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重生杨康,逆天改命》 第一章、穿越射雕,我是杨康? “康儿,不能吃啊!”

眼前一个长得十二分白洁的娇艳宫妆少妇,眉头紧蹙,鲜红的嘴唇闪烁着石榴籽一般的光泽。

“康儿,那是药,不能吃啊!”

她满脸焦急地望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想要起身,手脚却都被丝带束缚住了。

少年噘着嘴,伸手就将白瓷瓶里枣子大小的丹药取出来,整个儿塞进嘴里,咕咚咽了下去。

“造孽啊,那可是陛下的龙虎丹!”

少年吞服丹药之后,满脸通红,好似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取出藏在腰间的小匕首......

“小畜生安敢!”

一声中气不足的怒喝,让少年手一抖。

紧接着,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头上好似冒出了白烟。浑浑噩噩当中,仿佛见得一道紫金流光直冲他的天灵盖而来......

“噗通”一声,少年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急促的脚步声,一身锦缎襕衫的大宋官家疾步而来,见得此景,顿时怒发冲冠。

“畜生......这个小畜生,朕要宰了他!”

“陛下,不可!陛下,难道忘了三年之约吗!”

“朕与金是有三年之约,但如今两国交恶......这个小畜生,竟敢刺杀朕的皇后!”

“陛下他还是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他是金人,不是朕的孩子!朕的孩子不会拿刀行凶!”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拔了牙也改不了凶性......来人,把他关进大理寺......”

“陛下,不可,陛......”

“皇后,你怎么了!皇后!”

......

四面发霉的红墙,没有窗户。一盏锈蚀的铜灯,在风中摇曳。

几副破旧不堪的桌椅,一张简陋至极的木板床。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虫子爬来爬去。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腐烂的味道。

这里......就是传说之中的,冷宫?

杨康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缓缓从地上坐起,轻轻摇晃着脑袋。过了许久,两份记忆才完整地融为一体。

“还真是穿越了啊......”

杨康发出了一声苦笑。

小说里才会有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在了他身上。

可问题是......

八岁,金人,死囚!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好消息是,他的名字叫作杨康。

没错,就是射雕里面那个金国小王爷杨康。

但又和自己认知中的射雕世界有所区别……

想到这里,他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还好,不是秃顶。

只不过是左右两边各多了一条发辫而已。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金人的髡发,试想八岁开始就得顶个地中海......

好在金国到了章宗完颜璟时期,汉化已非常严重,无论是风俗习惯还是语言文化,隐隐都有南北混一的趋势了。

完颜璟,正是如今的金国皇帝。怎么评价呢,简单来说就是加强版的徽宗吧。

明昌之治的辉煌犹如帝国的夕阳,而统一塞北后快速崛起的蒙古人,则是笼罩在金人头顶上挥之不去的乌云。

赵王完颜洪烈,是完颜璟的第六个儿子,也是杨康名义上的父亲。

众所周知,他是接盘侠。

说是会视如己出,但一转眼就把杨康给卖了。

三年前,年仅五岁的杨康,跟随金国使团来到临安,作为特使的他,不久后因为两国交恶,就被送进了宫里,被如今的韩皇后“养”在身边。

当然,韩皇后确实慈爱,三年来,未曾亏待过他一分。

至于刺杀韩皇后被幽禁在冷宫这件事,以完颜康每天只会吃饭睡觉欺负太监捉弄宫女的心智,能看出什么端倪。

但杨康融合了他的记忆之后,却是一眼阴谋!

有人想要借他的手一箭双雕,要搞大事啊!

杨康坐在冷板凳上,仔细思考着当前的局面。

造反是必须的,但首先得活下来。

眼下最大危机,就是有人想要弄死他。

一个成人总要比孩子看到的更多。

根据最大受益者理论分析,也不难猜出幕后黑手。

就在这时,木门“吱”

的一声被推开了。

杨康警惕地望了过去,只见是个高颧骨大眼睛的小太监,顿时松了口气。

小太监探头探脑的,见着杨康之后,直接跪了下来。

“小主子,您受苦了......”

声音凄切,不似作伪。

“小桂子......你过来。”

小桂子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将膝盖挪了过去。

意想之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到来,小主子那双手,只是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然后......作势要将他扶起?!

“主子受苦,奴婢有罪!”

小桂子压着身子埋着头,连忙告罪,以为小主子又要用什么新的法子来折磨他了。

以往的完颜康,脾气可太不好。虽说只有八岁,但对人是真能下死手。

就连照顾了她三年的韩皇后,他都敢绑架胁迫,就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小桂子作为完颜康的随身长侍,此前也没少被当作出气筒,因此才会如此惧怕于他。

“起来,我不怪你。”

小桂子疑惑地抬起头,偷偷瞥了杨康一眼,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和冷静。

即便是十六岁的他在面对这样的大事时,都难免惊慌失措。

但在杨康的脸上,他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忧。

反倒是一副风轻云淡,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泰然。

小桂子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亦或者这冷宫里的光线实在太差了。

“小桂子,之前是我不懂事,对你不好......但这回昏死过去,我见到了太祖爷,被教训了一顿......”

“啊,太祖爷——哪个太祖?”

小桂子一出口,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磕头道:“祖宗保佑,您没事就好......”

倒不是小桂子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他不敢相信,太祖为何会拉小主人去训话,毕竟他只是个世子,又不是皇太孙......

这番话,自然是杨康胡编乱造的,不然怎么解释他醒过来之后,不但性情大变就连心智都增长了不少?

如今这处境,他只能设法自救。

而小桂子的到来,也给了他一些灵感。

但首先,得保证这个家伙对自己言听计从,忠不忠心都无所谓了。

“唉!”杨康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低声道,“小桂子,如今你我主仆,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们害了我,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小桂子当即磕头,铿锵有力道:“小主子放心,他们若是要害你,就得先从奴婢的尸体上跨过去!”

“当初,要不是娘娘开口救下了奴婢,奴婢的坟头草恐怕都有三尺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就是粉身碎骨,都无以为报......”

小桂子一副泪流满面的样子,看不出半分虚假。

他说的娘娘,自然就是杨康的生母包惜弱了。

小桂子八岁那年,刚好碰上大饥荒。他爹就亲自动手把他嘎了,想说送进宫里,好歹能够混口饭吃。可谁知宫里收了钱不办事,说是他爹手法不专业,直接给人扔了出来。

小桂子流落街头,差点儿又给拐子捉去采生折割了。这家伙人聪明运气也好,遇上包惜弱的马车,一番苦苦哀求,包惜弱心善便收留了他。

等到杨康出生之后,小桂子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等到杨康跟随使团南下之时,完颜洪烈特意安排小桂子随同,就是看他忠心为主且为人机灵。

杨康再一次出手,很用力地将小桂子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这力气之大,不单是小桂子,就连杨康自己都很惊讶。

一个八岁的小孩,力气这么大的吗?

“小桂子,你不会死。我有办法可以救我们。”杨康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

小桂子一愣,旋即也低声道:“只要能让小主子脱困,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外面情况怎么样?”

“两边打得火热,使馆已经被封了......还是韩皇后求情,才允许奴婢来看您的......但是,那韩老贼却多次进言要杀您祭旗!”

韩侂胄......这么迫不及待,要把事情做绝么?

杨康眼睛微眯,现在是开禧三年十月,再过两个月,就该改元嘉定了。

南宋这场看似声势浩大的北伐,其实早就已经失败了。只不过是韩侂胄孤注一掷,想要拉着整个朝堂彻底疯

狂一把。

等到前线战报传回来,宋宁宗赵扩就该恢复冷静了。然而,在此期间,韩侂胄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弄死他,以斩断朝廷最后的退路。

因此,杨康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眼下就是他最脆弱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任何人只要有心,都能轻易摁死他。

但南宋朝廷一方,也并非上下一心。

“小桂子,你认真听,按照我说的去做......”

“记住,一句不能多,一句也不能少!这些,都是太祖爷的训示!”

小桂子本来还无比疑惑,小主子只有八岁,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但最后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太祖爷,管他是哪个太祖,可都是神灵!这回真的是祖宗显灵,要来救他们主仆二人了!

“记清楚了吗?”

小桂子使劲地点着头。

他确实机灵过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只不过,小桂子感觉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八岁的小主子,而是八百岁的老祖宗,否则怎能想出如此高明的离间计?

“小桂子,接下来,就都看你的了!”

杨康站到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勉励道:

“只要过了当下这一关,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一定有你一口汤喝!”

小桂子深深看了杨康一眼,再度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小主子,务必保重。我一定把这事给办好了!”

望着小桂子离开的身影,杨康心中一沉。

只有过了眼下这一关,未来才有操作空间,就会有无限的可能!

但这阴暗潮湿的冷宫,四处都充满了杀机。

没过一会儿。

“完颜康,吃饭了!”

吃饭?吃什么饭,断头饭吗?

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杨康脑子里也浮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章、天生神力?图谋自救 甘露宫。

宋宁宗赵扩专为杨贵妃而命名的宫殿,由此可见其宠幸。

后宫之中,更是隐隐有一种传言,认为官家有废立之意。尤其是在不久前,韩皇后诞下皇女之后,流言更甚。

此刻,杨贵妃端坐在书桌前,挥毫落笔作成了一首新诗。

“浑如冷蝶宿花房,拥抱坛心忆旧香。

开到寒霄尤可爱,此般必是汉宫妆。”

她身段婀娜,肤白貌美,再加上多才多艺,又有一副巧嘴,得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她近来更是春风得意,因为官家千盼万盼,可惜正宫娘娘肚子不争气,生的偏偏不是个儿子。

那一下,官家脸都绿了。

不知韩皇后心情如何,反正她杨桂枝是该捂着嘴笑,因为她不一样,她有儿子啊!

“娘娘,坤宁宫那边来人了。”

杨贵妃脸色一沉,对镜整理了仪容,方才开口道:“让她进来。”

来的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孙氏,奇怪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个贼头贼脑的小太监。

“这是何意?”杨贵妃眉头微蹙。

“奴婢拜见贵妃娘娘!”小桂子一跪到底。

孙侍女行了个礼,便自行告退了。

杨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恼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你到本宫这儿来,是要作甚?”

小桂子面无表情道:“承蒙娘娘金口玉言,我家小主方能全了孝义......”

杨贵妃顿时花容失色,指着小桂子道:“你胡说些什么!”

小桂子继续道:“娘娘不必担心,此事再无第三人知道。”

杨贵妃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再敢胡言,当心你的嘴!”

“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若传出些风言风语,恐怕会害了娘娘的名声。”小桂子把脸埋在地上,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此刻,只要一句话,立马就会有人将他拖出去杖毙。

半晌,杨贵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宫女出去把风,方才开口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小桂子哀求道:“求娘娘出手,救我家小主一命。”

杨贵妃眼睛一眯,是这狗奴才的小聪明,还是金国使团那些人的谋划?

她倒是完全没敢往杨康头上想,毕竟一个八岁的小儿,能懂什么!

“你家主子自己作死,官家要杀他,谁有办法。”

“皇后的事,我家小主说,可是从甘露宫听来的......官家就是要处死他,也得让人把话说完不是?”

杨贵妃听着小桂子这鱼死网破的口气,不由得怒从中来,抬腿就是一脚。

“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胆敢胡乱攀咬?”

小桂子不闪也不躲,此刻的内心反而出奇的镇静。

因为,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如小主所料,分毫不差。

真是祖宗保佑啊!

发泄过后,杨贵妃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官家要杀他,韩相公要杀他,满朝文武都要杀他......他必死无疑。与其为一个死人担心,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

言下之意,她救不了你家主子,却能保得住你这奴才。

但小桂子却是坚定不移道:“主辱仆死。若是保不住小主,奴婢自也该死。但在死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少。”

“你!”杨贵妃一哽,这狗奴才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你要本宫如何救他?本宫哪有本事能够救他!”杨贵妃深深吸了口气。

这倒是实话,此事可不单是完颜康行刺韩皇后这么简单,更是涉及到了宋金两国之间的对立。

见杨贵妃不再虚以委蛇,小桂子这才抛出真正的底牌。

“娘娘救的可不单是我主一人,更是整个大宋朝廷,以及宋金两国万千百姓!”

与一般后宫嫔妃不同,出身民间的杨贵妃饱读诗书,对于小太监的这番吹捧,显然是觉得言过其实了。

你那主子完颜康,不过就是个质子,难不成杀了他还能翻天?不杀他,难不成我大宋就能同你金国休战了?

虽然身处深宫,杨贵妃却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如今韩侂胄主持的开禧北伐如火如荼,接连攻城拔寨,捷报频传。也是因此,官家才会如此有底气,直接封了使馆拿了质子,一副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似是看破了杨贵妃的心思,小桂子直接开口道:“繁花似锦,也不过烈火烹油罢了!”

“大胆!”杨贵妃狠狠瞪了他一眼,“狗奴才,也敢大言不惭!”

显然,杨贵妃虽然有获取信息的渠道,但很明显,她得到的信息是滞后的,甚至是失真的。

如今已是开禧北伐的第二年,宋金两国早已攻守易势。

韩侂胄在战场上陷入了僵局,唯恐摇摆不定的官家生出退意,一直报喜不报忧,这才让整个大宋朝堂,都沉浸在“我大宋天下无敌”的幻想中。

“我主若是死了,那最后的议和之路也就断了......这恐怕才是韩相公最想看到的。”

“我大宋......如何会败?”

这话说的,杨贵妃自己都没底气。

毕竟大宋军队的指挥,当真是一言难尽。

忽而,杨贵妃又意识到,恐怕不只是她,就连韩侂胄那个侄女皇后,恐怕都不看好北伐这事,否则她今日就不会让孙侍女领这小太监来了。

“如今战场,举步维艰。唯一的突破点,便是蜀州。韩相公将宝都押在了吴曦身上,可若蜀地有变,又当如何?”

这番话,是最不像从一个八岁小儿口中吐出来的,但有了太祖托梦之说,小桂子也不疑有他了,反而笃定小主乃是天选之子。

只要过了这一关,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你、你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杨贵妃打死也不相信,这是小桂子一个人的主意。

她不是无知盲流,细思则极恐。

小桂子自觉有如神佑,乘胜追击:“哼,开战之前,宋军要攻打哪几处,行军布阵图都已摆在金军大帐中。吴曦一直以来形迹可疑,按兵不动,可笑韩相公竟毫不觉察。”

杨贵妃这才想起,是有这回事,一个举人上过书,但却被韩侂胄以动摇军心为由关了起来。

眼见小桂子说得有头有据,难不成金国对大宋的渗透,竟已到了这般田地?就连一个深宫宦者,都能对军国大事了若指掌了!

实在是可怕啊!倘若吴曦真有异心,那北伐必将会......全线溃败!

想到此处,杨贵妃再也淡定不了了。

离开甘露宫之时,小桂子双腿发软,背后早已汗涔涔湿透了一大片。

他用力挥舞着拳头:主子,我做到了,咋们有救了!

......

送饭太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康躲在门背后,踩在椅子上,手中紧紧握着桌上的铜灯炉,这玩意儿只有一斤多重,倒过来使倒还趁手。

“完颜康,没死就出来领食儿!”太监又尖又细的嗓音再度响起。

透过门缝依稀可以瞥见那太监壮硕的体格。

这些从小生净身入宫的太监,除了细皮嫩肉之外,体格往往比正常男性还要高大,只不过身上多是肥肉。

杨康此时的年纪太小了,力气也不知道有多大,要将这样壮硕的成年人打晕过去,难度是相当之高的。

但是,他必须这样去做。

无论成败,都得把事情闹大!只有闹出事来了,他这段时间里才能更加安全。

杨康屏气凝神,积蓄浑身的力量准备着......

“嗯?”太监眼见屋里没动静,又是黑灯瞎火的,登时有些急了。

虽说完颜康只是个金国的小畜生,但千万别死在这冷宫里了,否则他们这些人指不定就要成替罪羊。

太监急忙取出钥匙打开了门锁,火急火燎地跨进了门槛。

他完全不设防,谁能想到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竟然会蓄谋对他发起袭击!

“砰”的一声闷响,铜灯炉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太监的后脖颈上。

这个位置把握得十分精准,直到太监扑倒在地后,杨康仍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下确定了一件事。

他的力气确实是增长了!

准确来说,不是增长,而是前一世成人的力气,完美地叠加到了这具小孩的身体当中。

“等到自己长大之后,岂不是拥有双倍于常人的力量了?如果现在的力气,还能随着这副身体发育而继续成长的话......”

原来,真的有天生神力这回事啊!

瞥了眼地上的太监,他只是昏死过去,还吊着一口气。

杨康将他腰间的一串钥匙拿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就仔细观察过这冷宫的构造。

比如他所在这间屋子,四面都是发霉的红墙,除了一面可以进出的小门之外,连半个洞都没有,就更别说窗户了。

说是冷宫,其实就是后宫里的监狱。

而在这间屋子外面,还有一扇宫门。

冷宫值守的太监并不会老实地站岗,毕竟这种地方,上面几乎是不可能来人的。

这也给了杨康脱身的机会。

观察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杨康才用钥匙打开了外面那扇宫门,只开了一个足够让他溜出去的小缝。

趁着夜色,发足狂奔!

不错,他的速度,也得到了前世成人状态的完美叠加,不知道其他方面,是不是也有这种加成?

都这样了,还要什么系统,他自己就是最强系统!

“哎,那个小崽子跑了!跑了!快追——”

身后很快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第三章、大内侍卫,神秘太监 杨康身份特殊,他所在这间冷宫的守卫程度,显然不同于其他。

但是,这些玩忽职守的太监,对一个八岁小孩掉以轻心似乎也不奇怪。

杨康在月色下的冷宫中狂奔。

天上的月亮很圆,小桂子的事,应该也办好了吧!

杨贵妃一定会屈服,因为她心里有鬼。

这人,有点小聪明,但总是容易自误。

比如这一回,甘露宫里的宫女故意在完颜康面前谈论北伐的事,又说了很多激愤的话。什么收复河山一雪前耻呐,抓金国皇帝王爷们来献俘呐......

完颜康一听这还得了,又听她们说主持北伐的乃是韩相公,一怒之下直接化身蛮牛,这才冲撞了韩皇后。

杨贵妃这招借刀杀人,不得不说,很蠢。

杨康跑了很久,也只是在冷宫里兜圈子而已。

冷宫很大。

冷宫最外围的守卫就不是这些松松垮垮的太监了。

“小崽子,给杂家住腿!”

“你是出不了这冷宫的,再不站住,给咱们捉住了,非掐烂你不可!”

这些平常就缺少锻炼的太监,被杨康遛狗一样戏耍,十几个人跑得气喘吁吁的。

但杨康本就没打算跑出去,他就是单纯地,想要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于是——

“救命啊,杀人啦!”

杨康一边跑,一边扯着大叫。

“给杂家住口!”

“住腿!”

“天呐!快,捉住他!”

“堵住他的嘴!”

原本凄清的冷宫,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别,别再往前跑了,那个地方......”

“闹鬼!”

“对,闹鬼!”

头几个太监,似乎是想用这一点来唬住他。

但杨康哪里会吃这一套。

不过,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这里是......那个老太监的地方!

在完颜康的记忆中搜寻到答案之后,杨康没有犹豫,直接从虚掩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这......”

太监们追到这座冷宫门前,隔着丈远,面面相觑,各个直流冷汗。

“这小崽子怎么连这儿都敢进......”

“事已至此,总得有人进去把他给揪出来!”

“谁去啊......”

这个地方,可是前朝黄贵妃惨死的地儿啊......

彼时光宗朝,宠幸黄贵妃,被李太后所妒,终被打入冷宫,幽禁在此处。不久之后更是惨死于此,据说还被磔了......

从此之后,巡逻的宫人,经常都能听到这座冷宫之中传来的怪声,就是隔着老远,也觉得阴气逼人。

十几个太监里选出了七个带头的,打着灯笼,壮着胆,硬着头皮也就往里去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七个太监同时吓得一激灵,缩进了脖子。

“没事,咱们人多,阳气足!”

“足个屁,咱们一群都是没种的,哪来的阳气!”

“真晦气!别胡说八道了!”

他们打着灯笼搜了两间侧房,最后轮到主室了。

这一间,也就是当年黄贵妃的殒命之地,和一般冷宫不一样,这一间非常的大。

纠结了许久,他们终于推开了门。

阴风扑面而来。

即便是有七只灯笼,也仅能照亮一点点空间。

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在梁上挂了很多条白绫。这风一吹,快要烂掉的白绫飘来飘去,说不出的诡异。

“这地儿这么大,那小崽子会躲在哪个角落里......不如,咱们到外边儿去候着,他玩够了总会出来的......”

“放屁!你嫌自己脖子硬还是命长?咱们要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你猜上面会怎么处置咱们?”

“今晚要是找不回这个小崽子,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几个太监正争吵着,突然,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哎,怎么少了一个!”

一石惊起千层浪。

太监们围成一团,细细一数,还真是少了个人!

“你们......在找谁......”

“嗨,你小子,跑哪儿去..

....”

众太监转过头去,只见发声处,一张长发披脸,脸色苍白的老脸,正吊在空中,冲着他们边笑边招手。

瞬间,所有人都炸毛了!

“这个老太监......不是侍奉黄贵妃那个......跟着她一起下葬了么!”

“鬼啊!”

太监们的尖叫声弥漫在空气中,这七个太监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眨眼间就跑得干干净净的。

老太监哼了一声,落到地上,轻飘飘的,真似个纸人一般。

他瞥向杨康藏身之处:“出来了,小家伙。”

这声音有气无力的,好似随时都要断气一样。

杨康从柜子上跳了下来,拍了拍灰尘,展颜笑道:“公公,好久不见了!”

老太监有些惊讶地多看了杨康一眼,眯成缝的眼睛也看不出多少悲喜。

“怎么不叫老家伙了?”

杨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道这完颜康真是不懂事,这么大奇遇摆在面前,居然毫无所知。

“那是小子之前不懂事,不晓得公公乃是高手中的高手。”

老太监也不说话,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哼......有意思。”

就又不再说话了。

有意思?有几个意思,非得这么云里雾里的是吧!

杨康心里吐槽着,却不敢怠慢。

怎么说呢,小孩眼里,无知无畏。大人眼中,尽是世俗。

完颜康不懂事,他杨康还能啥也看不明白?

这老太监,十之八九,就是传说中那种默默守卫皇宫的绝世高手。

就像是鹿鼎记里面海大富那种。

也可能更加牛掰,总之,在目前的杨康来看,属于深不可测那种。

完颜康之前听说这冷宫里闹鬼,兴奋得不行,偷偷摸摸就溜到这儿来探险了。一来二去,也就结识了老太监。

以完颜康之前那种刁蛮无礼的性子,竟然没被掌毙,也是运气逆天了。

“回去吧......别到这里来了。”老太监默默收起了指尖的银针。

话音刚落,门外忽地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太监调来了巡逻的侍卫。

他们没种,就找来了有种的人。

总之,完颜康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即便要死,也得等官家开口。

“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踢开了。

这些侍卫似是无所畏惧,眼见白绫飞荡,领头的直接道了声“装神弄鬼”,举起御刀就砍。

屋里光线很差,但杨康的视力却格外的好。

只听“咻”的一声,一道银光闪烁,闯进来的五个大内侍卫,像是被马车撞到了一般,纷纷倒飞出去。

领头那人更是瘫在地上,呆若木鸡。

“石御带......”

另一人眼见领头者脖上插着一支极细的银针,伸手要拔,却被另一人拦了下来。

他朝着老太监的方向,拱手拜道——

“大内侍卫奉命拿人,冒犯了公公,还请恕罪。”

“嗯......”老太监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倒是懂些礼数......带他去找夏震。”

夏震?

四个大内侍卫齐齐一震。

没听错的话,他说的可是皇城司提举、殿前指挥使、大内十御带之首的武功大夫夏震?

“怎么,耳聋了?”老太监轻飘飘一句,却是震得四人气血不稳。

“不敢!”

四个侍卫齐齐一揖到底,心知今日是遇上了真正的高人。

“那这个娃娃......”

那侍卫小心试探道。

老太监摆了摆手:“明日一早再来接他。”

“是!”

四个侍卫不敢再耽搁,抬起石御带便往外边去。

只是片刻,连带外面聒噪的太监们,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公公,神威啊!”

杨康竖起了大拇指。

又是“咻”的一声——

一粒豆大的银裸子落在杨康脚下,捡起来,还冒着丝丝热气。

“老身向来不喜欢欠人东西,今日你我就算两清了。”

当初,完颜康给过老太监一粒银子。

今日,老太监出手算是救了他一命。

毕竟那些大内侍卫,也未必都完全忠于官家。

“公公,多谢!”

杨康将银子收好,拱手作了个揖。

老太监隐入了黑暗中。

杨康找了个角落靠着闭目养神,只要等到明天,宁宗赵扩知道这些事,自己就会安全很多了。

冷宫里是真的冷。

尤其是到了半夜,冻得让人感觉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

杨康迷糊了一阵又被冻醒了一阵。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公公,您在么?”

“睡着了么?”

没有回复。

“公公,您看您武功这么高,有没有想过收个徒儿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怎么,想跟着我?”

难不成有戏?

杨康寻思着,这太监最怕的事情是什么,不就是无后吗!

因此,自己开口,说不定有戏。就算他不肯,自己也没损失不是。

“公公在上,请受......”

“哎,且慢!”

老太监似乎带着一丝渗人的笑意。

“要入我门下,可得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什么样的苦,我应该都吃得下......”

等等,该不会是?

老太监哈哈笑道:“要练我这门功夫,可得先净身才行......小子,考虑清楚了!”

我去!还真是!

这老太监......杨康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测,但却没有说出来,否则就真该被灭口了。

“公公,打扰了!”

“呵呵......”老太监也只是干笑了两声。

至此,一夜无话。

第四章、计谋得逞,引爆局势 福宁殿,南宋宁宗皇帝赵扩听完太监的密报之后,勃然大怒。

完颜康那个狼崽子,幽禁在冷宫中这才半日,竟然就有人迫不及待要灭口了?

岂有此理,这究竟还是不是朕的后宫!还是不是朕的大内了!

宁宗皇帝非常生气。

这时候,事情的真相反而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在幕后指使太监杀人灭口之人,让赵扩感到了十二分的不舒服。

他本就是通过内禅得位的,与光宗皇帝之间又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隔阂。因此,对于这后宫之事,他异常的敏感。

当初光宗被迫让位于他,若是又有人不想让他继续坐下去了呢?

“谁敢将手伸到朕的后宫来,就将他的手斩断......”

这话本是掷地有声的,但被赵扩说出来却有些中气不足。

没办法,这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可就连赵扩本人,也敢怒不敢言,只能躲在这福宁殿中大发脾气。

就在这时,太监禀报,杨贵妃前来觐见。

果然来了!赵扩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臣妾,拜见官家。”

“增儿叩见爹爹!”

杨贵妃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她那七岁的儿子。

赵扩不由得收起了满脸的仇大苦深,笑吟吟地让母子俩起身。

他与韩皇后也曾有过两个儿子,只不过都夭折了。

不久前韩皇后诞下了第三个孩子,可惜是个女儿。

赵扩当时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但为了抚慰韩皇后以及韩侂胄,他还是将这个刚满月的小女儿加封为了祁国公主。

赵扩与赵增叙着话,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杨贵妃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官家,听说冷宫那边出事了......”

话没说完,赵扩脸色一变,冷嘲道:“杨妃对后宫之事倒是了若指掌。”

赵扩这人就是脸皮薄,藏不住事。

他叫的是“杨妃”而不是“桂枝”,显然很是不满。

杨贵妃急忙委身道:“官家息怒,臣妾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赵扩面红耳赤道,“那个小畜生刚到冷宫就被刺杀,这是完全没将朕放在眼里!”

杨贵妃噤声。

她当然明白赵扩为何愤怒,后宫就是他的底线。

韩侂胄这一回做的太过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前线的情况,已到了几乎快要完全崩溃的形势。

无论杨贵妃还是赵扩,都认为这就是韩侂胄指使的,谁都没怀疑过这会是一个八岁小儿的自导自演。

“官家息怒......”杨贵妃上前,轻轻抚着赵扩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赵扩又开口质询道:“你以为,应当如何处置那个小畜生?”

不待杨贵妃回复,太监就领着一个雄武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大内御带之首,最得赵扩信任的殿帅夏震。

“何事?”

夏震瞥了一眼旁边的杨贵妃,根本不在乎得罪人。

因为他只忠于大宋官家。

“无妨。”

得到官家首肯之后,夏震方才开口,上奏了另一份密报。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外边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而这位大宋官家赵扩深居大内,他得到的往往都是二手消息。

“吴曦在蜀中叛变称王......毕老将军在大散关遇伏,为金国国师金超岳率高手围杀,力战而死......”

赵扩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虽被杨贵妃扶住了,但却如遭雷击一般,脑中一片轰鸣。

“官家!官家!”

杨贵妃接连几声呼唤,才将他唤醒过来。

赵扩压着无边的愠怒地摆了摆手,示意夏震退下,随后抄起案上的玉瓷杯,一下子摔得稀碎。

一旁的皇子赵增被吓得差点儿哭出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会如此!”

赵扩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之前还一片大好的局面,转眼间就两极反转了?何至于此!

杨贵妃表面眉头紧皱,心中却是暗自窃喜。

夏震的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她到此来,本就是为了试探皇帝的心意。

韩侂胄欺上瞒下,擅权专制,一意孤行。如今北伐大败,他是不是该被问罪!皇帝又打算如何处置他?

韩侂胄不倒,她杨桂枝就永远要被坤宁宫那位压一头,她的增儿就很难入主东宫。

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扳倒韩侂胄。

在小桂子将那个消息传给她之前,她也只敢想想而已。

但眼下的局面,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她来了,并且特意带上了赵增,为的就是增加在赵扩心中的份量。

“韩侂胄误我!”

赵扩一拳重重地捶打在案台上,继而又抓着杨贵妃的胳膊,红着眼逼问道:

“韩侂胄一直都在骗我,真该死!那你呢......你又有什么瞒着朕!”

杨贵妃被他捏得生疼,梨花带雨道:“臣妾真不明白官家的意思!”

光宗皇帝是因为精神疾病才被迫退位的,杨贵妃很怀疑,眼前的宁宗皇帝,可能也带点。

“那你为何要来为那个小畜生求情?你是不是也被金人收买了!”

“臣妾冤枉啊!”

“冤枉?那你告诉朕,昨天有谁去了甘露宫!”

杨贵妃心中咯噔一下。

大意了!

她此刻方才明白完颜康身边那群人的计谋是多么歹毒!她和那个小太监密谈许久是事实,关键是领他来的是韩皇后的贴身侍女。

这件事,韩侂胄那个老贼难道会不知道?

他若是渡过此劫,岂会放过自己和赠儿?

想到此处,杨贵妃心下一横,已经没有退路了!

必须趁着这一回大势,将韩侂胄彻底赶下台。

杨贵妃一把将旁边的儿子拉了过来,母子俩“噗通”一声同时跪倒在地上。

她掐了掐赵增的大腿,示意让他赶紧哭,然后又抱着赵扩的腿哭诉道:

“韩侂胄功高震主,何曾将官家放在眼里!今日之局势,他若有异心,我等如何应对?”

赵扩一愣,有些哆嗦道:“他......他应该不敢吧......”

究竟是被人扶上皇位的,赵扩的懦弱无能在此刻尽显无疑,但凡遇到大事,他总是这样拿不定主意,更加无法作出决断。

“官家莫要忘了眼前的事......若不将他拿下,我母子俩早晚死在他手上!”

这话就说的相当沉重而露骨了!

然而,即便如此,这位优柔寡断的大宋官家,在沉默良久之后,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把持朝政多年,朝廷早已离不开他了......若是撤了他,事情谁来做?再说了,皇后那边,朕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还在想着跟皇后交代?

杨贵妃气得牙痒痒。

“官家......”

不等她开口,太监又带着坏消息而来。

“官家不好了,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什么?快——摆驾坤宁宫!”

似乎是找到了可以逃避的借口,赵扩赶紧吩咐太监开路,直直奔着坤宁宫而去。

望着赵扩离去的背影,杨贵妃眼神幽怨。

这官家,终究不是可靠之人呐!

......

小桂子听说了昨晚的事,火急火燎地就赶到了冷宫。

杨康又被关回了冷宫,不过这一次,守备更加森严,但却不再是寻常太监,而是昨晚那些大内侍卫。

或许是出于对老太监的敬畏,这些大内侍卫连带着对杨康的态度都恭敬了不少。

小桂子进来时也只是简单搜了躺身,没有遭到任何刁难。

“小主子,您没事就好......”

眼见杨康安然无恙,小桂子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

杨康瞥着外边儿,低声问道。

“现在整个临安,几乎都知道了......”

随着小桂子娓娓道来,杨康点了点头,进展很顺利。

将吴曦叛乱的消息散布出去的,正是金国使团的人。

整个使团,在出使的同时,其实也在暗地里进行着间隙工作。经营了三年,在临安城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杨康所做的,就是加剧韩侂胄与宋宁宗的对立。

毕竟,吴曦可是韩侂胄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更是力排众议让他主持蜀地大局。

如今,宁宗对韩侂胄一定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但仅此而已,还远远

不够。

以宁宗优柔寡断的性子,定然不会主动出击。

炸药和引线都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就该动手点火了!

“小桂子,接下去这件事,还要凶险百倍!”

“我干!主子只管吩咐就是。”

小桂子毫不犹豫,眼中闪着精光。

“你先去拜访礼部侍郎史弥远,告诉他,将来议和,我们只会追究首恶,但行事务必要快......”

史弥远是朝廷出了名的主和派,之前也一直同金国使团眉来眼去的,算是老熟人了。

这件事没有任何难度。

小桂子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再去见韩侂胄。”

说到这里,杨康故意停下来,观察小桂子的反应。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初。

杨康在心中默默点头,这家伙执行力不错,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你告诉他,史弥远和杨贵妃,已经在撺掇官家准备议和了......”

唯一的风险就在此处,韩侂胄有三成可能会直接砍了小桂子,但另外七成可能性则是拿下他去找史弥远对质。

“你怕不怕?”

“怕!但怕也得干!”

“好桂子。”杨康想了想,又开口道,“届时,你如若见到殿前司公事夏震,便同他说,老祖宗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若不信,就将这东西给他看......”

如果说前面乃是深思熟虑,那最后这一句就是突发奇想了。

之前听见老太监谈及夏震时,杨康就有了一个猜测,未必会对,但试一试总是可以的,万一呢?

小桂子点了点头:“都记住了,主子,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第五章、矫诏诛韩,千钧一发 坤宁宫,凤榻上,宁宗赵扩正握着韩皇后的手,温声细语地关切着。

“官家,有一件事,臣妾要求你答应。”

赵扩嘴角微微一抽,干笑道:“你我夫妻一场,什么求不求的......”

他其实也知道皇后要说的是什么了。

韩皇后作势要从床上起身,却被赵扩按住了。

“你说什么,朕都答应你。”

“臣妾有罪!”皇后苍白的嘴唇嚅动道,“没能劝阻叔父,轻启战端,如今北伐失利,都是臣妾之过。”

“这哪能怪你......”

话虽如此,但赵扩脸色却很是不好看。

韩皇后产后本就体虚,又被完颜康那个小畜生惊扰到了,如今听到北伐失利吴曦叛变的消息,心惊之下直接就晕了过去。

赵扩哪还敢在言语上苛责她。

“叛臣吴曦,乃是叔父识人不明,臣妾亦有失言之处。”

确实,皇后你当初也为吴曦说过不少好话。

想到此处,赵扩心中又多了一丝不快。

韩皇后忽地又道:

“当年父亲早逝,是叔父将我一手养大......这仗是打不成了,和谈之后,官家如何处置叔父都好,只盼能够留他一条性命!”

她看得倒是透彻。

这大宋朝堂的斗争,在庆元党禁之后,叔父韩侂胄大权独握的同时,也成了孤家寡人,输掉了三分之一。

她作为皇后,两个子嗣却先后夭折,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又是一个女儿。将来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只能是杨贵妃的独子了。在这方面,叔父又失了三分之一。

因而,叔父一意孤行发动了开禧北伐,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而在吴曦叛变之后,叔父也失去了最后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一成生机,就全然落在自己身上了。

对于韩皇后来说,韩侂胄形如生父,因而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听着韩皇后的哀求,赵扩先是一愣,继而冷冷道:“和谈?谁说我要议和了?”

“打,必须打......韩侂胄答应了朕,要直捣黄龙收复河山的!如今认输,算什么?嗯!算什么!”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吓得坤宁宫伺候的宫女们各个瑟瑟发抖。

明显,赵扩是上头了。

韩皇后心下一沉,面露难色道:“官家,这仗是真不能再打下去了......咳咳......”

她心绪激动,竟咳出一口血来。

“娘娘!”

孙侍女急忙上前将她搀扶住。

赵扩也是一惊:“太医,让太医来!”

等太医来瞧过之后,只道皇后是惊厥体虚,并无大碍。

赵扩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摆了摆手道:“皇后......你好生歇着,朕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坤宁宫这事,赵扩是无意为之。但传到出去,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而另一边,甘露宫里,杨贵妃在收到史弥远的密信后,经过再三思量之后,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和韩侂胄之间积怨已深,势同水火。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是抓不住就真的该死了。

她太了解官家了,性子懦弱,要他做决定比登天还难。

官家不点头,事情难道就不办了吗?

很简单,杨贵妃直接按照赵扩的笔迹,手书了一封密谕。

她书画双绝,模仿起赵扩的笔迹来,更是天衣无缝。

最后,只需要盖上皇帝的印鉴,这份矫诏就正式作数了!

多亏了赵扩开创的“御笔”制度,杨贵妃轻而易举就盖上了御印。

这道密旨,就是韩侂胄的催命符。

......

次日,韩侂胄一身戎装,准备入宫,他要向官家表明决心。

吴曦叛了又如何?

他韩侂胄就是亲装上阵,也要继续打下去。

出发前,韩侂胄还特意瞥了眼被绑住双手拴在最后面的小桂子。

金国使团,竟然敢派出这样一个阉人来羞辱自己!

他昨日没杀这个阉竖,为的就是让他来做个见证。

今日,他定要请杀那个金国质子来祭旗!

“出发!”

韩侂胄的车轿便向着皇宫而去。

临近嘉会门时,

他的车驾却被人拦下了。

来者是李璧,礼部尚书兼参知政事,同时也是韩侂胄的忠实盟友。

听李璧说,官家打算在玉津园单独召见他们,韩侂胄虽有疑惑,但也不敢推脱。

前往玉津园路上,二人同驾。韩侂胄禁不住问道:“我听说朝中,有人想要改变当下的局面,相公知否?”

李璧眼皮子一跳,哈哈笑道:“哪有此事......韩相安心,官家始终还是向着我们的,任凭宵小跳墙弄瓦,也翻不了天。”

韩侂胄点了点头,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等车到了玉津园,韩侂胄立刻发觉了气氛不对,但为时已晚。

百余名殿前司禁军已将二人层层围住,困在了玉津园中。

“尔等,这是何意!”

“大胆,你们竟敢围困太师!”

无论韩侂胄的侍从如何呵斥,这些禁军都充耳不闻,静静地将他们围在中央,手按利刃,一副随时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

韩侂胄似有所感,望向李璧道:“李相公,这是官家的意思,还是......”

不等他问完,李璧已逃到禁军之后,高呼道:“韩相,官家有旨意。”

韩侂胄哼了一声,凛然不惧道:“我韩侂胄一心为国,忠心为君,难不成还做错了?”

李璧并未理会他,而是径直宣读了那份密旨。

当听到最后的“其罪当诛、以正典刑”八个字时,韩侂胄彻底绷不住了。

“矫诏,这是矫诏!”

“我韩侂胄犯下了何等弥天大罪?本朝可有以私刑处置大臣的先例?这绝对是矫诏!”

可无论韩侂胄如何嘶吼,那些禁军都跟木头一样不为所动。

李璧当然也知道这是矫诏,但他却没得选。

韩侂胄是死定了,可他却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随着吴曦叛变,开禧北伐败局已定,尽管官家还在死咬着不肯松口,但谁都知道是迟早的事。

仗打输了,总是要人来负责的。

韩侂胄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罪人”。

如今朝堂之上倒韩的大臣,早就超过了七成,还有两成是中立的。

“韩相,大势已去,您就认命吧!古来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李璧悠悠叹了口气。

“呵!呵呵!”韩侂胄摘下头盔,用力掷了出去。

他目眦欲裂,环顾四周,朗声道:

“老夫乃忠献郡王之后,当今圣人叔父,当朝太师及平章军国事,谁敢擅杀我!”

韩侂胄的出身及地位确实无与伦比。

他家世显赫,身为外戚,同南宋皇室有着三重亲戚关系。

当年绍熙内禅,也是他为赵扩黄袍加身。

庆元党禁后,在朝中更是一手遮天,几乎就是宰相之上的宰相,大小事务尽可一言而决。

也正是因为他如此牛掰,所以才会如此膨胀,觉得任何阴谋都不足为惧。

当然,南宋朝廷也确实从来没有过像今日这样擅杀重臣的先例。

韩侂胄也是防不胜防啊。

玩政治的,输了大不了下台,这怎么还玩起命来了啊?

韩侂胄不怕被赶下台,因为以他韩家的地位,蛰伏一段时间,定能东山再起。

可是,韩侂胄万万没想到,杨贵妃根本不遵守游戏规则,压根儿就不跟他玩士大夫那套点到为止,而是一出手就要从物理层面上将他彻底消灭。

“呼......夏帅,官家御笔在此,请出手罢!”李璧将密谕递给了殿前司公事夏震。

他当了叛徒,今日老韩要是不死,后面死的就该是他了。

夏震的手有些抖,接过密谕,皱着眉头瞅了好几眼——确实是官家的笔迹,印鉴也是真的。

但是,这事太大了。不是经官家亲口说出,他还是难以置信。

“夏帅,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呐......”

李璧还在催促着,却又听韩侂胄厉声道:

“殿帅夏震,你可要想清楚了,他们这是矫诏!你若是今日杀了老夫,官家岂会放过你?”

“这......”

夏震动摇了。

他在大内殿前司当值这么多年,官家好像还真不是能干出这种大事的人。

“李大人,要不,等官家到了再处置他?或者,将他押入大内?”

你疯了!

李璧差点儿跳了起来。

官家怎么可能来这里,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

真要让他知道了,这韩侂胄是决计杀不成了。

于是,他板着脸威严道:“殿前司公事夏震,难不成你是要抗旨?”

尽管夏震武功非凡,只要他敢的话,可以一眨眼就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个精光......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这个胆子。

大宋一直以来武见文矮三截。

要在朝廷里混,这些士大夫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李大人,虽说是官家谕旨,可官家或许......又改变主意了呢?”

夏震这是谁也不想得罪了。

李璧心急如焚,软硬兼施,苦口婆心劝他赶紧动手,夏震却一直打马虎,说什么也不想冒险。

韩侂胄见状,冷笑了两声,淡定地坐在了地上,朗声道:“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你们所谓的官家,亲自来处置老夫!”

虽然佯装镇定,可他后背早已湿透了一大片。

还好,这夏震跟着官家日子久了,也变得多疑多虑起来。

若是今日换作一个莽夫,恐怕老夫早已人头落地了!

韩侂胄庆幸之余,又瞥见了同他们一道被捉来的小桂子。

见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韩侂胄不禁怒从中来。

按理说,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生气。

但被暗算的韩侂胄,在这一刻,就是异样的愤怒。

“阉竖,这就是你们的诡计?就这般,也想杀老夫?”

“等着,等老夫脱困之后,必斩了那条小金狗祭旗!”

小桂子全程旁观,心中是又惊又喜,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那大宋官家,居然要杀了韩侂胄?莫非是杨贵妃那边发力了?

无论如何,这是重大利好。

可如今的问题,却是这群禁军的指挥者夏震不敢动手。

等等......夏震?!

小桂子一拍脑门,主子真是料事如神!

他从容起身,冷笑着看了韩侂胄一眼。

老匹夫,你的死期已到!

第六章、权相授首,皇后托孤 玉津园中,双方僵持之际,小桂子忽然扯着嗓子大叫道:

“殿帅夏震,老祖宗有一句话,让小的带给您——”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这人是谁?

李璧以及一干禁军都一脸迷惑。

夏震在听到他那阴柔的嗓音,以及“老祖宗”三个字时,猛地一怔。

宫里的人,是......是师尊派他来的?

“你这个阉竖,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韩侂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当即起身就要将小桂子打倒。

但有人比他更快,夏震如魅影般闪过,继而已将小桂子提溜到了禁军之后。

韩侂胄还欲向前抢人,却被禁军逼退回去。

“是谁教你的?”

这话似有一股恶力,刺得小桂子整个脑袋都发昏。

“自然是宫里那位老祖宗......”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回应道。

夏震沉默了。

思索了一番,他才开口道:

“可有信物?”

“有、有!”

小桂子急忙从怀里取出那枚银裸子。

所有人都是一呆,这,这是公然行贿?

可未免也太低级了吧!就这点银子,能收买得了谁......

可夏震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语气坚决且充满锐气,大异于之前。

韩侂胄浑身发凉,疾呼道:“尔等安敢!尔等安敢!我要见官家!”

话音刚落,夏震颔首。

殿前司禁军中闪出一道残影,手中刀光一闪,韩侂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痕。

“噗通”一声,他倒在了地上,双目瞪得浑圆。

显然难以置信,不可一世的自己,竟会因一个阉竖,一句话而身亡!

李璧这才回过神来,望向那出手之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快的刀!

“彦明,我会向官家替你请功的。”

夏震到最后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让御带石彦明替他出手。

“谢过大人。”

石彦明低头拱手,语气听不出悲喜。

他的武功有一半是夏震教的,他也清楚,必要时候,自己就是夏震的死替。

韩侂胄已死,尘埃落定。

小桂子松了一大口气,这时,夏震又把银裸子还给了他,却没有说什么。

在一片呜咽声中,韩侂胄的亲信侍卫尽数被禁军押走。

小桂子赶着回去给主子报喜。

李璧则带着韩侂胄的首级,忐忑地前去交差。

毕竟金国和谈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元谋奸臣的函首。

众人散去之后,石彦明方才开口问道:“大人为何信他?”

夏震一直都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不轻易站队,因而才能深得官家信任。

这天大的事,官家都未必知情。

夏震瞥了他一眼,似是警告道:“别担心,我保你无事,还能升官发财。”

那粒银裸子没什么特别的,但上面却留有一个指印,乃是以极强的内力生生捏出来的。

银裸子只有豆大,但却能在上边儿留下完整的指印......这大内宫廷当中,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能够办到!

......

坤宁宫中,卧在凤榻之上休养的韩皇后,刚恢复了一点儿精气神,甘露宫就派人来了。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韩太师他......”

“如何?”

韩皇后紧紧抓着锦褥,苍白的面容上挂满了忧愁。

“殿前司禀告,韩太师持剑入宫意图谋反,已被押往玉津园......”

“什么!”

韩皇后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幸好被孙侍女及时扶住。

“怎会如此!官家呢,本宫要见官家!”

“官家......恐怕是不会来见娘娘了......”

这甘露宫的令人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话音刚落,孙侍女二话不说,上前去,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令人半边脸颊瞬间就肿起来了。

“你!”

令人万万没想到,孙侍女竟然敢动手打她!

打狗也得看主人!自

从进了甘露宫,她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她可是杨贵妃的贴身女侍,是甘露宫众侍女之长。

等杨贵妃当了皇后,她就该是尚宫,甚至还有机会爬上龙榻一飞冲天!

韩皇后已经失势了,孙侍女怎么敢的!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孙侍女只会用行动来说话。

又是狠狠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直接将她整个人踹了出去。

“滚!”

令人狠狠瞪了孙侍女一眼,哪里还敢继续逗留,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放狠话:“你等着......我会如实告诉贵妃娘娘的!”

孙侍女冷哼了一声,直接吩咐宫女将坤宁宫给守住,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进来。

回转床边,韩皇后早已是满脸绝望。

“官家他......终究还是没能保下叔父......”

说着,两行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

孙侍女不擅安慰人,只得跪在床边,低声道:

“娘娘莫要难过。”

韩皇后拉着孙侍女的手,悲怆道: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了......叔父他太冒进了,不世功勋岂是那么好得的......以如今的情况,打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可他就是不肯听我的!为什么,他就不听我的呢......”

“我去找官家。”

私下无人之时,孙侍女和韩皇后都以“你我”相称。

因为这孙侍女本是江湖儿女,后机缘巧合之下与还未入宫的皇后相识,二人也算是多年至交了。

“别去......他不会来见我了。”韩皇后拉住了孙侍女。

她最是了解这个官家,遇事不决。而事情一旦发生了,他就只会想着当糊裱匠。

如今韩侂胄一死,赵扩也不会再继续执拗下去,两国也该议和了。

“你拿着我的谕旨,去把康儿招来。如今要议和,官家就不会处置他了。”

“娘娘......”

实际上,孙侍女对完颜康讨厌的要死。

她怎么也不明白,皇后为何会对那个小白眼狼如此仁爱。

“去吧......”

皇后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望着一旁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心底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咳咳......”她用锦帕捂着嘴,上面晕出了一朵殷红的血花。

......

实际上,韩侂胄一死,史弥远等主和派,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金国准备求和了。

赵扩在听闻此事后,无比震怒,抄起镇纸把李璧砸得头破血流。

但在发泄过后,他很快就接受了事实。如韩皇后所料,他总是擅长随遇而安。

既然韩侂胄被诛已成定局,接下来就该好好想想怎么善后,而不是掀起更大的波澜。

朝廷,经不起折腾,他赵扩更经不起折腾。

有这样的君王当家,北伐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杨康在听完小桂子的汇报后,一点儿喜悦感也没有,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庆元党禁,自绝士林。北伐大败,名声扫地。最后沦为了求和工具,身首异处。

他和韩侂胄立场不同,但也敬佩他的勇气,只不过,这种勇气只是单纯的莽。

忠于谋国,谬于谋身。身陨之后,众恶归焉。

北伐有错吗?当然没错。错的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决定。

韩侂胄发动北伐,究竟是为国还是为己,已经很难分说了。

站在韩的立场上,北伐是绝对的正确。

然而,他看不到的是,南宋最大的敌人其实早已不是金国。

杨康对韩侂胄这个素昧蒙面却多次想要杀死他的“敌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就像是在看一个历史人物走向他注定的命运结局一样。

在这场风波当中,他更多地充当了一个看客。

虽然他也略施计谋,推动了历史车轮的转动,但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他活下来了。

试想,即便韩侂胄杀了他,宋金两国该议和还是会议和,只不过金国的条件会更加严苛罢了。

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转动。

你可以推动它跑得更快,当然,也可以试图改变它的方向。

前提是,你的力气足够大。

显然,韩侂胄

只是螳臂当车。

假如后世有人得知这些隐秘的事情,或许会骂他是汉奸狗贼。

但杨康又做了什么,难道韩侂胄就是被他算计而死的嘛?

在冷宫里这段时间,杨康想了很多,关于出去以后的路线问题。

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金还是宋,早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不可救药了!

唯一的活路,就是另起炉灶。

他要回到金国,但却不是为了当汉奸。

而是要效仿当年的隋文帝,等到大权在握,立马改天换日。

“接下去,韩党一定会被大清算。让我们的使团暗中联络,看能不能带走几个能人......史弥远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韩侂胄孤家寡人一个,还有党羽?这还不是史弥远说了算。

他要是不借助这次机会清除异己,那他就不是将来那个权倾朝野的奸相了。

对于杨康这些完全超出了他年龄段的安排,小桂子也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是祖宗亲自开慧,将来要干大事的人物,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是!”

小桂子前脚刚走,孙侍女就来了。

“跟我来,皇后娘娘要见你。”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杨康一怔,皇后这时候要见自己?

愣了一下,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这些年来,若是没有韩皇后的庇佑,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小桂子还有些担忧,杨康却直接摆了摆手,二人跟着孙侍女很快就来到了坤宁宫。

凤榻上的韩皇后气色很不好,整个坤宁殿似乎都笼罩着一层病气。

见到杨康之时,韩皇后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

她示意孙侍女和小桂子都退下,这样,整个坤宁殿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康儿,你过来。”

韩皇后招了招手。

杨康径直往前,到了榻边,屈膝跪了下来。

“娘娘,康儿之前不懂事,让您受累了。”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韩皇后的两个子嗣先后夭折,其中有没有猫腻很难说。

完颜康作为质子被养在宫里之后,韩皇后待他确如亲子一般,这份情谊半点儿做不得假。

韩皇后一愣,旋即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她轻轻拍了拍杨康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接着,韩皇后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又聊了聊这几日的情况。

韩皇后从杨康身上,感受到了很大的不一样。

尤其是看着杨康的眼睛之时,那种感觉就像是这副八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十八岁的灵魂。

当然,韩皇后只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康儿,你很快就能回去了,很快就能见到你的爹娘了。”韩皇后微笑道。

杨康抿着嘴,没有回答。

韩皇后又道:“康儿,等回去之后,你可千万不能再任性了......”

韩皇后说话那种感觉,真的很像一个慈母在叮嘱游子。

杨康没有烦闷,反而生出了一丝内疚。

“康儿,他们都说你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可这两年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不是的。”

“看在这两年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话没说完,韩皇后止不住剧烈的咳嗽,在锦帕上染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杨康一惊,她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娘娘!”

“我没事!这都是旧疾了。”

杨康神色坚定道:“娘娘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韩皇后点了点头,瞥了眼外边儿,低声道:“孙侍女跟着我好些年,但她却是关中人士。你能不能让小桂子想想办法,把她悄悄带出去?”

“好。”杨康点了点。

虽然在旁人看来,他只有八岁,能懂得什么?

但其实韩皇后要的,也就是他的一个态度。他点了头,小桂子就能将事情给办妥。

完颜洪烈给小桂子的身份,乃是金国特使,其权势足以号令整个金国使团。

正是因此,韩皇后才会求到他这个八岁小儿的头上。

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韩皇后也确实走投无路了。

韩侂胄死了,韩家就彻底垮了。

她性子恬淡,本就与世无争,而那个大宋官家赵扩又根本靠不住。

接着,韩皇后就将孙侍女和小桂子都叫了进来。

孙侍女仍旧是面无表情,好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似的。

小桂子也没想到太多,反正主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第七章、启程北上,半路截杀 开禧年敲响了最后的钟声,属于韩侂胄的时代也彻底结束。

似乎是觉得“开禧”二字带有不详的寓意,太过晦气。

善变的宋宁宗改元“嘉定”。

赵扩即位前的封号便是嘉王,如今韩侂胄这一掣肘不在,他赵扩就要重整朝堂,安定天下了。

但这一雄图伟志,很快就被一份无比耻辱的和议书打得稀碎。

史弥远将韩侂胄、苏师旦的函首送给金人后,双方正式停战。

在史弥远的倾力谈判之下,比隆兴和议更加屈辱的嘉定和议来了。

两国境界不变,每年的保护费增加到了银子布帛各三十万,宋再赔款犒师银三百万两,宋朝皇帝对金朝皇帝的称谓由以前的叔叔改为伯伯......

金国和谈使者乃是皇帝完颜璟的叔父卫王完颜永济。

他虽比完颜璟辈分高了一截,可岁数却还要小两岁。

如今执掌宗人府,深得皇帝信任。

完颜永济长身美髯,老成持重,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他在宋国朝堂上宣读完条约内容后,赵扩几乎快要把玉佩都捏碎了,但最后也只是腆颜卖笑:

“恢复岂非美事?但不量力尔。”

完颜永济也松了一大口气,心中暗道:这大宋侄皇帝,果真如荣王所说的那般懦弱无能!

大宋君父都这样发话了,下面的人就更无所谓卖国与否了。

史弥远更是闭着眼签字,卖命舔金国使团的腚沟子。

毕竟只要把这群祖宗给伺候好了送走,接下去他在大宋怎么作威作福都可以。

谈判异常顺利,不到三日,嘉定和议就正式签订下来。

期间,完颜永济还抽空特意见了杨康一面,假情假意关心慰问了一番。

对于这个面白的英俊亲王,他并没有多少印象。但对他的小女儿蓁蓁郡主,却有一种特别的情愫。

那时杨康只有四五岁,在跟完颜家的宗室们一起玩的时候,有个叫做“完颜豪”的家伙,特别喜欢欺负他,动不动就骂他是小杂种。

只比他大三岁的完颜蓁蓁总会出面回护,抬手就是两拳,给完颜豪揍得哭爹叫娘的。

从那以后,杨康也就成了蓁蓁的跟屁虫。

不过很快,他又被完颜洪烈给打包送到临安来了。

二人已有三年未曾见过面。

和谈结束之后,杨康准备跟着使团启程返回金国。

出发之前,他去见了韩皇后最后一面。

说来挺可悲的,自韩侂胄死后,赵扩就没来过坤宁宫一回。

或许是他恨屋及乌,连带着也厌恶起了韩皇后?

毕竟一看到韩皇后,很难不想起韩侂胄。

但更多的,或许只是为了逃避,这个大宋官家最擅长的事就是自欺欺人。

只要我看不见,那就是没发生。

韩皇后身体已垮了大半,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同杨康聊了一阵,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

拜别了韩皇后,使团才正式出发北上。

孙侍女悄悄混在女眷车队当中,一开始她还担心出宫时会被审查,但有小桂子手持史弥远的手令,竟是一路放行畅通无阻。

直到出了临安城,仍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宫女偷溜出宫不是什么大事,皇宫对于孙侍女平时来说,更是来去自如。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回出宫,她干的可是一件偷天换日的大事。

低头望了眼怀中襁褓熟睡的女婴,孙侍女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女婴,正是韩皇后的女儿,当今的祁国公主!

皇后苦苦哀求她将小公主带出宫去,哪怕是做一个寻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好歹还能保全性命......

“官家性子太弱,照顾不了她的......”

后宫中夭折的孩子太多了。

韩皇后自感时日无多,而杨贵妃又心狠手辣,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孩子的,哪怕只是个毫无威胁的小公主。

因而,只有离开大宋皇宫,她才有活路。

韩皇后让她混在金国使团中,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树倒猢狲散,她如今这个皇后,也就还剩下个名头罢了。

“等到了金国境内,我就带着小公主离开......”

孙侍女对杨康以及这群人,都没有多少好感。

就在她思忖之时,马车的帘

子突然被掀开了一条缝。

她本能地握住了袖中软剑,差点儿就要激射出去。

杨康瞅了眼满脸紧张的孙侍女以及她怀中的襁褓,露出了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孙侍女虽然讨厌杨康,但也不可能拔剑相向。

就这样警惕地目视着杨康钻进了车厢。

“是皇后让你这样做的?”

孙侍女点了点头,尽管这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小孩会问出来的话,但她此刻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就充满火药味了,像是一直护崽的母老虎。

杨康摇了摇头。

“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北方去的。”

孙侍女微微一愕,旋即冷声道:“不必了!过了边境,我就会立马下车。”

“也行。”

杨康没有再多说,掀开帘子下了车。

果真如此!

韩皇后真正要他们带出去的人,不是孙侍女,而是小公主!

她混在金国使团中瞒天过海,只要出了大宋边境,就不可能再被抓回去了。

杨康此前也有过这一猜想,但没想到韩皇后当真这样做了!

小公主一路一声不吭,或许是被点了睡穴......也真是够魔幻的......

不过,皇宫那边,当真一无所知吗?

出了临安城一路北上,等到了渡口换船走水路,不出半月就能抵达中都。

自己回去之后,该怎么办......

韩侂胄的危机解除之后,杨康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大致的方向是有了,但具体每一步该怎么走,仍在规划当中。

金国小王爷这个身份,具有天然的优势,但注定了是不长久的。

而且完颜洪烈对他的态度也尚不明确。

或许有人会说,那你干嘛不认祖归宗,回归汉人身份,非要去金国当卖国求荣的舔狗!

呵呵,只举一个例子便能知晓所谓“归正人”的待遇。

他杨康比之辛弃疾,又如何?

历史上的辛公在开禧三年就病逝了,据说临终之时还在大呼“杀贼”!

而在这个世界中,辛老爷子号为飞虎轩公,乃是大宋军中第二高手。

排在第一的是黑马鬼面毕再遇。

或许是因为武功加持的缘故,年近七十的辛弃疾仍旧生龙活虎。

开禧北伐的失败,确实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但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绝对不是问题。

只不过,韩侂胄死后,他们这些主战派,尤其是作为归正人的辛弃疾,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领兵上阵了。

“如今才八岁......回去之后,一定要练武!”

杨康看着手中这把吹毛断发的镔铁短剑,掐着时间算,大抵就该这时候碰到他才对......

“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爆炸了,整个马车都跟着在晃荡。

杨康探出头一看,只见他原本所在的那辆锦绣马车已被炸飞了!

好在他有提前准备,还真有人在伏击他!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蒙面人从道路两边的树林中冲出。

看打扮像是山贼,可这地方是官道啊,而且紧挨着临安城!

哪儿的山贼这么牛魔,竟敢在天子脚下动土?

这边护送杨康返程的金国使团之中,也有百来号金国精锐武士。

当然,他们没有披甲。

双方一接触,就展开了白刃战。

更离谱的是,这群所谓的山贼战斗力嘎嘎猛,杀的金国武士护卫们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快要突破金国武士的防御圈了,小桂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豪华锦缎。

“主子,顶不住了!这群人是冲着您来的。情况不对,我来引开他们。您往西去,只要五六里路,就能到咱们大本营了。”

“好,上那驾马车!”

杨康指了指孙侍女所在,他钻进了车厢里,小桂子则坐在车头。

“他们是来追杀我的?”孙侍女面无表情地问道。

杨康摇了摇头:“是冲我来的。”

“哦。”

孙侍女抱稳了襁褓中的小公主,也握紧了袖中软剑,随时准备出鞘。

在十来个骑兵侍卫的护送下,马车飞快地调头奔去。

眼看正主逃之夭夭,前来截杀的

山贼都急了眼,可一时半会儿也摆脱不了金国武士的纠缠。

唯独众贼中的两个头目,武功过人,长枪翻飞,逼退众人,策马一跃,便已突破包围,奋蹄追去。

瞥见后面两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小桂子下令让两个骑兵侍卫前去阻拦。

但也仅仅拖延了一小会儿,这两个精锐就被砍翻了!

“不对劲!这群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劫匪,身手实在是太好了!”

小桂子见情况不对,对着杨康抱拳道:“主子保重,我去了!”

说完,他直接跳到了一旁侍卫的马背上。

那侍卫故意高声叫道:“保护世子!保护世子!”

随后就挟着小桂子向着临安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剩下七个侍卫也随他而去,只剩下一个驾车的侍卫保护杨康。

这调虎离山之计相当成功,两个山贼头目都紧随小桂子而去,杨康所在这辆马车反倒暂时安全了。

“往东去!”

杨康握着匕首发号施令道。

驾车的侍卫一愣,旋即道:“世子,我们的大本营在西面啊!”

“我说往东就往东!”

“是!”

侍卫猛地一勒马,整个马车一震,杨康险些被甩出去。

只听“咣”的一声,那侍卫竟突然拔刀向着他砍来!

第八章、驱狼吞虎,江村恶斗 杨康本能地向后一仰,一脚踹在侍卫腰间,直接将他给踢下了马车。

这就是两世力量叠加的效果,现在还只是起步阶段!

这侍卫也是个练家子,只是对一个八岁小儿完全不设防,因此才会被他偷袭得手。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挥舞起长刀再度杀来。

这一回,他用上了十成的力量,以保证一击必杀。

杨康没有练过,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他一点儿也不慌。

“是谁派你来的!”

侍卫闷声不语,一心只想取他狗命。

眼看着长刀当头劈落,马车中的孙侍女终于出手了!

“咻”的一下,她袖中软剑激射而出,在空中荡起石灰粉似的白练。

“咣”的一声,软剑砍在长刀上。

没错,就是砍!

在孙侍女内力加持之下,软剑直接将侍卫手中那把精钢长刀劈断了!

这是内家高手!

侍卫转身要逃,孙侍女手臂一甩,软剑如匹练般爆射而去,直接将侍卫钉死在十步外!

干净利落。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三个眨眼的功夫而已。

孙侍女抱着小公主,一个飞步上前,脚一踢,那软剑就跟条温顺的白蛇似的钻回了她的袖中。

“你是怎么看出他有问题的?”

杨康指了指地上斑斑点点的白色痕迹。

这家伙一路撒石灰粉,当他是白痴还是瞎子啊!

“那现在怎么办?”孙侍女问道。

“往东!”

眼下金国大本营是不能去了,从侍卫这档子事来看,敌在本能寺啊!

至于是谁不想让他活着回去,杨康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只要拖到赵王府的人来找他,那就安全了。

往东不远处,有个村子,叫做牛家村。

出发之前,他还特意查找了这个地方的位置。

杨康握紧了刻着“康”字的镔铁短剑——就往牛家村去!

......

另一头,两个山贼头目一路追杀“杨康”,没跑出几里路,他们就发觉了不对劲。

那条小金狗,身段好像没这么高吧?而且他不往临安城跑也不往金国大本营跑,尽在山里兜圈子,是几个意思?

就在二人困惑之时,林中忽地响起了一阵凌厉的声音:

“两个蠢货,中计了还不自知。”

二人赶紧驻马,左顾右盼,同时拱手道:

“不知哪位高人当面?”

凌空发音,需要非常浑厚的内力,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基本已是江湖中第一等的武林高手。

而这两个山贼头目,显然还未达到这一层次。

“那金狗往东去了!”

“多谢前辈指点!”

显然,这位前辈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啊!

二人不疑有他,调头策马就往东面赶去。

待到他们消失在林中,一身黑衣抱着剑的石彦明方才现身。

“哼,韩侂胄豢养的死士,也和他本人一样愚蠢,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原来,石彦明一路都在暗中跟随金国使团的队伍。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公主。

震布置任务时,把他给吓坏了。

“乱贼误伤小公主......”

他很快就明白,这是那位贵妃娘娘的旨意。

原本只忠于官家的夏震,在被设计杀害韩侂胄之后,就已经站在杨贵妃和史弥远这边了。

韩皇后已是日暮西山,而杨贵妃却如日中天。

官家不堪大用,贵妃大有东风压倒西风,武后第二的意思。

显然,小公主就是夏震的投名状。

只不过,夏震这个人,从来不愿意冒险。

所以这个任务落到了他石彦明的头上。

但石彦明也不是蠢货,知道这件事一旦曝光,不但自己要死,还得诛连九族。

所以他一路跟踪一路纠结,直到遇上了韩侂胄的这群死士。

根据皇城司冰井务掌握的情报,韩侂胄豢养的这群死士,来自于江湖绿林,约有三百多人,武功虽然都不高,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作为一支奇兵影响局势。

可惜的是,杨贵妃下手更快更毒,这群死士还没派上用场,他们的主顾就已经

无了。

或许是为了报答韩侂胄的知遇之恩,这群死士自发组织起来,决定埋伏金国使团队伍,擒杀世子完颜康,以此来引发两国大战,报复大宋朝廷。

虽然完颜康死了,对大局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

但他们的这一次袭击,刚好为石彦明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驱狼吞虎!

这两个头目在追杀完颜康之时,不小心杀死了潜逃的小公主......

如此一来,他既能完成任务,又不用背锅,当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浩浩钱塘江,东流入海。

萧萧乌柏树,红叶似火。

竹棒羯鼓梨花板,说书先生小茶馆。

这里是射雕宇宙中心——牛家村。

天近暮色,家家户户都闭了门,只有小茶馆还挂着一盏孤灯。

邓铿和孟铣二人一路追到牛家村,眼见只有这里光亮,径直就来了。

“对不住,小馆打烊了。”

张十五刚说完,转过身去,“娘也”一声,心中暗道,这是撞上流寇了不是!

邓铿孟铣二人俱是黑布蒙面手持明晃晃的长刀,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贼人一般。

“好汉饶命!小店盈利不多,要钱尽管拿去便是,莫要害人性命!”

说完,他就举起双手抱住了脑袋。

二人对视了一眼,邓铿开口道:“喂,老汉,可有外人来过?”

孟铣一刀砍在门房柱子上,崩得木屑纷飞。

“如实说!”

张十五心里暗暗啐了口,直截道:

“回两位爷,咋这牛家村荒僻得很,一年到头都没几个外人,哪来的......”

他话没说完,孟铣伸手一探,已将他擒了过去,明晃晃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们都是官差,正在追拿要犯!让我们搜出人来,你也得吃罪!”

张十五翻了个白眼,心道官差要抢钱好歹也披一层皮,你们就是两个强盗。

“两位官爷,小店真没外人来过。”

邓铿直接走了进去,只见柜台下边儿躲着个人影,提刀就准备砍去。

“官爷饶命,那是我孙子——张三儿,还不快出来!”

那少年张三在地上打了个滚,趴在地上,直呼“饶命”。

“站起来,让我瞧瞧!”邓铿命令道。

张三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只见他十四五岁模样,身长面黑,穿着粗布衫,和杨康那种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一点儿也不像。

“滚!”

邓铿挥了挥手,张三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只是看了眼被挟持着的张十五,二话不说转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汉,你这孙子,还挺孝顺的。”孟铣呵呵笑道。

张十五也干笑了两声。

屋里,邓铿已用刀子把可疑的地方都捅了个遍。

这馆子确实不大,他搜了两圈,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张十五松了口气,讪讪笑道:“两位官爷,小的说的是实话啊......”

“难道真不在这里?”

邓铿和孟铣将信将疑地对视了一眼。

孟铣放开了张十五,厉声道:“如若看见了,及时上报,他们都是朝廷钦犯。”

说完,二人转身上马,准备去村子里其他地方搜一搜。

“是是!”张十五点头哈腰,“两位官爷慢走......”

话没说完,只听“呜啊”一声,嘹亮的哭腔撕破了寂静的黑夜。

张十五一拍大腿,暗叫了一声“苦也”!

那女娃娃什么时候要哭不好,偏偏是这时候!

“好你个老汉,竟敢欺瞒我等!”

邓铿怒上眉头,飞身下马,一脚就将老汉踢飞。

“直娘贼......”张十五倒在一旁,口吐鲜血,面色痛苦,但却没忘了来上一句。

孟铣拔刀正要杀入馆中,却见一道青衣挽着剑花从地下跃出。

剑光一闪,已到眼前。

孟铣挥刀格挡,邓铿亦是急忙挥刀砍去。

“哐哐当当!”

孙侍女以一敌二,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杨康抱着小公主从地窖下钻了出来,他也很无奈,眼看着就要躲过去了,谁知小公主突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

哇哇大哭!

不过这也没办法,孙侍女虽然点了她的昏睡穴,但过去这么久,醒来也是正常的。若是醒不来,那才出大事了。

他不会武功,自然不会上前添乱。

邓铿眼见杨康出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抱着一个女婴,但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了这条小金狗,当即就要抢来。

然而,孙侍女剑挽如花,根本不给他任何腾挪的空间。

若是不专心应对,就会被一剑封喉!

杨康也没想到,韩皇后身边这个侍女的武功居然这么高。

要知道,这两个追杀他的家伙,不出三刀就能料理了金国派来的精锐武士。

眼看着夹攻都占不到任何便宜,邓铿忽地将手中长刀掷出。

孙侍女剑尖如磁铁一般将长刀稳稳吸住,在空中打了个转,甩到了一旁,“乓”的一声嵌进了木柱子里。

她正疑惑对方为何会主动丢了兵刃,邓铿冲着她疾挥双手。

孙侍女本能地以为是什么暗器,长剑一挥,锋芒剑气已将邓铿的手臂划伤。

与此同时,剑气也切开了那黑色的金属小球,一阵灰色粉末迎着风就扑在了她脸上。

“哎唷!”

一声痛呼,孙侍女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四肢更是发软,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毒砂!

趁此机会,孟铣就要上前打杀了杨康,却觉脚下一沉。

低头一瞧,却是张十五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脚下,用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

“作死!”

孟铣没有犹豫,提起长刀猛地戳下去,直接将张十五扎了个透心凉。

张十五口中不断吐出鲜血,面目狰狞,却不肯松手。

“直娘贼,入......恁娘......”

“还不快走!”

孙侍女目不能视,胡乱挥剑。

邓铿已越过她,向着杨康而去。

杨康将小公主放在一旁的床铺上,呆立在原地,朗声道:

“你们要杀的是我,冲着我来就是!”

第九章、殊死一搏,全真道人 邓铿的手臂虽然受了剑伤,但却没把一个没练过武的八岁小儿放在眼里。

随着他步步逼近,杨康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剑,眼下只有拼命了!

“我家大人因你而死,你这个小畜生,是真的该死!”

邓铿伸出手来,他打算将杨康活活扼死,以此来祭奠韩侂胄在天之灵。

三,二,一!

杨康卡着最后的节拍,左手握拳打出——

“呵呵......”

邓铿干笑了两声,完全没当回事,轻易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一个八岁小儿,打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他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很快的,我会让你死的很快的......别挣扎,越挣扎就越痛苦!”

他一只手向前掐住了杨康的脖子。

抬头望天,似是在祷告:“相爷,我为你报仇了!”

紧接着,手指就要发力——

就是现在,真正的机会!

杨康左手的力气猛地变大,反抓住了邓铿的手指,与此同时,右手蓄势已久的短剑一往无前地刺出。

对准了邓铿的心脏!

刺破他衣服的瞬间,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短剑顿了一下。

杨康半个身子往前压,就像突破了一层纸皮似的,白刃没入。

邓铿瞳孔猛地放大。

怎么......可能......这小子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出发前,他和孟铣二人都在里面穿了一层布甲。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杨康手中的镔铁短剑,竟锋利如斯。

至死都未能想通的,则是一个八岁小儿,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杨康也只是殊死一搏,没想到还真成了!

看似简单的偷袭,其中的力道、精准度都是缺一不可,倘若没有两世叠加的效果,是绝对干不成这事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手中这把镔铁短剑。

这把镔铁短剑就连陈玄风的铁布衫都挡不住,区区一层布甲算什么。

但让他偷袭得手一次,另一个是怎么也不可能再上当了。

“兄弟!”

眼见邓铿倒地,孟铣一声痛呼,当即拔起长刀,一个踏步向着杨康劈去。

“老子要你死!”

长刀刚挥出,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一粒石子飞射在孟铣手腕上,径直将他手中长刀打落。

又见一道灰影好似一只大雁在夜幕中划过,眨眼间已落在茶馆门前,却是一个道人!

杨康眼睛微缩,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那道人身着青黑色道袍,背上斜插一柄长剑,剑把上黄色丝绦在风中左右飞扬。

“牛鼻子多管闲事!”

孟铣几乎失去了理智,捡起长刀又向着道人砍去。

道人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哼声道:“自讨苦吃。”

但见他两指一伸,已稳稳接住疾驰的钢刀,任凭孟铣面红耳赤,却是动弹不得。

“咣”的一声脆响,那钢刀竟被生生折成了两段!

道人青袖一挥,不着痕迹打在孟铣胸口,便将他拍出去三丈远。

孟铣被这一掌直接打醒了,心道对方是故意手下留情,哪里还敢怠慢,当即忍着内伤拜道:“敢问道长法号?”

“怎么,打算日后找我报仇?”

“不敢......”

“哼,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丘名处机!”

孟铣眼皮子一跳,忙不迭拱手:“原来是长春子当面,后会无期!”

话落,一跳一跳没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丘处机瞥见地上早已断了气的张十五,叹了口气。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年张三跑了回来,跪在张十五面前,就是一阵哭嚎。

原来,他之前并不是逃走,而是收到了张十五的暗示,跑去请客宿牛家村的丘处机。

只是丘处机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丘处机也没有任何的安慰。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了一粒丹药,交给了一旁的孙侍女。

“服下这解毒丸,等会儿再用菜油清洗掉毒砂。”

孙侍女听见了“丘处机”名号,也不疑有他,接过解毒丸服下,道了声谢。

丘处机

又阔步走到屋内,眼见倒在地上的邓铿,“咦”的一声:

“这等好手,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儿手中,真是怪......”

一抬头,瞥见杨康手中那把熟悉的镔铁短剑,丘处机双目微张,一闪而至,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把短剑,从何得来的?快说!”

这丘处机还真是神经大条,他都滴溜着这把短剑晃荡半天了,他这才看到。

“这是我娘给我的......”

在丘处机面前,他只能装嫩。

“你娘?”

丘处机一愕,旋即大喜。

“你娘,是不是包惜弱!”

杨康点了点头。

劫后余生,天大的机缘这不就来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丘处机喜上眉梢,高兴了一阵,才又问道:“那你叫做什么名字?”

来了!

对于目前的杨康而言,最大的抉择来了!

如果他回答“杨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会失去金国小王爷的身份。

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丘处机带回终南山修行,然后通过一番操作和努力,长大之后成为全真掌教?

可问题是,就是王重阳来了,也顶不了几个师啊!

这个问题,杨康早就考虑过了,因此,现在回答起来,也没有任何压力。

“完颜康。”

这三个字冒出来后,丘处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是完颜......你是金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杨康左右两边各搭着一条辫发。

丘处机已松开了热情的手,眉头紧锁,似是在回忆当年之事。

“怎会如此......难道......肯定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他又看了眼一脸困惑的杨康,莫名其妙上来拉着他的手又道:“孩子,你娘是汉人,你爹也是汉人!”

杨康无语了。

哪有你这样上来就强行认亲的!

认亲是一定会认的,但绝对不是现在。

“我爹是金国王爷,不是什么汉人!”

杨康掷地有声反驳道。

丘处机一愣,胡子抖动着:“金国王爷?好哇,你......”

话没说完,丘处机耳朵一动,袖子一挥,背后长剑已然出鞘。

但听见“咣咣铛铛”的声响,却是他用长剑挡下了九枚暗器飞针,而这些飞针全都是冲着床榻上的婴儿而去!

“无耻小贼,休走!”

说完,就化作一道灰影,追向那暗中偷袭之人。

丘处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根本不给人留任何解释的余地。

之前就担心丘老道真像书里写的那样性情刚烈、高度自负,一根筋没耐心,今日一见,还真就那个墨菲定律了。

没过一会儿,丘处机折返回来,口中念叨着“那小贼倒是逃得飞快”。

然后,他又瞪着杨康看了好久,似乎是越看越气,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最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也罢,也罢。”

杨康:???

之后,众人合力挖坑,分别将张十五和邓铿都给埋了。

张三跪在爷爷墓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又问丘处机为什么不杀了孟铣给他爷爷报仇。

丘处机一愣,不禁想起师兄常常挂在嘴边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说出来却变成了:“这仇得你自己去报。”

这张三也是个机灵人,急忙冲着丘处机磕头道:“弟子拜见师父!”

丘处机瞥了眼杨康,没有吱声。

他默默地将张三扶了起来。

“既然你在这里无牵无挂了,那就跟我走吧。”

临行前,他还特意回首看了杨康一眼,似乎是对他“认贼作父”的行为非常失望,叹了口气道:“好自为之!”

丘处机当真走了,杨康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这家伙想通了还是会来找自己的。

杨康冲着张十五的墓深深鞠了一躬。

这位说书人,是真正的大侠。

他虽然没有半点儿武功,却有一颗侠义之心。

自己欠下了一份恩情,也只能日后报答他的孙子张三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孙侍女抱

着小公主开口问道。

她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容貌却全毁了,整张脸变得坑坑洼洼的,看上去无比狰狞。

不过孙侍女并不在意。

杨康想了想。

孟铣被丘处机打伤,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来了。

如今唯一的威胁,就是藏在暗处那个神秘杀手,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小公主......

“如果那个人杀来,你能挡得住吗?”

孙侍女摇了摇头:“只有三成把握,他的手法太快了......但我就是死,也得保护好小公主。”

杨康点了点头。

“我们换个地方躲一宿,明日,我的人应该就能找过来了。”

距离他遇袭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赵王府那群人就是一群猪,也该能顺藤摸瓜找过来了吧?

最危险的,就是今晚的最后几个时辰。

“听你的。”

经历了这一路的风波,孙侍女对杨康也信任多了。

尽管他只有八岁,但言行都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三人借着月色在牛家村里走了一阵,终于见着了一家亮着灯的小店。

牛家村的酒店......

“就是这里了!”

孙侍女抱着孩子上前,拍着门道:“店家在吗?”

接连唤了好几声,屋里才传出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只听一个中年汉子沧桑的声音道:“早打烊了,不做生意了!”

“我们就在店里借宿一晚,银钱好说。”

孙侍女经常出宫,也懂得如何跟这些市侩小贩打交道。

那中年汉子透过窗纸上的窟窿看了一眼,当即就道:

“小店住不下大佛,二位还是另投它处吧!”

第十章、酒馆高人,黄河双怪 “这村里就你们这一个酒家,还能去哪儿!我一女子带两个孩子,就歇息几个时辰......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店里默不吭声。

这时,襁褓里的小公主,却是哇哇哭了起来。

店里也适时传出个少女的声音:“爹,有生意干嘛不做......再说了,人家带个娃娃也不容易......”

“桃儿,别开门!”

那少女显然不肯听他的,“哐当”一声卸下门栓。

“说好的二两银子,可不准反悔!”

少女约十二三岁,脸黄且瘦,一双大眼睛倒是明慧。

孙侍女用布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笑了笑,伸手给了她二两碎银子。

“里边儿请吧!”

少女得了银子,很是高兴。

杨康跟着孙侍女一并进了屋,那中年汉子警惕地朝外边看了看,赶紧关上了门。

返回之时,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却是个跛子。

孙侍女不以为意,杨康却是心中一定。

“你们就在这儿歇息,天一亮就得走。”

跛子店家刚开口,少女桃儿就不满道:“爹,你怎么回事,收了人家钱,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说完,桃儿又笑道:“你们别见怪,我爹这人就这样。”

“对了,你们打哪儿来,怎么会到我们牛家村来......”

桃儿还没问完,就听见跛子店家有些愠怒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桃儿,赶紧进来,别问东问西的。”

少女撅了撅嘴,向他们打了个招呼,进了里屋。

孙侍女弄了点米糊给小公主吃,吃饱了她也就不再闹腾了。

三人靠着墙角歇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边儿又有了动静。

一道黑影兀自立在门外,那神秘杀手还是找来了。

孙侍女惊醒过来,握紧了袖中软剑,对杨康使了个眼色,将小公主交到他手中,几个垫步飞了出去,隔着门窗就是一剑刺去。

“哐当”一声,木门直接被拆散。

孙侍女软剑翻飞,与那黑衣人战成一团。

黑衣人同样使剑,剑法却更为凌厉,隐隐带着一种邪魅狷狂的气息。

不下十个回合,孙侍女便叫对方剑气所伤,腹部汩汩流出鲜血来。

她守在门前,正要开口叫杨康抱着小公主撤退,却见一片黑瓦从空中飞来,砸向黑衣人。

黑衣人长剑一挥,将瓦片炸成了粉碎。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蹲在屋顶上,双手各抄着一片黑瓦,不是桃儿是谁!

“恶人,莫要欺负人!”

桃儿说着,手中黑瓦便往黑衣人砸去。

孙侍女也来不及思索桃儿何时爬到屋顶上的,但她掷瓦的动作却非寻常,显然是某种高明的暗器手法。

黑衣人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他的目标本只有屋里的女婴,但也没想到,跳出来这么个多事的少女。

“爹,你快来,有恶人!”

桃儿一边丢瓦,一边大声喊着。

黑衣人心下一惊,挥手射出暗器飞针,却是要置桃儿于死地。

那三根飞针只到半路,便叫一个铁八卦给打落了。

“多事!”

跛子店家骂骂咧咧的,单脚一点屋顶,整个人从二楼腾空而下,摄起地上的铁八卦,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那铁八卦一下子分出八块铁片,同时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又是一惊,这牛家村卧虎藏龙,果真还有高手!

跛子店家同时操纵八块铁片,却是如身使臂,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变化无穷。

孙侍女看得呆呆的,杨康亦是双方放光。

不愧是桃花岛的大弟子,这曲灵风的武功当真了得!

曲灵风本就是临安人士,被赶出桃花岛后,便化名“曲三”来到牛家村,开了这家小酒馆。

八年前,杨铁心和包惜弱还和他是邻居,只是此时他却认不得眼前的少年。

曲三与那黑衣人越战越是心惊。

他曲三虽然脚瘸了,但手中功夫在江湖中仍算是第一流的。可对方却能和他斗得旗鼓相当......

那女婴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这样的高手追杀?

尽管谁都没有开口说过,可曲三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黑衣人的目标只有那个女婴!

曲三惊疑不定,黑衣

人石彦明更加着急。

韩侂胄那两个废物死士派不上用场,他只能亲自出手了!

之前有丘处机在,他只能继续潜伏。

等到确定周围再无威胁了,他才露面准备将酒馆里几人全部灭口。

单是孙侍女一人,都接不下他十招。

可万万没想到,那跛子店家居然也是个隐世高手!

时不我待!

石彦明决定不再留手,提了一口真气,暗运心法口诀,使出了临行前夏震传授给他的秘密剑招。

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好快的剑!”

曲三急速向后躲去,可由于腿脚不利索,终究是慢了半步,被剑气划伤了左臂。

“爹!”屋顶上观战的桃儿紧张地喊道。

“我没事,你离远点!”

说着,曲三右手发力一掌劈出。

“嗡”的一声,空气似乎都出现了一丝波动。

石彦明只觉一道无形气劲扑面而来,连忙竖起长剑格挡,却连人带剑都被震退到了三丈开外。

“是你!”

石彦明猛地回想起了什么,曲三脸色一变。

石彦明再度运功,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不能再失手了!

可真气刚出丹田,竟是一岔,一股莫名的热气自上而下窜出,令他气血不定,四肢一僵,似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石彦明惊骇莫名,赶紧停止运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是功法有问题,还是自己练错了?

眼下对方都已受了伤,事情已做成了一半,要放弃石彦明又不舍。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不远处传来了粗犷的吼声:

“少主莫怕!我鬼门龙王沙通天来也!”

接着,还有个弱弱的声音道:“我......三头蛟侯通海,也来了!”

石彦明听到二人名号,心下一沉,自知今日之事已不可为,不甘地朝着杨康以及他怀中女婴看了一眼,一个翻身朝着反方向逃去。

曲三赶紧收回铁八卦,桃儿却兴奋地叫道:

“好也,爹把恶人打跑了!”

曲三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被女儿发现他会武功之后,她就没安生过。

“早晚一天给你害死......”曲三抱怨了一句,又转头对孙侍女道,“那人是你打跑的,和我们无关。”

说完,就招手让桃儿赶紧爬回二楼去,自己则一瘸一拐地疾速返回酒馆门口,假装成看戏的吃瓜群众。

孙侍女心领神会,高手往往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

她感念曲三救命之恩,自然也乐于配合。

没一会儿,沙通天和侯通海就赶到了。

沙通天是个秃头,顶上没半根头发,须眉都呈褐色,双目也是布满红丝,眼珠格外突出,像是金鱼眼。

杨康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甲亢。

他的师弟侯通长相同样奇特。

是个青脸瘦海子,面颊极长,额角上肿起了三个大肉瘤,难怪叫做三头蛟了。

看到这里,杨康真的很想问一问他们,是不是黄河帮收人的标准,都得是这样的奇人异士?

沙通天虽然没见过杨康,但现场就只有一个少年,自然不用多问了。

他走到酒馆门跟前,人高马大的都快把门框给撑坏了,拱手拜道:“沙通天见过少主!”

侯通海从门缝边挤进来半张脸,笑呵呵道:“少主平安无事就好!”

然后,就被沙通天挤了出去。

杨康点了点头。

这两个家伙虽说是长相怪异了些许,但也算是有本事的了,在整个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江湖奇人异士运用得当,将会对他未来事业产生极大的助力。

“两位供奉,小王有礼了!”杨康也拱手抱拳见礼。

沙通天微微一愕,他可听说这赵王府的小王爷是个刁蛮性子。本以为他们来迟了会遭一顿数落或一番白眼,但没想到竟这般客气有礼?

而且,他管自己叫什么?供奉!

沙通天和侯通海所在的黄河很早就投靠了完颜洪烈,因此,二人也明白自己在赵王府的定位,不过就是两个江湖打手而已。

但杨康却称呼他们为“供奉”!

这在门客里面也是最高级别了吧!

杨康这个称谓,就直接拉满了二人的好感度。

沙通天弯下腰,

谄颜道:“少主可有受伤?”

虽然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用心了。

杨康道:“我没事。二位及时赶来,直接就吓退了刺客。回去之后,我会向父王替二位请功的!”

一听这话,沙通天心中更喜,暗道这小王爷当真是聪明伶俐,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那就多谢少主了!”沙通天又道,“以后但凡用得着属下的地方,少主尽管开口便是。”

杨康“嗯”了一声,也不再许诺什么。

像是沙通天、侯通海之流,其实最缺的就是价值感。

给他们一点赞许,他们就能高兴好一会儿。

但仅此想要让他们卖力都难,更别替卖命了。

不过杨康也不急,以他上辈子早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cpu大法,一定会让这两个家伙成为合格的007。

谈笑间,小桂子也带着上百名王府武士赶到了,二话不说包围了小酒馆。

曲三躲在旁边哆哆嗦嗦的,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金人......你是金人......”

小桂子奔上前来:“主子,我来迟了!”

“没事。”

杨康就知道,小桂子是不可能背叛他的。

原来,小桂子见那两个山贼头目不继续追了,马不停蹄就赶去了大本营搬救兵,刚好完颜洪烈又派了沙通天、侯通海等黄河帮高手来接人。

他们在水里功夫可是一流,如此也就不必忧心有人会在水道上截杀了。

不得不说,完颜洪烈的考量还是挺周全的。

第十一章、密室藏宝,曲三遗孤 杨康和孙侍女以及小公主一起坐上了马车,在金国武士护卫下,直接往渡口而去。

准备坐船直接北上,不回金国使团的大本营了。

对于孙侍女和小公主的出现,小桂子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嘴。

倒是侯通海好奇,直接被沙通天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给干沉默了。

临走之前,杨康又给曲三留下百两银子作为酬谢。

虽然杨康知道曲三并不缺钱,但也没有更好的报答方式了。

曲三隐姓埋名在此,就是不希望被人打搅平静的生活。

这一回若非走投无路,杨康也不会来叨扰他。

等到了渡口,便能见到运河上的八丈长的大船。

船有三层,上面竖着“赵”字大旗。舱上又都挂着灯笼,看上去十分恢宏。

这一时期的造船业十分发达,北方虽远不及南方,但只要肯花钱总是能解决很多问题。

正准备登船,小桂子忽地开口:“对了,主子,那个贼头被我们捉住了,您要不要亲自审一审他?”

经过皇宫脱险记后,小桂子显然已将杨康当作了主心骨。

毕竟小主子可是祖宗开慧的,是要干大事的人,年龄什么的就都无所谓了。

“怎么不早说!”

小桂子挠了挠头:“方才心系主子安危,就把这事给忘了。”

杨康摆了摆手,让小桂子先安顿孙侍女和小公主上船休息。又让他派人去附近村子找了个奶娘,高薪聘请之下,自然是一呼百应。

随后,杨康和小桂子一起去审问贼头,也就是孟铣。

他被丘处机打伤之后,打算暂时隐藏起来,却没想到撞见了小桂子一行人。

他当时还想动手抓人,沙通天一巴掌直接就给他呼晕了。

目前来看,孟铣的武功应该算是中等的了。

一个孟铣大概能同时对付十个左右的金国精锐武士,然后两个孟铣大概相当于一个孙侍女。

不过他们应该都只能算是第二档次。

第一档的,应该是曲三还有那个黑衣人级别的高手。

一开始,孟铣的嘴倒是很硬。但在侯海通的折磨之下,很快就招供了,小桂子等人也是因此才能这么快找到牛家村来。

孟铣见到杨康时,格外激动,一个劲儿往外喷血沫子。

侯通海只是在他的伤口上放了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孟铣顿时就老实了。

没看出来,侯通海人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在折磨人这方面还挺有研究的。

杨康心底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两分。

经过评估之后,后续才能更好地为他们定岗。

“你到底说不说!”侯通海又往孟铣伤口上撒了把盐。

“我缩......我什么都缩......可你们倒是问啊......”

孟铣脸色痛苦万分,一开口嘴里全是血,门牙好像都被拔光了。

侯通海看向杨康,恭敬道:“少主,您看?”

杨康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让他退下,随后就问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

原来,这群人还真是韩侂胄的死士,是自发来刺杀自己的。至于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孟铣是真不知道,线索是邓铿得到的。

杨康很肯定金国内部有人想要让他死,这个人大概是谁也不难猜。

他此来只是为了搜集证据。

但如今看来,对方做事情也是相当小心的。

至于那个神秘黑衣杀手,孟铣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他的武功很高。

拷问完毕,杨康刚返回舱内,就遇上了孙侍女。

“那个刺客极可能来自宫里。我和他过招时,他故意藏招。但他和那个跛子交手时,有一招我见夏震使过。”

“殿前司那个夏震?你的意思是,他是宿卫禁军?”

宿卫禁军,也就是大宋的大内高手,也被称作御前带刀侍卫。

孙侍女点了点头:“方才人多,我不好和你说。我也仔细想了想,肯定是了。”

大内侍卫......

糟糕!

杨康突然想起了某种可能。

他急忙转身朗声叫道:“小桂子,快,带上人,跟我走!”

等他们赶回牛家村之时,天已蒙蒙亮了。

牛家村的村民看见一大批骑马的官爷,也不管是金人还是宋人,都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来到小酒馆,只见门前一片狼藉,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沙通天和侯通海两个为表忠心打头阵,进入屋子里把上下两层都搜查了一遍,除了血迹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曲三和那个大内高手都不在这里了?不对......

杨康吩咐小桂子带人把守在小酒馆外边儿,又让沙通天、侯通海二人守住门口,自己则沿着血迹一路来到了厨房。

在厨房里摸索了一阵,直到碰到橱柜里的一个铁碗。

向右用力旋到底,喀拉一声,橱壁向两旁分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来。

果然,这就是曲三的密室。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随即飘散出来。

杨康心中一沉,赶忙点起蜡烛进入密室中,这里的血腥味就更加浓郁了。

烛光照耀处,便见得两具鲜活的尸体。

靠在墙角的不是曲三是谁!

而那黑衣人的尸体,则是伏在一口大铁箱上。

杨康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原本只是想借曲三之力助他退敌的,却没想到那追杀他们的黑衣人竟然会是大内侍卫。

而曲三在使出“劈空掌”后,自然也就暴露了身份,进而引得这个大内侍卫去而复返。

经过一番血战过后,曲三将他引入密室之中,最终二人同归于尽。

杨康来到曲三身边,只见他双目睁得浑圆,嘴巴微张着,似乎临终之前还在念叨着什么。

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胸口,这也是他的致命伤。

“唉......”

杨康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密室最里边儿有一口立柜。

杨康心中一动,连忙起身来到柜前,轻轻打开柜门,便听见一阵尖叫声:

“啊!别杀我!别杀我!”

“桃儿!”

杨康恍然大悟,曲三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正是桃儿。

桃儿双手抱着脑袋,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

杨康鼻子一酸,伸出手轻轻抱住她,抚着她的脸道:

“桃儿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桃儿此刻有些傻傻的。

在杨康的安慰下,她倒是安定了许多,渐渐也不抖了。

过了一会儿,杨康觉着手上湿湿的,却是桃儿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爹死了......我没爹了......”

杨康牵着桃儿从柜子里缓缓走了出来,来到曲三尸首前,跪下磕了三个头,郑重道:

“曲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桃儿的。”

桃儿蹲了下来,看着早已死去的曲三,没有哭也没有笑,就是呆呆地看着。

让她和曲前辈单独待一会儿吧!

杨康又起身来到了黑衣人的尸首前,只见这黑衣蒙面人后脑勺上嵌着一枚铁八卦。

想来是曲前辈重伤垂死之际,趁着他打开铁箱不备之时全力偷袭,方才能将其一击毙命。

杨康踩着他的肩膀,用力地将铁八卦拔了出来,擦拭干净,正反两面都看了看,瞧不出什么名堂,心道先收捡起来,将来给桃儿留个纪念也好。

接着,杨康就开始搜身,很快就从他腰间搜出一枚牙牌——大宋皇城司带御器械武功大夫石彦明。

果真是大内侍卫。

石彦明......石御带!

杨康恍惚间想起那一晚到冷宫追拿他,然后被老太监用银针射爆那个家伙。

原来是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石彦明来追杀小公主,他的老大又是夏震......这样说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皇宫里最想杀小公主的人会是谁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是恐怕夏震也没料到,石彦明竟然会在小小的牛家村连续碰上两个一流高手。

将这块牙牌保管好,这就是一大证据。

继续搜身,又找到了一袋碎银子,还有一本书册。

书册无名,但很陈旧,显然是经常被翻动。

杨康随意翻了几页,果真是一本武功秘籍,是一门不知名的剑法,可能就是石彦明所使的快剑。

将秘籍纳入怀中,杨康将石彦明的尸首挪开,正准备打开铁箱,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差点被忽略的问题。

石彦明为何要去而复返?

他的目标无

论是自己还是小公主,后来都不在小酒馆了啊。

仅仅是为了取回被曲三盗走的宝贝,还是为了捉拿曲三这个钦犯亦或者个人恩怨?

无论如何,都说不太通。

石彦明这次出宫绝对是秘密行动,否则也不需要单独前来且藏头匿首了。

也正是如此,为了任何理由暴露自己,承担巨大的风险,都是说不过去的。

除非,这箱宝贝当中,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能让石彦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回的程度。

回想书中情节,杨康猛地一惊,莫不是那个!

他掀开了铁箱盖子,只见里边儿金碧辉煌,第一层尽是珠玉珍玩。

玉带环、犀皮盒、玛瑙杯、翡翠盘......都是大内珍品。

拉起机关,第二层尽是青铜器,第三层则全是名家字画。

看样子,曲三这是搬空了小半个临安皇宫吧,难怪会被大内侍卫一直惦记着。

铁箱中的宝物,书画最多。

因为,曲三盗宝的原因是“欲奉恩师赏鉴”。

杨康在字画中翻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上官剑南画的那幅铁掌峰图。

“难道不在这里,或者被人取走了?”

杨康也只知道武穆遗书藏在铁掌峰上,但具体在何处,还得要找到藏宝图才行!

否则要在偌大铁掌峰上翻找,也是海底捞针啊。

又翻找了一阵,确定再没有线索,杨康只能放弃了。

眼前这一堆宝贝,他打算和桃儿一起带走。

密室中的秘密都处理好后,他带着桃儿离开了密室,随后才唤来小桂子。

将曲三好生安葬后,杨康又带着桃儿在墓前祭拜了一番。

桃儿仍旧表现得呆呆的,好像不知道什么是伤心了一样。

小桂子吩咐人将密室里的宝贝打包带回了船上,他只管默默做事,什么也不问。

第十二章、问路终南,全真门下 杨康等人刚离开牛家村,金国使团就派了一批人来到牛家村,似是在寻找什么。

回到大船上,桃儿还有点怕人,曲三的死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杨康不想让她变成傻姑。

但她这种心理创伤导致的精神异常,是一种急性应激。

当下也没有针对性的药物可以治疗,只能徐徐图之了。

桃儿对杨康很依恋,似乎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找到安全感,所以一路都赖着他。

除了洗澡出恭由侍女伺候之外,就连休息她都要拉着杨康。

十三四岁豆蔻年华,其身段娉娉袅袅,早非童稚。

桃儿完全不设防,杨康只把她当做可怜的小妹妹,虽然她的年龄比自己这副身体还要大四五岁。

到了板渚,沿着永济渠一路向北,便能直达中都。

孙侍女要在这里下船。

“你之后怎么打算?”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杨康也多了几成信任。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有一位故人在终南山中隐居,她是靠得住的。”

终南山?

杨康心头一震,你那个故人,该不会是住在重阳宫后山吧?!

“怎么了?”

“没事。”杨康眼珠一转又道,“我亲自送你们到终南山。”

孙侍女冷冷道:“那倒不必......”

“都说送佛送到西,我答应了韩皇后的事,一定得做好。”

“此去终南还有千里,路上也不太平。若是遇上贼寇强人,仅凭你一人能护好她?”

孙侍女不说话了。

杨康接着道:“好了,就这样决定了。我让沙通天和侯通海二人拣选数十精锐,我们一起出发。”

孙侍女这个人性子冷,不喜欢欠人情,但为了小公主的安全,最终只好答应下来。

杨康吩咐小桂子先将桃儿带回中都,自己去一躺终南山之后再赶回去。

桃儿自然不愿意同他分开,不过小桂子也机灵,拿着一笼蟋蟀就把桃儿给哄得不吵不闹了。

沙通天侯通海二人,一个黄河龙王一个三头蛟,到了黄河航道上那就是回了家,途中大小船只见了“鬼门龙王”四字大旗,纷纷让道以示尊敬。

他的黄河帮久占黄河一线,乃是这一带当之无愧的霸主。

黄河中流及沿岸不知多少营生,都得看“龙王”脸色吃饭。

沙通天坐镇船头,一路都在向杨康炫耀展示着他的威风。

杨康也渐渐对他的江湖地位有了更深的了解。

别看书里他是个龙套战五渣,可放到现实中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一方霸主。

就是在整个北方武林也是排的上号的大人物。

有二人护卫,自是一路太平。

等到了终南山脚下,遥遥见着“洞天之冠”四个大字的山门,越过就是全真教领地了。

杨康让沙通天和侯通海二人,以及二十多名精锐武士,都在山脚下的普光寺中歇息等候。

若是带着他们,恐怕还没上山就已经干起来了。

孙侍女抱着小公主在山道上是健步如飞,杨康累的气喘吁吁才能勉强跟得上。

这就是会轻功和不会的差别。

不消一刻钟,杨康已是大汗淋漓。

只见半山腰有一块巨岩,岩旁生一株古柏,岩下又有一块丈高的石碑,上刻密密麻麻文字,正是全真教的教碑。

杨康正打算叫孙侍女歇一会儿,忽地,从巨岩后跃出三人来。

三个都穿着靛蓝色道袍,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魁梧道人,蓄着两撇短须,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小肚鸡肠的感觉。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全真重地!”

孙侍女性子本就冷,眼见这三个道人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扣帽子,当即也是毫不客气。

“整座终南山都是你家的不成?你们是道士还是强盗?难不成是要交过路银钱?”

“哟呵!”那三角眼道人登时红着脖子冷笑道,“好好好,我看你就是来闹事的!”

“志凡,志方,把他们赶下山去!”

他身后两个道人得令,一左一右走上前来,伸出手道:“请下山罢!”

孙侍女哼声道:“今日我还非上去不可了!”

说着,她抬腿就是一脚踢向两个道人的手。

两个道人一左一右,同时横掌挥出,一招

“大关门式”,意思是要闭门谢客。

但显然,二人功夫还没练到家,孙侍女这一脚直接破了他们的招。

两个道人这才意识到来者绝非等闲,同时按出一掌拍了过去。

孙侍女单掌与他们相对,“啵”的一声,白气弥散,两个道人却被震得同时后退了数步。

“重阳宫的道士,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拦路?”孙侍女不屑道。

“岂有此理!”

三角眼道士很生气,他被调来看山门本就一肚子怨气没处撒,今日还偏偏就来了个不长眼的。

“道爷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贱......志凡,志方,看好了!”

他心中暗道还好及时收住,不然今日可就又破了口戒。

这些腌臜话都是前两年下山游历时学来的,被罚到这里来看山门也是因为之前不小心破了口戒。

三角眼道士上来就是一掌,毫不留情径直招呼孙侍女的要害,哪里有半点儿出家人的慈悲?

孙侍女抱着小公主吃亏,躲过攻击翻了个身,就将襁褓交到杨康手中,决意要全力应付,也给这无耻的道人一点颜色瞧瞧。

杨康本打算阻止这场没意义的恶斗,但听三角眼这些话,大概也猜到他的身份。

进一步,便想通过二人的比斗来对他们武功进行定位。

三角眼见孙侍女身手不凡,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了长剑,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孙侍女哼了一声,也取出了袖中的软剑。

三角眼所使的自是正宗的全真剑法,杨康虽然未曾练过武,作为门外汉却也能感受到一种“大道至简”的意味。

招式古拙,稳重端严,单单任何一招,都平平无奇,但组合在一起却可变化无穷。

可攻可守,可快可慢,确实是一门返璞归真的武学。

只可惜,在三角眼手中,就失了原本的意境。

他急于取胜,招式狠辣,不留余地,反而暴露出来更多的破绽。

而孙侍女的剑术自是远不如出身玄门正宗的三角眼,因而她几乎都在被动防守。

三角眼越攻越急,最后一剑,更是直取她的面门!

“赵师兄!”

观战的两个道人同时喝道,唯恐三角眼收不住手,若是闹出人命来该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间,孙侍女却是招式突变,挡住了这致命一击,紧接着横剑斜削,好似彩笔描眉一般。

三角眼刚收势回挡,对方似早有预料,剑招再变,气势已全然不同于前!

“唰”的一下,最后的交锋结束,二人分将开来。

孙侍女脸上的丝巾飘落,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容。

三角眼眉头一挑,暗笑这三十来岁的大姊竟是个丑八怪!他刚准备开口嘲笑,却觉头上一轻,只听两个师弟的惊恐道:

“师兄,你的头发!”

三角眼急忙摸向头顶,这才发现自己的发冠都被削掉了!

方才,她最后一剑,太古怪了!就好似已洞悉了他的全真剑法似的,将他压得死死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厉声呵斥着,又使了个眼色,让另外两个道人做好战斗准备。

不待孙侍女继续开口刺激,杨康已抢过话头,高声叫道:

“敢问可是赵志敬赵道长当面!”

三角眼的赵志敬这才注意到一旁抱着小孩的杨康,见他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说话口气却似大人一般,又还知晓自己的名姓,不由得有些诧异。

“你又是哪来的......”

赵志敬本想说的是“鸟毛”,又见杨康穿着贵气,当即语气一缓:“为何知晓贫道名姓?”

杨康心中暗道,这赵志敬算是全真教二代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了,但却连孙侍女都打不过。

由此可见,全真七子的教徒水平,真是一言难尽。

他拱手道:“小王完颜康,家父大金赵王。”

赵志敬眉毛猛地一抖,三角眼也瞪得大大的。

他身后的申志凡、崔志方也都是“啊”的一声。

“居然是金人......还是金国的小王爷......”

显然,他们对于杨康的到来很是惊讶。

这时期的全真教其实已经不完全反金了。

总的来说,王重阳仙逝之后,第二代的全真七子在如何与金国朝廷相处这件大事上,也产生了内部分歧。

丘处机这个抵抗派的出走,其实就是这种分歧导致的结果之一。

毕竟终南山处在金国势力范围内,再怎么闹腾,总得要吃饱肚子不是?

赵志敬下山游历了两年,见识过山下的花花世界,开拓视野增长江湖阅历的同时,也沾染了不少恶习,比如爱慕虚荣。

“阁下如何证明身份?”

他其实已经信了一半,毕竟杨康看上去就贵不可言。

杨康将小公主交还给了孙侍女,又取出了小金牌。

赵志敬跟变脸似的,当即笑呵呵道:“小王爷为何不早说!贫道唐突了,还望见谅!”

他还以为孙侍女是杨康的护卫,心道难怪武功如此高强,这就不足为奇了。

赵志敬在山下领略过了世俗权势的魅力,因此对杨康这个小王爷的身份也就格外看重了。

“赵道长,我等此番是特意前来拜山的,还望指引!”

“当然!当然!这边请!”

赵志敬满脸欢喜,似乎刚刚的冲突压根儿没发生过一样。

杨康也没想到赵志敬居然这么狗。

“赵师兄,此事是不是要先请示师父?”崔志方小声地问道。

赵志敬瞪了他一眼,低声回道:“看山大弟子是我还是你?得罪了贵人,你可得担待得起!”

“前边带路!”

申志凡毕恭毕敬道:“两位,这边请!小心台阶......”

孙侍女看了杨康一眼,低声道:“没想到这重阳宫的门人,也变得如此市侩了......”

杨康嗯了一声。

赵志敬这类人,今天能为了五斗米奴颜屈膝,明天自然也能为了一石粮背信弃义。

见利忘义之辈,不堪大用!

第十三章、初临古墓,少女莫愁 重阳宫宝殿,铜鹤香炉中的檀香袅袅升起,淡淡的香味弥散。

除了风吹叶落之声,偌大宝殿之中,唯独听见道人的讲经声。

众弟子围坐在蒲团上,各个神色肃穆。

王处一身披灰色道袍,长眉秀目,颏下疏疏留着三丛黑须,白袜灰鞋,衣衫整洁而朴素。

马钰师兄下山去了,便由他负责为众弟子传道解惑。

忽地,他耳朵微动,似有所感,轻轻敲下铜龟。

众弟子纷纷从沉思中醒来,默默起身,整理道袍,向着殿外散去。

等赵志敬领着杨康、孙侍女到来之时,宝殿中便已只剩下王处一一人了。

杨康见着这位传说中的“铁脚仙”,不由得肃然起敬。

他在全真七子中排名第四,但实力却仅次于丘处机,更在掌教马钰之上。

其早年行走江湖,因与人打赌,而独足跂立,凭临万丈深谷,使一招“风摆荷叶”,由此威服河北、山东群豪。

最关键的是,王处一和马钰一样,在对金关系上都是温和派。

甚至在二十年多年前,他还曾应金世宗之召,赴阙主持万春节醮事。

杨康在打量着王处一的同时,王处一也一眼就看到了杨康。

第一眼,此子是金人。

微微诧异,毕竟少有金人胆敢孤身上山。

第二眼,此子眼神澄澈而真挚,更是带着浓厚敬意。

王处一不禁心生好感,越看越觉得杨康气度不凡,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妙。

“晚辈完颜康,拜见玉阳子前辈!”

王处一点了点头。

“所来为何?”

他说话倒也直接,不必拐弯抹角的。

杨康便将自己此来目的道出,但对于山腰教碑处发生的冲突却是只字未提。

王处一眼见杨康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言谈却如此清晰,心中好感更甚。

听到他千里送孤,更是大加赞许:

“你小小年纪,却能明辨是非,又有一副侠肝义胆,实在是难能可贵!”

王处一虽已修道多年,但仍是性情中人,堪称道门豪侠。

因而,他对杨康的义举欣赏之余,又觉二人颇为投缘,隐隐动了收徒之念。

唯一可惜的,便是这孩子的身份,乃是一个金人!

王处一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若是将一个金人收为亲传弟子,不知又会引出多少事端来。

杨康拱了拱手道:“韩皇后对我恩重如山,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处一看向孙侍女以及她怀中的小公主,又道:“韩家世代忠良,不曾想竟遭此横祸......皇后娘娘忍将爱女送至,自是我全真之幸。”

他顿了顿,接着语气平和道:“可惜我重阳宫上下俱是男子,不便收留二位。若是不弃,可往山腰处金莲堂,孙师弟会妥善照管二位。”

金莲堂,是清静散人孙不二的修行处,那里都是坤道。

不得不说,王处一的考虑还是很周全的。

孙侍女微微一福,道:“不瞒玉阳道长,我们此来,是为往终南后山活死人墓。”

果然!

杨康在心底打了个响指。

孙侍女就是后来的孙婆婆,至于小公主......

难怪!难怪!要叫做小龙女啊!

“活死人墓?”

王处一一愣,旋即道:“活死人墓那位邻居,性子生冷,不喜与人来往。你们此去,恐怕不会有结果。”

“玉阳道长有所不知,我与活死人墓那人乃是旧识,她曾允诺,若是走投无路之时,可来寻她相助。”

“哦?竟还有此事!”

王处一开始十分诧异,继而想到韩氏祖籍河洛,与古墓那位有交集倒也不足为奇了。

“既如此,那贫道便亲自送二位前往后山。”

重阳宫的后山,是整个全真教的禁地,若没有王处一颔首,他们强闯的话,恐怕又是一场恶斗。

而以孙侍女一人之力,顶多就能对付得了三四个全真教二代弟子。

有王处一带路,沿着峭壁山道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一片密不透光的树林中。

林子尽头,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外人止步”四个字。

王处一摆了摆手道:“在此等候罢,没有她的应允,不好再往前了。”

说完,王处一鼓足真气,朗声唤

道:“古墓中的朋友,请出来一见。”

他真气充沛,丹田好似音响般震动,一开口便是高音喇叭一般,声传方圆十里。

杨康眺望活死人墓方向,只见一棵十丈高的银杏大树,挺直粗壮,枝杆向四面伸展,苍老而遒劲。

更奇特的是,银杏树身空心处又生着一株柏树,同样是郁郁葱葱。

那古墓入口,便是在这两颗大树之下吧?

杨康的视力听力等远超常人,思忖间,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异响。

原来,小龙女的师父,就已经开始养蜂了啊......

王处一更早听到这阵蜂鸣声,不由得眼角一抽。

古墓那位邻居可得冷静些,否则今日自己,岂不是要在两个后辈面前颜面大失了!

王处一有些紧张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灰影,所幸它们只是盘旋在树林外。

“老邻居,莫要放蜂!这两位客人是特意来寻你的。”

一向淡定的王处一,此刻的语气却有些慌乱。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此前是不是尝过这些蜜蜂的厉害。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什么人,来找我做什么!”

孙侍女心中一喜,急忙道:“林女侠,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可是孙姑娘?”

孙侍女一手撩起面纱,疾声道:“是我!是韩皇后让我来找你的!”

见到孙侍女的真容,王处一不由得一惊。

难怪此前她一直蒙着面纱!

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孙侍女是因某种毒砂而毁容的,由此可见这一路来的艰辛。

再想起杨康方才叙说时轻描淡写的态度,王处一对他的好感又上了一个台阶。

“你......过来吧!”

孙侍女“哎”了一声,当即抱着小公主踏过界碑,向着那银杏抱柏树而去。

杨康跟在她后边儿,刚踏过界碑半步,就听见那声音冷厉喝道:

“闲杂人等止步!”

孙侍女转过头来,看了杨康一眼,好声道:“你在这里等我,等会我再回来找你。”

杨康点了点头。

目视着孙侍女抱着小公主走到了银杏抱柏之后,那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不满。

“全真教,何时堕落到和金人沆瀣一气了?”

王处一拱了拱手道:“老邻居,他和其他金人不同。”

“哼,我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我们便在此处等等吧。”

王处一说着,找了一块石头,扫了落叶,盘膝而坐。

杨康坐在他身旁,闲聊了几句,忽地想到了从石彦明身上搜来那本秘籍,当即取了出来,递给他看。

王处一接过无名秘籍,翻看了几眼,笑道:“你倒是坦诚。”

寻常江湖人士,无一不将武功秘籍视作家传珍宝,哪能如此随便就给人翻看?

杨康如此大方,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他根本没练过武,连门都没入。如果拿到秘籍就瞎练一通,最大可能就是误入歧途甚至走火入魔。

其二,以王处一的实力,比之石彦明只高不低。因而这本秘籍,他估计也看不上眼。

因此,请他来鉴定,是最合适不过了。

“道长,这本秘籍是怎么一回事?”

王处一没有回答,又翻了两页,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旁门左道,速进之法。这上面记载的剑法阴狠毒辣,招招不留余地,一出招便是要置人于死地,非正道所为......你这门剑谱从何而来?”

杨康挠了挠头,也没打算隐瞒,毕竟他也没打算修行这玩意儿。

说实话,档次有点低。

“从刺客身上缴获的。”

王处一“嗯”了一声,将剑谱换给了他,接着道:

“这门剑法,前半部分倒是无碍,但后面的心法却有几处古怪,实在是说不清楚......或许,这著谱之人,也没想明白到底该怎么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康却将这几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不打算练这门剑法,但可以给手下人练啊!

“道长,这剑法,厉害么?”

王处一这个人也很坦诚,直言不讳道:“若是修行有成,单是前半部,足以跻身江湖高手之列。”

江湖中并未有对武者进行明确的等级划分,但凡是能够称得上“高手”二字的,基本已能算是一流。

“但修行武功,先修武德。若是心性不正,这门剑法便是邪魔外道。”

王处一最后这句话,似是感慨,又似是告诫。

话音刚落,重阳宫那边便接连响了三下钟声。

王处一倏地起身道:“是师兄回来了,我先行一步。”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此间事了,你便下山去吧!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王处一单脚踮地,一个纵身飞出三丈,如金雁一般消失在林中。

望着王处一离开的身影,杨康知道,他最终还是没敢越过其他人,直接收自己为徒。

尽管他很想。

杨康不知道他所说的师兄是哪一个,若是丘处机,见了还不如不见。

丘处机不愿收他为徒,他其实也不太愿意拜这家伙为师。

丘处机是个好师兄好前辈,但唯独不是一个好师父。

他今日到终南山来,护送她俩的同时,也想碰碰运气。

这次就算没有收获,好歹也刷了一波好感。

以后的日子长着,有的是机会。

杨康坐在石头上,拿起剑谱翻了翻,不敢去看里面的心法口诀,就只照着上面的剑招,捡了根木棍比划着玩儿。

别说,单是比划这些招式,杨康就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什么。

就是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越练越带感。

“我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吧?”

杨康喃喃自语着,忽地听见头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他循声仰首望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在枝头上坐着,一袭碧衫,笑靥如花。

少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明媚的气息,一时竟让杨康没想起她是谁。

“喂,那小孩,孙嬢嬢让我转告你,赶快下山去,她们以后就在这儿住下了,这儿很好。”

杨康一愣。

碧衫少女接着又道:“我师父还说了,以后敢再来,就打断你的狗腿。”

师父?

杨康用古怪的眼神望向头顶上的少女。

这、这是李莫愁?!

李莫愁年轻的时候......反差这么大的吗?

见杨康只顾打量她,也不回话,少女李莫愁有些不爽,叉着胳膊道:

“小孩,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怎么都不回我的话!”

杨康一笑。

没想到赤练仙子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莫不是个傻子?

李莫愁眉头微蹙,撅着嘴,正准备开口,却听杨康语气淡然道:

“知道了。”

然后,就是大眼瞪小眼。

二人对视了大概十息,李莫愁坚持不住了。

她倒没有觉得对方有什么歪心思,就是单纯的不服输而已。

哼!分明只是个小屁孩而已,偏偏装得一副老成的模样。

李莫愁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开口道:

“喂,小孩,你是山下来的吗?”

语气有些傲娇。

杨康略微思索,点了点头。

“山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此时的李莫愁,已经对山下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杨康忽地在李莫愁身上看到了一丝光......一丝进入古墓的希望。

“你先从树上下来,我告诉你。”

杨康招了招手。

李莫愁一跃而下。

此时的她少女心思,还......蛮听话的。

“山下有什么,说来听听......”

杨康笑了笑,坐在石头上给她讲了起来。

李莫愁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托着腮帮子,听得美目流盼。

她虽只有十二三岁,却已能看出长大了绝对是个绝色美人儿。

“小孩,看不出来,你还懂得挺多的嘛......”

李莫愁的语气已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佩服之意。

“山下花花世界虽然美好,但千万要小心山下的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那种,十之八九

都是渣......负心汉。”

杨康最后语重心长地总结道。

李莫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住的古墓里面,又是什么样的?”杨康试探性地问道。

李莫愁正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那清冷的声音。

“莫愁,你怎么去这么久?再不快点回来,夜饭喝露水!”

李莫愁背对着古墓方向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又对杨康快速而低声说道:

“小孩,偷偷告诉你,是我师父不准孙嬢嬢来找你的。孙嬢嬢让我偷偷告诉你,她们在这里很安全......以后你想见她们,可以到这里来。”

最后一句话,却是李莫愁自己加上去的。

因为她想要从杨康口中得知更多,关于山下的消息。

黑漆漆的古墓里面,实在是太无趣了!

杨康看破也不说破,回道:“你师父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李莫愁“哎呀”一声,急忙解释道: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拉住她的......她这个人,总是口硬心软......你是个小孩,又没犯什么大错,总不至于的......”

这语气,似乎生怕杨康不敢再来了。

杨康点了点头。

这时,古墓方向又响起了“莫愁莫愁”的催促声。

李莫愁摆了摆手道:“小孩儿,咋们下回再见了......”

望着李莫愁远去的苗条身影,杨康微微一笑。

十二三岁的年纪,明媚骄傲,恰如一朵刚刚盛放的玫瑰花。

夜深忽梦少年事,问情世间何处寻?

世人多愁君莫愁,春风满面天涯路......

第十四章、长春计划,赵王世子 重阳宫七真殿,位于宝殿之后,乃是全真七子歇息处。

王处一刚从后山赶回来,便见到了闷闷不乐的丘处机。

在他身后还有个衣着朴素的农家少年,正手足无措地杵着那儿发呆。

“师兄,何故气闷?”

丘处机哼了一声,开口道:“师弟,你还记得牛家村那件事不?”

王处一点了点头。

丘处机性子直,做很多事都是说干就干。

当初他和江南七怪定下赌约,全真七子都是知情的。

“我在牛家村,见到杨家那个孩子了。”

“哦?”王处一略微有些吃惊。

毕竟丘处机也找了他好多年。

“这不是好事么?”

“若他是个普通孩子,倒真是好事了。可惜,天意弄人呐!”丘处机仰头望天,一副愤懑不已的模样。

“何解?”王处一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接着,丘处机便将牛家村发生之事尽数道出。

王处一这才明白,他身后的少年,便是那故人张十五的孙子张三了。

他看了眼被丘师兄撂在一边不闻不问的张三,王处一招来赵志敬。

吩咐他将张三妥善安置后,王处一才同丘处机商量起正事来。

“师兄的意思是,那个孩子成了金人的孩子?”

丘处机点了点头,十分不爽道:“可不是,谁知当初失散之后,杨夫人竟然稀里糊涂嫁给了那个金国王爷......”

丘处机回来之前,就已经把事情都搞清楚了。

“师兄是说,那个孩子叫做完颜康?”

“他原本应该叫做杨康的!”

丘处机不满地纠正道。

完颜康?杨康?

王处一两手一拍,原来如此,这么巧的么!

他又唤来赵志敬,让他赶紧去后山看看,杨康还在不在。

赵志敬直接回道:“师父,小王爷下山之前特让弟子转告您,师父有令,他不敢再来叨扰......”

话没说完,丘处机狠狠打断了他,厉声训斥道:

“什么小王爷!那是金人!志敬,我们是出家人!你怎么满肚子世俗之念,带上纸笔,去把教碑抄写十遍!”

又被罚抄碑了!

赵志敬三角眼剧烈跳了几下,在心底暗暗问候起丘处机的女性亲属。

“怎么,十遍还不够?”

“弟子这就去!”

赵志敬赶紧退下。

王处一对于丘处机惩罚自己的亲传弟子,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志敬这孩子,俗念太重,打磨打磨也是好事。

回到正题上,杨康已下山去了,倒是不巧。

只不过那孩子确实很有礼貌,下山前还特意让人转告自己一声。

自己同他无师徒缘分,实在是一大遗憾。

此刻再听丘处机这么一说,王处一顿时起了一个念头。

“师兄,你可是答应过要收他为徒的。若是食言,这赌约岂不作废了?”王处一笑道。

丘处机当然也不想输给江南七怪,但要他收一个金人为徒,他又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他咬定自己是金国的小王爷,这等认贼作父之辈,岂能成为我丘处机的弟子?”

丘处机最痛恨的就是汉奸走狗。

当年会有这个赌约,也是因为他南下临安袭杀汉奸王道乾,才有了牛家村的缘起。

王处一摇了摇头,只道了四个字:“稚子何辜。”

“他可知晓自己的身世?”

丘处机摇了摇头:“还不晓得。”

王处一又道:“人之初,性本善。生在金国王府之中,也不是他的过错。他还是个幼子,如有良师能够教之育之,循循善诱,仍旧不晚呐!”

丘处机顿了顿,继而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王处一知道丘处机的脾气倔强,见他已认同自己的观点,接着又道:“以师兄你的才华,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教导他一番。待他长大了,再让他认祖归宗,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丘处机愣了几息,猛地合掌道:“师弟,我悟了!”

说完,他便风风火火夺门而去。

王处一心道,你悟什么了?

又急忙唤道:“师兄,你往何处去?”

“下山,

去寻那娃娃。”

“啊?”王处一叹了口气,这丘师兄,真是......

“对了,师弟,替我照看一下那个娃娃......”

丘处机带着张三上山,却直接当了甩手师父。

王处一也习惯了丘处机的作风,找到那张三,替他检查了一番资质。

“根骨平平,但悟性尚佳,勤修苦练一番,倒也能有所成就。”

王处一风轻云淡地点评道,不禁又想起了少年杨康。

他的资质又会几何?

终南山山道间,丘处机正狂奔而下,满脸兴奋之色。

与王处一一番交谈之后,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师弟说的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平生最痛恨汉奸和金贼。而最大的金贼之一是谁呢?当然就是完颜洪烈了啊!

为了全真教,他不好直接同金人起冲突,更不敢随意刺杀金国大臣。

但若是好好培养完颜康,不,是杨康。

等到十年之后,再告诉他真正的身世......

到时候,再让杨康手刃完颜洪烈,为民除害,岂不绝佳!

没错,直觉告诉他,就该这样干!

丘处机越想越兴奋,脚步不禁都轻快了几分。

王处一若是知道自己的引导,到了丘处机脑中变成了这样一个计划,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

中都,赵王府门口。

刚落轿,便见着朱红金铆的大门中开,门前蹲着两头威武狰狞的玉石狮子,一排白玉阶石直通风影壁,其上刻有八条腾海戏珠的四爪金龙。

杨康掀开帘子,又见得门坊正中挂着黑漆描金“赵王府”三个隶书的楠木牌匾。

尤为特别之处,是在汉字隶书之下,有一行较小的金文。

“康儿,我的康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一身龙纹紫袍的完颜洪烈自大门后疾步走出,门口立着的二十多名王府武士纷纷下跪。

杨康瞥了完颜洪烈一眼,眉清目秀,鼻梁高耸,确实是个俊俏贵气的男子。

他立在门前台阶上,嘴角含笑,眼中满怀期待之色。

回来的一路上,杨康已做足了准备,当即跳下马车,长揖拜道:“儿见过父王!”

完颜洪烈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见面之前,他内心也有些忐忑,就怕康儿怨他。

毕竟当初可是把他连哄带骗送去临安的。

“好!”

完颜洪烈走下台阶,直接将杨康搀扶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喜笑颜开道:“三年不见,康儿你长大了不少!实在是好得很!”

说完,完颜洪烈便拉着杨康来到王府花厅,询长问短的同时,又同他仔细解释了当初将他送去临安乃是无奈之举。

金国朝堂内部,也分为激进派和绥靖派。

赵王完颜洪烈是激进派的代表,但他主张的是联宋抗蒙。

而以荣王完颜洪煦为代表的绥靖派的主张,则充分体现了欺软怕硬。

蒙古骑兵不好对付,但南宋是软柿子,好捏就多捏!

后来北失南补的政策,就是来自于金国内部的绥靖派。

两年前蒙古国完成大统一之后,很快就同金国发生了边境摩擦。

主张联宋抗蒙的完颜洪烈,只得身先垂范,把杨康送到临安当质子,以此来缓和两国紧张的外交关系。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宋国见金国“软”了,就以为自己行了,居然整了一出开禧北伐。

虽然这场不到三年的国战,最终以金国的全面胜利告终,但实际上,两国在兵力财力上都损耗巨大。

以至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金国都只能休养生息,无力再应对蒙古的挑衅侵扰。

当然,完颜洪烈不可能和一个八岁小儿探讨这些军国大事。

千言万语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儿啊,此前是父王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之后我一定会千百倍补偿你的!

完颜洪烈根本不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小儿,是个披着“完颜康”皮囊的成年人。

穿越过来的杨康,尽量模仿小孩子的语气说话。

完颜洪烈虽然觉得有点儿古怪,但也没有多想。

毕竟他根本就没有穿越重生的概念。

在二人交流的过程中,杨康

很快就确认了一件事——

完颜洪烈对他确实是视如己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他也决定把戏演下去——

“父王,此前儿子不懂事。在临安这三年,我长大了,也明白了您当初的良苦用心......”

听到杨康这一番话,完颜洪烈震惊,继而是狂喜。

“好康儿,你能说出这番话,父王深感欣慰!”

完颜洪烈咧嘴笑了好一会儿,又拍了拍杨康的肩膀。

“康儿,快去别苑看看你的娘亲,她可是念你念得紧!”

杨康点了点头,告辞后便往包惜弱常住的别苑而去。

他前脚刚走,完颜洪烈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急忙召来小桂子。

“在临安这些年,康儿表现如何?”

小桂子匍匐在地上,压住内心的惶恐,恭敬道:“回禀王爷,世子这三年......”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词“一如既往”。

但事情在“行刺皇后”之后发生了巨变。

当完颜洪烈听到“祖宗显灵”之时,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第十五章、赵王心思,慈母惜弱 “此话,当真是康儿说的?”

小桂子点头如捣蒜:“如有一字虚言,奴婢碎尸万段。”

完颜洪烈微微颔首,心道这奴婢也不敢骗他。

那些话,如果真是康儿所说......

完颜洪烈倒吸了一口凉气,思索了一阵,心跳越来越快。

祖宗开慧!

太祖为何找到了康儿的头上,这意味着什么!

完颜洪烈忍住了激动,对小桂子厉声道:

“这些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说,王妃也不要。”

“奴婢明白。”

“后来如何,接着说下去!”

“是......”

接着,小桂子便将杨康在临安皇宫的表现如实道出。

至于后来出城遭遇追杀,以及牛家村发生的事,小桂子就知之不详了。

不过,单是在临安皇宫中,精妙的离间计,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

要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儿啊!

除了祖宗显灵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解释了。

完颜洪烈最后的疑虑也被打消了。

原来,我儿,当真肩负着天大的使命啊!

“康儿这一回遭逢大难,逢凶化吉,倒是真的长大了!我赵王府后继有人了啊!”

完颜洪烈太高兴了,还是没忍住一吐为快。

即便只是向着一个小太监炫耀,那也很爽啊!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小桂子见状,赶紧拍马屁。

完颜洪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康儿能够平安归来,你也有功劳。康儿同我说,若没有你相伴,他恐怕凶多吉少......”

小桂子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感动。

小主子没有忘记他啊!

他磕头道:“只要主子没事,奴婢死不足惜。”

“好,好奴才!”完颜洪烈拍了拍手,又道,“你之后便跟在刘管事身边,多学学!”

这是要重用他的意思了。

小桂子跪谢,心中却有些忧虑。

比起那王府管事来,他更想继续跟在杨康身边。

但他又深知完颜洪烈的脾性,不敢出言忤逆他。

小桂子离开之后,完颜洪烈背着手在堂中逡巡,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他此刻的心情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因为他最大的心病,就是后继无人。

完颜洪烈的心思很重,又将杨康和小桂子说的话,都在心中仔仔细细复盘琢磨了一遍。

最后才在心底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哼,偌大一个金国使团,竟都保护不好康儿......四哥啊四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完颜洪烈冷声自语着,眼睛微眯,已在谋划明日朝堂之上,如何借此进行反击。

......

赵王府别苑,这是八年前,完颜洪烈专门为包惜弱而修建的住所。

完全仿造江南园林的风格,又复刻了包惜弱在牛家村的故宅。

转过月亮门,忽地在墙脚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近一看,果真是桃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桃儿扭过头来,手上还捏着一根小木棍,刚刚是在戳蚂蚁。

“好兄弟,你回来啦!”

桃儿说着,便扑了上来,手上脸上都是泥污,衣服却很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杨康愣了愣,陪她玩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她继续玩蚂蚁。

自己则打开篱笆竹门,向着乌瓦白墙的小屋而去。

“吱”的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女子正坐在窗前织布。

她姿容秀美,不施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粗衣布衫。

纵使如此,她的美貌放到全天下也是首屈一指的。

“娘!”

“康儿!”

包惜弱将杨康揽入怀中,并未多言。

杨康也感受到了她真挚的母爱。

尽管身体里的灵魂早已更易,但相连的血脉却是永不可改的联络。

“娘,让你担心了。”

包惜弱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杨康居然会说出如此体贴的话。

她拉着杨康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康儿,你长大了......”

包惜弱温柔地抚着杨康的头发。

对于这个娘亲,杨康的心态也是很复杂的。

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关于完颜洪烈,关于包惜弱。

在他成长起来之前,还需要借助完颜洪烈的势力,因而暂时还得讨好着他。

而包惜弱,这个娘亲,则是让他很是无奈。

你说她忠贞不二吧,她又偏偏跟着完颜洪烈离乡北上,其后误以为丈夫已死无处容身,便带着身孕无奈之下同意了做金国王妃。

你说她水性杨花吧,她做了王妃之后,却又荆钗裙布,一直在别苑里独居怀念亡夫......

有人觉得她就是个又当又立的白莲花、圣母婊。

在得知杨铁心死讯之时,她就该去殉情......

但整个南宋朝廷都苟且偷生,要求她一个弱女子有气节未免有些可笑!

人如其名,包惜弱最大的特点,就是心太软。

而此前对于杨康的教育,也完全就是溺爱。

所以,完颜康才会被她养废。

但无论她有多少缺点,她都是杨康的生身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懂什么国恨家仇,她的眼里只有生活。

小屋里,包惜弱拉着杨康的手,问了很多。

关于杨康这三年来的每一件事,她都感兴趣,都想知道。

讲到危险之处,杨康总是轻描淡写,以免让她担心。

至于桃儿,小桂子将她带回来后,按照杨康的指示,告诉完颜洪烈她是杨康的救命恩人。

包惜弱见她没了爹娘又痴痴傻傻的,颇为可怜,就让她住在别苑里,也好同她做个伴。

别苑里有各种小虫子和青蛙蝴蝶之类的,桃儿住着也不会无聊,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个时辰后,杨康才从别苑出来,杨康在心底默默发誓:

这辈子,一定要让包惜弱有个圆满的结局。

绝对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为杨铁心殉情惨死!

但杨铁心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对于这个坑儿子的爹,杨康更加头疼。

如何妥善安置这对爹妈,得想个完美的应对之法。

次日一大早,杨康就起来了,准备跟着完颜洪烈一起去拜见金国皇帝。

和以往的家宴完全不同的,这一回是在大朝会上相见。

这也是完颜洪烈第一次带着“赵王世子”公开亮相。

看来自己那些话,已经让完颜洪烈心动了!

杨康坐在马车里,在脑子里不断推演着接下来的情形。

这是他在金国朝堂的第一次亮相,至关重要。

他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耀眼,让老皇帝以及大臣们第一时间就记住他。

赵王府在内城,却不在皇宫中。

乘驾大概三刻钟,到了宣化门,就得下马步行了。

此时天才蒙蒙亮而已,仁政门前却已经站满了前来上朝的官员。

金汉各列一边,泾渭分明。

汉人官员居多的一方,见到完颜洪烈纷纷主动招呼,见着杨康这个小世子,更是眉毛一耸,一个比一个热情。

实在是没啥好夸的,也只得硬捧说他生得俊俏。

虽然杨康确实打小颜值就很高很高。

反而是同族的金人官员一方,对完颜洪烈的态度是不冷不淡。

钟罄响了三声,官员们依次进入仁政殿,手持笏板,分列两旁站立。

此时大概已是八九点,要比后世明清时期的早朝舒服太多了。

完颜洪烈作为赵王,又是文武两手抓的重臣,自然有资格落座,座位毗邻御座居左,右边则是荣王完颜洪煦之位。

完颜璟并未设立太子,因此金国朝堂也是以荣、赵二王形成了无形的对立。

这种对立既是东宫之争,更深层次则是金汉之争。

完颜璟是女真封建化的最后完成者,此时的金国汉化程度已相当之高了。

但如完颜永济、完颜洪煦之类的保守派,则主张世宗留下的“女真为本”的政策。

没过一会儿,体格有些肥胖的荣王完颜洪煦也到了,同行的正是面白如玉的卫王完颜永济。

完颜洪煦瞥见完颜洪烈之时,下颌微微上扬,冷哼了一声。

待到瞥见完颜洪烈座位旁站着的杨康,

愣了愣,直到完颜永济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他又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色。

“陛下驾到!”

太监高声叫道,大臣纷纷下跪行礼。

女真皇族只需长揖到底,不必跪拜。

只见金国皇帝完颜璟在丰王完颜瑄的搀扶下,徐徐步至御座前坐下。

完颜瑄并不落座,静静立在御座前,可见深得皇帝信任。

他比完颜璟大了几岁,两鬓微白,整个人看起来却很有精神。

而刚五十出头的皇帝完颜璟,却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看起来虚的不行。

唱奏过程是非常无聊且辛苦的。大臣跪在御前,用官话大声朗读奏章。

其他人都得认真聆听,因为有专门的纠察御史躲在一旁监督,只要有人咳嗽、吐痰、仪态不雅都会被记录下来,上报处理。

当然,他们是不敢参女真皇族的。

完颜洪烈瞟了一眼身旁的杨康,发现他非但没有听得打瞌睡,反而是双目炯炯有神,眉头微皱,似在思索。

完颜洪烈不由得暗感欣喜。

真是孺子可教!

虽然完颜洪烈不认为杨康真的听得懂,但他那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至少证明了一点——

他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小纨绔了!

完颜洪烈不知道的是,杨康并非装模作样,而是真的在聆听思考。

这个汉臣禀报的是河洛大旱需要赈济。

这并非偶然事件。

杨康自运河一路北上,并未经过中原地区。

但他却听小桂子说了,黄河已先后三次大决堤。

涝灾、旱灾、蝗灾,接连而至,对中原地区造成了严重破坏。

流年不利,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天灾之外,更有人祸,金国官吏上贿下贪,更有奸商趁机囤粮,使得中原地区物价飞涨。

一个烧饼,居然要一万贯交钞!

赈灾、修堤都是海量的朝政压力。但不久前,完颜璟还让人疏通永定河,修建了卢沟桥。

盛世不复,帝国夕阳。

如今的金国就是外强中干,多事之秋。

开禧北伐失败后上缴的保护费,其实还不够金国宫廷一年之用,可见皇室贵族之奢靡!

真是国之将亡,必有七患。

而金国都快把buff给叠满了。

当然,杨康此来并不是为了拯救金国。

金穿必造反!

但现在他还太过弱小,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得想办法尽量拖延金国灭亡的节奏。

等他发育起来,金国要死也无所谓了。

就算不死,他也会在这座烂房子上狠狠踹上一脚。

要达到这一目的,他前期就必须借助完颜洪烈来影响中枢,积累权势,暗中发育。

因而,赵王权势越大,对他将来就越有利!

这也正是他今日上朝要做的事,给完颜洪烈狠狠地长脸!

思索间,机会来了。

完颜永济上奏完嘉定和谈的成果,荣王一党顿时弹冠相庆,吹牛拍马之声不绝于耳。

完颜璟咳了两声,也乐呵呵对完颜瑄道:“这回荣王倒是办了一件实事!”

完颜永济虽然贵为皇叔亲长,却甘心在荣王身边作个拥趸,倒是让完颜璟对他不起疑心了。

完颜永济出使金国,也是完颜洪煦的提议。

就在朝堂一片其乐融融之时,一声奏报打破了这份和谐。

“父皇,臣有事要奏!”

第十六章、朝堂奏对,八步成诗 完颜洪烈一句话,顿时就把整个朝堂气氛拉的紧张起来。

完颜洪煦冷哼了一声,荣王一党俱都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赵王一党则是蓄势待发,只待完颜洪烈一声令下,便要冲出来怒喷。

“所奏何事?”完颜璟脸色不太好看。

完颜洪烈起身,看了眼对面的卫王完颜永济。

完颜永济的眼神有些闪躲,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

“叔祖此次身使宋国,签订盟约,扬我大金国威,确实居功至伟。”

“然,我想问一问叔祖,为何我家康儿一离开宋国临安,就遇到了伏击?”

“啊,竟有此事!”

赵王一党为首几位重臣,俱是一脸震惊。

就连亲王世子都敢劫杀,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完颜永济见赵王一党对他怒目以示,拂袖道:“看我作甚,此事谁能料到。”

瞟了杨康一眼,完颜永济接着又道:“他行刺宋国皇后,得罪宋人太狠,遭至报复也怨不得人!”

完颜璟听到这话,脸色一沉。

完颜洪煦心感不妙,暗骂完颜永济愚蠢!

完颜康再怎么也是完颜皇室成员,在宋金边境遇刺,此事可大可小。

完颜洪烈拿到明面上来讲,皇帝本是不高兴的。

但你完颜永济直说他活该,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果不其然,完颜璟一个眼神,一旁的完颜瑄立刻肃然道:“皇叔慎言!”

“好了,此事等调查清楚再议!”完颜璟一锤定音,接着,就看向了完颜洪烈一方,盯着年仅八岁的杨康。

完颜璟的子嗣并不多,活下来的也只有如今的完颜洪煦和完颜洪烈二人。

完颜洪煦有两子,而完颜洪烈却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虽说完颜洪烈的王妃乃是汉人女子,完颜璟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他的元妃同样也是汉家女儿,私底下觉得完颜洪烈这方面类朕是好事。

但对于这个皇孙,完颜璟私下见过几次,但印象都不算好。

他是典型的文人雅士型的皇帝,自然不会喜欢野蛮任性的孩子。

反观完颜洪煦的长子定国,却是知书达理,少有贤才。

朝中荣王和赵王两派明争暗斗已久,尤其是近来他的身体每况日下,元妃都向他吹了好几回立嫡的枕边风了。

这一回,荣王一方做得太过分了!刺杀之风气一起,朝廷内外将永无安宁之日。

完颜璟必须表态了。

他语气并不算严厉,申饬了完颜永济一番,字字不提刺杀之事,但又句句不离此意。

表面敲打的是这位皇叔,实际上却是在警告荣王一党。

申饬完毕,完颜璟的目光再度落在杨康身上。

作为此次事件的苦主,完颜璟再偏心也得对这个皇孙有所表示。

杨康感受到了这位金国“徽宗”的目光,挺直了腰板,心道:

终于该我表演了!

“康儿,此次对宋之胜利,你出使临安三年,亦有功劳。想要什么奖励,尽管开口,朕都赏赐与你!”

这时,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杨康身上。

完颜洪煦认为他还是之前那个草包,顶多就是要金银珠宝之类的。若是开口要美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完颜永济因为他被皇帝训了一顿,心中更是不爽,在心底默默诅咒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出糗!

完颜洪烈上朝之前,就已经和杨康通过气了,让他按照自己教的话回答便可。此时,满怀期待地望了过去。

杨康出列,长揖拜道:“回禀皇爷爷,孙儿别无所求!孙儿能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乃是孙儿的荣幸!”

他并无一官半职,只是皇室成员,因此称呼皇爷爷也没有任何问题。

完颜璟知道这番话十之八九是大人教的,看了完颜洪烈一眼,接着又笑道:

“可朕听说,你在临安皇宫不怎么老实呢。”

完颜洪烈心中一凛,刚要开口,就被完颜璟瞪了一眼,示意他闭嘴。

完颜洪烈只得看着杨康干着急,只盼这个好大儿千万不要胡言乱语。

“孙儿小时不懂事,顽劣好动。在临安三年,读了不少圣贤书,也晓得了一些道理。之后只想好好念书,将来长大了能够报效国家,为皇爷爷办事。”

完颜洪烈松了口气。

完颜璟

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夸奖时,一个鲁莽的声音冒了出来:

“康弟连宋人的皇后都敢行刺,真是厉害得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是御座边上一个十一二岁的髡发少年。

“豪儿,还不住嘴,没点规矩!”

完颜瑄赶紧出声呵斥,完颜豪正是他的世子。

“还望陛下赎罪!”

完颜瑄当即告罪。

完颜璟摆了摆手:“童言无忌......”

但完颜豪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把杨康行刺皇后这事重新挑了出来。

完颜璟也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其实,他也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康儿,可有此事啊?”

“回禀皇爷爷,确有此事。”

“啊!”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纷纷注视着杨康。

完颜洪煦一方众人心中大喜:这傻小子说出实话来,今后就完了!

完颜洪烈也是着急不已,昨天的剧本里没这一出啊!小子啊,你可千万机灵些,不该说的千万别说啊!

万众瞩目,但杨康早有准备,一点儿也不慌。

“孙儿对韩皇后不敬,乃是受了奸人挑拨!”

接着,杨康便杨贵妃设计之事道出。

“孙儿当时听说此事,只觉五内俱焚,他们如何欺辱孙儿,孙儿都能忍受。但要轻蔑皇爷爷,羞辱我国,孙儿便要跟他们拼了!”

杨康说这番话前,对着铜鉴模拟了好几遍,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把那种少年血性,完美演绎了出来。

朝中一时全部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却是完颜瑄带头拍手叫好:

“赵王世子能有如此血性,忠君爱国之心,实在是难得!恭喜陛下,有这么一个好孙儿!”

杨康看向完颜瑄,一时也不知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完颜璟听到完颜瑄的吹捧,脸上也多了一丝得意的喜色。

“乖孙,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日后做事还得谨慎一些,免得再被奸贼利用!”

“是,谨遵皇爷爷教诲。”

完颜璟觉得杨康顺眼了许多,语气都变了。

“你既喜欢读书,那皇爷爷便替你找两位好老师,好好教教你,如何?”

“多谢皇爷爷,正是求之不得。”

完颜璟想了想,开口道:“赵师傅何在?”

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讲学士赵秉文闻声出列。

杨康对他早有了解,此人一生仕五朝,官六卿,名声闻于朝野,平生以诗、文、书法名于世,为此时的金国文坛盟主士林领袖。

如果能够拜在他的门下,自己就能披上儒门外衣,以后不需要亲自开口喷人了。

但赵秉文也是有傲骨的。

他虽然官职不高,但脾气还真不小。

一听皇帝打算把这么个宗室子弟强塞到自己门下,当即就不乐意了。

毕竟此时的金国贵族大多数都还比较傲慢粗鲁难伺候,更何况是这个恶名在先的小世子!

赵秉文虽然在金国为官,但毕竟还是个汉人。

即便他平时骂南宋骂的最狠,但听到杨康行刺大宋国母这等忤逆狂悖之举,心里对他就是一百个的拒绝。

“陛下,请恕老臣无能为力!”

赵秉文一跪到底,大有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完颜璟尴尬地笑了笑,他是个铁杆汉粉,因而对读书人,尤其是赵秉文这类儒林领袖,还是相当的敬重。

“是朕唐突了,赵师傅年岁已高,恐怕也力不从心了。康儿,朕再给你换一个吧!”完颜璟自圆其说道。

谁知杨康忽地开口道:“孙儿听说,我大金朝堂之中,学问最高的就是赵师傅了,孙儿只想跟着他老人家学习!”

眼见杨康如此好学,完颜璟一愣,旋即心中一喜,比起军国大事来,他更喜欢探讨风花雪月。

“赵师傅,你看这孩子一片向学之心......”

赵秉文看了杨康一眼,心中暗自想到:你这娃娃就是把老夫吹上天也无用。看老夫如何让你知难而退!

“既然世子如此虔诚,老臣也不好再拒绝了。但老臣收徒也是有门槛的,方才世子说在临安读了不少书,那老臣便斗胆考校一二如何?”

“赵师傅,康儿方才八岁,你可不能难为他啊!”完颜璟笑吟吟道。

赵秉文点了点头,又道:“

世子若能做出一首像样的诗来,老臣日后便倾囊相授。”

啊!

众人又是一惊。

就连最上方的完颜璟都觉得你赵秉文真不给朕面子啊,这不是纯纯难为小孩吗!

七八岁就能赋诗的,那都是什么人?

你当他是神童吗!

在场所有人,都认为杨康这一出是铁定没戏了!

谁知,杨康突然高声道:“作诗有何难,我作便是!”

什么?!

完颜洪烈心中越来越惊,这孩子今日给他的惊吓远多于惊喜。这朝会的进展不知何时完全脱离了他设定好的剧本!

完颜洪煦一方则是各个心中窃喜:真当自己是神童了?还作诗?就等着看笑话吧!

反倒是龙椅上的完颜璟兴致勃勃的。

“康儿,你尽管作便是,只要能作出来,皇爷爷一定让赵师傅收下你!”

言下之意,不论好坏,只要是首诗,朕都给你撑腰!

吟诗作赋什么的,不比那些糟心的政事有趣一百倍!

赵秉文哼了一声,抬手道:“世子,请!”

杨康在心底狂笑。

若是要考校四书五经背诵,他还真是一字不会。

但偏偏是作诗!

诗他不会做。

但还不会抄吗!

没想到,穿越者必备的文抄公环节早早地就到来了!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眼见杨康在朝堂上负手踱步,荣王一方大臣俱是嗤之以鼻,暗道装模作样!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不成?

他们以为杨康是憋不出来,实际上,杨康却是在思考,究竟该抄哪一首比较合适!

“世子,可准备好了?”

赵秉文开口催促道。

杨康刚好迈出第八步,陡然回首,气势如虹,朗声颂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朝堂上下,鸦雀无声。

是,是谁,让他作诗的?!

第十七章、满堂华彩,拜师大儒 完颜洪烈惊了。

他喜好诗文,也读了几十年的书,但自问绝对做不出这样的诗来。

这真是康儿自己作的?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还是不是他的好大儿!

赵秉文也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八步,八步之内,这八岁小儿便能作出这样一首精妙绝伦的诗来!

甚至于,他细细思索,自问也难以琢磨出如此佳句。

难道,当真是天赐诗才的神童?

完颜洪煦眼见众人都惊了。

他在诗词方面是比较匮乏的,悄悄拉了拉完颜永济的袖子。

“这首诗,很好么?”

完颜永济很是不爽地点了点头。

全场都被杨康这一首“诗论”给镇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完颜璟方才合掌叫道:

“好,很好,好得很,实在是好!”

完颜璟没想到,自己这好皇孙,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的诗词造诣之高,被认为是“南唐李氏父子”之流,听到如此水平的诗词,自然是喜不自胜。

似是炫耀一般,完颜璟看向赵秉文道:

“赵师傅,如何?朕的康儿是否有资格拜你为师?”

赵秉文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道:“世子才情,果真世间少有。当下乃是春时,世子便以此为题,再作一首如何?”

无耻!

完颜璟心中暗骂,但却没有出言阻止,而是满怀期待地看向了杨康。

我完颜璟的后代中,真要出一个才情千古的诗家了么!

比起合格的政治继承者而言,完颜璟显然对此更为期待也更感兴奋。

哼!

杨康无所谓,抄几首不是抄。

既然你这么喜欢被打脸,今天我就装璧装个爽!

他略微一思索,又开口道: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我就等着你赵师傅一句话了!

赵秉文的白胡须都在颤动,是激动的!

大才,此子当真是有大才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杨康接连发力: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杨康昂首挺胸,环顾四周,此刻,他就是全场的焦点!

抄诗装璧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他抄了个爽,完颜璟以及一干文人也都听了个爽。

这种感觉,简直比小登科还要舒服!

“千古才情,千古才情呐!”

“未闻古之神童,今日便见着了!”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世子八步连篇。”

“曹子建算什么,他不过才高八斗,世子当有一石!”

“世子大才!”

......

整个朝堂都充斥着对杨康的称赞之语,其中大部分都是赵王一党的水军。

“世子能有如此才情,还是承了陛下的天赋啊!”完颜瑄对着完颜璟称赞道。

这马屁算是拍到他心坎里去了。

完颜璟高声道:“赵师傅,这弟子你收是不收?若是不要,朕便要亲自教导他了!”

此话一出,完颜洪煦一方顿时惶恐。

他们都认为杨康今日的反差,乃是完颜洪烈故意营造的。

先让他故意表现得飞扬跋扈,随后暗中努力奋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荣王之前一直遥遥领先,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他的长子定国深得皇帝喜爱么!

今日之形势,是要大逆转了不成?

完颜洪煦本人也是慌得要死。

然而,作为“幕后黑手”的完颜洪烈却是一脸懵。

我儿,当真是诗仙诗圣转世不成?还是南边的教育水平都这么高,三年就给他教成神童了?

赵秉文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叫道:

“陛下恕罪!世子宽恕!是老臣有眼无珠!能得世子如此大才之弟子,实乃三生之幸也!”

杨康也不扭捏,当即行礼:“弟子拜见老师!”

毕竟他拜师又不是真的为了学习,要借用儒门身份,北方没有比赵秉文更合适的

人选了。

赵秉文赶紧将他扶起,频频点头,接连道好。

此子不但有大才,而且通情达理,尊师重道,不卑不亢,实在是不可多得!

此刻对杨康的偏见,此刻全部消失,赵秉文现在对这个弟子是百分之一百的满意。

成功拜师,装璧时间结束,今日的大朝会早就超时了。

在完颜洪煦等人怨怼的眼神下,完颜璟宣布散朝,又把完颜洪烈还有杨康单独留了下来用膳。

至于荣王一党,完颜洪煦、完颜永济二人,都被完颜璟传口谕训斥了一顿。

大抵意思就是,他们不团结,今天的御膳也别来吃了。

这种口谕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完颜洪煦一党自是阵脚大乱。

用膳结束,回去的路上,完颜洪烈是春光满面。

“今儿个,真是长脸了,你没瞧着,荣王那张脸,气得都发绿了!”

完颜洪烈和王傅聊着,走路都有些发飘。

杨康心中却很清楚,这所谓的“胜利”什么也不是。

一味讨好皇帝是没用的,完颜璟太不稳定了!

今日在福安宫用膳,杨康将几幅皇宫珍品字画献给了完颜璟。

完颜璟尊孔重儒的程度前所未有,自身深通汉学,工书善画,尤其擅长瘦金体,因而才会有金徽宗的外号。

据说,完颜璟降生之时,先皇梦见宋徽宗抱着个婴儿望着他冷笑......

完颜璟的性情和命运也同徽宗高度相似,他后宫专宠元妃李师儿。

用膳时,杨康见到了这位年逾五十的太妃,她脸色一直不太好。

没办法,谁让完颜洪煦才是他的儿子!

完颜洪烈后来无缘于帝位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后宫无人。

他的生母早已不在世上。

完颜璟抱着那几幅珍品反复观摩,高兴到饭也不吃了。

他赏赐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最重要的是还给了杨康一面金牌,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以便能随时找他“请教”学问。

元妃是嫉妒得脸都要变形了。

但她也很机智,全程一声不吭。

期间,完颜璟剧烈咳嗽了好几次,这也让杨康忽地想起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坐在马车上,他细细推算,历史虽然出现了一些偏差,但按照完颜璟此时的身体状况来看,恐怕他就只有一两年活头了!

等他一死,九成可能是完颜洪煦即位。

然后嘛......完颜洪烈一党被清算,完颜洪烈就算不被杀,也会彻底失势。

不行!

完颜洪烈还不能倒下!

他得想办法为老皇帝续命,等到完颜洪烈权倾朝野,当不当皇帝也无所谓了。

一边,杨康盘算着如何把完颜洪烈养成“权王”。

另一边,完颜洪烈则在和心腹商议,之后该如何培养这个世子!

如果说今日带杨康上朝是一个小小测验的话,杨康交上来的卷子就是满分还带附加分那种!

无论是文学才华还是政治天赋,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完颜洪烈已经下定决心,不惜动用一切资源来培养这个孩子。

假以时日,他定能撑起一片天!

寻思着,已到了赵王府门前。

完颜洪烈拉着杨康直奔花厅打算跟他彻夜长谈。

此时,完颜洪烈已经完全上头,一刻也不想等了。

刚转过画廊,就撞见了小桂子。

他脸色焦急道:“王爷,大事不好!有个道人闯进王府,打伤了十几个侍卫,现下正在花厅侯着您呢!”

“什么!岂有此理!”

完颜洪烈正要发怒,心道哪来的道士,竟敢在他头上动土。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变。

该不会是他吧?

完颜洪烈心中暗惊,吩咐小桂子赶紧去召沙通天、侯通海二人前来,又偷偷调来数百名王府武士,包围了花厅。

杨康也大概猜到来的是谁了,不然完颜洪烈不至于这么紧张。

他这是做贼心虚啊!

没一会儿,沙通天和侯通海阔步走来。

“王爷,那贼道士在哪里,看我将他拿下,再交由王爷发落!”沙通天拍了拍胸口,一副急于表现的样子。

“王爷,我也是!”侯通海忙不迭补充道,生怕被忽略了。

完颜

洪烈点了点头:“二位客卿小心,那道士就在花厅中,恐非等闲......”

话没说完,沙通天和侯通海同时道了声“王爷瞧好”,便迫不及待往花厅中去了。

杨康跟着完颜洪烈来到花厅前,一干护卫手持刀斧严阵以待,只见厅中梨花木的太师椅上,老神在在地坐着一个道人,不是丘处机是谁!

丘处机自顾自品着香茗,视来者如无物,尽显高人风范。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品出一股馊味,杨康真想告诉他,那壶茶是昨晚剩的。

“大胆牛鼻子,竟敢到王府上撒野!”

沙通天骂着,飞身上前,一手抓向丘处机肩头。

这一招虽是试探,但沙通天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一进这花厅,他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某种高手的气息。

面对沙通天的进攻,丘处机不以为意,袍袖一挥,左手扣向沙通天手臂。

二人见招拆招,一个照面手上已过了十来招,最后“啵”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

丘处机巍然不动,就连右手捧着的茶杯中的茶水都没溢出来。

而沙通天却被震退了三四步,脸上浮现出惊骇莫名的神色!

第十八章、长春来访,武学奇才! 沙通天心潮跌宕,江湖中能够一掌将他震退的人物,屈指可数。

他思索了一会儿,当即拱手道:“不知是全真教哪位道长当面?”

丘处机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睥睨道:“堂堂黄河帮帮主,竟然甘心在王府上当个打手,真是可笑!”

侯通海冲上前来,想和沙通天一起动手,却被他拦了下来。

沙通天知道此人定是全真七子前三中的一个,他和侯通海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而且,如今全真与金国朝廷关系缓和,对方也没理由来闹事。

“人各有志,就不劳道长费心了。不知道长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丘处机望向风影壁后,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家主子连出来见人都不敢了?”

影壁后的完颜洪烈也明白了丘处机并无太大恶意,挥手示意刀斧手继续隐藏,独自一人走了出来,哈哈笑道:

“原来是长春真人驾临,敝府不胜荣光!”

完颜洪烈数年前见过丘处机,此时面对他仍是心有余悸。

这道人雷厉风行,自己险些命丧于他手下,自然是印象深刻、毕生难忘。只是不晓得,丘处机还认不认得他了。

丘处机冷哼了一声。

来之前,就已经把当年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的了。

这金人狗王爷,当年连哄带骗,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杨夫人给偷走了,害得他苦苦找了这么多年。

可以说,完颜洪烈才是最该杀那个人。

如果丘处机是孤家寡人的话,他早就把完颜洪烈抓过来一巴掌拍死了,哪里需要在这里跟他虚以委蛇?

老金狗,就让你多活些日子,等十年之后,自有你好受的!

丘处机想到此处,不由得杀气腾腾地瞪了完颜洪烈一眼。

完颜洪烈头皮发麻,差点儿就摔杯为号,叫出暗中隐藏的王府武士了。

好在,丘处机的杀意一闪而逝,他也懒得跟完颜洪烈多废话,直截了当道:“那小子,怎么不在?我是特意来找他的。”

完颜洪烈有一愣,敢情不是来找自己的啊?害得他白白担心一场。

“不知犬子哪里得罪了道长?”

完颜洪烈和颜悦色地问道。

丘处机心中冷哼了一声:你的儿子?那是你的儿子吗!

他暗笑这老金狗自己生不出崽,却把别人家的儿子捧在手心里当宝。

想到此处,丘处机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快意。

“我此来没有恶意......只是想收那小子为徒。”

都打伤我府上十几个人了,还说没有恶意?

完颜洪烈心中暗自想着,忽觉不对:收徒?他要收康儿为徒?

完颜洪烈疑惑不解之时,杨康已走到了花厅中,冲着丘处机拱手行礼:“见过丘道长!”

丘处机瞥了杨康一眼,心道早就知道你躲在外面了,还不敢出来见我,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他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儿与丘道长素不相识,为何会......”

“你让他自己说吧!”

在牛家村那段事,杨康并未全部告诉完颜洪烈,因此完颜洪烈也不知道杨康和丘处机居然见过。

刚刚在幕后,杨康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把话圆回去,当即又向完颜洪烈说明了情况。

完颜洪烈听后,也是不疑有他,此时杨康在他心底地位甚重,连带着信任程度也拉高了许多。

“原来是道长救了我儿一命,完颜洪烈拜谢了!”

说着,完颜洪烈起身作揖。

丘处机摆了摆手,他才不想受这一拜。

“不说这些了,我就问你,愿不愿意让他拜在我门下。”

完颜洪烈心思狡黠,丘处机开口之时,他就已经权衡好了利弊。

“康儿能拜在丘真人门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真人可是要带他到终南山去?”

丘处机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王府上教他武功。”

他自己都极少回去,更别说把杨康带回去了,那不得闹得鸡犬不宁。

完颜洪烈展颜大笑,拍了拍杨康的肩膀道:“康儿,还不快给你师父行礼!”

丘处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本事也是真的大。

杨康也知道他未必是真心要教自己,但他还是不想错失这份机缘,当即磕头行了拜师礼。

完颜洪烈又道:“择个吉日,我再大摆一场拜师宴......”

丘处机当即摆手谢绝了他。

“我这个人喜清静,收他为徒只因有缘。但此事不宜宣张,你知我知便可!”

完颜洪烈以为丘处机不想跟他们这些金国皇室走得太近,也不敢强求,心中却在盘算着其他事。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心思,杨康还是成了丘处机的记名弟子。

王府练功坪上,丘处机正在查探杨康的资质。

并非所有人都适合练武。

所谓穷文富武,习武也需要大量财力支持。

除此之外,资质更是重要。

习武之人的资质分为两方面:一是筋骨,二是悟性。

一为身,二为神。

筋骨比较好探查,摸一摸大抵就能得出结果了。

丘处机在杨康的脊锥上捏了又捏,眉头紧锁。

杨康心道:该不会是自己这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丘处机也不说话,接着,手指点在他身上几处穴位上。

杨康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自己身体里游来游去,应该就是所谓的真气了吧!

“原来如此!”丘处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之前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乱吃东西?

杨康突然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原因,完颜康偷吃赵扩的十全大补丸,把自己给撑死了!

该不会,留下祸患了吧?

杨康忧心忡忡地将这事说了出来。

丘处机点了点头:“我就说,你这小小年纪,体内精元为何如此充沛。”

说着,丘处机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背上,杨康只觉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让他浑身经络血流加速,整个后背热烘烘的。

“之前乱吃的药物没能及时消化,淤积在了你的体内。我替你疏通开来,如此便无大碍了!”

虚惊一场啊!

杨康对丘处机也生出了一丝好感,开口道谢。

丘处机哼哼了两声,继续运功替他舒筋活络。

过了一会儿,丘处机“咦”了一声,不待杨康发问,又接连“咦呀咿呀”的,听语气是惊喜不已。

杨康不由得心跳、加速,难不成,自己的猜想没错,我真是天才?

“师父,怎么了?”

丘处机收功放下了手掌,围着杨康转了一圈,面色古怪。

“没想到,你小子因祸得福,那药力将你浑身几处大穴都给撑开了。日后纳气行气,都能事半功倍了......”

听他的语气,怎么有些遗憾呢?

杨康心中狂喜,果然,我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徒弟筋骨绝佳,丘处机看起来却有些不高兴。

接着,他又给杨康讲解了一些武道知识,传授了他一小段全真心法的入门口诀,教会他如何运行之后,便有些郁闷地离开了。

“修武先修止功,内止懦,外止暴。武德不传,便直接传功......”

丘处机以为杨康什么都不懂,其实杨康早就了解得很清楚了。

老丘是真把他当做棋子在培养啊!说实话,有点儿缺德了。

难怪原本那个杨康会变成那个雕样,丘处机只教他武功却不培养武德,很难说不是存心的。

就当他是粗心大意忘记了吧!反正他已经是杨康,而不是完颜康了!

杨康盘坐在蒲团上,按照全真心法入门口诀,不断调整呼吸。通过特殊的气息节奏,不断感受着潜藏在自己体内的“精气”。

丘处机传授的知识,按照杨康的理解,精气是潜藏在人体内一种神奇的携带能量的物质,所有人在日常新陈代谢时都会产生精气,以维持人的性命。

人生病受伤或者中毒,会影响精气的产生,同时会消耗大量的精气用于恢复。而当精元耗尽之时,这个人就死了。

一个正常人体内产生的精气对于维持生命来说是过量的,多余的精气会散发掉。

而通过修炼内功,有意识地开关穴位,就能调动精气在经络中游走的路径,最后将精气集中储存到丹田或者膻中等场所。

再通过运功压缩之后形成高度浓缩具备极强功率的气质,称之为真气。

简而言之,真气就是以功法高度凝练的精气。它来自于人体本身,并非杨康一开始以为的外界。

这个存储精气的过程,内家称之为“纳气”。此时的人体好比是一

个发电机。

而在运功催发内力之时,则需要行气,此时的人体就是一个内燃机了。

在纳气之时,身体散发的精气减少了,本能地就需要产生更多的精气进行弥补。

因此就需要外界的能量补充,比如名贵药材丹丸补品等,均是价格不菲,所以才有穷文富武之说。

其次,勤于纳气,可以让武者丹田和膻中的容量慢慢变大,可以储存的真气量越来越多,如此内力也就越来越深厚。

正是所谓的勤能补拙。

但不同的人体质不同,修炼速度和上限也不一样。少数人通过短期修炼就可以很快超过一般人的进境,这就是所谓的筋骨绝佳者。

恰好,杨康就属于这一类少数人。

习武之人,也分内家外家。

外家入门,内家入行。

要成为真正的高手,还得内外兼修。

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这个功就是指内家功法。

丘处机所传的全真心法,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正宗的内修之法了。

讲究的就是一个厚积薄发,越到后面越厉害。

但要开启这条内修之路,还得杨康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精气,并遵循心法将它们引导到丹田之中。

修行者的资质中,筋骨占其一,悟性又是其一。

悟性就体现在对于功法的理解和掌握中......

杨康本以为自己筋骨绝佳,已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他的悟性,好像也不错嘛?

在蒲团上打坐了一刻钟,他就捕捉到了体内的一点精气。

点破了这层虚无缥缈的壁障,后面就顺畅多了,如法炮制,汇聚精气不过是时间问题!

杨康运行心法,将体内的精气不断汇聚起来,然后沿着最近的路径导入丹田之中。

精气在他体内行走之时,经络穴位感觉酥酥麻麻的,好似有蚂蚁在爬一般,微微有些刺痛,这就是丘处机所言的“蚁行气感”!

越到后面,他的运气速度也越快,这就是筋骨绝佳的妙处!

涌入丹田内的精气在心法运行之下,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随着越来越多的精气涌入,漩涡也越来越大,最终凝结升华,精气融为一体,变成了某种无形无色的神秘物质——真气!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杨康就已经练出了第一丝真气!

欣喜之余,杨康想要试一试这真气的威力,但却发现怎么也调动不出来。

原来,丘处机只教了他纳气之法,却还没教他如何使行气。

杨康也不着急,坐下来继续修行,多存储一些真气再说!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杨康方才悠然起身,在练功坪上枯坐了一下午,他却觉浑身舒爽,精力充沛。

拍了拍腹部,骨碌碌叫唤。

但丹田内却是满满的真气,一种充实感涌上他的心头。

有时候,天赋比你高不可怕,可怕的是天赋比你高的人,还比你更卷!

原本的杨康资质也是不差的,但为何最终无法成为真正的高手?就是因为他练功时总是投机取巧,不肯下苦功夫。

但穿越而来的杨康就不存在这一方面问题了。他的心性和毅力,都远超于常人。

毕竟成功没有捷径,唯有努力!

吃夜饭时,完颜洪烈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滋补药膳。可杨康的食量还是把他给吓到了。

完颜洪烈也练过内功,虽然练得不咋地,但也是过来人。

他担心杨康练功出了岔子,当即就叫来沙通天,替杨康查看情况。

沙通天一探查,登时被吓了一跳,继而惊呼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小王爷,真真是奇才!不到半日,竟就练出真气来了!”

“什么?!”

完颜洪烈也是大惊失色。

他已经算是天赋不错的了,可当初也花了足足七日方才找到气感。

而这小子,才半日功夫,就练出真气来了?

对,不是产生气感,而是实打实练出了真气!

嘶!

完颜洪烈倒吸一口凉气,继而心中狂喜:

我儿,当真是天选之子!

“快,把那些丹参补品,统统拿来!”

激动之余,他又冷静下来,向沙通天询问道:“以康儿的程度,要如何进补,你给他开个单子,本王好让人准备.....

.”

杨康只顾着进食补充能量,至于这些东西究竟要花多少钱,他是不必担心了。

他大口咀嚼着珍馐,心中暗道:完颜洪烈对他,也确实是挺好的......

第十九章、顶级自律,鸿鹄之志 一来半月,杨康的小日子倒也过得平静而充实。

凌晨六点睁眼,先在床上打坐纳气一个时辰。

练功纳气这件事真的会上瘾。

感受着自己丹田越来越充裕的真气,杨康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他的纳气效率也有所提升。

原本一个时辰仅能凝练两三缕真气,现在已经达到六七缕了。

八点去看包惜弱,陪桃儿玩一会儿。

等用过补气汤后,再到书房读书练字两个时辰。

最开始,完颜洪烈还亲自指导他,后来公务繁忙就让他自习了。

杨康偷偷地在书房里做笔记,记下重要的时间节点,梳理将来的发展规划,制定近期的目标......弄清楚之后,他完整地看了一遍,然后就烧掉了。

穿越过来之后,智力和记忆力也得到了叠加。

杨康觉得自己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而且记性贼好。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是接触过的事物,他都历历在目。

甚至于前世阅片无数,每一部里面老师的相貌言行等细节,只要想想就跟播放幻灯片一样!

这就很逆天了!

杨康赶紧转移注意力,试着回忆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资料。

作为一名成功学讲师,他涉猎非常广泛,无论是哪一方面的知识都略懂一二。

“唰唰唰......”

“还真默出来了!”

望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楷体小字,杨康都有些不敢想象,这是自己写出来的!

“穿越者必备技能之如何提取青霉素......”

这是他前世无聊时刷某站刷到过的小视频,当时是纯当作乐子来看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上辈子都没记住的细节,这辈子居然能够这么清晰完整地复刻出来!

这段时间,他陆续整理出了好多派得上用场的资料,统统妥善保管了起来。

这间书房除了他和完颜洪烈,谁都不敢进来。

等到十二点之后,午饭还是十全大补汤,配上各种山珍海味。

杨康继续打坐练功两个时辰,再去看包惜弱,陪桃儿玩耍。

大概晚上六点吃夜饭,十全大补汤,各种补品。

打坐练功两个时辰,然后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一觉。

完颜洪烈本来安排了丫鬟伺候他,被杨康严词拒绝了。

近来半月每天都是这三件事:

练功纳气,读书写字,看望母亲陪桃儿玩耍。

对了,期间小桂子偷偷来找过杨康几次。

小桂子表示他想继续跟着杨康,不想做什么王府管事。

杨康让他保密的事,小桂子一件也没对完颜洪烈提及。

小桂子对完颜洪烈的忠诚度大概有百分之八十,对杨康的忠诚度则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的忠心得到了认证,杨康决定着手培养他。

在仔细查看过石彦明掉落那本无名剑谱后,杨康誊抄了一份副本,偷偷交给了小桂子让他照着练。

王处一鉴定过这本剑谱,前部分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剑谱上有行气的方法,但却没有纳气的法门。

杨康含蓄地请教了沙通天,得出的结论是:

每门武功的行气之法各不相同,但纳气法门却是通用的。

于是,杨康就将自己的纳气心得分享给了小桂子。

意外之喜是小桂子的悟性也不错。

他花了三天就找到了蚁行气感,不到半月就练出了第一抹真气。

半月之后,完颜洪烈终于得空,在书房中考察杨康近来功课。

杨康每一门作业都完成得相当完美。

完颜洪烈非常满意,看得接连点头。

“康儿,你可知父王近来都在忙什么?”

完颜洪烈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杨康早有准备。

“国家不幸,父王忙于军国大事。”

“哦?如何不幸?”

“内忧外患。”

完颜洪烈放下书册,饶有性趣地打量着杨康。

“何为内忧,又何为外患?”

杨康叹了口气道:“内有中原地区天灾人祸,外有漠北蒙古恶敌侵扰。”

完颜洪烈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前段时间,蒙古那个

铁木真率大军攻破了斡罗孩城......所幸各路夏军奋力抵抗,将他们击退了......”

完颜洪烈有意培养杨康,所以才会同他讲这些军国大事。

讲述的同时又时不时考校一二。

杨康俱是对答如流。

金夏联盟,阻挡了铁木真南下的可能性。之前与金国在北方边境一战,双方损失都很惨重。

于是,铁木真转而攻夏,试图以此撕开一个缺口。

完颜洪烈是坚定的主战派,而且,他同如今西夏皇帝夏襄宗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夏襄宗篡权之前,和完颜洪烈乃是拜把子兄弟。其后政变夺位,也是得到了完颜洪烈的暗中支持。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也就这一两年的事,金章宗完颜璟逝世后,夏金联盟很快就破裂了。

夏襄宗开始附蒙伐金,而金国也开始走向衰亡。

留给杨康的时间不多了,但现在他还太小了,根本没办法直接掌控权力,只能通过完颜洪烈来影响局势,不断拖延金国灭亡的节奏。

此前,他也思考过如何改变如今金国的处境局势,但他却不能直接告诉完颜洪烈,否则绝对会被视作妖孽的!

“为了国家之崛起,我要好好念书习武,长大后成为父王这样文武双全的全才,成为国家的擎天玉柱!”

听到杨康这番话,完颜洪烈眼中放光,拍手叫好:

“不愧是我完颜洪烈的儿子!当真有鸿鹄之志!”

当真是祖宗显灵了,康儿如此早慧,有志气有天分又有毅力,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他心中激动不已,甚至于都忽略了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近来武功练得如何?”完颜洪烈接着又询问起来。

杨康如实道出。

完颜洪烈有些不满道:“这丘道长倒是不怎么着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儿如此良才璞玉,他还爱搭不理的......”

“师父有他要忙的事,等他忙完了自会回来找我。”杨康语气平淡道。

完颜洪烈想了想,又试探道:“康儿,你如何看丘道长......父王的意思是,像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

江湖和朝堂的关系,这个问题,其实很深奥。

完颜洪烈完全不应该拿来问一个八岁的小儿。

但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却是已经忽略了杨康的年纪。

杨康故意摇了摇头,完颜洪烈一脸得意道:

“绝世高手,天下无敌,但却是匹夫之勇。若是陷阵,万余重甲精兵,便可将其围杀。”

他故意谈及这个话题,就是想要告诉杨康,逞匹夫之勇是没用的,真正厉害的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御人者。

完颜洪烈听包惜弱担心杨康近来“着了魔”似的练武,生怕他误入歧途,将精力全部花在武道上。

杨康假装思考了一阵,认真道:

“父王说的极是!但是,这名绝世高手如若十分狡猾,潜藏于后方袭杀将领,或隐匿于闹市伏击官兵,又该如何应对?但有百日当贼,岂有百日防贼之理?”

完颜洪烈听了这一番话,直接就被问住了。

江湖高手如果进行这种不对称战术,确实是相当棘手的问题!

这个问题,杨康前世在某乎上看到有人讨论过。

著名的丐帮——冯默风刺杀实验,已经证明了这种敌后特种作战的可行性。

武林高手哪里会这么死脑筋,非要跟军队正面硬碰!

只要躲进敌国首都搞斩首战术或者恐怖袭击,起到的效果是非常可观的。

而要应对这些武林高手江湖人士,方法有三种。

一是高压统治。比如后世的元朝,但结果显然是内部会先崩溃,天下暴乱。

二是对等刺杀。但这一思路的可行性,是建立在对方的武林高手都是绝对善良的前提下。诸如黄药师这种,你就是刺杀一百个大宋高官,他也只会拍手叫好,希望你多杀一点。

最后就只剩招揽奇人异士了。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反制手段。其最终的演变结果,可能就是只有奇人异士能够活下来,最后变成了刺客王朝。

根据不完全统计,宋金两国人口加起来是近一个亿,而其中真正的习武之人的数量大概只有二十万不到。

因而,武者可以说是最宝贵的人力资源。

完颜洪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唯有以奇制奇,只可惜那些中原武林人士,多数

不愿为我们所用。”

他所说的,也是任何一个异族王朝一定会遇到的问题。

那些身处北境的中原武林人士,比如全真教之流,能够保持中立已经很不错了,要向招揽他们简直无异于做春秋大梦。

其中一部分未必不想投诚,只不过太害怕被武林同道所不齿,被江湖所耻笑。

出来混,总还是要面子的。

剩下的就只有那些外域武林人士和旁门左道了。

此时的赵王府上,还只有沙通天和侯通海二人,就连王府f5都还没凑齐。

“听沙师傅说,他有个朋友,武功不在他之下。父王何不招揽一番?”

“你是说太行山那个千手人屠彭连虎?”

杨康点了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完颜洪烈有些不满道:“那人沙通天虽是至交好友,却是桀骜不驯。我早有听闻他的名号,多次请他出山他都不肯。”

杨康提前就找沙通天问清楚了情况,完颜洪烈所谓的“请”大概就是一纸书信过去:你过来替我做事,好处少不了。

半点儿诚意都没有,人家脑子有泡才会来。

“世间之人,无非为名为利。彭连虎身为晋冀江湖黑道魁首,自有一番傲气,利他是不缺了,却可以名诱之。”

“封官许诺?”完颜洪烈直言不讳道,“此法我也试过,许他五品武官,人家还嫌小......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山贼悍匪罢了!”

杨康早就想好了对策,假装不经意道:“那何不给他封个大官?”

完颜洪烈想也没想回道:“大官哪是那么好当的!这四品以上,都被吏部卡得死死的,朝廷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封不了官,赐爵如何?”

这话一出,完颜洪烈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杨康,那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第二十章、阳谋野望,学堂风波 我的好大儿,这些年,在南边,你都学了些什么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封爵这种事是我一个王爷能干的嘛?

完颜洪烈先是震惊,接着,有一丝生气,但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窃喜......

心情很复杂。

静默了大概有十个呼吸,完颜洪烈才开口道:

“这话......是你自己想的?”

杨康不以为意道:“武林中那些高手,大多把名声比性命看得还重要,我想彭连虎也不例外。”

“父王可在晋冀察召开一次比武大会,敕封胜者,赠予厚赐,王府年年供奉之。如此,江湖中人必定趋之若鹜,而那彭连虎也不得不亲自前来了!”

“其后,父王再私下召他相见,封官许愿,恩威并施,他岂敢再不屈服?”

这一连串的,完颜洪烈仿佛听到了账房里的算盘在响。

这阳谋,简直无解啊!

我代表官府举办武道大会,但局限于晋冀。

众所周知,这三地江湖当中,彭连虎、沙通天二人就能排进前五。

彭连虎号称晋冀黑道第一高手,这个称号并未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但今日,朝廷为你背书,就问你来不来?

这简直就是为彭连虎量身打造的囚笼啊!

完颜洪烈已不单单是震惊,而是萌生了一种,我儿难道是周瑜孔明转世的感觉!

“我儿妙计!日后必是安邦治国之才!”

感叹完,完颜洪烈似是无心道:

“你皇爷爷近来身子每况日下,常常念叨你,明日去国子监拜见赵老师后,你再去一躺福安宫吧!”

“你皇爷爷若是不在了,恐怕我们爷俩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喽......”

这么直白的吗?

完颜洪烈对那个位置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也不需要拉起偌大一个赵王党了。

为的是什么?单纯为了国家?

完颜洪烈可不单是个忠臣孝子!

他直接,杨康就更直接了。

“父王,我支持你!皇爷爷百年之后......”

完颜洪烈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赶紧捂住了杨康的嘴,扭头看了看四周。

“康儿,不敢乱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祸从口出,懂吗?”

杨康点了点头。

完颜洪烈在心底感慨道:

这孩子,聪明绝顶,天赋绝伦,发短心长,心智堪称妖孽。

只可惜,终究是个孩子,心里还是藏不住事的!

见完颜洪烈放心了许多,杨康也就放心了。

“世道多艰,你我父子,共同努力吧!”

完颜洪烈拍了拍杨康的肩膀,谈话就此结束。

......

次日一大早,杨康就来到了国子监,准确来说,是女真国子学。

它是金朝中央最高学府,其中两百左右学生成员由皇亲国戚和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组成。

完颜璟给他找了两位老师,一位是赵秉文,另一位更是重量级。

辽东夫子王庭筠,金国世宗朝左相张浩的外孙,米芾的外甥。

赵秉文的字取法于王,因而也算是他半个老师了。

原本历史上,王庭筠在六年前就已病故,但在这里却还生龙活虎的。

杨康今日前来是正式拜师听课,至于拜师礼半月前就已送到二人各自府邸上。

今日课题也很凑巧,正是《春秋》中的“华夷之辩”。

赵秉文是南宋皇室远支,若论辈分,赵扩还得叫他一声叔祖。

然而,赵秉文却是骂南宋皇室骂得最凶的那个,他主张入主中原者便为“正统”。

相比之下,王庭筠就客气很多了。

学堂内大约有二三十人,大的有二十多岁的,最小才五六岁,估计什么也听不懂,纯粹来挂学时的。

杨康坐在后排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倒是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太学生听完之后,站起来反驳赵秉文的观点。

他以为华夷之分与时俱迁而天下之主有德者据之,谁能善待百姓使天下承平谁就是明君就是正统。

赵秉文很不高兴。

听到他的名字“耶律晋”之后,杨康心中一动。

散堂之后,杨康跟在那太学生身后。

他刚

走出太学宫,就被八个髡发的女真贵族子弟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十二岁的完颜豪。

“耶律晋,你爹是我金朝臣子,你却在学堂上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是何居心!”

耶律晋知道完颜豪是太学馆中出了名的小霸王,不想与他纠缠,便开口道:“我不过信口胡言而已,你当没听见便是。”

“没听见?哪有这么简单!”

“你今日想出这个门也简单,从我们胯下爬出去,再学几声狗叫。我们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完颜豪话音刚落,另外七个髡发女真贵族便都发出哈哈大笑,纷纷摆出架势,用双腿依次排出一个个狗洞,还吆喝着:

“来,进!”

耶律晋面红耳赤,握紧了双拳,下一刻,低声下气道:

“好,我钻!”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见到这一幕,杨康也大概明白,耶律晋父子后来为何会降蒙了。

他刚打算上前制止,却见耶律晋来到完颜豪面前,猛地一下将完颜豪推倒在地。

“好狗不挡道!”

终究还是有些少年血性的!

完颜豪登时怒了:“小娘养的,敢推我?动手,给我打,往死里打!”

他一开口,七个髡发女真贵族子弟顿时上前准备围殴耶律晋。

耶律晋虽然练过武,但也只是比寻常人身手敏捷些,而围殴他的七个女真贵族子弟可都是好手。

坚持了不到一个回合,耶律晋脸上就已挨了好几下。

杨康眼见如此,心道真是天赐良机。

他抄起书籍就丢了出去,“啪”的一声,刚好砸在完颜豪的后脑勺上。

“谁打我!”

完颜豪回过头来,瞥见站在身后一脸不屑看着他的杨康,顿时火冒三丈。

“是你个小杂种!”

那七个女真贵族子弟也都停下手来。

此前,杨康在大朝会上出尽风头,这些女真贵族子弟也都认得他了。

“是赵王那个世子......”

他们嘀咕道,家中长辈早有告诫,勿要招惹此人。

完颜豪指着杨康怒道:“愣着干嘛,上,他敢砸我,你们瞎了不成!”

七个女真贵族子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都不傻。

咋们欺负欺负耶律晋这种没身份的也就算了,那可是如日中天的赵王世子,不久前才被皇帝嘉奖了,谁敢顶风作案?

“一群胆小鬼!你们不上,我亲自动手!”

完颜豪说着,撸起袖子,冲着杨康挑衅道:“怎样,敢不敢跟我单挑!”

杨康一愣,他是哪来的自信?

完颜豪对杨康是积怨已久。又寻思着自己大了几岁力气足,又一直在练武,再怎么样也不会比这个小杂种弱吧?

“怎么,不敢?”

话没说完,杨康就淡淡回了句“好”。

完颜豪一愣,然后狞笑道:“今日不把你揍得哭爹叫娘,我就不姓完颜。”

望着向他冲来的完颜豪,杨康摇了摇头。

这完颜豪已经不是单纯的熊孩子那么简单了,哪个熊孩子十一二岁就会强抢民女、当街行凶了?

如果他不是完颜瑄的儿子,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也正是因为完颜瑄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倒是让完颜璟对他放心了许多。

结果可想而知,别说杨康这半月来修炼有成了,就是两世力气的叠加,都足以碾压他了。

当然,杨康也没下重手,只是给他揍得鼻青脸肿而已。

七个女真贵族子弟以及耶律晋都看呆了。

这......赵王世子这么能打的吗?不是说他是个神童书呆子吗?

“你......你敢打我......回去告诉我父王,他不会饶了你的!”完颜豪肿的跟个猪头似的,他还是生平头一次受到这么大委屈。

杨康呵呵一笑:“你信不信,你父王还得带着你来我家登门赔罪?”

“怎么可能!”完颜豪像一只发怒的豪猪似的,“等着瞧,你等着瞧!”

说完,就在那七个狗腿子的簇拥下飞速地离开了。

杨康望向耶律晋,耶律晋拱了拱手以表答谢意:“耶律晋拜谢世子了!”

“耶律兄不必多礼!”杨康连忙上前将他扶起,“伤势如何?”

耶律晋尴尬一笑道:“小孩子大闹,一

些皮外伤,不碍事。”

“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谢世子。”

耶律晋看起来,似乎不想同他走得太近。

杨康心中也明白。

这估计是他爹耶律楚材的意思!

耶律楚材,此时正在通州作同知,他的父亲耶律履曾担任过尚书右丞,因而也算是贵族出身了。

后世认为,耶律楚材有房杜之才,孔孟之仁,是最被低估的名相,以一人之力为华夏文明续命。

杨康最初拟定的人才招录名单中,耶律楚材便高居朝堂榜首。

如今的金国宰相是宗室完颜匡,耶律履同完颜匡关系不睦,因而耶律楚材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压,近来才从河南调到通州。

而耶律楚材的政治立场也非常睿智,他保持绝对中立,不参与任何党争。

无论是完颜洪烈还是完颜洪煦的拉拢示好,他都拒之门外。

可他再怎么洁身自好,也不会想到,今日他的儿子耶律晋会和赵王世子结识。

杨康执意要送耶律晋回家,耶律晋实在是盛情难却。

第二十一章、楚材困惑,长春震惊 从太学宫到耶律府上不过两刻钟的路程,二人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没办法,杨康太能忽悠了。

一开始,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其实,耶律晋心底对这个“神童”还是十分感兴趣的,想看一看他是不是如传说中那么神。

二人从诗词聊起,杨康拿出“诗词三重境界”说,耶律晋只觉如振聋发聩,心下顿起敬佩之心。

随后,话题转移到了政治、军事方面,耶律晋在耶律楚材身边耳濡目染,阅历见解并不算少了。

可在杨康面前,他却觉自己犹如一个三岁小儿一般!

听完之后,耶律晋只有一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女真贵族,这才是贵族才该有的修养!

耶律晋已经忽略了杨康的年龄,完全将他当作了同龄人甚至长者,不断求索探讨。

许多困扰了他日久的问题,在杨康这里被一语点破。

耶律晋也被彻底折服,只觉相见恨晚,恨不得当场拜把子叫杨康一声“大哥”!

等到了耶律府邸门前,耶律晋十分不舍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见世子,方知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此后还望世子能够多多指教。”

“哎,耶律兄客气了!”杨康瞥了眼耶律府邸,笑道,“耶律伯父乃是大才之人,可在府中?”

耶律晋心中一喜,拍了拍脑袋,这一激动,竟把待客之道给忘了!

当即邀请杨康入府用饭,又说耶律楚材晚上便会自通州府归来。

“那就却之不恭了!”

杨康跟着耶律晋就进了府邸之中,这一步迈进去,耶律楚材半只脚可就在他们这边了!

耶律晋在大厅中上座招待杨康,此时他的弟弟耶律齐还在娘胎里。

用过夜饭后,杨康又同耶律晋交谈到了晚上八九点。

耶律楚材仍旧没有归来。

杨康大概知道,他是在躲着自己。

也不再继续逗留,派人叫来王府侍卫,将他接了回去。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离开,耶律楚材后脚就踏上了府门。

回到家中,劈头盖脸就将耶律晋训斥了一顿。

耶律晋不以为意,直言道:

“父亲不是说,要择良主以佐之吗!依我之见,赵王便是那良主!这位赵王世子可真是了不得......”

“你!”耶律楚材被他这番话气的差点吐血。

但平复下来之后,细细盘问了今日事情经过。从耶律晋口中得知杨康所言后,耶律楚材亦是大惊。

因为耶律晋的一些疑惑,其实也同样在困扰着他。

“这世上,当真是有生而知之者的圣贤不成?”

这一刻,耶律楚材,也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的政治立场也随之产生了动摇。

次日一大早,杨康拿着小金牌就入宫了。

他是故意把拖到第二天了。

果不其然,一到福安殿中,完颜璟就问道:

“听说你昨天在国子监和完颜豪那小子打了一架?”

语气没有责怪,更多的是一种袒护。

毕竟,杨康才是他孙儿,完颜豪又不是!

杨康没有隐瞒,将事情来龙去脉尽数告知。

完颜璟其实早就知道了。

听完之后,嗯了两声,又告诫他君子不立危墙,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逞匹夫之勇。

杨康全程点头道好。

完颜璟说着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皇爷爷,你怎么还没好起来?”

完颜璟一愣,旋即笑道:“皇爷爷这是老毛病了,恐怕是好不了了......”

杨康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是御医们无能!孙儿知道一个人,一定能够治好皇爷爷的病!”

完颜璟也没当回事,呵呵笑了两声,称赞他有此孝心便好。

杨康说这话当然不是单纯为了卖乖,老皇帝还不能这么快驾崩,否则局势很快就会糜烂。

完颜洪烈此时看似如日中天,实际上却全是空中阁楼。

谁的拳头大说话才能大声,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还得要老皇帝来为他们保驾护航。

回到赵王府,果不其然,完颜瑄已经带着完颜豪登门谢罪了。

完颜瑄和耶律楚材一样,都是中立派。

他毕竟是皇族,无论赵王荣王谁获胜,对他来说都没

有太大影响,因而他确实没有站队的必要。

完颜瑄满脸和气,期间对杨康还多有称赞之语。

而完颜豪则气的脸都变形了,牙齿都快咬碎了。

在完颜瑄的逼迫下,他一揖到底,向杨康道歉。

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出了赵王府,完颜豪扭曲的脸上浮现出厉色,恶狠狠道:

“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就被完颜瑄扇了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再敢生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骂完之后,完颜瑄眼睛微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王府方向......

又过了七日,丘处机无声无息就摸进了赵王府,坐在花厅里喝茶。

杨康有些无语,心道有正门不走非要翻墙,这样比较有高人风范是吗?

来到练功坪上,丘处机便询问他近日来是否有努力练功。

杨康如实交代自己已经练出了真气。

丘处机点了点头。

按照他的预估,此去大半个月,练出真气也不足为奇。

丘处机伸手摸脉,准备探查一番杨康体内的真气情况,一眨眼功夫,神色大变。

“这......这怎么可能!”

丘处机瞪着杨康,厉声质问道:

“你丹田之中,怎会有如此淳厚的真气!”

杨康这些日子来勤修苦练,丹田内真气充盈,相当于寻常武者半年的真气量。

因而才会使丘处机如此惊讶。

不待杨康解释,丘处机当即怒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沙通天、侯通海在暗中相助?”

“武道修行只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你如此急于求成,为了应付检查,不惜串通他人舞弊,真是让我好生失望!”

杨康一脸无辜,丘处机怎么又先入为主了!

“师父,我没有啊!”

“我对天发誓,全程都是按照师父传授的心法口诀修行,没有任何人指点过自己。”

“事到如今,还满嘴谎话!”

丘处机大怒,一把抓住了杨康的手腕,准备细细查探他体内的真气。

沙通天、侯通海之流,俱是旁门左道,所修行出来的真气驳杂不堪,只要细细分辨就能发现异常。

丘处机将杨康体内真气过了一遍,却没能发现一丝异样。

咦?怎么可能!

丘处机接着,又一缕一缕地检查起来。

他体内的真气,全是正宗的道家真气,纯正得不能再纯正了!

丘处机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瞟了杨康一眼,见他满脸无辜,便悻悻道:

“咳咳......能踏踏实实练功是好事,但本门功法讲究循序渐进,你也不必修行过快,恐根基不稳,留下隐患。”

杨康看破不说破,附和道:“原来如此,师父当真是用心良苦,徒儿受教了!”

“咳咳......”

丘处机被杨康这一番话也搞得不好意思了。

他这个人吧,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他盯着杨康,心中暗道:

难道这小子,不仅筋骨绝佳,就连悟性也是绝顶?姑且试他一试。

“听好了,我将全真大道歌第二段传授与你,你好生领悟。”

说完,丘处机也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就如同六级英语听力一样一股脑念了个干净。

“这就没啦?”

丘处机点了点头。

他以为杨康没听明白。

听不明白就对了!

“其中真义,自行体会去吧。日落时分,我再来教你。”

说完,丘处机就起身返回花厅,继续喝王府上很名贵的茶叶。

他得意不已,心道这段晦涩玄奥的心法,你要是自己能够参悟出来,你也不用叫我师父了,我反过来叫你师父!

望着丘处机潇洒离开的身影,杨康皱了皱眉。

他故意语焉不详,也不做任何解释,是打算考验自己?

只不过,就这而已?

大概半个时辰,杨康就摸索出了这段口诀的含义。

这仍旧是纳气的方法,只不过比入门级的要高效许多,一念就可以同时引导三缕精气进入丹田。

丘处机没来找他,他干脆坐在蒲团上练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时分,丘处

机悄悄摸了过来,瞧见杨康正在盘坐调息,其呼吸频率正是方才所授的心法!

丘处机目瞪口呆。

如此资质,不禁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便是他的师尊王重阳!

“自古以来习武之人有三,勤学苦练不得其门而入者,芸芸众生。根骨绝佳,然悟性不足者,已是百里挑一。根骨卓绝,而悟性又佳者,当真是百年难遇,可谓是奇才矣!”

丘处机忍不住感慨道。

在这一瞬,他都不忍毁了这根好苗子,产生了收杨康为真传弟子的念头。

“只可惜,只可惜,他偏偏要做完颜洪烈的儿子......”

丘处机想到此处,念头顿消,只觉如苍蝇掉进了蛋花汤里一般难受。

“师父,怎么了?”

回过神来,丘处机发现杨康正天真地看着自己。

丘处机深深望了他一眼。

“没什么!你的悟性很好......接下去,我便多教你一些......”

丘处机教了他如何百日筑基打熬筋骨,教了他如何运气行气,又留下好几段全真大道歌,最后有些怅然地离开了。

第二十二章、矮虎跳墙,全真传剑 一去三个多月,丘处机都没有再来。

杨康每日练武读书,差不多也将丘处机传授的内容都消化了。

他根据丘处机留下的药方,以名贵中药材配制秘方,配合打熬筋骨之法,完成了百日筑基。

根基打稳了,此后的武道之路,才能越走越远,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

只不过,丘处机还是留了一手,虽然教了他行气之法,却没有教他任何武学招式。

因此,杨康即便能够运行真气,却无法有效发挥出来。

真气最简单的用法,就是通过经络调度注入到肌肉当中,可以大幅度增强人体的力量、速度、灵敏、协调等身体素质。

就拿最基础的力量来说,经过杨康的反复测验,他全力注入真气之后,一拳之力约等于二十多个成人,这是相当恐怖的数值!

沙通天已算是江湖一流高手,但他当初百日筑基时,贯注真气后一拳之力也不过四五个成人罢了!

也就是说,杨康的力量相当于武修正常情况下的四五倍!

其中或许也有穿越后两世力量叠加的原因?

这一点杨康就无从求证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副身体拥有相当离谱的外挂。

杨康前一世研究过八极拳,印象十分深刻。此时有了真气,打出来的效果应该会有质的飞跃吧?

寻思着,他就在练功坪上操练了起来。

奇怪的是,动作要领明明和前世一模一样,但打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甚至隐隐有种气血不畅,经络快要短路的感觉。

杨康赶紧停了下来,背后直冒冷汗。

“果真是如此......”

高级的武学招式都有与之配套的内功心法口诀,也就是调动真气的行走路线,如此才能发挥出这门武学真正的威力。

八极拳,此时已经被创出来了。大约是二十多年前,河南月山寺的苍公开创了八极拳。

只不过,在这个武学盛世,八极拳还未能崭露头角。

没过一会儿,练功坪旁已多出一人来。

杨康还以为是丘处机,转头一看,却发现是个粗犷的汉子。

他身材矮小,皮肤呈铜色,虬髯如铁刺,正目光如电打量着杨康,一言不发。

杨康很快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当即拱手道:“可是彭前辈当面?”

彭连虎脸上略微浮现一抹惊愕。

他心思细密,受完颜洪烈之邀前来指点这个世子,也要先试探一二,但没想到这八岁小儿竟直接就将他给认了出来。

“世子好眼力!”彭连虎背着手笑了笑,一副高人风范。

一个多月前,晋冀比武大会顺利召开,除彭连虎外,还有不少北方的江湖高手加入赵王府,愿意为完颜洪烈效力。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中原武林排斥的江湖绿林和旁门左道。

至于那些臭名昭著的邪魔外道,不用杨康提醒,完颜洪烈也不想招惹。

彭连虎这个人,本事要比沙通天大一些,又是晋冀一带绿林魁首,因而有些架子也不难理解。

“彭前辈大名,晚辈早有耳闻!”

杨康一顿吹捧,让彭连虎都不好继续绷着了,一番交谈过后,彭连虎被哄得喜笑颜开,当即表示要给他露一手。

“我看你刚刚耍那一套拳,似乎未得其精要。今日相见是缘,便赠你一套武学!”

彭连虎一跃来到武器架旁,取出一口二十斤重的精钢大刀,当即便舞了起来。

“瞧好了,这一套五虎断门刀法,乃是当初我上山之时所使,以此败太行山十八位大盗,夺下冀地绿林盟主之位!”

五虎断门刀,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武学,但对此时的杨康来说,仍旧大有可观。

毕竟内功不能杂糅,只能择一而终,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但武学就不存在这一问题了,只要精力足够,那就是多多益善。

彭连虎个子虽小,但沉重的钢刀在他手中却如塑料玩具一般,舞的是虎虎生风。

一边演示招式,又一边道出心法口诀。

若是寻常人,必然是看得听得一头雾水。

这五虎断门刀再不济,也是一方豪强五虎门的绝技,对于初窥门径的武道学徒而言,就好比给小学生练中考题一样。

但对于杨康这种跳级学习的天才型学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只看了一遍,他便已掌握了其中七成的精要。

彭连虎耍完一遍之后又道:“这刀法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再过几日,我慢慢指导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轻蔑道:

“雕虫小技,也配班门弄斧。”

彭连虎脸色一沉:“谁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闪着腰?”

转身一瞧,彭连虎和丘处机大眼瞪小眼。

“不知是全真教哪位道长当面?”彭连虎一见丘处机就觉得这个道人气度不凡,也只有全真教才能有如此高手。

“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丘处机是也!”

彭连虎眉头一挑,拱手道:“原来是丘道长,失敬失敬!”

丘处机却没给他好脸色:“你刚教我徒儿那一套刀法,实在是拙劣!勿要误人子弟!”

“你!”彭连虎有些愠怒,但很快就压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丘道长倒是本领高强,但却连一招半式都舍不得传给弟子。呵呵,彭某人没听过有这样当师父的!”

杨康默默在心底给彭连虎点了个赞,好助攻啊!

丘处机铁青着脸道:“我如何教徒儿,不需要旁人指点!我丘处机一生如何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彭连虎接连“呵呵呵”冷笑,让丘处机不爽到了极致。

他瞪着彭连虎道:“你若是不服,就来做过一场!”

“比就比,谁怕谁!”

彭连虎早有耳闻这位长春子的大名,虽然知道对方厉害,但真起手来,他也未必输过多少!

彭连虎,终究还是不服的。

“好。”丘处机淡淡道,“我也不欺负你。你既擅长这五虎断门刀,我便用本教最基础的全真剑法来与你过招。我们只论招式,不比内力,如何?”

“那就听道长的了!”

话落,刀光一转,彭连虎已向丘处机攻去,单刀直取他中盘,施展“五虎断门”绝技,点、崩、截、刺、扎,突击猛斫,真如猛虎下山。

丘处机不紧不慢,忽地拔剑挽了个剑花,出手正是一招“张帆举棹”。

杨康眼中刀光剑影闪烁,见两位当一流高手过招,于他而言当真是刺激过瘾的同时,也收获颇丰。

此前,他见过赵志敬所使的全真剑法,比起丘处机来就差得太远了。

丘处机手下的全真剑法,当真是发挥出了“大巧不工”的剑意,招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粗中带细。

彭连虎的五虎断门刀已经练到了力的极致,而丘处机则更上一层,达到了“借势”的境地。

武士练技击,武师修内息,大师得势而用之。

“徒弟,瞧好了,看为师如何破这五虎断门刀!”

此前,丘处机从未这样叫过杨康,这一回也是为了在彭连虎,面前挣个面子。

丘处机不再留情,全真剑法施展到极致,又慢到快,再到极快!

彭连虎步步后撤,已是汗流浃背。

武林中传说,五绝之下,丘处机便是那第一人。

彭连虎此刻才颇有感受:此言不虚啊!

全真剑法过到第五剑时,彭连虎终于招架不住,袍袖被割断,他急忙弃刀,以示认输。

丘处机也及时收剑回鞘。

“多谢丘道长手下留情!”彭连虎拱手拜道。

丘处机没有吭声,转而看向杨康,带着一丝训斥的意思道:

“我全真剑法才是玄门正宗,当年重阳祖师凭此便夺得天下第一......你学那些旁门左道作甚!”

杨康心中欣喜,方才旁观,那五虎断门刀,他已掌握了九成。至于全真剑法,也有三成领悟。

“师父说的对!”

“师父武功盖世!”

杨康竖起大拇指吹捧道。

丘处机吹胡子瞪眼道:“少说这些谄媚的话!”

杨康又转向彭连虎道:“彭前辈武功亦是不凡,这五虎断门刀自有一番精妙在其中。改日晚辈再行请教!”

彭连虎没想到杨康这么会做人,当即笑道:“世子真是个妙人!那彭某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直接就离开了练功坪。

丘处机脸色很不好。

“你是埋怨我没传你武学不是?执意要跟他学那不入流的刀法?”

丘处机身处名门大派之中,看不起五虎断门刀也不奇怪。

可实际上,这五虎断门刀在江湖里,也算是中上级别的了。

见杨康不吭声,丘处机本想一走

了之的,但转念一想:

这小子拜我为师,倘若以后跟人过招,真使出五虎断门刀之类乱七八糟的武学,岂不是在丢我的脸?

不行不行,看来今日不教他两手,还真是不行了!

丘处机本是不打算传授杨康任何全真武学的,但被彭连虎这么一搞,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全真剑法乃我教入门剑法,若能勤修苦练,和全真心法配合使用,行走江湖亦能无往不利。”

“全真剑法共有七剑,每剑七式,共计七七四十九式。今日先传你第一剑,且看好了!”

“大道初修通九窍,又窍原在尾闾穴......”

丘处机自顾自持剑比划着,得亏杨康的悟性超强,否则这种教学方式,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能够学得会。

“记住了吗?我先走了,你好好练习!”

丘处机说完,很是潇洒地就离开了。

杨康确实都记下了,但每一式各中真义还得慢慢消化。

他的双眼堪称摄像机,对于看过的招式都能过目不忘。

花了七日功夫,他便完全掌握了第一剑的七式。

第二十三章、两年之后,金帝病重 不知不觉,两年时间过去了。

这两年期间,杨康借着赵秉文、王庭筠的名义,向完颜洪烈举荐了不少儒林人才。

这些人大多是后来才展露锋芒的,只可惜那时金国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至于历史上那几个特别能打仗的,目前杨康都还没机会接触到。

完颜璟对于兵权看得非常重,在承平时期,就是完颜洪烈手下都无一兵一卒。

彭连虎成为赵王府的供奉之后,又为完颜洪烈招揽来了两个旁门左道:

灵智上人还有参仙老怪梁子翁。

这两个人的武功和沙通天差不多,但却各有所长。

灵智上人精通制毒,而梁子翁则擅长炼药。

梁子翁进入王府后的当天夜里,偷偷地让四个王府武士,将一口包得严严实实的大箩筐,抬到他的住处......

杨康得知此事后,心中暗喜。

这把稳了!

箩筐里装着的,绝对就是那条百年参蛇。

那可是大补之品,既然他来了,自然不能再便宜了别人。

不过还得等到他十八岁,身体完全长定了,药蛇也刚好成熟。

到时服用此蛇宝血,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想到南边某个神秘山谷中的异蛇,杨康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梁子翁此人,还有大用......

两年内,丘处机像挤牙膏一样,抠抠搜搜地传授他全真大道歌和全真七剑,期间还试探性地以各种方式考察他的人品德行。

当发现杨康三观很正之后,丘处机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惭愧。

不过,他还是没打算放弃那个藏在心底的计划。

杨康当然也不满足于全真剑法。

别人是贪多嚼不烂,而他则是完全吃不饱。

对于同一门武学,他的学习效率是正常人的十倍以上。

这也就意味着,在相同时间内,他至少可以多学习研究好几门武学。

如此才能让他的超高悟性发挥最大功效。

于是,他又分别找沙通天、侯通海、彭连虎、梁子翁、灵智上人讨教武学。

灵智上人和梁子翁对他有戒心,教的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沙通天和侯通海最为诚恳,直接把看家本领教给了他。

侯通海的武功不高,在江湖中大概只能算是二流?

他是个浑人,做事不经大脑,没有沙通天心智那么深沉。

但他却有一个优点,忠诚!

侯通海这门绝技名为“雪里埋人”,其实就是龟息功。

听起来好像很废的一门武学,但杨康在修炼之后,却惊觉这门武学并不是废,只是用法不对。

沙通天的绝技名为“移形换位”,乃是一门非常高明的轻功身法。

对了,至今为止,丘处机都还没教他任何轻功。

彭连虎原本也是藏着掖着的,可有一回喝醉了,被沙通天一撺掇,趁着酒性就把绝学倾囊相授了。

他绰号“千手人屠”,最擅长的乃是暗器,绝技“漫天花雨”一出手就可撒出数十枚暗器。

杨康将这些武学分别练成之后,又试着融会贯通。

修炼全真剑法期间,他时不时就暗地里让小桂子给他喂招。

小桂子所修炼那本剑谱,当真是速成之法。

短短两年,小桂子的实力竟已丝毫不弱于侯通海,大概在江湖中也能算是二流水准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估计,毕竟真刀真枪地干,变数就太多了。

那左道剑法确实厉害,快得如闪电一般,凌厉无比,招招要命。

不知道是小桂子资质特别,还是其他原因。

杨康总觉得这门剑法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小桂子目前欠缺的,一是内力不强,也就是丹田内的真气储量太少了,其次就是实战经验还不够。

对战之时,小桂子的脚明显跟不上手,那是因为他没有练过轻功的缘故。

杨康思考了一下,决定将移形换位的轻功身法,偷偷教给了他,弥补上这一块短板。

小桂子对于杨康的好,默默记在心头,为了报恩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杨康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好好练,以后有大事要你去做。”

......

这一日,丘处机也将全真

大道歌的最后一段传给了他。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来了......”

丘处机语气平淡地说道。

杨康其实早有预感。

“师父要去云游四方了吗?”

丘处机点了点头:“天下大乱,道士下山。我要去看一看,如今的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样。”

杨康知道,他指的不单是北方,还有江南。

虽然知道丘处机传他武功很大程度是为了利用他,可杨康对他这种济世救人的信念还是佩服的。

“该教给你的,我都教了。日后如何,全在个人造化。”丘处机望着杨康,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师父走好便是。”

杨康很有礼貌的回答,却让丘处机一愕。

他嘴角抽了抽,胡须抖动,终于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为师打个比方,比如说,有这么一个......”

丘处机欲言又止,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

“百年前的丐帮有位萧大侠,他武功盖世,为一时英雄豪杰,万众敬仰......但偏偏造化弄人,他并非宋人,而是辽人!”

“但宋人对他有养育之恩,辽人却要他率军南下侵宋......你若是萧大侠,你当如何?”

这么露骨的嘛!

杨康知道丘处机想要问的是什么。

萧峰虽死,但他的故事却在武林中流传了百年不止。

他当时选择了舍生取义,阻止了宋辽两国的争端。

然而可惜的是,宋人并没把他的好记多久,如今中原武林中流传的是什么?

萧峰是宋奸辽贼!

舍生取义固然可敬,但却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杨康讲的头头是道。

丘处机辩他不过,摇头道:“你跟着那两个夫子,倒是学得伶牙俐齿。我不和你争这个,我再举个例子......”

这一次,他问的就是不单单是露骨了,而是直击灵魂,生怕杨康不知道真相一样!

“如若有这么一个孩子,他的生父乃是宋人,但他却被辽人养大。而这个辽人于他有杀父夺母之仇,又该如何?”

杨康都没有犹豫,直接答道:“自当杀之报仇。”

丘处机一愣,旋即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杨康并没有撒谎,如果完颜洪烈对他有杀父夺母之仇,他无论如何都会让他血债血偿。

可问题是,杨铁心根本没有死。

至于包惜弱的问题,还真不是一人之过......

丘处机深深看了杨康一眼: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教导杨康这段时间,对这个天赋品性俱佳的挂名弟子,他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眼见杨康如此坚定,丘处机心中又道:

等八年之后,我再来告诉你真相,到时让你手刃完颜洪烈,成全仁义!届时你若无处容身,我就是豁了性命,也会将你保下!

寻思着,丘处机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谱子,递给了杨康。

“这上面记着我教过你的心法以及剑法要诀,还有一门金雁功。日后好生修习......莫要辜负!”

杨康接过谱子,眼见丘处机即将离去,开口追问道:

“师父,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丘处机身形一顿,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我给金国皇帝治病,不如直接杀了我!你这孽徒,我都要走了,还存心怄我一场!”

说完,丘处机拂袖而去。

杨康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让你去给他治病啊!只是想让你引荐而已......

丘处机这人吧,真的很难评说。

这两年来,完颜璟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了,到了今年,几乎不再早朝。

学武期间,杨康也多次跟丘处机提及此事。

杨康告诉他,金国皇帝若是现在死了,蒙古势必南侵,天下势必大乱,百姓就又要遭受苦难了。

丘处机觉得他说的都对,可就是不肯答应出手相助。

他这人有时候是真的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非常自负认死理,还喜欢搞道德绑架。

一言不合就动手,能动手绝不哔哔,破防往往也只在一瞬间。

对自己不喜欢的事更是缺乏耐性......

但他缺点再多,毕竟本心还是好的。

杨康与他师徒一场,也感念他的教导之恩。

冲着丘处机远行的方向,杨康遥遥一拜。

对不住,师父!我可能要让你的如意盘算落得一场空了!

......

这一日,完颜洪烈上朝回来,神色焦急。

完颜璟彻底病倒了,按照完颜洪烈的描述,差不多就是中风偏瘫的状态。

现在,元妃李师儿等人,正逼着完颜璟赶紧立太子!

完颜璟虽然只有半边身体能动了,但意识却还很清醒。

他迟迟不肯做出决断,并非是在犹豫到底选谁,而是他根本不想立太子!

有了太子,自己这个皇帝还重要吗?

南边宋国赵扩父子之事,尤在眼前。

朕不过是病了,你们就迫不及待要立太子了?朕还没死呢!

完颜璟勃然大怒,直接就把众人骂了出去。

尽管老皇帝死咬着不肯松口,但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荣王一方,已经派人封锁了福安宫,恐怕就等着老皇帝落气,然后......

“皇爷还能坚持多久?”

完颜洪烈皱眉道:“太医说,少则半月,多则半年。”

形势不容乐观啊......

荣王一党虽然封锁了后宫,但完颜瑄等皇族宗室还不希望完颜璟就这样没了。

因而有宗室的守护,荣王一党倒是不敢直接下手谋害老皇帝。

完颜洪烈每日也还能入宫探病。

“父王,今后你每日入宫探视,定要保证皇爷康泰。我往终南山去,求那位道长,他若肯来,事情便有转机......”

这也是杨康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当今天下,医术卓绝,有能力救活老皇帝的,只有寥寥数人。

黄药师、一灯大师之流,踪迹飘渺,就是恰巧碰上了,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施手相救。

唯一有能力,又有可能的,就只有终南山上的马钰了!

马钰医术如何?他出家之前的结发妻子孙不二,如今便是北方杏林四大名医之一。

完颜洪烈细细思索了一番,点头答应下来。

这孩子回来之后,两年来做的事,就没有一件不靠谱的。

毕竟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此事就交给你了......父王一定替你看护好皇爷.......等你回来!”

杨康点了点头,带上沙通天、侯通海护卫,其余人留在赵王府以防不测。

这一回,他们轻装出行,一路策马狂奔,不过五日就到了终南山脚下。

第二十四章、劝说丹阳,香赠莫愁 九月九日,终南满山红叶。

这一日,亦是重阳祖师的诞辰。

全真上下齐聚宝殿,举行盛大的斋醮以作纪念。

除了远游的丘处机之外,全真六子俱已到场。

杨康孤身一人上山,以玄门弟子身份,全程跟随仪式朝拜。

礼毕之后,作为全真掌教的丹阳真人马钰单独接见了他。

在全真七子中,马钰悟道最深也最快。

丘处机得重阳之武法,马钰则得其道法。

二人性格亦是截然相反,丘处机性烈如火,马钰则性柔似水。

此前,王处一为杨康说了不少好话。

马钰今日肯见他,便有此中缘故。

“所为何来,直接说罢!”马钰淡淡道。

杨康行了个礼:“师伯明鉴,弟子此来,为请师伯下山,替金国皇帝治病。”

马钰一愣,眯着的眼微微张开,瞟了杨康一眼:

“我教同金国朝廷素无瓜葛,何来此说。”

马钰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希望杨康能够给他一个充分的理由。

他修道有成,心性恬淡。

听到杨康这一堪称无礼的请求,却半点儿也没动怒。

若是换作丘处机,恐怕早就暴跳如雷,怒目以示了。

杨康早有准备,开口道:“师伯才华横溢,也做过官,对朝中政事,自是了若指掌......”

马钰出身在山东宁海,是富家子弟,富到什么程度呢?

他出家前外号“马半州”。当初王重阳初创全真教,就得到了马钰的鼎力支持。

马钰弱冠能诗,而且极擅针灸。考中过进士,也当过官吏,掌过六部工作,可以说是全才了。

后来被王重阳点化,方才弃官学道,但他对于官场以及朝廷的认识,自是其他江湖人士所不能比拟的。

杨康先点出马钰当过金国的官,这不就是修道者所讲的因缘吗?

你虽然出家割舍了前尘,但毕竟宁海马氏仍是地方大族,血脉相连,你能全然不顾?

再陈言其中利害,你救的不是金国皇帝,而是大金的国运,北方的百姓!

若金主驾崩,其继任者主张北失南收,一定会进攻南宋,再起兵戈。

若皇位不能顺利交接,金国陷入内乱,百姓也将遭难。

马钰听完这一番话,心中暗道:此子不过十岁,口舌却好生厉害!

说起来,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出手相救!

但马钰还是摇了摇头。

“你说这些,都对。但要我下山,还不够。”

还不够?

杨康一愣。

这时,马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你以为,何为天下大道?”

这是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也是一个相当深奥的问题。

完全出乎了杨康的意料。

但马钰不会无缘无故谈及这个。

杨康想了想,灵机一动,给出了一个让马钰十分意外的答案:

“和而不同。”

这回换马钰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微笑道:

“难怪处一会对你如此赞许......要我出山也不难,但却不是为了你方才所说的大道小道,我只是在帮你。”

帮我?

杨康没想到,马钰竟然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十岁小儿而出手,就为了帮他?

“我下山助你这一回,将来你得偿还我一个缘法。”

杨康恍然大悟。

马钰是在押宝!

他或许真是修道有成,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丝未来的可能性......

刚刚那个问题,天下大道,其实放在当下,问的就是如何处理汉金之间的关系。

而杨康给出的答案“和而不同”,则是经历了时间考验的最优解。

华夏一统的命运共同体......

如果假以时日,他真能做到,马钰又有什么理由不帮他一把?

“师伯才是真人。”

杨康长揖到底。

“待我准备些许,三日之后,便同你一并出发。”

马钰说着便要起身,又听杨康道:

“师伯,弟子想借阅万寿道藏,抄录一些经文以奉家慈,不知可否?”

“让志平带你前去便是。”马钰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万寿道藏,便是黄裳整理的那一版,虽然不是直接的武功秘籍,但却是真正的无上至宝。

王重阳创教之后,耗时耗力方才重新搜集了完整的万寿道藏,如今便放置在三清殿藏书阁中。

有了马钰这句话,杨康直接就找上了尹志平。

尹志平此时只有十二三岁,长眉俊目,容貌秀雅,是个很正直的少年。

同为丘处机的弟子,虽然比杨康还大了两岁,但入门却晚了一年。

尹志平是亲传弟子,按理说身份远高于杨康这个记名弟子。

但尹志平仍旧十分和气,口口声声管他叫“杨师兄”。

杨康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三清殿藏书阁,道藏被分门别类放置得规规整整的。

尹志平这个月轮值此处,将四处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杨康按照目录翻找自己需要的经书,一一誊抄下来,到了后边儿手抄麻了,便让尹志平帮自己一起抄写。

尹志平很老实,没有拒绝。

杨康就笑着说,等日后你下山游历,到赵王府来,师兄一定好生招待你!

尹志平很本分地笑着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然后,杨康第二日,就让他代抄经文,自己悄悄来到了后山。

望着尹志平在书海间埋头苦干的模样,杨康在心底默默为他点了个赞。

......

两年不见,李莫愁长大了不少。

杨康指的是年龄和身高。

“小孩,你倒也长高不少!”

此时的杨康已经够得着李莫愁的肩膀了。

李莫愁揉着他的头,一副大姐姐的模样。

杨康不允许她摸自己的头,李莫愁就摸就摸。

然后,两人就在林间干了一架。

再然后,后世凶名赫赫的赤练仙子,差点儿被打哭了。

李莫愁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古墓中跟着师父练了五六年武功,怎么还不如这个小孩。

杨康望着眼眶红通通的李莫愁,心中暗道:

还好,她没学玉女剑法,否则自己的全真剑法被完美克制,根本不可能赢得了!

二人真气内力相当,李莫愁输就输在招式上。

当然,杨康习武两年就能抵得上李莫愁五六年的效果,也是因为他妖孽的武学资质。

“好了,别哭了,这个给你。”

杨康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把她弄哭。

“谁哭了!”

李莫愁背着他抹了抹眼眶,又转过身来瞪着他。

当她看见杨康手中的物件时,那双明眸中一下子多了一丝光彩,但嘴上仍保持着傲娇:

“拿开,谁要你的臭东西!”

说着,已伸出手,将小妆匣一把抢了过来,高高地抬起,作势要扔得远远的。

杨康笑道:“阿姊,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真的不看看么?”

这一声“阿姊”,让李莫愁心中一荡,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

李莫愁收回了手,狠狠剜了杨康一眼,心中暗道:

这小孩方才十岁,就这么会哄骗小姑娘了,将来长大了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呸!

心中埋汰,但她的身体却很实诚,直接打开了妆匣。

一股素雅的花香扑鼻而来,只见里面躺着两块晶莹剔透如琥珀一般的香皂。

一块皂心里是一朵玫瑰,另一块皂心里则是一朵玉兰花。

若是金银首饰、珠宝玉石之类,反倒百无一用,毕竟漆黑的古墓中就她们四人,穿戴给谁瞧?

但这胰子却是无比实用,偷偷带回去也不会被师父责骂。想到自己沐浴时用这块胰子......

李莫愁双颊微微一红。

她心头欢喜,但口头仍不老实。

“不就两块胰子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这可不是普通的胰子,它叫做香皂......”

杨康耐心地跟她解释道。

李莫愁点了点头。

之前师父偶尔会带她下山采购物资,山下卖的胰子,确实没有这么好看这么香。

不过,自从孙嬢嬢来了之后,师父都和她一起下山,不再带上自己了。

“这胰......香皂倒是不错,算你有心了!本姑娘就笑纳了......”

李莫愁快速收起了妆匣,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一送还送两块......你还挺客气,我可没什么东西还你的!”

杨康挠了挠头,讪讪道:“那块玉兰花的香皂,是给你小师妹的。”

古墓掌门收留孙婆婆和小公主后不久,就将小公主收为了弟子,并为她取名“小龙女”。

李莫愁对于这个天降的小师妹,并不是很喜欢。因为总觉得小龙女分走了师父对她的爱。

“小师妹?”

李莫愁笑容一凝,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杨康,继而哼了一声道:

“你倒是有心了。我不喜欢欠人情,你送我东西,我也帮你一个忙。想想看吧!”

李莫愁本来想把香皂扔还给他的,但心底又十分不舍。

此话正合杨康心意。

“既然她们今天都不在山上,要不,你带我进古墓里看一眼?”

李莫愁刚刚就说了,她师父带着孙侍女下山采购去了,因此此时古墓中只有她和小龙女。

“你想干什么!”

李莫愁警惕地望着杨康。

师父从小就告诉她,凡是想要进入古墓的都是图谋不轨的恶人。

按照门规,男人是不能进入古墓的。可他才十岁,只能算是男孩吧?

李莫愁心中有些犹豫。

杨康开口道:“不行就算了,免得你难做。我就是好奇而已,顺带想看一看,她们在里面究竟过得怎么样。”

李莫愁忽然灵机一动,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我带你进去,但你不能乱走,也不能乱碰里面的东西。”

“这是自然!”

杨康心中一喜,这不就有了吗!

第二十五章、混入古墓,玉女捉弄 古墓中,乌漆墨黑一片,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神奇的是,李莫愁不需要借助蜡烛也能健步如飞。

杨康就拽她的衣袖紧跟其后,转过一个又一个弯。

曲曲折折的墓道犹如迷宫一般,四周又没有光亮,即便他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记得住路线。

推开一道沉重的石门,终于见着了些许光亮。

杨康在黑暗环境中的视力虽不及李莫愁,但也远胜于常人。

十多丈高的头顶上有几个窟窿,依稀投下几抹光线,为这座昏暗的古墓大殿增添了一丝生气。

说是大殿,其实就是后山的山腹,整个都被掏空了。

这种穿山为藏、凿石为室的大手笔,实在是令人惊叹。

大殿四周的岩壁上挂着许多藤蔓,最中间则是一汪碧绿的水潭。即便隔着远远的,也是寒气迫人。

水潭边都是青苔,还生着几丛不知名的杂草。潭中央有一座小岛,岛上伫立着两层高的竹榭。

“喏,这里就是我们平时活动的地方了。”

李莫愁介绍道。

“啊,就这?”

杨康心中暗道:

这里一年都晒不到太阳,难怪后来小龙女长大了,会那么白了。

似乎是听出了杨康的鄙夷,李莫愁又道:

“后山花谷,那里有花房树屋还有蜂房。师父在那儿养玉蜂,我们要帮她种花,有时候也抓抓麻雀、獐子还有野兔。”

这还差不多,要是真是一年不见光,杨康真为小龙女感到担忧。

这个花谷,在古墓外边儿,应该和前山重阳宫是相连的。

因为那是后来他儿子和小龙女修炼玉女心经的地方......

“我还以为这古墓有多大,也不过如此嘛!”杨康假装无意道。

李莫愁的胜负欲就又被勾起来了。

“瞧不起谁呢,这儿可大的很!”

李莫愁指着大殿的八个方位道:

“那儿进去是膳房和厨房,那里是仓廪,那里是练功房,那里是精修室,那是藏宝阁,那是见心堂,那是思过堂......最上面还有一层呢!”

杨康惊讶地点了点头,他着实没想到这古墓会这么大。

就是藏个上万号人,也不成问题吧?

也难怪,毕竟王重阳修建这座古墓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造反。

“你刚刚说的见心堂,是做什么的?”

“啊,那里啊,我也不敢去。那是放石棺的地方!据说祖师婆婆就躺在里边儿......还有几口是为我们准备的。”

李莫愁面色古怪道:“这人还活得好好的,就提前把棺材给备着了,多晦气!但也没办法,这是祖师婆婆留下的规矩。”

没错了,就是见心堂。

那些石棺当中,便刻着王重阳和林朝英留下的武学秘籍!

杨康心动不已,正准备开口让李莫愁带他去瞧瞧,忽地感觉一阵阴风直往脖子里灌。

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

他当即改口道:“听起来确实挺可怕的......对了,你们在哪里休息?”

话题一转,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也随即消失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莫愁微微低下了头。

女孩子的闺房,是可以随便去的嘛!

“起居室,在那边......”

李莫愁指了指某个方向。

“小师妹正在里面睡觉,我们别去了,万一把她吵醒了可就麻烦了。”

我也没说要去啊......

面对还是小女孩的李莫愁,杨康自然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来这里,只不过是想试试看,有没有机缘,能够得到古墓中的武学秘籍。

不过就此看来,是没多大希望了。

暗中有人窥探着他们,极有可能,李莫愁的师父已经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想到这里,杨康不禁汗流浃背了。

有种前世搁搞初中小女友家里约会,被她爸妈突击检查的恐怖。

怕啥来啥,“嘎吱”一声,石门转动。

李莫愁脸色骤变:“不好,我师父回来了!别让她看到你,不然她会杀了你的!”

杨康眉头一皱:真的假的?!这种事情别开玩笑啊!

李莫愁左顾右盼,目光落在身后的碧潭中,神色微微舒展:

“你先躲在水里,等师父她们离开了,再出来!就一小会儿,你千万要挺住,不要露头!”

“啊?”

杨康心道,我们也没干嘛啊,你这么紧张作甚......

谁知李莫愁冲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踢进了碧潭中。

“我......”

“莫愁,莫愁!你在做什么,快点过来!”

遥遥听见那个清冷的声音,杨康赶紧闭上了嘴。

潭水冷得刺骨,若不是他内功有成,恐怕一下来就要被冻僵了。

杨康藏在碧潭水下,听见岸上隐隐传来脚步声。

那清冷的声音道:“莫愁,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们搬东西。”

“啊......师父,等会,我衣服还没洗完,呵呵......”

“嗯?不对,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你带外人进来了?”

“啊,师父,没有!你在说什么,这哪有外人!”

沉默了一会儿,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了杀气。

“哼!若是有外人进来,按照门规,定斩不饶!”

杨康眼睛瞪大,缩了缩头,又往水底潜了潜。

接下去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李莫愁的师父一直絮絮叨叨的,就是不肯离开。

杨康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自己,故意折磨人!

在水下憋气,当真是度日如年。

还好他跟着侯通海学了雪里埋人的绝技,否则今日恐怕就要被活生生憋死在水底下了。

即便他真气充足,在水下憋了这么久,也快要受不住了。

这时,李莫愁的师父终于要转身离开了。

杨康再也受不住,刚从水下探出头来,才吸了两口气,便被李莫愁用两只手给按了下去。

“莫愁,你在干嘛?”

“没......没干嘛啊。”

“对了,刚刚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她话音刚落,但见潭中水花四溅,杨康如白鱼般从水中跳了出来,一蹦到了岸上。

再憋下去,人就无了!

他敢肯定,她绝对是故意的!

李莫愁满脸着急之色望去,却见师父横眉冷目,一点儿也不惊讶。

杨康也顺势向这个可恶的女人看去。

只见她容貌极美,秀眉入鬓,眼角间却隐隐带着杀气。

她就是林朝英的丫鬟侍女,没有名姓,就简单称她为林侍女吧。

林侍女此刻正冷冷瞧着他,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

李莫愁赶紧开口道:“师父,你听我解释......”

“住口!你这胳膊肘尽往外拐的丫头片子,等会儿再收拾你!”

林侍女上下打量着杨康,冷声道:“小子,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想全身而退!”

“按照我古墓的规矩,你是要摘取双眼,还是打断手足?”

嘶!这么狠的吗!

杨康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道:

“前辈误会了!晚辈之所以求李师姐带我进来,是有原因的......其实我是为了拜见祖师婆婆!”

“嗯?”林侍女眉头紧蹙道,“莫愁是你师姐么?祖师婆婆也是你叫的?”

杨康语气诚恳道:“晚辈虽为重阳祖师的徒孙,但自小听说祖师婆婆的事迹,心中仰慕不已......”

接着,杨康便把王重阳和林朝英之间那段瓜葛简单讲了出来。

林侍女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杨康一个小孩子,居然会对这秘辛了若指掌。

看来,他当真深得那群牛鼻子老道的喜爱,居然连这么隐秘之事都尽数告知了他。

林侍女还以为杨康是从全真七子处得知的。

但他所言,句句真诚,对祖师婆婆的仰慕之意丝毫不假。

她冷哼了一声道:“王重阳不是什么好人,全天下男人没几个好的。”

顿了顿,林侍女又问道:“那你认为,祖师婆婆和王重阳,谁的本事大些?”

杨康想了想才道:“自当是祖师婆婆了!”

毕竟自古好男不跟女斗。

林侍女点了点头:“你倒是没那些老道士那么虚伪......既然你想拜见祖师婆婆,我就破一次例带你去!”

话落,林侍女直接拎起杨康,一

眨眼功夫,便到了古墓后堂。

后堂东西两壁分别悬挂着王重阳和林朝英的画像。

林侍女开口道:“按照本门门规,凡是入门者,都需要对王重阳唾吐。你并非本门中人,我也不难为你。你对着祖师婆婆画像磕三个响头便是。”

杨康点了点头,这个要求也不算无理。

他看了看王重阳的画像,见他腰悬长剑,右手食指指向东北角,不禁有些愕然。

再看林朝英的画像,大约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愣着干嘛,还不快行礼!”

林侍女轻轻踢了踢杨康的膝盖,杨康径直跪在蒲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见此,林侍女心中暗爽:

王重阳你瞧见没!你的得意徒孙,见了你也不行礼,却是向我家小姐磕头跪拜。

呵呵呵,王重阳你又输了一回......

“好了,祖师婆婆你也拜见过了,可以回去了。”

林侍女翻脸无情道。

“啊?”

杨康一愣,又听林侍女道:

“怎么,还要留你吃夜饭不成?快走,不然定不饶你!欺负我徒儿的事,真当我不知么......”

杨康讪讪一笑,她果然在暗中监视!

这小心眼的女人,真可怕。

林侍女没跟他继续废话,直接就让孙嬢嬢把他给送出了古墓。

杨康也借此机会,和她叙了几句话。

临别之时,孙嬢嬢又从袖中取出三个瓷瓶递给了他:

“这里边儿,是林掌门特制的玉峰浆,有解毒养颜的功效。”

杨康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和保重,便转身回返。

第二十六章、禁前对峙,一触即发 练功室中,就摆着一块长条青石,散发着阵阵寒气。

林侍女正板着脸教训李莫愁。

“之前让你在寒玉床上练功,你怕寒嫌冷。如今动手打不过人家,丢不丢人!瞧你日后还要不要勤奋练功,肯不肯吃点苦头......”

原来师父全都看在眼里啊......

李莫愁听着师父的念叨,背过身去偷偷伸了伸舌头,没曾想也被林侍女瞧在眼里。

“不服是不是?再伸舌头,当心我给你剪了!”

李莫愁不再说话,径直脱了鞋跳上寒玉床,一上去便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赶紧运起师父所教的寒玉决,气血加速运转,没一会儿便不觉得冷了。

林侍女一脸无奈地望着这个素来不听话的徒儿,尤其是到了十三四岁之后,她便越来越叛逆,经常和自己对着干。

如今的李莫愁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林侍女见着她仿佛就见着了年轻时的自己。

唉!

她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小心思不少,只望她日后不要闯出祸来!

......

中都,永乐楼。

站在第九重上,便能俯瞰整个都城繁华的景象。

甚至能够远眺皇宫,依稀见得大内应天门。

这种建制是逾越的,但永乐楼却相安无事,足见其后台之硬朗。

当然,这第九重,并不对外开放,能够坐在这里的,只有两类人。

一是这座酒楼的主人,其次,便是主人邀请的客人。

荣王完颜洪煦同卫王完颜永济,在此把酒临风,已相谈甚久。

然而,完颜洪煦始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完颜永济表面上唯他马首是瞻,但涉及到某些大动作之时,他总是慎之又慎,绝不肯替他冲锋陷阵。

尤其是在老皇帝病重之后,完颜永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完颜洪煦这回是连蒙带骗,才把他请到这儿来。

但费劲了口舌,完颜永济都一直跟他打马虎,就是不肯给出实际的答复。

偏偏这老东西又是宗人府的宗正,完颜洪煦要做大事,还真少不得他。

酒喝干了,完颜洪煦的耐心也彻底消失了。

他直言不讳道:“中都风雨欲来,叔祖是打算完全置身事外吗!别忘了,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面对如此严辞,完颜永济仍旧是不动如山。

“殿下言重了,老臣自然是鼎力支持殿下的。只不过,如今真不是时候啊......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

完颜永济心道,老子头一回才替你挡了枪,这一次要我跟着你们去逼宫,逼迫皇帝立太子?

老子疯了才去!天晓得那侄儿皇帝好不好得起来!

万一他好起来,老子恐怕性命都保不住了!

金国宗室的王爷一抓一大把,偏偏完颜璟对于诸王又十分猜忌。

完颜永济和完颜瑄二人都在他身边苟了十几年,才得到了他的信任。

这场秘会终究是不欢而散。

完颜永济蒙头遮面悄悄离去,走后不久,一个身披青袍面戴黄金鬼面的神秘人便出现在了第九重楼上。

完颜洪煦叹了口气道:“他不肯答应。”

青衣鬼面人点了点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眼下有另一件要事,须得殿下即刻安排人手去办。”

“哦?”完颜洪煦认真道,“吕先生请直言!”

这青衣鬼面人,正是荣王府最大的供奉。

完颜洪煦与他相交多年,却也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姓吕,因常着青袍,绰号“青衣老大”。

其麾下青衣会,乃是整个北方江湖中最大的刺客组织。

青衣老大背着手道:“殿下此前虽已安排人手保护大内,但那些凡夫俗子,如何能够阻挡得了真正的高手?”

完颜洪煦讷声道:“那些江湖武林人士,还敢冲撞禁中不成?”

“若是有人要携奇人入宫为皇帝看病,又当如何?”

完颜洪煦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吕先生,当真足智多谋!便请先生亲自前往坐镇如何?”

青衣老大挥了挥衣袖道:“我不方便直接出面。殿下莫非忘记了万寿寺那位供奉?”

完颜洪煦恍然道:“先生是说金国师!”

“不错,上一回他前往

大散关截杀毕再遇归来之后,便一直在万寿寺中休养。如今请他前来防备宵小,岂不恰到好处?”

“先生高见!本王这就派人去......”

“不,要殿下亲自前去,方能体现诚意。”

完颜洪煦点了点头,当即动身下楼。

青衣老大望着他蹒跚的身影,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异色。

......

马车辚辚。

杨康一行人,从终南山脚出发,快马加鞭返回中都,来去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二日而已。

到了都城中,他们才换了马车,让全真三子都坐在厢中,以免引人耳目。

谭处端、王处一也随同马钰一并前来,他们心中对于金国朝廷仍有深深的戒备之心。

等到了宣华门前,赵王府的车队就被拦了下来。

杨康下马一看,守备者乃是完颜瑄执掌的龙骑军。

负责整个都城守卫的是御林军,而龙骑军仅守备大内皇城,更可见其紧要。

“来者何人,禁前止步!”

数十重甲执戈挡在城门前。

杨康直接拿出小金牌,朗声道:“我乃赵王世子,这是皇爷爷赐下的金牌,可直通宫内。尔等为何阻拦?”

重甲宿卫中一人,瞅了眼杨康,便向城楼而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金甲将领走了出来,瞥了杨康一眼,轻蔑道:

“赵王世子是吧?如今情况特殊,您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没有陛下的召令,谁也不能擅自入宫。”

杨康眼睛微眯,又道:“可是石抹将军当面?”

对方愣了愣,旋即大声道:“本将石抹安塔,奉命守备皇城。尔等速速退去!”

杨康点了点头,是石抹安塔就对了!

他爹名为石抹明安,如今在做抚州将军,也是原本金朝历史上最大的叛将!

石抹安塔担任龙骑军指挥使,乃是丰王完颜瑄的头号马仔!

按理说,他应该跟完颜瑄立场保持一致,选择中立。

但今日石抹安塔明显是在故意刁难。

“石抹将军,难道认不得我手中的金牌?”杨康将其高高举起道。

石抹安塔想了一会儿,回道:“若是平时,自当放你进去。但这些日子,实在特殊......我等也是奉命而为。”

“奉命?奉的是谁的命令!是元妃,还是荣王?!”

石抹安塔话音刚落,便听一个霸气声音喊话道。

只见“赵”字大旗排开,在上百名王府武士簇拥下,完颜洪烈疾步而来,其身旁还跟着一串的金国宗室王爷。

杨康到中都之后,就让完颜洪烈去请这些宗室王爷前来。

大家都不希望皇帝就这样驾崩了,因此目前还算是一条阵线上的。

“赵王?”石抹安塔心中咯噔一下,但想起荣王的许诺,又挺直了腰杆。

“回禀赵王,守护皇城,乃是陛下的旨意。”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众宗室王爷一拥而上。

那些守城的龙骑军哪敢得罪这些王爷,但没有石抹安塔的命令,又不敢擅自退开。

宗室王爷们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砸人。

可惜的是,对方全身披甲不痛不痒,反倒是他们自己被反震得生疼。

石抹安塔眼见这推搡的场面,不禁喝道:

“皇城门前,如此成何体统!赵王、诸位王爷,你们这是何意!”

“本王要进宫,要见陛下!”

“对,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滚开!”

这群王爷们平时闲散惯了,文武都不行,但要打嘴炮那是一个比一个牛笔。

不知是哪个人才,一口唾沫直接喷到了石抹安塔脸上。

石抹安塔的脸瞬间就黑了。

“够了!”

一声大喝,他当即下令重甲宿卫让开一条路,接着又拱手道:

“诸位王爷要入宫,自然可以。但闲杂人等,卑职万不敢放入。”

“看来是本王记错了,石抹将军原来如此恪尽职守......”

石抹安塔循声望去,正是刚刚吐他唾沫那个王爷。

石抹安塔此人,名声如何?

性格贪暴,杀人盈市。耶律楚材闻之泣下。

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纯坏种,今日却跟他们讲起原则来了。

完颜

洪烈当即喝道:“本王此番入城,乃是请了高人前来,为皇上诊断。”

“尔等刻意阻挡,是要谋逆不成!”

话落,王府武士各个手按兵刃,怒目以示。

而龙骑军众宿卫亦是握紧了手中戈矛,手心直冒冷汗!

宣华门前,顿时剑拔弩张。

一阵秋风萧瑟而过,完颜安塔已是汗流浃背。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嚣张道:

“什么狗屁高人,还不快滚出来拜见本座!”

“躲在轿中装神弄鬼?”

“咻”的一声,一把钢刀带着寒气随声而至,激射向全真三子所在的车厢。

马钰、王处一、谭处端同时出手,三掌齐出,方才能抵住钢刀上至阴至寒的真气。

无须多言,三人同时发力,施展玄门真气,将钢刀又反弹了回去。

“轰”的一声,钢刀嵌入城墙中!

只见一个身披红袍的髡发番僧立在城楼,居高临下,满脸桀骜:

“本座还以为是谁,原来就是三个牛鼻子。”

完颜洪烈见得这番僧,亦是脸色一变,急忙对全真三子道:

“三位真人小心,此人便是国师金超岳!”

金超岳号称朝廷第一高手,完颜洪烈万万没想到,荣王竟能请得动他。

他就是金超岳啊!

杨康心中一凛。

便是这个番僧国师,在两年前率人于大散关伏杀了南宋军中第一高手毕再遇。

今日他跳出来挡道,也为杨康的计划,增添了最大的变数!

第二十七章、仗剑入宫,挡我者死! “今日我师兄弟三人,便一起来会一会这金国朝廷第一高手!”

全真三子对国师金超岳之名早有耳闻,来之前就预想了最坏的情况,便是碰上金国朝朝廷的高手。

马钰、王处一、谭处端三人之中,王处一武功最高,但若是单独对阵金超岳,他自问也撑不过三十个回合。

金超岳江湖绰号“祁连老怪”。

他原本出身祁连山霹雳门,专修至刚至阳的霹雳掌。

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密宗绝学“修罗阴煞功”残篇,别出心裁将二者融为一体,练成了这一门阴阳五行掌。

出手之时,双掌发出的掌风一冷一热,等闲之辈,受不住他的一掌。

金超岳凶名赫赫,全真三子俱不敢托大,施展金雁功几个纵步,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王处一率先出手,但见他掌间真气运转,好似片片雪花飞扬,正是全真教最高明的掌法——履霜破冰掌!

接着,马钰、谭处端同时出剑,俱以全真剑法一左一右夹攻而去。

面对三大当世一流高手的围攻,金超岳却是面不色改,双掌同时挥出。

右手掌风如寒冰,左手掌风却如熔岩。

寒热交杂,王处一很快就受不住,不敢再同他徒手过招。

在城楼上回身一荡,王处一已拔出背后长剑,在空中画了个圈,正面攻向金超岳。

这一招,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风摆荷叶”。

目睹城楼上这场精彩的大战,杨康大感震撼,一时热血沸腾。

但他也没忘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王爷们趁乱一拥而上按住了看守城门的宿卫,完颜洪烈带着一群王府武士坐镇后方,他此刻是不能进宫的。

杨康手持金牌,左脚在地上一点,凌空直上一丈,几个纵步便跨过了宿卫的防线。

众宿卫都看呆了,甚至忘记了此时应该伸起长矛去戳他的胯。

王处一见得这一幕,心中不禁大喜。

这小子的金雁功算是练成了,果真天资过人!

“大人,他......他飞过去了!”

宿卫瞠目结舌向石抹安塔禀报道。

石抹安塔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比兜:“用你说,老子看见了,还不快追!”

完颜洪烈还想要阻止,石抹安塔心一横,直接下令宿卫横起长矛,逼退诸王。

随后,石抹安塔肥胖的身影快速遁入城门内,直接关闭了宣华门!

完颜洪烈心中一紧,但此时也只能将一切都交给好大儿了!

等父皇好起来,自己一定要狠狠参石抹安塔一笔,至少得让他丢掉乌纱帽!

完颜洪烈望向城楼上打得难分难舍的四人,握紧了拳头默默想到。

......

皇城中,杨康手握金牌,正发劲狂奔。

熟悉的感觉,一如穿越之初在临安皇宫中那会儿。

不同的是,此刻的他胸怀真气,有了一身足以自保的实力,不再是任人宰割、全靠运气的浮萍了!

“拦住他!”

石抹安塔的声音遥遥传来,那肥胖的身体跑起来竟然也能这么快赶上。

再穿过宣明门,便能到完颜璟休养的福安宫了。

宣明门前禁卫眼见此景,赶紧架起长矛挡在门前。

杨康止步,石抹安塔离他仅有三丈。

他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暗骂:这兔崽子居然这么能跑!

“石抹将军追我作甚?”杨康一脸不解道。

石抹安塔见宣明门前禁卫也是一脸疑惑,这些可不是他的人,他赶紧开口解释:

“世子,陛下近来身子不利爽,国师已替他做了醮仪。你此刻进去必定会冲撞了神明!届时陛下无法康复,世子罪过可就大了!”

醮仪?

杨康冷冷一笑,那番僧又不是道士,做的什么法!

他徐步走上前去,眯着眼低声道:“石抹将军,是铁了心要跟我父王作对不成?”

“难道你就这么笃定,皇上一定好不起来?”

石抹安塔心中咯噔一下。

只觉杨康此刻的目光、语气都好似一把利剑,直戳他的心脏。

秋后算账这个问题......等等......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吓唬谁呢!

我堂堂龙骑军指挥使,将来是要做禁军统领的,岂能被这黄口小儿......

石抹安塔还没彻底想明白,但觉腰间一轻,左手边那把佩剑竟已被抽出。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儿,竟然胆敢对他近身发难!

石抹安塔本能地伸出手要夺回佩剑,他是练过武的。

但他出身太好,练武这种事也就是走走过场。

真要论武功,大头兵中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比他强上不少。

而在习武有成的杨康面前,石抹安塔的反抗动作简直慢的可笑。

那剑光如霹雳般闪过,石抹安塔偌大一颗人头便被杨康提在了手中。

石抹安塔身高六尺有余,足足比杨康高了一个头。

但此刻,这个高度差被杨康一剑就给抹平了。

宣明门的守备禁军全都大惊失色。

他们是见过杨康的,知道他的身份,并且都清楚他近来极受皇帝器重。

可即便如此,像石抹安塔这样的大内宿卫将领,是一言不合说杀就杀的?

而且还是在大内禁中,在皇帝休养的福安宫前!

他要干什么?不对,是荣王要做什么,要谋反了不成?

杨康秒杀石抹安塔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

大到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年仅十岁的杨康,抬手间就斩杀了一个禁军将领,这合理吗?

杨康高高扬起石抹安塔的人头朗声道:

“我奉密令前往终南山邀请高人为皇上诊断,逆贼石抹安塔刻意阻拦,蓄意谋反,死有余辜!”

说完,他将石抹安塔的人头一把扔到了宣明门前,好让那群守备禁军看个清楚。

石抹安塔怒目圆睁,似乎到死也对此事摸不着头脑。

守备禁军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杨康一手持着滴血的长剑,另一只手高举刻着“大内通行”四字的金牌,吼道:

“奉命入宫,挡我者视同谋逆,定斩不饶!”

杨康持剑步步逼近,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让守备禁军们手足无措。

石抹安塔都死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动手将赵王世子拿下?

别开玩笑了,人家有没有谋反先不提。

单是刚刚袭杀石抹安塔的身手,行家一眼就知道,绝对是练武有成!

他们这十几个加起来,未必够人家杀的。

杨康拜在全真门下习武的消息,之所以大内人尽皆知,自然也是完颜洪烈故意宣传的结果。

桀骜不驯的全真教,从熙宗时就在跟朝廷作对。

如今却愿意被他完颜洪烈“拉拢”,这是不是一种政治胜利?

就算大家群起而攻之,真伤了这位世子,天子震怒,他们这些人非但无功,还有大过!

毕竟,他是宗室!

他就是少了一根毛,金国那群王爷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了。

大内当差,不过就是图待遇好些。

都是为了生计,谁拼命啊。都拼命了,还怎么发财?

这群守备禁军有如此心思,根本就不敢动手。

杨康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直到退到了宣明门前,禁军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首领。

“百里统领......”

当值宣明门的,名为百里隼,亦是出身江湖名门。

在百里世家时,他是说一不二的少主。

但到了皇宫中,他放个屁都得小心翼翼的。

百里隼年仅二十,却能在禁军中混上一个小统领,亦是相当不凡了。

除了武功之外,更重要的是眼力劲儿。

有人要他死守宫门,可百里隼见今日情形,便知事不可为。

他深深看了眼杨康,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少年脸上,他竟看到了一种同龄人,甚至比他更加成熟的坚定。

百里隼默默抬起了手:“让路!”

有惊无险!

杨康默默出了一口长气。

方才出手夺剑砍下石抹安塔的人头,虽看似电光火石只是眨眼的功夫,但却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石抹安塔本就该死,虽不急于一时。但在这一刻,他必须死!

既是杀鸡儆猴,他也想好了如何善后。

这群禁军加起来对他的威胁都不大,唯独那个百里统领,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那是个高手!至少要比他厉害得多。

还好,他的气势最终唬住了对方。

杨康走到宫门前,方才将石抹安塔的佩剑掷出,睥睨众人道:

“看好石抹逆贼的首级,待我奏报皇爷爷,定要将此贼曝尸三日!”

说罢,杨康阔步迈入福安宫,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百里隼望着杨康离去的身影,不禁想起了此前自己在百里世家,亦是如此狂傲。

谈笑间血染青衫,事了后拂衣而去......

我百里隼,一定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

百里隼握紧了拳头,在心底暗自发誓。

......

城墙那头,马钰、王处一、谭处端三人合力,方才勉强同金超岳打成平手。

如此看来,金超岳的实力,即便是南北武林加起来也能排进前十了,确实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一百个回合下来,马钰、王处一还能顶得住,谭处端却露出了破绽,中了金超岳一记玄阴指。

寒气顿上心头,只觉遍体生凉,血液欲凝,已是无力再战。

“师弟!”

马钰、王处一同时唤了一声,掩护谭处端撤下城楼。

三人合围之势被破,便无人再能制得住金超岳了。

金超岳仰天大笑,狂妄道:“哈哈哈,王重阳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他日华山论剑,本座也拿个天下第一来玩玩儿。”

“今日嘛,本座就先杀个王重阳的弟子来祭旗!”

金超岳准备出手赶尽杀绝,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尖锐的声音自城门中传出——

“陛下有旨,宣全真教三位高功觐见!”

金超岳脸皮一抽,心中暗骂,那石抹安塔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小孩儿也拦不住?

还有百里隼那个废物,怎敢违背自己的命令,放人进入福安宫!

完颜洪烈闻讯,赶紧招呼一众王爷们上前护住三位全真三子,疾步穿过宣华门,向着福安宫而去......

第二十八章、皇帝康复,论功行赏 完颜洪烈来到福安宫前之时,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他心中一惊,疾步上前,见得好大一颗人头在地上,定晴一看正是石抹安塔!

完颜洪烈步伐更紧,马钰跟着他一并进入福安宫中,王处一则在外边儿替谭处端疗伤。

杨康迎面而来,摆了摆手道:

“父王,什么都不要问,先给皇爷爷看病。”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

马钰跟随杨康来到龙榻前,只见完颜璟躺在上面,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皇爷爷,丹阳真人来了。”

完颜璟睁开了眼,虚弱无力地瞧了马钰一眼,微微颔首:

“便请真人替朕瞧一瞧......”

马钰拱手行了个抱拳礼,其后便上前替完颜璟把脉。

没过一会儿,他便看出了端倪。

“我要替陛下施针,须得一炷香时间,期间不能被打扰。”

杨康点了点头:“师伯放心,弟子一定把好门。”

他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完颜璟道:

“康儿,你别走......让你父王去!”

他终极还是不放心马钰,不敢把性命交到这个汉人道士手中。

而这两年来,杨康时不时入宫请教、赠送字画,倒是让完颜璟产生了极深的信任。

杨康点了点头,转告了完颜洪烈,便守在御前,目视着马钰为他施针去疾。

马钰所施展这一门名为“灵枢神针”,乃是黄帝内经中所载的四种奇针之一。

但见他连续取出数十根纤如牛毫的银针,稳稳地刺入完颜璟周身穴道之中。速度不紧不慢,动作小心翼翼。

随着一根根银针刺入,完颜璟僵硬的下肢渐渐有了知觉,肌肉微微颤动,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好......好舒坦!”

完颜璟的声音也变得有力起来。

见此,马钰和杨康同时松了口气。

其实,完颜璟的病并不是什么绝症。

若是换作寻常人,马钰根本就不会有一丝压力,可他毕竟是金国皇帝。

若是不小心把他给治死了,恐怕整个全真教都要给他陪葬。

但马钰又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来,否则完颜璟恐怕就不敢让他施针了。

寝宫中檀香缭缭,不知不觉,一炷香快要燃尽了。

外边儿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接着,福安宫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

元妃、荣王完颜洪煦以及一干拥趸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兀那贼道,莫害我父皇!”

完颜洪旭大喝一声。

马钰被吓得一个激灵,手微微抖了抖,赶紧将最后一根膻中穴的银针压下。

完颜洪煦在屏风后见得这一幕,唯恐马钰真将皇帝给治好了,挥手示意禁军护卫上前拿人。

“噗”的一声,完颜璟从床上弹了起来,吐出一大口污血。

完颜洪煦心中狂喜:

天助我也!没想到这老道把皇帝给治死了!

如此一来,自己不但可以立刻继承大统,还能名正言顺地清洗赵王一党!

想到此处,完颜洪煦迫不及待地叫道:“大胆完颜洪烈,竟敢勾结外贼谋害陛下!”

“来人呐,速将这群乱臣贼子拿下,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只见屏风后一个身影稳稳走了出来。

完颜璟赤足披发,怒目圆睁,瞪着众人。

“你们,要拿谁!要正法谁!朕,还没死!”

完颜洪煦膝盖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父皇万安!您没事就好!儿救驾来迟......”

完颜璟没理会这个大孝子,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元妃。

元妃赶紧上前,拉着完颜璟满脸关心道:“皇上,妾身也是担心您嘛,这才让煦儿赶紧来保护您呀!”

这元妃也快要五十岁了,说话还是嗲声嗲气的,听得杨康直犯恶心。

完颜璟的胳膊被元妃这么摇一摇,心肠立刻又软了。

他拍了拍元妃的手,板着脸扫视众人,直到见着完颜永济,似乎满腔怒火都有了发泄口。

“皇叔,你也是来看望朕的?”

完颜永济心底升起一阵不妙之感。

皇帝生病这段时间,他闭门不出,为的就是避嫌。

好死不死,这一回完颜洪煦直接跑来告诉他

,皇帝不行了,他才火急火燎赶过来的。

这叫他怎么说?

我来这里,因为我是宗正,打算来主持您的身后事?

“陛下万安!这段日子,臣当真是五内俱焚!”完颜永济直接跪下磕头。

什么也不说,就是当下最好的了!

“你们一个个的,恐怕巴不得朕早日殡天吧!”

完颜璟揪住了完颜永济这个靶子,直接开炮猛轰,骂了他足足半刻钟,骂得他是痛哭流涕。

没办法,完颜永济要是再不好好表现,恐怕就跟其他诸侯王一样,该被削去爵位发配五国城了。

发泄过后,完颜璟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轻飘飘地坐在高位上。

他面带笑容,冲着杨康道:“这次,朕能够恢复,全是我好孙儿的功劳啊!”

杨康当即拜道:“父王听闻皇爷爷不适后,日夜茶饭不思,四处寻访名医奇人。后得知终南山上丹阳真人妙手回春,方才让孙儿前往拜请......”

杨康讲述之下,直接将完颜洪烈说成了千古未有之大“孝子”。

完颜璟听完之后,看向完颜洪烈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许。

“我儿有如此孝心,实在可嘉!”

就这一句话,完颜洪烈便觉得值了。皇帝对他的好感够了,将来这一切不都全是他的?

继而,完颜璟又转向马钰,微笑道:

“真人手段通神,竟有起死回生之力。不知真人可愿入世,朕愿拜为国师。”

此话一出,完颜永济、完颜洪煦等人都急了。

“父皇!”

“陛下!”

“万万不可啊!”

“闭嘴,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说话了!”完颜璟严厉训斥道。

马钰摇了摇头,行了个礼道:“贫道多谢陛下厚爱。然,我教中人,俱在方外,不便受此殊荣。”

完颜璟笑了笑,心中却松了口气。

虽然他是金国皇帝,但其实朝中这些大事,还真不是他能一言而决的。

金国建立之初,实行勃极烈制度,也就是贵族会议制,凡是大事都得大家商量着来。

熙宗时虽然废除了这一制度,进行了中央集权,但三师三公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当中,仍由女真贵族轮流担任,本质上如今的金国仍旧是宗室共治天下。

因而,从这一层面来说,完颜璟的皇权是有限的。

敕封国师,涉及到了整个金国的教义导向,早已超出了完颜璟的个人权力。

“真人要什么,金银珠宝亦或者高官厚禄,但凡朕有的,一定不吝赏赐!”

马钰还是摇了摇头。

“贫道别无所求,但愿陛下能够善待黎庶,莫要轻启战事。”

“这是自然!”完颜璟笑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百姓俱是朕的子民,如何能不爱惜!”

马钰点点头,也不管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如此,贫道便先告退了。”

“恭送真人!”

完颜璟做了个手势,包括完颜洪煦、完颜永济在内一干人,纷纷俯首,恭恭敬敬地候着马钰离去。

马钰离开之后,完颜璟笑呵呵看向杨康道:

“康儿,你救了皇爷爷的命,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

完颜洪煦整个人如坐针毡,汗如雨下。

“只要皇爷爷安泰,孙儿就别无所求了。”

杨康心中暗道,我想要的,只怕你现在也给不起啊。

“这怎么行!两年前你立功,皇爷爷没有封赏你,是因为你年纪尚小。如今也满十岁了,又立下如此大功......这样,皇爷爷封你当个小侯爷好不好?”

这就封爵了?

完颜洪煦等人俱是满脸难受。

金国冗官冗爵,侯爷虽多,但放眼全国也找不出一个十岁的啊!

皇帝你对这小子是不是偏爱过头了?

杨康见时机已到,当即开口道:“皇爷爷恕罪,孙儿领真人入宫之时,龙骑军统领石抹安塔故意阻拦。孙儿心系皇爷爷,一着急就直接把他给砍了......”

“嗯,砍了就砍了......等等,你说的是谁?石抹安塔?”

完颜璟愣了。

杨康肯定地点了点头,拱手作揖:“孙儿有罪。”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完颜璟这个人,心眼不大又自认聪明,多说反而无益。

他不说话,完颜洪煦可来劲了,准备借题发挥扳回一成。

“父皇,儿真要禀报此事。大侄子是真没把您放在眼里,这宫内禁军统领啊,说杀就杀了......儿不信这是大侄子自己能干出来的。”

完颜洪煦望向完颜洪烈意味深长道:“儿倒是想问问赵王,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

完颜璟的目光在完颜洪烈和杨康之间逡巡。

他生性多疑,大内更是他的逆鳞。

换作任何人干这事,哪怕是完颜洪烈或者完颜洪煦,都会被他严惩不贷,从此之后倍加提防。

然而,偏偏是杨康。

这个只有十岁的孙子!完颜璟不认为这个至诚至孝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完颜璟更相信他所说的,不禁更加感动。

为了救自己,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如此极端之事。

思忖了一阵,完颜璟心中不怒反喜,但脸上仍是古井无波。

“查,查个清楚!”

“石抹安塔,究竟想干什么!”

完颜洪煦脸上刚浮现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他还欲多言,却发现皇帝身边的元妃正对他使眼色,完颜洪煦会意,赶紧闭上了嘴巴。

第二十九章、未雨绸缪,招揽人才 回到赵王府,完颜洪烈赶紧换了身衣裳。

他在宫里被杨康擅杀石抹安塔之事吓出了一身冷汗。

石抹安塔本身啥也不是,包括他爹石抹明安,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但杨康此举,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是对完颜璟皇权的一次重大挑衅。

石抹安塔,就算有异心,那也是皇帝的看门狗。

一个臣子,即便亲王哪怕太子,都没有资格处置他!

而杨康不过是个世子,一官半职都没有,一言不合一剑就把石抹安塔给砍了......

至今回想起来,完颜洪烈仍觉触目惊心。

听了杨康的解释之后,完颜洪烈也相信他只是一时冲动。毕竟少年血性嘛,可以理解。

完颜洪烈作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教训道:“这一回你太冒进了......所幸你皇爷爷对你是信任有加,再加上马真人又治好了他的病......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行事了!”

“儿子受教。”

杨康作出一副听话的模样,心中暗道:

唉,自己陪这对父子演戏,也是不容易啊。

随后,杨康前去探视全真三子。

谭处端受了内伤,但他本身修行有成,因此在马钰和王处一的帮助下,很快就无大碍了。

“金超岳此人果真厉害,要压制他,恐怕得我们师兄弟七人齐聚才行了......”

谭处端随意道了一句,以掩饰尴尬。

王处一对杨康道:“这金国国师距离开宗立派的武道宗师恐怕也只有半步之遥。他居心叵测,对你敌意不浅,日后还要多加堤防。”

杨康拱手拜谢三人。

王处一又道:“师兄有话交代与你。”

说完,他和谭处端便离开了房间,独余他和马钰二人。

“师伯?”杨康恭敬请示道。

马钰低声道:“这一回,我虽出手替金国皇帝解了中风偏枯之症,却只是抱薪救火而已。他早年贪图享乐,身体早已亏空衰败,再多不过七八年光景了......”

杨康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七八年时间,也足够了!

马钰又道:“你早做准备吧!”

嗯?

杨康一愣,深深看了眼马钰,师伯,你这话里有话啊!

又闲聊了几句,杨康想起桃儿的癔症,便开口询问马钰可有解救之法。

马钰不假思索道:“内经四大奇针各有所专。其中鬼门针,专治百邪癫狂......可惜的是,此针法早已失传......或也还有隐世高人会此针法。”

杨康叹了口气,默默将寻找鬼门针法的下落记在心里。

此间事了,马钰、王处一、谭处端三人便直接启程返回终南山了。

......

三日后的大朝会,完颜璟再度亲临御座。

借故拔擢了赵王一系的几位重臣后,完颜璟便准备给石抹安塔定罪。

和之前皇族暴虐嗜杀不同,这一回杨康斩杀石抹安塔,赢得了一片叫好之声。

他的两位座师王庭筠和赵秉文,让太学生联名上书,搜集罗列出石抹安塔的十条罪状。

并非刻意罗织,就在中都随便找一处坊巷,十户人中至少有四家受过石抹安塔的欺压。

当然,有些欺男霸女的坏事是他府上或者亲眷,打着他的名号干的。

毕竟他是龙骑军统领,禁军中的禁军,原本在中都城就该横行无忌。

完颜璟一看这份御状,差点儿把嘴都气歪了。

他们将石抹安塔比作古之恶来,那自己算什么?商纣王吗!

还建议他要限制宗室严查贵族!怎么,就该都放权给你们士族?

完颜璟是勃然大怒。

他就知道,朝中有些人,会借着这件事试探他的底线,挑战他的权威!

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这一回,完颜璟大病初愈便乾纲独断,不再和和气气跟朝臣商议,直接宣判。

石抹安塔最大的罪名是玩忽职守“大不敬”,而残害百姓、贪暴嗜杀等反而无关紧要了。

其父石抹明安教子不严,也被调离了抚州前线。

完颜璟没给石抹安塔定下“谋逆罪”,便是不想将此事扩大化。

毕竟那样就是在逼石抹明安谋反,而且一旦深挖下去,万一挖到他老婆儿子

身上,他又当如何处置?

完颜璟干脆当鸵鸟,只要把头埋进沙子里,看不见就当没发生。

至于那些联名上书的太学生,完颜璟倒是狠狠制裁了一番。

“不思为国分忧,只知互相攻讦。”

他金口一开,直接革去了领头几名士子功名,再不叙用。

最后便是商议杨康封爵之事。

完颜璟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这一回,巨大的阻力全来自于宗室。

反而是向来喜欢讲“礼”的儒士们统统选择了闭口不言。

宗室阻拦的理由也很简单:

那十岁小儿对外未立寸功,就直接封爵了?

如此你将那些血洒疆场的将士们置于何地?把我们这些老牌王公贵族当成什么了?

咋们可都是熬了大半辈子才袭的爵,他才多大,十岁,就要跟咋们平起平坐了?

宗室们无一不是酸掉了牙齿,一万个不同意。

换作平时,完颜璟早就退缩了,但这回却很坚决。

不光是出于对杨康的喜爱,更是为了重新建立自己的权威。

“赵侍郎,你以为如何?”

完颜璟直接就点了赵秉文的名。

赵秉文眼皮子一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臣以为,可。”

“可什么可!赵侍郎,你不能公私不分啊!”

“王爷慎言,臣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很快,朝堂上就吵作一团。

......

太学院门口。

张扬等七名学子,直接就被赶了出来。

“过河拆桥,这是过河拆桥啊!”

一个学子愤愤不平地指着朱红色大门骂道。

“因言获罪,古来未闻,岂是明君所为!”

“斗南兄慎言!”

“天纲兄,今上刚愎自用,这北方不待也罢,同我一并南归如何?”

张扬瞥了梁陟一眼,无奈道:“心虽往之,奈何羁绊难断啊!”

他出身锦州大族张氏,若是擅自南逃,举族都会被牵连。

梁陟一愣,旋即道:“也是,也是。天纲兄毕竟不同于我等寒门出身。”

张扬呵呵笑了两声,并不与他争执。

出了宣阳门,众人便散了。

张扬有些失落地回到家中。

他满腹才华,整个锦州张氏倾力才将他送到太学院来学习。

只要再过两年参加京考,他定能高中!

他的目标不是一般的进士,而是三甲!

届时光宗耀祖,锦州张氏也能从地方豪强成为士族。

如今,一道圣旨,一切都没了。

上书前,座师王庭筠就已同他陈述了利害,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姓。

只因,他同石抹安塔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张扬推开门,却发现堂中早已坐着一人。

微微一怔,待看清了来者,张扬心绪平复,镇定自若地走上前,行了个礼。

“张扬见过世子!”

杨康起身,拱手还礼。

“天纲兄不必客气,快快请坐。”

在太学院中,张扬就见过了这位号称“神童”的世子。

只不过,杨康在太学院中都非常低调,只是默默听讲,几乎不发言。

渐渐地,大家也都忘了身边有这么一位神童。

张扬却是一个例外,他总觉得角落里这位世子,非常的不一般。

张扬刚坐下来,便听对方开口道:

“我此次前来,是想请天纲兄,到王府上做事。”

如此直接?

张扬微微一惊,虽然他刚刚就猜到了,但没想到这神童世子会如此开门见山,完全不搞寒暄那一套。

“世子倒是真诚。”

张扬并未将杨康当做小儿对待,如此早慧之人,岂能以常理度之。

杨康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以这段时间的了解,我认为天纲兄是个干实事的人,又何必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无用的客套话上?”

这一句话,是讲到张扬的心坎上了。

张扬笑了笑,也直接给出了回应:“承蒙王爷看得起,天纲自当效力!”

眼下而言,仕途无望。对于赵王的招揽,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不,不是我父王的意思,是我!”

张扬一愣。

他自认为多智,但仍没明白杨康的意思。

“世子莫要耍笑......”

“我会向父王引荐天纲兄。最多两年,便让天纲兄当上王傅。”

理智告诉他应该一笑了之,但望着杨康一脸认真的表情,张扬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服。

“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考虑......”

“不必了,我干!”张扬决绝道,“天纲愿为殿下做事。”

杨康很满意。

张扬,字天纲,出身锦州大族张氏。

金史中的末代丞相,治世能臣,只可惜生不逢时。

杨康最欣赏的还是他的骨气。

金亡之后,孟拱将其俘虏到临安,宋臣问他:“有何面目到此?”

天纲对曰:“国之兴亡,何代无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

对南宋百步笑五十步的行为,张天纲觉得不值一哂。

杨康进入太学院不久,就注意到了此人。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综合起来,杨康能给他打到九十分。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张天纲也是有傲骨的,如果没被逼上绝路,他绝不会上梁山。

杨康斩杀石抹安塔之时,张天纲就已经入彀了。

张天纲初入中都时,曾爱上过莳花馆的一个青楼女子。

不巧的是,这个青楼女子同时也被石抹安塔给看上了。

张天纲攒了好久的银钱准备为她赎身,结果石抹安塔强掳了她。

那女子不堪屈辱,持簪自尽。

许多人会认为,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堵上前程功名,值得吗!

那是他们不懂张天纲。

这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学子,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君子。

“说来,天纲还要多谢殿下......”

张天纲没有保留,将他和那个名叫“朝霞”的风尘女子之事尽数道了出来。

杨康点了点头,又道:“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叫做张开?让他也进京来,我安排他入太学院。”

张天纲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感激涕零道:“谢过殿下!”

收服张天纲之后,杨康又让他替自己去招揽另外七名士子。

其中也有名留金史的名臣,如冯璧、程震二人。

唯有一人,不愿为他效命,选择了返回家乡益都。

他的名字叫做耿格。

第三十章、权领千户,抗蒙援夏 杀一个石抹安塔,而多利,他死得是真值!

首先是为民除害。石抹安塔之恶名在中都能止小儿夜啼。

其次是从抚州前线调走了石抹明安,杜绝了他日后叛乱的可能性。

再次是收服了张天纲等士子,充实了赵王府班底,这些人也是杨康几年内的耳目和手脚。

最后则是进一步拉拢了耶律楚材。耶律家族与石抹家族可是世仇,耶律楚材的父亲耶律履便是因为石抹家族的陷害而被流放,终郁疾而亡。

没想到,杨康回到府上,还有意外之喜。

完颜璟在朝堂上同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最终打了个折扣。

封爵这种名义上的虽然免了,但实质性的东西却一点儿没少。

杨康得到了“猛安”的封号。

猛安,也就是千户的意思。如今整个金国加起来大概有三百多个。

但像杨康这种十岁的猛安,真是前所未有。

要知道,猛安并非虚爵,而是领实职的。

其地位高于一般的刺史州,相当于防御州,大约是三四品级。所属地方的军、政、财三者一手抓,权力相当之大。

“这真够意思的!自己这一声声祖父没白喊啊!”

杨康看着授命文书,心中暗自想到。

他这个猛安的封地刚好就在中都东郊的大兴县,毗邻中都东南门户的通州。

这大兴县后世还有个名字,叫做朝阳区。

完颜璟觉得这个猛安封号,完全配不上好大孙的孝心,于是又口头许诺杨康多多努力,再过几年给他封个万户侯。

对此,杨康也只是笑笑。

再过几年?才万户侯?格局是不是有点小了。

“我大金建国以来,还未曾有过十岁的猛安!”

“是啊,是啊,小王爷前途不可限量!”

整个赵王府自是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

后宫西苑庆元宫。

此处原为皇后居住的庆和宫,完颜璟特意为元妃而改名。

此刻,庆元殿中,三十好几的完颜洪煦正依偎在元妃怀中,好似一个七八岁小儿一般。

元妃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母子二人都不以为这样有什么古怪。

“娘,那赵王如今是得意至极了......立储之事,父皇究竟是什么态度啊......”

“煦儿,你莫急,你父皇心中是有你的......这个皇位终究还是你的,近来,你就什么都不要做,静候时机。”

完颜洪煦有些不耐烦道:

“看见赵王那耀武扬威的模样,我就心烦......近来父皇对那个小野种是青眼有加,您说他会不会一糊涂,改立赵王?”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元妃几乎是尖叫道,“除非娘死了,否则那个野种休想上位!”

“老小两个都是野种,迟早娘让他们都死在你手上......”

元妃抱着完颜洪煦,目光充满了阴狠毒辣。

“对了,煦儿,近来西夏那边,派人来求亲了。”

完颜洪煦一愣。

求亲?他大金皇室中女丁衰薄,几乎没有适龄的女子啊。

“那个西夏王子李灵,求娶我大金皇室女子。你父皇有意将完颜永济的小女儿蓁蓁远嫁......”

完颜洪煦瞬间就明白了!

那蓁蓁郡主,乃是完颜永济老来得女,而且就这么一个子嗣,自是视若命根儿一般。

他若是借此运作,便能拿捏住完颜永济那个老东西,让摇摆不定的宗室站在自己这边。

“娘,我明白了!”完颜洪煦在元妃怀中撒了个娇。

元妃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宠溺道:“我儿打小就聪慧,这大金国祚,也只有我儿才配继承!”

......

大雨滂沱的夜晚,大万寿寺前。

百里隼正跪在暴雨中的广场上。

从早上到现在,已过去足足八个时辰。

他是一口水没喝过。

此刻,将他浑身淋透的雨水,正沿着他的头发流下,雨水打湿了他的眼睛。

他张开嘴大口饮入肮脏的雨水,挺直的腰杆仿佛石柱一般,任凭雨水冲刷也岿然不动。

白日里一个个路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金超岳的训斥犹在耳畔:

你这个废物点心,一点儿小事也办不好!给我去外面跪着,没本座的命令,不准起来!”

金超岳早已不在万寿寺了。

但百里隼却不敢擅自离开。

在家他不听话,最多被打两巴掌。

可金超岳这个师父,一言不合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是金超岳的第七个弟子,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前面六个,都被金超岳活生生折磨死了。

但为了学到金超岳的武功,百里隼已忍受了三年。

三年间不知受了多少屈辱打骂,这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这回被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自己擅自放那个世子进入了福安宫,让金超岳在荣王面前丢了面子。

如果不放他进去......百里隼根本没有想过,因为落子无悔!

赵王世子干成了大事,受到了今上的嘉奖,但却忘记了自己。

他可以被人打骂可以被人羞辱,但他唯独不能接受被人忽视。

想到此处,百里隼不禁对赵王世子多了一丝怨怼。

他出身百里世家,他爹百里独步也是一方豪强。

若非那场变故,他根本就不需要出来闯荡江湖。

金超岳受了他们百里家的恩惠,却做了忘恩负义之徒。

此来种种,早晚加倍奉还!

他要变强,要爬的更高,要让所有人都仰视他!

百里隼握紧了双拳,用力地砸向地面,丝丝寒气直接将周身雨水冻结,如玉珠般迸射出去。

......

又过了两日,赵王府书房中。

完颜洪烈正和杨康进行秘密会谈。

这两年来,完颜洪烈已经形成了习惯,但凡大事决策,他都会询问家中这个“小诸葛”。

借助对历史趋势的了解以及后人丰富的经验,杨康总能够给他最精妙的建议。

因此这两年,完颜洪烈在朝堂之上几乎无往而不利。

以至于完颜洪烈如今都已经形成了一种潜意识:

但凡听我家康儿的,总不会出错。

今日上朝,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夏求娶金国宗室,皇帝要嫁蓁蓁郡主。

卫王完颜永济当场就血怒了。

很难想象这个素来唯唯诺诺的老东西,会把这个小女儿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竟敢为此顶撞皇帝。

“陛下若执意要外嫁臣女,不如一道旨意,直接将臣赐死。之后要如何,就悉听尊便了......臣这就回家等死!”

完颜永济的态度之坚决,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没曾想叔祖也是性情中人。”

杨康笑了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护在自己身前那个女娃,如今也有十四五岁了吧?这就要嫁人了么!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适。

愣了一下,杨康心道:这是完颜康的执念么?

“此事你怎么看?”完颜洪烈发问。

杨康想了想。

“外嫁宗女,总是有些窝囊的。自古以来,只有无能的王朝,才需要通过女子和亲来换取太平。”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

他骨子里就是强硬派,也不赞同和亲这种事。

接着,他又开始考校了。

“你以为,西夏为何偏偏此时提出此事?”

杨康走到书房墙上悬挂的地图前,这副地图上绘制着金、宋、夏、蒙古诸国等地区,内容相当完善,精准度也远高出当今水平。

这自然也是他这两年的杰作。

“蒙古,是不是又准备进攻西夏了?”

完颜洪烈拍了拍手,笑道:“我儿果真料事如神!”

“去岁高昌回鹘西域诸部沦陷之后,夏国的河西门户大开。铁木真妄自尊大,自号成吉思汗......根据线报,他此次派遣了大将木华黎作为先锋征夏。”

木华黎......

外号“蒙古军神”的木华黎,后来为大元打下了三分之二的江山。

面对这样的枭雄,杨康也不敢掉以轻心。

西夏求亲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借此彻底捆绑金国,让金国进攻蒙古以缓解压力。

可问题是,金国在开禧北伐之后,国内又经历了各种天灾人祸。

如今要对蒙古开战,形同饮鸩止渴。

可问题是,

若坐视蒙古征服西夏,便是唇亡齿寒之局了。

完颜洪烈这个主战派,对于此次战争也产生了犹豫。

不是怕打不过,而是怕打着打着,国内先崩溃了。

杨康很肯定地答复他。

西夏必须要援,但在方式上可以大作文章。

杨康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战争不扩大化的“抗蒙援夏”方案。

蒙古立国不久,此时更像是一个部落联盟。其内各个部落之间矛盾重重。

铁木真便是利用对外战争来化解这些内部矛盾。

加之铁木真出道以来几乎战无不胜,因而这些部落都愿意遵从他的号令。

但要蒙古正面跟金国开战,他们当下还没这个勇气,更没这个实力!

蒙古的骑兵如今确实算是天下无敌,但若是金人固守城墙、坚壁清野,阁下又如何应对?

所以,即便金蒙双方目前其实都不想全面开战。

而西夏要对付蒙古铁骑,思路亦是如此,以静掣动!

听完杨康的阐述,完颜洪烈又被惊艳了。

“有此麒麟儿,夫复何求!”完颜洪烈由衷感叹道,“为父真是期待你长大成人那一日,你我父子联手,定能为我大金开创新的局面!”

完颜洪烈这一回甚至去掉了“王”字,这是完全把他当作了亲生的。

他期待,杨康也期待啊。

新局面是肯定的,但或许不是他设想的那样......

接着,杨康又同他讨论了作战细节。当然,全程都是他在引导完颜洪烈。

最后,杨康让完颜洪烈在书房中慢慢消化,自己则来到西厢房,找到张天纲,花了一个时辰,完成了一份“上抗蒙援夏疏”。

完颜洪烈看到这份陈疏之时,就不光是惊艳了,而是完全被征服了!

第三十一章、上疏请战,青梅竹马 这份上疏分为两个部分,先从六个方面论述了援夏之必要性。

总结起来就是:

西夏扼守丝路关卡,富得流油。

而蒙古如今一穷二白,唯一的手段就是抢劫。

坐视蒙古劫掠西夏,那就就是妥妥的资敌!

再说了,西夏的富裕,金国就不眼馋么?

借着这次和西夏签订军事同盟,深化合作,顺理成章地在河西驻军,住下了走不走就是后话了。

至于金国最担心的军费问题,让西夏出钱不就完事了!

什么,西夏舍不得?

这一回是铁木真第三次攻夏,出动了足足十万大军,可是冲着灭国来的。

你西夏是要钱还是要命?

与其把财富留着给敌人蒙古劫掠,还不如用来孝敬金国老大哥,是不是这个道理?

当然,想要顺利收下这笔保护费,金国派出的部队就不能太拉胯。

上疏第二部分,便罗列了八条对蒙作战的具体方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人。

杨康向完颜洪烈推荐了四个人。

军师耶律楚材。

将军仆散安贞。

千户田雄和百户汪世显。

耶律楚材不必说,堪称当世公瑾。

仆散安贞,祖仆散忠义、父仆散揆均为金国名将,他本人还是驸马都尉。

其实,仆散安贞也并非杨康的理想人选。

只是那个人如今还不出名,他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

看到最后的田雄和汪世显,完颜洪烈有些疑惑。

两个小小军官,也值得特意提点?

田雄此时二十一岁,汪世显则只有十六岁。

田雄乃是武举出身,汪世显如今还只是他的小弟。

但这二人日后一个被大元追封为西秦王,一个被加封为陇右王。

不趁着他们还没生出异心赶紧拉拢,难道要等到他们反叛?

“此二人均是师父相中之人,说他们勇武有加,前途无限。”

杨康干脆直接拿丘处机做挡箭牌,正他又不会跳出来拆穿自己。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既是长春真人说的,那就不会有误的。”

他将这两个人的名字牢记在心中,打算考校一番后再加以重用。

“对了,这份上疏不似你的笔迹,不知是何人所书?”

总算注意到盲点了。

“此人名为张天纲,是我近日来招揽的门客。这份疏陈便是我和他商量着来的。”

十岁就会养门客了,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被当做儿戏。

但完颜洪烈却很认真道:“不错,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他可有官职?”

杨康道:“还是白身。”

可不是嘛,太学生身份刚被注销了。

“好,那就先让他在王府当个书廪看看。”

杨康点了点头,没白费他演这一出。

如今,张天纲已经不再用张扬这个名字了。

毕竟张扬已经上了大金公务员应试黑名单。

但张扬被拉黑了,关他张天纲什么事?

“谢过父王!”

杨康话音刚落,忽听见书房外长随道:

“王爷,卫王妃前来拜见!”

完颜洪烈一愣,卫王妃?她来做什么?

“卫王......也来了吗?”

“回禀王爷,卫王妃是携蓁蓁郡主来的。”

“哦,知道了。”

完颜洪烈看向杨康又道:

“你的小姑奶奶来了......卫王节制宗室,此前大家让他帮忙是千难万难。如今事到临头,自己还不来见我,竟只让王妃前来,真是可笑!”

蓁蓁是完颜永济小女儿的小名。按照辈分她和完颜璟是一代的,杨康确实得喊她一声小姑奶奶。

完颜洪烈虽然对完颜永济的做派相当不满,但却不好不见卫王妃。

因为她是徒单氏,女真九大姓之一,更是专出皇后的贵族。

卫王妃的叔叔正是三朝元老的重臣徒单镒。耶律楚材称其为金国武侯。

只不过很可惜,这位能臣因为得罪了元妃而屡遭贬斥,如今正在河洛负责赈灾。

完颜洪烈接见卫王妃的同时,又让杨康自己到侧厅去玩儿,完颜蓁蓁要单独见他。

刚迈进侧厅,杨康就见到

了这位阔别日久的小姐姐。

完颜蓁蓁作为完颜璟的堂妹,时常出入宫闱,由于她的年纪太小,但辈分又太高不便称呼,是以宫里的人都叫她“小姐姐”。

她应该就是史上第一个小姐姐。

完颜蓁蓁十五岁了,却只有一米四几,比杨康还略矮一些。

她此刻正跪在太师椅上隔着耳墙,偷听母亲和赵王的谈话,小嘴微微翘起,一双灵动的眼睛正骨碌碌转。

除了那双很大很亮的眼睛之外,她身上的某些部位也发育得颇不合情理。

并非杨康有意观察那里,只是比起她并不苗条的身长以及天真烂漫的婴儿肥的脸蛋来,那两处的弧线实在是太过吸睛了。

这几年,她是偷吃了多少木瓜?

杨康对蓁蓁的印象还停留在铁哥们儿阶段啊。

“哎哟,你来啦!”

蓁蓁脆生生地叫道,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母妃和她说,她已经是小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没规矩。

蓁蓁鼓着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杨康。

几年不见,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窜得比自己还要高了!而且,也渐渐长开了,越长越俊了!

“康康,你怎么不叫我?是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你小姑奶奶啊!”

蓁蓁的声音很温柔,软软的,甜甜的,就如同她的怀抱一样。

难怪,完颜康会对她恋恋不忘!

他们本质上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只是完颜康之前并不知道。

“小......我还是叫你小姐姐吧!”

杨康还真叫不出“小姑奶奶”。

蓁蓁笑了笑:“也行,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没忘了我就好行。”

后面,已是声如蚊呐。

蓁蓁上前来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贵妃塌上,真如一个小姐姐似的,温声细语地和他交谈。

问他前两年在南方怎么样,回来之后怎么不来找自己之类的。

在她心里,杨康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听到杨康简单地讲起南方那些事,蓁蓁不禁瞪大了眼睛,情绪完全代入。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王府有多无趣,就是皇宫里也闷得很!”

蓁蓁讲起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总之就是没了杨康这个玩伴,她的生活也失去了乐趣。

而完颜豪那群狐朋狗友,完颜蓁蓁又非常讨厌他们,自然是敬而远之的。

说到最后,蓁蓁的大眼睛中却变得雾蒙蒙的。

“父王说,皇上打算把我外嫁到庆州......我不想去,那是关外苦寒之地,日子肯定不好过。”

正是完颜永济撺掇她们母女俩来着。

王妃徒单氏在向完颜洪烈卖惨,蓁蓁则在他这里打感情牌。

只不过,完颜永济没料到的是,蓁蓁是因为能见到杨康,所以才答应跟着母妃前来的。

至于哭惨卖萌之类的,她一概不想做。因为她不想给杨康增添麻烦,蓁蓁觉得皇帝决定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也晓得些道理的。”

蓁蓁佯装坚强道。

“自古以来,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女子,就没几个能够免于这种事情的。像是昭君、文成公主啊,都是这样。”

“过不久,我可能就真要到庆州去了,到时候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蓁蓁嘴唇微启,却是欲言又止。

她终究还是没有按照父王教的,提出那个无理的要求。

“算了,说点开心的事吧!”

蓁蓁圆圆的脸蛋上挤出一丝笑容。

历史上,完颜蓁蓁并未嫁到西夏。

而是在完颜永济即位称帝,金蒙大战失败之后,被当作议和工具,同徒单氏一起被打包送给了铁木真。

铁木真十分喜爱这位娇美温婉、贤淑聪慧的公主,尊称她为“公主皇后”,还为她修建了第四斡儿朵。

此前完颜永济出使蒙古之时,就和铁木真结下了仇怨。

完颜永济也多次建议派兵清缴蒙古诸部。

二人算是死对头了。

但无能的完颜永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视如掌上明珠的小女儿,最终会被老大年纪的铁木真糟蹋......

“兵临城下议和亲,彩绣金珠擘画频。上国知名小姐姐,眼看玉貌委胡尘。”

不过这一世,既

然杨康来了,自然不会再让这一切发生!

这个小姑奶奶,可爱的小姐姐,就由他来守护吧!

“走,我带你去见我娘亲。”

杨康拉起蓁蓁的手,铿锵有力地说道。

到了别苑,包惜弱对完颜蓁蓁这个瓷人似的小姑娘是爱不释手。

不知为何,杨康总觉得她看蓁蓁的目光不太对。

等到她们从包惜弱屋里出来,又撞上了正在树上掏鸟窝的桃儿。

蓁蓁就很好奇地问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桃儿也学着她的语气说话。

两个小姑娘拌了几句嘴,蓁蓁也看出了这小姑娘不大正常,正要开口询问杨康。

谁知桃儿直接来了句:“娘娘说,我是康哥的傻媳妇儿!”

完颜蓁蓁顿时愣了。

杨康也愣了。

这话,真是他妈说的?

其实,桃儿在别苑中住了这么久,包惜弱也就把她当作半个女儿来看待了。

她经常调皮捣蛋,包惜弱有时候就会打趣她。

谁知这随口一说,却偏偏让她给记住了。

完颜蓁蓁听得很认真。

她想起了小时候,她和杨康玩过家家,杨康还说长大了要娶她呢!

又想起自己卜测的前途,想想他竟然要娶这个傻姑娘做媳妇儿,一时悲伤交加,难以抑制。

红通通的大眼睛盯着杨康,蓁蓁带着哭腔问道:

“康康,她说的是真的吗?”

树上的桃儿一看,更来劲了,用力拍着手,大笑道:

“哟,好,好,坏女人哭啦,嘻嘻......”

杨康一愣,一时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别听她的。”

说罢,杨康拉起蓁蓁的手,将她带回了侧厅。

完颜洪烈和卫王妃早就聊完了。

当然,完颜洪烈并未给她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毕竟卫王不肯亲自前来,就是什么也不想付出。

最后,母女二人都红着眼上轿走了。

第三十二章、一三计划,筹建商会 卫王妃带着眼眶通红的蓁蓁郡主离开后,完颜洪烈才单独问询杨康的意见。

杨康已经决定要保住蓁蓁,直接表态:

和亲的目的,是要巩固两国的关系。

西夏可以来求亲,我们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大金王女贵重,不如让我国王室迎娶西夏公主,效果也是一样的。

完颜洪烈听完后,愣了愣。

他望着身高够得着他肩头的杨康,会心一笑:

还得是你小子!

杨康头一回见完颜洪烈笑得如此猥琐,不禁有些纳闷。

完颜洪烈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

“小子,等着吧,父王一定让你满意!”

次日,完颜洪烈就带着那份奏疏在朝堂上大杀四方。

金夏双方又经过了几日商榷,终于统一定调。

完颜洪烈被加封为枢密院兵马元帅,率三万精锐前往西夏协防。耶律楚材同行为军佐,仆散安贞为主将。

其军费由西夏支付,并在退蒙之后,西夏还需单独支付一笔“酬金”。

至于和亲之事,也被完颜洪烈直接压了下去。

一月过后,蒙古正式对西夏发出战书。

完颜洪烈也整备好了,大军正式开拔。

临行前,他还有些不舍,直言:

“战事一起,恐怕就得两三年不能见着你们娘俩,务必照顾好你娘亲啊......”

“父王放心去吧,这里一切有我!”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望着他远去背影,杨康心中一阵激动:

从此后,是天高海阔,凤翔龙游!

......

书房中,杨康取出了此前藏起来那些图纸。

眼下完颜洪烈不在,他就能正式开展自己的发展计划了。

由于他的干涉,金国崩溃的局势得到了延缓。

金章宗完颜璟没有如期殡天,金国没有陷入宗室内乱。

金国朝廷也没有坐视蒙古侵略西夏而拍手叫好。

原本应该发生在明年的野狐岭之战,自然也就往后延期了。

杨康借助完颜洪烈对中枢的影响,在金国开往万丈深渊的马车上狠狠勒了一下缰绳。

但也仅是减速,金国的死亡是不可能避免的。

保守估计,大概还有六年的窗口期。

届时完颜璟驾崩,便是整个赵王府生死存亡之际。

即便完颜洪烈无法夺位登基,也必须要拥有足够的权势,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威慑中央。

完颜洪烈想要成功掌权,抗蒙援夏就只能胜不能败!

而蒙古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打成拉锯战是最有利于杨康发展的。

完颜洪烈在前线顶着,他就在后方平稳发育。

如今他拥有了大兴猛安的身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团练队伍,按制大约是八百人左右。

但实际人数却没有作出明确限制,只要你有能耐又养得起,哪怕拉起八千人的队伍,也没问题。

在这个时代,只要能让那些饥民填饱肚子,那就是永远的神。

因此,摆在眼前的路就只有一条——搞钱!

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金国朝廷财政情况很糟糕,每年几乎都是入不敷出。然而,金国的贵族、士族和地方的世家豪族,都藏有大量金银。

杨康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的财富都掏出来,当然不是抢劫,而是合理的榨取!

他抄起几份图纸,叫上了张天纲,坐上马车就来到了东郊的大兴县。

满怀期待地来到了自己的封地,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眼前的荒芜和原始所震惊。

不过这里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有大量空阔的田土都属于他。

“天纲,给你三年时间,让这里变化一番天地......”

杨康指着一大片空地规划起来,他打算在这里盖起好几处大作坊。

“啊?”

张天纲一愣,这是何意?

“世子不打算修建坞堡?”

女真的屯田军户,一般都不同汉人杂居,而是单独修建坞堡或团寨。

张天纲本以为杨康顶多也就在荒地上修建一处巨大的坞堡,然后囤积大量良田,招募千余军户,成为大兴县最大的地主。

但杨康的玩法显然超乎了

他的理解。

“世子,是要经商?”

此时金国的工商业都相当发达繁荣,然而,从事工商业的匠人和富民,都受到了严重的歧视。

杨康点了点头,将几幅图纸递给了张天纲。

张天纲接过图纸,看了一眼,瞳孔瞬间放大。

随着一张张图纸翻动,他也不断地倒吸着凉气。

等到全部看完之后,张天纲已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望向杨康的眼神,早已是敬若神明。

这世上当真有生而知之的圣贤么!

他不是迂儒,出身贫寒的他,也懂得经世济用之学。

杨康给他的这几张图纸,实在是太......震撼了。

一法名为酒水之蒸馏。一法为糖精之制取。

其实,此时的蒸馏酒和糖类都已经出现了,只是还无法实现大规模的制取。

而杨康这两份图纸,也是来自于前世看过的一本书《天工开物》。

大概是明时的技术,距离现在也就先进了一百多年吧!

毫无疑问,遥遥领先!

杨康在纸上记载的酒水高度蒸馏法,还配有竹制蒸馏器的结构图,详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是给一个门外汉琢磨个几个月,也能捣鼓出来。

糖精提取精炼方法和图纸亦是如此。

根据图纸制作出分蜜机,到时候不仅能够批量生产白砂糖、红糖,还能用以规模生产生石灰和香皂。

而酒水蒸馏之后,不但可以贩卖高度白酒,更重要的是可以进一步提纯得到医用酒精,还可以制作香水。

前期仅凭这些,已能积累一定的资本了。

“什么也别问,听我说......”

杨康直接将自己的规划和要求,告知了张天纲。

张天纲全程默默听着,头都点麻木了。

杨康虽然有一套完整的后世总结的理论体系,但他对金国社会现况的了解远不如张天纲。

赚钱这种事虽然很重要,但他真的没时间和精力全耗在这上面。

要真正落地实施,还非他不可。

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一起讨论出了大兴县的第一个三年计划。

等到糖坊和酒坊建成后,很快就能实现盈利。

因为在当下,这两样完全就是垄断式的暴利。

而金国的税收又相当之低,如他这种贵族经营的算作官办,更是不需要缴税。

杨康的目标很纯粹,狠狠地搂地方豪族、士族还有贵族的银子!

等两个工坊形成规模之后,杨康还会铺展其他技术。

“前期成本预计需要多少银钱?”

张天纲仔细估算了一番,小心道:“统共加起来,至少得十万贯。”

在他看来,几乎是天文数字。

杨康微微颔首。

他在牛家村曲三密室中得到的那批宝贝若是折算下来,百万贯肯定有的。

但他并不打算变卖那些珍宝,除去字画之外,其余的他都没动过。

“我想想办法,三日之后把钱凑齐。”

张天纲也知道,这笔钱不能由赵王府来出。

“要不,一开始别铺这么大,咱们先设一两所试试看?”

杨康摇了摇头。

他对这些技术有着绝对的自信,试点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作为赵王府的小王爷,他能够调动的资源其实是很庞大的。若不妥善利用起来,那真是白瞎了这身份。

次日,杨康就带来了钱引。

一万贯是包惜弱给的,还有三万贯则是来自于完颜蓁蓁这个小富婆。

杨康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有钱!

她昨日下午来拜会包惜弱,刚好知道杨康需要钱,小手一挥直接就借了他三万贯。

最后的六万贯,则是耶律晋凑来的。

没错,杨康打算把耶律晋也拉入伙,算是和耶律家进行更深度的捆绑。

日后生意做大了,单靠他一人或者说单单一个赵王府,是肯定不够的。

因此,拉入一些贵族、士族,大家的利益进行深度捆绑,也有益于政治联盟的稳定。

耶律晋手上六万贯,集合了十二家的投资,其中大多都是赵王一党的大臣。

耶律晋亲自来送钱引,得知杨康的规划以及那几份图纸之后,表情和昨日的张天纲如出一辙。

人在太学院便已相识,当初交往不深,今日交谈几句,一拍即合,决定共同襄助杨康完成这项大事。

花了一个月时间,十二间青砖盖成的大工坊在大兴县的荒地上拔地而起,一时成为了整个中都茶余饭后的闲谈。

荣王一党,都在讥笑杨康是个傻子,花这么多钱,玩大型过家家。

杨康没空理会外界的闲言碎语。

工坊建立起来后,他又调集数百王府武士,配合招募的五百军户,在工坊周围修筑了八座坞堡,进行全方位的监视和保护。

期间也有不少探子想要浑水摸鱼,但都被张天纲揪了出来。

张天纲带着那六个太学生组成了一个管理小队,如今是全身心投入,吃住都在工坊。

又过了两个月,第一批高浓度白酒和精炼红糖问世!

杨康直接带着九瓶精品白酒进入皇宫。

这个时代最好的代言人是谁?

完颜璟在品尝之后,龙颜大悦,为其赐名“杜康”。

杨康最近捣鼓的事,他在宫中自然也听说了。

本来完颜璟也没当回事,喜欢就让他玩去吧!

但让他惊喜的是,好大孙捣鼓出来这白酒还真是好东西啊!

最关键的是,好大孙把第一坛的精酿都献给了他,这份孝心最是难得!

完颜璟将剩下八瓶酒都珍藏了起来。

杜康酒,皇帝喝了都说好。

大臣们谁不心动,谁不想尝尝,这究竟是什么琼浆玉露?

为了能够卖出更高价,杨康又给这第一批杜康酒加上了“御赐泰和九年”的封签。

号称限量九十九瓶,先到先得。

一时之间,贵族、士族争向购之,形成了“中都酒贵”的情形。

尽管这御赐泰和九年,一小瓶就卖到了九十九两的天价!

同时期最贵记录,南宋的羊羔酒也不过才五十两而已,而且人家还是一斗!

但第一批九十九瓶一经发售,当日便直接售罄。

大家买的是酒吗?是面子啊!

这九十九瓶的纯利润,便接近六千贯。

张天纲和耶律晋的脸都快笑抽了......

后续的杜康酒,价格也就大众化了,但一升仍要五两银子。

这个价格把整个中都的酒价打得稀巴烂。

但有皇家兜底,谁敢来找茬?

杜康酒坊开张营业不到两个月,就已赚回了本钱。

至于糖坊,其产出的精细白糖,也被中都的贵族、士族所追捧,十分畅销。

当初嘲讽杨康的荣王一党众人统统闭上了嘴,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一日,张天纲久违地回到了王府,火急火燎地找上了杨康。

和他们合作的几家粮庄突然就要断供了!

张天纲办事靠谱而且省心,他是带着调查结果来的。

背后是少府监李仁惠在搞鬼。

李仁惠原名李喜虎,是元妃的兄长,因其而拔擢为显要亲近,权倾朝廷。

少府监主管商市,因而他一句话,那些粮商自然不敢再供货了。

“李喜虎本来是个强盗,行事也相当粗暴。中都好几处酒坊的东家,都是他门下走狗......”

公平竞争不过,直接封号是吧!

杨康秒懂。

好好好,要这么玩是吧!

但他不打算单独去处理这件事,而是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一劳永逸。

他让张天纲拟了几份请帖,又让小桂子分别送到各自府上。

其中大部分都是宗室贵族那些王爷!

张天纲大约猜到杨康要做什么了,一时心中亢奋不已。

干大事!刺激啊!世子又要干大事了!

随后,杨康直接来到了卫王府。

他打算让完颜永济牵头,引一部分宗室入股,再加上赵王一系的士族,以及中都最大的几家富民,提前建立幽州商会!

此时虽然已经有商行了,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商会,还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金宋两国的市场,一点小小的资本主义震撼!

李喜虎你不是喜欢以势压人么?你的权势再大,还能压得过宗室那群王爷?

而通过这种方式,他也可以进一步拉拢这群宗室闲散的王爷们。

如今金国朝堂局势,荣王和赵王两党并立,而以完

颜永济为首的宗室,实际上却是中立的。

他们没有必要站队,更不想站队。

但荣王和赵王又都在争取宗室的支持。

这一步棋,杨康图谋了许久,今日也是时候落子了。

第三十三章、卫王畏缩,玉面妖狐 卫王府中,完颜永济正在品着香茗,听到杨康来访的消息,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上一回,他骗自己乖女儿三万贯钱的事,还没跟他算账,今日竟敢主动登门?

“见过叔祖!”

寻思间,杨康就已经到了厅前。

完颜永济视若无睹,猛地将茶碗往茶几上一墩,板着脸道:“来做什么!”

那神色,就跟杨康欠了他十万八万一般。

杨康将四万贯的钱引放在桌上。

“叔祖,前段时间的借资,连本带息在此。”

完颜永济瞥了一眼,他知道杨康近来开工坊赚了不少银子。

蓁蓁偷偷挪用了娘亲给她准备的嫁妆投资,不到三个月就赚了一万贯,实在是一本万利。

但这却不足以改变完颜永济对杨康的偏见。

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子。

大家都觉得他是荣王一派的马前卒,实际上,他不过是见机行事的骑墙派罢了!

荣王风光之时,他就跟荣王走得近。如今赵王势大,他又开始和荣王保持距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完颜永济才起身,用玉扳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一万贯你收回去,小子,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呃......

“还有事吗?赶紧走......”

“既然叔祖对此事不感兴趣,那我只好去找丰王了。”

杨康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

完颜永济坐的稍微端正了一些。

“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如今是宗人府宗正,丰王完颜瑄则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再怎么讨厌杨康,也不能让他资敌不是?

听完筹建商会之事后,完颜永济心中已有了分寸。

这商会的本质就是与民争利。但他又很巧妙地引入了士族和豪族,大家利益均沾。如此商会在每个阶层都有话事人,也就不存在阻碍了。

让完颜永济更惊讶的是,杨康成立商会,不仅仅是要收取北方的财富,他还要把生意做到南方去!

江南,那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

若当真如他所说,通过商品倾销占据江南市场,就能攫取巨额财富,那将会是不世之功劳。

大家大动干戈打生打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那点黄白之物吗!若是做生意就能获得,还打什么仗?

面对杨康这份完善的计划,完颜永济是无比的心动。但他又想起不久前荣王对他的告诫,不禁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上贼船容易,要下船就难了!

“你这事太大了,往重了说是动摇国本。我不会做这个牵头人,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宗室们,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完颜永济顿了顿,接着又道:“对了,淄王府上对此应该会很感兴趣。”

淄王就是徒单克宁,九年前就病逝了。完颜永济的正妻徒单氏,正是出自于淄王府。

他这是典型的既想要好处,又不想承担风险啊!

不过完颜永济能够做到这一步,杨康觉得也差不多了,他需要的也只是宗室们的一个态度罢了。

你们支持我,然后出钱就行了。

议定此事,杨康正准备告辞,恰好完颜蓁蓁外出归来了。

她还戴着昭君帽,帽檐的黑纱都快垂到脚踝了,一见着杨康,她急匆匆将面纱往两边分开,嫣然笑道:

“康康,你要来找我,怎么不提前说上一声。今日我跟着母妃还有梅姨娘一起到城外施粥,刚刚才回来!”

由于旱涝灾害频发,京郊也涌来了不少流民。

完颜蓁蓁不时就会跟着王妃徒单氏一起到郊外施粥救济。

“对了,今天在东郊,我还遇见你娘了!”

行善事佛在金国贵族女眷中非常流行,包惜弱也不例外。

完颜永济眼见蓁蓁如此殷勤,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

“咳咳......那几位王爷府上,抓紧去走一躺,别耽搁了。”完颜永济含蓄地提醒着,赶紧滚蛋!

杨康点了点头,途经蓁蓁时,眨了眨眼,低声笑道:“改日再来找你玩儿。”

“你再多坐一会儿啊,哎......”

目送着杨康走出前厅,完颜蓁蓁嘟起了嘴,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转过身冲着完颜永济不满道:

“爹!你怎么就会赶人走!”

完颜永济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笑哈哈道:

“啊,有吗?没有啊......是他自己还有要事。”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从外边儿回来,风尘仆仆的,怎么好见客?赶紧去洗漱洗漱,赶紧去!”

......

杨康从卫王府出来之时,正好遇上王妃徒单氏的车驾,彼此打了个照面。

徒单氏身旁跟着个粉色华裳、样貌平平的中年女子,正是蓁蓁口中的梅姨娘了。

完颜蓁蓁并非徒单氏所出,她的亲生母亲因难产而死。

梅姨娘是她娘亲的陪嫁丫鬟,自幼拉扯蓁蓁长大,后来才被扶作了姨娘。

望着杨康策马远去的身影,梅姨娘小心地问道:“王妃,这位就是赵王府上的世子吧?”

徒单氏点了点头:“小时候也是个混不吝的魔王,没曾想长大些倒是愈发端正了。”

梅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徒单氏一起进了府邸。

等吃过夜饭,回到自己的房内,梅姨娘坐在床边,回想起蓁蓁近来种种言行表现,不禁愈感担心。

她一手将蓁蓁拉扯大,不似亲娘胜似亲娘,哪里看不出这丫头分明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

晌午时她在书斋贵妃榻上小憩,梦中浑身火热,面上作烧,腮上通红......

可偏偏,她心慕之人,哎......冤孽啊!

不行,自己一定得想个法子阻止......

梅姨娘正寻思着,忽听屋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是谁?”

并没有回答。

梅姨娘警惕地走上前去。

她一手打开房门,另一只手暗中运力蓄势待发。

谁也不知道,这卫王的侍妾竟还是个习武之人。

“嘎吱”一身,屋门被打开,立在外边儿的是一个陌生的身影,一身青衣,面戴青狐面具。

不认识!

梅姨娘正准备出手,却听见一个妩媚甜蜜的声音道:

“天苍如水,青衣夜行。心宿十三,你可认得我?”

梅姨娘心中咯噔一下,瞳孔放大。

青衣会,青衣会还是找上门来了!

当初,她借助青衣会摆脱了师门,本以为能够就此获得自由。

却没想到,只是从一个牢笼进入了另一个牢笼。

为了活命,她只能加入青衣会,代号心宿十三。

而眼前这女子,正是青衣会七宿第五的心宿之主——玉面妖狐!

“或者,我应该叫你杨洁梅?”

梅姨娘神色一紧,四处张望了一番,赶紧将她请进屋中。

“我已经退出江湖了,这世上再没有杨洁梅这个人,只有侍梅。”梅姨娘面无表情道。

“呵呵呵......”玉面妖狐以袖掩嘴笑了几声,“好在你还没忘了自己是心宿十三。”

梅姨娘不敢忘。

因为按照青衣会的规矩,背叛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你也不想让卫王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吧?”

梅姨娘语塞,顿了一会儿,她才道:“什么事?”

玉面妖狐伸出纤细的手指,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梅姨娘接过,看着看着眼睛越瞪越大。

“这件事......我办不到!”

“呵呵呵,当初你略施手段,便毒杀了上百名官兵。这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玉面妖狐笑道,“牺牲他人,保全自己。何乐而不为?”

说完,她便离开了,就像从没来过一般。

梅姨娘纠结了好一会儿,将纸条焚尽,又取出了藏在床底地砖下的一个木盒。

打开来,里面放置着一件夜行衣,还有一把梅花状剑格的长剑。

......

一来半月,幽州商会总算是建立了。

有完颜永济暗中相助,杨康很快就聚拢了一大批宗室王爷。有杜康酒和精制砂糖珠玉在前,他们丝毫也不怀疑杨康搞钱的能力。

李喜虎敢得罪一个赵王,却不敢得罪一堆王爷。

否则这群王爷真敢把他少府监的门给拆了。

大兴县的工坊大获成功,杨康又拿出了几项关键技术,准备开始批量生产香水、香皂

,并对造纸和印刷进行改进。

如果说香水香皂还只是影响薄弱的奢侈品的话,那明代改进后的造纸术和印刷术,对于张天纲等士族来说,简直就是天翻地覆般的伟大创举!

造纸和印刷的进步,推动文化产业的发展。未来,他就能够把那样东西铺开来了。

这时,身为大贵族最大的好处就体现出了,杨康只需要提供思路,下面的人就能贯彻落实。

下一步,他打算一次性铺开十几项技术。当然,其中大部分都还只是民生用品,毕竟以目前的情况,一些绝密技术还不能展示出来。

张天纲、耶律晋等人在大兴县忙得要死,而杨康除了定期前去查探之外,都待在王府中读书写字练武。

从终南山誊抄来的那些玄门经典,他通读了好几遍,虽然没能像黄裳一样悟出什么绝世武学来,但也觉得自己的心境有了很大提升。

心境这种东西玄之又玄,简单来说,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王府四大高手,全都跟着完颜洪烈去了西夏。

期间,杨康只能同小桂子一起切磋探讨武学。

蒙夏开战已有数月,期间完颜洪烈时时传回书信。

他按照杨康所说的“只守不攻”的作战原则,又有耶律楚材这样的大能辅佐,仗打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当然,也没能立下什么大功就是了。

从完颜洪烈的笔调来看,颇有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前线的紧张。

最危险的一次,是完颜洪烈站在城楼上,他身旁的大纛竟被射落下来!

后来才知道,是铁木真麾下四狗之一的哲别。他的箭术相当惊人,颇有些吕布辕门射戟的味道。

此后,完颜洪烈就再也不上城楼观战了。

第三十四章、培养死士,花园魅影 看到哲别这个名字时,杨康不由得就想到了他素昧蒙面的好兄弟。

该不会,他也跟着去攻打西夏了吧?

思索间,杨康提笔书就,心满意足地审视着桌上的连环画。

耗时将近三年,他终于完成了!

“小周天调息吐纳法!”

这份应该是世上最简单的内家入门心法了吧!

自从当初教授小桂子以来,杨康就产生这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能够把全真大道歌全方位简化,岂不是可以批量制造出内家高手?

毕竟全真心法属于那种只要入了门,一直修行下去就一定能够有所成就的武功。

但即便是要入门,内家心法对修行者的悟性要求也相当之高。

这就是为何当今世上武者尤其是内家如此稀少的缘故。

不是不想练武,是练了也学不会啊!

资质愚钝的,就连气感都找不到,你让他从何练起?

全真大道歌对应的心法口诀,运气走的是十二正经大周天。

从肚脐眼释放能量,向上流转,直到天灵盖,再到后脑勺,最后到会阴部,是顺时针的。

而佛门功法走的则是逆十二正经的大周天。

无论道门还是佛门,所修行的都是十二正经大周天,所以才被称作名门正道,特点是厚积薄发,越到后期越厉害。

与之相反的旁门左道和邪魔外道,都是直接修行奇经六脉为主,功行小周天。所以它们进展较快,但后劲不足,并且容易走火入魔。

杨康按照自己修行的经验体会,找到了一条经络行气捷径,总结出了这一套入门心法。

他打算用这一套心法来培养属于自己的“十三太保”。

将来要干大事,没几个忠心耿耿又能力超群的嫡系心腹怎么能行?

要现成文武双全的人才,太难了。

但好在杨康还小,他还有时间可以从头培养。

此时整个金国约有五千万人,单是中都便有近百万人。

当然,杨康并不考虑那些良家子,因为他需要的是死士。

一支只忠于他的,会武功的死士部队。

想想都让人热血澎湃。

拿起简化版心法找到小桂子,杨康直接开口道:

“明天跟我一块儿到难民营去。”

......

包惜弱听说杨康要跟她一块儿去给东郊的流民施粥,自是喜出望外。

当杨康身临其境时,满目皆是疮痍。遍地饥民,上至七八十岁的老汉,下到七八岁的儿童,各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的日子,比杨康想象的更加艰苦。

而此时,还是处在明昌盛世!

若是换作乱世,更是不堪想象。

杨康想起前世的一个笑谈,不禁深有感触。

如果你能给服徭役的人天天提供榨菜白粥......

你就会发现大晚上的狐狸老叫,吃个鱼肚子里全是布,修个水渠挖出来都是带字的石头,路过河边背上花纹独特的乌龟追着你跑......

天冷了,一觉醒来,手下给你添了件衣裳!

若真能让这些人天天填饱肚子,要他们做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

杨康让小桂子在数以万计的灾民中选出了百来个十四岁以下的。

十四岁之后,骨骼闭合,再练武就太迟了。

并非人人都像小桂子一样天赋过人。

“过来背诗,背得出来,就有肉吃。”

全真大道歌深奥晦涩,就是大人读了都觉得脑壳疼。

能够完整记下来的,悟性肯定不会差!

杨康选择了第一段作为选拔考验。

一百多个最终只留下了二十多个,其中又有半数都是孤儿。

他们将这二十多个孩子带回大兴县的坞堡,由小桂子为他们演示三式剑招,能够在半日内掌握的,便是习武的上等资质。

令人失望的是,这二十多个孩子里面,仅有三个能够学会一招半式。而这三个竟全都是孤儿。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杨康只留下了这三个孤儿。

之后,他又让小桂子按照同样的标准,前往各处难民营地,选拔资质优越的孤儿。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奔波,跑遍中都周围所有难民营地之后,小桂子终于凑足了五十人。

这五十

个当中,近七成都是孤儿。

他们的父母大多死于灾祸或逃荒途中。他们能够活下来,本身就已经很非凡了。

杨康将之前编撰的训练宝典交给了小桂子,让他参照着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魔鬼式训练。

当然,这三个月的伙食,每天都有肉饭菜汤,对于他们来说,做梦都不敢想。

毕竟每天都能够吃饱饭,在这个时代已经相当奢侈了。

至于训练的内容,是杨康参照前世看过的一本杂书,什么训练手册,再结合今生练武经验进行编写的。

当然,除此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每天进行思想教育。

“是谁让我们吃饱饭?世子!”

“是谁让我们每天有肉吃?世子!”

“是谁教我们武功教我们认字?还是世子!”

“世子的恩情,一辈子还不完!”

“对世子只有三个词——忠诚!忠诚!还是忠诚!”

小桂子的洗脑手段真是无师自通,这五十双眼睛见到杨康时,全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凝聚力量,保卫世子!”

三月之后,种子营第一期正式落成。

杨康便安排这五十人在大兴县伍堡中住下,进行日常训练,然后又让张天纲安排儒生教他们认字。

不教四书五经那些,就单纯让他们能识文断字就行了。

大兴县工坊中最高的一座坞堡顶端,杨康和小桂子卓然而立。

“桂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为主子服务,不辛苦。”

小桂子读了不少杨康的“著作”,想法也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

若是此前,他还会犹豫,自己到底应该忠于谁?但现在,他再清楚不过了!

在训练种子营期间,小桂子的意志也越来越坚定。

若没有世子就没有今日的他,这世上只有世子才值得他效忠!

杨康点了点头:“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小桂子一愣:“奴婢原来的名字,早就忘了。”

“好,那以后你就姓杨吧!就叫做杨贵。”杨康顿了顿又道,“但现在还不能公开,谁也不能说。”

小桂子叩首,感激涕零道:“谢过主子赐名!”

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可主子却如此看重他,不仅带他做事,如今还赐名给他。

这是何等的荣耀!

主子之恩,万死不辞!

小桂子什么也没问,抹了把眼,躬身道:“主子,接下去要做什么?”

“你到河洛一带去看看,那里灾民最多,流离失所的孤儿也多......种子营至少要三百人,多多益善。”

“奴婢省的。”

......

这天夜里,杨康正在书房中为种子营编写教材。

将来他执掌大权进行变法乃至于造反,都需要各个层面的人才。

光是打打杀杀,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听话的武人好培养,可文士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书读得多了,想法也就多了。

有了商会源源不断提供的财富,杨康接下去打算培养更多的人才。

政治、经济、技术......都得从头抓起,从小开始培养,之后才能如驱臂使,指哪打哪。

不过比起武人来,对于个人的资质要求也没这么高了,只要脑袋瓜好使,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绝对不要怀疑古人的智商和创造力,他们往往只是缺少一个启发点。

正思索着,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尖叫声:

“不好啦!不好啦!康哥,有鬼!”

桃儿破门而入,躲到了杨康身后。

杨康将她拉了过来:“什么鬼?你不在别苑玩儿,谁带你出来的?”

桃儿哆哆嗦嗦指着外边道:“花园......我刚刚在花园玩,看见了一个鬼......黑黢黢的,好吓人!”

后花园有鬼?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杨康不以为意,刚要安慰桃儿,忽地心中一凛。

“你说的那个鬼,长什么样子?”

桃儿摇摇头,摆着手,表示自己不敢说。

杨康哄着她,桃儿才一边模仿一边形容。

“一身黑,长发披肩,脸白如纸,十指血淋淋......”

该不会是!

杨康心中一动,

继而大喜!

他回到王府时,就将王府找了个遍,又将阖府下人都查了一遍,就是没找到她。

原本杨康还以为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原本的历史,导致二人失之交臂。

没曾想,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走,带我去找那个女鬼!”杨康拉起桃儿的手,连哄带骗的,让她在前面领路。

桃儿带着他来到王府后花园的假山边,指着假山满脸惊恐道:

“我亲眼见着那女鬼,飞进那里了!康哥,你别去,女鬼会吃了你的!”

杨康点了点头,哄她先回别苑,自己孤身一人就往假山而去。

这片假山很大,里面还有一个很隐蔽的废弃地窖。

杨康猜测,她十之八九就躲在里面。

他轻车熟路地沿着地道来了地窖中,只见最里边儿伏着一个黑影,正微微抖动。

“谁?是谁!”

声音阴森森的,犹如鬼魅,但又带着丝丝颤音。

杨康朗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又是谁,干嘛闯进我家里?”

对方顿了顿,旋即虚弱道:“这里可是赵王府?”

杨康刚要开口回答,忽觉一阵黑风袭来,五根明晃晃尖锐如钢刃的血色利爪已向他肩头扑来......

第三十五章、铁尸现身,粥场生变 面对梅超风的突袭,杨康早有准备,他侧身滑步刚躲过去,梅超风的利爪就紧随而至,步步紧逼。

直到施展金雁功,平地拉开三丈远距离,梅超风方才住手,微微歪着头,眉头微皱,似是在聆听:

“为何骗人,你分明是全真门下!”

她对金雁功再熟悉不过,几招间就已试探出杨康的底细。

杨康不置可否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梅超风厉声训斥,又问道,“你的师父是谁!”

“长春真人。”

“原来是丘处机!”

梅超风的神情放松了许多,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隔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你说你是这儿的主人......那你是赵王的儿子?”

杨康点头道:“对,赵王就是我爹。”

“好,好得很......”

梅超风话音刚落,气息委顿,一下子靠在墙上,看样子快要支持不住了。

“前辈?”杨康小心地走上前去,生怕梅超风再度暴起伤人。

梅超风见他步步逼近,心中暗道:

若他是故意拿那些话来诓骗我,使我放松警惕,那也合该,命中注定我今日该死!

原来,她此前被人追杀,又中了毒镖,走投无路之下,才逃入这赵王府中。

杨康进入地窖中时,她还以为是追兵,强行运功想要拒敌,导致毒性入体更深。因而此刻毒发,便彻底扛不住昏了过去。

看着昏迷的梅超风,杨康此刻只要愿意,抬手一掌便能将她击毙,随后从她身上搜出九阴真经秘籍。

但杨康并没有这样做,梅超风虽然为了练功杀人如麻罪大恶极,但还轮不到他来审判。

况且梅超风虽然作恶多端,却也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原本的杨康虚情假意地叫了她一声师父,身陷归云庄之时,梅超风也愿意以身涉险出手相救。

他搭在梅超风的手腕上,查探了一番,脉搏紊乱,中毒不浅。

医术方面他也只是略懂一二,但他手中却有能够缓解毒性的妙药。当初孙嬢嬢给了他三瓶玉蜂浆,他取出了一瓶喂给了梅超风。

没一会儿,梅超风的呼吸就平稳下来了,毒性虽然没能完全解除,但至少是被暂时压制住了。

将梅超风暂时安置在此处,杨康起身返回外边儿,正好碰见包惜弱、桃儿,带着一大群王府武士赶来。

桃儿担心他被女鬼吃了,就跑去告诉了包惜弱。

包惜弱担心是什么外面来的刺客,于是就召来了这群人。

杨康解释糊弄了一番,包惜弱这才安心,带着桃儿一起回了别苑。

众人刚离开,又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后花园中,正是马钰。

“见过师伯!”杨康行礼道。

马钰点了点头,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踪迹。

杨康心中一凛,猜到他极可能是来追查梅超风下落的。

果不其然,马钰开口便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此处......”

杨康语气如常:“禀师伯,刚去别苑看望了母亲,正要回去歇息。师伯远道而来,快快请往花厅,让师侄好生招待一番。”

马钰点了点头,不疑有他,跟着杨康便到了花厅中。

坐下饮茶之后,马钰便将自己此行目的悉数道出。

“我和你王师叔,自大漠一路追查黑风双煞中铁尸梅超风的下落......梅超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为祸江湖十余载。我等本打算将她擒下后,关在终南山上令她悔过......”

马钰和王处一追拿梅超风,却没打算直接杀了她。毕竟梅超风乃是黄药师的弟子,马钰也不想因此而得罪东邪。

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就是抓住梅超风,再交由东邪自己处置。若换作丘处机,肯定是二话不说先打死再说。

“你若是得知了她的踪迹,务必小心,不可莽撞行事。先来悦来客栈通知我们!”

马钰和王处一为了梅超风的事,至少要在中都逗留个把月。

“师伯师叔,既然到了中都,何必在外面住宿,不如到王府上来歇脚!”

马钰摸了摸胡须:“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毕竟不太方便......好了,我先走了。”

望着马钰远去的背影,杨康猜想他去漠北,极可能是为了给郭靖传功,然后就撞上了梅超

风。

回转地窖中,梅超风已经醒过来了,正盘坐着运功调息。

杨康一进去,便听梅超风冷声道:“马钰是不是来过了?”

杨康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把我交给她,反而助我?”

杨康坦然道:“因为我想学前辈的武功。”

梅超风一愣。

她没想到这个少年竟会如此直接。

“你知道我是谁么!”

“铁尸梅超风。”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杨康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会的。因为前辈恩怨分明,我与前辈无冤无仇,前辈绝没有道理害我。”

梅超风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哪怕她此刻已是睁眼瞎了,仍旧不肯服输,不肯受人恩惠。

隔了一会儿,梅超风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你救了我一命,但要让我教你武功,却是不可能!”

“不过,等我伤愈之后,我会替你做一件事。”

“也好。”

杨康淡淡的回应,让梅超风心中颇为不爽。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便学的和那些牛鼻子老道一样无欲无求、心性恬淡的!难道你不应该哭着喊着求着让我教你武功吗!

寻思间,杨康又开口道:“我替前辈准备了一间屋子歇息......”

“不必了!”梅超风打断道,“这里就好。”

“也好,那我就准备些被褥之类的用品。”

梅超风这回没拒绝了。

即便是仓皇逃命之时,她也没忘了忙中抽闲进行洗漱。

“前辈疗伤,还需要什么药物,尽可开口。”

梅超风本要训斥的,但毕竟拿人手短,语气稍微缓和道: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之前给我服用那瓶药浆,已帮我压住了毒性。接下去,我只要慢慢运功祛毒,就能将其化解掉。”

“之后没事也别来烦我,等我伤好了,自然会去找你。放心,我梅超风向来说到做到,绝不会言而无信。”

杨康见梅超风如此好强,也不多言,道了声告辞便出了地窖。

一来半月,除去送饭之外,杨康也没多打扰她。

送饭之时,也是直接将餐食放下,全程客客气气的。

梅超风吃人嘴软,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很大改变。

这些年来风餐露宿,赵王府上的伙食,未免也太好了!

还有杨康给她那个香皂,用过之后,体表干爽留香,梅超风很是喜欢。

她每晚都在深夜摸出地窖,借着后花园假山瀑布的清水简单洗漱。

这一日,杨康正在书房中奋笔疾书。

刘王傅突然找了过来。

“世子,大事不好!王妃被一群灾民给困住了!”

“什么!”

杨康将毛笔一摔,疾步走出书房。

“怎么回事!”

刘王傅只觉一股虎威扑面而来,心中暗感惊悸。这世子才十岁,便已有如此威势,长大了还得了!

“王妃今日一如既往前往东郊施粥......本来都好好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一大群灾民喝完清粥后就都中毒倒下了!有灾民起哄说,是王妃下毒要害死他们,接着就围了王妃的仪车,要王妃给他们一个说法!”

杨康全程没有说话,目光冷冽,让刘王傅不敢直视。

“世子,您看,如今......该如何是好?”

“呵呵,你是王傅,你来问我?”

杨康冷笑了一声,一股阴谋的气息扑面而来。

刘王傅低着头颤颤巍巍道:“要不,卑职去通知大兴府,让府尹大人派人前往镇压乱民?”

镇压乱民?到时候岂不是黄泥落在裤裆里!这王傅出的好主意啊!

杨康冷冷地看着刘王傅,此人恐怕早有异心了,今日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谁也不用通知,带路,我亲自去。”

杨康命令道。

“是,是!”刘王傅点头哈腰,目光中闪过一丝寒芒。

杨康翻身上马,自苑门冲出,身后则跟着三百名策马扬鞭的武士。

整个赵王府统共也就五百武士,这在诸亲王中已是相当谕制的了。若非他是完颜璟的亲儿子,恐怕早就被御史参烂了。

三百武士大队骑马冲出都城,亦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来到京郊难

民营地,只见密密麻麻一大片,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赵王府车队便被围在最中间,还有十几个精瘦的难民正不断冲击着车队的护卫圈。

放眼望去,此处少说也有三四千灾民。若是强力镇压,恐怕会酿成民变,这恐怕也是幕后之人最想看到的。

但如果不动刀枪,仅凭这三百武士,恐怕难以平复动乱。

刘王傅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窃喜:如此阵仗,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恐怕吓坏了吧!

杨康将他微妙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并不戳破。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御赐宝剑,这是完颜洪烈的佩剑,足以号令王府全体武士。

“上下听令,刀不出鞘,长棍御敌,跟我冲锋,营救王妃!”

话落,杨康一夹马腹,率先冲入人潮中。

三百武士如驱臂使,绝无二话,紧随其后。

这位世子的勇武,他们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方才心服口服。

杨康真气贯注长棍之上,轻轻一挑,便已撩翻了四五个拦路的灾民。

真气加持之下,他声如洪钟,朗声叫道:

“官兵驾到,速速让开!”

“再敢阻拦,格杀勿论!”

第三十六章、毒粥大案,平息民乱 杨康一路冲撞,三百武士紧随其后,不到片刻,就已突出重围,来到王府车驾前。

一声令下,三百名武士同时拔出配刀,逼退了一群试图上前冲阵的灾民。

眼见刀光闪烁,大部分人都冷静了三分,但仍围在四周,不肯退去。

杨康疾步来到马车前,掀开了帘子:“娘,你没事吧?”

车厢内的包惜弱见到杨康,瞬间有了主心骨似的,扑了过来,抱着杨康颤声道:

“康儿,刚刚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包惜弱惊吓得半死,一旁的桃儿却是满脸喜色,拍着巴掌嚷道:

“人多,好热闹,好玩,爱玩!”

杨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包惜弱也是见傻不傻了,担忧不已道:“康儿,你看现在怎么办......粥场里有人中毒了,他们恐怕不会放我们走。”

“娘你放心,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你在马车里歇着,马上,他们就会退散了。”

说完,杨康一跃来到另一辆马车顶上,静静观察现场情况。

灾民们争先恐后地往中间拥挤着,人声如沸,各种谩骂声不绝于耳。闹哄哄的如有一万只苍蝇在耳畔飞。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动刀子,血腥镇压。只要杀几百个人,剩下的都得望风而逃。

但是,那样的话,赵王府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幕后之人,要害的不是他们,是要坏他们的名声!

王府武士结阵挡在车队四周,不断逼退涌来的人潮。

然而,这群灾民就像是失控的焰火一般,越扑越旺。

“大家别怕,他们就这点人,咱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就是就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王爷怎么了,王妃怎么了,就不是人了吗?”

“对,他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抓住他们,去见皇上......让皇上给我们一个说法!”

汹涌人潮中,有那么十几个人表现得格外突出,激动的就像是死了亲爹娘一样。

杨康眼睛微眯,心中已有了分寸,目光锁定了他们。

“大家跟我冲,冲进去,活捉这些狗官!让他们血债血偿!”

人群中那身条精壮的汉子话音刚落,忽见一道身影自马车上凌空飞起,如金雁横空,兔起鹳落间,一双铁手已将他的肩头扣住。

那精壮汉子大吃一惊,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猛地向杨康刺去。

杨康一个接化发,直接抢过了他手中的匕首,又掐住他的脖颈,如拎小鸡一般腾空而起,几个纵步便已回落到了马车顶上。

这精壮汉子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来,此时被他给牢牢制住,跪在车棚上动弹不得。

这迥乎寻常的一幕,也瞬间镇住了在场众人。

一干灾民俱都呆呆地望着杨康,既惊愕于这少年超凡的身手,更加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流民,身怀利器,这是好人吗?”

杨康举起那把匕首,运气发声,音传数里。

“大家瞧一瞧,这个人,你们谁认得!他是不是这营区的人!”

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骚乱,灾民们交头接耳,讨论一阵,最后发现,大家好像真的都不认识这个人哎?

另外十几个人眼见此景,纷纷开口起哄:

“大家别听他的,他这是要杀鸡儆猴!”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粥毒死了我们的人,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对!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大家不要被他吓到了!”

这些人话音刚落,便听见杨康大声吼道:

“抓住他们!”

然而,这命令却不是对王府武士下达的。

只听灾民包围圈在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个五十人的小方阵长棍林立,踏步而来。

“叔叔伯伯,请让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灾民们纷纷回头望去。

“哎呀,是狗牙儿!”

“孬娃也在啊!”

“大种哥,你叔刚被毒死了!”

任凭灾民们如何招呼,种子营的五十人俱是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他们眼神坚定,目中有光:

凝聚力量,保卫世子!

他们对杨康有着绝对的信任和服从。

听到指令的瞬间,五十人小方阵便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目标正是刚刚挑起骚乱的十几个可疑分子。

由于这五十人都出身于灾民营,灾民们对他们没有任何敌意,更不会加以阻拦。

没一会儿,那十几个人便已被种子营给控制住了。

其中还有人想负隅顽抗,纷纷取出藏匿的短刃反击。

这下子,灾民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哪个流民好人,会随身带着短刃啊!而且,这十几个都是陌生面孔。

之前混在人群中,他们还没大注意,现在立马分出了黑白。

“各位乡亲,我是大种!”

名叫大种的十五岁少年站了出来。

杨康对他有些印象,因为整个种子营中,像他这种被超龄录取的,寥寥无几,而这个大种又一直都表现得很优秀。

他扯嗓子大喊道:

“我爹娘在逃荒途中就死了,只剩下一个叔叔,刚刚喝粥被毒死了!”

周围一圈灾民当即回应道:

“大种,你叔就一个娃,你得帮他报仇啊,不然他死了都闭不上眼!”

“是啊,大种......”

大种点了点头,又道:“乡亲们说的不错,我一定会为我叔报仇。但大家千万不要被歹人给骗了!”

大种望向杨康,见他冲着自己微笑点头,激动得一个哆嗦,更加来劲了:

“害死我叔的另有其人!大家想想看,这段时间,是谁给了我们饭吃?如果赵王爷真要害我们,为什么要等到今日?又怎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下毒,让大家抓个现行?”

“大种,你该不会是收了好处,昧着良心说话吧?”

有灾民质疑道。

大种不慌不忙:“要这么说,可不单是我。我们这群人,都收了小王爷的好处!”

五十人小团同时喝道:

“小王爷给我们吃住,教我们认字,让我们能自力更生!小王爷的恩情,如再生父母。”

他们声音整齐划一,目光坚定,一股莫名的意志,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震撼。

大种又道:“大家可以问一问,去过大兴县的孩子们,哪个不念小王爷的好!”

“大家千万不要恩将仇报,中了奸人歹计!”

说着,大种指着那十几个可疑分子道:“这十几个人浑水摸鱼,挑拨离间,差点害了大家!”

“大家可别忘了,围住的是什么人!若不是小王爷宅心仁厚,早就调来官兵镇压了!”

“到时候,大家可都是乱民,是造反!”

最后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灾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其实早就已经突破官府的底线了。

围困贵族,而且还是最尊贵的赵王妃?是觉自己的脑袋多长了两颗还是脖子比钢刀硬?

灾民们大惊大骇,继而大彻大悟,纷纷匍匐在地,大嚎道:

“世子饶命!娘娘饶命!”

“我们都被人糊弄了!我们都瞎了狗眼……”

见众人俱已臣服,大种这才看向杨康,寻求他的指示。

杨康点了点头,这大种是个人才,值得重点培养。

“大家散了吧!犯上作乱的是这十几人,和你们无关!”

“至于下毒谋害之事,王府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有了杨康这句话,众人顿时作鱼鸟散。

一场事关王府名誉的危机就此化解。

杨康吩咐二百王府武士护送车队返回王府,自己则率一百名武士留下继续调查事情真相。

到底是谁在粥场投毒陷害!

刘王傅想跟着包惜弱一起返回王府,却被杨康叫住留了下来。

刘王傅点头应诺,可那忐忑的神情早已出卖了他。

粥棚中,躺着三十多具尸体,清一色四肢印堂发黑,据说他们喝完粥后不到片刻便口吐白沫,倒地抽搐,眨眼功夫便毒发身亡了。

外面还有上百人,毒粥吃的不多,发现异常后,用黄汤催吐,又灌了不少清水,命是保住了,仍旧上吐下泻,头晕目眩。

“是谁下毒陷害,王傅可有眉目?”

刘王傅缩在一旁,摇了摇头。

“不好说。”

杨康接着又问道:“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

刘王傅嘴角一抽:“卑职又不是大夫仵作,哪里会晓得。”

“王妃的行踪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包惜弱最近虽然经常去施粥但前往的难民营都是随机的,王傅负责协调安排,这个是他分内之事,也是杨康最后给他的机会。

不出意料,刘王傅答案还是不知道。

杨康登时怒了,真欺我是十岁小儿吗!

他道:“身为王府王傅,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刘王傅委屈巴巴道:“世子,并非卑职无能。实在是,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啊!为今之计,还是尽早上报大兴府为好……”

上报?是巴不得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是吗?

大兴府尹?那是荣王的党羽!这刘王傅还真是足智多谋啊……

杨康呵呵笑道,“如此说,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刘王傅低身,语气却十分不服。

“卑职岂敢!只是照管王府,乃是卑职职责,更是陛下定下的。但在王府外出了事,理应报官,由官府处置,况且是几十条人命的大案……”

这刘王傅虽说是王府家奴,实际上却也是皇帝安排的,从四品的官身。

杨康知道,近来他见张天纲屡被委以重任,大有后来居上的架势,难免生出一些心思。

但敢把心思打到包惜弱身上,他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三句不离报官,生怕人不知道你起了异心?

杨康默默为他宣判了死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等父王回来,我一定叫他把你给废了!”

不表现得无能狂怒一些,如何能够引蛇出洞?

看着杨康拂袖而去,刘王傅冷笑了两声。

“废我?谁废谁还不知道呢!我本不想这么快弄死你的,是你自找的……”

“事已至此,也怪不得我!”

第三十七章、散卒闹事,都统挥鞭 次日,中都一处茶楼中,刘王傅鬼鬼祟祟地摸了进去。

来到隐秘的包厢中,他拱手拜了拜,坐了下来,低声絮语。

“此事当真?”

刘王傅肯定道:“在下亲眼所见,昨日下午,那小儿请来了马丹阳,细细侦查了那些中毒之人的情况,恐怕已有了结果。”

对方沉默了片刻,刘王傅迫不及待道:

“使者,接下去该如何是好?咋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青袍花狐脸嫣然一笑,妩媚的笑声令刘王傅浑身发软,就连骨头都酥了。

虽然见不到这狐狸面具后的真容,单凭这身段、这声音,就已经值了!

花狐脸正是青衣会心宿堂主玉面妖狐。

刘王傅猥琐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却不动声色道:“既如此,那你便谎称有线索,将他单独引到郊外......”

听完玉面妖狐的计划,刘王傅心中暗喜。

待死到临头,我瞧你小子还怎么得意!届时,我要你跪着给我舔鞋!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天纲不登门则已,一回来必定没好事。

不知哪来的几个游卒兵痞来工坊闹事,被坞堡守卫扣下了几人。有个逃脱的直接带了一大群官兵来,二话不说就将工坊给围了。

杨康听后心中一凛:偏就这么巧?

“他们领头的是谁,知不知道那是赵王府的地方?”

张天纲摇了摇头:“没有领头的,就是一群游勇散卒,数量还不少,大概有四十多个。”

杨康没有再问,直接备马前往工坊,他倒要看看又是何方神圣。

到了现场,果不其然,四十多个官兵正围着坞堡撒泼打骂,还有人往墙上泼粪。

这哪里官兵,分明就是地痞流氓!

“你们是哪个营的,胆敢擅自侵扰宗室领地?”杨康厉喝一声。

一个官兵瞥了他一眼,咧嘴道:“哪来的小杂毛,给爷滚!”

一旁的张天纲喝道:“大胆!赵王世子当面,还敢猖獗!”

那官兵抖了抖脖子,谁知他身后一个醉醺醺的官兵,直接舀起一勺黄汤,就冲着杨康泼来。

杨康一个翻身躲开,张天纲可就倒大霉了,被泼了一身。

杨康也不惯着他,用脚踢起地上的石子,直接冲着泼粪官兵的身上打去。

“呃啊!”一声哀嚎,发粪涂墙的官兵直接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张天纲被泼了一身大粪,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对世子不敬!”

张天纲看了杨康一眼,得到首肯后,对坞堡内下令道:“快来人,将这些泼皮兵痞,统统拿下,纠送官府!”

实际上,官府是管不着这些当兵的,但这个时代又没有军事廷尉。

他们听到赵王府的名号后,还敢犯上作乱,肯定是受到了长官的指示。

早就按捺不住的众护卫一涌而出,直接就将这群兵痞给围了起来。

坞堡的护卫,虽是当地军户训练而成的,但拣选之时便已是优中择优。

杨康给予他们优渥待遇的同时,也要求他们严格训练、令行禁止。

“你们要干甚么!敢袭击官兵!”

兵痞们觉得自己有正式官身,而大兴县这些不过是军户团练,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四十多个兵痞同时抽出了长刀,杨康挥了挥手,张天纲急忙叫停。

兵痞们还以为是唬住了对方,正打算继续耀武扬威一番。

“你们能拿爷们怎么着......”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令下,坞堡护卫一字错开,五十多个手持白蜡杆的少年冲了上来,将四十多个兵痞围在中间。

兵痞们先是一愣,接着各个哈哈大笑道:“拿童子军来对付我们?爷们一手能挑俩!”

他们现在笑的有多开心,接下去哭的就有多凄惨!

种子营虽是“童子军”,但他们各个都习武有成,训练有素,可是储备兵王营!

白蜡杆是软刀子,伤人不要命。

双方人数差距虽然不大,但兵痞们俱是散兵游将,而种子营却是结阵作战。

一打起来,几乎就是碾压式的!

兵痞们的长刀先被白蜡杆陆续打落,被缴械之后,很快就从被动防御变成

了抱团挨打!

而种子营的少年们,也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坞堡墙上涂大粪这种事,他们都不敢想,你们居然敢直接上手了?

今日不把你们屎打出来,算你们出门时拉得干净!

白蜡杆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得一众兵痞抱头鼠窜。

他们试图往种子营包围圈外钻,但无一例外都被数不清的棍影赶了回来。

渐渐地,兵痞们发现逃也逃不掉,谁在最外边儿挨得毒打就最多!

于是乎,这四十多个兵痞,竞相往最里边儿钻,都想用队友的肉身替自己抵挡。

种子营一方,除了挥棍之外,再无异声。

反观兵痞一方,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而辱骂声最后都只剩下了哀嚎。

望着这一幕,杨康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前这四十人,不出意外,就是来自于中都外的某个禁军大营。

这副模样,如何拱卫京师?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保守估计禁军的战斗力了,没想到他们比自己想象中更烂!

难怪,难怪后来蒙军一南下,这群禁军就望风而逃了!

军纪涣散至此,个人战斗力和意志薄弱至此,如何不败?

后来如日中天的成吉思汗的美名,便是借这群鼠辈成全的!

眼见兵痞们陆续被打得倒在地上,张天纲不禁提醒道:“世子,差不多可以了吧?”

他也猜到了这群兵痞是受人指使,若是将事情闹大了,万一出了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若是贵族平日里不小心打死个官兵,也就那样了。

可关键是,不久前才粥场那边才闹出了那么大命案,眼下这些官兵又来闹事就太刻意了。

若是有心人抓着不放,完颜洪烈又不在中都,恐怕要出大事。

“放心,死不了!”

杨康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大呼: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只见三匹骏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军官,十八九岁样子,身高八尺,魁梧挺拔,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通州大营都统陈彝见过世子!”

他翻身下马,对着杨康行了个抱拳礼。

杨康对他的感官倒还算不错,只是料想他是为了这群兵痞而来,那点好感也就不足为道了。

“你是怎么管教士兵的?这就是拱卫京师的禁军吗?有这样的精锐之师在,皇爷还真是能高枕无忧了!”

面对杨康的指责,陈彝面露愧色:“卑职御下无方,将这群散卒领回去后,一定依法处置!”

杨康呵呵笑道:“就是不知这群散卒,是奉命前来,还是私自出营?”

陈彝愣了愣,这个问题,很致命啊。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身后的一个官兵大声叫道:“我们是出来采买的!这群刁民不分青红皂白逮着我们就打!”

话音刚落,大种一棍子捅在他的肚子上,“哎哟”一声,他疼得满头冷汗。

由于粥场表现出色,大种已被提拔为了五十人的营长。

陈彝嘴角微抽,看向将手下官兵打得落花流水的五十个少年,不禁心感惊异。

好不凡的方阵,能够训练出如此团练之人,更是不凡!

“陈彝,还不动手,将这些刁民拿下!连官兵都敢打,真是没王法了!”

挨打的官兵缩到兄弟背后,用兄弟肉身作挡箭牌,狐假虎威大喝道。

陈彝没有理会这个直呼其名的手下,而是看向了杨康。

“这么说来,就是私自外出了?”杨康脸色一沉,厉声道,“按照大金律,擅自离营,军法如何处置?”

陈彝肃然道:“当杖八十,流放千里。”

杨康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目中无人的官兵道:“这群兵痞擅自外出,但就不必搞连坐了,只追究首恶。”

“你们自己说,谁是首恶?”

这群官兵都是兵痞老油子,眼见此景,赶紧爬开,纷纷看向最中间那人。

“你,你们!”

那官兵气恼不已,不待开口,又听杨康下令道:

“把这人军服扒了,当场执法!”

“你、你敢!我是通州大营石抹将军的亲兵,你有什么资格罚我!”

听到这句话,杨康不屑一笑。

你要不是石抹忽笃华的亲兵,我今日还不必特地收拾你!

刚刚这

个家伙最为活跃,还敢用粪水泼自己!

得知这群人来自通州大营之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幕后指使者。

老仇家了!

之前他斩了石抹安塔,而他还有个弟弟,名为忽笃华,正在通州大营中担任参将。

思忖间,大种等已上前将那人按下,抄起白蜡杆准备行刑。

“等等!”陈彝叫了一声。

杨康还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包庇之言,却没想到陈彝走上前去,取出腰间马鞭,向杨康拱手道:

“他是通州大营的官兵,便由卑职亲自动手,鞭其五十。回到营中,卑职再自领三十。”

话落,“啪”的一声,鞭子已狠狠落下。

“陈彝,你来真的啊!”

回应受刑官兵大呼的,是接连不断的鞭子。

“陈彝,你个小娘生养的!我入恁娘!”

“你敢打我......嘶!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让我姊夫把你给废了!”

“啪啪啪!”

陈彝咬紧牙关,鞭子挥得更狠了。

不到二十下,那官兵的屁股和腰部早已是血肉模糊,也没力气再说话了。

全场肃静,只能听见陈彝不断挥鞭,鞭子破空的声音。

打完整整五十鞭,那官兵已是有气进没气出,想必不死也得残废。

陈彝收起鞭子,抱了抱拳,挥手示意众散卒抬起人,翻身上马便走。

杨康望着陈彝远去的背影,凝神思索:

这名叫陈彝的军官,刚正不阿,言行有度,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可惜,他此举也得罪了石抹忽笃华,回去之后恐怕要倒大霉了。

石抹忽笃华......斩草必除根,等自己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再收拾他不迟!

第三十八章、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东郊,荒无人烟的小道上,一行人策马而行。

刘王傅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草率,带着十几个护卫,就敢跟自己到这荒郊野岭来。

杨康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弱智,连谎话都不会编,直接跟他讲在郊外发现了凶手的踪迹。

不带上十几个王府武士,他怕刘王傅不放心。

“王傅,到了没?”

“快了,快了,就在前方!”

刘王傅谄媚笑道。

没过一会儿,行至一处山谷前,看地形正是设伏的好地方。

刘王傅左右望了望,忽地翻身下马,疾走上前几丈,回首对着杨康等人笑道:

“就是这里了!”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刘王傅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阴恻恻道:“世子想要见的人,马上就来了!”

说着,他拍了拍手。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用力鼓掌三下,暗中埋伏的人就会出现。

可刘王傅使劲拍了三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杨康一行人静静地看着他。

刘王傅暗感不妙,又用力地拍了三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还要再拍,却听杨康道:

“要不改成掌掴自己三下看看?”

刘王傅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是被那群人给耍了!

还好,还好自己没急着摊牌。

“世子,你听我解释......”刘王傅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当世子和你一样愚蠢么!”杨康身旁的张天纲都看不下去了。

这拙劣的演技......

“还是让我来拍吧!”

说完,杨康轻轻鼓了鼓掌。

“唰唰唰!”

山谷两边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中,顿时冒出了一排排弓箭手、刀斧手,俱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为了抓住幕后真凶,杨康这一回直接调来整整三百名王府武士,提前一天埋伏在这里,谁知竟然还是扑了个空。

不得不说,那幕后之人的嗅觉当真灵敏。

昨日,刘王傅告诉他此事后,杨康就让张天纲暗中调动了人手,又全程监视刘王傅的一举一动,确保他没有机会去告密。

刘王傅眼见此景,恍然大悟:自己不是被骗了,是被卖了!

他吓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道:“世子......你这是何意?”

“这句话,该问你自己才对。”张天纲怒目以示,“身为王府王傅,主管内务,竟然吃里扒外,真不是个东西。”

“世子......我不明白......我刘风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能卸磨杀驴啊!”

杨康没有跟他废话,使了个手势,十副弓箭同时瞄准了刘王傅,准备给他来个透心凉。

“东窗事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张天纲语气冷漠道。

杨康仍旧是一言不发。

感受到必杀的意志,巨大的压力笼罩着刘王傅,他双腿已抖得站不住了,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世子饶命!饶命啊!此事与我无关,要害你的另有其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留着你也没用了!”

“不不不!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说,别杀我,别杀我!”

刘王傅吓得汤汤水水尽数流了出来。

“是谁指使你的!”

“是青衣会,玉面妖狐......”

“狐”字刚落,“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取杨康面门。

杨康早有防备,长剑一挥,弹飞了暗箭。

谁知还有第二箭,却并非冲着他而来。

“啊”的一声惨叫,箭矢射中了刘王傅的屁股。

“刺客在那个方向!”

王府箭队纷纷调转方向,向着刺客潜藏处爆射了两轮箭矢。

随后,刀斧手依次上前排查,虽发现了血迹,却没找到刺客,看来是负伤逃走了。

张天纲急忙上前查看刘王傅情况。

“喂,别装死了!”

按理说,屁股上的伤应该是不要命的。

谁知刘王傅却是一动不动。

张天纲心道不妙,急忙将他翻过来,发现刘王傅口吐白沫,面色发黑,眨眼间就没了气!

“箭上有毒!”

张天纲正欲呼唤,杨康已疾步而来,看了眼死得不能再死的刘王傅,朗声道:

“无碍!把这瓶药给他服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张天纲接过空瓶子,心领神会,大声道:“这是丹阳真人所赐的解毒丹?”

杨康点了点头:“让人把他带回府中,务必要问出那玉面妖狐的身份!”

......

夜深人静,赵王府的随侍大院,里里外外不下上百名武士严加守卫。

房中,刘王傅静静地躺在床上。

如此严密的保护,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午夜时分,一阵风吹来,带着一股异常的馨香。

院子里的武士闻到这股香味,顿感头晕目眩,竟同时被迷倒了。

一个黑衣人从院子外的大树上飞落,疾步进入房间,一手握紧毒针,另一只手扭过刘王傅的脖子,准备查明身份。

触及的瞬间,黑衣人便是心中一惊:上当了!刘王傅早就死了!

她疾步退出房间,正欲撤离。

“哐当”一声,耳房中疾冲出一道黑影,长鞭如毒龙攻来。

黑衣人急忙拔剑相对,岂料对方鞭法精妙无双,如灵蛇出洞,伸缩自如,令她应接不暇。

黑衣人心中大骇,没想到赵王府中还有这等女子高手!

她左手一挥,疾射出根根毒针,想要逼退对方。

但见长鞭回收一卷,已将毒针尽数扫落,对方黑影晃动,犹如鬼魅,眨眼间已到身前,避无可避。

一只清秀的五爪伸出,却在半空中暴长,化出血淋淋的指甲,好似一副钢爪,朝着她的天灵盖扑来。

“九阴白骨爪?”

黑衣人大惊失色,急忙挥剑刺向对方心口,以逼退对方攻势。

但梅超风浑号“铁尸”,一身横练功夫已到极致,周身如铜铸铁打一般。长剑刺去,只听发出“哐当”一声响。

眼看如刀五指就要落下,却听杨康大叫道:

“梅姐姐,手下留情!”

梅超风浑身一震,心中一荡,不禁想到了那贼汉子当初追求自己之时,也曾这样叫过自己。

她实恼暗喜,手一抖,已滑到黑衣人背后大椎,五指入肉,如铁钩般扣住了她的经络,令她动弹不得。

“谁准你这样叫的!”

杨康讪讪一笑。

这段时间,梅超风常住在府上,二人也慢慢熟路起来。

虽然梅超风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她的内心其实也是柔软的。

这一回请她出手相助,她就果断答应了下来,说是为了还愿。

方才二人相斗之时,杨康就在暗中观察。

这黑衣人的武功着实不凡,更棘手的是她出神入化的毒针。

若是自己出手,绝对擒不下她。

杨康上前,一把摘下了黑衣人的面罩,暴露在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这黑衣人的真实面目,着实让杨康大吃一惊。

竟然就是当初在卫王府门口见到那个侍梅!蓁蓁的梅姨娘!

被杨康揭穿了真面目,侍梅也是羞愤欲死。

她硬气道:“此事和卫王府无关,是我自作主张。”

杨康愣了愣,黑衣人刺客是这样的身份,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此事,卫王知情与否?

他又看向侍梅道:“白日在郊外,毒箭射杀刘王傅的人,也是你?”

侍梅毫不犹豫认了下来。

“是我。”

“粥场投毒陷害的人,也是你?”

“没错,也是我。”

隔了一会儿,杨康又道:“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侍梅轻蔑地笑道:“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们!想为我家王爷出口气!”

杨康没有继续追问,让梅超风卸掉了她的双臂,又点了她的穴道,确保她无法再使出内力。

“照我说,就该直接一刀杀了她,搞得这么麻烦......你们这些当官的,做事就是不如我们江湖人来得干脆。”

梅超风说完,挥了挥手,径直离开回了自己的住处。

杨康令人将侍梅带到了王府秘牢中,屏退了左右,单独审问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件案子有多大?仅凭你一人,是扛不下来的。卫王虽然是皇叔,但设计陷害亲王,以皇上的脾

性,可能会打发他回祖陵守墓了。”

侍梅倔强道:“都说了,此事与他无关,是我一人所为。”

“幼稚!”杨康厉声道,“你身为卫王的侍妾,此事他就脱不了干系......不光是卫王,蓁蓁也要跟着倒霉,你知道吗!”

侍梅一愣,目光复杂,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试探道:

“但你会帮蓁蓁的,对不对?之前蓁蓁远嫁西夏的事,就是你和赵王拦下来的。这一回,你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是不是?”

杨康最讨厌的就是道德绑架。但事关蓁蓁,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你如果不肯说出幕后真凶,我也爱莫能助了。”

眼见侍梅眼中犹豫之色,杨康接着道,“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背后还有一个组织对不对?青衣会?是那个玉面妖狐派你来的,是不是?”

侍梅脸色骤变,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她剧烈摇着头:“我什么都没说。你直接杀了我吧,一人做事一人当。”

看来,她是被青衣会拿住死穴了啊!

玉面狐狸,青衣会……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

第三十九章、拿捏卫王,惊天大案 侍梅被抓第二日,大兴府尹强势介入了毒粥案,派来大批官差前来拿人。

目击证人和当事人都被控制了下来,那些被毒死的尸体也都被抬走了。

从这架势来看,毁尸灭迹后便能盖棺定论,是非黑白都由他们说了算。

所幸,杨康早就请马钰来看过了,知晓了这群灾民所中的剧毒。

银花毒,是以水仙花为主体,辅以六种毒物混合而成的剧毒。

这种剧毒,就连马钰都束手无策。

微量服用,并不致死,但会出现败血之症。

若足量服下,一刻钟内必死无疑。

侍梅是下毒之人,但这种剧毒却并非她原创。

“青州蓬莱山中有个百花谷,乃是当世第一用毒高手辣手仙姝隐居之地。这银花之毒,亦是她的杰作。”

“中毒之后,吐泻不止,抽搐昏厥,最终脱血而死。”

这症状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杨康想了想,猛地一拍脑门。

天呐!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金章宗完颜璟一共有六个儿子,长子即为洪裕太子,为钦怀皇后所诞。

次子、四子、五子均早夭,唯独四子完颜洪煦及六子完颜洪烈长大成人。

其中死法最为蹊跷的正是洪裕太子!

杨康记得完颜洪烈曾说过,洪裕太子二十岁时暴死于东宫,当时完颜洪烈也才十二岁。

洪裕太子殇时可怕的样子,令他毕生难忘。

“呕血不止,泻血不止,七窍流血......整个人完全成了血人,最后脱血而亡。”

当时太医给出的诊断是误食发物引发痼疾。

完颜璟一怒之下,将太医院、御膳房上下上百人尽数斩首。

想到此处,杨康一个激灵。

又让张天纲查了王府宗卷,确定侍梅随嫁进入卫王府,正是在洪裕太子薨前两年!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嘶......前后连贯起来,杨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有心炮制,这将会是一场惊天大案!

侍梅究竟是不是青衣会的人,青衣会又是受谁的指使办事,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就能把一切矛盾指向荣王和元妃!

等等,先理一理思路。

逮住这么好的机会,这一步棋落下去,便能吃掉一大片。

至少要让完颜洪熙六七年内不敢再兴风作浪。

思定之后,杨康拟了一个名单,直接策马来到了卫王府。

完颜永济和徒单氏,还有蓁蓁刚好都在大厅中。

眼见杨康到来,蓁蓁立刻蹦了起来,对襟彩领下也是活蹦乱跳的。

“康康,你是来找我的吗?”

完颜永济神色颇不平静,似已猜到杨康此来用意。

“蓁蓁,我有事要和卫王爷谈一谈,等会再去找你。”

杨康微笑道,他称呼的是“王爷”而不是“叔祖”。

蓁蓁“哦”了一声,便和徒单氏一起离开了,离开时还没忘回头来一句“记得要来找我啊”。

完颜永济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杨康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王爷的侍妾侍梅在我那里。”

完颜永济嘴角微抽:“你这是何意?”

“王爷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完颜永济沉默不语。

杨康接着道:“我今日先来见王爷,便没打算和王爷为敌。王爷若不愿开诚布公,我就只好上报给皇爷了。”

完颜永济脸色大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侍梅她......犯了什么事?”

“本王知道她并非寻常女子,但这些年来,她都规规矩矩的,未曾再同那些个江湖中人联系过了啊......”

以杨康对他的了解,他可能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接下去,杨康就把侍梅毒杀灾民嫁祸赵王府的事情道了出来。

完颜永济听得直打哆嗦,端茶的手都在抖个不停。

“她......她怎么敢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康盯着他寒声道:“这不是得问卫王爷了吗?”

“你......你什么

意思!”完颜永济道,“你怀疑是本王指使她的?你当本王吃撑了闲得慌吗,无缘无故招惹这么大麻烦!”

杨康呵呵一笑:“这还不算大的。我调查后发现,侍梅所用的乃是银花毒,中毒之人最终会脱血而死。”

“银花毒......脱血而死......”完颜永济一脸迷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王莫非忘了,十八年前的洪裕太子?”

完颜永济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差点儿从梨花木太师椅上滑落下来。

他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子,他要干什么!要掀起惊天大案吗!

后宫一直都是皇帝的禁脔,更别提涉及谋杀皇储!

这案一旦重新翻出来,朝堂内外必将是人头滚滚,他卫王府上下恐怕连一只蝼蛄都难逃一刀。

完颜永济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道:“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也不知道的。”

“侍梅的真实身份,王爷也不清楚吗?”

完颜永济此刻满脑子都是洪裕太子死时的凄惨模样,以及自己被满门抄斩的画面......

他的内心防线被彻底突破了,几乎是有问必答。

“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她是蓁蓁娘亲的陪嫁丫鬟,身手不错,会武功。我也不知道,她竟敢犯这么大的事啊......”

“贤侄孙儿,这事我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完颜永济着急地拉着杨康的手,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这件事,目前就只有我知道。”

完颜永济闻言忙道:“好侄孙儿,你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以后,我都听你的......赵王不是想争一争那个位子吗,我支持他,所有宗室都支持他!”

杨康笑了笑。

且不说完颜永济此刻的话当真与否,就算他是宗正,也代表不了所有宗室。

“卫王爷,这么大的罪名,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换作是你,能善罢甘休吗?”

“你要如何,你说,你说!”完颜永济真是心急如焚。

杨康默默地将拟好的名单递了上去。

完颜永济接过来扫了一眼,不禁心中发慌。

上面记着的,都是荣王一党的重臣,占据了朝堂三分之一的位子。

有一些则被杨康用朱笔画了一个圈,像这样被画圈的加起来至少不下二十人。

完颜永济不是白痴,立刻就懂得了他的意思。

嘶!这小子,要借这一次机会,拉这么多人下水吗!

他看向杨康,只听他语气平淡道:

“我调查过,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当年的大案有关系。卫王爷主动给皇爷递折子,彻查此事。”

“你就这么确定,这件事是荣王指使的?”

杨康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觉得就是他。”

“因为当年负责东宫采买的内监因此事被斩之后,他最大的仇家李喜虎便得到了高升。”

这么细微的事,自然是小桂子之前打探来的。此前少府监对工坊出手时,杨康就让小桂子去调查了李喜虎的信息。

完颜永济听到李喜虎这个名字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李喜虎可是元妃的兄长!

谋害洪裕太子的元凶,一切线索和动机,都指向了宫中那位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的元贵妃李师儿!

“王爷就没想过,或许,侍梅只是荣王一党安插在你身边的间隙?王爷仔细回忆一下,十八年前,李喜虎是否到过贵府上?”

“那么久以前的事,谁还记得啊......”

完颜永济愣了愣,立马改口道:“十八年前,他为了高升,确实经常来讨好我,也送了不少缎子到后院。”

这就对了!

完颜永济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那侍梅......”

“李喜虎得到了银花毒的配方,谋害洪裕太子之事,侍梅也完全不知情,所以才会到粥场投毒。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

听完杨康的分析,完颜永济的心也放平了。

接下去,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向皇帝检举李喜虎,把自己从这桩惊天大案中摘出去。

......

和杨康预料的分毫不差,他刚回到赵王府,便收到

了宫中的急召。

看来,元妃和荣王也是迫不及待啊!

来到福安宫中,给皇帝请安过后,完颜璟就板着脸询问毒粥案的事。

只不过,完颜璟袒护的意思远大于训斥。

言下之意,是让杨康不要为了几个贱民的性命,弄脏了自己的名声。

你去行善施粥能博得多少好?像是这种麻烦事一旦发生,那不是平白无故惹得一身骚嘛!

杨康默默听着,心中暗道:如此看来,元妃真的只是为了搞臭他们的名声?

接下去,重头戏就来了。

完颜璟板着脸道:“所幸这桩案子死的都是贱民,大兴府那边随便给个交代,也就无事发生了。”

说来,他已认定此事就是赵王府的责任。

“至于你近来做的那些生意,还是都交出去吧!堂堂大金皇孙,尽学那些商贾富民与民争利,士大夫会戳皇家脊梁骨的。”

完颜璟顿了顿,又道:

“有人向朕告状,说赵王府为恶乡里,欺压良善,甚至草菅人命......这些朕都是不信的,但人言可畏。之后你还是给朕好好待在太学院读书便是。你父王不在中都,便由朕这个做皇爷爷的照管你,免得你小子没点分寸,尽在那儿瞎胡闹。”

完颜璟这番话,说的不动声色,但于杨康而言,却是相当严厉的惩罚了。

若是失去了自由,那他还发育个屁啊!

天天待在太学院里,读书能读出金山银山、千军万马来?

但杨康并没有忤逆完颜璟,而是乖乖允诺。

然后。

“皇祖父所言极是,孙儿自当遵从。但孙儿听说那些中毒之人的死状颇为古怪。”

完颜璟愣了愣。

他根本就不在意毒粥案,毕竟对他来说,一群贱民死了也就死了,无足轻重。

杨康这么一说,倒是让他好奇起来。

“有何古怪?”

杨康摇了摇头:“皇爷爷还是直接问叔祖吧,孙儿说不好。”

“你小子……”完颜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了笑,随即召见了候在外面的完颜永济。

他倒是好奇杨康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第四十章、皇帝震怒,元妃招供 完颜永济在福安宫外候着之时,整个人就在不停地抖。

一旁的太监都在窃笑,这卫王爷穿得这么厚,还抖成这样,这身子骨真是比他们还虚啊......

听到皇帝宣召之时,完颜永济更是差点儿吓得瘫软。

这一路来,他渐渐从杨康的“恐吓”中清醒过来。惊惧地发现,今日一旦告状,岂不是得罪死了荣王和元妃?

但如果不来“自首”,估计自己就得成为替罪羊了,整个卫王府将寸草不留。

为了宝贝女儿蓁蓁!

在太监催促第二声之时,完颜永济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迈进了福安宫。

“康儿说,那些中毒而死的灾民有古怪,你倒是说说看......”

完颜璟半躺在龙榻上,慵懒的声音传来。

完颜永济咽了口唾沫,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臣有罪!”

接着,他便将侍梅下毒谋害灾民的事,尽数道了出来。

完颜璟也猜到了,这毒粥案并非意外,而是一场栽赃嫁祸。

但他却懒得去查,懒得去理会到底是谁陷害谁。

荣王和赵王两个在他眼皮子底下争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斗而不破。

他心中其实跟明镜似的,只要做的不是很过分,他都可以选择性无视。

但今日,卫王完颜永济跑来主动认罪,既让完颜璟惊讶,又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身为宗正,连自己的侍妾都管不好么?这么歹毒的心机和手段,若是用在皇家身上,你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完颜璟只是无心之说,却如一柄重锤敲在完颜永济心头。

完颜永济顿时磕头如捣蒜,将额头都撞出血来了。

完颜璟有些惊讶,不知这个皇叔今日是哪根筋没搭对,他什么时候对朕如此敬畏了?

“康儿,还不扶起叔祖!”

完颜璟心道,他毕竟是自己的皇叔,这件事说来也就那样。

既然都摆明来说了,他也不想继续纠察下去。

杨康上前,完颜永济却不肯起身,声泪俱下道:

“老臣对不住陛下,对不住钦怀皇后,更对不住洪裕太子!”

完颜璟脸色一变,心道,这家伙是老糊涂了不成,怎么越说越离奇了!

完颜永济颤颤巍巍从袖中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奏折。

这短短一份折子他写了足足一个时辰,三易其稿,措辞艰难。

完颜璟接过奏折,面色从喜悦变得阴沉,再变得愠怒,到最后他的胡子和手都止不住地抖。

“你!你!”

完颜璟指着跪倒的完颜永济,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

最终,带着满腔怒火,他将手中奏折一把砸在了完颜永济头上。

一旁的太监见状,自觉地低下了头。

完颜永济死死埋着头趴在地上。

杨康早就告诉他,这时候什么都不要说,就静静地等着皇帝作决断。

不过几个呼吸,完颜永济却觉得有三年五载那么长。

完颜璟的目光摇摆不定,他已分不清现在到底是谁在谋害谁,但他却没有怀疑杨康这个年仅十岁的皇孙。

“康儿,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完颜璟寒声问道。

杨康将侍梅前来行刺,然后捉住侍梅之事道了出来。

这一切,自然都是侍梅“招供”的。

而卫王则是“嗅觉灵敏”地发现了两件事的共同点,调查之后,得出了奏折上的推论。

虽然是推论,但条理清晰,而且都言之有据。

完颜璟看完之后,再结合当年一些疑点,心中便已信了六成。

别说六成,哪怕是一成,他也要把这件事搞得明明白白。

因为他是皇帝,没有人可以欺瞒他。

更何况,这还涉及十八年前他的太子暴死的真相!

“那些灾民,被毒死的灾民,在哪里!”

一旁的太监低声道:“陛下,大兴府尹昨日已向陛下禀报过了。”

完颜璟这是急昏了头,忘记大兴府尹昨日已向他汇报过了。

毒粥案已经结案了,那些中毒而死的灾民也都被焚化了。至于那些病重的还有目击证人,都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难怪!难怪!他做事这么积极,是想干什么?

完颜璟此刻

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大兴府尹,偏偏就是荣王的人。

他原本正常的作为,此刻在完颜璟看来,完全就是为了毁尸灭迹,将这件事彻底掩盖下去。

完颜璟越想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因为他心底清楚,这件事不能闹得天下皆知。

“还有谁,能够证明那群灾民们中的就是银花毒!”

杨康道:“孙儿曾请丹阳真人马钰为灾民治病。”

完颜璟瞥了眼杨康,单是“马钰”这两个字,就让他无比信任。

毕竟是曾经救过他命的高人啊!

“来人,去请丹阳真人入宫!”

“令大兴府尹即刻觐见!”

“荣王......丰王,还有濮国公,让他们都到福安殿来!”

福安宫外,黑云压城,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完颜永济膝盖都跪麻了,也不敢起身。

完颜璟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全程一言不发。

整个福安殿都充满了压抑和肃杀的气息。

两刻钟后,马钰率先到来。

完颜璟强颜欢笑,同马钰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垂询他毒粥案之事。

马钰如实道出银花之毒的症状,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杨康一眼。

他是在告诉杨康,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完颜璟更感气氛,目眦欲裂。

到这里,真相几已浮出水面。

又过了一刻钟,大兴府尹、丰王、荣王还有濮国公徒单镒,相继都到了。

荣王还没进来就咋咋呼呼的,直接被完颜璟瞪了一眼,罚到宫殿外面跪等。

荣王这才察觉到今日气氛不对,还纳闷老东西是吃错了药不成?

丰王完颜瑄深谙帝心,但他也没见完颜璟发过这么大的火。

“陛下,发生了何事?”

完颜璟直接将奏折丢给了他。

完颜瑄看完之后,亦是面色大变,噤若寒蝉。

他深深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皇叔完颜永济,以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杨康,若有所思。

濮国公徒单镒,本在真定府担任知府,后因西夏战事中央事繁,近期才将他调了回来。

徒单镒年逾花甲,步履已有些蹒跚,他也不明白完颜璟急召所为何事。

“安春,你来!朕有事要问你......”

徒单镒疑惑皇帝为何要追问十八年前的事,洪裕太子之死......不是早已盖棺定论了么......

他当初做过太子少傅,常驻东宫,洪裕太子暴死之后,他也跟着遭到了贬黜。

谈及洪裕太子死前惨状,徒单镒不禁老泪纵横,完颜璟亦是闻之泣下。

“安春,太子的死因究竟为何,你当真半点不知吗?”

徒单镒老躯一震,皇帝这是要干嘛?

“老臣不知。”

徒单镒再三思索之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提。

完颜璟一下子来了火气,咆哮道: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患败血之症,不到七日竟脱血暴毙!朕告诉你,那是有人在他的膳食中偷偷下毒!”

徒单镒神色剧变,皇帝终究还是没忍住,要重查当年这桩血案了么!可如今的朝堂已禁不住这样的血雨腥风了。

“安春,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完颜璟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只是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徒单镒摇了摇头,仍旧不语。

他越是这样,完颜璟就越想要彻查下去。

洪裕太子毕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完颜璟早就没有那么在意了,但他无法接受的却是,有人瞒着他,把他当做傻子戏弄!

“虽然当年负责东宫采买的内监已被斩了,但却并非无迹可寻。”完颜璟大喝一声道,“丰王,你亲自带龙骑军,去查李喜虎的府邸,其家中一切书信、药物都要仔细审查,明白吗?”

完颜瑄心领神会地拱了拱手,又听完颜璟补充道:“安春,你跟丰王一起去。”

和荣王一起跪在门外的大兴府尹,早已是浑身湿透。

这是犯了多大的事?那可是元贵妃的兄长,说查就查,丝毫情面给不顾了么?

他和荣王对视了一眼,二人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着远去的完颜瑄和徒单镒,杨康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查不到证据。

不管李喜虎到底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杨康都已提前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个宦戚的府邸,于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又过了足足两个时辰后,完颜永济已经跪晕过去了,完颜璟就任凭他在地上躺着。

由于完颜璟已经下令封锁了福安宫,因此没有传出去任何消息。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

完颜瑄和和徒单镒回来了,也带回了完颜璟想要的东西——一盒毒针。

这其实根本不足为据,但完颜璟此刻需要的也不是证据,而是真相!

恰好,不知是谁偷偷通知了庆元宫,元贵妃李师儿火急火燎地就闯了进来。

完颜洪煦见了亲妈,再也绷不住了,正要开口哭诉,却被李师儿瞪了一眼。

“陛下......”

不待李师儿开始表演,完颜璟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出福安殿,随后就将那盒毒针扔在了她面前。

“告诉朕,你的好兄长,当年都干了些什么!”

“妾身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李师儿顿时梨花带雨道。

完颜璟逼近了她,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低声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如实告诉朕,洪裕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师儿来之前,便知大事不妙,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

这么多年,她从来见过完颜璟如此愤怒可怕。

“咳咳......陛下,您弄疼妾身了......”

完颜璟松开了手,李师儿匍匐在地上,眨眼间心中转过千万道念头,最终潸然泪下道:

“陛下,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和煦儿无关。当年之事,兄长曾多次对妾身提及,但妾身不允......谁知兄长竟自作主张,设计谋害洪裕......”

李师儿此刻,犹如影后附体,几句话便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了兄长李喜虎。

完颜璟听完之后,冷笑了几声。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李喜虎所为,你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李师儿举起手掌道:“妾身发誓,如有半句谎言,必定不得好死!”

“好!朕立刻提审李喜虎。看是否如你所言!”

完颜璟说完,决绝而去。

李师儿眼中没有半点忧色,只有一抹狠厉:只要那个人动作够快,一切就都到此为止了!

哥哥啊哥哥,你跟着我也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早就值了!为了我和煦儿,只能牺牲你了......

第四十一章、大获全胜,末世将星 李喜虎死了。

被龙骑军困在府邸之中,畏罪自杀。

死之前,还写了一封血书交代了自己全部的犯罪动机和过程。

总而言之,一切正如李师儿所言,都是他擅作主张谋害了洪裕太子,与他人无关。

完颜璟生气且郁闷,因为他知道自己隐隐触碰到了真相,但又不敢向前戳破最后一层薄膜。

李喜虎或者说是李师儿交上来的这份答卷,足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徒单镒说的没错,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为了朝堂的稳定,不能再大动干戈了。

杨康听到这个消息时,丝毫都不意外。

弃卒保帅嘛,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就凭这个扳倒元妃和荣王。

事情到这一步,他已是大获全胜了。

他只是有点好奇,李喜虎是不是背后中刀畏罪自杀的。

之后,皇帝和徒单镒私聊了许久,又召见了完颜瑄,最后召见了完颜永济。

从殿中出来之时,完颜永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

此时已是亥时,折腾了大半日,大家都已精疲力竭。

完颜璟宣布明日将会亲自提审犯女侍梅,问清她和李喜虎之间的勾结,背后还有没有其他指使者。

“朕一定会将这两桩案子都查个水落石出。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歹人。”

夜已深,便让众人各自归家。

完颜永济跟着杨康一并回到了赵王府上。

来到秘牢中,杨康直接将侍梅交给了完颜永济。

侍梅目光灼灼望着完颜永济,没有说话。

“你不怕皇上怪罪?”完颜永济有些诧异。

“卫王爷,你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我答应过你的事,也不会食言。”

皇帝没有立刻收押侍梅,便已不打算继续追查下去了。

杨康又对侍梅道:“趁夜走吧,只要离开中都。江湖之大,处处皆可容身。”

侍梅仍旧盯着完颜永济,一言不发,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成了一个任其摆布的瓷人。

“侄孙,请你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她说两句。”

杨康点了点头,去见了一趟等候已久的张天纲和耶律晋。

他进宫之后,二人便一直在王府上着急等候。如今大获全胜,是时候跟他们一起商议,该如何分配胜利果实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完颜永济又找上了杨康。

“临行之前,她想见一见你。”

似是怕杨康疑惑,完颜永济又补充道:“于蓁蓁而言,她便如亲娘一般。去吧,许是有些话要交代你。”

进入秘牢中,便见侍梅静静地坐在那儿。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

“我其实并不叫侍梅,而是杨洁梅。出身益都府杨家堡,也曾是大家闺秀。后来遇上战乱,马匪洗劫了杨家堡,我也被他们掳走......再后来我就遇上了十四姑,也就是百花谷的谷主......”

“她教我怎么下毒,又告诉我天底下男人多是负心之辈。那时我还小,才十七八岁,自然是不信的......”

说到此处,侍梅不屑地笑了笑,似是在自嘲。

接着,她又说了她偷偷出来闯荡江湖,如何认识了蓁蓁娘亲,又如何认识了乔装打扮的卫王。

无非就是才子佳人侠女的故事,她倒像是西厢记里的红娘。

本来是要给人牵线的,没想到最后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侍梅爱上了卫王,为了能够留在他身边,甚至不惜当一个侍妾。

爱到深处,还真是会低到尘埃里,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女人呐,哪怕是武功再高的女侠,也难免受到爱情的荼毒。

男人其实也是如此,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也难怪,后世的绝世秘籍是八字真言了。把浪费在感情上的时间都用来练功了,能不强吗?

杨康听着她絮絮叨叨个不停,眉头微蹙,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话太多了。

当然,杨康也获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的师承是蓬莱百花谷,背后是天下第一毒师辣手仙姝辛十四姑。后来为了摆脱百花谷的追杀,她选择了加入青衣会。

青衣会将她作为一枚暗子放在卫王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想到,侍梅在执行任务时,会意外牵连

出十几年前的这桩惊天大案。

“这么说,洪裕太子真是被李喜虎毒死的?”

此前杨康也只是推测,如今李喜虎背后中刀自杀了,唯有侍梅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侍梅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忌惮的?”

“那是你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可怕......”

她指的是青衣会,那个号称北方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神秘势力。

“青衣会共有七宿,每一宿的堂主,都是武林中身手、智谋卓绝大的存在。”

“玉面妖狐是心宿的堂主,是个女子......会中都称他为青衣老大......”

侍梅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她在青衣会只能算是一个边缘人。

讲到后面,视梅的语气越来越虚弱。

杨康暗感不妙,正欲上前,却见她嘴角淌出一缕缕黑血。

她服毒了!

“为什么要这样!皇帝已经不打算追究你的罪过了。”杨康不解地问道。

侍梅这样的用毒高手,决心要死,根本就不可能救得回来。

侍梅摇首道:“没用的......我逃不了......只要离开王府,我必死无疑。他们无处不在......替他们办事,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要是不死,他们不会放过王爷和蓁蓁的......”

杨康一怔,望了望外边儿道:“他也知道?”

侍梅惨然一笑:“十四姑说的不错,天底下没有几个男人是靠得住的......替我保护好蓁蓁......”

话尽,侍梅头一歪,已然气绝身亡。

杨康很是郁闷地走出了秘牢。

侍梅自杀与否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毒杀了这么多灾民,一点都不无辜。

可问题是,她要死别死自己家里啊。

这不是临死还要坑自己一把吗!

完颜永济见杨康走出来,脸一直都在抽搐。

“她走了。”杨康淡淡道。

完颜永济愣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走了进去。

他收敛了侍梅的尸首,没有带回卫王府安葬,而是直接交给了大兴府。

临走之时,完颜永济说了一句话,让杨康颇为惊愕。

“皇上其实早就知道真相了,他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但他不想继续查下去了,让所有知情人永远闭上嘴,这是完颜璟的意志。

杨康恍然大悟,大概也猜到完颜永济和侍梅究竟聊了些什么。

......

次日大朝会。

御史弹劾大兴府尹滥用私权、草菅人命等十余条罪名。

表面上的原因就是东郊毒粥案,二十多人被毒死,上百人失踪,一被爆出来,顿时满朝震荡。

能站在大殿里的朝臣们一个个精的跟猴儿似的,都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在此。

区区一群流民贱民,就想把正三品大员拉下去?

接着,赵王一派的御史接连上参,请求皇帝严查此案。

荣王一党这回集体失声。

为何?

他们主子荣王正在闭门思过!

甚至于元贵妃也被摘去了贵妃号,隐隐有失宠的迹象。

完颜璟同意彻查毒粥案,最终大兴府尹被判斩立决,阖府均被抄家流放。

更惨的则是通州大营的石抹忽笃华,被莫名其妙查出谋反之事,包括石抹明安在内,石抹家满门抄斩!

真正的原因,则是徒单镒提了一句,当初负责东宫守卫之人乃是石抹安塔。

还有上下三十多名官员被牵连落马,其中最高的从二品便有五人。

如此大范围的贬黜,自本朝以来前所未有!

关键是,这三十多名官员绝大多数都是荣王一派!

荣王一派的大批重臣被撤调,赵王一党已占据朝堂三分之二位子。

一切又都是在完颜璟默许之下进行的。

大金国的朝堂,是要变天了吗!

......

两日后,大兴府台。

杨康登门来访。

接任大兴府尹的正是濮国公徒单镒。

徒单镒和原本的耶律楚材一样,在朝中都是孤党。

徒单镒因为谏言章宗不要沉溺于声色,而得罪了元妃李师儿。

之后便被枕边风吹到了河洛、关中担任知府。

此次平调回来,却是又得重用的信号。毕竟大兴府乃是天子门户,就是府尹也比一般知府高了两级。

“恭贺濮国公。”杨康拱手拜道。

徒单镒放下了笔,仔细打量着杨康。

对于这个神童,他早有耳闻。

在同耶律楚材的书信往来中,他也经常听到耶律楚材的夸赞。

而徒单镒本身也是儒学大家,是罕见的女真状元。

他所书《学之急》《道之要》两篇,还被刻于太学院石碑之上。

这几日朝中风云突变之事,徒单镒渐渐也想明白了。

但他并不认为一切都是杨康这十岁小儿所为,背后至少还有耶律家或赵王幕府的襄助。

徒单镒发问,杨康也陈言,是幕府师爷张天纲及耶律晋谋划的。

如今张天纲已经被拔擢为了王府王傅,总理王府内务。

徒单镒点了点头:“此二人确实都有一番才干。”

“世子到此,所为何事?”

徒单镒也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通州大营都统陈彝,如今在府监内吧!”

徒单镒一愣,还以为杨康是来寻仇的,当即没好气道:“你意欲如何?”

他只知陈彝和杨康有过节,却不知其中细节。

“石抹全家被抄,这段恩怨就到此为止了罢。”

杨康笑了笑:“国公爷想岔了,小子此次来是为了保释。”

徒单镒又是一怔。

陈彝打死了石抹忽笃华的妻弟,同样是女真贵族的官兵,之后便被下狱收押。

他本该被判死罪,但后来石抹家族谋反,陈彝便被改判刺字流放充军。

“按照律法,如有贵族愿为其保释,需出金一百。”

杨康直接从袖中取出了南北通用的钱引。

如今大金滥发纸钞,金国银钞早成了擦屁股的废纸,只有大钱庄钱引才有效用。

“你倒是有备而来。”

杨康诚恳道:“古有千金买骨,区区百两黄金算得了什么!”

徒单镒点了点头,示意差役带他前往府监领人。

杨康心中一阵激动。

朝中调查石抹忽笃华谋反之事时,意外地发现,和他有牵连的都统陈彝,竟是归正人!

他家居丰州,乃是完颜宗翰的六世孙。幼时随母亲被蒙古人掳掠而去。

十四岁时,他侍奉母亲难逃归金。途中遭遇蒙古士兵追杀,终为天宁寺住持虚静禅师所救。随后拜其为师,学艺五载,诨号陈和尚!

出师之后,他投身行伍,编入通州大营,却因归正人的身份不得重用,亦是不敢恢复自己“完颜氏”的本姓。

陈彝,原本叫做完颜彝!

难怪之前,杨康翻来覆去都找不到完颜陈和尚。

这一回,他便要将这金末第一名将纳入麾下!

第四十二章、深宫幽怨,屠龙之备 中都皇宫,庆元殿。

“庆元”二字的牌匾已被摘了下来。

元妃李师儿正趴在贵妃榻上啜泣,案台上的诗稿笔墨未干。

正是:一朝失势当如此,万事如灰芳心死。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庆元宫中万籁俱静。

“夜风吹起殿中纱,最是无情帝王家......”

李师儿幽怨的歌声传出,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卖可怜,为的就是挽回皇帝的心。

但完颜璟这一次,却史无前例地大半个月没来找她了。

李师儿也慌了,感觉局势慢慢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李师儿心中一动,调整好状态,幽怨道:

“陛下,是您么......妾身还以为您已将我这个苦命人给忘了......”

没有回声。

李师儿正欲回头,却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把给抱住了。

她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保养得极好。

无论是身段还是脸蛋,都嫩得能掐出水来,而且还多了一股成熟的风韵。

可惜的是,她的妩媚专供一人欣赏,但偏偏他好多年前就不行了。

夜已深,凉风吹得宫门“哐哐”地响。

不对劲!

李师儿惊觉身后之人并非皇帝!

她薄唇微启,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生猛的气息在耳边荡漾。

“娘娘别回头,就当我是陛下。”

这声音好熟悉!

刹那间,李师儿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

但反抗的意志,很快就被打得粉碎。

幽微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很快就被风给吹灭。

好雨知时节......

寂寞的庆元宫,被这场酝酿已久的瓢泼大雨彻底笼罩。

宫殿枯干的梁柱,都酣畅淋漓地吸足了雨水,散发出潮湿的气息。

雨歇风住,李师儿猛地回手一掏,直接揭下了他的面具。

“果真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李师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人却是凛然不惧,整了整衣带,满脸正气道:

“怎么,娘娘打算报告给陛下听?”

“你!你......无耻!”

“呵呵,娘娘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衣人重新戴好了面具,转身欲走。

李师儿悲羞怒不已道:“你就这么离开了?”

青衣人身形一顿。

“怎么,娘娘意犹未尽否?可惜时辰不早了!”

“呸!”

李师儿眼睛骨碌一转,心中暗道,他本事这么强,岂不是也能帮自己东山再起?

思忖间,那青衣人竟主动开口道:“收起你的小心思,该出手时本座自然会出手。对了,我明晚还会来找你。”

“啊!”李师儿心底是又惊又喜,却佯装羞愤道,“你这不要脸的家伙,还敢再欺辱本宫,本宫非跟你拼了不可!”

青衣人呵呵一笑,将一沓纸放在了案台上。

“你......你就不怕......”

“放心!皇帝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青衣人指了指案台道,“你也不想让皇帝看到这些东西吧?”

出门之时,青衣人还颇为回味道:“本座看娘娘,也是风韵犹存呐,呵呵呵......”

转眼间,青衣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李师儿急忙起身,倚在宫门前,发现四下无人,整个庆元宫都好似睡着了一样。

那个人......他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偷......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李妃儿心中一阵悸动,身子也不爽快得很。

回转屋中,她拿起案台上的信纸一瞧,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

终于是明白了最后那句威胁的话。

那信纸,正是她兄长李喜虎留下的字据,是他和自己的书信往来!

李喜虎也担心她和荣王过河拆桥,于是留了这么一手,以防不备。

那一盒毒针并非李喜虎所有,十之八九是那个该死的小杂种栽赃嫁祸。

可李师儿心中再清楚不过,她哥可能真的留了后手。

原来,那一日给自己偷偷传信的是他,收走李府中证据的人也是他!

李师儿

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他的手段和心计。

他要做什么,要搞斧声烛影吗!

方才窃窃私语时,他自比周公,可李师儿觉得他更像王莽!

哪个周公会……

无论如何,李师儿已被他拿捏到要害。

他藏的好深!一身本事竟能出入宫闱如入无人之境。

……

李喜虎因“贪污枉法”被斩之后,少府监也换上了赵王一党的人。

幽州商会发展蒸蒸日上,毕竟背景够硬,理念超前,经销商品更是遥遥领先,想不发达都难。

不到两个月,小桂子就从河洛灾区带回上千名符合条件的少年。

大兴县的坞堡都被塞满了,杨康也不敢用力太猛,万一又刺激到完颜璟,可就不妙了。

经过小半年培训后,选拔出了五百人留下,刚好凑齐了一个营。

剩下五百人,就安排到商会各处行当。

幽州商会经营范围囊括各行各业,这五百人分散进去,也是毫不起眼。

陈彝如今便负责提控五百人营。

杨康千金买骨,使他免于被流放的命运,再加上高超的画饼技术,陈彝岂能不纳头来拜?

陈彝原本以为杨康顶多就是个“孙策”,知人善用,但自己不知军事。

接触久了,听杨康那些稀奇古怪的训练方法、作战理论一套一套的,虽然有些和陈彝读过的兵法完全相背,但听起来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时候,陈彝觉得杨康应该是个赵括,纸上谈兵天下无敌。

后来,在千人营训练最后阶段,混合对战中,他和杨康各领了五百人在郊外模拟对战。

杨康完全不讲武德,各种阴险招数尽出,还有那独特的布阵方式,打得陈彝这边措手不及。

轮到杨康和陈彝主将对决之时,二人真刀真枪斗了三百个回合,最后以陈彝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而结束。

陈彝在天宁寺也学得一身精深内功,不到二十的年纪,一身武艺即便放在江湖中,也能算是二流了。

这场比试,也让陈彝彻底折服。

此后,陈彝便按照杨康编写的锐士训练手册,对五百营进行操练。

随着时间推移,陈彝渐渐发现了“立正”“稍息”“跨立”等简单动作中所包含的门道,可以很好地训练兵卒的服从性。

这五百营锐士均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习武良才,统一进行肉身淬炼、内功修行,他们的个体体能和战斗力都毋庸置疑。

但临场作战,最怕的就是各自为战。

因此,杨康才将基础训练放在了第一项,就是要让这五百个兵王把“服从”放在第一位。

他要培养的是精锐中的精锐,除去武功之外,还有智力、战术、心理素质等方面的训练。

五百个锐士,就是五百个种子。培养成型后,将来便能迅速扩充,拉起一支五千人、五万人的部队。

这支部队必须要超过原本的忠孝军,将会是杨康日后干大事的倚仗。

因此,最为重要的还是“忠诚”。

杨康几乎每隔两天都会来一趟,对他们进行慰问,和他们谈心,一起训练,一起吃喝。

在这个时代,一个大贵族愿意跟他们这些大头兵如此亲近,他们如何不心悦诚服?

而小桂子在杨康的指点下,开展思想建设的水平更是出神入化。

五百人被分为了五十个小队,每个队的队长,就是原本的五十人种子营成员。

这五十个人对杨康的狂热信仰,在各自小队里传递,持续影响着所有人。

于是,整个五百人营形成了统一的意志:凝聚力量,保卫世子!

这五百人各个眼中有光芒,心中有信仰。

陈彝最开始觉得很可怕,这群人的念头居然不是效忠皇上,保卫大金?

但慢慢地,陈彝也被群体氛围所感染,让他渐渐失去了理智,成为了杨康忠诚的拥趸。

至于散播出去的那五百人,杨康也有妙用。

自从得知青衣会这个神秘势力之后,杨康就一直在调查它的信息。但自毒粥案后,青衣会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让人半根毛都找不到。

打探来打探去,除了它很牛笔之外,其它的真是一无所知了。

于是,杨康决定以牙还牙。

这一日,他单独找上了小桂子。

“桂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小桂子一个激灵,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康:“主子尽管吩咐!”

搜寻孤儿回来之后,小桂子便觉得自己在杨康身边的作用越来越微小了。

统筹内务,他不如张天纲。训练士兵,他不如陈和尚。传授文化,他不如耶律晋。

熟读杨康“价值论”的他,非常害怕自己就此失去价值。

因而此时听到杨康这番话,他格外的激动。

“我要你即刻起建立一个特殊组织,于暗处行动,只听命于我。”

小桂子呆了一会儿,激动道:“主子的意思是,像南边的皇城司冰井务,宫里的机速房?”

杨康点了点头,郑重道:“但要比他们做得更隐秘更出色!有信心吗?”

小桂子叩首道:“誓死以赴!”

杨康将他扶了起来,把编写好的结合本时代特色的特工训练手册交给了他。

这本厚厚的册子上,大到组织框架的建立、特务的管理及训练,小到特务的各种技能技术,无论巨细,应有尽有。

有赖于杨康前世看的杂书太多了,更庆幸的是他穿越之后那堪称逆天的记忆力,能够将书上的全部细节都回忆得清清楚楚。

“主子,咱们的组织,叫做什么名字?”

杨康本打算就叫做特务处什么的,但想了想,还是结合了一下时代特色,取名为“黑衣卫”。

“黑衣夜行,衣锦还乡。”

等到将来大业功成之时,黑衣卫直接更名为锦衣卫!

“以后,你就是黑衣卫的002号。”

杨康指示了书上代号那一页,黑衣卫的成员,全部采用阿拉伯数字编号。

这样独特的方式,也能轻易地同其他组织区分开来!

黑衣卫依托于幽州商会,既可以通过幽州商会隐藏身份获取信息,同时又能为幽州商会在暗地里提供保护,用特殊方式解决一些麻烦。

“商会中那五百人,你根据书册上的方法进行考核,通过之人,便可吸纳进来。切记,谍报务事,宁缺毋滥!”

小桂子这才明白,杨康为何会将那五百人遣散到商会当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等组织架构建立起来之后,再慢慢发展。六年,六年之内,我要黑衣卫的罗网遍布南北!桂子,不,002,你任重而道远啊!”

小桂子的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学着锐士们敬礼的样子,抬手举到眉旁,颤声道:

“为主子尽忠,敢不效死!”

杨康赞许地点了点头。

小桂子的天赋,更适合谍报特务工作。

等到它彻底建立起来,杨康便能拥有两把刀了。

锐士营在明,黑衣卫在暗。

刀刃锋利之时,便是屠龙之日!

第四十三章、商会水师,宫廷夜宴 小桂子在接受任命之后,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研究书册。

一种强烈的使命感,让他想要立马有一番作为,能够向杨康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到半年,黑衣卫便已初步建立。

之前散布到商会中的五百人,全都通过了忠诚测试,无一例外。

但小桂子只选择了其中最优秀的一百人,是为骨干。再往下二百人为精英。最后就是记名的外围成员。

杨康给黑衣卫布置了五个任务:

任务一。持续追查青衣会下落,试图渗透青衣会。调查南北武林江湖势力及大致情况,派遣骨干成员尝试进行渗透。

任务二。借商会名义,到各地继续收养孤儿,吸纳可靠成员,发展外围成员,不断壮大黑衣卫。

任务三。随幽州商会前往南方,协助幽州商会进行南拓,绘制南方精准的地图。

任务四。探查金国境内矿产分布,尤其是消石矿。

任务五。到宋国襄阳郊区山谷中寻找一种异蛇。

最后一个任务让人费解,但小桂子却没有质疑。

黑衣卫守则第二条就是无条件服从并执行上级指令。

幽州商会建立之后便急速膨胀,不到半年就已成了整个金国当之无愧的工商业巨无霸。

万金账大关会上,杨康提出南拓计划,要进军占有南宋的市场。

完颜家的王爷们俱是双手双足赞成,毕竟半年来跟着赵王府,那真是日进斗金。

他们只要躺在府里就能挣钱,才不管这钱该怎么挣。

但占了将近四成股份的富民和士大夫们,却很是犹豫。

如今金宋两国边境的榷场共有五处,而且税金又杂又高,最缺德的是,在榷场中交易必须使用金国的纸钞,那玩意儿不跟废纸一样吗!

得益于朝廷的抑商政策,金国的商业发展举步维艰。

“诸位的忧虑,我明白。因此,我们必须绕过朝廷的榷场,另外开辟一条商路。”

啊?这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吗?

众士大夫、富民的代表们都惊呆了,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狂了?

“康哥儿,你说咋整就咋整,咱们都支持你!”

“对,咱们都信得过你!”

一群半躺着的王爷们顿时支棱起来了。

士大夫、富民们,这才想起,和他们合伙的是女真皇族,他们的话不就是王法吗!

“世子言下之意是?”

杨康用手在大堂壁上的地图上划了一道弧线。

“往东,由登州出海。”

“啊,出海?可是朝廷的海禁令......”

不等富民代表说完,就听金国王爷粗鄙大喝道:

“撒屁!那些士族豪族,哪个不是偷偷找南边合作出海贸易?怎么,他们做的,咱们还做不得了?”

富民们顿时闭口不言,有这群王爷兜底做靠山,他们怕个啥!

一旁的士大夫们脸上臊臊的,有这么当着面骂人的吗!

“咳咳......找南边买几条大船,倒是没问题,但规模太小,恐怕连海上贼寇都防御不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杨康笑道:“所以,我们要建立一支船队,属于幽州商会的船队。为了抵御海上的威胁,还需要有一定的海上武装力量......”

啊?

这一下,就连金国王爷们都有些惊愕了。

玩得会不会太大了些?

船队,要是规模大一些,那不就是水师了?

虽然咱们都是皇亲国戚,但背着皇帝搞一支水师出来,是不是太夸张了?

金国建立以来,就不怎么重视水师。而登州这个地方,在海陵王完颜亮时期有过一支宁海军,建制七百艘战舰,七万余人。

只可惜,与南宋采石矶一战几乎全军覆没。自此之后,整个金国水师也仅由几千水手维持着最后体面。

杨康一下子提出来上百艘建制规模,着实很吓人啊!

朝廷一共才多少艘船?

“大家放心,这百艘船也不算多,分为九支船队,每队也不过才十来艘而已,而且都是商船而已。”

当然,必要时这些商船改造一下,就能当战舰用了。

这个发展模式,是从后世的约翰公司剽窃而来的。

幽州商会水师必须建立,既是为了分上海上丝绸之路的一杯羹,同时也是为了将来

做准备。

此时南宋出海贸易以泉州为中心,每年至少有大小商船上千艘,参与者达十万之众,海贸税收达两百万贯,足迹远至东南亚、印度、中东和东非地区。

海上贸易为南宋提供大量财富的同时,强大的水师也多次抵御了海上的外来入侵。

而将来,无论是南下,还是东出,甚至提前开启大航海时代,都需要一支强而有力的水师。

“到南方闽浙一带直接买船,拉南方那些大海商加入我们......三年,幽州商会九支船队便要建成。”

杨康铿锵有力道,散发着一种坚决的意志。

现场默然无声,过了一会儿,有人弱弱问道:

“要是南方那些海商不愿意加入呢......”

杨康看了提问之人一眼,笑道:“他们一定会同意的,我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散会之后,张天纲单独留了下来,他掌管王府内务,商会这边具体的对接执行,也是他在负责。

除去当初和他一起被开除的几个太学生之外,他后续又拣选了不少人才筹建了一个智囊团。

“世子,如此,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张天纲有些担忧地问道。

在杨康身边待得越久,他就越明白杨康想要做什么。

如今他对杨康早已是死心塌地。

如此伟大的事业,谋划一切之人才十岁,实在是旷古绝今。

“未雨绸缪,时不我待。”杨康感叹了一声,拿出一张信笺递给了张天纲。

张天纲接来看过之后,面色巨变。

“斗南兄,他......”

杨康淡淡道:“这个叫梁陟的,曾是你的好友你的同窗,但他现在只是你的副手你的手下......念在他是初犯,给他一次机会。”

张天纲知道,这是给了他一个面子。否则,按照规定,恐怕就该沉塘了!

张天纲并非黑衣卫成员,但却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会妥善处理。”

杨康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这个梁陟手脚不干净,中饱私囊,被黑衣卫的007察觉到了,所有证据都递到了杨康这里。

这个007倒是一个人才,超额完成业绩考核,立了好几次功。

不愧是007啊!

杨康单独召见了他,奖励了他一个刻有“金牌特卫”的金饼。

他是个没有名字的孤儿,又为他赐名“杨邦德”,意为“兴邦德才”。

007有了正式的姓名,自是感激涕零,五体投地。

......

荣王一党自上回遭受重挫后,就消停了下来,一直都没再兴风作浪。

无论是商会还是黑衣卫的发展都很顺利,杨康每天就读书写字练功,陪陪包惜弱和桃儿,给梅超风送饭,再去坞堡视察锐士营训练顺带拉近感情。

完颜璟隔三差五就召他入宫问学,这段日子,完颜璟没有去找庆元宫,气色都好了不少。

如果一直这样波澜不惊地岁月静好下去,或许完颜璟就会立完颜洪烈为太子,让他成为皇太孙接过金国的最高权力。

但是,舔,不是他的本色。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点,那就是他的身世!

一旦公开,完颜璟给予他的一切都会收回。

正因如此,杨康才需要让自己的本领过硬,站得够稳,才能经得起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不知不觉,时至岁末。

完颜洪烈还在戍守边疆未归,王府中的团圆宴便只有杨康、包惜弱还有桃儿三人。

桌上除去野猪做的全猪宴,还有混同江的三花五罗大白鱼,渤海产的“壳大如碗”的海螃蟹,以及长白山林里的天鹅、狍子、山鸡......

菜品虽然丰富,可做法却还比较单一。金宴比之宋宴,差距就有五国城到崖山那么大。

杨康不禁有些怀念临安皇宫里的小厨娘了,蒸、煮、烤、炒、脍......样样精通,不单人长得好,做得的菜肴更好。

思及厨娘,他不禁又想到了此时仍在某个海岛上捉螃蟹的小姑娘......

“康儿,来尝尝娘的手艺!”

包惜弱脸颊微微泛红,她方才饮了不少白芍药花泡的酒,夹起一筷子亲手炒制的时蔬,放到了杨康的碗里。

“怎么样,好......吃吗?”

杨康默默点了点头,咽了下去。

这时,上桌就只顾着吃回鹘鹰嘴豆和东北松子的桃儿,大嚷道:

“娘娘,给我,我也要!”

包惜弱就夹了一片炒胡瓜给她,谁知桃儿刚放进嘴里,就吐到了地上。

“呃,咸,咸死了!”

说完,桃儿捧起从琉球运来的西瓜狠狠啃了一口。

包惜弱拧着眉也试了试,有些尴尬道:“许是太久没做饭,手艺生疏了......”

杨康在心底偷偷吐槽了一句,你就没熟练过好吧!

在他的记忆里,包惜弱在王府亲自下厨过几次,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很难想象,之前她在牛家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刚过戌时,宫里就来了人,召杨康入宫。

完颜璟让他去福安宫吃家宴,但并没有叫上包惜弱。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包惜弱几乎不同皇家往来。

到了福安殿中,杨康又见到了讨厌的人,比如荣王和元妃。

元妃坐在完颜璟旁边替他斟酒,如此来看,完颜璟已经慢慢原谅她了。

“大侄子,来了啊,快,快过来坐!”

意外的是,这一回,元妃和荣王对他都相当客气,居然没让他去坐小孩子那桌?

杨康向皇帝请安,又一一拜见了卫王完颜永济、丰王完颜瑄等一干宗室长辈,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一字的王爷。

完颜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左手边,那是原本属于完颜洪烈的位置。

“你父王不在,便由你来替他向诸位长辈敬酒,如何,能喝吗?”

完颜璟这就话很有深意。

“当然,皇爷莫要忘了,这杜康酒可是我酿的。”说着,杨康端起玉杯,说完敬辞,一言而尽。

完颜璟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我完颜家的麒麟儿,真是能文能武!”

右边的荣王脸色不大好看,肘了肘旁边的世子完颜守礼。

完颜守礼当即站起来,也向皇帝敬酒。

杨康默默注视着这位只比他大了三岁的少年,他就是历史上那个五行妖异、自鸣不平的金哀宗了!

金哀宗不愿做亡国之君而让位给手下大将,而他后来的妻子徒单皇后更是成为了尝后图的女主人公。

是有够悲哀的!

没一会儿,宴席便是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坐在小孩女眷那桌的蓁蓁有些幽怨地望着杨康。

自从侍梅自尽后,她和杨康就没再见过了。

二人之间似乎有了一层莫名的隔阂。

蓁蓁正心烦着,耳畔忽地传来完颜豪没完没了的嬉笑声,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打在完颜豪的小秃头上。

“能不能安静点!”

完颜豪涨红了脸,想要还手,却听蓁蓁瞪大了眼睛道:“你信不信,我让你爹来收拾你!”

完颜豪瞥了眼坐在上边的完颜瑄,登时闭上了嘴,心里好似有一万匹骏马奔腾。

“怎么,不服?”

完颜豪歪了歪嘴:“哪敢呐......你是姑奶奶,你说的都对。”

蓁蓁轻轻哼了一声。

第四十四章、公主媳妇,灯会伊人 这时,皇亲国戚都吃饱喝足了,元妃忽地对完颜璟耳语了几句。

完颜璟点了点头,便见太监领来一人。

“外臣李灵拜见皇帝陛下。”

十七八岁的李灵生得眉清目秀的,他是西夏襄宗皇帝李安全的独子,也是西夏国的太子。

此次完颜洪烈率兵相助,坚守城池,击退了蒙古的三次进攻。

李安全为表诚意,便派了身为太子的李灵亲自前来觐见。

完颜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其免礼,君臣对答了几句,便听一旁的元妃笑道:

“哟,这夏国王子果真生得俊俏,只可惜,和我们小姐姐没有缘分......”

李灵站在那里,顿觉背后发毛,却是蓁蓁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元妃又道:“听说你本次前来,带来了夏公主的画像,快拿来,让陛下瞧一瞧!”

原来,之前的和亲之事泡汤之后,完颜洪烈跟李安全一合计,干脆把你的女儿嫁到我大金来,岂不是亲上加亲?

完颜洪烈打得是好主意,但话不好说的那么透。可这消息被元妃提前截胡,便决心要坏了这桩好事。

完颜璟闻讯也点了点头。

太监将画像呈上供他御览。

“这察合公主确实生得国色天香!”

察合,在西夏语里是高贵的意思。

她本是天之骄女,但在历史上的命运却和蓁蓁非常相似,都作为和谈工具,嫁给了成吉思汗。

只不过察合的地步更低,在第三斡儿朵的皇后中仅排行第六。

由于完颜洪烈协防西夏,改变了原本的历史,察合公主的命运也改变了,不过仍旧难逃和亲的结局。

“朕大金皇族之中,适龄的皇孙倒是不少......”

完颜璟还在斟酌,就听元妃轻声道:“陛下,不如说与定国?”

“二人年岁倒也般配,只是定国同徒单氏已有婚约......”

好歹人家也是一国公主,难道嫁过来做妾?那李安全不得闹翻了天!

“那豪儿如何?”

完颜璟与元妃窃窃私语之际,李灵拱手拜道:

“启禀陛下,臣妹其实心有所属。”

完颜璟一愣,笑道:“不知是相中了朕哪个麟儿?”

李灵的目光落在了席上的杨康身上,杨康顿觉大事不妙。

“彼时,赵王赴夏,曾与吾父皇指腹为婚。”

完颜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指腹为婚”四个字上,也没在意李灵说的是“父皇”而不是“父王”。

当时是完颜洪烈前去西夏册封李安全为夏国王,完颜璟也知道二人之间是金兰之谊。

他倒是乐见其成,毕竟这样说来,他就天然要比李安全高上一辈了。

指腹为婚,是金人的传统习俗,但到现在也是可有可无了。

当不当真,全在个人。

完颜璟思忖不定,杨康却是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蓁蓁投来的幽怨目光令他汗毛竖起。

可问题是,这什么指腹为婚,我怎么不知道,我娘怎么不知道!

十之八九,就是完颜洪烈搞的事情!

杨康总算是明白,他之前为何笑的那么猥琐了,为何近来书信中说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可他真没想过要娶什么西夏公主啊!

“陛下,这恐怕不大合适吧......那察合公主,可是比康哥儿大了足足三岁。”

元妃早就知道完颜洪烈的心思了,因此才会先下手为强。

但没想到的是,李灵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指名道姓。

见完颜璟正在凝神思索,元妃又继续吹耳旁风:

“陛下,如今兵戈未息,二人年纪也还小,不如再等等看?”

兵戈未息......这让完颜璟一下子敏感起来,意识到这不单单是孙子的婚事,更涉及到了两国关系以及朝中平衡。

如今赵王一方在他的默许下,势力已经够大了。若是再加上西夏这么一个强而有力的外援......

完颜璟笑了笑,对李灵答复道:“也是,二人毕竟年纪尚小,且待几年再议!”

此话一出,包括杨康在内的好多人都松了口气。

宴散之时,蓁蓁本打算去找杨康叙话的,但却被完颜永济强行拉走了。

侍梅之事后,完颜永济也变得闷了很多。

临别之时,蓁蓁两眼汪汪地望着杨康,不禁让他内心有些触动。、

......

回到王府中,已经很晚了。

包惜弱和桃儿都早已睡下,亥时末,城里的达官贵族准时放起了烟花。

今晚没有宵禁,整个中都城都在不眠不休的狂欢。

此时无论是金国还是南宋,他们对于火药最大的热情都是烟花和爆竹。

杨康这才想起,自己今晚忘了给梅超风送饭,当即让下人热了一壶酒,备了一笼的好菜,来到了地窖中。

“梅姐姐,歇息了么?”

他在门外轻轻唤了声。

这些日子都是这么叫的,梅超风也习惯了。

“睡了啊......”

杨康转身欲走,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还来作甚?方才在你家膳堂里,我已吃饱了。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真是铺张浪费,那些个山珍海味,全便宜了下人......”

杨康讪讪一笑,走进去,将食盒和酒水放下,正准备如往常一样离开,却听梅超风道:

“小子,等等......外面是过年了么?”

杨康点了点头,烟花震天那么大动静,她是瞎子又不是聋子。

“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梅超风有些惆怅道。

杨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像一个人,便坐了下来。

这么半年相处下来,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

梅超风喝了桂花酒,借着酒劲,回忆往事,说了很多话。

关于梅若华的少时的经历,在桃花岛上学艺的温馨时光,以及后来盗经离岛和陈玄风为恶武林成为黑风双煞......

漠北荒山恶战之后,陈玄风身死,她一路流浪来到了中都,本混在粥场之中。后来粥场发生命案,引起了马钰一行人的注意,他们发现了梅超风的行踪后,便一路追杀。

误打误撞之下,梅超风才逃进了赵王府中......

“把酒花前欲问君,世间何计可留春?小子你懂吗?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个小孩子能懂什么!”

梅超风自语着,听着外面轰隆作响的烟花,她早已失明的双目,竟有些湿润。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梅超风似乎是怕杨康见识到她脆弱的一面,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杨康道了声“好”,转身刚到门口,又听梅超风道:

“从明儿开始,有空就过来找我。你不是想学我的武功吗,我教你。”

杨康心中一动,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

大年初一,一起来,杨康就得接受阖府上下恭贺,然后给发随年钱。

给包惜弱拜过年后,又专程进宫给完颜璟拜年,然后去给完颜瑄等一干王爷长辈拜年,到卫王府上时,完颜永济没啥好脸色,更是把蓁蓁盯得紧紧的,不准他们多说一句话。

杨康很无语。

次日,他才得空到大兴坞堡,慰问锐士营发放随年钱,又和张天纲一起给工坊的工人们发放礼金。

之后又得会见幽州商会的大小股东们,赴宴吃饭。

期间,李灵还专门上门来拜访了一次。他挺有礼貌的,但对杨康的态度是不冷不淡。

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十五,方才清闲下来。

中都上元节也相当热闹,又是不宵禁的一个晚上,大家都在纵情狂欢。

中都城灯火通明,皇城是山楼影灯,就连守城门的将士都举着莲花槊。富贵人家挂起金莲灯,就是穷人家也奢侈地挂着红灯笼。

各处坊市中都有山棚灯景,长街鱼龙舞动,喧闹中夹杂着悠扬的胡笳声。

玉梅雪柳随处可见,三棒鼓敲得隆隆地响。

游街的妙龄女子除了带着各色面具外,还把珍珠翡翠装饰的灯枣戴在头上,再不济也要束上一枝火杨梅。

贵族男子出街为了抖威风,身后都跟着一群兵丁或男仆。

到了点,人们争向赶到坊市大广场上观看花灯表演:

有棘盆灯、琉璃灯、走马灯、皮影灯、神仙灯、龙凤灯......菩萨灯的手指还会喷水。

如此热闹,实在是让人大饱眼福。

本是因为桃儿吵闹着要开看灯会的,可杨康来了才发现,如此奇景当真是后世难

以想象的。

金国中都的繁华程度远不如临安,临安元宵灯会如何,可想而知。

大街上除去汉人、金人、夏人之外,还有皮肤白皙、高鼻深目的回鹘人,他们身材高挑的女子外出都用薄薄的青纱蒙面,有种朦胧的美。

小桂子说,最可怕的是渤海人。他们大多惧内,渤海女子性情刚烈,若丈夫纳妾,她们就会设法将其毒死,否则会遭到轻视......

杨康啧啧称奇间,忽地在不远处的彩桥上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戴着花面,但那身段,世上绝不能找出第二个来。

让小桂子把桃儿带回去,杨康便穿过人潮,向着她而去。

上元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等他到了彩桥上,早已不见了踪影。

杨康正纳闷间,忽地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袖。

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和蓁蓁一起看花灯,一起猜灯谜,就像小时候那样两小无猜。

临别之时。

“你以后要多来找我玩啊......”蓁蓁低声道。

杨康点了点头,随口答道:“明日就去。”

“啊......”蓁蓁花面下的脸一下子绯红。

“明日恐怕不行......”

“为何?”杨康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真不知道啊......”蓁蓁小嘴张得浑圆,低声道,“真蠢!明日是放偷节!”

说完,蓁蓁转身,跟着侍女护卫就走了。

杨康愣在了原地,旋即莞尔一笑。

倒是把这出给忘了!

正月十六,女真人纵偷一日,可以偷菜偷灯偷车......都合法合理。最离谱的是,甚至可以偷人家的妻女。

男子如不出去偷人,自是在自家严防死守。

放偷之日,男女双方若互有意,便可相约,由男方将其偷走,如此二人便能结为连理......

难怪蓁蓁会羞走。

......

十六日这天晚上,完颜璟本打算临幸庆元宫的,没曾想,一封边关急报,直接让他兴致全无。

上京路的耶律留哥,在蒙古支持下,纠结十万辽人起兵反叛,已攻陷会宁、隆安两府,威慑辽东。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完颜璟正为镇压耶律留哥等辽人的反叛而焦头烂额,山东东路也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由于苛捐杂税剥削太重,青州的农民造反了!

大金国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第四十五章、鲲鹏展翅,潜龙入海 泰和十六年。

杨康重生到这个世界已过去八年。

如今他也十六岁了,身高足有八尺,脸如冠玉,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穿上一身锦袍,再拿一面纸扇,便是翩翩公子。

但若脱下衣裳,却是肌肉虬结,好似铁打铜铸一般,充满了阳刚之气。

内家修行其实并不是非常注重肌肉外形的塑造,但杨康这些年来内外兼修,修行内功的同时也没忘不断地淬炼肉身。

他如今的状态,就是一个字——硬!

每天早上都能一柱擎天,顶风三丈。

虽然王府的莺莺燕燕并不少,京中各个年纪的女子对他俱是垂涎三尺予取予夺,但杨康这些年来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因为他依稀记得有人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千万保住童子身,练功很厉害的!

“唉,就是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杨康叹了口气,对着玻璃镜整理了一下发冠。

这玻璃镜已是商会四年前推出的老产品了。

自从他十五岁之后,京中第一美男的称号,便从完颜永济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更令人神共愤的是,他不但长得帅,还才华横溢,还武功高强,还品德高尚,还自律自强......

简直就是完美的人设,唯一美中不足的,则是开始发育之后,他的身上就出现了一种异常奇特的气息。

既不香也不臭,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

关键是,这种味道对女性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随着他的成长,这气息也更加浓烈,“药性”也更加强劲。

走在大街上,时常引得女子关注,这种招蜂引蝶的感觉让杨康很是烦恼。

为此,只能在衣物上喷上檀香味的香水,以作掩盖。

整理好仪容,他径直来到别苑,一如既往地给包惜弱请安。

刚进月亮门,已长到一米六五个头的桃儿就从树上蹦了下来,像只长臂猿似的挂在他的背后,又用手蒙着他的眼。

“嘻嘻嘻,猜猜我是谁......”

这样把戏,几乎每一天,她都要上演一回。

别苑有好几个门,杨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准时准点狙击自己的。

小时候这样打闹也就算了,关键是她现在都二十出头了,还这样近身贴贴,就不大合适了。

“好了,别闹,松开手......”

桃儿探着头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了又嗅,开口道:

“康康,你不对劲!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能不能别学人!”

杨康有些无语。

这句话,本来是蓁蓁说过的。

大概是前几天的事。他跟耶律晋去了一趟时荇馆,真的只是去谈生意的!

那什么头牌孪生姊妹“朝云暮雨”,虽然全程坐在他身边服侍,但他真的没多看两眼好吗......顶多就是摸了摸大腿。

回府之时,恰好碰到了恭候多时的蓁蓁......

然后,杨康就被这位小姑奶奶堵在门前“严刑拷打”了。

蓁蓁就这样贴过来,琼鼻使劲儿地嗅,闻出了他身上的酒味还有脂粉气......叉着腰伴板着脸,做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教训他。

当时费劲解释了好久,蓁蓁才相信他真的没有出去鬼混。

完颜蓁蓁已经二十二岁了,换作寻常人家早该出阁了。

但完颜永济对于这个心肝宝贝是宠上了天,一切都听之任之。

期间,元妃不怀好意地给她说了几门亲事,无一例外全都被杨康暗中搅和了。

二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以前都还小可以说是两小无猜。

但现在都长大成人了,仍旧那么亲密无间,胜过亲姊弟。

所幸,二人是同族同姓的“血亲”,外人也不敢多想。

蓁蓁看他的眼神,既有温柔大姐姐那种关怀,有时又不那么纯粹。

杨康知道她心有芥蒂,但他却全然无畏,毕竟他又非真的完颜氏!

回忆间,背后的桃儿又继续学舌道:

“康康,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呜呜呜......亏人家辛辛苦苦在家给你奶孩子,你居然背着人家在外面,和那些莺莺燕燕乱搞......”

呃,这个学人精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杨康将她从身上扒了下来,肃然道:

“等会跟我去练功坪参加考核,要是不通过,我就送你去黑风洞。要是通过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一听到黑风洞,桃儿脸上就露出了害怕极了的表情。

五年前,杨康就开始传授她武功了。

当时一天夜里,她悄悄跟着杨康到了后花园,撞上了梅超风正在演武。

要不是杨康及时叫住,桃儿恐怕就命丧魔爪之下了。

梅超风执意要杀人灭口,不得已之下,杨康只好交代了桃儿的身世。

梅超风听后难以置信,直到摸到那副铁八卦,又是潸然泪下。

其后,她在传授杨康武功的同时,也默许杨康转教给桃儿。

桃儿心性澄澈、念头通达,习武速度极快,虽然比他还差了一截,但也是习武奇才了。

向包惜弱问好过后,杨康就带着桃儿来到了练功坪上。

小桂子领着十八名侍卫早已恭候多时。

这十八人和他一样,都是净身之人,是从每年入宫的小太监中挑选出来的。

小桂子在不断钻研无名剑谱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无根之人使用这门剑法之时威力更甚!

杨康忙碌中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听小桂子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这门剑法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就是后世那门剑法的前身吧?

这十八个净身侍卫,乃是小桂子精心培养的黑衣杀手,他们的实力均已达到了江湖二流水准。

这些年来行走江湖,执行了不少秘密任务。经历了血雨腥风,身上也多了一丝杀伐之气。

“两个就够了。”

杨康竖起两根指头道。

小桂子点了点头,吩咐道:“九九六、九九七,出列。”

两个被叫到代号的黑衣杀手同时向前一步,取出木剑,对桃儿进行实战考核。

桃儿主修的是白蟒鞭法,也是梅超风最擅长的武学之一。

“噼里啪啦!”一阵鞭响之声,桃儿以一敌二,仍旧游刃有余。

杨康点了点头,别看她成天颠三倒四的,不是爬树掏鸟窝就是捉弄小狗,学起武功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杨康让小桂子给她加了一个对手,加到第四个时,她就败下阵来了。

如此来看,桃儿的武功虽还算不上一流,但在第二档中也是佼佼者了。

接下来,就轮到他亲自上阵了。

杨康要一次性对付十八个黑衣杀手,为了更好地模拟实战,都是真刀真枪地来。

他如今所学,全以全真内功心法为根基,武学主修全真剑法。

全真剑法初窥平平无奇,越练却越觉其中大有门道。

梅超风所传的白蟒鞭、摧心掌、九阴白骨爪三门武学中,摧心掌、九阴白骨爪,俱被她曲解而练得阴狠毒辣。

这也为她埋下隐患,导致她运功之时极易岔气走火入魔。

这些年来,杨康在她传授武学的同时,也将全真教的玄门正宗心法教给了她。

每日给她送饭之时,又把重阳宫誊抄来的道藏诵读给她听。

数年如一日,梅超风也终于治愈了当初走火入魔的疾症,心境也发生了改变。以至于她如今思及往日种种,隐隐生出悔恨之意。

“唰”的一声,十八条长剑齐齐出鞘,十八个黑衣杀手化作十八条黑影,自四面八方向着杨康攻来。

尽管他们的天赋都非绝顶,但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刻苦训练,剑谱上的每一个动作要领他们都烂熟于心,挥剑刺出的动作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杨康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同十八个克隆人作战,他们的剑招如出一辙,分别自十八个方位刺来,让人防不胜防!

三个月前,杨康对战的仅仅是十二名黑衣杀手。

他今日敢如此托大,自是因为两门绝学已有小成!

施展移形换位的轻功一个滑步先拉开距离,反手全真剑法一式“接天云涛”,配合金雁功拔地而起。

但见杨康手中长剑舞如旋风,剑影滚滚,同时挡下来自四方八方的攻击。

小桂子看得又惊又喜,如此短的时间内,主子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能够不动声色地化解这十八人的合力围攻,也只有江湖排名前三十的高手才能做到!

小桂子的武功境界已入一流,但他自问还无法

办到这般举重若轻。

他这个一流并非自诩,而是在数次的正面对决当中,击杀一流好手得来的战绩。

为了对自己的战力有清楚的界定,他才这么费事跟那些武林高手正面对决。

否则以黑衣卫的行事准则,暗杀偷袭下毒......出奇制胜才是最优解。

但这十八个二流高手,也是真刀真枪流血拼出来的,并非泥捏的。

和锐士营的人不同,他们是被培养出来充当冷血杀手的存在。因而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尊卑”,对杨康也没有敬畏。

按照黑衣卫守则第一条,誓死保卫001,无条件服从001指令。

小桂子是002,可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杨康就是黑衣卫的龙头老大001!

“就这?加大力度!”

杨康大喝了一声。

十八个黑衣杀手杀心暴起,小桂子平时给他们灌输的组织荣誉感,让他们无法接受敌人的轻视。

哪怕这个敌人是王府的小王爷!

他们拼了命地运转真气,出剑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

十八道如流星般的剑光闪过,更是带着必杀的气势......

长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江中湍流,磅礴剑气又似水中浪潮。

战至第六十个回合,一名黑衣杀手终于窥得破绽,一剑刺去,如流星飞坠,直击杨康下三路。

这一招虽然卑鄙,但却相当有效。

杨康不得不持剑回防,值此空隙,数道利剑同时冲着他的浑身大穴刺来!

单靠全真剑法,已无法取胜了!

并非全真剑法不行,而是杨康还没将其练至大成!

此时若是换作丘处机,他便能凭借大“势”压过这十八只利剑。

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但要提升战力,杨康唯有在技的方面再下功夫!

“铿锵”一声,杨康左手幻化出一道苍青色爪影,指劲凌厉如风,翻飞间,已将攻来的七柄利剑同时折断!

这并非至阴至邪的九阴白骨爪,而是杨康以玄门正宗真气催发而出的正版“九阴神爪”!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运功之时,并不会如梅超风一般五指暴长形成血爪。

长剑格开偷袭穿裆一剑,回斩间又震飞数柄长剑。

杨康剑爪齐出,须臾间已将十四名黑衣杀手缴械。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剑法练得最为精湛也最为阴险的家伙,他又找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趁杨康应对最后两人之时,一剑刺在了他的腰间。

“哐当”一声!

黑衣杀手感觉如同刺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寸进不得!

九阴真经中的横炼金钟罩,杨康也已得小成!

挥手一爪折断了最后一柄利剑,至此,十八名黑衣杀手悉数败落。

小桂子当即鼓掌叫好:“恭贺小王爷神功大成!”

在黑衣卫面前,二人并不以主仆相称。

杨康点了点头,小桂子挥手让十八名黑衣杀手退下。

一经打听,杨康才知道刚刚那个剑法练得最好的黑衣杀手也是孤儿,便同小桂子道:“等他功勋点攒够之后,便以001号的名义,为他赐名......就叫做杨平之吧!”

在黑衣卫中,001号的赐名,就是最大的荣誉!

比武过后,杨康带上桃儿和小桂子,悄无声息地换上便装,在黑衣卫暗中保护下,来到了东郊马场。

这里是商会名下产业,方圆数里都处于黑衣卫的掌控之下。

许多绝密的项目都在这里进行试验。

今天,就是研制了五年的三样重量级产品的落地之日。

三人站在小山岗上,下方的黑衣卫已经开始了布置。

桃儿正吵着不好玩,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直接被炸成了凹字形,接下去,就是轰隆隆的各种“烟火盛宴”了!

桃儿看得瞠目结舌:“好玩!比元日的爆竹好玩多了!”

“会飞的火鸟、会喷火的铁棍、会爆炸的铁西瓜,还有那个会轰隆隆叫的大铁桶,都好有意思啊......”

杨康会心一笑,遥望西北方向,良弓已备,天狼何在?

这些年来,金国内外交困,战事不断。

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完颜洪煦这个废物都被派去平叛了,可见一斑。

而完颜璟却还能忙中抽闲,纵情

后宫,身体自是日渐消瘦。

不知怎地,他极少光顾庆元宫,反倒迷恋上了丰王献上的番邦胡女们,每次换一个那种。

杨康从福安宫回来,观他眼睑发黑,显然是亏虚到了极致。

这一回,已是神仙难救!

西夏战事断断续续,蒙古贼心不死,隔一年半载就侵扰一次边境。

完颜洪烈偶尔回来数月,数年来几乎常驻西夏。

就在年初,根据黑衣卫的情报,蒙古预备发动最大规模的第五次征夏!

而更为隐秘的是,西夏内部有人按讷不住要搞事情了......

刚刚去往福安宫,杨康已经获得了完颜璟的口谕,同意他前往西夏观略。

临行之前,杨康又单独见了蓁蓁一面。

最后,他也没忘了把这事告诉梅超风。

梅超风“改邪归正”之后,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一丝明媚,愈发光彩照人。

“梅姐姐,此番前往西夏。我或许能找到治疗眼疾的法子......”

梅超风点了点头,罕见地并未反驳,而是笑了笑道:

“此去务必小心......你的武功虽已能在江湖中来去自如,但要记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还有,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切莫逞强,直接跑路便是。以你的轻功,打得过你的,未必追的上你......最要警惕江湖人心险恶,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更要多加防备......”

杨康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啰嗦,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

虽然二人仅是姊弟相称,实则与师徒无异。

杨康耐心地听她叙完,方才道:“梅姐姐,我走了。”

梅超风“嗯”了一声。

待他走到门前之时,疾声道:“且慢!”

不及回首,梅超风便掷来一物。

杨康接过,正是一本无名秘籍。

“这就是九阴真经的下册......上面有一些武功,我也尚未参悟,但如今于我而言,却是不堪大用了。你小子比我强......拿去吧!”

杨康愣了愣,他知道,这本书不单单是绝世秘籍,也是陈玄风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梅姐姐,谢谢你。”

杨康郑重一拜,转身离开。

九阴真经下册,其上记载着诸多奇特的武学招式。

除梅超风练就的白蟒鞭法、催心掌、九阴白骨爪外,还有鬼狱阴风、螺旋九影、大伏魔拳、手挥五弦、飞絮劲、收筋缩骨等秘法绝技......林林总总统共三十二门武学,无一不是精品。

杨康有点怀疑黄裳是个武学收藏控。

随意翻了翻,一门名为“移魂大法”的奇技,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或许是前世精研成功学、心理学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和这移魂大法的相性特别高。

看着看着就已经入神了,脑中已有了初步的轮廓。

如果将移魂大法配合催眠术......

十二月十五日,黄道吉日。

杨康率大兴五百锐士营赶赴西夏,问卦曰:

鲲鹏展翅,潜龙入海!

三个月前,杨康对战的仅仅是十二名黑衣杀手。

他今日敢如此托大,自是因为两门绝学已有小成!

施展移形换位的轻功一个滑步先拉开距离,反手全真剑法一式“接天云涛”,配合金雁功拔地而起。

但见杨康手中长剑舞如旋风,剑影滚滚,同时挡下来自四方八方的攻击。

小桂子看得又惊又喜,如此短的时间内,主子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能够不动声色地化解这十八人的合力围攻,也只有江湖排名前三十的高手才能做到!

小桂子的武功境界已入一流,但他自问还无法办到这般举重若轻。

他这个一流并非自诩,而是在数次的正面对决当中,击杀一流好手得来的战绩。

为了对自己的战力有清楚的界定,他才这么费事跟那些武林高手正面对决。

否则以黑衣卫的行事准则,暗杀偷袭下毒......出奇制胜才是最优解。

但这十八个二流高手,也是真刀真枪流血拼出来的,并非泥捏的。

和锐士营的人不同,他们是被培养出来充当冷血杀手的存在。因而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尊卑”,对杨康也没有敬畏。

按照黑衣卫守

则第一条,誓死保卫001,无条件服从001指令。

小桂子是002,可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杨康就是黑衣卫的龙头老大001!

“就这?加大力度!”

杨康大喝了一声。

十八个黑衣杀手杀心暴起,小桂子平时给他们灌输的组织荣誉感,让他们无法接受敌人的轻视。

哪怕这个敌人是王府的小王爷!

他们拼了命地运转真气,出剑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

十八道如流星般的剑光闪过,更是带着必杀的气势......

长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江中湍流,磅礴剑气又似水中浪潮。

战至第六十个回合,一名黑衣杀手终于窥得破绽,一剑刺去,如流星飞坠,直击杨康下三路。

这一招虽然卑鄙,但却相当有效。

杨康不得不持剑回防,值此空隙,数道利剑同时冲着他的浑身大穴刺来!

单靠全真剑法,已无法取胜了!

并非全真剑法不行,而是杨康还没将其练至大成!

此时若是换作丘处机,他便能凭借大“势”压过这十八只利剑。

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但要提升战力,杨康唯有在技的方面再下功夫!

“铿锵”一声,杨康左手幻化出一道苍青色爪影,指劲凌厉如风,翻飞间,已将攻来的七柄利剑同时折断!

这并非至阴至邪的九阴白骨爪,而是杨康以玄门正宗真气催发而出的正版“九阴神爪”!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运功之时,并不会如梅超风一般五指暴长形成血爪。

长剑格开偷袭穿裆一剑,回斩间又震飞数柄长剑。

杨康剑爪齐出,须臾间已将十四名黑衣杀手缴械。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剑法练得最为精湛也最为阴险的家伙,他又找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趁杨康应对最后两人之时,一剑刺在了他的腰间。

“哐当”一声!

黑衣杀手感觉如同刺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寸进不得!

九阴真经中的横炼金钟罩,杨康也已得小成!

挥手一爪折断了最后一柄利剑,至此,十八名黑衣杀手悉数败落。

小桂子当即鼓掌叫好:“恭贺小王爷神功大成!”

在黑衣卫面前,二人并不以主仆相称。

杨康点了点头,小桂子挥手让十八名黑衣杀手退下。

一经打听,杨康才知道刚刚那个剑法练得最好的黑衣杀手也是孤儿,便同小桂子道:“等他功勋点攒够之后,便以001号的名义,为他赐名......就叫做杨平之吧!”

在黑衣卫中,001号的赐名,就是最大的荣誉!

比武过后,杨康带上桃儿和小桂子,悄无声息地换上便装,在黑衣卫暗中保护下,来到了东郊马场。

这里是商会名下产业,方圆数里都处于黑衣卫的掌控之下。

许多绝密的项目都在这里进行试验。

今天,就是研制了五年的三样重量级产品的落地之日。

三人站在小山岗上,下方的黑衣卫已经开始了布置。

桃儿正吵着不好玩,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直接被炸成了凹字形,接下去,就是轰隆隆的各种“烟火盛宴”了!

桃儿看得瞠目结舌:“好玩!比元日的爆竹好玩多了!”

“会飞的火鸟、会喷火的铁棍、会爆炸的铁西瓜,还有那个会轰隆隆叫的大铁桶,都好有意思啊......”

杨康会心一笑,遥望西北方向,良弓已备,天狼何在?

这些年来,金国内外交困,战事不断。

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完颜洪煦这个废物都被派去平叛了,可见一斑。

而完颜璟却还能忙中抽闲,纵情后宫,身体自是日渐消瘦。

不知怎地,他极少光顾庆元宫,反倒迷恋上了丰王献上的番邦胡女们,每次换一个那种。

杨康从福安宫回来,观他眼睑发黑,显然是亏虚到了极致。

这一回,已是神仙难救!

西夏战事断断续续,蒙古贼心不死,隔一年半载就侵扰一次边境。

完颜洪烈偶尔回来数月,数年来几乎常驻西夏。

就在年初,根据黑衣卫的情报,蒙古预备发动最大规模的第五次征夏!

而更为隐秘的是,西夏内部有人按讷不住要搞事

情了......

刚刚去往福安宫,杨康已经获得了完颜璟的口谕,同意他前往西夏观略。

临行之前,杨康又单独见了蓁蓁一面。

最后,他也没忘了把这事告诉梅超风。

梅超风“改邪归正”之后,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一丝明媚,愈发光彩照人。

“梅姐姐,此番前往西夏。我或许能找到治疗眼疾的法子......”

梅超风点了点头,罕见地并未反驳,而是笑了笑道:

“此去务必小心......你的武功虽已能在江湖中来去自如,但要记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还有,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切莫逞强,直接跑路便是。以你的轻功,打得过你的,未必追的上你......最要警惕江湖人心险恶,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更要多加防备......”

杨康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啰嗦,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

虽然二人仅是姊弟相称,实则与师徒无异。

杨康耐心地听她叙完,方才道:“梅姐姐,我走了。”

梅超风“嗯”了一声。

待他走到门前之时,疾声道:“且慢!”

不及回首,梅超风便掷来一物。

杨康接过,正是一本无名秘籍。

“这就是九阴真经的下册......上面有一些武功,我也尚未参悟,但如今于我而言,却是不堪大用了。你小子比我强......拿去吧!”

杨康愣了愣,他知道,这本书不单单是绝世秘籍,也是陈玄风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梅姐姐,谢谢你。”

杨康郑重一拜,转身离开。

九阴真经下册,其上记载着诸多奇特的武学招式。

除梅超风练就的白蟒鞭法、催心掌、九阴白骨爪外,还有鬼狱阴风、螺旋九影、大伏魔拳、手挥五弦、飞絮劲、收筋缩骨等秘法绝技......林林总总统共三十二门武学,无一不是精品。

杨康有点怀疑黄裳是个武学收藏控。

随意翻了翻,一门名为“移魂大法”的奇技,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或许是前世精研成功学、心理学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和这移魂大法的相性特别高。

看着看着就已经入神了,脑中已有了初步的轮廓。

如果将移魂大法配合催眠术......

十二月十五日,黄道吉日。

杨康率大兴五百锐士营赶赴西夏,问卦曰:

鲲鹏展翅,潜龙入海!

三个月前,杨康对战的仅仅是十二名黑衣杀手。

他今日敢如此托大,自是因为两门绝学已有小成!

施展移形换位的轻功一个滑步先拉开距离,反手全真剑法一式“接天云涛”,配合金雁功拔地而起。

但见杨康手中长剑舞如旋风,剑影滚滚,同时挡下来自四方八方的攻击。

小桂子看得又惊又喜,如此短的时间内,主子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能够不动声色地化解这十八人的合力围攻,也只有江湖排名前三十的高手才能做到!

小桂子的武功境界已入一流,但他自问还无法办到这般举重若轻。

他这个一流并非自诩,而是在数次的正面对决当中,击杀一流好手得来的战绩。

为了对自己的战力有清楚的界定,他才这么费事跟那些武林高手正面对决。

否则以黑衣卫的行事准则,暗杀偷袭下毒......出奇制胜才是最优解。

但这十八个二流高手,也是真刀真枪流血拼出来的,并非泥捏的。

和锐士营的人不同,他们是被培养出来充当冷血杀手的存在。因而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尊卑”,对杨康也没有敬畏。

按照黑衣卫守则第一条,誓死保卫001,无条件服从001指令。

小桂子是002,可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杨康就是黑衣卫的龙头老大001!

“就这?加大力度!”

杨康大喝了一声。

十八个黑衣杀手杀心暴起,小桂子平时给他们灌输的组织荣誉感,让他们无法接受敌人的轻视。

哪怕这个敌人是王府的小王爷!

他们拼了命地运转真气,出剑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

十八道如流星般的剑光闪过,更是带着必杀的气势......

长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江中湍流,磅礴剑气又似水中浪潮。

战至第六十个回合,一名黑衣杀手终于窥得破绽,一剑刺去,如流星飞坠,直击杨康下三路。

这一招虽然卑鄙,但却相当有效。

杨康不得不持剑回防,值此空隙,数道利剑同时冲着他的浑身大穴刺来!

单靠全真剑法,已无法取胜了!

并非全真剑法不行,而是杨康还没将其练至大成!

此时若是换作丘处机,他便能凭借大“势”压过这十八只利剑。

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但要提升战力,杨康唯有在技的方面再下功夫!

“铿锵”一声,杨康左手幻化出一道苍青色爪影,指劲凌厉如风,翻飞间,已将攻来的七柄利剑同时折断!

这并非至阴至邪的九阴白骨爪,而是杨康以玄门正宗真气催发而出的正版“九阴神爪”!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运功之时,并不会如梅超风一般五指暴长形成血爪。

长剑格开偷袭穿裆一剑,回斩间又震飞数柄长剑。

杨康剑爪齐出,须臾间已将十四名黑衣杀手缴械。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剑法练得最为精湛也最为阴险的家伙,他又找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趁杨康应对最后两人之时,一剑刺在了他的腰间。

“哐当”一声!

黑衣杀手感觉如同刺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寸进不得!

九阴真经中的横炼金钟罩,杨康也已得小成!

挥手一爪折断了最后一柄利剑,至此,十八名黑衣杀手悉数败落。

小桂子当即鼓掌叫好:“恭贺小王爷神功大成!”

在黑衣卫面前,二人并不以主仆相称。

杨康点了点头,小桂子挥手让十八名黑衣杀手退下。

一经打听,杨康才知道刚刚那个剑法练得最好的黑衣杀手也是孤儿,便同小桂子道:“等他功勋点攒够之后,便以001号的名义,为他赐名......就叫做杨平之吧!”

在黑衣卫中,001号的赐名,就是最大的荣誉!

比武过后,杨康带上桃儿和小桂子,悄无声息地换上便装,在黑衣卫暗中保护下,来到了东郊马场。

这里是商会名下产业,方圆数里都处于黑衣卫的掌控之下。

许多绝密的项目都在这里进行试验。

今天,就是研制了五年的三样重量级产品的落地之日。

三人站在小山岗上,下方的黑衣卫已经开始了布置。

桃儿正吵着不好玩,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直接被炸成了凹字形,接下去,就是轰隆隆的各种“烟火盛宴”了!

桃儿看得瞠目结舌:“好玩!比元日的爆竹好玩多了!”

“会飞的火鸟、会喷火的铁棍、会爆炸的铁西瓜,还有那个会轰隆隆叫的大铁桶,都好有意思啊......”

杨康会心一笑,遥望西北方向,良弓已备,天狼何在?

这些年来,金国内外交困,战事不断。

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完颜洪煦这个废物都被派去平叛了,可见一斑。

而完颜璟却还能忙中抽闲,纵情后宫,身体自是日渐消瘦。

不知怎地,他极少光顾庆元宫,反倒迷恋上了丰王献上的番邦胡女们,每次换一个那种。

杨康从福安宫回来,观他眼睑发黑,显然是亏虚到了极致。

这一回,已是神仙难救!

西夏战事断断续续,蒙古贼心不死,隔一年半载就侵扰一次边境。

完颜洪烈偶尔回来数月,数年来几乎常驻西夏。

就在年初,根据黑衣卫的情报,蒙古预备发动最大规模的第五次征夏!

而更为隐秘的是,西夏内部有人按讷不住要搞事情了......

刚刚去往福安宫,杨康已经获得了完颜璟的口谕,同意他前往西夏观略。

临行之前,杨康又单独见了蓁蓁一面。

最后,他也没忘了把这事告诉梅超风。

梅超风“改邪归正”之后,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一丝明媚,愈发光彩照人。

“梅姐姐,此番前往西夏。我或许能找到治疗眼疾的法子......”

梅超风点了点头,罕见地并未反驳,而是笑了笑道:

“此去务必小心......你的武功虽已能在江湖中来

去自如,但要记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还有,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切莫逞强,直接跑路便是。以你的轻功,打得过你的,未必追的上你......最要警惕江湖人心险恶,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更要多加防备......”

杨康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啰嗦,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

虽然二人仅是姊弟相称,实则与师徒无异。

杨康耐心地听她叙完,方才道:“梅姐姐,我走了。”

梅超风“嗯”了一声。

待他走到门前之时,疾声道:“且慢!”

不及回首,梅超风便掷来一物。

杨康接过,正是一本无名秘籍。

“这就是九阴真经的下册......上面有一些武功,我也尚未参悟,但如今于我而言,却是不堪大用了。你小子比我强......拿去吧!”

杨康愣了愣,他知道,这本书不单单是绝世秘籍,也是陈玄风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梅姐姐,谢谢你。”

杨康郑重一拜,转身离开。

九阴真经下册,其上记载着诸多奇特的武学招式。

除梅超风练就的白蟒鞭法、催心掌、九阴白骨爪外,还有鬼狱阴风、螺旋九影、大伏魔拳、手挥五弦、飞絮劲、收筋缩骨等秘法绝技......林林总总统共三十二门武学,无一不是精品。

杨康有点怀疑黄裳是个武学收藏控。

随意翻了翻,一门名为“移魂大法”的奇技,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或许是前世精研成功学、心理学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和这移魂大法的相性特别高。

看着看着就已经入神了,脑中已有了初步的轮廓。

如果将移魂大法配合催眠术......

十二月十五日,黄道吉日。

杨康率大兴五百锐士营赶赴西夏,问卦曰:

鲲鹏展翅,潜龙入海!

三个月前,杨康对战的仅仅是十二名黑衣杀手。

他今日敢如此托大,自是因为两门绝学已有小成!

施展移形换位的轻功一个滑步先拉开距离,反手全真剑法一式“接天云涛”,配合金雁功拔地而起。

但见杨康手中长剑舞如旋风,剑影滚滚,同时挡下来自四方八方的攻击。

小桂子看得又惊又喜,如此短的时间内,主子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能够不动声色地化解这十八人的合力围攻,也只有江湖排名前三十的高手才能做到!

小桂子的武功境界已入一流,但他自问还无法办到这般举重若轻。

他这个一流并非自诩,而是在数次的正面对决当中,击杀一流好手得来的战绩。

为了对自己的战力有清楚的界定,他才这么费事跟那些武林高手正面对决。

否则以黑衣卫的行事准则,暗杀偷袭下毒......出奇制胜才是最优解。

但这十八个二流高手,也是真刀真枪流血拼出来的,并非泥捏的。

和锐士营的人不同,他们是被培养出来充当冷血杀手的存在。因而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尊卑”,对杨康也没有敬畏。

按照黑衣卫守则第一条,誓死保卫001,无条件服从001指令。

小桂子是002,可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杨康就是黑衣卫的龙头老大001!

“就这?加大力度!”

杨康大喝了一声。

十八个黑衣杀手杀心暴起,小桂子平时给他们灌输的组织荣誉感,让他们无法接受敌人的轻视。

哪怕这个敌人是王府的小王爷!

他们拼了命地运转真气,出剑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

十八道如流星般的剑光闪过,更是带着必杀的气势......

长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江中湍流,磅礴剑气又似水中浪潮。

战至第六十个回合,一名黑衣杀手终于窥得破绽,一剑刺去,如流星飞坠,直击杨康下三路。

这一招虽然卑鄙,但却相当有效。

杨康不得不持剑回防,值此空隙,数道利剑同时冲着他的浑身大穴刺来!

单靠全真剑法,已无法取胜了!

并非全真剑法不行,而是杨康还没将其练至大成!

此时若是换作丘处机,他便能凭借大“势”压过这十八只利剑。

势,并非一朝一夕

能够养成的。但要提升战力,杨康唯有在技的方面再下功夫!

“铿锵”一声,杨康左手幻化出一道苍青色爪影,指劲凌厉如风,翻飞间,已将攻来的七柄利剑同时折断!

这并非至阴至邪的九阴白骨爪,而是杨康以玄门正宗真气催发而出的正版“九阴神爪”!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运功之时,并不会如梅超风一般五指暴长形成血爪。

长剑格开偷袭穿裆一剑,回斩间又震飞数柄长剑。

杨康剑爪齐出,须臾间已将十四名黑衣杀手缴械。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剑法练得最为精湛也最为阴险的家伙,他又找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趁杨康应对最后两人之时,一剑刺在了他的腰间。

“哐当”一声!

黑衣杀手感觉如同刺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寸进不得!

九阴真经中的横炼金钟罩,杨康也已得小成!

挥手一爪折断了最后一柄利剑,至此,十八名黑衣杀手悉数败落。

小桂子当即鼓掌叫好:“恭贺小王爷神功大成!”

在黑衣卫面前,二人并不以主仆相称。

杨康点了点头,小桂子挥手让十八名黑衣杀手退下。

一经打听,杨康才知道刚刚那个剑法练得最好的黑衣杀手也是孤儿,便同小桂子道:“等他功勋点攒够之后,便以001号的名义,为他赐名......就叫做杨平之吧!”

在黑衣卫中,001号的赐名,就是最大的荣誉!

比武过后,杨康带上桃儿和小桂子,悄无声息地换上便装,在黑衣卫暗中保护下,来到了东郊马场。

这里是商会名下产业,方圆数里都处于黑衣卫的掌控之下。

许多绝密的项目都在这里进行试验。

今天,就是研制了五年的三样重量级产品的落地之日。

三人站在小山岗上,下方的黑衣卫已经开始了布置。

桃儿正吵着不好玩,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直接被炸成了凹字形,接下去,就是轰隆隆的各种“烟火盛宴”了!

桃儿看得瞠目结舌:“好玩!比元日的爆竹好玩多了!”

“会飞的火鸟、会喷火的铁棍、会爆炸的铁西瓜,还有那个会轰隆隆叫的大铁桶,都好有意思啊......”

杨康会心一笑,遥望西北方向,良弓已备,天狼何在?

这些年来,金国内外交困,战事不断。

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完颜洪煦这个废物都被派去平叛了,可见一斑。

而完颜璟却还能忙中抽闲,纵情后宫,身体自是日渐消瘦。

不知怎地,他极少光顾庆元宫,反倒迷恋上了丰王献上的番邦胡女们,每次换一个那种。

杨康从福安宫回来,观他眼睑发黑,显然是亏虚到了极致。

这一回,已是神仙难救!

西夏战事断断续续,蒙古贼心不死,隔一年半载就侵扰一次边境。

完颜洪烈偶尔回来数月,数年来几乎常驻西夏。

就在年初,根据黑衣卫的情报,蒙古预备发动最大规模的第五次征夏!

而更为隐秘的是,西夏内部有人按讷不住要搞事情了......

刚刚去往福安宫,杨康已经获得了完颜璟的口谕,同意他前往西夏观略。

临行之前,杨康又单独见了蓁蓁一面。

最后,他也没忘了把这事告诉梅超风。

梅超风“改邪归正”之后,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一丝明媚,愈发光彩照人。

“梅姐姐,此番前往西夏。我或许能找到治疗眼疾的法子......”

梅超风点了点头,罕见地并未反驳,而是笑了笑道:

“此去务必小心......你的武功虽已能在江湖中来去自如,但要记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还有,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切莫逞强,直接跑路便是。以你的轻功,打得过你的,未必追的上你......最要警惕江湖人心险恶,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更要多加防备......”

杨康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啰嗦,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

虽然二人仅是姊弟相称,实则与师徒无异。

杨康耐心地听她叙完,方才道:“梅姐姐,我走了。”

梅超风“嗯”了一声。

待他走到门前之时,疾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