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 【第一章；楔子】 大严朝，一八五年。 一山不容二虎，而严朝如今却是四虎鼎立，‘战火’随时都将有可能会迸发，整个国家正处于一种闷热的躁动不安中，就差着那么一根导火索来迅速点燃。 如今，当朝的天子严氏，虽是贵为天子，但却是有名无实挂着虎皮的纸老虎而已，手中的兵权只十万于众，大多都是护守皇城的禁卫军。而身为宰相的慕容氏却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满朝文官皆是他的门生，与各类学士交往甚好，金口玉言，喉舌天下，乃大严的谋士发展之根源，其次便是掌管着六十万人大军的铁木氏，虽无人心，却也有着相当的兵力和十足的野心，常年驻守边疆，原离朝堂。最后一位便是即为官来又为商的沐氏，富已敌国。 四大家族一直处于一种互相制肘的局面，谁也不敢先撕破那层薄薄的脸皮，如今的形式，完全是环环相扣，就如同毒蛇、蝎子、蟾蜍三者相聚，若谁先动，便定是必死无疑！ 铁木氏完全没有民心，若是强行攻国，豪夺帝位，那慕容氏必定会与严氏联手，再加上沐氏的支持，那想要夺回他手中的兵权就是轻而易举了，毕竟军队离朝堂还是远的很！而慕容氏则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惊动了铁木氏，误伤了百姓，届时内部战乱尚且没有处理好，却又引来了外敌，那可就真得不偿失了！ 故，四足鼎立的局面一直这样僵着，直到一日，宫内宫外皆传出严氏有意拉拢慕容氏，且还有意将慕容氏小女定为太子妃的流言，太子妃？那可不就是将来的皇后？所谓，空穴来风，没有十成也有九成，这小道消息可是激怒了铁木氏和沐氏，倒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地位感到不安，而是铁木氏、沐氏、慕容氏足下皆有一女，而严氏却单单在没有在任何选秀的前提下直接选了慕容氏的女儿，这让另外两家十分不甘，这是将他们两家的地位没有放在眼中？让他们两家的老脸往哪儿搁？ 严氏和慕容氏的相好，无疑给铁木氏和沐氏带来了些许压力和满心的不满。在他们眼中，严氏的做法简直就是荒谬，偏偏就看上了一个书生，书生可有用？ 沐氏因此下手从国家粮商贸易上进行恶意阻挠，制造了部分地区断粮的假象，国库不得不拨款营救，再度空虚了国库，倒是给严氏不小的打击，也无疑是警告慕容氏别跃过警戒线。 铁木氏自然是没有沐氏的那种手段，见到自己那娇滴滴的女儿在家中独自绣花、弹琴，慕容氏的女儿却能在宫中与小皇子嬉闹，心中自然是不爽，看着沐氏给严氏带来的当头一棒，自己却无能为力，这软帽子自己可戴不得，那便，给他们但颜色瞧瞧，吓唬吓唬他们罢…… 自此，大严三国鼎立的局面展开了…… 【第二章；灭门】 天色破晓，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夜色慢慢淡了，颜色变白像是流动着的透明物体，东方的天开始发白了。 晓星隐去，天色迅速变化着，一缕浅白色淡淡的光射进了某户人家牛棚里的稻草堆上。 “爹爹……娘亲……哥哥……” “咯咯咯，爹爹你小心点，春儿怕高……” “哥哥……春儿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春儿蜷缩在稻草堆里，迷迷糊糊的梦境中似乎听见了爹爹、娘亲和哥哥的打闹声。缓缓的撑开自己已经冻僵的身子，伸手又抓起了一团干草盖在自己的身上，不想醒来，每天清晨便是春儿最不想要过的时间，因为和家人相聚的好梦便会被打碎！ 忽然，春儿猛地睁大双眼，连滚带爬地钻出草垛。 “糟了！”她一声尖叫，迅速推开覆盖上身上的那一层层稻草，朝着厨房奔去。 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拍打声，春儿的脸上立刻肿起了一道手掌印。 “早饭呢？”从头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春儿伸手抚上生疼的右脸，撇过头望她，对上那臃肿农村妇人丑陋的脸庞。春儿沉默着不说话，对于她来说，每天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 “你个死丫头！睡觉居然睡的这么迟？连早饭都忘记做了！”说话间一只大红色的绣花鞋踢在春儿腰上，猛地便将她踢倒，脆弱单薄的身子滚到了一旁，但那只绣花鞋好似还并不满意，再次抬起，朝着她的腹部又加了两脚。春儿咬着牙没有呼痛，但从腰间传来的阵痛实在是难忍，她只得小小声地低哼：“疼……停……” “闭嘴，你这个脏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呀？让老娘停就停？”春儿的面色已经开始渐渐泛白，她微微的抬起头，但却又被一巴掌给甩了下去。 “谁准你这么望着我的……”妇人冲着春儿又是几脚下去，直到看见春儿蜷成一团直发抖，这才停下了。 “娘亲，肚肚饿……”不远处厨房门口传来了一道稚嫩的童声，一个裹着棉袄，穿着棉鞋的小男孩正站在厨房门前，圆头圆脑，粉扑扑肉嘟嘟的，伸手指着屋内的那口大锅。 “哎呦，宝贝呀，你怎么出来了，这大冬天的担心冻着，赶紧回屋去，娘亲给你做饼子吃啊，乖。”妇人一边连哄带骗的将小男孩推进了屋内，一边朝着春儿大声吼道：“还不快去刷锅洗碗，升火做饭！” 自打春儿一年前入借住到这里，每天就遭受着这对母子的欺辱。她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着步伐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里，春儿端来一个小板凳，踩着上面，打开了碗柜的门，里面还有昨天吃剩下的半个馒头，虽然很硬，但好在是冬天都没有馊，吃了这个今天一天就不会觉得饿了！ 虽然在这里饱受折磨，但比之严冬腊月那路口倒毙的乞丐，她至少还能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春儿漠然的眼底泛过一丝伤痛，她过早地明悟了这句话的意义，柔嫩娇小的双手已经长出了一层茧子。 不远处传来一片鸡啼之声，春儿跳下板凳，走到门前，此起彼伏、一唱百和的鸡鸣声就如同是清新的晨曲。太阳已经冉冉升起，霞光向四周辐射，温暖的阳关照在她身上，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与那个人约好相见的日子。一年了，不晓得有没有哥哥的消息呢。 灶台里的火烧的正旺，灿烂连绵的火红朝霞刺痛了她的眼睛，这火红翻滚着，妖娆着，似乎变幻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将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月，就如同弯刀一般，悬挂在天空，显得是那么的锋利，就如同一把被人磨平了的尖刀。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仅是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宰相慕容府两百余口人便彻底葬身了火海。而在那场屠杀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便是春儿与她的哥哥子川，可是在逃亡之中，他们两人也被迫分离…… 啪——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巴掌了，春儿一下子从回忆里惊醒，睁大了杏眼惊愕地瞪着突然在她面前出现的妇人。 “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你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呀？老娘我告诉你，你吃老娘的住老娘的，就该给老娘干活，否则别怪老娘对你不客气！还不快给我做饭，一大早的发什么呆？”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春儿的鼻子不停的骂着。 “今天沐大哥要来。”春儿难得开了一次口。 原本怒气高涨的妇人突然噤了声，她脸上青红不定，极为难看。 自从一年前自己失踪已久的外甥将春儿送进家中，她便左右看这个女孩不顺眼，不过是一个破落小丫头，却总让她有种母鸡见到凤凰的自卑感。因此动辄打骂，管她春儿之前是什么身份，落在她手里，她就要狠狠地折辱！ 妇人似乎忘了，她那个外甥并没有说再也不管这小丫头，根本没料到他们竟然早已约好。想到外甥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妇人不寒而栗，许久，她怨毒地看了春儿一眼，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 白天很快过去，春儿干完了一天的活，只吃了半个昨天剩下来的馒头，疲劳的她独自站在院内的雪地里，寒风携着冰雪刮过她的脸蛋，她闻到一丝血味。 风很大，雪花漫天飞舞，身后传来阵阵踩踏积雪的声音，春儿兴奋的转过头。 “沐大哥——”远处的黑影越来越近，春儿还未等他靠近便主动朝那人奔去。 积雪很深、很滑，一个不小心春儿便摔倒在了雪地里，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了那个力气，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整日还要辛苦劳作，体力不支。 刺骨的雪水紧密的贴在春儿的脸上，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血的气息，温暖的触觉，一双大手将她托了起来，送入怀中。 春儿笑了，抬起头，望着沐烟，他真的来了。 男子剑眉星目，线条明显的轮廓刚毅，危险的眼眸透漏着丝丝杀气。 他便是沐烟，散帮最厉害的四大杀手之一。 “今天是春儿的生日，所以，我知道你会来。”春儿说道，开心的眨着那双水灵的大眼睛。 沐烟扯扯僵硬的面部肌肉，露出了一个极为别扭的笑容。 春儿两颊像是绯红的云彩，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期盼地看着他。此时正是寒冬季节，刺骨的雪水沾在春儿的脸上，被夜风吹着，春儿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沐烟赶紧心疼的搂紧了她，解开自己外衣的扣子，将春儿塞入自己的怀里，用衣裳包实了她。他害怕春儿会冻着，害怕她会受凉……待春儿适应了他那温暖宽大的胸膛，在里面暖暖的闭上了眼睛，他才放在心来。 他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唯独春儿是他夺魂刀下的例外。或许是春儿的眼神，或许是一时的怜悯，他却不曾后悔，抱着怀中小小柔软的躯体，沐烟竟然莫名有种小小的幸福。 这种幸福，是任何一个杀手可望也不可及的。 一年前，沐烟接到的屠杀任务是血洗宰相府。 他与二十多名死士杀手一同潜伏在宰相府，一直到三更的时候才开始动手，刺杀经验丰富的他们很快便解决那些丫鬟和不堪一击的护院们，仅仅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葬身火海，唯独宰相慕容东的一对儿女侥幸逃脱，杀手们穷追不舍…… 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斩草除根，凡是宰相慕容府人的，绝不允许一个活口留下！ 本以为那晚的屠杀会完成的很干净利索，不留一点痕迹。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见到春儿的第一眼，他便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他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一队弟兄，救下了春儿。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着和他过多的相同点，有时候他甚至以为春儿便是自己小的时候。 春儿与一般的女孩不同，那夜的屠杀她也亲眼见着了自己的家人被砍刀血淋淋的劈成两半，一开始的确哭的稀里哗啦，可是轮到她的时候，她的眼里却不是害怕，而是如同冰山之巅的寒冰般的目光，那种目光，自己小的时候也曾有过……沐烟九岁的时候，便是被官府灭了满门，唯独他一人被散帮的救下，他也曾经亲眼见着自己的家人被活生生扒皮至死……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层又一层的相似，让他对她有了好感，甚至有种至亲的错乱情愫。 那夜，他救了她……甚至不惜为她戴上了一顶“办事不力，理应受罚”的帽子。 【第三章；被卖】 怀里的可人儿呼吸越来越均匀，只是面色稍显不好，好像是有些营养失调。怎么？难道她没有吃好吗？自己可是每个月都准时给舅母送伙食费的呀。 沐烟搂紧春儿的身子，手掌不小心滑倒了她的腰间，春儿立即低吟一声，缩了缩身子。 沐烟的心中一抽，这么会有这样的反映？是那里疼吗？ 想着，沐烟的手掌又特意从春儿的腰间再次滑过。 “啊……”这次他是稍用了些力，没想到春儿的反应也跟着加大。 沐烟似乎已经明白了真相，但还是伸手掀开了春儿那单薄的布衣，借着月亮那微弱的亮光，沐烟看见了春儿腰间那阵阵乌紫和血青，不用多说，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是人为所致。难道说，是自己的舅母？ 想到这，他的手掌不知不觉中已经握成了拳状。 春儿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又察觉到了一股杀气，每次和沐烟在一起时便都能感觉到，只是这次的更加浓烈。 懂事的春儿握住沐烟的手掌，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来，又从拳状变成了摊平的手掌。 沐烟皱着眉头望着春儿，这个傻丫头，自己吃亏了为何不告诉他？他一定会为她出气的呀！ “别！我没事，现在这样就挺好，至少大家都不会去怀疑我的身份，我也不想打草惊蛇，若是我被发现了，我怕连累你……”春儿再度看懂了沐烟的眼神，她和他的心就好像是有一条无名的绳索相连着，即使不说话，也能读的懂对方的心思。 “哥哥，他，有消息了吗……”这句话不晓得春儿说多少次了，每到节日的时候他都悄悄会来看望春儿，但每次来的时候春儿总是一个人坐在院中低估着同样一句话；哥哥，有消息了吗？。沐烟不禁有些嫉妒，心中泛着点点酸楚。他都照顾她一年了，难道，她就不晓得关心一下他吗？ 沐烟低头许久都没有说话，其实这一年他根本就没去寻过春儿兄长的下落，人海茫茫他要去何处寻那人，更可况还是散帮一直在追杀的对象，他不能冒着这个险，如果到时候害的春儿连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命丧黄泉的话，那他会内疚一辈子，可他又不能将散帮还在继续追杀他俩的消息告诉春儿，一时间真是头疼。 春儿是个是非分明的孩子，沐烟本以为春儿会恨他一辈子，因为他杀了她的全家，但春儿却告诉他，莫要太在意，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些花钱请散帮干活的人，那些人才是真的泯灭天亮的人，而至于杀手，这个世界上有谁愿意去做杀手的，都是逼不得已的。 见沐烟低头默不作声，春儿也不再追问，而是从沐烟温暖的怀里挣脱开来，蹦蹦跳跳的小跑到一片宽广的田地里，田中已经是布满了皑皑白雪，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真美，不过，和雪中的春儿相比，还是逊色好多，看过了春儿的脸蛋再看雪景，瞬间都觉得暗淡了八成。 沐烟有些不放心，跟着春儿一同走到了田中，春儿拾来两个树枝，两人各一根。 沐烟疑惑的接过春儿递过来的树枝，也不知春儿要做什么。 春儿蹲下身来，认真的在雪地上写起字来，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认真，就像是在用生命去完成一件事般。一笔笔的写着，直到第二十八笔的完成，春儿才松开手中的树枝。 沐烟望着雪地上的那四个打字，瞪大了眼睛也不晓得是什么，他只知道那是四个字，但是却不认识。沐烟有些不满的朝春儿望去，略有责怪的意思，她明明知道他是目不识丁的！ “沐！烟！”春儿笑着，伸手指着前两个字。 沐烟？春儿说那两个字是叫沐烟？是他的名字？他有些激动，原来他的名字就是这两个字，很有气魄的两个字呢！很美的两个字呢！ “春！儿！”随即，春儿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两个字。 春儿，沐烟认真的望着，将那两个字深深的刻进了自己的心里，原来春儿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可爱呢。 沐烟的脸上带着一丝激动，伸手去按照春儿的笔画描写起来，很快便熟练了，果然是资质过人的，就连笔锋都那么的与春儿相像，沐烟顿时觉得有股自豪感洋溢在心中。 心中有了温暖，沐烟竟不自觉的笑了，恰巧被春儿看见了。 “你会笑耶！”春儿大惊道：“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呀。” 沐烟心中一惊，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换上了一副严谨冷酷的表情。这也就是春儿，若是换做了旁人，恐怕早就被他撕成粉碎了。这么多年了，他一次没有笑过了，更别提对着别人笑了！笑的前提是要对对方完全放开心来，可是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从未笑过，直到遇见了春儿……他承认，与春儿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自己最轻松、安心的时光。 “唔，怎么又换上了这副嘴脸啦？难看死了……”春儿调皮的伸手去揉腻沐烟的脸蛋，时而揉成一团，时而拉的老长，就像是在变脸的小丑。沐烟也不生气，而是面无表情的任由春儿玩着，春儿将沐烟的两个嘴角往上提拉，拉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不过这种冷冰冰的微笑还真是难看，一时就让她没了兴趣。 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春儿突然失落了好多，方才那孩童天真的笑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又拾起身旁的树枝，在‘春儿’两字的左边又加了两个字，脸上溢出一丝苦笑，和无限的怀念。呆呆的望着那两个字，春儿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子川，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哥哥！ 小手在雪地上滑着，冻得瑟瑟发抖，沐烟无奈的又将春儿抱进自己的怀里，给她温暖。心中思绪万千，自己是真的想对春儿好，可是却又隐瞒着春儿这么多，他要不要告诉她，那次重金聘请散帮灭了慕容氏满门的竟是皇室的人呢？ 春儿眯着眼睛，在沐烟的怀里暖暖的睡去…… 咕咕咕…… 次日，天刚破晓。 “春儿，醒醒，快醒醒。”一大早的春儿便被那妇人给晃醒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奇怪，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这女人居然是喊醒自己而不是打醒自己的。 妇人将手轻轻搭在春儿肩上，笑脸盈盈道：“快些起来，换身衣裳，待会去见你沐大哥！” 去见沐大哥？春儿抬头，疑惑地握住妇人的手，问道：“沐大哥？”心里奇怪，明明昨晚才和沐烟见过面，这么这会沐大哥又要见自己了？难道是要带她去看哥哥吗？是不是因为沐大哥想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者说，不便带哥哥回来，只得让她前去看上一眼……春儿站在原地思来想去，脑中想的尽是要见到哥哥的一面。 “是呀是呀！”妇人抽回手，看到自己干净的手腕被抓出了到五指黑印，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差点又甩了过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站起身冷泠道。“喏，快把这身衣裳换了，待会可就要上路了。”妇人将手中的衣裳丢给了春儿，转身就朝屋里走去。心中暗笑，哼，可把这丫头卖了出去，往后总算没这张看了便心声厌烦的脸在自己身边了。 春儿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莫名。但能见到沐大哥和哥哥的希望还是让她高兴的很。真希望能见到哥哥呢！想着，便换好了衣裳，春儿一边笑一边想着，哥哥如今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正想着，便听到院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一个嘶哑的老妇声音从院外传来：“啊清呀，啊清，这人可都来了，快些呀！” 老妇走进了院内，她口中喊的啊清便是妇人的小名。 “哎，来了来了。”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拉起春儿的小手便递到了老妇的手里。老妇低头望着春儿，笑着点点头，然后很不客气地一伸手，用力的握爪了春儿的手腕，扯着就往屋外走，用力之大，好似就怕春儿会逃了似的。 “那个，那个……”春儿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人，只得含含糊糊的叫着，问道：“就我们去吗？”说话是，春儿几次回头朝着院内望去，还以为是妇人带她去呢。 “对啊！嘿嘿！就我们去！”老妇笑得阴阳怪气，春儿听了很不舒服，试图要挣开老妇紧握的手，道：“我不要跟你去。” “说了她不去了！你就老实的跟着我，少给我惹麻烦！”老妇也懒得多说，手中的劲道又加了一层，可她越是用力春儿便越是觉着可疑，步步都在往后退。 “春儿，你在干什么？”妇人的声音很是严厉地传到春儿耳里。 “啊清呀，你给这小丫头，她不肯走……”老妇见妇人出面，总算松开了手，开始碎碎抱怨着。 “春儿，你又想干什么？”一巴掌狠狠地扇向春儿，妇人终于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事，心情当下缓和了很多，问道；“不是说要去见你的沐大哥吗？怎么又闹起来了？” 春儿捂着脸，望着妇人：“就我一人去吗？” “自然是你一人去，难道你还指望我陪着你去吗？我可不想见到那个杀千刀的死鬼……”妇人嫌恶地用手推了推春儿，不耐烦道：“嘿，不就是去风来客栈见姓沐的嘛？怎么好像要去见鬼一般，你怕什么？你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说完妇人便扯着春儿要回去。这招欲擒故纵春儿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心中又是怕又是兴奋的。怕是自己会被这两人给卖了，往后可就再也见不着沐大哥了，兴奋的是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说不定就能见到亲人了！一时间春儿也拿不定主意。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妇道了一声：“快些吧，我好心带你去见人，你还浪费我的时间。”便径自转身走开。 春儿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听到妇人不耐烦的哼声，也就不再停留，想她也不敢做害自己的事情，否则沐大哥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转身，春儿便朝着那老妇跑去….. 【第四章；官船】 老妇人带着春儿从那烂泥加冰雪积堆的田埂上一路小跑，途中摔了不少跤，好像俩人急着要去投胎一般。 好不容易赶到了集市上，俩人的身上早已经是脏兮兮的了。老妇人大喘着气牵着春儿的手，又小跑了起来，直到奔到了码头。 春儿心中纳闷，不是说什么风来客栈的吗？怎么如今却到了码头？ 码头处停靠着一艘官船，岸边站着一些穿着官兵服侍的青年们。 “哎呀，我说你怎么才来呀！可急死了，船就要开啦！”一个身材臃肿穿着官袍的男人朝着她俩跑来，一身的肥肉都在颤抖，他望了一眼春儿，肯定的点点头。 “哎呀，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妇人扭捏的从怀中掏出手绢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顺带拍打着对面那肥硕的身躯：“你这一早就和我说要人，我哪里去给你找去哦？我可是奔了好多路才买......咳咳......”妇人的话停顿了一下，望了一眼春儿，继续和那男人攀谈道：“反正就是很不容易的啦！”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只要事情办妥了，你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男人似乎很不屑再与那老妇人交涉，转身牵起了春儿的小手，就要往那艘船上走去。 见势不对，春儿立即扯甩开了那男人的肉手，开始步步往后退着，眼前的情景哪里像是要带她去见沐大哥，分明就是要被卖了！ “骗子！”朝着那老妇人一声怒吼，春儿拔腿就跑，可是毕竟年幼，哪里跑的过那帮见状的年轻侍卫。这还没跑几步就被他们给抓了回来。 “骗子！骗子！骗子！”春儿在那帮人的手里不停的扭着身子，想要挣扎开，可是小胳膊小腿的都被人狠狠的摁住了。 “哎呀，你们这些粗汉子轻点，别折坏了小丫头的骨头。带上船去，点了她的穴，封住她的口，免得闹事。”那肥硕的男人指着一帮侍卫吩咐着。他话音刚落，春儿便再也动弹不得，只得用怨恨的眼神狠狠的望着他俩。 沐大哥，沐大哥，春儿有难了，你快来救救春儿呀。 被一帮侍卫点住了穴，封住了喉，便扔在了一个乌七八黑的小屋子中。 春儿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好像从一年前自己就没流过眼泪了吧。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被那妇人给卖了。沐大哥，此行春儿还不知会被卖到何处，你还能来救下春儿吗？ “沐大哥......爹娘......”春儿缩紧了身子，小声的呜咽着。 吱吱吱，身旁传来阵阵木板被踩踏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身边移动来，是老鼠吗？有这么大的老鼠？还是猫或者狗？ “什么人？”春儿轻轻开头问道，嘴巴刚张开便被塞入了一个东西，完全没有准备的春儿一个不小心就吞了下去。唔，好甜呀，虽然没有尝到味道，但是从咽喉滑落的一瞬间真的是甜极了，空中还留着那股香气，像是桂花糖的香味。 什么人给了她糖果？ 那人抓住了春儿的手，又塞了几颗，然后便往回退去。 不晓得是男是女，可能也是同自己一样被抓来要卖掉的孩子们吧？ “有人吗？”春儿试探的开头，声音小小的。 起先还没有声音，直到过了好一会，一个甜美的声音胆大的应了一声后，才逐渐传来了其他各类孩子的声音。 “嗯。” “有......” “你，你也是......也是，被，被抓来的吗？” “我叫冬儿。” “我叫可儿，你呢？” “......” 一时间声音都响了起来，春儿不知道有多少，但从这各色的音调中不难猜出，这个漆黑的小屋子中至少有二十多个孩子！原来那些人抓了这么多的小孩！可这不是官船吗？怎么会做这种买卖人的勾当？ 吱吱吱，身旁的木板开始大幅度的响起来，众多孩子都开始慢慢的朝着春儿爬过来。蹲着或者坐在以及趴在春儿的身旁。只是黑乎乎的一片，谁也看不清谁。 春儿探手，触摸到了一张小脸，嫩嫩的，软软的，抚上了头顶，摸到了紧束在头顶的发带，是个小男孩。对方好像有些畏惧，几次都往后缩了缩。 男孩被春儿摸着，她的手是暖暖的、柔柔的、香香的、小小的。头一次被人这么摸着，黑暗中他的脸渐渐翻泛出了晕红。 “你也是被家人卖了嘛？”一个甜美且稚嫩的童声在春儿的身边响起。 被家人卖了？也？难道这里的孩子都是被自己的家人卖了吗？天下间居然有这么残忍的父母？ “我，我不是......”春儿的手从男孩的脸上抽回，暗自伤神：“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啊？对不起......”甜美的声音致歉着，渐渐没了声响。 又是一片寂静，或许刚才那句被家人卖了，都勾起了大家的伤心事吧。 春儿发着呆，不知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也没去在意，谁知那个东西又来了碰了春儿，春儿皱皱眉头，这里还有蚊子呢。几次碰着，春儿都没反映，那东西胆子也大了起来，将整个食指都贴到了春儿的脸上，唔，原来是人的手指，谁想要摸她的脸呢。 此时坐在春儿对面的男孩可是给自己鼓了好大的劲才敢伸出手指来碰春儿的，他不敢动作太大，怕弄疼了她，只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抚摸着春儿的脸庞。好滑、好嫩呀。摸起来好舒服。 吱呀——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屋外的阳光飞速射了进来，好刺眼。 咚！有人在房门口出放了一袋子东西。啪！房门再次被狠狠的锁上。 啪啪啪！踏踏踏！ 一瞬间，孩子们都像是比赛疯了一般的冲向那袋子，挤成了一堆。 “这是我的！” “啊！你踩着我了！呜呜......” “你别拿我的！” 春儿看不见眼前的场景，但是那一团团会蠕动的黑影的确是将她吓到了。本来平静的孩子们都拥挤到了一起，你争我抢，打骂的声音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一帮孩子们争抢了好一会，才各自散去，春儿看见一团一团模糊的黑影在各个角落里啃着什么，像是在啃食苹果，又像是嚼馒头的声音。 这该不会就是那帮人贩子送来的午饭吧？就这么用袋子装着的？ “唔，给你。”春儿还在想着，身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比较年长的，大概十多岁了吧。一个冰凉东西递到了她的唇旁，这味道很熟悉，不用去品尝春儿也知道是什么，肯定是隔夜的馒头，又冰又硬的。 原来大家在碎碎啃着的东西，就是这冷馒头。 春儿没有食欲，伸手推开了那馒头，转头望着身旁的那个黑影。 “唔？不喜欢吗？”那个黑影又开口了，“喏，吃这个吧。”又是一个冰凉的东西递到了春儿的唇边，春儿嗅嗅，伸手摸着，是一个小小的苹果，这么小，估计还是青涩的吧。 “不用了，谢谢。” “你不吃吗？一天就这一顿呢！”男孩好心的将那个苹果硬塞到了春儿的手里，然后爬了回去，继续细碎的啃馒头去了。 暗暗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二十多个孩子就那么呆在一起。 晚上，大伙都睡下了，没有床，就那么躺着、趴着睡。木板上的潮气很重，不过好在春儿受过了一年的罪，甚至连冰雪中的草堆都睡过，所以也习惯了，躺下就能睡着。这一去也不知道是何处，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哈嚏——”打了一声喷嚏，春儿也醒了，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睡着了，这木板下便是湖水，睡在上面阴气太重，很容易感冒。春儿缩了缩身子，坐了起来，打着得瑟。 大家似乎都还在睡着，有的还在说着梦话。 春儿的视线在黑暗中扫了一圈，在扫过木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木门似乎被人打开过，有漏出屋外那一道道细细的月光。门没锁好吗？揉揉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轻轻的走到了门边，将手指伸出了那条门缝，缓缓的扣开了房门，呀！还真是没有上锁耶！ 现在船应该是行驶在湖中，想逃也没有路，春儿出了房门，也不敢走远，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有人来就赶紧回房。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嗯？什么人？春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条，转身就躲进了一个梁柱后，还好，差点被人发现了！ “逸儿，瑾儿，往后你们便跟着姑姑，再宫中有吃有喝的，快活着呢。” 这声音是？春儿好奇的悄悄探出了头，望见了一个三十来岁，宫女打扮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的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只不过背对着春儿，看不见脸。 “姑姑，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那女孩啃了几口馒头，仰起头来问那老宫女。 “嗯？这个......等到瑾儿和逸儿在宫中赚够了钱，便可以回家啦！”老宫女微笑着，抚摸着两个孩子的额头，笑容着夹杂着一丝无奈。 轰——脑中一懵！春儿惊到了！ 那老宫女说宫中？难道这些孩子都是要被卖进皇宫里做侍童的吗？那自己上了这躺船，岂不是也可以进宫？ 天呀！这是说明自己将有机会面见圣上？当今圣上与自己爹爹关系甚好！一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逸儿，瑾儿，时间不早了，姑姑要先离开了，否则被人发现可就糟了！对了，明日会让你们抽签决定送到哪宫做侍童，到时候你们就先选那些珠黄色的签条便可。”屋外突然响起了阵阵脚步声，老宫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慌慌张张的将两个孩子往屋子里推着。 春儿几下闪躲，又钻回了那黑乎乎的房间里。 【第五章；进宫】 次日，吃完‘午饭’后不久，春儿等人就被带到船舱里的大厅。 众多孩子们被安排站在了一块，分成四行，每行六人。 那日在码头上见到的肥胖男子正与三位年纪稍长的宫女站在大厅正前方，仔细观察着台下的一个个孩子。 春儿此时的心里有些小小的兴奋，如果真是被买进宫中做宫女的话，那自己一定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皇上，让他帮慕容一族讨回公道！ 一兴奋，胆子也大，春儿就领头站在了第一排，直视着台上的那三人。两位宫女望了一眼春儿，其中一位见她脸上那脏兮兮的不知是泥巴还是煤炭，心中顿生鄙夷，立马移开了目光。倒是另一位对春儿和善的笑了笑，春儿也朝她笑着，这个宫女不就是昨晚见到的那个吗？ “呐，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仔细了！”站在台上的那肥胖男人开了口，声音粗狂：“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宫中人了，至于往后你们会进到哪房哪宫，那便是要看你们自个儿的造化了，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在宫中不愁吃穿，生活无忧，可比你们在宫外过着那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要来的舒服多了！”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那两名宫女，道：“这两位姐姐便是来接你们进宫过日子的，你们可要好好听她们话，知道吗？” “知道！”男人说完，台下的那些孩子们便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奇怪！居然没有一个孩子会哭，会抱怨的，难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被卖进宫中的吗？ 春儿叹气，皇宫里的确是可以吃喝不愁，但那些个规矩却是慎人，一个不小心挨打是小，丢脸性命是大，哪里像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自己的娘亲其实就是宫女出生，到了三十岁便被送出宫门，之后才嫁给爹爹的，爹娘的那段恋情真可谓是提心吊胆呀！总之，自己将来进宫了，一定要提起精神，一万份小心! 噗—— 身旁响起一声微弱的嘲笑，春儿转过头去，望见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少年，中等个儿，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就是穿着寒酸了点，整个缩小版书呆子！恐怕是哪户穷秀才家的儿子。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那少年好像很不舒服，转过脸去，避开了春儿的视线。 春儿浅浅一笑，果然是很有书呆子的‘气质’呀！再往上看去，望见了少年的头上那束着的头发，难道是他？ “你们很幸运，这次赶上太子殿下登基，宫中缺少人手，所以才会在各地招募新人进宫，有机会伺候皇室。你们这批人将会被分到御膳房、崇文馆、尚宫局三处，每个地方去六人，待会挨个抽签决定去处......”台上的宫女同孩子们说着，顺带瞪了一眼那窃笑的少年，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 抽签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那名比较和善的宫女端来的一个木盒，木盒里放着各色的木制签条，签条下面刻有红色的字符，分别是横、竖、圆圈，分别代表着御膳房、崇文馆、尚宫局三处。台上的那宫女趁着抽签的时候将这三处做了详细的介绍。 从第一行的第一个开始，也就是春儿。 昨夜已经听到这宫女和那两个孩子的对话，抽盒底那珠黄色的签条？会不会是好一点的去出？其实崇文馆最好，一般的宫婢是很难见到皇上的，但是崇文馆的侍婢却大有希望，那儿常有皇家子嗣舞文弄墨，申冤的机会大点。 春儿伸手翻开了上面那层签条，抽出了一根珠黄色的，握紧在手心。那宫女望了一眼春儿，笑笑，便走向了那个小书呆子。小书呆子则是直接伸手抽出了一根珠黄色的，然后又低下了头！难道昨晚那人真的是他吗？小书呆子身旁的是一个女孩，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样子，意料之中，她也是直接抽出了一根珠黄色的签条。这么看来果真是他们姐弟俩！ “呀！是崇文馆！”那女孩一声呼喊，手舞足蹈的。 “御膳房！” “尚宫局......” “......”孩子们各有各的去处，各个都很开心。 “是尚宫局哦。”身旁的小书呆子看看签条，似乎有些不开心，也是，尚宫局都是女孩子干的活，男孩子去了也就是做搬运东西之类的。要是想学一门技术的话，还是御膳房好，至少将来出宫的时候......呃？男孩进宫做了太监好像就不能再出宫了吧。这样看来在哪宫干活都差不多了，至少尚宫局里的工作很安全。 不晓得自己会去什么地方呢？拜托拜托！一定要是崇文馆呀！ 春儿在心中默默念道着，缓缓的竖起了签条，朝底面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圆圈！ 尚宫局呀！唉，为什么不是崇文馆呢！心中好失望，春儿偏头望着那女孩，真幸运呀！去了崇文馆可以见到皇室的人，还可以跟着学士大人学到一些知识，唉...... “选到了自己理想的地方也别太高兴，没选到理想的也别气馁！你们这只是在宫外做第一次小选，大严国有那么多地方，每个省都会派送一些人，待你们进宫后还要再做一批删选，最终从数千人中优胜出的六人才有资格留在自己想待的地方，否则，都是要重新安排工作的，不过，那可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说不定，杂役馆都有可能呢！所以你们一个个将来进宫啦，都要小心的听两位姑姑的安排，明白了吗？”肥胖的男人叮咛着，这话才刚出口，孩子们就都泄了气，两名宫女立马瞪了他一眼，居然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唉，春儿现在哪里有心情听那些呀，尚宫局就尚宫局吧，总比御膳房的烧火丫头好。尚宫局里都是女子，伺候的主子也都是以皇后为首的妃嫔们，可是后宫自古以来都是不涉政的，看来只能让那些人代为传话了。 ※※※※※※※纵横中文※※※※※※※ 下午的时候，官船总算是靠了岸，孩子们由几名守卫看着，步步紧跟两名宫女朝着皇宫的后门走去。 【第六章；礼教】 说是后门，但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只是一条小巷，估计是平日运输物品用的专道。 两名宫女将孩子们排列整齐，两人一排，朝着宫内走去。声音极轻，不准嬉笑、说话、打闹。一个个只得安静的跟着她俩身后。 在迈入宫门的第一步，春儿的心便开始狂热起来，这就进宫了吗？终于有机会见着皇上了。 半路上，来了两名老太监，将男孩子们带去了别处。春儿的心中有些不忍，母亲也与她说过，男孩在入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净身。 叹了一口气，继续跟着走。后宫的羊肠小道好长，大伙绕了好久才到了目的地，也就是宫女们的宿舍。 宿舍比春儿想象中的要好，听母亲说，她那个时候住的地方就是木板和稻草搭成的房子，一到大风和下雨天气就得遭殃。现在倒是好了些，换成了砖土房，床依旧是木板拼凑成的，被子啥的是现成的。 “你们先休息一会，自个找张床，下午去领宫服，梳洗过后再同去食堂吃晚饭。”两名宫女将我们带到这，吩咐一番，然后便离去了。 春儿这一年时间都是一人独自过的，所以性子有些孤僻，她一人走到了最里头的床铺前收拾起来。 啪——身旁的木板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春儿一跳，转过身去望见了正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的女孩。她不是那个抽中崇文馆签条的女孩吗？ “嘿嘿。”那女孩见春儿正望她，咧开了嘴巴，傻笑着：“你好呀。”她的声音很甜美，也很熟悉，正是那晚与宫女说话的女孩。 “嗯，你好。”春儿回给了她一个笑容，转身又忙活起自己的小床。 收拾好一切后大伙便在屋里等着，一共还剩下十个女孩子，都一般大的年纪，不超过十岁的样子。 大约在申时，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姑姑’，板着一张涂满了水粉的脸，将所有孩子挨个瞅了一遍。见到她这般故作高傲，春儿想起了娘亲小的时候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主子好伺候，姑姑难伺候！不过这宫中倒是有个规矩，宫女在宫中的年纪大了，就要送出宫去嫁人，这也算是众宫女们唯一能够期盼的了。新的宫女入宫时，便将长辈的宫女们统称为姑姑，在这后宫之中，除去主子们，就属姑姑们最大了，她们想打便打，想罚便罚，甚至一个不高兴了还可以将你送到杂役馆去做一辈子苦工女。不过聪明一点的新人便会主动巴结那些即将当差满龄的姑姑，她们都急着想要找替补之人，来接她们的位置。没准巴结好了，就会替你在上头美言几句，把你推荐上去，好让自己‘脱’身。 那姑姑让我们排好队伍，跟着她前往尚服局司衣监取来了一些宫女的冬衣。取来的宫服很朴素，这也直接表明了宫中素来就有的传统，那便是当宫女一定要简单朴素，言行举止都不准轻浮，不能丢了皇室的脸。因此春儿这些初入宫门的新人各方面都是很受限制的，衣着上受限制，五颜六色的衣服是碰都不能碰，胭脂水粉更是只有姑姑以上的级别才有资格索取。除去在皇太后、太后大寿之日众宫女们才都有机会擦胭脂，涂红唇。 拿来的衣服是一整套，从头到脚，包括内衣鞋袜都有。这是准备夏天穿用的，以后都是上季量下季的。春儿仔细的翻看着宫服，全是一码的淡青色，唯一明亮的地方，就是袖口处的绣花和鞋子上的一朵淡雅的‘菊花’。 领回了衣裳就该去熟悉了，将宫外的尘气一洗而净。 宫中可不比家中，往日春儿都是坐在一个人泡在大大的水桶中洗，可如今进了宫中则是一大片的女孩子脱光了衣裳呆在一起洗。一人一个小板凳和小木盆，木盆也就是两个洗脸盆那么大。里面有一些水，偏冷。春儿身子弱，拿着毛巾沾了一点水轻轻的擦着身子。 唰——身旁那女孩看的急了，将毛巾丢在水中，沾满了水，然后往春儿的背上就是一拧，冷水都淋在了春儿的背上。 “啊！”突如其来的冰寒刺骨让春儿措手不及，失声喊了出口。 啪—— 啪—— 那看守的姑姑二话不说走上前，朝着两人的嘴巴直接就是两巴掌。 “谁准你闹的？谁准你吼的！给我老实点，否则今晚的饭也甭吃了！哼！”说完，姑姑甩帕走人。 春儿郁闷的低下了头，也不怪身旁的那女孩，这宫中人的歹毒想她也是不知道的。 “对不起。”那女孩小声的道着歉。 春儿没敢再吭声，而是轻轻的摇摇头，继续洗澡。 洗完澡后，几个姑姑给每人都梳了一条长长的辫穗，用梳子梳匀，然后用一条细细的灰色绳子扎紧，再穿上下午领来的宫服，这么一看，显得人人都那么利索、清爽、淡雅。 梳洗过后，几位姑姑带着孩子们熟悉了一圈后宫的环境，不过走的太匆忙，也没看得太清。 戌时，夜近深，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春儿钻进被窝，闭上眼睛，身子太弱，她闭眼就能睡着。 啪——啊——疼—— 可是这才刚闭眼就被一声尖锐的叫喊声给吵醒了，大伙都起身张望着。只见几个提着灯笼的姑姑走进了屋子里，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条，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遭殃被抽了！ “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睡相，各个都是这样大八字一趟，多难看呀！这做宫女的第一条规矩便是学会睡觉！”一个姑姑手持竹条从我们的面前挨个走过，眯着眼睛也不知再想什么，见到谁不爽就抽她一下，保证帮忙抽走一晚上的睡意。“这宫中可不比你家里，想怎么睡便怎么睡，从今往后，你们睡觉时谁若是敢仰面朝天，我就用手中这竹条抽烂她的腿肚子！” 她这一句话，吓得众人直冒冷汗。 口中说着，那姑姑将灯笼和竹条放在了桌上，爬上了某个女孩的床上，给我们做起了示范；只见她是侧卧着身子，两腿蜷着，一只手侧放在身上，另一只手平伸放在床板上。 天呀，这么睡一夜，身子得多酸呀。 “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女孩问。在宫中，长辈说话是不允许插嘴的，否则少不了一顿打。不过今夜那丫头是幸运。 “这宫里头的人都信神，每个宫殿里都有自己的殿神，这一到晚上呀.......“说了一半，那姑姑突然停了下来，转换成了特阴森的语气接道：“殿神们便都会出来查看，保护着太后、皇上和各主子们。若是让殿神们看见你们这些人睡觉都没个人样，冲撞了殿神，他大怒，可就是死罪。” 呜呜......那姑姑刚说完，屋子里就响起了阵阵吞口水，呜咽的声音。女孩子胆子就是小。 不过也有胆大的，拖着腮帮子的望着姑姑们，好像是在听故事。 那姑姑走到那女孩面前，道：托腮？这是哭相，在宫中做这种动作可是永远也走不了运的，你就做一辈子下等婢女吧！” 啪——说完了，几名姑姑离开了，房门被她们紧紧的锁上，只留下十个被吓得不轻的女娃娃。 －－－－－－－－－－－－－－－－－－－－－－－－－ 新书求支持，收藏，票票~谢谢~ 【第七章；宫规】 姑姑们走后屋中便又暗了下来。 孩子们都睡不着了，一个个的都睁着眼睛，缩在被中。 “呜呜呜，好疼呢！”有个孩子哭了起来，应该是刚才不幸被姑姑抽了的那孩子。 春儿再次闭上了眼睛，在宫中挨打是常事，这得学会忍耐，想今日自己和那对床的女孩被姑姑打了脸，那才叫欲哭无泪呢！宫女一般是不许打脸的，因为脸就是女人的本钱，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不准读书，地位极低，一生的荣华富贵就拜托在脸上了，希望可以靠它找个对自己好些的丈夫，从此过上舒心的日子。不过掌嘴对于太监来说却是常见的事，可在宫女身上就是不许，除非做出‘犯贱’的事来。在宫中女子被打嘴巴，那便是对其最大的羞辱，连下等‘狗奴才’都比不了。长辈打下属那还好说，若是同级的宫女，谁也不许打脸，姑姑若是知道了，对总管的嬷嬷一说，挨训斥是小，打板子是大。后宫里的女子多，阴谋便也多了，所以每个宫里都有一个执宫法的老嬷嬷，是允许下等的宫女去诉苦水的。凡是惹事者、打脸者都会被送去杂役馆。 不过今日打人的是长一级的姑姑，春儿也就只得忍着，往后的路还很长，谁也不好得罪。 “还疼吗？” 睡的迷迷糊糊中春儿又被吵醒了，对床的那女孩伸出手来，在春儿的脸上摸来摸去的：“对不起哦，我不知道姑姑会那么的坏！” “没，没事。”其实春儿打心底里没怪这女孩，她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那姑姑真是太可恶了！那么点小事，骂骂不就得了，还动起手来了！......” “嘘！”听到那女孩说这话，春儿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好险！娘说过，有一些姑姑最喜欢在半夜里来偷听宫女们谈天或者说梦话，若是听去了什么不顺心的，那第二天就有得罪受了。 “小心隔墙有耳呀！”春儿松开手，缩回了被中。 “隔墙有耳？什么意思？”女孩放轻了声调，春儿似乎听见了被子被掀开的声音，一小会后，她居然钻进了自己的被中！唉，她也太不客气了吧！这么小的被子还塞下两个人，不冻着才怪。 “唔，就是担心有人在偷听！” “啊！还有人干这事!真是闲着没事做！”女孩大呼出声！惊醒了整个宿舍的孩子们！ “嘘！！！”春儿都要被她给气糊涂了，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埋怨道：“你小声点呀！被人听去了，你今晚就去院中跪着好了！”这话果然有用，女孩听了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不起哦，都怪我不好，害你今天被姑姑抽嘴巴子了！”学精灵了，女孩子将春儿的头摁进了被中，然后自己也缩了进去，小声的朝春儿道歉。 “真的没事啦，我早就不疼了。”是呀，在沐烟舅母那住了一年，什么苦没有吃过，不就一巴掌嘛，早就消化的无影无踪了！“其实，在宫中有一个规矩......”春儿开口，这个她必须要告诉女孩，这个女孩太‘活泼’了，迟早会受罚，还是告诉她点在宫中的规矩比较好，虽然都是些最基层的，但听了以后会灵活运用也能帮得上大忙。 “什么规矩？”女孩大为好奇。 “宫中有个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许打不许骂。大家都是天子的子民，天子便是龙，都是为龙办事的，谁骂谁都不光彩！再说，后宫之中可不比寻常百姓家，忌讳多，骂人可不能带出不受听的话来，否则便是在龙的地盘上撒泼，吐脏水，会被罚的！”春儿慢吞吞的说着，有些困了，但还是强撑着：“就是因为不许骂，所以姑姑和主子们就转换方式用打来泄恨出气了！往后我们要挨打的日子还多着呢，宫女可就是被打出来的！” “啊！做宫女居然这么倒霉呀！”女孩大惊！那语气就是在说自己后悔进宫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日子，我就......”女孩望了一眼就要睡过去了的春儿，从怀中掏出了那根签条，塞进了春儿的手中：“听你这么一说我不要去崇文馆了，我的弟弟和姑......在尚宫局这边，要不，你和我换一下吧！”女孩二话不说就自作主张的将春儿枕头旁的那根尚宫局签条给拿走了，然后迅速跳回了自己的床上，就怕春儿会后悔！ 天呐！她在做什么！ 女孩的举动惊醒了春儿！春儿瞬间睡意全无！ 这可是她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崇文馆签条呀！如今却是这样得到了！真是太意外了！春儿差点大笑出生，此时的她真想下地来回蹦个两三圈！春儿握紧了手中的签条，朝着对面的床上望去，呐，这是你主动给我的！可不许再要回去了，哈，就算你要我也不给了！ 握紧签条，蒙上被子，春儿傻笑着，睡去。 ※※※※※※※纵横中文※※※※※※※ 次日，天亮，卯时。 今日的任务便是学习吃饭时的规矩，然后下午孩子们分成各个小组，拿着签条，去自己抽中的那个部门参加面试。 在宫里吃饭是有严格季节性的。 宫女和太监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奴仆们的食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惨。每天有两顿，早上卯时一顿，晚上酉时一顿，运气好了在戌时当班的还有顿夜宵。 食堂中有很多张桌子，每个桌子可以容纳下二十名宫女，左右各十名。吃的东西都是皇室们吃剩下的，皇上每顿饭都会有上百样菜，根本吃不完，可又都是新鲜的倒掉了浪费，所以就都赏赐给下人们了，绝味的山珍海味御膳房的人们会提前解决掉！剩下的会分给大家吃。素菜、荤菜样样俱全，所以在宫中倒是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所有人绝对不能吃全饱！最多只能吃八成饱！因为怕在皇室面前打嗝，不夸张，那是死罪！ 食堂里有的是好东西，鸡鸭鱼肉见怪不怪，大家每顿都能有锅子，因为美味太多，所以可将东西都倒在一口大砂锅里，想吃啥就吃啥，热乎的很，热闹的很。不过所有肉类，有样是大家都畏惧吃的，那便是鱼肉，有腥味，在皇室面前说话若是被闻见异味，死罪。 吃完饭后还有些甜点，同样也是皇室吃剩下的，例如有桂花糕、芸豆糕、艾窝窝、绿豆、红豆粥、水晶肚、凉粉、甜乳酥、芝麻糕、杏仁果、豆腐脑、冰镇酸梅等等。分时节，有不同的食物，多却不乱。 －－－－－－－－－－－－－－－ 求推荐票票，求收藏，谢谢各位大大了 【第八章；面试】 吃完饭后，宫中规矩，大伙要集体去茅房，在伺候主子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离开的。 在宫中上茅房必须要用厕纸，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却不用，拉完粑粑直接拎起裤子就行，但如果在入宫后依旧有这个习惯，是要打手的。 上完了茅房洗洗脸，洗洗手我们就被带回了宿舍，初入皇宫的我们这几天还是可以午休的，等到下午去面试就成。 回到宿舍中中大伙就开始抱怨。 一个女孩说：“早知道就不进宫了，规矩真是多的都数不过来了，那姑姑还对我说什么走路要‘行不回头笑不露齿。哎呀，我哪里记得那么多嘛？就拿中午吃饭来说吧，一顿饭姑姑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叫我干看着，多难受人呀！” 另外一个女孩子也凑到了她的身边，插了一句嘴；“没有呀，我觉得还好呢，至少现在吃的饱，穿的好呀，不像以前......” 孩子们都聚拢在了一团，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有抱怨也有感恩的。 的确，在这宫中走路是必须规规矩矩的，要安安详详地走，哪里能像宫外那般走起路来左摇右摆，在宫中就是不许回头乱看，笑不许出声，不许露出牙来，即使是多高兴的事，也只能抿嘴一笑，真忍不住了也得拿手帕给遮住。但不笑也不成，每天见到主子都得挂着三分笑意，人要地带着喜气，就算遇到了再痛苦的事儿，也不准哭花了脸；。挨了主子的打更不许抱怨。不该问的就别问，不该说的就别说说，否则主子们一个不高兴就将你指给哪个太监去了，到时候就算是哭瞎了眼睛也没用，就陪着太监在这宫里终老吧。 “下午就要去崇文馆面试了，你紧张吗？”春儿与对床的那个女孩睡在各自的被窝中，女孩伸出手塞进了春儿的被子里。 被她这么问着，春儿心里暖暖的，在这皇宫里还有人关心自己。 “我还好，你呢？”春儿朝她笑笑，露出了脸上的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呵呵，我才不......”那女孩用很骄傲的口气和春儿说着，却又担心被人听了去，转过身去看那帮人依旧聊的火热才转回来继续自己的话：“我才不怕呢，我的‘姑姑’就是这儿的姑姑呢！是长辈哦！她现在就在尚宫局当差，我过去的话，一定不会吃亏的，就算遇到的麻烦，她也会帮我解决的！” 呃？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才这么爽朗的将可以去崇文馆的机会让给自己的？ “嗯，那很不错呀。”春儿闭眼，小小的打一会儿盹，下午还得留着力气面试。 ※※※※※※※纵横中文※※※※※※※ 到了下午未时，姑姑们将我们分组带到了各地。 崇文馆，掌经籍图书，教授诸生，说白了就是皇家学院，而在这里干活的宫女太监们也自然都是伺候皇室的。 在面试的前一天，春儿就听了些别人的口风，这崇文馆的大学士，是属于那种居功自傲的人，在他的眼里似乎天下人都是那种烂泥也，不扶上墙了的料子。 唉，也难怪，像我们这般下等的穷人，在他们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眼中自然都是不入眼的。既然已经一入宫门深似海，身份卑微的我们能祈求什么呢。只要日子过的去，便行。 今日下午来的人共有六十人，被分成了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六个人。稍后便将举行面试的第一关；十个小组，每个组给一个谜语，以最快速度猜出谜底的人便可以进入下一轮，此轮将要淘汰五十人，虽然形式简单但却很激烈，输了的人或许会被送往杂役房或许会被送到洗衣监等苦活、重活扎堆的地方。 春儿所在的小组刚好是最后一组，所以，崇文馆的宫女将那封白色信笺交到春儿这组时，前面已经有人抢答出了答案。会有这么简单吗？ “姐姐，姐姐，听说崇文馆的大学士可凶了，是真的吗？”一名小丫头拉住了前来送谜语信笺的小宫女，她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你家姑姑没告诉你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吗？身份卑微的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说完，小宫女扭扭屁股离开了。 与春儿同组的都是一些小丫头，五六岁，与春儿一般大，没个敢伸手看信笺里是啥内容的。那这样自己不是赢定了？春儿的心中小小窃喜，刚想伸手去将那信笺拿过来，却被对面那个女孩给抢了过去，手慢了一步，无所谓，看她能猜的出来不？ “不只要有胆识和智慧，身手的灵活也很重要。”那女子斜视着春儿，春儿被她瞪的一愣，这女孩不像是普通孩子，身上散发着一股霸气和野蛮。只见她高昂着脑袋缓缓的打开了那白色信件，大声的朗读着：“三只眼睛，一只脚。这......”女孩刚说完，连同身旁的几个人和她都愣住了，好生惊讶，她似乎有些生气：“啊！这是谁出的谜语嘛？这么幼稚无聊！一点文化水准都没有的！”啪的一声，她将那白色的信纸狠狠的拍在了桌上，身旁的几个孩子赶紧抢了过去，猜起了谜底。 “三只眼睛，一只脚，不就是怪物喽。”大伙还在焦头烂额的猜想着，春儿已经轻飘飘的说出了答案，一手夺过了那张信纸，站起身，走到晋级的阶梯上。 什么？怪物？那女子的嘴巴瞪的老大！这么会有这么庸俗的谜语呢！？ “你骗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通俗的！这里可是崇文馆耶！谁会出这么低级的问题呀？”女孩不满的走到了春儿的面前，大声嚷嚷着，春儿也不想与她多说话，反正她这么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便是...... 宫中的规矩，不知礼者不成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喧闹，拖出去棒打十棍，取消比赛的资格。 因为被选进宫的宫女们一般文化水品都比较低，一开始是不会出那么难的问题的，又不是选修女。出那所谓低级的问题也只是考试面试者的脑经灵活程度，可不要死板的。 【第九章；晋级】 这一关晋级的一共有十个女孩，巧的各个都蛮清秀的，大的似乎有八九岁、小的看上去就五六岁。 本以为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会由大学士亲自来考，但结果不是，春儿将事情想的太正式了，只不过是每半年例行公事选四个小侍婢而已，都是由老一届的崇文馆宫女来挑选。 十个‘精灵’的小丫头就成一行站着，等着‘考官’来相中自己。 这日子才刚到立春，凉的很，春儿身子薄弱，宫中的衣裳太过单薄，冻得不得不搓搓小手。 “嗯呵呵......”从身旁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春儿转头看去，站在她身旁的一个女孩正朝她望着，上下打量，略有嘲笑的意思。这女孩的个子比较高，是十个孩子中最高的，脸上白粉粉的像是扑了粉的。眉毛也比较浓黑，红唇更是泛着光泽。敢这么做的，恐怕也是有哪位姑姑以上级别的在后面撑腰吧。 莫名其妙，春儿摇摇头。 “寒酸。”见春儿异常的淡定，也不理会她，女孩随口丢了一句伤人的话。 寒酸？ “昭华易逝，有谁能一直宠盛不衰。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涂脂抹粉，若是大了还不得成日泡在粉缸里。”春儿将双手放在了嘴巴胖，哈着热气。 “你！”女孩的小脸气的有些发白，但无奈‘考官’来了，也就没有发作，只是狠狠的瞪了春儿一眼。 所谓的考官就是崇文馆长一届的宫婢，年纪也不大，看上去就十六七的模样，穿着粉红色的宫衣，倒也水灵，满身子的书香味。考官并没有和春儿她们说话，而是直接从她们面前走了过去，看见适合的就直接挑了出来，领到了一旁，最终是选出了四个，剩下的六个也就被打发走了。这就算是选完了吗？ 众人走后，那方才还是考官现在便是我们姑姑的宫女就开始盯着我们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了起来。 “大严之道，以礼仪为本。初次见面，若儿小小心意，望姑姑能收下。”又是刚才那个高个子女孩，没想到她居然也能留下来，这么一来，春儿对今日这面试真是觉得无语，和小孩子过家家倒没什么两样。 那女孩送给姑姑的是一个玉镯子，见过市面的春儿一见便知道不是凡品，她果然是有靠山的。只不过是什么靠山可以如此大手笔？ 那姑姑很开心的收下了若儿呈上的礼物，趁着没人赶紧往自个怀里一揣，道：“你叫若儿是吧？想不到你对礼仪之道有如此的悟性，真难得，往后你若有什么事，和姑姑我说一声即可。”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 这宫中之事，我们做下人的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其实姑姑的悟性也甚好，可是我们姐妹往后学习的好榜样。”春儿望了一眼那女孩和姑姑，笑着说道。 姑姑自以为被春儿夸赞了一番，笑的更欢了，带着四人各领了一套衣裳，交代了明日早班的时间，便让大家都先回去歇着了。 回去的路上春儿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怀里抱着崇文馆的工作衣裳，脚下没事踢着石子。今天的面试与她心中所想的差的太多，想来崇文馆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心中很失落。 “嗨，你怎么才回来呀？”春儿低头走着，在准备踏上会宿舍的台阶时，与她对床的那女孩突然蹦到了她面前，牵起了她的小手就往西边跑去。口中还喊着：“快点，快点嘛，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去，去哪儿？”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得被她拖着跑。 还好路途不远，否则还不跑断了气。到了目的地，春儿弯着腰，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吁吁的望着眼前的情景；是一处茅草屋，茅草屋周围开满了各色的小花，草屋的右边是好几间空房子，里面摆满了许多木架，上面尽是些种着小花的花盆，一眼望去，大约有几千盆呢。 这里是...... 女孩很兴奋的冲进了那空房子里，端出了一盆花，那花盆只有她的手掌大小，一朵白色的花儿更是小的可怜，不晓得这是什么花。 “你看！你快看！”她伸手指指花盆的边缘，花盆是木头坐的，上面刻着一个羽字。“我叫子羽！” 子羽？和这花盆上的羽...... “这里是花圃，不过却不是为了皇室而设立，而是为了我们这些宫女们所建立的。”子羽兴高采烈的和春儿说着，更详细的解释道；“你今天回来的好晚呢，下午的时候一位姑姑带我们来到了这里，宫女们可以在这里选上一朵花苗。”她说着，伸手指指了身旁的那一大片花地，然后继续道：“自己栽种起来，就放在那小屋子里，有人帮我们看着，没事的时候可以从这里的看守姑姑那里买一些肥料施施肥、浇浇水、松松土，如果这花儿开的好就代表着往后自己在宫中的日子就会一帆风顺呢！” 子羽说的很开心，像宝贝一般的呵护着手中的白色花苗。 “你也赶紧去选一朵吧，别到时候让人将好的壮的都选去了，只留下些病的苗子给你，那多不好。”子羽将春儿拉到了那花苗地，春儿很惊讶，没想到**中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她伸手点了点离自己比较近的那朵红花，大红色，红得像血一般。 “你确定要这一朵吗？”身旁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位姑姑，春儿吓了一跳，这宫中的人都有装鬼吓人的本事。春儿仔细的看着那姑姑，居然有三、四十岁了，好像与自己母亲差不多大。这么大的年龄还在宫中做事的话应该都到嬷嬷备的来，怎么还穿着姑姑的衣裳呢？ 抬头的那一瞬间，春儿的脸映入了这位老姑姑的眼中。 “嗯？”老姑姑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瞬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怎么会与她的姐妹冬儿那般的相似，如果冬儿在这，那她俩一定像极了一对母女。 【第十章；生病】 “你？”那老姑姑像是想对春儿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开出口，硬是吞了回去。 她将手中的小铁锹伸向春儿选中的那朵小红花那儿，熟练的连同土块和花一起挖了出来，交给了春儿：“去选一个木盆，栽种上吧，记得浇点水先。” 春儿走进了那空房子里，墙壁四面都有一个很大的空洞，果然很通风呀。 “给。”子羽讨来了一个小木盆，同样也是巴掌大小，底面有一个空洞。春儿便将那小红花放了进去。 “识字吗？刻上你的名字。”老姑姑送来了一把小刀，递给春儿，这宫中的婢女们很多，识字的也不少，像春儿这般的秀气的一定是哪穷家秀才家的孩子。 “会。”春儿应着，小刀很小，只有春儿的中指那么大，刀柄是用细细的布条包裹着的。 春儿很小心的朝那木制的小木盆外面刻着自己的名字——春。不过一向都只会在纸上写字的她如今在这木头上刻字，完成后的效果也就是歪歪扭扭的。 “春？”子羽将食指搭在唇边，似乎对这个字有些不大满意。 “嗯，往后你便喊我春儿就好。”春儿笑着站起身子，走到水缸边给花儿浇起水来。 春儿？老姑姑若有所以，回忆起了十多年前好姐妹冬儿与自己说过的话；往后若是生了女儿，名字中一定要带一个春字，希望她如同春天一般，只有温暖和幸福，而不要像冬天一样只会遭遇到寒冷和打击...... “唉，有这么巧吗？”老姑姑默默的低下了头，多少年前的往事如今再回忆起来，依旧会让她觉得想要落泪。 晚上洗完澡后，春儿与子羽躺在各自的被窝里。 “哈气——”春儿不停的打着喷嚏，打的子羽都替她觉得难受，如今的天气虽说就要到立春了，可还是亮的，大伙都裹着小棉袄，可洗澡水居然就开始用冰凉的井水了，春儿身子薄弱，这会就感冒了，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热。子羽急的就往春儿的被子里钻，可却被春儿给推了回去。 “你好好的在自个儿被中带着，别到时让我传染给你了，那可就遭殃了。” “春儿，我抱着你睡吧，那至少你不会觉得这么冷呀！” “若是你被我带发烧了，那我岂不是连个照顾的人都没了？” “.......” 别看春儿弱弱的，但脾气倒不小，自己认定的事情就必须坚守，总之就是不能让子羽爬上自己的床。 “对了，子羽，今天你在尚宫局面试的如何？”整个屋子里都闷闷的，大伙都睡不着，刚才挑一个话题来说说好了。 “我通过了，很顺利呀。”子羽说着，其他八个女孩各个也都竖起了耳朵在听着：“就是觉得活不轻松呢，听说那里姑姑们一个个的都非常的喜欢刁难新来的，不会给新人留任何的休息时间，整日没事就要学做针线、绘图，要么就是打扫卫生。我看那些姑姑们好似是有做不完的针线活，衣服长了吧、短了吧，都要修，估计等我进去后每天的工作就是缝了拆、拆了缝！”说了半天，子羽都像是在抱怨。不过她说的倒不假，春儿以前就听娘说过，在这宫中做过宫女的，出去后各个都有一双巧手。走遍天下也不怕饿着。 “那你呢？你那顺利吗？通过了吗？”子羽瞪大了眼睛，她对崇文馆也有很大的兴趣呢。 春儿摇摇头，一想到面试她就有些泄气，苦着脸对子羽道：“你以为是选秀女吗？不过就是选几个清理为生的小丫头，随便选选也就那么一回事，我也是顺利通过了。”春儿这么说着，屋子里传来了阵阵叹气的声音，看来是有人没有通过了。 “哈哈，太好了，我们两个都过了呢！”子羽拍手叫好：“那你见到大学士了吗？是不是很知识渊博，很玉树临风呀？”子羽花痴了。 春儿扑哧一笑，懒得看她那笑的‘猥琐’的模样，转个身去便闭上了眼睛。 次日，辰时。 “春儿，你到底行不行呀？我真替你担心。”一早上子羽便在替春儿担心着，昨晚春儿洗冷水澡，着了凉，本以为睡一觉就会好，但没想到第二天反而更严重了，春儿的小脸红扑扑的，摸上去都快赶上暖手炉了。 “子羽，我没事，我们还是赶紧去吃早点吧，否则迟了就要挨饿到中午了。”春儿硬撑着。 “那好吧，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下午让姑姑帮你弄点退烧药给你喝。” 宫中，妃嫔以下级别的看病都需要拿着上级开的单子去取药，宫女级别的一般是不会理会的。 整张脸烧的就像是铁炉一般，春儿强忍着，身子真是弱，以后得多吃点补的东西了。 今天早上的早点有一些油炸食物和稀粥小菜之类的，胃口不好，春儿只是吃了一碗稀粥和小菜。 “呸——”坐在上桌的姑姑吃着吃着突然朝地面啐了一口口水，用手帕抹抹嘴，皱着眉头用筷子从碗中夹起了一个灰色的圆球状东西，是十香草，有清热解毒和除异味的功效，可以吃的，不过味道很冲。宫女们平日里都喜欢用它和盐水来漱口，不过这东西在冬季很稀有，一般只有秋季的时候才见的多，所以算是稀罕物。 “你们一个个都别吃，这东西若是吃了，待会伺候主子到时候万一熏着那可担待不起，你，去将大伙碗里的十香草都给我夹出来扔了！”那姑姑用筷子敲敲春儿的碗。春儿本想说这东西入口后半个时辰就会没有任何气味，但无奈自己病弱，也不想多啰嗦。 依照姑姑的吩咐，讨来了一个空碗，一桌子的宫女们都将自己碗中的十香草夹在了那空碗里。春儿端着空碗来到了厨房的后院，将东西都倒在了垃圾篓里。 “你在做什么！”忽的从身旁传来了一声吼声，吓的春儿一跳，手中的碗差点没摔碎了。 “你在做什么？”依旧是那道声音，听上去很愤怒的样子，春儿转过身子去，望见了那正满腔怒火，来势汹汹瞪着自己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