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种田忙》 穿越农家 一条小溪绕着山脚弯弯曲曲的流过,正是早春时节,溪边的柳树也返了青,远远望去,黑褐色枝丫上像是蒙了一层青黄薄纱,倒映在刚化冻不久的溪水里。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山,此刻这座山已经脱掉了身上厚重而又单调的白毯子,转而换上了俏丽的春衫。 所谓靠山吃山,这就是大云村人世世代代所倚靠的翠云山了。山脚的小溪就是村人吃水洗衣劳作的大云溪。 整个村子依溪而建,从东而使。 而村北边有户人家,远远看去,白墙黛瓦隐在一片刚开放的桃花杏花之中。红红粉粉的,倒是别有一番美意。 早上,天刚蒙蒙亮,此时早春还带着寒气,属于农村独特的清晨气息充斥着现代人士林晚棠的鼻腔。 晚棠不禁得裹了裹被子,吸了吸鼻子,又闭上了眼睛。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已经一个月了,晚棠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哦,对了,现在她不叫晚棠了,现在叫海棠。 名字是她的祖父起的,据说是因为她祖上当过大户人家的下人,听说海棠花是富贵人家才能养的花,且耐寒又耐旱,品性不错,祖父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名字倒是不俗,海棠心里想着,还以为穿越到这种农村,会给她起一个翠花,二丫之类的土里土气的名字,现在这个名字算很不错了,能接受的程度。 而自家几个姐妹的名字都不俗,都是祖父起的,祖父幼年时上过几年学,后来入伍了结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家里是书香门第,肚子里很有些墨水,祖父跟他在一块也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东西。 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海棠用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过是加班熬夜睡了一觉,睁开眼怎么就来了这里,前世的她对历史也算是熟悉,却始终没有猜到这是哪个朝代,又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考证的朝代。 想着想着,困意又袭来,海棠毕竟才5岁,于是就着浓浓的困意,睡了过去。 堂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海棠的母亲罗氏起身了。 罗氏是个很麻利的妇人,嫁给沈家老二满仓8年生了海棠和她二姐锦葵。 罗氏拿钥匙开了侧屋厨房的门,刷了锅和烧水的壶,就添了水发了火,准备烧水洗脸备用。 紧接着,大门又打开了,这时候出来的是大伯母裴氏。 大伯母裴氏嫁进来有11年了,头一个就生了大哥沈桑榆,继而生了大姐茉莉,小弟桑延。小弟才3岁,正是可爱又活泼好动的年纪。 “弟妹,又是你最早。”裴氏拢了拢头发。 说着,裴氏打开碗柜,准备今天的早饭。 罗氏手底下也不闲着的添着柴,一边说:“大嫂,延儿才3岁,正是闹人的时候,海棠都大了,还有她姐带着,我清闲不少”。 裴氏抓了一把米,淘了淘,放入瓦罐,早上准备煮粥,再把昨天做的馒头切了煎香做成馒头片,再炒个素菜拌个咸菜就差不多了。 “正是呢,当初桑榆可乖了,也不闹人,醒了就吃奶,吃了就睡。虽然现在小的也乖,可这有了榆儿的例子,少不得他就显得闹人一点。” 说着裴氏想到小儿子那可爱的样子笑起来,突然想到罗氏还没生儿子,自己这么说,怕引罗氏多心了,忙止住了话头。 其实罗氏却是浑不在意,自己还年轻,能生,而且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又都好相处,也不是那起子很重男轻女的人,自己的丈夫虽不是最贴心,跟别家比起来却已经是很好了,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多心。但她也不爱多说,打了声招呼就去喂鸡。 堂屋门口,婆婆胡氏也已经起来了,黑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正往厨房走去。 “娘,起来了,我去把鸡食。”罗氏招呼着。胡氏点点头,进了厨房。 胡氏生了两子两女,大姑和小姑早已嫁人。 大姑嫁的是隔两个村子的盘山村,夫家虽说住在山脚,那是取为了木材方便,家里是做木匠的,过得还算殷实。 小姑则嫁去了县郊,离县城很近,家里种着地,还在进城处支了个摊,卖着茶水,日子确一般般,过得去。 别看胡氏沉着脸,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不,进了厨房,裴氏刚招呼她一句,她就说话了。 “燕子,去摸两个鸡蛋过来,给延儿和海棠两个蒸个鸡蛋,香个嘴,海棠病刚好,也别亏着她了。还有榆儿要去学堂,不吃饱点怎么行。” 吩咐着就拿起菜刀切起了裴氏刚抓出来的咸菜。 裴氏答应着,就去摸鸡蛋,想着家里这么多人,三个大孩子干脆也尝点,所以一气儿拿了4个。拿着大海碗调了满满一碗。 胡氏这点好,不像别的婆婆会磋磨儿媳妇,会很偏心,也从不藏私,有吃的用的总是想着一家人。 陆续的,家里人都起了,早饭也快做好,海棠终于被二姐的呼唤声唤醒。 揉揉眼睛,海棠还是觉得很不真实,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已不是21世纪了。 收起莫名的一丝失落,海棠翻身坐起,二姐已经递了衣服过来,海棠接过来麻溜的穿起。 此时还是早春,天气微寒,村里人还没有脱下厚衣服。 这里的衣服有点像清朝的便服,袖子和裤腿较宽,就是上衣加裤子,冬天加上厚的罩衫。也可能是农村便于干活的原因,很少有人穿长衫。 听祖父说,有钱人家的女子穿襦裙,男子穿长衫。倒是跟海棠以前看的古装电视剧一样。 穿好衣服,海棠来到屋外,祖父正在扫场坝,祖母伯母正在摆饭,自家爹在洗漱,娘刚从牲口房出来,大伯在场院一角劈柴。 一轮红日正在从东方升起,菜园的小草尖尖上还带着露水,场院篱笆旁种着一丛丛花,有不知名的小野花,有祖母特意移植来的迎春花,正开得热闹。 “祖父,大伯!”海棠甜甜的叫着。海棠最喜欢祖父了,海棠觉得祖父能干,而且明理,不偏心,虽然家里人都很好,可是她这个刚穿越来的就是觉得祖父很好。 “我们棠棠起来啦!要吃饭了,快跟你二姐去梳洗。”老沈头高兴的应着。她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孙女。 祖父名叫沈高山,是个很精明能干的小老头,他也很喜欢海棠,当然这也跟海棠自身的聪明机灵有关系。 开玩笑!能不机灵吗,海棠前世可是26岁就坐上了经理的位置的人!海棠在心里默默的想。 梳洗完,堂屋已经摆上了饭。 煎的金黄的馒头片装了两盘,自家腌的咸菜拿油拌了一盘,自家晒得萝卜丁用猪油渣炒了一盘,用来下粥最好不过。冬天的冬白菜清炒了一盘,还有炖的黄灿灿的蒸蛋,炖时被大伯母滴了一滴猪油,现在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沈家吃饭没有分桌而食的习惯,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所以饭桌上气氛很是融洽。 小弟现在正是可爱的年纪,长满了牙啥都想尝尝,比如现在,大姐茉莉一个没看住,他的手就抓向了那碗用辣椒拌的咸菜里,并且极快的塞进了嘴巴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来是辣到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气氛融洽的吃完一顿饭,家里人就该干啥活紧着去了。 祖父带着两个儿子下了地。 这时节要把地整出来准备种庄稼,地可是农民的根。 刚化冻不久的地,带着微微湿润,正是好整地。整好了再下一场春雨,那就更好了。沈高山背着锄头边走边想。 一抬眼,看见自家胞弟也背着锄头冲着这边田地走来了。说到自家弟弟,沈高山那是一个劲儿的愁啊。 怎么回事?还是娶妻不贤闹的。 沈高山兄弟姐妹四个,大姐沈丹嫁的近,就在本村,生了三女一子,俱都已成家,儿女还算孝顺,也早已没了婆母,只是当家的有点难伺候,还算好过。 小妹沈阳嫁的远,离好几个村,走动的就少一些,如今只生了一个儿子,全家宝贝的跟什么一样,现年纪大了又怀一胎,生活的也不错。 就只弟弟沈高地在土里刨食,娶了邻村的刘氏,刘氏家里并不富裕,姊妹一大堆,却只得一个兄长,人很能干,只是经常接济娘家。 沈家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分了家,爹娘跟着沈高山住,刘氏越发变本加厉,贴补娘家贴补的厉害,却把个沈高地哄得服服贴贴。 刘氏只得两子,大的取名叫满园,小的取名叫满巷,并没有女儿。 却不知怎么的,这大儿并不得他夫妻两个喜欢,偏心的很,大房二房的,天天吵架,属实家里不太平。 这弟弟家里不太平,当哥哥的怎么能放心,因此经常接济满园一家,也时常劝他忍耐,怎么说那也是生养长大的父母。 也时常劝弟弟要一碗水端平,奈何收效甚微。 这不,前天大侄子到家里来找他,说又闹了矛盾,起因竟是大儿媳过年回娘家,给娘家多带了一块布。沈高山真是头疼的不得了。 这边厢,沈高地自然也看到了他大哥,满房和满仓赶紧着叫人。 “叔,干活呢?” “哎!大哥,你也带着满房满仓来地里。” 沈高地边走着已到了自家地头。 两家的地头挨在一块,沈高山是长子,分家时,多分得一亩好水田,一亩旱地,总共得了2亩水田,4亩旱地,现在又置了2亩水田,开了2亩旱地。 沈高地则只有3亩水田,5亩旱地。这在村里也算是很好了,大云村靠山,因此好的水田并不多,反倒是旱地还要多一点,因此水田十分珍贵。 “是啊,这几天正是锄草保墒的好时节,不能错过啰!” 沈高山也走到自家田头,用脚试了试土的湿润度,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今年这田你还是跟往年种一样的?” “是啊,今年麦子长的好,再种两亩水稻。” 兄弟俩一边闲话一边甩着膀子干开了。 家里,大哥桑榆已经踏上了去学堂的路。 作为家里的长孙,祖父对他寄予了厚望,早早送他去启蒙,从七岁起,他就每天去隔壁小理村上学堂,到现在已有3年了。 祖父常说“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读书明理。 像他弟弟沈高地就是没有上过学堂,所以如今有点蛮不讲理。 当时祖父被选去服劳役,也是有点运道,被负责修建的一个长官看中,又当了几年兵,混上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直到后来腿受了伤,一到下雨天就痛的不行,这才遣返回家。 而他弟弟,也因为家里的生计和农活,没有上过学堂。所以祖父总觉得亏欠了弟弟,处处让着他。 想起往事,沈高山有点怅然若失,但是手底下的活儿也不慢,一会儿时间就锄了两行。 偶遇野芹 吃过早饭,胡氏收拾好了桌子,裴氏去洗碗,罗氏则挎着篮子准备去打猪草。 这个年代,喂一头猪还是挺珍贵的,所以裴氏和胡氏两妯娌每天要轮流打猪草来喂。冬天下了雪,就用早先储存的干草剁碎了再喂。 “娘,你去哪?”海棠看她娘挎着篮子急忙问。 罗氏回头看她,以为她是想出去玩,“娘去打猪草,你就在家啊,这天气还冷呢。” “不怕呀娘,我穿的厚,你就带我去吧,我又不乱跑。”海棠撒娇道。 也不怪海棠想出去玩,在家猫冬都不怎么出门,她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怎么去村里看过呢。这么原始的俱有生活气息的小村落,前世的她也没见过,所以还是很向往的。 “好吧,那就跟着我,别乱跑。”海棠鲜少有撒娇的时候,罗氏心软就同意了。 海棠乐颠颠的跟着自家娘亲出门了。来到溪边,已经有不少妇人在溪边洗衣,一边洗一边闲聊,好不热闹! “小婶,洗衣服呢。”罗氏跟一个穿着灰色粗麻布的妇人打着招呼。 “你来打猪草啊!”妇人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并不太热络。根据原身的记忆,这应该就是叔爷的婆娘刘氏了。 “婶婆。”海棠也淡淡的叫了一声,她可不想被人说没礼貌。 “哎,海棠,这么冷还跟你娘出来打猪草。”刘氏应了,但面上也只是淡淡的。 “不怕婶婆,我穿的多呢。”边说着海棠跟着娘亲转过一个弯,面前是一片开阔地。 溪边长着很多柔软的水草,才一个成年男性的巴掌那么长,这么嫩的草正适合小猪崽子吃。 海棠家的小猪崽是过完年刚捉的,还很小。 罗氏嘱咐海棠就在自个身边不要乱跑,就蹲下割起了草。 好久没见过这么鲜嫩的草,这么清的水,海棠早就欢喜开了,要不是这会天还冷,她真想下去摸个鱼,那才叫好玩呢! 不能下河,海棠就在岸边寻摸寻摸。 突然,远离人群的一处洼地里,有一丛丛长势喜人的草,海棠觉得有点眼熟,她怎么觉得这像前世在姥姥家吃的野芹菜! 海棠前世也是农村的,只是后来上了大学,就极少回农村老家了,此时看见这野芹菜,心里亲切的不得了。 这个时节,菜园里的菜还没接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会看着点绿叶菜,正好能换换口味。 这野芹菜现在还嫩油油的现在还没人采,又或许是村人不认识?她一个5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认识?要是贸然说出来,她娘可不以为见鬼了。 海棠心里想,我先试探试探娘。 “娘,娘……”海棠跑到她娘身边。“那边猪草好,那边好,我看那边洼地里一片绿绿的,去那儿割。”海棠顺便薅了一把草放进罗氏的桃篮里。 “好咧,娘的乖闺女,会帮娘干活了”罗氏笑眯眯的。罗氏虽说生了两个女儿,可是对女儿却是实打实的疼爱。 等罗氏移到洼地旁,海棠指着一片野芹菜对她说“娘,那是什么草,长势真好?” 罗氏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呀,这不是野芹菜吗!往年这边河堤没见长。”说着罗氏就放下篮子掐过一株野芹菜闻了闻。 “就是这个味儿!” “娘,野芹菜是什么菜?能吃不?”海棠装作不经意的问。 “能吃能吃,哈哈,这个菜我还是在我娘家的时候吃过,不知道怎么这边很少长,今年才看见这么大一片。”罗氏边说边掐,手上已捏了一大把。“香味浓郁,棠棠,娘一会炒给你尝尝。” “好哎好哎,娘,今天总算能见点新鲜菜了。”海棠也蹲下身子,帮她娘一起掐。 这水芹菜实在生的多,一下子就掐一大把,海棠娘又狠割了几把草,把野芹菜放进篮子里,带海棠回了家。 罗氏手巧,做饭也好吃,一般都是裴氏做早饭,罗氏做中饭。在农村,不农忙的时候都是吃两顿,等到了农忙,就是一日三餐。 回到家,时候也差不多了,罗氏开始准备午饭了。海棠见状也跟了过去,二姐锦葵也过来帮忙。 罗氏准备清炒一盘野芹菜,再凉拌一盘,加上早上剩的萝卜干,主食就吃糙米饭。海棠看着罗氏准备的菜,心里无限感慨“唉!还没到可以放肆吃肉的时候啊!” 虽然沈家家境也算不错,可也不是顿顿有肉吃,只有农忙和过年时还有肉吃。农忙时节不补身体不行,干活的人受不住。 过年时杀了年猪,要留一半来送节礼,另外一半大多要腌成腊肉,时不时打下牙祭。 “腊肉?”海棠突然想到前世吃的腊肉炒野芹菜,那馥郁的香气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娘,家里还有腊肉吧?我想吃肉了,你割一点下来炒吧。”海棠又使出撒娇大法,这招对罗氏可是百试百灵的。 “棠棠馋肉啦?好,娘割一点炒。”罗氏笑着点了点海棠的鼻尖。 家里就这几个孩子,只要家里有的,一般不会太亏了这几个。 二姐锦葵闻言也笑了起来。手下还是不停的摘着菜。二姐锦葵像罗氏手脚麻利,脾气却像她爹,温温和和的,不似她娘,风风火火的。 腊肉还剩几块挂在房梁上,一字排开。被做饭的烟熏的黢黑,但熏过的腊肉最是香,海棠很爱这个味道。 罗氏取下半块腊肉,用刀割了手指长的一块,泡进已经烧热的锅里。 不多时,腊肉已经被罗氏洗好切好。罗氏想着,把腊肉就蒸进米饭里,方便不说,蒸出来的米饭也带着香味,说不出的好吃。 “娘,你把这腊肉合着野芹炒呗,野芹那么香,这样炒可香了。” 其实海棠是会做饭的,但是她还小,爹娘又宠着,所以以前没进过厨房,还是她还说,让娘来做比较好。 罗氏一听她说的有理,本就有心换换口味,那就炒来吃吧。 锅中烧热,先不放油,把腊肉放进去煎炒,先把多余油脂炒出来,再放点去年收的大蒜和干辣椒,如此一呛锅,香味已传了出来,此时再把野芹下锅,大火爆炒,没几下,直接盛出来,香翻了天。 早在腊肉刚下锅的时候,海棠就瞪大了眼,直勾勾盯着他娘炒菜,就是锦葵,眼睛也睁大了,抢着帮罗氏端菜。 此时,父子三个回来吃饭,已到了大门口,闻见这味道纷纷说好香,又嚷嚷着肚子饿了,胡氏和裴氏也出来帮忙摆碗摆筷的。 等一家人坐定,纷纷盯着桌上的菜。 罗氏笑着解释“这是去打猪草的时候棠棠发现的,我小时候在娘家,我们那边经常吃,叫野芹,大家尝尝看香的很。” “原来是这样,那大家都尝尝吧!”沈高山发话了,大家也就拿着筷子开动了。 “嗯,真不错!”海棠爹先夹了一筷子野芹,咂摸咂摸嘴,夸奖道。 “这味比之家芹又是不同的香,好吃好吃”大伯母裴氏也赞赏道。 “如今菜园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野菜也有很多了,以后我出去打草,多采点野菜回来,咱们也尝个鲜。” 罗氏搛了一筷子菜放到棠棠碗里,又给锦葵搛了一筷子。 棠棠正低头吃的欢呢,出声附和道“好啊好啊,我跟娘一块去,野菜好吃。”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看不出,棠棠还是个小馋猫了。”沈高山调侃到,众人笑得更开心了。海棠抿抿嘴,能逗家人开开心,似乎也不错。 海棠眼睛咕噜噜转着,“祖父,你说我们把这芹菜采了去卖怎么样?”海棠在看到野芹菜时就有这种想法了,在冬天是没什么新鲜菜蔬吃的,只有家腌的咸菜,窖藏的萝卜白菜等。 沈高山听了一愣,“这主意不错,萝卜白菜吃了一个冬天,不止我们,别人也早就想换换口味了。” “这就是普通野菜,会不会没人买?”大伯满房首先提出了疑惑。 “大哥,咱们去县城卖,又不在村里卖,县城没人种菜,应该是个稀罕物呢。”海棠爹满仓说道。 “不错!”沈高地认可的点头。 “爹,光卖这一种是不是单调了一点,要不下午我再去挖点其他种类的野菜,一点卖,好歹是个进项。”罗氏也开口,卖野菜这个主意可是她宝贝女儿想的,她也得支持支持。 “还是你想的周到,下午你娘几个一块去。”沈高地吃完饭,在桌边敲了敲烟管,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海棠满足的笑了,自己只是一个提议,家里人就很配合的去做,还面面俱到,这样的家人给我来一打。 吃过饭海棠就张罗着要跟伯母娘亲一同去挖野菜,于是罗氏裴氏带着大姐茉莉一起出发了。 沈家大门对面不远就是溪岸,后面不远就是山脚,大云村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这样,依山而建。从右边路出去向西走,上一个坡,再走两分钟,转到一个角,就到了。 海棠跟着娘亲,裴氏带着大姐茉莉,分开挖野菜。 这个时节,野菜长的特别好,绿油油的,尤其是荠菜,一山坡一山坡的长,还有鸭脚板,微菜,野藠头,马蜂菜…… 不多时,罗氏就采了满满一篮,海棠的篮子也满了起来。 “海棠,咱回家吧,够了,先卖卖看,明天生意好咱们再来多采点。” 听了娘亲的话,海棠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也停手,乖乖跟在娘亲身后一起回家。 到家了,家里人一齐动手理野菜,用干稻草扎成一把一把。 “老二,明天你去卖野菜。”祖父没插手理野菜,坐在一旁抽旱烟。 “爹,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县城跟你一起卖。”海棠仗着人小,开始撒起娇。 “海棠别闹,爹是去卖东西,干正事,下次再带你去玩。”罗氏不赞同的嗔海棠一眼。 “我也去卖东西,我还可以帮爹爹收钱,就让我去嘛。”海棠还没见识过古代的县城和集市,怎么说也要跟去看看。 “去吧去吧,爹带你去。”满仓可是个女儿奴,女儿一撒娇他没有不同意的。 “好唉好唉,上县城啰!”海棠高兴的拍拍手。 “只是爹,你看这野菜要怎么定价合适。” “咱们这菜水灵,又收拾的齐整,就卖一文钱一把。” “行,都听爹的。” 苏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海棠就被罗氏叫起身。 大云村距离县城颇远,走路需要一个半钟头,所以得天不亮就出门,去迟了卖菜也没有好位置。 海棠揉揉眼睛,一骨碌就爬起来,她可没忘,今天要去县城陪爹爹卖菜呢。 沈满仓背上背一个大背篓,里头装满了野菜,右手牵了海棠,父女两个踏着早春的露水出门了。 到得城门口,太阳也从东边升起,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远远看去,古朴的城墙,虽算不上破破烂烂,但也是年久失修,城墙之上书“翠云县”,这就是县城了。 听老爹说,因为翠云县靠山,三面都是山,所以很穷,只有距这里百里之外府城富庶点儿。但县城有一户大户人家,姓苏,长子在京城做大官,而这位苏老太爷跟老妻在老家养老。 由于今天不是赶集日,所以街上的人不是很多,到这时候,满仓才开始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这贱东西卖不卖的掉! 找了一个临街的位置,满仓把背篓卸下来,把菜一把把的摆好,就开始等着生意上门。 海棠帮爹把菜摆好,因为地方不大,所以他们不能把所有的菜都摆出来,只能每样先拿一些出来,其余的还放在背篓里。 “爹,你要吆喝呀,你不吆喝别人怎么知道你卖的啥啊。”海棠状似天真的说。 满仓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爹...爹”满仓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从来没这样卖过东西,没有吆喝过…… 海棠也知道他爹这么大人了,可能是不好意思,但是她年纪小哇,不怕这些:“爹,你看我的。”说着海棠就把手拢在嘴边,做一个喇叭状:“卖野菜嘞,新鲜水灵的野菜,头茬的野菜嘞物美价廉哦。” “哟,这话倒是新鲜。”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停在菜摊前,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身上都背着包袱,已经腾不出手来了。 “小姑娘,这野菜怎么卖的?”海棠看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还可能是一笔大生意,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海棠看这位中年男人,穿着不俗,而且对待人也彬彬有礼,心里一合计,脸上笑意更深:“伯伯,我们这个野菜是刚摘的,新鲜着呢,是卖两文钱一把,不过您若是买的多,这价格还有的让。” 沈满仓闻言在一边彻底慌了,海棠怎么把价格说高了,人家不买还好,此人看起来穿着不俗,万一得罪了贵人可怎么好。 沈满仓想说点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这位锦衣男子蹲了下来,手里翻看着野菜:“这菜不错,一把挺大的,也理的很干净,确实不贵。” “是呀伯伯,这野菜刚摘下来的,头上还带着露珠呢,新鲜着呢!伯伯您买的多我给您算一文一把。”海棠甜甜的笑着,一口一个伯伯,叫的可甜了。 锦衣男子笑眯眯的点点头,:“你这小姑娘真是伶俐,嘴也甜,就冲你这声伯伯,我也得买你家的菜。这样吧,你们这一背篓我全要了。”说着又朝着李满仓说:“不过,你们得给我送到府上。” 李满仓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好勒,这就送。” 李满仓背上背篓,牵着海棠,喜滋滋的跟锦衣男子走了。 海棠父女跟着锦衣男子拐了两个街道,最后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 锦衣男子在一个后门停下,拍了拍门,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开了门,看到海棠两人的穿着,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进来吧,这是苏府,我是这里的管家,名叫苏鹏,我们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吃些野菜野味的,要是你们下次得了好东西,还送到我这里来,到这个后门报我名字,他们就会收下。”苏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海棠两人往里走。 “那苏伯伯,你们明天还收野菜吗?”海棠问。李满仓见苏管家停下来,忙卸下背篓开始数着野菜。 “今天收了这么多,明天应该不用了,后天吧,后天你们送到府上来。”苏管家说。 “好,苏伯伯。” “苏管事,这里是53把野菜,那三把就算是送您的添头,诚惠您五十文。”说话间,李满仓已经点好了数。 苏管家拿出钱袋子,数出五十文钱递给李满仓,“记得啊老弟,有野味什么的,就送到这里来。” 李满仓答应着:“今天真是谢谢苏管家了,您放心,有好东西肯定先紧着您。” 苏管家客客气气把海棠两人送出后门。 “苏伯伯再见!”海棠笑着挥挥手。 “哎,再见!” 出了巷子,李满仓才回过神来,竟然这么快就把野菜卖完了,还卖给了县城的贵人苏家。 “爹,我们俩还没吃早饭呢。”海棠拉拉李满仓的袖子。一大早就出门,到了县城还没歇口气,这时候海棠是又累又困又饿又渴,没办法,谁叫她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呢! “饿了?都是爹不好,这就给你买肉包子吃去。”李满仓抱起海棠,朝着包子铺走去。 “掌柜的,来两个素包子,两个肉包子。”李满仓站在包子铺门口对着正在忙碌的包子铺老板说道。 素包子一文钱一个,肉包子要两文钱一个。海棠一想就知道,肉包子肯定是买给自己吃的,于是想了想开口:“伯伯,只要一个素包子,爹,我吃不完两个,一个就够了。” “那就一个肉包子吧,爹吃两个素包子就好。”说着,掌柜的已经递了一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出来。 海棠想着就没开口再说。而且拿过肉包子分了一半出来递给爹爹。 李满仓数了四文钱出来递给掌柜的:“爹吃素包子,你吃棠棠。” 海棠撅起嘴,跟李满仓推让了一番,见海棠一副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样子,只得接过半边肉包子吃了,海棠这才露出笑容。 见时间还早,李满仓带着海棠上了县里的肉铺,割了一条五花肉回家打打牙祭。 回到家,正是饭点,昨天摘得野菜凉拌了一盘子,然后就是水煮萝卜,主食是半稀不干的糙米粥。 海棠看着那一碗水煮萝卜,皱皱眉头,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李满仓也看着一大海碗的萝卜说:“我今日上街卖了菜割了一条五花肉回来,就搁在灶房里了,下午有肉吃了。” 祖母胡氏不赞同的看小儿子一眼:“那野菜能卖几个钱,你还买那么多肉。” “娘,我们今天一去就碰到苏家的管家,一次性卖了五十文呢!”李满仓吸溜着碗里的粥说道。 “苏家?可是那个大户苏家?”沈高山问。 “是的爹,今天卖的很顺利,苏管家还说让我们后天还送野菜去,要是遇到野味什么的也送去。” “好好好,这比在街上零卖强多了。”老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就在这时,海棠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祖父,咱家有黄豆吗?” 沈高山看看孙女,以为孙女是想吃豆腐了,便说到:“黄豆还有几十斤呢,你要是想吃豆腐了,就让你娘拿几斤出来,去村口王大娘家去换点来吃。” 海棠点点头,脑海里却是在想着其他的主意。 豆芽菜 第二天是春分,吃过早饭,祖母胡氏就提着桃篮去了溪边打猪草。祖父也带着儿子儿媳下了田,因为要拔麦子草了,所以家里的主劳动力都出去忙活了,只有几个孩子在家。 海棠见此来到放粮食的偏房,舀了一点黄豆,先拿出来淘洗几遍,再拿清水给泡起来,然后悄悄的放到了姐几个睡的床底下。 因为怕家里大人知道了说她浪费粮食,所以海棠还是先把黄豆藏起来,等出了豆芽苗再拿出来,那样就有说服力了。 对的,没错,海棠就是要生豆芽。 这豆芽,在前世可是一道好菜,能凉拌,能炝炒,能做配菜煮火锅,而且价格便宜。 现在这里还没有发现豆芽是怎么生的,海棠要是把豆芽生出来了,无疑是道新鲜菜,也能卖几个钱,贴补贴补家用。 泡好豆子,海棠也“蹭蹭蹭”的跑到田里,去帮忙拔草。 去年麦田里上好了足够的底肥,今年的麦子长的粗壮粗壮的,叶子绿油油,亮汪汪的,连带着地里的草也疯长。所以一家人大的小的都在地里拔草。 沈高山看着跟在罗氏裴氏两妯娌身后仔细拔草的海棠锦葵两姐妹,心疼的叹了口气,“唉,家里劳动力还是太少了。” 家里只满仓满房两兄弟,人丁兴旺,开枝散叶,任重而道远啊! 到了晚间,海棠泡下的黄豆已经泡了整整一天,她把黄豆拖出来投洗一遍,央娘亲找了两个漏水的瓦盆,又把小弟的棉布尿布洗干净了拿来垫在盆里,然后把黄豆放在了棉布上。 放好后,又在黄豆上面铺了一层棉布。 做完这些,她又舀了一瓢水,倒在两个盆里。 罗氏看着女儿一顿倒腾,心里打起了鼓:“海棠,你这是干啥呢?这好好的豆子你给泡上水干啥?” “娘……”海棠不知道怎么说,穿越这种事情告诉爹娘他们肯定是接受不了的,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海棠想了想说:“娘,我那天去县里,听见一个老婆婆跟人聊天说的,这样泡水了出来的菜芽特别嫩,她说她们在县里没种黄豆,不然要来试试呢,我就在心里记了下来试一试。娘,你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我试出来了再说。” “那好吧,不过这几天能出芽?你别被你祖母给发现了,没得挨一餐白话。”罗氏半信半疑。 “知道了娘。咱们快去休息吧。”海棠牵着罗氏的手,赶她去睡觉。 “你呀你,真是个鬼灵精!” 拔完麦地的草,胡氏便又张罗着整治菜地。 胡氏想着大孙子已经在上学堂,每月光束脩就要800文,还不算上笔墨纸砚,转眼间,小孙子也已经3岁,一般6岁开蒙,还得多攒些银钱才是。 多种点菜,再抱点小鸡娃,日常可以卖点鸡蛋,时不时可以卖两只鸡,吃不完的菜叶拿来喂鸡喂猪都使得。 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先把菜地锄了一遍,又开了一块空地,全都透透的浇上一遍水。 先把早生的两种青菜种下去,一种是茎叶都能吃的春菜,春菜叶厚茎厚,炒来吃炖来吃都好吃。又种了一种莴玛菜,这个菜叶片薄,带着特殊的芳香,爆炒来吃最好吃。 种好这两种菜就等着清明再种瓜种豆了。 菜园里还有一畖韭菜,韭菜这菜生命力强,每天冬天不用管它,第二年春天自个就长起来了。胡氏又给韭菜施了施肥,保管让它长的胖胖的。 吃过午饭,胡氏又开始带着两个儿媳妇挑抱鸡娃的种鸡蛋,并把这种手艺教给两个还年轻的儿媳。 只见胡氏对着蜡烛一个一个鸡蛋看,迎着光,那些散了黄,沾了壳,或者有其他问题的都不能要。 挑了大半晌,才挑出来20个种蛋,又挑了两只抱窝的老母鸡,如此也要半个月才能出鸡仔了。 如此过了六七天,海棠跑去床底下看自己的豆芽,白白的豆芽,水灵灵的。 “祖父,爹娘,你们来看。” 罗氏与沈满仓跑进来,其他人紧随其后,胡氏看见豆芽,眼睛瞪的老大:“这不是黄豆吗?怎么发芽了?怪水灵的。” 沈高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有点不可思议的说:“这莫不是拿来吃的吧?” 海棠点点头,说:“是的祖父,多说无益,咱们还是让娘亲做点来尝尝就知道了。” 胡氏和沈满房纷纷摇头,说是没看人吃过这种菜,万一把人吃坏了咋整?万一有毒咋整? 海棠解释道:“不会的祖母,这是黄豆发的芽,怎么会有毒呢?我在县城都听人说了,可以吃。” “你去县城什么时候听到别人说的,我怎么没听到?”沈满仓更疑惑了。 “爹,你忙着拿菜卖呢,哪里注意到别人聊天了。”海棠不以为意的说。 海棠说着,抓了一把黄豆芽就往厨房走,罗氏上前接过来问:“棠棠,这个要怎么做来吃?” “娘,你就像平常凉拌野菜那种凉拌一个就行。” 说着,罗氏麻溜的淘洗了豆芽,又烧热水过了下水,就放上盐巴,一点点素油,又放上自个碾的辣椒面拌拌,一碗素豆芽就做好了。 沈满仓这时冲过来,拿起筷子:“我先吃,要有毒也是我先出事。”说着拿筷子夹起一筷子,视死如归般喂进了嘴里。 众人来不及阻止,都大惊失色。 倒是沈满仓已经有一大半信了闺女的话,因为这豆芽吃进去感觉比萝卜白菜好吃,而且已经煮熟了,就算毒也毒不到哪里去吧?心里这样想着,沈满仓也就说了出来。 海棠看着家人好笑,也夹起一筷子放进了嘴里。 沈高山看儿子孙女吃了自己也不甘落后,也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嗯,不错,很嫩。” 听到沈高山也这么说,一家人纷纷拿起筷子,都尝了尝,也都是赞不绝口。 “祖父,你说这豆芽可卖得?”海棠看着家人把一盘豆芽都吃完了开口说。 “自然是卖得,据我所知,县城应该还没有人发这豆芽卖,咱家说不定还是头一份。”沈高山说。 “那就好,爹,咱们明天上县城卖豆芽去。”海棠可开心了,这可都是收入啊。 “那成,咱们明天起早去县城。”沈满仓也再没说不带海棠去县城的话,毕竟上次野菜能那么快卖完也是多亏了海棠伶牙俐齿呢。 做生意 又是一早蒙蒙亮,沈满仓背着自个媳妇收拾好的豆芽,抱着海棠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海棠虽然才五岁,但是也心疼自家爹爹抱着自己走路,刚走出村里就扭动着身子要下来,沈满仓无法,只得放她下来。 走了不多一会,海棠腿就酸了,心里琢磨着,卖豆芽挣了钱得买个拉车的骡子或者马了,不然走来走去的太累了,自己又还小,走不动。 到了县城,时间还早。海棠跟沈满仓说:“爹,咱们先去苏家吧,这次豆芽发的不多咱也不收钱了,先送给苏伯伯他们尝个鲜。” “这是自然,就是你不说,爹也是这么想的,苏管家帮咱们销野菜,多亏了他。”沈满仓自然是满口答应。 嘴里说着话,父女两人脚步也不停,直接到了苏府后门。 敲开门,守门的见是沈满仓也是直接把他们让进了偏房。 “沈老弟,你来了,哟,今天海棠小丫头也来了!”苏管家朝着沈满仓拱手。 沈满仓还没来得及回话,海棠便说道:“是啊,苏伯伯,我们今天给你带啦好东西来啦。” “哦?什么好东西?”苏管家摸着下巴说。 说着海棠打开棉布盖着的背篓,露出里面白生生的豆芽。“就是这个苏伯伯。” “这是什么?看起来白生生的,可是拿来吃的?”苏管家疑惑道。 “是的,苏管家,这是家里人发现的新菜,今儿特意带过来给贵府的老爷太太尝尝鲜。”沈满仓说。 “苏伯伯,你叫府上厨娘拿了这豆芽,凉拌或是加点辣椒炝炒,都很美味的。”海棠也说道。 苏管家一听,立马吩咐下人去做了呈上来。 不多时,一碗凉拌的豆芽,一碗炝炒的,被端上来,苏管家拿起筷子一试,连忙道:“好吃好吃,你们发现这菜还真不错。” 海棠听了也笑眯眯的说:“伯伯,不知这菜你们收不?” “当然能当然能!我家主子这年纪大了就想吃点新鲜清淡的,这豆芽你打算怎么卖?”苏管家就着一碗粥吃完了两碗豆芽,还有点意犹未尽。说着就吩咐手底下人:“摆早饭的时候给老爷太太把这豆芽盛上去让尝尝。” 仆人在一旁答应着去了。 “苏老哥,我就托大喊你一声老哥了,这豆芽我们也是刚试做第一批,第一批的都在这里了,这一点是送给您和府上尝鲜的,至于买卖嘛,我们下次做多了再谈。”沈满仓开口了,他说的这番话也是早就跟海棠商量好的。 “那如此的话,苏某就却之不恭了!”苏管家也知道这是沈满仓的一点心意,所以并没有推辞。 “只是不知道这豆芽你们决定作价几何?”苏管家又问。 “因这是新鲜菜,而且又刚过了冬天,都是想换换口味的时候,所以家里商量决定卖三文钱一斤。”沈满仓回答。 海棠在一旁想着,这新鲜豆芽刚出来,原本十几文一斤都卖得掉的,可是海棠想做的是长久生意,所以还是三文钱一斤比较好,因为这个豆芽非常好模仿,熟悉的妇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 “好!你们这价格公道,是这样的,沈老弟,我们老爷名下也有几间酒楼饭馆,若是你们这豆芽能够供给我们酒楼就更好了。”苏管家道。 海棠听得此话不由得眼前一亮。她还想着光苏家一家买不了那么多豆芽,她还想着去饭馆转一转,看能不能跟人做个固定生意,苏管家此言简直是来了瞌睡就送枕头呀! 海棠思考了一下便说:“苏伯伯,你不知道,这豆芽也是有生长周期的,不知道您需要我们一天供给多少?” 沈满仓在一旁没有插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女儿,女儿那么聪明,一定能把这单生意谈好。 听到这话,苏管家也想了想,便说道:“苏家大大小小的酒楼有六间,客栈也有十几家,恐怕几十斤都不成啊!” 听见这话,海棠皱起了眉头,自家肯定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来生豆芽的,也没有那么多黄豆,而且这豆芽生出来了之后,必须得吃新鲜的,时间一久就容易变色甚至烂掉,这般想着海棠也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听了海棠的话,苏管家也皱起了眉头,本来想着这新鲜菜豆芽一出来自家酒楼买了去,这生意怎么也得火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一茬,他不由得也苦恼起来。 正在这时,苏管家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禀告道:“大管家,刚刚老夫人吃了新鲜豆芽问起来,奴才禀告说是上次送野菜的姑娘,老夫人来了兴致,说请这位姑娘一见。” 小厮禀告完就束手站在一旁,苏管家听完他回话,便对海棠说:“大侄女儿,你去见见吧,咱们老夫人最是和气不过的。” “这如何使得?我们这些庄稼人怕入不得老夫人的眼啊!”沈满仓毕竟是个乡下人,哪里见过什么贵人,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收税的差役,不由得害怕起来。 “沈老弟不必害怕,我陪大侄女去就是了,你就在此等候。”苏管家道。 “爹爹,你放心,我去去就来。”海棠也道。 如此沈满仓才放下心来。 海棠跟在苏管家身后,从偏门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这一路上假山植被无一不精致,但是海棠也不乱瞧,不左顾右盼,苏管家见此,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还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转过抄手游廊,前面有一道月亮门,跨进这道月亮门,就是待客的花厅了。 海棠被请到花厅座位上坐下,又奉了茶,海棠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水米未进呢。 不多时就见五六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老妇人从垂花门缓缓进来。 这位老夫人约莫五十来岁,同海棠祖母一般大年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裙,裙摆长到脚踝,裙上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领口镶着一圈毛边,显得她气质高雅。 海棠忙站起身来,学着看过的古装电视剧那样行了一个蹲礼,嘴里说道:“海棠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在上首座位坐下,连忙叫起:“快起来吧,多好的孩子,是叫海棠是吧?” “是的老夫人。”海棠脆生生的应到。 “好孩子,上次那野菜和这次的豆芽都是你送来的?”老夫人一脸笑意,显然是很喜欢小孩子。 “都是我跟家里人采的,这次的豆芽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得到这个新鲜玩意儿,就迫不及待的想送给府里尝尝。”不就是说几句好话吗?这对于两世为人的海棠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接着,老妇人问海棠,比如今年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啊?可有识字念书啊?乡下有什么好玩的?海棠都一一答了。 接着又问了问豆芽,海棠正在细数着豆芽的好处和吃法,这时,苏管家,在一旁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老夫人不知道,我正想着跟沈家多买点豆芽拿到咱们酒楼客栈去卖呢,谁知海棠说这豆芽不能久放,而且运输也太远,他们家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生豆芽,我还发愁呢!” 老妇人一听,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跟他们家把生豆芽方子买来就可以了!” 海棠一愣,不由得在心里拍手叫好: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苏管家也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老夫人头脑灵活,海棠你看这个法子可行不?” 海棠略微思索,本来做豆芽也是一时买卖而已,而且豆芽的制作方法简单,自己就是不把方子卖给他们,时间一长也很容易琢磨出来,不如卖一个人情。想到此处,海棠开口说道:“当然可以了,不过老夫人,这豆芽本身就很便宜,而且制作方法简单,咱家也就是讨个巧,你买这方子,银子给多了,我可不依。” “哟哟哟,瞧瞧这张小嘴儿,能说会道的,只不过哪有把到手的钱往外推的道理?”老夫人笑意更深。 海棠也抿嘴笑了,状似害羞的说道:“海棠也只是实话实说呢。” “依我看,这方子就给你五十两银子可好?”老夫人端起茶盏。 “老师言重了,五十两属实是太多了,万万不可。”海棠连连摆手。 老夫人也急了,连忙放下茶盏说:“这可是你们一家安身立命的本钱,万万不要推拒。” 连苏管家也在一旁帮腔让海棠收下。 “这豆芽本身就极其简单,老夫人给我这么多银子,真真是折煞我了,不如这样吧,老夫人给我十两就好了。”在农家十两银子也相当于一家四口人一年的嚼用了。 “十两银子也太少了。”老夫人还在劝着,只是海棠执意如此,于是老夫人在心里打定主意,既然银子不要,那便多送他些吃穿等物吧! 海棠见老夫人终于同意了,也感到很开心,想了想,她说道:“不过咱们是不是得签个契约?并不是信不过老夫人的意思,只是我听说做生意都得签一个契约。” 老夫人给身边一个看起来像管事嬷嬷模样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嬷嬷便退下去,接着老夫人开口说道:“你这小小的人,古灵精怪的,还懂得签契约了,好,咱们就签一个契约,苏管事拟一个契约来。海棠还没有吃早饭吧?来人吩咐下去,就在这花厅摆一桌早饭来。” 有孕 吃过早饭,签好契约,海棠就要家去,其实也不是签字,因为海棠还不认识这个时代的字,所以只能按了手指印。 正在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捧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老夫人笑着说:“知道你不要银钱,我便选了些家常用的着的东西赠予你,还望你不要推辞才好,若是再推辞,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海棠无法只得收下。千恩万谢的辞别了老夫人,这才出来偏房,与他爹会合。 苏管家与小厮帮海棠捧着老夫人赠予的礼物出来,沈满仓还有点懵。 “这是怎么一回事?海棠,你怎么能收人家那么多礼物呢?”沈满仓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爹,我把豆芽菜的方子卖给了老夫人,收了十两银子,这些是老夫人送的。”海棠接过方管家手里的布匹和点心放进背篓。 “沈老弟,可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聪明伶俐,还会做生意,哈哈。”方管家夸奖道。 “这是怎么说的?”虽然沈满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方管家夸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与有荣焉。他家女儿打小就聪明。 “爹,我们回家再说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海棠催促道。她想等着回家了,和家里人一起解释。 “好好好,那先回家,出来这么久,你祖母和娘亲也该担心了。”沈满仓帮女儿装好背篓,又跟苏管家告别,就回家了。 回到家,家里人都在等他们回来呢。 海棠跟沈满仓走进堂屋,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除了在灶房做饭的娘亲罗氏和二姐锦葵。 “今天我们去的巧,碰见了苏府的老夫人用早饭,苏管家就把豆芽呈上去,老夫人用了很开心,就传我见面说话。”海棠边说,就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 只见,是上好的棉布三匹,这棉布舒适,可以拿来给家里人一人裁一件里衣。另有一匹深蓝色和天青色的麻布,还有一匹漂亮的白底粉花的花布,想来应该是送给家里几个女孩子裁衣。 胡氏接过布料在手里翻看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海棠又翻出几包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打开一看,是一种三角形微黄的糕点,散发着丝丝甜香。 往下看,还有一个大点的油纸包,大伯母裴氏在一旁打开看,只见这包里是一条五花肉。还有一个锦盒,打开看里面是三对珠花,就是普通的白银质地,并不是很名贵,这应该是给海棠姐妹三人的。 看完了苏家老夫人送的东西,海棠也把卖方子的整件事讲清楚了。 “棠棠你做的对!”海棠首先得到了祖父的肯定。 “咱们家在县城没什么根基,要生那么多豆芽也没有那么方便,卖出去了好,还给苏老夫人留一个好印象。”沈高山又说。 大伯沈满房也附和说:“正是这样没错,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而祖母胡氏和大伯母裴氏已经在讨论哪块布,怎么做怎么裁衣了。 “娘,你怎么了娘,爹,快来啊。” 正在海棠和祖母还有大伯母讨论布料时,灶房传来二姐锦葵的呼喊。 海棠一听,立马撂下布料,飞一般的冲去灶房。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快,那就是自己的老爹。 只见灶房里,罗氏人事不省的晕倒在灶门前,二姐锦葵一脸慌张的跪在罗氏旁边。 “春娘,你这是怎么了春娘?你别吓我呀。”沈满仓把妻子半抱在怀里不停的呼喊。 海棠这时也慌了,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占了原主的身子,但是面对爹爹娘亲和一家人的疼爱,海棠早已把他们当做了真正的家人,说什么也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 还是沈高山沉稳,见此情况吩咐大儿子道:“满房,你赶紧去村口去请吴大夫来。”吴大夫其实也不算是大夫,只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平时也只会看个头疼脑热的。 “满仓啊,你赶紧把海棠娘抱到床上去。”沈高山又道。 满仓赶紧答应着,把人抱进里屋。 没过多久,吴大夫就被请了来。 “吴老哥,你快来看看我这儿媳妇是怎么了。”沈高山说。 吴大夫也来不及寒暄,放下小药箱就给罗氏把脉。 只见吴大夫诊完一只手,皱皱眉头又换另一只手诊脉。 海棠在一旁看的急死了,心想这赤脚大夫靠不靠谱啊? “我观这脉象,像是喜脉,但是我平时只会治个皮外伤和风寒,于妇人喜脉一方面并不精通,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去县城寻个大夫看看。”吴大夫诊完脉说。 并且这时,罗氏也被祖母胡氏掐人中醒了过来。只是人还是很虚弱。 “春娘,” “娘,你醒了。”海棠锦葵和沈满仓都道。 “我这是怎么了?”罗氏有气无力的说。 “你刚刚晕倒了,找了吴大夫来给你看诊,吴大夫说你可能怀孕了,只是并不十分确定。”沈满仓笑着答。 罗氏听了这话在心里细细思量,自从生了海棠,自个的癸水就来的不是很准时,记不清有多久没来了。 说话间,大伯满房已经把吴大夫送出门去。 海棠也琢磨着说道:“祖父,爹,咱带着娘去县城看看吧。哪怕娘是怀孕了,可是她今天晕倒,身体这么虚弱,还是得去看看。” 沈满仓赞同的点点头,胡氏也说:“正好卖了方子的十两银子先不用,你们先去镇上,回来再说。” 沈满仓答应着。 海棠想了想说道:“爹,娘总不能走路去县城吧?” “说的对,老大啊,你去里正家里去借牛车来。”沈高山听海棠一说,立马吩咐到。不得不说,祖父就是整个家里的定海神针啊! 整个大云村只有里正家有牛车,买一头牛实在太贵了,要十几两银子,所以村里人都买不起。有事的话就拿几个铜板租里正家的牛车。 大伯借来牛车,由沈满仓拉着海棠和罗氏晃晃悠悠进了县城。 到得县城,满仓就去找那家他来抓过药的药铺。 只见一个亚麻色的宽大而古朴的牌匾,高悬在门框之上,上书“陈家医馆”。有两扇大门,如今只开一扇。时而有来瞧病或抓药的人进进出出。 “到了,就是这里。”说着沈满仓把牛车停在店铺旁边,扶下罗氏,走进药铺。 “可是想要看病?”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药童看到有人进来,立刻上前招呼。很是亲切。 “劳烦大夫给我娘子看下。”沈满仓扶着罗氏在看诊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哪里不适?”问话的是一个老大夫,眉毛头发和胡须都是白色的,看着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也没哪里不适,早前在家里做饭晕倒了,这会头还有些晕。”罗氏答。 边听着陈大夫边号脉,不一会便露出点笑容来说:“无事,你这是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就是你肯定这几天有点操劳,加之有点贫血,所以晕倒了。老夫给你开两副安胎药,再拿点补血的药材,你和了炖汤就极好。”说着陈大夫就拿起笔开始写药方。 海棠与沈满仓听说罗氏没事,都十分高兴。罗氏也是一脸喜色,自从生了海棠,海棠都五岁了她也没能有孕,这次有孕说不定就是命里最后一个孩子了,来之不易啊! 陈大夫写完药方,又朝着柜台扬声叫道:“令雨,去抓药。” 柜台里应声走出一个少年,十四五岁年纪。接过就去抓药。 海棠趴在柜台上看少年抓药,看着有好几种药都似曾相识。又心生一计。 发呆间,少年已经抓好了药,又对沈满仓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付了一两银子。 发现草药 罗氏已经休养好好几天,并被嫂子勒令不许干活,整的罗氏很不好意思。 休养几天,罗氏已经不头晕了,感觉自己也有劲了,于是今天就要去打猪草。海棠心里想着,机会来了,于是也缠着娘亲要去,娘亲一个人去她也不放心。 沈家大门对面不远就是溪岸,后面不远就是山脚,大云村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这样,从右边路出去向西走,上一个坡,再走两分钟,转到一个角,就到了。 山脚下有沈家两亩旱地,此时也种了麦子。再从麦子地外一条小路沿着走,边上树木多了起来,如此就上山了。 罗氏带着女儿,只在外围割草,山中心却是不敢去的,虽说没有大型野兽,但是遇到毒蛇毒虫也不是好玩的。 “棠棠,你跟着娘,切记不要乱跑。”罗氏嘱咐到。 “娘,我省得”! 海棠出门前也挎了一个小桃蓝,这山上可都是宝啊,她可得好好看看。 “娘,现在春天山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海棠巴巴的问。 “春天山里的山果刚开始长呢,要秋天才好呢,山果都熟了,还有松子蘑菇,好多着呢”。罗氏笑着说,想来是觉得女儿又馋了。 说着海棠也学着罗氏的样子开始拔草然后放入篮子里。 突然,她看到一种看紫色小花的植物,花朵像米粒般大小,这植物没有叶子,花开在像毛毛虫一样的穗子上,上面还有细细的绒毛,海棠左看右看,总觉得这草有点眼熟。 呀!想起来了!这是她前世在农村姥姥家叫的一种药材,姥姥经常采去卖,俗名叫做“古牛角!”这个能卖钱!这是海棠脑海里现在的想法。 只是,怎么跟娘亲还有家里人说呢,我若是说了,家里人问我如何得知的,我又该怎么说?怕不是要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 海棠在这里苦思冥想,连手上扯草都忘记了。罗氏见她愣在那里,忙过来问:“棠棠怎么了?” “娘,我刚刚看见那里有蛇。”海棠抬手一指,指到了四五步远外的树根处。 听得说有蛇,唬的罗氏一把抱起海棠,“没咬着你吧,走走走,咱回家。”说着就抱起海棠想走。 “娘,娘,我没事,它离我远着呢,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海棠在罗氏背上只挣扎着想下地。 “娘,我上次在医馆听那药童说,有蛇五步之类必定有草药,这里会不会也有草药啊,咱们采了可以卖银钱,那大哥的学费也不用担心了。” 罗氏一听这话,也站住了脚,心里却是酸酸的,孩子早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她祖母念叨了家里缺银钱,她就记住了。 罗氏也转过身子重新蹲下来,“可我们不知道哪一种是草药啊?”罗氏也只是一个农妇,说草药她也是不认得的。 海棠想了想说道:“这样,娘,我们看看把这几种采回去,让爹拿去县城药铺里请人瞅瞅。” 罗氏一思量,也觉得有理,要真能卖钱,为家里添点收入总是好的,要是不是什么草药也无妨,只是跑一趟而已。 心里想定,罗氏就把面前的四五种草一样挖了一株,放进了篮子,有一株刚刚说的像麦穗一样的,开紫色花的草。有一种开蓝色小花,叶片小小的,呈椭圆形。又有一种像前世海棠养的吊兰那种花,长长的。 如此挖了这几种,罗氏和海棠方才家去。 及至回到家,罗氏便告诉了自家男人,满仓一听,当即去了老沈头房间里,两人一商量,决定明天就由满仓带上几种草去县城里药堂走一遭。 第二日,天还没亮,沈家老二就出了门。及至到了半下午,满仓才从县城回来。 “爹,爹,爹,成了,成了。” 满仓一路小跑,刚进院坝就大喊。一家人原就单等他一个人回来,也无心做别的事,所以竟是一家老小都迎了出来。 “他爹,你别急,慢慢说。” 罗氏从堂屋桌上倒了一碗水递给满仓,满仓接过去一气儿就喝了,他也是一路疾走加小跑回来的。 “是这样,我把那几种草拿去给药铺认了,那里面竟有两种草真是草药,那种我们叫古牛角的人家说炮制好了500文一斤,要是我们不会炮制,新鲜的卖给他他也收,只是只有100文,另外一种是金线莲,这种贵一点,新鲜的150文。” 满仓高兴的说。众人听得他说,也是一脸喜色。 海棠听了,也是喜不自胜,这样的话,大哥的学费就不用那么发愁了,在这个年代,供一个读书人,真的很不容易,说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也不为过。 海棠想着正出神,突然听到被点名了。 “哈哈,还是咱们海棠聪明,不过是听到别人说一句话,就能想到这么多。”大伯拍掌笑到。 “可不是,关键她这小小人儿,别人说一句话她还能记那么久,可见是天生聪慧。”大伯母也不吝惜夸赞,慈爱的摸摸海棠的头。 “要我说啊,这是咱们海棠的福气。”祖父也是喜不自胜,哈哈笑着说。 海棠一个现代人,不禁想吐槽,这些是常识好不好。可是她却觉得这种氛围很好,家里人从不吝惜夸赞吝惜疼爱,给了她满满的爱满满的信任,她只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这是她前世从来没有过的。 “那祖父,咱们明天就开始出去采吧。”海棠被家里人夸的不好意思,只好适当的转移话题,不然一直夸下去,海棠很怀疑她自己会不会飘起来。 “行,咱们明天都出去采。老太婆,你明天就跟锦葵在家看孩子做饭,其他人都去都去,只是有一点,咱们得不要声张,毕竟咱们还没见着真的卖了银子,等真的卖了银子,再告诉村里人也不迟,免得节外生枝。”祖父点上他的旱烟袋,“叭叭”的抽着。 “行,爹,我们都省得了,明天咱们分开采,只是你看,咱们要不要通知小叔叔一家,这事就是抢个先机,等村里人我们都告诉了,这个先机可就没有了。”大伯说。 “说的有理,这样,一会我亲自去说一声。” 祖父应到。如此这明天采草药的事,才全部议定了,各自方才散去。 卖草药 这边,老沈头去通知了沈高地一家。于是,第二天早上采药的大部队就出发了。大哥临去上学堂之前还恋恋不舍的,直说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 “大哥,你好好念书,以后你可以教我们认字呀!你的任务可比我们重要多了。”海棠笑眯眯的劝到。 海棠说的可是真话,她现代一个大学生,公司高管,可不想再这当个睁眼瞎呢。她早就计划着让大哥教教她认字。 “棠棠你真的想学字?”大哥惊喜的问。眼睛亮亮的。 “当然啦,祖父说,读书能明理,书上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不光是我,就是大姐二姐,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也可以学一学。” “好好好,都学都学。”大哥显然是没想到海棠会这么说,颇有些意外。 “所以呀大哥,你可得好好学!”海棠再给大哥加个油! 海棠这样说不光是自己想学字,更是希望大哥能没有那么多负担,好好念书。她太懂一个家对一个读书人寄予的厚望,也真的希望大哥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能不辜负祖父的期望。 自此,大哥桑榆念书越来越用功。此事先按下不表。 又说回一早,约了沈高地一家一同去采草药,于是采草药大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于是就没有近深山,只在山边外沿转悠,单只这样,采到的也很多了。 到吃晚饭时间回家,几个大人每人采了差不多十斤,连海棠几个小的也是每天五六斤。没办法,这草药以前没人知道,没人采过,又正是生长的旺季,经常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长。 “爹,依我看,这草药我们还是不要自己炮制了,一个是我们不会这炮制的手法,万一炮制坏了得不偿失,就卖新鲜的,虽说炮制的贵些,但新鲜的压秤啊。” 满仓一边手底下采草药,一边说。 “人家药堂的还说了,采的时候别把底下的根铲伤了,来年还能发。” “说的是,你们手底下都小心着点,靠山吃山,咱也不能把这山吃坏啰。”老沈头大声吆喝着。 临近傍晚,大家都收工回家,这个点村里人大多在家里做饭吃饭,没几个人在外边,因此,老沈头他们一行人大背小包的,竟没人看见。 “满房满仓啊,吃完饭咱们先把这两种分一分,杂草啊土的理一理,第一次去卖不能让人家嫌,这是个长远生意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老沈头边吃边安排。 今天晚上胡氏觉得家里人出去采这么多草药都累了,特地去村里找卖鱼的人买了一条鱼,给打牙祭。 村里虽说旁边靠着条溪,却也不经常吃鱼,一是平时农忙,没几个人有空闲去钓鱼捕鱼,二是,这时候的鱼虽然新鲜原生态,却也没几个人做的好吃,这年代也不懂得用什么调味料,只有一点油,一点粗盐而已。 所以今天有鱼吃,海棠还挺惊喜的。而,一口入嘴,海棠就知道,她想的太好了,竟然想着就好吃。 还是缺少调料啊! 吃完饭,天也麻麻黑了,几个大人小孩就着院子里还有一点光亮围成一圈理草药,连桑榆也来帮忙。 桑榆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也会适当休息,农忙时学堂也放三天假,回来帮忙干活的。 “大哥,大哥。”沈高地的声音传来。 沈高山抬起了头,沈高地已经推开院坝的篱笆门进了来。 “明天一早去卖吗?” “我们打算是这样,卖新鲜的。” “行,那我跟你一起,明天我跟满巷背去卖。”沈高地摆摆手,就准备起身回家。 “满园呢?你不让满园去卖?”沈高地一说,老沈头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多半是想不给大儿子一家分钱。 “家里地里还有活,满园这不是要在家干活。”沈高地神色有些不自然,扭扭捏捏的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弟啊,我不指望你一碗水端平,可是也不能偏心太过了。父母不贤则家宅不宁,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呀!” 老沈头真是头疼的很。 沈高地低着头也不说话,老沈头也了然,这也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这次采草药的钱,你得分点给满园一家,人家也狠命的采了那么多。” 说罢,老沈头挥了挥手,沈高地就自去了。 别人家的事,他也多说无益。 这边好容易整好了草药,老沈头让儿子拿出家里土秤粗略秤了一下,古牛角得31斤,金线莲稍微压秤一点,有35斤。 众人非常高兴,只等着明天去县城卖看能卖多少钱。 一夜无话。 又是天麻麻亮,兄弟俩和满园满巷两兄弟一人挑了两个箩筐就直奔县城而去。 走路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被他们只走了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到得县城,满仓就去找那家带罗氏来问诊的药铺。 “到了,到了,就在这里。”满仓指着门口,“哥,咱们这箩筐不好进去,你们在这等我,我先进去问问。” 满房点点头,在药馆旁卸下箩筐。 满仓进了医馆,向着抓药的柜台走去。 “大哥,抓药啊?”还是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柜台。 “小哥,我是来卖药材的,上次我来问过,你说收,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哦,我有印象,不知你可炮制了没有?”少年停下手中的事儿看着来人。 “小哥,我们庄稼人不会炮制,怕弄坏了,所以是新鲜的,你看可以吗?”满仓实话实说。 “可以,只是这价格你都知道吧?”小哥又问。 “知道知道。”满仓点头。 “那既然这样,你绕到医馆后面,我给你开门,你挑到医馆后院,我们的药材都晒在后院。” “好勒好勒,就来。”满仓答应着,出了医馆。 满仓几人把草药挑进后院,后院里晾晒着不少草药,一层一层的晒在木架子上。 小哥分别给两种药材称了称,跟昨天他们在家称的大差不差,古牛角,得钱一两五,金线莲12斤得一两800文,总共加起来是三两又三百文。 满巷满园也卖得2两多银子。 满仓两兄弟都很高兴,连连说着感谢的话。 那少年摆摆手:“很不必如此,你们这药品质好,以后要是再采了还是可以卖到我这里来,我都收,我姓陈,名令雨,那坐堂的大夫是我爷爷。” “原来是这样,小哥有出息啊,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多!”满仓满房几兄弟都止不住赞赏。 “过奖过奖。”陈令雨再老成,也才十来岁,直把他夸的脸颊通红。 几个人聊的很高兴,满仓还一个劲儿的邀请陈小大夫去家里做客。聊了好一会,满仓几兄弟才告辞而去。 “哥,这么多银子,咱们赶紧回家吧” “哎。”满房也是直到走出医馆才回过神,竟然卖了这么多银子,真是不敢想啊! 满巷满园也很吃惊,直想着快点回家。这么多银子,拿在手上可不怎么安全。 几人紧赶慢赶往家走,可怜这四个从一大早就没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竟也不觉得饿。 家里,老沈头几个并海棠全都翘首以盼。听得外面有动静,全迎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大伯母性子急,早忍不住问了出来。 “进去说,进去说,”大伯挥挥手。 待得大家都进到堂屋,满仓掏出怀里捂了一路的银子,放在桌上。“爹,娘,卖了卖了,总卖得三两又三百文,这草药生意还是做得。就采一天能攒一家子一个多月的嚼用。” “你懂个啥,这草药也是季节性东西,有的药只有春天生长,有的却是冬天才有,咱们又不认识别的草药,这次不过是讨巧罢了。”还是老沈头在外面经历过见过世面,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原本家里人因着卖了钱都很高兴,一听老沈头这话原本雀跃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没事,咱们慢慢来,总能找到挣钱的门道。”胡氏看着气氛低落了下来,适当的安慰说。 海棠装作不经意,慢条斯理的道:“祖父,你说种草药是不是跟种菜一样啊?咱们要是把它种在地里是不是就可以卖了钱?” 此话一出,众人都在心里细细思量,还是老沈头就先反应过来:“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可以种!” 老沈头一拍大腿,当即拍板:“明天满仓你们俩把茅房旁边那块空地打整出来,洒上肥,去挖两株品相好的草药回来,带着根须,泥土的,咱们就来试试种植,咱们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种东西!” 老沈头的话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就连一向不大爱管事的胡氏都连连点头。海棠抿着嘴偷偷的笑了。 胡氏一边数钱一边说:“这三两银子我就先拿着了,下剩的三百文你们就一家一百五十文吧,自己攒些。”说着把三百文分了两份交到了两个儿媳妇手里。 裴氏和罗氏接了,纷纷道谢。 海棠看到这一幕,又抿着嘴笑了。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到处是恶婆婆磋磨儿媳妇,像胡氏这样的婆婆简直是梦中情婆啊! 一时吃了饭,裴氏罗氏各又带了两个女儿出去采草药了,留下海棠在家看着弟弟。老沈头则带着两个儿子去开空地,老沈头就是这样,很勤劳,有点活都等不得明天。 海棠搬来一个摇椅,放在院坝的桃树底下,把小弟桑延放上去,小弟刚学会走路,爬上爬下欢乐的很。海棠只得站在它旁边护着他,生怕它摔了。 远方的信 “沈爷爷~沈爷爷~”院坝外传来稚子的呼喊。 “哎!”沈高山探过头来答应着。 海棠走过去打开院坝的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娃,头上留着一缕头发,虎头虎脑的,只是鼻子下挂着一串鼻涕。 “是东子啊,有什么事吗?”老沈头搁了锄头走出来。 “这是里正爷爷让我送来的,说是你的信。”东子从半旧不新的褂子里兜掏出一封信来。 沈高山接过信瞅瞅落款,嘴上又客气道:“东子,你给爷爷送信,一会就在爷爷家吃饭昂。” “不了沈爷爷,我娘嘱咐过我要早点回去,他说知道爷爷必定会留饭的。”东子说完蹦蹦跳跳的准备走。 “东子等等。”沈高山回屋拿了一颗糖,放到东子手里,这还是卖了草药,沈满仓给孩子们买的零嘴,没事甜个嘴巴。 “沈爷爷给你糖吃,谢谢你帮沈爷爷送信。” “谢谢沈爷爷。”东子很高兴,普通农家的糖可是很珍贵的。东子接过糖,一蹦一跳的走了。 “祖父,谁的信呀?”海棠仰起头好奇的问。 老沈头刚看完信,原来是他当年当兵时的一位老友写来的。 “是祖父的一个朋友,说要带着孙子返原籍读书,先给我来了信。” “好啊祖父,咱们这村子有山有水的,又漂亮,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老沈头摸摸海棠的头:“海棠说的对,他肯定会喜欢的。这个朋友啊,是祖父当兵时最好的一个朋友,认识之后,彼此还发现是同乡,只不过他现在在县城的宅子应该年久失修了吧。” “到时候让他们住到我们家来,祖父,人多还热闹呢。”海棠也对祖父口中这位老朋友充满了好奇。 沈高山当然也是赞成。 第二天一早,老沈头平整好了土地,地里杂草也除了,土也松了,又洒上了底肥,也就是火粪。 施好肥,再把地翻一遍,翻好的菜地等它晒上5--7天,为了防止刚施的农家肥烧根。 等五到七天后,再次翻地,这样农家肥会更均匀,地会更蓬松,有利于药苗生长。并再次整地,挖沟,防止下雨田间积水,沤烂根苗。 早前,沈满仓就去山上挖来了品相好的野草药,专挑一株株肥大的,带泥的,拿回来容易移栽,容易活。 翻好地就可以栽了。拿铲子挖一个小坑,接着把苗放进小坑里,给药苗培土,培完土后用铲子把把菜苗周围一圈的土按结实,再培土。 最后给药苗浇水,这是关键一步搭根水,经过几个晚上露水沐浴,小药苗会茁壮成长......... 晃眼已是十天过去。这十天,沈家又卖了几回草药,共得银九两多。加上卖野菜有卖豆芽方子的,共有三十两。这可是普通农家四五年的嚼用呢。 海棠看着家里一点点富裕起来也是很开心。 这天,又是天不亮,沈满仓背着上山采的最后一茬草药去卖,顺便要过清明了,得去买点要用的东西。 海棠躺在床上听着胡氏嘱咐沈满仓要买的东西,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每次去卖东西都要天不亮就起床,来回走上四五个时辰,倒春寒的冬天,冷的人全身都发僵。要是有辆马车就好了。海棠想。 马车太贵了现在还买不起,那买辆驴车总行吧。牛车是买不起的,这个年代一头牛要耕地,是轻易买不到的,贵不说,还要在官府备案,所以驴车是最好的选择了。 半下晌,沈满仓从县城回来,刚好罗氏做好饭。 沈满仓先进了堂屋,把卖来的二两银子给了胡氏。一家人才坐下开始吃饭。 “爹,今天卖了多少两?”海棠问。 “今天卖了二两银子,这批草药是最后一茬了,只能等咱们自家种的长出来再卖了。”沈满仓大口扒着饭,显然是饿很了。 “你早起去县城,买个馒头包子的垫垫肚子也好啊。”罗氏心疼丈夫没吃饭,嗔怪的说。 沈满仓不说话,只憨笑一声。 罗氏知他是节俭惯了的,遂也不再说。 “祖父,咱们怎么不买个牛车啊?”海棠装着天真的问。没办法,虽然她有一个现代人三十岁的灵魂,但是在这里,它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啊,除了装可爱,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现在的牛,都很珍贵,里正家也是因为家里比较富庶,加之做里正,在官府备了案,官府在卖牛给他的。”沈满仓也不觉得海棠问题多,耐心的解释。 “那咱们每次走路去县城卖东西也太累了,而且还要背那么重的东西,牛车不能买咱们不能买个驴车吗?”海棠说。 家里人一愣,显然没想到还能买驴车。 “是啊爹,每次满仓和我们去县城,又是背又是挑的,买个驴车倒也方便。”大伯沈满房说道。 海棠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大伯会出声支持买驴车。 “满仓,你怎么看呢?”沈高山问。 “爹,咱家现在有点积蓄了,过几天农忙,有个驴车还能帮忙拉拉麦子,也不用去借里正家的牛车。”满仓想了想。 “说的有理,据我所知,现在市面上的驴子大概十两银子,杀杀价应该还能少点。”沈高山道。 “不错,驴车上的车架就我自己来做吧,用不了几天。”大伯沈满房说。 大伯学过木匠手艺,农闲时也帮别人打打家具,自家的家具,背篓篮子之类的,全是出自他手。 所以,沈家的日子,较一般村里人是过得不错的,只不过近些年要供大哥桑榆读书,日子过得紧巴了点。 海棠只是一个提议,已经把全家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这执行力让二十一世纪的女强人都为之侧目。 “那好,事不宜迟,明个我们就一道去街上。”沈高山筷子敲敲碗沿儿,就这样把此事定了下来。 海棠看看祖父祖母,又看看老爹娘亲,全家人都很开心。 “今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进城买驴车去了。”沈高山对着两个儿子说道。 “祖父,祖父,我去,我也去。”海棠生怕不带她,着急到。 “你放心吧,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哈哈。”沈高山笑道。 “我就知道祖父最好了,嘻嘻。”海棠卖萌耍宝逗祖父开心。 “真是个鬼灵精,哈哈哈。”全家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买驴车 第二日一大早,也不用人叫,海棠早早醒来,一骨碌爬起来,穿戴好就去了堂屋。 “海棠起来了,我正准备让你娘叫你呢。快去洗漱,你伯母在做早饭,洗漱好了吃点东西,咱们就出发了。”沈高山在堂屋。 “好,祖父。”海棠答应着去灶房洗漱。 大伯母起早,简单摊了几个饼,冲了三碗鸡蛋茶,就是海棠几人的早饭了。 “爹,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今天上山砍几根木头,好做驴车的车架。”大伯沈满房两口喝完鸡蛋茶放下碗。 “行。”沈高山点点头。 “哥,你先寻摸好树,等我回来,我帮你去砍,帮你拖回来。”沈满仓也道。 “行。”沈满房答应。 吃过早饭,海棠一行三人便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今天沈满仓没有背草药,也没拿啥东西,就抱着海棠走,所以今天到县城的时间就快了不少。 来到牲口市场,主要是卖驴和骡子,卖牛和卖马的都很少,因为这两样都需要去官府备案。 牲口市场遍地都是驴和骡子的排泄物,这气味实在算不得好闻,海棠皱皱小鼻子没说话。 县城里富户不多,所以马匹很少,这马可是金贵东西,贵不说还不好照料。 卖牛的也不多,再剩下就是骡子了,骡子的力气虽然比驴大,可以拉车,犁地,可是骡子是没有下一代的,许多人都觉得不划算,因此买的人也不多。 相比之下,驴的个头小,又能拉东西,价格也合适,所以很多人买。 海棠三人边走边逛。 沈高山看中一头壮年驴,问那牙人:“这驴多少银子?” 牙人看到有生意上门,笑眯眯的迎上来,:“老大哥,可是看上这头驴了,可真有眼光啊!这可是我这最漂亮的驴了,正在壮年,力气大,牙口又好,只作价十两银子。” 沈高地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知道是什么价格是一回事,但是听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心疼的。 “哪里要这么贵呀,大兄弟?你可别看我们是庄稼人,就欺负我们老实。”沈高山道。 “哪能啊老哥,我这里是最公道的。实在是这驴子它值这个价钱啊。” 牲口市场都是通的,来买牲口的,就算不是行家,也是庄户人家,对那银子那是一文都不肯多花的。 卖牲口的基本也不会漫天要价,怕把买家吓跑。 沈高山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说道:“大兄弟,十两银子实在是有点贵了,这价格有没有的商量?” “老哥,你也看到了,我这是一头壮年驴子,买回去就能干活,又能拉车,我最低给你九两。”卖驴的牙人说着一脸肉痛。 正在沈高山两人跟牙人你来我往的讲价时,海棠注意到棚子角落有一头小驴子,低头在吃着草,看着很是温顺。 驴子性格一般比较暴躁,所以海棠看这头驴子比较温顺,还是十分顺眼的。 “大叔,那头驴子多少钱?”海棠指指角落里那头驴子。 “那头啊,那头是个小驴子,还干不了多少活,只要七两。”牙人答。 沈高山看着海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祖父,爹爹,咱不如买这头小驴子吧,又便宜,而且离农忙还有两个月,养一养也能干活。”海棠说出心里的想法。 沈高山想着,满仓也劝到:“爹,海棠说的不错,到时候咱们养养,再找头驴来配种,可以喂好多年。” “那好吧。”说着沈高山又凑近看了看那头小驴,边看边点头:“果然不错。” 于是沈高山和沈满仓又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沈高山说六两银子,这个价格卖驴的也能接受,便定了下来。 卖驴的牙人又问要不要买副车架,沈高山说,家里人会做,牙人便也罢了,不再多说。 只见沈高山从一个包袱里掏出银子,数了六两递给牙人。 交了钱,牙人笑的牙不见眼,牵出驴子交到沈高山手上。 沈高山爱惜的摸摸小驴子的皮毛,以后,沈家就有驴了。 沈高山父子两把海棠放在驴背上,让驴驮着海棠,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骑驴呢,海棠还挺兴奋的。 一直到村里,海棠的嘴角就没下来过,沈高山两父子也是,激动不已。 进了村,不时有相识的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沈老哥买了驴车了啊?真不错。”村头陈大爷背着手在路边看庄稼。 “是啊陈老弟,总要去县城不方便,买一个回来还能帮着干活。”沈高山笑的很自豪。 “好好好。”陈大爷也寒暄几句,就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沈家日子过得还可以,如今小孙子又在念学堂,越来越好是必然的。 回到家,大人小孩都围上来,伸手摸摸驴子的皮毛。茉莉和锦葵两个更是去割了新鲜的青草来喂小驴子。 三岁的小弟更是手舞足蹈,咿咿呀呀手脚并用的往驴背上扑,胡氏裴氏两个人都抱不住他。 就连一心读书且稳重的大哥桑榆,也忍不住跑来摸摸瞧瞧。 海棠在一旁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儿,大哥虽然稳重,可说到底也是个孩子呢。 “这驴子年纪小,喂养可得精细些。”沈高山交代家里人。 沈满仓一会到家,就去帮大哥砍树了,把木材拖到家里晾几天,父子三人又花了两三天时间做了一副车架。 到这时候,沈家的驴车才算大功告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海棠穿越到这个时代也已经两个多月。 进入四月里,日头开始变得毒辣,冬天带来的寒冷气息已全部褪去。麦子已落了花,进入疯狂的灌浆期,长的飞快。 村里的家家户户也紧赶着选种筛种,浸种子,移甘薯秧子,整日忙得团团转。 甘薯的产量高,又耐旱又耐寒,几乎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种上几亩,预防青黄不接的时候,拿来当粮食吃也饿不死人。 但是甘薯秧子最费事,要提前选好种薯,然后在一间不见阳光的房间里育苗。村里一般是几家人一起育苗,可以轮换守着省不少力气。 沈高三一直都是跟弟弟沈高地家一起育苗的,今年也不例外。 清明前后 俗语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胡氏的菜园也迎来了最热闹的几天。芸豆,豇豆,辣椒,胡瓜,茄子的秧子都生了起来,小小的,嫩嫩的叶片,急等着移栽。 胡氏和裴氏都在村里田间地头忙活,这菜地里的事儿就交给了罗氏和几个女孩子。 罗氏又因为已经有三个月身孕,并不敢十分劳累。 所以海棠每天简直忙的脚不沾地,此时海棠正拿着个小铲子,撅着小屁股,在给先前种下的那小片草药地锄草。 草药长势很好,用不了几天就能采收一茬。一茬大约能卖一两银子。 茉莉和锦葵跟着罗氏在菜地里移栽菜秧。 时间如流水,转眼又是五天过去,胡氏抱的小鸡仔也出了窝,二十个种蛋出了十三只小鸡仔。 看这一地的小鸡娃子,毛茸茸的,又干净又可爱,活蹦乱跳的,海棠打心眼里高兴,这都是他家越过越好的证明。 眨眼到了清明,这天一大早,女人们就早早起床忙活开了。 只见沈满仓把昨天摘得柳条,搭着板凳插到门框上,这也是这里的传统习俗,叫插柳条。 “爹爹,为什么要插柳条呀?”海棠在底下帮沈满仓递着柳条问。 “这呀,是老祖宗就流传下来了的,是为了纪念“教民稼穑”农事祖师神农氏,传说作用是为了辟邪、防虫灾。”沈满仓回答。 海棠点点头,又跑去灶房看祖母大伯母和娘亲。 沈家日子好过了一点,于是沈高山今年拍板,要让祖宗也知道,欢喜欢喜,所以今年准备的贡品十分丰盛,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灶房里,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忙的热火朝天。有昨天杀好的整鸡,买来的大鱼做红烧鱼,又有买好的五花肉做红烧肉,豆腐,青菜,腊肉,昨夜炸好的丸子,应有尽有。 看的海棠直叹到:真是跟过年一样丰盛啊。 堂屋里,沈高山也带着两个儿子在摆桌椅,摆碗筷,摆杯子,又给每一杯都倒上酒,就只等着上菜了。 “上菜啦!”随着一声呼喊,海棠姐妹几个还有大哥桑榆,都跑去灶房端菜,鸡鸭鱼肉,摆了满满一桌。 众人站在桌边,只见沈高山端着一杯酒站在上手,嘴里振振有词:“各位先辈,吃好喝好啊,不要客气,如今家里条件好过了,多亏你们保佑,你们可要继续保佑,保佑田地丰收,家人健康,保佑我孙桑榆得中秀才,都吃都吃。我先敬你们一杯。” 说着沈高山把一杯酒倒在地上,随后等了片刻,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方才喝了。 同一时间,沈满房与沈满仓两个在下手,蹲下身子,拿了一沓黄纸慢慢在地上烧了,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等那黄纸烧完,沈高山一声令下:“开饭了!”众人这才坐下来,开吃。 清明又叫祭祖节,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是一个隆重盛大的祭祖节日。 男人们在家里吃过饭,要一家带一种贡品,去村里的祠堂,由里正主持,一起去祠堂拜神。 今天大哥桑榆,学堂放假过清明,家里的男丁都是要去祠堂的,更何况他还是长孙,只是小弟太小,不能去。 海棠也想去看看,但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不高,是不允许重大事情的时候去祠堂的。 于是,胡氏就领着一堆女人出门了,在田间地头逛逛,看看麦子,采采野花,美名其曰:踏青。 这也是清明的传统习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燕子,听说你家发财了?都买上驴车了?”溪边上一一个老妇人凑过来说。 这个老妇人干干瘦瘦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胸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污渍,黄不拉几。 她夫家姓沈,自己姓刘,因此村里人都叫她刘婆子。 这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丈夫性格懦弱,只会土里刨食,两个儿子一把年纪了,整天游手好闲,田也不爱种,村里人人避之,可就是这样的人,婶婆却跟她关系很好,来往密切。 估计这次沈家挣钱了的事,就是婶婆告诉她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选择问大伯母,而不问胡氏和罗氏呢?那是因为大伯母裴氏,也就是燕子,性格最绵软,最好性。 而胡氏不用说了,经常黑着个脸,虽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自家娘亲,虽是小辈,但是做事风风火火,火辣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 “哪里的话?怎么就发财了,快别说这种话,没得被人笑话了。”大伯母果然最绵软,说出的话来轻飘飘的。 但是显然这个婆子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又急急问道:“怎么不承认?你们发财了好歹帮衬帮衬村里人,眼看着我们都要穷死了,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海棠听她这样说,知道是个难缠的,也厌恶这种人。那语气。好像沈家就应当大大方方把挣钱的门道说出来一样。 “她大婶,你怎么说话呢?你哪里看到我们挣了很多银子?”胡氏出声怼她。 “别说我们家没挣银子,就是挣了银子跟你什么关系?别那么不要脸。”胡氏可一点不顾她的面皮,黑着脸骂道。 “嫂子,你这说话就难听了,再说了,你家不是还告诉沈高地他们家挣了银子,咋就不能告诉我了,哼!”刘婆子听见胡氏骂他,也有点恼了。 胡氏不接她的话茬,低声骂道:“还不快回家去干活,养你们有什么用,不知恩图报的玩意。” 说着带头转身离开。 裴氏罗氏都知道婆婆是在指桑骂槐,并不生气,带着孩子跟上胡氏。 那刘婆子也不以为意,眼睛溜溜转着,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海棠刚好转头看见这一幕,只觉不好。心里想着,回家还是要跟祖父提一下才好。 还有那婶婆,也不知道跟那刘婆子还说了些什么,也要注意点。 回到家,男人们祠堂祭祖已经回来了,四人又张罗着去先人坟前扫墓,一时又准备香,准备黄纸。 海棠也没找到跟祖父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得将此事按下不提。 烤鱼 “大哥,大哥,在家呢吗?”老沈家的篱笆院墙外,传来沈高地的声音。 海棠正在院里,给篱笆边上新移栽的花草拔草,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走到篱笆院墙边。 “叔爷爷,我爷爷不在家,串门去了”。海棠乖巧的回答道,并打开篱笆门,“叔爷爷,进来坐。我奶奶在家的。” “是海棠啊!你爷爷不在家,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娘怀孕了,这是我今天在河里捕到的鱼,拿来给你们加个菜。”沈高地边说着边扬了扬手里的鱼又递给海棠。 海棠接过鱼,打量了一下,这是一条鲤鱼,尾巴尖红红的,个头不小,有一个成年男子两个巴掌的大小,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谢谢叔爷爷,你慢走,代我跟婶婆问好。” 海棠说着,只见沈高地挥了挥手,转身大步去了。 海棠看着手里的鱼,突然想起来前世那麻辣鲜香的烤鱼,有点想吃了呢! 海棠前世也是一个吃货,比如烤鱼,鸡煲,牛蛙,火锅,这些她都喜欢吃,而且是一个忠实的重口味爱好者。 海棠舔舔干涩的嘴唇,决定了!今天就吃烤鱼!而且她要自己下厨! “棠棠,你在跟谁说话呢?”屋内传来娘亲罗氏的声音。 “娘,是叔爷爷,他给我们送鱼来了,我们今天吃鱼。”海棠小跑进屋,把手里的鱼扬起来给娘亲看。 “哟,这么大,这么漂亮一条鲤鱼呢,这去买得要不少银子呢!”罗氏接过鱼。“好,我们今天吃鱼,你爷爷他们做事也该回来了,我们这就去准备饭菜吧。”罗氏边提着鱼,边往厨房走。 “娘,今天这鱼,你准备怎么吃呀?”海棠贴着母亲罗氏的手臂往前走。 “海棠说说想怎么吃?”罗氏知道海棠肯定有主意,但还是故意问道。 “嘿嘿,我想到一个新吃法,娘,一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好不好?”海棠摇摇罗氏的手臂撒娇道。 “好,就听我们棠棠的。”罗氏笑了,她也觉得很无奈,养了这么一个小吃货。 到了厨房,罗氏先去清理打整鱼,海棠则是去翻找调料,她先是去菜地摘了一小把韭菜,又摘了一点小葱,又央求二姐锦葵去帮她摘一把鲜野芹来。 又去厨房找到旧年胡氏存的花椒,找出姜块及大蒜。 “娘,你说这鱼里面我们放点什么配菜好啊?”海棠想来想去,不知道家里面有些什么配菜可以放在鱼里,于是就来问罗氏。 罗氏想了想:“泡发一点干木耳放在里面煮,你不是叫你二姐给你摘野芹,也放里面,应该差不多够吃了。” 说干就干,海棠先是切了一点葱和姜,鱼放在一个大盆里,倒一点沈高地喝的黄酒,再放一点粗盐,先把鱼腌制几分钟。 这功夫罗氏已经把干木耳泡上了,旧年收的干辣椒也抓了一把出来。 锦葵拿来洗好摘好的野芹菜,海棠把茎和叶一分为二,把各种要切的调料都切好,先做备用。 鱼腌制的差不多了,海棠把鱼拿出来抖干净水分,先拿到罗氏生好的火堆旁,慢慢的烤一会儿。火不能太大,也不能离火太近,火太大,或者离火太近,都会烧焦,所以火候很不好掌握。 罗氏见海棠烤的实在吃力,就接过手来帮她烤。海棠见娘亲接手了,便开始准备鱼的料汁。 把锅烧热,依次放入芥菜油和猪油,热油一倒,滋滋作响。等油烧热放入葱姜蒜,自家做的豆瓣酱,颜色炒的红红的,海棠又往里扑了点酒,再放水,下入切成段的干辣椒,等汤在锅里炖的嘟嘟的响,此时下入木耳煮一会儿,让木耳入味。 这时,罗氏的鱼也烤好了,焦香扑鼻,撒上一点磨碎的花椒粒,更香了。 把鱼下入锅里,煮到差不多时,下入切好的韭菜和芹菜段增香,再勾一点点米醋,出锅前再撒一把葱花,真是香的没边了。 海棠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做饭操作,直给罗氏看得眼花缭乱。 “娘,我做的对不对呀?”海棠看她娘的眼神直勾勾的,心道不好,我是不是露馅了?“我就是看了你们做饭,胡乱琢磨的。”说完,海棠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想到我家棠棠这么聪明,看娘亲做饭都学会了。”罗氏丝毫没有起疑心,只觉得海棠聪明。 “那可不,我可是娘亲的女儿,自然什么都像娘亲啦!”海棠狡黠的笑了。 烤鱼出锅,香飘满屋。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沈高山和沈满仓父子几人回来的及时。 “嗯,是挺香的,不知道老婆子做了什么好吃的。”沈高山使劲吸吸鼻子。 胡氏迎接出来:“可不是我做的,今天啊,你们可都得多吃点,今天可是咱们的小孙女,海棠做的呢!” 胡氏顺手接下沈高山脱下的外袍,搭在椅子上。 二姐锦葵已经端着茶盘给众人倒茶。 “哦,这样吗?那我今天肯定好好尝尝。”沈高山十分捧场。 这边正说着话,大伯母裴氏就叫着开饭了。 众人簇拥到饭桌旁,只见圆桌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盆,里面卧着一条鱼。还有很多的蔬菜点缀,看上去汤汁红润,闻起来焦香扑鼻。 “来来来,坐着吃饭,不要讲理。”沈高山知道众人都饿了,连忙招呼道。 众人齐齐落座。 鱼没吃到嘴里,谁都不说话,筷子齐刷刷的就往盆里伸,桑榆夹出一块油光滑腻的鱼肚部分,怕汤汁滴,忙用碗给兜着。 随意吹几下就用牙齿去咬,勾的汤汁先滑到嘴里,是香辣味的。现杀的鱼最鲜也最嫩,尤其是这经过烟火烤制的鱼,有淡淡的烟熏味加焦香味,夹一筷子鱼肉,在汤汁里滚一圈,再放到嘴里,那都得吃的眯起眼回味。 吃到最后,木盆里的鱼快见了底,才听见说话声。 “这鱼真不错呀,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大伯咂摸着嘴巴,似还在回味。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一直默默吃饭的桑榆,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说这鱼拿去卖,有没有人会喜欢吃?” 屋里陷入沉默。 烤鱼生意能行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满仓一拍大腿,“爹,你们看,咱们大家都觉得这烤鱼好吃,城里人爱吃新鲜东西,他们肯定也觉得好吃,咱们上城里租个店面,专门卖这个烤鱼,在顺带着卖点小菜米饭,这不是妥妥的好生意吗?”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大伯最先反应过来,赞同不已。 “真的能行?”沈高山还是有点犹豫。 海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能去县城做生意的机会近在眼前,可千万不能让它溜走了。 “爷爷,咋不行呢?我娘做饭手艺好,那不是你们大家吃了都夸说好的。咱们租赁一个店面,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时,满房也劝到:“爹,要不然试试吧!让满仓一家去城里做生意,家里有我。再说了,桑榆马上在邻村的学堂念书就要超年纪了,要去县城念书,弟弟和弟妹过去城里也好对他有个照应。” “正是呢爹!”一提到到儿子念书,裴氏也跟着劝到。 而胡氏,在这等大事上竟然没有表态。 看着儿子,儿媳,孙女期盼的眼沈神,沈高山说出自己的为难:“前儿买了驴车,现今我和你娘手上只有二十几两现银,这几天草药也没以前长的好,这本钱,我却不知道够不够。” 听沈高山说完,罗氏和满仓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听得满仓说:“爹,这些年我们也攒了一点私房钱,有十两左右,我们也愿意自己补上。” “还有我们,虽然没有弟弟弟妹那么多,也有六七两。”满房也表示全力支持。 “既如此,那你们就放手去做吧。我老了,也不做你们的主,你们年轻人看着办,明天找你们娘拿银子就行了。”沈高山说完轻轻一笑。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怎能让人不开心呢? 海棠听得云里雾里的,原以为“士农工商”,她也怕沈高山会觉得商人是最低下的一种,正在好好的措辞,准备好好劝上一劝,这就答应了?这就成了?海棠有点怔愣。 大哥桑榆隔着一桌子人看海棠怔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轻轻的笑了。 这顿饭吃完,沈家的生意也敲定了,海棠眼睛亮亮的,显然是高兴极了。 及至回了自己房中,罗氏仍不敢相信是真的,自己一家真的要去城里做生意了。其实罗氏心里也很忐忑。 “她爹,你说咱们真的能行吗?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娘,你就放心吧!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他们都支持。”平常不大说话的锦葵都劝到。 “咱们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大不了亏了,咱俩有手有脚的钱可以再挣,不怕。”满仓也宽慰到。 “是呢娘,你就别想太多了,咱们全家人就连温爷爷一家人都支持呢!” 罗氏听了丈夫和女儿的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到了第二天,满仓和罗氏并海棠带上银子,早早进了城。进了城还是寻了朱中人。 这位中人姓朱,专管些房屋买卖和租赁,人牙子的事儿买人卖人他也做,这城里属他口碑最好,谁找他准没错。 “我们的要求也不高,也不一定要在最热闹的街上,只要有个铺面,然后里头能摆几张桌子,最好后头能有个灶房水井。”满仓跟朱中人说着自己的要求。 朱中人听了这话,摸着下巴想了想:“南街尾倒是有这么一处地方,合不合要求的,你们先跟我去看看吧。”说着就走在前面带路。 路并不远,一晃眼的时间就到了。这个铺面说是在南街尾,其实是一个岔路口,可以向左向右转弯,四通八达。门堂却不窄,就连普通的骡车都可以进出。进门是很大一间厅堂,厅堂右后方开了一扇小门,里面有两间向阳房,可以做灶房和库房,或者可以做一间休息的房,中午可以歇歇晌。 走出屋子外面是一个12尺见方的小天井,可以晒晒东西。天井的最右边角落有一口小小的井。 满仓想:这天井靠墙倒是可以搭个小棚子,可以堆堆柴火。 海棠看了看,也觉得满意。主要是有口水井,要做饭食生意也便宜,如果没有井的话,要去很远的地方挑水或者找人担水,就得不偿失。 厅堂里大约可以摆六张桌子,靠厅堂的一间房间用来做厨房,给客人出菜,后面一间房一半用来做库房,另一半搭个小床可以用来小憩。天井里还可以搭一个烤鱼架,用来烤鱼。 想清楚这些,海棠不等自家爹开口,就问到:“朱伯伯,这个铺面怎么租啊?” 朱中人也并没有因为海棠是个小孩而不回答她:“这个铺面每个月租金一两半,一年一付。押金五两。” “朱老哥,我们都是庄稼人,不知道能否给我们便宜点?”满仓也觉得这铺面不错,于是开始讨价还价。 “这宅子确实适合你们做吃食生意,也不是我不给你们便宜,确实是这铺面的主人不肯让价。这样吧,知道你们都是实诚人,我做主,给你们降到一两三,最低价了。” “如此真是多谢朱兄了!我们这就可以去县衙写租赁文锲了。” 又做成一单生意,朱中人也是高兴的很,忙带满仓一家去了衙门。 交了钱,画了押,又给了朱宗仁的中介费,这个铺子就算是属于海棠一家的小天地了。 几个人新买了把锁,把锁换了,便赶上驴车回家,铺子里什么都没有,还得明天一早拿上木桶扫把抹布的来打扫打扫。 等满仓一家从城里回来,家里已经摆上了晚饭。今天吃砂锅鸡汤煨杂菜,胡氏又蒸了一锅杂粮馒头,配上自家腌的酸菜用油渣炒了,众人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爹,立大哥,铺面我已经租好了,是在南街尾的一处地方,这地方吧,说热闹也不算太热闹,说偏远也不算偏远,正在一个岔路口中间,人来人往的,厅堂里能摆下六七张桌子,有两间小屋,一间可以做灶房,一间做休息的地方,后头还有一方天井,天井里还有一口水井,做吃食生意是最好不过了。”满仓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说,今天可是把他饿惨了。 “不错,你这铺面找的不错,明天我也帮你掌掌眼去。既然这准备开店了,就很多东西都要准备,你心里有个成算没?” “今天晚了就算了,赶明儿拉点吃的用的东西过去,到铺子里打扫一下,去淘换点旧的桌椅和厨房用具。收拾收拾就能开张了。” “不错,你在自己心里有点成算,我就放心了,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使唤你大哥大嫂,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沈高山道。 “是呢,二弟,有啥事你就说。”满房和裴氏都应和道。 海棠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笑得眯了眯眼睛。 翌日一大早,还是罗氏最先起身,来到了厨房。 还是照例抓了两把米,熬了大锅粥。罗氏又想着现今,家里人多,怕吃不饱,要拿出旧年的麦粉来,拿水调了揉成团,先醒着面。 等到裴氏和胡氏起身,罗氏的麦饼都已经快做得了。 取一小块半肥半瘦的猪肉剁成肉末,再放一块腌好的咸菜也切成末,中和一下味道。放一个鸡蛋,一把虾皮,和上猪油揉到面团里,然后擀的薄薄的,刷一层薄薄的油,下锅煎。 炉子烧的烫,皮没一会儿就鼓起来,饼皮变得酥黄,还泛着不少焦点。 “弟妹,这是做什么呢?这么香。”裴氏一只脚跨进厨房边走边说。 “我做的麦饼给大家尝尝,还没做小菜呢,大嫂,你看做点什么小菜好?”罗氏一边说一边把煎好的麦饼捞出来,放在砧板上,切成小三角块,露出里边的些许馅料。 “昨天晚间,有隔壁赵叔去山上挖新竹笋,给的两头笋子,咱们捞点酸菜炒酸菜,竹笋吃吧,这个菜下粥正正好。再整点韭菜,咱们炒个鸡蛋,再拌个凉菜,就差不多了。” “成,还是大嫂想的周到。” 说话间,两妯娌已经把今天的早饭全齐备了。 吃完这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还是胡氏和大姐茉莉带着小弟留守在家,其他人全坐上了驴车去城里给满仓帮忙。 开业了 到了城里,罗氏胡氏并两个女儿去收拾铺面。满房满仓跟着沈高地则是去淘换旧桌椅板凳。众人分工明确。 收拾好宅子,天色还早,满房想着一会儿也是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去饭铺吃花费不小。如今正是用钱之际,反正这边也带了锅过来,因此叫裴氏上街去随便买两个菜来做。 裴氏提了桃篮,走着来到一处豆腐摊前,要了一块豆腐花了两文钱。又走到街尾,看见有一个卖鱼的老汉,还剩下两尾中大的草鱼没有卖掉,急着回家去。 裴氏走上前去询问老汉:“老大伯,你这鱼是怎么卖的?” “本来我是卖五文钱一斤,今儿个天有点晚了,还剩两条没有卖完,你给十文钱你都拿去吧。”老汉有点心痛地挥挥手。 “大伯,你这两条鱼我要了。我想问你一下,你是专门捕鱼养家糊口,还是无意间钓到鱼拿来卖的?”裴氏掏出钱数给老汉。 “我是翠云县南边的红湖村的,我们那里都是捕鱼为生。我们原本啊是往更远的临城卖,这几天我那老伴生病了,身体不好,我才来这里卖的,好早点家去。”老汉麻溜的把鱼给穿上草绳递给裴氏。 “这样啊,那我想跟你订鱼行不?我家如今要开饭食铺,每天都需要这样大小的鱼。”裴氏扬扬手中的两条鱼。 “订鱼是可以,不知道你每天要多少条,我又该给你送到哪里去?”说话间,老汉已收好了东西。 “我们食铺还没开张,大概就在这几日。你只告诉我日后如何找你,我好去寻你。” “这个简单,我人姓刘,你只到红湖村来向人问刘石子便可。” “好嘞,那便说定了,到时候我遣我家男人去寻你。” 商量好,老汉便挑着担子走了,他还要赶去给老伴抓药呢。裴氏又挑了两样菜,才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准备做饭。 这边沈高山淘换到的七张桌子和二十张板凳也已经送到了食铺里。 众人回家吃饭,又听得裴氏说找到了定鱼的卖家,闻言都很高兴。 “大嫂,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我这正在发愁哪里有便宜的鱼订呢。” “满仓,你说这些做什么?咱们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裴氏也不居功,直说是应该的。 “大伯母,你真聪明,出去买个菜就把我们的大事都解决了。今天做的鱼也好好吃。”海棠夹了一大块鱼肉,满足的放进嘴巴里。 “瞅这孩子真会说话,我就稀罕棠这机灵劲儿的。” “那可不,不是我吹,我家这几个小子姑娘都聪明。”来自沈高山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城里的烤鱼食铺开张迫在眉睫。于是择了二十六这一天为吉日,准备开张。 到了二十五这一日,诸事都已齐备。“沈家烤鱼”的招牌早已请县城的秀才写了,刷了黑底红字的新漆,煞是漂亮。 淘换来的几张旧的桌椅,也请做木匠的大姑父漆成了红色,翻新了一番。 鱼也订好了,约定从明天早上开始每天先送25条,后面再进行调减。 一家人都来了铺里帮忙,众人手上忙活,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翌日一早,一家人早就早早的起床,海棠也不用人叫,一咕噜爬起来,自梳洗好了就去铺里帮忙。 到了铺里,一家人分工明确。女人们都在厨房帮忙,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 满仓和满房则是领了跑堂的活,专门负责上菜点菜,招待客人。 茉莉与锦葵两个因着年纪大了,不适合在这么多外人面前抛头露面,因此只在里间带着小弟玩耍并做做针线。 海棠则是和沈高山站在门口,负责迎接客人和招揽客人。 太阳很快爬上了天空,红红火火的,煞是好看。这边沈家食铺正式开张了。 海棠满意地打量着自家铺子,门是两扇外开的红漆木门,门口处右边有一方柜台,柜台也漆成了红色,柜台里侧有两个抽屉,可以放账册。 右边墙上则是张贴着每日的菜单和菜价,今日菜单写在正中间的是招牌菜:“招牌烤鱼”,后面价钱是48文一份。 旁边的小菜写的有:油炸花生米六文。凉拌荠菜三文。野芹炒腊肉十二文。清炒菜蔬两文。炒肉丝十文。东坡豆腐八文。油焖春笋八文。韭菜鸡蛋八文。干菜肉沫十文。 茶点有:下火金银花茶两文一壶。大麦一文一壶。 糕点有:绿豆糕五文一盘。麦饼五文一盘。豆沙糕六文一盘。糯米凉糕,四文一盘。 铺子的屋檐底下,原本就预留了挂牌匾的位置。 沈高山看着日头不早,吉时快到了,就招呼满仓满房,抬着牌匾搭着梯子,将其挂好。海棠则站在屋檐下,指挥着。 “爹再往左一点,好了好了,正了正了。” 眼见关闭多日的铺子今日终于开了门,现今终于瞧到挂匾,左邻右舍都围上来观看。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翠云县上的铺子基本上都是家谱一体,一个铺子就是一个小家,这些铺子有卖大碗茶的,有卖米卖粮的,有卖菜卖肉的,却都是些养家糊口的小生意。现眼见又要开一家铺子,生怕是来同他们抢生意的,自是要处处留心。 看清这开的是一家新鲜的食铺店,众人也起了好奇心。纷纷上前来观看着右边墙上的价目表。看清楚招牌烤鱼几个字后,都不禁想试试。只是谁也不想做那个第一人。 沈高山沈满仓几人毕竟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见众人只围观,却不进来吃东西,心里不禁暗暗有点着急。 “今日凡是在本店吃招牌烤鱼的,送两碗米饭和一大碗骨头汤。”海棠看人越聚越多,心生一计,顿时吆喝起来。 清脆响亮的童音回荡在空中:“各位叔叔婶娘爷爷奶奶们,本铺新店开张,特别活动,凡是吃招牌烤鱼的,送两份米饭,送一大海碗大骨头汤,并且所有菜品打八折,不过仅限今天哦!”不就是前世的营销手段吗?这对海棠来说可是信手拈来。 沈高山听了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对,送米饭,送骨头汤!” 人群中不断有交头接耳的声音,“我吃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海棠看过去,原来是苏管家。 话说这日苏管家出门采买,见这铺子前人头攒动,不禁也想上前看看热闹。 这一看就认出几个熟人。沈家的手艺他自是信的,也有意给他们捧场。 有人来捧场,沈高山自然是开心的,何况还是苏管家这样的贵客,连忙高声喊到:“客官里边请~” 这边,朱中人发现这里人头攒动,挤过来看看,发现是自己经手成交的铺子开业,这怎么说也要支持支持,当即决定捧个人场。反正也正在饭点,在哪家吃饭不是吃饭? 朱中人挤出了人群,“沈爷,哈哈,开业大吉,开业大吉。” 沈高山连忙回礼拱手:“朱中人,您大驾光临!” 朱中人走到铺子柜台前,:“我要一个招牌烤鱼。” 海棠见生意上门,哪有不高兴的,忙对后堂喊到:“招牌烤鱼”一份。 凡是南街北街市面上讨生活的,就没有不认识朱中人的,眼下见朱中人和店家熟识,这铺子又是经他手买的,当下把心放下了一大半。兼之这烤鱼实在香,光闻着这味就香的不得了,因此又有几人结伴进了铺子里。 “客官三位。”沈高山唱到。 “几位吃点什么?试试我们的招牌烤鱼和腊肉野芹,香的很。”这是满房在给客人推荐菜色。 “稍等一会,我马上把这边桌子收拾好就可以入座。”这是满仓。 “这边结账。” “好勒。”海棠一路小跑。 看了看桌上,点了一份烤鱼,一盘花生米,一壶大麦茶,加上赠送的米饭和大骨汤。 “你好客官,一共五十五文,打完折承惠四十文。” 苏管家一边瞧见,暗暗称奇。海棠小小年纪,算术竟算的又快又好。 不多时,苏管家和朱中人吃完了饭,沈高山又把两人客客气气的送出门。 晚饭点一过,食铺慢慢安静下来,连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天边的太阳下落,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金色的余晖。而沈家众人,终于能停下来吃晚饭。 二十五条鱼已经全部卖完,晚饭罗氏就胡乱炒了些下剩的食材,满仓满房关了铺,大家围坐在一处,大口大口扒着饭。 食铺第一天开张,生意就很好,大家虽累,却都是说不出的开心。 丰收了 “既然吃鱼的人这样多,咱们一天多订点鱼来卖吧。”满仓兴冲冲的说道。 “爹,我听别人说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咱们明天就贴个告示,写着一天三十条鱼,先到先得,我看生意还会好些。”海棠也是一个头埋饭碗里一边闷声说。没办法,今天一天她这小小的身体也是累惨了。 “海棠说的不错,我赞同。”对于海棠说这些话,沈高山并沈家全家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桑榆不在,他们只觉得是桑榆说给海棠听得,海棠也经常缠着桑榆让桑榆教她认字。 “我也同意。”满房也说道。 听到大家都同意,满仓也没在说话。 吃完饭,海棠鼓捣着要数钱,数数今天累了一天的收入。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全围了过来。头挨着头,看沈高山数钱。 沈高山拿出钱箱子开始数钱,一文……两文……三文……数出整整一千七百文。 “这么多呢?这可是一两多银子。”胡氏最先开口。 罗氏和裴氏虽没说话,但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 满房满仓相视一笑:“太好了。” 海棠也拍掌笑到说:“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除去成本,差不多三家一家能分三百文左右。” “妹妹好算法!这么快就算出来。”茉莉听海棠说完也惊讶到。 海棠心想,这不就是前世的加减乘除吗,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不对,这可是古代,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小姑娘怎么会算术还算的这样快?完了,露馅了!古代人这么迷信,不会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吧! 海棠正在胡思乱想,想着怎么编个理由蒙混过关,就听得满仓说道:“咱们海棠,打小就聪明,数数就数的快,这就是读书人常说的,那叫什么?” “你是是想说天赋吧?”罗氏捂嘴浅浅笑道。 “对对对,天赋。!”听见自家爹肯定的语气和众人附和的话,海棠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头。 众人一天忙着铺子上的事,都很疲惫,当即散了,早早去休息。 海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着白天的事,又想着,这烤鱼虽然好吃好卖,却只是胜在一个新鲜二字,又没什么秘方,别人吃一次就会复刻出来。要往食铺里多加点特殊的吃食,生意才会一直红火。 夜已深,累了一天的海棠想着想着已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沈高山就带着胡氏,茉莉并桑延回了村里,村里如今也不闲着,家里田头也有一堆事要忙,不能离开人太久,因此沈高山坐不住了。 只满房两口子留下帮忙,等食铺每天客源稳定了再回去。 日子一天一天,快似流水。 铺子里的生意一天一天稳定下来,每天三十条鱼限量供应,都卖的光光的。有吃不上的还专门跑来要沈满仓多买几条鱼。 满仓一家逐渐熟练了之后,裴氏也回了村里,毕竟她还放心不下三岁多的小儿子。 转眼到了五月初四,明日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满仓和家人商量,这天只开上午半天门,下午回家过节。 五月初五这一日,家家户户门上悬艾,包米粽,贴花纸。 沈家人也改善生活啦!有满仓从城里带回的烧鸡,和只有城里人才会包的糯米粽,中午胡氏又炸了糖糕和菜饺,海棠吃着,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哪怕现今在城里,天天都能吃上肉。 女人们做饭,沈高山又闲不住,拉上隔壁赵叔去了麦田里转悠。 胡氏抱了一罐芥菜油进厨房,看见大姐茉莉站在门口,就对她说:“去菜园里掰些雍菜回来,一会儿焯了水,好凉拌。” “哎!”茉莉温柔的应声,自去了。家里大姐茉莉和二姐锦葵都是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只有海棠活泼跳脱,性格潇洒。 海棠穿着她娘新给她做的粉底白花的衣裳裤子,睡在躺椅上看树荫从左移到右。闻着满院子炸糖糕和炸菜角的味儿,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心说:这才是她记忆中农村的味道,炊烟,油香,饭菜香,花草香,麦子香…… 午饭还没做得,沈高山从田里回来了。回来时一脸的笑意,直说着,山边麦田的麦子能割了。今天就开始割!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端午饭,满仓一家也要留在家里割麦子,这两天食铺暂时不开门,“民以食为天”,农忙时节,凡是家里有田地的,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先丰收! 吃过午饭,沈高山套了自家驴车,用驴车把要用的农具大扫帚、木叉子,木耙子,镰刀,扬叉一趟拉到地里。 买回来的小驴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喂养,已经长大了一圈。 沈高山带着两个儿子开始下地割麦子,胡氏就带着两个儿媳清扫院坝,打扫干净了好晒麦。 不一会,就有许多跟沈高山家换过工的相熟的村民过来帮忙割麦,沈高地两夫妻也在其中。 “大哥,我来帮你割麦。”沈高地招呼着。 “哎,你家麦子什么时候割得?”沈高山应了一声。 “我今天去看了看,还得两天左右,先帮你割完。”沈高地也麻溜的跳下田,挥动镰刀就开始割了。 “好勒。” 按道理,有人帮忙做工是要留饭的,胡氏安排罗氏做饭,茉莉锦葵海棠打下手。都半大的女孩了,茉莉一转眼过个几年就要说婆家了,晒很了,白不回来。 胡氏0和裴氏则去了麦地里,一则是给帮工的人送茶水,二则也去帮着割几镰刀。 乡下人是很重视农忙时这几餐饭的,有帮忙的人在家吃饭,因此,罗氏今天做饭也是卯足了劲儿。 稀饭吃了不顶饿,罗氏就和面蒸了一大笼馒头做主食。硬菜就做了红烧肉炖菜梗,干力气活没点荤菜可不行。年下没吃完的腊鱼也一起蒸出来,加点辣椒有滋味下饭的很。 “娘这么热的天,你凉拌两个爽口点的小菜来吃呗,爹爹,爷爷他们肯定也喜欢吃的。”海棠见他娘做的都是肉之类的,自己想吃点清淡的小菜。 罗氏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是,天气太热了。” 菜园子里种下的青菜,已经可以吃头茬了,锦葵薅了一些,罗氏清炒了一盘。 “娘,这个凉拌的吃。”海棠提了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的满满的蒲公英。 “这个能吃?”罗氏一脸疑惑。 “这个是蒲公英,你打猪草的时候不是也经常打来给猪吃吗?上次说我们草药的老爷爷到我们食铺吃饭,他告诉我的说这个是一种草药,也可以凉拌来吃,做菜吃。是清热下火的。”海棠一边手上洗着菜,一边说。 “那敢情好。”罗氏笑眯眯的就接受了海棠的话。 “娘,只吃馒头是不是太干巴,得配个汤啊。”海棠又建议到。 罗氏转念一想,是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但是现在去炖大骨头汤,鸡汤已经来不及了。罗氏也不愧是灶中好手,马上就想到用鸡蛋汤代替。于是今日的菜中又多了一道鸡蛋汤。 到了饭点,全部割麦的人都回来吃饭。由于人不少,已经割完一亩地了。吃完饭,大家坐着歇了一会,说笑了一刻,便都自回自家,只说好明天继续来帮忙。 第二天一早,相熟的人都来帮忙,割麦的割麦,挑麦的挑麦,沈家的驴车也出动拉麦,很是热闹。连桑榆的学堂也放了两天假,农忙帮着收麦。 沈家没有供着一个死读书的人的道理,沈高山经常说“耕读传家”,耕田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 桑榆受祖父教导,深知其理。 胡氏带着媳妇两个在院坝摊铺麦子,根本不得闲,连小姐妹三个也没闲的时候。海棠小小的人儿,也拿着把小叉子在翻麦子。 毒辣的日头把麦子晒的啪啪作响。 除了铺摊开新运来的麦子,还得把已经摊好的麦子晒一会就翻一个面,晒透了,打麦子时才省劲。 到第三天早上,来帮忙做工的人少了,该是自己家的麦子也收得了。 这两天,沈家的麦子已经全部割完,只剩下麦田里还有些没运回来。 于是沈高山又带着胡氏并满房裴氏去别家还工,一家一个。留着满仓和罗氏在家慢慢运麦子。农村就是这样,一家有忙百家帮。 麦子晒到第四天上午,已经晒的焦透了,海棠望望天,今儿是个好天,日头大,风也大,天空瓦蓝瓦蓝的。 麦子晒干了,就准备打麦子了。今年沈家自己买了牛车,就不用再排队借村里的牛车。 村里就里正养着一头牛,是村里人一起出钱买的。想用得提前排队,虽说也能排上,但很麻烦。 满房套了石滚子到驴身上,慢慢牵着驴,开始压麦子。 走过几圈后,几个媳妇子拿着叉子在压过的地方翻面,然后再压。如此反复。 不出一个时辰,麦子压好了,众人开始叉麦咭。用扬叉一叉一滚,一个麦咭堆就出来了。 海棠左看右看,跟前世她见过的麦咭堆是一样的,只是她不会用扬叉,滚不好。 叉完麦咭,几个男人就开始扬麦子了。 海棠只记得前世小时候,在农村姥姥家,每次扬麦子或稻谷时候,就会把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晾晒的衣服也收进屋,才开始扬麦。 风一吹,轻飘飘的灰尘全被吹走,天空都灰扑扑的,要是一不小心,被灰尘铺到脸上,可了不得,这是麦灰,沾到可痒了。所以家里大人都嘱咐几个小的在家里关紧屋门,不许出来。 如此三四天,总算是把麦子收好,只要晒在院坝晒的干干的,然后装袋进仓就好了。 沈高地很开心,今年年头好,麦子收成高,这是每个庄稼人都希望看见的。 老友来访 割完麦子,每个人都很疲惫,罗氏就炖了老母鸡汤给家里人补补身体。海棠一家也准备在家休息几天,再进城去开门做生意。没办法,海棠人小,这几天也是累很了,罗氏又有身孕,不能劳累。 鸡汤炖的油亮亮的,色泽浓郁,里面放了一点药材一点山蘑,自从家里知道了一点草药的基本用途后,每次炖汤都会放一点。 第二天,海棠还没起床,就听到有喜鹊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不热闹! 海棠一骨碌爬起来,收拾好了自己方来到堂屋。 祖父正在交代两个儿子:“我估摸着我那老友就这几天就要到咱们这了,你俩吃完饭就轮流去村口守着,别怠慢了!” “好勒,爹,知道了。”满仓满房都应和到。 一时话毕,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摆上了早餐。今天早上一样吃粥,用第一茬的韭菜摊了几张韭菜鸡蛋饼,蒸了几个旧年的红薯,一人一个。凉拌了一个凉菜,清粥小菜,简简单单。 “老婆子,一会吃完饭,你去整点肉啊菜的准备着,别等人来了抓瞎。” “我省得,还要你说。”胡氏答应着。 “我知你向来是最妥当的,我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老沈头讨好的笑道。 海棠看看祖父,又看看祖母,心里对即将要来到家里的这位客人越发好奇。 吃过饭,家里各人又忙活开了。胡氏开始安排工作。 “老二家的,你捉个鸡出来杀了,打整出来。老大家的,你先去隔壁村肉铺买点新鲜肉,看有没有别的菜买点回来。” 两个儿媳妇各自答应去了。 胡氏从库房的布皮口袋里掏出一把干蘑菇和干木耳放到碗里,先添水把它泡发。做好准备。 临近午时,村道上传来马蹄“吧嗒吧嗒”的声音,两辆全车身棕色的简单马车缓缓而来。赶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稳稳地坐在车辕上,不住地挥着鞭子,吆喝牲口。 不多时,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停在了沈家的篱笆外。 家里人听到动静,也忙不迭迎了出来。 海棠站在篱笆里瞧着,从第一辆马车里下来一位中年男人,跟自家爹差不多大年纪,身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袍,可能因为赶路的原因外面还套着石青色的比甲,端地是个读书人的打扮。 只见这男人跳下马车,回头伸手扶住了第二个要下马车的人。 只见这人穿一身青灰色衣服,个子高高的,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天仓饱满,看起来约莫五十左右年纪,这应该就是祖父的老友了,海棠心里想。 这时从车里又蹦出一个小男孩,六七岁年纪,光洁白皙的脸庞,不浓不淡的剑眉,身穿蓝?云翔符蝠劲装,一身劲装偏给他穿出了几分文雅之气。 后面一辆马车里也下来两位妇人,一位年纪偏大些,瘦削脸庞,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一位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想来这两位就是家里的女眷了。 “今早上还没起床,就听见喜鹊在枝头上叫,果然是有贵客上门呐。” “高山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温立,也就是青灰色衣服的老者拱手道。 “温老弟,一别多年,我可是时时记挂着你的,你能来寒舍,真是令我蓬荜生辉。”老沈头也哈哈大笑,还拽起了文。 “老哥,你也别跟我客套了,我还要在你这叨扰一段时间。” “好说好说,平常盼你都盼不到。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饭也快做得了,先里面坐。” 说着老沈头连忙把一行人往屋里让,又让儿子把马车给拉到院坝里。 进了堂屋,众人又少不了一番引见加寒暄,更是少不了一番见礼。 若说温家,真是知礼讲礼的人家,竟给沈家每个小辈都准备了见面礼,给男孩子的是两个云纹玉佩,给女孩子的是一溜儿的银手镯,每个都足银足两,既不是太贵重,一般农家当的起,又不失礼数。 给见面礼的是温立的妻子,是极和善的一个老太太,笑眯眯的,特别喜欢海棠,总是揽着她和自己孙子在身边。 温立只得一个儿子,也供儿子读了些书,娶了秀才家的女儿,也就是身着淡绿上衣的女子。 儿子也只生一个独子,取名温行知,取自温故而知新之意。比海棠大两岁,五岁启蒙,现今七岁已经会背好几本书了。 这边堂屋里热热闹闹的叙话,厨房里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并两个孙女,在整治今天的席面。罗氏做饭手艺好,所以今天是她掌厨。 早上杀的鸡已经在汤锅里煨了一个时辰,加入泡发好的山蘑,再煮个一柱香的时间。 新鲜猪肉取肥肉少许,加上瘦肉,再加上点姜末,加上盐巴,剁的细细小小的,加一点过年才舍得吃的白面,不停的搅拌上劲,用手团成一个个小丸子放进油锅炸,这就是炸肉丸子了,是只有过年才有的菜。 另外还买了几条鲫鱼,做成了两种口味。鲫鱼下锅,先用油把两面煎一遍,煎的差不多,放上自己做的豆瓣酱,再掺上水咕嘟一会,开盖撒上多多的葱,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另一种吃法还是海棠嘴馋,央求她娘给做的,取指头长的小杂鱼,清理干净内脏,用葱姜先腌一下,再和上面粉糊,下油锅炸,炸好了捞出来洒上碾碎了的花椒粉,一口一个,外酥里嫩,别提多好吃了。 剩下的肉切了一碗肉丝,肉丝和着木耳丝一起炒。切了一碗红烧肉。红亮亮,亮汪汪的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只等着开饭时盛起来。 家里的熏腊肠,又拿出两节熏腊肠来,切了两盘子,金黄油润的香肠摆在盘子里,看的人食指大动。 吃饭时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男人桌上开了一坛县城买的黄酒,虽不是什么好酒,老沈头和老温头也喝的很开心。 “老哥,见到你我真的开心!好像又回到了咱们年轻时候一起在军队的日子!” “我也是很开心,当初要不是我受了伤,现在我也能在你身边,给你当个左膀右臂,我是真后悔呀!” 温立拍拍沈高山的肩膀:“哥,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兄弟不说这种话。现在好了,咱们又在一块了!” 沈高地端起一碗酒,跟温立碰了碰,一饮而尽。 “老弟,接下来你有啥打算?” “原本我是想在县城买座宅子,够一家老小住,再置办点田地。只是今天我这一路行来,看见你们村的环境,景色我真的太喜欢了,我想在村里建座宅子,以后我就在村里跟你养养生,种种田吧!城里让他们年轻人去闯去。要放手时,就适当的得放手啊。” “好说好说。哈哈哈”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碗中的酒。 置宅 温家六口人,算是在沈家安顿了下来,西厢房腾给了温立夫妇住,空着的一间卧房给了温良两夫妇住,而行知则是跟桑榆住了一间。 如此便是过了几天,海棠一家也要去县城做生意了,温家一家听说,说着第二天一早一起去,看看宅子。 翌日早起,行知端端正正坐在堂屋里,沈高山见了笑着问:“行哥儿,来我们家闷不闷?要是闷的话让榆哥儿带你到村里逛逛。” 他略带羞涩的咧了咧嘴角,又轻轻摇了摇头,才开口说道:“沈爷爷,我不闷,可以和桑榆哥练练字,讲讲学问。”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有一种孩童身上没有的温润感。 海棠通过他,想起前世小时候城里的孩子,就是像他现在一样,干净清澈,懂事有礼貌,与乡下那些野孩子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沈高山听了他的话,越发开心。“那我今天带你逛逛去,我们这边的县城今天有大集,沈爷爷也带你去解解闷。” “那可太好了,沈爷爷!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这的大集是什么样子的。”行知隐隐有些雀跃,却没有表露太多。有一种这个年纪没有的沉稳。 说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上了温家的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集市。 马车行走在乡间的村道上,入眼全是绿色。海棠扒开窗帘,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马车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两边的房子开始变的多了起来,人也多了起来,明显热闹了很多。 过不多时进了城门,才是真正的热闹起来。街道两边店肆林立,有酒楼也有小吃铺;有茶楼还有杂货铺;有肉铺有菜摊。因为今天是大集,所以来的人特别多,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人都很多。 一行人先把马车停到了沈家的食铺面前,再步行去街上逛逛。 海棠见到路边有捏面人和卖糖人的,许多人都围在摊前,只见那捏面人的,一点面团在手中揉着捏着搓着,又拿一把小竹刀,轻轻地刻画,左勾右划,倾刻之间,一个栩栩如生的娃娃就做好了。 看海棠看捏面人,看的移不动脚步,沈高山冲着那捏面人的手艺人道:“师父给我捏两个,就比着我这个孙子和孙女捏。” 沈高山扯过海棠和温行知,冲那捏面人的师傅比划着。因为桑榆今天要上学堂,而胡氏和大姐茉莉在家看小弟,于是二姐锦葵也没有出来。所以孩子辈的只来了他们两个。 “哟,老哥哥,不是我说,你这孙子孙女长的真俊呐!像那年画上的福娃娃。我保管给你捏的一模一样,漂漂亮亮的!” 一句话说的沈高山和温立心里都很舒畅。外人夸自己的孙子,那可比自己吃了糖还甜呢! 不一会,海棠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面人,别说捏的还真的有点像。 “嘿,捏的还真像!活像一对金童玉女!”旁边一位大婶带着自己的小孙子,也想买一个面人,看到海棠和行知手里的忍不住感叹到。 海棠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行知手里的,俩人掌不住相视笑了。 今天来县城,沈高山和温父他们主要是想来看一座宅子。于是,大家就分做了两队,满仓夫妇带着海棠和行知继续逛集市,买点家里要用的和吃的。由满房和沈高山带着温家四人,去看宅子。 沈满仓还是照例去找了朱中人,也免得抓瞎。 说清来意和买房的种种条件后,朱中人想了想说:“符合你们条件的房子有三处,我先带你们看看去,咱们边走边说。” 众人都一齐说好。 这云水县分南街北街和中街三条街,其中,中街是最热闹的,南街北街次之。只是南街上几年前新开了一家书院,因此房价也水涨船高。 温立想着行知才七岁,日后必定是要读书的,所以不如买一个离学堂近的也便宜。 这三处宅子都在南街,虽说离街中心远了点,但统共就那方圆几里,即便没在街中心,也没离得太远。 三处宅子中最大的那处宅子靠近南城门,有近两三亩地那么大。因为地方大,房屋就修得方正。三进的院子,进门处的门堂和倒座就是各五间,然后前后两处正房也是各五间,正房左右又各有五间厢房和两间耳房,还有前后两个大院子,院中间有一口水井,取水也方便,这处宅子作价一百一十两。 第二处宅子则小一点,只有一亩半的地,但奈何它地方好,宅子的后门与新开的县学只隔了一条街,交通也极为便利。若去念书,不过穿过一条巷子的功夫。不过大门堂只有三间房梁。大门进来就是主院,也没有建倒座房,只有三间正房并三间厢房。 二进院子进来,有五间正房并一个大花园,并没有耳房,比较简单。这座宅子作价八十八两。温立心中对这宅子的位置很满意,房屋虽说少些,但以他家的人口来说完全够住,而且他决定了要在村里建房,以后他和妻子肯定是要住到村里去的。价钱高低,他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离县学真的很近。 至于第三处宅子,是很小巧的一个宅子。离县学有点远,走路过来需要半柱香。但宅子胜在很精致。推开大门,只有两间倒座房,下了台阶是由鹅卵石铺成的甬道,正院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两间耳房。绕过正院,出去则是后院,有些许植被花草,颇有些江南诗情画意的感觉。这处宅子由于远离街中心,又十分小巧,因此只作价五十两。 看完这三处宅子,温立心中已有了决断,把他的想法和老沈头一说,老沈头也十分赞同。 “孩子们念书是大事,你的这个决定我支持。我想着桑榆如今也大了,少不得什么时候要到县学来念书,我想着也把第三处宅子给买了,日后来县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温立嘴上说:“老哥,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既如此,那咱们都买了吧。” 在家里,沈高山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沈高山说买了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两人跟朱中人约好,明早带现银来,办理手续,然后拿房契并过户。 一行人回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虽然疲惫,但看得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笑容。 海棠刚刚也从祖父那里听说了,要在县城买宅子的事,闻言她也十分赞同。祖父买的宅子这地段,不就跟前世的学区房一样吗?所以说祖父这想法还是与时俱进的。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沈高山和温立揣着银子,来了县城。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到了晌午时分,两人已经拿到了房锲和宅子的钥匙。 拿到房契后,沈高山和温立依着规矩给了朱中人一两的中人费。 一天之内成交两套宅子,朱中人自是喜不自胜。“给两位老爷道个恭喜!日后,若还有这需要买卖的事儿尽管找我。”说完这话,沈高山也不虚留他,他就便自走了。 买完宅子,温立想着不能耽误了行知念书,因此叫儿子儿媳并那个老仆去县城收拾,收拾的差不多,让行知去学堂念书。这边又着手要在村里买块好的宅基地准备建房,忙着订砖瓦并找着帮工的来,真叫一个忙的不可开交。 谋划 这日一早,李家村的小姑爷来报信,说小姑婆生了,生了个儿子,胡氏早就记着这事,叫了老头子,备了礼套了驴车就准备去李家村。 沈高山是大哥,爹娘都不在了,最小的小妹生产,又是年纪大了,沈高山也决定亲去看看她才放心。 胡氏数了家里三十个鸡蛋,又拿出早就买好的两包红糖,又把那细细的棉布拿上两匹,这在普通农家已是很厚的礼。胡氏想了想,又把家里存着的,补血益气的草药包了一点,捉了一只老母鸡。 沈高山看着胡氏准备的月子礼,满意的点点头。 李家村比较远,离着大云村好几个村子,沈高地与胡氏一直到天色渐黑才回家。 回到家,温立等在院子里。 “老哥,我们准备明天去县城收拾收拾宅子,行知也要去县学,温良本就是回原籍待考,也不能耽搁了。” 沈高山听了也不好再留温家一家住下,哥两个又聊了几句,方回房休息。 夜里,沈高山翻来覆去睡不着,桑榆翻过年已经是十一岁了,小理村的学堂也只能启蒙,反正在县城也买了宅子,不如也让桑榆去县学读书。 想到此处,他用胳膊肘捅捅胡氏,胡氏本身就被他吵得睡不好,说话不由得带上了气。 “大晚上不睡觉,作死呢?” “老婆子,你点点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我想送桑榆去县学读书。”沈高山也不恼。 胡氏一听是关于大孙子的事儿,当下也不气了,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摸出个坛子,从坛子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个十两的银锭子。 这是这些年加上最近卖草药和食铺挣的,都交给胡氏存着。 沈高山一看还有三十两,桑榆上学是够了,当即决定让桑榆去县学。 第二天一早,沈高山就带了沈满房两口子搭了温家的马车一道去县里。 沈家的宅子温良两夫妻带了老仆收拾的差不多了,于是温立把沈高山三人送到沈家食铺,再回温宅。沈满仓见状,连连要温立晚间带上一家人过来吃晚饭,沈家食铺与县学也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温家过来也便宜。温立想了想只好应下。 温家人走了沈高山父子三人也没闲着,去刚买的小宅子里打扫收拾,预备桑榆上来读书。 至晚间,沈家食铺特意早点谢市,罗氏和裴氏两个在后厨锅铲抡的“飞”起。 大点的鱼留了一条,做了食铺的招牌烤鱼。 罗氏又拿新鲜的猪肉剁碎了,和了葱姜盐巴,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煨好后拿汤头一浇,葱洒上,直香的叫人摔个跟头。 海棠在一旁,吸吸鼻子,眼睛放光。没办法,海棠前世就是个吃货,到了这里也没能改掉吃货这个小毛病。 “弟妹,你这手艺哦真是越来越好了,闻着我都馋了。”裴氏哈哈笑道。 “大嫂瞧你说的,还能少了你吃的不成。”罗氏听人夸也高兴的不成。 裴氏听了此话,笑的更欢:“好啊你,还编排起我来了。”说着,两人对视一眼,又掌不住笑。 家里带来的鸡肉清洗干净斩成一块一块,碗底垫上葱段姜片,加一点点酒,大火上锅蒸。 蒸出来的鸡肉香味浓郁,皮肉嫩滑,十分鲜美。这也是罗氏的拿手菜,只有逢年过节才做。 罗氏又切出一块腊肉,简单加辣椒炒了就加水,又切了一个胡瓜煮在里头,胡瓜的寡淡融合了腊肉的咸香,也十分美味。 又另外做了几样小菜,酱烧豆腐,清炒的豆角,葱花鸡蛋,蒜苗五花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沈高山叫来满房拿出一两银子,让满房去打点好酒来。 满房推拒道:“爹,哪用得着你给钱,我这有,这就去打酒。” 正在门口说着,温家众人架马车到了食铺门口。 温立走下马车,手上提着两瓶酒,听了满房这话笑道:“沈老哥,我知道你今儿要跟我喝几杯,自个带了酒了哈哈,贤侄快别去了。” 满房听了只得回来。 一时间,众人坐下吃饭,好不热闹。 沈高山举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蒸鸡说道:“温老弟,弟妹,还有贤侄,你们夹菜吃,招待不周啊!” 温良忙称不敢,直说麻烦了。 温立却不与沈高山那么客气,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 “良哥儿马上要下场,我有心想找个先生指点一下他,只是不知道这翠云县有没有好先生。” “你要说找个秀才也便宜,就是不知道学识怎样。”沈高山听了这话也表示赞同。 海棠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思量,这温良若是考中了秀才,凭温家和沈家的关系,于沈家来说也是一重依靠,想了想,海棠心里有了计较,便开口说道:“温爷爷,祖父,我们家不是与苏府有些交情,你们说,让苏府帮忙寻摸个先生怎么样?” 听得这话,温立和沈高山都侧目。 “听闻那苏家老太爷就是读书人,学识渊博,肯定能知道谁是有真本事的。” 温立听了犹豫不决,便说:“可我们家素来与那苏府无甚牵扯,求到人家门下似乎不太妥当。” 海棠却不以为然,温良念书念的扎实,苏府若帮了这个忙,那温良中举后就是苏家门生,在朝堂上又何尝不是一番助力。可是这话海棠却说不得。 正在海棠苦思冥想要怎么劝温家爷爷时,一旁的行知默默开口:“祖父不必忧心,苏家也是为官的,为官的都要培养自己的党羽,而我们就是送上门的肥肉,苏家老太爷不会拒绝的。” “确实如此。”温良也点点头,看着自己儿子说。 “那既这样,温老弟就别犹豫了,明天就让海棠带你们爷俩去见见这老太爷。” “祖父,我只见过苏家老夫人,恐怕这事急不得。”海棠说。 “明天我先带礼物去拜访老夫人,再由老夫人引荐如何?” 温立点点头,“如此甚好。” 沈高山又说起该准备些什么礼物于苏府。 温老夫人忙说自己有套贵重首饰可以拿来一用。 海棠摆摆手:“温爷爷你们别忙,苏家那是什么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御赐的东西都不少呢,他们不稀罕这些,咱们只把这些农家的自制的东西送点给老夫人,只怕她更高兴呢。” 温立摸着胡须想了想,觉得海棠说的有理,便笑着夸道:“海棠真是聪明,沈老哥,你这孙女怎么养的,不若给我家做孙女吧,我只得这么一个臭小子,真真是一点趣没有。” 沈高山听了,脸上带点得意:“我的孙女,才不给你,你老小儿,这辈子就配臭小子的命,哼。”那傲娇的小模样,众人见了都笑了。 行知的眼睛闪了闪,看着海棠,笑的眼角弯弯。 海棠一转头,蓦然撞进行知的眸子里,看着温行知好看的眼睛,好像心跳漏了一拍,有一瞬间的慌乱。 海棠很快掩饰好慌乱,大口吃饭。 该死该死,自己竟然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罪过啊罪过。 于是这顿饭的后半场,海棠都老老实实的吃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沈家请吃饭了 第二日一大早,海棠就被罗氏从被窝里拖起来,梳洗打扮。 头上挽了两个双丫髻,扎上买的红色绒花,身上穿着罗氏亲手做的红底黄花的碎花裙,看着就像一个福娃娃。讨喜又可爱。 收拾打扮好海棠,罗氏又开始收拾给苏家带的礼物。 “这是我昨晚上亲手做的点心,这是家里晒得山货干菜,你祖父装了两口袋,这是刚摘的新鲜嫩苞米,胡瓜,豆角……”罗氏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 满仓套好驴车,把东西搬到车上,告别了家里人,驾车去了苏府。 两人来到苏府后门,请人帮忙禀告苏管家。 不多时苏管家迎出来,见到海棠也是欢喜的很。 “苏伯伯,我来看你啦!”海棠先跳下座位。 “哎,我们海棠来了,苏伯伯见到你真开心。”苏管家也很喜欢海棠,一把抱起海棠在手上颠了颠。 海棠已经很久没被这样抱过,哈哈笑起来。 满仓在一旁行礼:“苏管家,叨扰了。” 苏鹏抱着海棠,也没还礼,只说:“沈老弟不必多礼。” “苏伯伯,老夫人在不在?我娘做了点心,嘱咐我一定要拿给老夫人尝尝呢!”海棠挣扎着下地,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两盒点心。 “来人呐,去看看老夫人在做什么,禀报上去。”苏鹏唤来丫头吩咐。 过不久,就有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过来领海棠去拜见老夫人,海棠手捧两盒点心,跟着丫鬟走进内院。 还没到正院门口,远远望见一堆人等在门口。 “沈姑娘来了,老夫人正念叨呢。”一个丫头上前,接了海棠手里的盒子,又一个打起门帘子,忙把海棠往屋里让。 海棠一进屋,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两下一环顾,只见一个冰盆摆在屋子中间,怪不得这么凉爽。 屋里,苏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也是笑眯眯的看着海棠。 海棠收回心神,马上拜下身,口里称:“海棠拜见老夫人。” 苏老夫人一叠声的叫起,身后的老嬷嬷也赶忙上前扶起海棠。 “快起来,好孩子,上我这来坐。”老夫人招招手,携了海棠挨着自己坐了,又说道:“你这妮子可恶,总不来看我。” 海棠听了忙撒娇道:“老夫人,我这不是来了嘛,我娘特地亲手做了好克化的绿豆糕,拿来给您尝一尝。” 说着,大丫鬟上前来,把海棠刚刚捧的那个盒子打开,果真露出里面的糕点。 苏老夫人捻起一块放入嘴里:“唔!果真香甜,入口即化!你娘手艺不错!” 海棠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娘亲还是十分高兴的,遂笑道:“我们家做饭最好吃的就是我娘亲了,连温爷爷他们一家人都夸呢!老夫人有空去我们家吃饭。” 老夫人满是慈爱摸摸海棠的头说道:“好啊,我也想尝尝你娘的手艺,听说你们在县城开了食铺?” “是啊,就在南街,老夫人明儿跟苏老太爷一起去尝尝?” 老夫人点点头,不置可否。“不过先说好啊,我们可不要吃什么大鱼大肉,我就爱吃点农家小菜。” 海棠当即笑眯眯点着头。 晚间回到食铺,海棠立即向众人说了这一好消息。沈家听了也是立马行动起来。 沈高山和沈满房甚至还架驴车回家拉来了家里的菜蔬,水果。 翌日一早,沈家就挂出了招牌,今天歇业一天,温家五人也早早过来。 罗氏和裴氏又忙开了,剁肉,摘菜,洗菜…… 招牌的烤鱼已经做好,里面放了木耳和?菜梗,正在小火咕嘟着…… 用草药炖的鸡汤也好了,色泽清亮,浮着一层淡淡的鸡油,海棠连这一层鸡油也撇去…… 小小的杂鱼掐头去尾之后,滚到面糊里,铁锅里的油热到起泡,放下去炸,炸到表面焦黄,面糊发涨就捞起来…… 冬天晒得干菜泡发,猪肉切成小块,加各种大料下去煮,煮到缩水就把大料捞起来,摆上干菜上锅蒸…… 罗氏拿手的蒸鸡和清炖狮子头当然也少不了,依旧是鸡肉滑嫩,狮子头够味…… 又做了凉拌的黄瓜丝,拌豆腐,腊肉跟山葱炒了,满屋飘香香,家常的青菜炒一盘…… 正在这时,沈家食铺前停下一辆乌篷马车,先是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老者,说是老者,也跟沈高山他们差不多年纪,面目和善,下巴留着短须,这就是苏家老爷了。 紧接着,丫鬟又扶下了苏家老夫人。 沈高山率先上前拱手说:“您就是苏家老爷,真是久仰大名。草民见过苏大人。” 苏老爷却摆摆手,满不赞同的说道:“我早已致仕,千万别叫我苏大人,咱们只以寻常兄弟相称便是。” 众人忙道不敢。 海棠与温家夫人三人又给苏家夫人见礼,一时间沈家食铺好不热闹,挤满了人。 食铺大堂中间早就放上了屏风,虽说没有未出阁的女孩,海棠又还小,但也是设了屏风,分坐男女两席。 苏老爷和苏老夫人也是分别被让在上座。 这边,海棠在为老夫人引荐两位温夫人。 “老夫人,这是我祖父的好友,两位温夫人。” 苏老夫人见了颌首示意,小温夫人站起身来盈盈下拜,口里称:“见过苏夫人。” 苏老夫人忙虚扶一下:“侄媳不必多礼。”说着又转向温老夫人道:“妹妹看起来比我年轻,我就得罪了以妹妹呼之了。” “姐姐这是说哪的话,你光彩照人,我都要自惭形秽万分,您能呼我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温老夫人赶紧说道。 苏老夫人又朝着温小夫人招招手,温小夫人立即上前被苏老夫人拉住了手。 只见苏老夫人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戴到温小夫人手上说:“今天出来匆忙,没备礼物,我这镯子成色还不错,侄媳妇可千万别嫌弃。” 温小夫人观那镯子,通体碧绿,是为上上之品,如何肯受,推辞道:“老夫人言重了,这礼物太贵重了,侄媳万万不敢领受。” 温老夫人也在一旁帮腔:“这太贵重了,老姐姐我们不能收。” 送出手的东西苏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再收回去,于是佯装怒道:“你我二人都以姐妹相称,侄媳妇收我一个镯子怎么了,你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 温小夫人听了这话便不再推辞,又盈盈一福身行了一个礼边说着:“那侄媳就收下了,多谢老夫人。” 可能是年龄相仿,两位老夫人很快就攀谈了起来,相谈甚欢。 裴氏这边上了茶,又上了些点心果品。 海棠指着那一个个红艳艳的小果子为苏老夫人介绍:“老夫人,这是我们山里的野果,叫覆盆子,很甜的,您尝个新鲜。” 苏老夫人依言拿起一个放在嘴边,嘴里说道:“海棠啊,你别叫我老夫人了,不亲热,你就叫我奶奶吧,苏奶奶。” 海棠知道,这苏老夫人是真心喜欢自己,当然也不会拒绝了,立刻从善如流叫道:“奶奶!” “哎!”苏老夫人笑眯眯的应了,招手让身后的丫鬟上前,丫鬟手里捧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金的长命锁。 苏老夫人接过盒子,递给海棠说:“既然叫我奶奶了,这见面礼是必不可少的,快收下。” 海棠知道苏老夫人是真心要送,推辞也没用,于是喜滋滋接在手上,笑眯眯开口:“谢谢苏奶奶,我还没有金首饰呢,真好看哈哈哈。” “噗……” 众人瞧着海棠那财迷样,忍不住笑了…… 宾主尽欢 女眷这边其乐融融,男人们那边气氛也很是融洽。 苏老太爷被让上了上座,他看众人都有些拘束,于是先开口说道:“沈老哥,大家不用拘束,快坐快坐。” 沈高山听了这话,想着自己是东道主,也是硬着头皮同苏老爷攀谈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叫您一声苏老弟了。” 苏老爷点点头道:“很该如此。” 于是沈高山开始给苏老爷介绍起了众人:“这是我两个儿子,”沈高山指着满房满仓两人说。 两人赶紧上前见礼。 沈高山又指着温立说道:“这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这是他儿子。” 温立温良也立马拱手见礼:“苏老爷。” 苏老爷也是立马站起身,不肯受礼,嘴里说道:“温老弟客气了,不必如此,咱们只做家常叙旧便好。” 苏老爷一进门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分明就是读书人,对于读书人他一向都十分恭敬。 温立也做不惯那恭维人的样子,听见苏老爷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 恰在这时,裴氏端上来野果,沈高山忙让苏老爷品尝:“苏老弟,你尝尝,山里的野果,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这味儿好,吃个新鲜。” 苏老爷也不拿乔,捻了两颗尝了说:“酸酸甜甜的,是不错,怪道我婆子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还是你们乡下的东西好吃,今儿个,我才信了。” 温立也接口说:“可不是,我这回了村里啊,觉得样样都是好的。前儿个,我还跟沈老哥说,要在他们村子里置块地,跟他一道儿住在村里呢。若不是我这儿子要科举,我也不会在县城置宅子了。” “这个想法却是不错。村里宁静。”苏老爷点点头又问道:“贤侄是回乡待考?不知考到何身份了?”苏老爷摸摸短须问。 温良此时忙站起来说道:“小生不才,才考中了秀才,两年后才乡试。” “不知贤侄师从何人?”苏老爷又问。 “并未拜师,家父正想在县城打听打听,为我寻一位先生。”温良轻声说。 听到温良的回答,苏老爷哈哈笑了两声,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苏老爷说:“温老弟,老夫致仕后回这县城,整天就是写字作画,要不就是侍弄花草,也是无趣,不知温老弟舍不舍得把你儿子交给我教导教导。” 这话一出,不仅温立温良两人一呆,就连在隔壁分心偷听的海棠也是一呆,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巧了嘛不是! 温立定定心神立马坐直了,嘴里说:“苏老哥哪里的话,能得到你的教导,是他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温良也立刻站起身,端起苏老爷身边的茶盏,长袍一撩,跪倒在地,茶盏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弟子拜见先生,先生请喝茶。” 苏老爷原本就觉得今天沈家是有事相商,看到温家人后,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他想着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所以自己主动提出要收徒。 但这会苏老爷看温良这么机灵,心里越加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没找错,笑意更深,伸手接了茶盏,喝了一口,才伸手扶起温良。 “先生,今日出来匆忙,只能先给您敬茶,明日一定到府上把拜师礼补上。” “无妨。明日再说,咱们今天是来沈老哥这里做客的。” 沈高山见温家事已办妥,诧异之余,也为他们开心,忙吩咐儿子上菜,准备开席。 满房满仓下去帮忙端菜,先上来的是凉菜与点心,点心是罗氏亲手做的,软糯好克化。 上一道菜,沈高山就为苏老爷介绍一道。凉菜上完了,接着就是热菜。 招牌的烤鱼被端上桌,鲜红的色泽,搭配绿色的蔬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苏老哥尝尝,这是我们食铺的招牌。”沈高山指着刚上桌的烤鱼说。 苏老爷夹起一块鱼肉,也顾不得说话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才说:“鱼肉嫩滑却入味,汤汁红润却鲜美,妙啊!妙啊!你家的烤鱼我早就听说了,今日一尝,确实好吃!” 苏老爷也是不吝啬夸奖。 “哈哈,多吃些多吃些。这呀,原也就是我那孙女在家瞎鼓捣,没想到真被她捣鼓出来了。” “老哥呀,你可生了个好孙女啊。”苏老爷道。 温立对此话赞同不已,也是笑着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想要这么机灵可爱一个孙女。” 说着,三个老头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说着话,菜陆陆续续的上了,苏老爷苏老夫人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大呼好吃。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饭,罗氏略微梳洗了下,便正式过来拜见苏老夫人。罗氏一直在灶房忙着做菜,因此还没有真正的拜见。 只见罗氏换了一件略微鲜亮点的衣服,又把上次苏老夫人送的银饰戴了两件在头上,方来到大堂拜见。 “见过苏夫人!”罗氏盈盈一拜。 “快不用多礼,你就是海棠娘亲罢,真是难为你了,挺着个大肚子还要为我们这些人做饭。” 罗氏微微一笑,“老夫人说哪的话,能为您做顿饭是我的福气。再说了,您是长辈,晚辈为长辈做顿饭也是应该的。” 恭维的话没有谁不喜欢听,苏老夫人也一样,她笑意更深,拉过罗氏的手坐在跟前,问她怀孕几个月了?可有不适? 罗氏一一答了。 娘们几个又闲话一会,苏老夫人朝心腹老嬷嬷使个眼色,后者悄悄退出去,从马车上捧出一大堆东西。 苏老夫人唤过裴氏和罗氏,把东西交给她们,就起身告辞。 那边男宾席位也起身欲走。沈家人不敢深留,全部起身送到门口。 “苏爷爷,苏奶奶,你们慢走,下次再来玩啊。”海棠甜甜的叫道。 苏老爷此时也很开心,摸着胡须说道:“好,海棠有空也去府里多陪陪我这老头子和老婆子。” “苏爷爷苏奶奶才不老呢。”海棠顺便拍拍彩虹屁。 “这话我爱听,哈哈哈……”苏老爷苏夫人都笑道。 众人一一道别,看着苏家人上了马车,又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处,才关门转身回去。 温家人也借机告辞离去,沈高山知道他们明天还有要事要办,也不深留。 海棠回屋翻看苏老夫人送的东西,只见是青色灰色鹅黄宝蓝色的布料一样一匹。上好的砂糖两大包,上好的果脯蜜饯一样一包。又有两小坛酒。都是些吃用之物,十分实用。 更让海棠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海棠在心里暗暗称奇,这苏家,想的是真周到。 罗氏和裴氏当然也看到了,罗氏道:“这苏老夫人当真是费心了。大嫂,明儿你给这笔墨纸砚给桑榆带回去,他指不定多开心呢。” 裴氏当然也很开心,脆声应到:“哎!” 买人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七月下旬,沈家马上也要变得忙碌起来,因为要收割水稻了。 还是照样,沈家关了食铺,回到村里帮忙秋收。 海棠第一次意识到,自家可能要请个伙计了。罗氏月份大了,马上要生产,换成大伯大伯母来县城做生意,大姐不能来抛头露面,自己肯定要在家里守着罗氏,不然她也不会放心。 如今请个伙计不过就是一个月一两的工钱,按食铺的稳定收入,一个月最起码也能进账五十两银子,这是算过的,除去成本要净赚三十两银子,请一个伙计绰绰有余。 想清楚之后,海棠也不再纠结,当即在饭桌上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祖父,咱们请个伙计吧!”海棠给祖父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行啊,咱们海棠说请就请。”沈高山低头扒着饭,连头也没抬。 “你娘月份大了,让你娘带几天你大伯母,你爹跟你娘回来,再配个伙计。让你大伯跟大伯母去,顺便照顾桑榆。” 海棠听了这话,乐的一拍巴掌:“祖父,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您简直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呀。” 沈高山知道小孙女在拍他的马屁,也不拆穿,反而就坡下驴傲娇道:“那当然,也不看看你祖父是谁。” 接着沈高山又道:“桑榆,我已经跟小理村那边学堂办了退学,等这几天水稻割完,你就跟温家行知一起去县学念书。” 小男娃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因为割水稻而晒黑的面庞黝黑黝黑的,听到祖父说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只是放下碗,朝着沈高山拱手说:“多谢祖父为我操劳。”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生念书就是。”沈高地道。 海棠看着早熟的大哥,心里不由得感慨,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可能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桑榆,则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第二天,又是天没亮一家人就爬起来,要趁着天刚微微亮就开始去田里割水稻,要不晌午太阳出来了受不住。 照样是除了罗氏和海棠在家准备早饭,其余人全部下田割水稻。 由于今年雨水少,所以水田里很干,锦葵也能帮着割。 忙忙碌碌几天过去了,自家的水稻已经收的差不多,沈满房夫妻两又去给村里人还工,沈高山几人就在家晒谷子,实在是一刻也不得闲。 海棠跟爹娘在家略歇了两天就上了县城,准备去招个伙计。 在家的时候海棠就央大哥写了张告示,一来就贴在了自家食铺门口。 可是等来等去,都没有人上门询问,海棠有点着急,难不成这个时候的人都不做工不成? 翌日,祖父同沈满房,裴氏并桑榆一起来了县城。 海棠心念一转,既然找不到伙计,可以去买个仆人呀!这年头,人比牲口都便宜,若是签了死契,也不怕透露的秘方。 想着想着,海棠心里一惊,自己被这个时代同化的那么快吗?这就想到买人了。但不得不说,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想到此,海棠便也不再纠结,把沈高山拉进了屋。 “祖父,告示贴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伙计来上工,不若,咱们买个下人回来。” 沈高山一听海棠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海棠,咱们就一庄稼人,买人?能行吗?这回村里别人可怎么看咱家?” 海棠也知道,沈高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因此也好言劝道:“祖父,我听苏老夫人说,一般大户人家做生意,那里的伙计都是签的死契的下人,这才能保证他们不把自己铺子里的秘密说出去呀。” 其实苏老夫人没有说过,但这时候海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拿来当下挡箭牌再说吧。 看沈高山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松动,海棠乘胜追击又说:“咱们若是买来个贫苦人家的伙计,每日有热饭热菜吃,每月还给他发工钱,这不也是做好事吗?况且,大伯和大伯母每日也要回宅子里住,这铺子里也要个人守着呢。” 沈高山听了也觉有理,心里已有七八份愿意,只是还迈不出这一步。 “再说了,以后就叫他在这铺子里上工,也不用去村里,我们不说,村里人哪里知道我们买人。祖父,你就应了吧。” 听了这话,沈高山彻底放下心来,张罗着去买人。 沈高山带着海棠,还是找了朱中人,他们跟朱中人很是熟稔了,朱中人也常常过来食铺吃饭,算是自己人,信得过。 敲开朱中人家的大门,朱中人一见是沈高山二人,心里清楚又有生意上门了,也是兴高采烈的把二人迎进来。 “朱伯伯,朱伯伯好。”海棠礼貌的问好。 “哎,小海棠。沈老哥别来无恙啊。”朱中人把两人让到座位上。 “朱老弟,今日来还要麻烦你,我这铺里想买个伙计,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沈高山道。 “老哥怎的突然要买人?不知是买死契活契的?” “老弟有所不知,我那儿媳妇要生了,家里铺里都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商量着买个人,死契的。放在铺里做工,要勤快讲卫生的,不要有那些歪心思的。”沈高山说出自己的要求。 “如果能认点字的话最好。”海棠飞快的插嘴。 朱中人听了这话,立马把手头的人过了一遍,心里有了成算。 “我手头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价格稍微贵一点,也罢,你们先见见再说。” 沈高山点点头。 于是朱中人吩咐下人去把人带过来。 来人是个穿着一身补丁,眼神混浊的男子,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朱中人又接着道:“这人名唤李槐,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到这地界的时候,饿的跟皮包骨一样,也是可怜。” “逃难?北方糟了灾了吗?”海棠一愣。 “沈老哥,你们还不知道吧,北方本就缺水,从春分起竟是没下一滴雨,老百姓啊是颗粒无收,这不,只有拖儿带女的想到咱们南方来讨口饭吃。”朱中人边说着边叹了口气。 “那朝廷竟是不管吗?”沈高山又问。 “朝廷也管,只是哪里管的过来,唉……”朱中人没有再说,事关朝廷,沈高山也没有再接话。 还是海棠打破了这份宁静:“你家里还有没有人?你都会些什么?” 只见那男子听见海棠问他话,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过了一息才答道:“奴才家里没人了,父母早在几年前过身了,家里亲戚欺我小,把我的好田地都霸占了去,今年又不下雨,实在是没有收成了,我才逃难到南方来。奴才什么都会,在家里也是什么都干,小时候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沈高山和海棠听他说完,都是一喜,沈高山当即便问道:“朱老弟,这人作价几何?” 朱中人见这事有门,咧嘴一笑说:“老哥,我也不框你,我这里一个壮汉大概要十二两,像这种半大不小的小子一般是十两,你们照顾了我那么多生意,又是熟识,我只收八两。” “成!这人我买了?”沈高山当下也不再纠结,爽快的就拍板道。 沈高山掏出银子数给朱中人,朱中人也将李槐的身契找出来给了沈高山。 于是,沈家食铺现在又多了一名新的成员! 又有生意上门 从朱中人家出来,李槐抱着个小包袱亦步亦趋的跟在沈高山身后。 海棠见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全身上下都是补丁,于是跟沈高山商量去成衣店给他买两身衣服好换洗。 沈高山也觉得李槐可怜,自然没有不应的,三人一同来了成衣店。 麻布的外衣买了两身,细棉布的里衣买了两身,海棠心细,又叫掌柜的送了两块棉帕,用来擦身洗脸。 李槐感动的无以复加,眼泪汪汪,当即就跪下道:“老爷小姐对奴才这么好,奴才一定好好伺候老爷小姐。” 沈高山和海棠都没见过这种情况,都愣住了,还是海棠先反应过来,连忙扶起李槐说道:“快起来,我们家没有这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沈高山也附和着,毕竟这还是在外边,有些事还是回家再说。 于是两人带李槐回到食铺,此时正是饭点,食铺里客人络绎不绝,李槐当即就要去帮忙,还是沈高山拦住了他。 “满房,你带李槐下去梳洗下,再把库房那里收拾收拾,以后李槐就住铺子里。”沈满房依言去了。 等饭点一过,铺子里的客人散去,沈家人这才有空坐下来吃饭。 一碟子辣椒炒肉,一碟清炒胡瓜,一碟子炒青菜,一大碗红烧肉,还有自家腌的小咸菜,一大海碗蘑菇猪骨头汤,一大锅白米饭,还有一笼屉的白面馒头。 李槐看的眼睛都直了,却也是静静站着。 等沈家众人都坐上桌子准备开吃了,发现李槐还是站在原地。海棠见了就说道:“快坐下吃饭吧,咱们家不讲究这些。” 李槐见是小小姐说话,别的人都没说话,也不敢就座,只小小声说道:“奴才不敢。” 沈高山见了也道:“坐下同我们一起吃,还有,以后别奴才前奴才后,我听不惯。” 沈满房也在一旁插话:“咱们就普通做生意的庄稼人,你也别拘谨,好好干就成。” “正是如此。”沈满仓也说。 李槐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的都是为他好的话,又感激又感动。 海棠想了想又说道:“以后你上工,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每年有四季衣裳各一套,年末过年时还有红包,你看这样可好?” 李槐心里那个感动,他可真没想到卖了死契还能有工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干活。 自此,李槐就在沈家食铺安顿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天,沈满房与裴氏并李槐,都熟悉了食铺的事务,海棠便张罗着回村,让罗氏好好休息。 海棠正想着去街上采购一番,只见苏管家上门了。 “苏伯伯,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海棠正跟她爹沈满仓在门口准备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苏管家。 沈满仓吩咐李槐上茶,苏管家听了说道:“沈老弟,我今天来不是来喝茶的。老夫人吩咐我接海棠过府一聚呢。想着你们很快要回村里,怕几个月不得见呢。” 海棠听了抿嘴笑笑,“那走吧苏伯伯。” 沈满仓听了是去苏府,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点头让海棠去了。 海棠跟着苏管家来到苏府。还是熟悉的月亮门,还是熟悉的花厅。 海棠跟着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静儿一路行来。 老夫人早已在花厅等着了。海棠见状忙请安:“怎敢好劳动苏奶奶等我。” 老夫人叫起海棠,还是一样让海棠挨着她坐了,马上就有大丫鬟上茶上点心。 “无妨,反正我也成日无事,你能来陪陪我是再好不过的了。再说了,我今儿找你可是要找你谈生意呢。”苏老夫人笑道。 海棠一脸茫然,做生意?这般想着,海棠也问了出来:“苏奶奶净跟我打哑迷,做什么生意呀?” 苏老夫人莞尔一笑,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般的开口:“说了不怕你笑话,上次在你们家吃的烤鱼实在好吃,我回来叫厨娘试着做了几次,终究是不得其法,我想着,既这烤鱼这样好吃,我与你们一同开个烤鱼店可好?” 海棠听了也笑说:“您想吃我抄一张方子给您就是了,至于这一同开个烤鱼店,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我哪能白白让你给我这方子,你给我方子,我开店,每月给你分红。”老夫人又道。 海棠眨巴眨巴大眼睛:“可以是可以,就是苏奶奶,这样你会不会太吃亏?” 苏老夫人见这孩子第一时间,竟是关心她会不会吃亏,暗自点头,果然没有看错人。 “海棠放心,我是开去京都,你家烤鱼味道好,我有信心,绝不会亏本的。” 闻言海棠也不再坚持,毕竟谁会把银子往外推呢! “好,我同意!”海棠点头答应。 苏老夫人一听也很高兴,当即跟海棠商量起细节来,末了又问道:“每月我给你两成分红,可行?” “苏奶奶,两成会不会太多了?”海棠不确定的开口。 “不多不多,你出的是技术,我出钱,我还觉得给你给少了呢,上次那豆芽方子,你才要了十两银子,我心里别提多过意不去了。”苏老夫人忙接口说道,深怕海棠反驳。 海棠想了想,苏老夫人早就打算好的分她两成,估计她推拒也没用,不若再送她两张方子。 这样想着海棠就说道:“那苏奶奶坚持的话,我也不好拒绝了,不过奶奶,我再送你一道菜的方子,作为招牌菜搭配着卖。” “这敢情好!是什么方子?”苏老夫人问。 于是海棠就把前世叫花鸡的做法说给苏老夫人听,老夫人一听,当即就吩咐厨娘做来,说晌午吃饭时吃。 “海棠啊,吃过午饭我让苏管家送你回去,你就留下来陪我老婆子吃顿饭。” 海棠当然不会不同意,当即应了。 苏老夫人又唤来苏管家,让他拟两份契约来,再把烤鱼和叫花鸡的方子由海棠口诉记下来。 海棠暗暗思量了一番,前儿听说北方大旱,也不知南边会不会受灾。 前世看了很多小说,以及末世文的海棠知道,若真有大灾,靠别人,靠朝廷都是行不通的,只有自己救自己。 何不趁着这时,多卖两张菜谱给苏老夫人,想来苏老夫人也不会拒绝。 思极此,海棠看契约已经签好,便道:“苏奶奶,今儿我做两道菜给你吃好不好?” 苏老夫人一听很是高兴,当即答应了,又命静儿带海棠去厨房,并说整个厨房的人都由她调遣。 海棠先做叫花鸡。只见海棠把处理好的整鸡,均匀的涂抹上调料,又往鸡的肚子里塞了蘑菇,木耳,姜片,加上各种香料。然后命人找来最粗的绣花针把鸡肚子缝了起来,外面再裹上粽叶,当然也可以用荷叶。裹上泥土,再放入灶里烧。 海棠又吩咐下人生起炭火,找来一个铁架子,搁在炭火上。 海棠想,幸好这是苏府,想要什么材料都能找到,这要是在自己家,还不一定能吃上烧烤呢! 对,没错,海棠就是要做烧烤! 烧烤 海棠又吩咐下人赶紧削些竹签备用,自己则是准备食材。 先是找来一些干辣椒,用石碾碾成末,接着把花椒,胡椒都碾成末,调味料就做好了。 海棠又拿来一块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用盐巴腌了,拿竹签穿成一串串。 猪里脊也是切的薄薄的,用红薯粉浆了串起来。 刚好苏家有买的活鱼,海棠也处理好,打上花刀腌制了。又见着有鸡翅,也是同样腌了。 又准备些蔬菜,胡瓜也是切成薄片,四季豆,韭菜,全是些前世常见的烧烤食材。 海棠命人将烧烤架子摆在了花园里。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海棠就吩咐静儿去请苏老夫人与苏老爷。 不一会,苏老爷与苏老夫人联袂而来,只见花园空地中间有一个铁架。炭烧的通红,还有烟气不断往上冒。旁边是一张木板桌,放满了碗罐,一股麻辣的香气直冲人脑门。 海棠顾不得行礼,只叫了:“苏奶奶苏爷爷,请稍候,马上就好。” 就率先烤了起来,只见她一手握着竹签子,另一只手拿刷子将酱料完全刷到五花肉上,再反复翻身,避免烤糊。不一会,五花肉的油脂被炭火一烘烤全都渗了出来,滴到炭上,噼里啪啦响。香味也随之传来。 苏老爷苏夫人落座一旁,都被这香味吸引,忙不迭说:“海棠这是做什么,这样香。” 海棠故弄玄虚,说道:“苏爷爷苏奶奶稍待,等我先烤给你们尝尝。” 不多时,先烤的五花肉和里脊肉已经好了,海棠把肉放在盘子里,呈上去给苏老爷苏夫人品尝。 两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人拿了一串在手里,略微吹气,也顾不得烫,就咬上去。 入口,五花肉带着油脂的焦香,里脊肉入味,又很嫩,像是滑进舌头里一般。 一时间,两人也顾不得说话,只手上嘴上不停。 海棠见了莞尔一笑,又放上鸡翅,馒头片,胡瓜韭菜等开始烤。 鸡翅外焦里嫩,鸡皮喷香,里面的肉又软又弹,吃多了肉,再来几片胡瓜解解腻,再好不过了。 吃到一半,叫花鸡好了,被丫鬟端上来,金灿灿的色泽,馥郁的香味,一上来就吸引了苏老爷的目光。 苏老爷忙命人折了一只鸡腿,入口咸香,带着蘑菇和粽叶的清香,皮和肉都软,却又耐嚼,吃的苏老爷都眯起了眼睛。 这时,苏老夫人吃的差不多了,看海棠还在忙着烤,就叫到:“海棠,你也过来吃,快别忙了。” 海棠答应一声,过来坐到桌子旁,也开始吃起来,边吃边说:“苏爷爷苏奶奶,觉得这味儿可好?” 苏老爷此时也吃饱了,在由丫鬟服侍着净手,“老夫好久没有吃饭吃的这么痛快了!海棠丫头,你这手艺真不错。” 苏老夫人也附和着:“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出来的。这菜又是什么说头?” 海棠嘿嘿一笑,“苏奶奶,这叫烧烤,那时候家里不富裕,买一块猪肥肉就要炸的干焦的,剩下的油拿来炒菜,我娘就把油渣洒上椒盐给我们吃,我爱吃辣,有一次又洒了点辣椒粉进去,味儿更好了,这不,后来家里日子好过一点了,我就弄些东西来烤,还挺好吃。”海棠睁眼说瞎话,丝毫不脸红。 苏老爷苏夫人听了,也是连连夸她聪明。 海棠听了一笑道:“我也就在吃食上聪明罢了。” 愉快的吃完一顿烧烤,苏老爷起身去了前厅,丫鬟们撤去桌子和烧烤铁架,海棠就和苏老夫人在花园里逛逛消消食。 海棠扶着苏老夫人慢慢踱步:“苏奶奶,您说这烧烤如果跟烤鱼搭配着卖怎么样?” 苏老夫人闻言,脚下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如虎添翼。海棠你这样说,是要把这烧烤方子也卖给我?” “正是。”海棠心想,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啊。 “走,咱们这就回花厅写方子写契约。”苏老夫人立即转身往回走。 回了花厅,又找来苏管家,写了方子,拟了契约,苏老夫人却犯起了难:“海棠,你说这烧烤方子给你多少钱?给你一百两怎么样?” 这下轮到海棠惊讶了:“苏奶奶,万万不可,一百两太多了。我实在受之有愧。”海棠忙推脱。 苏老夫人闻言不赞同的嗔了海棠一眼:“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还送了我一张叫花鸡的方子呢,说起来,我还占了便宜。八十两,这可是我的底线了。” 海棠见老夫人像是要动怒的样子,也不敢推脱狠了,只得点头应下。 苏老夫人这才高兴起来,忙让身边的嬷嬷去取银子。 结果当然就是除了银子,苏老夫人又送了一大堆东西给海棠。 “海棠,你娘马上要生产了,这盒子里是一支十年的老参,你带回去或许有用。”苏老夫人指着一个古朴的带有雕花的精致盒子说道。 “再就是细棉布给你两匹,将来好有了孩子,给孩子做两身里衣,最是柔软不过的!不扎皮肤。 这有我两身衣裳,没怎么穿过,我想你祖母可能也喜欢,你给带回去……” 苏老夫人指着一堆东西絮絮叨叨,海棠哭笑不得:“苏奶奶,你可快别给我带这么多东西了,搞不好别人以为我是个来打秋风的呢……” 一语未了,满屋子婆子丫鬟都笑起来,苏老夫人也笑道:“你这个促狭的……” 海棠又陪笑几句。苏老夫人因见天色不早,恐海棠爹娘忧心,便命苏管家送海棠回去,仍是遣丫鬟静儿送到外院。 海棠拜别了苏老夫人,便一心归家,今儿又进账八十两银子,以后每个月都能分红,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了…… 回到家,沈家众人也刚回来,食铺里就留下李槐在那看守。 海棠赶紧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家人,又把八十两银子拿出来交给祖父。 “好,好,好,这是苏家老夫人有意在拉拔咱们家啊,你们都要记着这份恩情。”沈高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省得的爹……” “省得了祖父……” 中秋 立秋一过,秋风变得爽朗起来。 距离海棠一家从县城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看着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 这日吃饭时,胡氏跟沈高山说起往娘家送节礼的事。 大儿媳裴氏和二儿子罗氏的娘家要送,自己娘家也要送,沈高山兄弟姐妹几个更是要送,若是往年,日子紧巴巴也就算了,但是今年手头宽裕不少,还按旧年的旧例送礼的话,怕会惹来闲话。 “老头子,你也拿个主意。”胡氏在饭桌上说起。 往年送礼就是送几个鸡蛋,一点糕饼,一包红糖,再就是一刀肉,家里有富裕的再送点布匹尺头。 沈高山凝眉想了想:“今年鸡蛋就不送了吧,桑延现在爱吃,一顿能吃两个,这样,老二,咱们有六家要送,你上县城把那中等的点心买上六包,月饼买上几盒,麻布买上六匹,一家一刀肉,再加一条鱼,这样就行了,这礼已是不薄了。” 沈满仓答应下来。 胡氏也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明日就是中秋,罗氏这个灶中好手便开始和面拌馅,开始准备做月饼。 红糖加了炒熟碾碎的芝麻,闻起来,香甜诱人。这是村里家常人家最常做的馅。 沈家如今手头宽裕不少,罗氏也爱琢磨吃食,今儿她还琢磨着做个肉馅的月饼。 买来的猪瘦肉加一点点肥肉剁碎,拌上一点点葱,加调味料,最后再加红薯粉和一点菜油,这样是为了锁住肉汁,烤出来更润,更嫩。 胡氏在帮忙擀皮,海棠帮忙烧火。 酥油混着面粉揉,擀成薄皮,擀的时候,要用水油皮面团,裹住油酥才好,且擀平卷起复擀几次,烤的时候才会起酥。 海棠只见她祖母胡氏手腕像花一样翻飞,一张张皮就从她手底下诞生了。 包好馅,罗氏又拿小酒杯在月饼上印出花纹,再进灶膛烤。 不多会,沈家的小院里就弥漫着白面的焦香味,红糖加芝麻的香甜味,猪肉馅的肉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刘婆子打从沈家院前过,她抽抽鼻子,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中传来的香味,低声咕哝:“说没得钱,哪个信啊!” 罗氏捡出烤好的月饼,看海棠眼巴巴的看着,便用小碗装了一个芝麻馅的一个肉馅的递给海棠。 “去吃吧,小馋猫。别吃多了,留着肚子吃饭。”罗氏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谢谢娘。我省得。”海棠接过碗,喜滋滋的往堂屋去了。 先吃芝麻馅的,芝麻的香味混合着红糖与麦子面香味,咬一口甜丝丝的,心情都变好了。 拿起肉馅的咬一口,肉汁都滴落出来,皮脆而肉嫩,一点也不老,又带着些韧性,肉香明显,吃的海棠很满足。笑的像个偷腥的小猫儿。 晚间,在县城做生意的大伯几人外加李槐,都回来过节,沈高山也特地去县城邀了温家,明日一起来沈家过节。 海棠又托沈高山特地给苏家老爷老夫人送了节礼,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罗氏自个做的月饼,又亲手用细棉布给苏老爷苏老夫人各做了一身里衣。针脚细腻,很花了些心思。 再就是些农家玩意,地里的嫩苞米与毛豆,新鲜的菜蔬,尝个新鲜。 当然,苏老夫人又回礼了,一样叫沈高山带回来,海棠看去,只见是上好的点心两盒,活的麻鸭两只,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套,桂花酒四坛,茶叶一盒。 沈高山道:“苏家实在是太客气了,就咱们送去那三瓜两枣的,别人不嫌弃不说,一回礼就回这么重的礼。” 海棠听得自己祖父说三瓜两枣有点好笑,笑了一声宽慰沈高山道:“祖父不必忧心,苏家是大户人家,有心同我们交好,而且他们送的东西都是实用之物,并无黄白事物。” 沈高山又仔细想了想,终是不再言语。 翌日一早,全家人也是早早起床,杀鸡的杀鸡,拾鱼的拾鱼,洗菜的洗菜。 还未到晌午时分,温家的马车就停在了沈家的篱笆外。 屋里几个男人一起迎出来,海棠也跑出来,她都好久没见温爷爷一家了。 “温爷爷温奶奶,叔叔婶婶,行知哥哥,你们来啦,快进来,我娘她们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众人答应着,行知“嘚嘚嘚”的跑过来,塞给海棠一个花灯。 “海棠妹妹,送你的。” 海棠定睛一看,是个莲花花灯,做工十分精致且逼真,花瓣一片一片,跟真的一样。 海棠十分高兴,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行知哥哥,好漂亮,我很喜欢,等到晚上赏月的时候,咱们就把这灯挂在屋檐下。” “好。”行知听到海棠说喜欢,也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黑眸如浸在水中的宝石一样,光华流动。 “吃饭啦……海棠。”大姐柔柔的声音传来。 “哎……”海棠答应着,又拉了行知,“走,行知哥哥,我娘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来到堂屋,还是一样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桌上的菜肴显然也是花了心思的,十分丰盛。 有砂锅猪蹄,炖的软烂耙糯。有叫花鸡,香气逼人。有蘑菇猪骨头汤,鲜香味美。有红烧鲤鱼,必不可少的红烧肉,连夜炸的肉丸子,红烧豆腐,凉拌木耳,炒青菜……挨挨挤挤,摆了一大桌子。 再拿出苏家送的桂花酒,一人斟上一杯,这酒不醉人,一打开就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是以,女眷喝也没事。 吃过饭,温家人就要回去,沈高山不依,要留众人住一夜赏了月再走。 温老夫人推脱道:“老哥,今天已叨扰你们一天,不便叨扰了。我们留下来又要劳动你们,我实在是内心不安。” 沈高山听了立即不高兴道:“我跟温老弟这过命的交情,还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温立也在一旁称是,苦留了半天,最后决定温家其余人回去,温立和行知留下来多玩几天。 就这样沈高山也挺开心,连连说着:“好好,咱哥俩多喝两盅。” 建房选址 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胡氏在院坝里摆上桌子,设了香案,摆上贡品,家里人全拜了月神娘娘。 拜完,一家老小又围着放茶点月饼的桌子坐了,边吃月饼,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皎洁如水,淡淡的月光洒在众人身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银纱,朦胧而美丽,把这秋夜衬托的如此静谧,安宁。 一盏花灯挂在屋檐下,微风吹来,花灯随着风儿轻轻摇晃。 月光清冷如水,沈家院子里却是其乐融融。 “行知哥哥,你尝,这是我娘做的鲜肉月饼。可好吃了。”海棠指着桌上的碟子。 行知淡笑,依言拿起一个尝尝。 “弟妹,你这还有半个月就生了吧?”裴氏跟罗氏胡氏娘三个聊着天。 “是啊,我这几天都总感觉肚皮发紧……” “老弟啊,如今这家里人多,恐怕今天得委屈你晚上跟我挤挤了。”沈高山和温立也拿了一坛酒对饮。 温立哈哈一笑:“老哥说哪的话,当初在军营那么苦,以天为盖,以地为庐,都过来了。” 谈及此,沈高山叹了口气:“今儿才知道家里房子不够住啊,这还是没分家,老二家的马上又要添人,孙女们大了也不能总挤着睡,桑榆读书也得有个书房。” “老哥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就重建,反正我也准备在这村里建房子,不如我们两家一起?” “若是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海棠听见两个爷爷在说房子的事,也将头凑过来听听。 “海棠你有什么想法不成?”沈高山问。 “祖父,我听城里的人说,有钱人家里都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放粮食,咱们也建一个吧。” 怪海棠前世看过太多的小说,得一直居安思危才行。建个地窖,不管是存粮食或是天灾人祸,都好。 “你说的不错。我听说北方干旱,莫不如再打口井,有备无患。”沈高山点点头接口说。 “老大哥,我有个主意,不知你们可愿一听?”温立听了海棠的话他也深觉有理。 “我们什么关系,你但说无妨。” “反正我也要建宅子,不如咱就两家并做一家建。各出一半银钱。到时候孩子们都去城里了,咱们几个孤寡老人,还有个伴。再说了,光靠我和我老妻两个肯定建不起来一栋宅子,还得要靠你们帮扶才是。” “哎~这样好。到时候咱们把围墙建得高高的,把两家都围起来。两家还是开两个大门,只在中间通一个小门,看起来是两家,其实又是一家,看起来是一家,其实又是两家,岂不是两全其美?”海棠拍手叫好。 “你的提议不错,到底海棠她们小孩子家家爱热闹。”沈高山笑笑,又看了看一旁的胡氏和大儿子,以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我没什么不应的。”胡氏破天荒的也笑了。 沈满仓沈满房等人更是没有话说。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俩去里正那里问问宅基地的事,等宅基地找好,咱们就开始建房。”沈高山朝着温立说道。 “好。”温立答应下来。 建房大事也商量好,最重要是说好了建地窖与水井,海棠心里的石头落下了。 众人又说话玩闹了一会子,月上中天,便都散了,各自去歇息不提。 第二日,温立迫不及待的就要拉着沈高山去村里转转,看看宅基地。 两人围着村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啥好位置,回到家脸上都不是太好看。 海棠正在前院喂鸡,见了两人脸色就问道:“祖父,你跟温爷爷干嘛去了?这个脸色,难不成跟人吵架去了?” 自然不是跟人吵架,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宅基地。 海棠听了沈高山这话,想了想道:“祖父,我有一个地方,你们跟我来,看看行不行。” 说着海棠放下喂鸡食的瓢,转身往篱笆外走去。 沈高山与温立见状也跟在身后。 只见海棠出了院门,沿着篱笆走到底,出现一条小路,小路不宽,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往里走个一百米,转个弯,视线突然开阔起来,这里是一块空地,现在长满了野草,足有三四亩地那么大,两面被山壁包围,一条路通向外面,也就是海棠他们来的这条路,另一条小路通往山里。 海棠上次采草药就发现了这个地方,是绝佳的建宅子地方,根本不用担心山体滑坡什么的,因为山壁都是坚硬的石头。 沈高山当然也是知道这块地方的,只是没想到这里还能建房子。 “温爷爷,祖父,你们看这地方怎么样?到时候咱们把从老宅门口,中间小路,加这一块地全买了,建高高的围墙围起来,这就是咱们自家的世外桃源了。”海棠兴奋的说,好像已经能想象到新家建起来的画面。 沈高山却不这么想:“是不是太偏了些?” 温立很认同海棠的想法,也发表意见道:“老哥,我觉得这里就很好,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世道不太平,我也不怕说句不该说的话,老皇帝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 手底下年轻的皇子就有五六个,蛮夷又虎视眈眈,可是他们却不管不顾,只把手段放在争权夺位上,你道我为什么从位子上退下来,就是怕有一天这条命没了,却是为哪般都不知道啊!” 沈高山也是当了几年兵,自然见过些世面,听了这话也不再怀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一家老小的安危更重要。 “那也得早做打算了。当真这么严重了?”沈高山自顾自的说。 温立与沈高山一面说,一面往回走,海棠在旁边跟着。 回到家,沈高山立马把家里人都叫来开家庭会议。 沈高山与温立把新房的选点说了之后,众人都道没意见。 沈高山又说:“现在我手里只有一百两银子,也不知道买地建房够不够。” 温立听了立马说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沈高山眼睛一瞪:“怎么能用你的钱。” “爹,要不这样,反正这几天地里也没什么事,我去山里打猎,猎点东西回来卖。”沈满仓接着说。 “嗯,这个办法不错,我也跟你一块去。”沈高山也会打猎,生活在山边边的,就没有不会打猎的,只是村里人现在搬到了山下,有了田地,也就很少打猎了。 “那我就带锦葵跟海棠两个去摘蘑菇木耳,拿去食铺用也好,卖也好,多少是个进项。”胡氏也说。 “好啊好啊,进山。”海棠高兴的眼睛眯成月牙儿。 温立在一旁又说:“老哥,我们还是先把地请里正丈量了,去县里备案。” 沈高山点头:“应该的,先备案,心里有底。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去。” 上山 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沈高山就吩咐胡氏准备点薄礼,他和温立去拜访里正。 胡氏听了走进里屋,不多会手上拿了一盒上好的点心,苏家送的桂花酒还剩一坛,也拿上了,里正家的小孙子正是调皮的时候,糖角子也拿了一包。 沈高地带着温立去了里正家。 “她伯娘,在家呢?”眼前这个小院子干净清爽,簇新的半人高篱笆墙,整整齐齐的围成正方形。 沈高地喊了一声,堂屋的门帘应声而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头发梳的溜光水滑,穿着簇新的靛蓝细棉布夏衫的妇人走了出来。 定睛瞧见来人,笑盈盈的扬声道:“是沈大哥,快进来。”一面迎出来,一面又回头喊着“他爹他爹,沈哥来了。” “很不必如此,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了。”沈高山摆着手,走在前面,进了堂屋。 里正堂屋正中间挂着一幅松鹤延年图,一张半旧的红漆条几,旁边摆着几张椅子。 温立将自己带来的礼品放在条几中间。 “沈老弟,这位是?你看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沈里正从外挑帘进来,忙摆手,让自家婆娘上茶。 “老哥,你先别忙,弟弟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找你帮忙的。” 沈高山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温立:“这是我从军时候的兄弟,告老还乡致仕了,想来咱们村定居,买块宅基地建个宅子,我俩看中了我那屋后面北山一块空地,想请你去看看,丈量好了好买下来。” 沈里正听得沈高山说温立是当官致仕的,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温立:“这种小事,你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这话却是对着温立说的。 “老哥,我就托大喊您一声老哥了。我刚来只认识高山兄一家人,这次是求你帮忙,该有的礼数不能废。”温立朝他拱手道。 “哪里能当的你一句大哥,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你的事我保管给你放在心上。”沈里正拍拍胸脯,打包票到。 “那就先谢过老哥了。” “正好我今天没事,这会我们就带上家伙事去量地吧。”沈里正当即拍板。 沈高山和温立自然是愿意的,于是三人兴冲冲往村里走去。 来到沈家篱笆外,沈高山给沈里正介绍道:“从这篱笆外头,一直走到头……”沈高山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待看得山边的空地,沈里正吃惊不已:“怎么这么偏僻?” 温立站在一旁道:“里正有所不知,我家那口子爱清静,所以选在这里。” 沈里正听罢也没有说什么,别人有钱人的品味,他可不愿意说嘴。 从沈家篱笆外头开始,加上小路,加上这块空地,足有八亩。 温立又做主往外拓宽了两丈,往山里也拓宽了两丈,于是整量了十亩地。 里正又做主多划了半亩给添进册子里,所以,沈家与温家的宅基地就总占地十一亩半。 里正拿着手里的小册子递给温立:“明日你们去县衙登记,交钱写了地契盖章了就行了。” “谢谢老哥啊,今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饭,咱们喝酒。”沈高山高兴的很。 “好,咱们哥三喝一个。”有酒喝,沈里正忙不迭的就应了。 胡氏带着海棠和锦葵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山货采,家里只有罗氏与茉莉在家带着桑延。 沈高山回家嘱咐罗氏晚饭多弄两个菜,里正过来喝酒。罗氏应了。 再说海棠,一大早就跟了胡氏与二姐锦葵,提了桃篮进山了。 如今秋天,山里的山货可是个宝呢! 三人从小路上山,深山里也不敢去,听说有野猪,有狼,黑熊,老虎豹子倒是没听说有,但若是遇见黑熊,被它拍一爪子可不得了。 于是胡氏就把姐妹两人拘在身边,不允许走远了。 钻进林子里,里面一片阴凉,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 “祖母,二姐,快来看,好多木耳。”海棠兴奋的声音传来。 只见那枯木上结着一团一团的黑木耳,长势喜人。海棠当即上前将木耳通通采了下来。 由于入秋以来没下雨,木耳不是很多,采完这点,海棠就准备转移阵地,刚迈开腿,没想到冷不丁被绊了一下,还亏的胡氏在一旁拉了她一把。 山里的地面上,满是枯枝败叶,地上有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海棠用脚扒拉开一堆烂叶,看着地上是一个个青绿果实,捡起来一看,这不是青皮核桃吗。 下意识的抬头,只见近处好几颗核桃树,密密麻麻挂满了果,远处也有。 海棠就是一喜,这核桃可是好东西,果仁可食味美,听说还补脑,亦可用于榨油。果壳可用于制作活性炭,木材坚韧,做什么都可以。可谓是全身是宝。 胡氏当然也看见了这满树的核桃,也是高兴,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长树枝开始打核桃,海棠就在树下提溜着篮子捡。 “海棠,好多板栗……”海棠正捡的起劲,听到锦葵大喊。 跑过去一看,竟是一小片板栗树,五六颗大的,剩下的都是小的,板栗外头是刺球,连鸟也不吃,所以产量惊人。 胡氏自然我听到了这边的欢呼,跑过来一看,当即立断到:“咱们三摘了也拿不了那么多,还是回去喊你爷爷和你爹来运,我们来摘才是。” 于是三人就把各自带的篮子和背篓捡满,准备下山。 海棠人小,背不动背篓,只提了个小篮子在手上,就这样她也走的很吃力。不过她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回到家吃过午饭,除了怀孕的罗氏和小弟桑延,沈家全家出动,上山采山货。 沈高山和温立俩负责往家背,沈满仓在一旁布置陷阱,胡氏负责拿竹竿打树上的,茉莉和锦葵就捡落在地上了,海棠就在附近跑来跑去,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稀罕物。 别说,还真的没让她失望,除了些野果,树莓之类的,还找到一种让她惊喜的植物,那就是野薄荷。 薄荷除了能做菜,还是一种药材,往日在村子没有见过,这山上倒是很多。 它作为现代的最常用中药材之一,能治疗好几种常见病,比如头疼,发热,喉咙痛,牙疼等等。也能外敷治疗好几种皮肤病,哪怕没病没灾的,还可以拿来泡茶,有清心明目的功效。而且还有驱蚊的功效。 海棠很高兴,准备挖些回去种在草药田里,剩下的全采了去卖。 薄荷对土壤的要求不高,而且耐寒,不是很精贵,特别好侍弄。 天色渐晚,胡氏他们也累了,便叫海棠回去,明日再来。 海棠也确实累了,她还小,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晚上沾枕头就能睡着。 回到家看着堆了半边堂屋的核桃,板栗和木耳,又闲不住,忙开了。 拿一把小刀,把板栗外的刺球划开,把里头的板栗一一挖出来,稍不注意就容易扎到手指。 “海棠,你这会还整板栗干什么?明天再整吧。”罗氏见海棠坐那剥板栗有点心疼的说。 “娘,祖父明天要进城,我剥点板栗核桃出来,让祖父给苏奶奶他们带去,尝尝鲜。”海棠头也不抬回答。 罗氏听了也搬了个竹凳过来,要帮海棠一起剥。沈满仓见她肚子大的难弯腰,便接过凳子自己来帮忙。 “刚好我下午在山上打到两只野鸡,也送去,野味好吃。”沈满仓也道。 沈高山刚洗漱完走进来,听了个尾巴,便问说什么。 海棠把刚刚说的话说给祖父听了,又道:“小姑婆家不在山里,没有这些山货,再给小姑捎一筐子吧。” 沈高山想到小女儿,日子也过的紧巴巴,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沈高山也加入了剥板栗大队。 胡氏收好门进来堂屋,见几人还不去睡觉,几乎气个倒仰,立即赶人:“快去歇息,这些差不多够了,老头子,你明天不是要去县衙,还有海棠,小小的人,今天在山上跑了一整天,又在灯下做这些,小小年纪,当心把眼睛抠搂啰! 春娘也是,马上就要生了,还在这里陪坐,仔细腰疼。满仓,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媳妇的,还不扶她去休息……”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海棠吐吐舌头,起身去打水来给众人净手,这才各自安歇。 地契 第二日一早,沈高山和温立就驾了驴车,往县城去。 先绕道去了小姑沈满盈婆家,送了核桃板栗加山货,这才往县城来。 来到县衙,门口有两个守卫,温立说明了来意,又使了两个钱儿,哄的两个差役眉开眼笑的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那人出来请温立和沈高山进去。 屋子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身书卷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夫子呢。 温立和沈高山立马拱手行礼。 那中年男人摆摆手,请二人坐下,很是打量了温立一番,又说:“我是这县衙的师爷,专管田产买卖之事,就是说你二人要买地?” 温立在一旁应是。 沈高山拿出昨日记载土地大小的小册子递给师爷说:“这是昨日丈量好的,有里正的批注。” 师爷接起册子看了看,十一亩地,便问:“做什么的?这地方要是做耕田也使不得。” 温立此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您有所不知,我想拿来建个别庄。” 师爷又细细打量温立一番,越发觉得此人不俗,气质绝非是小小村民,怕是什么贵人,因此也不敢加以为难,很是爽快的说道:“荒地一两银子一亩,你们这十一亩,就是十一两,要缴一成的税,我也算你们一两,总共付十二两银子。” 沈高山一见事情那么顺利,也是高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立马说:“多谢师爷,不知可否劳烦您写两张地契,一张五亩,一张六亩?” 师爷听了虽然惊讶,但想了想,也不影响什么,因此便照办。 于是,五亩的那张地契写上了沈高山的名字,六亩的写上了温立的名字,这也是沈高山要求的。 交了银子,师爷立马拿出县衙的印章,给两张地契上盖了一个红红的章,两人又各自按了手印,到这时,所有程序全部办完,地契到手。 两人又去了一趟苏府送了山货,苏老爷正在府中,见了就要留饭,两人不住推辞,连说改日,苏老爷无法,只得做罢。等到要走的时候,苏老夫人遣了身边的大丫鬟静儿来说:“回沈家老爷,我们家老夫人说了,让海棠她娘生了好来报信。” 沈高山忙应了。 离开苏府,沈高山又忙着去邻村订砖石,如今马上十月里,再不抓紧,等到气温一低,土里含冰,一旦春暖花开,那些冰融化了,房子便不牢靠,住不了多长时间墙体便会倒塌。 驴车上,沈高山跟温立商量:“如今马上十月,咱们的多雇点村民干活,争取在变冷前把地基打好,最好能上梁。” 温立自然没有不应的:“老哥,这些事儿我不擅长,你看着安排。” 沈高山点点头。 回到村里,沈高山也不闲着,立马就去了相熟的几户村民家里,蜇摸几个人来帮忙建房。 他首先去了村东,这家男人脑袋有点问题,爹娘过世了,几个哥哥把家分了,只给他一间茅草屋,不太会种庄稼,每年只能靠几个哥哥的接济过日子,沈高山瞧他可怜,时不时送点肉,送点菜给他。 “大成,在家不?”沈高山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篱笆墙也早已七零八落,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屋里循声出来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衣裳破破烂烂的,也没人补,一看是沈高山腼腆的笑了:“沈老哥,你来了。”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事去?一天给八个钱,管一顿饭。” “去,沈老哥就是不给我钱,管我一顿饭我也去。”叫大成的男人笑道。 沈高山听了不以为然:“唉……钱还是要给的,今年年成不好,哪里有叫你给做白工的。” “哎……”大成答应着,沈高山又跟他说好了明儿一早去上工,就继续往村里去。 沈高山又找了相熟的几家男人,都说去。 又有工钱又管饭吃,哪个不去莫不是傻子不成!城里做活一天才十个钱,还不管饭咧! 沈高山又在村里转了转,还是来了自个老弟家。两家本身相距不远,沈高山家是老宅,地势较高,沈高地家地势要低些,离溪边也近些。 此时沈高地家上空正炊烟袅袅,想来在做饭。 “弟,在家没?”沈高山走到院坝里喊。 沈高地听到动静,从里屋应声而出:“大哥,屋里坐,她们正做饭呢,吃一口。” 沈高山正要摆摆手说不吃了,就见灶房冲出一道身影,刘氏的声音传来:“大哥家挣了钱,哪能看得上我们这清粥小菜的,你没得叫人笑话。” 说着也不管沈高山哥两尴尬的神情,仍旧自顾自的说:“大哥家有了挣钱的法子,可不能忘了你兄弟啊,我们可还在土里刨食呢。” 沈高山瞅着自家弟弟的神色,虽然尴尬却也没有呵斥刘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才接口说道:“哪里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不过是在县城卖点小吃,挣点辛苦钱。不值当什么。” 刘氏委实难缠,不依不挠的说:“没挣钱?没挣钱就买了驴车了,又在城里置了铺子,说没得钱哪个信呐!” 沈高山自然知道刘氏的脾气,不愿与她多说,于是转向自家弟弟说:“我那老哥哥要在咱们村盖房,我也和他一起盖房,明儿你和村里人一起来做工,一天八个大钱,中午管一顿饭。带上满园满巷两个。” 沈高地惊讶不已,自家大哥这么快就要盖房了。 刘氏听了更了不得:“什么?盖房子,那得多少钱啊?大哥到底有什么挣钱的门道,跟我们说说。” “我家人口多,老二媳妇又要生了,住着挤了点,我就找我那老友借了钱,一起盖,住着宽敞,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沈高山此时也带了点气,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容反驳。 刘氏还想再说,被沈高地拉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沈高地这才应道:“好,我们明天来帮忙。” 见事情说好了,沈高山转身就走,若不是有正事,他还真不想来沈高地家。 慢慢走回家,才走到篱笆边上,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嘈杂,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沈高山心里一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卖鹿 此时沈家的院坝里,躺着一头奄奄一息的公鹿,这头鹿很大,少说也有两百斤,头上的鹿茸还没有脱落,应该还未成年,身上的花纹也很漂亮。 海棠几个孩子围着鹿左看看右摸摸,很是稀奇。 没办法,这可是海棠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看到鹿,当然稀奇了。 “爹,这鹿真大,你怎么猎到的?”锦葵边摸边问。 正在这时,沈高山快步跑进来,看到院子里的鹿也愣了。 沈满仓一看他爹回来,邀功献宝似的说:“爹,今天运气真好,遇到一只迷路掉队的鹿,被我逮到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鹿可不好猎,那东西贼机灵,跑的又快,没等你拉满弓就钻进林子里没影了,所以在以前,捕鹿一般是一群人驱赶,围捕,很费工夫。今天沈满仓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捕到一只,真是交了好运了。 沈高山也很开心,刚刚在自个弟弟家的那点郁气早就消失不见。 “好啊,这鹿浑身上下都是宝,能卖不少银子,这下建房的银子有了着落了。” “哎,我明儿一早就把鹿,这些山货一起拉去卖了。”沈满仓喜滋滋的答。 这时罗氏走过来:“爹,吃饭了,海棠,你们也别看了,快去洗手吃饭。” 海棠应了跟锦葵去洗手。 在饭桌上,沈高山又说以前雇好村民干活了,让胡氏罗氏两个准备中午的饭食。 家里人在听了温立说外面不太平的话,都希望房子赶紧建起来,自然没有反对。 就连一向黑脸不爱说话的胡氏都转头跟罗氏商量起来应该准备些什么菜。 胡氏想着又道:“满仓,明儿你去县城卖了鹿,多割点肉回来,干活没点油水可不行。今年秋天又没下雨,菜园里都没什么菜了,再买点豆腐做个添头。” 满仓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海棠就跟着自家爹爹驾着驴车兴冲冲的上县城卖鹿去了。 鹿已经被自家爹爹全都收拾好了,鹿血也放干了,用个坛子装着,鹿茸也割下来放在一边。 鹿肉也被沈满仓收拾好,特地留了两条鹿腿,这是拿去送给苏府的。 这鹿茸可是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所以父女二人一进城就直奔卖药材的药铺而去。 还是那家陈家医馆。 一踏进门,迎接他们的还是那位名唤令雨的小哥。 “沈大哥,今日看病还是抓药。”小哥招呼着。 沈满仓笑笑:“小哥,我们今日是来卖东西的,不知鹿茸你们这里收不收。” 小哥一听有鹿茸,眼睛就是一亮,连忙把沈满仓海棠两人往屋里让。又叫来了坐堂的陈老大夫。 老大夫背着个手进来,见到海棠两人,只觉有点印象,想着就问:“你二位好生眼熟。” 海棠吃吃一笑:“陈爷爷,我娘怀孕了来你这瞧过呢,我爹经常来这卖药材。”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道:“怪道,我想起来了!今天你们来说有鹿茸卖?” “是呢陈爷爷。不止有鹿茸,还有鹿血。”说着海棠示意他爹将东西拿出来。 沈满仓从背篓里拿出用布包着的鹿茸和两坛子鹿血,递给陈大夫过目。 陈大夫一看很欢喜,捏捏鹿茸,又打开坛子闻了闻:“好,一看就新鲜,你们的东西啊,准错不了。这对鹿茸我给你们三十两怎么样?这鹿血就一坛子十两。” 海棠想了想,三十两已经是极公道的价格了,也点头道:“那多谢陈爷爷了,我就知道,您家的价格一向是公道的。整个县城没人不说陈家医馆好的。我这里还有采来的一些薄荷,不知您收不收?” 陈大夫被海棠一顿拍马屁,正听得通体舒畅,听说又有薄荷便叫拿过来看看。 沈满仓把身上的背篓卸下来,露出里面的一背篓薄荷。 薄荷只晾晒了一天,因此只有半干,但胜在品质好,叶片又大又肥,陈大夫用手捻了捻,又闻闻味道才道:“品质不错,不过没晒干,就给你五百文一斤吧!” 海棠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价格已是极公道的,更是开心。 陈大夫唤来孙子,命孙子拿去过称取银子。自己却跟海棠攀谈起来。 “你这小女娃,忒聪明。” “我当然聪明了,我全家都夸我聪明呢!” “哦?你家有几口人啊?” “有祖父祖母,我爹娘,我大哥大姐……” “你几岁了?你大姐几岁了?” “我大姐十二岁……” 哎,不对,这老头怎么好像套我话。海棠猛地反应过来,小手往嘴上一捂。然后再不肯说一句话。 天啊!古代真可怕,大姐才九岁就有人惦记了。 很显然,沈满仓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想说什么,正在这时,陈令雨拿着银子进来了。 “沈大哥,这是五十二两银子,薄荷是四斤二两银子。”陈令雨掏出银子递给沈满仓。 沈满仓接了就要告辞而去。陈大夫早就在陈令雨进来的时候不说话了。 “陈大夫,陈小哥,多谢了,在下跟女儿还要去把这鹿肉卖了,就不久留了。”沈满仓拱手行礼。 陈大夫也站起来行礼,陈令雨更是把他们送到门口,方才回转。 回到驴车上,海棠有点忐忑:“爹,我刚刚不会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沈满仓无奈笑了笑,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宠溺:“无妨!你大姐还小呢!” 海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丢开手不再提。 父女两人有驾车来到苏府,苏府的门房都认识他两了,立马进去禀报。 等了好一会,苏管家才姗姗来迟,一见到两人,苏管家就抱拳赔礼:“沈哥,久等了。海棠,你好久没来看苏伯伯了。” 沈满仓连道不敢,并未等多久。 “苏伯伯,你忙什么呢?老夫人好吗?我今天给你们带了鹿肉呢。”海棠拉住苏鹏。 “老夫人歇晌呢,鹿肉?什么鹿肉?”苏鹏问。 “是啊苏伯伯,我爹猎的。”说着沈满仓已把鹿腿拿了过来。 “好啊好啊,沈哥,你们可是又帮了我一个忙啊。”苏鹏见着那鹿肉大喜。 “此话怎讲?”沈满仓丈二的摸不着头脑。 苏鹏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才说:“我们家老爷要宴请这县城的才子,正吩咐我要把宴席弄的新鲜又不刻板,不能是平常膳食,我这正为难呢,可巧你们就送鹿来了,你们不知道,他们这些才子文人的,就爱这些野味。” 沈满仓听了也笑:“那真是赶巧了,我有一整头鹿呢。” “好好好,我都买了。”苏鹏喜滋滋的吩咐下人帮沈满仓把鹿抬进来过称。 “回管家,总共是两百三十斤。”下人回到。 “沈哥,这鹿肉我就给你六十文一斤了,总共给你十四两。这鹿鞭我见你也没取下来。”苏鹏心里计算了一番才开口。 “老哥有所不知,这鹿鞭若是我早早取下来了就不新鲜了,于是我就没取下来。”沈满仓解释一番。 “既然如此,干脆你一同卖给我吧,我凑个整,连皮带肉带鹿鞭,一共给你三十两。”苏鹏又道。 沈满仓自然没有不应的,说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呢。 父女两从苏府出来,马车已经空了大半,还剩下两筐山核桃,和一筐剥了刺球的板栗。 “爹,这核桃板栗怎么办?总不能摆摊卖吧,那得卖到什么时候去?”海棠指着筐子说。 沈满仓低头想了想说:“我们卖到杂货铺去,杂货铺啥都卖,他们指定收。” 说着不等海棠说话,就驾车朝县城最大的杂货铺而去。 杂货铺果然收,只是价格不高,一斤才五文,板栗剥了壳要贵些,八文一斤,三筐加起来才卖一两银子。 海棠与沈满仓也没嫌弃,当下全卖了。 从杂货铺出来,海棠算了算今天县城之行的收获,足卖了八十三两银子。 建房是够了,海棠心里想。 刘婆子 卖完东西,二人又去了自家食铺,告诉大伯和大伯母家里准备建房,就在食铺用了中饭,就去采买胡氏交代的东西。 来到肉摊,时候不早了,屠夫正准备收摊呢,一见得又有生意上门,立马在脸上堆起笑容:“二位买点什么?快收摊了,便宜卖给你们。” 摊位上剩的肉不多,大多是瘦肉,这时候的人,买肉是为了沾点油荤,肥膘拿回去靠大油,可以吃很久。 “多少钱一斤?”海棠指着那猪肉问道,她还没一个人买过菜呢。 “八文,你们要算你们七文。”屠夫急忙说。 沈满仓见摊子上没剩多少肉,大手一挥就叫屠夫全包起来。 屠夫一喜,立马上称称了,又用草根把肉穿起来递给沈满仓,那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好像深怕沈满仓反悔一样。 “小哥,总的二十斤,诚惠您140文。” 沈满仓拿出钱袋子,海棠的目光则是看向了一旁放的大骨头。 “伯伯,那个骨头怎么卖呀?”海棠指着猪骨头问。 猪骨头上的肉被剔的干干净净,一般的农家都是买点肥膘回去沾点油荤,骨头又没肉,所以很少有人买。 “给我五文钱你都拿去吧。”屠夫也不在意,半买半送的说。 海棠示意他爹给钱,沈满仓自然不反对,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熬汤好喝着呢。 买完肉两人又去豆腐坊买了两斤豆腐,去杂货铺买了盐巴等物,才急急赶回家里。 北山此时是热火朝天,要想先建房,就得整地。 原先北山那块空地全是杂草,还夹杂着不少碎石,需要先把杂草割光,再一把火把草根全烧了。 烧完了在挖地基,清理碎石。 从沈家篱笆出来那条百余米长的小道也被拓宽,并且被理得平平整整的。 刚刚吃饱饭,村人们干劲十足,不为别的,为了那八个大钱,也为了中午那一顿糙米饭加猪肉烩菜。 驴车停在老宅门口。 说老宅热闹,那是因为不止干活的,如今正是农闲,没干活的老少爷们,娘们,全都围在老宅门口。 不管在前世(现代),还是现在,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海棠自然也看到了路边的村民,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家,怕是要招人眼了。 “娘,我们回来了。”海棠跳下驴车,招呼一声,转身从车里拿出在县城买的东西,此时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一位围在旁边的婆子看到海棠提东西,立马像风一样刮过来,脸上堆起笑容:“哎哟……海棠,小孩子家家的,提这么多东西,不怕压弯了腰,我来帮你。” 说着就要上手。 海棠听得人说话,抬眼望去,只见是清明那天碰到的打探消息的刘婆子,她从心底里就不喜此人。 她身体一转,巧妙避开来人的手,脸上笑容可掬:“刘婆婆,我力气可大了,你看,我拿的动呢。”说着她还往上颠了颠篮子。 开玩笑,海棠一直干农活,又吃的好,白白胖胖的,一点二十斤的东西确实不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婆子的手落了一个空,当即有些不悦,却没有发作,正想再说,海棠像个泥鳅一样,一扭身子跑进了篱笆。 “刘婆婆,家里忙,我先进去了,等改日不忙了,再请你喝茶。” 刘婆子还想再追,沈高山从一旁牵驴过来,嘴里喊着让让,她还不敢跟男人正面硬刚,只得罢手,忿忿离去。 回到家,刘婆子越想心里越不得劲,那篮子里油纸包着的分明是肉,那么大一块肉!准是买给上工的人吃的,可叹,自个家里一个都没被沈高山选去上工,混碗肉菜吃都混不到。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着,刘婆子坐不住了,当即跑去沈高地家找刘氏,两个人关起门来细细合计了许久。 “海棠回来了!”罗氏听到篱笆外的喊声,并没有迎上去,正挺着溜尖的肚子躺在床上休息。 罗氏的肚子已经九个月,小腿也有点水肿,今天中午又帮胡氏准备一伙人的饭菜,着实有点受不住了。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海棠在堂屋没看到罗氏,一路小跑来到后面厢房。 “有一点,娘歇歇。” 海棠见状,手放在罗氏酸痛的腿上慢慢揉捏,罗氏顿觉舒爽不少,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给罗氏盖上薄毯,海棠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看来要请两个做饭的帮手才是。 每天算上上工的,算上自家,得有二十人吃饭,这还没开始建房子,等到泥瓦匠过来吃饭的人会更多,只靠祖母,娘亲,大姐二姐和自己根本忙不过来。 胡氏每天还得家里家外忙活些小事,桑延三岁多,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一不注意就爱乱跑,得有一个人好好跟着,这个年代,还是很怕拐子的。 晚饭时候,海棠便将这个建议说给祖父听。 沈高山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是该请,是该请。我一会就去。” 对此,全家人都没有意见,海棠悄悄的瞥到祖母正在锤腰呢! 海棠没问请谁,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得是婶婆几个。没办法,谁让沈高地是沈高山的亲弟弟呢! 若不请他们一家,海棠一家怕是要被婶婆在背后戳脊梁骨戳死。 此时上工的村人已经回家,只得明天还开挖地基。 是以,沈高山又跑了一趟弟弟家。海棠也屁颠屁颠跟去了。 刘氏听了这消息,直笑的合不拢嘴,当即表示明天就跟小儿媳一起去帮忙。 听到没有自己,大儿媳王氏的笑容暗淡下来,随后又自嘲的牵了牵嘴角:“自己早该知道的。” 但凡有好事,是绝对轮不到大房满园身上的。 满园不受重视,连带着妻子儿女也多受蹉磨。可怜王氏,比大伯母还小三岁,却已有了华发。 海棠有心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只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沈高山也清楚刘氏的性格,不再多说,只嘱咐王氏明日在家不要做饭,只带着孩子一道儿过来吃就行。 王氏正想答应,只见刘氏一个眼刀子甩过来,王氏嗫嚅着低下了头。 沈高山不喜,不欲多留,带着海棠转身就走。 “大哥,等等……” 只能刘氏在背后叫道。 沈高地 沈高山只得停下脚步。 “是这样的大哥,你那建房一定还要不少人吧?我看刘婆子的老伴和儿子挺勤快的,大哥要不让他们去上工?”刘氏理所当然的说。好像是给她家上工一样。 看着刘氏理所当然的模样,海棠气笑了。 那刘婆子一家,偷懒耍滑,好吃懒做,又游手好闲,尤以两个儿子为甚,全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氏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说出这种话来的。 海棠不禁想,刘婆子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 沈高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转头朝着刘氏:“砖瓦还没到,不用那么多人。” “那就等砖瓦到了,我就通知他们来上工。”刘氏还洋洋得意。 沈高山脸上已带了韫色:“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养活帮工,既如此,就要高地父子三人回来吧,不用干了。” 听到这话,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满巷坐不住了。 “娘,你说什么呢?” 刘氏听到自己的宝贝小儿子说话,当即反应过来。 “大伯,我娘她就说说……就说说,她这张嘴您还不知道吗。”满巷走上前来,现在刘氏与沈高山中间,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老娘使眼色。 沈高山也不愿与一妇人计较,便丢开手。朝门外走去。 刘氏尤不甘心,还待说话,海棠吐吐舌头:“不过婶婆,你们可以去我家帮忙啊,亲里亲戚的,你们应该不会要工钱吧?” 说着不待屋里一众人说话,转身就跑,追自家祖父去了。 刘氏反应过来,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什么阿物儿,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也敢跟我叫板,我呸……反了天了……那沈高山一家也是疯魔了,宠着一个赔钱货,我看他是……” 听到骂声,屋里众人眼皮都没抬,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骂了一通,刘氏才自觉胸中的恶气缓了不少,提步出去寻刘婆子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刘氏果真带了她小儿媳吴氏过来。 “大嫂,大嫂……我们来了。”刘氏的大嗓门在篱笆外响起。 胡氏本来也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妯娌,早些年很有些龃龉,后来分了家,两家人没有彻底的利益关系,才好了些。这次不知道又会惹出些什么幺蛾子。 按下心头的想法,胡氏答应着:“哎~弟妹,在这呢。” 说着,刘氏带着儿媳吴氏进来灶房,吴氏是个身段姣好,眉眼细长的妇人。看着文文弱弱的。 海棠观她穿着簇新的青布褂子,头发乌黑油亮,梳的整整齐齐,显然日子过得很顺心。 “侄媳也来了。” “哎,婶婶,要干些什么活,你尽管吩咐。”吴氏细声细气带着笑容说。 刘氏听得吴氏说这话撇撇嘴,有心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 胡氏也没有客套,自家可是花了钱的,因此便说道:“弟妹,你帮我洗米吧,侄媳,你帮我洗菜切菜。” 两人听得此话,都开始行动起来。 二十个人,还都是干力气活的汉子,一人一顿能吃半斤多米饭,饿狠了能吃一斤,所以一顿差不多要蒸20斤米饭,光淘米都是个大工程。 胡氏从米袋舀出大概13斤大米,又掺进7斤的糙米,混在一起,交给刘氏去淘。 吴氏眼里有活,见到堆放在灶 门前的几株包心大白菜,立即上前去收拾。 包心大白菜属于北方菜,近几年才传到南方,倒是耐贮存的好菜,天冷放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若是有地窖,能放的更久。 昨天买回的五花肉,被胡氏割出五斤来今天吃,其余的全都抹了粗盐,放在碗柜底部。 只见胡氏把肉切成小块,五斤肉,看起来可不少。 昨天买的豆腐此时从水里沥起来,也切成一块一块,今天的菜就是五花肉炖豆腐白菜了。 刘氏一边干,嘴里一边嘀嘀咕咕:“显见着是有银子了,给外人吃那么多大米饭,还有那肉!几斤几斤的吃,自家的兄弟不见拉拔一把……” 刘氏说的声音不太不小,灶房里三个人正正好听到。胡氏不愿与自家这个妯娌对上,只好装作没听见。 灶房外,刚准备踏入灶房的海棠脚步一顿。 算了,自己就不进去了,免得一会跟她这个所谓的婶婆呛声起来。 在这个时代,女子要是性格太过厉害,忤逆自己的亲长,直接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自己可承担不起。 刘氏见胡氏装听不见,倒是没再做什么,只是时不时的言语刮蹭一下,有时吴氏还会打打圆场,一整天下来,倒是无伤大雅。 夜里,刘氏和沈高地躺在床上。 “老头子,大哥给村里人也是发八个大钱,凭什么给我们也只发八个大钱?你们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刘氏用手肘拐拐身边睡的男人。 沈高地没有应。 刘氏又推了推他说:“说句话啊,就睡着了?你大哥胳膊肘净往外拐,你明天去跟他说道说道。” 沈高地其实并没有睡着,他不想应是因为心里不是滋味。 从小爹娘就对自己这个幺儿疼爱有加,什么好吃好穿都是留给他。 大哥和自己被抓壮丁去做苦力,是爹娘几乎倾家荡产用银子把自己赎出来的,而大哥却被抓走了。 他原本以为,大哥此去必定九死一生,无法转回了。事实上,沈高山也确实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可谁知道,大哥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一笔安置银。 那笔安置银最终是到了爹娘的手里,爹娘临去都留给了自己。 而大哥,白手起家,起了五间房,送孙子上了学堂,现在,又要起大房子。而自己呢,一无所有! 他恨,恨这世道的不公,恨为什么同一个爹娘,大哥那么聪明能干?为什么村里人都只喜欢跟大哥打交道,不愿理自己? 自己这些年,忽视大儿子,偏疼小儿子,也是因为从小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刘氏在见推了几下旁边的人没动静后,叽咕几句也安静下来。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 沈高地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惊变 如此过了几天,众人按部就班,地基已经挖好,泥瓦匠也已进场,在打地基,砌墙。 温立和沈高山两个每天在北山坐镇,时不时帮着搭把手。 沈满仓要去林子打猎,做菜时多一样菜色,还要有时往返于县城村里之间,也累的不轻。 胡氏每天就带着刘氏吴氏两婆媳做灶上活计。 茉莉和锦葵要喂猪洗衣,看着桑延,连带着做些小事。 这日,沈满仓往县城去了,海棠也一大早就进山了,她要去再搜刮点东西。罗氏也乐的随她去。 茉莉与锦葵挎上篮子,带上桑延,三人去打猪草。 胡氏与刘氏吴氏在灶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又加人了,所以她们更忙了! 只见一个身材瘦长,贼眉鼠眼的男人来到海棠家门口,赫然就是刘婆子那游手好闲的儿子——刘成才。见篱笆门虚掩着,她蹑手蹑脚推开篱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进了院坝,他先是往灶房方向瞅了瞅,见里面有人说话,但是没人出来。 因为灶房不是对着大门,是在五间正房旁边起了一个小房做灶房,视线对着旁边的菜地,因此,灶房里的三人也没有发现进来了人。 男人心里一喜,急忙朝东厢房摸去。 在这个朝代,人们以东为尊,所以长辈一般住在东厢房。 沈高山两口子肯定住在东厢房,而他们的银子肯定也在房内! 对!银子!他就是在找银子的!这沈高山一家,如此大张旗鼓的起房子,找帮工,一定有不少银子,只要拿到银子,他又能去县城赌场玩上两圈。真是想想就痛快! 摸到东厢房,他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走了进去。 在农村,有人在家一般是不锁门的。 只见着男人走进房间好一顿翻找。 枕头,没有。被子,没有。柜子,没有。床底下也爬进去看了,还是没有! 该死的,到底在哪啊?刘成才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心情烦躁,不由得弄出的动静就大了点。 罗氏此时正在房间休息,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罗氏原本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公公婆婆回来了。待凝眉听了一阵,她意识到不对劲,这声音……怎么像是在翻箱倒柜。 她小脸一凝,马上推门出来,走到东厢房门口推开了门。 那刘有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氏看个正着。下意识就想跑。 罗氏岂会让他如愿,马上堵住门口高声喊叫:“娘,娘……快来啊,家里进贼了……” 刘有才一慌,几步上前就要捂住她的嘴,岂料,那罗氏是个性格泼辣的,用了十分力气,一口咬在刘有才手上。 刘有才痛的大叫,一把撰起罗氏的头发,这才解救了他的手。他此时也顾不得手了,只想赶紧离开沈家,这要是被沈家人抓到了,送到里正那里去,他可就别想在村里呆了。 他想走,罗氏不想放,死死拉住他不撒手,刘有才急了,一把甩开罗氏,把她推的肚子正撞在门上,自己撒腿就往外面跑。 罗氏就觉得下腹猛地一坠,双腿间瞬间湿热,肚子一阵剧痛,疼得喘不上气,也发不出来声音,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这时,胡氏也跑了过来,跟慌慌张张的刘有才打了个照面。 胡氏只看见一个人影闪出去,来不及追,就听到二儿媳喊人的声音,过来一看,不由得大骇。 罗氏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靠在门框边上,胡氏急忙冲上去扶住,也不由得大喊:“弟妹,侄媳,快来帮帮我,春娘要生了。” 刘氏与吴氏在灶间听到喊声,也顾不得饭菜,径直跑进里屋。 胡氏一个人弄不动罗氏,只好在原地等着,等到刘氏过来,两人一起合力把罗氏抬到自己房间。 吴氏已经把床单席子都卷了起来,见到罗氏的模样也吓得不轻。 “侄媳妇,还麻烦你去北山把我家那口子叫回来,再嘱咐他叫一个人帮忙去请接生婆。”胡氏也是满脸大汗,顾不得擦。 吴氏应了一声就走。 “弟妹,还麻烦你帮我去看着做饭菜,再烧一锅开水。”胡氏已麻利的把早已被好的草席,被单都找了出来。 刘氏知道生孩子是大事,也不敢造次,忙答应着去了。 罗氏这才强忍着疼对自家婆婆说:“娘,是刘有才,他进了你们房间想偷银钱,被我发现了,才推了我。” 胡氏一听慌了,银子!盖房子的银子!转身就想去看看银子被偷走了没有,想到儿媳,又转身回来握住罗氏的手:“那事让你爹去处理,你莫怕,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 罗氏这才放心,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娘,这是咋了?”海棠一路小跑进来,连背上的背篓都来不及卸。 她在山下见着刘有才从自家的方向出来,直觉不好,挣命似的跑,此时还在微微喘气。 胡氏看了看罗氏身下已被血浸染,直觉不好,拉过海棠忙让她去县城找大夫。 海棠当然也看见了那血,忍住心慌的同时,当然不敢耽搁,放下背篓就往门外跑去。 此时沈高山和温立两个也急忙赶回来,海棠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祖父,娘亲流了好多血,祖母让我去请大夫。” 温立和沈高山一听就是一惊,拉住海棠就道:“你这样去几时请得来大夫?我有匹马在这,我骑马去,快去快回。” 海棠和沈高山都不跟他客气,只一点头,温立骑着马自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罗氏还在阵痛。胡氏替她看了看,宫口还没开,怕还有几个时辰,但是罗氏一直在流血,虽然出血量不大,但瞧着也不好。 胡氏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 正在这会,海棠拿来一片参片,让罗氏含在嘴里。 原来,海棠突然想起来,苏老夫人曾送过一根人参,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含了参片,罗氏渐渐恢复些力气。 正着急着,沈高山叫去帮忙请接生婆的人也回来了,遗憾的是,本村的接生婆刚被邻村请去接生,不知何时归。 没有接生婆,大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自家娘亲这个情况怕是不好。妇人生孩子一只脚就像踏进了鬼门关,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都有妇人因为生产频频去世,更何况还是缺医少药的古代。 海棠害怕起来,泪流满面。来到这里快一年,海棠早就把沈满仓罗氏,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爹娘,祖父祖母,还有哥哥姐姐弟弟都很好,海棠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出事。 生产 海棠由于害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的通红,鼻子也塞住了,此时也没人没空来劝她,沈高山见了,伸手过来抱起孙女。 海棠闻着祖父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干脆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嘶——”门外传来一声马啸。 海棠立马抬起头,眼睛里出现光亮。 是温爷爷,温爷爷回来了。 “哒哒哒——”有一辆驴车直接驶进了院坝。 爹爹,爹爹也回来了。海棠看到爹爹,此时慌张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定。 沈满仓跳下驴车,又从驴车里扶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原来是他们把陈大夫请来了。 一众人也顾不得寒暄,颌首示意,沈满仓带着陈大夫往厢房走去。 胡氏见大夫来了,忙给自家儿媳下身盖上被单。 原本生孩子一般都是请的接生婆,但是这会人命关天,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陈大夫迅速蹲下来给罗氏诊了脉,又同胡氏交谈几句,确定了出血的量不大才说:“幸亏你们用参片吊住了她的精神,她才没有昏迷,我现在就开止血和催产的药,先拿去煎服。” 说着拿出两包药递给胡氏,胡氏赶忙去煎了。 一剂药下去,罗氏肚子又开始阵痛…… 吴氏又帮忙煮来糖水鸡蛋,海棠喂娘亲吃下,罗氏只觉得恢复了点力气和精神,开始用力…… 这一生,就生到了晚上…… 做工的村人早已吃过饭回去,刘氏吴氏婆媳两个收拾好锅灶也回去了。茉莉带着早已困倦的桑延睡了…… 只剩沈家人,温立和陈大夫坐在堂屋。 沈满仓在外间坐着,听着妻子低低的呼痛声,只觉得心如刀割。 抬起头,已是月上中天,繁星漫天,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哇……哇……”屋里终于传出响亮的哭声,随后就响起海棠的说话声:“是个弟弟,我有弟弟了。” 沈满仓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他要去看看罗氏的情况。 外头等着的人也全都喜形于色。 只见胡氏手脚利落的剪断脐带,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被,把刚出生的小婴儿用干净的软棉布包好。 海棠和沈满仓早已窜到罗氏床前,罗氏大概是失血过多,又累脱了力,看着眼前的人,还来不及说话,直接晕了过去。 这可把海棠父女两骇了一大跳,海棠立马跳脚起来,冲到屋外:“陈大夫,快救救我娘……她……她晕过去了。” 海棠一面哭一面说。 陈大夫也不敢耽搁,赶紧跨进里间,执起罗氏的手把脉。 长久,他呼出一口气:“病人无碍,就是累脱了力,且有点失血过多,我留一点补血养气的药材,煲汤时加入,假以时日就补回来了。 哦,对了,还有参片,也可放在鸡汤里熬煮效果更佳。” 陈大夫叮嘱道,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两包药来。 海棠接过来看时里面有:白术,黄精,附子,肉桂,黄芪等。具是补血补气之物。 “多谢陈爷爷,陈爷爷,今天天晚了,不如您就在我家歇一夜,明儿一早让我爹送您回县城。” 陈大夫正有此意,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海棠跟锦葵去给陈大夫收拾房间,沈满仓忙着把罗氏生产的污秽物处理掉,胡氏把孩子清理干净,放到熟睡的罗氏旁边,才和沈满仓退出房间。 如此忙完,她才有时间说起白日那庄事。 待听得罗氏是被刘有才推了一把,肚子撞到门框,才提前产子,又九死一生时,沈家人都愤怒了。 沈满仓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目龇欲裂:“我打死他!” 海棠也恨得不得了,双目赤红,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锦葵也是。 还是沈高山与温立稳重,忙稳住沈满仓:“先别冲动,打了人你要被抓进大牢,岂不得不偿失?” “可是就这样放过他,我心不甘。”沈满仓大喊。 温立淡然一笑:“谁说要放过他了?” “沈老哥,那刘有才偷银子被撞个正着,又出手伤了人,此时肯定不在家中,咱们现在去一趟里正家,告知了里正,明儿一早去报官。” 沈高山有点不确定:“此时去?” 海棠也反应过来,分析道:“此时距离天亮已不到一个时辰,且此事宜早不宜迟,刘有才肯定会逃,听村里人说他是一个赌鬼,我想他逃也应该躲在赌场里,我们若是能在城门开前把他抓住,可以省去我们不少周折,虽然这点事情罪不至死,能让他多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温立见海棠短短时间内,就洞悉了自己的想法,露出赞许的目光。 果真聪慧,若是个男孩…… 若是个男孩…… 沈高山听了海棠的分析,顿时也反应过来,招呼温立一声,两人就大步往外走。 “等等。”一直坐着沉默不语的胡氏出声。 只见她去库房提出一只兔子,和一大块猪肉,那兔子是昨儿沈满仓刚在山上猎到的,只抹了薄薄一层粗盐。 胡氏将兔子和肉递给沈高山:“给,大半夜的去叨扰人家,带个东西吧。” 沈高山点点头与温立自去了。 “扣扣扣……” “扣扣扣……” “谁啊?”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可能是因为没有睡醒,还带着一丝沙哑。 “我是沈高山,有要事找沈里正,还麻烦沈老哥开开门。”沈高山在门外回道。 “吱呀……”门应声而开。 出来应门的是沈里正最小的儿子冬生。 沈里正家族兴旺,光他自己就有四个儿子,春生,夏生,秋生,冬生。 这个时代,儿子多就是人丁兴旺的表现,而这个村就沈里正家的条件最好,所以他自然也就是当仁不让的里正。 若说沈高山与沈里正都姓沈,有没有亲戚关系呢?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因为两人是已经出了五服的兄弟,但是小小一个村落,全是姓沈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着也能连上点亲戚关系。 沈里正早在沈高山出声时就已经起床,披上衣服,趿上鞋来到堂屋。 “沈老弟,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沈里正有点急促,清早的被人扰清梦,想想也有点不痛快。 沈高山显然也知道,于是把手上的兔子和肉放在桌上,抱了个拳:“此时前来,弟也深觉不妥,但事出有因,还请老哥原谅则个。” 说着沈高山就把刘有才来家里偷银子被自己怀孕的二儿媳看到,仓惶逃跑时失手推了人,差点致罗氏一尸两命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陈大夫要收徒 一语未了,那沈里正与沈冬生都气个不住。 沈冬生年纪小,尚未娶妻,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 这刘有才,在本村可谓是臭名昭著,整日偷鸡摸狗,游手好闲调戏小寡妇,简直狗都嫌。 沈里正一拍桌子:“反了反了,竟然在村里光天化日之下偷窃,还出手伤人!走,我们现在去他家。” 此时温立站出来:“里正大哥,此事只怕得报官才好,那刘有才,只怕早已躲起来了。” 沈里正心下一惊,若是报官,年底对村落和自己这个里正评优有很大的影响啊! 一息之间,沈里正脑袋里已转过好几个想法,不能报官,但是沈高山一家也不能得罪,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温立。 “沈老弟,若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处理,必定给你一个公道。只是报官还需从长计议。这会,咱们先去他家中,堵他一堵。”沈里正开口。 想来送官府是不可能的了,沈高山便阴沉着脸点点头,温立也正有此意。 说完沈里正简单的洗漱完,又叫上另外三个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村里走。 刘家是村里外来户,住在村西边,里正家在村东边,这一路行来,有不少村民见人多,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就知道了刘有才偷东西被发现还出手伤人的事。个个义愤填膺。 沈高山一直在村里口碑很好,如今起房子又给这么多工钱,又有温立这个村民眼中城里的贵人在,很多村民都是交口称赞。 当然也有那嫉妒的,不在少数。 到得那刘婆子家里,她正在门口洗漱,一见那么多人,还当哪里有热闹瞧呢,谁成想沈里正竟然跨进了她家。 “刘婆子,你儿子刘有才在不在家?”沈里正大喝一声。 那刘婆子也是个聪明的,见里正怒气冲冲而来,猜到可能是自己儿子犯事了,怪不得自己儿子昨晚一晚没有回来。 “哎哟,沈里正,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家有才这几天都不在家。”刘婆子装模作样。 人群里一个青年站出来大声道:“我昨天下午还在北山那边看见他呢!你说他几天不在家?当着里正的面都敢说谎。” 沈里正脸色铁青,显然气的不轻,:“好啊,好啊,春生,你们进去看看,刘有才在不在。” 春生哥几个依言推开门走进屋子。 不多时出来对着沈里正摇了摇头。 沈里正听了,又点了几个脚程快的青年,由自己四个儿子带着去追 刘有才,找到了先捆回来再说。 刘婆子一听自己儿子要被捆,也是撒起泼来:“你们什么意思?我儿犯了什么错了你们要抓他,还有没有王法啦?天啦……杀人啦……” 沈里正冷哼一声,并不理她,只是吩咐几个后生,先把刘家守住。 那刘婆子的丈夫是个懦弱的,根本连面都不敢露,那小儿子不知道昨晚在哪鬼混了,现在还没被吵醒呢。 “沈老弟,温老弟,不如先到我家去吃个早饭可好?待后生们把刘有才抓回来。”沈里正说道。 沈高山与温立自然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且沈里正相请,只好同意。 沈家。 海棠一大早起来就跑进爹娘的厢房去看娘亲,罗氏正倚在床头给小弟弟喂奶呢。 海棠跑过去挨着自个娘亲:“娘,你昨天可吓死我了。” 罗氏轻轻一笑,知道昨儿是吓着两个孩子了,连她自己也吓着了。 “娘没事了。” 海棠点点头,刚好小弟弟吃完了奶,海棠道:“娘,你再歇会,我看着弟弟。” 罗氏点点头,自己也确实有点精神不济,倒下睡了。 海棠伸手给弟弟和娘亲把被子盖好,然后就看着他呼噜噜的睡觉,时不时还吐个奶泡泡,可好玩了。 灶房里,胡氏把杀好的老母鸡切成小块,也不用加油,小火在锅里来回翻炒,等老母鸡皮上的油被煸下来,把葱姜丢进去爆香,然后加水,一丁点盐,又加上泡发好的山蘑,临了再丢进去两块参片,大火烧开,再用小火慢慢炖着。 一时间,整个院里都是炖鸡的香味。 陈大夫起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炖鸡的香味。 “陈大夫起来了,先用点早饭,我套车送您回县城。”沈满仓见陈大夫起床,又给陈大夫端来洗脸水,十分周到。 这时,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端着菜走过来,轻声说:“陈大夫,早饭马上就好了。” 陈大夫对这个外表秀气的小女孩很有好感,笑眯眯的点头。 一时做好早饭,陈大夫打眼朝桌上看去,只见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上头还放了几块鸡肉,蘑菇,翠绿的葱花点缀,看着就香! 胡氏还把豆芽稍微焯过水,拿了辣椒拌了,清爽的拌豆芽,加上肉沫蒸蛋,切了一盘咸鸭蛋,摆了满满一大桌。 “陈大夫请坐。”茉莉温柔的说。 陈大夫好像看孙媳妇一样看茉莉,越看越喜欢,捋着胡须说:“你也跟海棠一样叫我陈爷爷吧。” “可以吗?”茉莉脸红红的,却也落落大方。 “自然可以,老夫我就一个孙子,如今十四了,我可是做梦都想要孙女呢!”陈大夫乐呵呵的。 海棠在一旁撇撇嘴,陈大夫那点小心思全被她看的透透。 茉莉听了这话,点头称爷爷。 “茉莉,不知你可愿跟着我学医?我见你细心,又大方,说不得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陈大夫此话一出,不光连一家人感到吃惊,海棠也觉得吃惊了。 这个朝代,能主动提出让女子学医,也算一位奇人。 海棠深怕茉莉不答应,忙给大姐使眼色,大夫跟读书人一样都是受人尊敬的,大夫是救死扶伤,读书人则读书明理,治国治家。 家里人都没有说话,就静静等着茉莉考虑,终究是要自己愿意才行。 茉莉心里此时也好几个念头,昨晚上二婶那样,又流那么多血,她可是吓坏了,却束手无策,她也想当大夫,救死扶伤,可如今家里这么忙,爹娘在县城,小弟还小没人带。 胡氏仿佛看穿了茉莉的想法,微笑着开口:“你若想学,便去学吧,家里你不用担心,桑延有我呢!” 锦葵也劝道:“是啊大姐,我也可以照顾小弟呢!” 茉莉又看看海棠,海棠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赶出村子 茉莉见家里人都支持,欣喜的点了点头。 锦葵见状忙捧来一杯茶,茉莉接过盈盈下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陈大夫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亲手扶起茉莉道:“我是你师父,但你只唤我爷爷便可。显得亲热。” 茉莉点头称好,又道:“只是爷爷,我还得等小弟弟洗三了才能去医馆跟您学习呢。” “这是自然。”陈大夫又道。 “时候不早了,满仓啊,我们还是先回县城。” 满仓答应着自去套车。 “爹,你回来的时候去买几条鲫瓜子给娘炖汤。”海棠追出去喊他爹。 “知道了。” 满仓驾车先把陈大夫送回了县城,而后自己则一家家的通知喜讯。 大概正午时分,出去寻刘有才的村民押着他回来了。 “爹,果真跟沈大伯料的不错,这刘有才正在赌场里呢。”冬生揪住刘有才的衣领子带到沈里正面前。 那刘有才跪在地上,正待喊冤枉,看到沈高山与那温立两个虎视眈眈的盯住他,那温立又当了多年兵,不知战场上斩杀了多少人,浑身一股煞气,刘有才只觉得周身一股凉意,干脆把嘴巴闭紧,头垂的低低的,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才好。 “哼!开祠堂!带把刘有才一家人都叫来,我今天要替我们村除害!”沈里正怒喝一声,几个儿子分别跑开去叫人。 没到一个时辰,刘家一家就被带到了祠堂。村人也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祠堂围了起来。 这祠堂除了村里有大事商议,或者年节祭祖才会开,平时是不开的。 那刘婆子一来,见着自己儿子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就扑倒儿子身上:“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了我儿。” 沈里正一脸厌烦,命人把刘婆子拉开,对着刘家一家,也是对着村民说:“这刘有才,昨天趁沈家无人,公然进入沈高山的房间偷盗财物,不巧,被怀孕的罗氏碰到,此人竟狠心的把一个有着身孕的女子推摔到地上,差点致罗氏一尸两命,人证物证俱在,你们看怎么处理?” 村里人虽早知道这一回事,如今听里正说来,更是觉得气愤,嘴上纷纷说着:“太可恨了!竟然这么狠毒。” “我们村竟有这么狠毒的人……” “竟然对一个孕妇下狠手,不配为人!” “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偷窃,真当我们姓沈的都是死的不成……”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就骂起来。 刘婆子一听村民们骂自己儿子,这么多人她也不敢骂回去,只大哭着争辩:“冤枉啊冤枉,咱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从不敢做一点坏事,哪里会去偷人家银子啊!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村民们当时一听就气笑了:“你家老实本分,那世界上就没有老实本分的人了……” 那刘婆子的男人李老实和小儿子刘发财倒是一直沉默不语,好像与他俩无关一样。 沈里正被吵得头痛,大喝一声:“你们冤不冤枉可不是我说了算,大晋国有国法,你若是觉得我冤枉了你,那咱们就去县衙击鼓,看看县官老爷会怎么办!” 刘婆子和刘有才哪里敢去县衙,当即就收声不敢再嚎。 沈里正又道:“刘有才,你可知错?” 那刘有才还是一言不发,这是笃定了里正拿他没办法。 “哼,也不用问了,人证物证都在,我今天就罚你赔偿给沈家十两银子的医药费,再把你赶出村子,永远不能踏入我大云村。”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拍手叫好:“对,赶出村子,咱们村子不能有小偷。” “赶出去赶出去。” 村民们都赞成。 刘有才见里正不像开玩笑,是真的要赶自己出村,这时才慌张起来,忙求饶:“里正,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里正。我昨天没有偷到银子啊。” 里正冷哼一声,对着沈高山抱拳道:“沈老哥,不知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沈高山面无表情,淡淡的道:“里正判的很好。” 沈里正又对着温立讨好似的笑了笑,方对刘婆子说:“还不快去拿银子。” 刘婆子爱财如命,要她的银子简直像要了她的命,当即哭天抢地:“我哪有什么银子啊,穷的叮当响,还要不要人活了,天呐……” 村民们都一脸鄙夷,沈里正更是烦不胜烦:“李老实,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银子。” 沈里正对着刘婆子的男人一阵怒喝。 “李老实,家里有没有银子你不知道吗?哪里有什么银子,这些人分明是讹诈,我不活啦……老天爷……活不下去啦。” 那李老实既怕婆娘,又怕里正,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是好。 温立站出来看着刘婆子冷声道:“刘婆子,你也别嚎了,没银子可以卖房卖地,大家伙都有眼睛,你儿子做出那等事,村人都看不得,如今只是赔点银子,驱逐你儿子一个人,已是里正开恩了,你若再闹,别怪我不客气了。” 温立浑身煞气,周身气压好像让空气都静止了,刘婆子哭声一顿,立即收了声。 天爷啊!这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这个杀神! 里正听了温立的话也附和道:“再闹,就把你们全家都赶出去!”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有,只有五两。”刘婆子小声说。 沈高山站出来:“如今上好的水田,一亩地五两,剩下五两,我就收你一亩水田。” “啥?那没田了我一家人吃什么?”刘婆子又准备撒泼打滚。 温立上前一步,死死盯住刘婆子,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刘婆子当真被吓住,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立马跑回家拿银子,她虽然爱财,但是更贪生怕死啊! 待得刘婆子拿来银子,又拿来一亩水田的地契,赔给了沈高山。 村民们又把刘有才扔到村外,并警告他,以后不得入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那刘有才仍忿忿不平,只是不敢表露出来,只用阴测测的目光看着沈高山。 沈高山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好,自己也没准备这么简单放过他,敢惹他的家人,不受点皮肉之苦,不受点教训是不可能的。 洗三 一晃眼,就到了小弟弟洗三这天。大伯一家也早早的回到村里。 大早上,罗氏的娘家人就都赶了来,带了大葱,鸡蛋六十六个,两包红糖,还有六只母鸡,又有一顶漂亮的虎头帽。 罗氏的爹娘,弟弟弟妹都来了,罗氏这么多年了生头一个儿子,全家人都高兴着呢,都要来庆贺庆贺。 “姥娘~”海棠甜甜的笑着,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姥娘充满了好感。 海棠姥娘把她抱在怀里: “哎,我家海棠越发乖巧懂事了。” 不多时,洗三的接生婆来了。接生婆也姓沈,论辈分,海棠还得叫她一声大奶奶,是周边三个村子唯一一位接生婆,平时忙的脚不沾地,海棠娘生的那日就没有碰到她有空闲。 胡氏迎上去招呼着:“她大奶奶,来了。准备好没有?” 沈氏立刻道:“她奶奶,你放心,我做惯了这行的,东西绝对是齐备的,你瞧,都拿来了。”说着扯开自个儿洗三盆上的盖布,只见里头挑脐簪子,围盆布,新毛巾,肥皂,艾叶球儿,香烛,新的梳子,镜子等等…… 胡氏一看很满意,这是老二家的第一个男孩,又生的那样艰难,可得重视着点。 “瞧你说的,我哪能不放心你,不过白问一句罢了。”胡氏笑笑。 说着又让大儿媳裴氏去收拾那些吉祥物件,其实就是有好彩头的吃食,比如桂圆,栗子,花生,红枣之类。 自己则去擀面条,这洗三是生孩子后重要的一件大事,有许多讲究,午饭必须要吃面条,称作洗三面。 早起胡氏就用大骨头吊了一锅高汤,这会炖的正好,舀上一碗作为汤底,香的嘞! 豆芽,小青菜放到烫一烫就捞出来,窜上汤底,再来上一勺用肉丝,蘑菇碎,鸡蛋碎炒成的浇头,洒上翠绿的葱花,香的连面带汤全部吃完。 吃过洗三面,胡氏裴氏在院坝里头设上香案,一溜儿摆上催生娘娘,送子娘娘,云霄娘娘,琼霄娘娘等各位神灵,又供奉了几样吃食。 胡氏先上去拜拜,捏上一把香,大奶奶也上去拜了几拜,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拜完,洗三仪式正式开始了。 裴氏端来用艾叶,槐汁熬制的汤水,俗称阴阳水。放到炕上,再将孩子抱起。随后亲们们开始依照尊卑长幼的顺序,往盆里放些银钱,一般就是三五个大钱,叫做添盆钱,这钱是要给接生婆带走的。 大家添什么,收生婆就说哪一类的祝福语,比如添清水,收生婆就会说:“长水流,聪明伶俐”,添红枣、桂圆,收生婆就会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等。 添盆结束后,就是响盆。 只见大奶奶拿起棒子,在盆里搅和,边搅边说:“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搅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给孩子洗澡。 大奶奶抱着海棠她弟一边洗一边说:“先洗头,作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温热的水往身上一浇,婴儿哇哇大哭,大奶奶一喜,嘴里说着:“响盆啦,响盆啦。” 然后大奶奶往婴儿脑门上放片儿生姜,把艾叶球儿点着放上去象征性地炙一炙。 拿起梳子,给婴儿梳梳胎发,嘴里念道: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梳头,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这会儿就算是洗好了,二奶奶将婴儿用小被子包裹好,用细绳捆牢,拿起大葱轻打三下道: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邪魔。” 又拿起起秤砣和锁头比划几下道:秤砣虽小压千斤,长大后头紧手脚紧。” 然后用些个铜打锞子,往婴儿 小被子里塞,“左掖金,右掖银, 花不了,赏下人。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做完这一切,几个女人又把刚刚拜过的神牌,以及香根,放置院里焚烧,烧完的灰用红纸包住,放在炕头,寓意神灵将永保一家平安。 大奶奶抱着海棠他弟,笑着说:“他爷,你给你这小孙子名字想好了没?” 沈高山点点头,笑着说:“就叫桑杰了。” “要我说啊,老哥你家里这几个孩子的名啊,起的可真好听。桑杰,以后你就叫桑杰了。”大奶奶笑着夸道。 屋里人听了这名字,都夸好,热热闹闹的洗三礼就这样结束了。 “呀,可是我来的不巧了,都洗完了?”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手上捧着几个盒子。 “静儿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请坐。”海棠一下就认出来,这正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静儿。跑上前就要领着人坐下。 “我来迟了,没观成礼,老夫人吩咐我送东西来呢。若不是老夫人怕折了这小哥的福气,还想亲自前来呢。”静儿见到海棠也很开心。 “哪里敢劳动老夫人。”沈家人都连说不敢。 众人寒暄一阵。 说着身后的小丫鬟捧上了礼盒,静儿打开,里面露出一副纯金的平安锁。 “这是老太太打的平安锁,已在庙里供奉过的,剩下的,老夫人又送了些补品。还有两条鲜活的鱼,用水桶养着呢!” “这太贵重了……”海棠见着就想推拒。苏老夫人已经给自己送了一副纯金的,如今又送来一副。 静儿拿手帕抵在唇边,淡淡一笑:“老夫人知道你肯定会推拒,来的时候就说了,我若把这礼物送不出去,今儿我就甭回去了,我的好妹妹,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吧。” 海棠无法只得收下:“瞧姐姐这可怜样儿,罢了罢了,我收下就是了。” 说罢,又为静儿介绍没见过的祖母,裴氏等人。静儿一一拜见。 胡氏忙扶住静儿的手,阻止她下拜:“姑娘,可不敢受姑娘的礼。” 静儿却不依:“您是长辈,合该受礼。” 胡氏只得生受了。 众人又忙让坐,闲话一番,又抱了桑杰出来逗逗。 不多时,静儿便告辞离去,沈家人全送到大门口。 上梁 这日吃饭时,海棠拿出一张图纸给沈高山与温立看,那是海棠自己拿炭笔在纸上画的。 虽然画工不好,歪歪扭扭的,但是海棠连说带比划,两人总算是搞懂了。 只见那图纸上,最外围是大大,高高的围墙,住在山边既防人也防野兽。 门口建几间倒座房,中间建三排,一溜儿的五间,一样的布局,大伯一家一排,海棠一家一排。有点类似“目”字结构。只是中间两横没有到底。 第一排沈高山两口子住一间,中间是堂屋。下剩三间,一间是厨房,一间做饭厅,剩下一间海棠想用来做洗澡房。 没办法,海棠实在太想念现代的淋浴花洒了,洗澡房连着灶房,也设了一口大锅,家里人多,一口锅可不够烧洗澡水的。 大伯那排海棠也设计了一下,朝南的那一天当然是大哥桑榆的书房,剩下的四间刚好大伯两夫妻一间卧房,三个孩子一人一间。 桑杰还小,单独留了一间出来与他做卧房,也是沈满仓两夫妻住了一间,海棠和锦葵一人间,剩下一间做了库房,家里比较贵重的东西就往那里放。 猪栏,鸡栏还放在老宅,没有移回来,反正到时候的围墙也要把老宅全圈起来,就不移过来了。 图中还设计了水井与地窖的位置。 地窖不能挖在室外,海棠想了想把地窖设在了桑杰屋里,不管谁来偷东西,只怕也不会想到,会把粮食放在一个离灶房那么远,又没有人住的屋子里。 而且挖地窖需要格外注意,得做好排水,也得防塌陷,防老鼠虫子等。 水井设在倒座房后头,厨房前头,便于取水。 四周围墙边再种上花草,或者种上点青菜,但不能种高大的树木,怕有人爬树翻墙进来。 沈高山和温立看了海棠的图纸赞不绝口:“可谓是面面俱到”,当即就嚷嚷着:“我家也照着这个建。” 海棠咧嘴一笑,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大劲画图。 眼见着地基打好了,沈高山开始带人挖地窖,村里人都不解,纷纷问:“挖这做啥哩?” 沈高山也没藏私,告诉村人:“北方很流行地窖,能屯菜屯粮,必要时候还能避祸呢,我也就是试着挖一挖,看能不能挖好。” 整整一个十月,北山都忙乱的热火朝天。 工地上村民们挖土砌墙,挑砖扛木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大声谈笑着…… 海棠眼见着自家房子从一片空地到挖地基,地基挖好了开始砌墙,又过了两天墙也竖了起来…… 进入十一月,天气冷了起来,但工地上热情不减,海棠小弟桑杰也满月了。 由于起房子忙乱,沈满仓跟罗氏商量了就决定先不办满月酒,和上梁酒一起办,也免得村里人要走两次情。 沈高山听了很赞同,村人都不富裕,一次情起码要送几个鸡蛋,几个大钱儿,红糖点心等。 罗氏出了月子,除了带桑杰,屋里屋外,灶上也总能帮把手,大大缓解了胡氏,海棠,锦葵三个人的压力。 沈高山和温立照旧是每天泡在北山。沈满仓早晚去山里打猎,时不时猎些野鸡,野兔,狍子回来给众人加餐。 就这么忙乱着,终于砖墙全部建好,要上梁了。 这上梁可是一道重要环节,意味着新房已经建成了,跟着就是钉橼子上瓦了。 在村里,上梁是要举行仪式并吃酒的。 这天一大早,沈高山与温立,沈满仓和县里赶回来的沈满房,一人坐一边屋梁,手里提着糖袋子,房梁上挂着鞭炮。 已经初具框架的房子里,此刻挤满了村里的小孩。 上梁抢糖嘛,多么热闹的场面。 家里不富裕的,想吃块糖或点心,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得吃,今儿上梁撒糖,各个小孩子摩拳擦掌,势必要多抢一些呢! 只听沈高山高声道:“小娃子们,都退后一点,要放鞭炮了,免得炸伤你们。放完鞭炮就撒糖了,别急,都有,千万别受伤。” 沈高山一遍遍的嘱咐,小娃子们才在家人的拉扯下退后一点点……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屋里屋外都是硝烟弥漫, 这时就听沈高山喊:“上梁啰……撒糖啰……” 随即那房梁上就落下各色糖来,小娃子们一哄而上,你推我搡,笑闹着捡那地上的糖。 偶尔只听这里一声尖叫:“啊……你踩我脚啦!” “哎哟,把糖踩烂了……” 海棠才六岁,正是爱热闹的时候,也跑去抢,只是她是梗直了脖子喊:“爹,我在这,往这丢……” “祖父……” 其他小娃子一听,有谱!立刻往海棠身边靠,嘴里大喊:“沈爷爷,沈叔,往这丢……” 那样子,惹得几个大人都笑起来。 丢完糖,房梁上的人,也不管谁捡的糖多,谁捡的糖少,开始叮叮当当的钉橼子,上瓦,忙开了。 到了晚上,海棠两家的房子彻底建好,酒席也摆好了。新屋的空地上摆了足足十桌。 一桌上十个菜,有鸭鸡子蘑菇汤,红烧肉,猪皮炖白萝卜,腊肉炒木耳,油渣炖酸菜,韭菜炒鸡蛋,红烧豆腐,清炒大白菜,水煮黄南瓜,加一个冷盘点心。 村人们这时吃的狼吞虎咽,满嘴流油,平时也只是买点子肉打打牙祭,还不敢放开了吃。 沈家人大方,肉菜多,份量也足,味道也烧的好,就有村人边吃边聊:“显见着沈家真是发财了,看看这肉,这一碗够我一家子吃一天的了。” 又一个声音说:“可不是,也不知人家吃肉我们能不能喝口汤,大家都一个村子的,要是也提携提携我们多好……” 沈高地也在人群中吃酒席,免不得也被人拉着问东问西,沈高地性格原本就是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别人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一时村民也觉得无趣,方放过他。 不提众人都是怎样的心思各异,只说沈家人此时忙的脚不沾地。 沈高山和温立跟里正坐了一桌,正喝着酒。 满仓满房两兄弟跑来跑去的支应着,一会这儿喊拿酒,那里缺个碗,呼声不断,真真叫人头大。 有了大伯一家,温家一家都回来帮忙,海棠倒是松快了不少,此时正站在自家的青砖大瓦房上下打量。 行知一转头,就见着海棠站在空地上出神,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行知放慢脚步轻轻来到她身边笑道:“就这么开心,饭都不吃了跑来看。” 突然有人在耳边说话,海棠吓了一跳。 杀猪 “哎哟,行知哥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死我了。”海棠怕怕小胸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行知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是你看的太认真啦,才没发现我。” “我当然开心啦,这可是我自己设计的房子呢!” 行知点头,笑容里也满是赞赏:“真是不错,我也觉得甚好。” 海棠分外自豪:“是吧?甚好。” 第二日一早,温立与沈高山算好了来上工的村人工钱,拎了个布袋,两个人就在村里一家一家的发工钱。 别的村民拿到工钱是多么开心不提,只沈高地一家在拿到工钱后,这刘氏又发起了牢骚…… “别人八个钱,你们是亲弟弟,亲侄子的也八个钱,哼,他就是瞧不起咱们家。”婶婆刘氏忿忿不平。 沈高地坐在堂屋上首,头低垂着没有说话。 刘氏看他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你说说你,每天就那个死样子,怪不得你大哥看不起你。” 沈高地一愣,脸色铁青的看了刘氏一眼,还是小儿子满巷出声道:“娘,你也少说几句,他们看不起咱就看不起呗,等儿子挣了钱,以后让你享福。” 刘氏最喜欢小儿子,这时被小儿子一哄心里慰贴了不少。 满巷看刘氏露出了笑容,又跑到刘氏身后,给刘氏捏着肩膀:“娘,那城里的王员外说了,能给咱家两个孩子找启蒙先生呢,我今天得买点东西去孝敬孝敬人家。” 刘氏听了笑容一顿:“又要银子啊?” 满巷赔笑道:“娘,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咱桑吉桑竹上了学,不得比大房桑榆强?到时候,就是他们求着我们的时候了。” 说着满巷与刘氏对视一眼,母子俩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以后呼奴唤婢,把大房踩在脚底下的生活。 刘氏也大方起来,当即递给满巷二两银子,这可是他父子三人干了两个多月活挣来的。 满巷看着手里二两银子,略有不满,却也知道这已很多了,因此也不再说,同刘氏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新房那边还只来的及修上围墙,门窗桌椅都还没齐全,再者,新房要等潮气散尽才能住人,是以沈家一家还是住在老宅。 温立也回了县城,只说腊八时再过来。 这天早起,海棠瞧见窗户外头亮晶晶的,心里估摸着应该是下雪了,跑到窗户边一看,果然不错。 裹着厚厚一层白雪的田园和山川,显得格外静谧,似乎天地都连成了一片白,空中的雪花还在绵绵密密的往下落,没有止尽。 海棠翻出大袄儿,又穿上棉裤棉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跑出卧室。 没办法,古代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可能还没有全球气候变暖,跟前世根本没法比。 这天一冷下来,村里人就闲下来,没有农活,也就只能满村串门子,东家坐坐,西家烤火,就这么着,日子来到了腊月。 腊月可是大肥猪的黑色月份,海棠家的猪喂的精细,长的肥,估摸着得有三百斤,沈高山便说今年把猪杀了自家吃,不卖了。 全家都说好,于是沈高山转天就去请了屠夫,约好第二天一早来帮海棠家杀猪。 沈高山又去喊了沈高地一家,喊他们第二天来帮忙,并一起吃杀猪饭。 第二天一早,沈家院里闹哄哄的,胡氏把锦葵和海棠赶进厢房带着桑延和桑杰,不许她们见这些血腥东西,自己和罗氏在灶房忙着烧水。 “来啰……”随着屠夫一声喊,猪栏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沈家人一拥而上,这个拿绳子,那个揪住猪尾巴,另有一个捏住耳朵,又有四个一人压住猪的一只腿,这就是“按猪”了。 只见猪被抬到板凳上,还在不断的挣扎与尖叫,沈高山把猪用绳子捆的牢牢的。 板凳下放着一个大大的盆,这是用来接猪血的。 只见那屠夫一手按头,一手拿刀,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猪仍旧挣扎蹬着腿,不过几息之间,便没了动静。 海棠在屋里捂着耳朵,不去听那猪的惨叫,嘴里不停念叨着:“小猪小猪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锦葵乐了,一拉海棠捂住耳朵的手:“还你莫怪呢,你要吃它的肉还说让它莫怪你。” 海棠噗呲一笑:“它怪我,我也得吃它的肉哇……” “哈哈……” 此时院里,胡氏和罗氏正拿了大桶,一桶一桶提着滚开的热水,倒入院坝中心一个大木桶里面。 这木桶可是每个屠夫吃饭的家伙事,走到哪带到哪。 屠夫几人抬起猪扔水里,还时不时翻动一下,是为了让猪受热均匀,毛才好刮得下来。 刮完了毛,又开始开肠破肚,分解猪肉,海棠家猪喂的好,全是白生生的肥膘,海棠看到就好像是看到了猪油渣。 猪油渣加点盐巴,加点辣椒,香的很。 弄的差不多了,屠夫就急着要走,如今腊月间,好多人找他杀猪,他忙着哩。 沈高山提起一块约莫十斤的肉递给他,又摸出50文钱,那是给屠夫的工钱。 哪晓得屠夫直摆手:“老哥哥,肉我就不要了,多的很哩。” 沈高山一想也是,屠夫哪会缺肉吃,便放下肉,又数了十个大钱,一共六十个大钱给了屠夫,屠夫谢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忙走了。 海棠刚在里屋哄睡了弟弟桑杰,出到院坝,就听见胡氏喊:“把那下水快些丢远点,太臭了。” 猪下水?肥肠?这可是好东西啊,好吃的很! “祖母,先别丢,我做把你吃,好吃的嘞。”海棠忙拦着。 胡氏有点难以置信:“这太臭了,怎生好吃?” 海棠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说道:“祖母你们一会等着吃就行了。” 说着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提着下水,就去清理。 沈满仓见小闺女的模样实在好笑,接过她手里的猪下水道:“你告诉我怎么洗,我来洗把你。” 海棠笑眯眯的,自己老爹真是帅呆了! 于是海棠就指挥起了自个老爹。 盆里加上麦子面粉,先揉搓一遍,过一道水,又加入醋和盐巴,又是一顿死命的揉搓,再清一道儿。如此反复三四次,方洗好了。 先把下水下锅焯水,没有料酒就拿一点烧菜的黄酒,加点葱姜。 焯过水后捞起来,切成一截一截。 杀猪饭风波 锅里加油,油烧到冒烟放下水下去煸炒,把多余的油脂煸出来,放入姜蒜炒出香味,再放点农家大酱,放点自家做的腌菜,加上八角,桂皮等香料,再加上水,又淋上一圈黄酒,慢慢用火咕嘟着。 趁这时候,海棠又把猪肝切了半块,全都切成薄薄的薄片,然后泡在水里泡出血水。 锅里掺水,烧的起泡,放几片姜下去,把泡水的猪肝丢进去,用锅铲扒拉开。 十几秒钟,猪肝就由暗红色变成粉红色,就把洗好的扯根菜丢进去,又煮十几秒,撒上一把盐,一把葱花,清淡美味的猪肝汤就做好了。 海棠看了看灶头放着的猪血,这猪血也是好东西。 不仅入口嫩滑,还有补血的功效,罗氏刚生产完,多吃点再好不过。 把猪血切成小块,又拿来一块豆腐,也切成小块,锅里先放上猪油,再炒上一把酸菜,加入吊好的大骨汤,那股酸菜的酸与大骨汤的香横冲直撞扑面而来,直叫人欲罢不能。 汤鼓了泡泡,就加入白豆腐与猪血。 云水县的人都爱吃辣,是以海棠又搓了两个辣子在汤里,再放上盐巴,勾上点米醋,那味道,搞得在外面等着吃杀猪饭的众人都迫不及待。 下水炖煮半天也软烂入味了,海棠揭开锅盖,里头的汤汁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便撒上葱花,盛了起来。 罗氏又做了红烧肉,炒肉丝,和几个素菜,一桌子杀猪饭就准备好了! 海棠一家子,加上沈高地一家子,又有几个相熟的邻居,一桌子坐不下,摆了两桌。 众人都对海棠做的猪下水很感兴趣,在灶房就闻到香味呢! 于是一上桌众人就迫不及待的伸筷子去搛那下水吃。 一入口,众人就忍不住夸道:“真有味。” “真好吃,没想到这臭烘烘的下水做了来也这么好吃……” 也有那不敢吃的,比如大堂伯一家。但是并不是不敢吃猪下水,而是刘氏在,不敢伸筷子搛菜。 桃花表姐今年14岁了,是大堂伯满园的长女,生的面容姣好,净挑父母的好处长,虽然长年干农活晒黑了,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 海棠不知怎的,突然就对她生出了一丝好感,虽然海棠跟她不太熟。 因为刘氏的打压,大堂伯家的几个孩子并大堂嫂是很少出来串门的,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海棠也只有逢年过节亲戚走动时才能见到他们。 反倒是小堂嫂,整天穿的像个花蝴蝶似的在村里乱窜。 大堂伯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桃花,老二也是个女儿唤桂花,今年10岁,最小的是个小子,唤做桑启,名儿还是沈高山给起的,跟海棠一边儿大。 小堂伯家就两个男孩子大的九岁,叫桑吉,小的七岁,叫桑竹。 菜一端上来,桑吉桑竹两个就瞅准了那碗红烧肉,筷子都不用了,就用手去抓。 海棠看的恶寒不已,偏偏那刘氏还一脸宠溺的笑容,手里还不住的给桑吉桑竹哥两搛着菜。 二堂婶脸上略微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没说话。(从这里开始,就称大堂婶和二堂婶,免得罗氏王氏吴氏的分不清。) 眼见着一碗红烧肉马上见了底,大堂婶跟几个孩子还没动筷,海棠忙热情的笑道:“大堂婶,桃花姐,搛菜吃呀,今天这菜我可做了好久呢。” 胡氏罗氏也忙让快吃。 大堂婶几个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桑启的筷子刚朝那碗红烧肉伸去—— “哼。”只见刘氏冷哼一声,摔下了筷子。 桑启吓得忙收回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 海棠罗氏胡氏几人都有些韫怒。 胡氏当场就发作起来:“这是我家,要摔筷子你回家摔去。” 刘氏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大声道:“我管我的媳妇和孙子,嫂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胡氏听了更生气了,也摔了筷子:“你既知道我是嫂子,那我便还能管上你一管。侄媳妇,桑启,搛肉吃,今天在我家尽管吃,我还不信有人能翻了天去。” 刘氏还想再说,被二堂婶拉住,又搛了一块肉在她碗里,示意她不要再说。 海棠简直要拍手叫好,祖母威武! 海棠得意的笑,忙搛了一块下水:“堂婶尝尝,可好吃了。”说着,又把桃花,桂花,桑启的碗里一人搛了一块。 桑吉桑竹见了,又要伸手到下水碗里抓,海棠见了厌恶不已,登时就把筷子翻转,给桑竹手背上狠狠抽了一下,嘴里骂道:“那么多长辈在,谁许你们上手的。长辈还没吃呢。” 桑竹虽然七岁了,平时被宠的不轻,也不管打没打疼,登时大哭起来。 刘氏与二婶娘也急了,刘氏抓住海棠就要打,海棠不闪不避,生受了她一巴掌,也大哭起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胡氏见海棠挨了打,当时就跟刘氏撕打起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敢打我的孙女,当我家好欺负是吧。” 罗氏心疼的把海棠搂在怀里,对着亮光看去,只见海棠白净的脸上老大一个巴掌印,几乎占了整张脸。 罗氏气的不轻,把手里的小儿子抱给锦葵,就加入了胡氏和刘氏的战斗。 这边二婶娘想去帮忙,却是不知道如何插手,正急得团团转。 男宾那边见打起来了,立马过来,海棠哭着扑进自家祖父怀里,一抽一抽的哭诉:“婶婆打我,呜呜呜,我的头好痛……呜呜呜……脸也痛……” 沈高山也心疼的要命,却也不能看着几人这样打下去,忙对着自家弟弟和自家儿子跺脚:“快把她们拉开啊。” 沈高地与沈满仓这才上前,沈满仓抱住他媳妇,沈高地又按住刘氏,胡氏没人管,她又趁机掐了刘氏几把,这才丢开手。 “弟妹,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孩子干嘛?”沈高山爆怒。 沈高山脾气很好,从不打骂孩子,也不亏待孩子,在村里口碑也好,从来没有说同谁红过脸。 那刘氏头发被扯散,衣服也被抓破好几处,嗷嗷叫着:“是这个小贱人先打的我家桑竹。” “住嘴!”沈高山大喝,显然是气的很了。 “小孩子间打打闹闹,你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凑热闹,还打的这般重。” 沈高地也有点愣了,他从未见自己大哥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小贱人……” “你再骂一句,我打死你。”沈高山怒目圆睁。 风波下 刘氏被吼的头皮发麻,指着站在一旁的沈高地就开始哭诉:“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婆娘都要被你大哥打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个没用的……嫁给你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啊……” 说着就往地上一坐,大腿拍的啪啪作响,一边拍一边哭。 海棠冷眼看着,还真有几分那刘婆子的感觉,活脱脱师出同门啊!又是一个姓,莫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沈高地见自己婆娘如此,他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当即也带了怒色:“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哪有为了个赔钱货,骂你弟媳的。” 满巷见自家儿子挨了一个小丫头的打,也跟着叫嚷:“这小丫头片子,打我家桑竹,我家桑竹以后可是要有大造化的,打坏了可怎生是好。” 海棠虽然脸上在哭,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还有大造化呢,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沈满仓罗氏见他们家说自己女儿,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赔钱货的,气的抓狂,恨不得上去打两拳出气才好。 沈高地和刘氏是长辈,沈满仓打不得骂不得,但满巷是他表弟,他可没什么骂不得的:“满巷,长辈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好好听着罢!” 满巷撇撇嘴,神色不满,碍于沈高山的脸色,终是没说话。 “老二,你也够了,我的孙女,还轮不到你们来说嘴!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婆娘在家里横,搅屎也就算了,如今在我家里任意打骂我的孙女,是何道理?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沈高山大喝,脸上青筋爆起,面色潮红。 海棠心里一惊,有很多人会因为太过生气而导致中风,他怕祖父…… 于是,沈高山就感觉到一双小小的手,包住了他的大手,莫名的,他的心就一点点静下来。 沈高山这话就说的有点重了,一时间,沈高地也不敢再横。 刘氏犹在哭闹,胡氏听得心烦不已,直接拉起她,推推搡搡推到篱笆边上道:“滚,滚出去,要哭回你家哭去。别在我家嚎丧,晦气。” 这下给刘氏气个半死。 沈高地见了又上去扒拉胡氏大叫道:“这是你弟媳,我是我大哥的亲弟弟,你怎么敢……你怎么……” 沈高山放下海棠,也直接上手,推着沈高地:“你也滚,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大哥了。” 那二婶娘可能觉得被赶了,落了面子,牵起两个孩子,又拉上满巷,一起拉上刘氏,一言不发的回家去了。 刘氏还不肯走,沈满仓跑过去“啪”的一声把篱笆门给关上,沈高地见此,才拉着她走,只是她嘴里犹自骂骂咧咧。 罪魁祸首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沈高山深吸一口气,脸上就带了笑容,招呼剩下的人继续吃吃喝喝。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快吃吧,今天这下水味道好着呢。” 来的邻居都是左邻右舍,自然知道沈高地一家是什么德行,因此都表示不在意。 满仓也跑过去招呼各位邻居。 “满园,你也去吃,还有侄媳妇,桃花,你们也快吃。” 满园向来畏惧刘氏,见刘氏走了,他也忙不迭想带着妻子孩子想走。 桑启见了劝道:“爹,反正我们一会回去也要挨骂,还不如吃饱了回去,回去了肯定没饭吃。” 桂花也小声说:“是啊爹爹,我们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海棠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叹息不已。 这个大堂伯倒是心地善良,人也勤快肯干,就是一根筋,愚孝不说,也懦弱。 那沈高地耳根子软,刘氏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就造成满园一家受了这么多年磋磨也不敢反抗,说一个不字。 海棠想了想,走过去拉住大堂伯的手:“大堂伯,你们吃了饭再回去吧,这会你回去,婶婆还在气头上,肯定是没饭吃的,大人不吃饭受的住,还有表姐表弟三个呢,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可受不住。” 桑启点点头,深以为然。别说这会回去没饭吃了,就是平常也不见得有饭吃。 大婶娘听了海棠这番话,心里倒是感叹不已:“孩他爹,海棠说的也没错。就连海棠这小小的孩子都知道心疼我们一家子,唉……” 说着又把海棠揽在身边,轻声道:“好孩子,打疼了吧?瞧这脸上红红的印儿,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海棠扬起头,努力装作一个小孩子的口吻甜甜笑道:“婶娘这么疼我呀,怎么不心疼心疼桃花表姐她们呀,还让她们没饭吃?” “什么没饭吃……” 一句话没说完,大堂婶突然反应过来,陷入深思。 沈满园一听也反应过来,深深的看了海棠两眼,又瞅了瞅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儿,皆是身形瘦削,面黄肌瘦。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沈满园招呼儿女妻子赶紧吃菜。 海棠见他俩都已想通,别的话也不再说,悄悄回了房间。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胡氏也坐回桌子上招呼女眷,罗氏则是去了灶房煮鸡蛋,煮了给海棠揉一揉脸,可以消肿。 海棠躺在床上,闭着眼,任由自己娘亲拿着剥了壳的鸡蛋在自己脸上滚来滚去,舒服的她几乎要睡着。 “唉!”罗氏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海棠听见忙睁开眼睛朝罗氏露出笑容:“娘,我不疼了,你别难过。” “娘怎么能不心疼呢。从小到大,娘和你爹,你祖父祖母都没挨过你一指头……全家人宝贝着长大的……好好的一顿杀猪饭,也被他们给闹成这样。”说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海棠一见娘哭了,立马坐起来,一边拿着小手给罗氏擦眼泪,一边说:“娘,我就是故意接婶婆这一巴掌的。” “什么?”罗氏一愣,也不哭了,立马抬起头来:“你说什么胡话。” 海棠见娘不哭了,就自己拿过鸡蛋,一边在脸上滚,一边说: 腊八 “娘,你不是不知道,祖父太善良了,那会我们刚知道这药材能卖,祖父就告诉了他们家一起挣钱,咱家是跟他们一起卖的头一茬,但婶婆一家除了大堂伯他们那一家子,其余人都不知感恩, 那刘有才,一个赌鬼,一年有一半时间都不在村里,你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家有银子,还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里人最少,竟光明正大摸到家里来偷银子,说不得就是婶婆告诉刘婆子的。” 听到此处,罗氏就是一惊,再细细一揣摩,心里已有七八分信了。 “那你如何不将这事儿告知你祖父?” 海棠淡淡一笑摇摇头道:“祖父如何不知,只不过是看在亲戚的情面上,在给他们留着面子罢了。如今我们刚起了房子,赚银子的时候还在在后头呢,他们一家子又不勤快,还偏心的要死,当初那药材他们若接着卖,现在只怕也差不到哪去,还说我们不拉拔他们,难不成直接把银子把她们花么?” 罗氏冷哼一声:“你婶婆那人,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似的,可不就是想别人都把银子与她花么。” 海棠深以为然:“所以我今天先发制人,闹了这么一场,他们下次提要求的时候,自己好不好意思不知道,就是祖父也得掂量掂量。” 罗氏摸摸女儿的双丫髻说:“只是你受苦了。这脸都肿了……” 母女两又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话,罗氏见海棠面上的红印消了不少,方哄她睡下,自己回屋。 夜里,罗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海棠说的话,这孩子,怎的这么聪明! 沈满仓被吵醒,见罗氏还没睡着,轻声问:“怎么了?睡不着?还生气呢?” 罗氏在黑暗里摇摇头,又反应过来沈满仓看不见,长叹一口气,便把海棠那些话说与沈满仓听。 沈满仓听了也是满满的心疼,一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竟然操心的这么多,不由得愧疚起来。 “春娘,都是我没用,我若是再聪明一点,事事都能想得到就好了。你和海棠,和爹娘,也不用这么辛苦。” 罗氏劝慰他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们棠棠太过早慧,太过聪明,要知道,慧极必伤啊!” 沈满仓当然也知道慧极必伤这个道理,只是此时他却不能说,只得尽力劝慰妻子:“快别想那么多了,也别说这种丧气话,咱们棠棠是个有福气的。快睡吧,夜深了,仔细桑杰醒了闹人,该睡不成了。” 罗氏答应一声,也不再想,夫妻两个方搂着沉沉睡去。 时间一晃到了腊八,海棠脸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基本看不见红印了。 今天城里的大伯一家也关了铺子,带了李槐,回村来准备过年。 学堂里也放了假,茉莉也回家来,等着过年了再去学习。 沈家热闹不已,又是满满一屋子人。 那李槐来了,沈高山特意交代,对外只说是胡氏的远房亲戚,并不说他是买回来干活的奴才。 一大早起来,胡氏就领着媳妇孙女去挑豆子泡豆子准备煮腊八粥。 这腊八节是从北方传过来的,现在这边也很是普遍。 腊八腊八,顾名思义,腊八粥就是要合“八”这个数才好,早年间日子过得苦,随便煮点蜀黍,稻米,玉米碴子,黄豆这些凑够八样就行了。 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一点,胡氏就开始在这上面花起心思,食材就变成了红豆,绿豆,小米,芸豆,花生,核桃仁,红枣,莲子。 其中红枣,莲子可是金贵东西。 半晌午,腊八粥熬好了,胡氏又往里头搁了点糖,甜丝丝的。 胡氏先盛出几碗来,分别放在两个灶头,米缸上,床头,还有库房,这是为了祈祷来年能丰收,谷米满仓。 几处需要供的地方都放好腊八粥,胡氏又找出几个海碗洗干净,每个碗盛上大半碗粥,使唤几个孩子去村里换别家的腊八粥了,这也是一种传统,传说可以沾福。 若是村里有那吃不上饭的人家,也送一碗把人家喝,那是为自己积德。 沈满仓见左邻右舍都送了,胡氏也没说送沈高地家,便试探着问:“娘,那小叔家送不?” 胡氏瞟他一眼,生硬的道:“不送!” 沈满仓接着问:“那大表弟家呢?” 胡氏想了想说道:“他们又没分灶,你送把她们了,他们也喝不上嘴,也没得腊八粥还你的,便也不送了。” 沈满仓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因此也按下不提。 胡氏拿碗出来盛自家要喝的粥,一人一碗。 剩下的拿个钵钵装起来,日日都要盛些来吃,这样一直吃到过年,钵底儿还要剩着些粥,这样以示年年有余。 孩子们换好腊八粥回来,又坐下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腊八粥。 胡氏舍得放糖,连三岁的桑延都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 吃过腊八粥,沈高山早带着儿子把供桌摆好,又摆好供品和腊八粥。 先是沈高山领着家里男人们拜祖宗,磕头。然后又由胡氏领着媳妇孙女们磕头,嘴里再叽咕几句“祖宗保佑,风调雨顺,谷米满仓”的祝福语。 吃完腊八粥,海棠又记挂着要去县城拜会苏老夫人,再送点山里的山货作为年礼。 海棠一说,立刻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罗氏抱着桑杰坐在一边,想了想说道:“海棠,娘,桑杰洗三的时候,老夫人还特地送来一副金的长命锁,你说我是不是带上桑杰去府里谢谢老夫人。” 海棠听了眼睛一亮:“对啊娘,我怎么没想到呢。” 胡氏也在一旁帮腔:“是该去看看,老夫人又送了金锁不说,她送了那株人参,可是有了大作用。” 罗氏点点头:“娘说的是。” 沈高山听了呵呵一笑:“都去都去,锦葵也去,让你爹套车送你们去。 对了,满仓啊,你记得把你温叔他们一家都接过来过年。”沈高山又嘱咐着。 沈满仓答应着:“放心吧爹!我省得!” 番邦种子 第二日一早,海棠也是早早起床,因今日要去苏府拜会,海棠穿上了娘亲给做的新衣裳,鹅黄色的棉布,上头用粉色的线儿绣了应景的海棠花,因要出门,就没有穿棉裤,而是配了条同色的马面裙。 头上还是梳了双丫髻,带了海棠花样式的绒花。 罗氏也换了一件豆绿绣梅花的长裙,头上带两根银钗,想了想又把唯一有的一只金钗簪上。 母女两来到前院,见胡氏在张罗要带去送给苏府的礼物。 那时候沈满仓猎的一只狍子,胡氏没舍得吃完,留了一条大腿,用盐巴腌了,要拿去送给苏夫人。 有腌兔子,腌野鸡,一筐野山核桃,秋天里晒得干豆角,干蘑菇,才挖的新鲜冬笋……又满满当当塞了一驴车。 准备得当,沈满仓驾车,一家人坐驴车前往县城。 到苏府时还没到晌午,到了后门,依旧是苏管家出来迎接。 在禀告了老夫人后,又是静儿亲自迎出来带海棠母女四人进去,沈满仓则由苏管家招待。 海棠打头,锦葵在中间,罗氏抱着桑杰,坠在最后。 锦葵牢记昨儿自家娘亲和妹妹的叮嘱,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拿眼左右乱瞧,静儿暗自点头,这一家子,都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小门小户的村人。 “昨儿老夫人还念叨呢,可巧今儿你就来了。”静儿走在海棠身侧。 海棠一笑:“要过年了,我想着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说话间已到了花厅。 冬天,花厅门口已换了厚重的毡帘,隔绝冷空气。 一个小丫鬟打起帘子,海棠一行人进了花厅。 花厅里地上笼着火盆,又有毡帘在外,很是暖和。 “见过老夫人。”四个人在地下站了,先给老夫人行礼道。 老夫人笑起来,连忙叫起。 只见罗氏又抱着桑杰跪下去,口里称道:“桑杰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一惊,忙叫道:“哎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又眼神示意静儿去扶人。 罗氏站起身口里说:“还得谢过老夫人送的长命锁呢,实在太贵重了。” “哎,不值什么。”老夫人摆摆手。 众人又寒暄几句,海棠母女几个才在下首位置上坐了。 老夫人端坐上首,对着罗氏道:“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是叫桑杰吧!” 罗氏依言上前来,苏老夫人伸手接了桑杰在怀里。 “他爷给起的,是叫桑杰。” 四五个月的奶娃子,正是憨吃憨睡的时候,罗氏在驴车里喂过奶,桑杰就一直睡着,时不时还咂摸两下嘴巴,吐两个泡泡。 老夫人见了心头欢喜,笑着夸道:“哎哟,这孩子生的好,这胖乎劲儿,皮肤又白净。” 罗氏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哪里有不高兴的,因此也笑道:“生下来的时候还瘦弱呢,哪成想喂口好的很,我都怕奶水不够呢。” “能吃好,能吃是福。你如今身体怎么样?”说着老夫人把桑杰递给罗氏。 罗氏笑着接过:“谢老夫人关心,我已经大好了,说来,还要多谢老夫人上次送的人参,这才救了我一命,产下这个孩子。” 说罢,又抱着桑杰跪下,郑重的磕了个头。 老夫人忙让嬷嬷扶起来:“海棠啊,快把你娘亲扶过去,别让她再跪啊跪的了。” 海棠笑着起身,把罗氏扶到椅子上:“苏奶奶,您就让她谢吧,不谢她心里不安呢。” 苏老夫人嗔海棠一眼,又对着罗氏说:“春娘啊,要我说,这还是你有福气,这孩子才能保得住,是个有福之人。” 罗氏听了呵呵一笑:“哎哟,那就借老夫人吉言了。” “说来,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用上人参了,这么凶险?”苏老夫人问。 海棠和罗氏忙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听的老夫人连连感叹:“呸,这人可是真十恶不赦,竟然狠心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下手。你们就这样放过他,真是太可惜了。”老夫人啐道。 海棠笑着,心想苏老夫人性格真是嫉恶如仇呢!实在是太可爱了。 罗氏却是叹了口气:“罢了,好歹我也没有大碍。还好,那时我发现的早,他并没有偷到银子,若被他找到了,怕这银子也追不回来,早被他拿去赌了……” “说到银子,我想起来了。海棠的分红京都那边送来了。我正想着这两日派人给你送家去,赶巧你今日来了,就给你一并带回去。”说着看了身后的嬷嬷一眼,嬷嬷立即转身下去了。 海棠听了眼睛一亮,又来银子了! “合该我与这银子有缘呢!”海棠笑眯眯的说道。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 嬷嬷拿着两个锦盒出来,呈给老夫人,老夫人接过一个,打开盒子里面码放着一个个小银锭。 “京都的铺子是中秋后才开张的,三个多月,你占两成,总共是六百两。给你换了两百两的银锭子,其余四百两在盒子底下。”老夫人对着海棠招招手,待海棠过来,把盒子递给海棠,亲昵的摸了摸海棠的头。 海棠接过盒子,笑的牙不见眼,银子哎,谁会不喜欢啊。 “谢谢苏奶奶。” “对了,我叫人从京都给你带了礼物。”老夫人挥挥手,又把另一个盒子接过来。 “这是一些种子,不过不是普通的种子,是番邦那边来的,也不知是什么种子,我知道你素来爱捣鼓这些,就让我那管家给买回来了。” 番邦种子?太好了! 海棠喜不自胜:“苏奶奶,你这可是送了我个好东西。” 罗氏也在旁边忍不住附和道:“就是呢,她从小就爱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 “爱捣鼓好啊,你看,那些豆芽,烤鱼,不都是她捣鼓出来的嘛!”苏老夫人也笑。 “是呀,我这两个女儿啊,就属她爱折腾,村里人都说她怕不是投错胎了,应当是个男孩才对。”罗氏笑道。 老夫人不认同的摆手:“男孩女孩都一样好!” 罗氏附和道:“可不是!” 正说着,旁边小丫鬟来问饭摆在哪。 老夫人想了想道:“就摆在这花厅吧,这儿暖和。” 又朝着海棠说:“今儿就在这吃过午饭再走。” 海棠欣然同意,说道:“谢过苏奶奶。” 起鱼塘 从苏府回来,年越来越近了,沈家也忙碌起来,准备过年了。 这天,沈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高地。 他也不进门来,只喊了沈高山,两人在篱笆边上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原来,在大云村水系发达,若是买一块地,掘了作水塘,也可放些鱼苗在里头,平时可以拿去卖,过年时起了鱼塘做菜。 而海棠家也有这么一口塘,不过不是自家一家的,是几家合伙买的,分别是海棠一家,沈高地一家,海棠隔壁邻居赵大叔和他的兄弟这四家。 这赵大叔名叫赵乾,弟弟叫赵坤,是跟着父母来到大云村落户的,如今父母已去,两人也都已娶妻生子,都踏实肯干,因此日子过的很是不错,这也算是外来户里的头一份了。 沈高地今日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这起鱼塘一事。 每到过年时候,就把水塘里的水放干了,把鱼拣大的捉出来,小的一样放在里面,有待来年,不能赶尽杀绝。 四家共有的水塘子,早在两天前赵大叔就在放水了,,如今已是干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捞鱼了。 海棠听到这个消息可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她可最爱这些乡间活动了,春天上山摘花采野菜,秋天摘野果采蘑菇;下雨天去沟里兜鱼,天晴则是钓鱼摸虾。摸鱼这样的热闹,她可不能错过。 到了第二日,海棠还在吃早饭,自家祖父与爹爹,大伯早就去起鱼了。没想到桃花与桂花两姐妹来了,手里还一人提了一个桃篮。她们是来喊茉莉,锦葵,海棠三姐妹去瞧热闹的。 海棠见了高兴不已,抓了个煎饼在手里就想跑出门,罗氏在身后喊道:“田埂上都都是泥,换上双旧棉鞋,再套个草鞋在外边。” 海棠应了,又跑回来同两个姐姐一块换鞋子。 裴氏又对着茉莉嘱咐道:“看好妹妹们,你们只在边上瞧就好,千万不可下塘,那淤泥的很,陷进去可不是好玩的。” 几个小女孩都乖巧的应道:“知道了。”几个大人们这才点点头,几个孩子方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了。 罗氏巴不得海棠多跟同龄的孩子一块玩闹,多点笑模样。看着孩子如此雀跃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妥帖。 走了一截村路,众人转上了田埂,瞧瞧左右无人,海棠这才开口问道:“桃花姐,你祖母今日怎么准你们出来玩咧?” 桃花秀气的开口:“我跟桂花把事都做完了,我娘就说要我们俩来装鱼,祖母就允了。” 海棠听了点点头。 又行了一段路,只听走在最前面的锦葵兴奋的大嚷;“哎哟,快瞧,好多人呢!” 海棠走在后面,听她一喊,也抬眼望去,只见冬日晴朗的天空下,水塘边围满了人,笑闹喧哗的人声传出去很远,在空荡萧瑟的田野里飘荡。 几人加快脚步,来到水塘边,海棠一看,几乎村里一半的人都来凑热闹了。村里有水塘养鱼的人家不多,只有三四口塘,寒冬腊月又无事可做,因此便都来看热闹,是以,水塘边围满了人。 海棠又凑上去,伸头往塘里看去,水塘只剩一个底有水,只见自家祖父并爹爹大伯,还有那沈高地带着大儿子满园,赵乾和赵坤也带了各自的两个儿子在水塘里呢,只有那沈满巷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哪里躲懒呢。 几人卷着裤脚,穿着草鞋,站在已经干了,稍浅的塘底。 水都集中在最深处,现在的水塘,就像一个“回”字。 只见那赵坤拿出自家缝制的简易渔网,递给自家哥哥,一人一边,拉开了往水里撒去,由于水面面积不大,因此很不费力。 其他人则是在水边弄出些动静,使得那些鱼慌不择路的往渔网里钻。 过不多时,赵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了个招呼,自家儿子几个就围过来,准备拉鱼。 他们几个拉,沈高山几个在旁边抄着网,要是敢有半路逃跑的鱼,就会被抄网兜住。 “嘿咻……嘿咻……”随着号子,几人一起用力,那鱼渐渐露出了水面。 “海棠快看——”锦葵指着水面叫嚷。 只见那被兜起来的鱼忍不住想逃跑,有的一跳老高,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村民们这时也沸腾起来,活像烧开了的开水壶。尖叫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哎哟,那条可真大……” “哎沈哥,你左边,左边有一条……要跑了要跑了……” 海棠不由得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也十分兴奋,恨不得自己下去捉一回才好。 等到渔网彻底被拖上来,几个男人就拿起桃篮开始捡鱼了。 那些太小的鱼没捞起来,几人又把那些两三斤左右的也不要,扔回塘里去,只捡那些大的。 塘里放的多的鱼苗是白鲢鱼,也是最普通的一种鱼,其次就是鲤鱼,青鱼,鲫鱼。 大的白鲢鱼有海棠手臂那么长,通常这么大的白鲢鱼是用来做一种特别的吃食——花糕。 鲤鱼一般不要很大的,过年时拿来红烧。 青鱼也能长的很大,青鱼的味又比鲢鱼稍好点,因此一般用盐巴腌了做腊鱼,也很好吃。 而鲫鱼就是平日里,谁家想吃点鱼打打牙祭了,也不用说,就来网个几条回去吃。 鱼捡的差不多,小的也放回塘里,沈高山带了两个儿子,扒开拦着水塘一端的泥土,让放出去的水又重新慢慢的流回水塘里。 做好这一切,赵家父子招呼一声,几个男人拿东西的拿东西,提桃篮的提桃篮,屁股后头跟着村人,浩浩荡荡就往屋里走。 海棠也跑到自家爹爹面前,沈满仓手里也提了满满一桃篮鱼,看到海棠笑着说道:“走,去你赵大叔家看分鱼,等分好了拿一条回去叫你娘做来吃,这鱼新鲜的炖来可好吃。” 海棠抿嘴轻笑:“好啊爹爹,晌午我来烧鱼。” 沈满仓大喜,随即说道:“那敢情好,你烧饭,我们又有口福了。” 一鱼三吃 由于赵坤叔的家离水塘最近,众人便提了装鱼的桃篮来了赵家的院坝,准备在这里分完鱼再回去。 把桃篮里所有鱼倒出来,按鱼的种类和大小,分成一堆一堆,四户平分。 赵家哥两和沈高地在那分了半天,时不时还夹杂两句争吵,沈高山听了一耳朵,发现是因为鱼分不平均,当即便说:“给我少分一条大的也无妨,只把那鲫鱼多把我几条,海棠说她娘吃了那个汤好。” 赵乾听了一脸不自然的说道:“那不是把你亏着了,你家人也不少。” 沈高山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事没事,若老弟觉着不妥,明年再多分些把我就好了。” 赵乾听了露出笑容,也不再说什么。 不多时,分完了鱼,各家装上自己的桃篮,准备回家。 桃花两姐妹也给沈高地递上桃篮。 自家爹爹大伯也在往桃篮里装鱼,海棠细细数来,发现鲢鱼自家得了四条,青鱼得了五条,鲤鱼得了六条,成年男子巴掌大的鲫鱼得了半篮子。 刚好三个桃篮装满。 海棠跟锦葵,茉莉三人也跟着兴高采烈的回了家。 还没跨进大门,海棠的童音就在院坝外响起:“娘,我们回来了,好多鱼,祖母,我们中午吃鱼。” 胡氏和罗氏裴氏三人都迎出来,胡氏亲热的应着:“好,吃鱼!” 自从家里越过越好之后,胡氏也没有总是黑着脸,笑容也是越来越多了。 裴氏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桃篮前,语气略带惊讶的开口:“哎哟,这鲢鱼这么大,明天可以拿来做花糕了。” 胡氏也伸头瞧了瞧:“是不错,那明天就做花糕,老大,你晌午吃了饭,去肉铺买五斤肥肉来,明天我们多做点花糕。” 罗氏也抱着孩子过来看了看,说道:“今天选条小点的青鱼炖了来吃吧,这鱼吃新鲜的鲜美的很。” 这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沈满房把那几条半死不活的鲤鱼和鲫鱼养到盆里,希望它们能多活几天。 沈高山与沈满仓李槐几个,提着桃篮去了小溪边,要把剩下的鲢鱼青鱼杀了收拾好,明天好用。 “祖母,咱们晌午用萝卜烧鱼吧,再烧两个小菜。”海棠对胡氏说。 胡氏连连答应,又说:“晌午吃了饭来把那几条青鱼腌了,好做腊鱼。” 裴氏听了提了小桃篮就去菜园子里拔萝卜,小葱,芫荽。 大伯满房洗好了鱼回来,海棠接过那条四斤多的大鱼,想着干脆做个一鱼多吃。 她先是让大伯帮她把这鱼头斩下来,再把脊背也剖开,又拿刀来把鱼片成一片一片,鱼骨放在一边。她人小,可砍不动这么大的鱼。 先把鱼头也一分为二,又加上黄酒,姜片,葱头,盐巴,先腌一会入个底味。 鱼片也放在碗里,加葱姜,黄酒,盐巴,鸡蛋清,自家磨的红薯粉,反复抓揉,让味道充分的融进去。 鱼骨也不能丢,拿来炖汤可是一绝。 锅里烧油,等油热了先下入几块姜片,炸到金黄把姜片捞起来,再下入鱼骨,两面煎香,此时下入热水,再下入姜片,葱结,盖上锅盖焖煮。 又拿了大伯母刚扯回来的萝卜,削了皮,切成丝,等汤熬到奶白,就把萝卜丝放进去,等到萝卜丝煮软,撒上一点盐巴,葱花,就可以出锅了。 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这萝卜滋阴补气,清热解毒,也适合生产完的妇人吃。 盛起鱼汤,海棠又拿了几个辣椒与姜一起切成沫,锅里倒油,加盐巴,自家做的大酱,倒入辣椒与姜,一起翻炒。 见炒的差不多了,把炒好的辣椒酱直接盛在鱼头上,鲜红的剁椒,雪白的鱼头,煞是好看。 铺好后,也不需要多费柴火,小火慢蒸,蒸出来的肉才嫩。 交代祖母看好火,海棠开始做最后一个菜——水煮鱼片。 锅里加猪油,油热了下入姜蒜,等到香味飘出来,再放一勺农家酱,两三个干辣椒,花椒,再炒出香味后放清水,加盐巴入味,就盖上锅盖等水烧开。 水烧开后,下入准备好的配菜,海棠用的是木耳和青菜。 先把木耳下进去多煮一会,再下入青菜,等青菜也煮软了,就把木耳青菜都捞起来,铺在碗底。 这时又依次下入腌制好的鱼片,轻轻搅动,马上就煮好了,连汤带鱼片全捞起来,又切了碎碎的蒜末和辣椒碎,芫荽,铺在鱼片上头,淋上热油,香喷喷的水煮鱼片也好了。 锦葵闻着香味跑进来,猛的吸吸鼻子说道:“海棠,你这是做的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海棠莞尔一笑道:“二姐,我再炒一个青菜就吃饭了,你快去叫祖父他们回来吃饭吧。” 锦葵点点头,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等到沈高山几人回来,堂屋里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沈高山凑近瞧了瞧,只见一个碗里堆着好些鱼肉,鱼肉浸在红油里又裹着红艳艳的辣椒碎,油汪汪的,瞧着诱人的紧。 另一个盘里是蒸好的剁椒鱼头,依旧是红红的辣椒碎,配上雪白的鱼肉,加上翠绿的葱丝,哪怕是不吃到嘴里,都觉得赏心悦目。 旁边一个大海碗里装了一整碗奶白奶白的鱼汤,里头的萝卜丝煮熟后变得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祖父,大伯,爹爹,李叔,你们赶紧洗洗手吃饭吧,海棠今日做的菜呢。”锦葵拿着碗筷从灶房走过来,见几人在饭桌前探头探脑,不由得笑道。 李槐憨憨的一摸脑壳说道:“又是海棠小姐做饭,小人今儿又有口福了。” 沈高山听了也笑,忙招呼几人去洗手。 待坐到桌子面前,简直无从下手,不知道先吃哪个菜才好。还是海棠开口:“你们先喝碗汤吧,另外两个都是辣菜,适合下饭。” 说着自己先动手给祖父祖母各盛了一碗。 剩下的汤,家里人一人一碗,一大海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沈高山话不多说,当即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汤放入嘴里,入口是满嘴鲜香,还带有萝卜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 “不错不错,没想到竟这般鲜美。”沈高山率先夸奖。 商议 众人也纷纷附和。 沈高山又夹起一块鱼片,一入口,只觉得鱼肉嫩滑,麻辣鲜香,十分过瘾。 他又迫不及待的把筷子伸到剁椒鱼头的碗里,搛了一筷子鱼头肉,那鱼肉雪白细嫩,入口即化,蘸上底部的汤汁,也是香辣可口。 在云水县,基本家家户户都爱吃辣,云水县雨水多,潮湿,人们经常要吃辣驱湿。冬天就更不用说了,吃点辣椒防寒。 今天海棠这两道辣菜,可是做到了众人的心尖尖上,大家都顾不得说话,挥舞着筷子搛着菜。除了罗氏要喂奶吃不得那么辣,只略尝了尝几筷子便罢了。 海棠看众人吃的欢实,开心不已。 心念一转,海棠突然想到,既然村里有水塘,又可以养鱼,为什么不养鱼来卖呢?自家烤鱼铺里以后也不用再找别人买鱼。 如此这般想着,海棠当然也就说了出来:“祖父,咱们在村里有水塘,干嘛不养鱼来卖?” 沈高山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庄户人家,一心都扑在田地上,没人去搞那个。再说了,这周边几个村都靠水,云水县更不用说了,附近最大的湖——锦湖,就流经那里,想吃鱼,或自己捕两条打打牙祭,或使两个钱儿,就买得一条,这鱼也卖不上价格,因此,却是没人做这个生意哩。” 海棠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这春天,有没有那种虾?红色的,背后壳是硬的。” “你说的是敖虾吧,有是有,只是那玩意儿全是壳,又没肉,也没人吃它。”沈满仓接口说道。 太可惜了吧!没人吃?竟然没人吃!想当年,海棠最爱吃的就是麻辣小龙虾,每年不知多少龙虾的小命要折在她手里。 如今还是冬天,捉不到龙虾,只能等春天到来,捉几个龙虾弄来吃了才有说服力!海棠暗暗的想。 “嗷,我就问问。祖父,如今我手里又有了三百两银子,咱们莫不如买点田地?” 沈高山听了这话一脸笑意,庄户人家最宝贝的就是田地了,有了田地就像有了依靠,海棠说拿钱出来买地,沈高山怎么能不开心。 “你若能同意买地当然是最好了,只是……唉,那些钱都是你挣的……” 海棠听了轻轻一笑道:“祖父,咱们一家人,莫说这些话,难不成你种出来的米粮我就不吃不成?” 沈高山点点头,自顾自的说道:“说的也是,只是我还想着把这银子留下点,给你攒做嫁妆呢!” 海棠满脸黑线,无奈的说:“祖父,我这才多大啊,您想的未免太早了些。” 桑榆却是接嘴说道:“祖父放心,等我混出个人样来,妹妹们的嫁妆我包了!也不枉费祖父,爹爹,二伯,你们合全家之力,供养我读书这么久。” 这话却是给海棠听笑了,:“好,大哥,我等着你混出头来,哈哈……” 沈满仓也忙说道:“桑榆可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成。” 众人也忙附和,叫桑榆不要多想,认真念书是正经,桑榆听了笑着点点头。 海棠又搛了一筷子鱼片与木耳,这水煮鱼片,有荤有素的,确实好吃。 “祖父,咱家这个草药田太小了,我想着是不是可以扩大一下?草药价贵,好生侍弄,进账可不少呢。” 沈高山听了也放下筷子,认真想了说道:“今年把家门口这三亩地腾出来开成草药田,离得近,自家人也好看着。至于种麦子稻谷,就用刘婆子家赔给我们的那一亩,还得再买几亩……” 海棠想着,若再买几亩,自家人肯定不够用,大伯一家要去县城做生意,娘亲要带桑杰桑延两个,只祖父与自己爹爹两个壮劳力,太累了些! 这般想着,海棠就说了出来:“祖父,若再买地就佃出去吧。买多了就靠你跟爹爹两人可忙不过来,最好买上一大片连在一起的,也便于管理。” 沈高山显然还没想通,迟疑着说:“可是,这佃给别人种行吗?” 海棠知道沈高山这是心疼田地,便劝道:“祖父,上好的水田,如今五两一亩,只拿二百两银子出来,都能买个四十亩,平常家里才几亩田,秋收时都能忙个人仰马翻,你这四十亩决计是要佃出去的。” 桑榆也跟着劝道:“妹妹说的不错,祖父,若等我以后有了功名,这四十亩地挂在我的名下,如此不用交税,也是极好的。” 沈高山被两个孩子劝的有了个笑模样,也不再纠结,当下便说:“那成,我这几日就上县城找朱中人,请他帮忙留意留意,甚时候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海棠也知道四十亩田不是小数目,急不来,因此也点点头。 沈高山又想起一事,迟疑着开口:“咱们若是种了草药田,是不是也得提携村里人一把?这乡里乡亲,又都是一个大姓,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海棠早知沈高山会如此说,没办法,自家祖父还是太善良了。 亏得海棠早有想法,因此便说道:“这个简单,跟里正说了,然后把村民集中起来,由大姐出面教他们认草药,然后他们自己去采草药卖,若是想种的,咱们也可以教他们种的方法,祖父,你看这样可好?” “好好好,这样好,等过完年没春耕那几天认草药再好不过了!”沈高山高兴起来,又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沈家姐妹三个本身就识字,茉莉又去陈家医馆学习了一个多月,教村民认草药这种活,更是不在话下。 海棠又想起来,她可是想做敖虾生意的,得先买两亩田,掘个水塘才行。 “祖父,你若是有时间,帮我去村里蜇摸蜇摸,我想要两块地,能掘个半大不小的水塘那种。” 沈高山点头,头也不抬回道:“成,我空了去给你蜇摸。” 没有疑问,甚至没有犹豫,沈高山立马答应下来,海棠心内感动,不管什么时候这就是家人,无条件的信任她,支持她! 海棠思绪翻涌,就听旁边的胡氏笑道:“你去蜇摸吧,我们可是去做腌鱼了。” 好吃的花糕 说起做腌鱼来,那可真是古时候老祖宗的智慧哩。譬如腊肉、腌菜、干菜、咸蛋等等,都是在资源匮乏的时候,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储存方法了。 海棠想着就佩服不已,这些朴实的庄稼人真的很会跟大自然相处,摸爬滚打,凭自己的经验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路,老祖宗的智慧不容小觑呀! 收起自个的思绪,海棠观看胡氏腌鱼。 只见胡氏先是准备了花椒大料这些调料,又叫大伯母烧火。 自个则是把锅洗干净,又把水汽抹干,再小火下入多多的盐巴不断翻炒,等盐巴炒热就下入花椒大料不停翻炒,坚决不能糊了。 等到炒出香味就把香料与盐巴分开盛起来,拿来石臼把香料捣的碎碎的,复又与盐巴和到一起,搅拌均匀。 四条大青鱼已经全部洗好也晾干水份了,先拿来黄酒,把鱼身上细细的抹上一层酒,片刻后,胡氏便与裴氏一人拿起一条开始往鱼身上抹盐巴香料,一定要抹的均匀,抹好后,再放入盆里腌三天左右,就可以拿出来晾晒。 晒的透透的了,就取进来挂在灶房的房梁上,利用做饭时的青烟来熏,什么时候馋了、想吃了就切一半下来泡水后,或放饭里蒸,或用葱蒜辣椒炒一盘,都香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沈家灶房里又“叮叮当当”的忙开了。因为今天要做“花糕”。 这花糕可是好东西,是用鱼泥肉泥做成的,蒸熟了之后可谓是香飘十里。 往年穷,哪有多余的鱼和肉来做这个,这是这几年手里有了些余钱,养了猪,又整了个鱼塘,这才想起来做这个。 海棠安置好桑杰进来一看,好家伙,真可谓是全家总动员啊,就连平常专心读书的桑榆都抢到一个烧火的位置,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海棠,她只好央了锦葵去看着桑杰桑启,美名其曰:想偷吃! 只见灶房里放满了东西,又拿了两条板凳搭了一张长案板做桌子,几乎没地方下脚。 自家娘亲与大伯母正在处理那几条白鲢鱼,只见鱼头被剁下来放在一旁。 两人又把手中的鱼一分为二,从头起刀,顺着鱼脊骨慢慢往尾巴那头片肉,然后用同样的方法片另一边,片下鱼肉,又得轻轻的把鱼皮给片下来,最后的鱼片上是不能有鱼皮和鱼刺的,以免影响口感。 尤其是鱼上的鱼红,要完完全全片掉,不然做出来的花糕会很腥。 两人都是做活的好手,一边做一边聊,气氛好的不得了。 片下来的鱼由胡氏接手切成丝放在一边。 女人们这边气氛其乐融融,男人们这边就有点惨淡。 沈满仓和沈满房正在同那一大块肥肉较劲,这肥肉须得切成薄片又剁的碎碎的才行,女人们臂力不够剁一会就手酸的不行,这时候就显示出男人们的力量了。 海棠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是帮不上忙,这个时候她就十分怀念起现代的电动搅肉机来,简单快捷,几分钟就可以搅好,现在却是只能靠人手工来剁。 正想着,就听沈满仓甩着手说:“娘,你看看,差不多了吧,哎哟,我的手可是酸了。” 胡氏听了站起身细细看了看才道:“嗯,差不多了,先歇会吧,我们来剁鱼,一会再换我们。” 正在外面洗蒸笼的沈高山走进来说道:“让我来吧,我蒸笼洗好了。” 胡氏也不与他客气,把刀递过去就去准备其他需要的佐料。 沈高山父子三人加上李槐,轮番上阵,终于把鱼肉也剁成了泥。 葱白与姜切成沫,和到剁成泥的肥肉与鱼肉里,加上适量的红薯粉,几个鸡蛋清,拿了一个类似擀面杖粗细的棍子开始搅拌上劲,一直搅,一直要搅的鱼肉猪肉充分融合才行。 几个大人又轮流上手搅拌,没点子力气可是不行的。 忙忙乱乱的也没时间做饭,海棠就与茉莉两个煮了饭,又简单的做了两个菜。 肥肉用不了那么多,还剩许多肥肉,茉莉给炸成了油渣,捞了点酸菜,就着油渣炖了酸菜和萝卜,鱼骨和鱼头还是一样拿来烧汤,只不过今天里头放的是豆腐,一样味美。 做了两大锅汤菜,众人忙洗手,就着汤泡了饭,简单的吃了,下午还忙着呢,要开始蒸花糕。 胡氏与裴氏把搅好的鱼肉摊进蒸笼里,今年用的鱼大肉多,足足摊了两蒸笼。 李槐与沈满房抬起蒸笼放在了锅上,盖上锅盖,这就开始蒸了。 蒸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揭开锅盖,此时花糕已经成型,把蛋黄搅散了,均匀的涂抹在花糕上,再盖上锅盖蒸。 少时,又揭开锅盖复涂一层蛋黄,此时花糕表面黄黄的,煞是漂亮。 再盖上锅盖蒸一会会,热气腾腾的花糕就做好了。 放凉后放在碗柜里,要吃的时候或切成薄片蒸热,吃的就是一个原滋原味。或切成小块,放上木耳,蘑菇,青菜等做汤,汤汁清亮,味道鲜美。或吃火锅时作为配菜都可以。 一家人忙乱一整天,花糕总算做好了,海棠迫不及待的上前,想尝尝这味儿美的花糕。 掀开锅盖,扑面而来的鱼香,肉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姜香味,充斥着海棠的鼻腔。 胡氏拿着刀,一小块一小块的割下来,一人递了一块,自己也捻了一块在手里。 海棠尝了一口,清香滑嫩、软绵爽口,满口鱼香,却一丝鱼刺也无,配上肥肉恰到好处的油润,真真是好吃极了。 那李槐是个北方人,是第一次吃这花糕,一入嘴,讶异连连:“乖乖,怪不得这么麻烦,这麻烦的值得啊,竟这么好吃。”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沈高山也说道:“这也就是过年弄来吃吃,来个亲戚是道好菜,这平常哪里耐烦做这个。” 胡氏也笑眯眯的:“今年做的多,想吃多少管够!一会晚上咱们就用这个做个汤,保管叫你们鲜掉舌头。” 过年 杀了猪,起了鱼塘,做了花糕,置了年货,过年的事儿就算是忙了大半,剩下的就是腊月二十九做炸红薯和炸丸子。 这炸红薯和炸丸子吃的就是一个脆!若是做太早了放久了,变软了可就不好吃了。 家里人忙忙碌碌,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趁着天晴,被单也拆洗了,忙完这些,已是腊月二十九了。 吃过晌午饭,胡氏与裴氏罗氏便又忙碌起来,海棠也乐颠颠的到灶房看热闹。 每个人手上都没闲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都没下来过。 胡氏调着炸红薯的面糊,放上些盐巴,放上些麦子粉,再打上一个鸡蛋,调好了炸出来的红薯外面皮脆,里面红薯肉甜。 裴氏则洗切红薯,把红薯切成小块小块。 罗氏则在准备炸肉丸子的佐料。 当灶洞里烧起了火,烟囱冒出了青烟,沈家院子里又飘出了淡淡香味。 这香味不同于肉香,菜香,是淡淡的甜香,混合着菜籽油的香味,也是勾人的很。 沈高山这时走进来帮着烧火,见海棠在灶房就说道:“海棠,你上回说的,要我蜇摸两块地做水塘的,我如今有着落了。” 海棠刚好拿起一块刚出锅的炸红薯,烫手的很,正左手倒到右手,听了这话便问道:“是在哪呢祖父?” 沈高山先是叹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是那大成家,他分家给了他两亩地,他又是个不会耕种的,他几个兄弟也不大管他,听我一说,就要给一块地给我,我当然不允,劝他自己耕种,他却说他种着也只是糟蹋田地,我想着也是,莫不如给他点银子,再平常多多帮衬也就是了。 刚好他这田离我们也不远,也便于管理。” 海棠歪头想了半晌,才记起大成此人,原来就是祖父跟她说的那个智力有点像孩子的,心下也觉可怜,便说道:“那就按一亩上好田的价格给他结银子就是了。” 胡氏听了这话,也说道:“那也是个可怜见的,等平常家里有个甚吃的,都分一点与他尝尝。对了,老头子,这家里刚做的花糕拿点与他尝尝,他肯定没吃过这味儿呢。” 沈高山点点头应到:“我下晌给他送去,也不知道他过年是一个人在家还是去他兄弟家里,若是一个人也是孤零零的。” 胡氏很不以为意:“这有何难?叫到我们家来,李槐不也是在我们家吗,左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又不是吃不起。” 海棠在一旁捂嘴偷笑,祖母这性子是越发豪爽了。 沈高山也笑说道:“那我一会儿去与他说说。” 罗氏也接口说:“咱娘这脾性呀,是越来越惹人爱了……” 胡氏老脸一红,啐道:“还敢编排起你娘来了……” 说完,娘三个对视一眼,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大年三十,一家人早起就开始忙活开了。 温立一家人却是在昨天晚上就又住进了沈家,来跟沈家人一起过年。 在大云村,一般是半晌午就吃团圆饭,谁家吃的越早,就代表越兴旺。 虽不知是谁传下来的,但是大云村的人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一大早,女眷们就一头扎进厨房里,又是煮,又是炒,又是炸的,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沈高山则是带着几个儿子,同温家父子一起,拿着熬好的浆糊在那贴春联呢! 春联是沈高山自个买了红纸,叫温良写的。温良读书多年,写得一手好字,写了好几副门联,福字也写了好几张,就连猪栏和鸡栏外头也贴上了“六畜兴旺”的红纸。 还贴上了集上买的财神爷画儿,买的红灯笼也一左一右北风挂在屋檐两边,只等晚上点燃。 海棠打眼看去,只觉得满眼都是红色,显得特别吉祥喜庆。 今儿是大年三十,饭菜自然不能精简啰,哪怕吃不下也要做多多的菜。 几道大菜有:红烧鲤鱼,寓意年年有余,整只的烧鸡,用的海棠的叫花鸡做法,“鸡”代表“吉”,寓意吉祥。 四喜丸子一道,寓意福禄寿喜,红烧猪尾巴寓意有头有尾,清炖白菜,白菜寓意“百财”。 忙忙碌碌的做了一桌子菜,当几个孩子开始往堂屋端菜的时候,沈满仓与沈满房已经把鞭炮摆好了,只等着喊开饭,马上就能点着鞭炮了。 年夜饭准备的十分丰盛,往那桌上看去,只见着有红烧鱼、叫花鸡、红烧猪尾巴、清炖白菜、四喜丸子、清蒸花糕、红烧肉、猪蹄炖萝卜、肉丝炒木耳、红烧豆腐、猪肉炖酸菜粉条、辣椒炒兔肉、清炖狮子头、野鸡蘑菇汤,又有炸丸子、炸红薯,整整十六道菜。 还是照样摆了两桌子,所有菜一样两盘。 端好了菜,一家人瞧着满桌的菜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沈满仓在屋外放了一串鞭炮,这时候的鞭炮就是用竹筒自制的,声音放不到多响亮,烟却很大。 硝烟弥漫里,沈高山先摆上碗筷酒杯敬祖宗,沈满房则是在堂屋上首正中间摆上了条桌,条桌上摆了个香炉,又由沈高山烧了三炷香插在里头。 碗里盛上饭,酒杯里添上酒,筷子横放在碗面上,这是请祖宗吃饭。 等了半晌,等到沈高山终于发话可以吃饭了,女眷们才收起早已冷掉的饭倒回饭盆里。 男人们沈高山父子三人,温立父子两个,加上李槐与桑榆行知两个。 女眷们这边人就多了,胡氏婆媳三个,温家婆媳两个,茉莉带了桑延,锦葵抱着桑杰,加上海棠刚好十个人,只是桑杰还是个奶娃娃,吃不成菜罢了。 沈高山拿了酒,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倒上一杯,连桑榆行知两个,都被允许尝上半杯。 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倒是热闹的很。 沈高山与温立喝了酒,又说起当初在军营的生活,又是怎样上阵杀敌,几个男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连四岁的桑延都被吸引,跑过去倚在他爹怀里,听祖父和温爷爷讲往事。 追忆 今儿人多热闹,胡氏心里高兴,竟也拿了酒喝起来,除了罗氏和几个孩子,裴氏与温家婆媳两人,都得了一杯。 胡氏不胜酒力,两杯下肚竟就有些微醺起来,似是被沈高山说起往事触动心肠,竟不由得也说起了往事。 “好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团圆饭了,唉……记得那一年,你们爹刚被抓去做劳工,我一个人在沈家,你们祖母素日就不喜我,也不许我上桌吃饭,我就闻着她们吃菜的香味——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菜,就是油渣炖酸菜罢了。那时候只有过年才能沾得一星半点荤腥呢……” 胡氏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时候穷啊,她不给我饭吃,我就只有趁夜深溜到灶房去偷东西吃,——说是灶房,也不过就是一个灶台,一张破桌……有一回偷了半个吃剩的窝窝头,吃的我喇嗓子……” 桌上的人都不说话,裴氏和罗氏作为儿媳不好说什么,只有温老夫人握住了胡氏的手,应该也是吃过苦的,似有所感。 沈高山也停下话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一分不可置信,显然,他从来没听胡氏说过这些。 胡氏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又自顾自的笑道:“嗐,瞧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 温老夫人则是安慰的说:“老姐姐,切莫再伤怀,如今日子富裕,儿女孝顺,是你的福气才是。” 裴氏也跟着劝道:“婶娘说的正是呢,娘快别想那么多了。” 罗氏也笑道:“娘真是的,这么大桌子菜,吃都吃不过来,您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海棠却希望她祖母在说些往事哩,毕竟这些事从来没听人说过,不过听起来,祖母年轻那时候可是吃了大苦的,罢了,都过去的事了,还是不问了。 一席话说的胡氏笑了,又招呼温家婆媳两个:“大妹子,侄媳,搛菜吃哩,我们这乡里口味,也不知做的合不合你们胃口,比不上京都哩可是,吃不惯你们可要告诉我。” 温家老夫人很是爽朗的笑道:“老姐姐切莫说这种话,我原籍本就是锦州人,是早年间跟了家里才迁去阳州的,如今你做的这口味,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家乡口味哩!” 胡氏听了这话更是展颜笑道:“那敢情好,我还就怕你们吃不惯,要说啊,这茶饭上,我是不如我这二儿媳的,所以一般都是她做饭,今儿这好多菜,也是她的手艺哩。” 温家老夫人听了,很是赞成,便顺着说道:“春娘的茶饭确实不错,我都感觉我在你家饭进的格外香哩。” 罗氏有些不好意思:“瞧您说的,您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就是爱琢磨,琢磨着琢磨着也就把这菜琢磨出来了。” 温小夫人也笑道:“爱琢磨是好,你瞧,海棠不就像你,琢磨出那么多生财的法子来。” 正在专心吃菜的海棠听到自己被点名,也仰起头说道:“温奶奶,祖母,娘亲,你们就别互夸了,依我说呀,各有各的好处呢!娘亲茶饭好,大伯母就针线好,咱祖母呢,就是脾气好,家里每个人她都不亏着,咱们村这样的老太太可不多。” 桌上的人却是听了这话,都笑起来,温小夫人更是笑道:“想不到海棠小小年纪,说出的话竟还有一番道理。可念了书不成?” 罗氏搛了一筷子花糕放碗里笑道:“哪能呢,咱们这又没有那女子学院,她也就是胡闹,姐几个缠着他哥哥要她大哥闲来教他们认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 温小夫人听了有些失望,语气低沉的说着:“是啊,要是有那女子学院就好了。” 海棠在一旁听着,眼睛一亮,自个家里人都不识字,大哥如今去了县学读书,也没人教她写字。她可不愿意在这里做个睁眼瞎,当即问道:“温婶婶是不是认得好多字?” 没等温小夫人回答,温老夫人就笑道:“那是自然,你婶婶的学问,可是你温叔叔都夸呢。” 海棠笑容更甚,扬起稚嫩的脸庞,求识若渴的说道:“那等婶婶住进山上的大宅子,教我跟姐姐认字可好?我们都可想学字了。” 胡氏与罗氏听了就是一愣,胡氏假意训斥道:“海棠,不得无礼,你温婶婶哪有时间陪你胡闹。” 温老夫人却是笑了:“我们海棠才没有失礼呢,我们海棠想学字?” 有戏!海棠心里想。于是迫不及待答道:“想学想学,祖父和大哥都说,书里有好多大道理,有我不知道的东西,读书能明辨是非。” 温家婆媳听了这话都很高兴,连男宾那边也看过来,当然每人心思各异就是了。 沈高山:嗯……不愧是我孙女,从小就聪慧。 沈满仓:聪慧是聪慧,比我跟春娘都强,只怕慧极必伤唉! 沈桑榆:想不到我就提了一次,妹妹就记得那么清,自愧不如啊! 温立:还是那句话!若是个男儿该多好,绝对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啊! 温良:若我得这么个女儿,一定亲自教她读书学字! 温行知:海棠妹妹好聪明!越来越厉害了! 而沈满房就是高兴,纯粹嗯高兴。 温老夫人又道:“那不如这样,我让你婶婶,每两日来教你们认字怎么样?” 海棠还未回答,温小夫人就着急道:“娘,这怎么行呢,我还要在家伺候你跟爹还有夫君呢。” 温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她这儿媳的,饱读诗书,若是个男儿,只怕也要去科举,闯出一番天地的。 只可惜是女儿身,又家道中落,只能天天在自己跟前,相夫教子。 温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说道:“只是每两日来一次,耽误不得什么,再说了还有丫鬟呢,哪里用得上你伺候,等那边宅子住得人了,你爹肯定要搬到这里来的,你怕什么。” 温良听到此处也在隔壁桌站起来说道:“你但来无妨,很不必考虑我,我每日也要来往苏府的。” 温立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温小夫人见众人都同意,自己也欣然同意。 发红包 海棠也高兴起来,规规矩矩朝温小夫人行了一个拱手礼道:“拜见温夫子。” 锦葵也紧随其后,行礼拜见。 温小夫人见此掩嘴一笑:“我姓白,叫我白夫子吧。” 海棠与锦葵也从善如流,改成拜见白夫子。 裴氏又拉过正在调皮捣蛋的桑延笑道:“白夫子教字,顺便把我这儿子也带上,他已经四岁了,调皮的不得了,让他学学字,定定性子。” 白夫子笑道:“自然可以,这放一只羊也是放,我就一起放三只罢。” 说的大家都哄然大笑起来,裴氏又道了谢,忙压着桑延行礼。 桑延也学着姐姐们刚刚的样子,行了个拱手礼。 大人们都很高兴,胡氏又招呼道:“快快吃菜,搛菜吃……” 吃完团圆饭,沈家父子准备出门扫墓了,温家众人也准备告辞离去,沈家人又是苦留一番。 “老弟,你们在这半个亲人也无,还不如就在我这待着。”沈高山对着温立说。 温立拊掌笑道:“高山兄,你家我待的还少吗?等宅子装点好了,你只有天天看见烦我的,哈哈哈……” 温良也立于旁边,拱手说道:“沈叔,侄儿也想多叨扰两天,只是明儿初一,须得去拜见夫子,不敢耽搁,因此这才急着离去,望沈叔谅解则个。” 沈高山听他这咬文嚼字的听得牙疼,当即便说道:“你拜见夫子可是大事,怠慢不得,既如此,你且去吧。只是温老弟和行知可以在这玩,后日我那女婿会来,他是个木匠,我想着让你见见,给他说说家具打个什么样式的。” 温立想了想,又与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三人留下来。 行知听了异常开心。 等温良两夫妻离去,家里男人们去上坟,女人们忙着去收碗,准备晚上守夜包的饺子。 孩子们无事,海棠干脆就叫了桑榆与行知两个教他们认字。 桑榆大些,海棠就让他逮了桑延在身边,从自己的名字开始教。 海棠锦葵则是跟了行知,一个字一个字学。 行知十分耐心,一个字教了读音,讲了释意,又一笔一划写给两人看过之后,才让两人拿了纸来临摹。 海棠一看,好家伙,这就跟现代繁体字差不多啊,除了有些笔画不相同,其余的跟繁体字简直太像了。 但是她还是假装记不住,一个字要多问行知几遍,毕竟,聪明是真聪明,但要懂得藏拙也很重要,她可不想当什么神童。自己想出豆芽方子,又做烤鱼生意,和卖给苏府那么多菜谱,已经很惹人注意了,自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家,还是不要太惹眼的好。 行知见海棠好学,异常高兴,兴冲冲的三个人直学到晚上,还是罗氏过来说:“天晚了,点油灯伤眼睛,还是明儿白天再学吧。” 三个人听了,这才罢手。 吃过晚饭,众人就围在堂屋里守岁。 胡氏笼了两个火盆,火盆边上放了条几,又端了买的炒米糖,炒瓜子,炒花生,众人围着火盆坐了,一边玩笑一边吃。 这时,沈高山拿着几个红包出来了,过年了,他也要发个红包才是。 几个孩子见祖父拿了红包,立马起身,都喜气洋洋的。 沈高山在堂屋上首坐下,几个孩子包括温行知在内,都赶紧上前磕头,嘴里喊着:“祖父过年好!” “沈爷爷过年好!” 沈高山笑的合不拢嘴,抬手招了招,:“行知来。” 温行知走上前来,沈高山拿出一个红布包递给他,又摸摸他的头,说:“爷爷也祝你新年快乐,希望你好好念书,将来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行知接过红包,又行了一个礼,说道:“谢谢沈爷爷,孙儿知道了。” 沈高山听了,笑容更甚,接着又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给了红包,轮到海棠时,海棠更是故意凑趣儿,嘴里直嚷道:“祖父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在现代十分平常的一句话,这时放在这里,却是让众人哄堂大笑。 海棠莞尔,能让家人高兴也是一种本事呢。 笑闹过一场,沈高山又叫过李槐,将用红布包着的五两银子递给他,并说:“李槐,这是给你的过年红包。” 李槐一愣,连连摆手:“老爷,这可使不得,我每个月有那么多工钱,你们又对我好,我怎能无缘无故又拿钱呢?” 沈高山见他不要,眼睛一瞪,便劝道:“快拿着,银子你还不要。” 海棠见着这样的祖父,也是好笑不已,因此开口跟李槐解释着:“李哥,你就拿着吧,当初就说好的,每月你有月钱,有四季衣裳各一套,年终有年终红包,你都忘了不成?再说了,你给铺子里帮了那么多忙,这是你应得的。” 就连一向温柔,沉默少言的裴氏也跟着劝道:“可不是,这几个月可多亏了他,要不我跟满房还忙不过来呢!” 沈满房也连连附和。 李槐憨笑着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瞧小小姐跟大少奶奶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就拿着了,不推拒了。” 裴氏抿嘴一笑:“快拿着罢,可别大少奶奶的叫,叫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罗氏抱着桑杰,也开口说道:“可不是,如今我们也当上少奶奶了……” “哈哈哈……”这下,就连温老夫人同胡氏也笑起来,温老夫人更是笑说道:“等你们家桑榆桑杰做了官,也要被叫少爷少奶奶的,如今你们只当早些习惯习惯就是了。” 说完,温立又上前来,给一众小辈发红包。发完一圈,几个孩子都拿到了两个红包,其中,要数桑延最开心。 他刚四岁,最近刚知道了银子的用途,此时把两个红包撰在手里,笑的牙不见眼,连他娘裴氏逗他,想摸一摸,他也不肯,那小模样,看着就招人稀罕。 众人笑闹了一会子,胡氏瞅着时候不早了,忙张罗着去煮水饺,吃了好去休息。 桑杰桑延年纪小早已睡下,海棠也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没办法,这具身体还是太小了,连想熬个夜都做不到。 行知见海棠眼皮直打架,有些心疼,忙说道:“咱们快些睡觉去吧,我都困了,当心明天起不来,明天还得学认字哩。” 大人们听见,也连连点头,众人这才散了。 初二回娘家 初一是全村人互相拜年,在家歇息的日子,一般初一不会去走亲戚,要到初二回娘家,走远亲。 村里人互相串门,男女老少,男娃子女娃子都各寻玩伴。 海棠刚穿过来在村里一直没什么同龄人的朋友,她成熟的心智,也让她跟那些拖着鼻涕的小孩玩不到一起去,本来每天装小孩就已经够累了,好吗? 连大姐茉莉跟锦葵都出去找自己的小姐妹玩了,海棠无所事事,只能央了行知,让行知教她认字。 行知也巴不得,他也不想跟那些吵闹的小孩一块儿玩,海棠叫他,正中他下怀。 罗氏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眉眼清秀的小男孩,和一个梳了包包头的小女孩,两个人头挨头,脸对脸,正写字写的认真呢!时不时抬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分外和谐。 罗氏轻轻一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溺爱,轻手轻脚的从门边出去了。 正写着字呢,茉莉和锦葵带了她们在村里的小姐妹回来玩,真是莺莺燕燕一大堆。 海棠也写不了字了,赶忙收起东西。 胡氏也从里面走出来,热情招呼着,海棠看着这些小女孩,努力从脑海里寻找记忆。 穿葱绿色新外罩衣的是沈里正的孙女小云,浅粉色上衣的是她的妹妹小莲。 还有赵乾和赵坤两人的孙女金香和银香,和沈高山发小沈江,沈河的孙女梅子和妮子,是很文静的两个小女孩,这几个女孩子,都与茉莉,锦葵一般大。 海棠听着满屋子的叽叽喳喳声,那笑闹声,恨不得把屋顶掀翻了去。 世人都是爱热闹的,海棠当然也不例外,也加入这堆莺莺燕燕里。 倒是行知和桑榆,桑榆年纪大些,如今已经十一岁,见到这么多女娃子,脸皮薄的他,早拉了行知躲出去了,也不知去哪里串门子了。 初二一大早,大家都早早起床,今天不仅裴氏罗氏两要带着孩子回老家,出嫁的沈满韵和沈满盈也要回家来。 胡氏老早就在准备两个儿媳妇带回娘家的年礼,今年家里富裕了,还起了房子,这礼可不能太薄啰,惹得人笑话。 家常做衣服的麻布一家两匹,上好的棉布一家一匹,老母鸡一家两只,县城买的点心一家两包,腊肉一家一刀。胡氏还一家拿出五百文钱递给媳妇。 “这是给你们的,是给谁还是自己攒着或是多添些拿给娘家,我都不管。” 裴氏与罗氏赶紧推拒:“娘,我们手里都有银子,怎好要您的钱。” 胡氏手还僵在半空中,眉毛一掀说道:“嫁到我们家来一年到头回不去看爹娘,给点银子尽尽孝心,再说了,咱家的银子都是你们年轻人挣来的。快拿着。” 裴氏与罗氏感动的热泪盈眶,恐怕这份心意也只有亲娘才可比拟了。 “那就谢谢娘了。”罗氏与裴氏一齐说。 海棠在一旁看着也是感触万千,前世读了那么多小说,见过的恶婆婆数不胜数,像胡氏这样不偏私,不藏私的婆婆万中无一。 海棠很高兴能穿越到这么一家人中,满满的都是温情。 在家耽误一会,海棠一行人到姥娘家,已是午饭时分,姥娘一家人都在门口翘首以盼。 罗氏爹早已过世,只剩罗氏娘亲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长大,三个哥哥,罗氏是最小的一个。 早些年日子过得很是艰苦,后来,三个儿子长大了,都有一把子力气,又肯下死力种田,日子才好起来。 但即使这样,罗氏也没受过什么苦,出嫁时更是倾全家之财力,买了唯一一支金钗。 驴车停在一扇朱红色漆的大门前,门前海棠姥娘,大舅,二舅,三舅全都伸长了脖子。 沈满仓率先跳下车,接着是锦葵海棠两姐妹,罗氏落在最后,抱着桑杰。 众人见面先一阵寒暄,海棠姥娘不由得埋怨罗氏:“怎地到现在才来,我眼睛都望穿了。” 罗氏见了娘亲,哥哥高兴的很,莞尔一笑道:“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说着沈满仓就开始从驴车里朝外拿礼物,海棠大舅见了不禁说道:“一年难得来一回,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沈满仓笑着说:“也没有什么东西,都是些家常吃的用的。一会二舅哥,小舅哥回去也带回去。” 由于罗家几个舅哥都结婚生子,早就分家单过,海棠姥娘跟着大舅一家生活。 海棠二舅是个黑红脸汉子,此时爽朗的笑道:“哈哈,妹夫,那我们可就不跟你客气了,一会吃饭,咱们好好喝一盅。” 沈满仓也应着,几个汉子拿着东西进到里屋。 一群半大孩子都笑闹着跑出来,大的小的足足有八个,海棠见了眼皮直跳,这人也太多了吧,真是子孙兴旺。 大舅家最大的表哥已经14岁,取名罗成。第二个表哥11岁,取名罗明,第三个表哥7岁,取名罗平。 大舅家三个都是男孩子,所以夫妻两个特别稀罕女娃儿,每次见到海棠两姐妹都很喜欢。 二舅家则头一个孩子就是女娃,今年已经10岁了,取名燕妮。老二老三是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三岁,老二叫罗文,老三叫罗武。 小舅家老大九岁,取名罗军,小的才四岁,是个女娃,取名秋妮。 海棠完全记不住,这还是罗氏在驴车上又给海棠细细说了一遍。 进了里屋,又见了三位舅妈,三位舅妈正在灶上忙活,唯一一位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菜色准备的堪比过年。 此时罗氏与海棠姥娘正在里屋说话,海棠不愿意出去疯跑,就倚在姥娘怀里听两人说话。 “生了桑杰身体怎么样?”姥娘抓了一把瓜子,塞到海棠手里。 罗氏看了一眼道:“娘,您少给她吃些,留给成娃子几个,我们家里多的是呢。” 海棠姥娘不赞同的说:“这点东西还能吃穷了,省也不在这点上省。” 罗氏笑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海棠姥娘也磕着瓜子开口:“成娃子一晃就要十五了,也该定亲了,我这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帮着给蜇摸蜇摸。” 罗氏偏头想了想道:“也是,这得蜇摸人选,还得相看,相看好了还得找媒人去提亲,这也得一两年了,娘你放心,我回去就去蜇摸蜇摸。” 刘婆子又作妖 海棠姥娘高兴的点点头,又从罗氏手里抱过桑杰。 桑杰已经五个月了,如今已经会咿咿呀呀的发声,罗氏产后休息的好,奶水又足,桑杰被喂的白白胖胖的,端的是玉雪可爱,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罗氏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二两银子,这是罗氏的私房,还有两百文,是一早出门胡氏给的。 罗氏把荷包递给海棠姥娘道:“娘,这是一点银钱,给你放着,想买什么就买点,那两百文是海棠祖母给的。” 海棠姥娘听了忙摆手推拒:“我哪能要亲家给的银子,还有你,你这些年几百文几百文的也没少给,我都存着呢。” 罗氏跟自己娘亲也不见外,把荷包往海棠姥娘被窝里一塞说道:“娘也真是的,跟我客气什么,成娃子几个看着看着大了要说亲,又说送平娃子几个小的去学堂,这家里家外的,哪一样不花银子?平娃子几个也是我外甥,我这个做姑姑的,贴补他们一点,别人还能有什么说头不成。” “你家也有几个孩儿,锦葵也8岁了,桑杰还小,该攒的银钱也攒着些,别乱花乱用的。”海棠姥娘不赞同的嗔怪。 罗氏笑了,指着海棠说道:“海棠弄的那个吃食铺子,生意不错,又种了草药,有些进项,日子好了不知多少,这点不算什么。” 海棠也跟着劝道:“是呢姥娘,您老就安心拿着吧。对了,过完十五,我们要在村里告诉村人认草药种草药,到时让几个舅舅也来学,这草药卖的贵,种好了是个不错的营生。” 姥娘听了也是满脸笑意,点点头,随即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你没跟你祖父说,他能同意吗?” 海棠笑着回道:“姥娘放心吧,我来前儿都跟祖父说好了,一起教,还有大伯母的娘家,要是愿意来学也教,没理由只教村里人不教自家亲戚的。” 海棠姥娘闻言高兴起来,抱着海棠不住在怀里摩娑,嘴里夸道:“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真是好孩子。”直夸的海棠都不好意思起来…… 正月初十,沈高山一家请里正与三位德高望重的叔公吃饭,这三位叔公是沈家家族如今年纪最大的三位,都有70好几的高龄,也是辈份最高的三位。又请了几位和沈高山一般大的汉子做陪,沈高地自然也在。连满房满仓两个都没能排到一个座位,更别说海棠这些半大的孩子了。 今天的饭菜还是由罗氏掌勺,专做些软烂好克化的饭食,三位叔公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有炖足了火候,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加了参片煨煮出来的鸡汤;罗氏的拿手好菜清炖狮子头;香气扑鼻的清蒸花糕……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沈里正与三位叔公被让上桌子,抬眼看去,都有些吃惊,都没想到沈家如今的日子过的这么好,这势头,隐隐要超越沈里正家,成为这村里头一份了,说不得已经超越了。 酒过三巡,沈高山开始说起了种草药的事:“说来,这事儿也是凑巧,才得了些门路,去县城卖了这草药,不卖不知道,有些在我们村里我们当猪草打给猪吃的,竟然是治病救人的草药,还卖的挺贵,我家卖了几茬草药,收益不错,因此我就想着,村子是大家的,这些草药都应有大家的一份才是,所以,我们家人商量过了,等过完年,免费教村里人认草药,种草药也好,让大家都能有个进项,补贴家用,三位叔公,里正大哥,你们看怎么样?”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惊,反应过来都十分高兴,这可是挣钱的法子,年纪最大的二叔公此时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须,哈哈笑道:“好啊,好啊高山,你能想到村里人一起挣钱,你有心了。” 另一位三叔公也笑眯眯的道:“咱们村有你这样的后生,不愁不兴旺啊。” 沈里正更是端起酒杯,对着沈高山说:“沈老弟,我敬你一杯,你这可是把挣钱的法子分享出来,值得我敬佩。”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纷纷夸奖。 沈高山摆摆手,端起酒杯跟沈里正碰了一下,说道:“快休说这种话,我是大云村的一份子,这是我该做的,你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沈里正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搓搓手问:“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沈高山低头想了想说道:“就正月十六吧,也没几天了,晚了怕赶不上茬,刚开春,一场春雨一下,那些野菜,草药长的很快。” 沈里正此时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酒了,还是太过兴奋,红着一张脸说:“好好好,我晚上就开祠堂,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说着又端起酒杯,招呼几人喝酒。 此时听了这个好消息,饭桌上的氛围更融洽了,只有沈高地,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当天晚上,沈里正果然召集村里人在祠堂开会,大家伙听了这个消息,都十分兴奋,纷纷感谢沈高山。当然,也有那不高兴的,就是村里那几户外来户了,沈家祠堂可不是那外姓人能进去的,当然也没有说教这些外来户认草药。 刘婆子听那刘氏说了这个消息,气的一口黄牙几乎咬碎,马上到沈高山门口撒泼。 “凭什么不教我们,我们也是大云村的一份子,我们的户籍也是落在大云村的,也该有我们的一份,你这是公报私仇。”刘婆子拿出她的惯用手段——躺地、拍大腿、撒泼。 沈高山也是头疼,他又不能上去同妇人撕扯,口舌之争上,他确实不太擅长。 海棠冷眼看着,自家这是做好人被人赖上了么,可是,前世的知识也没有告诉她该怎样同不讲理的妇人吵架啊! 正在这时,胡氏端着一盆水出来,朝着刘婆子躺的地上泼去:“哪来的叫鸡,叫的人心烦。”海棠在心里默默的给祖母竖起大拇指。 海棠难嫁? 刘婆子不防,被泼了个满头满身,像被人踩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登时就喝骂:“杀人了,沈家杀人了,胡氏,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才叫鸡,你全家都是叫鸡,你敢泼我,看我不跟你拼了。” 说着就冲过来,奔着胡氏而去,胡氏也不甘示弱,挽起袖子就加入战斗,沈高山几人也没有想出手阻拦,他们可太清楚胡氏的实力了。沈满仓也不自然的摸摸鼻子,刘婆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沈里正姗姗来迟,看见的就是刘婆子胡氏两人扭打在一起,身边除了沈家人,还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他急得跺脚,大喝一声:“还不住手!” 可这时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哪里听的进去,沈里正看了看热闹的村人,又是一声大喝:“还不快把她们拉开。” 众人才如梦初醒,围上去把两人拉开。 只见那刘婆子发髻散乱,脸上还有几条红痕,衣裳也被拉拉个大口子,鞋子也掉了一只,整个人湿答答的,甚是狼狈。 一见到里正,立马跪地哭道:“呜呜呜……里正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沈家太欺负人了,我就来问问草药的事,就把我打成这样,要打死人了啊……” 不等刘婆子哭完,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就说起来:“刘婆子,你越来越不要脸了,分明是你一来,一开口就骂人的。” 跟刘婆子同样是外来户的赵乾屋里人,黄大娘也说道:“是啊,分明是你先动手的,我们可都看着呢,哪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 刘婆子打眼一看,是黄大娘,哼了一声,嗤笑道:“我说姓黄的,亏得你家还同这沈家如此要好,你还帮人家说话,她们可是有挣钱的法子都不带着你家,我劝你啊,还是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黄大娘悠悠的道:“那是别人挣钱的法子,他愿意告诉我,我自然感恩戴德,他若不告诉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且问,若是你有个挣钱的法子,你愿不愿意分享出来,大家一块挣钱?” 海棠听得这话眼睛一亮,村民还是大多纯朴,像刘婆子这样的还是在少数。 那刘婆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沈高山轻哼一声:“刘婆子,你儿子差点让我儿媳妇一尸两命,我没有送他去见官,让他蹲大狱已是格外开恩了,你还肖想学认草药,快快死了这条心吧。至于赵家弟妹,我早就跟老赵哥俩说过了,正月十六那天,你们一起来学就是了。咱们两家互相扶持这么久,必是不会忘了你们的。” 黄大娘轻轻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 刘婆子却是不服,大声叫嚷着:“那事已经把我儿子赶出村子了,我也赔了银子与水田把你,你还想怎么样?你那儿媳不是没死吗?” 听到此话,沈家人都是眸色一暗,眼里愤怒的火苗在燃烧。 海棠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骂道:“你这婆子,好生无礼,是在咒我娘亲死吗,你这种人,不知道礼义廉耻,就算教了你认草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知恩图报,你快走吧,再在这里满嘴喷粪,我就让祖父打死你,说到做到!” 刘婆子见被一个小女娃骂了,心气不顺,正要回骂,话到嘴边,只感觉有道冷冷的视线盯着自己,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错觉,一定是错觉,那女娃子才几岁,怎么会有这种气势,一定是自己太冷了。 沈高山见海棠如此说,也有心同她做脸,环顾四周,拿起靠在篱笆上的一根棍子,装模作样的挥舞着,嘴里恶狠狠的道:“听到了吧,还不快滚。” 沈里正也在一旁接口:“刘婆子,快别闹了,一会她们要打你,我可拦不住。” 刘婆子左看看,右看看,都是支持沈家人的,今天怕是讨不到好了。衣服又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冷的难受,自己还是先走,留待来日。这般想着,刘婆子才灰溜溜的退出人群,一溜烟,往家里去了。 等刘婆子走了,看热闹的村人才散去,几名妇人边走边唠嗑,其中一位容长脸的妇人道:“想不到那海棠小小年纪,就如此泼辣,说起打人来,也是面不改色。” 另一个圆脸,穿青布袄子的妇人也说道:“可不是,你别说这丫头,还真把我给震住了,你说说这,以后谁敢娶哟,这娶回去怕不是母老虎吧,啧啧……”此时,远在县城家中的行知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两人可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连村里哪家的鸡今儿个下没下蛋都要拿出来说说,不过就是嘴碎了点,倒没什么坏心眼儿。 容长脸的是那大成的嫂子,也姓沈,家里排行老二,大家都叫她沈二娘。圆脸的是沈高山发小沈江的儿媳妇,生了梅子,村人都叫梅子娘。 那黄大娘与她俩同路,听她二人这般说,有心为海棠争辩两句,因此便走近了说道:“你们净瞎担心,海棠还这么小,找婆家还早呢!再说了,如今沈家日子过好了,大孙子又在县城学馆念书,说不得过几年考个功名回来,,到时候,他家这些女孩子的婚事只怕要更上一层楼了。肯定不会在村里随便找个人嫁了就是。” 梅子娘听了也认同的点点头:“说的不错!我听我公公说了,他们家这卖草药这法子还是人海棠想出来的呢,人家又会挣银子,以后还有秀才哥哥,这婚事可是不愁的。” 黄大娘也附和:“要说这沈家,可真是慷慨,挣钱的法子都带着村里人,这草药平时可贵了,我上回染了风寒,我儿子去县城给我抓药,才三天的药就花了一两银子,可把我心疼的哟……” 沈二娘此时也笑道:“可不是,咱们可得好好学,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好心是不。” 说着又同梅子娘说起些沈家的好处来,黄大娘在旁听着,时不时的附和一两句…… 教认草药 一晃眼,年就过完了,年味也慢慢散去,桑榆和行知学堂也开始上学,茉莉也去了县城药铺学习,裴氏与沈满房并李槐也要回县城开门做生意,家里人都忙碌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春天的气息就浓厚起来,草地上,田埂上,小溪边,那绿色越冒越多,连翠云山也绿起来。海棠也把旧年苏老夫人送她的两种番邦种子种下,种在菜园里,胡氏匀了一块菜地给她。现在家里人是海棠怎么折腾都由着她,还全力配合她。 虽不知这番邦种子种出来是什么,海棠还是小心呵护,一颗都不敢浪费。 正月十六早晨,晴空万里,远处的翠云山被雾气笼罩,云雾缭绕中还能看到山中露出的丝丝新绿。 村人全都集中等在沈家宗祠前的院坝里,一个个交头接耳。 沈里正也来了,不过他今天负责的是维持秩序,学认草药则是交代了给了几个儿子媳妇。 海棠提着一个小桃篮,牵着沈高山的手慢慢走进来,桃篮里头装满了草药,这些都是沈家草药田里种的,最常见的一些草药。没错,今天就是海棠来教村人们认草药。 屁股后头还跟着海棠大舅二舅和大表哥三人,裴氏娘家富裕些,姊妹也不多,因此没人来。 海棠身影一出现,人堆里就好像油锅里进了水,“哗”一声嘈杂开了。 “不是吧,怎么是海棠来教我们?” “不会是沈高山耍我们吧?” “就是呀,她一个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我像她这么大还尿裤子呢……” “沈老黑,你6岁尿裤子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提呢?哈哈……” “…………” “安静,安静……”沈里正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人群很快就安静下来,沈里正的面子她们还是要给的。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左不过就是担心海棠太小误事,我可告诉你们,不要看人家人小,估计你们认的字都没她多,一会海棠教的时候,都认真听,不要喧哗,谁要是闹事,我第一个不依,把闹事的赶出去,不允许再学,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沈里正一番敲打,村人纷纷点头,保证不生事。 海棠在人群面前站定,由于比较矮,沈里正贴心的搬来一张桌子,将海棠抱了上去。海棠感激的朝沈里正笑道:“谢谢里正爷爷。” 在桌上站好,海棠环视人群,见有的表情和善,朝她微笑,有的则是歪着头看向别处,脸上写满了不屑。 海棠也不恼,甜甜一笑,还带着些许奶气的声音在院坝回荡:“今天我来教大家认草药,其实这草药也十分好认,并不难,有好多种就在我们田间地头遍地都有,只是我们不认识,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罢了,比如这一株……” 海棠拿出一株红褐色、叶子扁圆、底下还缀着一条白白的根茎,有眼尖的妇人立刻叫出来:“这不是鱼腥草吗?” 海棠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位婶子说的不错,这就是鱼腥草,一种药食同源的植物,可以入药,可以做菜,药效奇佳,服用了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利尿除湿,可治斑疮,因为它叶有腥气,所以我们叫它鱼腥草。” 底下人全都大惊失色,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个妇人道:“海棠,你是说这鱼腥草真能卖钱?” 海棠淡淡一笑回答:“自然是真的,这鱼腥草炮制好了卖到县城药铺可是一百文一斤,就是卖新鲜的也可卖三五十文一斤。” “哗”——人群又沸腾了…… “哎哟天爷啊,我以前竟然浪费了这么多鱼腥草,这可都是钱呐……”一个妇人痛心疾首。 另一个妇人也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我从前不喜鱼腥草这味儿,我家菜园里头一大片野生的,让我全给铲了,作孽哦……这可是银子哦……” “谁说不是呢……” 海棠站在桌上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拿出一株紫红色的花,这草乡下人都不陌生,乃是红花草,又名紫云英,只听海棠说道:“这是红花草,大家认识吧,平常做绿肥肥田,或是给猪吃的,它有祛风明目、健脾益气、解毒止痛的效果,也是一味不错的药材。” 底下众人再次被雷的外焦里嫩,她们听到了什么?这猪草是药?还能卖钱?这放在以前,她们会觉得怕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连沈里正也被惊到,差点控制不了表情。 海棠也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想法,继续从桃篮里拿出草药来继续讲,村人也收拾起心情,继续认真听讲,他们算是明白了,这沈家如今可是大腿,得抱紧了才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桃篮底部的草药见了底,海棠讲完最后一种草药的功效,拍拍手说道:“比较常见的草药就在这里了,你们可以采了卖到药铺去,也可以先留一波种苗种起来,这样一年四季都可以收获,只在山上采,如果不把根保护好的话,再多的东西都能绝种。” 沈里正听了这话也是赞同的点点头,又对着村人说道:“海棠说的对啊,你们大家伙儿采草药也要注意点,虽然大家都说靠山吃山,但咱们也不能把山吃垮了不是?” 众人都附和道:“里正,我们都省得。” 这时,有个男人站起来问:“那个,海棠,我们很少去县城,去了也是两眼一摸黑,也不会像你说的什么炮制药材,不知道我采了卖给你们家,你们收不收?” “对啊,我们也不会炮制药材啊……” “要不,你们就好人做到底吧,把我们采的药材收了吧。” 就连沈里正也眼带希冀的看了过来。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我倒是会一点点炮制药材。” 海棠抬眼看去,只见是给罗氏诊过脉的赤脚大夫吴大夫,这吴大夫也是外来户之一,当初一个人来到大云村落户,沈里正见他会治点简单点皮外伤就把他留了下来,赤脚大夫也好过村里一个懂医理的人都没有。 海棠对这吴大夫还有印象,淡淡一笑,说道:“吴伯伯不必着急。”说着又看向自己家祖父,沈高山接收到自家小孙女的眼神,立马站出来,对着沸腾的村民道:“大家不必着急,此事容我等回去商量商量,明儿上午还是在这里,我再告诉大家伙解决方法怎样?” 众人都道好。沈里正又讲了几句,村人们就匆匆散去。 娘家人帮忙 海棠几人回到家,家里人正等着他们吃晌午饭呢。 见几人回来,胡氏忙迎上去,接过小孙女手里的桃篮问道:“怎么样?可还顺利?” 海棠笑着点点头,胡氏见了放下心来,忙转身招呼海棠大舅三人落座,又张罗着赶紧上菜开饭,估计都饿了。 今儿有罗氏娘家人在,胡氏的席面也准备的由为丰盛。海棠大舅几个吃的头都不抬,分外香甜。 饭桌上,沈高山说起刚刚的事,问众人都有些什么看法。沈满仓想了一想说道:“爹,我看不行,如今咱们家里人手不够,怕是腾不出手来,说来这炮制药材,也只有茉莉回来教了海棠与锦葵两个,若是这一村的药材都交给她两个来炮制,不是把这俩个娃子累死。” 罗氏与胡氏虽说没说话,可他们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已经代表了她们的想法。 沈高山也点点头,筷子靠在碗边思考了一会,才问道:“海棠,你怎么看?”他这个孙女他知道,主意大的很,说不定早就想好了办法。 海棠被点到了名,也不拿乔,慢慢说着:“祖父,我认真想过了,这个生意做得!咱们收村民的药材,炮制好了卖给药铺,可以赚个差价,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得先把人找好。” 沈高山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微微一笑,搛起一筷子凉拌野菜才说道:“你且慢慢说来。” 海棠放下碗,目光转向了一直埋头吃饭的大表哥罗成,笑着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人手不够,铺子里我有心换大伯回来,等大伯回来了,就可以专管收药材一事。” 沈满仓急急问道:“那你大伯回来了,铺子里可怎么办?” 海棠给了她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说道:“爹你别急,我这不是再说嘛!我看大表哥现在也没甚营生,不知道大表哥愿不愿意去我那铺子里帮忙?” 此话一出,堂屋里顿时静的落针可闻。沈家人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被点到名字的罗成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震的回不过神来。 只有海棠大舅,一个糙汉子在安静了那么一瞬后,迅速反应过来,忙放下饭碗,急急说道:“沈伯父,你可千万别怪罪海棠,她小孩子家家,一时乱说也是有的,您千万别跟她计较啊。”语气着急又带着一丝歉意。 海棠心里闪过一丝暖流,大舅这是觉得沈高山当家,自己想拉拔罗氏娘家,深恐沈高山怪罪,这才急急忙忙的替自己道歉,想不到大舅长的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妥妥的糙汉子一枚,内心却挺温柔细腻的。 沈高山也反应过来,忙说道:“好,这事我看行!” “啊……哈?”此时轮到海棠大舅傻眼了。 “成娃子做事我是知道的,又快又好,要是他能去铺子里帮忙,我也是放心的。成娃子,你愿不愿意啊?”沈高山问。 罗成此时已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不住的点着头,说着:“愿意,沈爷爷,我当然愿意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海棠大舅二舅都很开心。 罗氏也欢喜,笑着看了女儿一眼,又朝着沈高山说道:“真是谢谢爹了。” 沈高山一顿,不赞同的说道:“谢我做甚,得谢谢海棠,这法子也是海棠想的。” 罗成闻言站起身来,朝着海棠了个揖,嘴里唱道:“多谢海棠表妹。” 海棠捂着嘴笑嘻嘻的,又挤眉弄眼,状做神神秘秘的说:“表哥不必如此,不过你去了可得好好学,学好了让我娘给你寻摸个好表嫂……” “哈哈哈……” 众人都一齐大笑起来,给罗成闹了个大红脸。 “你这孩子,满嘴胡说些什么,我那天跟她姥娘说话,被她给听在心里了,这会子还说出来,看我不打你……”罗氏也笑的前仰后合,假意怪罪道。 罗成红着一张脸,有点手足无措,右手挠挠头,小声的说:“姑姑,没事的。本来……本来妹妹就没说错。” 笑闹一阵子,海棠正了正神色,说起正事来。 “咱们买一块地,起个院子,专做炮制药材的场地,再请了那吴大夫坐镇,来炮制药材,加上二姐,再有咱们帮衬着,想来应该忙的过来。大伯回来以后就专管收购村民手里采的药材,祖母从旁协助,家里的事就只能交给娘亲你了。” 沈满仓听了着急问道:“那我呢?你爹我干啥?” 海棠无奈扶额:“爹,家里还有那么多田地呢,还有要扩草药田的事你忘啦?哪里有的闲?” 沈满仓一想也是,憨笑了下,又问:“那你说请那吴大夫炮制药材,他能答应不?” 海棠同沈高山交换了个眼神,沈高山开口回答道:“那吴大夫是外来户,只两亩薄田,又身无长物,给工钱他肯定会来的。” 沈满仓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不再言语。 胡氏这时好奇的问:“为什么收药材时候,要我在一旁协助呢,你娘不是比我识字多,怎么不叫她去?” 海棠抿嘴一笑:“祖母这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家不管是卖野菜还是卖药材,都是理得好好的,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同咱们家一般,多的是那以次充好之人,若是我娘去,她一个年轻媳妇子,面皮又薄,可镇不住那些大爷大娘们。换成您就不一样了,您的战斗力可是出了名的,就算那些人想使坏,也得掂量掂量,是吧?” 胡氏很满意孙女给她戴的这个高帽子,神态间颇有些得意。 海棠二舅在一旁感叹道:“乖乖,原来我这大外甥女这么聪明呢……” 大舅也附和:“可不,太聪明了……那什么,海棠,你要是缺帮忙的人就说,大舅家别的不多,就是孩子多,你只要吭一声,大舅让他们来帮忙,也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二舅也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二舅也是。” 海棠扑哧一声笑了,倒是沈高山认真想了想,问海棠二舅:“她二舅,你家是不是有个女娃?” “是有个女娃,翻过年来10岁。” “那敢情好,等这制药的院子建好,就让她也过来学炮制药材,给锦葵也做个伴,海棠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也没空帮她姐。”沈高山说道。 挖塘 海棠也想到这茬,自己以后还要做敖虾生意,肯定是无心再去炮制药材的,因此也赞同的点点头。 海棠二舅咧开一个笑容,忙不迭答应着。 沈高山此时也吃完了饭,拿出旱烟袋来准备抽,又看着海棠两个舅舅说道:“这工钱还是要给的,哪能只管一顿饭呢,没得叫人说嘴,成娃子去县城上工就住在县城,我们那有空屋子住。每月给他3日假,也好回去看看你们,工钱呢,就每月一两五,年终有红包。女娃子以后就跟锦葵同吃同住,每个月八百文工钱,你们看,如此安排可好?” 海棠大舅听了忙摆手:“沈伯,不可不可,这也太多了,您不能为了照顾我们就给这么多工钱啊,你们挣点银子也不容易。” 沈高山一挥手,语气毋庸置疑:“行了,就这么定了,我是长辈,听我的。” 说着,不等海棠大舅回话就起身走出堂屋,他要去找里正商量建炮制药材院子的地点,买了地就得趁春耕前立马动工,时间可不等人呢,他忙着呢。 吃完饭,海棠大舅一行人就张罗着要回去,胡氏又装了些菜干山货要让他们带回去,几人哪里还能再要,忙推辞不住。 还是罗氏见了,接过那袋子菜干,递给自家大哥说道:“拿着吧大哥,你要是不拿着,海棠她祖母不会开心的。”说着把几人送至大门口,又叮嘱道:“大哥,你回去跟娘说,成娃子的亲事不着急。我慢慢寻摸着,叫她可别听别人一说就胡乱答应了。” 海棠大舅答应一声,接过那袋子菜干说道:“哎,我省的,会好好跟她说的,你放心吧。快别送了,回去吧。” 罗氏挥挥手,倚在门边,见着3人走远了才转身回了里屋。 海棠叫住她爹,她有事要交代呢:“爹,祖父这两天肯定没时间,你去村里帮我找几个帮工挖水塘,若动作快,一天便可挖好了。还有啊,你一个人整草药田,若忙不过来的话,也请几个人帮你,索性现在还没春耕,不怎么忙,等过几天想请人都请不到。” 沈满仓点点头,感叹于女儿的细心,嘴角噙笑:“好咧,我省的了,要挖个什么样的塘?” 海棠伸手比划一下,回答:“就那亩田,挖成两块四四方方的塘就行,中间隔一点,别太挨着。” 沈满仓点点头,自去村里找人去了。海棠则是回屋琢磨起炮制药材院子的图纸,不光图纸,还得买多多的大簸箕,制定晒药材的药架,晒好后保存药材的大柜子等等。 第二日一早,果真有三五个村民扛着锄头、铁锹,挑着扁担箩筐,沈满仓领着这群人,就在沈高山买来的那块地上,甩着膀子,热火朝天的干开了。 只见沈满仓先是用石灰做笔,抓一把石灰在手里,边走边丢,沿着心中的大概大小,边走边丢,不一会就勾勒出两个水塘的大致大小,沈满仓招呼一声:“就按这个线挖。” “得勒。” 众人都是干活的老手,也不要人指挥,这个拿锄头挖,那个拿着铁锹铲土装框,剩下的就挑着箩筐运土。 村民们脱了厚重的大棉袄,都穿上打了补丁的旧外衣,一边忙活一边大声说笑。 赵坤与赵乾都来了,沈高山村里的发小沈江沈河也都来了,他们两家本来就与沈家关系好,有点活也是帮手一起干,沈满仓请了他们,自然没有不来的,更何况还有工钱。 赵坤见沈满仓在一旁挥动锄头挖土,自已也一边挖土一边搭话:“满仓啊,这好好的田,挖来做甚哩?” 沈满仓头也不抬,手底下动作依然不慢的答:“海棠说挖两个水塘,用来养东西的,我也不知道养什么哩。” 众人听了这话都心下纳罕:都不知道做什么,就这么折腾这好好的水田?糟蹋了可怎么办?但这话却是没人说出来,现在村里,谁人不知道,海棠这女娃,小小年纪可厉害着呢,认识字,认识草药,还帮家里做了生意,主意大着哩。 沈江在一旁笑道:“莫不是要养鱼吧?不过咱们这,鱼的价格可不高。” 沈满仓笑而不语,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各位叔,明儿还要帮帮我哩,我那门口两亩地,今年我们家预备栽草药哩,我这几天才把地整出来,明天大家来帮我栽,还是一样的工钱,要我一个人,我可忙不过来呢。” 赵乾用铁锹铲土,听了这话当即答应:“这好说,明儿一早我就来。” 那大成子憨憨的,只听众人说好,他也说好。 沈河到底心思细腻,见此就问:“满仓,你说这药材我们能不能栽?” 沈满仓手下一顿,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不能?这些东西又没写我沈家的名字,你们为何不能栽?” 沈江老脸一苦:“这药材精贵,我们怕栽不好哩,弄坏了可怎生是好?” 沈满仓呵呵一笑,对着沈江说:“不怕哩,就跟庄稼一样侍弄,你们想啊,这些草药原本没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它们不就是长在田间地头、山里水边,也没人去侍弄它,它们不也长的好好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长。你们明天栽了就省得了。” 众人听了都喜笑颜开,沈江更是敲了一下脑袋笑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当真是老了老了。” 这些人在田间忙碌不停,不过一上午,就挖出了两个水塘的大致形状。 这边,罗氏跟胡氏也在灶房里忙不停,可是要煮帮工的加上自家人十来个人的饭菜呢! 锦葵在看着两个弟弟,海棠就在灶房帮着洗洗涮涮。沈高山今儿也不在家,忙着把昨天看好的地去县衙买了,又把罗成送到铺子里,等学的差不多了就换沈满房回来。送到了又驴不停蹄的赶到邻村,订些建房的砖瓦,又转道去了大姑夫家青山村,又找大姑夫订了晒药材的药架,并两口大柜,并叮嘱他找人帮忙也好,总之要快快的做出来。 这王木匠好久没有接到这么大的单了,好似看到银子在朝他招手,笑的牙不见眼,拍着胸脯跟老丈人表示:自己一定出色完成任务! 农家茶饭 待到晌午,挖塘的几人背着家伙事回来了,海棠几人忙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干力气活的汉子们饭量大,胡氏就做主还是烧了大块的红烧肉炖大白菜,满满一钵,色泽勾人。又采了头茬的芥菜用来凉拌,芥菜鲜嫩又水灵,浇上海棠调好的料汁,加上蒜末、辣椒一拌,尝一口,辣味中还带着丝丝甜味,这可是正经的春天的味道。 过年时做的花糕剩最后一点,胡氏索性全拿出来,合了木耳,鸡蛋来做汤。水开先放姜片,再放花糕、木耳。等木耳煮的都差不多了,把鸡蛋液打散轻轻的淋上去,淋进去不要搅动,等鸡蛋定型了再搅动,最后加上一丝盐巴,撒上葱花,鲜美的花糕汤就做好了。 堂屋里闹哄哄的,沈满仓正在帮忙盛饭,赵坤对着胡氏叫道:“哎哟,大妹子,你又烧这么好的饭菜,我们又拿了工钱又吃这么好,这怎么好意思。” 沈河搛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入口即化,他也笑道:“可不是,嫂子,你这么招待咱们,咱们活也没干多少,拿了工钱,又吃这么好的茶饭,真叫人难为情哩。” 胡氏也在帮着盛饭,回头瞥一眼说话的两人,高兴的回到:“快别这么说,大正月里来给我家帮忙,我还不张罗点好茶饭给你们大家伙吃了?那我成什么了,便是我那老头子知道了也是不依的。” 沈江也拿起筷子开吃,搛了一筷子芥菜一尝,辣辣的,带点回甜,不由得“嗯”了一声夸道:“这芥菜平常我们家也吃,怎么就没你家烧的好吃?怪哉!” 赵坤也尝了一口,笑着挪揄:“怕是你家婆娘的茶饭不好吧。” 沈江摸着下巴,似在思考:“怕不得,真的是这样。” 众人哄笑起来,胡氏笑着打圆场:“哪能呢,这都是海棠折腾的,小孩子家家的,舍得用油,又舍得放调料,自然吃着好吃些。” 赵乾扒着碗里的饭,感叹道:“以前日子过的苦,有的吃就不错了,现在生活好点了,烧饭也讲究起来了。” 沈河搭话:“可不,我记得我娘以前做饭,就是面糊糊加点野菜往里头一煮,那粗面的面糊,还喇嗓子呢,实在算不上好吃,只不饿死罢了。” 众人好似都陷入回忆,也没人说话,一时气氛有些低迷。 海棠正好把最后一道菜———-咸菜肉丝端上来,只听了个尾巴,笑着喊:“菜来啰……各位爷爷怎么都不说话?莫不是为了争肉吃,全都恼了不成?” 大家“哄”的一声笑开了。 那沈河自知不该说这话,忙不好意思的道:“瞧我,该打!该打!竟说这些有的没的。眼见着咱们日子越过越好些了,还说这种丧气话。” 沈满仓这时才出声说:“可不是,只要咱们把这草药种好了,还怕没有好日子过么?几位伯伯,你们也别担心,这人是朝前走的哩,只要勤快肯干,不会越来越穷的。” “哎!”不知是谁应了一声。 众人又笑起来,不过这次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 笑闹一场,吃过了饭,几人又背了家伙事回到田里挖塘,海棠晚间去看时,两个方方正正的塘已挖好。 都是干惯了农活的汉子,也不要人说,自觉的就把水塘跟一旁的水沟挖通,水就慢慢的涌了进来。 瞧着这慢慢长起来水的水塘,海棠高兴不已,脑海里仿佛已想到了小龙虾遍地的景象。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麻辣小龙虾的味儿。 沈满仓见小闺女站在一旁看,便含笑问她:“这样大够不够了?” 海棠忙答:“够了够了,就这么大,你们挖的可真快,一天都没用上哩。” 几位汉子就边收拾家伙事边回道:“人多力量大么,再说了,吃了你家这么好的茶饭,我这会一身力气呢。” 海棠感叹于这些乡下汉子的纯朴,笑着同众人道谢,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众人都心里舒畅。 沈满仓也同他们告别,并叮嘱道:“众位叔伯,明天别忘了来帮我栽草药,今天的工钱,咱们明天一齐结算。” 众人都道好,又寒喧客套了几句,方才散去。 沈满仓背着锄头,一手牵着海棠,一大一小慢慢走在广袤无限田野上。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一抹绚丽多彩的晚霞,昭示着明天又是个天晴的好日子。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湿润,海棠一步步走着,想起前世童年时,她也是这样牵着外公外婆的手,走在田间地头。 真是奇怪,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想到前世了,那些熟悉的场景、人物、电脑、手机,正在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所代替,渐渐的被时间所掩埋。 前世的生活仿佛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遥远而又模糊。 海棠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已经离自己远去的念头甩掉,抬头看了看身侧的沈满仓,甜甜的问道:“爹,你吃过敖虾吗?” 沈满仓看看小女儿,知她肯定是馋了,摸摸海棠的头,温柔的说:“以前吃过,不过那东西没肉,全是壳,不好吃,海棠想吃肉了,回家叫你娘烧鱼给你吃。” 海棠嘴角上扬,朗声道:“爹,我最近学了一种新吃法,做出来绝对好吃,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得帮我抓点敖虾来,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娘是不会允许我去水边的。”说着还无奈的伸伸胳膊腿。 沈满仓听她说小胳膊小腿,被逗得哈哈大笑,当即点头:“这有什么难的,等明天栽完草药,我就给你去捉。你不知道,你爹我,小时候那也是调皮的很的。 那时候没甚东西好玩,六月里,我就跟你大伯不是上树摸鸟蛋,就是抓知了:要不就是下河摸鱼摸虾摸螺丝。有一回,没脱鞋下河去摸螺丝,结果我不知怎搞的,把个新做的布鞋搞丢了,怎么找也找不着,气的你祖母,拿着棍子,追着我跟你大伯追了二里地……” “哈哈哈哈哈…………”海棠听得哈哈大笑,笑声在这广阔的田野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东子 第二天一大早,帮工的几人就相约着来了,今天的任务是把沈家门口这两亩整好的田,都移栽上草药苗。 几人也不多话,问了沈满仓几句,知道该干什么后,就忙活起来。 沈江沈河两人跟了沈满仓去沈家菜园边的草药田扯草药苗,赵乾赵坤两个就配合着用锄头划拉出浅沟,大成就挎着竹筐子,走在沟边,用手捻出筐里的火粪肥料丢在窝子里,只等草药苗栽进去再培土浇水就大功告成了。 几人都是做惯了活计的,很快就划拉完一亩地,开始转向第二亩。 海棠拉上锦葵,乐颠颠跑到村里,今天她要捉点小龙虾,好好的犒劳犒劳累了几天的家人。 不过,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是不被允许去水边的,光靠二姐锦葵一个人也不行,因此她想到找村里这群小孩子帮忙。 走在村道上,远远就听着孩童笑闹之声,来到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海棠果然见着大大小小的男孩子正围着大槐树玩闹呢,海棠不常出来,不太认得,看了看,只有两张熟面孔,一个是曾去他家送信的东子,今年虚岁已是八岁了,另一个是里正家的小孙子,小名唤作石头的,曾在里正家见过。 见到来了两个女娃,孩子们一下子静下来,石头看了看锦葵,又看看海棠,他倒是认识锦葵,她跟石头的姐姐小云很要好。 石头见了便说道:“锦葵姐,你咋来这了,我姐不在这里哩,她在家哩。” 锦葵摇摇头:“我不找你姐哩。我跟我妹妹来找你们哩。” 众孩子又把目光转向海棠,显然是不知道海棠找他们要干嘛。 对于海棠,他们是有一丝丝畏惧的,畏惧里又带着一点向往,畏惧的是,他们都听大人念叨,海棠小小年纪就十分会挣钱,而且把挣钱的法子告诉给村里人,你们可千万别惹恼了她,害怕万一惹恼了海棠,以后再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就不告诉他们了。 向往的是,海棠如此聪慧,自己跟她接触了是不是也会变得更聪明,可以帮家里挣钱?其中有这样想法的,以东子尤甚,他家穷,是几位外来户之一,家里当初是逃难来的,娘亲在半路上被流匪撸走,生死不知,他爹带着他辗转反侧,才来到这大云村落户安家,才刚安稳了三年而已。 这次海棠教认草药,外来户里也只有那赵家一家关系亲厚去学了,还有那赤脚大夫吴大夫,本着会一点医术,厚着脸皮去了,其余外来户,刘婆子一家自是不必说,是去不得的,剩下的两户外来户,东子一家,还有另外一家就没户意思去。 海棠见众孩子都看着自己,伸手从自个的包包里掏出一把糖果来,用黄黄的油纸包着,不是多好的糖,是上次上梁时剩的。 见众人更加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海棠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对着东子说:“东子哥,这是我带来的糖,请你们吃,你给大家伙分了吧。” 对于自己能够被点名,东子显然很高兴,应了一声,雀跃的接过糖,给几个小孩分了。末了,自己也捻了一块放进嘴里,满足的眯上了眼睛。 海棠与锦葵两个相似一笑,紧接着,海棠又开口问东子:“东子哥,你见过敖虾吗?就是那种有俩个大钳子,会夹人的那个。” 东子赶紧点点头,嘴里嘬着糖答道:“知道,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我去溪边捉过,不过那玩意,浑身没有二两肉,壳又硬,不好吃,我就再没捉过了。” “那现在叫你去捉,你还能捉到吗?”锦葵在一旁问。锦葵也心急,妹妹只说捉到敖虾给她们弄个好吃的,锦葵自是知道妹妹的手艺,越发着急,只想赶紧尝尝才好。 “自然能捉到了,我捉鱼摸虾可是最厉害的。”东子头一歪,还有点小骄傲呢。 海棠还是一样笑眯眯的,对着东子说:“东子哥,你能帮我捉敖虾吗?我有用,捉了来我给你铜子,一斤五文怎么样?” 说着海棠从兜里掏出五文钱拿在手里,给东子看。 东子在心里一合计,普通的鱼去县城买,也不过才五文一斤,这敖虾没人吃,也就没人捉,水田里、小溪边,多的是,好捉的很。因此很快就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捉。” 海棠点头,又转向其他几个孩子说:“你们都可以去捉,我大的小的都要,而且要活的,不要死的。天黑前送到我家,你们到时是想要铜子也好,糖块也行。不过有一点就是,不能到水深的地方去捉,掉了水里我是不负责的。” 几个半大的孩子都点点头,神情里都有点跃跃欲试。 东子更是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会看着他们的。” 海棠把五文钱递给东子,并说:“这五文钱算是给你的定钱,若他们真的没人落水,那这铜子就归你了。” 东子接过铜子,越发高兴,也不过多言语,只招呼一声,约定好晚上来沈家送敖虾,便带着孩子们跑开了。时间不等人,多捉几只,说不得就多得五文钱呢,要知道,五文钱就可以买一斤糙米。 海棠目送几人远去,方拉了二姐锦葵回转。 锦葵不解的问:“海棠,你做什么还要给那五文钱给东子?到时候送虾一起给不就好了吗?” 海棠笑笑,想着自家二姐可真是天真啊!以后一定不能把二姐嫁远了,免得性子软弱单纯,受人拿捏。 想着,海棠便慢慢的解释给锦葵听:“我多给他五文钱是因为我想让他帮忙看着那些半大孩子呀,你想啊,万一真有孩子掉进水里,不出人命还好,若出了人命可怎生是好,若他们的家人要怪,也是能怪到我头上的,多花五文钱,多一份保障罢了,这五文钱花的还是划算的。而且,不管大人小孩都是聪明的,你要人帮你办事,就必得先给人尝尝甜头,人家才能帮你好好办事。” 锦葵听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管,妹妹说这样好,这样就必定是好的。 香辣小龙虾 至晚间,东子果然带了那群半大小子来了沈家。 只见几人挎着桃篮、筐子,东子爹还帮忙挑了两只水桶。 海棠早已和家人说好,沈满仓见到来人,忙拿出家用的称来,胡氏也从里屋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的是一串串铜钱。 沈高山见了东子爹,上前寒暄道:“东子爹,你怎么亲自来了,都是些孩子们的小打小闹。” 东子爹很憨厚,放下水桶,站在院坝头,挠了挠头:“沈大伯,不防事,是东子说,海棠要这活的敖虾,不要死的,我怕它死了,就养在水桶里,东子又挑不动两个水桶,我就给送来了。” 海棠暗叹东子爹想的周到,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便甜甜道谢:“谢谢伯伯,爹,咱们快给他们称了吧。” 沈满仓一拍后脑勺:“哎哟,看我,光顾着站着听你们说话了,我这就来称。” 说着就先走到东子的桃篮前,拿起一称,足有二斤八两。沈满仓报了斤数,海棠接口说:“乡里乡亲的,就算三斤吧。” 沈高山也在一旁点头:“很是。” 东子爹刚倒净了桶里的水回转,就听到这话,忙忙推脱:“这使不得使不得,本身桃篮就是有重量的,你们就没减出来,这如何使得。” 沈高山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是真心实意想要推脱,就劝道:“只此一次,再称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可使得?你也别推辞了,再推辞,我可就恼了。” 东子爹还是那副憨厚样子,腼腆一笑:“那我就多谢沈大伯了。” 沈高山淡笑,就继续看满仓忙活。 一通称下来,最后东子捉的敖虾最多,足足有七斤,连石头也得了两斤。其余半大孩子加在一块零零散散的也有五斤,海棠给每个人都结了铜钱,又每人都送了一颗糖,孩子们这才高兴的疯跑回家。 东子到底年岁大些,接了铜子没有那般失态,不过看他咧开的嘴角也能判断他此时的心情了。 临走前,东子又对着海棠问:“海棠,你明天还收吗?” “自然是收的,你明天一样送了来,还是要活的。” 东子大声答应着,高兴极了,不用出村就能挣到钱,多好。 沈高山喊住东子爹:“东子爹,那天我们教村里人认草药,你没来吧?” 东子爹应道:“嗯,没来。。” 沈高山略一思索:“明儿你早点来我家,让满仓教你认认草药,也多个进项。” 东子爹咧开大嘴,笑的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大声答应:“哎!” 说完沈高山挥挥手,父子两个转身上了村道。 全家人都对沈高山的决定没有异议,他们也都觉得,东子父子两为人纯朴,而且吃苦耐劳,帮上一帮,假以时日,生活一定能越过越好。 今天收了14斤小龙虾,海棠只要了其中五斤,剩下的交代祖父帮她喂起来,吭哧吭哧的端着木盆往灶房走。 胡氏见她捣腾着腿辛苦,忍俊不禁,上前接过木盆,嗔道:“要干什么跟祖母说就是了,我们还等着吃你做的美味,像你这样,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没有的吃呢。” 这时,罗氏哄睡了桑杰,交代锦葵看好桑延、桑杰两个,跟沈满仓一起,也来到灶房帮忙。 海棠也不拿乔,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当即吩咐自家爹爹摸黑去挑水,这小龙虾栖息在泥巴里头,可得好好刷洗几遍才能吃,不然太脏。 又转向自家祖母,嘱咐祖母去找几把刷子,用来刷洗小龙虾,胡氏一听就明白了,当即就找来两把用猪棕做的刷子,开始刷洗起来。 海棠趁着时间,赶紧准备佐料,今天海棠准备做两个味的,一个蒜蓉,一个香辣。 先是剥了多多的蒜,姜片也切上,又找出干辣椒放在一旁备用。此时沈高山喂好小龙虾刚踏入灶房,海棠便半点不客气的叫道:“祖父,帮我摸黑去菜园拔两颗葱。” 沈高山听了,只得步履匆匆的去了。 洗小龙虾实在是个累人的活计,海棠换了胡氏,挑水回来的满仓又换了罗氏,奋战好一会,才把这五斤小龙虾刷洗干净。 胡氏烧火,罗氏掌勺,海棠在一旁监督,沈高山、沈满仓两个在一旁等吃。 锅烧热,先放素油,油热了就把掐头去腮的小龙虾倒进锅里,锅铲搅拌两下,等到小龙虾均匀受热,颜色全都变得红红的,就可以盛起来了。 锅里留底油,烧小火,将蒜末倒进去,不停翻转,避免糊底,飘出香味后就下入小龙虾,再下入盐巴,县城卖的酱油,加上黄酒与水,盖上锅盖炖。 等炖的嘟嘟冒泡时,海棠揭开锅盖,用锅铲搅了搅,又闻了闻,确定没有了酒味,才唤娘亲盛起来,做另一个口味。 先放素油,油热放葱姜蒜、辣椒炒香,再下入另一半小龙虾,翻炒几下,放入农家大酱,一点酱油,照样加了黄酒与水炖,罗氏已掌握了窍门,不多时就揭开锅盖闻了闻,见没了酒味,便也盛起来。 两种小龙虾做出来都色泽诱人,海棠鼻尖都是小龙虾的香味,忙招呼着众人回堂屋,准备吃虾! 锦葵也牵着桑延闻味赶来。众人在桌边坐定,都不由得大眼瞪小眼,这敖虾香是香,可是,全是硬壳,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吃,如何下嘴啊! 海棠呵呵一笑,她觉得这些家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祖父、祖母、爹爹、娘,你们先看我如何吃的。”说着海棠挽起两边袖子,从碗里捏起一只香辣味的小龙虾,先是吸了吸上头的汤汁,随后在龙虾头部处略微一用力,就将雪白的虾肉抽了出来,放入口中咀嚼。 太好吃了!就是这个味!海棠感动的几乎哭出来,前世她可是最爱吃小龙虾的,这都多久没吃了,可馋死了! 众人见了海棠的动作,也都有样学样,拿起小龙虾吃起来。 待小龙虾一点点入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香辣劲爽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 “嗯,好吃好吃,真有味····”沈满仓边吃边夸。 胡氏捻起一只蒜蓉味的道:“这蒜蓉味的也好吃,你们尝尝。” 沈高山又捻起一只香辣的,嘴里手里都不停:“我还是最爱这辣味,真入味,辣的爽。” 敖虾入苏府 锦葵这时已经吃的没时间说话,就连桑延,也给了他一只蒜蓉味的啃着。桑延吃的头也不抬,啃的不亦乐乎,脸上、嘴上都是油与蒜蓉。 罗氏也是一边吃一边说:“你说说你,这小脑袋瓜里是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想出这种吃敖虾的方式。” 海棠也在同敖虾奋战,头也不抬回道:“这敖虾没肉,不过就是吃个味,若是像祖父他们,吃时再配上点小酒,就更好了。” 沈高山狂点头:“对对对,我就说呢,缺点什么,原来是缺点酒啊,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明天满仓你去把你温叔接来,我要好好的跟他喝两杯。” 沈满仓无声点头。 海棠又笑,自家祖父实在是太可爱了。 “若是明天接温爷爷一家来的话,那敖虾可能不够了,得加紧捉了,我明天预备送五斤去苏府,给苏爷爷苏奶奶,还有苏管家尝一尝。” 沈高山一愣,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瞧我,都忘了这茬,这是应该的。放心,明天我没事,我去捉。” 罗氏有些担心的望向小女儿:“海棠啊,这洗敖虾这么累,要不明天娘跟你一块去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海棠朝娘亲温柔一笑:“无事娘,明儿我们起来,先把敖虾处理干净了,拿油过了,用油纸包了,小篮子装了,拿到苏府去。若是拿活的去苏府,路上还怕它死了,影响口感呢。” 罗氏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吃虾。 海棠吃的差不多了,拿帕子擦了嘴,就出去打了两盆水,拿了香皂,准备给家人净手。 “对了祖父,你会编篱笆么?” 沈高山眉毛一掀,眼睛一瞪:“什么话?你祖父我怎么可能不会编篱笆,咱们家门口这篱笆墙,就是我亲手编的。” 海棠捂嘴笑:“是是是,我祖父最厉害啦,谁有我家祖父厉害呀,那祖父,你明天帮我把那两个水塘编了篱笆围起来吧,等明儿东子他们捉得了虾送来,就把敖虾全养那个水塘去。” 沈高山被海棠哄的心里高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当即答应下来:“成,明天没事,等我教东子爹认了草药,就去竹林砍竹子回来编。” 说着,众人把两盆敖虾吃了个干净,一个个还意犹未尽,胡氏笑道:“行了都去洗洗,收拾收拾睡了,明儿不是还做吗,明日再吃。” 几人一听,忙上前来用香皂净手。 这敖虾好吃是好吃,只是要用手拿着吃才过瘾,手上免不得沾染些腥气,要是受不了的,还真没办法。 翌日一大早,胡氏早早起床就忙活开了,开始洗龙虾。 罗氏到灶房里来吓了一跳:“娘,你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 胡氏一心一意的刷着敖虾,头也不抬:“我年纪大了,觉少,就起来先干着,粥我熬上了,你看看弄点什么菜。” 罗氏揭开灶上锅盖,见粥都已熬出了米花,一圈圈氤氲开来。想了想,切了三个咸蛋,又凉拌了萝卜丁用来佐粥,又立马舀了白面来和面,准备摊几张鸡蛋饼。 鸡蛋饼简单,碗里放面,加上水,打两个鸡蛋,放上点葱花,碗里又搁上一点点猪油,加上盐巴、胡椒粉、一点点酱油,在碗里打散,搅得筷子能挂上糊就得了。 取下平底锅,搁在小柴炉子上,锅底均匀的抹上油,舀一勺调好的面放进去,晃动锅底,面糊便均匀的涂满锅底,一煎到边缘翘起,罗氏便直接手一甩,那饼面就翻了个面。 罗氏快手快脚,不一会就烙好了十几张饼,饼面金黄,葱花错落其间,看着就好吃。 吃好早饭,罗氏把洗好的敖虾用油过了,装进油纸包,这才给海棠。 于是,沈满仓驾车,带着海棠,两人往苏府去了。 苏府后门看门的小厮都认识海棠两人,忙进去通报。 没等多大一会,苏管家就从里头出来,三人寒暄。 苏管家穿着簇新的绸缎长衫,头发用一根玉钗高高挽起,看的海棠不禁暗暗咋舌,这大户人家,连男人都这么讲究。 “苏伯伯,好久不见。” 沈满仓也忙挽手作揖:“苏管家,又来叨扰了。” 苏管家还礼:“哎~哪里的话,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老夫人,也是盼着海棠来的。” 海棠扬了扬手里的篮子,篮子里是用油纸包好的敖虾:“苏伯伯,我今儿带了好吃的来呢,一会做好了,给你留一碗。” 苏管家高兴的抚了抚胡须:“好啊好啊,你的手艺我可是知道的,那我就等着了。” 正说着话,老夫人派了身边的静儿来接海棠。 不必说,两人见了又是好一顿寒暄,这才提脚,往内院走去。 静儿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少夫人过年回来看老爷老夫人,如今还在府里未回京,还带了大小姐,你今儿可是又带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我们大小姐肯定喜欢,她可是最爱热闹的。” 海棠笑着点头:“静儿姐姐神机妙算,我确实带了好吃的呢!” 静儿也笑:“你再没有别的,就爱琢磨吃食。” 海棠也觉得是这样,笑笑并不反驳。 一进花厅,只见苏老夫人坐在最上首,下首两边一边坐着个穿月白色挑金线绣芙蓉花蜀锦长裙的美妇人,另一边则坐着一位穿鹅黄色挑花芍药马面裙的小女孩,看起来约莫十岁年纪,这定是静儿姐姐刚说的少夫人与小姐了,海棠在心里想。 “见过老夫人,少夫人,大小姐。”海棠一点也没有见到生人的紧张与慌乱。 苏老夫人开心的朝她招手:“你这孩子就是机灵,静儿告诉你的吧?” 海棠上前,挽住苏老夫人手臂:“苏奶奶。” 苏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指着那美妇人道:“这是我那儿媳,来看看我跟老头子。” 又指着那小女孩:“这是我大孙女,今年九岁了。如月,来,这就是我对你提起的海棠妹妹。” 苏如月愉快的走上前,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采,看的海棠是自愧不如。这就是古代的贵女啊,连走路都那么好看! 菜方 小姑娘神情愉悦:“海棠妹妹,祖母常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有好多我没吃过的菜方子。我一直都盼着见你一面呢!没想到你是这么可爱一个女孩子。” 海棠忍俊不禁,原来这是披着大家闺秀的皮,内里却是一颗吃货的心呐! 果然,这世界上,不管是男女老少,大家闺秀,就没有美食征服不了的人。 海棠先是行了个礼,随后不好意思的笑:“让如月姐姐看笑话了,我们农家孩子,就只会琢磨着吃食罢了,姐姐喜欢吃,看得起,是我的福气。” 如月也爽朗一笑,手拍拍她的肩膀:“你这性格我喜欢!对我胃口!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今儿你又带了些什么好吃的?快做给我尝尝。” 苏少夫人也不禁莞尔,对着自家婆母抱怨:“这如月在京城,惯不喜与那么官宦人家的女儿接触的,没想到与海棠却是如此投缘,想来这就是命定的缘分。” 苏老夫人见两个孩子和睦,也分外高兴。 这会,两个孩子已经说好要弄些什么好吃的了。 海棠上前来对两位夫人行礼,一溜儿到厨房去了,也没说做什么,小小的卖了个关子。 如月则是也大步跟上。 “让她们折腾去吧!我们啊,只等着吃就行了!”两人相视一笑。 海棠在苏家厨房一通折腾,做出五斤小龙虾。苏如月在一旁看的稀奇。 分了一点小龙虾出来给苏管家和自家爹爹在下人房吃,另外的就端上了苏老爷苏老夫人几人的餐桌。 此时,苏老爷,苏老夫人,苏少夫人,苏如月,正看着桌上的小龙虾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个造型奇特的“鱼”,究竟怎么吃。 苏老爷一掀胡子:“这是何物?” 海棠莞尔:“苏爷爷,苏奶奶,少夫人,你们且看我先吃。” 说着拿起一只小龙虾先吮吸汤汁,然后掐头去尾吃了起来。 苏家几人看的稀奇,这……这直接拿手抓取,有辱斯文啊。 苏如月才不管那么多,刚刚在厨房,海棠做的时候就把她香的几乎叫人摔个跟头,她是馋的忍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先尝尝才是。 如月学着海棠的样子,捻起一只小龙虾,先吮吸了汤汁:“嗯~” 然后又把小龙虾从中间一去壳,抽出雪白的虾肉放入嘴里:“有嚼劲,好吃,祖父,祖母,娘,你们也快尝尝,真的好吃。” 其余三人见此,好容易客服了心里障碍,将信将疑拿起一只小龙虾,似模似样的吃起来。 苏老夫人是最信海棠的,也是第一个出声夸道:“真不错!肉弹而紧,汤汁入味!” 苏少夫人吃了一只蒜蓉的:“好吃是好吃,就是这味儿大!” 海棠笑着解释:“确实是!不过我刚嘱咐了静儿姐姐,已叫人备下了漱口与净手的水还有香胰子,苏伯母吃完便能净手了。” 苏少夫人点头,看向海棠的眼神那是满满的满意。 一直埋头苦吃的苏老爷直吃了十多只才罢手,又净手,漱口,端起茶盏才与海棠道:“海棠啊,这个玩意叫什么名字?你是如何想到这样做的?” 海棠在家吃了很多小龙虾,此时也净手漱口与老爷子说话:“苏爷爷,我们那儿管这叫敖虾,因为没什么肉,所以一直就没什么人煮来吃,我也是误打误撞,调料用了一大堆,才做出来。” 开玩笑,海棠叫它小龙虾,但是她可不敢在这些人面前说出小龙虾这个名字来。 古人以龙寓意皇权,常把皇帝比做真命天子,除非她是不想要命了,才说这个叫小龙虾,她的脑袋值钱,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搬家了。 “哈哈哈,好好好,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啊!”苏老爷抚须大笑。 苏老夫人也净了手,像个孩子般凑过来:“海棠,咱们该来谈谈生意了吧?” “但凭苏奶奶吩咐。不过苏奶奶,我都拿了你的店铺分红了,这敖虾方子,算是我入股可行?” 苏老夫人脸一板:“我就知道你这孩子,那店铺你的分红不就是你的股份?我就知道你这样说就是不想要银子,这可不成,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 海棠会心一笑,这苏奶奶,还是这样性格,说一不二。 苏少夫人也净了手,坐过来:“海棠啊,京中那酒楼,拖了你那烤鱼,还有烧烤的福,生意红火的不行,咱们丁是丁卯是卯,一样对一样,不能因为关系好,就不给银子呀,这可不是我苏府的风格。” 苏老爷本无心听她们谈论生意,此时听了儿媳这番话,也很是赞许。 海棠闻言也不再推辞,复又问:“不知老夫人买了房子,想去哪里收购敖虾?实不相瞒,我在家挖了两个水塘子,想试试养养这敖虾,若老夫人能从我家买,最好不过了。” 苏老夫人感到吃惊:“你都卖给我,你自家铺子如何供货?” “老夫人有所不知,这敖虾生意,我自家不打算做。 一是家里人手不够,最近又要新建个草药院子,我也不想家里人太累,祖父祖母年纪也大了。 二是这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们家食铺这规模并不大,所以一直平静,也没人找茬,若又加上这敖虾生意,只怕没得宁静了。” 正将茶盏往嘴里送的苏老爷却是一愣,小小年纪,竟就有如此见地? 苏老夫人淡笑,这海棠还真是聪慧。 “这有何不可?自是好说的,这敖虾你预备卖多少银子?” 海棠低头思索一会,马上就道:“苏奶奶,多的我也不要,当初那烧烤方子您给了八十两,如今便也八十两吧。” “好好好,你现今是越来越爽快了。来写契约。”苏老夫人迫不及待。 等全部契约都签好,写好,苏老夫人又好奇的问:“你刚刚说的要建草药院子是什么事儿?” 海棠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话音刚落,苏少夫人就笑起来:“要不说这赶巧呢,海棠啊,你若是缺这炮制药材的能手,我送你一个。” “啊?” 还有这等好事? 李嬷嬷 只听苏少夫人笑着接过话头:“你瞧,这巧了不是,我身边有位嬷嬷,素来通药理,因年纪大了,想放出来,回乡下过两年自由日子,祖籍也是这儿的,只是家里没人了,这回我回来,就一并把她带了回来,安雪,你请李嬷嬷过来。” 很快,一位银发老嬷嬷就随着丫鬟走了进来,只见她头发虽白,却梳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也穿的周正,一入室内,空气中就传来淡淡的药香,海棠当时就心生好感。 只见李嬷嬷规规矩矩的同苏家几人行了礼,苏老夫人又让小丫头子搬了椅子,赐座给李嬷嬷。 海棠心想,这李嬷嬷当真挺受苏家人的看重。 “李嬷嬷,你早前不是说要寻个地方养老,我可帮你寻摸了个好地方了。” 李嬷嬷先是又给少夫人行了一个福礼才开口说道:“多谢少夫人记挂着老身这点事,不知寻到了哪里?” 少夫人笑着指指海棠:“喏,就是那位小姑娘,她家如今要做个制药院子,我想着你懂药理,可以到她家教授制药,你也可以有些事做,再一个,村里人热情,你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孤独,你看可好?” 早在苏少夫人指向海棠时,李嬷嬷就看了过来,待她说完,海棠便起身向李嬷嬷行礼,开始了自我介绍:“李嬷嬷。我叫海棠,生活在大云村,大云村依山傍水,很是美丽,咱们村人也心地善良,热情好客。” 说完,海棠就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瞅向李嬷嬷,等待她的下文。 这场景,海棠不由得在心里傻笑,自己怎么这么像前世的推销员? 李嬷嬷早在进门时,已看到两边座位上坐了个小女孩子,只是不知是什么身份,便有些迟疑。 苏老夫人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李嬷嬷的顾虑,在一旁帮腔:“李嬷嬷,海棠与我家有些生意往来,她们家也尽是些敬人惜老的好人,你大可放心。” 李嬷嬷一惊,这海棠不就一小小农家女的身份,竟能得到苏老夫人亲自做保,不简单啊! 当即笑着说:“敢问海棠小姐,可愿学习老身的本事?” 海棠有一瞬间的茫然,本事?什么本事?炮制药材? 正准备开口说愿意,那边苏少夫人见她犹豫,就开口为李嬷嬷解释:“海棠你有所不知,这李嬷嬷最擅长妇人病,我嫁进苏家,两年还未有孕,着急不已。 我娘家母亲便把李嬷嬷送来照顾我,这不,李嬷嬷一来,不过半年我就怀了孕,接着生下三个孩儿,李嬷嬷本事大着哩。” 妇人病?现代的妇科病? 这话听得海棠眼睛都亮了,在古代,大夫一般多为男性,妇人就医往往羞于启齿,且很多大夫并不会治妇人病,所以很多妇人被病痛折磨却无法医治,怎一个惨字了得! 若自己学了这治妇人病,专为妇人治病,可真是太好了! 想着,海棠不住的点头:“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李嬷嬷见此也不禁被海棠逗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少夫人谬赞了,不过,不是老身自夸,本事还是有一点的,海棠小姐既想学,那便拜师吧。” 说着李嬷嬷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海棠一听,立马起身走到李嬷嬷桌子前,端起了李嬷嬷喝过的茶盏,跪在她身前,将茶盏高高举起:“师父请喝茶。” 李嬷嬷赞许的点点头,不紧不慢接过茶盏才叫起。 海棠先是磕了一个头爬起来,对着李嬷嬷说:“师父,你去了我家,你想跟我们一块住也好,想一个人单独住我们就起个院子与你住,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束修怎么样?每季有四套衣裳,过年有红包。” 李嬷嬷却是一愣,明显没想到海棠想的如此周到,心里更加觉得慰贴。 “我没有那么多讲究,其他的,去你村里看了再说吧。” 海棠点头应是。 苏少夫人笑起来:“哎哟哟,今天我可是做了一件好事了,李嬷嬷有人养老,如此我也放心了。” 海棠哈哈一笑,承诺一定会好好的给李嬷嬷养老送终。 众人又闲话一回,李嬷嬷这才知道,京城刚开不久的那家苏记烤鱼,竟就是自家老夫人和海棠的手笔。 看着李嬷嬷吃惊的样子,苏老夫人不由得有些自得:“海棠在吃食上很有些本事。” 李嬷嬷更是高兴,仿佛已经看到许多美食在朝她招手。 海棠被夸的不好意思,忙谦虚的说:“哪里就是苏奶奶夸的这样了,你们才是值得我学习的,苏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生意还做的这么好,没有您,我便是有再好的方子,也只能换来一回钱罢了。 再比如少夫人,年纪轻轻把这么大一个苏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丫鬟婆子都敬重,这也了不得。 还有师父,不止会治妇人病,还会安胎,养胎,会的可多着呢! 谁说咱们女子不行的?” 三人听得好笑,但好像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本事得到了认可。三人相视,皆是会心一笑。 又闲话一回,海棠便提出要告辞离去,李嬷嬷自然也跟着海棠一起回去。 不必说,苏老夫人又送了海棠许多东西。 苏少夫人则是亲手交还了李嬷嬷的卖身契,又赏了一百两银子,几样首饰。 感动的李嬷嬷老泪纵横,海棠慢慢的劝着,方才回转。 内院的消息早就遣人告诉了外院的沈满仓,得知女儿拜了个能治病的妇人为师,并且这妇人还要跟她们一道儿住进家里去,沈满仓也是高兴不已。 这大夫同读书人一样,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都是金贵的所在。 所以能学习一星半点医术,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信你看那村里的赤脚大夫吴大夫就知道了,若不是他会的这点三脚猫功夫的医术,沈里正还不一定会把他留在村里呢。 沈满仓等在驴车边上,只见女儿扶着一位银发满头的老妇人走了出来,立即上前见礼,彼此寒暄一番,海棠才把李嬷嬷扶上驴车。 春天搬竹笋 一时回到村里,正是做晚饭时间,家里人都在,海棠一番引荐,众人都对这刚来的李嬷嬷肃然起敬。 胡氏见来了一位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又得知这老妇人这么厉害,心里高兴,当即吩咐罗氏多加两个菜。自己又去把大孙子桑榆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李嬷嬷居住。 这桑榆的房间,坐北朝南,又明亮又宽敞,胡氏见天的来打扫。 胡氏帮李嬷嬷提着包袱,引她进来:“李嬷嬷,你先委屈委屈,住这儿,过几日种完庄稼,给你自个起个院子。” 李嬷嬷进屋来上下一打量,便知道这屋子定是沈家最好的屋子了,心里高兴,便拉了胡氏的手:“大妹子,别嬷嬷嬷嬷的叫我了,咱们不讲那些虚的规矩。” 胡氏一喜:“哎!老姐姐,那我就冒昧了,我看你同我一般年纪,我心里可是高兴的很。” 说着二人便家长里短的闲聊起来。 这边罗氏与锦葵海棠在厨房,商量着要做些什么菜色来招待李嬷嬷。 海棠边择着野菜边说:“娘,做点家常的吧,李嬷嬷常年在府里,说不定就想吃咱们这农家的家常菜,要不,她怎么要找个村子养老呢!” 锦葵也跟着附和。 罗氏一思量也觉得有理,就点头准备起菜来。 旧年卖的野芹菜,这时候最是鲜嫩时候,采一把还是一样同腊肉炒了,可以下两大碗米饭。 芥菜清新鲜美,口感柔嫩,洗干净加入调料凉拌,吃的就是一个原滋原味。 野葱头有股特殊的香味,把它切的碎碎的,打入几个鸡蛋用来炒鸡蛋,野葱香味融合着鸡蛋的鲜,十分可口。 鸡汤也已经煨上,还是加入泡好的干蘑菇,怎一个香字了得。 不多时,菜被一样一样端上桌,沈高山和胡氏都招呼着李嬷嬷:“不要客气,尽管搛来吃。” “都是些家常菜,也不知你吃不吃的惯,实在不好意思。” 李嬷嬷被让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沈老哥哪里的话,你再这样说,我真要无地自容了。” 海棠盛了一碗鸡汤,放到李嬷嬷面前:“师父,这是山蘑鸡汤,最是鲜美,我们家人都爱喝,你尝尝看。” 说着又转向沈高山:“祖父,你快自己吃饭吧,你越这样,你看师父都不好意思搛菜了。” 沈高山哈哈一笑:“好好好,祖父再不说了,大妹子,你自己随意,随意啊。” 李嬷嬷这才松快一些,自己搛菜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李嬷嬷摸摸肚子,不由得感叹:“呼~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真是满足。” 听到李嬷嬷如此说,海棠暗暗的与自己的老娘对上一个眼神。 这时海棠接过话头:“师父,你今儿才来,先休息两天,明日不如去村里转转,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胡氏也点头:“正是呢老姐姐,明日我无事,带你去串门子,再带你去山上看看咱家的大宅子,以后,也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李嬷嬷点头称好,又对海棠道:“我就休息两日,两日后你跟着我开始学习医理。” 海棠点头。 锦葵见妹妹有空,上前拉了海棠的手说:“海棠,这两天下了雨,山边的竹笋发起来了,明儿没事,咱们去打竹笋吧。” 海棠自是喜欢这些田间活动,有时候没事时候,她连野菜也要掐一把回来才成。 因此很爽快的应道:“行啊!” 罗氏见两个娃兴致很高,也不扫兴,只说:“你们两个小女娃子,只怕搬了背不动,你俩只管搬,我叫你爹上山接你们去,给你们背下来。” 海棠锦葵都笑着应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海棠与锦葵就换下了干净衣裳,穿上粗衣麻布外面还打着补丁的外罩衫,裤腿也拿绳子扎的紧紧的,布鞋外边还套上一双草鞋,一个拿了根竹棍子。锦葵背了个背篓,海棠则提了个桃篮,还装了两个布口袋。 胡氏,李嬷嬷在堂屋闲话,见了这两个女娃就是一笑,这两女娃,咋打扮的跟要饭花子一样? 海棠锦葵相视一眼,也笑个不停。 春日的早晨,空气最是清新,满是泥土与青草的芳香。 锦葵与海棠两个同家人打好招呼,就相携着朝山边走去。 路上不时遇到采药,搬笋,挖野菜的村人,有人背着背篓,有人提着桃篮,有人拿着布口袋,好不热闹。 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妇人,男人们现在大多在家泡种,整田,预备春耕。而半大的孩子们则想方设法的摸敖虾拿到沈家换糖,换铜钱呢! 进了山林,里面也有希拉几个人影,其中却有一个是黄大娘。 “哟,是海棠跟锦葵两个,你两个来搬竹笋?”黄大娘眼睛一边寻梭,一边扒开草丛,余光看到海棠两个,就笑着打招呼。 海棠看清说话的人,甜甜笑道:“是啊黄大娘,您也搬竹笋呢?” “嗯呐,这竹笋重,你们两个这个小身板怕背不起哟。” 海棠心想,这黄大娘还真的挺乐于助人的,还担心她两个背不动。 再次笑回:“我爹爹一会来帮我们背。” 黄大娘听了放了心,也不再说话,只专心搬笋。 海棠也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山林。 只见那一丛丛野竹底下,长出了细小的青色小笋,喜人的很。 海棠弯腰下去,把住那探出头来的青色小笋,只轻轻一用力,嫩笋很容易就搬下来。 这笋是野生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几乎每隔一步就能发现两株,锦葵此时也高兴的大叫:“海棠,快来看哩,这里好多,又大又肥。” 海棠循着声走过去,只见这一块的野笋每个都有成年人大拇指一般粗细,显然这块儿的土质要肥沃一点。 海棠见了手下不停,跟锦葵一步一搬,有说有笑的,显然高兴极了。 不一会,海棠和锦葵带来的篮子背篓都满了,于是两人就先把笋装到布口袋里,装了两袋子。 只是到底人小力薄,拖着布口袋,在杂草丛生的山林里穿梭,没一会两人就累的气喘吁吁。 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流,脸也红红的,还有几道被荆棘刮出来的伤口。 姐两个一商量,决定找个平整的地方先歇会,然后两人换着去搬笋,留一个人看着笋,换着来。 等沈满仓上山来接她们,见到的就是海棠一人坐在一堆竹笋边,手上还在剥着笋衣。 插秧 沈满仓带着姐妹俩回到家,众人就见到似小花猫一般的两人。 头发上沾着草屑,脸上也是红色的划痕加绿色的青草印,再配上打了补丁的外罩衣,沾满泥巴的草鞋,现在就更像小叫花子了。 胡氏,罗氏见了捧着肚子哄堂大笑,就连李嬷嬷也拿手帕子掩了嘴角,才不至于失态。 罗氏笑着一手拉了一个女儿,带去内室洗洗:“小皮猴子,瞧瞧,都作成什么样子了,快去洗洗。” 话是这样说,却是一点怪她们的意思都没有,罗氏不禁莞尔,也是孩子呢,惯会淘气的。 搬了这么多笋子,沈家当晚的饭桌上就多了一道新鲜菜,腊肉煨笋子,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腌笃鲜。 小而嫩的笋子,直接拿手掰一下,家里存的腊肉切上几片,一点点盐巴,一点点黄酒,拿了砂锅装了,底下放上炭,慢慢的煲。 这腌笃鲜一上桌,就见李嬷嬷迫不及待的舀上一碗,锦葵也紧随其后。 早就馋的不行,春天刚探出头不久的嫩笋,都还未来的及长出苦涩味儿,便被海棠两个辣手摧笋,掐了回来。 咬一口笋,笋在嘴里咯吱咯吱响,腊肉的咸味被笋吸了去,两相一中和,肉里带着笋味,笋里带着肉香,香到不行。 汤汁表面浮着淡淡的油脂,却很清亮,尝一口汤,只觉得舌头都要鲜的吞了。 李嬷嬷尝了,也不住的夸赞:“海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先前苏家老夫人夸她茶饭好,我还只当有水分呢,今儿一尝,果真鲜美的。” 胡氏笑着回:“老姐姐,好吃就多吃些,海棠这孩子,别的不说,这一手茶饭确实是不错的。” “好,确实是好,海棠啊,听说还有那个什么敖虾,你可得做给我尝尝。” 海棠满口答应:“这有何难,现成的敖虾养在塘子里呢,明儿就做。” 李嬷嬷已经被海棠的厨艺征服,喜滋滋的应一声,继续品尝这鲜掉眉毛的汤。 几人吃了饭,又说笑一回,李嬷嬷也讲起早些年的经历。 等到几个女人说累了,月亮也累了,悄悄隐到云层里,风轻轻的穿过屋檐,整个村子也静悄悄的。 海棠今儿累了一日,此时正躺在床上,睡的张手张脚的。 一夜无梦。 几场春雨一下,菜园里的菜,溪边的野草,都疯长起来。 撒下的稻种长出了一块块绿毯似的秧苗,也在一天天的拔高。 接下来的日子,都忙碌起来,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春耕,沈家也不例外,连李嬷嬷都连带着帮忙带了桑杰桑延两个,实在是一刻也不得闲的。 村人们开始犁田,耙田,把那些水田整理平整,松软,灌上水,准备开始插秧。 秧田里都是人,你负责扯秧苗,我负责栽种,还有岸上负责挑秧的,抛秧的,各司其职,默契配合。 还有来送水的妇人,小孩穿梭其中,一时间,整个田野都是人,连鸟儿都不敢往这片飞。 沈家也不停的去帮村人换工,今儿帮你插秧,明儿就来帮我家,一家招待一天好茶饭,一时间,整个村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除此之外,海棠与锦葵两个还要负责去喂那两水塘的敖虾。 青草剁细了拌上米糠,有时家里有杀鸡杀鱼的下水,也剁碎了拌在里边,往水面一撒,敖虾争相浮出水面抢夺着,吃的好不欢快。 如此忙乱,直闹得个人仰马翻。 几个大人回到家里都是龇牙咧嘴,扶着腰“哎哟哎哟”的叫唤。 看的海棠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不管是拔秧还是插秧都须得弯腰,这一弯的久了,可不就是种“酷刑”。 田里栽秧的人和在家烧饭的人都在苦捱这日子,巴不得这日子赶紧过去。 好在,村里的田已种上大半,村人基本都闲了下来,这下又该忙碌了——农忙前,沈家订的建药材院子的砖瓦已经送来,只等农忙过后就把院子建起来。 前些日子村人们采的草药都由沈家统一收了卖到县城。 草药院子就建在离沈家不远的一处向阳坡上,这儿日头好,里正亲自批的地方。 这回,村人帮忙建药材院子,说什么也不要工钱,这可是造福村民的好事,里正也说不应该要钱,就连沈家灶房,也有村里几个妇人约好了每天过来帮忙。 只有那沈高地一家,也不知在做什么,始终未曾露面。 这天,海棠正在里屋,看着桑延逗弄着桑杰玩耍,桑杰七个月了,已经会认人,每天有劲儿的很,往床上一放,就满床乱爬。 海棠笑嘻嘻的逗弄着桑杰,姐弟三个正玩的开心呢,只听外间好似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屏息听了一会子,发现是大堂伯家的桂花,海棠便抱了桑杰,牵了桑延到堂屋来。 “婶婆……快救救我……姐姐……伯……伯爷在不在……求求你……快救救我姐姐……”那桂花此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哭的打嗝,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可怜。 胡氏见了把桂花搂在怀里不停安抚:“好桂花,怎地哭成这样?你好好说,慢慢说,你姐姐怎地了?” 锦葵给桂花端来一碗水,胡氏接过去喂她喝了,又不停给她顺气,桂花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婶婆,我祖父祖母同我小叔要卖了我姐姐去做妾,我爹让我来找伯爷家去救我姐姐,晚了就来不及了。”桂花急急说道。 胡氏听了也是惊怒不已,马上对身边来帮忙烧饭的黄大娘道:“妹子,还得劳烦你帮我去叫下我家那口子。我得先过去了。” 黄大娘一听,立刻抬脚就要走,摆了摆手:“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很不必客气。”说着就匆匆而去。 胡氏又拉了桂花,带上罗氏,几人快步朝沈高地家赶去。 海棠见状把桑杰往锦葵手里一送:“姐,我去瞧瞧。”说着就小跑跟了上去。 可怜锦葵阻拦她的话还在嘴里:“你小孩家家的别去……” 李嬷嬷在一旁接过桑杰:“随她去吧!” 几人一刻不敢停歇,紧赶慢赶的赶到了沈高地家院子门口。 只听屋里传来哭声,骂声,间或夹杂着几句争吵。 胡氏不敢再耽搁,忙抬脚走了进去。 桃花要被卖 来到堂屋,只见桃花瑟缩在桌子底下,衣衫凌乱,发髻也被扯散,脸上泪痕还没干,眼神怯怯的,活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 桃花娘与沈满园,桑启三个站在桌子前拦着刘氏等人。 但她三个人终究还是势单力薄,哪里拦得住刘氏与沈高地还有沈满巷夫妻两个。 眼看桃花要被几人拖出来,胡氏见此情景,忙大喝一声:“都住手!” 刘氏几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一看是胡氏,登时不高兴起来。 “我说大嫂,你没事跑到我家来干嘛?” 那沈高地却是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胡氏几人。 桃花见婶婆来了,好似看到了救星,连忙从桌底下爬出来,藏到胡氏身后。 胡氏安慰似的拍拍桃花的手,中气十足的对刘氏道:“刘氏,你穷疯了,你要卖孩子?” 沈满园两夫妻也赶紧拦到罗氏与胡氏身前。 刘氏眼里闪着精光,冷哼一声:“我自个的孙女,我说卖就卖,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若是你能把那挣钱的法子说与我知道,我家说不得也发达了,就不用卖儿卖女了。” 胡氏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当然,她也是这么说的:“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旧年我们家刚发现这草药能卖钱的时候,我家老头子就告诉你们知道了,是你们自己懒,不愿意去采,如今倒说起我家不帮衬你们,可有脸没有?” 刘氏被胡氏一席话说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也不管什么亲戚,情分,破口大骂:“你管不住我,今天我说卖就卖,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崽子,还知道搬救兵了……” “老二,上,把那丫头给我拉过来,今天必须得给王员外送去。”说着就冲上前来,朝着桃花就抓去。 胡氏也不甘示弱,立马上前钳住刘氏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沈满巷答应一声,也朝胡氏冲来,沈满园上前一步将他给拦住,哥两个扭打在一起。 沈满巷的婆娘吴氏也冲过来,桃花娘拦住了她。 只有沈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氏一看,战况陷入胶着,立马跳脚对着沈高地吼:“杀千刀的死老头子,你傻站在那看戏呢?快点把那赔钱货给我抓过来。” 沈高地犹犹豫豫,心中似在挣扎。 罗氏见此说道:“小爹,咱不是那等吃不上饭的人家,不做这等卖儿卖女的缺德事。我猜你肯定也做不出来,桃花毕竟也是你的亲孙女,你们这样做可要遭报应的啊!” 沈高地好像被说动了,刘氏一听急了,大叫:“沈高地,你这个死老头子,你今儿不抓住那赔钱货,咱们一家人都得得罪王员外,你自个好好想想清楚。” 海棠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话里的信息,王员外?哪来的?是谁? 沈高地听到王员外,如梦初醒,马上跑上前来抓桃花,桑启首先迎上去,抱住他祖父的大腿,罗氏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尊老爱幼了,也要上去挡住沈高地。 海棠机灵,见势不对,拉着桃花立马往门外跑。 现在还不能让她们抓住,最起码也要坚持到祖父他们来才行。 沈高地到底是男子,又常年做农活,力气自然不是女人和小孩能比的,立马甩开罗氏和桑启跟了上来。 海棠也回头挡住沈高地,对桃花大喊:“桃花姐,快跑,去找我祖父。” 沈高地一掌推开海棠,就追了出来。 那桃花冲出院门,只管没命的朝前跑,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她丝毫不敢懈怠,她知道,若今儿真的被抓住恐怕逃脱不了做妾的命运了! 是的,刘氏跟沈满巷合计要卖了她与王员外做妾,不是做丫鬟,是做妾!还已经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 转过沈高地家的转角,桃花抬眼看见乡间的小路上,乌泱泱一大群人朝着这边疾行而来。 桃花鼻子又是一酸,滴下泪来。有救了有救了!伯爷来救她了。 沈高山也看到了桃花,自然也看到了在后头追赶的沈高地,后头还跟着一溜人。 他把桃花往身后一拉,对沈高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自家弟弟,是越来越犯浑了。 “你给我站住!老二,你是怎么回事,干起这卖儿卖女的勾当?”沈高山大骂。 这边沈里正也跟着沈高山一块来了,正扯过桃花问是怎么回事。 桃花抽抽噎噎的,说话也一断一续,倒是把这事说明白了:原来,沈满巷在县城认识了一个王员外,王员外想讨个好拿捏的农家女子做妾,还答应给五十两银子。这沈满巷就动了心,想到自家侄女桃花。桃花也十四岁了,自幼生的貌美,就是皮肤黑了些,不过这原我不打紧,捂捂就白了。 于是满巷就与刘氏两个商议了,承诺王员外今儿晚上就把人给他送去,王员外倒是也大方,当时就把五十两银子给了沈满巷。 众人听清事情原委,都一脸气愤,沈里正更是说道:“这王员外我有所耳闻,都已五十岁上下了,都能做桃花的祖父了,满巷还要把桃花与他做妾,真是黑了心肝的。” 村里人纯朴,兼之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不由得带入,都气的大骂沈高地一家是畜牲。 沈高地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家最强战斗力刘氏赶到了。 刘氏一听当即就踮着小脚,掐着水桶一般粗的腰,嘴巴一张一合,就跟村民对骂上了:“你们这些混蛋玩意儿,我是送我孙女去享福。 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家好是不是?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活该你们发不了财,穷一辈子。” 人群中就有一位村民跳出来回骂道:“我看你家才是穷疯了,送这么小的女娃子去做妾,作孽哦……怎地这么黑心,你就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沈里正这时也站出来对着沈高地语重心长的说道:“高地啊,你若是真遇到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渡过,可是这卖儿卖女,确实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做的。想咱们大云村,这么多年日子虽不甚富裕,但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儿,你再好好想想。” 争吵 刘氏见沈高地被众人说的似有所动,连忙像母鸡护崽一般跳到沈高地身前:“我说沈里正,你管天管地,管不了我们家的家事吧,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吧。” 沈高山在旁冷哼一声,双眼瞪圆:“那我管不管的了?沈高地是我嫡亲的弟弟,长兄如父,你说我能不能管上一管?” 沈高山此话一出,刘氏还真就无话可说。 “老二,你说,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把桃花卖与人做妾?你若是没银子,真要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你告诉我,我能不帮你吗?说,是刘氏,还是满巷?” 沈高山这个当哥的,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德性,就是从小被爹娘宠坏了,有些懦弱,耳根子软,没什么本事,心却不坏。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沈高山大喝一声,把刘氏,沈高地几个都吓一跳。 刘氏在一旁小声的叽叽歪歪:“切,谁信你说的鬼话。” 沈高山瞥他一眼,神色里满是厌恶:“刘氏,他不必说我也知道,这里头必有你的一份功劳。先把这事解决,回头再找你算账。” 沈满巷此时悄悄挪动到刘氏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边悄声说:“娘,那王员外还等着呢。五十两银子啊,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刘氏微微点点头,迎上沈高山吓人的目光,梗着脖子,好似豁出去了一般道:“这是我家自己的事,不要外人来管,我是她的亲祖母,管教我的亲孙女,天经地义。满巷,把她给我抓过来。” 满巷应了一声,就和刘氏奔向桃花身前。 所有村人都见了刘氏两人的动作,立马自发的围成一个圈,把桃花围了起来,从沈里正起,包括沈高山一家,全都挡在这个圆圈外边,包括最小的海棠,也没有退缩,板着脸,脊背挺的直直的。 每个人脸上都是义愤填膺,紧握着拳头,桃花活了十四年,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有这样被保护的感觉。 心有戚戚,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桃花是家里的长孙女,对于刘氏这种人来说,是不讨喜的存在,自己的出生加重了母亲的负担。 每次,村里的孩子们可以在乡间的村道上,小溪边,田野上玩耍,等待自己的只有干不完的活,洗衣服,喂鸡,喂猪…… 直到很多年过去,桃花也到了迟暮之年,儿孙满堂,她却仍旧记得这一天,许多人围住她的这一天。 沈高山气的脸色铁青,大喝:“满巷,你怎可被你娘这妇人牵着鼻子走,沈高地,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儿子,被刘氏教成了什么样子,我怕你死了,都没面目去见疼爱你的爹娘。” 沈高地听到他提起爹娘,神色似有松动,可是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那麻木的样子。 沈高山恨铁不成钢,气的要命。 刘氏冷笑:“大哥,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若不然,等我儿以后有了大造化,还能提携你一番。” 沈满仓快人快嘴:“你的造化如何来?难道就是拿着侄女的后半生换来的吗?呸,满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满巷脸上阴沉沉的,任凭众人怎么喝骂,劝慰,也不为所动。 刘氏哪里允许有人骂她心尖尖上的儿子,气的跳脚:“我说你们这些混蛋玩意,一个个生孩子没屁眼的东西,凭什么骂我家满巷,我都说了,这是我的家事,家事你们懂不懂啊?吃多了盐闲的在这里管我家的事,一个个快点滚……” 骂的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娘……”沈满园突然嗷了一嗓子,神色悲戚。 “杀千刀的讨债鬼,你嗷什么嗷,你娘还没死呢,吓老娘一跳……”刘氏被吓了一跳,跳脚大骂。 “娘,你既然说这是家事,那咱们就分家吧!把我们一家五口分出去。”沈满园闭上眼,脸色全是悲伤。 被压制了半辈子的沈满园,在看清了爹娘,兄弟的嘴脸之后,决定勇敢一回。 海棠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大堂伯,终于硬气一回了,只要他坚持分家,又有自家祖父帮忙撑腰,这家是分得的。分了家,说不得没了刘氏的压制,日子还好过许多。 沈高山显然也支持,无声的点了点头。 没成想,这分家一句话可算是戳到了沈高地的痛处,神色变得狠厉:“分什么家,父母在不分家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安心咒我死呢?” 海棠只觉得沈高地的唾沫要飞到她脸上,小步挪着往祖父身后躲了躲。 那沈满园和桃花娘都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一顶孝道的大帽子砸下来,显然把两人砸的晕晕乎乎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海棠在旁小声嘀咕:“那你也不能先让桃花姐去死了呀,与老头子去做妾,可不就是要她死了嘛!” 罗氏在一旁正好听到,伸手推了海棠肩头一下,嘴里骂道:“你小孩子家家,说这种妾不妾的话,作死呢你。” 海棠瘪瘪嘴,无声的抗议。 当然,这话也被桑启听到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孝道不孝道,他只知道自己姐姐要被这所谓的家人逼死了,当即梗着脖子喊:“祖父你不会死,倒是我姐快要死了,求你们,分家吧,放过我姐吧。” 桑启这一嚎,给几个妇人都说的流下泪来,连海棠也红了眼眶。 桃花娘更是“呜呜”的哭起来:“娘没用,都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们……” 沈满园看看人圈里的女儿,看看满脸悲戚的儿子和泪流满面的妻子,仿佛下定了决心,只见他“嗵”一声,跪在沈高地面前,:“爹,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儿子也为这个家操劳至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卖桃花,我誓死不能答应。” 说完磕了一个头,又继续道:“还求爹,念在我是你儿子,辛苦这么多年的份上,做主把我这一家分出去,分出去后,我靠自己过日子,是生是死,是穷是富,一概不劳爹娘惦记。该给爹娘的孝敬吃食,我也不会少给,只求爹娘放桃花一条生路。” 说着又是框框磕了两个头,便把头伏在地上不动。 桃花娘也拉了桂花,桑启两个在跟前跪下。 分家 沈高地被气的脸色铁青,大骂沈满园不孝:“你这是逼我!我说了不分家就是不分家。” 沈高山也怒了,冷哼一声:“满仓,去请三位族老来,我看今天这个家,分不分得。” 他现在是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连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 刘氏还想要撒泼,沈高山一个眼刀子射过来:“你若想被我沈家休弃,逐出沈家门的话,你就尽管闹腾,看三位族老怎么修理你。” 这话一出,刘氏登时偃旗息鼓,像被人扼住喉咙的叫鸡。 沈高地心里有对这个大哥插手家事的不满,听着他还要休了刘氏,越来越气,大声吼道:“你凭什么管我家的事,管我的婆娘,我没有你这个大哥,从小到大,你就只知道事事压我一头,村里人,亲戚们,也是只夸你,我算什么?我已经受够了。” “爹娘从小就宠爱你,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是紧着你,你还说出这种话,我为什么会坏了一条腿,你心里不清楚?沈高地,如今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沈高山痛心疾首。 海棠默默听着,看来祖父的腿还是另有隐情?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沈高山一番话,似乎对沈高地打击很大,后者跌坐在地上,神色惶然。 “满巷,满园,把你爹扶起来,去我家,咱们商量商量分家的事。” 满巷尤有不服,但一看自己娘都不说什么,便也不敢再说话。 看的海棠在心里冷哼,这个二堂伯,惯会欺软怕硬的,实际上就是软蛋一个,窝里横,这样的男人最没出息了。 满巷满园扯着沈高地,胡氏与罗氏两个就扯了刘氏,海棠则走在桃花身边,桃花娘领了桂花与桑启,加上沈里正与一众村民,浩浩荡荡往沈高山家走去。 满巷的婆娘吴氏也默默缀在队伍最后,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沈高山家里,只见满仓已经把三位族老请来,并搬了椅子,板凳摆在院坝。 沈满仓见着又来了这么多人,忙进屋去又搬来不少板凳,罗氏则是去准备茶水。 年纪最大的二叔公坐在上首,像着打头的沈高山问道:“怎地一回事?我听说要卖了桃花去做妾?” 沈高山脸色黑的像锅底,先请了里正和各位村民坐下,这才转身同三位叔公解释:“可不是,高地两口子要送了桃花与人做妾,她爹娘不肯,闹将起来要分家,我也是支持的。 这满园一家子都是好孩子,再说了,我们沈家还干不出那等卖儿卖女的事来,要是真让桃花被卖了,我怕到地底下,祖宗都不待见我,叔公,您说呢?” 几位叔公听清原委,都不悦的沉着脸,年纪最大,胡子花白的二叔公敲了敲烟袋:“高地啊,你这事办的忒不地道,怎么老了老了,眼看着日子过好了,还干出这等卖儿卖女的糊涂事来?这事你不占理啊!” 他见沈高地不说话,就问道:“高地,这分家你有啥说头?” 沈高地依旧是木讷不说话的样子,刘氏与沈满巷在一旁着急。 他们家里的活,是沈满园一家五口包圆的,这要是这几人分出去了,自己不得累死啊。 这时,没想到吴氏竟开口说话了,她一手捏着帕子,帕子掩住眼角,假意哭求:“叔公们,这家不能分啊!爹娘还在就分家,这传出去别人不知怎么说我们不孝,我们是会被戳脊梁骨的啊!” 说着拉了拉满巷的袖子,满巷乖觉,立刻附和着表演起来:“是啊叔公,我们不同意分家,我们不是那等不孝顺的人。” 这变脸速度让海棠咋舌,想不到,这个二堂婶深藏不露,实则是个高段位绿茶啊! 三位叔公也被他们这番话说的犹豫起来。 海棠见了着急的很,可是奈何人小言轻,只能走到桃花姐身边耳语了一番。 桃花听了立马哭出来,“扑通”朝那地上一跪哭的哀伤不已:“三位叔爷爷,我们并非不孝,而是桃花不想做妾,还求三位叔爷爷救命啊。” 三位叔公一拍脑袋,差点就被那妇人带到沟里去了,忘了做妾这茬。 三人脸色一黑,指着满巷两夫妻:“你俩别哭了,今天这个家,我做主分了。” 沈高地想阻止,却嗫嚅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二叔公见此,脸色好了一点,看看沈高地说道:“高地,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赶紧的,把这事拿出个章程来,房子,地,要怎么分,你们也说说。” 刘氏在一旁接腔,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且细:“她还想要房子要地,想都别想,不是我要分家的,我一文钱的东西都不分给他们!” 沈满园不等别人说话,自个先对上自己老娘:“娘,房子我们不要,只给我们分两亩糊口的地就成。别的我也没啥说头。” 刘氏狠呸一声骂道:“去你娘来,还想要地要东西,老娘扔到水塘里都不给你,地荒了也不把你种,什么阿物儿……” 刘氏喋喋不休,二叔公听不得,大喝一声:“住嘴!” 刘氏安静下来,沈高山接口说道:“满园说的不过分,连房子也没要,老二,你当爹的说句话,这满园可是你的亲儿子,有你们这么当爹娘的? 满园这些年,家里家外的活哪一样不是他跟他媳妇在操持,光靠刘氏和那个吴氏? 再说了,不是刘氏跟满巷两个要卖了桃花去做妾,满园两口子能提分家?你们这样,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刘氏被他拿话一堵,噎的说不出话来。 三叔公脸色不善,叫上满园两口子:“满园,桃花她娘,你们这些年为家里辛苦,我们自然都看得见的,今天我们三个老东西来,就是为你们主持公道来的,你俩商量商量,分家要得的东西,我们给你们做主了。” 桃花娘被这话触动心神,眼泪又涌出来,低头跟孩子爹商量了一会,满园才上前说道:“三位叔公,刚刚说了不要房子,就把离大伯家近的,南面那两块水田分把我们,过日子用的锅碗瓢盆分一套,农具分我一把,现在离秋收还有好些时候,口粮也得给我一点……别的我也不要了,就当孝敬爹娘了……” 借住沈家 几人边听边点头,三叔公又在后面添了一条:“傍身的银子也得给他们一些,只是,满园啊,不要房子你预备住在哪?” 满园想了想:“住在家里不安全,万一哪天趁人熟睡,把桃花掳走了,现在天马上要热起来了,我们明天就开始砍树,先搭个窝棚。” 沈高山这时想了想道:“先住我家吧,挤挤,等这事过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子,二叔公一锤定音:“高地,就这样说吧!趁着大家都在,这会子就分了,你们把该分给孩子们的都回去收拾收拾。” 沈高地无力的点了点头,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反抗族中长老。 刘氏此时冷哼一声,扭身起来,她要早早回去收拾一番,不能让这里人收拾东西,把家里的好东西拿走啰。 沈满巷也自知送桃花去做妾无忘,拉上吴氏,三个人走出了院坝。 直到听到叔爷爷把分家的事情拍板了,桃花这才觉得彻底安全了,身形一松,就跌坐在地。 桃花娘与桂花两个赶紧去扶,桃花这时却是站不起来,双腿发软。 娘三个对视一眼,又哭又笑,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海棠在旁看着,也为她们高兴。终于是熬出头了。 等人群散去,沈高山和胡氏两个怕刘氏为难他们,亲自陪了沈满园一家回去收拾东西。 好在,刘氏仿若还有半点良知,不仅没拦,沈高地还丢给满园半两银子:“家里没甚银两,这是我自己攒的,你拿着吧。” 沈高山见此,叹了一口气:“老二啊,你这是……唉……你是一家之主,还是得把家管好啊!” 拿完东西回来,罗氏也给沈满园一家收拾好了房间,住的就是沈满房那一间。 如今,沈家可真是人满为患,李嬷嬷住了桑榆的那间,桃花娘三个在沈满房那间屋子里睡床,满园两父子只能打地铺了,实在是家里也没有多余房间了。 沈高山老两口带着桑延睡,沈满仓两口子要带着桑杰睡,海棠也是跟姐姐锦葵睡一张床。 于是海棠无比盼望着大姑父的家具快点做好,那就能搬进大宅子里头,有大房子住了。 还别说,大姑父好似跟海棠有心灵感应一般,第二日就带上两个儿子来给沈家送东西。 不过送的不是宅子里头的家具,而且草药院子的柜子,晒草药的高架子。 沈高山不在家,几个男人在草药院子看着进度,家里就剩了几个女人在家做饭。 胡氏见女婿来了,很是高兴,忙迎出来:“木生来了,哟,这是东西都做好了,快,进屋来。青木,槐木也来了。锦葵,给你姑父,两个表哥倒茶来。” 大姑嫁给木匠王木生,生了三个儿子,分别起名青木,槐木,杨木,最大的青木如今14岁,槐木12岁,杨木才8岁。 王木生人很憨厚老实,对家人也好,做木工活计很是细心,活计也鲜亮,所以这十里八乡的,新房子做家具,娶媳妇打嫁妆都找他。 两个大儿子也跟着他在学木匠手艺,家里过得还殷实。 海棠忙从里屋出来先甜甜的同三人打了招呼,便跑去看那放在院坝里的大柜子,架子,果真做的十分精致。 胡氏问了闺女的近况,王木生一一答了,又问沈高山,胡氏道:“在那边南面坡上一起建院子呢,叫海棠带你们去看看,一会就来家吃饭啊。” 海棠应了,叫上桑启,几人一道儿往南面坡上,建草药院子的地儿走去。 草药院子还是海棠给画的图,又参考了李嬷嬷的意见,最终定下来的。 院子已初具雏形,入门是三间明亮瓦房,中间一间堂屋最大,是用来摆放药材的,右边一边做了灶房,杂物房,左边就是给人住的卧房。 堂屋有个后门,出来后门就是一个大院子,到时就在这儿摆上一溜儿架子,用来晒草药。 王木生几个来了,也不拿乔,甩开膀子开始干活。 沈高山看了心头满意,等到回家看到那些摆在院坝头的家具,就更满意了。 “木生这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啊!瞧瞧这柜子,边角做的多平,这漆刷的多均匀,又红亮。”沈高山抚摸着那漆了红漆的中药柜,柜子分了层,便于以后存放药材,有点类似于现代一层一层的老式衣柜,柜门上还雕了兰草,显见是用了些心思。 王木生还是那样憨笑着,谦虚道:“我想着这柜子是要用来做生意的,就给雕了个花,好看些,爹不嫌弃我雕的难看就行。” “行了,老头子,别看了,吃饭了,你光看那柜子能看饱肚子啊。几个孩子一来就去帮忙,到这会还饿着肚子呢!”胡氏风风火火的,上来就给沈高山一顿排喧。 沈高山也不恼,笑着招呼王木生和两个外孙子进屋吃饭:“是是是,进屋进屋,吃饭去。” 由于现在沈家人太多,已经不能够容纳这么多人在家里来吃饭了,免得人多手杂,再出点什么事,所以现在工人的饭菜都是满仓,满园和桑启三个抬了直接去草药院子那边吃。 是以,今天沈家吃饭的只有自己人。 人还是多了,所以摆了两桌子,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掌勺的还是罗氏,桃花娘带了桃花,桂花两个再打下手。 自从这一家五口住进来之后,每天吃饭的人虽多了点,房间虽然挤了点,但桃花几个都不是懒得,家里家外做活一把好手,这些天,罗氏,胡氏做饭轻松了不少。 外边这些喂猪喂鸡喂敖虾的活计,几个孩子也抢着干,所以海棠这些日子都跟着李嬷嬷在学习医术。 桃花娘倒是想将做饭的活计也抢过来,住在沈家她已经很不好意思,只想着多干点活,好弥补一二,不过她是苦惯了的,做菜不敢放油,不敢放调料。 沈家人胃口都被罗氏和海棠养刁了,那一顿饭众人吃的眉头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于是第二顿饭,罗氏抢过锅铲,说什么也不让桃花娘再掌勺了。 青木与桃花 胡氏见女婿王木生跟几个外孙好不容易来一趟,心下高兴,自是嘱咐了罗氏要做几个好菜的。 罗氏灶上一把好手,不一会功夫就蜇摸出来十个菜。 现成的笋子炒肉丝,再来上一锅简单又鲜美的腌笃鲜,难不成,这就是笋子的百变吃法? 过年前腌的腊鱼拿出来,先拿水泡一泡,再上锅蒸了,拿辣椒一炒,又下酒又下饭,海棠尤其爱吃。 野芹菜掐一大把,拿来凉拌,别有一番风味。野葱炒了腊肉,又是另外一种味道,只叫人好像把春天一口一口吃进嘴里。 菜园里时新的青菜,家里有的咸菜,凑合凑合也是一碗好菜。 当然了,最后一个大菜自然是敖虾了,依旧做了香辣,蒜香两种口味,沈高山一见有这虾,忙提起酒壶,要跟王木生喝两杯。 桃花和桂花两个忙着上菜。 桃花端着一碗腌笃鲜从灶房来到男人桌,硕大一个海碗,里边盛满了冒着热气的汤。 桃花拿两个抹布拢了碗边,又烫又重,抹布又滑,让她端的有些吃力。 坐在最外边的的青木一回头,看见桃花,只觉得这小娘子生的俊俏,眼睛真大!就是皮肤黑了点,瘦了点。 想着,身体不受控制般,鬼使神差的便主动迎上去:“烫吧?我来端,我不怕烫。” 说着不待桃花回话就接过汤碗,长期劳作,带着薄茧的指腹微微略过桃花的手背,两人只觉得微麻的感觉自指尖传来,如触电般,霎那传遍全身。差点跌了汤碗。 红晕迅速通过脖子爬上桃花的脸颊,耳朵,好在她皮肤黑,并不十分明显。 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热度,桃花再也站不住,飞也似的逃离了堂屋。 青木僵在原地,连手上的汤碗也不觉得烫了,只记得那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如丝丝闪电,直击他的心口。 几息之间,他才醒悟过来,忙将汤放到了桌子上。 好在其他人都在高兴的吃吃喝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要不然,青木的脸就该更红了! 不过,这一切都逃不过我们的小大人,海棠的眼睛。 海棠内里可是拥有着二三十岁的灵魂啊,这些小年轻的怦然心动,她完全可以当话本子看,并且还可以完整的猜出下一步套路。 这青木哥,多半是看上桃花姐了!桃花姐估计也是春心萌动!不错不错,年岁相当,互相喜欢,这门婚事,海棠允了! 这顿饭,两人吃的心思都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反正是不在饭上,桃花更是直接躲在灶房不敢出来,怕见了青木脸上作烧。 可怜青木这小子,吃个饭左顾右盼,一直朝灶门口张望,只等着能再见佳人呢,结果却失望而归。 当天色黑透,父子三人驾的驴车驶出大云村,青木坐在车辕上,回头看了看在他身后渐渐变成一点黑点的村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话:“爹,刚刚吃饭时候给我们端菜的那个小娘子是外祖父什么亲戚,怎地我没见过?” 为了方便运家具,王家的驴车只有一个车架,并没有车棚。 没车架的驴车有些风大,王木生没怎么听清,偏头喊:“你说哪个?” 青木的脸上腾起一片红晕,小声嗫嚅:“就是,就是吃饭时给我们端菜的那个,有些黑的。” 这要是海棠听了又会说了:女孩子很讨厌人家说自己黑的好伐~ 王木生想了想才答道:“她啊,是桃花吧,那是你幺爷的孙女,平常都拘在家做活,不怎么出来的。你没见过也正常。 听说啊,前几日你幺爷他们分家了,就单把你大表舅一家分出来了,也不知怎的,什么家私都没给,这不,一家五口借住在你外祖父家呢。 你娘前儿听说了还说呢,你大表舅一家分出来了还好,不用在那家里累死累活的。 要我说,你幺爷自小就偏心,对桃花几个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 青木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又问道:“幺爷竟是这样的人吗?” 王木生一叹:“这事,你们小辈家家的,莫听莫说,没得被人说非议长辈。” 青木答应下来。 槐木如今也是大孩子了,见着青木如此关心人家姑娘的事,又抬眼看一眼自家大哥的神色,心下了然,哈哈一笑:“哈哈,大哥,这么关心,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小娘子了吧?” 可怜青木脸上刚褪去的红晕又重新爬上脸颊,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热度,青木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还好,天够暗,应当看不出我脸红。 “你大嘴巴乱说什么,谁……谁说我看上……看上人家姑娘了……”青木很想争辩,可奈何嘴到关键时刻不争气,竟然结巴起来,恼的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子才好。 槐木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还说你没看上人家,你看,话都说不利索了哈哈……” 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荡出去很远……很远…… 青木知道越说越错,干脆闭嘴不言。 王木生这会回过神来,自家大儿子真的看上那小娘子了? 这回去得给娘,还有自家婆娘通个气,好好商议一番。 别看王木生憨厚,只知道同木头打交道,自个长子的婚事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两个儿子:“青木,不管你看没看上人家小娘子,这事都别单独拿出来说,没得带累了人家小娘子的名声。还有槐木也是,先不要对外人提起。 等我回去跟你祖母还有娘好好商议一番,再做打算。” 青木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这个年代,一个女人的名声是最重要的,若真是搞坏了人家的名声,还不如让人死了。 没办法,古代就是这么残酷。错了,是古代同现世一样残酷,现代也能通过网络置一个人于死地,人言可畏,当真是没说错。 槐木也答应一声:“我省得的,就是跟哥开开玩笑。” 不提这边是怎样的欢声笑语,不提沈高山家是多么忙碌忙碌,沈高地一家这几天却是愁云惨淡——这是为什么呢? 满巷被打 沈高地家这几天可谓是愁云惨淡,你道因为什么? 原来是这沈满巷收了王员外的五十两银子,王员外却迟迟等不到美人来,使人把沈满巷找去一问,说是即将到手的鸭子飞了。 那王员外岂是个好相与的,当即便让他把五十两银子还来。 沈满巷哪里还有银子,只苦着脸说拿不出,已花用了,马上回家筹银子把他。 王员外气上心头,一时使人按住沈满巷打了个半死。 傍晚时分,几个家丁抬着挨了打的沈满巷回到大云村。 村里人忙完了春耕,正三三两两聚在村口,路边谈闲。 一见沈家老二竟被人这样抬着回来,一时好奇,都不由得抬脚跟了上去。 只见沈满巷鼻青脸肿,躺在门板上好似出气多进气少,众人看了都不免揪心,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管的,沈满巷这看着就是惹了贵人了,他们可犯不上去触这个霉头。 还是有好事者马上就跑去找沈里正和沈高山。 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沈高地家,沈家另外三人见此慌张的跑出来。 刘氏一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打了,也没看清来人是谁,马上就扑到沈满巷身上哭爹喊娘:“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被打成这样……这是哪个杀千刀的……” 一旁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冷笑:“他得罪了我们老爷,没被打死能留了一条命已是万幸了,限你们三天之内,要么送人,要么还钱,不然……哼。” 说完扔下沈满巷,几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沈满巷的婆娘吴氏也扑过来哭道:“满巷这是怎么了?被打坏哪儿了?” 满巷只疼得倒吸冷气,说不出话来。 沈高地看了也心痛不已,但他到底是男子,稳重些许,忙对桑吉道:“桑吉,快,去村口请吴大夫来。” 桑吉看到自家爹爹满身是血,也吓了一跳,打应一声,拔腿就跑。 “快,快把他抬进去。” 沈高地和刘氏七手八脚的把沈满巷抬进里屋,吴氏跑到院子门口,“啪”一声关上了院子门,皮笑肉不笑的对上一堆村民探究的眼神开口:“今儿个家里有事,就不招待了,各位婶子自去。” 不得不说,吴氏此人还真是笑面虎一样,做事滴水不漏。 明明前儿因为要卖桃花做妾一事,自家的口碑已经在村里跌到了冰点,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那吴大夫听到有人受伤,倒也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了东西跟桑吉就往沈高地家中赶。 “吴大夫,我儿子怎么样?”刘氏着急的问。 “无妨,看着打的严重,幸而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我开些草药敷着,结了痂就好了。” 吴大夫边说,边从药箱拿出几样草药,拿药杵捣烂,敷在比较明显的伤口上,又拿了干净的棉布包扎伤口。 “好了,记住伤口暂时不可沾水,明天我再来换药。”沈高地点头应了,又从兜里掏出半钱银子递给吴大夫,这才好生的送吴大夫出门。 此时沈高山闻讯赶来,刚好在院门口撞见,沈高山着急着问:“听说满巷让人打了?到底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沈高地还未来得及搭话,只听一道尖利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们家怎样,不关你的事。死老头子,进来把门带上,别让人扰了满巷养伤。” 听了这话,弟兄两个都是一脸尴尬,沈高地摸摸鼻子,小声的说了句:“没事,大哥你还是回去吧。” 沈高山无奈,只得回转。他知道,刘氏这是恨上他了! 等到第二天,沈满巷有所好转,几人全围在他床前,七嘴八舌的问:“满巷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得罪了人了,被打成这样?” 沈满巷没好气的白了问话的刘氏一眼:“还说呢,还不就是因为桃花那事和那五十两银子。要不是大伯,我们早就跟王员外家攀上亲了,我哪里还会挨了打。” 刘氏听了越发气愤,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就说这个杀千刀的多管闲事,我呸。就见不得别人好,等我发达了,我非要他们跪在我脚下求我才罢。哼!” 吴氏在一旁听着,适时的来了一句:“爹,娘,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还上银子吧,来的人可是说了,三天之后要见着银子的。” 提到银子,刘氏和沈满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沈高地是没看到,但是善于观察人心的吴氏却是注意到了。 沈高地点点头:“没错,满巷啊,那五十两银子,快拿出来还给人家吧。这银子我们挣不到。” 刘氏也点头,只是那样子看着甚是心痛。 满巷低下头,嗫嚅着嘴唇:“我……那个……”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爹,娘,我……我没银子了……” “什么?五十两你都花了了?”沈高地与刘氏同时大叫起来。 沈满巷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哎哟,娘,我当时不是想着同人合伙做点小生意,就出了五十两的合伙资金。您放心,这银子以后都会挣回来的。” 刘氏半信半疑:“当真?” 沈满巷点着头,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娘,你还不相信我嘛!我有分寸的。您呀,就只管收银子享福就好了。” 只几句话就把那刘氏哄的喜笑颜开,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块。 沈高地不赞同的皱眉:“就算如此,这么大的事儿,你也该同家里商量商量,一个人就擅作主张投了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沈满巷自知理亏,赔着笑:“爹,我想着我也长大了,该为家里出一份力了,一激动,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放心,下次不会了。” 沈高地还想再说什么,被刘氏一瞪:“行了行了,满巷也知道错了,快别说了,孩子还受着伤呢。” 沈高地一讪,只得作罢。 吴氏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的插话:“那这五十两银子,少不得娘得帮忙补上了。” 刘氏脸皮顿时耷拉下来,想发火却又不知道冲谁,让她拿银子,这可不是剜她的肉嘛! 内讧 吴氏知她不愿,在心里冷哼一声,再说话时,声音已带了些哭腔:“我知道娘心疼这五十两银子,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满巷被人打死罢。” 沈高地也叹气,无奈劝说:“老婆子,赶紧的,这些年我们家省吃俭用,五十两应当是存下了,拿出来吧。” “是啊娘,你从小这么疼我,一定不会不愿意的。”沈满巷也着急了,他也怕他娘不肯拿银子出来救他,那就真的完了。 刘氏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敢开腔,小声的说:“不是我不拿……是我……我也没有银子。” “什么?”另外三人异口同声。 “娘,你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这些年,我们大房二房包括公公赚的钱可都是捏在你手上的,你怎么可能没银子。”这是吴氏。 “是啊娘,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吗?如今儿子要用这五十两银子来救命的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啊!”这是沈满巷。 “老婆子,我知道你舍不得银子,可是,自从分了家,咱们身边就只有满巷一个儿子了,难不成你要看着他去死?”这是沈高地语重心长的声音。 “我是真没有!”刘氏眼一闭,心一横。 “都……都花用了……” “怎么可能……”沈满巷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吴氏也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些年,大哥满园一有空闲就去县城找帮工挣钱,挣来的钱一分不花,全给了刘氏,还有地里的产出,零零总总,虽然不多,但一定不止五十两。 沈高地也不敢相信,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有这会就拿出来,别遮遮掩掩的。” 刘氏见众人都不相信,闭嘴嘴巴,也不再说话,脸色阴沉。 沈高地按捺不住,跑向里屋。 他是知道刘氏藏银子的地方的,刘氏说没银子他还是不信的,只得自己去找。 把藏银子的坛子一扒拉开,坛子里有两副成色不怎么好的银首饰,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还骗我没银子,这油纸包里不是吗?”沈高地自言自语,伸手拿起油纸包打开来。 只是一瞬,他便傻眼了。 油纸包里哪有什么五十两银子,只有两块散碎银子,并几十个铜板。 别说五十两了,怕全部加起来二两都不到。 刘氏也赶在这时候踏进里屋,一见到沈高地已打开了坛子,吓得跌坐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其发抖。 刘氏见沈高地没有暴怒,小心翼翼的哭诉:“呜呜呜……你知道我娘家穷,我娘家哥哥最近又病的起不来床,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一家人累死累活挣得银子全贴补给了你娘家?你……!!!”沈高地暴起,朝着刘氏怒吼。 以往,沈高地也知道刘氏喜欢贴补娘家,她娘家爹娘都不在了,就剩一个哥哥,沈高地想着贴补就贴补吧,总之就她哥一个人,也贴补不了多少,哪晓得,这个哥哥竟是吸血鬼,把自家的血都快吸干了。 成亲这么多年,这还是沈高地第一次大吼刘氏,刘氏哭的更凶了:“呜呜呜……我嫂子……我嫂子跟我哭诉,我可就这么一个大哥……又生了病,他们没钱,我少不得拿出来与他们治病……你放心,我嫂子说了,这算是同我借的,等我大哥好了,就挣银子还把我……” 吴氏这时也扶着沈满巷走了进来,沈满巷一听,立刻不满的冲刘氏喊:“娘,你糊涂啊,这么多年,大舅借的哪样钱还过?那就是个无底洞,有来无回,你平时这么精明一个人,为什么总在这些事上拎不清。 这下好了,银子没了,我怎么办?你们就等着后天那王员外带人来把我打死吧。” 说完,耍起了无赖,也往地上一坐。 “娘,你这事做的真不地道,那么多银子说给就给了,连自己的儿子也不顾。”吴氏埋怨。 刘氏一生要强厉害惯了,听媳妇这会也敢数落自己,心里恼恨,当即拿出做婆婆的款儿,从地上跳将起来,指着吴氏破口大骂。 “没王法的东西,你还编排起你婆婆来了,我的银子我爱给谁花给谁花,关你这贱人什么事? 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你娘没教你要孝顺公婆吗……” 一通脏话输出,直把这吴氏气的面色涨红,连拳头都握紧了。 她也嫁进沈家十年了,以前有大嫂在前面顶着,活计不多,她又惯会甜言蜜语,哄的刘氏,沈满巷都很喜欢她。 在娘家也是独一个女儿,很得了爹娘几年疼爱,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心中一酸,掉下泪来,下一秒便夺门而出。 沈满巷这时候可没办法去追,他的五十两银子还没着落呢,再说呢,自己腿还瘸着呢。 “行了娘,你骂春芳有什么用,(春芳是吴氏闺名)她也是为了我着急,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凑这五十两银子吧。” 沈高地此时冷静下来,却是点了旱烟管,“叭叭”的抽着。 “去找你大哥把钱要回来。” “什么?”刘氏又跳了起来,声音也跟着跳了起来。 “我哥他病还没好呢!要不然这样,你找你大哥去借点,他们家起那么大的宅子,现在又建什么草药院子,他拔根汗毛就比咱们的腰粗了。” 沈满巷听了眼睛一亮,十分赞同:“是啊爹,大伯有钱,况且我是他的亲侄子,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高地不言不语,只越发用力的叭嗒着烟管,一时间,整个里屋烟雾缭绕,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仙境。 刘氏拿手在脸前扇了扇,急着追问:“你说句话啊老头子?行不行的,可真是急死人了。” “爹啊,你就帮帮儿子吧……咳咳……”沈满巷被熏的忍不住咳起来。 沈高地在桌上敲敲烟管,他也被熏的眯上了眼睛:“你也知道着急,你把银子都送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满巷,想想两个孙儿?” 刘氏苦着脸就要哭诉:“高地,这回是我想左了,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高地见强硬了一辈子的刘氏服软,也不好再说,起身欲走:“唉!少不得豁出我这张老脸去借上一借了!” 说着就背了手往自家大哥家里来。 刘氏和沈满巷看着沈高地的背影,两人对视一眼,满意的笑了。 沈高地借银两 一路上,沈高地在心里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 毕竟刚跟大哥家闹得不愉快,如今又去借银子……唉,若不是为了满巷,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去的。 “大哥,大哥在家吗?”海棠只听见叔爷的声音在篱笆边上响起。 胡氏在灶房听见,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去:“他不在,在南面坡上,你进来坐,我叫海棠去喊他。” 海棠听见胡氏的话,从里屋走出来,应了一声就朝南面坡上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心里猜想,叔爷来到底所谓何事?听说满巷二伯挨了打,莫不是来借银子治伤的? 沈高地脸上有些作烧,都不敢抬眼看胡氏几人。 好在,沈高山很快就回来了。 “老二,什么事?”沈高山走的快,略微有些气喘。他也担心是满巷被打出了什么问题。 “大哥,我们屋里说。” 沈高山听了点点头,两人进到里屋。 沈高地局促不安的坐下:“大哥,是这样的,满巷前儿不是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嘛,结果他没跟我说,就把这银子拿去同别人合伙做生意了,结果,桃花人没送去,倒欠别个五十两银子。 如今家里也没这许多银子,我只能来找你借了。” “满巷做生意前儿,没同你说?” 沈高地长叹一口气:“唉,孩子大了,有自个的想法了,我也说不好。” “老二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前儿这事儿也做的忒不地道,你以为与人做妾是那么好的?他要是真的好相与,会给满巷打成这样? 你这老了老了,怎么越发糊涂起来,成天由着婆娘和儿子瞎胡闹!” 沈高地听着一言不发,沈高山一个人说的也没甚么趣,遂住了嘴。他这弟弟,是改不了这些臭毛病了。 沈高山又低头想了一会才开口说:“老二,你也知道,我们家的银子,大半都是海棠挣来的,我即便要借,也须得问问海棠的意见。” 说着便去唤海棠。 沈高地很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挣点钱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竟这家里的事情还要过问她的意见了? 他大哥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此这般想着,却不敢说出来,毕竟有求于人。 海棠进来,沈高山便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海棠听得分明,也想的分明,那沈满巷绝不是把那五十两银子拿去同人做生意了,她那个二伯,也绝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其实沈高山也有这种感觉,只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节外生枝。 低头想了想,海棠才说:“叔爷,如今家里开销大,人又多,还要建草药院子,食铺里的收入上个月也还没送回来……” 沈高地听这意思,料定是海棠不借了,正要发怒,却听得海棠话锋一转。 “不过,叔爷你是我祖父的至亲手足,即是你要借,我们全家勒紧了裤腰带也是要借的,但这借之前……须得打个欠条才好!” 沈高地的心情忽上忽下的,像坐过山车。 先开始听到海棠那许多话,他以为不借,心情跌落谷底,但忽然又来了个转折,又高兴起来,此时又听到说打欠条,登时生起气来。 “无知小儿,你这是在侮辱我!还打欠条,难道我会不还吗?大哥,你就这样放任一个丫头片子如此行事?” 沈高山刚想说些什么,海棠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先听听海棠的道理吧,她不是乱来的孩子。” 海棠甜甜一笑:“叔爷,古人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又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有些事儿,尤其是钱的事儿,咱们还是算算清楚,咱们两家,血肉亲情,还是不能因为这银子生分啰。对你们,对我们都好。叔爷,你说是不是?” 沈高地脸色越发不好,就要破口大骂:“你……”突然余光瞟到沈高山向他看过来,目光似箭。 话到舌尖,又吞了下去。银子还没拿到,得忍! “行吧,打欠条就打欠条吧。”沈高地闷闷的来了一句。 海棠笑开:“我就知道叔爷最是爽快的。”说着跳下椅子,拿来文房四宝,交给沈高山。 沈高地不大会写字,就由沈高山代写。 “不知这银子,叔爷什么时候还的上?” 沈高地一愣,其实他压根就没想还,自个也没银子还啊。但是这话可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因此低头想了一瞬,含含糊糊的说:“五年,五年吧。” 海棠笑的人畜无害:“叔爷不是说二堂伯与人合伙做了生意?想来这五十两银子很快就挣到了,五年是不是太长了?” 沈高地心里气的很,却又不能发作,毕竟有求于人,这要是平常早就破口大骂了。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还不知是亏是赚呢!” 沈高山在一旁劝和:“那就定期三年,不长不短,可好?” 海棠点头:“祖父想的周到。就听祖父的。” 沈高地看看两人,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等到沈高山写完欠条,沈高地又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按上了手印,海棠便把欠条小心的收了起来,去前院找胡氏拿银子了。 沈高山敲敲烟管,他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弟弟关切的说:“老二,你也别怪海棠,她是对的。至于这五十两银子,你也不必忧心,让家里人都勤快些,多采些草药,马上我们这草药院子建好,就开始大量的收草药了,等那时候这钱很快就还上了。” “知道了大哥。”干巴巴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沈高山知道,自己这话又白说了。 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等海棠拿来五十两银子,沈高地接过,给自家大哥道了谢,便匆匆离去。 沈高山见着他远去的背影,不住的摇头,叹气。 “祖父,可不许再叹气了!祖父,你今天可怪我对叔爷……” “你是对的,我怪你做什么?你做的很好!知道“升米恩斗米仇”,希望你以后做事也能如同现在一样,不要心软!”沈高山打断海棠,摸摸海棠的包包头,语重心长的说。 “哎!祖父,我省得。” 商议亲事 这边,王木生回了家,第二日就支开两个儿子,招来自己老娘和婆娘,关上房门,在屋里商议。 这王木生家里就他一个独苗苗,自家爹身子不太好,还没熬到他取妻便早早的过世了。 大姑沈满星过门四年抱两,这可把老太太给高兴坏了,因此婆媳关系也好,没那等婆婆蹉磨儿媳妇的糟心事。 “木生啊,什么事啊?”王母问。 “就是啊,还整的神神秘秘的,房门都关上了。”沈满星也是一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好事坏事,所以与你们商议。” “那你就快说。”王母风风火火的性子,这王木生好似卖关子一般,可急死她了。 王木生听自己老太太催促,也不再拿乔,当即就把那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把青木问的话和盘托出。 “这小子,怕是看上你那堂哥的女儿桃花了。” 王老太太听了这话简直喜笑颜开,自己的大孙子有喜欢的姑娘了,说不得再过一段时间自己能看到孙媳妇进门,这可太让老太太开心啦。 一转头看到儿子儿媳妇的神色,有点低沉,老太太心里一惊:莫不是这桃花有什么毛病?隐疾? 也不怪王老太太不认识桃花,这王老太太自从成了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这些年她也很少出门,基本是深居简出。 “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这是怎地啦?”王老太太哑着声问。 沈满星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王老太太一笑:“没甚事,娘,就是你不知道,这桃花是我堂表哥的大女儿,年岁也与青木相当,按道理说,这也是一门亲上加亲的好亲事,只是……” 沈满星顿了顿,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晌才说:“我那堂哥的爹娘,就是我么叔两个,做事很不成体统,听说前儿,还不知道为了什么,把我堂哥他们一家赶出来自立门户了,房子也没给,连傍身的银子都没给,我爹这才没法子,收留他们一家五口住在我娘家。” 王老太太听得直拍大腿,叹息连连:“哎哟,造孽哦!怎么有这样的爹娘要把好好的儿子逼出家门啊,真是个狠心的。” “所以说啊娘,我怕这门亲家不太妥当。”王木生如是说。 王老太太摆摆手,又朝着自家儿媳妇问:“你只说,这桃花怎么样?” “要我说,桃花这孩子是个好的。从小就是苦过来的,家里家外的活儿一把抓,模样也齐整,身体也好。 她爹娘也是个好相与的,又勤快又肯干的,比咱村里好多人都强了去了,早些年就是被我幺叔幺婶压的太死了。”沈满星一说就有些停不下来。 王木生递给媳妇一杯水,自己接过话头:“可不是嘛,现在分了家,我感觉好多了,前儿我送家具去,她爹她娘都在那帮岳父一家干活呢。我瞅着她两和几个孩子,笑容也多了,也不是以前那看起来没吃饱没穿暖的样了。” “照你俩这么说,这桃花果然是个好的。 青木是咱老王家头一个儿子,这要是娶媳妇,娶进来了就是长嫂,可得好好挑挑,要是娶到那等搅家惹事的可不行,这三兄弟要有三妯娌,若都是那等搅家惹事的,岂不把房顶给掀翻了? 依我看,桃花就很好,又勤快肯干,个性也不是太要强,有容人之量,身体好,模样好,关键青木也还喜欢,这可不失为一门好亲。” 沈满星听了仔细想来,确实有理,若桃花真能做自己的儿媳妇,亲上加亲,自己也是高兴的。 “当家的,娘说的对!再一个,我堂哥如今住在我娘家,我爹难不成还能看着他没甚的营生不成,肯定会帮扶他,到时候,说不得他们家也要过起来的。” “是这话,你跟娘说的都对。”王木生恭维两人。 沈满星微微一笑,转而又道:“不过这事也暂时不能操之过急,咱们还是得先打听打听。” “这有何难?过几天我要往岳丈家送一批新宅子的家具,你就跟我一起去,到时候到了沈家,你再把这事关起门来跟岳母好好一说,让她帮忙传传话,成与不成的,也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也不会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名声。”王木生道。 王老太太听了一拍巴掌,喜笑颜开:“正是这话,我儿,你想的周到。” 沈满星也觉得甚好,几人商议好不提。 又是几日过去,沈家的草药院子已经完全完工,连窗户木门也已装好,只等通风几天就把柜子等摆进去,就可以开始炮制草药。 沈里正开心不已,村里又多了一个进项,他怎么能不开心呢。 村里的田地有限,而族人却越来越多。 眼看着下一辈的婚嫁年龄马上就要到了,村里又要多添人口,沈里正愁的头发都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实在是村里的田地不够分啊! 大云村三面靠山,一面靠锦湖,就算开荒,也无地可开。 偏生靠山,也不敢向深山里头去打猎,传说山里有狼,有熊,不甚安全。 水产倒是丰富,可也只能算个进项,因为家家户户基本都靠水,少有人买。 现在好了,沈高山家有了这草药铺子,村人可以采药,可以种药,有了这些,就有银子,有了银子,就可以保证族人不饿肚子。真是太好了! 天晓得,沈里正有多感激沈高山一家,沈高山不仅把挣钱的法子告诉了族人,还专门修了草药院子,收购村里人的药材,从今往后,村里人的草药也有了地方卖! 这般想着,沈里正拿了银子,找到大儿子,让他赶紧去县城买半扇猪回来,他要给沈家草药院子的暖房宴添个菜。 这十里八乡的,一向有这样的习俗:不管是起了宅子,还是偏房,都要办场暖房宴,这也是为了新房子有人气,不寥落。 暖房当天,更是要在大门口放了火盆,让住进去的人都从火盆上跨过,寓意红红火火。 沈高山家帮了村里这么多,我这个做里正的就给他添个菜,也是我的心意。沈里正如是想。 竟是棉花 暖房宴办的很成功。 还是罗氏掌勺,又请了村里相熟的妇人帮忙,最值得高兴的是,城里的大伯一家人也回来帮忙了,温立一家人更是前来祝贺。 众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暖房宴,生活又开始回归正轨。 海棠每日跟着李嬷嬷学习医术,抽空去看看种在菜园子里的番邦种子。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种子长的很好,似乎是很适合当地的水土。 小小的叶片长出来,几乎让海棠一眼就断定,这竟是棉花。 海棠前世也是农村的孩子,童年跟着外公外婆在农村,自然认识这棉花。 这棉花不仅开花时期好看,红的白的,结了果的棉球采摘了更是可以通过纺织织成棉布,或者摘了棉籽做成被絮,絮在里衣里做成夹袄,穿在身上保暖又抗寒。 如今她这棉花已经开花,准备要挂果了,一颗棉树上开五六朵花,这已经是高产了。 毕竟自从海棠种下去以后除了浇水,拔草,也不知道要如何呵护,完全就是靠这棉花自己自然生产而已。 想来如今这棉花在本朝还未普及,也不知这番邦种子是只有苏老夫人给自己的这两包,还是别的人都有。 自己若是能抢先种出来棉花,这可是头一份,说是大大的功劳也不为过。所以她必须把握机会,让自己先种出棉花来。 要知道,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布匹大多都是麻布,葛布,那些世家贵族,大户人家才能穿上绸缎,帛布。 冬天保暖更是只能依靠动物的皮毛,或盖或做成大氅。家里没钱也猎不到皮毛的穷人,只能用捶松散的稻草,芦苇等做被,夹衣里更是只能絮些柔软的麻丝与芦苇。 自己竟能得到这棉种,想来手握穿越女的剧本,即便没个金手指,也是有几分气运的嘛,海棠喜滋滋的想。 自从知道了自己种的是棉花,海棠越发小心翼翼起来,一天要去看几遍,也嘱咐家里人小心看护。 当棉花长出第一个青绿的果实,沈高山家迎来了新宅子的家具。 王木生找了几个木匠师父,加工加点的赶制两家宅子里的家具,先送来的是沈高山家的,温立家的家具要得精细,须得仔细许多。 当海棠匆匆赶到新宅子,见着院子里放的新家具,简直笑的牙不见眼。 马上要住新宅子了,开心啊! 只见有六个樟木大箱子,这樟木肯生发,算是大云村最常见的木材之一,它树干宽大,花纹美,还有些浓烈的香味,可使诸虫远避,所以用来做衣柜箱子之类的最好。 六个衣箱,一个刻了海棠花纹样,这必是海棠的没错了。一个刻了茉莉花含苞待放的形态,不必说,这是大姐茉莉的。 另一个锦葵的,也刻着锦葵花的图案。 另外三个一个刻了长青松,两个上刻的都是竹子与竹叶。 另外又放着三张大床,六张小床。 床头柜几个,椅子几把。 桌椅板凳那些,老宅的都还可以用,其他的只等以后慢慢添置。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张大书桌,是沈高山专门为桑榆打的,放在书房便于他读书写字。 沈高山也在细细瞧那家具,心里满意,对一旁的王木生不断夸赞:“好啊木生,不错,手艺越来越好了。” 海棠噔噔噔的跑过来,抚摸着那书桌,很是稀罕的样子。 王木生见了笑问:“海棠,你也想要一张书桌?” 海棠点点头:“是啊是啊。” “海棠也识字了?” 沈高山在一旁听了,双眼含笑望向两人:“早先跟他哥哥些许学了两个字,后来又商议拜了温立的儿媳做夫子,只等这新宅子能住人了就隔两天来上一次课,这孩子,盼着呢!” 王木生听了还是憨厚的笑,摸摸海棠的包包头:“那既然这样,姑父送你一张书桌怎么样?赶明儿就给你送来。” “真的?姑父你太好了。”海棠乐的一蹦三尺高。 “要你送什么,孩子想要我买就行了,木生,你只管做了来,工钱我再结给你。”沈高山不赞同的说。 王木生却把个脸一板:“爹这话说的,我一个做姑父的,送晚辈一张书桌算个什么。要我来做也就一两日功夫,并不麻烦。” “那成,一会就在这吃饭,满星估计找她娘去了。”沈高山留客。 王木生喜滋滋的应了,他当然得多留一会了,今儿个,她媳妇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呢。 “满星啊,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要到里屋来说。”胡氏被沈满星拉着,径直进了里屋,还不忘扯上门。 “娘,我今儿来是跟你说一件事。”说着,沈满星便把青木看上桃花的事说了。 “依我看,这是好事,我若去说,桃花她爹娘必是应的。你家条件又不差,嫁过去又不会吃苦,还是亲上加亲的。”胡氏听了就笑开了,自家的外孙开窍了,竟还自己看上了婆娘。 “我也知道桃花好,可我就是担心她那祖父祖母,幺婶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娥子。 对了,究竟什么事把堂哥他们分家分出来了?” 说起这事,胡氏免不得叹气:“唉,哪是把他们一家分出来啊,是你堂哥自己跪求他爹,要求分出来的……还不是那刘氏,竟要送桃花去做妾,然后……” “什么?做妾……?”沈满星忍不住惊声尖叫。 “哎……你小声些,小声些……免得被桃花听到了心气不顺……”胡氏忙拿手轻捂了沈满星的嘴。 沈满星拿开胡氏的手,也一脸气愤,忍不住骂道:“什么人啊这是,难道这孙女就不是她家亲生的?怎……怎送去与一个老头子做妾,怎么狠的下心,作孽的……那娘,这事对桃花的名声没影响吧?” 胡氏白她一眼:“怎么会,桃花被村人救了下来,外边的人都不知道。依我说,这门亲事可以,是亲戚,亲上加亲,两个孩子年岁也相当,最主要青木还喜欢,中间省去多少麻烦?你道是也不是?” 沈满星也笑了:“谁说不是呢?我今儿来就是要请娘帮我去探探桃花娘的口风,青木翻过年就15了,也该准备起来了。” “行,到时候我找人给你递信。”胡氏一口答应。 茉莉的变化 六月的天,日头变得毒辣,人在太阳底下待不了几个小时,村里人都纷纷正午歇晌,早晚再下田干活,采药。 沈高山一家也搬进了靠山边的新宅子,这儿靠山,比村里要凉快许多。 老宅还是暂时借给沈满园一家居住。 搬家都要办暖房宴,不过沈高山并不准备大办,前些日子草药院子也刚办过呢。 于是只请了几个亲戚,村里相熟的几户,众人在新宅吃过了饭,又每个房间参观一遍,这就算是暖房了。 哦!忘了说,如今草药院子也运转起来,二舅家的燕妮也住过来,帮着炮制草药,又请了吴大夫,李嬷嬷也时不时过去看看,指点一番。 沈满房也回家来,专管每天收草药,沈满仓就管着海棠那两个水塘子,沈高山最大的关注点则在家里的田地上。 海棠每天跟李嬷嬷学学医术,写写字,又屋前屋后的跑,看看棉花,看看草药,日子过得倒也舒服。 海棠心想:这不就正是我希望的生活吗? 但也有海棠觉得苦恼的事情——学把脉。 这学医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望闻问切,前三个都简单,只是这把脉,着实不好判断。 这把脉也有很多窍门与讲究,比如健康的人是什么样的脉象?体弱的人又是何种脉象?何为浮脉?何为沉脉?还有迟脉,数脉,洪脉,弦脉……等等等等,多如此类! 第一次听李嬷嬷说的时候,海棠只想无语问天,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这学医了呢! 问了老天,可惜老天不给反应。 还好李嬷嬷学的是看妇人病,比之别的种类,脉的种类也没有那么多,要不然,海棠真的要记不住了。 这几天太阳足,炮制好的草药晒足了太阳,一株株变得干瘪。 沈满房收拢了药材,发现炮制好的已有许多,柜子都快装不下了,决定卖到县城医馆去。 海棠想起来,自从大姐离家学习医术,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都有些想她了,因此也跟了大伯的车,一起去看大姐茉莉。 还是那家陈家医馆,哪怕酷暑难耐,医馆面前还是门庭若市,没得个闲的时候。 村民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存下几个铜子,生一场病就全花了去,也许还不一定尽够。 海棠跳下驴车,奔进医馆,只见医馆柜台前一个女孩儿,梳着简单的马尾辫,穿着一身浆洗的干干净净的窄衣窄裤,正手脚麻利的拿了药称子称着药材,给人抓药。 天热加上忙乱,女孩的脸上,鼻子上,已沁出了细细的汗,小脸红扑扑的,衬的她如玉的肌肤更加雪白。再配上那张樱桃小嘴,忽闪的大眼睛,显得更加灵动。 怪道!自己怎么从前没发现大姐这么漂亮呢! “姐~”海棠开口喊。 茉莉听到喊声抬起来,竟是海棠,还有自家爹爹,一时高兴的答应,嘴里又喊着:“爹,海棠,你们先坐着,我忙完就来。” 沈满房也笑嘻嘻的应:“没事,你忙,不用急。” 于是海棠与自家大伯坐下,这一坐,就坐了两柱香的时间。 眼看着看诊的人越来越少,抓药的人却越来越多,茉莉怕两人等的着急,自己也越来越着急。 陈大夫和那陈家小哥看完诊从内堂走出来,海棠立马跳起来打招呼:“陈爷爷,见过陈爷爷,陈阿哥。” 陈大夫见了海棠有些惊喜:“哎哟,海棠,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啦,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呢!” 海棠笑着打哈哈:“哈哈陈爷爷,哪能啊,是我这些日子没空,我也在学医术呢。” 陈大夫摸着胡须的手一顿:“哦?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拜了个师父了?” “这事一会我再跟您细说,您先看看我这草药。” 沈满房拉过背篓,打开给陈大夫验看。 陈家小哥趁机走到柜台,接过茉莉称药材的手:“茉莉,我来吧,你去同你妹妹说说话。” 茉莉很惊喜,眼睛亮晶晶的,答应道:“哎!谢谢师哥!”说着就跑过来。 姐妹俩牵起手,亲热的说着话。说家里的猪和鸡,田和地,还说了祖父祖母,桑延和桑杰。 桑延如今越发调皮,皮小子一个,成天拿着木棍比比划划的,说要学武功,保家卫国呢! 桑杰也能叫姐姐了,只是还不会叫爹娘,可能比较难发音。他经常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可爱的紧。 两个女娃天真的笑容看的陈大夫和沈满房两人也高兴,连说话声都轻了不少。 陈家小哥在柜台后抬起头,看向两人,嘴角也露出微微笑意。 “还有我那个喂敖虾的水塘,姐,你可不知道,现在敖虾在苏奶奶他们酒楼里卖的可好啦! 他们三天两头的来村子里找我买,我的水塘都快被买空了!苏奶奶也说要找人挖了塘,在我这买了种虾也要自己养呢!要不这么的,根本供不应求!”海棠兴奋的同茉莉分享。 “当真啊?那可是挣了不少银子吧,小财迷!”茉莉笑着点点海棠的鼻尖。 海棠一脸骄傲,脑袋一翘:“可不嘛!姐,你在这学的好不好?难不难?陈爷爷,还有陈阿哥对你好不?” 茉莉听到妹妹关心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好,师父还有师哥对我都很好,师哥还经常帮我。” 说着茉莉又苦着脸:“就是太难学了,好多种药材,我都还记不全,还得学把脉,学针灸……” 海棠好像找到了知音,忙点头不迭:“就是,把脉好难,太多种,我记都记不住……” 茉莉也点头,随即又说:“不过我觉得挺有意义的,你不知道,每当师父治好一个病人,那人投来感激的目光,我都觉得与有荣焉……我想我找到学医的意义了……” 海棠就那么看着茉莉,听起她侃侃而谈,看她意气风发,一点都不同于当初在村里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孩,现在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自信,温柔却又不失力量! “海棠,我们该回了,还得去食铺。”沈满房在一旁喊道。 又嘱咐了几句大女儿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方才带着海棠离去。 真的种出棉花 当日子跨进七月,海棠早也关注,晚也关注的棉球,终于在她的注视之下,咧开了嘴巴,露出洁白的棉絮。 有一颗就有两颗,一颗跟一颗的,很快几十根棉花树上就成了洁白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是雪点缀在绿叶中间,煞是喜人。 海棠叫来家里人,一个个见了都啧啧称奇。 “海棠啊,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白的跟雪一样呢?”胡氏首先好奇的问。 海棠抓起一朵咧开嘴的褐色果实,用指尖一捻,那雪白的棉花就被摘了下来。 “我在书里看到过,说这个叫棉花,棉絮可以纺成棉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又透气又舒服,比麻布葛布好多了。 还能充在被子里,夹袄里,又软和又保暖抗寒。” “当真?有这么好?”沈高山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了。不信祖父你摸摸,是不是暄软的?”海棠把那瓣棉花放到沈高山手上。 大家伙都凑过来,好奇的摸摸。 海棠心里好笑:“咱们把它们全摘了吧,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这个东西扯不坏的,只注意别把茎杆扯断就好了。” 沈满仓立刻应了声,跑回家拿桃篮。 几人七手八脚,就三十根棉花树,一会就全摘下来。 看着满满一桃篮棉花,众人无不诧异。 海棠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苏奶奶给了自己两包种子,自己种的时候粗略数了下,一包里大概有二十多颗。 四十多颗,发了30根芽儿,后来又生虫子死掉两根,28根棉树,一根上结了五六个棉桃,加起来就收了一桃篮。 而且据海棠前世的记忆,一般的棉树都可以收两茬。 于是海棠指着棉树上的小花苞故作惊讶的说:“呀,怎么还有花苞,莫不是还会长棉球吧。” 沈高山也凑上前看了看,好一会才给出结论:“嗯,看着像是,等几天就知道了。” 胡氏摸摸桃篮里的棉花:“这可真是好东西,苏老夫人可是给咱们海棠找了个宝贝啊!” 罗氏也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沈高山也忍不住感叹:“就这二十多根小树,竟收了这么多棉花,好啊,这可是高产啊!简直要比粮食的产量还高了。可惜这不是粮食。” 沈满房听了这话却是笑说:“爹,这棉花你不必担心,这么好东西肯定能卖,而且价格还不低呢,卖了钱不就能够买粮食了。” 沈高山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东西咱还不能卖。老大,你赶紧,去城里把你温叔请来,快去。” 沈满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家爹这是咋了? 海棠心里有隐隐猜测。 回到家,海棠交代祖母和娘亲:“祖母,把这里头的棉籽剥下来,咱们晚上再找个地方,把这棉籽种下,过三四个月又能收了。” 胡氏对小孙女的话可是深信不疑:“好,祖母省得了,你去玩吧。” 沈满仓却在一旁问:“海棠,现在种天气这么热,不怕长不好吗?” 海棠信口胡诌:“书上说了,这棉花是喜阳耐旱的,只要不是天上两个太阳,它保管长的更快,更好。” 沈满仓点头,嘴里小声嘀咕:“怪道都说要多读点书,读书了就是不一样,懂得多。” 海棠在一旁捂嘴偷偷笑,书上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蹦蹦跳跳进到里屋,沈高山正坐在床边的桌子上出神。 “祖父,你是不是不想我们家独种棉花?” 沈高山神色变得温和起来,拉过海棠坐在自己膝盖上,摸摸海棠的包包头,海棠无语望天,怎么这些人都喜欢摸她的头啊,摸得她都要长不高了。 “海棠,这棉花说不定是我大高朝唯一一份,你想想看,咱们这的人需要棉花,别的地方的人肯定也需要,甚至比我们更需要。 这棉花是改变民众生活的好东西,我们发现棉花,种出棉花,也是好事,是天大的功劳,可是咱们家微小,只是个小小村民,咱们接不起那么大的功劳,到时候功劳不说,可能还物极必反,我说的话,你能懂吗?” 海棠也正了正神色:“祖父,我懂!所谓树大招风,咱们家一个普通农家,已经太惹眼了,不是别人知道我们同苏府关系匪浅,恐怕早已遭了多少次麻烦了,若在弄出个可能上达天听的功劳,反而不是好事,会弄巧成拙。” 沈高山见海棠听懂了,也非常高兴,扯开嘴角笑了笑。 海棠顿时觉得屋里的低气压似乎散了不少。 “等你温爷爷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也许可能没有那么糟糕。” 海棠当然知道这是祖父在安慰她,怕她因为要把好不容易种出来的棉花拱手让人失落呢。 于是海棠也扯开嘴角,对着自家祖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等到温立在沈家新宅门口下车,迫不及待的奔向堂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温良也跟着来了。 两人在驴车上就听满房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会他们只想亲眼看看那棉花。 温立拿起棉花,用手不住的揉搓,甚至还凑到鼻尖下闻了闻,末了,对着从里屋走出的沈高山哈哈大笑:“好啊好啊,真是好东西。” 温良也拿在手中反复观看,揉捻。 “贤侄也来了,那便都进来吧。” 温立两人知道沈高山有话要说,跟着进了房间,发现海棠也在里面。 “老哥是为了棉花的事吧?”温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高山点点头,沉吟道:“不错,这棉花是好东西不假,却不知道我们平民之家,消不消受得起啊!” 温良立在桌边,风姿绰约,说话的语调也如他的身姿一般:“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过了,沈伯父,此事完全可以交给我师傅一家。 我师傅虽然致仕还乡,但儿子亲眷还在朝廷,且身居要职,如果咱们能以退为进,上门求见师傅,只说惶恐,要把这功劳拱手相让,他一定不会要,且一定会帮忙,到时候这功劳还是沈家的,也不用担心有别的有心之人觊觎,实乃是几全其美之事。” 海棠细细一想,说的确实有理:“祖父,我觉得这主意可以!你想啊,咱们通过苏爷爷把这棉花的事儿上报,他若要揽功,也无甚可惜,只需要让他同意这棉种咱们留下一些,而且保证咱村子里的人都能种棉花即可,这样我们家也不亏。 再说了,我这种子还是苏奶奶送的呢,真要论起来,这也算是她们先发现的。苏奶奶一家又帮了我们这么多……” 送棉花 温立也点头:“海棠说的不错!” 沈高山这才露出些许笑脸,好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般。 “那就依你们说的办,明儿早起,咱们带上那棉花棉籽,去拜访苏老爷。” 三人一齐应好。 马上沈高山就对家里众人说了这事儿,并且告诉他们种出棉花的事儿,一定要先保密,不能告诉村里其他人知道。 只有胡氏略微有些心疼,忍不住叽咕:“刚到手的棉花和棉籽,这样的好东西,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送出去了。” 沈高山知道老婆子就是发发牢骚,并不理她。 海棠转过脸来安慰:“祖母,没事的,那棉花还能再收一茬,到时候种第二茬肯定来不及了,等明年咱们早早种,种两茬,这棉花可就多起来了,到时候给你做好多棉袄,让你天天换着穿。” “哎哟,我的乖乖,祖母可就等着你给我做棉袄了哦!”胡氏把海棠揽在怀里,不住摩挲。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一丝凉意。 沈高山早早起床,换下了平时干活穿的短打,穿上了压箱底的新衣服。 海棠也换上清爽的新衣服,梳了包包头。 满仓套好车,载着两人和一桃篮棉花,往县城来。 先到了温家宅子,与温良会何,几人再一起去到苏府。 苏管家从府里出来,看见海棠很高兴,一转眼又见了沈高山和温良,便问:“今日怎的你们和温公子一块来了?” “还请苏管家代为通报,今日老朽有要事求见苏老爷。”沈高山抱拳。 苏管家见他说的认真,想必真的有事,也不敢耽搁,转身进去禀报。 不一会,沈高山几人被请到了书房。 苏家书房很大,进门左边摆着一盆松柏,右边是一套桌椅,桌椅对着一张罗汉床,床中间放着炕几。 书房中间利用水墨屏风隔断,屏风后设长桌一张,上摆着古砚一方,旧窑笔格一架,斑竹笔筒一个,旧窑笔洗一个,镇纸一条。 书桌后乃是大大的藏书柜,几乎摆满。 墙上也张贴着海棠不认识的字画。 只略略扫了两眼,只听祖父声音传来:“见过苏老爷,如此叨扰,实在不该!” “见过苏爷爷。” 苏老爷见沈高山亲自前来,也猜不透是出了何事,忙道:“老哥不必如此多礼,我本就是闲人一个,何来叨扰?快请坐。” 说着自己先坐在了上首的罗汉床上。 沈高山拉了海棠,就在下手桌椅处坐了,温良则是立在自己老师身后。 “苏爷爷,苏奶奶近日可安好?”有丫鬟送来茶水,轻手轻脚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海棠不由得在心里感慨,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苏老爷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笑着回海棠:“我们都好,劳你惦记。一会去看看你苏奶奶,她可是经常惦记你呢。” “好。”海棠乖巧应声。 “苏老爷,我们今日来,确实是有要事禀报。”沈高山接过话头。 苏老爷点头,眼神看向温良。后者会意,走到书房门口拉开门,见丫鬟小厮都站的远远的,这才对着苏老爷颌首。 “老哥请讲。” 沈高山拿起一直放在脚边的桃篮,掀开上头盖着的布,那雪白的棉花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何物?” “回苏老爷,这是自家种出来的棉花,有抗寒保暖之效。”沈高山寥寥几语,却让苏老爷神色大变。 只见他快步走下罗汉床,来到棉花面前,跟所有第一次看到棉花的人那样,用手抚摸着,揉捻着,感受着。 “苏爷爷,是不是很软?觉得手暖暖的。” 苏老爷惊喜:“确实,确实不错!海棠,这又是你怎么捣鼓出来的?” 苏老爷没问沈高山,而是直接问了海棠,他知道这定是海棠捣鼓的,这个小姑娘,真是给了他太多惊喜了。 海棠有一瞬被人看穿的羞赫,嘿嘿笑道:“苏爷爷,不瞒您说,这是旧年我来苏府送东西,苏奶奶送给我的,我往土里一撒它自个就发了芽,结了这棉花。” “棉花?是你们给它起的?” 海棠又笑道:“苏爷爷有所不知,这棉花开花的时候好看,结了棉球这棉球成熟了会炸开,也像一朵花的形状,这白色的东西摸起来又绵软,因此我就随口叫了个棉花。” “哈哈哈……好啊好啊……棉花……倒是形象!”苏老爷哈哈大笑。 沈高山此时又道:“苏老爷,这棉花可是好东西,再说了是苏老夫人所赠种子,因此我们特意献给府上,这儿还有一包棉籽,乃是这棉花的种子,可以二次播种。” 苏老爷又接过那油纸包打开来,看着里面一粒粒浑圆的种子。 “哎,无功不受禄,这是你们种出来的,我怎好独占这个功劳。”苏老爷不满的摆摆手。 沈高山却是站起身,抱拳作揖:“苏老爷,我们一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人,人微言轻,这东西,只有在您手中才能实现出它应有的价值。” “老师,沈伯父说的不错,若是通过苏家,把这东西普及全朝,岂不是以后寒冬冻死的人都要少很多?这可是大功一件。”温良也立刻从旁附和。 沉吟片刻,苏老爷缓缓点头:“嗯,说的不错。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海棠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让神游的海棠一个激灵,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我不懂什么国事大道理,只觉得这棉花若织成布,肯定是柔软舒适。若做成棉袄,被子,肯定能御寒保暖,这等好东西,不应该是哪一个人独占,应该被更多人知道,这也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好好好,好啊,沈老哥,你可养了个好孙女啊!这番话,多少男儿都说不出来啊。”苏老爷显然很为这番话激动,连连夸赞。 沈高山的脸上也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 “沈老哥,你们放心,你们既然信任我,这事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沈高山点头,把桃篮往前一递:“那就麻烦苏老爷。” 苏老爷接过桃篮,依然拿布遮了:“此事事关重大,我会亲自走一趟京城,沈老哥回去等我消息。” 说着就急急忙忙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转过来:“子喻(温良的表字)你跟我一块去,明日就启程,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温良脸上露出惊喜忙答应着。 沈高山二人也趁机告辞。 洋芋棍的诞生 温良跟着苏老爷去了京城,温小夫人,也就是白夫子,把行知送到了县城沈家,跟桑榆一块同吃同住,自己则是跟着公婆两个回了新宅,便于伺候公婆,也教海棠几个认字。 温家的家具也送来了,沈高山正跟两个儿子,帮着温家往屋里摆呢! 沈满星这次当然也来了,他儿子的婚姻大事还没个准信呢。 于是沈满星一来就拉上胡氏,母女两个钻进了里屋。 “娘,到底怎样?给我个准话?” “你急什么?”胡氏拿出买的糕点摆在沈满星面前。 “我怎么能不急,青木看着也大了。”沈满星嗔道,跟自己亲娘,她的口吻也变得温和。 “快吃吧!你别急,听我细细给你说。满园两口子回去认真的商量了,才给我的答复。 他们说了,这是门好亲事,青木也是个好孩子,他们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如今刚出了分家这事儿,这会子一家子还暂时住在我们老宅,哪里能办亲事。 他们想着攒点银子,不拘起个什么房子,泥巴房也好,茅草屋也好,他们想让桃花在自个屋里出嫁。” 沈满星听了有些不开心,嘟囔着:“那谁知道他多早晚才起个房子?” 胡氏恨铁不成钢一般拿指头戳了戳自家女儿的额头道:“你傻啊?他们家如今有五个劳力,各顶个的能干活,见天的采药卖,少则一年,多则三年,这房子绝对没跑了。等她家好起来,你们娶了桃花,也少操些心,这难道不好?” 沈满星细细一思量,确实是这个道理。谁也不希望自个儿媳妇娘家有几个拖油瓶。 胡氏见她想通了,继续说:“他们也说了,怕你们不放心,先给两个孩子定亲,也不要什么聘礼,就这一个要求,起了房子再出嫁。” “我看行,我一会回去就跟他爹他们商量,他们也保管同意的,就是这聘礼,再怎么要也要拿的,不然也不好看。”沈满星得了准信,也开心起来。 “行,这事保准成的。一会留这吃饭,我早上挖了新下来的洋芋,海棠说今天要做好吃的呢。”胡氏道。 “早就听说海棠手艺好了,今儿我也尝尝。”解决了大儿子的大事,沈满星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娘两个又东拉西扯讲些私房话。 灶房里,海棠跟罗氏,锦葵,燕妮几个在做饭。 今儿个吃饭的人多,有温立家三个,王木生夫妻两个,还有李嬷嬷并燕妮,加上沈家自己人,一桌子都坐不下。 “娘,祖母挖了新洋芋,这新洋芋好吃,今儿又人多,把那腊猪蹄炖新洋芋吃吧。”海棠跟燕妮两个蹲在地上洗洋芋。 这新洋芋,顾名思义就是新长出来的头茬洋芋,这时候的洋芋最好吃,洗干净泥巴,都不用削皮,随便怎样做都好吃。 “行,我把腊猪蹄取下来,锦葵啊,去喊你爹来,叫他拿了斧头来砍,这猪蹄,我们可砍不动。”罗氏站在板凳上,取下挂在房梁上的腊猪蹄。 房梁上还挂着一排腊肉,块块都熏的油黑发亮,没菜吃了直接取一块下来,炒菜蒸到饭里都好吃,海棠不爱吃新鲜肉,尤其爱吃这腊肉。 锦葵答应着去了。 “今天怕是又要摆两桌,海棠,你还想吃什么菜?我预备下,一会才不忙乱。”罗氏正点了火,把猪蹄拿在火上烤呢,据说这样烤了,煮出来的肉更香。 海棠跟燕妮把洗好的洋芋装到盆里,把水抬到院子边倒了,燕妮又打上来井水,倒盆里再洗一遍。 自从住进新宅,灶房门口有了口井,洗洗刷刷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把每个菜份量做足点就好了,这大夏天的,做饭跟蒸笼一样,太热了。”说着海棠掬了一捧井水浇在脸上:“啊,实在是太凉快了。” 燕妮看了心动,也学了海棠的样子捧水浇在脸上,忍不住感叹道:“唔,真舒服!” “舒服吧?来,让你更舒服……哈哈……”海棠用手泼水,泼到燕妮的头发上,脸上,前胸上,凉凉的触感忍不住让燕妮惊叫出声,她也不甘示弱,立马还击。 “哈哈……啊……我的鞋湿了……” “哈哈哈……” 两个女孩子马上笑闹起来,那笑声几乎要掀翻房顶。 胡氏跟沈满星在里屋,听不太真切,还以为是哪个孩子在哭,连撵出来一看,海棠与燕妮头发上,身上已湿了大半,地上也算是水打湿的痕迹。 胡氏佯装怒道:“还不快停水呢,这井水这样凉,万一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燕妮立刻停了手,害怕胡氏真的发火。 海棠一笑:“知道了祖母,不玩啦,我帮娘做饭去了。” 正好这时,沈满仓端着剁好的猪蹄进来递给海棠。 胡氏见了,这才转身回去。 猪蹄洗干净下锅加入姜片煸香,加入开水,慢慢咕嘟。 拿了大的柴锅装了,盖上盖子慢慢炖。这猪蹄可得多炖些时候,不然皮子咬不烂。 “娘,你切菜刀法好,你帮我切了细细的洋芋丝吧,我用来炒酸辣洋芋丝。”海棠拿了菜刀切了几下,只不过自己切出来的是洋芋棍,并不是洋芋丝,无奈只得请外援了。 罗氏凑进来一看砧板上长长宽宽的洋芋棍忍不住发笑,不过还是不忍打击小女儿,笑着说:“不是说了,有事喊娘来,切成棍子事小,别把手指头给切了。” 正在帮忙烧火的锦葵也乐滋滋的凑过来观看:“哈哈,海棠,没事。挺好的。” 海棠一脸幽怨的看向自家娘亲和姐姐,嗯,亲生的! 罗氏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切的又快又好。 一会时间,就切了两大盘。 看着孤零零躺在砧板上的洋芋棍,海棠计上心来。 从旁边筐里摸出几个洋芋,有开始切洋芋棍。 罗氏不解:“你怎么还切你那洋芋棍?” “做菜,新菜。”海棠头也不抬,同洋芋棍做着斗争。 罗氏失笑,也不再管她,反正这孩子,主意大的很。 偷听 等到吃饭的时候,沈家饭桌上确实多了一道新菜——炸洋芋棍。 其实就是类似于现代的炸薯条。海棠还配了两种口味的酱,一种是辣椒红油的凉拌菜酱,另一种是海棠把吃的果甫捣碎,又加上糖熬制的并不酸的“番茄酱”。 众人见了果然惊奇,菜一上桌,纷纷伸筷子朝着洋芋棍伸去。 唔,油炸过的,真香!在撒上点盐巴,蘸上点酱,说不出来的好吃! 姑父王木生显然非常喜欢吃这油炸的洋芋棍,一筷子又一筷子,都不带停的。 “海棠啊,这洋芋棍怎么做的?好吃,你告诉你姑姑。” 海棠无语,她也没说这叫洋芋棍啊,姑父怎么就说这是洋芋棍,难道我的刀法真的这么差吗? “姑姑,这个简单,就把洋芋切成这般大小,用水泡一会,再抖干了水,下油锅炸,炸完了撒点点盐巴就好。” 沈满星点点头:“哎,我记得了,确实好吃,等我回家试试看。” 罗氏在一旁跟这大姑姐笑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费油的紧。” “不怕,这炸完的油还可以拿来炒菜,反正呀,咱们是不会浪费的。” “这倒是,来,搛来吃,多吃点……” 大部分人都喜欢吃炸洋芋棍,但海棠最爱的还是腊猪蹄炖洋芋。 没有复杂的调味,就是最简单的家常味道,猪蹄煨的恰到好处,哪怕吃到肥的部分也不觉得腻。 洋芋吸满了猪蹄的油脂,也变得油汪汪的,咬一口只觉得绵软,一下子散开,洋芋充满整个口腔,回味无穷。 就连汤都是可以直接喝的,并不咸,反而有种腊肉特有的香,香的晃人。 海棠最喜欢拿这汤汁泡饭,洋芋和汤舀在碗里,浇到饭上,米饭变得油汪汪的,她一气儿就吃了一碗,搞得罗氏惊叫唤:“哎哟,祖宗喂,你慢点吃,你小小的人,肚子哪里装的了这么多,别吃多了,隔了食。”(隔食,方言吃坏肚子的意思。) 沈满星立马笑道:“她这正是吃饭的年纪,长身体呢。” 罗氏听了这话,只得作罢。 海棠果然吃多了,撑得她发慌,饭后趴在桌上哼哼。 锦葵见了,拉了她的手:“走吧,海棠,我们去外边走走。” “哎,叫上燕妮姐。” 海棠叫上燕妮,三个小姑娘挽着手往村里走去。 夏夜的夜晚有些微凉,风吹过来,带来青蛙的吟唱。 “姐,我们去哪?”三人一边闲聊一边走,竟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村道,拐进了一条小路。此时海棠出声,三人才反应过来。 这条小路可能长期无人行走,路两边全是野生的苎麻,没人采摘,没人打理,是以越长越大,风一吹过,枝头沙沙作响,仿佛鬼影幢幢。 饶是海棠一向胆子大,此时也不免有些害怕,脑子里偏生又想起现代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只觉得看向哪个角落都好似蹲着一个人。 锦葵,燕妮也害怕起来,你掺着我,我挨着你。 “快……快走……”燕妮开口,好似牙齿都在打颤。她也害怕,但她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强忍着害怕,拉住锦葵和海棠,就准备转身往回走。 正在这时,听到入口处好似有说话声传来。 “我真没银子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海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鬼。 朝着剩下两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一旁的灌木丛。 锦葵两人会意,三人相互拉扯搀扶着躲到苎麻后边,压低身子,屏住呼吸。 月光下,她们三人刚刚待过的地方很快被一个影子覆盖,那影子此时还在说着话:“不如你借我点怎么样?我到时候翻了本,一定还你。” 后面一人亦步亦趋的跟上来,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我哪有银子,我还欠着不少银子呢。” “那你说怎么办?没有银子怎么去翻本?”前面的男人显然急了,转过身问道。 海棠三人就是一惊,他们两人怎么在她们三人藏身的位置外停下来了。 三人越发将声音压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唉!先走吧走吧,明天咱们再想想办法。这黑灯瞎火的,怪瘆人的。”他推了男人一把,两人又说着话向前走去。 不多时,便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连说话声都已听不见。 三个小姑娘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海棠这时才发现,自己背上竟出了一层毛毛汗,实在是又害怕又紧张害的。 “快走,家去。”燕妮也被吓坏了,几人中她是最大的一个,来之前,自家娘亲可是反复交代,要照顾好弟弟妹妹,这万一出个什么事,都只能怪自己。 燕妮拉起两人就跑,三人一句狂奔,跑出小路,上了村道。 远处路上似有火光飘动,隐在月色里,看不太真切。 “锦葵?燕妮?是海棠吗?”沈高山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祖父……”海棠大喊。 三个小姑娘都跑上前去,这才看到是沈高山带了沈满仓哥两出来寻她们来了。 “爹……大伯……” “大晚上的,跑哪去了,急死你娘和祖母了,还不快家去。”沈满仓提了灯笼,走在三人前头,为她们照亮脚下的路。 “嘿,黑灯瞎火的,你们倒也不害怕。”有你祖父我当年的风范。 海棠一讪,自己刚刚害怕的不得了,主要是怕鬼。自己以前是不信这些鬼鬼神神的,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自己都穿越了,也可以说是借尸还魂了,那还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 “得了祖父,我知道你是调侃我的,我刚刚真的怕死了。”海棠挽住沈高山的手臂,乖巧的走在他旁边。 “大伯,你贴着我走,把我放中间,我害怕。”海棠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害怕。 沈满房哈哈大笑,却还是依言走到海棠身侧。 “哟,这是被吓着了?锦葵,燕妮,你们碰到什么了?连海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被吓着了。” 锦葵也被吓到了,半晌没说话,燕妮见此哑着声音说:“我们天黑走岔了路,走到了小路上,那里草木太茂盛了,着实吓了一跳。 也没碰见什么,就是……就是碰见两个男人。” “男人?”沈高山三父子同时惊叫。 海棠生病 燕妮见三人反应这么大,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沈家门口。 胡氏跟罗氏并李嬷嬷也迎上来,拉了三个孩子在身边。 胡氏拉了锦葵,罗氏拉了燕妮,李嬷嬷倒是没拉海棠,但也是眼神关切。 “黑灯瞎火的,跑出去瞎转悠,几个小姑娘家家的,胆子当真不小。”胡氏嗔怪。 罗氏看了看燕妮,又看了看锦葵:“怎么燕妮你们好像被吓坏了的样儿?该不会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海棠赶紧摆手:“娘,没有,我们就是走错了路。” “海棠,燕妮刚刚说的遇见两个男人是怎么一回事?”沈高山此刻又问。 燕妮赶紧将几人刚刚遇到人躲藏起来的事说了。 沈满仓听了却是问道:“你们认识那两人不?可是村里人?” 锦葵温温柔柔的开口:“我们当时都怕极了,在那小路上又黑灯瞎火的,哪里敢看。” “不过,我听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倒有些像二堂伯的。”海棠接口说。 “满巷?他大晚上在那干什么?”沈高山显然感到疑惑。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没头没尾的听了几句,只听他们两说没银子,翻本之类的话。” 听到这,沈高山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难不成沈满巷染上了赌钱? “行了老头子,还问什么问,这么晚了,还不让孩子们赶紧洗洗睡去。”胡氏不乐意了,她可是看到海棠那小头一点一点的模样了。 “啊~”海棠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祖父,祖母,我去睡了。” 胡氏一脸心疼:“快去吧!记得晚上盖着点,别着凉了。” 海棠不以为意的摆手,潇洒的回房。 不过很快,海棠就潇洒不起来了。 半夜,海棠便觉得鼻塞身重,眼胀脑痛,身子跟针扎似的,眼睛也睁不开,大晚上的又不想麻烦家人,只得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饭时分。 罗氏心里狐疑,海棠平日不说是起来的最早的,可也从来没迟过,今儿这是怎么了,早饭都端好了还不起来。 于是就敲了海棠的屋门。 一敲两敲的,都无人应答,罗氏这下可慌了神。 “她爹,她爹,快来。海棠喊不应了。”罗氏大喊。 沈满仓听到动静赶来,两脚就踹开了门。 夫妻两急速掠到床前,只见女儿被子裹的紧紧的,面色潮红,双眼紧闭,就那么躺在床上,不响不动,气息微弱。 罗氏一下就慌了神,伸手摸进被子里,烫的吓人。 此时沈高山与胡氏几人也赶了进来,众人又是一番忙乱。 李嬷嬷先上前诊了脉,只道应是寻常发热,忙忙出去煎药。 罗氏端了温水,拧了帕子,一点点的擦拭额头与手心,只盼着女儿身上的热能早些退下来。 家里众人都有事要做,罗氏只能把小儿子交给婆婆看管,自己守在海棠身边,眼错不见的盯着。 李嬷嬷熬来了药,偏生海棠烧的牙关紧咬,药也灌不进去,两人忙了半日,忙到下晌,才把一碗药喂的差不多。 一碗药下肚,到了晚饭时分,罗氏摸摸海棠的身子,已不像早晌那般热,可是就是人不得清醒。 李嬷嬷见状,又是一碗药灌下去,这回,烧是退了,只是人还是不曾醒来。 沈家全家都慌了神,罗氏坐在海棠床头抹着眼泪。一遍遍的唤海棠的名字,就盼着她醒来。 一夜过去,海棠还是那样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丝生气也无。 沈满仓一大早架了驴车,到县城请了陈大夫过来看诊。 连大伯母,茉莉,桑榆,行知听说海棠生病,也全都跟了回来。 陈大夫进来,还未诊脉,只望海棠形容,心里就已经开始摇头,但在沈家人的殷切注视下,还是不忍将打击的话说出口。 于是在他望闻问切之后,略一叹气才道:“本是普通的风寒,吃的药也是对症下药的,我却也看不出来为何海棠还不醒来,想来是她太累了,也未可知。或许等她睡够了,自然就醒了,在这之间,你们给她喂点汤水,剩下的,就看造化吧!” 听了这话,众人见连县城最好的大夫陈大夫都没了办法,等于是在说:为她准备后事吧。 女人们早就嘤嘤的哭出声来,几个男人也是红了眼眶。 陈大夫心里也不好受,他还挺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女娃的,如今…… 胡氏一下子扑到陈大夫身前,泪如雨下:“陈大夫,求求你,好歹留下一副药来,让我们煎了给她吃,说不得能捡回一条命来。” 陈大夫听了只是叹气,也无法拒绝,只能留下一副治风寒的方子,并嘱咐茉莉这几天不用来医馆,方才离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海棠的床头,还偶尔能听见外头的鸟叫。 床上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小小的人儿,才两天光景,白嫩胖乎的小脸儿迅速消瘦下来,巴掌大的面孔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让人不忍去看。 罗氏还是守在海棠床前,两天两夜未曾合眼的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眼睛红肿,面色蜡黄,发髻凌乱,清秀的脸庞憔悴的不成样子,连小儿子痛哭也管不得了,谁劝都不管用,一步也不离开海棠床前。 饶是这样,罗氏还要时不时的给她擦擦汗,拿勺子喂了水给她。幸而海棠虽不省人事,却尚可吞咽,否则,这条小命怕是早就挺不过来了。 村里跟沈家相熟的人家,知道海棠病了,都自发前来看望。 胡氏一一道了谢。 黄大娘却是问了问海棠的情况,哪想到胡氏径直掉下泪来。 “海棠她……药也吃了,就是醒不过来,这都两天两夜了……” 黄大娘听了心里也是一咯噔,她们都没想到竟会有如此严重。 “老姐姐,按道理说吃了药就能好转,怎地海棠就是醒不过来?” 胡氏还是哭:“就是人醒不过来,躺在床上好像丢了魂一般。” 黄大娘一拍大腿:“对,就是丢了魂,你说的这样,可不就是丢魂?” 胡氏也反应过来:“对对对,丢了魂,我赶紧招魂去。” 说着也顾不上招呼黄大娘,拿了黄纸香烛,问了锦葵那天晚上她们去了哪条小路,就匆匆而去…… 丢魂 眼前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宽大而又熟悉的电脑桌,还有那乳白色的,海棠最熟悉的电脑——我这是回现代了? 自己不是就生了个小病,怎么就一病回了现代?我回来了,爹爹娘亲,祖父祖母,还有哥哥姐姐们,该有多伤心啊…… 不行,我得回去…… ———————————— 热,热死了…… 盛夏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风,天上没有一片云,有的只是一团团滚烫的热气。 海棠趴在新宅子的水井边,把头尽力的朝下伸去,以便汲取那井底的一丝丝凉气。 可坏消息是,天太热了,锦州大旱,各处河流湖泊的水早已干涸,现在就连着水井也几乎见了底。 热,太热了…… —————————————— 乌云压头,天空瞬间变成了黑夜,片刻功夫,狂风夹杂着豆大的水珠倾盆而下。 沈家新宅地势高,海棠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门口,呆呆望着不远处隔着雨雾只能望见大致轮廓的翠云山,和那条养育了世世代代大云村人的小溪,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全是湿润的山土在大雨的浇灌下变得脆弱不堪和小溪盛不下太多的雨水如发怒般只得将水向村里倒灌而来。 大雨下了多少天?三天?五天?还是十天? 海棠躺在床上,久久不敢闭上眼睛。 一闭上眼是黄沙遍地,草木枯萎,堰塘干涸,赤地千里。 亦或是电闪雷鸣,疾风骤雨,茫茫水雾,一望无际。 又或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困住她,她苦寻找不到出口,急得团团直转。 一出出,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乱窜,已经让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她经过看的,哪里又是她胡思乱想的。 海棠闭上眼,脑海里有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棠棠……回家啦……” “棠棠快回来,别走丢了……” “棠棠……” 是祖母,是祖母的声音。 “祖母,我这就跟你回家……” 海棠只觉得身子突然一空,下一瞬,虚空的感觉就落到了实处。 耳边是娘亲和姐姐们的哭声,还有祖父和爹爹的叹息。 海棠能听到,但是她睁不开眼睛。 疼痛无力感袭来,她想挣扎,但是四肢好似被钉子钉死在了床上,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脑袋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圈圈的大,又一圈圈的收紧,循环往复。 她很想睁开眼睛,告诉罗氏不要哭,她想给疼爱自己的娘亲,姐姐擦擦眼泪,可是她做不到。 她连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 她觉得她可能要死了,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 上辈子她因为加班猝死时都没有这样痛苦过。 明明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过上了属于自己的另一种人生,为什么还要死?既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要了我的命? 不,不能这样!海棠,醒过来!她听见自己说。 于是海棠卯足了力气,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某种力量赶走。 “啊……”海棠听见自己尖叫一声…… 身上的重力瞬间消失,摆脱束缚的海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太阳穴仍旧突突的疼,整个脑袋也像坠了千斤,缓了一会子,似乎觉得眼皮没有那么沉重了,海棠才缓缓掀开了眼皮。 海棠床前,罗氏跟锦葵守着,锦葵看着床上豪无声息的妹妹,又簌簌掉下泪来。 祖母说,妹妹可能是丢了魂了,祖母也拿了黄纸到那日晚间她们去过的小路烧了,可又是一夜过去了,妹妹还是没有醒来。 要是那天没有带妹妹出门该多好? 锦葵呆呆的看着妹妹,突然见海棠的眼皮似是轻轻颤了颤。 她大气不敢喘,手紧紧拢住嘴巴,生怕一发出声响,妹妹就不醒来了。 轻轻碰了碰娘亲,就见海棠紧闭了三天两夜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罗氏也一下子掉下泪来,轻轻把海棠搂进怀里,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哽咽着拍着海棠的后背:“娘在这,不怕,不怕啊……没事了……” 长久闭着的眼睛未见这刺眼的光线,海棠只觉得眼睛干涩不已,痛的几乎睁不开。又听见罗氏语无伦次的哭声,鼻头一酸,也掉下泪来。 罗氏见了更显心疼,母女二人小心翼翼的给海棠擦着泪,又一边哄着。 “海棠乖,不哭不哭,娘在这呢啊……” 闻讯赶来的沈家人,忽的就站了满屋子。个个伸长脖子,看着好不容易醒来的海棠,心里都是高兴。 应当是没事了吧? 海棠抬起头,眼神在家人脸上一一略过,末了停在祖父关切的面容上。 “祖父。”海棠朝沈高山伸出手,那喊声,比刚出生的小奶猫喊声还弱。 “哎……”沈高山答应一声,伸手把海棠接在怀里,眼眶一红,五十几的汉子就掉下泪来,豆大的滚烫的泪珠砸在海棠脸上,她哭的更厉害了。 胡氏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好好好,醒了就好,海棠一定饿了,我灶上煮着粥呢,我去盛一碗来,吃了东西,就该大好了。” 大伯母裴氏也上前来扶起靠在床边的罗氏,嗔怪道:“弟妹,你也快去吃点东西歇息吧,不眠不休这么久,饶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别海棠好了,再把你给累病了可怎生是好?。” 海棠这才知道娘亲是自己昏睡了多久,她就在旁守了多久。 忙弱弱的开口:“娘,我没事了。”虽声音还有些沙哑,人还是很虚弱,但比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不知好了多少倍。众人心里只有欣慰的。 自从海棠一病,裴氏就赶回家,罗氏照看着海棠,裴氏就帮他照看桑杰,家里活计,灶上灶下,都是这个大嫂和婆母在忙活,罗氏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忙忙就来到裴氏面前福身感谢。 裴氏一把拖住她的手臂,不赞同的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弟妹这样可就见外了,我不在家时,不也是你处处照顾我那孩儿?” 罗氏这才拭了眼泪不再言语。 胡氏端来熬的出了米油的白米粥,沈高山亲自喂了海棠。 两三日水米未进,海棠此时觉得哪怕是这白米粥,也分外甜香。咕噜咕噜吃了一碗,又沉沉睡去。 苏管家进村 海棠又见到那令人害怕的场景—————明晃晃且耀眼的太阳,高悬在苍穹之上,也像一团团火,灼烧在人们身上。天空瓦蓝的不像话,连一丝云也没有。 她像神话里能飞的仙女一般,身子浮在半空中,就这么俯视着这人间炼狱。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凉。到处是龟裂冒烟的田地,枯竭断流的河沟,枯朽焦黄的草木,还有那路边随处可见,来不及掩埋的饿死渴死的枯骨······ 这定都是梦吧,是自己生病了才会做的梦,等自己睡醒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看着海棠此刻恬静的睡容,沈高山也是后怕不已。 从小这个孙女就特别的聪明,以及早慧,也很听话乖巧,没有让家里人操一点心。这来势汹汹的一病,把家里人几乎都吓个半死。 就连医术一向高超的陈大夫也差点就说早点准备后事吧。却没想到海棠福大命大,竟自己挺了过来,以后必定是个有造化的。 海棠醒了,萦绕在沈家几天的低气压总算散去,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耽误了的农忙,也被沈高山紧急叫起,一大家子人又忙的团团转起来,幸而沈满园家有五个能干活的,他家就分得两亩薄田,实在没什么要忙的,所以一家人都在沈高山家帮忙。 值得一提的是,沈高地一家近日十分安分,没有再闹出什么夭蛾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一辆马车“哒哒哒”的行驶在村道上,正是酷暑的天,太阳晒的赶车的仆人和马都无精打采的。 马车里的人似乎也有些热的受不住,撩开马车的帘子对着赶车的仆人叫道:“老马,还有多远?” 那个被叫做老马的仆人抬眼看了看四周:“苏管家,我们已经进了大云村了,估计快到了,等会遇到村里人我去问问沈老爷的宅子在哪一头。” 苏管家听了这才放下车帘。 在问了路过的一位村民后,得知了沈家的位置,老马驾车往村北边赶。 村人望着远去的马车羡慕不已,沈家原本就有温立这个在村民眼中厉害的人物存在,来往都是架了马车的,今儿又来了个架马车的来找,当真是要发达了。 不得不说,这马车在普通的农户家里,可是精贵的存在。好多村民奋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连一头驴都买不起,更别说马了。 马车停在沈家新宅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来沈家吃饭的温立,与正下马车的苏管家撞了个脸对脸。 温立一愣,立马客气的上前:“苏管家,您怎么来了?” 苏管家一见温立,便知自己找对了地方,忙说道:“哎哟,可让我好找!怎的把宅子修到这山边来了。” 温立笑笑,只说自己喜静,两家关系好,便商量着买了这块空地,建成宅子。 沈满仓和沈满房听到动静出门查看,众人又是一番寒暄,沈满房自去招待老马放好车马。 踏进沈家宅子,迎面就是五间大房,最边上还有一口水井,大门两边各栽了一根香樟树,也不知是在哪移栽过来的,已有一成人的大腿粗。 宅子围墙四周种了不少花草,苏管家认识的就只有那黄菊花和两株茉莉。 沈高山迎出来,苏管家当即就对来人笑道:“哎呀老哥,你这宅子拾掇的真不错,看的我都眼馋了。” 沈高山哈哈一笑:“苏老弟既然喜欢,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我这里虽比不得苏家,但好歹,空房子还是有两间的。” “好说,好说。等我老了,干不动了,一定来叨扰你,到时候苏老哥可不要嫌我烦才是,” 沈高山故作惊讶:“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请坐。” 说着苏管家感到奇怪,不解的问:“今儿海棠那女娃子怎么回事,平常跑的可欢了,怎么今儿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海棠?” 罗氏正端了茶盏给三人上茶,听了便答:“苏管家请原谅小女失礼,实在是海棠前几日大病了一场,这会子还怏怏的,家里人就没有允许她起身。” 苏管家喝茶的手就是一顿:“怎好好的,病的这样严重?可大好了不成?” 沈高山微微一叹,想起那两日海棠的昏迷不醒还心有余悸。 “她晚间出了一回门,也不知是不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好似丢了魂,连大夫来看都是束手无策,她祖母就用了土办法,请了黄表纸与她烧了,这才醒了过来。” 苏管家也是真心喜欢海棠这个灵动的女娃子的,听了忙忙放下茶盏:“那我去看看她。” 沈满仓听了站起来道:“苏管家别忙,我去抱海棠出来,也好让她透透气,这孩子早就闹着要下床走动呢。” 苏管家点点头。 其实海棠早已没甚大碍,奈何昏睡了几日,身上没甚力气,因此沈满仓来抱她,她便很乖巧的伏在自己爹爹背上去了前厅。 “苏伯伯,你来啦。”一进堂屋,海棠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沈满仓把海棠放着坐在沈高山旁边,苏管家起身,摸了摸海棠有些毛茸茸的双丫髻,语气里带了些心疼。 “这小女娃,都瘦了,几天不见你怎么弄成这样?” 海棠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不知道。” 苏管家叹一口气,也不再提,转头说起让人高兴的话:“海棠,我今儿啊是给你送银票来的。” 果然,海棠听到银票连精神都好了两分:“银票?什么银票?” “哈哈,还能有什么银票,自然是店子里的分红了。”说着,苏管家在衣襟里掏啊掏,掏出来几张银票,递到海棠手上。 “竟这么多?”海棠也是第一次见过银票,平常苏老夫人给的银子不多,海棠都是拿着散碎银子好花用,免得去钱庄兑换。 “这是半年的呢,不多了,这里有一千两,自从那敖虾开始卖了以后,生意好得不得了!” 沈家几人也都围上来看,一千两!这放在以前他们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海棠也很开心,甚至觉得身子都轻松了几分。 棉花丰收 苏管家走后,胡氏忍不住把银票拿在手里翻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哎哟哟,老婆子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没见过银票是什么样子呢,今天算是拖海棠的福,才算是开了眼界了。” 裴氏笑道:“可不是,真是拖了海棠的福了,原来这银票就长这样啊!” 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海棠却是偷偷下了地,趁家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这么多天,躺在床上可把她憋坏了,她可得出去走走。 海棠蹑手蹑脚的走向门口,刚一出门就被抓了个正着。 “海棠,你怎么出来了?你能下来床了?” 海棠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行知,自家大哥也在身后呢。她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是啊哈哈,好的不多了,大哥,行知哥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桑榆见妹妹果然好转,不像几天前他回来时看到的那般死气沉沉,心下高兴,走过来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为她解惑:“明儿休沐,我俩不放心你,就雇了车马回来看你。” 行知也上前一步,摸摸海棠的额头,又摸摸她那双丫髻道:“你大好了?都都出门来了,看来是大好了?” 海棠拉住他两就往老宅跑,她可不想一会在这被娘亲逮住。 跑了几步,桑榆拉住海棠:“慢慢走,慢慢走,别跑,你病刚好。” 海棠见转过了弯,也慢了下来,躺了几天,乍然一跑动,还真有点不习惯,几步就累的她气喘如牛,心儿慌慌。 “你带我们去哪?”行知问。 其实海棠也不知道去哪,她只是想出了透透气。 见走到老宅篱笆边上,海棠眼睛一亮:“哥,我带你们看棉花去。” “棉花?”两人都从没见过棉花,都是一头黑线。 “走,去了就知道了。”说着海棠开了老宅篱笆门,绕过宅院去了后院的菜地。 沈满园一家并不在家,估计都在外头采药做活呢。 远远的,海棠就见着这第二茬棉花也咧开了嘴角,忙奔向前。 行知,桑榆两人也上前打量。 “这就是棉花啊?怎么跟我们平时见得花有点不一样呢?”桑榆疑惑,行知也点头。 海棠捂嘴一笑:“它只是叫棉花,不是用来看的花儿呢,这是用来织布的。”海棠捻出一撮棉瓣。 桑榆接过,搁在手心细细打量。 “这个可以织布?” “是啊,织成棉布,还可以放进被子里,衣服里用来御寒。” “当真?”笑意爬上了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庞,整张脸好似在闪着光。 海棠老神在在的点点头,行知看她那自豪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在心里想,海棠真厉害!什么都懂! 海棠可不知道他这会的心事,她又细细看了看棉球炸开的情况,这段时间光照充足,棉球得到了充分的阳光滋养,每一个都炸开的特别好。 “哥,喊祖父和爹爹来收棉花吧。”海棠笑眯眯的。 桑榆答应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跑。 “海棠,这棉花你从哪里得来的?”行知与海棠攀谈。 “这还是苏奶奶送我的两包番邦种子呢。我也不知道怎么种,误打误撞种出来的。” “你真厉害。” 海棠笑笑,并不说话。转头开始动手摘起棉花来。 行知自然也上来帮忙。 第二茬棉花比第一茬要多,结的棉球要多几个,光照也比前段时间要好,所以这一批的棉花要比第一批更好。 胡氏带着两个媳妇把棉籽分开来,每一瓣棉花瓣里有一颗棉籽,二十八颗棉花树,每颗都结了四五个棉球。这下棉籽变得多了起来。 胡氏看着那么多棉籽简直笑的合不拢嘴,直说:“等明年把这些棉籽种下去,咱们家每个人都有新棉衣穿,新被子盖了。” 罗氏也点头。 “海棠不是说了还能织成布吗?” “对啊娘,不过可惜咱家没有会织布的,拿到外面给别人去织我可不放心。” 罗氏笑着指了指裴氏:“瞧你说的,你大伯母就会织。” “真的吗?”海棠欣喜若狂,眼睛里闪着光亮。 被海棠这一嗓子,喊的屋里众人都看过来,裴氏被看的脸热,点了点头:“我会!” 胡氏也上来帮腔:“你大伯母啊,年轻那会麻布纺的可好了,这是后来啊,买麻布便宜了,咱家才没织布了,咱家还有一台老式织布机呢。” “真的呀,那咱们把那织布机找出来,让大伯母试试,看能织出来棉布不。” 裴氏却有些犹豫:“海棠,这棉花如此精贵的东西,我怕我织不好,岂不是给浪费了?还是算了吧。” “大伯母,你放心,就算你织不成,咱们也可以拿这棉花来做被子,不会浪费的。再说了,今天收了这么多棉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有好多棉花了呢。”海棠安慰道。 “那就……试试?”裴氏心里有了底。 海棠绽开一个笑容:“嗯,试试……” 桑榆看向母亲和妹妹,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对了祖父,我差点忘了,今儿我回来的时候,成表哥告诉我让我转告你一声,城里的朱中人寻你,让你有空上县城去他家一趟。”却是桑榆在说话。 沈高山凝眉想了一阵,随即恍然大悟:必然是前阵子拜托朱中人帮忙寻摸的田地有了消息了。 “哎,知道了,明儿我就去。” 海棠显然也想到这一茬,看田地,那她得去啊! 于是立马贴过去抱了自家祖父的大腿撒娇:“祖父,我也去,带我去吧。” 罗氏见状忙哄道:“海棠,你身子还没全好呢,万一走不动了,还得累你祖父抱你,快别去了啊。” 海棠小嘴一撅:“我才不要祖父抱,我们家有驴车,明儿架着驴车去,不用我走路。” 沈高山被缠的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让她去也好,我若拿不定主意,还可以问问海棠。 见沈高山答应了,海棠一蹦三尺高,气的罗氏笑骂:“你这个野猴儿,一天到晚在家呆不住的。” “管她做甚,她开心就好……” 准备买地 第二日,海棠同沈高山并温立来了县城,温立也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田地,自家买点。到底,土地才是立足之本,温家没有田地又没有营生,老是坐吃山空也是不行的。 先把桑榆和行知两个送回了宅子,三人这才架了马车来了朱中人这里。 朱中人满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哎哟沈老哥,你再不来我就要到你家去请你了。温大哥也来了,失敬失敬。”几人互相见礼,朱中人寒暄着。 “可是田地有着落了?”沈高山也是一脸喜色。 朱中人笑着拍手:“可不是吗,走走走,咱们这就去那地儿看看,马车上说。” 几人上了马车。 “你那时托了我,我就一直在细细打听,奈何没有合适的。可巧这几天山南村那边有合适的,是一个地主家的,家里出了点事,要卖田地,哦,对了,还有个庄子,可以一同去看看。”朱中人介绍着。 “山南村?” 听到温立有此一问,沈高山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海棠两人还不知道山南村在哪呢,于是笑着解释:“山南村在翠云山南边,我们村子在翠云山北边,离得也不远,中间隔着一个王家村,哦,就是海棠你大姑父那个村。” “是啊,这山南村离你们村也不远,架车两柱香时间就到,田地买在那里也方便管理。这次他家出手的多,有三十亩水田,还有一个小庄子,十来亩旱地,十来亩荒地,连带着庄子一块卖了,才300两银子。” 沈高山凝眉想了一瞬,这300银子还真不贵,水田旱地的都有,且还有房屋庄子,不过,还是去先看看再说。 几人闲聊,不一会就到了山南村。 海棠撩开马车的车帘,把头伸出去看。 只见山南村的村道比之大云村的更加宽阔,整洁,路面也更加平整。虽比不上后世的水泥路,但只要不下雨,也是平整的紧,想来是费了些功夫的。 不过这村里的房子也是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多还是以泥巴茅草房为主。 朱中人见海棠打量,笑着说:“你们看这路,可是又宽又平整,这就是那地主出银子修的,他家田地多,经常要运粮食和地里的产出,便把路平了。” 海棠心想,这可不就是“要想富,先修路么!” “可是为什么这的村民住的房子并不是很好?”海棠又问。 朱中人摸了摸下巴:“这村子临山,能有多少田地?被这高员外林林总总又买去五十多亩,各户分到手里能剩多少?每年还得交税,也不过是混个温饱罢了。” “这话倒是没说错。”沈高山点点头,山南村比大云村的平地还少,能作为田地的地方就更少了。 “况且赁高员外地种的那些人,还要给租子,这高员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租子也重,所以村民们都不甚富裕。”朱中人又说。 闻言海棠有些不开心,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到哪朝哪代都在剥削打工人,真是可恨! 说话间,马车在一处石头围墙前停下来,海棠目测了一下,这围墙大约有一人多高,全部用石头垒成,庄院门也十分质朴接地气,没刷漆也没雕花。 朱中人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那庄子了,田地全在里头,圈起来了,走吧,进去看看。” 说着就上前拍起门来。 来应门的是个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肤,因为长期劳作而有些佝偻的腰,男人一见朱中人,便知道这是带了主顾来了,忙抱拳行礼:“朱中人。” 朱中人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又给沈高山几人介绍:“这是高庄头,高大,这庄子里的一应事情就是他管着的。” 众人点头,继续往里走去,大门打开,大门后头是个门堂,一般农户人家不兴这个,只有个堂屋罢了。 门堂旁边是两间能住人的小屋,就跟前世的保安一样,24小时住在这房子里,进大门,出大门都得由他们开门,方便也安全。 大门堂后头就是前院了,前院走的人多,用了青石板和碎石子铺就,下雨天也踩不到泥巴,看来这高员外还是在这个庄子上费了些心思的。 院子后头就是三间大瓦房,这是正堂,用来见客,后面还是五间大瓦房,用来住人。 由于这庄子不大,也就没有修城里人那几进几进院子,是以,住人的套间就只有五间。一家人倒也能住开。 青石板四周还种了不少树,有香樟树,桂花树。 别的不说,海棠还挺喜欢这桂花树种在这房前屋后的,开花时那香味闻着就让人舒服。 进入客堂,只见当中靠上首摆了条案,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这是上座。 下边一边有四张八仙桌和四张太师椅,就跟海棠看的古装电视剧里的布局一模一样。 看完了正院,沈高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看那几十亩田地了,到底田地才是农民的根。 那高大领着众人来到正院旁边的围墙,围墙上有道门,门外几步远就是刚收割完的稻田。 稻田里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边笑闹,一边捡稻穗。 孩子总是这样,不管家里穷不穷,大人们有什么烦恼,他们只要能吃饱饭,就是快乐的。 沈高山瞧了瞧那些孩子,忍不住问:“这都是哪里的孩子?” 高大道:“这都是租这些田的佃户的孩子。” 海棠看看那些孩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说庄户人家,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继续穿,或者有两个补丁是正常的事儿,可是眼前这些孩子,不是袖子太短,就是裤子太短,那补丁更是一个盖一个,海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山南村的村民日子过得委实不怎么好。 众人走下田地,沈高山又蹲下捻了一把土。他是种庄稼的老把式了,看田地如同火眼金睛一般,一把土就能看出这田是肥是瘠。 “嗯,不错,这田养护的挺好,肥着哩。”沈高山看了看。 温立也学着他蹲下来,捻了一把土,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 沈高山哈哈大笑:“温老弟啊,以后你要跟我学的可多啰。” 温立站起身来搓搓手上的泥土也笑道:“这有何妨?活到老学到老罢了。” “那敢情好……” 买山头 看过了水田,众人又去看那十几亩旱地。 而那几亩荒地则是跟后山连在一块儿,还没被开发,上头长满了杂草,各式各样的野花,红的白的黄的,还怪好看的。 旁边的矮山头上也是一片绿色,海棠打眼看去,似乎还有几颗果树,只是不知道什么品种。看来此处适宜果树成长啊! “高伯伯,那两个山头也是你们老爷的吗?” 高大回过头见发问的小女孩长的乖巧可爱,心都不由得软了下来,浑厚的声音里都带了笑意:“那山头啊,不是的,我们老爷嫌那山头太矮,又没什么出产,故而就没买,现在还是无主的呢。” 听到还是无主的,海棠心里就是一喜,这两片山头,完全可以买下来,到时候种上果树,岂不美哉? 沈高山听得海棠问,便知道这孙女又有了想法了。他可不要太了解。 “海棠,你觉得这处地方好不好?” 海棠自然是觉得好的,可是若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岂不是不好还价? 因此海棠皱了皱小鼻子,装作颇有些不满的说道:“我觉得不太好,你看看这荒地,都荒成什么样了祖父,我们要是买了,指定亏本啊!” 说着与沈高山两个对视一眼,沈高山瞬间就明白了海棠的目的。这小丫头,鬼精着呢! 朱中人闻言有点不太开心,忙忙劝道:“沈老哥,这田地可是再好不过的了,你下次要想再遇到这么大片地又好的田可难啰,这次是因为这高员外急着用银子才这么便宜出手的,要不然,这田地带庄子,怎么着也不止这个数啊!” 沈高山也一脸为难:“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这也为难啊,主要是兜里为难,你怕是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家里又起了个房子,这银钱上确实没那么凑手了。” 那高大是这庄子里管事的,但其实平时这宅子里头也没人来住,他就是管理些田地,若这庄子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没人给他发工钱,因此他也着急的很。 “各位老爷,小姐,这田地可是我精心侍弄的,庄子里头的房子也是用心保养过的,那荒地到时候我攒些力气来开就是了,不算什么。” 朱中人也在一旁狠狠点头。 沈高山眉头紧锁:“这价钱真的不能再商议商议了?” 朱中人也是很想做成这场买卖,因此一咬牙说道:“二百八十两,不能再少了,这可是最低价了,沈老哥,你我都是实诚人,我不会坑你的。” 沈高山点点头,这倒是实话,沈家和温家在县城的宅子都是找朱中人买的,食铺也是经他的手租的,要是办事不实诚,也不会做成这么多笔买卖了。 “高伯伯,不知道那两个山头能不能买?如果能买的话,我想一并买下来。” 高大人也爽快,立即就答应道:“能买,不过那山头是无主的,你们外村人怕是不能买,不过这也好办,到时候就说是我买,我是这山南村的,等到时候我再转卖给你们,就像这庄子一样。” 沈高山见此便对朱中人说:“那这样,我们先去找山南村的里正,把这山头量了,再到县城一起办手续,朱中人意下如何?” 朱中人见他们答应买这田地,高兴的喜出望外,要知道,这可是有一笔不菲的中人银子呢,他哪里会不依。忙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说着几人在高大的带领下,去找山南村的里正。 要说海棠怎么不在自己村里买山头,却跑到山南村来买,这还得从大云村山的特质说起。 大云村没有这种小山头,山高而陡,石头还多,像沈家新宅子附近那一片就是石山,果树要想长的好,需要的养分要够足,大云村的山显然不符合这一条件,因此在看到这处有两个矮小的山头时,海棠就动了心思。 到了山南村的里正家,里正得知这几人是来买荒山头的,别提多高兴了,就好像那是他自家的地一样。 把山头一量,这两个山头足足有一百多亩,好在山地便宜,只要一两银子一亩,这也才花去一百四十两银子,加上买庄子的两百八十两,一共是四百二十两,又按照规矩给了朱中人二十两的中人费,也才花去四百四十两。 几人一块去县衙办好了手续,地契上换成了沈高山的名字,算是几方人都皆大欢喜。 “祖父,没想到这次买的这样顺利。”海棠拿着地契左瞅右瞅。 温立站在一边问:“海棠,那两片山头你预备用来做什么?” “我想去寻摸点果树来种上果树。那山是荒山没人管,不知道多少树叶或是动物的尸体腐烂在里头,应该也是肥沃的紧,种果树正正好。” 沈高山和温立都点头,温立赞同:“你这想法倒是不错。” 几人回到家里,家里人都知道今天是买地去了,忙不迭的围上来。 “怎样了?买了没有?”胡氏率先问。 其他人虽没说话,但渴望的眼神已出卖了他们的心思。 沈高山从衣襟里掏出地契,先递给了胡氏,胡氏伸手接过,脸上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 沈高山说道:“买在了山南村,那儿离咱们村也不远,来往也便宜,还有一个庄子,几间房舍,海棠还买了两片山头,总共不到五百两。” 胡氏一听更高兴了,激动的说:“呀!五百两买了这么多,水田,旱地,庄子,还有山地,真是划算。” 海棠跑上去抱住胡氏手臂摇啊摇的说:“可不是吗祖母,那两个山头我预备到时候种些果树,一想那满山果树的场景,想想就幸福。” 罗氏在一旁笑道:“你这孩子,我看你是馋了吧?嗯?哈哈……” “瞧娘说的,又能卖银子,又能解馋,多好,这买卖,不亏!” 温立都被海棠逗笑了,哈哈大笑着说:“你呀你,海棠,你什么时候吃过亏?最聪明的就是你了!” “哈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又是一年中秋,温家众人都在沈家,今年是在新宅子里赏月。 中秋过了,就到了小桑杰周岁。 周岁礼 小孩儿长的快,转眼桑杰已到周岁。 在古代,不管是庄户人家还是达官显贵,男孩儿在满周岁时都要进行抓周。 在《红楼梦》中也曾写到贾宝玉抓周这个礼仪。所以海棠对这个抓周还是挺期待的。 待桑杰周岁这日,一大家子人早早起床,罗氏先把桑杰收拾好,给他穿上了新作的衣裳,上面绣了万字福。 头发也剃的只有脑门上剩下一小撮,罗氏说这是现在时兴的发型,给海棠乐的不行。 灶房两口大锅双双开火,一口煮着鸡蛋,一口里烧了热水。 罗氏收拾好桑杰也去帮忙预备今天中午的席面,今儿来的人肯定不少,得先把食材洗了切了备出来,免得一会来人忙乱。 没过一会儿,桃花三娘母也来帮忙,灶房里的众人就松快多了。 待鸡蛋煮好,胡氏把鸡蛋从锅里捞出来过了凉水,把泡了红纸的水端过来,一个个鸡蛋丢里头染红,这就是周岁必吃的红蛋了。 等到快晌午,来祝贺的人也陆陆续续上门了,都是村里相熟的妇人或自家亲戚,并没别人。 胡氏跟罗氏出去招呼客人,今天宴席的掌勺人就交给了裴氏。 这些人上门来都没有空着手的,家里的小东西或多或少都会拿点来,就比如黄大娘就送了个绣的漂亮精致的虎头帽。 大成嫂子和梅子娘一个送了一筐子鸡蛋,一个荷包,一个送了一件绣着金元宝的肚兜。 胡氏也笑盈盈的收下了,还称赞说:“瞧梅子娘这金元宝,绣的跟真的似的。” 众人都笑起来,大成嫂子打趣道:“若是那样就好了,满村里估计最有钱的就是她家了,呵呵……” 温立一家人也在,温立送的是上好的玉佩一枚,村里人也不识货,不过端的只看那玉佩的成色,就知道是好东西了。 白夫子负责教海棠几个启蒙认字,送的自然也是与读书有关的礼物,竟送了几本关于启蒙的读物,喜的罗氏连连道谢,把几本书珍宝一样接在手上。 沈里正也带着自家婆娘来了,送的是一身簇新的红衣裳,上头绣着万字福花样。 是沈大娘自个做的,罗氏笑着接过,摸着那细密匀净的针脚,爱的跟什么似的。 “哪里劳动沈大娘做这么好的针线,这衣服一看就不少花功夫。”罗氏客气道。 沈里正却不爱听这话,他是真心感谢沈家一家的,因此大手一挥:“侄媳妇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这同一个村住着,又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你们家还帮了村里这么多,做件衣服还做不得了,快别客气。” 沈里正都这样说了,胡氏与罗氏两个只得谢了又谢,方收下了。 众人又说笑一回,就见海棠姥娘带着大舅母,二舅母来了,姥娘一来先是抱了抱桑杰,好生亲热了一番,再拿出自个的礼物来,海棠看去,只见竟是一件百衲衣。 这百衲衣乃是挨家挨户讨一块布,缝在一起做成一件衣服,就叫百衲衣。 常说小孩穿百衲衣能够祛病化灾、长命百岁! 只是这百衲衣要把这许多布缝在一起,也不是个简单活计。 衣服一拿出来,罗氏就红了眼眶。这百衲衣费时费力,这可把母亲费了多少心思啊! 大舅母上前也拉了拉桑杰的小手,逗弄了两句,拿出自个准备的见面礼,是一对儿小银手镯,二舅母则是拿了一副皮制的虎头鞋。 沈家村的村人都对这礼物赞不绝口,直夸罗氏娘家人行事大方又敞亮,罗氏也觉得脸上有光。 也有那好事的,笑着冲着沈高山与胡氏道:“沈大哥,你可准备了什么送与你孙儿?” 沈高山笑眯眯的,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拿出一套文房四宝,笑着说:“我就送一套文房四宝吧,愿他以后读书顺顺利利。” 古人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可是很贵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读书会读到倾家荡产。 所以沈高山这礼物一拿出来,众人立刻噤声,这可真是没得挑。 胡氏也早有准备,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长命锁给孙子带上,哄的桑杰咯咯直笑。手紧紧攥着那锁头不撒手。 惹得村人直调侃:“这桑杰以后长大了,怕也是个财迷。” 裴氏也走出来,送了一对金银裸子。 又过了一会,大姑沈满星两人来了,因为他们是木匠,则是送了王木生自己打制的一张小床,和一把椅子。 只这椅子却不是普通椅子,乃是四周围起来,前边留了两个孔,可以坐,可以站,有点类似现代的学步椅。 王木生手艺好,把那椅子打磨的异常光滑,不扎手不咯人的,众人看了都稀奇,止不住的夸奖。 正说着呢,沈满盈也来了,不过她是一个人来的,夫家李浩并没有来。 胡氏见到小女儿也是开心的,忙迎上去嗔怪:“怎地到现在才来?可是路上遇见什么事儿了?” 沈满盈目光闪躲,飞快的低下头笑道:“瞧娘说的,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早上起来误了时辰。” 胡氏这才放下心来。 沈满盈又拿出两对围嘴儿,一对鞋袜,递给罗氏。 罗氏也没嫌弃,伸手收了,还对沈满盈笑道:“小姑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沈满盈脸皮一红,没有搭腔,抱过桑杰逗弄着。这还是自桑杰出生她第一回见到。 倒是胡氏,看见自个小女儿这般简薄的礼,面上有些不好看。 海棠正想走出去叉开话题,就听得院外有车马的声音,沈满仓忙出去看,一见竟是苏老夫人遣了身边的侍女来了。 “静儿姐姐,你怎地来了?”海棠声音里颇有些惊喜。 “我怎地来不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自然是来得的。” 村民们都有些疑惑,这是沈家哪门子亲戚,怎的从没见过?还这般的有排场?瞅那身上穿的带的,可都不便宜啊! 胡氏等人也赶紧过来见礼,静儿一把扶住:“老夫人切莫给我行礼,折煞我了,我每来一次就得给我行一次礼,下次我可不敢来了。” 胡氏也笑着顺势牵起静儿的手,将她让到座位上,笑意盈盈的问:“府里老夫人可还好?最近都做些什么呢?” 静儿一一答了。 抓周 胡氏见村人都很疑惑,也没准备介绍,免得牵扯不清,反正自家也没准备借苏家的势。 罗氏也抱了桑杰上前,静儿一见桑杰长的玉雪可爱的,也伸出手来逗弄,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给罗氏道:“这是我自个送桑杰的礼,是个意思,还望夫人万万收下。” 罗氏也不好推拒,只得收下,嘴里感谢道:“这可使得,倒是让你破费了。” 静儿轻笑着摇摇头,又对着身后的丫鬟子招招手。 那两个丫鬟上前,静儿伸手拿过一人手里的锦盒道:“这是老夫人送桑杰的,乃是项圈一对,包袱里还有几套小衣服,都是合现在穿的。另一个盒子里是老夫人听说海棠上次病了,竟不知道,送的一些补气血的药材。还嘱咐你,小孩家家的要调养好身体。”这话却是对着海棠说的。 海棠自是应承,胡氏罗氏又上前来道谢。 村人一见送这么多礼,且沈家人还对这位姑娘客气异常,料定这人必定非富即贵,也不由得奉承起来。 那静儿只做不理。 “静儿姐姐今儿用了饭再家去吧,我们马上抓周了就开席。”海棠说道。 胡氏也在一旁附和:“可不是,上回来就没用饭,这次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家去。” “想来老夫人开明,自是不愿意你饿着肚子回府的。”海棠又劝道。 静儿“噗嗤”一声笑了,忙拿手帕子按住唇角,这才道:“那就听你的,吃了家去。” 胡氏听了高兴起来,忙招呼沈高山几人去拿东西,准备抓周。 胡氏跟海棠把一张大油布铺在堂屋中间。 沈高山就拿着东西开始摆放。 有刚刚那套文房四宝,又拿了一串儿铜板,郎中抓药用的戥子,货郎做生意用的小称一把,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木头刻的官印。 沈里正却是好奇这官印,上前左看右看,沈高山见了笑道:“不过是胡乱刻的个玩意儿。” 沈里正也笑:“你别说,刻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这是海棠的主意,咱们没做官的人,也不能真弄一个官印去不是,她就让她大伯雕了一个。” 村人们听了都哈哈大笑,不住的夸海棠聪明。 也有那没见过官印的,都挤上前来拿着那木雕的左看右看。 一时东西摆好,罗氏把桑杰放在了油布中间。 桑杰以为家里人在跟他玩游戏,先是看着面前的东西仔细端详了片刻,似乎在选择要拿哪个玩才好。 众人都紧张的瞧着,沈家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动作。海棠心道:虽说这抓到什么长大了就可能做什么没什么可信度,但这好歹是个好彩头,讨个吉利不是。 只见桑杰拿起一只毛笔,紧紧捏在手里,又又手捏起了毛笔的须须,沈家人算是松了口气,毛笔也行,算是以后做个读书人。 村里人正要说些好话恭喜恭喜沈高山,又见桑杰扔了那毛笔抓起了那官印。 这下村里人都笑起来,都笑着恭喜沈高山。 “哟,这怕不是沈家要出个大官啊!桑杰啊,等你做了大官,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人呀。” 又有另一个搭话笑骂道:“你行了你,桑杰如今才一岁,等他做了大官,你只怕骨头都烂了!哈哈哈……” “哈哈,说的是……”村人都笑起来。 海棠一见也乐了,自家弟弟还真抓了这官印。 罗氏抱起桑杰,也是喜气盈盈的,就朝桑杰脸上亲了一口。 桑杰还以为娘亲跟他玩,呵呵的笑,笑的口水直流。 裴氏几人忙回到灶房做菜,今儿人多,怕得摆上六七桌,不抓紧点可不行。 桃花几母女也赶紧跟去帮忙。 胡氏招呼大家伙:“快坐,快坐,坐着唠嗑,饭菜一会就好。”说着就跟一帮妇人聊起天来。 裴氏这边忙忙碌碌,所幸很多东西都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备好的,炒起菜来也便宜。 只见有红烧肉炖干笋子,每个桌上都是冒尖的一大碗,还有山蘑骨头汤,干木耳肉丝,洋芋炖鸡块,韭菜炒鸡蛋,这是四道荤菜一个汤,余下还有辣椒炒茄子,炒青菜,炖甜南瓜,三个素菜,总共是十个菜,都是分量足,油水也足的。 主食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蒸了两大桶。 沈高山招呼着:“快坐快坐。今儿菜饭管够,也谢谢大家伙来参加我小孙儿桑杰的周岁宴。” 于是沈高山和温立,加上沈里正几个汉子坐了两桌,剩下的都是些妇人。 罗氏娘家几个由胡氏陪着坐了,静儿和温家两位夫人也在这桌子上。 其余的村里妇人又坐了两桌。 海棠锦葵几人帮着上菜,拿碗,倒酒的,也忙的不亦乐乎。 沈高山等菜上的差不多了,提了一杯酒,站起来说:“大家吃好喝好,我就不一一招呼了,先敬大家一杯,干!” 村里人都起哄着,拿起酒杯一气儿喝了。 罗氏原本准备抱着桑杰吃饭,没成想,没到开饭时间,桑杰就哭闹起来。 海棠姥娘忙上前来问怎么回事。 罗氏抱着桑杰拍哄着,说道:“想来是困了,每天这个时辰都得睡午觉,等我把他哄睡了就好了。” 海棠姥娘笑道:“这敢情了,这小子,知道一会不耽误他娘吃饭,一会你给他放到床上睡去,你正好吃饭。” 罗氏笑笑,把桑杰放到一个屋里的床上。想了想,走的时候也没把门给扯上,怕桑杰一会醒了哭,自己在堂屋听不着。 等放好桑杰,她便也到堂屋来,跟娘家人坐着一块儿吃饭。 等大家伙说说笑笑的吃完一顿饭,先是送走了静儿。 海棠姥娘舅母几个就要家去,胡氏苦留不住:“亲家今儿就在这住一夜,明儿再家去,如今我们家起了新房子,空屋子还是有几间的。” 海棠姥娘忙推辞:“亲家,家里还一堆事儿呢,我去瞅瞅桑杰我们就回去了,等以后闲了再来玩儿。” 罗氏听了这话,便去里屋准备看看桑杰醒了没有。 谁成想,来到里屋床上,却没看见桑杰的影子,这可把罗氏吓慌了神,桑杰才满一岁,走路还走不稳当呢,莫不是掉在床底下了吧? 于是罗氏床下床上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桑杰的影子。 桑杰被偷 “桑杰……桑杰……” 听到罗氏的声音,海棠噔噔噔的跑进来。 “娘,怎么了?” 罗氏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海棠,快,快去叫你爹,叫你祖父,桑杰……桑杰不见了。” 海棠一听眼睛床上床下寻梭了一圈,果真不见弟弟身影,当下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祖父,爹……爹,弟弟不见了……”跑到前院,众人一听也是大惊失色。 “海棠,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沈高山问。 “祖父,弟弟不在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有,他还不太会走路,一定是被人抱走了,追啊,快追啊。” 沈满仓沈满房哥俩一听,人已飞快的掠出门去。 海棠也赶紧跟上。 胡氏懵了,桑杰不是在屋里睡觉睡得好好的,怎会被人抱走? 正在这时一个妇人惊叫一声:“哎哟,我刚刚吃饭时候去茅厕,看到院子里有个女人,倒像是那刘婆子身形,我因着急上茅厕就没细看,莫不是她抱走了桑杰?” 沈高山一听,与温立两个对视一眼,也追了出去。 罗氏从里屋跑出来,也上去追。 胡氏眼里已带了泪,含泪说着:“还请各位乡亲帮着我去找回孩子。” 沈里正也在一旁附和:“对对对,快去,咱们都帮着找去,这孩子丢了可是大事。” 说着,众人全散了,几个几个结为一组就在村里寻找。 胡氏也要出去,被海棠姥娘劝住:“你就别去了,这屋子里也要有个人守着才好。” 胡氏看看一旁的李嬷嬷,又看看海棠姥娘,拍拍海棠姥娘的手:“老姐姐,还麻烦你帮我守在这里,我也得出去找去。” 海棠从宅子门口出来,脑子飞快的转着,若她是那偷孩子的,偷了孩子可能会往哪里跑? 对了!山上! 沈家新宅子门前有条长长的道儿,道儿尽头就是老宅,如果不是架着车,走路的话一定会被追上,刚刚没听见有车马声,那么还有一条路就是山上。 新宅靠山,从山脚进山,在林子里走两步,绕一圈就可以避人耳目,从另一个方向下山,要是我的话我一定往没人的地方走。 海棠站在岔路口思考,余光见到自家祖父与温爷爷追出来,当即叫住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两人一听,确实不错。 村里的大路已经有那么多人去追了,若是那偷孩子的婆子真的走了山上,岂不是与桑杰失之交臂。 “走,海棠,听你的,咱们上山里瞅瞅。”沈高山与温立对视一眼,便走到前边开路。 来到山脚草木茂密之处,三人细细打量那草地,果真有人走过的痕迹。 “温老弟,你瞧。”沈高山指着一处人行走过后留下的草痕说道。 “不错,快沿着这印记追。”温立当机立断。 “不知这山上去了,有几个下山的出口?这几个出口又分别在哪?”温立又问。 温立这样一提,沈高山反应过来:“这座山是最外边的山,不大,有两个出口,一个就是平常村人打竹笋,砍柴的地方,另一个是村外一处小林子里。 海棠,你现在马上回去,找沈里正帮忙,去这两个地方守着,听到了吗?” 海棠听到事关重大,也不闹着要跟着上山,转身下山找人去了。 沈高山和温立两人则是沿着痕迹追踪。 海棠奔回家,家里只有李嬷嬷并姥娘还有两个舅母在。 海棠说清原由,立马去牵停在外院的驴车,大舅母一拍大腿,:“走,大舅母给你驾车。” 海棠看自己小胳膊小腿的,个子还没驴车高呢,便也没拒绝。 两个人驾车直奔村里,先找到了沈里正,把事情原委说了,并起他帮忙守着一处出口,沈里正二话不说,马上带了几个汉子,就去了村里那处出口守着。 “沈伯伯,看着我爹他们了吗?”海棠着急的问。 沈里正指了一个方向:“好像是往村口去了,你们快追,能追上。” 海棠颌首,道了谢,指挥着大舅母往村口的方向行去。 果真在村口位置见到了奔走的爹爹与大伯。 “爹,大伯。”海棠把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 驴车在两人身旁停下。 “你们怎么来了?”沈满仓问。 “可是找到桑杰了?” 海棠点头,而后又摇头。 沈满仓两人都有些懵。 “找到了,他被抱着上山了。祖父和温爷爷追去了,吩咐我们堵住出口。沈里正在村里那个,我们去村外那个。”海棠急忙解释。 两人听懂,跳上车来,四人一起朝村外而去。 村外这片出口,乃是一片林地,大不说,且常年少有人走动,植被茂密,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判断那偷孩子的人会从哪里出来。 关键是海棠他们就来了四个人,时间紧急也不好再回去叫人了。 正当四人商量应当怎么分配时,身后有喊声传来,站起来一看,竟是赵坤赵乾几人,还有东子和东子爹一块来了。 “满仓啊,这块地方大,我们知道了就来跟你们一块守着。”赵乾年纪最长,于是他开口说。 沈满仓自然高兴,几人一商量,迅速在林子里排起了队形。 所有人一字排开,隐藏在树后或者草里,等偷孩子的人出现就大声吆喝,其余人听到动静就包过来把人给抓住。 海棠也伏在树后,压低身子,耐心等待着。 不多时,林子里好像传来动静,是惊起飞鸟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子,能听见有间间断断的说话声,众人立刻警惕起来。 草木摇晃间,有两个身影出现,都穿着灰朴朴的褂子,在树林昏暗的光影下,海棠认出一个赫然就是刘婆子。 海棠恨得咬牙,这个刘婆子,真是与自家犯冲,回回自家遇上事都有她,这次还敢来偷孩子,以后这村里万万是留她不得了!不然自家总要担惊受怕。 大云村历来民风淳朴,怎么就出现了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不知道她的另一个同伙是谁,这次也应该一并清算。 海棠凝神看去,只是这林子里草木茂密,遮挡着,一时看不清跟在她身后的究竟是谁。 “快,人在这里。”最前边的沈满仓一声吆喝,众人立刻起身,扑上去。 两个人马上就被抓住,只是海棠左看右看,也没见着弟弟的身影,还有,同刘婆子一起偷孩子的,竟然是她! 找到孩子 “孩子呢?你们把我儿弄到哪去了?”沈满仓目龇欲裂,眼里蹦出骇人的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刘婆子,和他叫了几十年的婶娘刘氏。 没错!另一个妇人正是沈高地的婆娘,刘氏。 这让海棠几乎惊掉下巴,她一直以为刘氏就是嘴巴坏,只会打压大堂伯一家人,对村人还是比较客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同刘婆子一起来偷自家弟弟。 同村的人也惊讶不已,这刘氏与沈高山家可是嫡嫡亲的关系,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此时,刘婆子和刘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整的众人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一群大男人,总不能对两个女人动拳头吧。 天色渐暗,海棠越来越心焦,弟弟如今下落不明,管不了那么多了。 海棠怒气冲冲来到刘婆子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仅把刘婆子打的一愣,把村里众人都惊到了。 这一巴掌,海棠可是伦圆了胳膊打的,胳膊都被震得生疼,不过海棠也顾不得疼不疼了,又是一巴掌下去:“说,是不是把我弟弟丢山里了?” 刘婆子反应过来,当即就想破口大骂,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呢,海棠又是一巴掌乎过来。 “你若现在说了,还能少挨一巴掌。”只见海棠脸上神情冷冷的,不怒自威。 刘婆子心里犯嘀咕,这小妮子,小小年纪,目光怎地这么骇人。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看看身旁的刘氏,只见刘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神也不往这边瞟,干脆也学她,闭紧了嘴巴。 海棠气的咬牙,正想再来两巴掌,就见大伯沈满房竖起一只手:“嘘,你们听,……” “快……山……找孩子……”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几人凝眉听了一阵,满仓说道:“这是我爹的声音,桑杰定是被他们丢到山里了,让咱们去找呢。” 村民们都点头,各自折了根棍子拿在手里,也不等沈满仓几人,就上山去了。 马上天就要黑了,孩子在山里多一会,就多一分的危险,虽说这不是在深山,没有豺狼虎豹的,但蛇虫鼠蚁还是很多的,一个走路还不稳当的小孩,实在是很危险。 沈满仓搓了两根草绳,把刘氏两人捆起来,押到驴车上,对海棠说:“海棠,你就别进去了,把这两人带到里正那里去。” 海棠点头,她知道自己这会去了就是添乱的,估计在山里走也走不动。 回到村头的大树下,胡氏几人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海棠几人迎上来,罗氏着急的问:“弟弟呢?桑杰呢?” 海棠的声音变得温柔,安抚着罗氏:“娘,刘婆子把弟弟丢在山上了,祖父爹爹他们都在找,你别担心,马上就回来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 “刘婆子呢?”胡氏气愤不已。 海棠大舅母撩开车帘,露出里头的两人,一手扯一个把她两扯了下来。 大舅母生的壮,不同于寻常妇人,又常年干农活,手上的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胡氏看着被扯下马车的两人,刘氏也在其中。稍微一脑补,胡氏就想到必定是这两个同流合污。 一想到孙儿现在还在山上生死未卜,胡氏就心焦。 一把扯过刘氏的头发,海棠大舅母在她腿弯处踢了一脚,刘氏重重的跪在地上。 胡氏大骂:“你这个杀千刀的刘氏,我家与你家还是嫡亲,那桑杰可是你的堂孙,你还有没有人性了啊?” 罗氏也气上心头,冲过去扯过刘婆子的头发来回摇晃,手上左右开弓,一眨眼就扇了刘婆子五六个嘴巴子。 那刘婆子手被捆住,想挣扎也动不得。 罗氏哭骂道:“你这个畜牲,我家孩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要偷了他去?他还那么小,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必饶不了你……” 刘婆子冷冷一笑,嘴角还渗着血迹:“哼,还不都是你们沈家人,凭什么我儿子就要被赶出村子,在外头自生自灭?凭什么你们就能在村里受人尊敬,我家就要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我不服!” “放屁!”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海棠转头望去,只见祖父一行人回来了。 罗氏一眼看到沈满仓怀里抱着的桑杰,尖叫着扑过去:“我的儿。怎么回事?他死了吗?怎么如此安静,还不醒来?” 罗氏抱着桑杰摇晃,那小人儿都一动不动。 沈满仓赶紧安慰她:“不是不是,他只是昏过去了,温叔看过了,说是被用了迷药,你赶紧抱着孩子回去,让李嬷嬷给看看。” 罗氏听了这话才觉得找到周身的力气,忙接过桑杰,在裴氏的陪同下往家里走去。 “你儿子就赶出村子是无缘无故的吗?他想偷我家的银子,又把我儿媳害的难产,没告官已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仁至义尽了。”沈高山怒骂。 沈里正也赶到了,拨开人群,指着地上跪着的女人大骂:“无知的毒妇,咱们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怎么刘氏也在?” 骂完一转脸看见地上的刘氏,也不由得惊讶。 显然,刘氏能做出这样的事,很多人都不解。 “满房,你去叫沈高地过来看看,看看他的婆娘都坐了什么好事。”沈高山冷哼一声,对着大儿子吩咐。 他已经不想叫沈高地弟弟,对着儿子吩咐也没有带尊称,显然是气的不轻。 满园接到消息也匆匆赶来,看到自个娘亲也是一愣,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竟让他娘去偷了大伯家的孙子。 “沈老哥,请开祠堂,我今儿要代表沈家的列祖列宗,休了刘氏这个毒妇。”沈高山对着沈里正拱手,指着刘氏说道。 此话一出,刘氏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丝丝裂纹。 “好说好说。春生,夏生,你们去请族老。”沈里正答应。 沈高山没有说话,给了沈里正一个感激的眼神。 “走,去祠堂。这刘婆子没资格进祠堂,先关起来,明早直接送官。”沈高山斩钉截铁。 众人拉起两个妇人,跟在沈高山一行人身后浩浩荡荡朝祠堂走去。 海棠还是跟大舅母驾了驴车,她得赶回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审刘氏 沈高地被叫来祠堂,看到刘氏被反绑着双手,嘴上被堵了帕子,叫人压着跪在地上,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环顾四周,只见沈氏的族人在村的,基本上都来了,包括三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他心头跳的更厉害了。 “这……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沈高地试探着问。 他瞧着,不止自家大哥,沈里正乃是村民们神色都不好,该不会刘氏犯什么错了吧。 “哼,你该问问刘氏,她干了什么好事。”沈高山冷哼一声,连眼皮都没抬,冷冷说道。 沈里正在一边痛心疾首:“高地,这事儿我是真帮不了你了,你怎么能让刘氏做出这等事来?真是家门不幸啊!” 一旁围观的村民也在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好说歹说她两家也是亲兄弟,怎么做出这等事来?” “这刘氏平时也不在村里兴风作浪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以后啊,可得把家里孩儿看好啰……” “就是就是……” 沈高地被他们说的一个头两个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孩子? 还是坐在上首的三叔公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人群这才渐渐静了下来。 “高地啊,你这婆娘伙同刘婆子,把高山家一岁的小孙子偷出去丢在山上,亏得高山他们去找的及时,若不然,还不知道怎样呢,唉!” “啊?这怎么可能?刘氏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沈高地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大哥在陷害刘氏,也不相信刘氏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妇人,竟去残害一个一岁的孩子。 “村民们都逮到了,她跟那刘婆子一起从山上下来的,难道还能有假?高地啊,你也莫再被这女人诓骗了。”沈里正站在一旁劝说。 “而且她们发现身后有人追赶,竟把桑杰一个人扔到山上,这无异于杀人啊!虽说这近山处,没有豺狼虎豹,但这蛇虫鼠蚁,哪一样不能要了一个一岁孩子的命?” 沈高地拼命摇头,显然还是不信刘氏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拼命的看向刘氏,想在刘氏脸上看出一丝被冤枉,一丝委屈,可是都没有,刘氏脸上甚至还带着怨恨,眼睛里闪着精光,看也不看沈高地一眼,反而是恶狠狠地盯着沈高山。 “你若不信,便自己问她。”沈高山一把扯下刘氏嘴里的帕子。 跪地的刘氏眼神阴狠,阴恻恻一笑:“哼,早知道我就应该把那个小孽种摔死在山里,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话音未落,嘴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嘴巴。打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高地。 沈高地神情有些崩溃,大叫:“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要去招惹我大哥?” 刘氏被这突如其来一掌打的有些懵,不过片刻,她的脸就高高肿起。 “好啊,沈高地,你现在也敢打我了,要不是你窝囊,咱们能在你大哥手下一辈子出不了头吗?要不是你大哥,处处压我们一头,不把那桃花卖了,我们满巷能被人打成那样?你就会对我横,在家里横,你有本事对你大哥横啊? 天天在家像大爷一样,外人眼里都是你被我治的服服帖帖,暗里不是我尽心尽力的服侍你?沈高地,你就是个窝囊废,你活该被你大哥压一辈子……”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还是沈高地。 “住嘴……你住嘴!” 刘氏受了刺激,开始胡言乱语,当然了,众人也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只有沈高地一个人知道,刘氏说的,都是真的。 沈高地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目光呆滞,跌坐在地上。 沈满园见了有些心软,想过去扶起年过半百的父亲。 沈高地抽出被沈满园扶住的衣袖,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是不待见他,沈满园的心也冷了。他站到沈高山旁边,不再看自己的亲生爹娘一眼。 “据我所知,满巷挨得那顿打,并不严重吧,怎么在你口里就成了你要害死我儿的借口和理由?”沈满仓敏锐的捕捉到了刘氏话里的漏洞。 听到这话,一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刘氏,表情开始松动,面上悲戚着说:“你们知道什么,满巷,满巷要被人打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满巷在哪?”沈高地“唰”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迭声问道。 “高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叔公几人也问。 沈高地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满巷好几天没回家了,问刘氏她只说满巷在外头做生意,一时回不来。 刘氏,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满巷他到底怎么了?” 刘氏这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崩溃大哭:“满巷不是在外头做生意,他是快要被人打死了!他不敢回家,怕你怪他,只能自己躲在山边那个茅屋里养伤。 我……我是想偷了孩子去换银钱,拿来给满巷治伤的啊!” “什么?他糊涂啊!我怎么会怪他,他在哪儿,快说,我好把他接回来。”沈高地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丢下这满屋子的人径直离去。 沈高山却在一旁拉过沈满仓耳语了几句,沈满仓趁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沈满园看的心头想笑,敢情爹娘这辈子真的只生了一个儿子,罢了罢了,以后只报生养之恩,别的情分,大概是没有了。 三叔公看他这没头没脑的样子,越发不喜,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行了,你家满巷的事儿一会再说,我们先说说这偷孩子的事怎么处理,就算是满巷受伤了,也不能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啊?” 沈高山朝三位叔公行了一礼说道:“三位叔公,这刘氏作恶多端,不光是早前的要卖了桃花去做妾,还是今天伤害我小孙儿,桩桩件件,都不是作为我沈氏族人应该有的品德,所以,这样的女人我沈氏家族要不起! 咱们族里,还有这么多年轻的男孩女孩未娶未嫁,若这些事传扬出去,以后还有哪个村子,哪家的女孩,后生敢与我村联姻? 为今之计,只有一纸休书,休了这个毒妇为宜。” 满巷 沈高山说的有理有据,沈高地和刘氏一时想反驳都无从下嘴。 沈氏族人都在一旁附和:“说的好!” “说的对,这种毒妇就该休了!” “休了她……休了她……” 刘氏一听要休了自己,顿时瘫坐在地,眼神环顾人群,见众人全都义愤填膺,又看向沈高地,沈高地却是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她又看向自己的大儿子满园,希望满园能为自己说说情,却没想满园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过身去。 直到此时,刘氏才真的觉得大势已去,嚎啕大哭起来。 “先写了休书,把她关起来,今儿天晚了,明儿你们谁去喊了她的娘家人,叫娘家人来把她接走。”三叔公道。 沈里正答应一声,吩咐大儿子春生明天去刘氏娘家走一趟。 “也不用接走了,明天把她和那刘婆子一同送官。”沈高山丝毫不退让。 做了错事,就得接受惩罚!这道理到什么时候都没错! 沈里正也在一边点头:“没错,送官吧,这回就是我求情也不行了。” 将人关进祠堂侧屋,村里人都散了去。 沈高山见沈高地行色匆匆,拦住他的去路。 “老二,你预备去哪里?去找满巷?” 沈高地无声点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还是明日再去吧。那刘氏不是说满巷受了伤,你一个人去怎么把他弄的回来,等明日我陪同你一块去。”沈高山劝道。 沈高地心想,确实有理。黑灯瞎火的,还是明天白天再去,也不急于这一会。 “行,那大哥我回家去了。” “回吧,刘氏的事儿你不要记恨,是她自己做了错事。”沈高山轻叹,抚了抚这个唯一弟弟的肩头。 回到家,已是月上中天。 胡氏和海棠还等在堂屋,罗氏经过下午这一折腾,累极,困极,已带着桑杰先去睡了。 “回来了,我做了清汤面,你们趁热吃一口。嗯?满仓怎么没回来。”胡氏跟海棠正在堂屋呼噜噜吃面呢。 面是自己揉的,筋道无比,半卧在碗里。 汤底加上一点猪油,一点盐巴,一点米醋,这样就很鲜了。 最上头还窝着一只金黄的荷包蛋,撒上一点葱花,香的很。 沈高山几人被这香味吸引,净了手就坐到桌前:“满仓让我叫去办件事情,估计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听见开关门的声音。 几人抬眼看去,果真是满仓。 海棠甜甜叫道:“爹爹,快些来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满仓应了,也净了手坐到桌子边。 海棠吃的满足,心里暗暗高兴,于深夜亮一盏灯火,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碗简单的面,她都觉得幸福。 “爹,我果真在那儿见着满巷了,不过还让我见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明儿就见分晓。”沈满仓突然出声。 海棠不知道祖父他两在打什么哑迷,正想出声询问。 沈高山吃下最后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看着海棠的神情笑着说:“行了小丫头,知道你好奇,明儿带你一块去,眼下先去睡觉,不然明儿起不来,可就不带你去了。” 海棠被祖父这模棱两可的话,整的心里痒痒,越发好奇。半夜都没睡着。 当太阳照射在海棠床头,又照射到她脸上,海棠突然被惊醒。 一溜烟的爬起来,跑到前厅,就见到叔爷来了。 “满仓,你跟你们温叔,沈里正一起把刘婆子两人送去见官。”沈高山道。 那沈高地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 满仓点头,沈高山又对一旁的沈高地道:“你去叫了满园,咱们几个去找满巷吧。” 那沈高地这才忙不迭的点头,站起来先往沈家老宅去了。 沈高山看到站在一旁的海棠,不由得失笑:“还不快去洗漱,吃点东西,一会我们就走了。” “哎!” 几人驾着驴车,朝村外驶去。 沈高山驾车,很快在一间偏僻的茅草屋前停下。 海棠抬眼看去,这茅草屋破破烂烂,围着院子一圈的篱笆墙早已在风吹日晒的作用下,被肢解的七零八落,茅草屋有两间,有一间的屋顶已经塌陷,能看见外头的天空,且这处位置偏僻荒凉,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沈高地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房子也有点吃惊,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在这? 怀着疑惑的心情,沈高地踏进了这处院子,当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看到角落里的小床上,好似睡着一个人。 盖着灰扑扑的被子蒙到头,屋里光线黑暗,辨认不出来是谁。 沈高地只得来到床前,床上的人似有所感,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揭开了被子。 “爹?” “满巷?真的是你?你怎么弄成这样?” 眼前的人头发乱蓬蓬的,脸和手又脏又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 手臂上裸露出的皮肤遍布血痕,脸上除了黑,还红肿,活像一个大猪头。 不止沈高地吃了一惊,跟随而来的几人都吃了一惊。 “爹……呜呜呜……有没有吃的……娘昨天怎么没来给我送饭啊?我都快饿死了。”沈满巷抓住沈高地的袖子开始哭诉。 原来,刘氏每天都会瞒着家里人偷偷给沈满巷送来吃的喝的,昨天忙着偷孩子,自然就没来得及给他送饭了。 “这……出来的急,也没带吃的,你且忍忍,我们回家,回家了就有吃的了。”沈高地看着儿子这可怜样子,几乎要哭出来。 海棠默默的在袖子里拽住一个烧饼,递到沈满巷眼前。 沈满巷只略微打量一眼,夺过饼子就啃。 这饼子还是海棠早上来不及吃完早饭,胡氏塞给她的。 待沈满巷狼吞虎咽,三口两口的吃完一个饼,沈高地又说:“走,满巷,咱们回家。” 说着就扶着沈满巷准备从床上起来。 沈满巷压下他爹的手,神色悲戚:“爹,我……我的腿,坏了……” “什么叫坏了?”沈高地大惊,掀开那灰扑扑的被子,朝他腿部看去。 只见腿上血迹斑斑,伤口也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小腿处还用布条绑着一小块长木板,显然是骨头断了,用来固定腿的。 沈高地颤抖着手去触摸那块木板,早已是泣不成声。 “我们回村,回村找大夫治。”沈高地似是安慰。 “爹,我不回去。”沈满巷拒绝。 “怎么不回去?你在这儿能养好伤吗?”沈高地十分不解。 而沈满巷好像鬼迷心窍一样就是重复说着:“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沈高山这时问道:“满巷,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不愿回去?” 还钱 满巷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就是不开口回答。 正在这时,只听见屋外有嘈杂声传来。 “快,进去。他就躲在这里……” “走……”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很快门口那扇吱呀作响,破败不堪的门就在来人的重击下,不堪重负,倒了下来。 逼仄狭窄的小茅屋里一下蹿进来十来个人。 为首的是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大汉,一身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海棠不由自主的往自家祖父身后藏了藏。没办法,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对这种大块头的肌肉男不感冒。 那肌肉男显然也是没想到屋里竟有这么多人,小小的愣了一下,然后冷笑着开口:“你们都是什么人?是这沈满巷的家人?” 沈满巷早在这肌肉男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已拉起被子,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不停发抖,任沈高地如何劝慰,他都充耳不闻。 “你们又是什么人?找沈满巷所谓何事?”沈高山负手而立,也冷冷回道。 不愧是参过军,沈高山认真起来浑身散发的那气势,岂是这肌肉男带的这些小混混可比的。 那肌肉男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小小村民也会有这等气势。 当下收起些许轻慢之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指了指床上的满巷:“我们是赌坊的,他欠我们银子,我们来讨要,天经地义吧。” 沈高山早有心理准备,尚不觉得有多吃惊,可沈高地就不同了,乍一听闻满巷去了赌坊,仍是不可置信。自己的儿子不是在外做生意吗?怎么回去赌钱,还欠了银钱。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儿怎么回去赌钱,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沈高地不可置信的大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肌肉男冷笑:“不信我的话,那这个人你们总该认识吧?” 说着他一挥手,手下从人堆里推推搡搡出一个人,先前这屋子里光线黑暗,海棠几人也并没仔细瞧每一个人,这时看去,被推出来反绑着双手的,竟是那早已被赶出村子的刘有才! 沈高山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是你?” “看这样子那就是认识啰,听说也是你们村的,没有他的带路,我还找不到沈满巷呢,竟躲在这等地方。”说着肌肉男环顾四周,撇了撇嘴,显然对这小茅屋很不满意。 听到这,海棠突然恍然大悟,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不是。 那天她在路上听到的就是这刘有才和沈满巷的对话,两人商量了去哪里弄钱了再去赌。 也不知这沈满巷是如何同这刘有才勾搭到一处的,竟染上了赌钱。 沈满巷听到这话,当即掀开被子,眼神里带着寒光,朝刘有才看去,咬牙切齿:“刘有才,你竟然出卖我?” 刘有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兄弟啊,我要是不说,也要被打断腿,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你……”沈满巷怒从心起,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邦邦给他两拳,只可惜他的伤腿做不到,也只能对着刘有才怒目而视了。 此时沈高山回过神来,哑着声问:“我儿欠你们多少银子?” 那肌肉男冷哼一声,竖起两个手指:“哼,也不多,就200两。” “咚……”是沈高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沈满园见到自个爹摔倒,忙上前去扶,这才看到沈高地已是嘴歪眼斜,面色潮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爹,你怎么了爹……” 海棠心头暗叫:完了,这可是中风的症状。 于是当机立断,拿出罗氏给自己缝的手帕子,递给满园:“堂伯,先给叔爷塞进嘴里,避免他不小心咬到舌头。” 沈满园知道海棠在学医术,当下就接过帕子依言照做。 那肌肉男还挺惊奇,这么点小丫头片子,还懂治病救人呢。 沈高山此时也气的不轻,气满巷不争气,竟染上赌博,还欠了这么多银子,气这沈高地不争气,这么点打击也承受不住。 “啧啧啧,沈满巷你快点还钱吧,你瞧,你把你爹都气成什么样子了。快还银子,不然就打死你。”肌肉男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恶狠狠地威胁。 海棠原本想上前跟肌肉男争论几句,为何为了200两银子就要把人给打死,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只见沈满巷只是瞟了自己亲爹一眼,就移开眼神,反而是对着肌肉男哭道:“董老大,我真的没银子了啊!求您不要打死我。” 说着眼珠子一转,指向沈高山:“这是我大伯,他有银子,你们找他要,他是我们村里最有钱的。” 海棠简直被沈满巷的无耻震惊到了,自家有钱,关他什么事?这样的人,活该被打死! “我家有钱,关你什么事,你自己在外头赌钱吃酒的,还想别人替你还银子,我家可不是这样的冤大头,你就等着被打死吧你。”海棠气的小脸都白了,也顾不得身份,开口就是怼。 沈满巷却是一脸的不在意:“小丫头片子,你祖父还没说话呢。你嚷嚷什么?” 肌肉男抱了手臂,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戏。 海棠不欲与他们多说,背过身,跟沈高山耳语两句:“叔爷的病不能耽搁,咱们别同他们纠缠了,赶紧走吧。” 沈高山也点头。说着从怀里掏出200两银票,往地上一丢:“这是200两,算是买断了你同沈家的情分,从今往后,你也别回村里了,自生自灭吧,我老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丢人现眼。” 旁边站着的小混混早把银票捡起来,递给肌肉男。 那沈满巷笑的一脸诌楣:“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大伯很有钱的。”看都没看自己亲爹,以及沈高山等人一眼。 海棠在心里暗暗摇头,没救了。 沈高山招呼满园一声,两个人抬起沈高地,就往外走,不再理身后的人。 可怜那沈高地,到最后被抬着出来的时候,手指还指向满巷那么,歪斜的眼睛也看向他的方向,像是想把他一起带回去。 海棠在最后,回敬了一句:“好自为之。”也跑出去,不再管屋内的人。 苏老爷来访 驴车里。 “海棠,你叔爷这?”沈高山着急的问。 “这是中风了,我不会治,直接拉去吴大夫那里吧,不知道他能不能治,若不能的话。我再去找我师傅,希望她能治。”海棠老神在在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车里没人在说话,只剩驴车撵过土地上嘎吱作响。 海棠心里很憋屈,这叫什么事儿啊!碰上这家糟心的亲戚,二百两银子连声响都没一个就打水漂了。 但你要说不帮他还吧,也不行,好歹跟沈高山也是骨肉至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那不就成见死不救了嘛! 怪只能怪沈家还太渺小,镇不住那些宵小之辈。这个时代,能开赌坊的,大多是有背景,有实力的,沈家就是一地地道道的农户人家,可不敢跟人家硬刚。 就连海棠的那点生意,若不是背靠苏府,早就不知道被人找茬多少回了。 胡思乱想间,驴车驶到了草药院子门口,白天吴大夫都在此处炮制药材,晚间再回自己家。 海棠给他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他自己边炮制药材,边练习医术。李嬷嬷时不时也会去草药院子帮忙,吴大夫也会向她讨教,两人一来二去的,倒是熟稔不少。 沈高地被抬下驴车,吴大夫看了惊叫一声:“哎哟,这可是中风了,快快快,把人放平,我去熬药。” 海棠见着吴大夫心里有数,也便放了心。跟沈高山打了个招呼就往家走,她要先去跟祖母告状,可不能让祖父把叔爷接到家里来休养。 其实这点是海棠多虑了,沈高地没了一个儿子,可还有一个儿子呢。 心事重重的走到家门口,就见着家门口停了一辆大大的马车。还有几个村民在门口围观。 这马车不同于温家和那天苏管家来村里时坐的马车,这辆马车更大,更奢华。 拉车的两匹马都是高头大马,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良驹,且用心养护了的。 整个马车被漆成奢华的墨色,车身刻着精美的纹路,侧面雕了一个苏字。海棠隐隐猜测,应该是苏老爷来了,至于他来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棉花的事儿。 海棠推门进入院子,正碰上锦葵从里头出来,见着她就说:“海棠你回来了,苏家来人了,找你跟祖父呢,祖父呢?回来没?” “祖父在草药院子,姐我先进去,你去叫祖父。” 锦葵点头,开门自去了。 海棠来到堂屋,只见苏老爷苏老夫人坐在上首,胡氏与罗氏正在与其说话。农村也没那么多讲究,家里男人都有事出去了,也就没有男女客分开招待。 “苏奶奶,苏爷爷,你们怎么来了?”海棠一边行礼一边说,她的声音里带了惊喜,她确实没想到苏老夫人也来了。 苏老夫人也笑意盈盈的:“怎么,我就来不得?” 海棠跑上前,挽了苏老夫人的胳膊,脸轻轻的贴在苏老夫人肩上,撒娇道:“苏奶奶,你又打趣我……当然来得了,我就是太高兴了。 苏爷爷,你们今儿既然来了,可得用了饭再走,我亲自下厨!” 苏老爷笑的也是一脸慈爱:“这敢情好,我可是想念你的手艺了。” 说着话,裴氏端了茶水上来,用的是自家的粗陶杯,裴氏脸有些红,声音温温柔柔传来:“家里没什么好茶,苏老爷和老夫人莫怪。” 海棠一看,这茶水确实不怎么样,便笑着说:“大伯母,这粗茶怕苏爷爷苏奶奶喝不惯,你用我前儿晒干了的茉莉花泡了来,那个味儿好,又香。” 裴氏一拍脑壳:“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脑袋,竟忘了。苏老爷,老夫人稍候。” 说着就快手快脚的把两个粗陶杯收起来又退下去。 苏老夫人却是好奇:“这茉莉花竟能泡茶?” 海棠心想,当然能啦,还很香呢! “一会老夫人您尝了就知道了。”海棠小小的卖个关子。 正说着话,沈高山从外头进来了。 “哎哟,不知苏老爷,苏老夫人光临寒舍,真是有失远迎啊!”沈高山忙不迭拱手见礼。 趁几人寒暄,海棠拉了罗氏到一边嘱咐:“娘,你拿着钱给二姐,让东子帮我去我那水塘里捉着泥鳅或鳝鱼来,爹爹他们都不在家,你们不会捉。再去买点新鲜菜来,一会老夫人他们在这用饭,咱先准备着。” 罗氏应了,说道:“你先说说你预备要做什么菜,我先给你准备着,你等说完了话再出来弄,到时也便宜。” 海棠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那么多菜来,只捡那紧要的说:“把你拿手的狮子头做一道,老夫人他们都爱吃,再炖个汤吧,其他的娘你看着安排。” 罗氏点头,自去准备不提。 这时裴氏端来茉莉花茶,放到两人面前。 苏老夫人端起来闻了闻,果然是扑鼻而来的香味。又浅啜了一口:“嗯!茉莉花的香味,果然不错,而且也没有茶叶的苦涩感。” 苏老爷听罢,也端起茶盏来品尝。 “都是海棠自个琢磨的,才刚晒得,连我也是头次喝。”沈高山端了茶杯尝了尝,也觉得口齿生香。 “看来我们还是好运道,又赶上你这花茶了。”苏老爷也笑,不过他只尝了一口便做罢,比起这花茶来,他还是更爱龙井那种带着苦涩味儿的茶。 苏老夫人却偏爱这样的味儿,止不住的夸赞:“海棠就是心灵手巧,这茉莉花茶正合了我的味口,不错,不错。” 海棠莞尔一笑:“苏奶奶若喜欢,一会带着回去,我这也没甚的好东西,只有这种东西能送你了。” “这东西怎么了?我瞧着好的很呢!” 说罢,几人都笑起来。 苏老爷这时终于开口,进入正题,也是她们今天来的原因。 “沈老哥,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们带来了好消息的。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就是那棉花的事。” 海棠与沈高山两人都没有接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但海棠亮亮的眸子,出卖了她的心情。 无标题章 “我进京面见了圣上,圣上得知这棉花的事十分开心,已吩咐人把那种子专门种在了宫里,我回来这几天,约莫已经发芽了。 圣上还赞赏了你们的行为,连带着老夫我都得了夸赞呢!连云水县的知县都得了褒奖,怕是明儿就要来拜访你们家了。” 海棠听了这半天,不由得撇嘴,敢情只是口头表扬啊,一点好处都没有,这皇帝真是抠门。 她的这一微表情落在苏老爷眼里,后者见了就是哈哈大笑。给沈高山都整疑惑了,这是笑啥呢? “海棠,你放心,赏赐必然是少不了的!来人呐。”苏老爷笑够了,对着门口呼喊。 在门口听令的苏管家立马上前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锦盒。 “打开看看吧。”苏老爷朝着海棠说。 海棠也不扭扭捏捏的,跳下椅子,就打开锦盒。 “哇……竟是金子……”锦盒里金灿灿的,竟是金子。 苏老爷,苏老夫人见到海棠的表情都不由得好笑。 “皇上问我赏你家点什么,我说普通农户家,给了古董宝物,于你们来说不甚实用,倒不如真金白银的来的安心,于是圣上便赐了这黄金百两。不知道,老夫为你讨得这赏赐,你可喜欢不喜欢?” “喜欢!”海棠脸上笑眯眯的,简直笑成一朵花。 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子呢!乖乖,这金子可是硬通货,就连到了现代,那也不是一个贬值的存在,叫她怎么能不开心。 苏老爷开心的笑道:“既然喜欢,可别忘了多做点好菜招待我。” 海棠脆生生的应了。 沈高山与胡氏也走上前来,拿起一块金子端详:“这一盒起码得有二百两黄金吧。”二百两黄金,换算成白银也有千两白银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挣不来那么多银子。 胡氏也被这金子晃花了眼,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家可真是发达了啊! “祖母,快收起来,苏爷爷,你们聊,我先去做饭。”海棠把盒子塞进胡氏怀里,蹦蹦跳跳的出去了。苏爷爷给自家带来这么多金子,可得做点好菜犒劳犒劳。 海棠心里非常清楚,这棉花是非送出去不可的,若不是靠上苏府这座大山,这发现棉花的功劳很可能在上报朝廷的途中,功劳就被他人抢了,还很有可能给自家引来杀身之祸。 唉!归根结底,还是自家太渺小了,稍微一点权势,就能把他们这些平民小百姓玩弄于鼓掌之间。 苏老爷和苏夫人相视一笑:“怎么样,我说的吧,海棠丫头绝对开心。”那语气,好像在邀功一般。 沈高山也不由得失笑:“这孩子,对除了对吃食上心,也就只对这些财物上心了。” 正说着话,温立同满仓满房几人回来了。 见到苏老爷,又是一番见礼寒暄。 “温老弟,子喻明年春天就要院试了,来回都不够行程的,我便安排他在京城安心学习,没有跟着老头子我回来。”这是苏老爷在向温立解释。 温立心里感激,忙忙拱手:“苏老爷客气了,前儿已收到了犬子的信,若是您今儿不来,我还想亲自到府上拜访,好感激您的安排。” 苏老爷摆摆手:“你们就是太客气了,子喻既拜了我为师,叫我一声师傅,我怎能不为他打算?快别谢来谢去的,沈老哥也是,动不动就要谢我,再这样,我下次可就不来了。” 温立倒是从善如流,立刻笑道:“那以后咱们就各论各的,我就叫你苏老哥了。” “这才对嘛!”苏老爷开心不已。 “对了沈老哥,圣上说这棉花暂时只有你家懂得如何种,所以这棉花还是由你们先种着,等来年收了棉花,剥了棉籽,再由官府买了这棉籽,统一分配,但是你家和你们村是可以一直种棉花的。”苏老爷又说。 沈高山听了这话,简直不要太高兴!村里人可以种棉花,这就等于又多了一样吃饭的营生,他也坚信,这棉花肯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真是太谢谢苏老哥为我们争取的了,我们全村人都感激你啊!”沈高山激动的说道。 苏老爷摆摆手:“我就是稍微提了提,还是你们种出棉花的功劳大。” “那也是多亏了你啊!真是太谢谢了。” 温立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哎哟,我说沈老哥,别谢来谢去的了,一会咱哥三好好的喝两杯比什么都强。”温立本身也是豪爽的人,说出来的话也分外豪爽。 “哈哈哈……正是正是……”苏老爷抚须大笑。 几人一起笑起来,苏老爷便又转移话题,聊起了沈,温两家这新宅。 堂屋内聊的火热,灶房里也热火朝天。 东子果真捉了不少泥鳅送来,还提了一条新鲜的大鱼,海棠请他帮忙收拾了,又拿了点小麦粉,抓洗了一下泥鳅表面的粘液,就放在一旁备用。 其余废时间的菜,今天是做不得了,只能家里有几样就赶出来做。 好在昨天是弟弟的周岁,家里还剩好多菜没吃了,胡氏把菜跟海棠姥娘还有村里人一家端了一碗。 新鲜的食材还剩下两条新鲜的五花肉,一只鸡。 今儿的鸡海棠不准备拿来清炖,而是准备做一个板栗炖鸡。 板栗也是刚刚东子给的一小兜,是他跟他爹昨儿上山采药捡的。 山上的板栗个头不大,每个不过成年人两个拇指肚大小,皮厚难剥,但是十分软糯香甜。 自家养的肥鸡斩成块,都不用焯水,一滴油也不用放,直接下锅干煸,没一会就把多余的鸡油全煸下来,亮汪汪的,那叫一个香! 前世吃多了养殖的肉鸡,这种纯正的家养的土鸡根本就买不到。海棠只有在小时候,农村的外婆家才能吃到。 等鸡块全都变得焦黄,再把鸡块盛起来,放点糖炒点糖色。 等糖色开始冒小泡泡就把鸡块倒下去,翻炒均匀上色。 依次加入葱姜蒜,炒出香味,在锅边淋一丝丝黄酒去腥,就加上水大火炖。 板栗等鸡肉炖一会再放下去,盖上盖子,调到中小火,慢慢焖一会。 炖好的板栗鸡肉红里透棕,油汪汪一大锅。 灶房里几个人都吸着鼻子,没办法,实在是太香了啊! 酸辣洋芋丝 海棠特意取下一块腊肉,切了几块肥肉。 把腊肉的肥肉部分下锅里炸出油,在放入葱姜蒜煸出香味,然后下了酱油,米醋,些微翻炒一下,跟着下入一勺子农家辣酱,一点花椒,一点盐巴,加入开水,慢慢煮起这汤底来。 等到汤煮开变色,就把收拾好的泥鳅倒进去,烧了两开,撒上一把青蒜苗,香味扑鼻。 东子拎来的那条大鱼,也被罗氏按照海棠的做法收拾好了。 头和尾分离,中间的肚背部分剁成一块一块的,海棠准备用来做酥鱼。鱼头则用来做剁椒鱼头。鱼尾则留着明天自家吃。 鱼块用姜,酱油,盐巴,腌一会子。 锅里加多多的菜油,等油烧到起泡,就把鱼一块块放下去炸,油涌上来包裹住鱼身,鱼块在油锅里浮浮沉沉。 炸就要炸透,把外表炸的焦酥,里面嫩却又不老,这是最好的状态。 罗氏帮忙炸鱼块,海棠另起一口锅,黄酒,米醋,糖块,桂皮,八角通通搞里头,一起熬个汁子。等鱼块摆好盘,就捞了渣滓,淋在鱼块上,有点类似前世糖醋鱼,只不过没有番茄酱。 剁椒鱼头还是一样的做法,鱼头洗净,上头平铺上自家做的辣椒酱,蒸好后端出来再撒上葱丝,浇上一点热油,剁椒鱼头就做好了。 海棠又削了两个土豆,请罗氏切了细细的丝儿,准备炒个酸辣洋芋丝。 这洋芋真是一面四季都有的吃,而且百吃不腻。 农村人一般拿来炖着吃,烧着吃,因为家穷,不管是素油荤油都不便宜,很少有炒来吃的。 锅里放油,油热下辣椒,蒜片,盐巴,接着就下洋芋丝,只翻炒一瞬,快速在锅边烹点米醋,翻炒几息,撒上葱花,马上起锅,又酸又辣的洋芋丝就做好了。 “海棠,这这做什么呢?我在堂屋里闻见,香的不得了,坐都坐不住了,跑来看看。”苏老夫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胡氏忙从灶前烧火的地方站起来:“哎哟老夫人,你怎么来这灶房了,当心你的衣裳,弄脏了可怎生是好?” 苏老夫人站在门口,扶着静儿的手,笑意盈盈的:“老姐姐,无碍的,衣裳脏了再换就是了,他们男人说话,我啊,在那里听得无趣,便出来转转。” 海棠刚好把洋芋丝炒好盛起来,笑着搭话:“苏奶奶,饿了吧,我这菜炒好了,准备开饭了。” “行,那我回堂屋等着去。” 照样还是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苏管家坚持不上桌吃饭,于是又在外间还给他和家丁们单独摆了一桌。 温家两位女眷也被请了来做陪客。 第一道端上来的菜就是板栗炖鸡,红里透棕的颜色,香甜粉糯的板栗,鸡肉肥嫩厚实,配上黏黏糊糊的汤汁,用来拌饭一吃就是一大碗。 第二道自然是红烧泥鳅,鲜红油亮的汤汁,一吮吸就下来的泥鳅肉,搭配青蒜苗和腊肉的香味,麻麻辣辣,一吃就是一头汗。 然后是炸酥鱼,鱼肉香气扑鼻,整齐的码放在盘子里,错落有致,搛上一块,沾点汤汁,外头酥,里头嫩白的鱼肉,又细腻又干香,是喝酒的男人们的心头爱。 酸辣洋芋丝一上桌,也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 淡黄的洋芋丝,红色的辣椒,翠绿的葱花,洁白的蒜片,颜色搭配上就略胜一筹了。 洋芋丝脆嫩,加了米醋中和辣味,反倒是酸酸辣辣,味道鲜明,十分开胃。 淡淡的蒜香夹杂其间,非但不突兀,反而更突出了洋芋的香味。 苏老夫人边吃边嘶哈嘶哈的,可是却是又辣又想吃。 “好久没吃到……辣的这么正宗的……菜了,一次是你做的那烤鱼,再就是……上次上府里做的那敖虾……你别说,府里厨娘就是没你做的好吃……” 苏老夫人被辣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海棠起身倒来一杯水放在苏老夫人旁边,略带歉意的说道:“苏奶奶,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手一抖辣椒放多了,你觉得辣就少吃些,当心一会儿肚子疼。” 苏老夫人忙摆摆手:“不是你的事,是我自己爱吃。你是不知道,到了京城,那边的人都不爱吃辣,我在那边呆了几十年,天天吃些清淡的,习惯了那边的口味了,想当年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很爱吃辣的。” 海棠听罢,舀了一碗骨头山药汤放到苏老夫人面前说道:“那苏奶奶你喝点汤缓缓,慢慢吃,吃多了肚子受不了,这山药最是养胃,软绵着呢,对身体好。” 苏老夫人笑眯眯的尝了一口汤,又尝一口山药,果真软绵。 这山药是隔壁赵坤赵大叔在山里挖了送来的,也是吃个新鲜。 这在荒年可也是好口粮,只是古今家家户户都中了小麦,水稻,又风调雨顺,朝廷赋税也不多,很少有吃不饱饭的时候,就渐渐少有人去山上挖这山药蛋子来吃。 女人们这边热热闹闹吃完饭,男人们那边还在推杯换盏。 一顿饭渐渐闹到天色渐暗,苏老爷也直呼今日喝的开心,每道菜都好吃。 沈高山也有些醉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喜欢苏老爷就多多来我们这寒舍做客,我们盼都盼不来呢!” 苏老爷拍着他的肩膀:“放心老哥,下回我一定来!你们村子风景这么好,我今天没时间,下回一定好好看看转转。” “老弟放心,下回我带你上山里玩,这个季节,山上好东西可多了!”沈高山依旧大着舌头说道。 温立也在一旁附和:“不错不错,苏老哥下回一定来啊!” 海棠在一旁听得不由失笑,男人的友情真奇妙,喝了场酒就如此自然的称兄道弟了。 送走苏老爷一行人,沈家这才完全闲下来,海棠今儿可是忙了一整天,又在灶房忙前忙后,累的不行,回房间倒头就睡。 “邦邦邦……” “邦邦邦……” 海棠在床上舒服的翻了个身,下一秒突然从床上惊醒,刚刚什么声音? “邦邦邦……”敲门声响起。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海棠心里嘀咕:谁啊?这么早就来敲门,也不知道敲了多久,估计家里人都还没起呢! 二堂婶跑了 海棠正想翻身下床去开门,就听到前院有了动静,因当是祖父或者祖母起来了。 反正被吵醒也睡不着了,海棠干脆穿衣服起床。 来到前院,见是堂伯沈满园再跟祖母说话,海棠凑上去听了一耳朵,说是二堂婶跑了。 原来,昨儿沈满园把沈高地送回家,二堂婶吴氏便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满园是个心眼实的,也不会遮掩,竟一五一十把在小茅屋发生的事都说了,包括沈满巷被打断了腿,还因为赌钱欠了二百两银子。 “当时他二婶脸色沉沉的,看不出喜怒,我又着急给爹熬药,也没怎么注意她,昨儿半夜,我跟桃花娘细细一合计,觉得她二婶这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又不哭也不闹,桃花娘说平时她也跟满巷感情挺好的,该不会想要寻死吧! 我一听慌了神,天才蒙蒙亮我就上老宅去敲门,敲了好久桑吉才出来开的门,说她娘不在房里。 我进去一看,哪有人啊,常穿的衣服都收走了,怕是回娘家了吧,我没法子,就来找你们商量。” 胡氏听了满园这一大长串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吴氏这是看满巷被打断了腿,沈高地也中了风,家里没个顶事的男人,跑了呢! “别急,我叫你大伯起来,咱们商量个章程出来。”h说着,胡氏让满园先坐着,自己去房里跟沈高山说了此事。 沈高山一听,也是气的怒目圆睁,当即就出来骂道:“这是什么道理,公公还卧病在床,两个儿子还没成人,自家男人也不问是生是死,怎么就不负责任的跑了。” 海棠一听祖父这话就不乐意了,那沈满巷喝酒赌钱的,沈高地又是这种情况,婆婆又被送走,这样的家庭,谁不跑谁傻子! 不过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古代讲究的是三从四德,夫唱妇随,除非是和离或被休,不然你这样一走了之,确实要遭人诟病。 但是海棠还是想为二堂婶说句好话:“祖父,二堂婶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二堂伯腿废了,就算以后治好了,他还赌钱,我听人家说这赌钱的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是很难金盆洗手的,难道就让二堂婶守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 况且叔爷又是这个样子,你也不能让一个女子就这样撑起一个家,太难了!只是少了一份和离书而已,咱们就别那么苛刻了吧?” 胡氏也在一旁附和:“海棠说的没错,这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听了这话,沈高山冷静下来,细细一思量,海棠这话好像说的也没错! “我不是怪她,只是桑吉和桑竹两人怎么办?一个才10岁,桑竹才七岁,这以后谁来照顾?”沈高山叹了一口气。 “老二的身子是不行了,吴大夫昨天也说不知会不会偏瘫,恐怕以后都要卧床休养啊!”他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怎能不担心。 沈满园立刻说道:“大伯你放心,我肯定会养我爹的,不会不管他的,毕竟他也生我养我这么大,只是这桑吉跟桑竹两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沈高山凝眉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办法,因问海棠。 海棠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说道:“那桑吉都十岁了,我们怎么安排他,他自个能愿意吗?还有那桑竹,平时娇生惯养的,被婶婆宠成那样,谁会喜欢?大堂伯一家也管不住这两个祖宗。”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沈高山一时也不得其法。 “要不把满巷接回来,把腿养好?孩子们不能没有亲爹呀!”满园此时说道。 “那要是他再赌钱怎么办?他腿没好的时候谁照顾他?”海棠很现实,她可不想做那大善人,现代社会说的,叫什么?圣母心。 这话倒是把个沈满园问的哑口无言,本身他也不是一个伶牙俐齿之人。 “他再赌钱我就再亲自打断他的腿,把他从族谱上除名!桑吉桑竹那么大了,也该学着成长起来了,难道还照顾不了他爹吗?也该让他们学起来了! 海棠,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你叔爷一家,只是这次偷桑杰的也是刘氏那婆娘,你叔爷他并不知情,如今弄成这个样子,也是可怜呐!”沈高山轻叹,脸上尽是痛苦,看的海棠揪心不已。 行吧,海棠真的心软了,她最看不得祖父这个样子。 于是,海棠松口慢慢的说道:“那行吧,不过我们家是断断不能再借给他们银子了,我们家已经有二百五十两银子打了水漂,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祖父你不会不知道吧! 若他以后再赌钱,祖父你可要说到做到,不能再心软了!还有堂伯,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小辈来说,如今你们家里这样子,你也要立起来些,以后不能叔爷和二堂伯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吗?要不然受苦的还是你跟堂婶。” 沈高山听了也附和:“是啊满园,你若有什么说了他们不听的,你就来找我。银子我是不会给了,他那腿也好说,咱们就是炮制药材的,应当还吃的起。” 海棠点点头,没有出声反对。 沈满园也喏喏应是。 “对了祖父,你说桑吉哥都十岁了,要不把他送去学个什么手艺,以后也有个营生,看他那样儿,种田风吹日晒的,应当是吃不得这个苦的。” 沈高山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哇! “是个好想法,只是不知道让他学什么?”这下沈高山又犯难了。 “我也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细细寻摸着,看哪里收徒的。”海棠挠挠头。 沈高山点头,对一旁的沈满园道:“行了,先就这样,满园你先回去吧,吃了早饭我跟你一起去把满巷接回来。” 沈满园答应着去了。 “唉,大堂伯一家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又出这样一档子事,怕是又安生不了啰。”海棠看一眼一直没说话的祖母,突然出声感叹。 “唉,谁说不是呢!这就是他的命吧,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些……” 野山药 “姐,今天没事,我们叫上燕妮姐,东子,还有桃花姐他们上山去吧,昨儿个吃了赵大叔他们送来的山药,我觉得很好,今儿还想去挖点自家来吃哩。”海棠叫住锦葵,这个季节山上的好东西最多了,她一直想上山去,奈何一直不得空。 “行啊,你去叫桃花姐,我去找燕妮和东子。”锦葵点点头,她也想出去玩玩,不然整天在家不是炮制药材,就是帮忙看着弟弟,也挺无聊的。 胡氏和沈满房去了草药院子收草药,沈高山跟沈满园去接人,裴氏去了县城看食铺。李嬷嬷跟燕妮吃过饭就去了草药院子,大人就只有沈满仓跟罗氏在家。 不一会功夫,桃花,桂花,桑启,东子几个都背着背篓来了,锦葵跟燕妮也回来了。 “爹,娘,我跟姐姐们上山去了。” 沈满仓正在灶房前头剁猪草,听了忙撵出来嘱咐:“别背太重的东西,爹一会去接你们,也小心蛇,好好走路,别摔啰……” “知道啦……”声音已消失在大门口。 这时候正是山里的山货成熟的季节,板栗,核桃,山葡萄,五味子,软枣子,这些果子都成熟了。 几人边走边捡,没一会就装了半背篓。 若是运气好,碰上山蘑,鸡枞菌,那可是顶顶好的。 孩子们就像一群小松鼠般,都紧着往背篓里划拉。 来到旧年海棠跟胡氏发现板栗的位置,今天的板栗依旧长的很好,不过海棠他们来的有点迟了,已经被村里人摘走好些,只剩下高大的树尖尖上还悬挂着不少板栗。 这倒也难不倒他们,先是桑启和东子两个男孩子,抱住树干左摇右晃,一阵用力,板栗落是落下来几个,奈何收效甚微。 见状,东子就拿了一根大棍子,“噌噌”两下就爬到树上,看见板栗就用棍子捅下来,其他人就在底下捡,不一会功夫,竟也是收获颇丰。 等把打来的板栗几人分着一装,每人的背篓里都有了小半篓子板栗。 东子见了推脱道:“海棠,我不要,我前几天跟我爹上山打了,多着呢!你们家人多,你多拿点。” 海棠想了想也没拒绝,到时候别的东西再给东子多点就行了。 几人又来到一片核桃树下,还是东子爬上树打,几人在下面捡。 海棠今天上山来的目标可不是板栗核桃,虽说这板栗核桃也是好东西,不过她今天要找的是野生山药。 这野山药既可以做吃食,也可以做药材,药效还好,滋补养生,养胃健脾。 不过这野山药行踪不定,而且生长的地方环境也很恶劣,海棠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得到。 见海棠一个人脱离了队伍,细心的桑启就追了上来。 海棠是他们几个孩子里最小的,来之前娘也嘱咐他作为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堂妹。 “海棠,你找什么呢?”桑启看她低着头,眼睛不停在草木之间寻梭。 “找野山药。”海棠头也不抬。 桑启自然也是知道这野山药的,以前家里穷,自个祖母是从不给他们吃饱饭的,没办法自己只有带着妹妹桂花跑来山上找东西吃,有时候是野菜,有时候运气好能掏到鸟蛋或者捡到野鸡蛋,更多的时候还是挖这野山药,洗干净了削去皮,搁水里煮煮就能吃,糯糯的,十分顶饿。 一路走,一路找,两人终于在一处土坡底下发现了野山药的藤蔓。 两人大喜,顺着野山药的藤蔓往下挖,直往下挖了两三尺,桑启手里的木棍都挖断了,终于看到了野山药的根茎。 只见它表皮是灰褐色的,上头长着粗粗须根,像长着胡须的红薯。 等到锦葵几人找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在跟野山药较劲呢。 身边堆了一堆有一背篓高的野山药。 “海棠,你挖这么多野山药干啥?”东子也上前来帮忙。 锦葵几人则是把挖出来的野山药抖抖泥巴,用布口袋装起来,等自家爹爹一会来挑。 这么多野山药,靠她跟妹妹两个小身板指定是背不回去的,上次那点竹笋都给她两累的够呛。 “野山药可以吃,又可以做药材,算是药食同源,而且跟洋芋,红薯一样放的久,浑身都是好处呢,这种东西,我肯定多挖些了。”海棠笑着说道。 “呀,这么好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多亏了你告诉我了。”东子抠抠脑袋,一脸憨笑,简直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海棠噗嗤一笑:“这野山药炮制也简单,不是什么精贵东西,你挖回去,切去根头,洗去泥土,用刀把皮刮干净,再晒干,就是一味药材了,你炖肉的时候放一点,好吃又健康。” “海棠你懂的可真多,这野山药竟还有这么多讲究,我也挖点带回去晒干了自家吃。”东子兴高采烈,手上不停。 海棠点头:“一会你拿些家去,我们挖了这么多呢。” 东子也不跟他客气,脆生生的应了。 等到沈满仓找上山来,几人挖的野山药已经装满了两个布口袋,两个大背篓。 沈满仓用勾子扁担挑了两个布口袋,两个大背篓就东子和桑启一人背了一个,几人都是兴冲冲的往家走。 “爹,明天咱没事上山来采山蘑。”海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往山上跑,只感觉放眼望去,大山里到处都是宝贝。 沈满仓虽然挑着两布口袋的山药,但依然是脚下生风,嘴上应着:“这没下雨呢,山蘑只怕还没长出来呢,只有那深山里头阴凉地才有,咱们还是等着下雨了再来吧。” 闻言海棠有些失望,不过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她又不是真的六七岁的小孩,自然也知道这是自然法则,因此也没有不讲道理的歪缠。 东子跟在身后听了也说:“我爹前儿也说呢,这要是往年啊,早就下了秋雨了,天也该凉下来了,偏偏今年到今儿还没下雨呢。” 沈满仓也认同。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农民,是最会看天气的。什么时候该有雨,什么时候该晴天,心里都有本账,门儿清呢! 海棠却是想起她生病时做的那个梦来,心头有了隐隐不安。 噩梦 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刺眼的光线仿佛如针一样,扎的人眼睛生疼。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只有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像潮水般把人淹没。 土地龟裂干黄,热浪蒸腾,酷暑难耐。 海棠裹挟在逃难的大部队之中,到处是人挤人,人挨人。 放眼望去,到处是龟裂冒烟的土地,枯竭断流的河沟,枯朽焦黄的草木,和尚未掩埋的尸体…… 自家祖父祖母呢?自家爹爹娘亲呢? 海棠不见了家人,也不知到何处去寻,只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渴…… 她看见天空,山川,草木在她面前转圈……渐渐的,体力不支的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啊……” 海棠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 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心头大定。 只是自己怎么又会梦到那样的场景?是那样的真实,梦中灼热又口渴难耐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无法忽视。 难不成是预言? 海棠从来是不相信这些预言,鬼鬼神神的事。 前世的时候,老家村里有座山,山里有座小庙,庙里的主持方丈跟自家外公是很好的朋友。 小时候,外公总要带了她一同上山,每次去山上,那个方丈就要揪住海棠给供奉的菩萨磕头,嘴里还总念叨着:“快来给菩萨磕头,磕头了,好保佑你学业有成,身体健健康康。” 海棠每次拒绝不得,只有乖乖跪下磕头,但是心里却从来没有一次许过类似的愿望,原因就是,她根本不信!不信神!不信佛!不信鬼! 但这次穿越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自己都穿越了,穿越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朝代,真真实实的活着,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不信。自己都穿越了,虽没有穿越文里写的那些金手指,系统,空间啥的,但给自己一个预言,想来也不太过分。 若真是预言的话,就代表着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可能发生大旱灾。 到底要不要告诉祖父,告诉家里人呢? 家里人又如何会信,仅凭一个梦,就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旱灾,怕是痴人说梦!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彼时天光大亮,海棠也不好再睡,轻手轻脚起了床。 收拾好自个,来到灶房,只见祖母已在准备一家人的早饭了。 燕妮表姐也起来了,坐在灶前熬粥。 海棠拿了两根昨天挖的野山药,洗干净加进粥里,另一根切了薄薄的片,放上点素油,一点蒜末,简单的清炒山药就出锅了。 家里人多,一个菜可吃不来饭,海棠又炒了酸辣洋芋丝。 胡氏则是搛了点小咸菜,又炒了自家腌的酸豆角来佐粥,这就是沈家的早饭了。 如今不是农忙,沈家又恢复了一天吃两餐饭,说是早饭,其实现在已经是巳时中,放在现代就是上午九十点的样子。 刚吃过早饭,还没放下碗,只听见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这会子倒是不知道是谁来。”胡氏嘀咕了一句,她正好起身,便去开门。 “祖父,咱也养只小狗吧,像那天大堂伯过来敲门敲了好久我们才听见,咱们这又靠近山边,虽说有围墙,不过还是养条狗保险些。”海棠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对着沈高山说。 沈高山历来就疼孙女,况且还是合情合理的事儿,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答应。 “我吃了饭去村里寻摸寻摸,看有没有母狗生了狗崽子的,捉一只回来养着。” 胡氏从门口进来,脸上有些惊惶,海棠有些讶异,祖母这是怎么了? “他爹,东子来报信说,有一群穿着官服的,骑着高头大马,由里正带着,往咱家来了。” 沈高山瞟她一眼:“慌什么,咱们家又没做坏事儿,赶紧把碗筷收了。” “祖父,只怕是苏爷爷那天说的县令来了。”海棠道。 沈高山点点头,其他的人则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什么县令?怎么回事?”沈满仓禁不住好奇心出声询问。 “就是关于棉花的事儿,说县令得了褒奖,会过来拜访我们。”海棠解释。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喧哗之声,伴随着咒骂,拍门声。 海棠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恐怕这县令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是过来拜访的,说不准是过来找茬的。 “祖父,大伯,你们赶紧去开门,先稳住这些人,我估计这县令肯定是为了让我们把棉花交给他而来的,千万别松口。 爹,你现在从后门过去温家,找温爷爷来帮忙。 娘,你带祖母和姐姐们避到后头房间里去,记得,千万看好大伯母织出来的一匹棉布和剩下的棉花棉籽。”海棠稳住心神,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一切。 既然这些人明摆了来找茬,自己也绝不惯着! 门外。 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看起来满身油腻的中年男子,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不耐烦的甩着袖子。 这就是云水县的县令,丁太升。 马下立着一名身穿捕快制服的男子正拿着扇子,不停的给马上之人扇风,那样子,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沈家的红漆大门前,四五个衙役正在大力的拍门。 “丁县令驾到,尔等刁民还不快快把门打开……” “再不开门,定要尔等好看……” “来啊,把门给我撞开……” 沈里正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懵了——不是说来拜访拜访沈家吗?这叫门的方式,怎么看怎么不像拜访啊! 坏了,自己该不会害了沈家人吧,这可怎生是好?沈里正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也不敢开口劝说,这可是县令啊,他敢说一个不字,脑袋就要搬家。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也有些意外,难道沈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了?或是犯了什么罪? 不能啊,沈高山从来都是乐善好施,就拿把认草药交给全村来说,这事可没几个人能办到。 一时之间,人群里热闹起来,猜测频出,说什么的都有! 正在这时,沈家大门打开了。 与丁大人的交锋 “吱呀”一声,红漆大门应声而开。 大力拍门的衙役全都愣在了原地。 沈高山和沈满巷从门口踏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海棠。 沈里正立马跑上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赔笑说:“高山兄,这位是丁县令,说是来拜访拜访你。” 沈高山看向马上的那位丁县令,这丁县令,人称“明码标价”,在云水县这地方已做了九年知县,却并无功绩,并无建树。 之所以叫他“明码标价”是因为,此人爱财,十分爱财,只要你银子给的足,死的能给你说成活的,黑的能给你说成白的。 老百姓们苦不堪言,却也不敢反抗,为什么?因为自古,民不与官斗。 这丁县令之所以如此嚣张,听说是因为京城有个做大官的舅舅,具体的也不得而知。 沈高山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身前的衙役厉声呵斥:“无知刁民,县太爷前来也不速速开门,你该当何罪?”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当即变了脸色。 就连一向沉稳的沈满巷都气的不轻,双手握成拳,紧紧的攥在袖子里,不敢轻举妄动。 沈高山脸上却挂着淡淡笑意,脊背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的行礼说道:“不知县太爷驾到,刚刚正在屋里和家人说笑着吃早饭,一时竟没听到敲门声,怠慢了县太爷,实在不该,还请县太爷原谅则个,县太爷若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进寒舍喝杯淡茶?” 那衙役又想说话,被丁县令抬手制止。 “嗳~咱们今天不是来找茬的。——你是姓沈是吧。”丁县令微眯着眼,从马上俯视过来,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回大人,在下免贵姓沈。”沈高山依然不卑不亢,拱着手回道。 “哎哟,是丁大人啊,久仰大名,今日终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温立穿一身天青色长衫,从隔壁门口缓步走来。 丁大人也看向说话者,只见对方并不做平常农户打扮,反倒是穿了读书人经常穿的长衫。 这倒让丁大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人是哪个? 这般想着便也问了出来:“你是?” 温立走上前来:“在下只是一个隐居在此的小人物而已,名讳不足挂齿。”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丁大人更加摸不着头脑,隐居?这莫非是哪个高人?或者是哪个高官? “既不想说,那便不说吧。”说着,丁大人在旁边衙役的搀扶下,终于舍得从那匹高头大马上下来。 又对着把沈家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一挥手:“都散了吧。” 然后,自个儿就仿佛如同回自己家一般自然的踏进了沈家的大门。 沈里正有些不放心,想跟进去看看情况,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帮着美言几句,不过在接收到那些衙役吓人的眼神之后,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这丁大人进了里屋也不用人让,率先坐在了堂屋的首位。 “我也就不墨迹了,老沈头,听说你种出了一个,叫什么?棉花的东西是吧?”那语气,好像沈高山是他审的犯人似的。 “回大人,草民确实种出了这棉花,只不过,都在上次交由苏家苏老爷,一并送到京城去了,这事儿,丁大人,难道不知道?”沈高山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丁大人陡然沉下了脸,皮笑肉不笑的牵着嘴角:“你也别哄我,我可知道这棉花能收两茬,第一茬你送走了,那这第二茬,难不成你也送走了?现在这棉花放在哪里?快快交与我。” 海棠简直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肺险些气炸,那丁大人脸上就差写着明抢了。 沈高山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堂屋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温立上前打着圆场:“丁大人稍安勿躁,您有所不知,我这哥哥呀,也是第一次种植棉花,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好多事情自己还没琢磨明白呢,所以也不知道有第二茬棉花这回事儿,等到他知道,那棉花已经因为下了一场雨,烂在地里头了,哎呀呀,你说说这,这么金贵的东西,可惜了不是?” 丁大人半信半疑:“当真?” 温立笑着:“自然是真的。” 丁大人身边的衙役见势不对,立马上前耳语:“大人,这些刁民狡猾的很,说不定是骗人的,大人还是搜查一下比较稳妥。” 这几人蛇鼠一窝,丁大人自然深以为然,立马吩咐道:“来人啊,给我搜,必要找到那棉花为止…” 温立见势不对,立马上前阻拦:“丁大人这是何意?有话好好说便是,做什么要动武?” 沈高山父子三人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丁大人冷笑一声:“哼,你们这些刁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给我搜。” 丁大人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五六个衙役就要冲进屋里。 “我看谁敢?” 稚嫩的童音传来,几人回头看去,只见海棠站在椅子上,高高的仰起头。 “我为何不敢?”丁大人嗤之以鼻,一个黄毛丫头罢了,竟然敢拦他,怕不是活腻了。 海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站在椅子上,视线与丁大人平视。 沈高山几人回头看她,竟察觉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意味,这哪里像个七岁的孩子啊! “丁大人,相信您不会不知道,这棉花是苏老爷亲自送进京的,连上次也是苏老爷亲自送回我家的,就连圣上的口谕他也传过来了,口谕说了,这棉花准我家,乃至我整个村先种,难不成,丁大人是想要抗旨?” 海棠冷冷开口,说出的话确实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沈高山和温立惊吓的原因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口谕,海棠这样说,可不就是在假传圣旨?这小姑娘,胆子忒大! 丁大人此时却犹豫了,若真是有口谕,这事儿还真有点棘手。 不过他还是嘴硬喊道:“你说有口谕就有口谕?万一你是唬我的呢?” 海棠立刻拍拍胸口,做出惊吓的模样:“哎哟,谁不要命了,敢假传皇上的口谕,你若是不信,去问问苏老爷呀,我想苏老爷会很乐意为你解答的。” 丁大人这下可犯了难,他才不会傻到真的去问苏老爷,那苏老爷可是三朝元老,人人敬重,他是活腻了才会想要去触那个霉头。 搜查 正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又是那个衙役凑过来耳语:“大人休要信她,一个黄毛丫头,几个乡野村夫,能知道什么圣上口谕,准是诓骗于你的。” “说的对,给我搜。”丁大人一挥手,几个衙役全都散去,开始在沈家一间房一间房的搜索起来。 沈满房沈满仓兄弟两个气的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前去,跟这些衙役撕扯一番。 沈高山和温立两个死死拉住两人的手臂,生怕两个年轻人一冲动就冲上去跟这群衙役起了冲突。 虽说沈高山和温立都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上,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们也不一定会打不过,但是对方是一方县令,县令县令,就是一方父母官,最好还是不要起冲突为好。 海棠见威慑不到这丁大人,心里也不免有些着急,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显露,仍旧冷着脸,声音像淬了寒霜:“丁大人真的执意如此,置皇上的口谕而不顾吗?” 丁大人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对这话根本就不屑一顾。 来之前,他可是把这沈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这沈家,祖上几代都是农家,也不过就是那个叫沈高山的老头子曾参过几年军罢了,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苏府,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不信,苏家老爷会为了这样一个农户之家来得罪他。 “哼,小小伎俩,还想骗我,若你家不想以后在这云水县混不下去的话,自己乖乖的把棉种交出来,不然的话,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云水县人人喊打!” 他的目光变得阴狠,语气嘲讽。 海棠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她双手紧握成拳,双目赤红,就那样阴狠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真的要把棉种给出去吗?不,她不甘心!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自家的弱小,她原以为,自家只要挣点小钱,在这村里无忧无虑的活着,这样的日子,就已经是她赚来的了。 可是这些人偏偏不放过她,偏偏要来惹她。 她忘了,这里不是现实社会,不是21世纪,不是人人平等的法治年代! 在这里,有至高无上的皇权,达官贵人,有钱人,最后才是他们这些农民,还有奴隶,这儿本身就不是一个平等的时代。 海棠在心里挣扎了很久,双手紧握成拳又放开,放开又握紧。 不就是棉种吗,不种就不种,不种这棉花,她也有能力挣到银子,就像她刚来时一样。 为了家人,为了安宁,海棠觉得把棉种交出去。 良久,在心里挣扎了很久的海棠,终于决定开口。 “我……” “禀大人,并未找到棉种,里屋里只有几个妇人和小孩。”一名衙役进来回禀,打断了海棠正准备说出口的话。 丁大人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混账!怎么可能没有?” 那衙役低垂着头,一句也不敢反驳,不还嘴可能不会挨打,但一还嘴,绝对挨打。 温立适时上前,满脸堆笑:“丁大人,我早说了,所有棉种都已交给苏老爷了,是真的!” 那丁大人还是半信半疑:“当真?” “那还能有假?要是有,不就被您找着了?”温立说道。 丁大人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也知今日必是找不到棉种了。 用力的一甩衣袖,鼻孔里哼了一声:“哼,咱们走着瞧!” 说着一挥手,自己走在最前边,五六个衙役跟在他身后,呼啦啦的离开了。 海棠蹦下凳子,罗氏此时抱着桑杰,胡氏锦葵几人跟在身后,也来了堂屋。 满仓迎上去接过桑杰,担心的望着罗氏问:“没事吧?可吓着了没有?” 罗氏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丈夫还如此嘘寒问暖,不由得老脸一红,还是答:“我们没事,我看那帮人来势汹汹,早就把那棉花藏到了地窖,那地窖口做的隐蔽,他们没能找到。” 海棠赞许的看着自家娘亲,不错不错,临危不乱,还能想到藏到地窖,咱们沈家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沈高山也投来赞许的目光,只是马上就被忧虑所代替。 “只不过经此一遭,怕这丁大人是记恨上咱们家了,咱们家怕是过得不那么顺利了!”沈高山声音里带着无奈。 沈满仓恨恨的骂道:“这个狗官,当真如此无法无天不成?” 就连一向稳重老实的沈满房也是气鼓鼓的。 李嬷嬷倒是认识这个丁大人,于是站出来说道:“这个丁大人我在京城时倒是听说过,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他的舅舅乃是顺天府丞,她的女儿嫁给了五皇子做正妃。” 别人不知道顺天府丞,沈高山和温立确是知道的,一个正四品官儿,女儿还嫁了皇子,骄傲还是有一定资本的。 海棠想了想,跟祖父和温爷爷商量:“他要想为难咱们,一定先从咱们家的铺子下手,横竖如今也不靠那铺子挣钱,不如把它关了,让他想找茬也没处找去。” 胡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怎么那好好的铺子就要关了!” 海棠知道自家祖母也不是反对,就是舍不得而且,因此把这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胡氏听了,白着脸好久都没说话。 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沈高山也无可奈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关就关吧!”那声音,听着好像苍老了十岁。 沈满房突然出声:“那桑榆还在城里读书,他会不会去为难桑榆?” 海棠想说,他应当不会去为难一个孩子,但想到丁太升那个横行霸道的习性,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一时之间,她也拿不定主意了。 “应当不会,我明儿去找苏老爷,请他帮忙关照一下行知和桑榆那两个孩子,想来苏老爷应该不会不帮忙。”温立在一旁说。 海棠点头:“我也要去找找苏奶奶,跟她通个气儿,若是——哎!师傅,苏奶奶的儿子到底当得是啥官啊?” 海棠突然话锋一转,笑嘻嘻的问道。 李嬷嬷看着朝着自己那张笑嘻嘻的脸蛋,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暖。 这小姑娘,每天都是这么朝气又有活力,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事情能难得倒她,小小年纪,倒是难得。 告状 跑题了——咳咳…… “咳咳……”李嬷嬷轻咳一声拉回自己的思绪,然后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丞相……” “咳咳咳……”这下轮到海棠几人咳嗽了。 她想过是个大官,但她没想到是个这么大的官。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怪不得苏老爷会这么早就致仕了。 震惊的也不止海棠一人,屋里从沈高山开始,有一个算一个,都震惊了。 你要说顺天府丞是什么官,他们不知道,没什么概念,但你说丞相,这谁不知道啊。 “咳咳……”海棠回过神,看了看身边几人,默默挤出来一句:“是个大官……” 李嬷嬷不禁莞尔,笑着道:“不用害怕,苏老爷老夫人最是和气不过的。” 海棠点头:“相处这么久了,我们当然知道苏爷爷苏奶奶和气。” 沈高山此时挥了挥手里烟袋:“行了,都别管别人怎样,忙去吧。满仓啊,你去城里,跟你嫂子说,把那铺子盘出去,这几日就别做生意了,时不时回村里来,还能松快松快。” “到时候,买的田地那边也还需要打理,还有那片山头也该清理出来,来年春天好种上果树苗,家里的事也不少呢!”海棠就怕家里人伤心,舍不得那铺子,故作轻松的说。 满仓答应着,就去外头套驴车。 温立走出来道:“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好去找苏老爷。” 海棠也道:“那我也去,我去找苏奶奶告状,明日我还要去山南村呢。” “去吧,你们都忙去,我去瞧瞧你叔爷。”沈高山道。 沈高山还是不放心沈高地的病,和沈满巷的腿,时不时就去那边看看。 沈满巷断了腿可是老实多了,每天早上沈满房去一次,给两个不能走路的病人端屎端尿,桑吉桑竹就在旁边搭把手。 桃花她娘就去给做一餐早饭,再回家干活,等到下晌再去给他们做一顿饭。 如此过了几天,倒也相安无事。 沈满巷知道自个婆娘跑了,一个人狠狠地哭了一场。两个人年少夫妻,感情也好,还生了两个儿子,沈满巷确实没想到,吴氏就这样离他而去。 不过是自己犯错在先,沈满巷想托大哥到吴氏娘家去看看的话在嘴边打转,还是没能说出口。 几人出门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 雨丝绵绵密密,如烟如雾。 这可是今年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虽迟但到! 坐在驴车上,海棠把手伸出车窗外,任由这雨丝打湿她的手掌。她有些兴奋,问沈满仓:“爹,今儿下雨了,咱们明儿是不是能去山上找蘑菇了?” 沈满仓闻言笑起来,怎么自己这个女儿就惦记着找东西。 “当然能,不过你明天不是说要去山南村?” “都下雨了,怎么雇人干活?好歹得等天晴。”海棠支着下巴,看着绵绵的雨丝。 “也对!那明儿爹带你上山。” “好哎!”海棠隐隐有些雀跃。 沈满仓把两人送至苏府,交代了晚间来接,方才驾车离去。 苏管家迎出来,倒是有些惊讶,今天这搭配他有点没看懂,怎么海棠跟自己老爷学生的爹一起来了。 “苏伯伯。”海棠先甜甜叫人。 温立也拱手见礼。 “哎!海棠这嘴啊,就是甜。找老夫人吧,来,让这位大娘带你进去。”苏管家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婆子。 海棠点头,跟着婆子进了内院。 苏管家自带了温立去见苏老爷。 细雨绵绵,气温也下降,苏府也陇上了厚厚的门帘子。 苏老夫人见海棠这时候来还是蛮惊讶的。 忙招手让她坐在身边,两人说着话。 “家里可好?这两天在家做什么?” 海棠笑着,一一答了,她从那天挖山药讲到预备雨后采蘑菇,听得苏夫人都心生向往了。 “我家今天来了位客人。”海棠战术性停顿。 苏老夫人果然接话问:“谁呀?” “是丁大人,不过我不喜欢这人,一点也不和气,进门就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赶都赶不走。” 苏老夫人听了面色有些不好,又问了些问题,海棠一一答了。 苏老夫人这才拉着海棠的手:“放心,苏奶奶给你出气。” “苏奶奶,没事的,您打不过他,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海棠一阵激动。 苏老夫人莞尔:“谁说我要打他了,好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听到苏老夫人这样说,海棠才点点头,又苦着脸道:“哎,苏奶奶,我们要把街上的食铺关了。” “开的好好的,怎的不开了?”苏老夫人有些诧异。 “祖父说了,如今也不靠这铺子挣钱,干脆关了,还少操些心,免得那丁大人暗中使坏,我们又在别村买了田地,也需要人打理,忙不过来。”海棠解释。 苏老夫人听了也便罢了,只安慰道:“关了也便关了,横竖如今你有那分红,家里日子很过得。丁大人的事你放心,我一会就和你苏爷爷说。” “别的也无妨,只是我大哥现在还在县里的学馆上学呢,我有些担心。” “你呀,你这小姑娘,一天天的怎么爱操那么多心,才多大一个人,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事儿交给我。”苏老夫人嗔怪道。 “真的吗?太好啦!苏奶奶,你太好啦!”海棠乐的一蹦三尺高,抱着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直把个老夫人哄的眉开眼笑。 “哎哟,真是败给你了,今儿吃了饭再回去吧?”苏老夫人留海棠吃饭。 海棠瞅了瞅外边的天色,雨滴秘籍,天也黑沉沉的。 “苏奶奶留饭,我原不应辞,只是今儿下雨,恐回去迟了,天黑路滑有危险,还是不留下来用饭了。”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苏老夫人也不再留。 “罢了,你且家去,只不过明儿你采得了好蘑菇,可得送点来给我尝尝鲜。”苏老夫人嘱咐道。 海棠笑,原来这苏老夫人也是个馋嘴的。 “苏奶奶放心,少不了你的。” 两人又话别一番,苏老夫人这才吩咐了静儿送海棠出去。 到外院一看,自家爹爹已经在那里跟苏管家喝茶等着他了,同行的还有大伯母,桑榆,行知,就剩一个温立还没出来。 “怎地人这样齐全?” 白瓜 “怎地人这样全?”海棠看着正冲自己笑的大哥桑榆和温家行知问道。 桑榆上前摸了摸妹妹的包包头笑着说:“二伯都跟我们说了,铺子从明天开始就不开门了,挂了转租的牌子,这几天,李槐先还是暂时住那儿看着。 明天我跟行知休沐,今儿跟你们一道回去,后儿一早再上来,我也想祖父祖母了。” 海棠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这个大哥,总喜欢摸她的包包头,发型都给她摸乱了好不啦。 “祖父也想你们了,回家了我们明天去采蘑菇,行知哥哥还没去过呢。”海棠看一眼坐在角落望着自己笑盈盈的少年说。 被点名的少年很开心,立马表态:“对对对,我老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不得空。” “去哪里啊?”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行知的眼睛和声音立马就亮了:“祖父。” 行知大叫。 温立走进来,打量着众人,手搭在行知的肩膀上,也笑道:“今儿倒是齐全。” “呵呵,祖父,你跟海棠说一样的话呢。”行知见了家人也很是开心。 海棠环顾四周,还少了一个大姐呢,于是便对裴氏道:“大伯母,咱们也去把大姐接回去团聚团聚,好久没一家人吃过饭了。” 桑榆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走吧,我也好久没见大妹妹了。” 儿子侄女都说了,裴氏当然没有不同意的,一家人同苏管家辞别,又驾车来到医馆门口。 可能因为下雨,一向热络的医馆门前此时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海棠先下了车,快速跑进医馆。 正在柜台前低头认真算账的陈令雨吓了一跳——什么东西飞进来了? 抬头一看,原本是茉莉的妹妹海棠,正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在柜台下看着自己呢。 当然了,这个湿漉漉,是真的湿漉漉。 雨下的有些大了,海棠又爱把手伸出窗外玩,一边袖子早已湿了,跑进来时,身上又淋了几滴雨。 桑榆和裴氏紧随其后,也跟着进来了。 陈令雨微微一笑:“原来是你来了,你姐在后堂,我替你叫她。” 说着就扬声叫:“茉莉,茉莉……” “哎!怎么了师哥……” 少女边应着从后堂跑出来—— “呀!海棠,大哥,娘,你们怎么都来了?” 声音里带了惊喜。 “姐,我们今儿来接你回家的,你快去请假,我们回家。”海棠笑眯眯的说。 桑榆和裴氏也笑眯眯的看着茉莉。 茉莉应一声,又“哒哒”的跑回后堂,找她师傅去了。 等到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包袱。 “走吧,我都跟师傅说好了。”茉莉招呼几人。 “师哥,我先走了。”又对着陈令雨辞别。 陈令雨点头,然后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张薄毯,递给茉莉说:“下雨了天寒,带上这个,你跟海棠披着。” “哎!”茉莉伸手接过,“那我走了师哥。” 海棠也跟陈家小哥挥挥手。 陈令雨送出来,看着茉莉几人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柜台里。 海棠嘻嘻一笑:“姐,这陈家哥哥对你还怪好的嘞。” 茉莉伸手展开那毯子,盖在裴氏三人腿上,应了一声:“师哥确实很照顾我。” 海棠瞅着几人腿对腿的坐在马车里,这马车坐六个人确实有些挤了,还好今日架的是温家的马车,要是自家的驴车还坐不开呢。 回到大云村,天刚擦黑,家里人也都等着几人回来吃饭呢。 胡氏一见大孙子大孙女都回来了,心里高兴,忙叫着罗氏要加菜。 温家婆媳两人也被请了来,一同在沈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照样还是摆了两桌。 吃完饭,众人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沈家的宅门被叩响了。 罗氏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谁会来啊?起身去开门。 海棠也跟在后头朝门口看去,只见竟是海棠姥娘,大舅并成表哥来了。 “娘,大晚上的,你们咋来了。”罗氏有些惊喜,虽说前些时候桑杰周岁的时候才见过面,但此时见着她娘亲依然还是很开心。 海棠也甜甜的叫人:“姥娘,大舅,成表哥!” 海棠姥娘一边跟女儿说话,一边抱起海棠:“有点事,我们就来了。海棠想姥娘没有?” “当然想啦!”海棠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海棠不由得想起前世自己的外婆,也是喜欢这般抱起她在怀里。 “娘,快放她下来,都多大人了,还抱着,当心闪了你的腰。”罗氏嗔怪。 海棠听了,立马挣扎着下地。 胡氏见是亲家,立马迎上前来,亲热的握着海棠姥娘的手:“亲家,快屋里坐,这大晚上的怎么来了,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 海棠这时才注意到,大舅跟成表哥手里都提着东西呢! 有自家晒的干木耳,干豇豆,一个比头还大的白瓜,竟然还有两只老母鸡。 “没什么东西,就是家常东西。”姥娘的声音传来。 进了堂屋,众人又是一番寒暄。 待坐定,海棠姥娘开口了:“其实我这么晚来,是有事跟沈老哥你商量。” 沈高山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老姐姐但说无妨。” 海棠姥娘也是个从不藏着掖着之人,因此便道:“我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脾气,那我就直说了。 听成娃子说,你们要把县城那个铺子转出去,我就想问问,能不能转给我们?” 海棠听了心道:果真是为了这事来的。 沈高山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笑着说:“这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转给谁不是转,你们想继续做生意那就转给你们,哪里值得你们拿这么多东西来,这可是见外了!” 胡氏也连连嗔怪,直说不该如此客气。 “都是家常东西,不值什么,那木耳,豇豆都是自己晒得,白瓜也是自家结的,好多着呢,吃都吃不过来。” 听到她如此说,胡氏这才罢了:“那也罢了,我今年栽的白瓜秧子没活,正好今年没白瓜吃呢!” 海棠凑过去一看,白瓜?这不就是冬瓜嘛! 不过这冬瓜海棠还挺喜欢吃的,明天拿来炖排骨! 快餐店模式 几人又闲聊起来,海棠见成表哥坐在一边,就坐过去跟他搭话。 “表哥,你是准备把铺子盘下来继续卖烤鱼吗?”海棠问。 罗成看着眼前这个能干的小表妹,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做烤鱼的话,有好多菜我还没学会,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就觉得这是个机会,我回家一说,家里人也支持,这不,就来你家了。” 海棠噗嗤一笑,这个表哥,人倒是实诚。 “我有一个办法,表哥要不要听听看?” 罗成眼睛都亮了,谁不知道这个表妹可是最聪明的,她的办法,当然愿意听了,因此忙不迭的点头。 屋里本来说话的众人也都停下来,目光齐齐看向说话的海棠。 海棠也不卖关子,斟酌着措辞开口:“其实这做生意,也就是靠一个回头客而已,这烤鱼铺子,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周围的人已经吃习惯了这个味道,若是你们接手,做变了味道,那必会把这些客人流失掉。” 罗成边听边点头,他在铺子里帮了这几个月的忙,也渐渐看出些做生意的名堂来,海棠说的话有道理。 海棠见他听进去了,接着说:“咱们这个铺子,地理位置还是挺好的。岔路口,四通八达,不远处一条街就是码头,人也多,但是普通人更多,设想一下,你要是码头那些上工的,你会一顿花个七八十文来吃鱼,吃顿午饭吗?” 罗成摇头,肯定不会的。自家穷的时候,花上两文买个包子都舍不得呢! 海棠点头:“那就是了,反正也做不出烤鱼的老味道了,不如直接换了招牌,就开一个普通的饭馆。” 大舅舅在一边听了半天,这时却有些不解,因此便问:“怎样的饭馆?” “就是没有菜单,一大锅菜,一大锅饭,比如用五花肉炖个白菜,再配个洋芋丝,白瓜汤,这样搭配着卖,价格实惠些,这样虽挣不到太多,但绝对不会亏,对味道的要求自然也没有那么高,而且也不用那么多人手,两三个人足矣。” 其实海棠说的这种,就是前世的快餐店模式,古代很多东西都是自家的,就比如说这白瓜,一个白瓜那么大,用来炒或做汤都行,一点成本也没有,这不是稳赚的? 罗成脑瓜子转的快,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高兴的说:“海棠,你说的这主意真不错!我懂了,你真聪明,多谢你。” 大舅和海棠姥娘此时也转过弯来,都笑着朝海棠道谢。 海棠笑眯眯的,能帮到姥娘一家人,她也觉得开心。 罗氏又嗔怪:“娘,别再谢来谢去的了,海棠又不是外人。” 胡氏也笑道:“可不是亲家姐姐,你就是太客气了!” 海棠姥娘也笑容满面,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这样的吧! “要我说啊,就是海棠聪明,我可稀罕这孩子。”海棠姥娘越看海棠越稀罕。 “哎哟,叫我说成娃子这孩子才懂事呢!都知道自个做生意了。”胡氏也谦虚的夸奖罗成。两个老太太开启互夸模式。 海棠姥娘一拍大腿:“还说呢,这孩子可让我操心了,前儿说要给他说亲,他竟然说现在还不成亲,要先挣点银钱,看着看着年纪又大了,哎哟,这把我愁的呀!” 胡氏劝道:“急什么,我看成娃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他说不说亲,心里门儿清着呢,老姐姐,你急也没用!” “可不是……” 海棠看着成表哥脸上逐渐升腾起的红晕,微微一笑。 十几岁的少年,听到家人说起亲事,还是这样害羞腼腆。 夜已深,雨也停了,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海棠姥娘三人也被胡氏已雨天路滑,黑天赶路不安全为借口,留在沈家休息一晚。 海棠计划着明儿要去山上捡菌子,慢慢睡着了…… 一大早起来,天空已经完全放晴了,空气中传来雨后清新的味道,海棠深吸一口气,这空气真好啊,纯正无污染,现代的那空气自己真是不敢恭维,跟这可没法比! 吃过早饭,送走海棠姥娘几人,海棠就叫了自家爹爹,要上山捡菌子。 沈满仓从里屋走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只见他穿着家常旧衣裳,光着脚穿了双草鞋。 海棠也换了一身衣裳,准备脱鞋穿上草鞋,被罗氏制止了:“你就穿了布鞋,把草鞋穿在外头,下雨了,气温低了,你别冻着了,女孩子,可冻不得。” 海棠点点头,按照罗氏说的给布鞋外头穿上了草鞋。 “大哥,你去不去?”海棠跑去叫桑榆。 桑榆看了看一边的沈高山,又看了看妹妹。 沈高山点点头笑道:“去吧,见天的读书,也出去活动活动。” 桑榆高兴的点头,海棠也笑道:“那我去叫行知。” 结果,温立也想去山上瞧瞧,沈高山见了说什么也要去,于是捡菌子的大部队又壮大了。 每个人都换了草鞋,背着背篓或提着桃篮,手上还拿着一根棍子,这个时节虽说降温了,但 蛇还没冬眠,还是得拿根棍子,预备打草惊蛇。 沈高山,温立同沈满仓,带着海棠,桑榆,行知三个孩子,一行六人,高高兴兴的上山了。 刚下过雨,山上泥泞难行,但这也抵挡不了几人的热情。 海棠完全是为了吃味美的菌子而来,新鲜的菌子,不管拿来炒,拿来煮汤,味道都美的很,要不怎么说她是个小吃货呢。 翠云山上生长的最多的就是松树,这松树可是个宝呢! 松树的树干可以拿来烧火,打家具,这松树油还是一味药材呢。 针叶落下来叫松毛,大云村人一般拿来做引火柴,每到秋天,松树的叶子变黄,簌簌落下,村里人就会带上扁担,笊篱,搂一担松毛回去引火。 而这松毛底下,就是培育菌子的温床。 几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拿着手中木棍,扒开身前的草丛,地上的松毛观察着,不放过一丁点地方。 海棠扒开一处松毛,只见面前一簇白生生的,长势喜人的菌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鸡枞菌和地眼皮 “大哥,行知,快来啊,快来看……”海棠惊喜的大叫。 只见松毛底下,一簇白生生的菌子,热烈的生长着。 大如巴掌,伞盖厚实,颜色洁白,这不是鸡枞菌是什么? 这鸡枞菌肉厚肥硕,质细丝白,味道鲜美,在现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只可惜海棠以前吃的多是人工培育的,总是少了一份鲜味。 桑榆和行知忙聚拢过来,沈满仓听到喊声也看了过来。 “呀!真的这么多呢,海棠,你可真是运气好。”沈满仓在一旁感叹着。 海棠与桑榆一起动手刨开湿润的泥土,露出鸡枞菌的根茎,一挖就是一大片。 轻手轻脚的把那些已经全部长开的菌菇全部摘下,还太小的就先留着。 他们来的早,还没有别的村人上山采菌子,也不能一次性全摘完了,得给后来人留一点。 行知看的眼热,也想自己上手摘,因此找的更加仔细,还真让他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一堆。 “海棠,快来看,我也找到一堆。”行知高兴的大喊。 海棠跑过来,正想说我来采摘,就见着行知已经轻手轻脚的扒开泥土,两个手指头捻住一朵鸡枞菌,那菌子就轻松的跃然他掌上。 心下诧异,海棠一直以为行知是个富家公子哥,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事稼穑为何物,今日看来,也并非完全是这么一回事。 行知若是知道自已在海棠心中一直是这种形象,那可真是要大喊一声冤枉! 自家虽没有种田,可也并不是家财万贯,在家里的事情也是亲力亲为,并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 “海棠,你瞧,这菌子白白胖胖的。”行知拿着菌子迫不及待的展示给海棠看。 海棠笑眯眯的点头:“嗯!吃起来肯定也好吃。” “噗嗤……什么事儿你总能想到吃!”行知不由失笑。 海棠脑袋一偏,嘴巴一撇,傲娇的不得了:“哼,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吃吃喝喝,若不吃吃喝喝,还有什么意思。” 行知和桑榆被她那小模样逗笑,桑榆更是用沾了泥土的手揉了揉她的包包头。 海棠气鼓鼓的拍开桑榆的手:“大哥,你手上有泥,我昨儿刚洗的头发呢!” 桑榆爽朗大笑。 这时就听见沈高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满仓,快带孩子们过来,这里有好多地眼皮。” 地眼皮是大云村的土话,其实就是地木耳,也是一种菌类,长在下过雨的草地上,经常是一长一大片。 不过村里近处倒是比较少,因为这地眼皮只长在潮湿又无污染的草地,村里的大部分地方的草地都割给猪,鸡,自然也就不如这山里的多。 海棠乐癫癫凑过去看,只见沈高山与温立两个正蹲在地上用手捡地眼皮呢。 这地眼皮下了雨才长出来,新鲜时同泥巴一般颜色,又小,十分难以分辨,也不好采摘,等到天气干燥,它又蜷缩起来。 不过这地眼皮营养物质丰富,养生效果出众,听说里头含蛋白质,钙元素,比一般的野菜强多了。 海棠也是在前世农村时,偶然吃过一次,后来因为工业污染,再也没吃过这原滋原味的。 海棠撵来近处,只见地皮上,石缝边,成团成堆的地眼皮,一眼望不到边。 心内狂喜,忙也蹲下身子,左右手一齐开弓,一抓就是一大把,忙放进一边的桃篮里。 桑榆也上前帮忙,行知却不认得这黑乎乎,黏哒哒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能吃吗?怎么看起来这样恶心……”行知有点不太敢相信。 海棠头也不抬:“当然能吃了,还好吃的很,晚上我做给你尝了你就知道了,快别废话了,抓紧干。” “哦哦好……”行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海棠就是莫名其妙的信任,莫名其妙的言听计从。于是也马上上手帮忙。 温立在一旁听了半天,这小子,倒是听海棠的话! 采了大半日,沈高山看了看桃篮里的收获,已有了大半篮子,这才叫道:“差不多了,天也晚了,咱们回去吧,还要回去做晚饭。” 海棠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桃篮里的地眼皮,又看看自家爹背篓里的鸡枞菌,满意的笑了。 “走,回家,祖父,温爷爷,我今天给你们做菌子宴!” “好好好,又能吃到海棠的手艺了。”温立也十分高兴。 几人说说笑笑下山了。 回到宅子,胡氏正在门口跟桃花娘说话呢,见几人回来,忙迎上来看向几人提着的桃篮里。 “呀,收获还真不少呢,这下吃个痛快!” 桃花娘也看看那桃篮,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是不少呢,我明天也让桂花她们去山上瞅瞅,捡点回来尝尝。” 自从分家后,这日子过的顺心了,她的笑脸比以往多了好多,脸相看着也没以前那么苦巴巴的,年轻了不少。 胡氏是个热心的,立马捧了一把地眼皮:“来来来,这地眼皮他们捡的多,你拿回去尝个新鲜。” 桃花娘也没拒绝,村里人都是这样,你给我拿一把菜,明天我家有了什么,也给你拿一把,这才是人情世故,烟火气息。 “那我就回去了,婶娘,你们也该做饭了。”说着拿了地眼皮,就回了沈家老宅。 海棠这边,已经在洗菜准备做菌子宴了。 今天主要就吃这两种菌子,这菌子又主要是吃一个鲜味儿。 海棠准备鸡枞菌就用鸡汤吊个高汤,再来一个葱汁浇鸡枞,一个爆炒鸡枞。 地眼皮就更简单了,清洗过后拿来炒鸡蛋,炒腊肉,又香又下饭。 鸡汤是胡氏一早就在屋里提前煲着的,海棠捞出鸡肉,加了丝丝盐巴,洗好的鸡枞菌和地眼皮放进去再咕嘟一会,就可以盛起来。 捞出来的鸡肉剔下鸡胸脯肉和大腿上的肉,净了手把肉细细的撕成丝。 鸡枞盛入碗内,加进花椒粒,注入少许上汤,上笼蒸一刻钟,这菌子必须得吃熟透的,不然怕中毒。 待凉后将鸡枞斜刀断丝切成椭圆片,整齐地铺在盘中待用。 将葱头洗净,捣成泥放入蒸鸡枞的碗内,拣去花椒粒,然后加入盐巴,酱油,兑成葱汁备用,再将兑好的葱汁浇在鸡枞片和鸡丝上,这就是葱汁浇鸡枞了。 鸡枞菌和地眼皮二 爆炒鸡枞就更简单了,海棠切了些青椒和蒜片提味,荤油下锅,加上蒜片爆香,倒入鸡枞菌和青辣椒,大火爆炒,加点盐巴,不用过分调味,反而失其鲜美。 海棠看还剩下些洗了的鸡枞菌,便决定再做一道软炸鸡枞。 这鸡枞菌就得吃新鲜的,若是洗了又不吃,放到明儿必定发黑,那就浪费了。 用鸡蛋清、红薯粉调制面糊,然后将鸡枞改成小块,加盐、自家磨的胡椒粉拌匀,腌上一会子。 再把调好的面糊放入腌好的鸡枞拌匀待用。 锅里加多多的油烧热,将裹满蛋清糊的鸡枞分块缓缓下入,炸泡炸透后捞出来,再下入油锅里复炸,炸成金黄色时捞出,再加入盐巴,撒上葱花,翻拌均匀即可。 炸出来的鸡枞外脆内嫩,清香鲜甜,味美可口。 罗氏看到这地眼皮,早从房梁上取下一块腊肉洗了。 海棠也把地眼皮焯水一遍,放在一旁备用。 这地眼皮是贴着泥巴草木生长的,身上褶皱较多,焯水煮一遍更能有效的去除它身上的杂志,吃了放心些。 腊肉切片,先把肥肉的部分下锅煸出油,再放蒜苗和瘦肉部分炒一炒,接着把地眼皮放进去,迅速翻炒,加一点点盐,因为腊肉是有盐味的,炒好就直接装盘。 再做一道地眼皮炒鸡蛋,地眼皮的鲜味,配上农家土鸡蛋的香,馋的海棠忍不住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偷嘴,美名其曰:尝尝咸淡。 海棠看看四周,这鸡枞菌和地眼皮才得了六个菜,两家人吃饭,人有点多,肯定不够,于是又把昨天晚上姥娘送的白瓜叫自个娘亲切了,准备做个前世海棠的外婆经常做给她吃的,最家常的红烧冬瓜,也就是红烧白瓜。 白瓜切大块,然后在上头划开一道道小口子,像切十字花刀,划好后直接下油锅煎。 其实也可以直接加了酱料加水煮,但海棠做菜喜欢煎一下,因为她觉得煎了会比较香。 白瓜煎软,加辣椒蒜末,鸡枞菌碎随意翻炒一下,加上盐,酱油,还有自家做的大酱,加水煮入味,最家常的红烧白瓜就做好了。 接着又简单炒了个青菜,简简单单一顿饭就做好了。 温立先搛一筷子地眼皮,尝了一口,又搛起一筷子,这才对着沈高山说:“这地眼皮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吃起来这么香呢!真是想不到啊!” 行知见自家祖父吃的香,本来对这地眼皮持怀疑态度的他,也半信半疑搛起一筷子。 “嗯!果真不错!”吃了一口,行知就停不下来,又连着搛了几筷子,放到碗里,合着米饭这样一拌,别提多美了! 沈高山见行知吃的香,自个也高兴,笑着道:“多吃些,多吃些。” 行知吃一半抬起头来感叹:“以前读书,在书里学到一个词,叫山珍海味,但我从不知山珍为何物,今儿吃了这地眼皮和鸡枞菌,才知道山珍为何物啊!” 温立也点头:“不错,不错。” 沈满仓喝了一口鸡枞菌鸡汤,咂了咂嘴:“你再尝尝这鸡汤,这才叫鲜呢,简直鲜掉眉毛。” 桑榆在一旁接过话头:“我却是更喜欢这道软炸鸡枞,外面酥,里头嫩,一咬还饱含汁水,鸡枞菌的香鲜味都被锁在里头,真真是好吃极了。” 温立不服,眉毛一竖:“我倒觉得个个都好,哪个都好吃!” 温老夫人在隔壁桌听了忍不住插话:“咱们海棠做的,哪样不好吃,你们还在那比上了……” “噗嗤……” “哈哈哈………” 今天这顿饭没有大鱼大肉,但大家都吃的特别满足,尤其是温立和温行知两人。就连一岁多的桑杰都被喂着喝了半碗汤。 上山捡菌子是这祖孙两人从没有过的体验,可能自己采摘来的东西吃起来更香吧,爷俩吃了个肚圆。 吃完饭,温立跟沈高山带了桑榆,桑杰,桑延,行知去村里遛弯消食,胡氏跟两个儿媳在灶房收拾洗碗。 海棠刚想去灶房看看剩下的地眼皮和鸡枞菌,明儿好一大早给苏老夫人送去,走到灶房门口就听着胡氏在跟两个儿媳说桃花和青木的事。 海棠发誓,她不是真的想听墙角,只是好奇心太强。 这边胡氏说:“满星跟我说了,这两天下雨,各人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找了媒婆来先上门提亲,把两孩子的事儿定下来。” “这是好事啊,青木家里日子好过,满星又是桃花的亲姑婆,亲上做亲呢!”裴氏一边洗碗一边说。 胡氏一拍大腿:“可不是,我也这样说,桃花这孩子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不容易啊!” 罗氏正在把剩下的鸡枞菌用松毛盖起来,表面还浇了一点水,以此来保证新鲜度,免得明天送到苏府,都发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手脚麻利,也竖起耳朵在听婆婆和大嫂说话,听说桃花与青木的婚事都定了,想到外甥罗成,心里又着急起来。 “哎哟,青木都要定亲了,他可比成娃子还小一年的,偏偏这成娃子不肯定亲,我这也没个合适的人选,作孽的,把这孩子耽误了可怎么办,越想我这心里越慌呢!” 裴氏也是个热心的,当即安慰道:“别担心,这姻缘啊都是上天注定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到个好的。” 胡氏也点头说:“可惜咱们亲戚里没有合适年岁的,不然亲上做亲也是极好的,你大姐家都是几个男孩子,满盈家倒是有个小姑娘,不过就是年岁太小,说来这满盈,也不知最近几年是怎么了,回来娘家是越来越少了。” 听胡氏提起小姑,海棠记忆里又浮现出那张圆圆的,爱笑的脸。 沈满盈嫁给了县郊的李浩,这李浩家里并无其他兄弟,就一个姐姐,早已出嫁,只有父母尚在。 家中除了田地,还在县郊路边摆了个茶水摊子,日子倒也过得去。 海棠回想起上一次同小姑见面,还是在桑杰的周岁,后来桑杰不见,自己去追,也不知小姑何时回去的。 除了这次见面,脑海里竟没有别的任何与小姑的互动,过年时她同娘亲去了姥娘家,并没见到小姑,端午,中秋这两个重要节日,小姑也没有回来。 雇人开山 按道理来说,娘家离得这么近,而且娘家的日子也过得好,没有道理一年到头,出嫁的女儿都不回来看看,确实是有点奇怪。 除非是夫家不让她回来?瞧上次小姑一个人回来参加桑杰周岁的奇怪神色,拿不出手的礼物,以海棠看小说,电视剧多年的经验来推断,这其中,一定有事!看来什么时候要去小姑婆家做客才行。 第二日一大早,满仓就套了驴车,送桑榆,行知,茉莉几人到县城。 海棠当然也跟着,她带着一桃篮鸡枞菌和地眼皮要给苏老夫人送去尝尝鲜,顺便看看成表哥的现代式快餐店筹备的怎么样了。 来到食铺里头,大舅和姥娘都在这帮忙,李槐也在。 “李槐,你一会收拾收拾,跟我们回村吧。”沈满仓说道。 海棠看到店门口“沈家食铺”的招牌已经被取下,连带着柜台后头的菜单菜价也被全数拆下,心里就是一阵感慨。 这是自己一家人第一次同心协力开的第一家店,就这么在外力的干预下,毫无预兆的转让出去了,说不可惜,那是假的,怎么说也算是梦开始的地方。 罗成走出来,看到海棠正在铺子门口,便笑着开口:“海棠,你看我这怎么样?” “不错,再买几个装饭菜的大桶,把菜做的味道好些,不愁卖。” 罗成听海棠这样说,高兴的很,仿佛已经看到以后宾客云集的场景。 “还是得多谢你们,不然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对了,这铺子你们交了一年的租金吧,还有押金,我这就把银子拿给你。”罗成笑着挠头后脑勺。 “现在都快十一月了,租金就不要了,等于是我送你们的开业礼好了,只把押金银子五两就好了。”海棠道。 罗成又挠挠头:“这怎么好意思?” 海棠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转让的契约,这是她昨天晚上就央桑榆写好的。 “这是我拟的契约,表哥你看看,签个名字,以后这铺子就是你们的了。”海棠把契约递给罗成。 罗成接过来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就转身去了柜台,拿了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海棠失笑:“表哥你不看清楚点,不怕我坑你?” 罗成淡笑:“谁坑我我都不信你会坑我。” 说着从钱袋里头掏出六两银子,递给海棠说:“还剩一个多月,押金五两,我再补一两给你,也不能让你太亏才是啊!” 听到他这样说,海棠也没推辞,伸手接了。 “行,表哥,一会我就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我。”海棠又嘱咐道,她是真心想帮这个勤快又懂礼的表哥。 “成!”罗成也爽快应下。 一晃又过去几天,天气也晴朗起来,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却是因为前几天的雨下降了不少,人们都穿上了夹衣。 海棠跟沈高山商量,趁着农闲,请人把山南村买来的那两个小山头清一清,来年好种上果树。 今天天气晴朗,沈高山和海棠,加上沈满仓,李槐,几人架了驴车往山南村来。 好笑的是,温立也非要跟着,说是去帮着干点活,也好活动活动身体。 温家婆媳两个跟着行知去了县城,裴氏便回了村里,让桑榆跟着行知吃睡,反正两家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温小夫人也就是白夫子,照样是每两日来一次村里,教海棠几人认字。 到了山南村的庄子上,前来应门的还是那个高大。 自从沈高山买了这田地庄子,一直没时间还看过,今儿这还是头一回来,高大一个人在这庄子里,心里也是忐忑。 如今终于见着主家来了,心里高兴,忙上前行礼:“见过老爷,小姐。” 沈高山现在对于被叫老爷可是淡定了不少,就说一个李槐吧,回回见着他都是要叫老爷的。 “这是我的二儿子。”沈高山又指了指沈满仓介绍。 高大立马拱手:“见过二少爷。” 海棠暗自点头,倒是个机灵的。 几人进了堂屋,沈满仓先满庄子看了一遍,边笑着边进了堂屋:“这庄子不错,地方大,不过还是咱们自个家好,房间多,围墙也高,这里房舍还是太少了些。” “爹,横竖我们又不在这过夜,平时来这看看,午休一下还是好的。” 沈满仓也赞同。 沈高山上上首坐了,这才唤了高大:“高大,你去雇几个人来,我准备把这山上挖一挖,清一清,每人每天给十二个大钱,但是这里做饭不方便,就不供饭了,你去问问,可有人愿意来做工?” 高大心里一琢磨,十二个大钱,肯定是有人来做的,虽然不管饭,但都是村里人,饭点随便回家对付一口就行了。 因此立马笑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去找人。”说着兴奋的跑开了,那模样,活像屁股后头有鬼在撵他。 其实这高大也是土生土长的山南村人,一家老小都在此处,他太清楚的知道山南村穷,一天十二个大钱,干个三天过年的银钱都攒出来了,要知道,现在糙米才三文一斤。 高大先喊了自己的儿子,又喊了自己亲弟弟一家,再加上村里其他相好的人家,差不多十个人,一起往庄子来。 “这就是东家。”高大带着人进了庄子堂屋,朝着沈高山介绍。 “东家老爷,这都是咱们村里干活的好手。” 沈高山打量一圈,海棠也在暗自打量这几个人。 这十个人,有老有少,不过无一例外,都很瘦,黑瘦黑瘦的,大概是长期劳作,又营养不良的原因。 看来这山南村是真的穷,起码比大云村穷多了。 山南村挨山太近,田地也少,还被高地主买去这么多田地,村人只能赁田,一年到头,交了租子,自家能剩下的口粮也不多。 看着都是些能干活的汉子,沈高山点点头又道:“高大都跟你们说了吧?也没别的活,就是那两片矮山头,把草砍一砍,石头捡一捡,每天十二个大钱,不管饭,可行?” 其中一位长相有点像高大的男子,这是高大的弟弟,唤做高二的,立马拱手说:“当然行了东家老爷,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行,走吧。”沈高山也不啰嗦,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第一片山头。 下聘 此时的山头,也不像上次买山头来时见得那般生机盎然,除了杂草还坚强的屹立不倒,各种野花却是全落了,一朵也未曾幸免。 众人手里有的拿了砍草的镰刀,有的拿了桃篮,扁担用来挑石头,有的拿了锄头…… 都是干惯了活计的,也不用人说,也不用安排,自个就自发的散开开始干活。 李槐也是个勤快的,马上上手帮忙砍草。 海棠心头满意,倒都是些朴实汉子! 沈高山几人也没闲着,陪着海棠把整两座山头都转了个遍。 这山头并不大,一路走过来,海棠发现有几根野生的板栗树,不过前几天下雨,板栗已经掉光了。 意外收获是竟还发现几根野生的桃树,也不知道结桃儿的时候甜不甜。 也不怪海棠惦记,前世的时候她最爱吃水蜜桃,来了这里,村子里竟然没有桃树,这倒是让海棠惊讶不已。 沈高山说,只有大户人家的庄子里才中桃树,桃子贵,一般人家也不买来吃,种就更少人种了。 这般想着,海棠就跑过去问高大。 “高伯伯,我刚看到那边有几根野生的桃树,结果吗?” 高大顺着海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回忆了一下才说:“你说那个是桃树啊!我记得结果是结果,就是又酸又涩,我尝过一口,太难吃了,连鸟儿都不琢呢!” 海棠一讪,难不成自己再也吃不到前世那种香甜的水蜜桃了吗? 沈高山瞅海棠那小表情安慰道:“没事,可能就是长在这山头,荒山野地里没人管它,所以酸涩,等明年咱们给埋埋肥,说不定能好点。” 沈满仓也附和:“没错,爹明年一定让你吃上桃子啊!”说着,伸手在海棠的包包头上摸了一把。 海棠汗颜,怎么谁都爱摸她的包包头,以后不能让娘再给自己扎这发型了。 在心里吐槽归吐槽,海棠知道这是自家祖父和爹爹在哄自己了,因此也乖乖应好。 不过对于祖父明年多追肥就能吃好吃的桃子的言论,显然不太相信。 她隐约记得,桃子是需要嫁接或扦插的,而且需要好吃的桃树枝子,来嫁接不好的桃树苗,先不说这嫁接的技术海棠能不能想的起来,这好吃的桃树去哪里找? 哎!难不成想吃个水果这么难么! 海棠嘱咐高大把那几颗桃树,板栗树都留着,来年再想办法。高大自然没有不应的。 这一片山算是杂草,还有些建这庄子时候扔上去的碎石,十个人干了足足五天,才清理的差不多。 又把砍了的杂草堆到一处,人看着放了把火烧了个干净,这烧了的灰也可以做肥料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是到了腊月初,村人都在家猫冬呢。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也没下雪没下雨的,就是干冷,整的沈满仓天天带着李槐上山打柴。 冬天的草药不好采,沈家的草药院子也闲了下来,燕妮也就回了家,等着过了年再来。 这天胡氏回家来说,桃花和青木的亲事定了,媒婆来过了,也交换了生辰八字,等于是过了纳采,问名,纳吉前三步,双方都很满意,桃花家就商量着请本家几个亲戚吃餐饭,等着男方来纳征。 其实这纳征就是男方给女方过聘礼,在古代,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没有聘礼的“野合”,是不被双方家族承认为正式夫妻关系的,顶多,就算是“纳”了个“妾”。 所以这一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省的,哪怕是条件不好的农户人家,也要拿些鸡蛋,肉之类的来当聘礼,好歹面上过得去。 于是王家定了腊月初六来桃花家送聘礼。 海棠一大早就早早起床,她也好奇的很,不知道这古人的成亲是什么样子的。 胡氏,裴氏,罗氏几个收拾好,带了海棠和黛玉两个就往沈家老宅来。 婆媳三个来到就进了灶房帮桃花娘准备一会要吃的饭菜,桃花今儿是不宜干活的,只有桃花娘和桂花可忙不过来。 海棠拉了锦葵径直进了桃花的闺房,见桃花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 “桃花姐,我娘叫我来陪你说话。”海棠甜甜叫道。 桃花露出个笑模样,笑着招呼海棠两姐妹。又抓了把瓜子,给她两个一人一把:“来,没啥好吃的,你们拿着吃。” 桃花今儿也是特意收拾过得,一身齐整的簇新的粉色夹袄,脚上也穿了一双新布鞋,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绑在脑袋后面,一见就觉得清爽。 其实,海棠觉得桃花皮肤有点黑,不适合穿粉色,但不是成亲当天,不能穿正红,这就是最喜庆的颜色,所以,她不敢说! 海棠接过瓜子,小口小口的磕着。 “桃花姐,你见过青木哥了吗?”海棠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锦葵也饶有兴趣的看向桃花。 这可把桃花闹了个大红脸,慢慢的点了点头说:“嗯,见过的。” “那你喜欢他吗?” 这问题更直白,问的桃花的脸更红了。 “我……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桃花头埋的低低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锦葵见桃花实在害羞,忙用手臂拐了拐海棠,海棠见好就收,也不再问,转头跟锦葵聊起别的。 “哟,青木来啦,快,快坐。”胡氏的大嗓门,在里屋的海棠都听得一清二楚。 “桃花姐,我先出去看看。”海棠放下瓜子,搓了搓手,不等桃花应声,就跑出门去。 今儿送聘礼来的是沈满星夫妻两和青木,以示尊重。 其实还应该媒人一同前来,但这媳妇是青木自己瞧上的,胡氏也就充当了媒人这个角色。 青木正一样样的把聘礼摆出来,这些聘礼跟女方的嫁妆一样,都是要先摆在桌子上供亲戚们观赏一番的。 海棠抬眼看去,只见也是些普通东西,一刀肉,两条鱼,两包糕饼,两匹上好的麻布。 竟还有一面铜镜,一把梳子,虽然这铜镜不甚清晰,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稀罕物了,这王家也算是有心了。 正式定亲 青木又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副银手镯,看那成色,应当是新炸的,银晃晃的。 最后,沈满星又掏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六两银子,这是聘金,递给了沈满房。 这聘礼和聘金,对于普通农家来说,已经算是贵重了。 沈满房和桃花娘面上都喜滋滋的,给的聘礼够重,就代表男方越在意女方,越在意这门亲事,作为爹娘,自是高兴。 胡氏也暗自点头,心里赞道:大女儿是个会办事的,没有因为是亲戚就把这聘礼简薄了,往后这亲戚之间才更好走动。 桃花娘忙招呼几人落座,喊了沈高山几人来做陪客,陪着王家两父子说话。 胡氏跟沈满星两个还要去灶房帮忙,被桃花娘推出来:“婶娘,青木娘,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你们帮忙了,快去坐着,等着吃就好了。” 罗氏也劝:“青木娘,今儿你可是贵客,不兴到我们这灶房来。” 一句话说的胡氏两母女都笑起来,这才罢了,转身去堂屋。 海棠此时正坐在桃花闺房,磕着瓜子,几人说笑。 突然听见窗棂响,海棠回头看去,窗根下是青木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看到了,桃花自然也看到了,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我瞧瞧去。”海棠丢下瓜子,一溜烟跑出门。 只见青木正在墙根底下站着。 按照大云村的老规矩,定了亲的男方女方,是不能单独见面的,因此青木这才没敢进去。 “青木哥,你干啥呢?”海棠觉得青木可能是有话跟桃花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可以帮他们看着大人,偷偷的让他们见一面。 青木扭扭捏捏的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根木簪子递给海棠,红着脸说:“嗯……海棠,你帮我把这个送给桃花。” 说完也不待海棠反应,立马就低头跑开了。 海棠失笑,这个时代的感情真是纯粹,瞧青木哥这害羞样。 看了看手上拿的簪子,不算很精致,应当是自己雕的,最顶端的位置,雕出一朵花的形状,海棠看去,觉得像是桃花。 是了,此桃花非彼桃花,此桃花就是彼桃花。 怎么莫名其妙觉得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抿嘴一笑,海棠拿着簪子进了里屋。 “喏,桃花姐,有人送你的。”海棠笑眯眯的说。 瞧着海棠那挤眉弄眼的样子,桃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红着脸接过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神情又变得欢快起来。 海棠看着,心里叹了一口气,桃花姐从小吃了太多苦了,现在刘氏回了娘家,不知死活,沈高地也卧床养病,不能起身,带给她痛苦的两个人似乎都遭了报应。 她能嫁给青木哥,并且青木哥也喜欢她,两人也并不是盲婚哑嫁,这样来看,似乎是她最好的结果。 只是年纪似乎还是小了些!翻过年这两人也才十五,哪怕再等一年再成亲,也才十六。 十六岁在现代,还是正读高中的年纪,在古代却要结婚生子,肩负起一个家,海棠想想都觉得可怕。 尤其想到生孩子,更是让海棠心头一颤。 妇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悬在了鬼门关外,十来岁怀孕生子,身体各方面都还没发育完全,更是危险。 偏偏这在这个时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海棠有心想提醒桃花姐,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要她咋说?说你晚点怀孕?不不不,太不现实了。 “海棠,想啥呢,吃饭了。”锦葵用手碰了碰正在出神的妹妹。 “哦,来了。”海棠回过神来,摇摇头,先暂时不管这乱七八糟的。 桃花不能出去吃饭,只能躲在闺房里,海棠打了声招呼,说一会给她送饭,就跑了出去。 来到堂屋,众人都已经开始上菜,摆碗筷了。 只见今天的菜色还真丰盛,大堂婶估计把家里压箱底的菜都给拿出来做了吧。 有新鲜的红烧肉,海棠认出这是自己娘亲的手艺,还有青辣椒炒了腊肉,腊排骨照样是炖了洋芋,满满的一大海碗。 又用荤油炒了黄心菜,山蘑炖了鸡汤。 整了几样小菜,竟也摆了一桌子,这顿饭倒也吃的宾主尽欢,令人满意。 海棠倒是吃不习惯,这菜也好,只是总觉得没自家吃来的味儿好。 过了几天,沈高山出去回来,在堂屋里大喊海棠,海棠跑过去一看,自家祖父竟然抱回来两只狗仔儿。 用了个桃篮提回来的,天气冷,垫了件烂衣服在里头,一黑一白两只狗仔儿蜷缩在里头,互相依偎着取暖,身子有些发抖,也不知是因为离开了狗妈妈害怕,还是冻的。 海棠一见就喜欢上了,忙问:“祖父,你在哪儿捉的?这么小。” “在你五叔公家里,他家狗刚下的小仔儿,咱们养一只,给你温爷爷他们家一只,他家人少,养一只好,你看看你要哪只。”沈高山坐在椅子上,看着海棠摆弄那两只狗仔儿。 海棠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要白色这只。” 白色的猫猫狗狗,对海棠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前世的时候,她就是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十分稀罕。 胡氏也走进来,见了这狗仔儿说:“哎哟,这两只狗仔,长的还怪俊的,咱家是得养条狗,不然在这山边上还真不放心。” 沈高山点点头。 “祖父,你知道哪家有猫儿吗?再抓两只猫回来,抓抓老鼠。”海棠又说,抓不抓老鼠的无所谓,重点是海棠喜欢猫。 沈高山向来对孙女的话都是有求必应的,想养只猫而已,自家又不是养不起,当即答应。 “行,明儿我上村里问问,看有哪家的猫有生仔的。” 胡氏又指着那狗仔子道:“海棠,你不给它起个名儿?” 海棠想了想:“咱家这只白的像雪团子似的,就叫团团吧。” 锦葵正巧进门来,听了个话尾巴,便接口道:“谁叫团团?有没有叫圆圆的?” 海棠拍巴掌笑道:“这下好了,温爷爷家的黑狗仔我也起好名字了,不过叫圆圆不像这黑狗威风凛凛的气质,叫大圆吧,听起来威风些。” “哈哈哈……”其余三人一起笑起来。 “你起名字倒还讲究,农户人家的狗,白的叫大白,黑的就叫大黑,偏偏你还文绉绉的。”胡氏笑弯了腰…… 鲢鱼烧腌菜 葱姜蒜搞里头,加上一勺子农家辣酱,加上水咕嘟一会,再把洗好的泥鳅放进去煮开,煮入味,起锅前撒上一把青蒜苗。 泥鳅煮的嫩嫩的,牙齿一抿肉就烂了,轻轻一吮,那肉就脱落在嘴里,简直不用牙嚼。 泥鳅已经红烧了,鳝鱼海棠就拿来爆炒。 先把鳝鱼用盐巴,酱油腌上一会子,然后大火烧锅,放上素油和荤油,这样炒出来口感要好些。 油热放鳝段,大火翻炒,再加入葱姜蒜末,干辣椒段,大酱,盐巴,翻炒上色,入味。 最后在锅边淋上一圈水,盖上锅盖焖上一会,起锅撒上把青蒜苗就好了。 鳝鱼肉不仅好吃,且它全身还可以用来入药,有补血、补气、消炎、消毒、除风湿等功效。 海棠隐约记得,好像多食鳝鱼还能治口眼歪斜之病,沈高地可不就是这口眼歪斜之病? 一会让沈满房带着回去给叔爷吃,虽不是灵丹妙药,但多吃些总是没有坏处。 这会,罗氏拿进来一条有两个巴掌长的鲢鱼,这鲢鱼要是做的不好就容易腥味大,海棠决定拿这鲢鱼来炖腌菜。 腌菜就是胡氏自家腌的,胡氏手巧,不仅做了这腌菜,还腌了豆角子,辣椒,蒜片……随便说说就有好几样,只不过吃饭时候谁家也不会都把这腌菜摆出来也就是了。 这些菜在农家那是齐备的,农忙的早上,随便搛点腌菜配了粥就要下田跟太阳抢时间——要不正午太热了哩! 接过洗好的鱼,海棠等锅烧到冒青烟,这才倒油下去,在锅里撒了些盐巴,既可以入底味,又可以预防鱼沾锅。 这鱼腥,海棠又丢进去几块姜片一起煎。 “二姐,要用小火哩,火大了可不成,容易糊还沾锅。”海棠嘱咐一声。 锦葵点头,手上拿了一把茅草塞进灶孔里,嘴里应着:“哎!知道了。” 等了一会,海棠拿锅铲把锅里的鱼铲起来翻了个面,只见那鱼身煎的微黄,皮儿一点也没沾到锅里,海棠暗自在心里点头:还不错! 等到这一面也煎的微黄,把鱼铲到锅边,再放一勺子农家辣酱,一点酱油,用油炒化了,色泽油亮了,就加姜片,蒜片,最后加水,再把切的细细的腌菜倒进去,一起炖。 等水烧了两开,再放些秋天存在地窖里的新鲜青辣子提提鲜辣味,鲢鱼烧腌菜就做好了。 闻着那汤,就觉得酸辣开胃,而且不带一点腥味,十分下饭。 这就是纯正的农家菜了,是前世海棠跟着外婆学的,不同于大城市上那些做鱼的方法,这道菜也就是吃一个鱼本身的鲜嫩,和腌菜的味儿。 农家人一年四季,不同的季节吃不同的菜,加上自家养的鸡鸭鹅,山里出产的野味,和水塘里的鱼虾,真要做出来,这地地道道的农家菜,海棠只觉得每道菜都好吃。 例如自家种的白菜吧,哪怕就是用素油简单炒一炒,放上点油盐,一入口都带着回甘。 前世吃的都是蔬菜大棚种出来的东西,打了激素,用了肥料,吃起来只觉得又涩又苦,失了蔬菜本味。 “三姐,你做啥好吃的了,我在外边闻到香味了,是鱼香。”桑延冲进来,高兴的说。 桑延翻过年就满五岁了,格外的活泼好动,调皮捣蛋。 跟大哥桑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截然不同,有时气的裴氏直骂:“也不知怎么生了这个小讨债鬼,没有一天安静的!” “是鱼哩,烧好了,快去洗手叫祖父他们吃饭了。”海棠正在盛鱼,对着桑延道。 桑延一听,立马喜笑颜开的跑出去了,是真的挺活泼! 罗氏叫闺女做好了菜,帮手把菜往堂屋端,没一会,裴氏,胡氏都来了,端菜的端菜,拿碗的拿碗。 赵乾看了看满桌的菜,有些羞赫的说:“怎么弄这么多菜,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我家人多,平时吃饭也要多弄几个菜,你快坐,叫了赵坤没有,今天咱哥几个好好喝一杯。” 沈高山拿出一坛酒,拆开酒封放在桌上。 赵乾一闻到这酒味儿,眼睛都亮了。 他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点小酒,只是家里不甚富裕,也只有逢年过节能喝上一回,他一闻就知道沈高山拿的这酒是好酒。 其实是不是好酒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一定比那浑浊的黄酒好就是了。 菜端上桌,赵坤终于姗姗来迟,沈满房也在沈满仓的推拉之下来了。 于是,又是几个男人坐了一桌,剩下的女人孩子一桌。 “哟,这泥鳅烧的真好吃,又辣又入味的。”赵坤搛了一筷子泥鳅,吸溜一下就吃进嘴。 赵乾赵坤跟沈高山多年交情,沈家都是一家子好人,个个真性情且真心待人,所以两人也不拿乔,大大方方搛着菜吃,当然了,也绝对不吝啬夸奖。 温立也搛了一筷子鱼肉笑着:“我猜这必是海棠的手艺,这娃子烧菜就是这样辣辣的,又入味又下饭。” 沈高山听众人都夸这菜好吃,也觉得与有荣焉,只笑说:“你们拿这鲢鱼烧腌菜的汤泡了饭,搅和搅和,吃一口,那才叫香辣无比。” 赵坤听了果然照做,舀了汤,又搛了些腌菜,就这么一拌,没两口,一碗饭就下了肚。 其余几人见了也有样学样,顿时,所有人都拿这腌菜烧鱼拌起饭来。 海棠捂嘴轻笑,这些人,比自己还会吃呢! 赵乾见众人都拌饭,急得大叫:“哎哟,酒还没喝几口,就吃上饭了?” 在大云村,一般男人们喝酒是先吃菜,待一盅酒喝完,才会吃一小碗饭填填肚子。 “哥,你也快吃吧,酒没人抢着喝,这菜可有人抢着吃啊!不然一会汤都没了,有你哭的。”赵坤忙出言提醒。 听了这话,赵乾这个酒鬼也不再纠结,放下酒杯就拿了勺子去舀腌菜汤…… 这独特的腌菜味儿香,再配上辣辣的红烧泥鳅,爆炒鳝鱼,竟是让几人吃的欲罢不能。 不知不觉间,竟是连胡氏往多了焖的一大锅白米饭都吃的干干净净! 乡里乡亲齐帮忙 “哎哟,嗝……真是太好吃了,吃的我肚子都撑了……”赵坤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长长的打了个饱嗝。 “是啊,下次这么吃,咱们也得带粮食来沈家了。”赵坤也摸摸肚子,笑着说。 沈高山这可不依了,忙说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外道了不是?咱们什么交情,吃点饭都值得你说嘴。” 沈家人都在一旁附和。 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第二天,沈家人就准备做花糕了。 这次要做的多,因此是全家老少齐上阵,除了锦葵带着最小的桑杰,就连五岁的桑延也得跑跑腿,帮忙拿拿东西。 海棠坐在灶前烧火,这是她今天分到的最轻松的活计,主要是剁鱼剁肉的,她也挥不动刀呀。 吃过早饭,就见着赵坤赵乾拎着把菜刀来了,农村人就是这样,讲究礼尚往来,互帮互助。 今儿你有事我来帮一手,明儿我家有事了,你也来帮衬一把,邻里相亲之间,也亲亲热热的。 “大哥,大妹子,知道你们今年要做的花糕多,我们也来帮忙剁肉,不能白吃你家饭不是。”赵乾走进灶房,只见沈家人都忙着呢,原本沈家这宽敞的灶房,都觉着有些挤了。 沈高山正在剁鱼,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赵家两个都提着刀来了。 “你俩来的正好,快来换手。”沈高山也不推脱,以后他们两家有事,自己再去帮忙就是了。 正在给鱼剔骨的胡氏却是嗔怪道:“帮忙就帮忙,不就是昨儿个吃了一顿饭,也值得你说嘴。” 赵乾呵呵的笑着。 胡氏又问:“她大娘做什么去了。” 赵乾“邦邦邦”的剁着,手下不停,回答说:“今儿在家带着几个小的腌鱼哩。” 胡氏点头:“打了这么多鱼,是该腌上,不腌上也吃不赢,往年还能搁雪里冻着,多放几天,今年也不知怎么的,竟都没下雪。” 赵坤接嘴说:“可不是,今年就是觉得干冷干冷的,我这嘴上都起皮了。” 沈高山也附和:“有句老话叫:“瑞雪兆丰年”,今年没下雪,也不知明年是个什么年程,怕是不好哟!” 于是几个种庄稼的老手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海棠静静坐在一旁听着,脑子里联想到自己那个梦,不由得有些心慌。 若梦是真的,接下来的几年里,一定会有一场大的干旱,干旱过后又是雨,所谓旱灾过后必有涝!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天气再这么不正常的话,她就要将那个梦告诉祖父知道,一家人好提前想想对策才好,不至于真的到了那一天抓瞎。 忙忙碌碌一整天,终于做出两大蒸笼花糕。 这一整天,沈家的灶头就没熄过火,个个累的手臂脱力。 赵乾赵坤在沈家吃过晚饭,胡氏有拿了油纸,一家包了一条花糕,让他们带回去尝尝鲜。 一般的人家是不做这花糕的,费时费力不说,还要大量的鱼,肉,鸡蛋,普通的农户家,哪经得起这样造。 因此两人也不拒绝,接过花糕,拿上自家的刀,胡氏和沈高山又寒暄了几句,两人这才出了院门。 沈满仓正把两个锅里的蒸笼搬下来,放在案板上晾凉。 海棠看了看,两个大蒸笼,一共有六格花糕,这么多,尽够了。 胡氏拿了刀,把每格的边角料切下来,用一个盘装了,放到众人面前说道:“都来尝尝吧,也辛苦一天了。” 于是每人从盘子里捻了一块,刚出锅的花糕,还冒着热气儿,是最好吃的时候。 众人尝了,都忍不住夸好。 胡氏又拿刀开始分花糕,一格花糕竖着切四刀,分成四条,这样好用油纸包。 第一格已经切出两条给了赵乾赵坤两兄弟,还剩两条,胡氏边切边碎碎念:“这两条给大女儿一家,这两条给小女儿,这一条给沈里正家送去尝尝鲜,再给满房他们一条……” 海棠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可不觉得看祖母这样做事无聊,相反,她觉得这些都是人情世故,自己应该学起来才是。 “海棠,给苏家就送这两格,你看行不?”胡氏问一旁的海棠。 “行啊,两格够了,明儿一早我就给苏家送去。”海棠应着。 “行,我一会儿把其他要带的东西收拾收拾,免得明儿一早上又抓瞎。”胡氏说着,叫上两个儿媳,又风风火火的收拾东西去了。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家里秋天晒得蘑菇木耳,这蘑菇苏老夫人尤其爱吃。 还有昨儿一早抓得活鱼,活泥鳅,还养在水桶里,活蹦乱跳,鲜活着呢! 再就是海棠自个晒得花茶,有黄菊花,茉莉花,拿来泡茶也是香香的。 最后是裴氏织出来的棉布,由于棉花收的不多,只织了两匹,剩下的棉花只给几个孩子续了一件薄的夹袄,大人们都没有呢。 第二日一早,天色阴沉沉的,北风呼啸起来,沈高山说,这是要变天了。 于是一家人行动起来,沈满仓借了温家的马车去给苏府送年礼,顺便接了桑榆,行知和茉莉三人回来过年。 沈满房则是套了自家的驴车,带了沈高山往青山村,大女儿的夫家送花糕。 按道理,沈高山是不需要给出嫁的女儿家送礼的,而大女儿家的年礼早在几天前就送过来了,自个这也不算送礼,就是做了个稀罕东西,送给亲友尝一尝。 从大女儿家回来,还得往小女儿家走一趟,小女儿夫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年礼竟还没送来,刚好去看看。 沈高山坐在驴车里盘算着。也不是他稀罕小女儿夫家的年礼,她那夫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没甚可念叨的,就是想女儿了,想去看看。 沈满盈日子过得紧巴,胡氏和沈高山未免心里偏疼她一些,沈满星嫁的好,日子又顺心又富裕,很不用他两操心。 海棠和沈满仓到了苏府,卸下一马车的东西,苏管事见着两人又带这么多东西,那可是喜笑颜开。 “这是送年礼了?老夫人今儿还吩咐我明儿给你家送东西去,可巧你们今儿来了,又让我少跑一趟不是!”苏管事迎上来,朝海棠手里拿着的油纸包看去。 李家茶摊 “苏伯伯。”海棠乖巧的叫人。 “这是家里自己做的花糕,给苏爷爷,苏奶奶尝尝鲜。”海棠指着一旁的食盒说。 又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苏管事:“苏伯伯,这是给你的,吃饭的时候蒸了来,可好吃了。” 苏管事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就笑了:“是花糕啊!嗯!闻着真香,咱们府里今年都还没做呢,我就好这一口,这下是有得吃了。” 说着又看向海棠身后放着的两个水桶,奇道:“哟,送这么多鱼!” 沈满仓也搭话:“不值什么,自家水塘里的,就是吃个新鲜罢了。” 三人又寒暄几句,海棠对沈满仓说:“爹,你先去接大哥他们吧,等我见了老夫人再一起回去。” 待沈满仓去了,苏管事亲自带了海棠入内院。 “苏伯伯,我买了一片山头,想种些果树,不过这果树苗正不知到哪里去寻,想问问苏伯伯,有没有认识卖果树苗的人家?”海棠说道。 苏管事抚了抚胡须笑着道:“这个好说,谁叫我吃了你的花糕呢!吃人嘴短,我必定给你办好!” 海棠一听,苏管事这语气,这事儿指定有门,也甜甜的笑道:“谢谢苏伯伯,我就知道,还是您本事大。” “唔,哈哈,你这是给我戴高帽呢,哈哈……”苏管事也大笑。 见过苏老夫人,海棠谢绝了苏老夫人想要留饭的想法,今儿早起天就黑压压的,风还大,恐晚间有雨雪,几人得早早赶回去。 苏老夫人也知道这一茬,并未深留,只是又送了好多东西,吩咐静儿好生送海棠出去。 别的东西还可,跟往常一样,左不过是些布匹吃食,这次竟然送了海棠半扇羊肉。 不用别人说,海棠也知道这羊肉的贵重之处,这养羊大多在北方,南方的羊可是很少的。 出来外院,辞别了苏管事,沈满仓把东西抬上车,几人紧赶慢赶的往家走。 回到家不过半下午,胡氏估摸着几人都要回来吃饭,早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吃过了饭,沈高山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色,脸色有些不好看,望向一旁的老妻说:“这要变天了,明儿怕是出不了门,我这会去给满盈送东西去。” 说完,也不管胡氏应没应声,自顾自的叫了满仓套车。 沈满盈是沈高山和胡氏最小一个女儿,比满仓还小了三岁,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也是放在心里疼的。 胡氏听说,立马把早就装好的花糕拿出来,又拿了些晒干的山货,还有特意留下的两条新鲜的活鱼。 海棠听见沈高山叫人,立马跳出来,她早就想去小姑婆家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这不,机会来了! 最后,沈高山带了海棠,沈满仓驾车,三人往县郊的沈满盈家赶去。 这条路却不是海棠她们进县城走的那条路,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云水县是个大县,有南门北门两个城门,海棠一家走北边,沈满盈夫家在南边。 说是县郊,其实也就是挨着官道边的一个小村子而已,因为这村子是南边进入县城的必经之路,所以比别的村子多了些人气,小姑夫家就在这村口的位置摆了个茶摊。 沈满盈比沈满仓小三岁,嫁出去也有五年了,生的大女儿才四岁,叫大丫,小女儿才一岁,就叫二丫。 海棠在心里腹诽:这是连个正经名也没有啊! 她男人李浩,家里兄弟姐妹多,三个兄弟,三个姐姐,李浩是家里的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 沈高山一开始是不同意沈满盈嫁给李浩的,这家里兄弟姐妹一多,就容易有龃龉,磕磕碰碰的,日子哪能顺心了。 可是这沈满盈来县城赶集的时候,碰见了在茶摊卖茶的李浩,少女春心萌动,非他不嫁,最后还是让当父母的妥了协。 穿过县城,又从南门出了县城,马车又行了大概一盏茶时间,海棠才看到一个茶摊。 路边一根木头,上头插着一面有些破烂的旗子,旗子上写着“李家茶摊”。 三四张旧桌子,配了几条板凳,里头是一个茶炉子,四周围上木板挡风,旁边一张桌子,上头搁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茶杯也搁上头,旁边有一个盖着盖子的大水缸,这就是茶摊的全部东西了。 此时一位身穿麻灰色衣裤,身上还打着补丁的女人正在抹桌子,背后还背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那婴儿也不知是冷的,还是饿的,啼哭不已,女人只能一边反手拍打着孩子哄着,一边继续干活。 这不是沈满盈又是哪个? 驴车停在茶摊前,沈满盈来不及抬头就开口招呼道:“客官喝茶吗?” 沈高山和沈满仓两个看的心酸,沈满仓走过来就接过沈满盈手里的抹布,自个帮着干了起来。 沈满盈一愣,抬头一看,竟是自己二哥和爹来了。 下意识的,沈满盈就想逃,她不想让娘家人看到自己这个窘迫的样子,可是却怎样都迈不动脚。 沈高山帮着沈满盈解下背上的背带,把自个的外孙女抱在怀里哄着。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沈满盈还是鼻头一酸,泪眼朦胧的喊了一声:“爹……” 海棠也走下车来,站到沈高山旁边,跟沈满盈问好。 “小姑姑。”海棠笑的甜甜的。又伸头朝沈高山怀里看去,只见那小女孩干干瘦瘦的,显然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哎!海棠快坐,小姑给你们倒茶喝,二哥,爹,你们都坐。”沈满盈抹了抹眼角,嘴角绽开一个笑容。 “小妹,你别忙,我们就是来看看你。”沈满仓说着,放下抹布,从驴车上把带来的东西搬下来。 沈满盈眼眶又红了,但还是笑着说:“来都来了,哪能不喝茶呢!” 说着就端了两杯茶放在海棠与沈高山面前的桌上。 沈高山一直没说话,面色沉的吓人。 那二丫也不知是被沈高山抱在怀里不冷了,还是这姿势舒服了,竟也不哭了,渐渐睡了过去。 沈高山这才轻轻开口:“天这样冷,你带着二丫,怎地还不早点回去?” 话一出口,他又轻轻叹了口气,他竟没想到,沈满盈在李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 瞧那手上的冻疮,瞧那单薄的衣裳!过得好才是有鬼了! 沈满盈怕沈高山担心,只捡些好话说来:“我准备收拾好就回的,谁成想你们来了。” “小姑姑,我们带了好些东西给你呢!有花糕,我们自己做的,还有好些吃的呢!”海棠见这气氛有些不对头,立马笑着转移话题。 沈满盈手脚麻利的的端上三杯茶,笑着说:“娘做的花糕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了,想不到今年还能吃上。” 海棠看向那茶碗,就是普通的粗瓷碗,拿起来尝了一口,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又苦又涩,一点也称不上好喝。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沈满仓看了看天色对沈高山说:“爹,这天儿看着越来越沉了,咱回吧。” “成,咱们把你妹妹送回去就回。”沈高山点头。 沈满盈却是道:“爹,你们快回吧,看这天估计马上下雪了,一会路上不好走,我这没几步路,孩子她爹说来接来着。” “行,那我们就回了,你也快点回去。”沈高山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个荷包,从里头拿出二两银子,塞到沈满盈怀里。 “爹,你这是干啥?我这有银子花。”沈满盈忙忙推拒。 沈高山把个脸一板:“行了,拿着,我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 沈满仓也在一旁劝:“小妹你就拿着吧,也好给大丫二丫买点吃的。” 沈满盈伸手接过银子,低着头快去揩去眼角的泪水,又扯出一抹笑脸:“哎!那我就厚着脸皮拿上了。” 沈高山见她接了,这才露出个笑模样,几人话别一番,海棠三人才又上了驴车,往回走。 直到驴车变成一个小黑点,再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沈满盈强撑的笑脸垮了下来,眼泪簌簌落下,手心里的二两银子仿佛在发烫,灼烧着自己的掌心。 而沈高山这边,又何尝不是在见了沈满盈之后就变得长吁短叹起来,那脸色比今天的天色还要阴沉。 “早知道,我当初就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嫁过来!”当海棠数不清这是自家祖父第几次叹气之后,沈高山开口说话了。 在前头驾车的沈满仓立马接嘴说:“当初我也是这么说,那李浩一看就不是个能成事的,现在才让小妹这么苦!” 沈满仓很有些气愤,他从小跟沈满盈只差3岁,从沈满盈会走路起,就是沈满仓带着她,等到再稍大些,沈满仓就带了她满村里疯玩,可以说兄弟姐妹四个,他们两的关系是最好的。 “那李浩就是个懦弱的,能成什么事?”沈高山又叹气。 海棠静静听着,突然来了一句:“本朝代夫妻可以和离吗?” 这话却是让沈高山大惊失色。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小小年纪还知道和离?” 海棠一愣,随口胡编了个借口:“是我师傅偶尔说起,我就听见了。” 祖父应该不能跑去问李嬷嬷吧。 沈高山听了这才点点头说道:“本朝是允许女子和离的,听说在京都还有女学,只是在咱们这小地方,不管女子是被休还是和离,那流言蜚语都能把人给淹没,不到万不得已,哪个会选和离这条路?” 海棠却对这话嗤之以鼻。 流言蜚语,只是世人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锁罢了! 不管哪朝哪代,女性历来备受压迫,女性是一种附庸,是一种被观赏的身份,是一种被男权社会边缘化的存在。 就算是在21世纪,女性仍要被贴上标签,有时仍会受到不公平对待,又遑论如今这个时代。 海棠只感到深深地无力。 “可是明知入了穷巷,为何不及时掉头呢?若不掉头,只会生生困死在里头!”海棠深吸一口气,对上沈高山的眼神,缓缓说道。 驴车上安静了一瞬,沈满仓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爹,我觉得海棠说的有理!那李浩不是个好东西,若小妹和离回来,我养她,我养她一辈子。” 沈高山垂下眼睑,叹了一口气:“你不在意她和离,我不在意她和离,可是村子里这么多人,流言蜚语的,要你妹妹如何面对得了?” “若要在意全村老少的想法,那就没得活了。人生在世,难道不是活自己吗?”海棠忍不住追问。 这话却是给沈高山问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也要你小姑自己做决定才是,我们也不能帮她做决定。” 海棠暗自点头,这倒是实话!若小姑自己前怕狼,后怕虎,谁也帮不了她。 几人谈话间,海棠倒是没注意到已经有雪飘下来,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沈满仓已经把皮鞭甩的“啪啪”响,就怕一会雪下大了,路上不好走。 沈高山这时好像才从沈满盈的事情中抽身出来,看了看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露出个笑模样说:“好啊,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好年程。” “祖父,这话准吗?”海棠忍不住问,那个关于干旱的梦她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沈高山不赞同的看她一眼:“你这孩子,老祖宗钏下来的话,那还能有假?” 海棠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心道:准不准的,现在可说不好。 三人匆匆赶回家,雪下得更大了,像细小的柳絮在空中翻滚,再飘落。 胡氏迎上前来,不停询问沈满盈的情况,沈高山不愿老妻也跟着担心,只能含糊其辞,捡着些好话说了,海棠也在一旁附和,胡氏信以为真,开心不已。 沈高山却是在老妻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叹气! 腊月二十三,大云村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这下村子里算是彻底闲了下来,个个都在家里猫冬烤火。 沈家人多,温立一家子,除了温良远在京都苦读,几人都来了沈家。 沈家烧了两个火塘,一个设在灶房,一个设在堂屋,男人们一屋,女人一屋,孩子们则是两个房间窜来窜去,或者跑到院子里捏了雪团打雪仗,好不快活! 刚来的一黑一白两只小狗也是两只爱热闹的狗,跟在孩子们身后跑着,撵个不停。 萝卜羊肉汤 女人们在灶房墙角起了个火塘,说是火塘,其实就是用大块些的石头围成一个圆圈,里面放柴烧,再从屋顶顺下来一根绳子或是铁丝,上头吊个锅子,可以用来烧水煮菜。 前世海棠在外婆家也是见过这种火塘的,现在再见,只觉得亲切。 此时胡氏正瞅着案板上半扇羊肉在那发愁。 “海棠,这羊肉怎么吃啊?闻着这味儿怪膻的。” 其实胡氏说膻,但这羊估计是品种好的羊,还真不怎么膻,再加上苏府哪里会送人差的东西了。 “祖母,今儿下雪天冷,咱们炖锅羊肉汤,汤里放点萝卜,喝了身子又暖和,怎么样?”海棠摸着下巴想了想,这大雪天的,吃羊肉也是大补呢! “你说怎么吃就怎么吃!”胡氏对于海棠的厨艺,现在是一百个相信。 裴氏坐在火堆旁,火光印着她的脸,也开口说道:“哎哟,说的我都想吃了,我去菜园地里扯几个萝卜。” 说着推门自去了。 如今下了雪,萝卜正是甜的时候。俗话说的好:“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 冬天来上一碗萝卜羊肉汤,又暖身又暖胃。 羊肉性燥热,最易暖身,而萝卜滋阴补气,清热解毒,二者一中和,萝卜能削弱羊肉的上火与燥热,达到益气补血的功效。 胡氏操起菜刀,把那半扇羊肉一一分解,羊腿也卸下来放到一边,看的海棠目瞪口呆,自家祖母还有这手艺呢! 羊肉先加上点黄酒焯一遍水,去去腥,再加上开水,姜片,再去库房拿了点党参放里面一起炖。 沈家草药院子里收的草药,除了卖去县城,海棠每种都拿了一点放在家里库房,预防有个小病小痛的要用药。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煲着,等把带皮的羊肉炖的软烂,再加点盐巴,放萝卜再咕嘟一会,美味的羊肉汤就做好了。 这羊肉汤,不像现代的羊肉汤,放许多的药材,胡椒粉来调味,现在的这羊肉,品质好,所以不用过多的调味品来调制。 羊肉汤寡淡,是以海棠想了想,又炒了个酸辣下饭的酸辣白菜,一个蒜苗炒五花肉。 羊肉汤果然很得大家伙的喜欢,就连沈高山和温立两个都用汤泡了饭,吃的脸上都出一层薄薄的汗。 两条小狗也闻到肉香味,在桌子底下窜来窜去,惹得胡氏厉声呵斥。海棠丢两块啃过的羊骨头到它们面前,两个小家伙立马叼到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这羊肉汤不错,好喝暖身子,萝卜也清甜。”温立忍不住夸道。 沈高山接过话茬:“可不是,以前吃的那羊肉膻,可没有这个羊好吃,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品种,若是能买一头回来养着就好了。” “这应是北地的,跟我在北地吃的羊肉差不多。”温立又动手给自己添了一碗汤。 海棠在一旁听了笑道:“祖父,温爷爷,还剩一条大羊腿呢,明儿咱们烤了来吃。” 这下全家人的眼睛都亮了,羊肉汤都这么好喝,那烤羊腿得香成啥样啊!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沈家过年还是跟往常一样人多,胡氏带着两个儿媳妇,也是天不亮就起床准备。 到大年初二,海棠一家去罗氏娘家走亲戚,到了晚间回来,就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祖父祖母两个脸都阴沉沉的,大伯一家还没回来,连温家几人也不在。 罗氏和海棠忙去寻李嬷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嬷嬷正在灶房烤火,闻言叹了一口气:“唉!我估摸着是因为你小姑没回来,两口子心里不得劲呢!” 海棠闻言就是一愣,小姑一家竟没回娘家,她还以为是吃了饭早早回去了。 沈满仓栓好牛车,从外面进来,也问怎么回事,罗氏便把刚刚李嬷嬷的话说了。 沈满仓一听就生气起来:“这李家是越来越不上道了,竟大过年的都不让小妹回来!欺人太甚!” “爹,小姑姑会不会有危险?那李家该不会打她吧?”海棠状似懵懂的问。 “什么?”沈满仓豁然从椅子上站起。 刚走到门口想推门进来的沈高山也听了这话,脚步就是一顿。 罗氏察觉到门口有动静,拉开门一看,是沈高山站在门口。 “爹,咋不进来?”罗氏有些诧异。 “祖父,咱们明天去看看小姑姑吧!”海棠说道。 沈高山有些犹豫,明儿才大年初三,自己一家人这么巴巴的上别人家去,成何体统啊! 再说了,沈高山虽说是疼女儿,平时也舍得贴补女儿,但是这时候的风气就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出嫁了,那就是别家的人,娘家插手太多也是不行的,所以他犹豫了。 海棠见祖父犹豫,心里有点着急,前儿沈满盈那个面黄肌瘦的样子,自己见了都觉得苦,觉得心疼,她不信祖父看了会无动于衷。 小姑肯定是过得不如意的,毕竟不是所以的婆婆都像自己祖母这样,懂得心疼儿媳妇。 胡氏因为年轻时候做媳妇子,被沈高山的娘狠狠虐待,因此自己做了婆婆,对两个媳妇不打也不骂,所以两个媳妇也是真心的对胡氏好。 “祖父,若是小姑姑没事那是最好,如果她有事,而你没去,那你以后岂不自责?”海棠又劝。 沈满仓也在一旁附和,他早就想去看看小妹了。 “爹,海棠说的是,再说了,咱们就是去看看,没事咱就回来不行么?”沈满仓也劝。 沈高山脸色还是阴沉,依旧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沈满仓也是知道自己爹,有时候对待事情上就是有些轴,因此也不强硬要求,只能采取怀柔措施了。 “爹,要不这样,明儿我跟大哥偷偷到那李家茶摊和他家外边偷偷看看去,若是小妹没事,我们俩再不声不响的回来,也不叫人知道,你看这样可好?”沈满仓劝道。 “祖父,我觉得这样行,去看看咱们也好放心,也不惊动人。”海棠也劝。 半晌,沈高山终于点了头。 又细细嘱咐:“可千万别叫他们家人看见,见你小妹没事你就回来。” 搬救兵 第二日一早,沈满仓跟沈满房两个就架了驴车往白云村而去。 两人先到了村口的茶摊,并未进前,而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茶摊上,也有一个女人在忙碌,只是那女人身形较沈满盈要壮实一点,一看就不是沈满盈。 “大哥,那茶摊上不是小妹,可能是她大嫂,如今怎么办?”沈满仓问沈满房。 沈满房昨天也是听说了沈满盈的事的,最小的妹妹,他自是疼爱的。 “这样,咱们驾着驴车往李家门口走一遭,侧着些身子,看能不能看到点什么。”沈满房想了想说。 沈满仓也点头同意,驾起驴车往村里驶去。 沈高山跟胡氏今儿哪儿也没去,连村里人叫吃饭也不出门,在家等的心急如焚。 “二叔回来了……”门外响起桑延的喊声。 爹不是去了白云村看小姑姑,怎地这个时候回来了?难道…… 海棠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门口,沈高山和胡氏也忙忙跑过来。 “爹,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小姑姑呢?”海棠没等沈满仓说话,劈头盖脸的问道。 沈满仓也不磨叽,等驴车停稳就马上跳下车,一脸焦急:“爹,快走,我是来接你们去白云村的,小妹让人打了!” “什么?”沈高山和胡氏同时大呼。 “怎么回事?”海棠又问。 沈满仓招呼着几人:“路上说,爹,先上车,咱们得去救小妹,我是回来搬救兵的,大哥这会在那跟李家人理论呢。” 裴氏和罗氏两个也闻讯赶来。 裴氏听见这话,立马一推罗氏:“弟妹,你也去,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不会同人理论,桑杰我帮你照看着。” 罗氏点点头,扶着胡氏上了马车。 沈高山心里着急,面上努力保持镇静,对海棠吩咐道:“快,海棠,去叫你温爷爷,叫他来帮忙。” 海棠点头,脚下生风,往隔壁飞奔而去。 她心里清楚,沈高山就只有沈高地一个兄弟,家里男丁也只有自己爹爹和大伯两个人,完全不及李家人多。 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人家村里,到时候哪怕自己这方占理,都处于被动的一方。 在这个时代,若你家里没有个顶立门户的男子,那是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的,男尊女卑,所以人人都想生个男儿来延续香火,顶立门户。 温立听了海棠的话,脚下一转就出了门。 在里间跟行知一块儿读书的桑榆也跑出来,叫住海棠:“海棠,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等去了才知道,只听说小姑姑被打了,好像还挺严重。”海棠说完,转身就跑,去追温立去了。 桑榆一听,放下手里的书就往外跑。行知不明所以,也跟了出来。 沈高山一见桑榆过来了,忙忙就说:“桑榆,你来干嘛?” “祖父,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帮小姑姑。”桑榆如今十三岁了,正是蹭蹭蹭往上窜个头的时候,声音也变得粗犷。 “你别去,你在家读书。”沈高山一脸不赞同。 “若是在家读书连自己的家人有事都不管不顾,那我还读什么圣贤书?”说着桑榆也不管几人的目光,径直走向驴车。 沈高山叹了一口气,听了这话也就没在反对。 海棠在心里偷偷的给自家大哥竖起大拇指。她大哥,真不错! 沈满仓等桑榆上了马车,立马调转车头,向外驶去。 等行知追过来,只看到远去的驴车。 到了沈家老宅门口,沈满园正在门口,他见着满仓着急忙慌的,特地等在路口,满仓一见他,也顾不得寒暄,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沈满园一听也立刻跳上驴车。 驴车载着沈高山两口子,沈满仓两口子,加上温立,海棠,桑榆,沈满园八个人,飞快的朝村外驶去。 驴车停在李家门前,只见门口门户大开,已经围了不少村人在门口看热闹。 海棠几人还没走近,就听到里头传来的怒骂声,哭泣声,还夹杂着几句自家大伯的声音。 几人快步走进李家院子,抬眼看去,这一看,几人当时心就沉了下来。 只见自家小姑姑寒冬腊月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沈满房身边,不停的瑟瑟发抖。 右脸脸颊高高肿起,一道红紫的掌印在苍白的脸上分外显眼,露出的手臂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两个孩子大丫大一点,也是张着嘴哇哇大哭,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二丫才一岁多,只能被沈满盈抱在怀里,此时也在哭泣。 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女人一直在咒骂,还想试图拉过沈满房身后的沈满盈继续毒打。这正是李浩的亲娘,秦婆子。 沈满房不断格挡着。可是对方是个女人,沈满房不好动手,眼看着那女人就要扬起巴掌拍到沈满盈脸上,突然—— “住手!”有些稚嫩的童音传来,那秦婆子只觉得好似有一阵风刮过来般,自己的腰就被一顶,连带着整个人也退出去两三步远。 正要开口叫骂,一抬头,只见自家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海棠站到沈满盈旁边,伸出手护住一旁的大丫,她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看到小姑姑又要被打,忙掠了上来,推开那秦婆子。 沈满盈回过头打量,见自己爹爹,娘亲,二哥都来了,竟连一心读书的大侄儿桑榆都来了,鼻子一酸,就滴下泪来。 被李家人冤枉的时候没有哭,被李浩和他娘扇巴掌的时候没有哭,在李家当牛做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也没哭,但是娘家人一来,自己的所有防线瞬间崩塌,哭的一塌糊涂。 与此同时,胡氏和罗氏两个也快步上前,胡氏生气,也心疼搂着小女儿就嘤嘤嘤哭了起来。 罗氏也接过她手里的二丫哄着。 海棠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糖,塞到大丫嘴巴里,这颗糖还是昨儿桑榆给海棠的呢。 吃到糖的大丫立马就不哭了,眼睛里泪还没干呢,眼神却是分外明亮,她从不知道糖是这种滋味呢!真甜呀! 沈满盈偷人了? 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的秦婆子见到来人,立马掐着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又翻了个白眼吼道:“哼,亲家,你们来的正好,你这女儿不守妇道,不知检点,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我正在帮你教训她,好让她知道知道做人婆娘的规矩……” 李家人一看沈家来了这么多人,当下几个兄弟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沈家人。 沈高山听了秦婆子这话就是一愣,自己女儿偷人?怎么可能? 胡氏看向沈满盈的眼睛,沈满盈眼睛里还噙着泪水,与她目光交接,轻轻的摇了摇头。 要不怎么说母女连心呢!看着沈满盈的轻轻摇头,胡氏就知道她必定是冤枉的,自己生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什么样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会去偷人?做出这种事来? “你这个老虞婆,还亲家,我呸,跟你做亲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女儿怎么可能会偷人,你说话要讲证据的,若你拿出证据来,我的女儿不用你管教,我亲自带回家管教!”胡氏立马跳出来,也不哭了,像个斗鸡一般,张开翅膀护着自己的崽儿。 那秦婆子被指着鼻子骂,脸上过不去,也跳脚回骂:“就是你女儿不检点,就是她在外头不清不楚的,我大儿媳都看见了,你还要证据,当真是不要脸的。” 这秦婆子的大儿媳她是见过的,是秦婆子一个远房侄女。 胡氏环顾四周,只见那小秦氏正躲在李家老大身后,李浩却是像个鹌鹑一样杵在一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海棠对这种男人嗤之以鼻,早就听说这李浩懦弱,没成想无用至此,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胡氏指着秦婆子的大儿媳小秦氏:“就是你诬陷我女儿偷人?你出来给我对质,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娘今天活撕了你……” 没等那小秦氏开口,秦婆子就跳出来骂道:“我呸,你这个贱货,你还到我家来耍威风,这可是白云村,你以为是你们大云村,是你们沈家?不要脸的婆子,我倒要看看是谁活撕了谁。” 这话把胡氏气的说不出话来,罗氏见了安抚的拍了拍胡氏的肩膀,走出来说道:“亲家伯母说话也忒难听了,我们不过是想把事情说清楚,若你那儿媳说的是真的,难道不敢与我们对质?怕是这偷人一事是你们凭空捏造的吧!所以才不敢对质?” 海棠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娘亲竖起一个大拇指,她跟胡氏可谓是一文一武,配合相当默契,没看那秦婆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嘛! “我确实看到了,看到二弟妹在茶摊跟人拉拉扯扯。”小秦氏推开挡在身前的丈夫,站出来说道。 海棠眯起双眼,立马回击:“这位大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知不知道,若是做假证,这在县衙可是要被打板子下大狱的。” 被海棠这么一诈,那小秦氏果然有些慌了神,庄户人家一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见过几个官差,哪里又知道什么律法,一个妇人,又不曾读书习字,听得海棠这样说话,心里已经慌了起来。 那李家老大却是个无赖的,把小秦氏往后一拉就对着海棠骂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一个,还知道打板子下大狱,你唬谁呢?再乱说话,小心我扇烂你的嘴。” 沈高山这会儿见李家人越来越过分,又见那小秦氏心虚,也悟出些门道来,今儿这事,怕是真不能怪满盈。 因此也上前一步,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打烂谁的嘴巴子?” 沈高山出面了,李家老爹也坐不住了,从台阶上的椅子站起身,黑着个脸,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大儿子身边。 海棠只觉得有团火在人群中间燃烧,只等着一个契机,这团火就要“砰”的爆开,落到每个人头上。 正在双方气氛紧张,剑拔弩张之时,一道声音从院子外边传来。 “都围在这干甚?大过年的,不用走亲戚?都散了散了。” 海棠转头一看,是温爷爷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进来了,刚刚说话的就是这位老者。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长衫的青年,看样子像是个读书人。 “大牛,这是做甚?”那位老者对着李家老爹说道。 这位老者是这白云村的里正,刚刚温立在半路就下了驴车,就是去请这位里正来主持公道。 李家人一看里正来了,以为里正是来帮她们的,顿时神气起来,秦婆子不待李家老爹回答,指着沈满盈一行人就骂:“哎哟,里正,你可要为我们李家做主哟,我这二儿媳被我家老大家的当场捉奸,我不过就是骂她几句,这沈家就来了这么多人,还要跟我动手,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啊!” 沈家人听她如此胡言乱语,颠倒黑白,都气个半死。 沈满盈更是看看无动于衷的丈夫,心里只觉得悲凉。 “你少含血喷人……”胡氏气的怒目圆睁,恨不得上去打那秦婆子的嘴巴子。 “说话要讲证据,你才偷人……”罗氏也跟着骂。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里正你也看到了,这沈家人来我们白云村还这样嚣张,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秦婆子又是一通奚落。 只听那老者脸上一脸不耐,大喝一声:“行了,住嘴,大牛,你也管管自己的婆娘,外人在,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李大牛有些诧异,这里正怎么不帮自己村里人,反倒帮起了外村人? 他虽说不解,但也还是照做,拉了秦婆子一把,提醒她别再出声。 沈高山看这里正是个明白人,抱拳行了个礼说道:“里正,我们沈家今天来并非是为了闹事才来的,实在是小女无故遭李家人毒打,我们才要上门讨个说法,再就是这偷人一事,是莫须有的罪名,不光我们沈家,就连我小女,却也是不认的。”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进退得当,那里正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方对沈高山道:“你放心,待我弄清事情原委,一定给你家一个交代。” 打起来啦 白云村里正指了指李大牛问道:“大牛,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婆子见里正问,立马就要开口,被里正一瞪,喝道:“我问大牛,爷们说话,你别开腔。” 那秦婆子立马偃旗息鼓。 被指到的李大牛没法子,只得说了起来:“是,是老大媳妇,老大媳妇说那天见着老二媳妇在茶摊卖茶时,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还拉拉扯扯,她就回来告诉给她娘听。” “李老大媳妇你说。”里正又开口催促道。 小秦氏站出来,手指不停的搓着衣角,小声小气的说:“就是……就是那天,我去茶摊,老远就瞅着弟妹跟一个男的拉拉扯扯,还……还有说有笑的,我没敢上前,就跑回来了……” 海棠一见小秦氏这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必定在说谎!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海棠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不知道这位大娘看到的是哪天,哪个时候?” 小秦氏一听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叫自己大娘,眼睛一瞪就要发火,看了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沈家男人和本村里正,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是啊,问你话呢,你说啊,哪天?”胡氏也没好气的说。 “就是……就过年前一天。”小秦氏眼睛一闭,心一横说道。 “什么时候?”胡氏又追问。 “天……天快黑的时候……”小秦氏又道。 “哼……大嫂分明是胡说。”沈满盈此时也不哭了,冷笑一声说道。 小秦氏好像被人踩了尾巴,像一只炸毛的猫,立马大声叫骂起来:“我……我怎么是胡说?是你……是你自己做了丑事不敢认,你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贱货一个,咱们老李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也不知道你生的这两丫头片子,是不是咱们老李家的种……你这个……” “啪……”叫骂声戛然而止。 小秦氏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来,紧紧盯着眼前动手的人。 沈满盈也不甘示弱,尽管手腕上发麻的感觉传来,她也紧紧盯着眼前的小秦氏,一步也不退让。 沈家人也无形中往沈满盈背后站了站,尽管没有一个人说话,但他们在用行动支持着沈满盈。 反观李家一家,都是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毕竟这沈满盈自从嫁进李家,那就是活干的最多,吃的最少,逆来顺受,不管秦婆子和小秦氏如何谩骂,都一声不吭,默默忍受。 今儿突然敢动手打人,李家怎么能不觉得吃惊? 海棠扫一眼自己那个所谓的小姑父李浩,只见他只在沈满盈打人之时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立马又耷拉下眼皮,垂下头,就好似一堆烂泥堆在那里,任由自己腐烂发臭。 这人真是烂透了!海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年,自己小姑姑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海棠这边在神游呢,又一阵叫骂声将她拉回现实。 秦婆子见自家侄女儿被打,骂骂咧咧的冲过来就揪住了沈满盈的头发,速度快的身边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你这个小贱货,还敢打人了是吧!合着以前都是装的……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小秦氏一见自家婆婆上了,也管不得那么多,自己被打了一巴掌,正在气头上,于是也加入战斗。 罗氏抱着二丫,大丫也抱着她的大腿,一时帮不上忙,急得团团转。 胡氏一见自己女儿被欺负,这哪里得了,连忙冲进去,四个人撕巴在一起,边打还边骂:“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贱货,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你骂谁贱货?老东西……”话没喊出口,便被胡氏薅住了头发。 海棠看的啧啧称奇,自己祖母打架就没输过,尤其这一招薅头发,可谓是快准狠! 不管是自己村里的那个刘婆子,还是这会的秦婆子,完全不是胡氏的对手。 秦婆子被薅住了头发,简直像蛇被捏住了七寸,忙松开抓着沈满盈衣衫的手,护住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 “嗷……松手……快松手……老东西……老大老二,你们在干嘛?还不快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开……李大牛,你媳妇要让人杀了……”秦婆子哭嚎着。 李家老大和李大牛听了,就想上手将胡氏的手给拉开。 沈高山和沈满仓兄弟俩一看,忙上前两步,制住了两人的手,沈高山不满的轻哼:“哼,娘们打架,你们两个男子也想掺和,还是不是个男人?” 两人一听这明晃晃刺他两不是男人的话,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当然了,脸色不好看的可不止他俩。 那白云村里正也是黑着个脸,这李家一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李大牛家的实在太没规矩了,她那大儿媳也是,说话忒难听,活该被打! 不过,这沈家众人也不是个善茬啊,瞧那老婆子打架的狠劲儿~惹不起惹不起! “行了!都住手……”里正大喝一声。 里正都发话了,李家两婆媳自然还是心有畏惧,手就松了松,这下被胡氏抓到机会,又在秦婆子腰上的软肉掐了几把,这才放了手。 那秦婆子被掐的嗷嗷叫,又想冲上前来还手,里正又喝一声:“大牛家的,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里正脸色都黑了,这李家,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 李大牛见里正动了怒,忙一把拉了秦婆子,按住她的动作。 里正这才满意些,正想说话,没成想沈满盈在他前头开口了。 “里正伯,我知道我先动手打人不对,但我大嫂她完全就是在污蔑我,往我身上泼脏水,她说的话,我无论如何是不认的。” “你怎么不认,我都看到了,你还想狡辩?”小秦氏嚷道。 “那我跟谁拉扯?你看清楚了?你倒是说说看。”沈满盈怒极反笑,不慌不忙的说道。 小秦氏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自己有些慌了,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不成? 因此她有些结巴起来:“你……你跟……跟……” “是我。” 李清风 “是我。”一道温润又清冽的声音传来。 众人都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那李浩这时才有了些反应,动了动浑浊的眼珠,朝着里正身后看去。 只见一身天青色袍子的青年走出,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这便是刚刚里正进门时,海棠看见的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瞧着像是个读书人。 沈家众人不明所以,李家人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青年拱了拱手见礼,开口说道:“我叫李清风,前日里确实在李家茶摊同李二嫂说了几句话,但绝没有李大嫂说的拉拉扯扯。” 要说这李清风是何许人也?这李清风是白云村唯一一个考过了府试的人,是里正的孙子,如今十九岁了,还在勤学苦读,预备着今年的院试,若院试过了,可就是秀才了。 村里人对这读书人是很尊敬的,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村里的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有学问的人在他们心里那可是高高在上的。 李大牛几人一见李清风说了这话,诚惶诚恐的,天呐,怎么惹上了他! 小秦氏尤自不觉,梗着脖子大喊:“怎么没有?我都看着了……唔……” “老大,管好你媳妇。”李大牛怒喝,直接上手捂了小秦氏的嘴,这婆娘,得罪谁不好要得罪他,真是蠢货。 “李公子,真是对不住,我这大儿媳有些失心疯,冲撞了你,真是不好意思……”李大牛拱手抱拳,有点诚惶诚恐的同李清风道歉。 李清风半点不领他的情,哼一声冷冷的说:“哼,我李清风行的正坐的端,李家大嫂这话可是好生无礼。” 沈满盈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了,若真因为她的关系,拖累了李清风,自己可是万死不辞啊! 因此连忙开口解释道:“那日李公子从村外回来,衣衫单薄,嘴唇都冻青了,我就叫住他,给他端了碗热的茶水,事后李公子要给银子,我没要,这才多说了几句,连累到李公子,是我的不是。” 说罢,对着李清风施了一礼,以表歉意。 李清风忙摇摇手:“李二嫂何错之有?何至于此?你本是好心,是有些人蓄意污蔑,轮不到你道歉。” 这话说的咬文嚼字,沈家人倒是全听懂了,但李家人却是没听懂般,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李浩听到沈满盈温柔的语气对着李清风道歉,才有了些许反应,抬起头来看了沈满盈与李清风两眼。 李清风见李家人没甚动作,从袖子里掏出五文钱来,递到李大牛手里:“这五文钱就当我的茶水钱,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请李大嫂向我同李二嫂道歉。” 李大牛哪敢接这五文钱,忙推拒着:“哟李公子,都是我们的不是,不过是一碗茶水,哪里敢收你的银钱,快收起来,收起来。” 里正在一旁咳了两声,也开口道:“大牛,你就收着吧,不然这事没完了。” 李大牛无可奈何,只得收下。 李家老大在身后推小秦氏,让她上前道歉,小秦氏站出来,对着李清风施了一礼道:“真对不住李公子,我这嘴啊,就爱胡咧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遭。” 李清风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点点头,又一言不发的站到里正身后。 小秦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垮着个脸,硬邦邦的对着沈满盈来了一句:“对不住。” 然后转身就走,那模样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给海棠都看乐了。 李大牛这时打着圆场:“行了行了,没事了。” 还不待众人说话,海棠上前一步:“等等,她还没跟我小姑姑道歉呢!” 海棠指着秦婆子:“她打人骂人,她还没道歉。” 秦婆子一噎,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把海棠放在眼里,嘴里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管的还挺宽,她是我儿媳妇,我就有资格管教她,打她骂她那是看得起她,知道不?” 这番不要脸的言论,简直要给海棠气笑了。 “你打我小姑姑的时候,是觉得她犯了错误,但现在真相大白了,她没错,错的是你们冤枉人,难道你不应该道歉?难不成身为婆婆,就可以随意打骂儿媳?”海棠冷冷开口。 李清风和那李里正眼神一动,沈家连个几岁的小女孩说话都这般的紧紧有条,有理有据? 秦婆子却不这样想,她只觉得被这么一个小女孩指着鼻子质问,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当即就破口大骂:“哎你这个小贱货,你们沈家就是这样教你的,跟你那个姑姑一样,都是个贱货……” 叫骂声戛然而止,因为沈满仓上前一步,直接站在了秦婆子与李大牛身前。 沈满仓眼神里像淬着寒霜,狠狠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说道:“嘴巴放干净点!” 秦婆子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沈满仓眼神似有杀气一般,打了个冷颤,把其他话吞进了肚子里。 “确实该向李二嫂道歉!毕竟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李清风也说道。 海棠朝着李清风投去感激的目光,微点了点头。 李清风看向这个小女孩,只觉得海棠又聪明又有点意思,也微微一笑。 李浩刚好抬头,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从他站的那个角度看过来,就好似李清风在对着沈满盈微笑,他眼神里的嫉妒之火越烧越旺,双拳紧握,看着李清风嘴角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再也按捺不住,大步垮上前来,一巴掌就将沈满盈打翻在地。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家都正听着那秦婆子不情不愿的正给沈满盈道歉,实在是没料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李浩会来这一出。 “贱货……浪货,当着我的面都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我打死你……臭婊子……”李浩怒骂着,又要拉起沈满盈一个巴掌打去,沈满仓和沈满房反应过来,忙拦住他的手,沈满园也上前来,对着李浩就是一拳。 胡氏和海棠扑上去扶起沈满盈,沈满盈似乎被吓傻了,怔怔的不说话。 自请和离 “满盈……满盈……你说话呀,别吓娘,打着哪了?”胡氏手轻轻抚上女儿已经高肿的脸颊,心痛不已,失声痛哭起来。 沈高山也扶起沈满盈,看向李家人,眼神像要喷出火来。 李大牛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今儿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啊! 李家老大则是站在一边,希望自己越没存在感越好,秦婆子向来不喜这个二儿子,当然也不会去劝架。 就连大丫,李浩的亲生女儿,也只是绕着她娘嘤嘤的哭着,看也不看亲爹一眼,海棠无语,这李浩,人缘究竟是多差啊! 里正也无语的很,眼看着这事就要结束了,李家这个老二非要上前来打这沈家女一巴掌,这么多娘家人都在呢,他还敢动手,这人莫不是缺心眼吧! 他在心里叹了一了口气,吐槽归吐槽,那李浩已经被沈家三兄弟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自己总不能看着出人命吧! “沈老哥,还请高抬贵手啊!”里正朝着沈高山作揖。 沈高山还是愿意给他一个面子的,忙叫停三人。 沈满仓最后又给了李浩一脚,啐了一口,骂道:“我呸!打女人的废物!” 李浩还是眼神狠狠的盯着沈满盈,看也不看沈满仓一眼。 里正也词穷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大牛,给个解释吧,这是要怎么解决,你们家一个两个的都打人,我女儿怎么还敢放心的交给你们家。”沈高山冷冷开口,他已经连亲家都懒得喊了,直呼其名。 海棠则是站在胡氏与沈满盈身边,听她两小声的说着话。 “闺女,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跟娘回去吧,你在这,娘实在是不放心啊!”胡氏苦口婆心的劝道。 罗氏也凑过来低声说:“小妹你放心,你哥早就说过了,不管咋样你都是我们的小妹。” 沈满盈打量几眼母亲和二嫂,泪眼婆娑:“可是……可是……” “小姑姑,我听说过一句话,一直觉得很有道理,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才是,不能等一世消磨,悔之晚矣!”海棠对着沈满盈说。 这句话是前世海棠在小说中看到的,一直觉得很有道理,就记在了心里,此时用在这里,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沈高山还在等着李家表态,没想到沈满盈突然对着李里正就跪了下来。 “求里正做主,我沈满盈嫁到李家五年,自认为是勤快肯干,侍奉公婆,敬重兄长妯娌,生了两个丫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现在婆家的人,都糟践我,糟践我们娘三,你们看……” 沈满盈拉过大丫,掀起大丫的袖子,露出大丫手臂上青黑的印记,看起来触目惊心。 “连孩子他爹也不分青红皂白打我,我若再待在李家,只怕要被搓磨死,我自请与李浩和离,那被李家人用掉的嫁妆银子,我也分文不要,唯一的要求就是带走两个女儿,还请里正成全。”沈满盈抹着眼泪,哀切的说,这一番话,把沈家人同李里正的心都触动了,沈家人眼中个个都有泪光闪动。 胡氏拉过大丫,搂在怀里,看着大丫手臂上的伤。 里正一见连四岁的大丫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几乎气个仰倒,这李家人,真是黑心,连这么小的娃子都不放过。 “你……你们……哎……”里正指着李大牛说不出话来。 李大牛这人就是个和稀泥的性格,自己婆娘和大儿媳两个经常欺负沈满盈娘三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这性子,让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做人媳妇的,哪能不受点磋磨呢!当时秦婆子做媳妇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嘛! 沈高山则是指着李大牛骂:“你们这起子黑了心肝的,大丫难道不是你们的亲孙女?你们下如此狠手?还有那二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你们于心何忍呐!和离!必须和离!” 秦婆子立马跳出来接茬:“想要和离,不可能!除非是我儿子休妻,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儿子都没生一个,还想好好的和离,没门!” 海棠眯起眼,打量着秦婆子。这和离和休妻完全是两个概念。 若是被休,沈满盈这后半辈子可算是抬不起头来了,不能再嫁不说,还可能会影响家族子侄的婚事,所以是万万不能被休的。 海棠正想说话,只听一直未曾说话的桑榆站了出来。 “哼,你倒是说说,我姑姑未曾犯七出之罪,以何理由被休?”桑榆质问道。 秦婆子向来是个不讲理的人,立马嚷嚷着:“她没能生个儿子。” 桑榆立马反驳:“我姑姑嫁进来五年,就生了两个女儿,她并不是不能生,所以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 秦婆子又嚷:“她……她不敬父母。” “若是真不敬父母,你们那样打她,她能不反抗?我倒是要问问你的左邻右舍,我姑姑有没有不敬父母!”桑榆掷地有声。 这会李清风也站出来劝说:“和离是最好的方式,你们还是应了吧。” 李浩一听见李清风说这话,突然从地上暴起,眼神猩红,朝着李清风就一拳挥过去,嘴里吼道:“和离了好跟你偷情吗?” 还好沈满仓在他面前,一把拉住他,这才没让他打到李清风。 这下连李清风同李里正也气的脸色铁青,李里正立马怒骂道:“你怎么回事?还敢打人?怕我不敢把你送官吗?” “送官送官,他家只知打人,还私吞媳妇的嫁妆,咱们告到官府去,看能不能让他牢底坐穿。”桑榆也说道。 李大牛和秦婆子这下是彻底慌了,完了完了,老二这便宜儿子,这下不仅得罪了沈家人,还得罪了里正和李清风,这可如何是好哟,自己家以后还如何在白云村立足。 “孽障,还敢动手,老大,还不快把老二拉到屋里去,狠狠打他一顿,如此不知礼数。”李大牛只得痛骂道。 李老大也回过味来,忙拉住李浩。 和离成功 里正这时也没了帮李家人说话的意思,对沈满盈说:“浩子媳妇,你放心,你嫁过来这几年做的事儿,咱们满村都看着呢,既然你对浩子没了感情,我同意你和离,放心,我一定为你做主。” 李大牛,秦婆子听了这话都脸色难看,但又不敢出声反驳。 李浩站在门口,高声叫着:“不行,我不同意和离……贱人……” “哼,由不得你不同意,难不成你家想这方圆百里的村子都知道你家虐待媳妇,还私吞媳妇嫁妆,你们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以后你家族的子侄,甚至本村的男女可就要出名了,说亲怕是有点难啊!”沈高山半是威逼,半是压迫的说。 里正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能因为李家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啊,不能因为他们一家的名声,到时候连累了村子里其他适龄男女的嫁娶,那可就亏大发了。 “大牛啊,人沈老哥说的没错,若是为这影响了村子,你该怎么同村人交代?我看啊,你还是劝劝浩子吧,这时候可不兴意气用事啊!”里正又对着李大牛劝道。 “哼,和离就和离,我说了算,我就不信了,你一个嫁过人,还带着两拖油瓶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好男人,和离和离。”秦婆子大叫。 海棠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秦婆子亲口说了,这就好办了。 “既然如此,快快写了和离书来,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沈高山不耐烦的催促。 “我是不会写的。”李浩冷冷的说。 “你不是不想,你应该是不会写字吧?”海棠忍不住奚落道。她忍这个李浩很久了! “李某愿意代劳。”李清风开口,却被桑榆打断。 “多谢李公子费心,不过还是让我来吧。”桑榆行礼。 李清风看着眼前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一二岁,却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 李家没有读书人,自然没有纸墨,里正见了开口说道:“到我家里写吧。” 桑榆点头,由李清风引路,两人自去。 沈满盈擦干泪,在胡氏的陪同下,进屋去收拾些贴身衣物。胡氏自是不放心,深怕她收拾了些别的东西,忙跟进去。 沈满盈经过李浩身边时,目不斜视,只当眼里没他这个人。 经此一遭,沈满盈对李浩是彻底死了心,婆母大嫂为难她,他一言不发。事情都解释清楚之后,别人对自己笑一下,他奋起发难,把自己往死里打,海棠说的对,当初是自己选错了,选错了就得认,并且及时止损。 李浩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沈满盈眼里好像没有这个人,更加生气,又想冲过去打人,幸好李家老大还在他旁边,一把拉住了他。 “你还想干什么?还嫌害的家里事儿不够多吗?”李家老大低声呵斥。 海棠见他这个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哒哒哒跑到李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你干什么?又想打人?我跟你说,你再动我小姑姑一根头发丝,我肯定去告官。你最好安安分分的。 作为一个男人,只知道打媳妇,没出息的玩意儿,连我都看不起你。你配做一个父亲吗,大丫二丫你管过吗?配做一个丈夫吗?我小姑姑被人欺负你管了吗?只知道打人动手,有本事你去打那些贵人啊,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好了海棠。”沈满仓走过来抱起海棠,淡淡的瞥了一眼李浩。 沈满盈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只见带着补丁的衣服,那些陪嫁过来的银钱,早就被李家一家花用完了。只剩了一样铜簪子,一对银耳环。 等着桑榆拿来和离书,沈满盈先按上了手印,没有一丝犹豫,一丝留恋。 可以说,李浩这一巴掌,断送了他们五年的夫妻情谊。 沈高山也不跟李家人废话,直接把和离书递给了里正。 里正接过又递给李大牛,带着威胁的语气说:“大牛,去让浩子按了手印,以大局为重啊!” 李大牛心里憋屈,这叫什么事儿这是! 要不是那秦婆子贪了沈满盈的嫁妆银子,这事怕真的没这么好收场,万一这事捅出去,自家怕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 李大牛拿着和离书进了堂屋,没一会就出来。 沈高山接过和离书看了看,见李浩按上了手印,这才放心下来。 和离书一式三份,沈家和李家各持一份,李里正算是中间人,也给他一份,免得李家以后不认,过来找茬。 做完这一切,沈高山又向里正致谢,好生寒暄了一番,这才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李家。 沈满盈抱起大丫,转身就走。 这下问题来了,驴车坐不下了。 李里正见状,忙表示自家也有驴车,可以送沈高山一行人,被沈高山婉拒了。 “李老哥,你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让她们先走,我们几个大男人去村口租个车到县城就好了。”沈高山说道。 里正也不勉强,这才带着李清风转身回去了。 “清风啊,今天这沈家人你怎么看?”走在路上,里正问自己孙儿。 李清风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说道:“孙儿倒是觉得,这沈家人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且你看那男孩,估摸着也是个读书人,才十一二岁年纪,说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假以时日,必不是池中之物。 还有那个小女孩,最多不过七岁,骂起人来竟也是口齿清晰,古灵精怪的。” 说着,自己想到海棠那模样,不由得轻笑起来。 里正将手背在背后,却是眉头紧皱,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连你的评价都这么高,看来这沈家人是真的不错。我听说这沈家还教村里人认草药,现在大云村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哦?祖父是如何得知的?”李清风倒真是起了些敬佩之心。 “沈家行事低调,我这还是听山南村的亲戚说的,没几个人知道。所以今儿我一听说是他家的事儿,才如此上心。 谁知道这李大牛一家如此蠢,这么好的亲家弄成仇人!唉!若非如此,我也能厚着脸皮请沈家人教教我们村。”李里正说道。 红烧羊肉 “祖父不必困扰,咱们村子本就不像大云村,群山环绕,不一定适宜药材生长。”李清风劝慰道。 李里正转念一想,确实不错,这才罢了。 正月初三的这天,出嫁了五年的沈满盈回了娘家。 这几天正是走街串巷,拜年的时候,沈满盈和离的消息,不出第二天,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村。 村里人一听,那些与沈家交好的,忙跑来问候,胡氏和罗氏两个负责接待,前因后果一讲,引的各位大娘婆婆们,都破口大骂。 骂那李浩不负责任乱打人,骂那秦婆子为人刻薄,磨搓儿媳妇,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更有甚者,忙忙就要为沈满盈介绍夫家,暂时被胡氏婉言谢绝。 连大姐沈满星听说小妹和离回来,也顾不得走亲戚了,赶回家看小妹,娘几个大哭一场。 裴氏嘴笨,不会劝人,就支使了罗氏去劝胡氏娘三个。 海棠叫了大伯母裴氏说道:“大伯母,小姑刚回来,得做点好吃的给她补补,刚好大姑也回来了,咱们弄点好饭菜,一家人庆祝一下怎么样?” 裴氏忙点头不迭:“还是你想事周到,你瞧你小姑和两个孩子瘦的那个样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这也得要几天才补的回来。” 又话锋一转问道:“整几个什么菜?” 海棠想了想说:“小姑她们身子弱,煮个清淡又补身子的鱼汤吧,再把地窖里剩的羊肉剁了,加上萝卜,洋芋,烧个红烧羊肉,剩下的炒些小菜也就得了。” 裴氏应一声,自去地窖拿羊肉。 海棠便叫了沈满仓去自家水塘里捞鱼。 收拾好的鲫鱼,先下锅油炸一下,添上开水开始炖。 这鱼汤,炖的一定要用热水,这样炖出来的汤才不腥,且鱼汤奶白。 锅里咕嘟一会儿,海棠找了罗氏生产后买的红枣,枸杞子,放一点在汤里,小姑姑三人干瘦瘦的,肯定也贫血,需得补补才是。 等到鱼肉完全煮的酥烂,放入豆腐,加上少许萝卜丝,放上盐巴,再咕嘟一会,奶白的鲫鱼豆腐汤就做好了。 灶上两口锅,另一口锅里炖了红烧羊肉。 羊肉被裴氏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锅里先添油,海棠放了素油和猪油两种油,这样做出来的菜味儿要好些。 先放入羊肉煸炒一会儿,再炒到羊肉颜色焦黄,就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花椒,八角,香叶,大蒜,姜片,反复煸炒,待飘出独有的蒜香,就放一大勺农家大酱,再放上点杂货铺买的酱油,翻炒均匀,最后加上开水炖。 等到羊肉炖的咬的动了,加上洋芋块,萝卜块,加上盐巴,继续炖。 待炖到萝卜和洋芋都烂糊,撒上点蒜苗,便可以出锅了。 这红烧羊肉一上桌,果然很得众人喜欢,直夸这羊肉香。 海棠却只搛那萝卜和洋芋吃,看的罗氏笑骂道:“怎么就这么个傻子,别人净搛肉吃,就她,只知道吃洋芋和萝卜的。” 海棠闻言又搛了一筷子洋芋,放进嘴里,感受着洋芋的绵软,在嘴里化开,笑着说:“娘你不知道,我就爱吃这软绵绵,耙糯的洋芋,这洋芋身上吸满了汤汁,煮的又入味,我感觉啊,比那肉还好吃呢!”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温立更是说道:“这洋芋当真这么好吃?我也来尝尝。” 说着,大家的筷子都忙忙朝那洋芋伸去。 “嗯,果真不错!还是咱们的小海棠会吃!”温立赞道。 沈满盈见这么多人吃饭,还有些放不开,那大丫见了有这么多好吃的,眼睛泛起绿光,大口大口扒着饭。 众人都看的心酸,罗氏也亲手舀了一碗汤,端给沈满盈:“小妹,这鱼汤海棠熬的,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满盈点头,埋头喝起汤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碗里,或者被升腾的热气淹没。 二丫还小,裴氏单独给她炖了个蒸鸡蛋,再浇上两勺鱼汤,胡氏正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一岁多的小人儿,也会吃味了,一口等不得一口,吃的小嘴油润润的。 吃完饭,沈满星一家就告辞了,温立一家吃完饭也回到隔壁。 这下,只剩下自家人,沈满仓看小妹还是不怎么开心,便劝道:“小妹,既然回来了,就开心点,好好的,什么事也别管,有爹和哥哥们给你兜着底呢!” 这一番话,又把沈满盈弄哭了,她飞快的抹去泪水,开口说话时,嗓子还有些嘶哑:“爹,既然我带大丫二丫回来了,你给她两个改个名字吧,老是大丫二丫的叫着。” 沈高山点点头,说道:“这也简单,咱家的女孩都是从花名,大丫二丫也跟着一样就是了。大丫就叫腊梅吧,冬天的花,就像苦尽甘来一般,二丫就叫杜鹃吧,杜鹃花好养活,遍山都是,二丫这样小,盼她跟杜鹃花一样。” “唉,真好!”胡氏笑眯眯的,率先表示肯定。 海棠也在心里鼓掌,每个名字都有自己的寓意,真不错。 沈满盈搂了大丫站在身前,高兴的说:“大丫,你以后就叫腊梅了,你也有名字了。” 大丫也很高兴,虽然不知道腊梅是什么意思,但看自个娘亲这么开心,自己也开心起来。 桑延“哒哒哒”的跑过来,像个小大人似的道:“腊梅姐,我带你去玩儿。” 腊梅看看沈满盈,沈满盈点点头,腊梅这才跟着桑延跑了,也不知是去院子里玩泥巴,还是去村子里闲逛。 沈满盈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脸。终于好起来了! 以前在李家,腊梅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帮着她干着立所能及的事情,她做饭,腊梅要帮着烧火,她扫地,腊梅要帮着喂鸡…… 回了娘家,娘两个天天啥也不用干,罗氏和裴氏等,还天天换着法子的做菜熬汤给娘三个补身体,今天炖鸡汤,明天就熬鱼汤,一晃半个月过去,沈满盈母女三人消瘦的脸颊能看到鼓出来了,身上也有劲儿了,脸色也红润不少,胡氏这才放下心来,她就怕沈满盈年轻,这身子亏损的严重,以后做下病来。 海棠看病 “海棠啊。”这天吃完饭,胡氏叫住海棠。 “你不是跟着李嬷嬷在学治妇人病吗,要不你给你小姑姑看看,我怕她强撑着,再做下病症来。”胡氏说,此时屋里只有海棠同胡氏,并李嬷嬷三个人。 “我……我怕我学艺不精,要不还是让嬷嬷给看吧。”海棠说。 李嬷嬷立马摆手:“你也学的差不多了,学医不能总是纸上谈兵,你总得试试手才是,依我看,这是个好机会,你先看,等你看完我再号号脉,看你所说和开的药是否对症。” 李嬷嬷都这样说了,海棠便也没有拒绝。 胡氏立马出去拉来了沈满盈,沈满盈还一脸疑惑呢。 “小姑姑,我最近跟着嬷嬷在学医,祖母让我给你看看你的身体,可以么?”海棠先问沈满盈。 沈满盈愣了一愣,她没想到海棠竟在学医,怪不得怎么李嬷嬷住在娘家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然了。”沈满盈轻轻一笑。 待沈满盈坐下,海棠取出脉枕垫着,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把手搭在沈满盈手上,细细感受着。 这脉相……细且弱,脉象细弱无力较明显,应是身体大虚。 海棠又换了一只手,细细切脉,好半天才斟酌着用词说:“脉象虚弱无力,应该是身体太虚了,小姑姑平时有没有畏寒的感觉?或者经常觉得累?” 沈满盈细细想了想才答:“可不是么,冬天我挺怕冷的,我一直以为是衣服不够暖和的问题。” “衣服不够暖和是一方面,再一个方面就是你身体太虚了,也不必吃药,吃药太多反而不好,只用黄芪,党参,肉桂,沙参等药材,煲汤的时候放一点,食补为最佳。”海棠收起脉枕说道。 李嬷嬷趁机拉过沈满盈的手按了按,心下暗暗点头,把的果然不错! 海棠看向李嬷嬷,李嬷嬷点头笑道:“说的不错,药材也是这么用的。看来你这几个月学的不错。” 海棠这才笑起来,松了一口气,她都深怕弄错了。 这时得了李嬷嬷的表扬,她又兴致上来,直闹着要给家里几人诊脉。 最先被诊脉的肯定是祖母胡氏啦,海棠把胡氏按在椅子上,诊起了脉。 出人意料的是,胡氏的身体格外的硬朗,脉搏也跳的强劲有力,竟是连食补也不用。 胡氏一笑,掩起袖子随即说道:“你祖母的身体可好的很呢!现如今日子过得不似从前那样紧巴巴的,见天的不是鱼就是肉,要这我的身体还能差了,那可真就是没福气了。” 海棠一噎,想说,还真就有这样没福气的人呢,像那大户人家的姑娘太太,哪个不是吃的山珍海味,燕窝补品,不还是该得病的得病,身子比之常人还更要弱上几分。 沈满盈也附和胡氏的话:“可不是,才回来半个月,这正月都没出呢,我就觉得我这身上都长肉了呢!” “长肉好,长肉好!你可得多吃些!”胡氏抚掌笑道。 海棠拿了脉枕,甩了一句:“我去找大伯母和娘。”就跑了出去。 又巴巴的给裴氏和罗氏号了脉,两人的身子也并无大碍,只是罗氏生桑杰时伤狠了,还没有很好的恢复。 裴氏生桑榆时,家里头穷,虽没吃什么好的,但胡氏也没让她起床干活,没吹风,没碰冷水,是以身体也保养的不错。 这下海棠放了心,决定以后还要多多熬些补血补气的汤给娘亲还有小姑姑喝才是。 正月十五晃眼就到,过了正月十五,年可就过完了。 往年海棠家都没有正月十五吃元宵的习惯,今年沈满盈在家,她提起元宵来,胡氏以为她想吃,立马叫了两个媳妇,跟着沈满盈四个人准备起来。 吃了元宵,意味着团圆,盼望以后的日子甜蜜。 所以元宵基本上都是做甜芝麻馅的,先把芝麻搁铁锅里炒熟,不放油,不放水,炒的焦焦的,芝麻的香味飘出来,这就好了。 馥郁的芝麻香从灶房飘到院子,刚吃完早饭的几个孩子都被这香味吸引,跑来灶房来看。 以茉莉为首,到锦葵抱着的最小的桑杰,有一个算一个,挨挨挤挤,站满了整间灶房。 气的胡氏笑骂:“小兔崽子们,快快……快出去,亮全给我挡了,等做好了再吃。” 裴氏也叫茉莉:“赶紧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儿。” 连哄带骂的,这才让一干丫头小子们出了灶房。 炒熟的芝麻盛起来,放碗里捣碎,加上白糖,胡氏想了想,又放上一坨猪油,搅拌均匀,这馅就算拌好了。 这边,罗氏的糯米粉也揉好了,几人一起包,把芝麻馅包进面皮里,一个个小巧又白胖的元宵就包好了。 待得水开,元宵一个个的下锅,还要慢慢的搅和两下,怕沾连。 “孩子们,吃元宵啰~”胡氏站在灶房门口喊。 孩子们全都一窝蜂的跑来,每人领走一个碗,胡氏一个碗里头只盛了两只元宵,刚吃完早饭不久,她怕孩子们吃多了积食。 沈高山和沈满仓几人都不在家,这会是没口福了。 煮出来的元宵面皮又烫又软,海棠轻轻咬开一只,那馅儿就像水一样往外流,混着黑芝麻的香,刚刚好的甜,海棠吸溜一口,把整只元宵都吞入嘴里。 “啊!”海棠发出满足的喟叹!真好吃!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 吃完两只元宵,海棠有些撑,跑到灶房还了碗,便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看着远处发呆。 裴氏给隔壁温家也送了几碗汤圆,一家人吃完,行知过来还碗,正巧看到海棠坐在门槛上出神。 行知也挨着海棠一屁股坐下来,轻声问:“海棠,你做什么呢?” 海棠侧过头,暼了行知一眼,过了年,行知就九岁了,个头也高了不少,身上的文雅之气也更重了。 “在想吃火锅。”海棠闷闷的开口。 “哈……啊?”行知显然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海棠坐在这出神是有什么烦心事,敢情又在想吃的。 闻言,他扯开嘴角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摸上了海棠的包包头。 订铁锅 “嗯,手感不错!”行知在心里偷笑。 海棠无语,是当她瞎吗?还偷笑呢,那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但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的嘴角也咧开了…… 不过,海棠刚刚说在想吃火锅,这话倒不假,她是真的想吃火锅了,现代麻辣厚重的牛油锅底,鲜香味美的菌汤锅底,想着就让人流口水。好久没吃到了哟! 要吃火锅,最要紧是要有个铁锅才成吧,这种市面上应该没得卖,得自己去订制才行。 说干就干,海棠也不管旁边的行知,径直跑回自己屋子里,拿了炭笔画起图来。 行知被她丢下也不恼,自己去还了碗筷。 海棠要画一个类似于现代的酒精炉子,当然了,这下头肯定没有酒精放,而是放炭,上头一个支架,用来架铁锅。 刚过完年,野菜都才刚萌芽,地里没活,海棠就叫了沈满仓去县城。 沈满仓对于女儿的要求没有不应的,立马驾了驴车上县城。 找了一个铁匠铺,海棠拿出怀里的图纸,递给铁匠。 这位铁匠胡子花白,脸庞黝黑,袖子下包裹的手臂鼓鼓的,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一把好手。 铁匠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才慢慢的说:“能做!不过价格不便宜。” 海棠笑了:“价格不是问题,几天能做好?我要订两套。” 铁匠倒也没有意外,为何是海棠在说话做主,怎么不是沈满仓这个大人,他也不介意,竖了两个手指头。 “二两银子一套,十天后来拿。” 海棠点头,二两银子一套倒是不贵,主要这个时代,铁器那可是不便宜。有好些农家,穷的连铁锅都买不起呢。 十日很快过去,野菜,草药也在春雨的滋养下,一茬一茬的往上冒头。 整个大云村都忙碌起来,采草药的,整田拔草的,侍弄菜园的,大云村笼罩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海棠同锦葵采了几种野菜,又央自家老爹在水塘里捞了几条鱼,半桶泥鳅,她要去一趟苏府,顺便看看果树苗有了着落没有。 苏府上上下下都爱吃一些野菜,因此海棠特特采了头茬的鲜嫩野菜。 先去铁匠铺拿了订的锅,两人这才往苏府来。 到了苏府,一样是苏管家接待了父女两。 “嗐,你不来我正想去你们村里寻你的,果树苗有着落了。”苏管家伸头看一眼水桶里活蹦乱跳的泥鳅,笑着说。 “真的?”海棠也有些惊喜,原本还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苏管家这么给力。 “当然了,苏伯伯什么时候骗过你?”苏管家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翘着胡子说。 “哎哟,我就知道苏伯伯最厉害了。”海棠笑着哄着眼前的老小孩。 苏管家被逗笑,摸了摸海棠的包包头:“先去拜见老夫人吧,一会咱们再说话。” 海棠点点头,在丫鬟的带领下朝内院而去。 老夫人见了海棠也很是开心,忙拉她到身边坐了。 “好久不见你了。”老夫人说着话,又朝静儿挥手,静儿会意,转身去了内室。 海棠抿嘴一笑:“瞧苏奶奶说的,过年前我才来过。怕是您太想我了。” 苏老夫人点头:“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席话,说的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静儿此时手捧锦盒走出来,海棠一见就知道,这里头装的应该是自己的分红了。 果不其然,苏老夫人把锦盒递给海棠,笑说道:“来,小财迷,这是去年下半年的分红,你瞧瞧。” 海棠笑眯眯的打开锦盒,粗粗扫了一眼,这银票,好像一千两还有多,最上头还有两锭大的银锭子,瞧那个头,应该是五十两一锭的。 怎么这么多?海棠微微有些疑惑。 苏老夫人看出她的疑惑,出声解释:“这锦盒里一共是一千五百两,银票是一千四百两,剩下的一百两就是这两锭银锭子。” “怎么这样多?”海棠问。 “冬天天冷,都爱吃点辣的,热热乎乎的,可不是生意好了?京都那是什么地方,有钱人多着呢!”苏老夫人笑着说。 海棠略一想,也就释然了,京都那地方确实有钱人多。 “苏奶奶,今天我也有东西送你。”海棠拿出从铁匠那拿来的一套锅灶。 苏老夫人看着海棠手里奇奇怪怪的铁器,忍不住拿在手里打量,心里暗道:不知道这海棠今天又会给我什么惊喜呢? 海棠给苏老夫人介绍着:“这个是拿来吃火锅的,也就是涮菜吃的,这个圆的是锅,中间这个像八卦一样的东西,是把汤隔开的,一边可以做辣的,一边可以做不辣的。 这个有脚,有支架的就是拿来放这个锅的,中间放上炭,锅往上一放,就可以涮火锅吃,放在桌子上也不脏桌子,很方便。” 苏老夫人越听,眼睛越亮,说海棠聪明,果然不错。 “这东西好,看来我今儿又有口福了,海棠,一会就在这用饭,咱们就吃这……嗯?叫什么?” “火锅。” “对!火锅。”苏老夫人道。 海棠也没拒绝,自己把这东西拿来了,也得告诉别人怎么吃才是。 来到苏府的小厨房,海棠先是吩咐厨娘准备菜,自己带来的几样野菜都洗好择好,也是可以用来涮火锅的。 苏府的厨房里,厨娘还用老母鸡吊了高汤,加上些干香菇,枸杞子,正正好,拿来做菌汤锅的汤底,这不得香掉舌头啊! 另一种辣锅的锅底,就需要海棠自己来炒了。 又唤了小厮,让派人赶紧去买些猪血,豆腐回来。 至于肉,苏府还有上好的羊肉与猪肉,略一处理,摆出来也有十几种。 府上厨娘刀功好,海棠嘱咐了,要把猪里脊,猪五花,并羊肉切的薄薄的,这样才能保证肉在锅里打个转,捞起来就能吃,肉才嫩。 又支使一人把鲜活的鱼收拾了,片了薄薄的鱼片,反正苏府下人多,不支使白不支使。 至于海棠,翘起嘴角,准备好材料,开始炒制辣锅底。 涮火锅 锅里放入多多的猪油,油热放葱姜蒜炸香,捞出来。 待油温稍冷却,依次放入大酱,酱油,晒干的干辣椒,花椒,香叶,盐巴不停的翻炒,最后加入水,咕嘟一会子,等辣椒的味煮出来,就盛到铁锅里。 蘑菇鸡汤也好了,两种味道的锅底,一边一格。 炒好锅底,海棠再摆出来五个小碗,准备做蘸料。 葱花,大蒜和芫荽切成末,每个碗里放上一点儿,再把干辣椒捶打成面,用锅烧了热油,往上一泼。 “噗嗤”一声,浓烈的香味也随着声音传出来。 灶房里顿时升腾起一股白烟,油花翻滚,灶房里几个厨娘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好香。 一切准备就绪,海棠吩咐丫鬟上菜,自己则是去亲自请了苏老夫人。 不一会,苏老爷也来了,沈满仓在外院,和苏管家一起吃。 大大一张圆桌,铁锅摆在正中间,底下炉子里的炭火正旺,给汤汁烧的“咕嘟咕嘟”的响。 铁锅中间摆了一碗碗菜,薄如蝉翼的羊肉和五花肉,腌制过的猪里脊,已经煮熟的鸡肉,鲜嫩的鱼片,加上猪血,豆腐,绿油油的野菜,扯根菜,黄澄澄的白菜,满满摆了一桌。 苏老爷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心上欢喜,海棠每次来都有好吃的。 他笑着打着哈哈:“海棠啊,今儿又做些什么好吃的?” “苏爷爷快坐,马上就可以开吃了。”海棠笑着说。 苏老爷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麻辣鲜香的味道,狠狠吸了一口气,立马落座。 只见每人桌前两只碗,一支空碗,另一只蘸料碗,筷子也是两双,一双公筷。 海棠先是拿公筷夹了几样肉,往辣的和不辣的里边都放了点,才对着两人解释道:“这红澄澄的汤水是辣味的,白色的那边是菌汤,不辣的,这碗里是调料,蘸着肉吃的,有些微的辣味,就看苏爷爷苏奶奶吃不吃的辣了,就算不能吃辣,吃菌汤里边煮的菜也是极美味的。” 说话间,刚刚煮的肉在锅里打了几转,早已煮好,海棠忙拿爪篱捞起来,一人碗里拨了一点。 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肉片,往碗里滚一圈,沾满蘸料,略吹几下,就吃到嘴里。 真是太好吃了!就是这个味儿!海棠忍不住在心里大呼! 苏老爷苏老夫人见了海棠这模样,也忙不迭学着她的样子吃些肉! “嗯……斯哈……” 两人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接着又斯哈斯哈的吐着热气。 涮完了肉,接着就涮青菜,青菜也很好吃。吃些有回甘的味道。 猪血和豆腐是早就放进去了,这会自己吸满了辣锅里的汤汁。尤其是猪血,上头一个个蜂窝似的点点里,全是汤汁。 咬一口便在你嘴里爆开,连蘸料也不用蘸。 三人吃的热火朝天,嘴里辣,身上也暖呼呼的,苏老爷更是吃出一身汗,连最外头的罩衫都脱了。 一时饭毕,苏老爷摸着肚子坐在太师椅上,朝海棠笑道:“海棠,你弄的这个什么火锅,真好吃,吃的真痛快。” 苏老夫人立马插嘴:“我们海棠弄什么出来不好吃了?” “是是是,是我说差了……”说着,三人一齐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海棠,这个火锅我觉得若是做生意,生意指定很好。”苏老夫人话锋一转。 海棠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这是自然,尤其是冬日,这锅子吃着又暖和,还有辣和不辣的选择,十分不错。” “那听你这么说,我可准备开食铺啦。”苏老夫人笑道。 要说这苏老夫人也是个奇女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样喜欢做生意。 若说她缺钱吧,实在是不缺钱,若说她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的,偏偏就喜欢吃些乡野味道,真乃奇人一个! 跟苏老夫人相处起来也轻松,可以说,苏老夫人是海棠生命中的贵人。 “若要开这店,得先定做与我这一样的锅子和炉子才是。这锅子和炉子是我自己琢磨的,这有图纸,苏奶奶拿去铁匠铺订做吧。”海棠从怀里掏出那图纸,递给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接过来一看,也不禁再次感叹海棠的聪明。 “行,别的我就不同你多说了,到时候铺子开起来,我照样给你分红。不过这个图纸,我就当同你买下来,可行?”苏老夫人说道。 海棠摆摆手,连连拒绝:“苏奶奶又同我生分了,这图纸就当我是入你这铺子的股好了,再说了,这锅跟这小炉子,构造简单,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懂,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若这也要拿你的银子,那可真的是羞死我了。” 苏老夫人知道海棠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因此也不再劝。 “既然你这样说,那便罢了,到时候多给你一成分红。”说着,又吩咐静儿:“你看有什么吃的用的,多给海棠拿上点,让她一会带家去。” 海棠笑的很无奈:“苏奶奶,每次我来都吃的用的拿一大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 苏老夫人做生气状,嗔怪道:“说什么傻话,你这孩子,你每次来苏府,不也是大包小包的?今年还给我带了半扇猪的腊肉,我正喜欢这个味儿呢!” “苏奶奶要是喜欢呀,等吃完了我再做了给府里送。等过几天,家里还有再抓一头小猪仔呢!”海棠笑着说。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她比谁都开心。 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异世竟也有两年了,当真是时间飞快。 想当初自己来的时候,家里还不甚富裕,甚至为了口吃的还紧巴巴的。 苏老爷在一旁听着一直没说话,这会突然插嘴:“我还想着吃你家的腊鱼,采的山蘑,木耳,竹笋,这可都是山珍!” 海棠失笑,连连点头,没想到苏老爷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辞别苏老爷和苏老夫人,静儿亲送了海棠来到外院。 只见偏厅的桌子上,地上,放着好多东西,眼花缭乱的。 沈满仓正站在一旁,神情惶恐,苏管家正跟他说着什么。 海棠走进来,心下已明白了,这必是苏老夫人交代要送给她的东西了,虽然每次来都拿很多走,但这次属实是惊呆了。 果树苗 静儿指着地上,桌上的东西,依次介绍。 “这个大油纸包里,是一条羊腿肉,老夫人说见你爱吃。这两个食盒里,是装的你素日爱吃的点心,这一条口袋里,装的是上好的粳米,是从府城那面儿来的,熬粥最是难得。 还有这几匹布,拿去送礼做衣裳都使得,这两盒是纱堆的花儿,老夫人知道你家里女孩多,让回去都分两只,这是一些上好的药材……” 林林总总,让海棠惊掉下巴。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苏奶奶又拿这么多东西。”海棠有些无奈。 沈满仓在一旁附和:“可不是,搞得我下次都不敢来了,这一来就拉一车,一来就拉一车,可怎么得了?” 苏管家抚着胡子哈哈大笑:“沈老弟啊,你们就安心收着吧!” 静儿也道:“赶紧的,收下,老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海棠无奈的点点头,静儿见了,这才放下心来,往后院去了。 苏管家帮忙把这些东西装上驴车,一边对着海棠嘱咐道:“海棠,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果树苗,应该就这几天要送过来,到时候我直接拉到你们家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就多谢你了苏伯伯。”海棠自然高兴,连连笑着道谢。 苏管家嗔怪道:“外道了不是,你既拿我当个人,找我帮忙,我肯定是要给你办好的。” 海棠是个爽朗的,便也不再客套。 几人把东西装上车,又寒暄几句,在一片暮色里,两人赶着驴车远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海棠便开始张罗着要吃火锅。 再过一日,大哥桑榆和行知要去念书,茉莉要去医馆学医,到时候,人可不如现在这般齐全。 家里人多,羊肉足足切了四大盘子,五花肉,里脊肉,鱼肉,花糕,豆腐,猪血,各种野菜,白菜,头茬的鲜笋子,摆了一桌子。 鲜红的羊肉下锅,一沾到沸腾的汤汁,就烫的往里收,变得卷曲,连肉也变了色。 捞出来放进嘴里,肉极鲜极嫩,仿佛牙齿轻轻一碰就能咬断它。 一时众人都大呼吃的痛快,沈高山和温立两人更是拿了壶酒,两人一边吃一边对饮。 沈高山夹了一筷子羊肉,笑着说:“我记得良哥儿走了好久了吧,这几天是不是要开始考试了?” 温立应道:“去年八月份过了乡试,应是这几天准备着院试了!过年时候来了信,跟我们说他一切都好,苏老爷准备的很周到,叫我们不必担心。” “良哥儿是个聪明的,必定得中的,你也不必担心。”沈高山提了酒杯,与温立两个碰一杯,一口喝下。 温立笑笑,也一口饮尽方道:“中不中得都无妨,只是家中钱财快要见底,也要想个营生才是,不然哪怕他中了,做了官,靠他那微薄的俸禄也养活不了这一家老小。” 沈高山点头:“这倒是,上次不是跟朱中人通了气儿,有合适的田地让他留意着,想来就快有信儿了,你别忧心。” “哈哈,无妨无妨,我们这一家老小在这儿,也花不得什么银钱。”温立哈哈大笑,甚是豁达。 海棠一边吃饭,一边也听着他祖父几个聊天呢,心里暗想,是不是给温爷爷想个什么营生才是。 三月,草长莺飞。 这几日,春雨连绵,正是播种种树的好时节。 连日来的春雨,也将海棠心底里,对于干旱的那个噩梦,浇熄了不少。 有雨就好,有雨就好。有雨就代表着干旱不一定会来,再说了,梦是反的,这样劝说着自己,着实让海棠安心不少。 雨停的第二天,好几辆马车,驴车,车上装的满满的,进了大云村。 不过村民们都忙着,忙着种麦子,忙着采草药,竟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一长串的车队,所以也少了被围观。 这车队为首的正是苏管家,车上拉的正是海棠要的果树苗。 一辆马车打头坐人,三辆驴车在后,少说有一百多根树苗。 海棠见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随即挂上大大的笑脸。 苏管家跳下马车,见只有海棠和胡氏在跟前,几人先寒暄了一番才问道:“怎么不见沈老哥几个?” 胡氏把苏管家往屋里让,边走边说:“种麦子去了,您先坐,我已经叫我孙儿去喊了。” 苏管家一听,忙忙摆手:“种麦子要紧,老姐姐千万别喊,不用客气,我不过略坐一坐就得告辞了。” 胡氏一脸的不赞同:“这哪里使得,大老远来了,还送来那么多树苗,怎么说也得吃个饭再走。” 苏管家只得说道:“府里也有一堆事呢,却是留不得。” 听了此话,胡氏方不好再说。 海棠倒茶回来,听了这话也道:“劳烦苏伯伯跑这一趟,不知这些果树苗一共多少银子?我们好拿银子出来。” 苏管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是香气扑鼻的茉莉花茶。 “一共一百五十根树苗,其中桃树苗八十根,是好苗子,略贵些,一两银子一根,再有五十根果树,五十文一根,剩下二十根是稀罕的橘子树,要二两银子一根,总共一百三十两。”苏管家说的仔细,海棠也听得仔细,当听说还有橘子树时,海棠欣喜若狂。 前世海棠最爱吃橘子了,外婆家也有两根橘子树,却是多年没吃到了。 待长大了,就在外头买橘子吃,可海棠总觉得找不回小时候的那个味道。 海棠连连向苏管家道谢,胡氏却是已经入内拿银子去了。 “太谢谢苏伯伯了,帮了我这么大忙。”海棠道。 苏管家咂摸咂摸嘴巴,笑道:“你这茶,味儿倒好,你若是真谢我,就送我点这花茶。” “这有何难?不过是家常东西,苏伯伯不嫌弃就是最好了。”说着,让苏管家稍待,自己拿油纸包包了两包茉莉花茶,回到堂屋。 胡氏已将银子给我苏管家,苏管家大大方方收下,接过海棠递来的油纸包就要告辞。 海棠两个送至大门口,只见一百五十根树苗已被苏管家带来的小厮卸在院里的阴凉处,码放的整整齐齐。 待沈高山带着两个儿子赶回来,只见到院子里的树苗。 种果树种棉花 几人围着那果树苗看了一阵子,沈高山方说道:“这果树苗得赶快栽种,要是根上的泥巴干了,怕不能成活啊!” 沈满仓和沈满房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只听沈满仓说:“爹,一会我走一趟山南村,叫那高大再雇两个人,把山上再清一清,挖上坑,待明日把这树苗拉过去就可以栽。” 沈高山点头说道:“家里的麦子也种的差不多了,明日就满房在家带着李槐和你媳妇子种一种也就差不多了,我明日跟满仓种树去。” 两人对这安排也没有异议,各自去忙。 第二天一大早,沈高山,沈满仓,海棠,温立起了个大早,准备上山南村。 满仓先是去借了里正的驴车,四个人,一百五十根树苗,挤挤倒也能拉得下。 只是这树苗不能压的太实啰,免得断枝,影响生长。 一路到了山南村庄子,高大迎接出来,还有两个村民在此,忙着帮忙卸树苗。 一人 高大一边干一边笑道:“老爷,小小姐,昨儿山上我们已经拔了一遍草,也按二少爷吩咐的隔几步就挖了坑,今儿可以直接栽树了。” 沈高山听了笑笑:“不错,你做的很好,另外这两位兄弟的工钱也不用担心,等干完今天,一直结算给你们。” 那两人中,就有高大的弟弟高二,另外一人是村里熟识的,唤做大石的。 此时那高二憨厚的笑道:“老爷,工钱不着急。” 沈高山见都是厚道人,心里也不由得对几人更满意几分。 几人抬树的抬树,拿家伙的拿家伙,浩浩荡荡上了后山。 沈高山与温立一组,沈满仓与那大石一组,高大哥俩一组,海棠就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帮忙递递东西。 众人先往坑边上浇上粪,再把树放进坑里,然后一人扶着树,一人埋土,刚到晌午时分,一百多根树苗就全部栽完了。 几人又拿了水桶,从庄子边的水塘挑了水,上山浇树。 几人一齐干,也快得很,到了晚饭时分,就已经全部种好。 海棠站在山下,抬头望去,一颗颗小树苗挺拔的立着,看着分外喜人。 她好像已经看到漫天遍野的桃树,每一颗上都挂了果,鲜红硕大的桃子,散发出丝丝甜香…… 果树种下之后,沈满仓隔两天就去看一回,高大勤快又靠谱,将树苗呵护的很好。 拔草,捉虫,浇水……一刻不落。 春天就是播种的季节,如今麦子种下了,果树种下了,菜园里的菜种下了,该种棉花了。 不过这棉花种在哪里,可把沈家一家犯了难。 棉花还没有大力种植,种子也只有皇上和沈家才有,若就这般大喇喇的种在田地里,难保不被有心人觊觎,更何况还有一个丁县令虎视眈眈,想得到这种子。 虽说沈家人的本意也是想种出棉花来,再给村民分种,带领村人共同致富的,可是,这自己都还只有一百多颗种子,说这话为时尚早。 胡氏这几天在抱小鸡仔子,去年养的鸡还不怎么大,又断断续续的吃了一些,所以沈家的鸡现在不多。 沈家人口多,又有沈满盈这个体弱的,隔几日就要杀一只鸡炖炖汤,少了可不行。 海棠见了,不可抑制的想起鸭蛋来,自己最爱吃咸鸭蛋了,尤其是那腌到流油起沙的蛋黄,略微有些咸的蛋白拿来下粥最好,海棠每次都能吃一大碗。 自己都好久没吃过咸鸭蛋了,大云村也少有人养鸭子,喂鸡都没有那么多粮食吃,更别说鸭子了。 这养鸡养鸭子,也不能全吃草,若是没有足够的蛋白质,连鸡也瘦啊! 现如今,沈家生活好过些,就开始在吃的上面下功夫了。 晚饭时分,海棠舀了一勺子蒸的鸡蛋,对着胡氏道:“祖母,咱们养些鸭子吧,我还没吃过鸭肉是什么味儿呢!” 胡氏大笑:“敢情你是嘴馋了!养养养,我们棠棠都说了,怎么能不养呢!不过,咱们本村可没有抱鸭苗的,少不得得去集市上看看。” 海棠点头,想着自己快要能吃到咸鸭蛋了,心里美滋滋的。 沈高山此时冷不丁出声问:“海棠,我想了想,要不把这棉种种在我们两家后院?也好方便看管。” 海棠还没说话,沈满仓立马反驳道:“爹,这后院都是我们整过地基的,土都紧实的很,再说了,这后院土质也不肥,怕不适合棉花长大。” 沈高山听了,仔细想了想,这才慢慢点点头:“不错,是我想差了。” “祖父,爹,不如咱们把棉花种到山南村去,任凭那丁县令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咱们会把棉花种到外村去。”海棠也说。 “可是,种到山南村,被那边的村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沈高山有些不赞同。 海棠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我记得,那后山与庄子围墙那儿,有个夹角,平常少有人去,在外边也看不见,除非上后山经过那儿。 那里原是几亩荒地,去年高伯伯已经给开出来了,还蓄上了肥,今年拿来种棉花岂不正正好?到时候,跟高伯伯说一声,让他雇两个人,再养一条狗,日夜守着,我们再时不时的过去瞅瞅,这不就成了?” 海棠说完,堂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后还是温立打破了这个气氛。 “说的不错,沈老哥,我也记得这么块地方。” 沈高山也想了想说:“那儿确实是个夹角,这法子说不定可行。一会儿我就走一趟山南村,亲自去看看,若真的行的话,该把棉花种下去了,如今已快到清明,不早了。” 其余几人皆同意,不同意也没法子,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几人带上棉种,再次来到了山南村。 沈高山看了那荒地,果真被高大开垦出来,就在庄子围墙背后,果树山前头,果真是个好地方。 于是就带了几人,把棉种种了下去。 高大没见过这棉种,但他知道,主家的事,不该问的别问,因此也闭紧了嘴巴,只管干活。 又做噩梦 待到种完这棉花,沈高山这才把高大叫到屋里,好一番嘱咐。 “这是我从别处得来的精贵种子,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看着,找两个你信得过的帮手,我一个月给他们一两银子,你们把这块地看住啰,千万不能让这东西死了,或是叫人偷了,你可知道?”沈高山郑重的说道。 高大见他说的一板一眼的,忙低头说:“是,老爷,小人一定办好。” “如此便好,这庄子你一个人守不过来的话,不如去捉条狗养着,晚上有个风吹草动,还能报信。”沈高山又道。 高大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低头保证:“行,我一会就去寻摸,老爷您放心吧。” 海棠又交代了几句关于棉花怎么侍弄的话,高大也是种地的老手了,一点就通,立马明白了。 海棠几人这才回了村里,说好隔几天就来看看棉花的生长情况。 日子晃眼就到五月里,日头变得毒辣起来,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天上,照的海棠心内不安。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话真不错,自从清明前后下了雨,一直要到端午,竟再没有一滴雨。 沈家人刚种下的果树和棉花,可是要隔两天就浇一次水的。 果树还好,长了两个月,根须牢牢的扎进地底下,吸取着地下水。 棉花刚长出来幼苗,正是娇嫩的时候,若没有水,两天就会全死。 沈高山不放心,恨不得住在地里头看着,这棉花金贵啊!可马虎不得。 于是沈高山就在山南村住了下来,看着棉花和果树,沈满仓就在家看着麦田。 又在海棠的建议下,两兄弟带着人补种了两亩红薯和洋芋,这红薯和洋芋产量高,而且耐旱,若是到了秋天,麦收不理想的话,也能裹腹。 海棠则是在自家与山南村之间来来去去,晒黑了一层,人也迅速的抽条起来,就好像猛的窜高了个子。 时间进去七月,天是越来越热,海棠觉得,自己一直崩着的那根弦就要断了。 当天夜里,海棠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干涸的土地,天上的太阳不知疲倦的照着,仿佛整块大地都蒸腾起白烟——这是被烤干了。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只有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像潮水般把人淹没。 大片种着粮食的土地龟裂干黄,地表裸露出狰狞的缝隙。 麦子,水稻,红薯,只要是可以吃的粮食,全都因为干涸失去了生命力,只剩一堆枯黄发白的草。 村民们跪在地上,不断的向老天磕着头,希望能降下甘霖。 可是,没用!干旱还是在持续…… 海棠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伸手摸了摸背,已然是全汗湿了。 抓起一旁的蒲扇,摇摇的扇了几下,汗是干了,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自己自己是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难不成,这梦真的是预言? 在海棠老家有这样的说法,梦是反的,可若是做同一个梦,能到三次,那这个梦就有可能会梦想成真。 三次了,真的已经三次了! 海棠再也坐不住了,决定第二天就召集家里人一起开个会,不管他们信不信,总得打个预防针才好。 想着,方才沉沉睡去。 这头的沈高山也没有睡意。 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太怪了,还好六月份收割的小麦产量还不错。 可是与水稻相比之下,水稻产量今年肯定要大大降低。 大云村水系发达,不算穿村而过的这条小溪,整个村里的水塘大的小的就有十来个。 云水县更不必说,除了锦江穿流而过,大小水塘更是不必细数。 可是连日来的干旱,使得大云村从没干涸过得小溪只剩了浅浅一个底,各家种的水稻也要干的冒烟。 连水系发达的大云村尚且如此,那那些少水的地方呢? 沈高山不敢再往深了想,一时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身边的胡氏推推他:“快睡吧,明儿起来看看要不要挑水浇地。” 沈高山嗯了一声,强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海棠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她后半夜根本没怎么睡着,一直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告诉家里人。祖母,大伯母胆子小,自己也要慢慢的说,免得吓到了她们。 今天的天似乎格外热,清早起来就好像要把人热化。 连刚长大一点儿的鸡鸭都耷拉着脑袋,蹲在树荫底下,兴致缺缺,也不到处去啄食虫子了。 裴氏一大早起来熬粥,忍不住加了多多的水,这日子,别喝稠的了,多喝点水罢。 菜就更简单了,一道韭菜炒鸡蛋,一碗泡过的小咸菜,不多泡泡吃了咸,可得要多喝水呢,虽然沈家跟温家都有口水井,日常吃饭洗漱还不成问题,但这个天,容易口干舌燥。 再凉拌了茄子,雍菜梗。这几天来,吃菜全靠凉拌,而且根本不想吃肉,苦夏是吃不下去的。 海棠看着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祖父,温爷爷,祖母,你们都坐,我有事说。”海棠斟酌着开口,她可不想一开口出吓到一屋子老的小的。 沈家人从来未曾把海棠当成一个懵懂的小孩子,反而很多事情,都愿意听海棠的。 此时见她说的郑重,也知道必是有事,因此都放下筷子,盯着海棠。 海棠想了想才说:“我生病昏迷的那几日,日日都在做同一个梦,我想挣扎着醒来,但是醒不来……” 沈高山几人有些疑惑,说这些是做什么? 伴随着众人的疑惑,海棠把那个梦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堰塘干涸,赤地千里。 百姓流离,积尸遍野。 听到这儿,从沈高山起,到锦葵都变了脸色。 只有桑延和桑杰懵懵懂懂,眼睛滴溜溜的转。 “我以为就是失了魂儿,做的噩梦罢了,原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去年丁大人来的前一晚,我又做了同样的梦,还是一样的场景……干的不成样子,到处是裂缝,到处是黄沙白草……” “干到一定程度,终于盼来了雨,只是这雨下得太大了,梦里不知年月,也不知这雨是下了多久,立马就泛滥成灾……” 应对之策 “太真实了,真实的令人害怕…… 昨天,昨天夜里我又做了这个梦,同样的梦,俗话说:“事不过三,”这下不能不引起重视了……祖父,你怎么看?” 海棠一股脑的说完,随后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众人先是没什么表情,继而是震惊,接着又好像想到什么一般,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沈满房一向是最稳重的一个人,他出生时,家里穷,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他从小就帮着家里做活,样样都会,性格也比弟弟沈满仓要稳重的多。 此时,只见他眉头狠狠一皱,语气凝重的说了句:“今年的天儿,确实不太寻常。” 沈高山也跟着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从清明到现在已是七月,一场雨都没下,麦子种的早尚有些收成,水稻怕是不行了,偏偏这水稻又是个吃水的。 若不是那棉花也是个抗旱的,只怕这点棉花都要让我们给糟蹋了。唉!” 海棠这时接口说道:“高伯伯他们看管棉花也算尽心,隔一两日就担水将那棉花浇的透透的,天气晴好,估计棉花的收成就在这几日了。” 沈满仓也说道:“这个好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收,几个人要不了一天就干了。” 温立也紧紧皱着眉头:“当务之急,是预防旱灾,若真如海棠梦里说的那样,这情况可不容乐观。” “是这个理儿,咱们大云村水系发达,都干旱至此,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一会就去里正那里,得商量出来一个章程才是。”沈高山狠狠吸了一口水烟,说道。 随后又道:“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我去里正那一趟。” 温立也随之站起身来:“你我同去。” 沈高山点点头,两人边说话,边走出去。 胡氏几个虽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海棠对沈满仓道:“爹,咱们看看棉花去。” 沈满仓自然没有不应的,父女两个出发去了山南村。 这边,沈高山同温立来了沈里正家里。 沈高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当然了,没有说海棠做梦一事。人多口杂,还是得小心才是。 听得沈高山此语,沈里正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此事事关重大,确实是干的了不得。前儿我也在家里想呢!如今咱们把几位叔公请来商议一番。”沈里正说道。 沈高山也十分赞同:“很是!很是!对了,记得把二叔公请来,他是最懂看天的。” 沈里正忙使了几个儿子一一去请人。 不多会,二叔公,三叔公,五叔公,并族里几个年纪大的长辈都来了。 二叔公是老庄稼人了,最会看天气,什么时候可能下雨,什么时候可能天晴,问他一准是八九不离十。 这要是海棠在此,一定会感叹一句:这些朴实的庄稼人,真的很会跟大自然相处。 摸索着大自然的规律,一年又一年,种庄稼,种菜,与大自然共存。 等到几人坐定,二叔公迫不及待的开口:“怎么回事?” 沈里正叹了一口气,才道:“今年这天儿,大家也都看到了,只怕有大旱,不管旱不旱的,咱得做个准备,免得真的严重了,到时抓瞎。” 几位叔公连连点头,二叔公也道:“这几天我看了天象,起码这三五天是没雨的。大云溪只剩一浅窝子水,倒也还支持的住。长此以往,怕是说不好了。” 三叔公也附和:“不错,只是这庄稼用水就有点难了,今年的水稻怕是没什么收成。唉!” 说着也叹了一口气。 庄稼就是农民的根,农民的天,没了粮食,没了庄稼,庄户人家的天就塌了。 “我跟沈老哥家有水井,水倒还充足。”温立摸着下巴说道。 沈高山立马点头:“不错!若是村里水塘,溪里都干了,井水尚可支持,所以我建议,赶紧趁着还有水,补种一批红薯,洋芋,起码以后还能裹腹,不至于饿死。” “这个简单,红薯,洋芋,家家应该都有剩余的。还得号召村民们,不能卖粮,也不知如今粮食价涨了没有,若是没有,还得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沈里正又补充道。 这话引得众人都纷纷点头附和。 “不错!” “说的是啊!” “那既然这样,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各自回家,号召自己亲人,备粮的备粮,补种的补种。”三叔公一锤定音。 众人都点头,纷纷站起身来,这可是大事,也顾不得寒暄,各自去了。 海棠与沈满仓到了山南村,高大几人正在挑水浇地呢! 浇了棉花,再上山浇果树,如今果树还是树苗,扎根不如老树深,根须又娇嫩无比,须得细细呵护才好。 太阳太大,早已把个果树苗晒得蔫头搭脑的,叶子也皱巴巴,灰扑扑的,就像人没了精神一般。 海棠见高大几人在这种天气下挑水浇地实在辛苦,便说道:“高伯伯,等这几天棉花收完,我跟祖父说一声,一人给你们加二两银子,你们做事也当心些,这天太热,别再太阳底下晒,千万别热晕了。” 高大听了这话喜不自胜,又感叹海棠如此关心他们,连连道谢。 海棠也连说不用,走过夹角的墙,来到棉花地里一看,只见那棉桃,已经有些在阳光孜孜不倦的照射下,张开了小嘴,露出了里头雪白的棉絮。并且数量还很可观。 海棠露出个笑模样,这是自从天气不好以来,遇到的头一个喜事了! 看这样子,棉花要大丰收啊! 沈满仓落后一步,此时也来到棉花田,看着雪白的棉絮,也露出了笑容。 “海棠,这……这棉花可是要丰收了?”沈满仓语气有些激动。 海棠语气里也带着点笑意,说道:“可不是,丰收了!明儿就可以开始陆续采摘了,爹,我们明儿再来。” “哎!”沈满仓点点头,又在田里走着看了一通,眼角眉梢具是喜意。 棉花丰收了!真好啊!这棉花可就是银子啊!银子就是底气! 买粮 第二天一大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显见的又是一个好天气。 大云村人却为这好天气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 再不下雨,这大云溪和村里的水塘子可就彻底干了,别说粮食了,喝水都成问题。 沈高山安排了沈满仓几人去山南村摘棉花,自己和温立带了海棠去县城,好去了解了解如今的粮食价格。 来到县城,街道上也不似从来那样热闹,人来人往。只有少数几家店铺还开着门。 海棠忧心忡忡的放下车帘子,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成表哥他们怎么样了,现在这样,食铺里也肯定没生意。” 沈高山在前头驾车,听见闻言回过头来宽慰道:“一会我们顺路去瞧瞧。”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县城最大的粮铺。 此时粮铺外头没有几个人,一眼望去,只有少数几个人在里头,看着像是在询问价格。 沈高山在外头放好马车,三人下车走进了粮铺。 这间粮铺很大,靠左是一个大大的柜台,一直延伸到中间,柜台的前方,后方,右边,都放着一口大缸,里头装着粮食,按照种类,一样样的摆开。 海棠伸头瞧了瞧,只见有平常村里种的大米,不过这大米村里人是舍不得吃的,都是用来交税抵税,或者卖钱补贴家用。 除了大米,还有糙米,碎米,黄米,黄米就是小米,用来熬粥口感最好。 再就有白面,也就是麦子磨的粉,黑面,糯米等等。 店里的伙计招呼完前头几个人,回过头见海棠在那探头探脑,不禁一笑,笑着说道:“小姑娘买米吗?看看买哪种?” 海棠也对着这和颜悦色的伙计一笑,指着米缸道:“这些都什么价格?” 伙计的专业知识还是很过关的,立马指着米缸开始介绍:“这白花花的大米原先是卖十文一斤的,今年这天儿,各位也都知道,粮价稍微涨了,所以现在是十五文一斤,这糙米次之,现在也是十文,碎米就差些了,现在卖六文。 小米是个养人的东西,若是买带壳的,就是七文一斤,买这种脱了壳的就是十二文一斤。 白面一斤十文,黑面一斤五文。” 伙计快快的说完,拿起一旁柜台上放的茶杯,一饮而尽。 沈高山与温立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海棠撇撇嘴,心里有些心疼,自家人多,再加上温爷爷家的四口人,一天要吃的粮食可不得了。 唉!还是回家多种点红薯与洋芋吧! 海棠看向沈高山,以眼神询问:买不买? 沈高山轻咳一声,说道:“咱们多多少少买点吧,心里也有底。若是还不下雨,只怕这粮价还有的涨呢!” 那伙计也笑了,附和道:“这位老哥说的不错,省城里大米已经是卖二十文一斤了!这贼瘟的老天哦,真是不让人活了。” 沈高山与温立商量两句,方说道:“那劳烦小哥帮我们称一百斤斤大米,二十斤小米,再要一百斤白面,小米要脱了壳的。” 小米熬粥是个好的,吃了养人,家里小娃子不少,也给他们吃了补补。 至于那些碎米,黑面的,沈高山就没要。 碎米,顾名思义,就是碎掉的米,完全是没有一整粒米粒的,沈家早就不吃碎米了。 至于黑面,黑面硬,蒸出来的窝头也喇嗓子,沈高山也没要。 伙计见着三人一出手就是这样大一笔买卖,忙快手快脚的算好账,称起米来。 大米十五文一斤,一百斤就是一千五百文,也就是一两半。 小米十二文一斤,二十斤就是二百四十文。白面十文一斤,一百斤就是一两银子。 “客官,诚惠您二两半银子又240文。”伙计麻利的扛出三个布袋,对着沈高山说道。 沈高山看了看,果真是好米好面,因此也很痛快的付了银子。 伙计高兴的牙不见眼,亲自帮忙把米搬到马车上,还一再嘱咐着让下次再来。 海棠在心里暗暗吐槽:下次还是不要再来了,谁想天天买粮吃。 上了马车,沈高山就调转马头,准备往以前家的的食铺去看看。 路过一家杂货铺,海棠灵机一动,忙叫停祖父:“祖父,停车,我想去杂货铺买些东西。” 沈高山一向知道这个孙女主意大的很,因此也不问,将马车速度慢了下来。 倒是温立问了一嘴:“海棠,你要买些什么东西?” 海棠笑的狡黠,神神秘秘的说:“温爷爷,我不是提起过,在我梦里,旱灾过去之后会有水灾,若是真的话,我想去买些防水的油布,雨伞,蓑衣之类的。 现在干旱,这些东西指定没人买,咱们去应该能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就算以后没有水灾,这些东西也能用得着。” 温立听了直点头,连连附和:“很是很是,你想的很周到。” 说着便跳下马车,又回头把海棠抱了下来。 三人又进到杂货铺。这个杂货铺不算大,这会子正值晌午,一个人都没有,老板正坐在柜台后头,拿着蒲扇使劲儿的扇着。 一见到有人上门,且这三人衣着打扮,看起来也并没有很寒酸,立马从那柜台后头起身,热情的招呼着。 “几位想买点什么?随便看看,我这铺子里头的东西,可是最最好的!”掌柜的好一通夸奖。 沈高山擅长与人打交道,这时已经与那掌柜的攀谈起来。 海棠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类似油布的东西,上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是很久没人动过了。 “掌柜伯伯,我可以看看那个吗?”海棠指向那油布。 掌柜的回头一看,从角落里扒拉出那张油布,他心下疑惑,这小姑娘要买这个做什么? 这般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小姑娘要买这油布?” 说着,拂去油布上的灰尘,递给了海棠。 海棠并未搭话,拿着油布同温立两个翻看起来。 拉一拉,嗯!牢固,质量不错! 温立也点头,示意能买。 有人偷粮 于是由温立出声询价:“老板,这个怎么卖的?” 掌柜的也是个实诚人,出声说道:“原本是五百文银子一大张,你们要的话就便宜点给你们。” “掌柜伯伯,这个你有多少张?”海棠又问。 掌柜的一听,这还是个大生意啊!忙跑到角落里继续扒拉。 实在是这油布比较贵,普通庄户人家少有买的,加上连日来的干旱,一滴雨未下,这防水防雨的油布,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这油布,就是用布加桐油做的,制作工艺在现在来说算是复杂的,所以价格也要高一些。 只见掌柜的又从柜台最底下扒拉出三张油布,一股脑全拿了出来。 “这油布卖的不好,所以我进的不多,这还有三张,你瞧瞧。”掌柜的把油布递出来。 沈高山和温立接过,又看了看,觉得这品质尚可。 “我都要了,掌柜伯伯,还有那桐纸伞,我也要十把,蓑衣你这卖吗?”海棠说道。 掌柜的眼睛一亮,只觉得银钱在向他招手,也顾不得奇怪为什么这三个人这个时候会买这些东西,立马答道:“有有有,都有都有。” 说着立马从架子上取下来十把油纸伞,沈高山和温立又上前细细挑选。 蓑衣则是拿了两套出来,因为一般的庄户人家都会自己做蓑衣,或是斗笠,这是个贱东西,也卖不上价儿,所以杂货铺里也只有两套。 “油纸伞一百文一把,十把就是一两银子,四张大油布也是一两银子,你们买的多,就收你们一两半,这两件蓑衣就当给你们做添头,送你们了。”掌柜的也是个大方爽朗之人,很快就把账算好。 海棠一听笑了,这掌柜的会做生意。 “那就谢谢掌柜伯伯了,您真会做生意,下次我还来你家买!”海棠嘴巴甜,把掌柜的哄的眉开眼笑的。 沈高山摸出银子来,数给掌柜的。 那掌柜的接过银子,好听的话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多谢两位爷,谢谢小姑娘,下次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我这买!” “行,你这掌柜的敞亮,我记住了!”沈高山也大笑。 说着,三人便拿了东西,往外头马车上走去。 刚到门口,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手里提溜着个布袋,看到杂货铺门口出来人,都来不及站稳脚跟,拔腿就跑。 海棠眼尖,看到那身影手上提着的布袋正是刚刚三人在粮铺买的小米的袋子,忙大呼:“他偷米!快追。” 话音未落,温立已像一阵风一般掠了出去。 海棠跟沈高山两人迅速把买的东西放上马车,调转马头,朝着温立跑的方向追过去。 温立本来就是参过军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跑的也快。 只不过那小小的身影似乎对这县城的大街小巷十分熟悉,像条泥鳅一样在中间滑来滑去,竟让温立一时没能捉住。 “站住!”温立大喝! 只见那身影已慌不择路,跑到了死胡同,此时正想办法扒住那墙壁往上爬呢! 只见温立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紧张,“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温立上去拉起这人,正有提起拳头给他一拳,却一时愣住了。 这,这明明是个孩子,只不过此时蓬头垢面,面容脏污,看不出来原本的面貌来。 就在愣神之间,那孩子趁着温立愣神的功夫,立马像条泥鳅一样,从他腋下钻了过去,往巷子口跑去。 这会子,海棠和沈高山也驾着马车赶到了,刚好拦住了这人。 “爷爷,姐姐,放过我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两天没吃饭了。”那道身影眼见前路后路都被堵,忙跪下求饶。 海棠一看这身影,小小的,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不免有些惊讶。 沈高山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蹲下身子,视线与那孩子平齐,说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偷东西?”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那孩子抬起头来,海棠看去,只见蓬乱的头发下藏着一张清秀的脸,连那双眼睛看起来都灵动。 头发乱乱的,脏脏的,应是好久没洗了。身上的一件麻布衣裳也破烂的不成样子,好似泥水里滚过一般。 只有脸上干净点,看的出原本的样子。 “爷爷,我……我叫柱子,今年十三岁,我们一家是从北边来的,想到南方投奔亲戚,不成想遇到大旱,爹娘为了送我们走到这,护着粮食被人打成重伤,没挺过来死了。 如今只剩了我和我弟弟栓子,栓子才五岁,被我藏在了城隍庙。” 尽管很虚弱,尽管身上脏的看不出样子,但他回话起来却是有理有据,沈高山问的几个问题,都按顺序答了,且口齿伶俐。 海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来投奔亲戚死了父母,他在家里定也是受万般疼爱的一个吧。 哪里会像如今,为了点口粮还要小偷小摸,甚至可能送命。 十三岁,身形却瘦削,形销骨立,外人眼里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 沈高山与温立听了也唏嘘不已。 沈高山拉起柱子,略带心疼的说道:“这小米还未熬煮,吃不得,走,爷爷带你去买些吃食,咱们去看你弟弟。” 柱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光彩,不可置信的说道:“真的?你真的要带我去见弟弟?你不报官抓我?” 沈高山温热的掌心在柱子的一头乱发上按了按,带着点笑意说道:“傻孩子,我要是送你去见官,还能跟你在这说这么多?” 柱子垂头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禁高兴起来,自己难不成是遇到贵人了? 海棠瞧见他眼里的光彩,微微一笑,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四人出了小巷子,上了马车,拐了一个弯儿,找了一家饭馆。 此时正值饭点,饭馆里却没几个人,想来也是天气太热,都在家猫着呢。再一个,粮食越来越贵,手里也该检省点,这旱灾也不知闹到多早晚。 柱子栓子 饭馆里一桌客人也没有,老板见着有客上门,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各位客官,吃些什么?”老板问道。 沈高山想着自己三人也还未用饭,来都来了,干脆一起吃点。 便说道:“捡清爽的家常菜做上四个,再一人一碗粥,一个馒头。” 老板答应着下去准备,海棠几人这才有时间问柱子话。 柱子坐在饭馆的桌台上,显得有些茫然失措,手臂紧紧的夹着,不敢碰到桌子。 温立见此便说道:“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柱子抬眼小心的瞅了温立一眼,说道:“我,我是怕衣服弄脏了桌子。”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心酸。 “你们是哪儿人?怎么到的我们这?”海棠有些好奇,问道。 沈高山伸手给柱子倒了一杯水,他立刻拿起来,应是渴极了,一大口就喝下。 这才回答说:“我们从北边的北山县来的,本来是去投奔娘亲的舅家,谁知我们千辛万苦去了,舅家竟是人去楼空,我们没处打听去,天又不下雨,带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就有一道儿的灾民想抢粮食,爹娘为了护住保命的粮食,硬生生……叫那群灾民给打死了……呜呜呜……” 说着,柱子痛哭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少年,骤然失去双亲,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要照顾,肩上的担子真是太重了。 哽咽一番,他继续说道:“我也没有银钱安葬爹娘,只能草草挖了两个坑,将他们埋了,带着栓子,往山里头走,若是不避开人群的话,唯恐他们抓了我和栓子去卖身。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乞讨,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儿。如今已是两日,水米未进了,我也是被逼的,没法子才去偷粮食的,两位爷爷,饶了我吧。” 柱子说完,往地上一跪,就要给几人磕头。 几人都被这悲惨遭遇感动,海棠心里甚至有了收留这哥俩的想法。 沈高山忙伸手拉起柱子,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你别怕,我们不怪你,你先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带我们去找你弟弟。” 恰在这时,老板也端上菜来,海棠朝托盘里一看,是一道辣椒炒肉丝,一道凉拌茄子,一道炒青菜,一道鸡蛋汤。 另外用筐子装了一筐馒头,足有七八个,然后每人一碗粥。 柱子看见那饭菜和馒头,眼睛都亮了,但海棠三人没有动筷子,他也很守礼的忍耐着。 温立拿了筷子塞到他手里,说了句:“快吃吧。” 柱子这才好似得到了赦免,当即端起粥碗喝了起来。 天太热,海棠其实没甚的胃口,再加上,这饭馆里的菜做的确实一般般,因此只略动了两筷子,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海棠吃不太习惯饭馆里的菜,温立跟沈高山两个也是被沈家的饭菜吃的嘴刁了的,两人只各吃了一个馒头,喝完一碗粥,几筷子菜,也都停下了筷子。 那柱子吃的痛快,狼吞虎咽,丝毫没有注意几人都放下了筷子。 他足足吃了三个馒头,桌上的菜也被它一扫而空,还是沈高山,怕他太久没吃东西,一下子吃的太多,反而不好,忙劝道:“先别吃那么多,把这些馒头带上,你慢慢吃,一时吃得快了,对你身体反而不好。” 柱子这才放下伸手去拿馒头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的到了挠后脑勺,说道:“不好意思……我……我就是饿的狠了。” 说着又着急起来:“我弟弟,我弟弟还没吃呢。” 海棠安抚的说道:“别担心,我们这就去找你弟弟。” 温立也在旁边不停点头。 沈高山唤来老板结账,又让老板把剩下的五个馒头用油纸包起来。 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客官,诚惠您八百文。” 海棠一惊,这么贵!这可比那时候他们卖捞鱼时还贵的多。 沈高山也有些惊讶,但随即转念一想,如此干旱,如此缺水,在外头吃一顿饭,又要水又要粮食的,也着实不贵。 那老板此时也收起了笑眯眯的神情,解释说道:“唉,客官,也不是我们要卖这么贵,实在是最近这水紧缺,粮食的价格也疯了一样的涨,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也亏了我家后院有一口水井,尚且水源充沛,要不然我也早就关门大吉了。” 沈高山数出八百五十文钱,递给老板,说道:“我们都省的,这老天确实快不给人活路了。给你八百五十文,这五十文还劳烦老板帮我打一壶茶水来。” 说着又翻出一个盛水的皮囊,里面的水早已喝完。 这还是他出门的时候,胡氏拿给他的,这皮囊也是他年轻时参军,军营里发的,一人一个,回家时也被他给带了回来。 老板见了,连忙推脱说道:“这可如何使得?不过就是一壶茶水,还要收你五十文钱。” 温立忙说道:“老板,你就收着吧,今时不同往日,这水可珍贵着呢!” 这话海棠倒是赞同。 那老板听了这话,也不再推脱,忙拿着皮囊灌了一壶茶水,交到沈高山手上。 几人再次致谢,这才出了饭馆登上马车。 沈高山同柱子坐在车辕上,由柱子指路,几人朝城隍庙而去。 马车行了一刻钟,方到了城郊的城隍庙。 说是城隍庙,其实早已是断了香火,破破烂烂的一个破庙罢了。 只不过说还有片瓦可遮头,有墙可避风,不至于风吹日晒罢了。 柱子奔下马车,立马朝着庙里奔去,海棠几人紧随其后。 这是一个只有一间的城隍庙,从头望到尾,并不太好藏人。 柱子跑到角落里,那里有一根未倒塌的柱子支撑着,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靠在墙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柱子小心翼翼的扶起那个身影,嘴里有些焦急的叫道:“栓子,栓子,哥回来了。” 被叫栓子的小人,慢慢的睁开双眼,好像是被饿迷糊了,双眼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栓子有些虚弱的说:“哥,你回来啦?” 收留哥俩 “哎,哥回来了,哥给你带吃的了,你看,大馒头,快吃。”柱子拿出馒头和水,递给栓子。 栓子先喝了一口水,然后接过馒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柱子一直抚着他的背,小声说:“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呢……” 终于,在栓子吃完第一个馒头,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城隍庙的中间站了几个不认识的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姑娘。 柱子看到弟弟询问的眼神,说道:“这是沈爷爷一家人,就是他们给的我馒头和水,栓子,快,我们谢谢人家。” 栓子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水囊,跟柱子一样跪在地上,嘴里大声说道:“谢谢两位爷爷,谢谢姐姐。” 边说还边磕头。 海棠看着五岁,但身形瘦小,看上去就像四岁一般的栓子,一阵心酸,她想起自家的两个弟弟,若是自家的两个弟弟这样流落在外,吃尽苦头,自己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快起来。”海棠上前拉住栓子,不让他再磕,也将柱子扶起来。 柱子连连道谢,扶着栓子继续吃东西。 海棠走到沈高山旁边,悄声说:“祖父,咱们把他们哥俩接回家吧,看着怪可怜的,栓子也还那么小。” 沈高山有些犹豫,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又恰好是在这天灾当口上,粮食珍贵的时候,自家又添上两口能吃饭的大小伙子,也不知这粮食够不够吃。 海棠又劝道:“祖父,你看啊,柱子跟大哥年纪相仿,以后可以跟在大哥后头做个书童或小厮,而栓子,不管是跟了桑延还是桑杰,都是好的,从小就陪在他们身边,不比以后外头买的强?” 温立听了这话,直夸海棠想的周到,连连赞同:“海棠这想法不错,我一直都想着给行知找一个小子陪在身边,却一直也没有合适的。” 沈高山听见温立也这么说,把心里最后一点不同意也丢的无影无踪,也点头表示同意。 沈高山上前一步说道:“柱子,你二人可有什么打算?” 柱子抬起头,打量几人一番,复又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免不得去帮人做工,挣几个钱,只要不饿死就好。” 海棠心里对柱子的好感直线上升,他刚刚打量着祖父,心里也一定很想开口要祖父收留他,但是他并没有。 沈高山显然也很满意,淡淡的笑着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带着你弟弟到我家去,我有几个孙儿,身边正缺一个像你们俩这般大的小子陪伴。” 此话一出,柱子飞快的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摄人的光彩。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沈爷爷?” 海棠也被逗笑,忙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 栓子还有些懵懵懂懂,柱子此时却是欣喜若狂,忙拉着弟弟又跪下,直嚷着要给沈高山磕头。 “沈爷爷,你别看我瘦,我也有把子力气,我愿意去你家干活,干多多的活,谢谢你收留我们。”说完,拉着栓子嘣嘣嘣就磕了三个响头。 栓子学着自家哥哥的样子,也磕了三个响头。 沈高山忙拉起二人,嗔怪道:“你这孩子也忒实诚了,磕那么用力做什么?”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无比慰贴,知恩图报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海棠看看那兄弟二人身上穿的衣服,皆破烂的不成样子,便道:“祖父,温爷爷,我们先去成衣铺子,买两身衣裳让他们换上,再去成表哥那儿看看,再去学堂瞧瞧大哥和行知哥哥去吧。” 沈高山自然不会反对,温立心里也担忧孙子,点头同意。 柱子和栓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三人上了马车。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所有的东西都在路上遗失了,柱子身上揣的,不过是娘亲的一根铜簪子,不值钱,留个念想罢了。 三人到了成衣铺子,给二人选了两套衣裳,直接就让二人给换上,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脏的不成样子。 新衣服上身,二人都很开心,手不住的摸着那衣裳,虽说只是麻布的,并不特别顺滑,但心里也如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想起家里人多,海棠便又扯了些布,自己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一年大似一年,这衣裳年年都得新做。 虽说有苏老夫人送的那些布,但海棠自从知道要遭灾以后,就好像有点囤货癖,看到什么都想买点。 于是又要了六匹布,分别是藏青的两匹,藕荷色的两匹,靛蓝色和水绿色各一匹,男女穿的颜色都有。 离开成衣铺子,众人又驾上马车,来到当初的沈家食铺。 自从这沈家食铺交给成表哥一家人,海棠已经好久没来过了,想来生意也是不错,所以成表哥没去找她“取经。” 不过,这时候的食铺却是大门紧闭,周围几家的店铺也都没有开张。 门口随处可见的树叶,诉说着它的寥落。 温立跳下马车看了看,转头对几人说道:“看这门上的灰尘,关门应该有一段日子了。” 海棠点头,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沈高山知道孙女的心思,安慰道:“你若是担心,等回了家,让你爹带了你娘回去看看就是。咱们有驴车,倒也便宜。” “哎,行,走吧。”海棠不再纠结,一甩马车车帘。 于是沈高山又驾车来到了桑榆两人的学堂门口。 这是一个私人学堂,先生是县城一个老秀才,听说很有些本事,只是家道中落,没有银钱支撑赶考的路费,这便在这县城做了个教书先生。 学堂其实就是一个小宅院,前院是教室,加上做饭和用餐的地方,后院就是先生自己住的地方。 学生也不多,才几十个,这个时代,能读的起书的并不多,大多数人只在村里的学堂读几年便罢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做个睁眼瞎就好。 关键是这束修,和买笔墨纸砚的银子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 收留二人 学堂门口,有个大爷在看门,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前世的门卫。 温立走上前去,先是给大爷行了礼,然后说道:“大爷,我来找我那孙儿,可否帮我叫一下?” 大爷手里摇着蒲扇,看了看天色,说道:“再有一会就下课了,到时候我帮你叫去,你们先进来坐会。这天热,别晒坏啰。” 沈高山闻言,把马儿系到树荫底下,牵着三个孩子,进了门。 等到下课,温立说了两人名姓,老者帮忙叫了桑榆和行知出来。 “沈爷爷,祖父你们怎么来了?海棠妹妹你也来了。”行知走在前头,见着三人先问道。 桑榆紧随其后,也开口叫人。 海棠看着行知和桑榆,两人黑了,瘦了,但胜在精神尚可,看来学堂里还是没断了水的。 “你们这儿怎么样?可有水喝不成?”沈高山先问道。 桑榆点头:“有的,只是如今水井都有人看着的,每天领的水都是有定数的。” 行知在一旁补充道:“夫子今天说了,水井里的水也不多了,要是明天还不下雨,就要我们先回去,学堂里已是负担太重了。” 温立听了点点头:“这也罢了,这夫子能坚持供养这么多学生这么久,已是不易了。” 海棠也觉得这夫子不错,要知道,水是生命之源,人一缺水,有的甚至为了争那一口水,打架斗殴,但这夫子却能坚持用自家的水井供这些学生吃喝这么久,当真是为人师表,是个有大爱的人。 “哥,行知哥,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同回去?我看着一天两天的也难下雨。”海棠朝着二人问道。 这两人估计在学堂里吃的不好,回了温宅也就一个老仆人在,这几个月都瘦了好多,海棠看着有点心疼。 桑榆和行知两对视一眼,都点点头说道:“我们去跟夫子说一声。” 晚间,几人驾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回了村里。 胡氏一见大孙子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立马张罗着加菜。 柱子和栓子两人见着沈家这么多人,有点怯生生的,心里止不住的担心,生怕沈家人再养不起他俩。 于是柱子立马就张罗着帮忙干活,从马车上帮忙搬着桑榆两人的东西和买的粮食。 胡氏眼皮一动,这时候才看见,多了两个生人,忙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高山与胡氏夫妻几十年,一眼就看出胡氏心中所想,忙招呼众人进屋,给众人说了柱子两兄弟的来历。 众人听了脸上皆是动容,这天灾乱世,毁的可不止一个家庭,这世上,多的是像柱子,栓子这样的孩子。 胡氏和裴氏是沈家心最软的两个人,听罢,已经滴下泪来。 裴氏揽着小点的栓子在怀里,不禁感叹:“都五岁了,这身子骨,跟桑延一样,看着好像才四岁,可见是吃苦了。” 一面说,一面滴下泪来。 胡氏也拉着柱子左看右看,看出柱子的不安,安慰道:“你放心,你们兄弟俩既然有缘到了我们沈家,以后不说吃山珍海味,但定能让你们吃饱,你们且安心住下。” 栓子还小,只听见说有饭吃,而且能吃饱,就已经很开心,小嘴一抿,有些拘谨的笑了。 柱子年纪大些,已是十分懂事,听到胡氏这番话,把来时的那种不安也放下一半,自从父母接连过世后,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好心帮助他们兄弟俩的一家人。 想着自己同弟弟这一路乞讨所受的种种苦楚,委屈涌上心头,也不觉滴下泪来。 “噗通”一声,柱子跪倒在地,哭诉道:“谢谢奶奶,谢谢你们一家人,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们,谢谢你们收留我跟我弟弟……呜呜呜……你们都是大好人……” 胡氏被他这一哭,也弄的伤感不已,忙扶他起身,说着:“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沈高山也上前一步说道:“不用你当牛做马,我跟海棠都商量了,你年纪跟我这大孙儿相仿,以后就跟着他,他在外求学,我们不在身边,有个人在他身边,我们也放心些。” 柱子听了,这才站直身子,行了个礼说道:“多谢沈爷爷信任。” 海棠看着柱子又破涕为笑,心里也很是开心,自己做主提出来的意见,家里就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又是在这天灾的当口,她也深怕家里人责怪。 沈高山笑了,又道:“至于你弟弟,他年纪跟我二孙儿差不多大,以后就留在他身边做个玩伴,吃饭读书都在一起。” 柱子听了又忙拉过栓子,让他给沈高山与胡氏磕头。 胡氏忙扶他起来,笑着说:“这样好,以后桑延也有伴儿了,他还经常抱怨桑杰太小,没人陪他玩呢!” 裴氏也连连点头。 桑延到底小孩儿心性,见着来了新的玩伴,忙跑上前来,拉着栓子就往院子里跑,也不知玩什么去了。 裴氏见自己小儿子这般跳脱,也很是无奈。 海棠却是觉得桑延这性子好,自家大哥懂事归懂事,但就是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却显得老成。 桑延的性子就和桑榆恰恰相反,调皮捣蛋,活泼好动。 这村里,就没有跟他玩不上的孩子,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简直是个孩子头。 裴氏多么温柔一个人,简直被桑延弄的头痛,一天都要被追着骂一回才算完。 罗氏见裴氏如此,忙拉过大嫂说道:“咱们去做饭,爹和柱子几个肯定都饿了,大哥和孩子爹几个收棉花回来也饿了。” 裴氏这才回过神来,与弟妹一同走出了堂屋,沈满盈见状也跟了出来。 胡氏则是给柱子哥俩张罗住的地方。 沈家大,人却也住的多! 不仅有李槐和李嬷嬷,还有沈满盈母女三人,这下再加上柱子哥俩,饶是有再多房间,也有些住不开了。 于是桑榆搬到了自个的书房住,李嬷嬷住了他原本的卧房。留给茉莉那间房,她不在家,就给沈满盈三人住了。 桑延跟李槐住了一间,桑延晚上睡觉不老实,李槐也能帮着看着点。 桑杰如今还小,单独留给他的那间房,就给了柱子哥俩住。 海棠和锦葵还是一人一间房,等到茉莉回来,就随便跟姐俩谁睡都行。 棉花丰收 胡氏带着哥俩下去安置,锦葵跟去了灶房,此时屋里只剩了沈高山与两个儿子,还有海棠。 海棠问:“爹,你们今天去收的棉花呢?” 满仓笑道:“都在后头库房里,我先锁上了,明日再拿出来晒晒,就可以剥棉籽了。” 沈高山也关心的紧,忙问道:“产量呢?” 沈满仓一脸笑意,说道:“我说也说不明白,爹,你们自个去看看就知道了。” 海棠也想知道这一百多颗棉树,到底能有多少产量,忙拉着沈高山去了后头库房。 打开库房门,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家里的四五个桃篮全装满了不说,沈满仓几人还把布口袋摊在空地上铺平,把棉花放在上头,足足有一张大床那么大一堆。 要知道,这棉花能收两茬,这才刚刚收了一茬,第二茬要比第一茬略少些,但这产量也很可观了。 估计第二年,就能分棉籽给村里人了。 这么多棉花,棉籽估计都得剥几千颗出来。 海棠不由得拍手叫好,笑着说道:“太好了!这棉花总算是种好了,咱们以后不愁吃喝了!” 沈满仓宠溺的摸摸海棠的头,这孩子,总是想着家里的吃喝,生怕家里人没有吃饱穿暖,真是懂事! 沈高山看着一地的棉花,也有些激动。 这棉花,不仅是他们一家的立家之本,将来,棉籽要分给村里人,带领村里人一起挣钱,可马虎不得。 “真没想到,这棉花的产量这么高!”沈高山也感叹道。 “可不是,我跟满仓,我们几个人去揪,都惊到了。”沈满房也在旁边搭话。 “祖父,高伯伯把这棉花照管的好,咱们可得多多赏他银子,做的好就奖!”海棠上前摸摸棉花,又白净又干爽,也没什么杂质,当真是极好的。 沈高山笑了,又想了想才说道:“如今粮食价贵,依我看,这天灾乱世的,赏他银子倒不如送他点粮食,你们看呢?” 沈满仓这时才反应过来,问道:“对了,爹,你们去买粮食,买了多少?涨了多少价?” 海棠这才把买的粮食数和涨价的事儿说了,又说道:“还是祖父想的周到,现如今,粮食可是能救命的,反正咱家粮食还够,就送他点粮食。” 沈满仓和沈满房也没意见,都点头赞同。 四人又说了几句,前院就传来胡氏叫吃饭的声音。 海棠来到灶房帮忙端菜,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自从天越来越热,她就不爱去灶房做饭了。 她怕热,一动就是一身汗,这高温,似乎要把人烤熟。 每当这时,她就无比想念前世的风扇,空调,雪糕,冰饮…… 可惜了,自己前世不是个理科生,不记得如何制冰,要是记得如何制冰的话,也能得到冰沙吃了!可叹! 海棠抹了一把脸上沁出的汗水,端起灶台上一碗小鸡炖蘑菇,转身就走。 小鸡是中午杀的,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动物也有些无精打采,胡氏就挑了一只,今天家里人多,打打牙祭。 蘑菇还是旧年上山采了晒干的,今年没有雨水,自然也没有长蘑菇。 一大碗的小鸡炖蘑菇,添上多多的水,又可以喝水,又能吃肉,鸡肉有嚼劲,鸡汤鲜美。 人多,照样是分了男女两桌,温立一家也被请了来。 只见桌上一大碗小鸡炖蘑菇,一大碗的韭菜炒鸡蛋,凉拌的茄子和木耳,再加上一大碗的肉丝。 韭菜和茄子被胡氏精心养护,见天的浇上洗脸水,好不容易保住,才活了这么久,不至于家里没点绿叶菜吃。 但听裴氏说,这也是最后一顿了,茄子树也已经蔫蔫搭搭的,不开花挂果了。 这顿饭在平时的沈家,可能根本不算什么,鸡是自家养的,蘑菇木耳是山上产的,韭菜茄子是自家菜地里的,只有肉丝,是买的。 但在这旱灾当前,尤其是在柱子哥俩的眼里,这顿饭简直赶上神仙生活一般。 柱子心里有些忐忑,自己真的不会给沈家吃穷了吧? 栓子年纪小,才不管这么多,只闻到那鸡汤馥郁的香味,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眼巴巴的瞧着桌上的饭菜。 沈高山拿碗盛了一碗鸡汤,推到栓子面前,笑着说:“来,尝尝。” 碗里是白生生的大米饭,配上黄澄澄的鸡汤,色泽浓郁,看起来让人不觉食指大动。 栓子虽饿极了,馋极了,但还是十分乖巧懂礼,把碗推到沈高山面前,甜甜的说:“沈爷爷,你是长辈,你先吃!” 沈高山顿感欣慰,摸了摸栓子的头,接了碗,拿了筷子,对着众人说:“大家快吃吧,家常便饭,这当口没什么好吃的,这旱灾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众人纷纷端起碗,一边吃一边附和。 满仓说道:“今儿晚上开始育红薯种吧,再不种,只怕这耐旱的红薯也种不出来了。” 沈高山,沈满房几人都表示同意。 几人又商议几句,这才按下话头。 温立喝了一口鸡汤,咂摸两下嘴巴,对着沈高山说道:“我明日还想进城一趟,我一直想买几块地,但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明儿我去转转,说不得”如今天干,有人卖地,作价还便宜。 再一个,沈老哥,你都给桑榆找了个小子作伴儿,我们行知是一脉单传,也没个兄弟姊妹扶持,我也想找个人放他身边,我们也好放心。 你明日不如与我同去,也好帮我掌掌眼。” “这话很是,是该找一个伴儿放在身边,你想的很周到,明日我与你同去。”沈高山对温立的话,一向是无有不应的,当即满口答应。 桑榆其实很想说,自己大了,不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但看到柱子哥俩的惨样,生怕自己拒绝了,祖父会把两人送走,因此也就默不作声的同意下来。 吃完晚饭,胡氏烧了一锅热水,拿井水兑了,给柱子哥俩擦洗。 柱子接过装水的木盆时,激动的手抖,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个极度缺水的时候,竟然还有热水用来擦洗身子。 这让他对沈家人越来越感激,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多多干活,才能报答沈家一家。 进城见闻 第二日一早,温立带了行知,沈高山带了海棠,四人驾了驴车进城。 一路上的景色也实在是不容乐观! 山林间的草木只剩下浅浅绿色,农田里的各种农作物,由于长期得不到水的滋养,也早已枯萎,老百姓们可以说是颗粒无收。 像大云村这般,水系发达的村子还好,勤浇勤灌,保住些许口粮。再就是靠近锦江的几个村子,不至于颗粒无收。 至于别的村子,可就难说了! 一路行来,黄沙漫天,草木枯萎,众人看了这情形,心里都一阵阵的难受,说不出话来。 进了城门,原先热闹的场景不在,摆摊的,叫卖的,走街串巷的,统统不见,路上也没有几个行人。 海棠见了,心里就是一紧,忙对着赶车的沈高山道:“祖父,看来县城的情况比前几天更遭了,我有点担心大姐,咱们办完事去看看她,实在不行,就将她接回家吧,这年头,一家人在一处还是要放心些。” 沈高山自然没有不允的,他也担心着茉莉呢,便应道:“你说的很是,我也正有此意。” 海棠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街道,只见路上偶有几个担着水桶匆匆而过的行人,都是眉头紧锁,脸上尽是化不开的愁云。 几人加快速度,穿过两条巷道,就到了朱中人的宅子。 原本沉寂的街道,在此刻变得热闹起来。 海棠定睛看去,只见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站着些人,但毫无意外,这些人眼里全是麻木,脸色也全都蜡黄蜡黄的,嘴唇干裂,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应当是好多天没洗了。 “这,这些人都是来自卖自身的?”行知到底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鲜少见这样的场面,忍不住问出了声。 温立双唇紧闭,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路两旁站着的人,看到有一辆驴车驶来,都下意识的上前两步,想着定是富庶殷实之家,怎样也能买了他们去,得两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那朱中人正在门口被许多人围着,见驴车驶来,一眼就认出驾车的沈高山,忙迎上前来。 “沈老哥,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朱中人先作了个揖说道。 沈高山跳下驴车,温立紧随其后。 “朱老弟,屋里说。”沈高山做了个手势,这门外人多眼杂的,实在不适合说事。 朱中人会意,立马把几人往屋里让,又叫了小厮出来帮忙看着驴车,毕竟,门外这些人可都是饿的狠了,万一把驴拖走吃肉,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最难的一步,因此秩序也还没有崩坏,加之这些人还希望朱中人能买下他们,混口饭吃,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几人进了大堂,沈高山也不多寒暄,直接开了口:“朱老弟,我们这次来是想买人,还想买些田地的。”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听到沈高山这样说,朱中人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老哥,如今这个情况,你要买人买田自然是多的很,好买,只不过,做兄弟的劝你一句,这干旱也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你们还是留着些银子,多买点粮食保命吧!”朱中人压低了声音,劝告着。 这朱中人虽说是个商人,却也不是那种为了利益什么也不顾的人,劝告沈高山这话也说的合情合理。 来买人前,几人也在家里细细合计了一番,首先是这粮食。 这几年家里过的富裕,天气也是风调雨顺,所以庄稼的收成不错,农家人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卖粮的习惯,除了交税,抵税,也存下不少粮食。 上次又买了不少粮食,所以吃的是够了。 至于温立要买地,也是看中了这时的价格。 温立手里银钱剩的不多,也一直遇不到合适的田地,因此买地一事便搁置到现在。 沈高山当然知道朱中人的好意,脸上也露出笑容,与温立交换了个眼神说道:“老弟,你放心吧,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想好了。不瞒你说,想买个人也是觉得我们家还能养得起,唉,这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老哥大义啊!”朱中人听了拱了拱手,赞叹道。 说着顿了顿,似在思索,便问道:“两位老哥今天想买个什么样的人?” 温立听了上前一步,指了指一旁的行知说道:“这是我孙儿,今儿就是给我这孙儿找个能伴他的人,长他两岁,最好能些许认得两个字。” 朱中人听见,看了看行知夸道:“小小年纪,就是一表人才啊!” “谬赞了!”温立忙拱手。 朱中人也不再纠结这事,又说道:“不瞒老哥,我手上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实在是怕养不起,砸自己手里,只不过每天呀,我这门口都像今天一样,有人来自卖自身的,也有卖儿卖女的,莫不如,两位老哥去挑挑?我也不挣什么中人钱了,挑到合心意的给人银子就行。” 沈高山也知道这是非常时期,自是与从前不同,因此应了,只说道:“这个好说,只是这田地你得上点心。” “实不相瞒,田地确实是有的,不知合不合二位心意。”朱中人笑着道。 温立道:“你且先说来听听。” 朱中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便开口说道:“这要一大片地连在一块的,离咱们这两个村外的木溪河村有一片,一共是五十亩,价钱现今是3两银子一亩,原先都是上好的水田。” 温立不知道这木溪河村在哪,便看向沈高山,沈高山想了想说道:“这木溪河村怕是有点远,隔着一个县城,还在海棠她小姑以前的婆家白云村过去,那白云村就够远的路,再过去一个村,太远了也不方便管理,朱老弟,还有别的地方没有?” 朱中人听了也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又看了看手里的小册子说道:“是有点远,看这样行不行,山南村还有点零散的田地,合在一起也有个十几亩,离着老哥你那庄子也不远,再就是隔壁王家村有个十亩,顶顶好的水田,你们看怎么样?” 买田地 朱中人说完,温立立马就看向沈高山,兄弟几十年,这点事情,温立是百分百信得过沈高山的。 沈高山略一思索,朝着温立点点头说道:“王家村我是知道的,刚好在我们村与山南村之间,土坡和石头山全叫我们两个村占了去,他们那全是平地,好种地,田也多的很,怎么也就到了要卖地的地步了?” “嗐,老哥,这手指头都有长有短的,一个村里,总会有那么几家不会过日子的,不会照管田地的,你说是也不是?”朱中人叹了一声。 沈高山点点头,又和温立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即决定,把这两处地方都买下来。 地是人的根本,哪怕没了银子,只要有地在,好手好脚的,总不至于被饿死。 “那既如此,我相信你,你说的这几块地,我们都要了。”毕竟是温立买地,他立马站出来说道。 朱中人露出笑容,咧着嘴说:“那就多谢温老哥和沈老哥了。” 温立摆摆手:“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互利互惠罢了。” 几人商量好一会去办地契,便又说到买人上面。 朱中人说道:“这买合适的人,也讲究个缘份,实在是我这的人都被我打发了,两位老哥去门口挑挑,若有合适的,我一分中人银子都不要,若没有合适的,我再帮您慢慢寻摸,您看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温立自然欣然同意,于是在朱中人的陪伴下,几人又站到门口。 那些村民见着紧闭的大门又被打开,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彩,慌忙围上前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爷,小姐,买人吗?我什么都会……” “我也是我也是,我一把子力气……” 更有那些妇人也毫不相让,拼命嚷着:“我很勤快的,洗衣服做饭样样行……” 沈高山见都是苦命人,自卖自身也是为了在这无情的天灾乱世混口饭吃,混个活命罢了,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海棠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虽然穿越过来这么久,也经历过买人,却还是也觉得心里难受,紧紧的抿着嘴唇,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自己是改变了自家的条件,吃的好了穿的暖了,可是这个吃人的封建王朝,最底层的老百姓何其多,他们却没有这么幸运,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若是遇上好的主人家,不打不骂,能给上一口饭吃,一点工钱,便已经是极好了。 若遇上那脾气不好的,动辄打骂,不给吃饱穿暖,那也是常事,你也没处诉苦去,因为别人有你的身契捏在手里,你便是低贱的奴仆,就算弄出了人命,也是无关紧要。 温立这时在人群中,举了举手,适时的开口道:“各位,请听我一言,我们家中也不甚富裕,尤其是遇到这天灾,只是家中小儿念书,经常远在县城,身边没个人儿,今儿就想找个年纪相仿的哥儿,陪在我孙儿身边。” 这话一出,那些妇人和男人的眼神立马暗淡下来,更有甚者,立马嚷道:“切,我还以为遇到大户人家的老爷小姐了,原来也是几个泥腿子……”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飘进了海棠耳朵里。 海棠听到了,其他四人自然也听到了,朱中人立刻一个眼刀扫过去,那人这才讪讪的闭了嘴。 而温立与沈高山两人,眼皮也没抬一下,脸上仍旧淡淡的,有情绪也不带出一丝来。 两人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多年,又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自然是不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的。 行知抿了抿嘴,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这时,那些带了小娃子在身边的大人,纷纷推着自家孩子站了出来。 “您看看我家的丫头,会洗衣服会做饭,家务活是不用说的……”一妇人推着一小丫头上前。 那小丫头看起来瘦的不得了,浑身没有二两肉,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海棠撇开头,不忍再看。 沈高山也面露不忍,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了温立。 温立并没有因为是穷苦人就态度不好,反而客气说道:“实在是为我孙儿寻个书童,没得要个丫头的道理,还请谅解。” 如此一来,那妇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脸上带了些失望之色,悻悻退到一边。 海棠见那小丫头可怜,只是这灾荒年月,多一个人吃饭可不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罢了,自己能力不够,还做不来那么多好事儿,便当没看见吧。 话说回来,温立细细的看了一圈,见这些小孩,不是太小,不顶事,要不就是年纪太大的,也不合适,如此一来,竟一个中意的也没有。不由得失望的摇了摇头。 朱中人见此忙笑道:“这有时买人也讲究一个缘字,两位老哥宽心,此事不必着急,我必放在心上的。” “朱老弟说的很是,这买人倒也不必强求。今儿走一遭,能买到合适的田地已经是很好了,还多亏了朱老弟。”说着,温立对着朱中人抱了抱拳,以表感谢。 朱中人立马回礼说道:“老哥别这么客气,这不是我该做的吗?再说了,咱们也不是认识一两天,切莫说这样的话。” 沈高山和温立听了这话都笑起来,连连点头。 “走吧,咱们去过地契,现在时局不稳,早早把地契拿在手里,大家都好放心。”朱中人又说道。 “很是,很是。”两人点头附和。 于是几人又跟着朱中人去办了地契,回村的路上,又拐去王家村看了温立新买的田地,果然如朱中人说的一样,干旱前都是上好的良田,且连成一片,便于管理。 温立见了也露出笑容,从回乡起就想着要置办田地,如今总算是买到了,怎能不叫他开心? 田地是人的根本,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总要吃饭不是? 所以这田地,粮食是顶顶重要的。 待四人回到村里,已是暮色四合,饶是天黑了,这热气还是没怎么降下来,还是动一动就汗珠儿往下滚落。 山雨欲来 第二日早起,天还没亮,沈满房就套了驴车,昨日商量好了,要去接大女儿茉莉回家来。 等海棠起床,大伯父早已走了,天太热,太阳太毒,要是走的晚,等太阳出来,那可遭老罪了。 来到城里,街上空无一人。 沈满房忙赶着车到了陈家医馆门前,正见着医馆的门板从里头被人卸下来,抬眼看去,却是陈大夫的孙 尽管严易泽没有明确的说过他装傻的原因,可秦怡也能猜到他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委屈就把严易泽给卖了。 “自他封命魂以后,我一直守在此处,便是等他灵魂离体,再帮他归位!”他都想好了,只要吕东来的灵魄是全的,肉身也完整,大不了她再下一次阴间,管城隍或者孟婆要一枚还魂丹。 经过石杰这样一分析,我逐渐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了,对于石杰刚才的描述,黎落的母亲彭羌我们完全是一副随时准备就死的状态来面对这一切,而且急于等待这一切。 楚黛儿上前跟楚蓁蓁和楚姒行了礼,楚秀秀则是一步不离的跟着楚黛儿身后。 若是换成其他老师,说不定她也会惊慌失措一下,但是端木柔情,那就不需要了。 “我说说怎么啦?平时在家里我和你说你不爱听,我姐妹爱听,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云夏转头不满的看了萧项一眼。 “告诉村长,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战神村的事情!”萧凡见村长这么问,便重复的朝着莫少聪说了一次。 “没事了,你去忙吧!”说完蓝星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的一瞬间,蓝星的眼中尽是愤恨与怨毒。 还听闻,有位长着阴阳眼的乞丐,入夜后路过这里,见到那些亡人穿着带血的盔甲在这儿寻找回家的路。 他对自己的实力能造成什么结果,在现实中,没有一个清晰的对比。 还好眼前的人不是高手,否则他们全都是灵魂受伤,这个时候发难,他们肯定是敌不过。 叶星的养父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浅灰色的毛衫,看上去干净利索,象是一个化人。 “什么行凶?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花弧私逃兵役,被人举发,本公子特来抓捕。花家一行人都是从犯,听清了没有。”梁子昂大笑道。 事情突发眨眼间,蟹怪为首的众海怪大惊失色,就连安陵公主与班昭也吃惊不,这是怎么回事。 这边的两个纳血境界要疯了,刚才的痛苦如果真的全都出现在他们的兄弟上,或许他们会一巴掌将其打碎,因为真的太疼了。 当她听到我爷爷三个字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她有些怒不可遏的时候,急忙一把就将我拉了起来。 说着话,孙延龄的十指如同弹琴般灵动,趁四贞愣神之际将她一层层剥尽。 这一次,要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至于冒着被皇上怀疑的危险,以为父王祝寿之名,亲自赶到广西,劝说孙延龄。 许辞还跟司机聊了一会,到地方,不太远的路程,也给了25元钱,他下了车就直奔沈轻家里。 男知青失望的模样让车厢里看热闹的人都乐了,七嘴八舌的又说起了婚姻大事。 那张脸似乎和她记忆中那张重合了,虽然过了那么多年,可岁月却仍旧优待他,可她已经彻底老了。 随心发现,方清自从搬离了寝室,分到了别个班之后,性格好像开朗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