,所有菜一样两盘。 端好了菜,一家人瞧着满桌的菜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沈满仓在屋外放了一串鞭炮,这时候的鞭炮就是用竹筒自制的,声音放不到多响亮,烟却很大。 硝烟弥漫里,沈高山先摆上碗筷酒杯敬祖宗,沈满房则是在堂屋上首正中间摆上了条桌,条桌上摆了个香炉,又由沈高山烧了三炷香插在里头。 碗里盛上饭,酒杯里添上酒,筷子横放在碗面上,这是请祖宗吃饭。 等了半晌,等到沈高山终于发话可以吃饭了,女眷们才收起早已冷掉的饭倒回饭盆里。 男人们沈高山父子三人,温立父子两个,加上李槐与桑榆行知两个。 女眷们这边人就多了,胡氏婆媳三个,温家婆媳两个,茉莉带了桑延,锦葵抱着桑杰,加上海棠刚好十个人,只是桑杰还是个奶娃娃,吃不成菜罢了。 沈高山拿了酒,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倒上一杯,连桑榆行知两个,都被允许尝上半杯。 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倒是热闹的很。 沈高山与温立喝了酒,又说起当初在军营的生活,又是怎样上阵杀敌,几个男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连四岁的桑延都被吸引,跑过去倚在他爹怀里,听祖父和温爷爷讲往事。 追忆 今儿人多热闹,胡氏心里高兴,竟也拿了酒喝起来,除了罗氏和几个孩子,裴氏与温家婆媳两人,都得了一杯。 胡氏不胜酒力,两杯下肚竟就有些微醺起来,似是被沈高山说起往事触动心肠,竟不由得也说起了往事。 “好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团圆饭了,唉……记得那一年,你们爹刚被抓去做劳工,我一个人在沈家,你们祖母素日就不喜我,也不许我上桌吃饭,我就闻着她们吃菜的香味——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菜,就是油渣炖酸菜罢了。那时候只有过年才能沾得一星半点荤腥呢……” 胡氏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时候穷啊,她不给我饭吃,我就只有趁夜深溜到灶房去偷东西吃,——说是灶房,也不过就是一个灶台,一张破桌……有一回偷了半个吃剩的窝窝头,吃的我喇嗓子……” 桌上的人都不说话,裴氏和罗氏作为儿媳不好说什么,只有温老夫人握住了胡氏的手,应该也是吃过苦的,似有所感。 沈高山也停下话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一分不可置信,显然,他从来没听胡氏说过这些。 胡氏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又自顾自的笑道:“嗐,瞧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 温老夫人则是安慰的说:“老姐姐,切莫再伤怀,如今日子富裕,儿女孝顺,是你的福气才是。” 裴氏也跟着劝道:“婶娘说的正是呢,娘快别想那么多了。” 罗氏也笑道:“娘真是的,这么大桌子菜,吃都吃不过来,您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海棠却希望她祖母在说些往事哩,毕竟这些事从来没听人说过,不过听起来,祖母年轻那时候可是吃了大苦的,罢了,都过去的事了,还是不问了。 一席话说的胡氏笑了,又招呼温家婆媳两个:“大妹子,侄媳,搛菜吃哩,我们这乡里口味,也不知做的合不合你们胃口,比不上京都哩可是,吃不惯你们可要告诉我。” 温家老夫人很是爽朗的笑道:“老姐姐切莫说这种话,我原籍本就是锦州人,是早年间跟了家里才迁去阳州的,如今你做的这口味,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家乡口味哩!” 胡氏听了这话更是展颜笑道:“那敢情好,我还就怕你们吃不惯,要说啊,这茶饭上,我是不如我这二儿媳的,所以一般都是她做饭,今儿这好多菜,也是她的手艺哩。” 温家老夫人听了,很是赞成,便顺着说道:“春娘的茶饭确实不错,我都感觉我在你家饭进的格外香哩。” 罗氏有些不好意思:“瞧您说的,您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就是爱琢磨,琢磨着琢磨着也就把这菜琢磨出来了。” 温小夫人也笑道:“爱琢磨是好,你瞧,海棠不就像你,琢磨出那么多生财的法子来。” 正在专心吃菜的海棠听到自己被点名,也仰起头说道:“温奶奶,祖母,娘亲,你们就别互夸了,依我说呀,各有各的好处呢!娘亲茶饭好,大伯母就针线好,咱祖母呢,就是脾气好,家里每个人她都不亏着,咱们村这样的老太太可不多。” 桌上的人却是听了这话,都笑起来,温小夫人更是笑道:“想不到海棠小小年纪,说出的话竟还有一番道理。可念了书不成?” 罗氏搛了一筷子花糕放碗里笑道:“哪能呢,咱们这又没有那女子学院,她也就是胡闹,姐几个缠着他哥哥要她大哥闲来教他们认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 温小夫人听了有些失望,语气低沉的说着:“是啊,要是有那女子学院就好了。” 海棠在一旁听着,眼睛一亮,自个家里人都不识字,大哥如今去了县学读书,也没人教她写字。她可不愿意在这里做个睁眼瞎,当即问道:“温婶婶是不是认得好多字?” 没等温小夫人回答,温老夫人就笑道:“那是自然,你婶婶的学问,可是你温叔叔都夸呢。” 海棠笑容更甚,扬起稚嫩的脸庞,求识若渴的说道:“那等婶婶住进山上的大宅子,教我跟姐姐认字可好?我们都可想学字了。” 胡氏与罗氏听了就是一愣,胡氏假意训斥道:“海棠,不得无礼,你温婶婶哪有时间陪你胡闹。” 温老夫人却是笑了:“我们海棠才没有失礼呢,我们海棠想学字?” 有戏!海棠心里想。于是迫不及待答道:“想学想学,祖父和大哥都说,书里有好多大道理,有我不知道的东西,读书能明辨是非。” 温家婆媳听了这话都很高兴,连男宾那边也看过来,当然每人心思各异就是了。 沈高山:嗯……不愧是我孙女,从小就聪慧。 沈满仓:聪慧是聪慧,比我跟春娘都强,只怕慧极必伤唉! 沈桑榆:想不到我就提了一次,妹妹就记得那么清,自愧不如啊! 温立:还是那句话!若是个男儿该多好,绝对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啊! 温良:若我得这么个女儿,一定亲自教她读书学字! 温行知:海棠妹妹好聪明!越来越厉害了! 而沈满房就是高兴,纯粹嗯高兴。 温老夫人又道:“那不如这样,我让你婶婶,每两日来教你们认字怎么样?” 海棠还未回答,温小夫人就着急道:“娘,这怎么行呢,我还要在家伺候你跟爹还有夫君呢。” 温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她这儿媳的,饱读诗书,若是个男儿,只怕也要去科举,闯出一番天地的。 只可惜是女儿身,又家道中落,只能天天在自己跟前,相夫教子。 温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说道:“只是每两日来一次,耽误不得什么,再说了还有丫鬟呢,哪里用得上你伺候,等那边宅子住得人了,你爹肯定要搬到这里来的,你怕什么。” 温良听到此处也在隔壁桌站起来说道:“你但来无妨,很不必考虑我,我每日也要来往苏府的。” 温立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温小夫人见众人都同意,自己也欣然同意。 发红包 海棠也高兴起来,规规矩矩朝温小夫人行了一个拱手礼道:“拜见温夫子。” 锦葵也紧随其后,行礼拜见。 温小夫人见此掩嘴一笑:“我姓白,叫我白夫子吧。” 海棠与锦葵也从善如流,改成拜见白夫子。 裴氏又拉过正在调皮捣蛋的桑延笑道:“白夫子教字,顺便把我这儿子也带上,他已经四岁了,调皮的不得了,让他学学字,定定性子。” 白夫子笑道:“自然可以,这放一只羊也是放,我就一起放三只罢。” 说的大家都哄然大笑起来,裴氏又道了谢,忙压着桑延行礼。 桑延也学着姐姐们刚刚的样子,行了个拱手礼。 大人们都很高兴,胡氏又招呼道:“快快吃菜,搛菜吃……” 吃完团圆饭,沈家父子准备出门扫墓了,温家众人也准备告辞离去,沈家人又是苦留一番。 “老弟,你们在这半个亲人也无,还不如就在我这待着。”沈高山对着温立说。 温立拊掌笑道:“高山兄,你家我待的还少吗?等宅子装点好了,你只有天天看见烦我的,哈哈哈……” 温良也立于旁边,拱手说道:“沈叔,侄儿也想多叨扰两天,只是明儿初一,须得去拜见夫子,不敢耽搁,因此这才急着离去,望沈叔谅解则个。” 沈高山听他这咬文嚼字的听得牙疼,当即便说道:“你拜见夫子可是大事,怠慢不得,既如此,你且去吧。只是温老弟和行知可以在这玩,后日我那女婿会来,他是个木匠,我想着让你见见,给他说说家具打个什么样式的。” 温立想了想,又与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三人留下来。 行知听了异常开心。 等温良两夫妻离去,家里男人们去上坟,女人们忙着去收碗,准备晚上守夜包的饺子。 孩子们无事,海棠干脆就叫了桑榆与行知两个教他们认字。 桑榆大些,海棠就让他逮了桑延在身边,从自己的名字开始教。 海棠锦葵则是跟了行知,一个字一个字学。 行知十分耐心,一个字教了读音,讲了释意,又一笔一划写给两人看过之后,才让两人拿了纸来临摹。 海棠一看,好家伙,这就跟现代繁体字差不多啊,除了有些笔画不相同,其余的跟繁体字简直太像了。 但是她还是假装记不住,一个字要多问行知几遍,毕竟,聪明是真聪明,但要懂得藏拙也很重要,她可不想当什么神童。自己想出豆芽方子,又做烤鱼生意,和卖给苏府那么多菜谱,已经很惹人注意了,自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家,还是不要太惹眼的好。 行知见海棠好学,异常高兴,兴冲冲的三个人直学到晚上,还是罗氏过来说:“天晚了,点油灯伤眼睛,还是明儿白天再学吧。” 三个人听了,这才罢手。 吃过晚饭,众人就围在堂屋里守岁。 胡氏笼了两个火盆,火盆边上放了条几,又端了买的炒米糖,炒瓜子,炒花生,众人围着火盆坐了,一边玩笑一边吃。 这时,沈高山拿着几个红包出来了,过年了,他也要发个红包才是。 几个孩子见祖父拿了红包,立马起身,都喜气洋洋的。 沈高山在堂屋上首坐下,几个孩子包括温行知在内,都赶紧上前磕头,嘴里喊着:“祖父过年好!” “沈爷爷过年好!” 沈高山笑的合不拢嘴,抬手招了招,:“行知来。” 温行知走上前来,沈高山拿出一个红布包递给他,又摸摸他的头,说:“爷爷也祝你新年快乐,希望你好好念书,将来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行知接过红包,又行了一个礼,说道:“谢谢沈爷爷,孙儿知道了。” 沈高山听了,笑容更甚,接着又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给了红包,轮到海棠时,海棠更是故意凑趣儿,嘴里直嚷道:“祖父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在现代十分平常的一句话,这时放在这里,却是让众人哄堂大笑。 海棠莞尔,能让家人高兴也是一种本事呢。 笑闹过一场,沈高山又叫过李槐,将用红布包着的五两银子递给他,并说:“李槐,这是给你的过年红包。” 李槐一愣,连连摆手:“老爷,这可使不得,我每个月有那么多工钱,你们又对我好,我怎能无缘无故又拿钱呢?” 沈高山见他不要,眼睛一瞪,便劝道:“快拿着,银子你还不要。” 海棠见着这样的祖父,也是好笑不已,因此开口跟李槐解释着:“李哥,你就拿着吧,当初就说好的,每月你有月钱,有四季衣裳各一套,年终有年终红包,你都忘了不成?再说了,你给铺子里帮了那么多忙,这是你应得的。” 就连一向温柔,沉默少言的裴氏也跟着劝道:“可不是,这几个月可多亏了他,要不我跟满房还忙不过来呢!” 沈满房也连连附和。 李槐憨笑着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瞧小小姐跟大少奶奶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就拿着了,不推拒了。” 裴氏抿嘴一笑:“快拿着罢,可别大少奶奶的叫,叫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罗氏抱着桑杰,也开口说道:“可不是,如今我们也当上少奶奶了……” “哈哈哈……”这下,就连温老夫人同胡氏也笑起来,温老夫人更是笑说道:“等你们家桑榆桑杰做了官,也要被叫少爷少奶奶的,如今你们只当早些习惯习惯就是了。” 说完,温立又上前来,给一众小辈发红包。发完一圈,几个孩子都拿到了两个红包,其中,要数桑延最开心。 他刚四岁,最近刚知道了银子的用途,此时把两个红包撰在手里,笑的牙不见眼,连他娘裴氏逗他,想摸一摸,他也不肯,那小模样,看着就招人稀罕。 众人笑闹了一会子,胡氏瞅着时候不早了,忙张罗着去煮水饺,吃了好去休息。 桑杰桑延年纪小早已睡下,海棠也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没办法,这具身体还是太小了,连想熬个夜都做不到。 行知见海棠眼皮直打架,有些心疼,忙说道:“咱们快些睡觉去吧,我都困了,当心明天起不来,明天还得学认字哩。” 大人们听见,也连连点头,众人这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