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第1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五十四......” 武朝境内,清河县。 苏言走在山上,轻轻哼着曲,手中拿着的火把照亮了眼前漆黑的道路。 此时已是三更半夜,点点星月浮现在天边,接着月色和火光的交杂,能看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袍,飘逸的长发高高束起,狭长的眼眸深邃,生的风流倜傥。 然而若是有人在此地,定会大惊失色。 清河山谷正常入夜后就不会再有人出现,一条宽阔江水,两岸万亩茂密森林,充沛的灵气不知养活了多少穷凶极恶的妖兽,哪怕是境界较高的修行者,通常也不敢在入夜后一个人进出此地;更别说是像眼前这个小修士一样,提着火把哼着曲,在山林里闲逛。 “五十五,五十六......” 苏言嘴里嘟囔着,望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满打满算,这已经是他修道的第十年了。 也许是被父母遗弃的,大概率他根本不姓苏,总之当时他被放在一个竹篮里从上游漂了下来,好再当时,岸边有一个正在打盹的小修士发现了他。 那位小修士叫苏渔,给他捞了起来,寻找父母无果后便照搬了个姓,给他起了苏言这个名字,也就这样养活了他十年,教他修仙法,成了他师傅。 虽然修炼了十年,但是他依旧很弱,虽然没和人对打过,也没见过太多别的修行者,但按照自己那师傅的话来说,他的天赋差到令人发指,如今修为也十分不值一提。 “五十七,五十八......” 听师傅说,修炼至登峰造极,随手可捏爆天上繁星,一眼毁灭万千世界,虽然这话苏言之后在买来的一本小说里原封不动的看到过,但他觉得,既然师傅这么说了,那肯定也错不了。 总之,一定没什么问题。 他现在距离那种境界相差十万八千。 而且不说随手捏爆星星的神迹,就拿最近百姓都在讨论的事情来说,听说武朝有一条恶蛟的修为几近登峰造极,只差一步便可化龙,通体漆黑,平日里居于云层间,乘东风而行,定雨墨色,移山平海宛若天灾降世;京城里几位一流的大高手都奈何不得,名其为吞天,那才叫厉害。 想到这里,苏言不由得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口中依旧嘟囔着什么。 “五十九,六十,好了。”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以苏言为圆心,周围足有三丈的空气猛地压缩,浓郁的灵气冲天而起,震散了星夜中飘散的云彩。 巨鱼迅速沉入江底,山间鸟兽昆虫无一点声息。 山巅,洪吕大钟震鸣。 西去三十里,有一白云观破庙,庙中供奉神像骤然破碎。 这浓郁了灵气在空中维持了大约十分钟,而后月色柔和如水,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第九十九个小境界。” 苏言声音有些低沉,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摇摇头,继续自语道:“一,二......” 他心情十分难过,这次从第九十八境到第九十九境,突破的时间足足用去了一分钟。 “果然,就像师傅所说,我的天赋竟然如此之差。” 仙路一大境有十层,换算一下,如今九十九境,那现在他相当于九境九层的修士,但是至于究竟有多少境,苏渔没说,他也不敢问。 火光将其的身影拉得修长,平日里林中嘶吼争斗的妖兽,此时不知为何今夜竟一声不出,就好像集体保持着什么默契一样。 苏言走到江边山崖附近一块巨石上,把火把插在土里,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便盘腿坐在了冰凉的石头上面。 剑宗平日里没有固定的财政收入,等到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苏渔前些日子才设定的一条规矩:一两银子可以换一个要求,这才稍微有山下的村民找上门,请他们帮忙斩除些小妖怪。 这次村里开酒楼的张大娘,她说最近几天偶尔会听见山中传来什么奇奇怪怪的响动,甚至半夜起床,透过窗户能看见天空云雾中似有巨物的影子蠕动,横跨天际,便请求剑宗调查清楚。 两岸百丈陡峭山崖,架着中间流淌的一条宽阔的江河,澎湃的大水激流而下。 水面很浊,卷着上游带下来的泥沙。 苏言望向河水,眯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那里竟然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与其说站着,不如说他飘浮两岸山崖之间。 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几岁的样子,白色的剑袍,淡色的铜青长剑,他一手持剑,一手提着装酒的葫芦,双眼用一条黑布蒙住,仿佛凡尘谪仙。 只见他闭上眼睛,轻轻提气,拔剑。 然后,江河断流而开。 浑浊的滔滔江水从中间挤出一道宽大的通道,露出了河床下的淤泥石沙,那江水冲天而起,逆流而上,向远方卷去。两侧江水顺流而下,唯有正中间,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卷筒般的奇景,如同顺滑的丝绸一般,在绵延的江河上滚动。 河水接连天幕。 旷世奇景。 一声怒吼从江底传出,一大片阴影慢慢浮现在水面之上,紧接着,边看到一盏澄黄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发光,四周的森林映如白昼。 竖瞳,黄眼,漆黑鳞片,三角型的巨头,上面似乎隐隐生出两根奇怪的犄角。 一条巨蟒破水而出,通体墨黑,巨大的身躯横跨峡谷江流,它吐着信子,身躯下的绵密阴影笼罩了山峰。 它张开巨口,周边树木因风压齐齐向一边倒去,那张渗人巨口里的尖牙闪烁着异样的洁白,像是玉石一样的纯净色彩。宽大的喉咙漆黑一片,连通着那身体里的漆黑腹腔,腥臭的血腥气味弥漫十里山川。 只见这巨蟒高耸着头颅,眯着冰冷的眼瞳,凝视着河边的青年。 震耳欲聋的声音于山谷中回响。 蒙眼剑客微微一笑。 “三岁提剑,十岁出宗,二十被封为剑仙,我陆尘,今日斩你于清河。” 他一手背后,一手提剑朝向巨蟒。 “此剑,名为春醒。” 刹那时,剑气冲霄,意气漫天,欲将雨雾作云浓。 两岸峡谷猛地出现像是斧凿过一般的划痕,周边巨木拦腰而断,江水被剑气斩乱,散作点点水珠,弥漫清河山谷。那巨蟒一声闷哼,撞上山崖,身影弥漫在了水雾里。 蒙眼青年轻笑两声,慢慢收剑,望向夜空,感慨地说道: “天不生我陆尘,剑道万古如长夜......我去。uu看书 ukanshu.cm ” 轰隆一声巨响,水雾中一截巨大的尾巴冲出,狠狠抽在他的身上,陆尘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山崖边,他吐出两口鲜血,一倒头,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就这?” 巨蟒的身影从水雾之中慢慢浮现,它轻蔑地忘了一眼昏迷的陆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望向了一直在山崖上观望的苏言。 “哦,还有个人类?” 它用澄黄的眼睛瞄了瞄苏言,口吐人言,声音有些惊讶。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如此近距离的直视我,竟然还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它大笑了两声,“不错,我今天心情好,你走吧,我不杀你。” 苏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个,我还不能走。”他尴尬地说道。 “主要是,你有些扰民,不解决掉的话,也没办法从张大娘那收一两银子。” 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向下一点。 巨蟒的笑声戛然而止。 轰然一声,像是开山时炸药爆裂的巨响。 庞大的头颅猛然下坠。 漆黑的鳞片如同被打碎的瓷器,连带着鲜红的蛇血四处飞溅,钉在两岸的崖壁之上。 它的脑袋中心出现一处贯穿的大洞,巨蛇横躺在江面,眼中充满了震惊;它抽动的两下身躯,便一动也不动了。 江崖开,水雾冲天起。 仙人独坐江边,一指荡蛟龙。 苏言长出一口气,站起身,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摸了摸胸口。 “比我还菜,说话倒是硬气的很。” 第2章 求你别练了 等苏言回到住的地方,天边已经翻出了一抹鱼肚白,稀释了浓密的月色。 他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那蒙眼剑客,发现没有生命危险后便及时溜了,师傅叮嘱过他人心险恶,遇到这样的情景容易被讹诈,在剑宗本就不富裕的情况下雪上加霜。 苏渔很牛逼——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她有的时候喝多了后,会说她曾是江湖上天下无敌的剑仙,北海踏浪斩恶蛟,南山一剑开天门,曾一指荡平横断山脉,仅用一气便吓瘫万丈龙象,天下第一都要喊她师姐;当初看破红尘俗世,决心归隐山林,路过清河县的时候,就遇到了被父母抛弃在河中漂着的男孩。 剑宗所在的山头离清河县很远,偏僻到不能再偏僻,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宗门里真的很穷,当初靠着苏渔攒了好几年的钱,才勉勉强强买下了这一座山头。 小凉山。 苏言吹熄了火把,顺着山间破败的石阶一路向前,视野中便浮现出了一座破败的茅草小屋;院里栽满瓜果,一群挤在一起的杂毛鸭子正在围栏里安静的沉睡,门口趴着一只黄狗,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一下,见是苏言,便稍微挪了挪身体,给他让出一条小道。 院里栽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李子,另一个也是李子。 茅屋的门口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牌匾,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大字:剑宗。 他悄悄推门走了进去,看看天色,也是差不多做早饭的时间了。 尽管一夜没睡,但苏言并不感觉疲惫或困倦,他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并不那么需要睡眠了;他也曾试过一整个月都没合过眼睛,但师傅说这算不上什么天赋,只是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白面,盐,清水,饧开,擀面条,一小块猪后臀肉切丁,三个鸡蛋,面条滚水煮开,刚炸好的鸡蛋肉卤一拌,齐活。 苏言除了修炼,也负责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一切杂物,从做饭洗衣到喂鸭子都是他的事,苏渔说这是磨炼他的耐性,对以后的修炼大有好处。 做完了一顿面条,苏言擦擦手,推开了师傅的房门。 床上躺着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人,黛眉弯,桃花春水眸。 她五官确确实实是精致的,却没有那种精致过头的油腻感,眼角微锐利,嘴唇偏薄,肌肤透着一种清凉如玉的精英感;尽管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用仙法,只是躺在那里,但你看到这张脸,就不由自主得觉得她就是凡尘谪仙。 屋里很是昏暗,明明是大白天,苏渔却倒在床上,睡的正香。 她卷着被,像一条蠕虫一样抱着枕头,均匀地呼吸着,偶尔嘴里嘀咕着两句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知道到底梦到了些什么。 苏言稍微凑近些,摇了摇苏渔的肩膀,凑到耳边,小声的说道:“师傅,醒醒。” 没有反应。 他清清嗓子,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吃饭啦。” “好。” 话音刚落,苏渔蹭地一声坐了起来,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向自己这位徒弟。 “我这就来。” “......” 苏渔坐在餐桌边,端着一大碗打卤面,鸡蛋肉酱炸的香卤,就着蒜,拼命地往嘴里扒拉。 苏言眨了眨眼,说道:“师傅.......” “别说话,干饭。” “好的。”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碗,打了个嗝,才放下碗悠悠地开口,问道:“你刚想说啥?” 苏言哦了一声,回道:“昨晚我去了趟后山,把张大娘那个事情查清楚了,只是有一条小蛇作怪,算不得什么大事。” “嗯,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我突破第九十九层小境界了。” “噗。” 苏渔吃面的动作凝固在了当场,她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慢慢从面碗里抬起头,望向对面微笑着、一脸纯真的苏言。 “你突破第九十九层小境界了?” “对。” “很好,很好。”苏渔重新低下头,机械式地重复了两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很好,很好......嗯,花了多长时间?” “正好一分钟。” “噗。” 水差点喷了苏言一身,苏渔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深吸一口气,捋了捋头发。 “嗯,徒儿啊,你能不能答应为师一件事?” 苏言点点头,身体前倾:“您说。” “你最近,能不能先不要修炼了。” “诶,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苏言皱了皱眉头,“您不是说我道行尚浅,需要努力修行来着吗?” “适度的休息有益于日后的修炼,这叫劳逸结合,可持续发展......”苏渔一边说话,一边偷着从苏言碗中夹了一筷子面条,“总之你听我的就行了,师傅怎么能坑你呢?” 她吃完了那一大碗面条,又慢条斯理地剥了个茶叶蛋,她把蛋黄嫌弃地挑给苏言,自己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完全没有符合样貌那种高冷的出尘之感,翘着二郎腿,拿着根牙签剔着牙。 “哦......好。”苏言应声答应道,“但是不修炼,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啊。” “怎么就没事情呢?”苏渔哼了一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听好,从今天起,我们剑宗现在的目标不是个人的修为,而是宗门的荣誉,要把我们宗门的名声发扬光大,你明白吗?” “师傅,咱宗门总共就俩人。” 苏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知道,所以昨天晚上我想出来了一个方法。”她说,“以后,宗门的核心目标就是赚钱;我们如今的策略是一两银子一个要求,先把口碑做好,等清河县的居民都知道了我们剑宗后就把价格提到十两银子,之后就是五十两、一百两一个要求,直到赚的盆满钵盈,到时也肯定漫山遍野都是求着要加入剑宗的人,懂了吗?” “我懂了,所以您是要敛财?” 苏渔伸出手,重重敲了一下苏言的额头。 “不对,这叫在助人为乐的同时阶段性收取一定程度的合理费用,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苏言哦了一声,揉揉额头,疑惑地问道:“可是师傅,uu看书 ww.ukashu 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自己是看破红尘后才归隐山林的。” “嗯。” “那现在又说要赚钱,要把宗门的名声发扬光大,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苏渔摸了摸下巴,眉头紧锁。 “我有这么说过吗?” “您确实说过。” “是这么个道理。”她沉吟道,一脸认真地望向苏言,“你看,所谓看破红尘的前提是要历经尘世间的洗练,正是因为见识过世间的扭曲与卑劣、金钱的铜臭和人类的贪欲,你才能以真正的平常心来面对这种事,实现内心永远的安宁与平静。” “凡尘之人没有足够的定力,他们的精神不够坚毅,所以银子这东西会蒙了人的良心,滋生贪欲;我从他们手中拿钱,本质上是在助人为乐。” “所以我们赚钱,其实是为了世界和平。” 苏言:“???” 是,是这么回事吗? 苏渔见他一脸疑惑,啧了一声,起身上前两步,轻轻揪住了苏言的脸。 “我问你,咱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白水煮土豆。” “前天呢?” “炝炒白菜。” “想不想吃肉?” “想,但是跟这有什么关系?” 苏渔咧开嘴角,笑容诡异。 “清河县有个姓薛的富商昨天找上门,说家里面闹鬼,只要好好解决,事成之后,多给点银子不成问题......” 苏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拍拍手,轻轻咳了一声。 “我这就去。” 第3章 未亡人 苏言在清河县很有人气,但他其实不太明白。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干,走在街上却总是有十几岁小姑娘到八十岁奶奶向自己搭话。 可能她们也想学仙法吧。 清河县由于大半男人外出务工的关系,导致整个城镇有点阴盛阳衰的倾向,偶尔有几个风韵犹存的妇女会对苏言抛个媚眼,看得他心惊肉跳。 但总归而言,苏言是个正道之人,岂会干些草草之事? 如果哪一天不正道了,那一定是对方太好看了。 别的先不提,这次的事件确实有些诡异。 清河县最大的富商王福顺,于两日在家中被发现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是她同样已经死去的女儿,今年刚刚十二岁。 家中有些柜子里的珠宝首饰不翼而飞,而消失那名叫张奇的长工在一个时辰后于城门口被抓获,衣兜里全是王家被盗走的珠宝。 张奇并不是武朝人士,他是外来的胡人,但也能讲几句中原语言,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不过以前只是偶尔在茶馆里表演时叫喊两声“我们大武真是太厉害啦”或“胡人的饭不好吃,中原的饭才好吃”等,便会博得满堂喝彩。 王富商见猎心喜,于是就为他赎了身,买进家中当长工,谁成想竟然出了这等惨案。 案子很简单,没什么蹊跷,包括两名婢女当晚看见好像是张奇的人在院内仓皇跑动的证词,知县断定其在偷盗珠宝时被王福顺发现,惊慌之下恶从胆边生。 而他的亡妻薛映这次找到剑宗两人,目的也没有别的,就是害怕父女两人魂魄不散,想让苏言过来看看,一旦有问题便好解决一下。 苏言倒是觉得很奇怪,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师傅死了那自己肯定不怕她的鬼魂,不过在说完这个想法后,苏渔又狠狠赏了他一个爆栗。 而且薛夫人又不是他,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苏言在城中绕了半圈,来到了最大的一处三合的府邸,进了门,便看见了妇人薛映的身影,几个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妾,院中还有一名穿着捕快衣服、苏言从没见过的青年。 那青年长得算不上好看,但也不丑,个子稍高,普普通通的模样。 薛映看见苏言走了进来,嘴角挤出一抹感觉有些勉强的笑容。 “苏仙师,可把你给等来了。”她上前两步,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发出叮叮当当轻响,脸上不知为何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你可千万、千万要帮帮我啊。” 薛映年轻时在清河县也是有名的美女,就算如今过了三十,整个人看起来也依然润的很,皮肤透漏着保养很好的柔和光泽,这总让苏言想起了床底下藏得那几本未亡人什么的书。 他轻咳一声,后撤一步扶拄踉跄的薛夫人:“您别急,先说说,怎么回事?” 薛映喘了两口气,捂着胸口,有小厮端上了一杯清水,她着急地喝了两口,才慢慢开口说道。 “事情时这样的,前两天事情一发生我就去找了你师傅,害怕他们父女二人化作怨灵伤害无辜的人;谁成想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昨晚午夜时分,我本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我床边。” “哦,是您丈夫的魂魄?” “不,是家里的婢女。” “?” “那您说个锤子?” “不不不,我还没说完。”薛映喘了一口气,继续悠悠地说了下去,“我没有在意,结果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一个......一个漆黑的影子就站在那里!” “我吓得浑身瞬间起了起皮疙瘩,慌忙点燃油灯,但那个人影却又不见了。我便叫上所有家丁挨屋搜查,但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发现,回到屋内时发现那位婢女却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第二天一早打扫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有东西藏在我床底下。” 话说到这里,薛映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 “那床下,床下是一具尸体。”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脸色又更加苍白了几分,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年轻捕快适时地走了过来,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整了。 “那床底下是一具死状奇惨的尸体,就是昨夜在屋内侍寝的婢女;她两条腿骨碎成了几截,头颅诡异的扭曲着,整个人团成了一个球状的东西......”青年平稳地说道,向苏言点了点头,“哦,忘记说了,我叫周阳,是清河县新来的总捕头。” 苏言皱了皱眉头。 “你说那婢女离奇死亡,能判断出具体时间吗?” “应该是昨晚薛夫人前脚刚出门,后她脚就遇了害。”周阳说道,“但就我判断,那冤魂应该不是很强,我准备今晚在王府里呆一宿,等他出现,便就地斩杀。” 像是清河县内平常的捕快都没有修为,所以眼前的周阳年纪轻轻便能当上清河县的总铺头,想必也不简单。 苏言想了想。 “那我也呆一晚吧。” “你?”周阳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一下他,望了望苏言腰间的佩剑,“你是修剑的,对吧。” “是。” “我怎么记得只有学过道法的才能驱鬼,”他抱着膀子,蹙着眉头,“看你这穿着,跟道士也不沾边啊。” “我可以是道士。” 周阳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叫可以是道士?” “这取决与对方想不想。”苏言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抽出一身道袍,利落地穿了上去,“好,现在我就是道士了。” “......” 周阳看起来十分的痴呆。 两人说完这段话后,很有默契的沉默了下来;薛夫人在经历了昨日的惊吓后看起来已经不愿意在自己家多呆一分钟,让家丁抓紧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几天的必需物品,再对两人叮嘱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到城外的别苑去住了。 苏言和周阳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差不多要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连一点闹鬼的踪迹也没有。两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迷茫而浓郁的黄昏阳光发呆。 周阳从厨房里顺了个苹果,坐在苏言身边,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我昨晚一直在马车上,今早刚上任就听说出了事,晚饭和早饭都没吃,手下都没见到,就立马赶到这里来了。” “嗯。”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冷不丁地说道:“真好啊,我也想像王富商一样,有这么多老婆。” 苏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他从小到大大多时间都在山上,几乎没有和同龄人当朋友的机会,只能幽幽地补上一句。 “俺也一样。” 周阳长叹了口气,三口两口吃完了苹果,叼着个苹果核,有点疑惑地看向一边的苏言。 “我看你身上都没多少灵气波动,”他皱了皱眉,“刚入门不久,修为还浅吧。” 苏言想了想,没有否认,沉声道:“确实不怎么样。” “那等会打起来,你记得站我后面。”周阳摆了摆手,大气地说道,“我在道观长大,现在足有三境食妖的修为,uu看书 ukanshu.m对付这些玩意有一手,你跟我混就得了。” 苏言眨眨眼,他刚想问问这个食妖境指的是什么,但看了看这个氛围,便终究没有开口,只简简单单地回复了一个字。 “行。” 周阳点点头,道:“话说啊,你是清河县本地人吗?” “是,怎么了?” 他突然来了兴致,挪了挪屁股,压低声音凑到苏言身边,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清河县有个叫剑宗的宗门?” “知道啊。” “我听说剑宗的宗主非常漂亮,见过的都皆惊为天人,这是真的吗?” “是挺漂亮。” “哦。”周阳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兄台,实不相瞒,昨天这个时候,我还以为调到清河县这么偏僻的地方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但如今看来,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嘛,今早的薛夫人也那么好看......”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那剑宗的大弟子长得十分俊俏,过来的一路上都在听人叽叽喳喳,好像一整个镇子的小姑娘都被迷着了一样。” “嗯......” “这种人简直挤压我的生存空间,”他愤愤地说道,“就该拖出去打一顿,你说是不是?” “嗯......” 周阳摇头晃脑地说道,他长叹一声,望向一旁的苏言。 “哦,忘记问你的名字了,兄台何名何姓,师承何方啊?” 苏言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姓苏,单名一个言,剑宗大弟子。” 他淡淡地说道。 第4章 鬼来! “对不起。” “嗯。” “对不起,苏兄,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本来就没生气。”苏言瞟了一眼一个劲道歉的周阳,“不如说,你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看那些杂书,我总是不想象不到主角究竟到底有多俊朗,直到今天你这么一说,我才幡然醒悟,以前不明书中意,原来已是书中之人。” 周阳:“......” 两人闲得无聊便在院里转悠,在王府等了半天,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苏言转着转着,一棵粗壮的杨树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树看起来健康的很,只是一段树枝不知被什么蹭掉了一层皮,在黄昏的迷幻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刺眼白痕。苏言皱了皱眉,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这白痕一层大拇指宽、环状的痕迹,上面有几根浅棕色的麻线,显得格外的突兀。 他望向周阳,说道:“你过来帮我看看,树上这些,是麻绳被磨下来的线吧。” 周阳凑上前,仔细分辨了一会,点了点头:“确实是,而且这个磨掉的树皮看起来痕迹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那王家最近有上吊而死的人吗?” 周阳愣了愣,小声道:“从我了解到的消息来看,没有。” “张奇在被抓获的第二天,就在城外被斩首了吧。” “对,因为薛氏一直哭闹,说要赶紧处决了张奇,并且大牢里没有别人排在他前面,就加急安排了。”周阳眼睛瞪得老大,“苏兄,你莫不是怀疑其中有猫腻?” 苏言点点头。 “周阳,假设我杀了你妈,你会是什么感受?” 周阳:“???” “啊这,我会觉得很愤怒,会想把凶手千刀万剐,让他受尽折磨。” “对的,你巴不得想看他受尽困难,不会要求他赶紧死;当然也不排除个例,只是薛映这种反应,总感觉有些着急,就像是想要......赶紧要张奇闭嘴一样。”苏言想了想,“还有这诡异的上吊痕迹,总觉得处处都透着古怪。” “是你多虑了吧。”周阳摇了摇头,“这能有什么古怪的。” “你今早看见那婢女尸体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慢慢转过身,望向一旁打哈欠的周阳,“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感觉不太对劲?” 周阳蹙眉,沉吟道:“我想想,没什么不对的啊,就是那婢女死状其惨,王府中所有人都惊慌得很;说来惭愧,我也没见过几次这么血腥的场面,所以当场跑到一边大吐了一场。” “大吐了一场?” “对啊。”周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查过太多案,你也不能苛求我太多吧。” 苏言皱了皱眉。 “你吐了什么?” 周阳满头问号。 “你想知道我吐什么干嘛,变态吗,无非就是吃的那些东西......” 周阳说着说着,声音突然越来越小,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煞白,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苏言眯眼望向他,说道:“你之前可是跟我说过,昨晚和今早都没吃过任何东西。”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那你之前,又究竟吐了什么?” 周阳嘴唇在发抖。 仅存的太阳在天空划过最后一道昏黄的辉煌,在这黄昏与黑夜的交口,天色变得黑蓝而冰冷。 “我......我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中了幻术。” 周阳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声音有些颤抖:“甚至现在,我们可能都在幻术里。” “苏兄,我们开溜吧。”他扳住自己有些发颤的手,看了一眼越来越黑的天空,“会幻术的鬼实力极强,咋俩一起上,估计也打不过。” 苏言摇摇头。 “不行,这样就溜了的话,我一份钱都拿不到啊。” 他没有多说,紧皱着眉头,突然转头看向周阳。 “说来,我记得你们捕快调查案子时候,一切损失都由公家承担吧。” “嗯,是的,”周阳愣了愣,“但你为什么问这个?” “你让开点,嗯,再远点,再远点,不,没让你直接翻墙逃走......差不多了,好,就站在那。” 苏言微微撸起袖子,把手贴在地面上。 他闭上眼,轻轻提气。 “起。” 周阳迷惑地望着行为诡异的苏言,但下一秒,他只感觉血液猛地向大脑涌去,凉风呼啸着灌进衣领,整个王家的宅子飞上了天空。 月亮看起来格外的大。 大地被完整的掀飞,露出了新鲜的泥土。 周阳脑袋里空白一片。 “呜呼,呜呼?” 他有一点小小的迷茫。 我起飞了? 王家大宅整整齐齐地冲上了天空,院子在空中解体,化成纷飞的碎屑,在那崩裂的横梁与门框之中,一个漆黑的阴影正在慌忙逃窜。 “找到你了。” 苏言嘴角列出一抹笑容,整个人跃在了半空中;他一手捞住了正在下落的周阳,一手对准那已经逃出几丈远的阴魂,轻喝一声: “鬼来!” 灵气满长空。 一声炸响。 周阳只感觉脑袋胀痛,灵气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身体有种要被压扁的感觉,他从未感觉风是如此的震耳欲聋,大张着嘴,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巴阿巴阿巴——” 苏言平稳地落到地面,uu看书 ukanshu 把手中精神似乎受了创伤的周阳扔到一边,另一只手裹挟着一层灵气,掐住了那阴魂的脖子。 这就是王福顺。 就算变成了鬼也依旧亮闪闪的头顶,腰间稍微突出来的赘肉,他浑身上下像是由雾气组成的一样漆黑,整个人似乎还维持着一点灵智,一边挣扎,一边说着什么不连贯的字词。 王家宅院的随便从空中坠落,苏言这才注意到,王福顺的双眼,竟然流出了泪水一般的痕迹。 他重重叹了口气。 “王叔叔,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我小的时候下山,你还曾给我买过一串糖葫芦。” “最近两年冬天雪下得大,也是你花了不少钱,给街上流浪的老人施粥派饭,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清河县的大伙都知道,但一旦成了怨灵,便会作乱于人世间,尘归尘,土归土,所以今日,你也必须要走。”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苏言发誓,定要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朗朗乾坤。” 王福顺的挣扎似乎微弱了些许,他身上的漆黑雾气淡了几分,伸出手指向自己的脑袋,声音颤抖: “杀了我...杀了我......” 苏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冒犯了。” 浓郁的灵气灌进王福顺的脑袋中,约莫不过一息,那飘浮在空中的冤魂便猛地炸开,留下无数细小的碎片,缓慢消失在夜空之中。 一股陌生的记忆出现在苏言的脑海中。 第5章 叔叔我啊,真的很惨 点点萤火虫的微弱灯光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王福顺在书房捋完了城里自家钱庄的账单,坐在院子的躺椅里,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明天便是自家大老婆薛氏的生日,他已经早早准备好了礼物,一对江南造的镕金嵌珍珠耳环,花重金特意打造的。 他与自己妻子从小便认识,两小无猜,长大后结婚近二十年,虽然这两年来夫妻间话比原来少了很多,但是王福顺相信,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话虽然少,但感情肯定不会变的。 想到这,他不禁觉得莫名有些疲惫,今早钱庄里有个跟了他十几年的伙计说要他最近看见夫人行踪诡异,结果被自己好一顿臭骂。 王福顺靠在躺椅上,脑中混乱的思绪飞舞,他合上眼想稍微打个盹,但刚眯上眼,突然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疑惑地转头向后看去,然而脚步声却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黑夜;空档的院落中,有柔和的柳絮随着清凉的夜风起舞,闪烁着点点星光的闪烁色彩。 王福顺皱起了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心里有点发毛。 “谁在那?” 无人应答。 “他娘的,装神弄鬼。” 王福顺的火气蹭地一下窜上了脑袋,自己二十年前好歹也是从军打仗,在边疆摘过匈奴脑袋的北方汉子,又怎么会怕这种事情。他扭了扭脖子,骂骂咧咧地探头向黑暗中望去,“给我出来,鬼鬼祟祟的搞什么玩意——” 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尖刀从身后猛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不疼,也不痒,只是一种冰冷的感觉,奇怪的抽离似的视角;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在自己心脏处搅动,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转头望向身后,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薛映双手紧握着尖刀,手指甲似乎都在用力,她本就白皙的脸庞如今像是抹了死人皮一样,嘴巴和鼻子拧在一起,像是在笑,像是在哭,总之好似玩偶一般纠缠着、捏出黏土人像一般的滑稽表情。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王福顺能看见妻子眼中的恐惧,庆幸,还有一点点得意。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应该很震惊,他不明白,但那一点疑问又很快消失,他只是努力想要从薛映眼睛中超出一点后悔的情绪而已。 然而并没有,得意与喜悦占据了夫人漂亮的眼珠。 王福顺缓缓地倒下,嘴唇抽搐着,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到从黑暗中走出一名高瘦的男人,那是自己的邻居,于三。 薛映把刀扔进一边的井里,大口大口呼吸着,声音颤抖地说道:“现在他死了,之后该怎么办?” “按计划行事。”于三的声音十分低沉,“去屋里那点珠宝首饰塞给张奇,命他于亥时去城门附近转悠,我同张奇身形相似,在他离开后便换上他的衣服、蒙上面,等巡夜的家丁婢女路过时故意慌忙翻墙逃走。” “之后我们立刻报官栽赃给张奇,他就会几句中原话,更何况证据确凿,你再一作一闹,也不容他申辩。” “等张奇死了,你清算好王福顺的资产,再嫁到我这里来,这样一来一去,世人只会以为张奇偷盗杀人,谁会怀疑到我们两个身上?” 王福顺的努力想说出点什么,但却只有血泡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们正说着,突然一阵响动从书房里传来,薛映猛地回头一看,一个小孩正在疯狂向门外冲去。 “抓住她!” 于三大吼一声,顺手抄过一段麻绳,猛地冲了上去;那孩子虽然跑的很快,但依旧在跑出院子前被男人掐住了脖子。她哭喊着,拼命咬着捂住自己嘴的一双大手。 “妈妈杀了爸爸,我看到了,你们这些坏人!” 薛映踉跄地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于三抓住女孩的脖子,把她拽到了一边。 “女儿——” “她是你女儿?”他暴躁地吼道,“这小崽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她什么都看到了,现在倒好,你告诉我,怎么办!” 薛映抓住头发,大口大口喘着气。 “放过她,孩子还小,只杀了王福顺一个就够了——”她叫道,声音尖细,“我会好好劝她,她不会跟人乱说。” “她什么都看到了,薛映,你明白吗?”于三低语道,“这种隐患一旦留下来,保不准那天我们俩都要完蛋,死了一个爹,现在这个孩子也是张奇杀的;你是想跟我一起好好生活,还是想在那城外的台上被铡刀砍掉脑袋?” 薛映颤抖着,她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双眼神采飞速流失的王福顺,又看向拼命挣扎的女孩,最终过了好久,才慢慢闭上眼睛。 “刚才的刀,我扔进井里了。” “无妨。”于三挥挥手,“你要是不忍心亲自下手,就去后院那棵树哪先给她吊死,我去找把刀来,之后再给她造个伤口。” 黑夜中的杨树像是招魂的道士,风扫过树叶的声响似乎很轻,又好像雷鸣般的噪音;月亮轻柔的洒下光辉,看书.uukashu.cm王福顺伸长着手,向着后院的方向抓去,他眼中有泪水,父女对望,尸体无声的宣告。 张奇被抓了,虽然极力辩解,但一是不识字,二是城里也没有会说胡人话的给他翻译,再加上所有证据都恰好指向他,尽管有八十张嘴,也定然说不清楚。 他在城外被斩了头颅,大睁着眼睛,像极了他叫“我们大武真是太厉害啦”时的表情。 两天后,一阵巨响从清河山谷那边传来。 浓郁的灵气铺天盖地,在王福顺原来尸体上的位置,似乎有丝丝雾气正在半空中交杂。 怨灵的诞生不仅需要生前强烈的执念,还需要死去的地方有充足的灵气,这二者一旦相结合,所诞生的怨灵便极为强大。 此时正好是苏言斩蛇的时候。 王福顺成了冤魂,他在昨夜里先把邻居男子舌头拔出来,将其扔进了水井之中。 然而在准备杀薛映时,他却不知为何停下了手。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是在泥头巷子后的杂货铺,薛小姐送给她的西瓜糖。 他记得武朝与匈奴开战,烽火连烟,自己不听家人劝阻硬是披甲从军时,她恸哭时的眼泪。 他记得结婚时,那红盖绸缎的喜悦。 他记得女儿的出生,记得小姑娘的长大。 ...... 不知为何,王福顺没有动手。 他仅仅杀了一旁的婢女,那位经常牵线搭桥,偷着让薛映出去幽会。 记忆就此中断。 苏言抬起头,表情隐藏在黑夜的昏暗里。 第6章 啪的1声就站起来了 周阳从小便跟着道观的老师傅学仙法,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斩过不少妖魔。 他自问修为算不上有多高深,但起码自己今年十八岁便有了三境的实力,可能算不上天赋绝佳,但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天才。 而且他师傅无根道人足足有五境玉海的实力,那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能开宗立派的级别;借着师傅的光,周阳也见过不少厉害的大人物。 自己来到清河县当这个捕头,也不是靠的关系。 他第一次看到苏言,觉得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小地方宗门出来的人,那修为也定是平平无奇,就摆出一副老大哥姿态,让苏言躲在他后面。 然后,他就看到一整个王家大宅飞向了天空,连着整个地皮,完完整整地飞在天空上。 周阳震惊了。 “这是几境的实力,四,不,难道五境?” 十五六岁的年纪,难道和自己师傅有一样的修为? 这,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那些大宗门里出来的年轻一辈,在十几岁的年纪能有四境,也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高人竟在我身边。 那他今天白天说的那一通话说的那么响亮,现在简直是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然后还当他面骂了他一顿。 周阳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苏言走上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转身望向后院的水井,那里面有一具看样子已经死透的尸体,应该就是王福顺回忆中的于三。 他深吸一口气,向门外走去。 周阳疑惑抬头。 “你干嘛?” “我去杀了那薛映。”他神情灰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给我等等。”周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拉住苏言,又有些害怕、像是触电一般把手从他身上弹开,“大哥,你冷静一点,我们没有证据。” “王福顺的记忆......” “一个冤魂的记忆,就算我能帮着作证,知县也不一定会相信,更别说凭着咋俩的一面之词就处死薛氏了。”他说道,“想要给他定罪,需要决定性的证据。” 苏言皱了皱眉头,道:“还有什么证据,知情的那个小妾死了,现在就只有那段勒死女孩的麻绳,井里的于三尸体和一把刀,但那又能说明什么,难不成要让薛映自己认罪不成......哦。”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两眼泛起了光彩。 周阳挠了挠头,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哦!” “哦!” “你也想到了?”苏言兴奋地说道。 周阳摇摇头。 “想到啥了?” “没想到你在这里哦什么?” “我看你先哦了一声,不说话怕冷场,就想着捧一下你,没想到你又哦了一声.......”周阳尴尬地说道,“所以,你有办法了?” “......”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薛映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不自主的哆嗦了两下。 城外,王家的别苑。 明明是凌晨时分,但屋内却灯火通明,薛映自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门窗用木板钉死,屋内站着十几个家丁婢女。 “谁在敲门?”她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后者脸色发白,不情愿地向门边挪动着脚步。 “是我,苏言。” 薛映犹豫了一下,把木板移了移,从缝隙中撇见了苏言的身影,她长出一口气,推开了门。 夜晚的凉风从门口灌进,浇灭了薛映刚刚升起的困意,她侧过身将人迎进门,期待地问道:“如何,王福顺......我丈夫的魂魄还在吗?” “您先冷静一下,”苏言宽慰的说道,“我和周捕头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只是有些小事情,还需要您来我们衙门坐一坐,稍微了解一下。” 薛映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声音有些紧张。 “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非得到衙门里讲?” 苏言摇摇头。 “我等会要说的事情,您千万不要惊讶。” 薛映点点头,说道:“你讲。” “王福顺,也就是您丈夫,他还活着。” 薛映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不可能。”她厉声说道,“我明明亲眼看见,不,我明明亲眼看见他下葬了,胸口上还有好一个大洞,怎么会——” “您冷静一点。”苏言沉声道,望向身后那群神色惊疑的家丁,“人有三魂七魄,王富商在中了那张奇一刀后流血过多,七魄冲出体外,三魂也仅剩一缕命魂,自然是没了气息;但是您家的宅子灵气浓郁,硬生生给王富商吊住了一口气,今夜我们在驱鬼时一运功,啪的一声,王富商从坟地里站起来啦!” “他,他没死?” 薛映晃悠了两下,差点要倒了下去,“那既然他没死,那婢女又是谁杀的?” “一只孤魂野鬼罢了,我和周捕头已经解决了那东西,现在不用担心它再伤人了。”苏言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您想必,一定很开心吧。” “对,对。”薛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墙撑住身体,“是的,我开心,非常开心......” “我还有一个更开心的消息要告诉您。” “......你说。u看书ww.uuknshu” “您丈夫现在就在衙门,马上就要醒了!” “咚。” 薛映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连忙有小厮上前扶住,大声说道:“夫人开心的晕倒啦!” 苏言眯了眯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摆出一副稍显疑惑的面孔,问道:“您丈夫死而复生,现在不去看看吗?” “去看,要去的。”薛映接过一旁侍女递上来的水,猛地灌了一口,水从衣襟上滑了下来,“来人,备马车,。” 苏言识趣的退了出去,他站在门外的黑夜中,背对着薛映,刚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没杀过人,也没曾对谁产生过杀心,但就在刚才,他有无数个瞬间想当场杀了薛映,那纤细的脖颈,脆弱的像是搪瓷的碟子,甚至不用剑,只要轻轻一扭,就会产生美妙的、嘎啦嘎啦的响动,薛夫人漂亮的面孔应该马上就会变得灰白,就像记忆里王福顺的样子,诞生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一阵冷风突然灌进衣领,苏言打了个寒颤,脑中涌起的想法瞬间消散。 他望向城内的灯火,觉得周阳说的对,自己凭什么越过律法,直接把薛氏给砍了呢? 自己修为这么弱,真要是那么干了,估计朝廷抓的就是自己,到时候麻烦不要太多。 那或许,如果像师傅那么强,甚至强过师傅,就可以什么也不管、想干嘛就干嘛了吧。 苏言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 灯火从屋内勉强的溢出,给他打上冰冷的暖光。 第7章 钓鱼执法 薛映坐在马车上,手指交叉,没有直视坐在正对面的苏言。 后者笑眯眯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夫人,你撒过谎吗?” 薛映抬起头,望向一旁的苏言,平日里她见到这小仙师一般都会多看两眼,然而今天,她完全不想听这人再多说一句话。 “怎么?” “只是稍微提醒一下,周捕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他走之前想让我传达,说想问你一些事情,还请您有什么东西就如实回答。”苏言笑了笑,“当然,夫人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会撒谎的人呢。” 他轻轻凑到薛映耳边,道:“您说,是不是?” 薛映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指甲,就好像哪里有什么东西一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夫人有什么想说的,最好现在抓紧时间说出来,这样我才好帮你,如果进了衙门,那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薛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依旧没有吭声,苏言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马车慢慢停下,很快就到了官府门口。 他领着薛映下了车,把两个随身的侍女留在门外,径直向府内走去,他们穿过昏暗无人的长廊,来到了一间房间。 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身形肥硕,头发稀疏,但面色却十分红润,均匀的呼吸着。 正是本已应该死去的王福顺。 床边还背着手站着一个人,周阳。 薛映一个踉跄,及时扶住了一边的墙壁,然而转瞬间,她脸上竟挤出一个笑容,冲上前握住王福顺的手,眼睛一眨,竟然泛出了点点泪光。 “福顺——” 她刚跑向床边,却被周阳粗暴地拉了起来。 “我丈夫,福顺他什么时候能醒?”薛映泪眼朦胧地说道,“我女儿呢,她还在有救吗?” “薛夫人,你还是不要碰他的好。”苏言淡淡地说道。 周阳猛地踢了一脚墙,大喝一声:“薛映,你休要在这里装模做样,你丈夫半个时辰前醒了一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 薛映脸色一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勾结奸夫,残忍杀害了自己丈夫和亲生女儿,”周阳冷笑一声,“怎么,还要我继续补充吗?” “周捕头,这怎么可能?”没等薛映说话,苏言突然上前一步,质问道,“这件事情早已定性,那胡人张奇才是元凶。他们夫妇二人恩爱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你可不要空口无凭污人清白。” 薛映愣了愣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周阳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苏言的衣领,怒喝一声:“苏仙师,这不管你的事情,我奉劝你离远一点,省的引火烧身,把自己也搞进牢里。” “哦,那你这是在威胁我了?”苏言直视着周阳的眼睛,手摁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捕头张一下嘴,就能给人安上个杀夫害女的罪名。” 屋里的气氛浓重到了极点,两人横眉冷对,寸步不让,直到周阳冷哼一声,一甩手,说道:“我这就去请知县,让他老人家来秉公执法,这期间要是王福顺出了任何差错,那就是苏言你的罪过。” 他说完,松开揪住苏言的衣领,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薛映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上了苏言的身,泪眼汪汪地说道:“仙师,我是无辜——” “你是无辜的。”苏言认真地点点头,打断了薛映说到一半的话,“我相信你,一定是那新来的捕头昏了头,在这里胡言乱语,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薛映眨了眨眼。 “嗯......是的。”她哭的梨花带雨,“可是周捕头要是硬说我杀了福顺,那我又如何证明自己清白?苏仙师,你可千万要帮我。” 她一边说话,一边拼了命地往苏言身上贴。 “夫人不要急,我有办法。”他稍微推开了一点薛映,“是这样,您身上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五十两的银票,”薛映说道,从兜里掏出银票,慌张地塞到苏言手里,“可是,你要银子做什么?” “我去打点一下,您放心,那周阳新来清河县,就凭自己的一句话,断然不能让知县相信。”苏言望了一眼床上睡着的王福顺,“当然,您丈夫清醒之后的言辞,才是本案的关键。” 他眨眨眼,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薛映,推门走了出去。 “夫人,只是提醒你一下,”他狡黠地说道,“未来一炷香的时间内,这房间不会有任何人进来。” 砰的一声,门被苏言轻轻的关上,留下薛映站在房间内;惨白的月光从窄小的窗口透进来,像是银白的尖刀一般,打在王福顺的胸口。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走上前,抓起枕头,双手发颤。 “是你逼我的,”她低沉地说道,“都是你,你若是干脆的死了,也不用我再多杀一次。” 薛映猛地用枕头捂住王福顺的脸,身体的重量拼命倾斜上去,狠狠地压着。床铺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 然而突然空气中一声脆响,青烟迷漫,那床上本来酣睡的王福顺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纸人,在洁白的床单上安安静静地躺着。 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几个卫兵点着油灯冲进屋,没等薛映反应过来,便将她狠狠摁在了床上。 苏言和周阳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头花有些灰白的老人,还穿着睡觉时的薄衫。 薛映脸色变得煞白。 “张......张知县。uu看书 ww.uukanshu.cm ” 周阳耸了耸肩,他手中捏着一个和床铺上相同大小的纸人,一脸无奈。 “我好歹也是道观长大的啊。”他轻笑道。 “知县大人,现在你相信了吗?”苏言望向老人,“如果你派人去王家宅子后院转一圈,还能在水井里发现一把刀,还有一具男性的尸体,他名字叫于三,是王福顺的邻居。” 薛映彻底说不出话来,她这一辈子都应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呆住了好久,然后拼命地挣扎起来,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们两个小崽子——” 苏言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两人简单的和从床上被拽起来的老知县谈了几句,后者摇头晃脑的,感觉下一秒就会因为信息太多而瘫倒在地上。 他们无言的走出官府的大门,无言的看着黎明的寡淡阳光从空中升起,又无言的走过刚要热闹起来的街道,经过一处馄饨的时候,两人适时的停下了脚步。 “你从她身上要了五十两银票,这可不在计划里。”周阳说。 “即兴发挥是做人的重要技能,师傅教我的。”苏言回道。 周阳犹豫了一下。 “请个客吧。” “不请。” 周阳望了望太阳,又望了望一旁的苏言,最后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犯人的东西,按照程序而言,最终可是都是由我这个捕头来收走的......” 苏言走上前,没有丝毫犹豫。 “老板,来两碗馄饨,多放醋。” 第8章 25岁,是少女 说实话,周阳并不是很想跟苏言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在见识到了他一巴掌掀飞个大院的招数后,自己实在是提不起和他称兄道弟的勇气;但是相处下来,他总感觉,就算苏言境界可能有四境甚至五境,但是却有种意外的懵懂感。 “厉害。”周阳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对着苏言竖起了个大拇指。 苏言疑惑地抬起头。 “为什么突然夸我?” “昨晚上,王家大院,你一招连地皮都给掀开了,这还不牛吗?”周阳看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我本以为我就已经够天才了,谁成想还遇到了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摇摇头,长叹一声,低下头嗦了个馄饨,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苏言。 “对了,方不方便说一声,你现在几境的修为啊?” “几境?” “对啊,我今年三境,如果运气好,年底可能有机会突破,”周阳解释道,“你呢,有几境?” 苏言嗯了一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九境九层。” “噗。” 周阳刚舀进嘴里的一口混沌汤猛地喷了出来,有种蜥蜴喷撒毒液的奇怪感觉。 苏言侧身躲了过去,心想为什么周阳和师傅竟然反应竟然出奇的相似,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周阳境界好像不如自己还自称天才,他都已经这么菜了,周阳是怎么好意思把天才两字说出口的。 “不想说就不说。”周阳翻了个白眼,“九境九层都出来了,你莫不是觉得我是个憨批不成?” “我没骗你......”苏言也跟着翻了个白眼,“算了,无所谓了,吃馄饨。” 周阳:“......” 他们简单的吃完了一顿馄饨,周阳似乎觉得苏言这五十两银子得来的实在是太过轻松,而这请客的店铺也实在太过简陋,但是也不好提更多的要求,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连吃了三大碗,直到肚皮实在涨的不行,才让苏言赶快结账。 然后老板娘看苏言长得帅,免了他这顿馄饨的钱。 周阳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苏言也无处可去,他现在兜里揣着五十两的银票,总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阳光更刺眼了,天气更好了,走在路上腰杆都不由自主的挺得笔直,甚至敢往一边的青楼里看了。 不过他最后也没进去,灰溜溜地回到了小凉山。 苏渔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对着苏言挥了挥手。 “怎么这么久?”她疑惑地问道,“不就驱个鬼而已,竟然一晚上都没回来。” 苏言欲言又止。 “怎么啦,这个表情,难道薛夫人没给你钱?”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她要。” “不是......”苏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给薛夫人抓起来了。” “?” 苏渔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嗯......抓起来了?” “对。” “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重重敲了一下苏言的头,骂道:“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人家雇的你,结果你倒好,把雇主给抓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苏言急忙解释道,从兜里掏出那张顺手从薛映身上蹭来的银票,“但我带回来了五十两银子。” “哦,那没事了。” “......” 苏言一五一十把这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从周阳到王福顺的魂魄,到他杀死阴魂后的记忆,再到自己和周阳做了一出给张知县看的戏。苏渔听完后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才慢慢抬起头。 “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啊,对着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她感慨地说道,“嗯,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苏言摇摇头,木讷地说道,“就这些。” “你自己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苏渔想了想,说道,“你以为谁把你养大的?一副沉闷的表情,肯定就是有心事。” 苏言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犹豫地说道:“其实我昨晚,差一点就当场把薛映杀了。”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他继续说道,“当时我觉得周阳说的确实有道理,他把知县从床上拖了下来,用学的法术造出了一个假王福顺,我俩合伙演了出戏,结果嘛,现在看来也算是好的。” 苏渔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薛映?” “我也不知道,”苏言长叹一声,“可能因为如果一怒之下真把她给砍了,之后应该会很麻烦,也可能是因为没杀过人,胆子太小,你也总跟我说不要冲动行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要是我有师傅你那么强,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了呢?” 苏渔站起身,瞟了一眼身后的苏言,摇了摇头。 “不是哦。” “你如果是个普通人,那可以开心就开心,悲伤就悲伤,没人在意你。” “但如果修炼到了移山填海如吃饭喝水的境界,uu看书.uunshu 你还跟着自己的情感走,今天因为愤怒杀了个薛映,那明天要是整个清河县的人让你不开心,难道还把整个清河县的人都杀了?” “如果一个人很强很强,强到没人能阻止他,这个人可以掌握太多人的生死,但他还是人,还有人类不安分的情感,那他的喜怒哀乐,也就成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我们修炼就是为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可讽刺的是,实力越强,就越要理智,也就越不自由。”苏渔打了个哈欠,“是不是挺不合理的,嗯?” 她微微一笑。 “所以修仙这种东西,就是狗屎啊。” 苏言怔怔的望着自己师傅。 “啊,抱歉,胡言乱语而已。”苏渔摆摆手,“你就当没听到吧。” “师傅,你最近经常碎碎念啊。”他顿了顿,小声说道,“感觉像个老太太一样。” 苏渔回身飞起一脚,怒道:“我才二十五,是少女啊,小王八蛋!” 她无奈地看着捂着屁股的苏言,长叹一声。 “总而言之,所谓大人,就是要理智再理智;至于你这种小屁孩,多亏你还很弱,不然为所欲为,那岂不是乱了套。” 她幽深地看了一眼苏言,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长叹了口气,起身向院内走去。 “吃早饭了吗,”她问道,“我煮了馄饨,怕你没吃,就给你留了一碗。” 苏言犹豫了一下。 “吃了......嗯,没有。”他说。 “还没吃呢。” 第9章 丢你老母啦 清河。 山谷内。 陆尘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脑袋疼的厉害。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白袍上沾满了淤泥,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哪......”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滔滔奔涌的喝水,两岸陡峭的崖壁和成片的绿茵涌入脑海。 “对了,我奉宗主的命来观察那条快要化龙的吞天蟒,然后我打了它一下,然后,然后发生什么来着?” 记忆到这里就猛地中断,陆尘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散架一般的疼痛;他看向一旁的喝水,不由得惊呼一声。 那河谷里躺着一条巨大的蛇尸,一动不动,三角型的头颅上有一个巨大的血洞;漆黑的鳞片四处散落,却散发着诡异的威势。料峭的山崖上聚满了成堆的妖兽,但却无一人敢靠近这漆黑的尸体。 陆尘望望天,望望蛇,又望望自己,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哈哈,这是我干的?” 他咧嘴呵呵傻乐了两声,又觉得这样一笑脑袋就疼的厉害,所以只好闭上了嘴。 “可如果是我打死的,那我怎么不记得?”他疑惑地想到,“不过我现在灵气竟然见了底,如今修为不如巅峰十分之一,想必当日和那吞天蟒定是斗的有来有回,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之后我略胜一筹,讲这恶蛟斩于清河。” “而且山崖上这么多妖兽聚集却不向我攻击,嗯,定是那场战斗给它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对我心存恐惧。” “不愧是我。” 想到这,陆尘又呵呵傻笑了两声。 山崖顶,有小妖兽兴奋地跃来跃去,它望向旁边的大妖,一脸着急。 “妈妈,我们真不能吃了那个人吗?” 一旁的妖兽一脸无奈,耐心地解释道:“傻孩子,吃神经病人类是犯法的。” ...... 陆尘胡思乱想了一阵,灵气稍微恢复了一点后,便只觉得腹中饥饿,他干脆拿剑当拐杖,在清河谷里蹒跚地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个小山坡上依稀发现了人烟。 “这写的是什么,剑宗?”他眯着眼,趴在门上仔细瞅了一阵,轻轻敲了敲,“喂,有人嘛?” 屋里传来一阵响动,苏言跑过去打开门,便看到了陆尘一张惨白的脸。 他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青年,总觉得有些莫名眼熟。 “请问您是......?” “你应该听说过我。”陆尘呵呵一笑,“在下姓陆,单名一个尘字,没事,不要惊慌,要签名可以给,别表现的这么激动......” 他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苏言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你谁?” 陆尘尴尬地低下头,清了清嗓子。 “我叫陆尘,如果这个名字你没听说过,那你一定听过我另一个名号,璞玉剑仙,没事,不要惊慌,要签名可以给,别表现的这么激动......” 苏言依旧一脸迷惑,他声音又微弱了下去。 “你不,嗯......给点反应吗?” “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我靠,我陆尘鼎鼎大名你都没听过,还学什么剑啊?”陆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我求求你了,给点反应,行不行?” 苏言想了想,一指门口的木板,陆尘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眉头紧皱在了一起。 左:一个要求一两银子 右:三个要求五两银子 横批:童叟无欺 陆尘望了望苏言,又望了望木板,犹豫地问道: “这是写错了?” “没写错。” “没写错你三个要求凭什么五两银子?”他火气蹭地一下钻了上来,“一个要求一两,一加一加一等于几?等于三,三小于五,你写五两,那个傻瓜会买啊?” “这是师傅的策略,”苏言摇摇头,“你想啊,你要是顾客,肯定觉得这是傻子行为,但是这样一比较,就显得一个要求一两银子很便宜,显得你占了便宜,本来持着观望态度的人就会更愿意买,你懂我意思吧。” 陆尘怔了怔。 “好像有点道理。” “厉害吧。” “确实厉害。”他想了想,“但是你让我看这个干嘛?” “你不是让我给你点反应吗?所以一两银子。”苏言伸出手。 陆尘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沉默地从兜里翻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两碎银,甩在了苏言的手上。 “我不要反应了,”他说,“之前身上的银票被水泡烂了,身上就这一两银子,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行。” 苏言点点头,从屋里的灶台上抓了两个吃剩的馒头,还倒了一大碗温水;陆尘抓过馒头,干脆就在地上坐了下来,狠狠地啃了起来。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苏言悠悠地开口,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同情。 “你流浪多少年了啊?” “什么流浪多少年了?”陆尘囫囵吞枣般的啃完了两个馒头,暴怒地站起身,“来,你看看我这衣服,京城最好裁缝订做的,你看看我这剑,剑名堕兔,天下十大名剑第九,你懂吗?” “呵呵。”苏言不置可否,安慰似的笑道。 陆尘觉得自己的怒火正在一点一点的积上心头,他左看看又看看,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来。 “你们这里接受赊账吗?” 苏言想了想,“可以。” “好,那么这样,你运功发力,狠狠打我一拳。”陆尘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用全力,一点灵气都不能少,懂了吗?” 苏言这回真的很迷惑了。uu看书 .uukanshu 他本来觉得这人看着莫名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见过,就想着跟他多聊几句,结果这哥们突然就站起来,让自己狠狠打他...... 这,变态吗? 苏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你打就完了。” 陆尘呵呵一笑,就算自己现在修为十不存一,但是他可是七境巅峰的人,仅存的灵气挡四境以下修行者的拳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眼前这清河县小仙宗出来的人,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修为怎么可能有四境以上。 想到这,他已经准备好摆出一副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想看到苏言的拳头打过来时自己纹丝不动的场景,想象到了他惊讶而崇拜,找自己要签名的激动神情...... “我来了哦?” “来吧。” 然后,一束流光划过。 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 陆尘第一时间什么也没感觉到,可下一瞬,五脏六腑的突然凝聚在了一起,紧接着传来的,便是直冲大脑的剧痛。 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的音爆。 气浪一层层递进,冲破浓密云层。 “呕,我丢你老母——” 两个刚刚吃进去的两个馒头飞喷而出。 “啊?” 这是陆尘昏迷前的唯一想法。 “我是傻x吗?” 他重重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彻底昏死过去。 苏言一脸无奈,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一成力还没用上,你就倒了。” 第10章 阿巴阿巴阿巴 苏言有预感周阳会来找他,但他没想到,这哥们来的竟然这么快。 “我遇到了点问题。”他在小凉山的院子里坐下来,左看右看,从树上摸了一个熟透的李子啃了起来,“刚来清河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想着能不能麻烦麻烦你一下。” 周阳来的时候是苏渔给他开的门,这个年轻的前道士、现清河总捕头在看到苏渔后一句话都没说出口,阿巴阿巴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慢慢缓过神来。 苏言指了指牌子。 周阳满脸写满了不情愿。 “一个要求一两银子......咋俩兄弟一场,可是一起捉过鬼骗过人妻的交情,你看你这,还收我钱吗?” 苏言猛地一拍桌子,给周阳下了一大跳。 “都兄弟一场了,你还只给一两银子?”他骂道,“起码要二两。” “啊,阿这。”周阳愣了愣,看起来又要阿巴阿巴,不过最后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大脑。 “最近事情实在是多,附近的铜中县还发生了集体失踪事件,”他往屋里瞟了一眼,疑惑地问道:“那个地板上抽搐的乞丐,是怎么回事啊?” “嗯,说来话长。”苏言想了想,“那个暂且先不提,说吧,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那你只收一两银子,”他呵呵一笑,“我坚决不会出二两,如果你坐地起价,那我当场就走,明白了吗?” “......” 周阳从兜里摸出三两银子,长叹一声。 “事情是这样的......” 两日前,清河知县张贤回到家中,发现孙女的房门紧锁,明明是夜晚,屋内却没点亮一盏灯。 这让知县觉得很是奇怪,十年前武朝匈奴一战,他儿子和儿媳在北境的冰原上战死,留下一个一岁大的女儿便由爷爷带大,小姑娘小缺少父母陪伴,张知县工作也忙,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现在她就算晚上睡觉,也会因为怕黑点上一整晚的油灯。 如今房门紧锁但屋内毫无光亮,这一定不对劲。 于是张知县便命人撞开了房门,进去一看,老人家差点没有当场晕过去。 屋内空无一人。 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当值的卫兵和婢女也没听到争吵或是什么奇怪的响声,可这大白天、官府内,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张知县本以为是冤魂作祟,但是找来了周阳一看,却没有发现一点奇怪的痕迹,就好像这姑娘真就自己坐在屋中,然后直接凭空蒸发了一样。 这一点线索都没有,简直愁怀了所有人。 要是人死了那好歹有个尸体,要是活着,那好歹有个消息,半死不活被人绑架了,那劫匪是不识字,连个索要赎金的信都不会写? 搞屁啊。 但是这样一想,一个一个选项继二连三的排除,既然不是鬼也不是人,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清河山谷,妖兽。 清河谷里妖兽盘踞,经常有五境的大妖四处走动,甚至据传说,那森林深处还会有六境的妖王出没。 清河县敢建在这附近,绝不是因为这里人脑袋都有毛病,而是妖兽一旦修成了一定境界便会诞生灵智,开始揣摩人的意图,它们明白人类这种东西如果打了小的就会来老的,如果随意下山伤人,清河县里面的守卫倒是不值一提,但是一旦惹怒了朝廷,那可能派下来的,就是一个随手就能拍平山谷的仙人。 于是双方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不下山伤人,你也别到山里来。 然而如今这维持了快百年的平衡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当地知县孙女丢了,这件事要是坐实了,那可就是人妖大战的开始。 周阳抖着腿,揪着头发,满脸愁苦。 “怎么我刚一上任,先是王福顺冤魂案,紧接着知县孙女还丢了,现在还有打仗的可能。”他长叹一口气,“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所以你找我,是想我陪你去清河谷里?”苏言想了想,“可是清河谷那么大的地方,要是没个方向,那可堪比大海捞针一般难。” “我知道,而且按照程序,理应是安心等着朝廷派人下来调查。”周阳点点头,说道,“我这种修为搁外面还行,跑到那荒山野岭里,不是纯粹找死吗?” “不过知县实在是等不急,今早刚上报信息给山海楼那边,转头就让我去调查调查,这我可怎么办是好。” 苏言疑惑地抬起头,“山海楼?” “你这都不知道?”周阳惊讶地说道,“山海楼就是——” “——就是朝廷的忠犬。”从屋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陆尘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武朝的修仙宗门数量众多,uu看书 .uukashu其中不乏实力强横之辈,朝廷为了管控这些宗门不让其实力过剩,先皇便设立了山海楼这一部门,日常事务由太尉把控,里面都是官家养的修行者。” “监管,督查,奖赏,惩戒,这就是山海楼的作用,只有拥有绝对的武力才能让朝廷把控仙宗,大武的仙,绝对不能骑在皇帝的头上。” 陆尘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一段话,又疼的坐了下来。 “用非常卑微的姿势说了一段帅气的话呢。”苏言小声说道。 周阳有些惊讶地眨眨眼,问道:“倒是知道的蛮清楚,你是谁?” “因为我以前就是山海楼的......算了,我嘛都不是。”陆尘垂头丧气地甩了甩头,“反正正常如果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由知县直接上报到京城,再由京城分配人下来调查,简单点说,就是普通人管普通人,仙人管仙人,两套独立的体系。” “但这样一来一去,时间可能就要花上半个月,到时候朝廷大概率只能帮你报仇。所以如果地方有仙宗的话,山海楼还会发布任务,以提供奖赏的方式来帮忙除妖。” “哦......”苏言点了点头,“但你说这个干嘛?”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那个清河谷。”陆尘执拗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清河谷里有能恢复修为的灵药,我如今伤势很重,自然恢复是恢复不过来的。” 周阳和苏言对视一眼,前者指了指自己脑袋。 “他为什么伤势很重?” “说来话长。”苏言纠结地回道。 第11章 红翎 云州地处大武最北境,多奇峰怪石,滔滔江流;而说是说这些山峦江河中最出名的,那肯定是清河了。 山中,清河下游。 一具近十丈长的妖兽尸体横躺在一旁的森林之中,周围的巨木呈现出一大片一大片被压倒的痕迹,若是从上空向下望去,便能看见这巨大的东西被人打飞,在地面上划过那恐怖的痕迹。 妖兽的尸体旁还有一处快要熄灭的火堆,旁边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男人很高大,但头发胡须皆成灰白之色,一眼望过去大约差不多将近古稀之年;而那女人则身着一身大红的袍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惨白,嘴唇上的胭脂有种令人心悸的猩红质感。 这女子看起来确实是好看的,但一举一动总有种渗人的感觉,那娇小明媚的面庞有一种好像瓷娃娃一般的诡异质感,她的眼睛一直眯得狭长,似乎很少眨动,这让整体的感觉更加的奇怪。 他们旁边的草地上还躺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扎了两个小丸子的可爱头发,那正是知县的孙女,张白安。 小姑娘倒在地上睡得深沉,均匀的呼吸着,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身上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害。 只是她旁边还有一家三口,看起来就没有她这么舒服了。 一对中年夫妇被死死绑在一块巨石上,身上的衣服沾满血迹,手臂,大腿和背上都布满深深的划痕,旁边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嚎啕大哭,用自己的小手拼命扯着绑着自己爹妈的绳子。 那老人望向这面,微微蹙起眉头。 “红翎,主上让我们秘密执行任务,我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允许你四处耍小脾气了。” 那被称为红翎的红袍女子娇笑一声,望向身边的老人,眯着眼轻轻说道:“哟,老爷子,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管上我了。” 老人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红翎突然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走上前,轻笑着地问道:“老爷子,你今年多大来着?” “六十九,怎么了?” “不怎么。”她轻轻笑着,转过头,又向那一家三口的方向走去,“只是你活了这么大,杀了这么多人,突然装出一副高高在上又悲天悯人的样子,让我实在是有些恶心。” “你杀人我管不着,但不要影响到我;主上明确要求过我们,不能暴露一点行踪,直接把张白安带回去。”他声音低沉,“无论是操控于三还是绑架这女孩,一旦行踪暴露引来朝廷的人,扰乱了主上的大计划,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安啦,这有什么关系?”红翎呵呵笑道,身形雀跃,“清河县一个人口几千的小地方,唯一稍微能看点的修行者就是那新调来姓周的捕头,可他不过三境的修为,就算加上清河官府内那些几个一二境的护卫,也不够我一只手打的。” “整个清河,谁又能制裁我?” 男人皱皱眉,终究没有说话。 红翎走到巨石旁边,蹲了下来。 被绑在石头上的夫妇已经被折磨了一遍,身上都是新鲜的血痕,手指弯曲成诡异的形状,显然里面的骨头已经断裂,那丈夫看见红翎的身影,努力张开嘴,蠕动着嘴唇,但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红翎轻轻地微笑着。 “我本来呢,还在想应该怎么杀死你们一家,但今天我心情不错,所以改主意了。”她轻声说道,“这样,我给你做个选择,如何?” “你们三个人,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但是呢,这个活下去的名额,要由你来决定,”她说,“所以选吧,是妻子,是孩子,还是你自己?” 男人本来失身的双眼迸发出闪亮的光彩,他努力地望向红翎,嘴唇翕动,道:“真的?” 红翎点点头,笑容明媚。 “真的,选一个,我保证不杀他。”她说道,“你放心嘛,我从不说谎。” 男人的牙齿颤抖了起来,他努力歪过头,望向一边的妻子,眼神交织,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纠结;一旁的妻子呜咽着、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一样,男人轻轻点点头,这简单的动作,像是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 只是过了一会,他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颤抖地说道:“我女儿,我选择我女儿。” “你确定?” 红翎愉悦地嗯了一声,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抵在了妻子的额头上。 男人闭上眼,有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下一秒,女人的头颅疯狂的膨胀起来,像是吹了气的气球,碰的一声,鲜血溅满了青白的石头。 红翎笑着,低头仔细凝视着自己的手指,有血滴从指甲上滴落,渗入了地上的泥土。 “我喜欢看人做选择,很有趣,uu看书 ww.uuansh.co 你说呢?” “放了我女儿。”男人闭上眼,没有理会红翎,看一旁妻子的尸体,只是机械式地重复着一句话,“放了我女儿。” 红翎轻轻点头,手却突然捏住了一旁女孩的头,小姑娘剧烈地哭着,声音干哑。 男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他回光返照一般,原本虚弱的身体突然迸发出了意想不到的能量,他大吼着:“你说过可以放过她的,你说过的——” 红翎滑稽地一笑。 “哦,我骗你的。” 砰。 鲜血四溅。 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盖过了男人的怒吼,引来了老人的目光。 “真是恶心的喜好啊。”他说道,抽出一柄短刀,插进了不断吼叫男子的心脏,阻止了响彻在山野中的声响。 红翎不笑了,她突然安静地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自己修长的指甲。 “你不觉得好笑吗?”她轻轻问道。 老人没有回话。 “我爹妈是瓜农,我依稀记得我小的时候,家外面的田地有几十亩西瓜。”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天晚上,有两个男人闯进家门,绑住了爹妈,他们转头望向我,问我选择哪一个死。” “我选择了。” “他们把刀指向我的时候,主上出现了,我的力量觉醒了,那两人的脑袋炸开了花,红的白的,乱七八糟,像是那一年夏天,父亲给我解渴砸开的西瓜一样。”红翎说道。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这么觉得,人类的脑袋,就是聪明一点的西瓜吧。” 第12章 来偷袭 苏言沉闷地坐在河边,百无聊赖地往水里扔着石头。 陆尘和周阳两人拿着地图,左看看又看看,有些尴尬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迷路了。” “我怎么记得进山前,有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过,清河山谷和自己家一样熟悉?”苏言冷冷地望向两人,“是谁说的来着?” 陆尘嘴里嚼着刚采来的灵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确实是记得路的,但是那是之前飞在空中的时候,现在灵气不够,飞不上去,所以就忘了。” 周阳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扯这些没用的,御剑飞行需要五境以上的修为,你要是会飞,我当场认作你爹。” “说到做到,你等着,只要再给我三天,就能恢复到巅峰......”陆尘不甘示弱地说道,突然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不对啊,那你这怎么都不吃亏不是吗?” 苏言打了个水漂,小石头在水面上接连跳动了七八下,才慢慢沉入了水底。 “我突然想到一个谜语,有人想猜猜看吗?”他突然冷冰冰地说道。 陆尘兴奋地抬起头。 “我来。” “什么东西有三条腿,但却只用两条行走?” “男人?” “不,是被打断一条胳膊的你。” 陆尘:“?” “别玩了,两位大哥。”周阳看了一眼渐渐向西远去的太阳,一个脑袋两个大,“要是一会太阳落山了我们还没找到出山的路,到时候,我们三个傻子都要被喂妖兽啦。” “我不会。”苏言想了想,默默地说道:“我记得这里的妖兽都挺友善。” 周阳显然没听到他的话,他指着地图,朗声说道:“这里,我们从谷底绕过去,沿着河流往下走,再从这里绕出去,应该就能回到清河县了。” “我们不是来找知县孙女的吗?”苏言反问道,“现在一点线索都没发现,就要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了吗?” “优先考虑自己小命。”周阳叹了口气,“就按我们现在这样无脑找下去,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也就是和御剑飞行一个难度了呗?”陆尘弱弱地问道。 周阳:“......” 苏言想了想,虽然清河谷中确实有不少妖兽,但是他并不觉得那些小动物能伤害到自己,不过考虑到周阳比自己还弱,身边还跟着个精神不太好的陆尘,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其实我可以晚上留下来的,”苏言说道,“你回去跟我师傅说一声,我自己留下来,毕竟孙女丢了,我要是张知县估计也急坏了,赶紧找到的好。” “清河可是有五境甚至六境的大妖,就算你实力不错,但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付所有妖兽。”周阳摇摇头,说道,“别想了,今天是不可能找到张白安的。” 陆尘刚要说话,突然闭上了嘴,转头向一旁的森林望去,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树叶摩擦的轻响,有一个老人率先从林中走了出来,他手中拎着一个沉睡的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红袍女人。 “啊?” 周阳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老人手中的小女孩,倒吸一口冷气,他扯了扯苏言的袖子,道:“那就是张白安,知县的孙女。” 红翎疑惑地挑起眉头,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格外的尴尬。 老人深深地蹙起眉头。 “清河谷里怎会有别人,”他扔下女孩,握紧拳头,“算了,都杀了吧。” 他望向坐在河边的苏言,猛地提气,身形变得模糊;只见一声爆响,狂风骤起,河岸一曾泥土砂石如同波涛般涌动,河岸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延伸数丈。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躯已经出现在了苏言的面前,拳头抵在了太阳穴之上。 “就从你开始。”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宛若蛮牛过五溪,河水倒冲向碧空,散成点点雨珠,像是泼墨似的潇洒豪气,从天而降。烟尘惊起,有种骇人的巨响响彻在清河山谷之中。 冷汗从周阳面颊滑落。 他发觉自己动弹不得。 他在别人身上感受过这股威势,在自己师傅身上,五境的老道士曾一剑挡下天山雪崩,那时也是差不多的威力。 “苏言——” 周阳猛地回身望去,他奋力向河岸边跑去,突然,烟尘中有什么东西一闪,然后他便看到,那白眉老人径直飞向了天空。 苏言摁着他的脑袋,撞向了河边的山崖。 “话都不说一句,来偷袭。”苏言一巴掌把老人的脑袋摁在了山崖的石壁里,抓着他的肩膀,在坚硬的崖壁上拖动了一条长长的裂痕,“真是奇怪,怎么到处都是精神病?” “咳——” 老人重重地咳出一口鲜血,他刚刚只感觉自己刚要摸到眼前少年的脸,下一秒,就被他摁住了脑袋,冲向了空中。 他惊恐地尖声叫道:“你是谁?” 话还没有说完,uu看书 ww.uukanshu苏言揪着他的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他只感觉像是流星砸过一般,耳边嗡鸣一声,牙齿翻飞,脸部凹陷下去。咔啦,咔啦,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 百丈悬崖从中裂开。 周阳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格外的精彩。 陆尘也是一样的,他震惊地看着山崖裂成了两半,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之前那一拳不是幻觉,也不是自己当时太虚弱了。 这姓苏的有几境? 要问自己全盛时期能不能做到,能,轻松,朝廷认证的大剑仙,说难听点,劈开个山崖而已,够干啥的。 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能不能做到,也可以,但吃奶的劲估计都要使出来。 而他陆尘可是年轻一辈里面的佼佼者啊。 单论天赋,他可以排上前几的,这小小一个清河县,凭什么就能蹦出来一个比自己还牛的人?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啦? 老人的脑袋被钉在山崖中,像是什么雕塑一样,双腿悬挂在悬崖之外。红翎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颤抖,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骨头的支撑,那和她修为相近的老人,一个照面便被这看起来一点灵力没有的少年拍扁了脑壳。 苏言落到地面,一脸嫌弃地擦了擦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周阳和陆尘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望向红翎,后者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斩除这妖魔,救民女一命。” 第13章 哥哥不是坏人 周阳走到女孩的身边,轻轻拨开了他的头发,从兜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对比一番,然后对苏言点点头。 “这就是知县的孙女。”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姓张,叫张白安,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 苏言望向对面跪在地上的红袍女子,“那你又是谁?” 红翎感觉自己如芒在背,苏言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两柄锐利的尖刀。她避开目光,望向另一边的陆尘,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无量山的璞玉剑仙? 那位二十岁就已经到了六境,整个武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剑仙在这里干什么? 红翎脸都要绿了,她一刻钟之前刚说完这小小的清河无人能制裁的了她,现在就跳出来一个剑仙,还有一个修为不知深浅、但一招秒了和自己修为相差无几老人的少年。 莫不成朝廷山海楼发现了主上的计划? “我,我是被这人绑来的。”她声音颤抖地回应道。 “被绑来的?”苏言好奇的说道,“今年多大?何方人氏?你姓什么叫什么?和那老人什么关系,和这女孩什么关系?你老家在哪里?为什么要到清河谷来?你还记得什么信息?” “我叼你——”红翎在心中将周阳的亲戚都问候了一遍,“那个,那个,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言皱起眉头。 “不记得了?” “是的,民女只记得自己叫红翎,有一天傍晚在田间劳作,突然这老人凭空出现在身边,我便感觉眼前一黑,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身边还躺着那个昏睡的女孩......”红翎断断续续地说道,“那老人也一言不发,就带着我们在清河谷里不知道往哪里走,虽然他没有捆我手脚,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反抗,诸位大人,诸位仙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跪在地上,面色惶恐而茫然,就像是被刚才的大战吓破了胆子,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普通女人一样。 苏言望向一旁的周阳,低声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很好看......嗯,什么?”周阳愣了愣神,“哦,你问我信不信她说的话,不好说,要不先观察着看看?” 苏言点了点头,刚想继续问些什么,地上的女孩突然传出一阵响动,三人赶忙低头望去,那叫张白安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几人。 她看看天,望望裂成两半的山崖,眼神充满了疑惑。 “我......我这是在哪?” 陆尘推开一脸严肃要开始盘问的苏言,凑上前,一脸和善的微笑。 “小妹妹,不要急,哥哥不是坏人。”他柔和地说道,“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我叫张白安。” “还记得自己名字,意识没有模糊。”他庆幸地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那小妹妹,这是几?” “二。” 他又紧接着伸出四根手指。 “这回呢?” “四。” “那三百四十六个二和五百九十八个四加在一起,等于多少?” 张白安:“???” “你给我起开。”周阳把陆尘扒拉到一边,和善地微笑道,“白安,我们是你爷爷派来找你的,不要怕,现在已经没事了,告诉哥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就记得我好像是睡了一觉,这一觉好长好长,醒来之后,便是这个样子了。” 苏言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他本以为女孩惊醒后会又哭又闹,那自己宁愿回到几天前去和王福顺的鬼魂激情对话,也不愿意安抚哭闹的小孩。 他指向仍然跪在地上的红翎,有些警惕地问道:“那小姑娘,你对那个姐姐有没有印象?” 张白安想了想,依旧摇摇头。 “没有。” 红翎长长地出了口气,她看到苏言慢慢把手从腰间的剑上挪开,感觉自己终于躲过了一劫。 因为刚才白眉老人袭击的缘故,这一个小插曲过后,天色已然接近黄昏,苏言本想抓紧回清河县,但是考虑到虚弱的张白安和那一直在发抖的红衣女人,再加上周阳的劝说,最终也只好放弃,选择在河边修整一夜。 周阳生起了篝火,张白安肚子咕咕的响了起来,陆尘嚼了一天清河谷里的灵药,现在说要去找点吃的。 过一会,林中穿来巨树崩裂的脆响,妖兽痛苦的嘶吼,鸟类成群结队的从夜幕的森林中飞起,似乎有耀眼的亮光在黑夜中不断闪动。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提着几只兔子从林中走了出来。 “你说你去打猎,结果像是搞屠杀。”周阳挑起了眉头,uu看书 uukanhu “而且只是抓几只兔子,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苏言挠挠头,把兔子扔给周阳,说道:“说来话长,我本来只是想抓只兔子,结果声音惊醒了旁边睡觉的妖兽,我只好把那妖兽也给收拾了,但声音又惊醒了更多的妖兽,我没办法,也只好把那几只也解决了,但是打斗时的声音......” “停停!”周阳叫道,“我明白了,不用接着说了。” 他在河边把兔子开膛破肚,架上火坑烤起了兔肉;陆尘在一旁打坐恢复,红翎坐的好远,抱着膝盖,身影隐没在森林与篝火的阴暗夹角之中。 等兔子烤好,张白安想了想,捧着一条兔腿,走到红翎身边坐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不吃?” 红翎望了她一眼。 “我不饿。”她说,将眼神从女孩身上挪回,“你为什么要坐到我这里来?” 张白安眨眨眼睛,说道:“我感觉姐姐你很孤单。” 红翎笑了。 她一起共事了十年的老人死了,尸体就被钉在悬崖上,她此时却感觉不到任何悲伤;主上的任务失败了,哪怕侥幸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可张白安就坐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远处那几个男的丝毫没注意到这边,只要自己一用力,不,甚至只要一个念头,女孩的脑袋便能爆开的到处都是,到时候自己转身钻入密林之中,或许能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杀了她。 想到这里,红翎举起手慢慢伸向女孩的脖颈,她眼睛里闪烁着猩红的诡异光芒,像是黑夜中隐没的恶魔。 第14章 张白安 红翎慢慢将手靠近张白安,灵气轻轻散出。 修行者取天地灵气为己用,塑凡人肉体跃天门成真仙,然而万物皆有灵气,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红翎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碰触到了女孩冰凉的肌肤,那里微微凹陷,只要自己稍微发力,张白安体内的灵气便会自己在身体里乱窜,最后如烟火般绚烂的爆炸开来。 然而下一秒,她感到手心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正是那只烤熟的兔腿。 张白安嘻嘻一笑。 “你看,你手都伸过来了,果然还是想吃的嘛。” 红翎愣了。 她望向一脸纯真的张白安,总感觉十分的讽刺和好笑,她抓着那只还温热的兔腿,只感到血液涌向脑海,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与恶心席卷了她,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呵呵。” 红翎深深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望向这边的苏言,最终什么都没有干;她把那只兔子前腿猛地塞进嘴里,胡乱地咀嚼了起来,一言不发。 张白安轻轻笑着,等着红翎吃完,又细心地递上一碗清水。 红翎接过碗,稍微抿了一口,但没有喝下去;她斜着眼瞟着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的少女,沉默了好一会,却最终还是莫名地开口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张白安回道。 “我刚才听那些人都在说你的爷爷什么的,”红翎抓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向河中扔去,“你爸妈呢,他们不在清河吗?” 张白安摇摇头,宽慰似地笑了笑。 “他们去世了。”小姑娘平淡地说道,“我一岁多的时候。” 红翎捡石头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她眨了眨眼,本来想说点别的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便彻底变了样子。 这样啊。” 她说完,手隐藏在袍子底下,紧握成了拳头状,神情厌恶。 “没事哦。”张白安敏锐地望向她,摇摇头,“爷爷告诉我爹娘是在沙场战死的,他还说,所有光荣的死者,都是我们活着人的骄傲。” 红翎舔了舔嘴唇,她悠长的嗯了一声,却总觉得十分好笑;不过是打仗死的而已,有什么好光荣的? 然而她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我也是。”她小声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 张白安似乎轻轻的哦了一声,带着些掩饰不住的惊讶,她没有问原因,只是握住了红翎的手,陌生而温暖的触感总有种莫名的恶心,但红翎终究没有抽开手,只是略微哼了一声。 “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张白安问道。 “有什么记不记得的,二十年前的事,早已经模糊了,样子,身高,声音......”她嗤笑一声,“不过他们的死掉时的样子倒是记得清晰,一刀一刀,被满满折磨死的。” 张白安摇摇头,疑惑地望向她,说道:“姐姐,你后面半句话声音太小了,没听清楚。” “无所谓了。”红翎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把碗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喝净,“嗯,你刚叫我什么?” “姐姐啊,不行吗?” 张白安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疑惑地望向红翎。 “随便吧。”她扔掉手中的兔骨,往周围的草地上一趟,闭上了眼睛,“我睡觉了。” 她听到张白安轻微哦了一声,声音满满沉寂,然而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身躯就挤了过来;红翎皱了皱眉,稍微挪开了一点身体,结果张白安又挤了过来,她不动了,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笑嘻嘻的小女孩。 “姐姐,你要睡觉了吗?” “嗯。” “我们要不要离火堆近一点?” “你为什么不到他们那里去呢?”红翎有些烦躁地说道。 张白安慌忙摇了摇头,“男女授受不亲,那怎么行?” “你还是个小孩。” “那也不可以。” 红翎在心中不由觉得十分好笑,自己可是绑了这个女孩,甚至是就在刚才还想把她脑袋拧下来的人,现在她却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道理挤在自己身边,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张白安一定不一般,一个清河知县的孙女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她身上肯定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主上让他们绑走她是为了引来朝廷山海楼的人,并将其祸水东引至清河谷的妖兽,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主上也不会特意强调要将张白安活着带回去。 红翎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张白安打了个哈欠。 “你刚说过你不困的。”红翎觉得有些好笑。uu看书 ww.uukanhu 然而她话说完,张白安那里却没有回声,红翎疑惑地睁眼望去,发现小姑娘躺在那里,发出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 感受到后背处不断传来的温暖,她心想着,只要自己回了清河县、一远离那三人,马上就绑了张白安,到时候抓紧回去向主上复命,不再管这个小崽子究竟是死是活。 红翎这样想着,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启程回到了清河县。这回苏言走在前面,没让陆尘领路;周阳一言不发地跟在红翎和张白安的身后,完全没有平日里话多的样子,陆尘又嚼了一路灵药,等到出了清河谷,他的修为好像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张知县是很高兴的,他不顾周围的府里官员,抱着自己孙女嚎啕大哭,搞得本来见到爷爷很高兴的张白安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老知县哭完后又极其郑重的感谢了一遍周阳,再把其余参与调查的人臭骂了一通,骂他们都是吃干饭的,这么多人加起来找不到一点线索,比不过周阳这小子进山一天。 周阳倒是没有不好意思,他很欣然的接受了知县的表扬。 “清河有你们,是我张贤之幸,也是百姓之幸啊。”张知县激动地抓着苏言的手,“来人,在府里设宴,我要款待周捕头,还有剑宗的苏仙师,还有这个......” 他突然看见了一边背着手骄傲站着的陆尘,表情渐渐变得疑惑。 “嗯,你是谁?” ps:放心,不会洗白这女人的...... 第15章 利益相关,懂得都懂 “嗯,你是谁来着?” 陆尘表情扭在一起。 他这次奉宗门的命令跟踪黑蛟来清河,理应是不能让朝廷一方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一旦知道了,拿回去后自己起码要被扣上一个月的俸禄。 陆尘求助地望向苏言,眼神惶恐。 后者不屑地呵呵一笑,对着嘴型说道:你还欠我一两银子。 陆尘啧了一声,回过头望向张知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张知县,你听我仔细解释一下我的身份。”他说,“关于这个事情呢,在说明白我是谁之前,我得跟你简单讲解一下我这个人,你说是不是?首先,我本人的身份十分的神秘,也最好不能为外人所知,也承担这一定的任务和职责,也就是说,不太方便明说;其次,这个事情吧,它比较复杂,至于我的身份,你明白就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懂我的意思吧;总而言之,这个事呢,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具体的呢,大家也都看得到,我因为这个身份上的问题,也得出来说那么几句,可能你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我的身份呢,不知道,你也不用去猜,因为这个东西,牵扯到利益太大,背后的东西太多了,懂得都懂,不懂得我说了也不懂。” 张知县:“???” “不,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利益相关,不明说了。” 张知县愣了一会,然后只能迷惑地点了点头,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望向陆尘,“哦......” 宴会设的很大,苏言就坐在张白安旁边,席间一直有人不断地走过来称赞敬酒,说些不喝是不是不给我面子这种话,都被苏渔一一挡了下来,诚恳地表示你说的没错。 小姑娘好奇地盯着他。 苏言对小孩子总有种惊惧感,他没看护过小孩,也没有和张白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过交流,于是他稍微挪开了视线,却看到了苏渔大快朵颐的场景,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他尴尬地回过头,望向一边的周阳。 “你有跟小孩子交流的经验吗?” 周阳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只是偷着看向坐在房间最远桌子边上的红翎。 “要是儿子就叫周平,女儿就叫周安......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和小孩子交流的经验。”苏言重复了一遍,对着张白安的方向努了努嘴。 周阳摇了摇头,“没有。” 苏言叹了口气,他现在心里有一种迫切的欲望,那就是和这个知县的孙女搞好关系,这样自己以后赚银子也容易一点;他瞥到张白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适时地凑上前,轻声说道。 “你想不想出去转转?” 小姑娘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点点头,两人便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穿过全是人的厅堂,顺着后门走到了知县府的院子里,张白安望着池塘里的锦鲤,一把一把撒着鱼食。 苏言在她旁边蹲了下来,说道:“你喜欢动物吗?” “喜欢。” “我想到了一个谜语,你要不要猜猜看?” 张白安抬起头,好奇地点了点头。 “好啊。” “什么动物最不能惹?” 她想了想,说道:“老虎?” “不对。” “那是什么?” “猩猩。” “为什么?”小姑娘皱起眉头。 “因为它敲胸的。” “......” 张白安望向苏言的目光中莫名多了一种同情的意味,好再身后传来一阵响动,苏渔及时出现,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在干嘛?”她嫌恶地望向自己徒弟,“噫,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不是,我没有,误会......”苏言尴尬地解释道,“你怎么能诬陷自己徒弟?” 苏渔没有理他,俯下身,一脸温和地笑道:“小妹妹,以后经常来我们剑宗玩啊。” 她说完,又望向苏言,“哦,还有一件事,我听周阳那小子说,你在清河谷里和一个老人打了一架?” 苏言点点头,“怎么了?” “你还,把他杀了来着?”苏渔放下微微眯着眼,凝视着自己这徒弟。 “是。” 她眨了眨眼。 “那你......什么感受?” “我以为会觉得恶心,甚至有可能吐出来。”苏言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但其实没什么感受,可能是因为一拳就打死了,所以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总觉得,人原来是这么容易死的啊。” 他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实话,太简单了,有点像拍死一只会说话的蚊子。” 苏渔愣住了。 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自己的徒弟,直到张白安吵着要去街角吃张氏酒家那的杏仁茶,苏言才领着她走远,两人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京城。 一片庄园依水而建。 锁香亭榭,朱檐金漆乌瓦,亭台楼榭,飞檐翘角。 在这硕大庄园之正中,有一高耸的瓦楼,八层,与远处的皇宫成犄角之势。 顶层,大殿。 有一名青年男子轻轻盘着核桃,走在幽深的长廊之上,他眼睛狭长,皮肤有种不健康的白皙,尽管他在笑,五官帅气的很,整个人却总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门前的护卫见到他,齐齐低头,腰深深地弯了下去,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 大殿空荡,高耸的红漆柱子,撑着巨大的殿堂,只有一柄朱红的檀木椅,uu看书 ww.uuknshu上面坐着的人影看不清表情。 那阴柔青年走到大殿中央,摆开袖子,轻轻鞠躬。 “义父,您找我。” 朱红椅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人似乎缓缓地抬起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说,那吞天蟒死在了清河?” “是的。” 椅上的人又好一阵的沉默。 “把他给我找出来。” 青年的眉头跳了跳。 “您说找出来,莫不是,指杀了那条黑蛟的人?”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手下跟我汇报的是,那蛟龙身上虽然有些浅浅的剑痕,但致命伤是头顶贯穿的一个大洞,那东西已几近化龙,却被一招斩断了命脉,能做到这样的人,不超过两只手吧。” “其余人去了北境监视蠢蠢欲动的匈奴,现在山海楼中七境的人只有我一个,更何况如今还有些势力蠢蠢欲动;义父,吞天蟒这件事情,不如就先放一放?”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低着头,眼神凝视着自己脚尖。 座上之人微微昂首。 “阳秋。” “是。” “我说,找出来。” 青年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他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向门外走去;感受到有些微凉的风拂过,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知伴君如伴虎,却不曾想过,那皇帝身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位。 三朝太尉。 宋无极。 第16章 你可能不是人 陆尘走了,物理意义上的。 他休养了几天,特意选择了在正午人最多的时间御剑飞走,就是为了让人看好他的英姿;但是不巧,正好今天清河县的老百姓都跑去看薛映的处刑去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宛若星辰划过,陆尘站在空中,双手背后,高仰着头,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清河县所有人的惊呼,感觉看到了周阳那土老帽震惊的神情。 只可惜真的是没一个人看见。 他走之前留下了一部御剑飞行的剑法,还特意找苏言谈了谈话。 “这部御剑飞行的法术就送你了。”陆尘走在小凉山后院的山上,递给一旁的苏言一部皱皱巴巴的古书,“我看你虽然灵气足够了,但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还不会御剑飞行,之前对阵那清河谷里的老人,你为了飞到空中所需要浪费的灵气实在太多,如果境界差距较大还好,但是当遇到同境界的对手,这样打可是要吃亏的。” 苏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收下了那本书。 陆尘想了想。 “所以我那一两银子......” “一码归一码。” “抠门。” 苏言沉吟了一下,问道:“话说,我前些日子总听到你和周阳说什么九境,那个是什么东西啊?” “蛤?”陆尘的头上蹦出成堆的问号,震惊地看着他,“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修到现在的?” 他摇摇头,不等苏言说话,便接着补充道;“所谓九境,全称叫通天九境,指的是一个普通人经过修行后脱胎换骨,羽化登仙。” “首先第一境就是开运,你这个时候还不能修行,只是要引一丝灵气入体作本命气,当成仙路叩门砖,有了这第一缕灵气入体,就如同从零到一的概念,之后不管怎么修行,都是一生二,二生三了。” “修仙这东西,最终能到什么程度,运气占二成,天赋占八成,努力占一成,所以开运的时候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天赋了,要是天赋好的那些,第一丝灵气入体的时候就能产生异象,比如空林烟火,大雪红梅,北海龙潭,或杏花白满森,提剑云雷动......举个例子,比如我,当初剑气满长安,那盛况,啧啧啧。” 苏言想了想,弱弱地说道:“为什么你算出来总共十一成?” “嗯,是吗?”陆尘挠了挠头,“我算错了,那就运气一成,努力一成,天赋八成,反正就这个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开运之后,便是穿云,醉骨,食妖,无已,玉海,归虚,天门共八境,这八境之上的第九境便能称为人仙,当世只有四位。” “每升一境不止是灵气的提升,还有天生就伴随着你的术,也会随着一起成长。” “术?” “你到底明白啥?”陆尘看起来无语极了,“每个修仙者天生就会有术伴随着他,有人发现自己明明不会游泳却能在水中浮起,有人读完一本书后过目不忘,有人发现自己记得昨晚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而随着积攒越来越多的灵气,境界提升的越来越高,这些特性也慢慢变得越强大,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多样。” “不仅仅能在水中浮起,他能让方圆几里的大地飘上天空,他能让别人丧失语言的能力,丢掉记忆,大脑开始退化,他能操纵梦境,能在他人梦中杀人。” 苏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东西?” “嗯?”这回轮到陆尘惊讶了,“你竟然不知道你的术是什么?” 苏言摇摇头。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刚说的这个是仙道,也就是一般意义上、普通人的修炼,但还有诸如武道或妖道等等,力量的体系不同,境界的称呼也不一样,比如你,可能就是妖道的。” 苏言皱了皱眉,“那玩意人类能修吗?” “所以你可能不是人......等等,别拔剑,我没有在骂你。”陆尘慌忙说道,“你父母都是人吗?” “什么意思?” “有些大妖能化作人形,其子嗣生来也有这个能力,我是想说这个。” “我还是觉得你在骂我。”苏言想了想,说道,“但是我从没见过我父母,大概是被遗弃的;当年师傅从清河把我捞了起来,所以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陆尘愣了愣,拍了拍苏言的肩膀,似乎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但是终究别扭的没说出来。 “我走了,以后有时间,你和周阳两个可以来无量山玩,直接报我名字就成。”他说道,“别看我这样,也是有个六境玉海的修为,还是个大师兄呢。” 苏言点了点头,但其实心中想的都是陆尘欠他的那一两银子。 陆尘一拱手,道:“还是要谢谢你,当时我斩完那条吞天蟒,实在是灵气枯竭,运气不错,遇上你们收留了我几天。” “无妨。”苏言摆摆手,又沉吟道,“不过好巧,我前两天也杀了一条蛇。” “不是蛇,是吞天蟒,算了,说了你估计也不懂。”陆尘摇摇头,踏上飞剑,“总之多谢了,不然万一敌对宗门发现我的行踪,那样就危险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螳螂和黄雀那个?” 苏言想了想,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喊疼。” “对对对,就是这个......嗯?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尘蹙起了眉头,“哪来后面一句奇奇怪怪的东西?” “师傅一直这么说的啊。” 陆尘迟疑了一下。 “那是我记错了?” “可能吧。” “也好,我回去问一下宗主。” 陆尘极为认真地点点头,使出口诀,剑意贯穿长空,u看书 .uuknsu宛若流星划过。 苏言无声地挥了挥手,转身向屋里走去;他不想去看薛映的行刑,脑袋里都是刚才陆尘说的那些话。 周阳如今三境食妖的修为,那自己又是几境?陆尘所说每个人都有的术,自己却到现在都没有。 可能他真的不是人? 这么多年修炼,他只是凭着感觉吐纳天地灵气,什么功法或者开运都没考虑,而苏渔竟然也一直没跟他说过,这些修仙门门道道的东西,还是要问认识不到一周的陆尘得知的。 他穿过树林,看到苏渔整从井里捞出来个冰凉的西瓜,她旁边坐着张白安,这小姑娘最近经常来剑宗玩,一呆就是一小天;打听了之后苏言才知道,红翎因为失了忆,如今在找到家人前先在知县家呆着,每天陪着小姐玩,还有工钱拿。 张白安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不敢直视苏言的眼睛。 “你嘴里吃的是什么?”苏言走过去,低头凝视着她。 “唔唔唔......”张白安眼神飘忽,“啥也没吃。” “你放在桌子上珍藏的蜜饯,”苏渔很不合时地出卖了小姑娘,“那装逼剑仙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走了。” “哦。”苏渔放下西瓜,惊讶地捂住嘴,“他刚刚不是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 苏言慌忙解释道:“不是这个走,飞走,陆尘他飞走了。” “那你说完整点。哦,还有一件事。”苏渔白了他一眼,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一样,向着屋内努了努嘴,“来活了。” 第17章 又闹鬼了 苏言走进屋,看见了一个有些斑秃的男人。 “朱老头?” 这次来的人他竟然认识,穿着件肥大的背心,头顶有些斑秃,整个人愁苦的坐在桌边一边发呆一边抖着腿,那是村头杀猪的屠户朱武。 苏言蛮常去他那里买肉,主要是一般都是他女儿出摊,自己砍价就莫名的容易,总是能以低不少的价格买到。 见到了苏言进屋,朱武诶呦一声,急匆匆地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差点被椅子绊倒。 “慢慢说,慢慢说。”苏言扶住他的胳膊,才发现哪里莫名的冰凉,“朱老头,发生什么事了?” 朱武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心情,说道: “是我二叔,我二叔,他,他昨天早上在家里死了。” 苏言愣了愣,说道:“老朱,我知道二叔死了你很悲伤,但他老人家都八十二了,嗓子还一直不好,这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如果你怀疑有别人杀了他,那也要找新来的周捕头啊。” 朱武用力摇了摇头。 “若是这样,我也用不着找你们剑宗了。” “那是......?” 朱武大叫一声:“二叔他变成厉鬼来害人啦!” “又来?”苏言嫌弃地皱起眉头,又很快摆出一幅关切的表情,抽出凳子坐了下来,“老朱,详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看到他变成鬼,盘旋在头顶,于是马不停蹄的上山,你师傅跟我说你还要等一会才能回来,让我现在屋里等着......” “不,你说清楚一点。”苏言打断他的话,“从头开始讲起,时间往前一点,不然我也没法判断具体情况。” 朱武点了点头,喝了口水。 “我老叔于先皇八十九年生人,属猴,三岁抓阄的时候抓到了一双筷子,五岁那年大病一场......” “停,停。”苏言深吸一口气,“不是让你从出生开始这样从头讲起,我只用知道他去世前几天发生的事,总之就是,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朱武想了想,沉吟道,“我那天吃了黄豆,屁异常多,算不算异常?” “......” 苏言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搀着朱武的胳膊站了起来,说道:“来,我们下山,我自己过去看。” “那价钱......” “一两银子三钱。” 朱武一瞪眼睛,“不是说好的一个要求一两银子,白纸黑字写在那里,什么时候涨的价?” “就在刚刚,”苏言小声嘀咕道,突然提高音量,“朱老头,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解决你二叔的问题了?” “想。”朱武说道,从腰间别着的布袋里数出一两三钱,塞到了苏言的手里,“来,我们这就下山。” 下山的路上,苏言又听他详细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确实很蹊跷,但其实从道理上来讲也正常,朱武的老叔在昨天早上寿终正寝,家里人痛哭流涕,发誓要选个黄道吉日再下葬,但可是因为正值盛夏,在灵堂放了一天后二叔身上便开始发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所以二叔的尸体当晚就被埋进了棺材。 可是第二天一早,朱武起床后就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坟地里。 眼前是新鲜湿润的泥土,清晨的露水染湿了衣服,他被寒气冻醒,坐起来一看,好家伙,荒郊野外,周围都是长满了青苔的墓碑。 不仅是朱武自己,他老婆还有一儿一女也是一样,一人一个空坟包,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在地里,不争不抢,见者有份。 而头顶一大片阴森的黑雾,构成一个男人的模样,二叔的魂魄就飘在他们头顶,静静地看着一家人。 苏言和朱武来到坟地的时候,周阳早已经到了,他指挥着几个手下去把朱家的人从朱家宅子请出来安置好,整个房子,包括后院水井这种地方通通搜查一遍,什么都不要漏下。 他让朱武先去和家人见面,紧接着便走到苏言面前,紧皱着眉头。 “又是一起。” 苏言点点头,有些愁苦地说道:“从你调来了清河后,这不到一个月,乱七八糟案件一个接着一个,先是薛映和王福顺那件事,然后又是那个到现在为止身份都不明的疯子老头绑架张白安,还有今天这个朱家二叔事件。” “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财神,还是整个清河县的灾星。” “我......”周阳委屈的张了张嘴,但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反驳的,uu看书.ukanucm “算了,总之我考虑到闹鬼的原因可能像是王福顺那样的情况,便先让手下去查一下朱家宅子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苏言点点头,道:“但是理由呢,朱武一家杀他半只脚已经踏入黄土的二叔做什么?” 周阳沉思了一会。 “首先怀疑可能是朱老叔年纪太大干不动活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整个人嗓子还得了病治不好,朱家人觉得不能花钱养一个吃干饭的,于是恶从胆边生——” “停停,你揣测的太狠了。”苏言阻止道,“不能因为之前发生过王福顺那件事,你就这么瞎猜,师傅说没有证据之前,我们还是别带个人情感的好。” 周阳撇撇嘴,说道:“如果不是这样,那无缘无故的,魂魄怎么会找人来复仇?” “不清楚。” 苏言想了想,沉吟道:“兴许是朱家二叔觉得自己日子不多了,想着一个人下去太过无聊,于是就趁着夜半三更想把家里四口人全都杀了同他陪葬,路上也算是有个伴,但是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再加上行动迟缓,于是惊醒朱武后被反杀......” “你这不是更阴暗吗?”周阳狂躁地说道,“刚说完不瞎猜的,你自己倒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苏言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看见视野尽头跑来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官差;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周捕头,周捕头——” “怎么了?”周阳来了精神,大声回应道,“可是朱家检查到了什么?” 第18章 朱家2叔 那捕快疯了一样的跑过街道,在周阳面前站定,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周阳着急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捕快点点头,直起身,大声说道:“朱武家的猪肉半价啦!” 咚—— 周阳狠狠敲了一下手下的额头,恼怒地说道:“丢人现眼,我让你去查宅子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结果你跟我报告猪肉半价?” “可是,”那手下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可是您不是说一旦猪肉便宜了,就赶紧跟您禀报,不然平时肉价太贵,咱们衙门吃不起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周阳暴跳如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哦,好像之前谈过这个话题?” 他想了想,陷入了沉思,“嗯,我想起来了,行,你快去买两角猪肉回来,咱衙门也有半个月没见过荤腥了,你先垫着,买肉的钱记得回去后上报给我。” 周阳看见苏言望向自己的神情越来越充满了鄙夷,连忙补充道:“那朱家宅子呢,你们查过了没有?” 捕快点点头。 “查过了,茅坑我们都翻过了,什么也没发现。” 周阳遗憾的哦了一声,点点头,那捕快得了命令,又飞快的跑去卖肉去了。 “你怎么过的比我还惨?”苏言疑惑地问道,“我记得你这个捕头的俸禄挺高,手下那些普通捕快的也不低,怎么会连肉都吃不上?” “都借钱给一个弟兄送老妈去京城看眼病去了。” “你才上任没多久,这么义气啊。” 周阳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既然朱家没找出别的东西,我们怎么办?” 苏言想了想,说道:“我们上次怎么办的来着?” “你把王家大宅给掀飞了......不行。”周阳制止道,“这次是坟地,你怎么掀?” “只要胆子大......” “这可是刨清河县所有百姓的祖坟,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他叹了口气,“我们等吧,守株待兔,总是不会错的。” “哦。” 两人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想着这种守夜的活非常累,就决定去城里吃了顿饱饭,结果他们回来后往坟头双双一坐,突然有了种吃饱饭好上路的感觉。 周阳有些别扭地说道:“我有点撑,要不咱去城里溜达溜达,晚上再回来得了。” 苏言摇摇头。 “觉得撑,你可以在周围溜达溜达,或者到处蹦一蹦也可以。” “在坟地上?” “对啊。” “......” 周阳无语地撑着头,说道:“你不是很喜欢讲谜语来着的吗,讲几个来听听。” “我这几天讲了几个,但一直被张白安鄙视,”苏言说道,“所以现在,我已经不干这种事了。” 周阳笑得很开心,“活该。” 苏言突然站起身,平淡地望向幸灾乐祸这位年轻捕头。 “话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吗?” 周阳一脸疑惑。 “这我怎么知道?” “猜猜看。” “呃,猩猩,因为你敲凶?”周阳得意地笑了,“我知道这个,张白安昨天告诉我了。” “不是,是鹦鹉。” “哦,这是为什么呢?” “哦,这是为什么呢?” 周阳:“......” 苏言心满意足地坐下,长叹一声。 他们等到了晚上,月亮隐没在云层中,却依然不见朱老叔的阴魂出现,倒是他们两个明晃晃地坐在坟地里,吓退了两波盗墓贼,三个抄近路回家的路人,和四条半夜游荡的野猫。 “我感觉我们今晚等不到了。”周阳忧愁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朱老叔的阴魂,只是他们家猪肉卖不出去,想出的贩卖方法?” 苏言想了想,道:“反正我不亏,朱武给了我一两三钱银子,朱家赢了,买猪肉的人也赢了,我赢了,但这却是你的工作范畴,所以全清河只有你亏了。” “我真是谢谢你。” 周阳感觉一阵胸闷气短,他回过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苏言不在身边,他原本做的位置,现在是无边的空洞黑夜。 他颤抖了两下,站起身,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微笑。 “喂,你小子别吓我啊。”周阳声音低的厉害,“难不成这又是幻术吗,我就这么容易中幻术吗?” 无人应答。 周阳怒从心生,突然冲向黑夜,大吼一声: “天天搞这些偷袭的东西,老虎不发威你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一个八十多岁老头变的鬼,我还打不过吗?”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的时候,整个坟地通明如白昼。 “哈哈,我们道门的破邪真眸,对付你们这种躲躲藏藏的鬼怪最有效果——”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搭上了他肩膀。 “妈呀!”周阳尖叫一声,回身就是一拳,然而却被完完整整的挡了下来。 苏言无语地望着他。 “你瞎叫什么,是我。”他叹了口气,“我刚就坐在原地,看你在这里跳来跳去,自言自语。” “啊,我还以为我又中幻术了。”周阳愣了一下,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突然话锋一转,神情凌厉,“不对,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言皱了皱眉头。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对,给我老实点。”周阳甩甩头,抽出佩剑,指向苏言的喉咙,“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哦,你是真的。”周阳收回剑,“再问一个问题,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在王福顺的宅子里,我吐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吐,因为你之前没有吃饭。”苏言无语道,“现在呢,可以了吧。” 周阳彻底松了一口气,u看书 .ukanshu.co他拍了拍苏言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多少理解我一点......” 他话没有说完,最后几个字在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又咽回了肚子里。 苏言的五官猛地扭曲在了一起,就像是崩溃的泥塑,构成了一张狞笑的脸。夸张而巨大的五官拼凑在一起,空洞凹陷黑暗的眼窝,他嘴角咧起一抹夸张的微笑,直直的和眼角粘连在一起,血红的巨口像是无底的深渊,一层层尖锐的牙齿成圆圈状排列在口腔里。 “鬼啊——” 周阳猛地提起剑,然而那阴魂的速度比他快上许多,电光火石之间,那锋利的牙齿已经咬向了他的脖颈。 一道红光猛然闪过。 绚烂的焰火划过黑暗的长空,从天边而来,灯火星桥,照亮夜空中的紫苔苍壁,泼墨似的炽烈色彩;巨焰腾空,焚过满山的青林,赤红滚烫的火舌从远山席卷而过,霎时间吞噬了那狞笑的鬼魂。 清河的天空已是一片鲜红。 赤色的太阳。 阴魂尖叫着,痛苦的呻吟。 周阳猛地惊醒,他踉跄地站起身,额头上全是汗水。 还是之前那片坟地,坐在一旁的苏言疑惑地望着他,那铺满天空的火焰慢慢消失,化作一个女人的身影。 干练的短发,精致却偏向于冷淡的五官,一袭黑衣,大概近三十左右的年纪。 她衣服的左胸口绣着一枚小剑,天为尖,地为柄,仙山云海铸成脊梁。 武朝。 山海楼。 第19章 宋云荷 点点绚烂的焰火渐渐消失,那朱家二叔的阴魂被吞噬殆尽,但那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越过苏言和周阳两人,视线望向来时的方向。 苏言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漆黑夜里的远方燃起了点点密密麻麻的火光,有火把排成两条长龙,约有近百名仆从骑马高举着,中间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路中央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四批没有一丝杂毛的青骢白马,楠木烫金的车轴,漆釉技艺的窗箱。马车在三人附近缓缓停稳,窗户的帘子缓缓拉开,有一人从中探出头来。 苏言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倒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理论上来讲,应该是苏渔更胜一筹;她身上那股令人感到震撼的仙气无可代替,然而仅论五官而言,车厢里的人足以和自己师傅一争高下。 群青色的刺绣锦袍,珍珠镶白玉的戒指,无不说明来者身份非富即贵,十五六岁、和苏言差不多的年纪,她眼睛很水润,有种晶莹的朦胧感,小巧的嘴唇,合适的鼻翼,肤色倒不像是红翎那种接近惨白的感觉,而更偏向于一种富家小姐精雕玉琢似的细嫩。 周阳看呆了眼,张着嘴,小声的嘀咕道:“如果是男孩就叫周平,是女孩就叫周安......” “你之前见到红翎的时候说过一样的话。”苏言无语道,却也默默盯着她。 相比于此,那刚刚烧起了漫天焰火的短发女人就显得没那么突出了,她自然也是好看的,只是借着火光,苏言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似乎没那么好;两个黑眼圈格外显眼,皮肤很干,嘴唇似乎也失去了血色,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好觉了一样。 她对着车厢里的少女微微躬身。 “小姐。” 那漂亮少女微微偏头,甚至都没有正面望向她,只是在火光的明亮下露出半边脸,声音慵懒,带着一种苏言从来都没有听过的高傲感觉。 “严景啊。” “属下在。”女人回应道。 “你救这两人,是要做什么?” 那叫作严景的微微一怔,声音微小的回应道:“属下隶属于山海楼,路过时见有阴魂伤害百姓,理应出手相救......” 少女微微眯眼,双唇紧闭,却依旧轻轻笑着,有种奇怪的感觉爬上了苏言的脊背,他感到莫名的压抑,莫名的感到卑微,那是身居高位,养成的一股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气息。 她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格外清楚。 “哦,那你问过我了吗?” 严景闭上了嘴,她依旧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就好像哪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嗯,回答?” “回小姐,没有。”她小声说道。 车厢里的少女又稍微倾斜了一点身子,苏言看清了她全部的面庞,带着他感到不舒服的神情,少女微眯着眼,用审视一样的目光望了过去,从严景的身上移开,到很快略过了周阳,最后停留在了苏言的身上。 “哦?”少女的声音微微带着些讶异,“长得倒是还过得去,可惜了。” “嗯......”苏言刚想说话,周阳却捅了捅他,用力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意识到,这位刚才还在那面对着少女的美貌发呆的人,现在额头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他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声说道:“那个,谢谢这位姐姐救命之恩,也谢谢这位小姐,在下是清河县捕头......” 车厢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周阳的话。 “我没有问你。” 周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识趣的及时停止了说话;苏言皱了皱眉,没有反应,但那少女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想法。 “你,过来。”她对着苏言勾了勾手,“你是清河人?” 苏言点了点头。 少女眯眼打量着他,苏言对上视线,有发现了那种令他感到恶心的奇怪眼神。 “清河谷是哪个方向?” 苏言想了想,指向了东边。 少女点了点头,一句谢谢也没有说,她对着依旧站在那面的严景瞟了一眼,有小厮过来拉上帘子,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苏言。 马车缓缓启动,那近百位仆从一言不发,这些人一直整齐的举着火把,在刚才的对话中竟然没发出一点异样的响动,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假人,只是目视着远方的黑暗。 余下的三人对视一眼,那叫严景的女人似乎重重叹了口气,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两人轻微地点了下头,赤红耀眼的火焰重新燃起,她化作一道赤红的流光,向着其余人离开的方向离去。 “哇......” 苏言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掺杂的情绪。 “这也太帅了。” 他望向周阳,问道:“这是道法,是啥,你会吗,我能学吗?” “学个屁。”周阳噗通一声坐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人家的术,天生的,她是山海楼的人。” 苏言眨了眨眼。uu看书 .ukanshu.om “就是之前你和陆尘说过,那个朝廷用来制衡修仙门派的?”他想了想,“看起来好厉害,只是那女孩的眼神,总让我莫名的反感。” 周阳上前两步,抓着苏言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说道:“别乱说话,你听到那个严景叫那女孩什么了吗?她叫她小姐。” “所以呢?” “那女孩,她,她就是宋太尉的独女,宋云荷。”周阳虚脱似的坐在地上,“她们为什么会来清河这种地方?” 苏言瞪大了眼睛。 他望望天,望望周阳,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你听我说件事。” “?” “听完后,你千万不要惊慌。” 周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 “因为感觉很烦,所以我刚指的不是清河谷的位置,”苏言尴尬地说道,“你还记得村里之前废弃的粪坑吗,对,它就在那个方向......” 另一边。 严景望着眼前一片恶臭景象,心中却没有愤怒的感觉,反而还觉得那指路的男孩莫名有趣,但脸上却还是要保持一副严肃的模样。 “小姐,我这就去把那两人教训一遍。”她轻咳一声,说道,向来的方向走去。 “不用哦。” 宋云荷轻轻笑着,一手拄着脸,漂亮的眼睛蕴含着奇妙的冰冷。 “你是想救他们?” 严景脸色微微发白。 “不是挺有意思的吗。”少女低声说道,“下次见面,杀了就好。” 第20章 冲突 严景站在黑蛟的身上,望着额头上那贯穿的硕大血洞。 宋云荷打了哈欠,看着这条死而不腐的巨蛇,若有所思。 “发现什么了吗?” 严景摇了摇头。 “能看出这吞天蟒先是给人搏杀了一阵,当然似乎没用上多久,那人也没造成了什么伤害,然后这头顶一个大洞,直接取走了它的性命......”严景眼中充满了讶异的神色,“化龙后的吞天蟒足有八境,这一条也有七境巅峰,一招毙命,真精彩。” “有什么线索?” 严景犹豫了一下,轻轻抬手,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那巨蟒的尸身翻了一圈,露出了腹部的位置。 “这腹部的剑痕上的灵气倒是熟悉,是无量山那些人的,但至于头部这个伤口,倒是很陌生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故意造出的障眼法,但是总有种稚嫩的感觉,就好像,这人不太会使用灵力一样。” “但是能杀了吞天蟒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用灵气呢?”严景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岸边的宋云荷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能找出来源头吗?” “起码三天时间才能熟悉这灵气的感觉,再花上一周左右,可能能找到隐藏的踪迹。”严景想了想,犹豫地说道,“小姐可以先回京城等待通知,清河地处偏僻,您不一定能习惯这的环境。” “无妨。”宋云荷说道,“去见见清河知县,让他安排个宅子;既然大哥希望我跟你来,那在找到线索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小凉山。 苏言感情很复杂,稍微理清一下思路,那就能归纳成一句话。 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他这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清河县的知县了,太尉的女儿,太尉,太尉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啊。 自己为什么要恶趣味发作乱指路,戏弄人家? 如果处理好,是不是自己现在已经是太尉女儿手底下的人了? 怪不得那女孩天生有种高傲的感觉,那种就算在笑、也充满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那是天生的权势,怪不得她身上那么香,啊,那是权利的香气。 “那应该是香薰的气味,你个小傻子。” 苏渔闭着眼睛,躺在竹椅上悠哉地晒着太阳,低声说道。 苏言眨眨眼,从自己飘散的思维中慢慢清醒过来,他望向苏渔,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傅,你很厉害吧。” “是啊。” “当年你一尾青蒿,便可斩天上繁星,是吧?” “呃......是吧。” “那你为什么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呢?”苏言望向一边塞得满满当当地包裹,疑惑地问道。 “这叫战术性转移目标。”苏渔说道,恶狠狠瞪了一下苏言,“我以前经常跑路的时候......不是,我以前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朝廷的时候,这个战术非常有效果。” “您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你给我住嘴。”苏渔从躺椅上坐起,伸出手揪住苏言的两侧脸颊,“你说你,惹谁不好,那可是太尉的女儿,太尉直接管着山海楼,山海楼直接管我们这些修仙宗门,你明白不?” “疼疼疼,可是咱们剑宗没上报过朝廷,他们管不到我们啊。” “所以才跑啊,”苏渔欲哭无泪地说道,“我们是黑户,不跑干嘛,等着人家来抓我们吗?” 周阳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疑惑地望着两人。 “什么黑户?” “没什么。”苏渔摇了摇头,有些警惕地盯着他,“你来干嘛?” “知县要我来请苏言过去。”周阳迷糊地说道,在桌子上扔下一两银子,“就是之前提过的那件事,我不是跟你说临县有人失踪吗,需要借调人手,咱们俩要过去帮忙。” “哦,也行。” 苏言点点头,他跟着周阳向清河县官府走去,小姑娘张白安横跨在院里的躺椅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她看到周阳和苏言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似乎想站起来说话,但是想了想,却依旧赖在椅子上没起来。 “干什么了你?”苏言走上前,疑惑地问道,“怎么这幅表情。” “在跟红翎姐姐闹别扭,她这人不跟我玩捉迷藏。”小姑娘鼓起嘴,气鼓鼓地说道,“我在思考人生,你们俩不要打扰我。” “......” 苏言刚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的黄土路上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向身后看去,宋云荷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严景紧跟在身后,似乎一直着急说着什么。 他看见宋云荷轻轻一笑,手搭在了剑柄上。u看书uukanhu.cm 剑光闪过。 有晶莹的水滴从空中划过,雾重烟轻,铸成小潭寒水般的清冷剑意,剑从远方而来,斩断酷暑空气中的烦躁热气。 周阳瞬时拔刀。 金铁交织的刺耳声音响彻原野,一柄锋锐的细剑被周阳的朴刀勉强挡在了脖颈处,后者一身冷汗,惊悚地望向瞬间出现在身边的少女。 “小姐,他是清河县的捕头,朝廷命官。”严景从一边轻轻地搭住宋云荷的手腕,声音颤抖,“淮阳王一脉文官本就一直弹劾太尉大人,您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宋云荷像是没听到一样,周围的花草不知为何已经枯萎,留下黑黄色的干瘪叶片,她抬手又是一剑,周阳向后跳开,凌厉的剑气如水波般激荡而起,在空中乱窜,那剑刃竟直直的奔向张白安的面庞而去,而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一袭红衣闪过。 红翎出现在张白安的身前,她没用灵力阻挡,只是空手抓着剑尖,殷殷的鲜血流下,她脸色更加的苍白,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然而那剑意的余波却没有停止,张白安的脸颊猛然出现一道血痕,在那光洁肌肤上格外的醒目。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救她......”红翎在心中把自己骂得狗血临头,她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在看到剑尖的一瞬就莫名动了起来,“完蛋,是不是要暴露了。” 她望向身后的张白安,声音颤抖。 “没事吗?” 小姑娘怔怔的望着她,脸颊上的鲜红血痕格外显眼。 苏言动了。 第21章 打1顿就好了 苏言动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昨晚自己总觉得宋云荷的目光很奇怪,令人不舒服,有种如芒在背的恶心感。 因为那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 就好像是在俯视着家畜一般,高高在上。 这是周阳第一次看见他拔出腰间那柄长剑。 三尺长,普通的铁,普通的锻造技术,因为缺乏保养,剑柄上甚至还微微沾上了一点锈迹,形容的过分一点,这玩意白给都不会有几个人要。 但却迸发出了周阳这辈子见过最惊人的一剑。 令人颤抖的,巨浪般澎湃的滔天剑意。 他第一次见到苏言生气。 像是把烧热的金铁扔进寒冬腊月的冰池中一般,激起空气中连贯的、水花蒸发的滋滋响声,严景感觉天色突然变得漆黑,太阳似乎诡异的闪动了一下,甚至宋云荷都还没有意识到,那剑光便已经几欲点在了她的眉心。 这是怎样的一剑? 严景感到自己心脏露了一拍,她猛地一挥手,灵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烛龙。” 红焰离形成意,与苏言的剑意正面碰撞。 周阳脑袋嗡的一声,他感到热浪吞噬了自己,喉咙链接的胸腔干枯几欲开裂,大地卷起泥黄的尘土,显眼的火光浸染了半边天空的赤红,大方倾泻着浓密到令人恶心的浓烈火光。 周围本来繁茂的树林瞬间开始疯狂地燃烧,以极快的速度化成炭黑,知县府的白砖墙上浮现了壁画一般拓印出的燃烧痕迹,带着焰火赤红而晕眩的耀眼色彩。 红翎早在苏言出剑的那一刹那就拎起了张白安,脸色煞白,疯了一样向远处跑去。 “这是山海楼的,是那个疯子——” 周阳拼尽全力用灵气护住自己,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红色的太阳。 不光是他自己,多年以后,清河县的百姓仍然依稀记得,那天的红日晴空。 这是严景已经是七境归虚的第五年。 也是她五年来第一次真正用出全力。 至于上一次,那还是挺久远的事情。 武朝曾经有两个齐名的妖兽栖息地区,一个就是清河谷,一个曾被称作断魂崖。 清河谷的妖兽这么乖,近些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出山伤人事件,主要还是它们明白,武朝的人类是不好惹的。 而让它们认识到这一点的,是发生在十年前年前的一件事。 当初,有个刚刚加入山海楼的新人,二十出头,一个人便焚毁了整个断魂崖。 奇峰峻岭融成平地,山中树木、花草,妖兽,无任何活物存在,唯有滚烫的灼热大地,在这之后燃烧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如同天灾一般。 十年前,严景这个名字,是能止妖兽幼崽夜啼的。 火焰吞没了苏言,那即将挨到眉心的铁剑慢慢融化在无穷尽的热浪里,铁水蒸发在滚烫的空气之中。 严景松了口气,她望向一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宋云荷。 “小姐......” 宋云荷重重地喘息着,脸色煞白,她只感到刚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双腿忍不出地发抖;那一剑的死意久久不散,如同跗骨之蛆般蚕食着她。 “他,他死了吗?” 严景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火焰中传出一声低吟。 “散。” 严景只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声。 大片的灵气弥漫开来,没有任何技巧,道法,或是像她一样的术,只是最普通、最纯粹的灵气。 却覆盖了她的烛龙焰火。 严景突然觉得浑身血液涌上了脑海,有种久违了的燥热感充斥着身体,她望向那逐渐清晰的身影,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欢愉。 似乎早已经遗忘了的、战斗的感觉。 “再来!” 赤炎重新燃烧,她嘴角列开一抹笑容,飞向那个少年。 碧蓝天空下,苏言不带任何表情,太阳在身后凝聚成星轨般的光影,像是一尊神祇的雕像。 他闭上一只眼睛,隔空对准严景的额头,手指弯曲,呈现出像是弹脑瓜崩一样的形状。 “biu” 朝云白雾,寒蝉凄切,墨云拖雨,似青丝换华发。 严景愣了。 这灵气,为什么这么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晴空白日之下,尽是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 赤焰分散而开,无法阻挡分毫,严景只感到那一丝灵气击到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只感觉眼前一黑。 “那条黑蛟,是你杀的——” 苏言没有理会,他绕过昏厥了严景,一把抓过宋云荷,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对着她屁股,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宋云荷愣了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你干嘛?”她感到屁股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大叫道,“我警告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苏言一边说,一边又狠狠打了一巴掌,“昨天那个样子,今天还伤到了小孩子。” “还叫不叫嚣?” “我爹可是太尉——” 又是一巴掌。uu看书 .uukansh.om “你对我叽叽喳喳的就行了,但还伤到了别人?” 又是一巴掌。 “太尉的女儿又如何,我打的就是你。” 又是一巴掌。 “还搞不搞这些?” 一巴掌。 ...... 清脆的响声响彻在知县府内,周阳呆愣愣地站在一边,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苏言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宋云荷的屁股。 少女从一开始的嘴硬,到倔强的咬牙挺着,到最后的嚎啕大哭,似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坐在地上,没有一点之前高傲的样子,哇哇大哭着,悲痛欲绝。 苏言叹了口气,望了望自己融化的铁剑,感到一阵心疼。 宋云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面大哭,张知县这时才急急忙忙地跑出屋,望着这一地鸡毛,一个脑袋两个大。 “发生甚么事了,怎么这么烫,这,这边的树林呢?”他望向一边呆愣愣的周阳,“怎么有人躺着,还有那个坐在地上哭的那个是谁?” 周阳扭了扭头,望向他,神情呆滞。 “树烧没了。” “那女孩为什么哭?” “因为苏言打了她屁股。” “什么?”张知县一脸疑惑,“为什么打她,那女孩是谁?” “是太尉的女儿。” 张知县愣了愣。 “你再说一遍?” “我说,那是太尉的女儿。”周阳痴傻地说道,“对,就是京城那位太尉。” 第22章 快,叫师妹 宋云荷在床上趴了三天。 其实她伤势并不重,不如说被打了半天,反而还没有苏言生气时弹严景那一下厉害,只不过疼也是真的疼,而且更多是其中无穷无尽的屈辱。 严景整整过了一天才悠悠地醒来,但她没有再跟苏言打一架,只是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遭受了什么冲击,总之要是苏言下手再重点,整个人倒是有痴呆的可能。 苏言倒是觉得有点抱歉,严景一直都没干什么坏事,甚至还救了周阳一次;于是他坐在床边,默默地给她削了个苹果。 严景虚弱地撑起上半身,感觉自己三魂七魄都要被那一指弹出去了,她望向苏言,神情复杂。 “你是不是几天前,在清河谷里杀了一条吞天蟒?” 苏言想了想。 “不知道啥是吞天蟒,但倒是整死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大蛇。”他说,“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来的清河?早说啊,村里的张大娘拜托我了,而且那蛇叽里呱啦的会说话,吵得厉害还想咬人,我实在没办法,就给它整死了。 严景捂住脸,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谢谢你不杀之恩。”她忧愁地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有一个提议。”苏言想了想,灵机一动,“你不必这样,要欠,也是你家小姐欠我。” 严景摇摇头,“什么提议?” “我宗门只有我师傅和我两个人,但是一直以来都没上报过,所以朝廷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苏言说道,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你帮我一个忙,能不能偷着改一下档案,避免以后有什么麻烦......” “你还有个师傅?”严景看上去震惊极了,“你都这样了,她,她又有几境的修为?” 苏言哼了一声,骄傲的点点头,“总之就很强,所以,刚才的提议能接受吗?” “没问题,小事一桩。”严景点点头,啃了一小口苹果,微微蹙眉,“噫,好酸。” 苏言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严景跟自己保证会跟上头报告的时候把苏言尽量撇清,以后也绝对不会找他的麻烦。 她还挺通情达理的,苏言这么想;不愧是年长的大姐姐,不像那个宋云荷,叽叽喳喳的令人好不烦躁,还有那个眼神,看着就让人浑身难受。 更何况严景这人的术还很帅,苏言自从从陆尘哪里得知了每个人都有天生的术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像她这种酷炫的术,操控火焰,多帅啊。 他是有这样的心思,但严景可不这样想,在清河修养的几天之内,她说话都是盯着自己的手或脚尖,从来没有正面直视过苏言的眼睛;有时候苏言伸出手来,她都莫名的吓得一激灵。 三天之后,剑宗的大门被敲响了。 苏言和苏渔当时正在屋里吃西瓜,他们今年开春的时候种了一园子的西瓜,现在到处都是。而村里人多得是西瓜,卖也卖不出去,两个人没有办法,实在是怕浪费,两个人只能天天坐在家里啃,导致苏言觉得自己甚至要西瓜中毒了一样。 他以前晚上做梦能梦到各种漂亮姐姐,如今却只是一个个大西瓜,好不渗人。 “小姐,您都这样了,我们就直接回京城吧。”苏言大老远就听见了严景那忧愁的声音,他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大门外面。 “住嘴。”这是宋云荷的。 “严景,他杀了那条蛇,也一招打晕了你,还有他那个宗门的名字,”宋云荷说道,“剑宗,还只有两个人,这一看就是什么隐世宗门。” “所以说,我们先回到京城,禀报给太尉和您兄长,我们之后再做定夺......” 严景不说话了,他看见苏言和苏渔两个人坐在两个小马扎上,在门口边啃西瓜边晒太阳,疑惑地望向她们。 她本能的低下头,不去直视苏言的眼睛。 宋云荷走上前,脸色却十分苍白,撑着脖子,但一时半会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那把剑。”还是苏言率先开的口,冷冰冰地说道,“你给烧没了。” “你那就是一把破铁剑,两文钱都不一定值......”严景极其小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速度很快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我赔给您。” 苏渔放下西瓜,用一种蔑视的眼神望着两人。 严景心里一惊,感到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苏言的实力就已经格外恐怖了,那他师傅,又会是什么境界的神仙?”她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着,“这样貌,这隐士高人的气质......可当世的四位人仙里面,也没有一个是年轻女子啊。” “就这?”苏渔指了指那张银票,看都不看,“那剑可是天外陨铁为基底,用了千丈地底挖出来的矿石,再加上全武朝最好的铁匠师傅打出来的神兵利刃,价值无法估量,你想用这么点银子就给打发了?” 严景欲哭无泪,道:“要真是那样,我也烧不坏那东西啊。” “你说什么?” “我说我怕二位神仙不喜欢这尘世的铜臭之物......” 宋云荷清了清嗓子,从腰间摸出一张银票,uu看书 .uukashu.om轻飘飘地放在了桌子上。 上面有几个大字,明晃晃的吸引了苏言和苏渔的目光。 一百两。 苏言清楚的听见坐在身边的师傅轻轻咽了一口口水。 “钱不是1问题。”宋云荷站在那里,用力挺直腰板,但声音有种不受控制的颤抖,“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哦?”苏渔眨眨眼,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拿那张银票,“什么要求?” “让我加入剑宗。” “好!” “不行!”苏言和严景同时叫道。 “小姐,您清醒一点,您是太尉的女儿,是山海楼的人。”严景欲哭无泪地说道,“你这么搞,会让太尉大人很难做的。” 苏言郑重地点点头,认真望向自己师傅,道:“你也清醒一点,这丫头恶劣的很,高傲,娇蛮,差点就把张白安那小姑娘脑袋给砍下来,整个人就一大号茅坑,茅坑还能拉屎,她什么也干不了还只会热火,咱剑宗确实是穷了点,但也不能少了尊严——” 苏渔伸出一根手指贴在了苏言嘴唇上,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她凑近来,神情坚毅,轻轻低语道:“你有尊严,我没有。” “她可是太尉的女儿。” “......”苏言没话说了。 宋云荷一脸紧张地望着两人,看都不看一边十分慌张的严景,也不管那里恶狠狠盯着她的苏言,她咽了咽口水,忐忑地问道:“所以,可以吗?” 苏渔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愉快的笑容。 “苏言,快,叫师妹。” 第23章 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意思是把仇敌当作父亲,比喻甘心卖身投靠敌人。 同义词还有:认苏渔做师傅,认宋云荷做师妹。 总之不能接受,非常不能接受,他苏言这么一个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可能认宋云荷这个东西当师妹呢? 严景也不能接受,她在山海楼里不会跟人搞好关系,虽然实力够强,但已经快七八年没受过任何提拔了,天天干些脏活累活,这次被上头派出来调查吞天蟒一事并保护小姐,本以为想好好表现,争取俸禄往上提一提,结果不仅没保护好,现在甚至要把小姐丢了。 但是不论她怎么说,宋云荷就是不听。 严景没有办法,在忧伤的望了望苏言后,只能自己率先带人回了京城。 苏言眼中,师妹这种美好的生物,是会在自己努力修炼结束后递上毛巾,在没起床的时候就给自己做好早餐,遇到困难会眼泪汪汪来撒娇请自己这个师兄帮忙,偶尔聊天的时说到不好意思的话题脸会蹭的红起来,嘟起嘴害羞地说道师兄你讨厌。 师妹就是这种美好的生物。 啊我死了。 不是什么,宋云荷这种。 宋云荷有什么? 无非就是长得好看,家庭背景优越,非常有钱,自身实力也不错,年纪轻轻就足足有四境的修为......停! 不光如此,宋云荷搬进来后非常乖巧,她非常出人意料的没有小姐脾气,铺个垫子在地板上也能睡着,跟着苏言苏渔一起吃粗茶淡饭也没什么怨言,还能帮着解决吃不完的西瓜,乖巧的简直让苏言认为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但总之,就是不行。 直到有一次两人上街买菜,苏言望着铺子里的烧鸡烤鸭发呆,他最近收入激增,但是基本全都上缴给了师傅,自己兜里也没多少银子。 宋云荷凑上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师兄,随便买”。 这让苏言瞬间意识到了这个师妹的分量和作用。 真香。 指烧鸡。 总之他还是勉勉强强接受了宋云荷这个小师妹,当然钱不是主要的原因,真的不是,他这个人对钱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是因为宋云荷长得好看,他这人是个脸盲。 而是有的时候苏渔一些想法和操作,让苏言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对这个小师妹好一点。 苏渔一直有很多鬼点子,苏言小的时候受了不少罪,但自从差不多学会说话了之后便从没有让她在自己身上实践过,所以宋云荷加入剑宗,对苏渔而言可以说是沙漠中的绿洲,默认多了个可以让她试验的对象。 比如第一天,苏渔就从柜子里翻出来个铃铛。 她每一个时辰摇一次铃铛,每次摇的时候都会同时问宋云荷吃不吃山楂糕,而宋云荷本人很喜欢吃这玩意,所以每次苏渔一问,她就会欣然接受。 这样感觉没什么意义的场景持续了整整一周。 然后在第二周的第一天,苏渔摇响了铃铛,但她手中却没拿着山楂糕。 宋云荷本来在认真的打坐修炼,苏言突然看见她伸出手、摆出接东西一样的姿势,然后不知为何,口水从少女最终流了出来。 “欸,等一下?”宋云荷慌乱地擦了擦嘴,脸害羞的红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欸,到底为什么......” 苏言站在旁边目睹了一切,他目瞪口呆,决定以后要对师妹好一点。 他们又接了一个工头委托的活,这个更离谱了,不是驱鬼不是捉妖,也不是进清河谷找人,而是讨债。 苏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讨债的事情能找到自己,但是这也算是好事,起码名气算是打响了。 清河县商会的王掌柜,两个月前从北地运了一批盐货,委托了几个人看护车队,但是到了地方后他却一直迟迟拖着不给钱,这一拖,就是十好几天。 于是苏言每夜潜入他家,在他睡觉时在耳边念叨还钱两字,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这样的日子度过了几天后,之前周阳所说的失踪案子,又再次找上了他们,这次不是张知县的请求,而是山海楼来信通知的。 从这北上百里,有一小城镇,名为铜中。 本是安居乐业的普通地方,也没什么毒虫猛兽或是山贼匪徒,但是近两个月却总有人失踪的消息传来,案件一连积攒,如今失踪人数一查,竟然快有近百人了。 当地有一个名叫白云门的小宗门,uu看书 ww.ukanshu.om当然,说是小宗门,也比剑宗要大上不少,但如今不知为何人手不足,总之这调查的任务就从附近的宗门里随机抽取,便落在了剑宗的头上。 “这个铜钟镇的案件,属实奇怪了点。”苏言微微皱眉,沉思道,“两个月失踪超过一百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宋云荷想了想,说道:“山海楼说是妖兽下山袭击村庄。” “但是一般的妖兽袭人,时间跨度较短,遇害人数一般一次就有很多。”周阳摇摇头,“但根据山海楼提供的卷宗来看,九月份的失踪案都是一点一点攒上来的,有些奇怪。” “可能是人面。” 苏言疑惑地抬起头,道:“什么是人面?” “一种成年体有三十米高的妖兽。”宋云荷回答道,“它们能随意改变身体形态,腹腔里有能模仿人类声音的器官,经常在夜晚视野昏暗的小路上装作迷失的旅人,吸引其余人靠近后便变回本体,将其吞食。” “人面能制造范围较广的幻象,所以它就算让村里所有居民看到了假的场景,让他们一起跳海,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苏言眉头一皱。 “什么幻象都可以咯?” “理论上是的。”宋云荷说道,“但是人面这东西境界不会太高,最多也就是三四境的修为......嗯,为什么你一脸坏笑?” “没什么。”苏言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就可以。”宋云荷踊跃地说道,“这东西我自己一个人都能解决。” 第24章 苏言的洗脑日记 苏言的日记。 六月一日 今天是宋云荷加入剑宗的第一天,这个看起来就很高傲的屑女人一定特别不好相处,我已经做好了一个月都不理她的准备了。 六月二日 小师妹好有钱,得想个办法讨好她。 六月三日 让小师妹去砍柴烧水洗衣服了,她来了的话,我好像可以把杂活都甩给她了。 好耶。 晚上吃饭时小师妹坚定地跟我说这一定是为了磨练意志才给她安排的重要任务,这让我良心有愧。 你其实真的只是在干家务而已。 不应该啊苏言,不应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新入门的师妹呢? 六月四日 让小师妹砍了一天柴。 今天竟然是她的生日,好家伙,这岂不是要花大价钱买礼物? 还是算了吧。 和周阳在河边钓鱼的时候顺手捡了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了。 不愧是我。 师傅跟了她讲了一堆修炼的心得,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这种东西,宋云荷听完后一个劲的道谢;周阳从知县府那面过来帮她做了一半的家务,这家伙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往那面跑,美其名曰跟张白安玩,其实是找机会跟红翎独处。 但我觉得心中实在有愧,师妹今天生日,我这个当师兄的,是不是理应对她好点? 于是我把她的蛋糕全都吃完了。 六月五日 勾栏听曲。 六月六日 看小师妹砍柴。 我突然发现,这样下去压榨不到什么钱,虽然看她砍柴有种莫名的爽感,但是这真的好吗?这不好。 我得想个办法。 六月七日 我想到办法了。 跟小师妹说今天不砍柴了,先让小师妹劳其筋骨,体会做杂活和修炼的枯燥,之后带她下山快活,尝到点甜头后再令其继续做杂活和修炼,最后带她疯狂玩乐,使其堕落,从中捞钱。 我简直是计划通。 下山买菜,老朱自从上次被我砍了五文钱的肉价后便避战不出,派她女儿上场,结果小姑娘脸通红的把肉卖给了我。 可以,我果然风采不减当年。 六月八日 看小师妹砍柴。 她过来质问我为啥一直叫她干些杂事,一扔斧子,说再也不砍柴了。 我给她买了个冰糖葫芦,小师妹大笑三声,说我堂堂太尉之女,怎会被这一根小小的冰糖葫芦收买?还有没有公道,有没有王法啦! 她吃的倒是挺开心。 六月九日 看小师妹砍柴。 计划差不多要进行下一步了,今天就没让云荷砍柴。 不干杂活的话她不知道该干嘛,只能修炼。 我让她过来跟我下山玩乐,小师妹哈哈大笑,说我堂堂天之娇女宋云荷,活到现在一直勤勤勉勉修炼,又怎会和你同流合污? 云荷说这勾栏院里的曲儿倒是很不错。 六月十日 听到小师妹这么自言自语: 宋云荷啊宋云荷,你怎么能这样? 想想你当初来宗门修仙的初衷,想想你的人生目标,时间是不能这样被荒废的啊。 既然没有砍柴的任务,那就要勤勉修炼,早日追上师兄的脚步。 看小师妹修炼。 六月十一日 让其砍柴 六月十二日 让其砍柴 和苏渔做了一个象棋棋盘,下了一上午棋,我被杀的落花流水,十八比零。 下午,棋盘不见了。 真不是我干的。(笑 六月十三日 让其砍柴 六月十四日 带小师妹下山,说要跟她切磋两盘麻将。 云荷笑着说打麻将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搞笑,我岂会喜欢上这种老年人活动? 于是我嘲讽她,她很气,她坐下来想要证明自己。 六月十五日 看小师妹砍柴 另:昨晚她输了十盘,也就是二十两银子,现在心情不太好。 六月十六日 和云荷下山听曲。 她说新来的角儿唱的不错,该赏。 给她喝了两杯清河县的特产黄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趁热打铁,搓麻将时搓输给了她一盘。 六月十七日 小师妹叫嚣说自己技术突飞猛进,我已经打不过她了。 呵呵,中计了。 我说想吃螃蟹,她说今天开心,请客了,附近最好的酒楼。 狂吃了一箱。 子夜,小师妹喝多了,被我拎着上了山。 六月十八日 宿醉,云荷说头疼,在屋里躺了一天。 做了顿馄饨,面皮有些破损,下次改进。 我之前种的番茄没有长大,苏渔幸灾乐祸的说也许我拉泡屎就行了。 十分可恶。 六月十九日 和师妹下棋,喝酒,听曲,搓麻将。 半夜惊醒,又听见她自言自语: 你要醒醒,清醒过来啊宋云荷。 你来这里为了修仙,是为了学习这个隐世宗门的修仙技巧,不是和苏言吃喝玩乐的。 从明天起,uu看书.uukansh 一定要认真修炼。 六月二十日 云荷找我下棋,喝酒,听曲,搓麻将。 真奇怪,她竟然主动来找我。 六月二十一日 钓鱼这东西真好玩。 和苏渔砍了两根竹子,做了钓竿去钓鱼,我竟然钓不过她,做窝,牵引的功夫都差了不少。她嘲讽我,我无能为力。 周阳在一旁幸灾乐祸,他说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哪怕你灵气多,也不就是能为所欲为的。 另:长河倒挂,天上下鱼了。 灵气多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笑 六月二十二日 和小师妹比赛谁钓的鱼多,她输了。 菜鸡。 另:小师妹一喝多就喜欢拿头顶我后背,说自己是犀牛。 这人脑子有什么问题吗? 六月二十三日 盘算了一下,从小师妹入门到现在,我总共从她身上骗了二十两银子,还不算平时吃吃喝喝那些都是她付的钱。 突然莫名想修炼了。 现在我是九十九层境界,但修的肯定不是陆尘他们的正常境界,不然九十九层就是九境巅峰,那我岂不是无敌了? 问了苏渔她也不告诉我,没有办法。 要不干脆再往上修一境,直接到一百,凑个整? 这么想到时候师傅突然闯进房门,大半夜不睡觉来找我喝酒,走开,女人都是耽误我修炼的累赘。 另:我怎么记得山海楼委派过一个什么任务来着,算了,明天再想吧。 另:这酒真好喝 第25章 我是废物 马车上。 宋云荷趴在窗户边上,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冷风,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如果现在见到自己父亲,那太尉大人估计要大惊失色。 二十天前来清河前的少女面色红润,整个人朝气蓬勃,透漏着阳光健康积极的青春气息。 而如今坐在马车上的宋云荷却是面色虚浮,苍白的皮肤,有些浮肿带着黑眼圈的眼眶,疲惫的神情像是十天半月没好好睡过觉一样。 少女想起这些天的生活,忍不住眼泪直流。 砍柴,砍柴,砍柴。 然后除了砍柴,那就是下棋,钓鱼,喝酒,吃饭,听曲,搓麻将。 玩得很快乐,活得很开心。 什么,你说修炼? 有修炼啊,当然有修炼啊,二十天加起来,起码修炼了两个时辰吧。 宋云荷只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说好的好好修仙,结果现在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彻彻底底变成了和师兄一样的废人。 少女靠在马车边缘,自暴自弃似的小声喃喃自语: “我是废物,我是废物......” 坐在对面的苏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你已经领悟到了我们剑宗的精髓啦。”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一旁自怨自艾的宋云荷突然跳了起来,直直扑向他。 “师兄你做个人吧,”小姑娘泪流满面,哭的稀里哗啦,“都是你带我玩这玩那,现在怎么办,我真的就是个大废人啦!” 苏言轻轻推开小师妹,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虽然一开始是我找的你,可我怎么记得,前几天都是你主动来玩的啊?” “我不听,我不听。”宋云荷捂住耳朵,趴在地上来回打滚,“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然而苏言似乎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她的打算,他猛地抓住宋云荷的肩膀,笑容阴冷。 “云荷啊,你告诉我。”他轻轻凑到少女耳边,“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宋云荷慢慢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迷茫的望着身边的师兄。 “我,我是什么?” “对,你是什么?” “我是,我是,”少女走到一边,缩在了马车车厢的角落里,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般震惊地说道,“我是废物,我知道了,我是废物!” 苏言满意地望着她,笑容和煦。 宋云荷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镇静下来,稍微睡了一会,精神好上了不少。 她醒来后稍微修炼了一阵,望向一旁皱着眉头的苏言,轻轻咳了两声。 苏言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铜钟镇附近的山上,有个叫白云门的宗派吧。” 宋云荷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地方,规模挺小的,宗主好像才只有六境的修为。” “那这个案件不应该理应由他们来处理吗?”苏言惊讶道,“如果他们早点介入,可能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平民百姓莫名失踪了吧。” “这的确是最合理的方案,也是一般山海楼都会选择的做法。” “不过现实总是不太一样的,”她无奈地说道,“虽然地处大楚的宗门都在山海楼的管辖之下,但是归根结底,大宗门也不是完全乖乖听话,都也有脾气的。” “朝廷也不好管得太死,”宋云荷望向窗外,“所以山海楼一些非常轻松、报酬又丰厚的任务就基本由所有大宗门垄断了,比如这个铜中失踪悬案,赏五十两黄金,但估计也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我都能轻松解决的妖物而已。” “因为我加入了剑宗,所以山海楼才这么办了,换句话说,这就是所谓的顺水人情。” 苏言睁大了眼睛,说道:“那若是我们中途耽误了些许,导致了更多平民百姓的伤亡,也无所谓吗?” “流程大概是这样的,”宋云荷摇摇头,“但这中间有很多的运作空间,如果当地衙门和附近宗门关系不错,或是附近宗门的人心肠挺好,那就可能顺手解决了麻烦,便避免了那么多人的直接死亡。” “亲力亲为的大宗门并不算多,很多时候别的接到了任务,便会将其派给附属的小门派,让他们来完成这些东西,作为报酬给予他们一定的庇护,以此形成了一条利益链条。”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些小宗门想给大宗门做个顺水人情,有的时候便偷着将任务解决后,再全盘把功劳交到大宗门的手里。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甚至会出现好几个小宗门抢着帮人干活的情况发生。” 苏言听得目瞪口呆,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稍微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命,无故的丢在了这盘根错节的利益之中。”他说道,“这些普通人的命,又要用什么来填补呢?” 宋云荷愣了愣,uu看书 .uukansh 疑惑地问道:“普通人的命,很重要吗?” 苏言也愣了。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眼里找不出一丝虚假的情感。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直想问了,这些天在宗门里,跟着你下山,看着你对那些人的态度,随便的打招呼,甚至一起嬉笑......”宋云荷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和我一直以来所接受的观念,有些不同。” 她这样说道,瞳孔在抖动。 “有资格修仙的,哪怕是天赋最差的人,都是百里挑一普通人中选出来的,这本身就意味着更优越。” “因为父亲的缘故,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修仙宗门,有大有小,但是无一例外,都认为自己和那些普通人,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宋云荷低声说道,“我父亲,他也是这么说的。” 苏言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为什么总觉得宋云荷有种自己莫名不喜欢的感觉,还有那初见是像是看畜生一样的眼神;这就是答案,这就是她身上高傲的来源,这就是两人明明可以一起喝茶听曲,但他总觉得有种截然不同隔阂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宋云荷的问题,他觉得自己也回答不了,苏渔从没告诉他修仙就会高人一等,所以如今少女说的话,在他看来是那样的难以置信。 明明都是人而已。 宋云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微微挪开视线,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剩下的路程,终于在临近黄昏时分的时候,这辆行驶中的马车才悠悠地停了下来。 第26章 姜辰 铜中这个小城虽然临近海边,有着盐业支撑,但是也只是近些年才开始发展起来,虽然面积挺大,但是一直归在清河县之下,由张知县管理。 苏言刚一进城,正想着找人问问路,从一边突然窜出一个少年,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最后踉跄几步,勉强没在他面前摔倒。 少年脸色涨红,很是紧张地望向宋云荷。 “您好。”他站的笔直,说话有些结巴,“我,我叫姜辰,是山门派来协助您的。” 苏言和宋云荷两人对望了一眼,疑惑地道:“山门,你莫不是那个铜中的白云门的?” 少年点了点头。 “是的,宗主有急事出了门,但他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了我协助二位。”他紧张地说道,“我修为不怎么样,但是对铜中附近倒是熟悉的很,也适合帮二位带路。” “嗯,也好。”宋云荷想了想,点点头,“上车,我们边走边说。” 姜辰点点头,跟着宋云荷上了马车,苏言坐在车的另一边,紧紧盯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算不上多好看,有点秀气内敛的气质,短头发,皮肤很白,眼角有颗泪痣。 “你叫姜辰?” “是。” 他面对着盯着他的苏言,双手放在腿上,捏着手指,局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宗主只告诉他这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是宋太尉的女儿,但至于苏言,他真的不知道是谁。 “年龄?” “十五。” “修为?” “呃,二境四阶。” “身体状况?” “还算良好......?” “家里良田几倾,可有婚配?” “家里种了二十亩玉米,暂时无婚配,也无道侣。”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苏言警惕地说道,“你是不是图谋不轨、贪图钱财,想趁机对我们下黑手?” 姜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脸问号。 大哥,我哪来的信心对你们图谋不轨啊? 而且您这一连串问题,怎么跟查户口一样? “苏大哥,您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袭击太尉大人的女儿啊。”他欲哭无泪地说道,“我真的只是宗门派来带路的,只是终于见到您,所以才太紧张了。” 宋云荷一声叹息,伸出手,用小拳头重重敲了一下自己师兄的肩膀。 “你不要听我这师兄到处说些胡话,他只是个疯子而已。”少女头疼地解释道,“我姓宋,咱们平辈,都是修仙的道友,你也别对我用尊称了。” 苏言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笑道:“诶呀,小师妹,你真是,开什么玩笑呢?” “昨晚你喝多了大喊我是犀牛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云荷立刻乖巧的闭上了嘴。 “总之,嗯,你刚才说我们要去的村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苏言望向姜辰,“你说在那里发现了妖兽的踪迹?” “其实只是昨天晚上而已。”说到这,姜辰有些沉重地低下了头,“一夜之间,三河村的居民尽数失踪,所有房屋前门打开,但我们白云门的人早上去的时候,整个村庄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昨晚全部失踪?”苏言挑了挑眉毛,“甚至房屋还没有损坏的痕迹?” 姜辰点点头:“短时间内在小范围大量村民失踪,是很明显的妖兽作为,我们怀疑是有一头人面在周围山脉中,虽然人面族群的主要活动区域不在铜中附近,但是兴许有一两只逃窜至附近,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面......吗。” 苏言悄悄凑到苏言耳边,不好意思地问道:“人面是啥?” “一种成年体有三十米高的妖兽。”宋云荷瞟了一眼,回答道,“但是它们能随意改变身体形态,可以直立行走,腹腔里有能模仿人类声音的器官,经常在夜晚视野昏暗的小路上装作迷失的旅人,吸引其余人走进后便将其吞食。” “能制造范围较广的幻象,所以它就算让村里所有居民看到了假的场景,让他们一起跳海,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苏言眨了眨眼。 “那这个村子......?” 宋云荷摇摇头:“不清楚,到了再说吧。” 三人坐在车上默默的前行,姜辰看起来一直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在快要到三河村的地界时,他终于鼓起勇气,请宋云荷在他衣服领子上签了个名。 苏言一脸无语地走下了马车。 眼前的景象诡异至极,不由得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侧的瓦房顺着中间的一条小路延伸开来,乘凉的棚盖下面摆满马扎,听得见院里的狗在吼叫,家禽粪便的臭味,远处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玉米田,院里丰收的李子树,堆满的稻草垛。 散落在道路边上的破烂玩偶,用黑色的布条勾勒着僵硬的笑容,远山沟那面的水泡里传来白鸭的叫声,有种诡异的节奏韵律。 只是空无一人罢了。 连一点人影都没有,这个村庄就像是失去了主人一般,寂静地生长在野蛮的荒原里。 宋云荷走进一家的门户,大敞四开的门厅,被拴着的土狗,那冰凉的灶台上放着一盘盘完整的饭菜,一天无人,陈年的木柜上,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 少女扶着墙壁,慢慢看着这诡异的景象,心脏跳的莫名的让人心慌。 突然,她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一抬手,发现桌面上竟然沾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银白色颗粒。 “宋姑娘。” “这是,盐?”宋云荷皱着眉头,低头仔细看着那些微小的颗粒,“为什么会洒在桌面上?” 她低着头沉思着,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姜辰的喊声。 “宋姑娘,苏大哥叫你到他那面去。” 宋云荷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看着那大约有几十颗的盐粒,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只是隐隐约约展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其中丝毫的细节。 “宋姑娘!” 宋云荷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了身后担忧的姜辰。 “您没事吧?”少年有些紧张地望着她,“有什么异常吗?” “不,没事,抱歉。”宋云荷拍拍手,摇头说道,“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苏大哥让你去他那里,他那面好像发现了什么。” 宋云荷有些疑惑的哦了一声,和姜辰一前一后走出房门,绕过几栋房屋,来到了苏言面前。 “师兄,你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苏言淡淡地嗯了一声,向地面挑了挑眉。 巨大的脚印,排列在村里的泥地里,足迹较浅。 三个粗长的指头深深勾在土地里,看样子是四五条腿同时在行进,脚印的尽头是一大片被压进去的洼地,透出一个颅骨的痕迹。 这就是人面袭击的特征。uu看书 ww.uuknsuom 在那颅骨痕迹的前方,有数十双大小不一的脚印排成了一列,有些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差不多了。 院子里有几个被村民扔在外面的空盆,里面积攒了半盆雨水,其中一个还有一只死掉的青蛙,静静躺在盆底。 它洁白而令人恶心的黏糊肚皮反过来,反射着日落时昏黄的阳光。 苏言转头望向姜辰,审视般地问道:“昨天有下雨?” “嗯,我记得是有的。”后者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昨天下午下了阵雨,不过虽然入了秋,但这几天阳光充足,所以地面也很快干燥了。” 苏言点点头。 按照宋云荷所说,这确实符合人面袭击的特征,从村里的情况推算,村民们应该是都看到了幻象,可能是感觉房屋着了火,便一同夺门而逃,一个个冲向村口,但是却不曾想,那条路上还横着人面张开的大嘴。 他沉默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的踪迹。 姜辰见状,开口问道:“那个,苏大哥,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嗯,为什么?” “如果入了夜,很多线索也不好找到,更何况,若是仅有我们三人夜晚呆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安全?” 苏言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 姜辰松了口气,问道:“那既然如此,我去叫车夫过来。” “不,我们今晚就睡在这。” “嗯?” “我说,我们今晚就睡在这。”苏言想了想,“也许晚上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东西呢,是吧。” 第27章 像个傻子1样 姜辰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住在这? 在这个一村子人都离奇消失的地方? 这,这不慎人吗? 还是应该说不愧是宋姑娘的师兄,果然艺高人胆大? 宋云荷也有点发愣,她倒是没想到苏言会这么积极。 “我同意。”少女清了清嗓子,“村里人是昨晚一夜间离奇消失,我们晚上住在这里,兴许能有什么额外的发现。” “而且那头人面说不准晚上还会袭击。” 这回姜辰彻底郁闷了。 “那我也住下......”少年苦着张脸,郁闷地说道,“不过苏大哥,要是真有点事情,我这二境的修为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 姜辰从劈了点柴,在屋外做了个火堆,苏言在村庄附近的河里抓了两条鲤鱼,三人围在火堆附近吃了一顿简洁的晚饭。等太阳完全下山,入了夜,几人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便早早的选择了村尾的一处房屋住了下来。 屋里只有一张床,便理所应当的给了宋云荷睡;苏言在一旁铺了床被子,而姜辰没了地方,只好溜到房屋角落里,可怜地蜷缩成了一个球形的物体。 苏言合上了眼睛,但是他却毫无困意,一点想睡觉的感觉都没有;按照山海楼的卷宗来看,铜中镇受害的居民基本隶属于周围的村落,前段时间天不过还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失踪,而等到了这几天,竟然一次便能让一整个村庄的人消失。 铜钟镇毗邻海洋,人口不过万,周边也就三四个小村子,加起来能有三百来人左右。 而正好赶在自己来铜中的前一天,最后一个小村庄的人全部离奇消失。 没什么问题,毕竟从留下的痕迹来看,确实像是人面袭击的结果。 但只是有些奇怪,就像是......在赶时间一样。 如果是妖物只是简简单单的想害人,那他们一行三人夜宿在村庄里,倒是有引出它的可能。 毕竟周围村庄的居民已经尽数失踪,它再怎么疯狂,也不会蠢到闯入一个城镇里行凶。 苏言皱着眉头,仔细想着一路上见到的每一个细节,他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了旁边传来一阵微小的响动。 苏言翻过身,望向床上的宋云荷。 似乎是没想到苏言还没有睡着,刚刚翻了个身的少女有些吃惊地望着自己师兄。 “睡不着吗?”苏言微微一笑,翻身面对着少女。 借着月光,宋云荷漆黑的发丝染上了一层妖冶的银白。 她点点头,瞟了一眼墙角那头睡得正香的姜辰,稍微往他这个方向靠了靠,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嗯。” 苏言蹭的一下坐起身,略带着笑意望向少女:“宋云荷,你是不是害怕了啊?” 哪怕是在黑暗中,他也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我没有。”宋云荷有些倔强地说道,“师兄你好烦。” 苏言无奈地笑笑。 “你放心睡吧,”他轻声说道,“有我在呢。” 宋云荷没有说话,良久,才从被子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哦”。 “你不许走。” “嗯,我哪都不去。” “真的哪都不去?” “骗你干嘛?” 她本来想反驳两句,好好讽刺一下这句话从平时一点都有不靠谱的大师兄嘴里说出来是多么没有说服力,然而兴许是因为这句保证,或是类似安慰一样的话语在此时显得格外有分量,宋云荷闭上眼睛躺了一会,竟慢慢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或是几个小时,又像是过了好几天一样,一阵莫名的心悸让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她重重喘着气,低头一看,汗水竟已经浸湿了外衣。 一种莫名的感觉回荡在阴暗的房间内,那一片片黑暗的阴影像是有了魔力,邪恶而放肆,张牙舞爪地四处生长。月光从床边毫无保留的透进来,天边没有一丝云彩,空空荡荡,像是染着无法言喻的魔力。 姜辰还沉沉地睡在角落里,轻轻打着鼾,然而苏言的铺盖上空空如也,人已经不知去向。 宋云荷愣了愣神,抓起放在身边的佩剑,一咬牙,轻轻下了床。 她一只手紧紧抵着剑柄,另一只手推开门缝,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然而并没有什么宋云荷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发生,苏言只是静静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月光通透如水,清澈的让人恐惧。 “你醒啦?” 宋云荷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放在剑柄上的手。 “我醒来看见你不在屋里,吓了一跳,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怎么会,”苏言笑了笑,“我睡不着,起来看看月亮而已。” 宋云荷翻了个白眼,走过去轻轻站在师兄身旁。寂静的夜晚,甚至蚊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一丝一毫,uu看书 .uukansh.cm 有些雾气慢慢从远处的森林升起,银白的月光,深蓝色的天空,像是处在深海的峡谷。 “师兄,我之前发现了点东西,忘了和你说。” “哦,是什么?” “白天的时候我发现村民的桌子上洒满了盐粒,”宋云荷低着头,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眸,“盐粒很粗,通透,品质很高,和我京城的家里用的是差不多的类型,好几两银子才能换来一瓶。师兄,这个村子的村民大都以种田为生,平时,应该不会去买那么贵的盐吧。” 苏言没有说话,微微眯眼。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宋云荷转过头,静静盯着他,眼神里有种别样的色彩。 “起雾了。”苏言没有正面望向小师妹的眼睛,他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回屋吧,小心着了凉。” 说罢,他起身便向屋内走去,然而刚走出去没两步,便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一言不发,慢慢转过身,原本喉咙的位置,此时正完好的插着一柄小剑。 柳叶长宽,通体纯白,在月光下反射着奇异的色彩。 鲜血不住的流淌。 苏言却看起来像是没有丝毫感觉一样,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 “你是怎么发现的。” “师兄既然说了哪也不去,那我就相信他。”宋云荷撩了撩头发,一脸冷漠地说道,“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肯定不会背着手、大半夜不睡觉然后出门看月亮。” 她顿了顿,拔出腰间的佩剑,扭了扭脖子,咯咯作响。 “像个傻批一样。” 第28章 溜了溜了 周围的景色像是潮水一般迅速褪去,天空有了云彩,月亮的柔光也失去了那层惨白。 在院子正中央,本来站着的苏言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扭曲地蠕动,从背后生长出一根根蜘蛛一般的节肢腿骨,肉体迅速的变形、增长,也就只有四五秒的时间,它便还原出了最开始的样貌。 城墙高的躯体,用几根粗壮的腿骨支撑着,那有一根没有骨头似的脖子,连接着一张极不协调、巨大婴儿面孔的脸;长美人眼,生老人眉,红瞳白发,嘴角咧至眼眶。 “好恶心。”宋云荷眯了眯眼,提起长剑,深吸了一口气。 苏言从屋里跑了出来,后面连拉带拽的拖着睡眼朦胧的姜辰,后者头发微微翘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然后,两人看见了这几十米高的诡异物体。 苏言的瞳孔猛然放大。 “啊,师兄。”宋云荷对他努了努嘴,“你醒的好慢。” “这东西......”苏言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出乎宋云荷意料的,他下一秒便拎着姜辰的衣领,开始疯狂向小院外跑去。 蛤? “啊,师兄你怎么——” “师妹你加油。”苏言头也不回地说道,随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我相信你。” 宋云荷:“???” 不是。 您这溜得是不是有点快啊。 而且,您之前可是一招把那个严景给秒了的人啊,为啥要跑? 另一边,被揪着衣领的姜辰大口呼吸着,紧紧抱着苏言的胳膊,刚刚还有的睡意被吓得无影无踪。 “苏大哥,咱们为什么跑啊?” “好问题。”苏言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想回去吗?” “不是,我,阿这。”姜辰一个脑袋两个大,“但是把宋姑娘独自丢在哪里,确实不太好吧——” “你说的很对,我提议把你扔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倒也不是,啊,嗯,算了,对不起。”姜辰放弃了思考,“阿巴阿巴阿巴。” 然而那成年的人面似乎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窜起,腿部在地面瞬间抛出一个个深坑,巨大的风浪如同洪水般冲毁了两边的房屋,直直向着两人扑了过来。 宋云荷没想到,这看起来臃肿的东西移动起来竟然这么快。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两人的上空,姜辰脸色煞白,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苏大哥,那玩意追过来了——” “我知道,你给我闭嘴。”苏言面色苍白,狂奔道,“再说废话,就把你直接丢下——” “喂,畜生。” 一声轻呵,响彻在寂静的村庄里。 “你在看哪里?” 宋云荷冷着脸,她一手虚握在空中,显得有些诡异,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 但那里仅是秋日夜晚里的空气,是一片虚无的寒冷。 然而那巨大的人面竟然直直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寂静的夜,空荡的月亮,清丽的少女,慢慢停止狂奔的两人,一只被禁锢在空中的巨型妖兽。 “你虽然能制造幻觉,能模仿人类,但果然归根结底,都是一头脑子不好的畜生啊。”她冷笑一声,“是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在雾天跟我打?” 宋云荷伸出去的手轻微颤抖,骨节泛白,像是用力在捏着什么一样。 “废物东西,杀你,我连剑都不需要。” 下一秒,那人面庞大的躯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像是周遭的空气被挤压殆尽一样,妖兽的身体开始一块一块的缩紧,它剧烈地挣扎着,嘶吼着。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鲜血横流,肉块纷飞。 那人面便在半空中,像是被活生生的捏爆了。 苏言轻松吹了个口哨,往姜辰身后一躲,避开了从天而落的大片血雨。 姜辰呆楞楞地站在原地,任由苏言躲到自己身后,却忘了那庞大的妖兽就正好在自己头顶爆开,鲜红的血液夹杂着大片的肉块,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这恶心人的场面大约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天空中的污秽才慢慢落尽,只剩下一个干瘪、球型的躯壳,尴尬而萎靡地躺在地上,为刚才碾压似的战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纪念。 那只三十米高的人面倒在地上,死到不能再死了。 苏言轻轻推开呆在当场的姜辰,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清了清嗓子。 “嗯,很不错。”他点点头,走到宋云荷的身边,“师妹你真厉害1。” 宋云荷幽怨地盯着他。 “师兄。” “嗯?” “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她上前两步,紧紧盯着苏言的眼睛。 “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看到妖兽的第一反应是跑。”宋云荷和善地笑着,“把我一个人扔下,这不太好啊,嗯?” 一旁的姜辰身上全是鲜红腥臭的血液,看书 .ukansu现在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踉跄走到两人身边,可怜地说道:“那个,苏大哥,宋姑娘......” “你住嘴。”宋云荷冷冰冰地说道。 “是。”姜辰抹了把脸,“对不起,我去洗个澡。” 少年害怕地看了一眼两人,转身向着村外的河流走去。 苏言眨眨眼,说道:“师妹啊,你要不先把剑放下,这样拿着有点危险。” “我不。”宋云荷悲愤地叹了口气,“师兄,这点妖兽根本就不够你看的,为什么跑啊?” 她叹了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瞟了一眼姜辰离开的方向,小声说道:“嗯,你看到了什么?” 苏言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瞒过你啊。”他说道,轻轻叹了口气,“丢脸了,这东西的幻象真厉害。” “嗯?” “我看到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怀中抱着一个小孩。”苏言慢慢说道,皱着眉头,“我没见过他们,但总感觉有点眼熟,虽然明知道是妖兽变得,但实在是对这一家三口下不去手。” 苏言叹了口气,“抱歉,我第一次遇见带幻术的敌人,下次不会这样了。” 宋云荷咬着嘴唇,似乎有些纠结。 “师兄。” “?” “那是不可能的。”她低沉地说道,“人面不可能造出你没见过的东西,它梦境中的一切,都是你曾经的记忆。” 苏言沉默了,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宋云荷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29章 后会有期 良久,苏言站起身,突然咧开嘴,哈哈大笑一声。 “开玩笑的,我没看见什么幻象,只是想看看云荷你实力如何。”他摆出一张平日里欢快的笑脸,学着宋云荷的腔调,冷冰冰地说道,“杀你,我连剑都不用。” “不许说——” 宋云荷脸庞腾的红了一片,害羞地喊了一声,伸出手去堵苏言的嘴。 “不说就不说。”苏言一闪身躲过宋云荷的围堵,“不过说来,你刚才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啊。” 宋云荷撩了撩有些凌乱地发丝,撇了一眼自己师兄,解释道。 “我的术是控制液体,”她说,“刚开始的时候还只能简单的控制一点流动的水流,大概不过一壶水而已,之后二境的时候控制的量开始慢慢提升,范围增加到十米左右,也开始不仅仅能调动流动的液体。” “细小的冰渣或是天上飘落的雪花,等到我三境的时候,任何由水组成的东西,包括霜还有雾气,虽然范围差不多只有三十米左右,但这些都能简单的掌控了,现在四境,威力有一个很大的提升。而等我升到了五境,估计也会有进一步的提升和变化。”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仙路九境,细分的话可以划分成三段,大多数人下三境的术威力极弱,等到中三境的时候才能算作战力,而到了上三境,你的术会融合在你的灵力里,比如严景,也会诞生出独特的能力,她还有蛮多没用的招式,只是一下就就被你打昏了......” “单纯的控制这些可做不到你刚才的动作吧,”苏言望了望那地面上蜷成一团的人面躯壳,“只是雾气,我觉得最多只能限制视野罢了。” “所以我拖了一段时间,好把自己的灵气都散播在空气中,和这大片的雾气混在一起。”宋云荷有点得意地说道,“将灵气加持在了雾上,便能让其有了很大的威力,这雾不再是简单的雾,而是像布满刀子一样。” “不过这样做消耗也大,我现在灵气见底,一滴都没有了。”她吐了吐舌头,庆幸地说道,“若是刚才有两三只一同袭击,这种方法肯定是用不得了。” 苏言挑挑眉,有些惊讶。 “这方法是你刚才自己想出来的?” “对。” “你倒是挺聪明,也怪不得师傅说你有天分了。” “师傅说过我有天分?” 苏言点点头,“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瞎说,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 “嗯,没有。”宋云荷脸有些微红,撩了撩头发,突然又脸色一冷,“别在这嘻嘻哈哈的,我还没原谅你呢。” 苏言尴尬地笑了笑,不过确实,小师妹的第一次表现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们等姜辰好不容易洗清了身上的污渍,一脸疲惫地爬上岸,天已经蒙蒙亮了。 死去的人面肚子里发现了一些人类的骨骼,十几副左右。有些只剩下了一点渣滓,有些甚至还能依稀辨别出一点面部的模样。苏言没叫宋云荷再动用灵气,只是找了把铁锹,在村头挖了一个深坑。 “苏大哥,有这个必要吗?”姜辰弱弱地问道。 苏言摇摇头,没有多说。 他把那已经分辨不清的成堆骨头填到一起,尸体还算完整的便多挖了些坟坑,掩埋好,在村里人家的仓库里找了些黄纸,在成堆的坟堆前点了把火。 “埋深些,”他似乎像是在对宋云荷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些村里的狗没有食物,可能会闻到肉味,来抛它们主人的尸体。” 宋云荷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通红的火光窜起,燎的面部刺痒,橘红色的清晨里,飘荡着纸屑的灰烬。 他的身影被焰火烧的微微扭曲,模糊地闪烁着。 “这是你第一次给死人烧纸吗?” 苏言背对着宋云荷,轻轻说道。 “嗯。” “什么感想?” 宋云荷有些发愣,思考了好一会。 “对不起,师兄。”她说,“我没什么感想,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苏言深邃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在周边几个有村民消失的村落都排查了一圈,认定了这二百多人的失踪尽是昨晚那一只人面所为,他们一行三人坐上马车,向白云门的方向慢慢驶去。 “宗主下山办事,可能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姜辰说道,“不如苏大哥您和宋姑娘干脆住下,uu看书 ww.uansh多呆几天,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苏言摇摇头,微笑道:“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好不容易完成了个山海楼的任务,不赶快回去向上面交差,怕不是要挨师傅的骂。” 姜辰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见识到了宋姑娘的身手后,在下真是自愧不如,同样年纪便能独自杀死一只成年人面,这实在是让人赞叹不已。” “没事,”苏言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你小子跑的很快,我觉得你很有前途。” 姜辰:“......” “不过真就这么简单便解决了?”宋云荷皱着眉头,“若是只有一个相当于四境实力的人面,你们宗门就不能顺手解决掉,也可能不至于死这么多人......诶呦!” 她幽怨地望向坐在身边的苏言,压低声音说道:“你掐我干什么?” 后者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姜辰微微一滞,略带歉意地说道:“宋姑娘,抱歉,但规定就是规定。之前我们白云门也帮着解决了不少妖兽袭击的灾祸,这次宗主出门,实在是人手不足,没有办法。” 苏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马车停稳,迎接他们的是姜辰的大师兄,看起来很朴实的一个人,背着手,微笑着,站在山门前面等待着他们。 宋云荷坐在车上,师兄和他们寒暄了一阵,好像花了不少力气才分别;马车缓缓驶动,她靠在靠在苏言肩头,疲惫地睡了一小会, “后会有期。” 她听到师兄悠悠地说道。 第30章 隐秘 铜中镇的居民这些日子都吊着一口气过日子,每天一入夜便门窗紧锁,街道上再无行人走动。 周边村里之前就传出有村民陆续失踪的消息,府里也下了命令,不许镇里人随意到周边村里乱晃,出城也需要审批。 镇里的人和附近白云门并无太多交集,平时大多是一种憧憬的态度,但是一旦这种事情发生,崇敬便将会转变为一种诡异的埋怨,埋怨他们为什么不解决这种问题。 然而埋怨总归是要放在心底的,虽然大家都在逼逼赖赖,但又没有人真正敢去白云山山脚下口吐芬芳。 直到今天一早,府里才贴出告示,让镇里的居民彻底松了一口气。 “铜中镇一妖兽流窜作恶,残害村民共二百一十五人,终被剑宗弟子于城北三河村击杀。” 但铜中的百姓说不上感谢,起码,大部分人觉得这是应该的。 姜阳将这简洁的告示飞快读完,将它递给身边的师兄。 谢永宁,今年三十二岁,白云门大弟子。 白云门仅仅一中小型宗门,建宗二十年,门下弟子三五十人左右,除了谢永宁之外均为一二境,宗主白海峰五境的修为,虽然在一众宗主中算不上多出彩,但也倒是还算可以。 山中大殿。 谢永宁坐在那山檀木的大直板椅子上,低头轻轻弹着自己的指甲,稀少的阳光从窄小的大门处微微投进,在他脸上拼凑成奇怪的光斑。 他拿着一把锉刀,轻轻刮着自己的指甲,脸上的表情有种莫名的愉悦。 大殿内尽是红漆的圆木柱子,庄严而空荡的大厅一时无人说话,唯有金铁摩擦指甲盖的奇异响声,在耳边慢慢回响。 他轻声说道,眼角微微上挑,有种不合外表的阴森。 “姜师弟。” “在。” “昨晚那个,是我们养的最后一头人面了吧。” 寂静。 姜阳站在在一旁,依旧是那么容易紧张的感觉,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是。” “那些剩下的人,都怎么样了?” “回师兄,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姜阳低声说道,“您放心就好,剑宗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永宁嗯了一声,轻轻放下锉刀。 “你做的很好。”他吹了吹指甲,站起身,赞许地拍了拍姜阳的肩膀,“虽然没意料到这次山海楼竟然会将铜中的事务委派给别的门派,但总归蒙混了过去,结果也是好的。” “倒也是多亏张知县愿意配合我们演了一场大戏,呵呵。” 谢永宁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步向殿后走去,姜阳紧随其后;两人沉默地并肩走过一座植被茂密的山峰,在这白云山中心,便是大片的阳光毫无保留涌入的盆地。 山门中一片银白。 盐田。 成堆的盐粒堆积在一起,连成大片的白色山脉,宛如大雪封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周围的绿树植被像是被封上了一层银霜,映照着虚幻的奇妙色彩。 在那成片的盐山下方,有大约二三十位年轻人一桶一桶地往里填满食盐,他们衣着统一,白色的袍子点缀淡青的肩袖,皆是白云门的服饰。 姜阳慢慢走到一处盐池的旁边,将手轻轻放入水池中央,那一瞬间,盐池突然涌起大片大片的水泡,有什么小颗粒在水中碰撞、重组,然后在池底凝结成一层洁白的盐粒。 谢永宁望着眼前这惊人的景象,嘴角不由多了一抹笑意;他转过头,欣慰的望向自己的师弟。 “姜阳,我们宗门能有这样一天,靠的都是你啊。”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涩地笑了。 “没有的事,还要感谢师兄和师傅的栽培。” 事情还要向前推。 三个月前,铜中镇,三河村。 于双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邋遢地挠了挠屁股。 瞥了眼窗外,正是清晨时分,有点阳光的影子,但天色依旧半黑不白,点缀着晕眩的光芒。 他甩甩头,下了床,慢悠悠地蹭到外屋,点了几根最便宜的那种香烛,然后把它们摆在一处牌位前,跪下身,嘴里念念有词。 “白云门的神仙,请保我今日平安,风调雨顺,无妖兽下山伤人......” 他虔诚地念完了好长一段话,站起身,擤了擤鼻涕,糊弄地擦了把脸,随手抓起灶台上一个冰冷的馒头,推门走了出去。 于双是孤儿,祖祖辈辈都是三河村的村民,父母前些年得了伤寒,没熬过那个大雪封山的冬天。 贫贫苦苦,也算是靠着自己一双手活到了十好几岁。 “于双,赶工去啊?” 村口的年轻村妇抱着孩子,地上摆着些自家编的箩筐,向着少年喊道。 “嗯,张婶今天起的早嘛。”少年对着村妇挥了挥手,大声回应道。 “要到冬天,天亮的早就睡不太着咯。”她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发,开玩笑似的说道,“于双,买个筐吧,算你半文钱。” 少年郁闷地摇了摇头,uu看书ww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在盐场上工的,买竹筐做什么?” 他挥挥手和村妇道别,啃着冰冷的馒头,顺着村子的小路走到了镇上的盐场。 铜中镇毗邻大海,生产食盐也算是当地的支柱了,周围三四个村里的人也大多都是盐场的劳工,工作很辛苦,但好再平时没什么大事,倒也算能混口饭吃。 煮海取盐,是个挺费工夫的活计。 预先在海潮的地方挖一个深坑,把竹木架在坑上,铺上草席和一层细沙,当海潮盖过时,带有盐分的水气便会通过沙子渗入坑中,之后反反复复,坑中积满了包含盐分的水气,煎煮提炼后便能呈现食盐的结晶。 于双满身是汗的从坑中爬出,疲惫地坐到一边。 他望着眼前沿着海岸线的一洼洼深坑,看着一旁一起做活的伙伴,抱怨了起来。 “天天挖盐坑,天天窝在这海边,什么狗屁也学不到。” 一旁看起来没比他大几岁的男孩喘着气,听到这话直起身,眉眼间都是汗水和淤泥混合的痕迹。 “于双,咱大家伙什么家庭还不明白吗,这辈子能有个挖盐坑的活就不错了,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你想要的只是饿不死,我想的却是别的东西......” 于双摇了摇头,随手抓起手边的一把泥巴,挥手向海中抛去。 泥巴掉入了水中,慢悠悠地被海浪冲散。 于双愣了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瞬间猛地站起身,推开一边的伙伴,大步向身后的镇上跑去。 第31章 于双 张监工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垦地为畦,人工晒盐,其中搭配淡水以提升食盐的质量......于双,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于双点点头,一脸认真地望着监工。 “老张,我没跟你开玩笑。”他深吸一口气,激动地说道,“如果这个真的像是我想的那样,整个三河村,不,整个铜中镇都发达了!” “别搁外面叫我老张。”张监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一把将于双推开,“小混崽子,你爹妈去世后我养你这么大,天天不学好,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屁用没有。 “还有那什么,你之前说硝石可以放在竹筒里射出去,打仗的话用来替换刀剑......你扯什么犊子呢?” 张监工一边说着,抓住于双的领子,一边拖着他大步向着海边的盐田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你啊,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干活,等咋俩钱攒的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去城里读书,到时候你在那边好好学习,真学点本事,争取早日出人头地,懂了吗?” “不是,你就信我这一次。”于双急忙上前拉住张监工的胳膊,“就这一次,如果不成功,那我一定好好干活,从此以后坚决不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张监工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望向于双。 这番话对他来说似乎还有一番诱惑力,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皱着眉头,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有些纠结地瞟了一眼于双。 良久,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行,”他简短地说道,“我就信你最后一次。” 于双兴奋地叫了一声,被前者狠狠地瞪了一眼。 “村东头有块废弃的盐田,到时候咋俩晚上叫几个人,偷摸着过去。”张监工凑到耳边小声说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提前说好,要是这次啥玩意儿也没整出来,你就再也不许搁我面前整这些幺蛾子。” 少年大大咧咧地一笑。 一个月后。 铜中镇,三河村,原废弃盐田。 张监工望着这一片盐池,后退两步,震惊到无以言表。 他砰地一声坐在了地上,重重喘着气,望望旁边同样是一脸兴奋和惊讶的少年,又指指身下的盐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盐池底部,有满满一层厚厚的结晶盐粒,白花花,像是冬日里的头场雪。 “于双,你他吗真行!”张监工从地上跳起来,猛地抓住少年的肩膀,“六天,只要六天就成了这一茬盐,你他吗可真是能耐了啊。” 少年只是呆愣在那里,咧着嘴,傻乐着,像是个从家中逃出来的痴呆儿。 “老张,你看见了吗?” 张监工兴奋地叫道:“什么?” “钱,这全是钱。”于双转过身,突然猛地对着张监工大吼一声,“老张,我们发财啦!” 张监工哈哈大笑,猛地抱住了于双,两人在这片盐田处,像是两个疯子一样傻乐着。他知道,只要自己将这消息层层上报给知县,知县查明后再继续上报,一层一层,这惊天大的发现中将会传到殿下的耳朵里,到那时,哪怕根本不用加官进爵,若是龙颜一悦,赏赐就将让他们好几辈子都衣食无忧。 传统的晒制方法需要好几倍的时间,而且所产出的数量不稳定,失败概率高,质量也经常有所欠缺。但于双这个新的思路和方法,注入一定的淡水比例,不仅仅效率将会大幅度提升、只用五六天便是一池盐的诞生,质量也看起来要比之前的方法好上许多。 张监工搓着手,脸红的像是喝多了酒,他对着于双说道:“走,我去镇上买点黄纸,咱上山,给你爹娘敬杯酒。” “不着急,你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向上面禀报。”于双摆摆手,“快,到时候不小心让别人发现,小心抢了功劳。” 张监工愣了愣神,旋即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这样,你先回村通知大家,领他们来这里看看,我现在立刻去官府找知县,亲自跟他说明你的新方法。” 于双点点头,对着张监工挥了挥手,向着三河村的方向飞快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挥着手,于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傻事,奔跑带来的狂风夹杂着森林泥土的清醒气息,他感觉脸庞很热,身体发烫,像是黄昏里跃出海面的大鱼......他很快乐的傻笑着,在森林中愉快地尖叫。 三河村的村民一开始并不相信他的话,觉得这不过又是于双这小子另一次不知道在乱吹些什么而已,不是第一次的事了。 但是这次事情又好像不一样,和之前竹筒射出硝石或是什么机关锁头的事情不一样,村里绝大部分人都在盐场工作,听到他的描述后也难免有些心动,有几个年轻人便将信将疑,和于双一起去了趟海边的盐田。 等他们回来后,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村里的人在了解于双这次究竟弄出了个什么东西后,甚至表现的比他还兴奋,或者说其实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不碍事,三河村的村民基本上过惯了半辈子的苦日子,突然让人知道于双这小子可能要发财,一个个开心地像是打了鸡血。 虽然不是自己搞出的什么垦畦什么浇晒法,uu看书 wwkanshu 但大家都是村里人,平时关系也不错,到时候要真是发达了,也估计能照顾照顾自己家乡这些人。 “怎么了?” 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顺着村子的土路,尽头,一人身着白袍,笑眯眯地站在道路的尽头。 姜阳望着众人,道:“这么开心,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不知道?” 村里人一看见衣服,明白了是白云门的小仙人,皆微微惊呼一声,低下头,稍微让出了点距离。 除了于双,他开心地挥了挥手,向着少年跑了过去。 “姜阳。”他来到少年身边,开心地说道,“猜猜看,我搞出了什么东西?” 与他年龄相仿的姜阳微微苦笑,道:“什么,别跟我说又是上次那个能养虫子的东西,我可不陪你搞那一套了。” “怎么可能。”于双激动地笑道,摆摆手,“我猜你肯定想不到,就这几天,我研究出了一种制盐的新方法。” 姜阳乐了。 “新方法?” “对。” “这玩笑不好笑,”他淡淡地说,俯视着于双,“开这种玩笑,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没在开玩笑,”于双摆了摆手,嗤笑一声,“走,你要是不信,我亲自带你去看看。”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也许有好几十秒,什么表情都没有。 “也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姜阳轻轻说道。 斑驳的树影在他眼里打下妖异的光芒。 第32章 黄金 于双轻轻哼着歌,是村里无名的曲子,口口相传,从小放牛时便会唱的东西。 他和姜阳一前一后,走在林间的小道上。 “你还是这么爱折腾,”姜阳平淡地说道,“从小到大都一样。” 于双愣了愣,笑道:“就是因为爱折腾,所以我才弄出了这个东西,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还没有想好名字。” 他一拍手,遗憾地说道,“该叫什么,于双制盐法?算了,好蠢。 “嗯。” “那应该叫啥,姜阳,你帮我想想吧。” “......” 姜阳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紧跟在他的后面。 “你说殿下会给我什么赏赐啊?”于双皱着眉头,嘟囔道,“要是封地的话,我还是希望在铜中附近吧,毕竟是在这长大的......不过倒是还希望直接给我钱,金子什么的;姜阳,我之前看过一次银子,白花花的特别好看,你说黄金是长什么样的啊?” “黄色的,铁吧。” “啊,要是有了钱,我就要上京城最好的私塾读书,拜最好的老师。”于双伸了个懒腰,“然后请人给老张盖个好房子,带小院那种,让他养养鸡,种种花什么的,也别在盐田当那破监工了。然后我再送张婶点钱,这样她应该能去镇里把冻疮的毛病治好了,还有村西面的老王头,家里孩子打仗死了都没钱打口好棺材,可怜......啊,村里的鱼塘是不是也应该修缮修缮了,这么这么多事。” “你的钱可以自己花,没必要一定要分给别人的。” 少年憨憨一笑,转过头,阳光在身后肆意的照射着。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想嘛。” 姜阳沉默了,两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于双。” “嗯?” “你说的那制盐新方法,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这东西能大幅加快制盐速度,人工混合了一定比例的淡水,产出盐的质量也之前的方法好。”于双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东西?” 他站在原地,轻轻回头,疑惑地望向姜阳。 “我记得你对这些事情,可是一贯都不感兴趣的啊。” 姜阳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我知道。” 一股热流喷涌而出,于双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他稍微向下一看,望到的却不是自己胸口,而是一片茵茵的绿草,和自己破洞裤子下的脚脖。 他慢慢抬起头,顺着草地的缝隙,不解地望向姜阳。 少年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嘴里一直低声重复着听不清楚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 姜阳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中的剑沾着一抹鲜红的血液,他的手在抖,身躯在打颤,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于双的头颅像一只离了水的鱼,滑稽地抽搐着。 他睁着眼睛,看到了姜阳,看见了他手中染了鲜血的长剑。于双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却只能勉强发出像是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尴尬地回荡在树林的阴森深处。 他还记得和姜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两家邻居的时候,记得两人小时候一起在白云山上玩耍的时间,记得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来到他们的面前,记得姜阳惊喜的神情。 然后他又想到了老张,想到了编箩筐的张婶,他似乎想到了很多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静静地,静静地,沉眠在了大海旁的土壤。 姜阳扔下剑,像是虚脱了一样,重重倒在了地上,他望着已经眼眶失去神采的于双,身上全是冷汗。 白云山中,大殿。 “你说山下的村民发明出了一种新的制盐方法?” “五天便可成盐,质量还比原来的高......这可不行啊。” “你怎么处理的?哦,杀了。” “处理的不错。” “你说那是你儿时玩伴,现在心里很难受?” “姜阳,你在开玩笑吗?普通人的命算什么命,我们可是仙人,杀便杀了。”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周边几个村子吗,啊,不好,不好,不好。” “宗主,您来定夺吧。” ...... 姜阳坐着,空洞的眼睛,一张椅子上,在那空旷的大厅里。 只有一个少年,一缕阳光,一盆水,一条抹布,一柄被抹擦了几十遍的长剑。 上面却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味。 姜阳,十四岁。 二境修为,术没什么大用,只是可以加速食盐的结晶化过程。 有他的参与,便能将原本耗时半个月的制盐过程提前到一周左右,并且出产的盐杂质极少,品质是市场上最顶尖的一批,可以专门销往京城,或供给皇宫。 铜中盐业本来并不出彩,只是普普通通,能让周围的居民混口饭吃罢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白海峰的老人找到了知县。 他是白云门的宗主,说愿意谈一笔交易,能让知县赚到他这辈子都远远花不完的钱。 铜中的盐田维持正常生产,但暗中则由白云门来掌控,姜阳的术可以让出产的食盐极为高效并质量顶尖,在大楚食盐的市场上便能以低价多销的策略击败众多同行,别人根本就没有能同他们竞争的能力,靠着姜阳,白云门可以赚取极为丰厚的利润。 只是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不让朝廷和山海楼发现,毕竟这是官家的东西。 二八分成,知县每年从中抽走两分,但尽管如此,那也是上百两的黄金。 铜中的盐业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 白云门决不允许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出一个新东西,一种新的制盐技法,一个能威胁到它们宗门壮大、这一条命脉的东西。 张监工提着瓶酒,手里拎着二两酱肉,哼着曲,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知县在听他叙述完之后脸色有些奇怪,青一阵白一阵,u看书 .uukansu.co 又像是欣喜,却又像是担忧。 但那也不是他想要担心的事情了,他相信知县大人会层层上报,如今的张监工只想快点回到家,喝两盅酒,庆祝一番,再让于双那小子赶紧上床睡觉,自己看看自家婆娘,总觉得莫名好看。 说到于双,自己和他爹是沙场上托命的战友,没想到一浪更比一浪强,这小子厉害得很,还搞出了个这样的东西来。 想到这里,张监工傻乐了两声,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有规律的跳动着,咔嚓咔嚓,回响在晚夏的黑夜里。 咔嚓,咔嚓,咚。 他的头颅应声落地。 两道人影浮现在黑夜中。 “解决了,下一户。” 第一天,三河村的人便皆被屠了个一干二净。 紧接着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任何可能有关系的人,兴许是秉着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原则,铜中镇周围,三河村,鹿谷村,白花村共三处地点,二百一十五人,被尽数抹杀。 村里保持着原样,白云门的弟子会打扫,会继续耕田,会继续用灶台做饭。 有一半尸体陆续喂了宗门里饲养的一头人面。 另一半,他们的尸体埋在白云门后山的盐池下方,足足有二十米深的巨坑。 白云门当然敢这么做,毕竟按照常理而言,遇到这种情况,山海楼基本都会将任务分配给离事发地最近的宗门。 也就是他们。 一旦那样,便万无一失。 铜中依旧是铜中,白云门依旧是白云门。 黄金依旧是黄金。 第33章 白云门 大厅之中,谢永宁和姜阳两人对立的坐着,小口饮着茶。 “我还以为那两人到底有多不凡,结果,不过还是被我们给耍的团团转。”他有些得意地笑道,“可清河那么一个小宗门,怎么那女孩实力那么强?” “我只知道她姓宋,”姜阳回答道,“以我昨晚的观察来看,她应该有四境的修为。” 谢永宁皱了皱眉。 “四境?” “是的。” “四境?” 姜阳疑惑地抬头。 “四境的修为,却轻松捏爆了一只能挡普通四境修士的人面,”谢永宁冷冰冰地说道,突然猛地一掌拍在椅子上,“本以为能借此机会观察一下这剑宗徒弟的实力,结果那男的连出手都没出手,可笑。” “苏大哥他,表现的,呃,有些不同寻常。”姜阳解释道。 “什么意思?” “他见到人面的第一瞬间,选择了直接拉着我逃跑。” “逃跑?” “是的,没有用灵力,但是他跑的特别快......” “你不是在讲笑话吧。” 姜阳低下头,没有回答。 谢永宁皱了皱眉,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那至于那个姓宋的,你打听出她的术是什么了吗?” “没有,苏大哥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感觉一直在盯着人看;我怕露出什么破绽,就没有多问。”姜阳紧张地捏着手指,“抱歉,但是她之前战斗时说了一句‘你敢在雾天和我打’,所以我怀疑,宋姑娘的术应该是和雾有关。” 谢永宁嗯了一声,说道:“没有关系,谨慎些总是好的,我们的目的就是避免他们发现真相。” “真要是打,那两个小孩可不够我看的。” “我也觉得。” “是吧,所以能骗过去,总归是好的。”谢永宁慢慢说道,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和姜阳对视一眼。 “等一等,这是谁的声音?” 他望向门厅的方向。 谢永宁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杯翻飞。他几乎只是一瞬间便从腰间抽出了佩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大殿的天花板上。 姜阳呆愣在当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横梁上趴着两个人。 苏言和宋云荷从上面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地,笑着望向谢永宁。 “客人远道而来,连杯茶都没有,这不是白云门应有的待客之道吧。” 谢永宁一言不发,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白。 姜阳朝苏言身边望过去,只见宋云荷眼神从未有过如此的冰冷,她倒提着手中的长剑,嘴唇发白。 “二位道友好。”谢永宁脸皮抽动了两下,“突然返回,白云门招待不周,失礼了。”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装些什么出来?”苏言轻轻地说道。 谢永宁微微沉默,旋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气氛降至了冰点。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姜阳吗?” “姜小弟的演的天衣无缝,很棒,”苏言摇摇头,“没什么破绽。” “那你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苏言微眯着眼睛,说道:“问题并不出在铜中本身。” “哦?” “大约一个月前,有一个叫王侯威的商人从北方运来了一批盐货,为了防止一路上的匪盗,他雇佣了几人看护车队,可是等货到了,他又赖着不还钱。” “于是那几人便找到我,希望我帮他们讨债,我来到这里后一想,剑宗本就处在北地,再往北,那应该只有一片盐田了。”他说,“也就是铜中盐田。” “我又翻阅了一遍卷宗,发现最早失踪的一人是在两个月前,十四岁的年纪,名字叫于双。”苏言抿着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之后是盐田的监工张虎,他当晚从知县府里出来,便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之后陆陆续续,连着两个月,铜中周边三个村子的人便都消失了。” 谢永宁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我在当天离开白云门后便动身去了铜中镇里,问了问当地的居民,发现虽然这二百一十五人是陆续失踪的,但是奇怪的是,哪怕是最后才消失的人,铜中镇里的居民却在这两个月内,都无一人见过他。” “因为清河府,张知县下了命令,不允许他们在这段时间去附近村庄。” “他们还说,因为村民失踪,两个月前盐田便已经停产,直到十月初前才重新启动,如果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很好奇,王掌柜是怎么一个月前从铜中向南方运盐的。” 谢永宁脸色慢慢变白。 “大概是白云门中出了一个内鬼,瞒着你偷着把盐卖给了他。” “所以我们根本就没出铜中的地界,我师妹在人面袭击的那一天发现了村民餐桌上有着散落的盐粒,质量很高,并不是村里人能平常买得起的,我才觉得奇怪,便着手调查了原本根本没考虑过的铜中盐田。” “来到这感觉更是清晰,她说后山有很广的水域。”苏言望向身前的谢永宁,说道:“白云山上无瀑布小溪,那后山大片的水田,是盐田吧。” 谢永宁握着剑柄的手一片青白。 “水田,雾天......她的术,是控制水吧。” “谁知道呢。” “二百一十五名村民,都是你们杀的?” “对。” “失踪人数持续的累加,我来铜中的前一天三河村居民全部消失,这也是假的吧。” “对。” “你们联通知县一起构造了二百一十五人的虚假死亡日期,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无法掌控山海楼究竟会把这调查的任务派给哪个宗门。”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们留了一手,人面肚子里的人类尸骸是你们按照不同时间喂进去的,造成人面持续袭击的假象。而那天我们在三河村看到吃剩的饭菜,也应该是你们白云门弟子做出来的吧。”苏言说道,“当然,那头人面也应该是你们的东西,怎么,谢师兄,你的术不会是能驱使妖吧。” “谁知道呢。” 苏言面色冰冷。 “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们不惜残杀这么多人,哪怕捅到京城、捅到山海楼哪里,也要这么干?” 谢永宁呵呵一笑。 “你应该不知道我这位师弟的能力吧。” “不知。” “他能加速盐的生产,别的盐田要用半个月的工期,我们白云门只需要花上不到一周的时间。”谢永宁声音提高了一点,“凭借这点,白云门日进斗金,可是那些山下的刁民,竟然说要搞什么新的造盐方法。” “要是有那种工艺,白云门的盐便不再是市场上的独一家了。” 谢永宁笑了。 “没有办法,只能全杀了。” “你放屁。” 苏言面色冷了下来。 “这是能造福大楚百姓的技术,”他望着对面的两人,骂道,“就因为你们的一己贪欲,毁掉了这宝贵的东西,你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洗不清这天大的罪孽。” 姜阳和谢永宁愣了愣,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旋即,姜阳突然笑了起来。 “苏大哥,uu看书.uukans你再开什么玩笑?” “我们可是仙人啊。” 姜阳真诚地说道,笑容里完全没有掺杂一点别样的情绪。 “我们是天命,他们只是凡人而已。” “?” “我们生来就比他们高贵,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他笑了笑,“我们杀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苏言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望着姜阳真诚的表情,只感到一阵晕眩,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不明白要从何谈起,说着同样的语言,站在相同的大殿,却好像活在两个世界。 姜阳是认真的,他在认真的说这些话。 他没有在嘲讽,或是玩笑,或在拖延时间。 他是坚信着这听起来极为荒谬的东西。 宋云荷微微摇头,轻轻拽了拽苏言的袖子。 谢永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情镇定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握着长剑的双手已经不再颤抖。 “三成。” “什么?” “三成利润,每年,我们卖盐的钱。”谢永宁一狠心,说道,“五百两黄金,只要剑宗不讲这事情说出去,不,或者你们直接不上报宗门,我单独给你们两个。” 他放下剑,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苏言笑了。 “真好。” 谢永宁呵呵一笑,松了口气。 “但是吧,”苏言揉了揉头发,“你们还是都去死了好。” 宋云荷轻轻提气,长剑脱鞘而出。 第34章 回忆 三年前,初冬,京城。 正是一场小雪。 宋府内的仆人早早便准备了暖手的炭炉,两个年纪不算大的丫鬟像是互相取暖的企鹅一样依偎在一起,站在外院的墙角,低着头,一言不发,畏惧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屋内的少女。 宋云荷侧卧在床铺上,一身带绒的红绸。 虽然是冬天,外面下着小雪,但令人惊奇的是,竟没有一片雪花落在屋檐上。它们像是得了什么特殊的使命一样,在快接近房顶的时候便慢慢挪开,向院中的一处地点飞去。 屋外的窗檐处,一个微小的雪人正慢慢成型。 “你们要是怕,便出去吧。”宋云荷起身下了床,冲着两位和她年纪相仿的丫鬟说道,“不必强行陪着我。” “可老爷......” “我会跟他说。” 两人对视一眼,看起来像是如获大赦一般,她们一齐对着宋云荷慌忙鞠了一躬,之后便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宋云荷轻轻凝望着窗外的冬雪,太尉府外面的街道上,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街上玩耍。 她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屋外的冰棱映出了少女的眼睛。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宋云荷随口应了一句,便看见自己父亲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她有些意外的眨眨眼睛。 “爹,您怎么来了?”她有些意外地说道,“我怎么记得您今天,是要去礼部尚书府上的?” “临时有变。”宋无极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宋云荷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父亲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三尺长,铜青色的剑鞘,轻薄的尾端。 “这是?” “殿下今朝听说云荷你很有修仙的天赋,龙颜大悦,便将此剑赏赐给了你。”宋无极骄傲地说道,欣慰地望向自己女儿,“天下十大名剑之七,剑名龙渊。” “龙渊......”宋云荷有些发愣,她轻轻从父亲手中接过长剑,剑身很轻,握起来像是没什么实感。 “收好,注意莫要伤了自己。”宋无极笑了笑,摸了摸少女的头。 宋云荷握着剑,咬着嘴唇,似乎像是鼓起勇气一样,极其小声的问道: “那您今天要是没事,能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宋无极的笑容停滞在了脸上。 “云荷,抱歉,我今晚还有些别的安排......”他摇了摇头,“下次吧,嗯?” 宋云荷没有说话,她像是根木头一样在原地呆愣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便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她轻抚着剑身,转头望向窗外,冬雪覆盖的街道上,玩耍孩童的脸冻得通红。 宋无极最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披上冬袍,准备离开。 “爹,那我能出去玩吗?”宋云荷突然问道。 宋无极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向窗外,看到了那几个小孩,愣了愣神,旋即笑了笑。 “云荷,这可不行啊。” “有人一生平庸,而有些人则生而高贵,比如你,云荷。”他轻抚着少女的头发,“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你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有任何地位,也没有修仙的天赋,这些下等人,怎么配得上和你一起玩?” 宋云荷没有说话,抓着长剑的手指微微泛白。 “他们这些人,永远只能仰视你,”宋无极笑着,用手轻轻指着街道上的孩子,“懂了吗?” “可是......” 宋无极的大手放在女儿纤细的脖颈之上,他望向窗檐的雪人,看不清那表情背后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他声音极为的低沉,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少女眼神空洞。 “好。” 龙渊长剑微颤,似低鸣。 宋云荷,十五岁。 她度过了十五年没有朋友的日子。 父亲很好,只是总会告诉她,那些人普通人都不配和她平起平坐,她,宋云荷,命中注定要被平凡人所仰视。 普通人的命算不上命。 他们是上等,是凡尘的神。 一个,两个,官宦大家的子女,修仙宗门里出来的天才,都是这样的,他们可以在街上骑马碾过瘦骨嶙峋的乞丐,可以为了兴趣从贩子手中买来小孩,砍掉他的小指。 父亲是这样,大家原来都是这样的。 那既然如此,我也应该这么想吧。 直到那一天,那背对晴空,划破漫天焰火,强若神祇一般的少年,会因为自己伤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而生气。 为什么? 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是会和山下这些村民打成一片? 为什么会因为区区一两银子,尽力完成这些下等人一个要求? 为什么他能安然坐在街边面摊,和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小孩一起哈哈大笑;能和肉铺的老板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能让小女孩骑在脖子上,偷偷摸摸的就为了偷邻居家的苹果? 凭什么? 你不是很强吗?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啊。 宋云荷这样想到。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她忘记了被狠狠打了一顿屁股的耻辱,忘了想要报复的想法,只是直觉告诉她,自己一定要跟着苏言。 三年后,铜中镇的白云山上,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拔出那柄龙渊。 宋云荷喃喃低语。 “对不起,父亲。”她说。 “我果然,还是会生气。” 她突然笑了起来,很开心、很愉快,最纯粹的美好笑容;少女眼里迸发出灼热的光彩,转过头,望向苏言。 “师兄,你给我听好。”宋云荷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大声说道。 “我果然,和你是一样的人。” 一声巨响响彻白云山巅。 一点银白。 剑光划过空荡的前厅。 铜青的剑身,拖着墨色的尾羽,针芒的气意。 宋云荷身影出现在谢永宁的身后,下一秒,后山盐田一声炸响,水流冲天而起,四散,有十几名白云门的弟子,被大片水流猛烈相撞,昏死过去。 大水从天而落,银河倒悬仙山。 澎湃壮观。 宋云荷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到提长剑,背对众人。 第一息。 谢永宁腹部浮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大片大片的盐水涌入,浇湿了殿内的众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手上沾染了些许鲜血,低着头,若有所思。 “这威力,你真的只有四境吗?” 宋云荷没有说话,她微微喘息了一下,再次深吸提气,握紧剑柄。 一旁的姜阳看的目瞪口呆。 他之前见识到宋云荷隔空捏爆那只人面的场景时,便已经觉得十分震惊,知道那并非寻常同境界修士能有的威力,uu看书 ukanshu如今大水倒灌仙山,一剑伤到了自己四境的师兄,这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慌忙地拿起剑,想要冲过去帮助谢永宁,结果刚要抬头,便看见了一道黑影从身后向他扑来。 苏言高举着把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绕到了他的身后。 “等一等——” 啪! 那椅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后脑勺上,姜阳翻着白眼,直直地倒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昏了过去。 苏言扔下椅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诶呀,好险好险......” 宋云荷:“?” 大师兄,你在干什么啊? 谢永宁正要拔出剑,却惊讶的发现,他的手竟然无法再移动一下。 大殿的空气中,弥漫着充盈的水雾。 “打翻了你们的盐田,可不仅仅是因为帅啊。”她轻握着手,一勾手指,“打架的时候,起码眼睛要看着别人吧。” 谢永宁的脖子传来一阵嘎啦嘎啦的响声,他的脖子就像是失去了骨骼的支撑,慢慢回转了一半,身体朝着苏言,眼睛诡异得向着另一边的宋云荷。 男人的眼睛失去了色彩,宋云荷松开手,谢永宁应声倒地,他的身体在大殿的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宋云荷一言不发,她走上前,越过谢永宁的尸体,然而她刚要说话,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奇异的碰撞响动,宋云荷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谢永宁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笑了。 第35章 错 “别小看大人啊,嗯?”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拧了拧脖子,“灵气施加在水汽中控制,很有趣的想法,多亏姜辰提前跟我说过你打人面时的场景,不然倒也还真是有可能着了你的道。” “只要有意防备,那你的得意招式便一文不值。”谢永宁冷笑道,“当然,我倒是也没想到你能挡下这招。” 宋云荷拄着龙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背后一道掌痕,嘴角的点点猩红格外显眼。 “及时用剑挡住了,还不错。”谢永宁哼了一声,“我的术能趋势妖兽,在现在没什么作用,若是你现在有四境修为,我可能确实要栽在着。但现在,杀你,用灵力就足够了。” 宋云荷一言不发,慢慢站的笔直,提剑,深吸一口气。 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第二息。 一剑。 谢永宁手中长剑与宋云荷手中的龙渊狠狠相撞,继而从中折断,但他身体却呈现了一个扭曲的角度,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脸颊上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 他笑了。 谢永宁一侧身,扔掉手中断剑,狠狠一拳击向少女腹部。 “年轻,太年轻了!” 宋云荷侧腹受击,痛的闷哼一声,身体弯曲成了弓状;但她丝毫不退,长剑向上一挑,划破了谢永宁的左臂。 “啧。” 两人急速分开,谢永宁甩了甩胳膊,脸色有些苍白。 他没想到,这眼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打起架来竟然这么凶狠,那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三十二岁,他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争斗,却不曾有一次像这样心里发毛。 “算了,赶紧结束吧。” 他长出一口气,用灵气护住四肢,一拳向宋云荷太阳穴打去。 谢永宁狞笑着,已经预料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眼前的少女必会分心抵挡这向她脑袋而去的一拳,到那时,自己只要防住她手中那柄剑,一个上勾拳,便能打碎她的脑壳。 然而宋云荷毫无退意,似乎根本就没看到那足以致命的一击,没有任何防守。 她只是一眨不眨地望向前方,一柄长剑直取咽喉。 谢永宁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厚重的灵气散发,他收回拳头,猛地跃向空中,一鞭腿抽在宋云荷肩膀。后者重重砸在了大殿的瓷砖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于此同时,谢永宁腿上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 “你不要命了吗?!” 他紧皱着眉头,面色发白,快速拉开了距离,“疯了,真他娘的疯了。” 宋云荷踉跄地落到地面,不住的向外咳血,身躯晃荡着,却终究没有倒下。 她重重喘息了两下,手臂在微微颤抖,但却拄着剑,一退也不退。 眼神清明。 “第三息。” 谢永宁震惊地望着她。 “你灵气所剩无几,甚至剑都拿不稳了。”他说,“你又凭什么和我打?” 她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谢永宁。 “来。” “疯子!”谢永宁咒骂一声,上前两步,准备最后解决掉这个让他感到有些心悸的少女。 宋云荷颤抖地提起长剑,指向谢永宁的脸。 “云荷,握好剑。” 宋云荷猛地转头,看见苏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他笑了笑,摇摇头,向前两步,从身后握住宋云荷提剑的手。 “握好剑。”他低头凑到少女耳边,轻轻说道,“现在往后,记得要看清楚些。” 宋云荷刚想说话,却只感觉心脏猛地一抽。 苏言轻轻挑起龙渊。 一剑,风起。 她脑海中嗡鸣一声,只感到天旋地转,身旁是洪水滔天,大海汪洋,龙渊剑好似巨浪中的一抹扁舟,脱离了她的掌控。 像是融化在空气里,像是漫天星河,是旭日,是晚霞大潮的橙黄天空。 地面涌起沟壑,剑气划出数十道凹槽。 惊涛骇浪。 剑意澎湃跃春江。 有种炸裂的声响在耳边响起,眼前一片银白,什么也看不清。 盏茶后,眼前迷幻的光晕慢慢淡去。 第一眼,宋云荷看到了阳光。 接着,她看到了残破的房顶,看到不远处的山峰莫名缺失一块, 一剑,大殿消散半边。 谢永宁依旧站立在哪里,只是一动不动,早已没了气息。 他眼中满是弥漫的震惊,就好像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 苏言轻轻松开握着宋云荷的手,少女跌跌撞撞向前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一句话也无法说出来。 脑海中一片混沌。 苏言伸了个懒腰,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景象。 “嗯,感觉比想象中要弱一点。” 宋云荷呆呆地望着他。 “你,你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苏言蹲下身,拍了拍宋云荷的脸,“好好个姑娘,怎么还结巴上了?” “我不理解。”宋云荷震惊地说道,“所以师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一剑远超出了宋云荷的水平,也远远超出了谢永宁这个四境的水准,之前那次太过震惊,如今离近了距离才发觉到其中的恐怖,她从中体会不到什么特殊的领悟,更别说能学到什么东西了,只是澎湃的剑意贯穿大殿,不带一丝灵力、纯粹的剑意而已。 “什么我是什么东西,就是普普通通一剑而已。” 宋云荷嘟起嘴。 “装可爱是没用的,我不吃这一套。”苏言呵呵笑道,伸出手,拉着宋云荷站了起来,“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这还剩一个人呢。” 宋云荷望向歪倒在大殿一旁的姜辰。 姜辰依稀记得自己看见了什么,好像是宋姑娘提剑的英姿,然后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苏大哥拎着把椅子。 “醒醒。” 姜辰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苏言和善的笑容。 他吓得一激灵,本能的想要逃走,但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死死的绑在了大殿的柱子上,苏言身后,站着衣服上染了血渍的宋云荷。 苏言缓缓开口。 “说吧,于双发明的造盐方法,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姜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师兄呢?”他颤抖地说道,“我师兄在哪?” 他目光慢慢移动,然后,便看见了站在大殿中央,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谢永宁。 “谢师兄?” 姜辰声音微弱,带着颤音,就好像还带着疑问一样。 紧接着,他大声的叫嚷起来,泪水奔涌而出。 “师兄啊,师兄——” “别吵。”苏言皱了皱眉头,“真是,坏人就别给我上演兄弟情深的戏了啊。” 姜辰瞪着眼,狠狠地向苏言啐了一口,但被后者略一歪头,轻松躲了过去。 “我再问你一遍,于双发明的制盐方法,究竟是什么?”苏言从地上捡起一块剑刃的碎片,抵在了少年的喉咙上,“最后一次,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好好说。” “你们凭什么杀我师兄,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姜辰像是根本没听到苏言的话一样,大声怒吼着,眼睛通红,“我们只是杀了些凡人而已,又做错了什么——” “姜辰!” “二百一十五名无辜的村民,几十个家庭。”宋云荷颤抖着,轻声说道,“姜辰,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认为,你们是对的呢?” “何错之有?”少年泪流满面,哭喊着,“大家都这么说,师兄和师傅是这么告诉我的,爹娘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都说仙人永远都比凡人的命高贵,我们就是凡世间的仙人。” “我爹娘,他们,他们也只是两个凡人而已啊!” “可是我也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杀于双的时候很难过。”他恸哭着,“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不是无所谓的事情吗?” 泪水从少年眼中止不住的流淌,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只关进牢笼的困兽。 “你们谁能告诉我啊?” “姜辰......”宋云荷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然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小声重复着少年的名字。 有一种沉默的震撼,在胸腔里回响。 她又想起了父亲从小到大对她说过的话。 “云荷,你是我的女儿。” “你比他们都强大,都优越。” 姜辰只是哭泣着。 “我到底有什么错,你们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错——” 苏言沉默了,他不再质问,只是回过头,望着少女的双眼。 “云荷,把眼睛闭上。” 宋雨荷感觉自己眼皮在颤抖,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直觉告诉她要闭上眼睛,但是又有一种声音在脑海中嗡嗡作响,命令她要张开,好好看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师兄——” 苏言的手停了下来,uu看书 .uanshu剑尖紧贴在姜辰的脖子上面。 “我,我们把他交给山海楼吧。”宋云荷颤抖地说道,“现在不能杀,他还知道那制盐的办法。” 苏言垂下眼帘,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他扔下断剑,对准姜辰的脑袋猛地一锤,少年的哭声便消失在了空荡的大殿里。 宋云荷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开口。 “师兄。” “嗯。” “你知道吗?”她轻轻说道,“我父亲也这么告诉过我,他说,我生而不凡,和普通人不一样。” “可到底什么才是普通人,谁又是我们眼中的凡人,师兄,为什么大家都在这么说呢?” “我总觉得这是不对的,我在得知白云门的人杀了村民后会愤怒,在面对普通人的死亡时会悲伤......但如果按照父亲告诉我的,这难道不是无所谓的事情吗?” 苏言站起身,轻轻抱住了宋云荷。 “如果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那我们这样,真的就是对的吗?” 她身体在颤抖,手很凉、很冰。 “师兄,什么是对的,又什么是错的呢?” 苏言沉默了。 他感到语塞。 宋云荷把头轻轻靠在苏言胸前,没有说话。 她感受到皮肤下流淌着温热的血液,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一点,一点,那是种活着的感觉。 两人站在大殿里,良久,苏言低声问道: “你想吃糖葫芦吗?” 她轻轻点头。 “好。” 第36章 婴儿 “我不明白。” 宋云荷捧着根糖葫芦,小口小口啃着。他们坐在白云山下、宗门口的石阶上,聊着天。 她刚吃了颗自己带的疗伤丹药,现在五脏六腑的痛楚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热的刺痛感。 “又怎么不明白了?”苏言坐在她旁边,一脸忧郁地望向天空,“一颗丹药三十两黄金,抢钱啊。” “这可是皇宫里御医炼出来的好东西。”宋云荷无奈地说道,“三十两黄金只是材料钱而已。” 苏言肉疼地说道:“那你就不能自己挺一会,把这药省下来?” “求你做个人吧。”宋云荷委屈地说道,“见到那只人面直接掉头就跑,对付个二境的姜阳还要偷袭。” “我那是要给你表现机会,多磨练磨练技巧,总归是好的。” “那你也不至于我要被打死了才跳出来吧,”宋云荷放下糖葫芦,舔了舔嘴唇上的糖,“哪有这么对自己师妹的?” 苏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打不打得过,本来想自己上的,谁成想我刚说完,你就直接冲出去了。” 宋云荷张了张嘴,但却没法反驳什么。 “你......你不是正面一剑就把他秒了吗?”她疑惑地问道,“为啥还天天想着偷袭?” “因为这叫万无一失。”苏言敲了一下少女的头,“不像你,早早就把自己的术给暴露了,让人防范住,不就被打的满地找牙?” “那倒也没惨到满地找牙的程度......” “而且战斗的时候话太多,以为打死了对方但却没往尸体上捅两刀。”苏言毫不留情地补充道,“要是没有你,没准我就接受谢永宁的条件了,几百两黄金啊.....几百两。” 宋云荷白了他一眼,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话说,师兄啊,我果然还是不认同父亲。” 苏言笑了笑。 “是吗?” “在来铜中之前,我不会想太多,只是觉得父亲这样说了,那我便相信了。” “也许当时会觉得有些奇怪,但我从小就没质疑过他,父亲的话就是对的,毕竟只是凡人的命而已,不重要吧;我一直都在迎合他的想法,可能只是想要他夸我几句,陪我吃顿晚饭而已。” 苏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但是啊,师兄,我在伤到张白安时会莫名的后悔,在得知白云门的人因为一己之私屠杀村民时会觉得愤怒,在姜阳怒吼的时候会感到迷茫,我心中其实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那是错误的。” “你帮我证实了这一点。” 宋云荷笑笑,站起身,眼神清明。 “果然,我当不成父亲那样的人呢。” 苏言欣慰地望着她,心中有种莫名的骄傲。 “但是啊,解决了白云门,那张知县怎么处理?”宋云荷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说道,“徇私舞弊,残害百姓,这没有不掉脑袋的可能;但我问了周阳,那女孩的父母也早已经去世,张知县,也就是她爷爷,是她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吧。” 苏言没有看她,只是怔怔地望向远方的天空,就好像哪里有答案一样。 “我挺喜欢张白安那个小孩的。”他说,“可能因为,我们两个都像是企鹅一样的人吧。” 宋云荷摇摇头,“什么是企鹅?” “我也不知道。”苏言回答道,“只是听师傅说,企鹅是一种住在空旷的冰山之上的动物,为了在极寒的天气中生存下去,它们会选择挤在一起取暖。” “所以我和张白安,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吧。” 苏言勉强的笑了笑,宋云荷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在不住地抖动。 “但当张知县死的那天,我要站到她面前,亲自告诉她,是我把她爷爷送上了绝路。” 宋云荷没有说话,她轻轻握住了苏言的手,那里的肌肤冰凉,手臂在轻轻颤抖。 —————— 与此同时,距白云门三十里外的荒郊。 白海峰面色铁青,在急速御剑飞行着,他手中抓着一块已经粉碎的玉牌,翡翠的缝隙在指尖慢慢滑落。 “剑宗的小崽子,”他低声怒吼道,“胆敢杀我徒儿,哪怕粉身碎骨,也定要让你们陪葬——” 他在返程的路上发现了自己大徒弟的玉牌突然破碎,便知道山门内出了事情,一联想到最近剑宗来铜中调查的事情,心中便也已经有了八成确定的猜想。 他遍布皱纹的脸上有些通红,血液上涌。u看书uuknshu 身下森林中,猛兽安静至极。 白海峰愤怒地握着拳头,视野的尽头,已经能微微看见白云山的轮廓。 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莫名一阵心悸,抬头望去,天边一轮圆月格外显眼。 明明是大白天,但月光从空中洒下,冰冷深邃的光晕横跨长空原野,草木如同镀上了一层亮银,天空中云霭背着黄昏的光晕流动,一种宏大而诡异的莫名声响回荡在耳边,那不是人类的语言,也不是虫鸟野兽的嘶吼,那只是一种令人震撼而本能恐惧的、颂钟一般的乐章。 白海峰只感觉自己大脑停止了转动,血管中的血液冰冷,一股骇人的恐惧吞没了他。 他轰然一声从天空坠下,狠狠跪在地上,膝盖骨的清脆响声格外明亮;他不住颤抖的身躯弯下腰来,匍匐在地,如同一条被吓瘫了的家犬。 他突然大喊起来:“主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而白海峰的话没有说话,有一声奇怪的响动从腹部传来,他的肚子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样猛然胀起,内脏被挤开,一个个婴儿形状的东西在腹腔中逐渐成型,数量约有几十个,在腹腔蠕动着,如同抱卵的蜘蛛。 白海峰惨叫了两声,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然而那臃肿高涨的腹腔依旧在蠕动,里面传出小孩子阵阵的哭声。 他面色有种诡异的潮红,望向白云门的方向,身体似乎在颤抖,眼神迷离,喉咙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与其截然不同的声线。 “苏言,我好想杀了你啊。” 第37章 活着 清河,府内。 夜深,天色昏沉的像是刷上了一层浓墨,甚至因为偶有的阴天,平日里明亮的月亮也已经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云层背后;夜色灰暗,伸手不见五指。 张白安今夜在小凉山上过夜,她躺在床上睡得昏沉,红翎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任由小姑娘抓着她的手,自己打着瞌睡,头不断乱晃,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张知县一个人走在府里的后院,他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着的是光秃的大地与遍地焦黑的树木,那是前些日子严景和苏言打架时的杰作。 清河府内没有一人,平日里守夜的护卫家丁,如今皆不知所踪。 他绕过院子,沿着府中的青石板走向了一处隐没在角落里的暗门,走进去,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不绝于耳的夏夜蝉鸣。 暗门连接着一条长长的幽深小道,砖石板砌成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而这走廊尽头,是堆成小山的金块。 火光延伸开来,黄金的光芒刺眼如芒。 张知县放下火把,老人从未看起来这么苍老过;他花白的头发眉毛下,是那张布满褶皱的干瘦老脸,虽然身材依旧挺拔,但那身躯已经不复往日的高大,在那肥胖的官袍之下,是枯瘦干瘪的一副骨头架子。 他轻轻走上前,倚在黄金堆成的小山之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便是脚踩在青石板的脚步声,苏言轻轻的推开门,他走过幽深的长廊,一言不发,来到了老人的面前。 他的表情无喜无悲,就像是在干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一样。 张知县看见苏言走进门,突然笑了,他望了过去,摇了摇头。 “我就预感隐瞒不住,果然,你还是发现了。” 苏言轻轻开口。 “你是已经在等我了吗?” 老人点了点头。 “师傅说阴谋一定要短而快,取人性命,凡是涉及越多人、时间跨度越长的阴谋,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张知县叹息一声。 “我没见过你师傅几次,但想必是个很聪明的人吧。”他轻轻笑着,“不像我,我就不行了。” 苏言垂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捏紧。 “白安在哪?” “他去你们剑宗过夜了,而府里的其余护卫我今晚也全都派了出去,你不必担心。”他缓慢而沉稳地慢慢讲道,“勾结白云门,残害二百余无辜百姓性命,短短几年里敛财近千两黄金,哪怕是太傅大人亲自发话,想必我也只有掉脑袋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张贤必死无疑。” 他望向苏言,眼神平静,就像一个看着自家后辈的老人。 “但在死之前,我还是有句话想对人说说,想来想去,可能你是个合适的人选。” 苏言的指甲陷进了肉里,他维持着面上的表情,脸色平常。 “你说。” 老人望向他,说道:“白安就交给你了。” 咚。 幽深的长廊回荡起一声沉闷的响声,苏言的身影消失在前一秒站的位置,他双手狠狠揪住老人的衣领,手心里有点点被自己掐出血痕的鲜红。 他声音沙哑,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老人的眼睛。 “为什么?”他低声说道,“为什么你能干出这种事?白安从小就没了爹妈,你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数次对我说起你,说你有多么好,可你,又究竟到底是什么畜生?” “交给我,你一死了之,然后呢?她才十二岁,举世无亲,到底以后要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又能帮她什么?” 张知县依旧是静静望着他,神情平静。 “对不起。” 苏言腾出一只手,向着他猛地挥拳,然而最终那拳头停在老人的额头上方,终究没有真正砸下去。 “谢谢。”张知县礼貌地说道,“虽然命不久矣,但走之前,还是想保持的体面一点。” 苏言没有说话,他松开老人,向后退了两步。张知县理了理衣领,温和的望向他。 “你想听听原因吗?” “说。” 张知县望向黑漆漆的地面,眼神幽深。 “四十年前,大概只比你大一点的年岁,我奉命来到清河当知县。”老人倚在黄金上,轻轻地开口说道,“当年也可谓是意气风发,年纪轻,上面的老爷喜欢我,我也想要在仕途上干出一份成就,治理一方。” “上任的第二年,朝廷便有意提拔我,再加那一年我和妻子生了个孩子,也是打心里开心;可惜年底我妻子染病离世,只留下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 “我放弃了升迁,选择留在清河。” “三十年后,儿子长大了,娶妻生子,白安出生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朝廷又有意将我升入云州府内,然而也是那一年,他两人死在了北境的边疆。” “我又留在了清河。” “十年后,我已经老了,半只脚埋进黄土,走路要人扶,咬不动爱吃的苹果,几十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早已一文不值。这个时候白海峰找到了我,他说想联手从铜中盐田捞金,uu看书 ww.ukanshu 我拒绝了,朝廷的俸禄已经足够我们爷孙俩生活,我也还能再撑十年,看白安嫁个好人家再走。” “然而当晚,我却彻夜难眠。” 老人说到这里,眼睛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采,他望向苏言,苍老的声音颤抖。 “我为了别人活了一辈子、整整一辈子,你明白吗?” 他激动地说道。 “我还记得我少年时的模样,清清楚楚,印在我脑海里面,就像一道伤疤,在控诉着自己的选择;当那成堆的黄金运过来,当我在奏章上篡改事实的时候,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我感到年老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人的一辈子总要干出点什么事来,好的、坏的,我只是不想碌碌无为,就这样无人知晓的死在坟墓里。”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我感觉,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活着。” 苏言望着他,双手从身体两侧缓慢的垂下,他看着眼前黄金堆上的老人,只觉得有种冲击的眩晕在脑袋中绽放,那金子不再反射着令人恶心的油腻光线,他只能看到张知县的两只老眼,正囧囧有神的盯着自己。 门外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响动,那是苏言吩咐宋云荷去叫来的人,他感到自己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却又无法组成一个清晰的句子。 “看来时候到了。” 老人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挺直着腰杆。 “苏言,你又为什么活着呢?” 他轻轻错开身子,向门外走了出去。 “再见。” 第38章 谎言,欺骗与纠结 苏言走出门,夜晚略有些寒冷的凉风灌进脖颈,清晨的太阳隐没在远山的遮拦里,群星在空中划过黯淡的轨迹,张知县被两人架着走进了一辆马车,自此之后,苏言再也没看见过老人一次。 夜色昏暗,唯有院子中有一点赤红的火焰在欢快的跳动,那人苏言还认识,不如说,反倒还挺熟悉的。 严景蹲在地上,无聊地用火焰在青石板上画出了一个顽皮的鬼脸。 (づ ̄3 ̄)づ 她没注意到苏言的走进,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像是只受了惊吓的猫,炸毛似的跳了起来。 “啊,对不起。”严景拼命收好那差点又要烧满天边的焰火,尴尬地望向苏言,“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 苏言怔怔地摇了摇头。 “没事。” 严景眨了眨眼,见苏言没继续说话,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姐先回宗门了,关于铜中盐田这件事,我已经安排手下去白云门那边,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这些人估计都逃不过一死。” 她顿了顿,瞟了一眼苏言的眼睛,发现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后,才犹豫地补上了一句。 “嗯......包括那个小女孩的爷爷,清河知县张贤。” 苏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到严景很明显的送了一口气。 “哦,还有一件事,小姐说先不向清河的百姓说明张知县的事情,她怕会让张白安在这里遭受些流言蜚语。”她一边说,一边用鞋试图偷偷抹去刚才画在青石板上的鬼脸,“不过到底怎么要对那女孩解释,小姐说交给你来决定。” 苏言愣了愣,有些意外地说道:“明明云荷是挺伶俐的一个人,怎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表现的像个疯子一样?” 他想了想,突然觉得疯子这个形容很适合宋云荷,起码在白云门和谢永宁那场战斗中,让他觉得这家伙像是不要命了一样。 严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小姐好像变了些。”她说道,“但具体什么变化,我也说不上来。” 苏言点了点头,突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张知县说的话,他望向严景,认真地说道:“严阿姨,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为什么叫我阿姨?”严景指着自己,委屈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叫我阿姨?” “你能不能教我术的使用?”苏言没有理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云荷的术是控制液体,你的术是火焰,但我修炼了快十年,却连自己有没有术都不清楚。” “所以,能不能教教我?” 严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心情苦过苦瓜。 “你或许记得,我连你一招都没挡下来吧。”她不解地说道,“你没事闲的,干嘛要我教你?” “我不知道。”苏言说道,望向天边的星轨。 “因为我找不到别的想干的事情了。” 严景犹豫了一下,长叹了口气,点点头。 “可以是可以。”她说道,“其实之前看到清河谷里的那条黑蛟,或是那天在这里的打斗,总给我一种虽然你灵气很多,但却不知道怎么用的感觉;怎么说呢,有种一个人拿了幅最好的弓箭,但是却选择走上去拿箭头戳人一样......实话实说嘛,你不要那么瞪着我。” 她暗戳戳地离苏言稍微远了一点,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我名义上有七境,但是好几年来没有精进,不如说反而还退步了不少,上次和你对招时,远远不如巅峰时的状态,前两个月还被一个新人越阶挑战成功了,不光如此,那女的还年轻漂亮找了个好丈夫......靠。” 严景突然咒骂了一句,吓了苏言一跳,她揉了揉杂乱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烦躁。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点不爽而已。”她略带歉意地说道,“总之,虽然最近没什么时间,但是你什么时候去京城了可以找我,我可以帮着寻找一下你的术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言答应了下来,他最后和严景掰扯了两句大一倍年龄能不能叫阿姨这个问题,便同她挥手道别,独自一人走回了小凉山,一路上偶有出早摊的小贩两两三三,寂静的晚夜热闹了起来。 他脑袋里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张白安,他爷爷要被砍头了,而促成这件事的是他自己,尽管苏言觉得张贤是罪有应得,但如果换做自己是张白安,又究竟会是什么感情呢? 如果小姑娘就此恨上了自己呢? 现在铜中盐田的是张知县,这样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就已经开始让自己感到纠结了,如果这件事是周阳干的、是苏渔干的,那自己今天站在这里,还能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他不知道。 他甚至连传递给张白安这个消息都觉得痛苦。 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他。 哪怕要自己去打成千上万个白云门,可能都要比现在这样轻松。 苏渔已经醒了,这是苏言第一次看见师傅起得这么早,宋云荷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给她一五一十的讲完了所有的过程,张白安还在里屋睡得正香,小姑娘沉浸在梦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爷爷已经上了处刑场的马车。 “该怎么办?”苏言本能地望向自己师傅,“我该怎么对她说才好?” “是我们,不是你自己,我们一起去的白云门。”宋云荷强调道,“而且不一定要说真话,张贤会得到应有的处罚,现在已经欺骗了清河的百姓,不怕再多一个孩子了。uu看书 wwuukanshu ” 苏言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她生活在谎言中,云荷,相比于让她在长大后发现自己理想中的爷爷其实是个残害百姓的恶人,不如现在就直白点告诉她的好。” “而且这件事,要由我自己来说。” 宋云荷倔强地盯着他,道:“她已经够讨厌我了,再多讨厌一点也没关系,师兄你给我乖乖闭嘴,抓她爷爷的人是我叫来的,理应由我来告诉她。” “我可不想躲在自己师妹后面,然后欺骗白安——” 吱。 受潮的木门一声轻响,睡眼朦胧的张白安打着哈欠,从门后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 “你们在吵什么,好大声?” 宋云荷咬了咬嘴唇,蹭地一声站了起来,然而苏言却上前两步,一手把她摁回了椅子上,就在两人争执时,苏渔突然静静地走上前,摸了摸小姑娘柔顺的头发。 “白安呐,我想问你个事情。”她温和地说道。 “你呢,想不想加入我们剑宗?”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和他们俩一起修炼,从今天起,我们也能算是一家人了。” 张白安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女孩开心地尖叫一声,兴奋地抱住了苏渔,拼命点头。 “当然要,当然要。” 苏渔笑了笑。 “可以,但是呢,我有一件事要告诉白安。”她说道,“你爷爷今早去了京城,好像跟一起案件有关,具体如何,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在这之前,你要乖乖跟我们呆在一起,你说好吗?” 第39章 是成熟的大人 铜中盐田近些年飞速扩增,出产食盐价格低廉并且质量上乘,其根本原因是附近白云门在背后暗中把控,利用其弟子姜辰的术在官家的盐田上不断敛财。 两个月前,铜中镇三河村,一名少年于双发明新型制盐法。 白云门惧怕技术流传出去,取代其在盐市上的地位,为防止信息流出选择在三天之内杀害附近三个村庄共二百一十五名无辜村民,因其中大多都在盐田工作,故铜中盐田经由上头清河府对外声明停产。 于此同时,白云门联通清河知县张贤,为了争取彻底抹除证据的时间选择逐渐对外上报附近村民的虚假失踪信息,对镇里宣称有妖兽袭击,下了命令让居民避免出城或前往附近村庄或盐田一带。 按照常理,铜中一带有妖兽作乱的任务都会经由山海楼发配到白云门手中,但恰好苏言提前打了招呼,于是铜中失踪案便交由了剑宗处理。 一个月前,在铜中盐田停产时间内,白云门依旧在后山自行生产食盐,其中一名弟子因为赌钱欠债几十两,便偷着将一批盐货卖给了宁阳城商会会长王侯威。 六月二十五日,苏言和宋云荷抵达铜中,他们面对着的是布置完好、村民就像是昨天才失踪一样的三河村,还有一头白云门饲养并可供谢永宁驱使的人面。 白云门将二百一十五人的尸体雪藏,并在村民失踪的时间将尸体喂给人面,那妖兽肚子里的尸体消化程度不一,和卷宗里村民逐渐失踪的情况吻合。 六月二十六日,宋云荷和苏言与白云门弟子道别,但因为两人之前与王掌柜有过接触,知道了他曾经在铜中盐田停产期间依旧私自运货的事实,察觉了其中的猫腻之后选择中途折返。 六月二十九日,两人混入山门,偷听到了谈话,确认了白云门的罪状。争斗过程中,白云门大弟子谢永宁被剑宗弟子宋云荷当场斩杀,其余弟子皆被俘虏,清河知县张贤当场认罪,被押送至京城候审。 白云门宗主白海峰失踪,疑似死亡。 苏言从头到尾,絮絮叨叨地将这份山海楼特意送来的报告读完,冷风吹拂着麻纸,发出清澈的响声。 张白安在听到苏渔的话后慌张了一段时间,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离开过爷爷,但是这焦虑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最终被邀请加入剑宗的喜悦吞没,整个人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苏言走到师傅身边,神情严肃。 “你心情看起来好差。”苏渔望了望,笑着说道,“有什么想跟我说说的吗?” “没有。” “真没有?” “师傅你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只是将它延后了而已。”苏言想了想,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相比一个早晚都要被发现的谎言,不如我直接跟她说清楚,一了百了算了。” 苏渔眨了眨眼。 “我可不想让那小姑娘起床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爷爷快死了。”她说,揪了揪苏言的脸颊,“慢慢来,一点一点渗透给她一些信息,最后在全盘托出;不骗她,也不要那么残忍,事情并非只有黑白两种选择,这样做,可能对双方都好些。” 苏言愣了愣,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我疏忽了。”他说。 苏渔摇了摇头,无所谓地道:“你才十五,别要求自己太多。” 苏言不置可否,他望着苏渔凝视着远方田野山峦的面孔,微微有些发愣。 “可师傅,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自己现在任何一点细小的决定,都会影响一个孩子未来的一生。”他说,“我总觉得自己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彻底消除隐患,可是却又没法做到。” 苏渔笑了。 “世上没有完美的办法,在权衡后选择自己认为的最优解,这就足够了;至于后果这种东西,要是我连责任都不敢承担,那还算什么大人?” “哪怕我现在的决定对张白安是不好的,是会让她以后痛苦的,但是,我现在也必须要这么做。”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不想让你,或是云荷两个小孩来承担这个责任,如果真那么干,我也就不配当你们师傅了。” 苏言没有说话,他抓了抓头发,低沉地说道: “可能,我在白云山上义愤填膺,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他说,“我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但欺骗清河的百姓,欺骗张白安,又怎么算的上是对的呢?” 苏渔摇摇头。 “你想太多了。”她说道,“我只希望你能活的开心一点,活得自在一点,大义是圣人佛祖才会去考虑的,至于你,无论是天下无敌还是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你在我眼里就只是苏言而已。” “一个普通的小屁孩罢了。” 苏言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微微露出一个微笑,他听着身边的师傅哼着曲,uu看书 wukash 两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吹着清晨微凉的冷风,有那么好几个瞬间,苏言想说他在人面的幻象里看见了他父母,但是不知为何,这想法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偷着看向师傅,小声说道。 “要是想让我活得开心点,师傅你看每个月的零花钱,能不能多一点......” “风太大,我没听见。”苏渔猛地站起身,向屋内走去,“有要紧事情再说,我现在要去补觉了。” “......” 她推开房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轻轻揪了揪苏言的脸。 “干什么?”苏言疑惑道。 “不干什么。”她温和地看向他,“总觉得你最近,好像稍微长大了一点。” “我是大了,不对,我是长大了。”苏言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苏渔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 “果然,同意云荷加入剑宗是对的啊。” “等一等。” 苏言猛然惊觉,站起身追了过去,“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太尉的女儿吗?” “谁知道呢?” 苏渔狡黠地笑了笑,关上自己的房门,吐了个舌头。 “我要补觉了,午饭前都不要打扰我。” 苏言呆呆的站在门前,隐约听到屋外传来张白安和宋云荷两人的对话声。 “垃圾人姐姐,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蜜饯了吗?” “都说了给我叫师姐啊,混蛋小孩。”宋云荷怒吼道,“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嘛。” 苏言眨眨眼,笑了。 第40章 少妇白婕 苏言本以为他能休息一段时间,从清河的那条蛇到铜中盐田,自己这两个月就基本没闲下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接一个,还有两三件事依旧没查出缘由。 比如那个现在还钉在清河山崖上的老人,还有为什么朱家二叔死后变成了鬼。 唯一轻松点的就是,这两个月他根本就没修炼。 但是一周之后,就又有人找上了门。 那时苏言和宋云荷正在茶馆里听相声,正听到精彩部分,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言回过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那,一袭白衣,五官算不上精致,神情也和精神二字站不上边,整个人病恹恹的感觉,但不得不说,确实是大。 “您有事吗?”苏言疑惑地看着她,他刚才以为自己白天撞了鬼,差点一拳轰过去。 女人声音颤抖。 “您,您是苏言吗?” 苏言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女人啪的一声抱住了他,“求求你,求仙师帮帮我吧。” 宋云荷站起身,用力将两人拉开,给女人拽了一把椅子过来,道:“您先做,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女人坐下后拿起茶杯,咕噜噜的喝上了三四杯,气息才逐渐平息下来;她诚恳地望向苏言,眼里有点点泪花闪动。 “我老公丢了。” 苏言挑了挑眉。 “你老公丢了?” 宋云荷:“多新鲜呐。” 苏言:“这您可得好好说说,不然不清楚来龙去脉,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宋云荷:“是得问问。” 苏言:“这您丈夫是在哪丢的啊,丢多久,有没有什么线索?” 宋云荷:“需要细节。” 女人理了理头发,说道:“三天前丢的,就在家里,这几天什么信息也没找到,官府的人说根本发现不出任何异样,这才找的仙师你们。”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 “搁家里面丢的?” “好家伙。” “您是打你家丈夫了,不给他吃饭了,还是怎么虐待他了,这好好一大男人要开始逃亡了。” “谁说不是呢。” “我没打他,也没不给他饭吃......等一下,你们在干什么?”女人回过神来,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人台上说相声,你们台下也在说。” “抱歉,我家师妹京城人,有事没事喜欢捧两句。”苏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一边的宋云荷,“那个,您再仔细说说。” 这还真是一件怪事。 女人名叫白婕,一周前和丈夫大吵了一架,原因也算是夫妻生活不顺利,婚后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那天两人稍微喝了一点,借着酒劲,便互相指责辱骂了一顿。 白婕骂了一句是你这个男人不行,这话大概是狠狠伤了他的心,白婕说完后也心存愧疚,但实在是抹不开面,于是便收拾行李先回到娘家,心想冷静几天后再回去道个歉,夫妻两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谁成想,三天后一回家,人不见了。 房屋空空荡荡,但是物品都摆放整齐,甚至地面和各类家具都干干净净,没有灰尘,就像刚刚打扫过了一样。 白婕没有在意,心想自家男人爱喝酒,肯定又是上哪耍去了,结果等到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没有回来。 这就不太正常了。 外出喝酒正常,但是认识七八年,她丈夫还从未有一次夜不归宿过,尽管就算只有自己在家。 白婕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她问遍了左邻右舍还有丈夫的朋友,这些人正好已经三天没有看到他男人了。而问了官府后事情变得更为诡异,他最近几天没有任何出城的记录,哪怕是最近的一次,也都足足有一个月前了。 不在邻居那里,不在朋友那里,甚至也没有出城,那他好好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呢? 白婕找了整整三天,几近不眠不休,但是却没发现丈夫失踪的一点线索,而她突然还想起来,当天她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大门紧锁要用钥匙打开,而窗户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她心道不妙,一打听后便得知了剑宗有个小仙师,擅长解决这种疑难问题。 苏言听完后,深深地皱起眉头。 当时,张白安也是这么消失的,之后若不是周阳大胆一点提议去清河谷,他还发现不了。 “张白安,红翎,白眉老人,白云山......” 苏言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展现在了自己面前,但却又好像只是自己的幻觉,无根无萍,u看书 .kansh 虚无缥缈的感觉而已。 宋云荷看见他低着头沉思着,明白了大概师兄不会拒绝,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 “一两银子。”她说,“我们今晚就可以出发,你在这里坐好等着,我们准备一下,去去就回。” 走回小凉山的路上,苏言说道:“我带着张白安和红翎,你上次在白云门受的伤还没完全好,这次就在家歇着,等我们回来就好。” “啊?我不要。”宋云荷满脸写着不情愿,“我身上还有很多保命东西的,你看这龙渊剑,你看这菩提金蚕丝融陨铁的贴身软甲,你看这三清紫气塑魂丹,祝君不举丸......” “停停。”苏言听的两个头两个大,“你这是在炫耀吗,而且最后一个,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哦,好像不小心拿错了......但是你看,我可是太尉的女儿,身上保命的东西多得很,而且本身我修为也不差啊。” 苏言摇摇头,说道:“长兄如父,我是你师兄,也能算半个爹,我说不许你就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而且我要带周阳,再加上你,人太多了容易吵闹。” “我把你当师兄,你却想当我爸爸?”宋云荷撅起嘴,“而且周阳那个傻子都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周阳不傻,他只是脑袋不太灵光......” “谁在叫我?”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回头望去,周阳站在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两人。 苏言犹豫了一下,对着宋云荷点了点头。 “当我没说。” 第42章 我买单,你付钱 苍山下有一口井,里面水非常多,反射着天空湛蓝的颜色。 有村民称其为苍井。 苍井在白鹭城里,少妇白婕的家乡。 张白安坐在马车里,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兴奋。 “去找人,去找人。” 自从加入剑宗以来,虽然小姑娘不太愿意,但是基于苏渔总是偷懒的事实,所以也都是宋云荷一直在教她如何修炼,相处几天之后,两人的关系也算缓和了不少。 就在前天,张白安突破了第一境,开运境。 当时苏言正在背着宋云荷转移周阳送他的几本好书,什么瓶什么梅那种,突然就看见外面闪过一道耀眼的明光,他走出去一看,张白安盘腿坐在地上,手中却抓着苏言本来放在屋里的书。 见到苏言出现,小姑娘开心地挥了挥手。 “这是啥?”她看了看手中的书,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坏东西。”宋云荷阴沉着脸,从她手中抢过书,死死盯着苏言的眼睛。 一米之内,置换灵气相等的任何物体。 这就是张白安的术。 于是经常吃着吃着饭,苏言就发现自己的筷子变成了宋云荷的发卡,洗澡的毛巾变成了一块石头,晚上睡觉的枕头突然换成了西瓜。 目前她置换不了活物,只能换一些石头清水之类的东西,但按照宋云荷的话来说,虽然张白安对灵气的感知度不算高,修炼的速度估计不会快,但是这个术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之后发展的不错,估计能发挥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作用。 或许有一天,张白安能站在小凉山上,把苏言换到各种地方,这样他就能省下租马车的钱。 经济实惠。 苏言倒是学会了陆尘之前给他的那本御剑飞行的法术,但是严景把他那把剑烧坏了,所以想试试御剑飞行又没有机会,而且宋云荷不知道为什么硬是不借给他那柄龙渊用,所以苏言也只好作罢。。 白婕坐在车厢的一角,两个时辰的路上一直在发呆,偶尔偷偷转过头去抹一把眼泪,不让其余人注意到她。 周阳挨着红翎坐在车的另一边,正襟危坐,看起来想时刻保持着自己的形象,但他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所以一直拼命在给苏言使眼色,想要他尝试能不能找点话题出来。 苏言没有理他。 一路颠簸,一行人在第二天一早到了白鹭城。 几人一下车便直奔白婕的家而去,推开院子的大门,屋内空荡荡一片,唯有几天都没喂的一头肉猪,在猪圈里安静的躺着。 屋内依旧空无一人,门窗紧锁,和白婕几天前离开的那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地面和家具上明显的积了灰,和她丈夫失踪那次有明显的区别。 周阳从屋里绕了一圈,他看了看屋内几个地方,瞟了眼院子,走到依旧还站在门口的苏言那里。 “没发现什么异样啊。” “我们朱家二叔和薛映那次也说了一样的话,还有我和云荷去白云门那次也是一样,可说完之后,各种妖魔鬼怪就出来了。”苏言翻了个白眼,道,“下次能不能别说这话了。” “可是就是没什么异样啊。”周阳叹了口气,望向一直盯着那几只猪的苏言,“怎么,你为什么一直盯着猪看?就算云荷没收了我送你的书,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苏言没有理他,只是皱着眉头,望向那只侧躺在猪圈里的肉猪。 它看起来正常极了,粉白色的皮肤,散发着略微腥臭的气味,还有那因为没有食物而空空如也、甚至像是被舔了好几遍的食槽,它似乎感受到了苏言的眼光,微微睁开眼睛,用一种格外诡异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又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鼾声。 “好奇怪啊,我看着着东西的眼睛总感觉很奇怪,但具体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苏言叹了口气,“难道是错觉?” “不是错觉。”周阳摇了摇头,“只是它作为一只猪还能在这里呼呼大睡,但我们却要为了一两银子四处奔波,帮人找她丈夫......这不合理。” 他叹了口气。 “行了,别盯着猪看了,我去别处打探一下消息。” 两人问过张白安,小姑娘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当时自己被绑架的气息,红翎也是一样,虽然她看起来神情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走在白鹭城的街上,路上有个身高五尺的小矮人拦着路,拼命吆喝着他的烧饼,他脸上的皱纹很深,看书 ww.uukansh 眼睛很浑浊,像是失去了黑眼珠一样,只剩下白灰的部分浮现着点点血丝,但依旧却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眼睛一眨不眨。 苏言想到一行人正好没吃早饭,打算买几个烧饼,顺便向他打听一下。 “老头,我问你啊。”周阳从兜里摸出几个铜钱,递到了他的手里,“白鹭镇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说,或是附近发没发生过失踪的事件?” 卖烧饼的老人欣喜的接过铜钱,给他们包了四个烧饼,搓着手,仔细想了一想。 “我们白鹭镇七八十年的历史,一直都挺安宁的,要说奇怪的传说也确实没有,但是倒是有别的东西。”他笑了笑,“一周前从更北的地方来了只虎妖,最近好像一直在城外山林里盘踞,搞得我们这几天也不敢进山。” 周阳眼前一亮。 “虎妖?” 老人点点头,道:“虽然我也是听说的,但山中确确实实传来有人死亡的信息,而那虎妖修为精湛,似乎还会许多寻常人无法理解的法术。” “好消息,会不会就是这个了?”他啃了一口烧饼,对苏言摆摆手,“走,我们再四处问问,实在没有别的,那就进山去找那虎妖。”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望向苏言。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要买烧饼吗,怎么到最后是我给的钱?” “你买,我付钱,有什么问题吗?”苏言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看着他。 周阳:“......” 老人一直弓着腰,笑眯眯地望向他们,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第42章 看我1个滑铲 白鹭镇附近多平原,说是有山,但也只不过是一座稍微高一点的小丘陵而已。 一行人按照老人指的方向,慢慢在森林里搜索着,很快就找到了那虎妖的踪迹。 一处破败的庙观,泥泞的路上是老虎的脚印,庙观里面隐隐约约传来阵阵腥臭味。 张白安离得老远就能听见老虎睡觉时发出的鼾声,这声音回荡在山林里,听得人心里直发慌。 红翎默默握住她的手。 苏言从庙观破败窗户的缝隙里向内望去,˙只见一片狼藉景象,那灶台和三清像上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地面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已经干枯,偶有两个人类的骷髅头骨堆在废弃的柴火堆旁,上面的齿痕明显,预示着他们曾经的悲惨遭遇。 屋子的正中央卧着一只巨大的老虎,金黄的虎纹皮毛,要比正常老虎要打上三四倍的巨大身躯,都无疑彰显着这就是卖烧饼老人口中那头最近不知为何来到白鹭城的虎妖。它伏在地上呼呼大睡着,看起来没有发现苏言他们一行人。 “看起来就是一只吃人的恶兽啊。” 周阳适宜地拍了拍苏言的肩膀。 “加油。” 苏言疑惑地望向他,皱起眉头,道:“你拍我干嘛?” “你不上吗?”周阳愣了愣,“你总不能让白安去打这虎妖吧。” “难道就不能你上吗?”苏言无语道,努了努嘴,“我这可是在刻意给你制造机会,让你在红翎姑娘面前表现一下。” 周阳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感激的看了苏言一眼,他抽出腰间的朴刀,轻轻地向庙内走去,结果刚一进门,便一脚踩在了一截散落在地面的枯枝,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屋内的虎妖抖动了一下身躯。 余下几人一声不出,紧张地盯着周阳。 周阳脸色发白,深吸一口气,他踮起脚尖,一步步向着虎妖走去,没再发出一点声响。可是等他拿起刀对着虎妖的头砍下去之时,意味陡然发生。 他放了一个巨响的屁。 苏言从未听过这么响的屁,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这是不是人类能放出来的,巨大洪亮的清澈屁声带着悠长绵柔的尾韵,好比元宵时灯市的爆竹烟花,在破败道观的房梁上回荡出一阵阵悠长的回音。 张白安愣了。 红翎也愣了。 虎妖猛地惊醒,浑身上下的毛炸了起来,它睁开眼睛,一脸惊悚地盯着眼前的人类,口吐人言。 “谁放的屁?” 周阳涨红着脸,尴尬地举着刀,一人一虎默契地对视了一会,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异样的情绪。 良久,周阳猛地大喝一声。 “我一个滑铲——” 他高举着刀,压低身子向虎妖的腹部砍去,朴刀横平竖直,利刃马上就要切开虎妖的腹部。 “嗷。” 虎妖轻轻一张嘴,咬住了周阳的头。 它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迷茫。 苏言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一只手,对着庙观屋内,灵气化作实体缠住周阳的脚踝,他轻喝一声:“周阳来。” 周阳的双腿猛地绷直,向着苏言的位置扯了过去,然而那虎妖依旧不依不闹的吊着他的头,整个人被双方用力拉扯着。 “啊啊啊疼,我要断了,我要断啦——” 苏言啧了一声,松开手,默默走上前,在虎妖迷惑的目光中,向它的头顶轻飘飘地挥了一拳。 虎妖笑了,今天遇到的人类似乎都有点精神问题,先一个来滑铲的还起码拿着把刀,这个后面的少年还往自己脑袋上挥拳。 拜托,我是老虎欸,我的头这么硬,你的拳头怎么可能有效呢? 它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软绵绵一拳的到来。 然而只见轰然一声炸响。 喷涌而出的灵气冲破房顶,气浪一圈一圈的接连扩散开,张白安忍不住倒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庙观的四周围墙发出吱呀吱呀的颤抖声,似乎几欲崩塌,天花板被气浪掀翻,细碎的阳光从漏洞的棚顶照进,打在飞扬的尘土之上,苏言的身影隐没在雾霭般的烟尘里,如同神仙下凡。 他背后,是高大肃穆的三清真像。 红翎牙齿不住地打颤,她又回想到了那一天,自己第一次见到苏言时的场景。 只一拳,便断开山崖,轰死了一位足有五境巅峰的老人。 虎妖傻了。 蛤? 他只感到自己的头骨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一股生平从未见过的巨大力量传来,它惨叫一声,猛地吐出周阳,晃荡了两步,但终究没有站起来,它重重倒在了地上,一阵抽搐。 苏言收回拳头,吐出一口浊气,望向虎妖轻轻说道: “你没事吗?应该还好吧,我只用了一点点力气。” “我没你马......”虎妖瘫倒在地上,用微弱的声音回应道。 “不好意思啊。”苏言抱歉地说道,拉起一脸老虎口水的周阳,“我问你,你最近吃没吃一个男人,挺瘦挺高的,就住在山下的白鹭城里。” 虎妖拼命摇头。 “我不吃人,冤枉啊,我是大大的良民啊。”它说道,“我自从诞生灵智以来就从没主动吃过任何一个人,uu看书 .ukanshu.co 我知道你们这些修仙者不好惹,万一惹怒了朝廷,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苏言疑惑地指向地面那一滩干枯的血迹,还有柴火堆之间的两个头骨,道:“你不吃人,那这两个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我吃的。”虎妖的声音带着哭腔,“之前这庙观被一伙强盗占领,他们喜欢绑来人后砍头放血,不关我的事情,我最近一直都是吐纳灵气修行,已经不需要吃东西了。” 它说完,看到苏言依旧怀疑的目光,干脆躺在了地上,露出自己肚子来,大吼一声:“要不我把我的肚子剖开,你看看我1到底吃了几个人!” “停停,给我打住,我相信你了。”苏言及时制止住了虎妖的行为,“但若吃人的不是你,这白鹭城附近可还有别的妖兽?” 虎妖愣了愣。 “白鹭城周围灵气贫瘠,若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也不会逃来这里,除了我之外,理应不会有别的妖兽了。”它想了想,“更何况就算有那么几个,也都是形都化不成的小家伙,怎么会下山吃人呢?” “那你为什么逃到了这里?” 听到这句话,虎妖很明显的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身体不受控制的抖索了一下。 “不止是我......大家都在向南而逃。”它小声的说道,“方圆千里内的所有妖兽都不会继续待下去了,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来到了北境。” 它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他们都叫祂主上。” 红翎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43章 猪,猪,猪 “主上?” 苏言疑惑地望向虎妖,没有注意到身后红翎奇怪的表情。 “我也只是有一种感觉而已。”虎妖说道,“感到大地在颤动,恶魔在觉醒,那种莫名的害怕,深入骨髓般的恐惧......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是具体那东西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它长出了一口气,感到额头那里依旧疼得厉害。 “我依稀记得曾经一个妖族的前辈说过祂的名字,但是它说过不要直呼其名,叫什么来着......” 红翎突然走上前,面色苍白。 “这不重要吧。”她说,“白婕那件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丈夫莫名失踪,现在要不别跟这虎妖在这里耗了?” 她撇上苏言的眼睛,本能的低下头,不敢直视。 “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我可以帮你们找,只要你别杀我就行。”虎妖求助地望向苏言,“化形之前没得选,但是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 苏言觉得它这个提议确实可以,点了点头,道:“可是你这老虎的样子没法进城,那要不化作人身吧。” 虎妖慌忙点头,道馆内升腾起一阵烟雾,伴随着一声轻响,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女孩看起来大约十几岁的样子,脸蛋白里透红,小巧的五官精致而讨人怜爱,她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虎皮纹裘衣裙,两颗小虎牙闪闪亮亮的,头上有一块很显眼的青紫红肿。 “你原来还是个小孩?”周阳郁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壮年公老虎,这样被打败了也就没那么丢人。” “我在成精的老虎里还是个小孩子呢,更何况,我就是公的。”那小虎妖一摆手,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情,“而且化形成这个样子,主要还是为了以后混进学堂读书。” 周阳乐了。 “诶唷,你这老虎还想读书,可以,很有梦想嘛。”他想了想,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整个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等一等,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要进学堂读书的啊,”小老虎一脸骄傲,“这是我开了灵智后就一直有的梦想,怎么,你不信吗?” “不不,不是这句。”周阳拼命地摇了摇头,“你这一句之前说的是什么?” “这一句之前......哦,我在成精的老虎里还是个小孩子。” “再往后一点。” “我是个公的?” “对,就是这个。” 周阳看起来震惊极了。 他望向容貌精致的女孩,那齐肩的头发,红润的肌肤,一对可爱的虎牙和水亮的大眼睛......可如果它是只公老虎,那岂不是说,在这漂亮的外表下,隐藏着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更好吗!” 周阳1哈哈一笑,突然迎上了苏言极为鄙视的厌恶目光,又蔫了下来,“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这样看我......” 苏言轻咳一声,望向虎妖,道:“那就麻烦你了。” 一行人无功而返的回到白鹭城,但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他们还拐回来一只差不多有三境巅峰实力的小老虎;只是下山的路上氛围格外的凝重,目前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苏言有无数次想讲几个笑话来活跃一下气氛,但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白婕没有等到消息,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小老虎走进院子的一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有好吃的味道。” “那是家里养的猪,你不许动歪心思。”苏言敲了敲她的脑壳,“屋里还剩下早上吃剩的半个烧饼,给你了。” 小老虎捏着鼻子,勉强着自己把烧饼咽了下去。 “你没发现什么别的东西吗,味道什么的?”周阳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真就原地蒸发了呢?” 苏言突然望向猪圈,神情诡异,他转过头抓住白婕的手,沉默了好一会,才悠悠地问道。 “你这几天,有喂过这头猪吗?” 白婕摇了摇头,眼角的泪痕依旧明显。 “我丈夫都没了,哪还有心思管一头猪的死活,这畜生一直都被关在笼子里,我丈夫的丢失能和它有什么关系......”她说着说着,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对啊,我明明没喂过它啊。” “可如果你没喂,在我们回来后,这头猪表现的怎么这么安稳?”苏言咽了口口水,“食槽是空的,水槽是空的,但是它却有种吃饱喝足了的感觉,悠哉地睡着觉......” “这不对劲吧。uu看书 w.uukans.om ”他说。 院子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除了偶有虫子的嗡鸣之声,无一人说话。张白安握着红翎的手慢慢捏紧,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崩成了一条弦。 “夫人,您丈夫,他可能根本就没离开过这个院子。” 一个想法渐渐在苏言的心中成形。 他望向周阳,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后者慢慢向猪圈哪里走了过去。 那头猪睁着眼,黑溜溜的眼珠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戏谑神色,它那张干净的猪嘴仿佛出现了那拟人似的微笑,看着几人,那表情真实到令人想吐。 周阳走上前,一刀斩下它的头颅。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他以食指为剑,轻轻划开那头猪臃肿的腹部,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就像是呕吐物与粪便搅在一起发酵几天一样,恶臭的腐烂味道瞬间传满整个不大的小院。 他倒吸一口凉气。 有什么东西从猪的肠子里滑出,那东西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只是已经模糊不清了,腥臭的味道眯的人睁不开眼,张白安跑到一边,哇哇吐了起来。 周阳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抖动,他捂着鼻子,大张着嘴,但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东西面部的五官呈现出积压在一起的糊状,整个人缩成了一个不规则但近乎球状的物体,他包裹着胃液和血浆,却已经失去了皮肤的保护,唯有几根显眼的肋骨裸露在空气中,还有头颅似的大致骨架,彰显着这东西生前可能的形态。 那是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第44章 小老虎 白婕惊恐的尖叫起来。 周阳猛地回过头,上前两步,一下劈在她脖子左侧,白婕晃晃悠悠的站了两秒,然后向后倒了下去。 小老虎扶住她,把她安稳地放在了地上。 “先让她晕一会吧,她现在这个状态,感觉接受不了现在这个事实......”周阳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他坐在了院子的土地上,捂着脸,深深呼吸着。 “这就是她丈夫吧。” 无人回应,但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个答案。 张白安倚着墙,小姑娘看起来震惊程度并不比倒在地上的白婕弱。 “这头猪,它,它吃了个人?” “不是它吃了个人。”苏言俯下身,掰开猪的嘴,尽力让自己冷静一点,“这人的尸体这么完整,猪的喉咙才多宽,哪怕硬要塞,也塞不进去一整个人。” 他长出了一口气,望向余下的几人。 “与其说吃,不如说,这人是被完整放进去的;他浑身的骨头都被挤碎,内脏混在一起,直接出现在了猪的胃里。” 小老虎点了点头,它应该算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时最不受影响的那个,但是尽管如此,在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时,也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应该说好再是整个人进去的,不然这么多天过去,应该早就消化完了......” 红翎盯着尸体,若有所思,整个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十分的古怪。 周阳站起身。 “我提议我们现在就回去,”他说道,“回清河,让宋云荷联络山海楼的人来白鹭城,现在这情况,我们之间没人见过,也都处理不好。” 张白安指着那头还在不断往外流血的猪,说道:“那我们就不接着调查这东西了吗,既然现在有一个,整个白鹭城会不会还有别的情况发生?” “所以才需要赶紧要专业的人来,苏言够强,但是这种事还是让山海楼的人来好。”周阳摇了摇头,“能做到这一点的明显不是妖兽,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这样诡异的东西......只可能是修仙者的术吧。” 苏言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周阳说的有道理,而且这几天,白鹭城也没发生别的失踪事件。”他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可以御剑飞行,周阳你把你的朴刀借给我,其余人就先呆在这,清河和白鹭城距离不远,等我回来也不需要多久。” “要走还是一起走的好。”周阳摇了摇头,“万一你离开这段时间有什么变故,我可能保护不住其余的人。” 苏言同意了下来,一行人在城门口租了几匹快马,这让他心里面在滴血,为什么每次听起来很简单的请求最后总是变得这么复杂,一两银子一个要求,简直就是在干赔本买卖。 小老虎和他同坐一匹马,几人穿行在夜色笼罩的官道之上,风吹拂过两侧的树林,沙沙的响声好似海浪般的悠长绵延,像是魔鬼的轻轻低语;黑暗中城镇的灯光慢慢消失在视野的远方,一种寂静的恶心感觉笼罩了他。 苏言看向这额头还依旧红肿的虎妖,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真的老虎吧。” “为什么怎么说?” “因为有个老虎突然说自己化形的目的就是混进学堂,和一帮人类一起读书,总觉得挺难以置信的。”苏言笑了笑,“我遇到过好几只妖兽,要不就是脾气很坏,要不就是只会嗷嗷乱叫,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 小老虎憨憨一笑,两颗尖尖的虎牙格外显眼。 “我爹娘也是这么说的,还有三个弟弟,他们都不理解我,觉得我太傻了,明明化形了就能勉强算一只大妖,但却只是想去读书而已。” 它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是怎么说呢,我从小就很好奇人类的社会,我以前会站在山头,望着田野里耕作的农夫,一看就是一整天;我还会偷着跑到学堂附近,听先生讲课的声音,我会好奇,啊,原来这就是人类吧。” “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原因,只是因为好玩而已。”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出这些后,似乎觉得有些害羞,便转过头,不再看苏言。 苏言呵呵一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斟酌了一会,敲了敲小老虎的脑袋,说道: “我有件事想让你知道。” 小老虎疑惑地抬起头,道:“什么?” “作为今天早上打你的赔礼,uu看书w.uukashu.c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你说说看?”小老虎眨眨眼睛,道。 “如果只是你自己的话,要混进学堂,应该有一点难度吧,毕竟做个假身份可不容易。”苏言笑笑,“不如这样,等这件事情了结了之后,我有个师妹是太尉的女儿,她可以帮忙帮你送进学堂,你说如何?” 小老虎大张着嘴,眼里充满了惊喜。 “真的?”他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欣喜,“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一只老虎干什么?”苏言翻了个白眼,“当然,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 “你进去后要好好读书,不然小心被先生撵出来,我作为推荐你的人,可丢不起这个脸。” 小老虎放心的摆了摆手。 “嗨,小事,我作为一个化形的大妖,这么聪明,读个书岂不是很简单?”他想了想,“你要是不信,那按照你们人类的习惯,就拉钩保证。” 他伸出手,翘起小拇指,笑嘻嘻地看着苏言。 苏言乐了,他空出一只握着缰绳的手,向着小老虎的手伸了过去,然而就在两人的小指即将碰到的时候,碰的一声闷响。 小老虎的头像是烟花一样炸了开来。 胯下的马匹受到了惊吓,连接着几声嘶吼,尝试着要把苏言甩下来;那寂静黑夜的远方,有一盏灯慢慢亮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了过来,他背着一筐烧饼,颤颤巍巍地,就像是个普通的老人。 他望向一脸血污的苏言,轻轻笑着。 “喜欢吗?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第45章 人的艺术 奔驰中的马开始乱窜起来,嘶吼着,尝试着要将背上的苏言甩掉。 他只是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用手摸了一把脸。 温暖、潮湿的血迹。 耳边传来张白安和周阳的惊呼,两侧的森林依旧传着风吹过树叶的摩擦响动,诡异而幽深的黑暗像是虚化的背景,那人声、马匹的嘶鸣混杂在一起,时间像是被彻彻底底放慢了一样,在苏言耳后悠长的回响着。 小老虎残缺的半边身体从马上跌落,砸在了路旁的水田里。 周阳一跃而起,他扯住苏言的那匹马,抽出长刀,将张白安和红翎两人护在了身后。 他望向眼前举着火把的老人,黑夜中,借着火光,几人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只见那老人拄着拐杖,弯着腰,颤颤巍巍地放下装烧饼的箱子,神情和睦。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小贩,街头巷尾那种,卖烧饼的不起眼老人。 他笑着对着惊疑不定的几人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晚上好,几位。”他礼貌的点了点头,“老朽奉主上祂伟大的旨意,前来跟几位打个招呼。” 红翎表面上尽量维持着平静,然而内心已经翻天覆地,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很明显的漏了一拍,四肢变得冰冷。 她认识这个人。 她,白海峰,那被苏言一拳打死的老人,还有另外成百上千个人,是曾一起接受恩惠的。 祂的恩惠。 主上给了所有人自己本所不该存在的灵力,还有那被赋予诡异的术。 大部分的人死了。 有人长出了上百对眼睛,男人孕婴,内脏溃烂而死,大脑向外喷涌不明的汁液,有人疯癫崩溃,终日痴傻呓语......上千人里活下来、还正常的,现在只有十二人。 和红翎一样,他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是接受的力量更多而已。 白海峰是第十二,红翎是第十,他是第九,红翎知道他,但他却从不与其余人来往,未曾相熟。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喜欢我的礼物吗?“老人看向苏言,说道,“把人完整塞进猪肚子里还是要花些心思的,但至于杀这只虎妖,倒是容易的多。” 周阳紧握着刀柄,手上汗津津的。 “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老人笑了。 “我没有目的,主上的意志,就是我的行为。”他的嘴角咧到耳根,双手紧紧地掐住自己喉咙,“硬要说,那就是为了疯狂。” 周阳感到鸡皮疙瘩爬满了自己的脊梁。 “疯子。”他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口中那个主上,又是什么人?” 老人不笑了。 “主上是伟大的存在,是超越我们凡人理解的,祂想让整个北境死三十万人,那北境就要死三十万人,这就是神的旨意,是我们信徒要播撒的光明。” 他突然面无表情地望着所有人,略过了低着头的红翎,视线锁定在了张白安的身上。 “把那女孩交出来。” “为什么,你要她做什么?” 老人摇摇头,说道:“因为想,所以我们就去做。” 周阳冷笑一声。 “我听明白了。”他讥讽地说道,“你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其实就是一条痴呆了的老狗,摇着尾巴正在讨好那什么主上;不如这样,你来舔舔我的鞋,爷爷我或许还能多赏你一根骨头。” 他的话没有说完,老人在空气中轻轻一弹指,周阳突然闷哼一声,他向后倒去,发现自己双腿原来的位置上,是两条软绵绵的肉,里面的骨头不翼而飞,无力支撑着他的体重。 张白安惊叫一声,跑上前,扶住了倒下的周阳。 老人像是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况一样,他闭上眼,轻轻低语着。 “祂从星空而来,” “祂从大地苏醒。” “祂是疯狂,祂是混乱。” “祂是我们生命的方向。” ...... 他低语完这一段,又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苏言;尽管隔着无边的黑夜,周阳依旧借着那一丝微弱的火光,看见老人眼里那清澈的激动目光。 “我再说一次,把那女孩交出来。” 周阳撑住身子,这诡异的能力没有任何发动的征兆,如果刚才那次可以算是偷袭,那现在隔着这么老远,自己的腿骨又消失去了哪里? 他刚想说话,但是张白安却走了上前,直面老人。 “我跟你走,”她声音坚定,但周阳却能听见其中不受控制的颤抖,“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别人?” 老人眉头略微皱起,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白安,不行。”周阳抓住女孩的手臂,“谁知道跟他走会发生什么,这就是个疯子——” “还是算了。” 老人呵呵笑了,他的牙床很鲜红,像是渗出血来了一样。uu看书 ww.uukansu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还可以和我讲条件呢?” “我把你们都杀了,再带走女孩。” 他一弹手指,空气中传来一阵灵力的波动;周阳猛然起身,他撑着身子向旁边猛地一跃,勉强躲开了老人的攻击。 “这回我看清了。”他勉强地笑道,额头上冷汗滴落,“躲开了就好,我看你还能怎么变。” 然而周阳的话只说到一半,他的脑袋猛地膨胀起来,五官融合在一起,一只尖尖的鸟喙突然凭空生长了出来,一根根牙齿消失,他的眼睛塌陷进脑袋之中,缩成了一个又圆又亮的小点。 张白安脸色煞白。 周阳依旧保持着人的半身,但他原本脑袋的位置,已经成了一只鸟头,那种随处可见、麻雀似的头,只不过放大了数倍,在人的身体上显示的格外突兀而恐怖。 老人放下手,轻轻笑着。 “你们对上我,不会有一点赢面。”他说。 “我要把你们都做成这样,让你们在痛苦中挣扎,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他又伸出手,看向苏言,后者依然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神情呆滞。 “就从你开始。”他说。 “你知道吗,人不管外力有多么强,其内脏,也都是格外脆弱的。” “我的术可以在事物上附加自己的灵力,也就是我卖给你们的烧饼,只要吃进去,那就代表你的生死,已经在我的手掌心之中了。” “人的艺术,就是这样。”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期待着望向苏言。 第46章 抉择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欸?” 老人愣了愣,望向毫无变化的苏言,神情慢慢疑惑。 “嗯,你为什么没变化?” 他皱了皱眉头,又打了个响指。 “奇了怪了,为什么......”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不应该啊,我亲眼看见他吃了那烧饼的。” 他又打了个响指。 苏言依旧没有变化。 “为什么?” 红翎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惊疑。 老人看起来略微有些慌张,他向后稍微退了两步,一边退,一边打着响指。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夜里,两边沟渠里的蛙鸣此起彼伏,回荡着合奏一般的动听乐章。 老人的手指红了,苏言依旧是苏言,没有一丝丝改变。 “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怒吼道,“给我变,给我变,快给我变啊!” 苏言垂下手,他将手上的血迹默默蹭在衣襟上,开口说道。 “你知道吗?”他说。 “我是真的想让他读书的。” 他声音低迷,像是在讲述给老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大风起。 蛙鸣归寂。 寒夜露水逆风而凝,一点点,像是透明珍珠般的晶莹,从大地耸立的高大树木上,缓缓飞向天空。 红翎抬起头,她的视线随着露珠升起,那视野内的空中挂着水雾的痕迹,圆月,星夜,天地相连,如同细碎的水帘倒悬天际,明亮圆弧的星轨在远空的尽头凝聚出耀眼的圆环,天地如倒换,大雨升天。 明月温和而诡谲的月晕在空中浮现出一种泛黄的褪色感,一种宏大的恐惧感充斥着她的脑髓,耳边传来自己心脏跳动的轰鸣响声。 张白安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手中一阵痛感传来,她低头一看,那皮肤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白痕,就像是利刃划过一般生疼。 这痛感慢慢传遍全身,黄土大道上砂石纷飞,有细嫩的小树莫名懒腰而断,咔嚓咔嚓,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在撕裂。 剑意漫天。 老人转身就跑。 他苍老的身躯爆发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能量,退化的四肢关节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脚踩在大地上,转瞬便腾空而起,一种厚重深沉的力量像是捏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只一瞬、刚刚那一瞬,他丧失了所有战斗的意愿,只想跑的越远越好。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之前主上派来清河的两人通通失踪。 这就是原因。 苏言抬起头,想起了就在几天前,宋云荷问过自己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的剑意怎么修成的。 苏言问,什么是剑意。 宋云荷满脸嫌弃,她说那天苏言打晕严景的那一指就是剑意,杀谢永宁的那一剑也是剑意,剑意是一个人独有的意境,而其余平时使出来的都没有那种特别的感觉,只能算是一般的剑招。 “我懂了,你只有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能用出来,自己的东西自己却不会用,真是暴殄天物。”宋云荷如是说道。 苏言凝视着在空中越来越小的老人,后者的身影转瞬间便越过百丈距离,即将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伸出手,指向远方。 风停了。 漫天露水如利刃,划破长空,刺穿耳膜似的呼啸巨响。 老人惨叫一声。 他身上出现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细小血洞,从后半身进入,从前半身而出,后脑,背,腿,洞穿整个身体,伤口水珠大小。 他从空中跌落,重重砸在了泥潭里,痛苦的惨叫起来。 苏言出现在他身边,默默望向地上的老人,后者双腿骨头发出断裂的响声,但其余位置由灵气护着,并没有大碍;只是他身上流血量惊人,所有内脏都被洞穿,整个人密密麻麻残缺着,像是一块人形的大块蜂巢。 “我开始懂你了。”苏言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所谓的人的艺术,看着你挣扎的样子,真的好笑。。” 老人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声,干瘪的肉体中灵气不断的流失,他咬紧牙关,颤抖地伸出手,脸上却依旧挂着一抹疯狂的笑容。 “你输了。” 苏言机械式的嗯了一声,“为什么?” “你以为我只给你们的烧饼里施了术吗?”老人大笑起来,“白鹭城,整整三千多人,我早已经在城里的水源里加入了我的灵力。” “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强,但是只要我打了这个响指,城里的老人,小孩,所有人,他们的脑袋就会扯扯底底的爆开,就像那只虎妖一样。” “你救不了所有人。” 老人的笑容邪恶到了极点,他扭曲残破的五官加强了视觉的冲击感,整个人如同地府的恶鬼一般,凝视着一旁的苏言,哈哈大笑着。 “还有你的朋友也一样,他也会死;放我走,不然今夜过后,白鹭城将再无一个活人。” 苏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他俯下身,静静凝视着老人的双眼。 “无所谓,你动手吧。”他说。 老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师傅说的对,我不是什么大义,”苏言望着他,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情感,“三千人的死活,周阳,随便吧,无所谓了,我只是一个能把你打死的人,仅此而已。” 他淡淡地说完,猛地一拳打向老人的脸,天地嗡鸣,风压激荡而起,同一时间,老人打响了响指。 拳头穿破灵力的阻隔,u看书 ww.uukans 正中眉心,大片大片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老人的脑袋爆开,他身体自动抽动了两下,然后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做完这一切,苏言原本古井无波的神情突然崩塌,他晃悠了两下,瘫倒在了地上,身体在颤抖。 他大口呼吸着,感觉泪水几欲要从眼眶涌出,悲伤弥漫了全身每一寸的地方,心脏有种撕裂般的痛苦,一种令人感到恶心的情绪席卷了脑海。 “周阳,白鹭城,三千人......” 理智告诉他要站起身、站起身,走回那片树林,面对周阳爆开的脑袋,在亲自看看白鹭城尸横遍野的场景;那是一城的百姓,三千,三千条活生生的性命。 这是他一念之间的决定,这是他的选择,这个一瞬间微小的想法,便决定了无数个家庭的死活。 苏言捂着脸,感觉自己胸口疼得厉害。 然而,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张白安大喘着气,不知何时站在哪里,脸色煞白,左手鲜血淋漓。 “总算赶上了。”她说道。 她一指老人的尸体,那本来捏在一起的、要用来打响指的手指像是失去了一半骨头的支撑,软绵绵的趴在那里。张白安的手指被两根不属于自己的骨头撑破,正不断的涌出鲜血。 “别哭啊,苏言哥哥,我用我的两根手骨换了他的两根手骨,他没打成功;你知道我的术的,灵力相同,等价交换......” 她咬紧牙关,忍疼微笑着,站在明亮的月下,小巧的身影竟显得格外的高大。 第47章 揍祂1顿 周阳的鸟变回去了。 他的鸟头。 完好无损,啥事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检查了一遍后没发现什么后遗症状,整个人在发呆了一阵子、叽叽喳喳叫了两个时辰后回到了正常状态,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张白安的手也没什么大碍,她的两节手指骨换成了老人的,不过在这之后还能换回去,只不过痛苦确实多了一点;但是宋云荷之前为了笼络关系还给了她一堆疗伤的丹药,导致她好的比周阳还快。 白鹭城也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当晚一户人家着了火,有一路人勇敢闯进去救人,结果一进去就发现,床上躺着的是自己老婆和一陌生男子。 苏言也没有事,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灵气有什么变化,如果把灵气比作水,那苏言的就像是大海,水很多,那一气化万剑的手段可能只有两碗水左右的灵气消耗。 有事的只有一只小老虎。 一只成精了、想读书的小老虎。 白鹭城偶尔传来爆竹的响声,噼里啪啦的,庆祝虎妖死了,喜庆的气息,鲜红的爆竹,喧闹的叫嚷声,令人恶心的硝烟味道。 苏言一个人坐在河边,埋葬了小老虎剩下的身体。 他感到悲伤。 这是多么令人意外、清楚又陌生的情绪,明明只是一只老虎而已,一只认识不到一天时间、说话不超过二十句的妖怪罢了。 他又感到自责,是自己把她带下山的,是自己让它吃了那剩下的半个烧饼。如果不是这样,那它可能也不会死,不会身首异处,冰冷的尸体孤单沉睡在简陋的墓碑里,被泥土腐烂,被虫鼠啃食。 他明明可以去读书的。 眼前视线模糊了。 红翎犹豫了一下,她轻轻推了推周阳,后者挠挠头,迎上了那催促的目光。 周阳走上前,坐在了苏言身边。 “不是你的问题。”他说。 “我间接导致了她的死。”苏言说道,“我可以不把她带下山,不让她吃什么烧饼,甚至如果我会云荷说过的探测法术,他可能也不会毫无征兆的脑袋开了花,我本可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我明明有这个能力的。”他说。 “没人能预测未来。”周阳叹了口气,“你买的烧饼,我付的钱,这是你说的原话;别说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那个傻子老头,就算真有你的责任,那也是咋俩一起担,懂?” 苏言愣了愣,笑了,他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说道:“你这人虽然菜了点,天天拖后腿,但是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哇,语言攻击,太伤人了。”周阳翻了个白眼,“走嘛,回清河,而且顺便我还要跟你看个东西。” 他从兜里摸出一本正常大小的书,书很薄,古朴书封上没有任何字迹。 “我从那老人兜里翻出来的。”他说,“上面都是细小的破洞,但是我抄了一份下来,应该是飞剑的法术,你要是闲的没事可以练练,看上去应该挺强。” 苏言接过书,随便翻了翻,上面记载了一篇飞剑的法门。 “我没飞剑。” 周阳耸了耸肩。 “我也没有。” “那你给我这玩意干嘛?” “你不是有个太尉的女儿当师妹吗?” —————— 宋云荷拄着脸,无奈的望着苏言站在那面,尝试拿起她的龙渊剑。 “别试了,你是抓不住它的。” “嘘,小孩子快住嘴。” 苏言皱着眉头,感到十分费解。 他从白鹭城回来之后就觉得这玩意很好玩,因为自己那把铁剑被严景烧了,所以现在随着时间的增加,每一天他都更想要一把像龙渊这样的佩剑。 但他每次尝试抓住这柄剑的时候,龙渊就会自动扭向一旁,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奇了怪了。”苏言眉头皱在一起,“明明只是一把剑,却在这里活蹦乱跳的。” 宋云荷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曾经是圣上的剑,当年先皇曾行全大武之力斩了一条真龙,碎龙骨、抽了龙筋之后融进了这柄长剑,名龙渊,取真龙都要在天子面前低头之意。” 苏言挑了挑眉,道:“来头这么大啊。” “可当今圣上似乎不怎么喜欢这柄剑,不然他也不会赏给我。”宋云荷解释道,“而当时锻造它的时候,这柄剑就被附加上了一些特性,天子之权不可分割,所以如果主人不允许,这柄剑谁也拿不起来。” “真的吗?我不信。”苏言说道。 宋云荷呵呵笑了两声,一脸骄傲。 “师兄啊,uu看书 ww.uukanshu 我知道你很强,但是肯定强不过曾经那位传说中的人仙,那可是锻造了这柄剑的人。”她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当然,如果我同意的话,信任或喜欢的人也是可以拿起这柄剑的,前提是我同意的话,嗯。” 她话音刚落,那剑突然猛地跳了起来,稳稳落在了苏言的手里。 一阵诡异的沉默。 “欸,等一下。”宋云荷脸上浮现出两片红霞,“我没有同意,你怎么自作主张——” 那剑呆在那里没了声息,好像完全没听到宋云荷的话一样。 “总之,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她上前两步,一把夺过那柄龙渊剑,“你刚才要找我说什么来着。” 苏言想了想,一拍手,道:“你有没有闲着的飞剑,不用那种?” “有是有。”宋云荷愣了愣,“但是你要飞剑干嘛?” “我在白鹭城捡了一本飞剑的口诀,想要增强一下实力。” 宋云荷悠长的哦了一声,一脸惆怅的表情,她想说你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增强实力,还给不给同龄人一个活路了?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增强实力?”她突然想到了这点,疑惑地问道。 院子里,阳光爬上田野荒芜的脊梁。 苏言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脑海中,张知县坐在黄金堆上,静静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活着呢,苏言?” “我不知道。”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回答道,“但我现在,只想把那个所谓的主上狠狠揍一顿。” 第48章 苏言的日记二 苏言的日记。 七月一日 好日子,云荷送了我把飞剑。 剑名白鹿,通体纯白,柳叶般细长,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更像是有刃的菱形体,两头尖细,摸上去凉凉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像是青铜的颜色,又隐约透着铁灰的质地。 云荷说这飞剑是一套四柄,只是现在她自己修为只能用这第一柄,其余的放在京城的太尉府中,有机会回去取给我。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就算我爱占她的便宜,但是也不能当一条吸血的蛀虫啊。 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 毕竟人家一番好意,来都来了,吃亏是福,朋友一场...... 读了那本飞剑的法术,在第一卷找到了全称。 《东海鱼》 说是剑至大成,气引肺腑,神庭清明,养剑意似浩瀚东海汪洋,剑招如巨鲸腾空越海,似鲲鹏遨游,穿云端见天门;而那老人身上的这本只是残卷罢了,剩下的半卷不知所踪,但一旦两卷合一,则是当世最强的飞剑法门。 好家伙,吹牛皮呢? 但是上面说非天赋异禀不能学,否则容易灵气混乱,倒冲气海,全身修为废掉,还有不小的脑袋爆炸风险。 我去让周阳先给我试试。 七月二日 鸡丝凉面做法:老母鸡鸡腿去骨扯皮,或鸡脯;凉水下锅,数段大葱生姜,加些许花雕去腥。青瓜萝卜小葱切丝,备香醋花椒油盐糖,蚝汁,水及香辣红油调汁。碱水面下过,水开捞出过凉,扯鸡肉成丝,拌匀调汁青瓜萝卜小葱。 红烧肉做法:不会,炒糖色失败,飞油四溅,我们四个嗷嗷乱叫。 下午,心血来潮,对着一个土豆试了试《东海鱼》的法门,这土豆轰隆一声冲天而起,划破层层云雾直入碧蓝晴空,然后在师傅,云荷和白安的注视下慢慢消失。 三人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复杂。 云荷现在天天跟我一起钓鱼,虽然钓不过我却还总想两人一起去钓,一起去听相声,一起逛集市......而且最近有事没事总是过来找话题,衣服天天不重样的换,甚至胭脂颜色次次也都略有不一样,还总是和苏渔聚在一起偷偷聊天傻笑,往我这里瞟。 哦,等一下,我明白了。 她果然很闲是吧。 七月三日 来活了,这次更离谱,有个中年大叔上山来,说和自己老婆感情不好,最近总吵架。 可是他为什么来找我呢? 好再苏渔及时站了出来,她对着那大叔讲了十分钟的道理,然后他痛哭流涕,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放肆大哭起来,嘴里不断重复着大师我悟了,大师我悟了...... 我学会了。 师傅不愧是师傅。 七月四日 为了练习以后做红烧肉的糖色,先拿苏渔种的地瓜来练练手。 用冰糖炒,变为糖稀时转小火,冒小泡,大泡,大泡转小泡。哦,水炒的话还有糖水,挂霜,拔丝,琉璃,嫩汁,糖色好几个阶段,拔丝阶段做拔丝地瓜苹果都可以,琉璃阶段做冰糖葫芦。 下午,继续用《东海鱼》的飞剑法门飞土豆,三个土豆腾空而起,消失不见了。 小老虎说那所谓的祂来到了北境,而且听这意思应该还挺强,而那老人说祂要让北境死三十万人,那我还能不能打得过啊,愁人。 实在不行就找师傅帮忙吧。 七月五日 做红烧肉的油可以先用小葱炸熟,这样油会更香。 张白安修炼偷懒打了个盹,被云荷抓了个正着。周阳约红翎去逛了虎门镇,他们差不多黄昏的时候回来,周阳兴奋地跟我说聊得还不错。 奇了怪了,明明我也这么友善,为什么红翎基本不跟我说话呢? 午夜,透过窗户,看见师傅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今天又是满月啊。 从记事里起,师傅经常会自己痴痴地看着月亮,她说在她们老家,月亮寄予着思念的含义,月满时,就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我从没见过师傅提起过她的家人。 七月六日 最近一点点在透漏给白安负面的信息,跟她说京城那面案子进行的不太顺利,知县好像要被调查什么的,希望能一点点让她有一个大概的概念吧;她看起来很担心自己爷爷,最近基本每天都要问一遍。 欸。 和云荷钓了一天鱼,今天收获不错。 红烧鲤鱼做法:烹调前要码盐,姜葱黄酒去腥,热锅凉油,轻炸鱼,煸五花肉借肉味,放香菇,加醋酱油加水放鱼炖。u看书ww.uukashu大火烧鱼、淋烧,分三次加糖,糖要突鱼鲜。可惜无笋,不然味道更美。 我目前可以同时控制几十个土豆,一齐让它们在空中乱窜了。 今天试了下白鹿飞剑,果然比单纯的土豆难掌控,总有种滞涩感,剑身晃晃悠悠的飞不稳,估计要熟悉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熟练的运用。 试了两次,第一次只能从屋内飞到院子里,第二次飞到了万丈高空。 我感觉目前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操作,那飞剑肯定都没什么问题。 云荷憋屈的哭了,搞不懂她。 七月七日 红烧肉做法:五花肉切块,飞水,煸炒挂炒好的糖色;大料桂皮香叶煸炒,肉二次回锅,姜葱黄酒,开水酱油盐糖,小火慢炖一个时辰。酥烂软糯,瘦肉不塞牙无猪肉臭的肉香,弹牙的薄薄一层肉皮,肥肉炖的软烂不腻,肉汁吸满,酒香肉香。 又有个中年男子找上门,说夫妻感情出现裂痕,最近几个月沉迷青楼画舫,无心回家。 师傅不在,但没关系,经历上次一次事件,我已经学会了调节男女关系的技巧。 割以永治。 云荷京城的朋友今天来信,说就在昨天有几十个土豆从天而降,砸破了皇宫屋顶,事情诡异,圣上震怒,但好再无人伤亡。 真奇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事。 话说我前两天也往天空发了几个土豆,但和这事没有关系吧,京城好远好远,我哪有那么多的灵力让土豆飞那么久。 而且云荷竟然有朋友? 意料之外,情理之外。 第49章 虎门镇做题家 一点铜青色的银光划破长空。 苏言无聊的坐在院子中间,食指随意地摆动,指挥着天空中那柄白鹿的方向,他旁边是晒着太阳的苏渔,还有格格不入的、异常努力吐纳灵气修炼的宋云荷。 “三百五十一朵云,三百五十二朵云,三百五十三朵......啊,全吹没了。” 他呆楞楞地望着天空。 “一朵云,两朵云,三朵云......好无聊。” 他猛地坐起身,望向身边的苏渔。 “怎么没人上门找我们了?” 苏言觉得很奇怪,前一段时间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可谓是忙的马不停蹄,结果刚一歇下来,又彻彻底底没人上门了。 “心急是不行的,你要慢一点,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紧张。”苏渔安慰道。 苏言叹了口气,他刚想说话,但是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他快速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院子的大门处,打开门,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来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文文弱弱,鼻子附近长了些雀斑,瘦小的胳膊看起来像是两根能掰断的筷子,他黑眼圈很重,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素色的袍子十分板正,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一搭眼就是正统读书人的样子。 他看见开门的苏言,无神的眼睛里泛出一点期望的神情。 “那个,请问这里是剑宗吗?” 苏言郑重地点点头,望向他,道:“正是,在下苏言,请问您是选择一两银子一个要求,还是十两银子三个要求的方案呢?我们信誉极好,目前从未失手过。” “只是下场都不太好。”他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那青年看起来稍微愣了一下,好像是对苏言刚才所说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他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略微躬了躬身,说道:“在下田苟,有要事相求。” 张白安从门缝里挤出一个小脑袋,苏言疑惑地问道:“什么要事?”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 他长叹了口气,望向碧蓝的天空。 “十年前的虎门镇,一片祥和,镇里学堂的孩子生活愉快,每天放了课,便会结伴去附近的田边摸鱼逮虾,或者在暖洋洋的干草堆上睡上一个下午,好不愉快。” “直到那一天,我出现了。” 宋云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她扶着苏言的肩,踮起脚尖好奇的望向田苟。 “原本学堂里的孩子每天只用读上两个时辰的书,但是我搬到虎门镇后,当孩子们都出去玩的时候,我就会选择坐在学堂里独自一人继续学习,每天整整要学上四个时辰。” “同龄的孩子们都骂我傻叉,但是一周之后的测验中我一骑绝尘,以碾压似的优势终结掉了学堂里读书最好的孩子。” “于是在这之后,他们也开始每天学四个时辰了。”田苟垂下眼帘,“虎门镇外的田野上少了许多孩子的欢笑,但学堂内,却多了朗朗的读书声,这个时候他们依旧有时间玩耍,只不过相比与之前,那肯定要少上了不少。” “我在这之后的测验后化为平庸的一员,但我不愿如此,于是当所有孩子都学四个时辰的时候,我偷着学了六个时辰,当他们一周只学五天的时候我就学六天。” “我在虎门镇疯狂读书。” 苏渔轻轻扒开宋云荷,给自己留出一个比较靠近的位置。 “然而一年前的科举里,诶,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啊......” 田苟叹息一声,他摇了摇头,看起来十分的沮丧。 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你去年没考过,今年还可以接着考嘛,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相信你终有一天能考取一份功名。” “不,不是这样的。”田苟继续摇了摇头,“我考上了,我中了,我中了举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 苏言撤回了刚才放在他身上的手,神情复杂,道:“所以你这是来炫耀的?” “不,事情要从那之后说起。”田苟慌忙解释道,“主要是我写文章的习惯,怕情绪不到位,所以前面要给你们讲一下背景铺垫铺垫......” 苏言:“......” 田苟轻轻咳了一声,补充道:“当时的宴会上,我遇到了她,杨沫沫;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无暇,就像一只缥缈的蓝蝶......” 说道这里时,田苟的表情格外的沉醉,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荡漾在脑中的美好里。 苏言一拍手,呵呵一笑。 “我懂了,这我太熟了。”他召回仍在空中漫无目的游荡的白鹿,“那女的应该是鬼,你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因为感情太深所以不敢相信,最后才来找我们帮忙的,对吧。” “不对,不对,沐沐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妖鬼。”田苟叹了口气,“只是,只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这个我也熟。”苏言来了兴致,“割以永治嘛。” 田苟愣了愣。uu看书.uukanu.o “请恕在下拒绝。” 苏言问道:“那你的感情问题是?” 田苟深吸一口气,像是花了许多的勇气,他忸怩了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 “我喜欢她,但我觉得她不喜欢我。” 宋云荷和苏言一起发出一阵悠长的“哦”声。 “我们这里不负责情感问题。”苏言说罢,作势要把大门关上,苏渔及时上前一步,制止了他。 “谁说不负责了?”她凶了一下自家徒弟,“快快,请进,好好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田苟进屋抿了两口茶,没有多喝,只是一个劲的叹气,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消沉了几分。 “我和沐沐认识后,她经常主动邀请我出去一起游玩,我也很喜欢她,所以每次都欣然应允,两人关系进展飞速。” “但是时间一长,她开始问我要一些贵重的东西,三榕庄的银丝蜀锦绣衣,吃饭也要去最好的店里,我虽然中了举人,但是还未上任官职,家境普通,也没有那么多钱满足她的全部要求。” 他说道这里,又是一声叹气。 “但是我实在是太过喜欢她,她的一颦一笑都沉浸在了我的睡梦中,于是我当掉了母亲留给我的手镯,父亲传给我的宅子,才满足了她的所有要求。” “沐沐很开心,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她可能根本就不喜欢我,而且,而且她可能还有别的男人。” 田苟突然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所以我希望拜托各位,一定帮我调查清楚。” 第50章 润的很啊 苏言听田苟说完,觉得自己表情应该挺精彩的。 他望向苏渔,又看看宋云荷,发现这两人的表情也和他差不了多少,眉头皱在一起,双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缝隙,整个人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白安一脸不小心吃了苍蝇的表情,大张着嘴。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宋云荷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首先,你遇到一个姑娘,你喜欢她。” “对。” “然后她想要好的衣服首饰,吃最贵的饭店,然后你因为没有钱,所以变卖家当也要满足她?” 田苟深深地低下头,似乎说了一句“是的。” 苏言皱了皱眉。 “我不理解,既然你都已经为她付出了这种程度,为什么还怀疑她不喜欢你、甚至有别的男人了呢?如果你这么怀疑了,怎么还给她花这么多钱?”他说,“田兄,请问你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我,我也不知道。”田苟捂着脸,看起来十分的懊恼,“只是这好像是本能一样刻在我的身体里,但是她总是对我不咸不淡的,态度十分奇怪,有时还经常几周才回我一次书信,总是说自己忙,没时间看......” 苏渔想了想,敏锐地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田苟茫然的看向她。 “拉手手,亲嘴嘴,嘿咻咻......” 宋云荷吐了吐舌头,脸有些微红,田苟愣了大概有好一会,才悠悠地说道:“我觉得未来几个月,应该有摸到她手的希望......” 苏渔叹了口气。 “你清醒一点。”她郑重地说道,“田苟,你已经失去了宅子,还要失去自己的理智与尊严吗?” 田苟痛苦地捂住了脸,他深深地喘了两口气,但是却用很快的速度做出了答复。 “沐沐是个好姑娘......” 苏渔挑了挑眉,没有多说,她望向一旁皱着眉头的苏言,说道:“没办法,你还有云荷两个人去趟虎门镇吧,把这个事调查明白了。” “我怎么调查这个?”苏言苦兮兮地说道,突然灵机一动,“哦,我懂了,我去接近那个杨沫沫,等到她喜欢上了我,我就可以跟田苟兄说她确实有别的男人......” “我不同意——”宋云荷愤慨地叫道。 苏渔猛地敲了一下苏言的额头。 “明明是我养你长大的,怎么还是天天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继承到我半点智慧?”她叹了口气,“这样,你和云荷先去调查一下杨沫沫这个人,然后再进一步判断,没问题吧。” 苏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和宋云荷走到院子里,突然想起来点什么,皱眉道:“云荷啊,你还不能御剑飞行是吧。” “要有五境及以上的灵气储备才能御剑飞行......你问这个干什么?”她疑惑地望向苏言,“我记得你那把破剑不是没了吗,而且一直舍不得买新的。” 苏言点了点头,“龙渊借我。” “我不要。”宋云荷极快的拒绝道,“这么细的剑只能一人站在上面,你御剑飞了,我呢?” 苏言想了想,道:“我用个麻绳套在你脖子上,然后我御剑飞行,你拴在剑柄下面,也能跟着一起飞是不是?” “这是什么新发明的处刑方法吗?”宋云荷怒道,“骑马去,我们骑马去虎门镇,就这么说定了。” “哦......” 苏言撇撇嘴,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啊,御剑飞行的法门说白了就是站在剑上落脚,实际上要拿灵气操控,对吧?” 宋云荷点点头,“对是对,但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言的目光望向了猪圈里的那头猪。 “云荷啊。”他说,“你知道吗,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 宋云荷:“?” 轰隆一声炸响,一头猪飞上了天空。 上面坐着两男一女。 苏言放声大笑着,心情好到了极点;宋云荷捂着脸不让下面惊呼的百姓看清自己的面孔,她现在甚至想让苏言赶紧停下来,回到第一个想法,那个拴着她飞的想法。田苟坐在猪背上,看起来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时的想法。 但总之,一头猪正在飞。 飞的很高,飞的很快。 清河县的百姓目送它的离去,虎门镇的大家迎接着它的到来。 它在空中划过耀眼的弧线,一落地,颤抖了两下,猛地瘫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差点就昏死过去。一个街边茶店的中年老板望着两人从天而降,大张着嘴,神情震惊。uu看书 .uuans 田苟跑到一边,哇哇吐了起来。 苏言从猪上走下,拽了拽依旧捂着脸的宋云荷。 “田苟说杨沫沫是鸳鸯楼的姑娘,但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依照我多年......周阳告诉我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实际上划分的没那么死,主要还是要看你有多少钱。”他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了真情,甚至不惜卖了宅子都要送她礼物。” 宋云荷理了理衣服,叹息一声。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有谁会愿意如此卑微呢?” 苏言想了想,说道:“云荷,虎门镇这地方不算大,关于杨沫沫这女的本人,你说有没有可能直接问问周边的居民,也可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师兄,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就算虎门镇不大,但也足足有几千人了,怎么可能街边随便碰到一个,就认识杨沫沫呢?”苏言摇摇头,“节省时间,我们还是直接去鸳鸯楼的好。” 苏言想了想,没有理会表示反对的宋云荷,他走到那个依旧沉浸在天上有猪在飞这震惊事实的老板那,说道:“你好。” 老板木讷的点了点头,往后缩了缩,看起来对苏言这个人充满了敬畏。 “你好。” “您听说过杨沫沫这个人吗?”苏言清了清嗓子,说道,“虎门镇,鸳鸯楼的那个。” 那老板眨了眨眼。 “杨沫沫,听过啊。”他说,眼神复杂,好像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 “说实话,那姑娘可真是润的很啊......” 第51章 过于生草 宋云荷:“嗯?” 少女发出疑惑的声音。 苏言愣了愣,他本来也就没有指望路边随便问个路人就能问到,只想着说能不能砰砰运气,结果神奇的是,还真给他撞上了。 只不过这润的很,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好像不太对劲啊。 “很润?”苏言眨了眨眼,望向眼前的中年男子,“莫非,你的意思是......” 茶店老板给了苏言一个暧昧的眼神,会心一笑,说道:“怎么,小兄弟,你想试试?” “确实......不,我不想试。”苏言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但能不能详细说说?” 老板思索了一会。 “前两年我茶店的生意不好,为了吸引客人,曾重金聘请了杨沫沫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她说她是我外甥女,以此吸引很多年轻的客人来点里买茶。” “买着买着,她想说佣金能不能再高一点,那我当然不同意啊,我是老板,要赚钱的嘛;但争执之下她突然提出一个很不错的建议,就......你懂得,总之,最后我又把佣金提高了两成。” 苏言听完了,他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要买茶叶吗,猴魁,毛尖还有银针,我这里货都好得很呐。”老板及时补充道。 “我不买茶叶。”苏言叹了口气,望了望一旁沉默不语的田苟,“请问鸳鸯楼怎么走?” 茶店老板看起来失望极了,但他也十分详细的指明了鸳鸯楼的方向,这让宋云荷自觉问心有愧,但是可能是跟师兄待久了,所以她觉得自己脸皮开始越来越厚了。 两人拽着一句话都不说的田苟向着鸳鸯楼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苏言突发奇想,又多问了几个人。 “那个,您听没听过杨沫沫这个人?”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你有什么目的?”那人大惊失色,“别告诉我老婆,你要多少钱,我尽量凑给你。” 苏言:“......” 宋云荷:“......” “请问你听没听过杨沫沫这个人?” “听过,我还记得她小腹有颗痣。” “......” 他们又走向另一人,他正在街边悠闲扇着扇子。 “您听过杨沫沫吗?” “什么沐沐?”那人眉头猛地一皱。 “杨沫沫。” “杨什么?” “杨沫沫。”苏言喊道。 “杨什么沐?” “杨沫沫!” “杨沐什么?” “杨沫沫。” “我知道这姑娘,身材确实不错。” “......” 苏言走在街上,心情十分复杂。 “我随便在街上走一走都能碰见七八个她以前的男人,这还用继续调查下去吗?”他叹了口气,望向身边的人,“田苟,你明明有那脑子考上举人,怎么会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呢?” 田苟低下头,没有说话。 宋云荷凑上前,偷偷在苏言耳边说道: “可能他自己其实清楚的很,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找到我们,也只是想要我们这些外人来告诉他其实他做错了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他亲自看清那杨沫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去鸳鸯楼,我来引诱那杨沫沫,让田苟自己看看。” 他们一路走到了鸳鸯楼门口,有一大约三十多岁的艳俗女子娇笑着走出,她妆容很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浸在了胭脂坊里泡上了些许日子,扑鼻的香味让宋云荷往后退了两步。 “哟,好俊的小生呢。”她作势挽住苏言的手,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去,“想不想和姐姐来玩点好玩的?” 宋云荷皱着鼻子将两人拉开,望向那女人,问道:“杨沫沫在吗?” 女人愣了愣,眉宇间透漏出些许失望,但是却又很快掩盖下来了。 “沐沐在呢,两位客观先里面请,我这就叫她出来。” 女人名叫十三娘,这名字的由来谁也说不太清楚,有人说这是因为她今年正好三十三岁,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她年轻时曾与十三壮汉混战一场,从此名号便响彻整个虎门镇。 只是年龄一大,姿色消退的较快,整个人不论是吸金还是吸别的能力便不如以前强横,慢慢退居三线,成了鸳鸯楼的老鸨。 鸳鸯楼不算大,但是装潢却很精致,尽管是白天,但是楼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宋云荷和苏言坐在桌边,等着十三娘给他们报信。 两人一问才知,沐沐姑娘现在是鸳鸯楼的头牌,名气大得很,客人繁多,好不容易才能抽出时间见他们一面,出来时看起来心情也不怎么好。 “我都说了我没有时间,哥哥还在屋里等着我呢......” 从楼上的台阶上走下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u看书 wwuuanhu.cm 苏言本以为这个杨沫沫也是十三娘那种妖艳类型的,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她整个人画着很淡的胭脂,眼睛很大,漂亮清纯的五官,完全一副邻家小姑娘的模样,看起来能让人激发保护的欲望。 她首先瞥见了田苟,眉头一皱,但紧接着看到了苏言,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转过头对着十三娘说道:“麻烦告诉屋里那位,我身体突然不适,让他先走吧......” 宋云荷挑了挑眉。 杨沫沫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捂着嘴,轻轻坐在了苏言身边,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整个人突然摆出了一副羞涩的小女孩模样。 “哥哥好。”她娇滴滴地说道,“还请问哥哥名讳?” 苏言点了点头。 “苏言。” “苏哥哥名字真好听。” 杨沫沫轻轻一笑,提起桌上的茶壶,像苏言杯里斟了斟茶,但是她手突然莫名一抖,热茶溅到了自己身上。 “诶呀~”杨沫沫捂住手,眼眶泛红,“不好意思,小女子手实在是笨,没有溅到哥哥身上吧。” 苏言僵硬的摇了摇头。 杨沫沫眨了眨眼,话锋一转,突然说道:“那作为赔礼,能否请哥哥去我房里一坐,小女子近些天新学了几首曲,想请您评鉴一下......” 她说完,特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宋云荷轻轻咳了一声。 杨沫沫似乎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咂舌声,她慢慢回头,默默望向宋云荷的脸,眼神底带着一种女人独有的特别情绪。 “啊,你好啊。” 第52章 绿茶人,绿茶魂 杨沫沫望向宋云荷,轻轻笑着。 “你真漂亮。” 宋云荷也轻轻笑着,微微眯着眼。 “你也一样。”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苏言感觉这实在是有些吓人,他请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我叫苏言,这位叫宋云荷,都是田苟兄的朋友。”他微笑道,“久闻不如一见,沐沐姑娘果然如花似玉,方才不由看呆了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杨沫沫捂嘴笑了笑,道:“哪有哪有,不及这位小姐一半美貌。” “不止一半吧。”宋云荷突然冷不丁地说道。 两人又恢复了刚才那样僵直的状态,苏言又咳嗽了一声,他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脚宋云荷,后者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田苟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让十三娘温几碗酒来,几人说说笑笑,觥筹交错间,田苟本想坐在杨沫沫身边,和她多说上两句话,但她反而绕到一旁贴在了苏言身上,只像是没听到一样,叽叽喳喳,一直在冲着苏言娇笑着。 “田苟可一直没跟我说过他有这么一个帅气的朋友。”她轻轻舔了舔嘴唇,笑着问道:“苏哥哥,你今年多大呀?” “十五。” “啊?”杨沫沫眨了眨眼,“这,才十五吗?” 杨沫沫看上去似乎楞了一下,然而却也只是一小下而已,这之后她便又换上了那副清纯可爱的表情,又给苏言的杯里斟了点酒。 “那,有喜欢的人吗?” 苏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望向了一边的田苟,微笑道:“田兄和我相识不算久,但却非常谈得来,这段时间他一直跟我们说起你,我今日顺便路过虎门镇,便想着来见沐沐姑娘一面。” 杨沫沫幽深的哦了一声,用眼角低低地瞟了一眼田苟,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满;她的手不知何时轻轻攀上了苏言的胳膊,细长的指甲轻轻摩擦着他的肌肤。 “小女子不敢,我只是欣赏田苟兄的文采已久,我们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你说是吧,田苟?”她这样说道,又刻意似地强调了一句,“只是朋友而已。” 田苟的嘴唇颤抖了两下,似乎想说出点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神情灰暗,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努力牵动了两下嘴角,摆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口饮完了杯中剩余的大半杯酒。 杨沫沫没有说话,她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又把身子往苏言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整个人几乎要倒在了他的身上,又开始叽叽喳喳说起了话题。 酒过三巡,宋云荷站起身,说是屋内空气沉闷,想去外面待一会,杨沫沫紧随其后,说要跟她一起出去透透气。 她起身离席,桌上只剩下苏言和田苟两人,少了杨沫沫,四周似乎一下子清净了起来,苏言无声地趴在桌上,看田苟一口口喝着闷酒。 苏言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把田苟的酒杯摁在了桌上,不让他再多喝一口。 “她不喜欢你。”他认真地说道。 田苟咣当一声把酒壶摔在桌子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瓷器破裂,那澄清的酒液形成了一道道涓涓细流,顺着干净的桌布流到了光滑的理石地板上。 “她喜欢我的,她喜欢我的。”他深深低着头,把脸埋进胳膊里,不断重复着一样的话,“沐沐只是累了,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好而已,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会成婚,就会一起生活了......” 苏言没有说话,静静凝视着面色涨红的田苟,后者突然猛地删了自己一巴掌,大声哭了起来。 周围临近的几桌顾客好奇的望过来,神情疑惑。 “其实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田苟哭着说道,“我知道沐沐她根本不喜欢我,她一边享受着我追求她的感觉,一边只是在骗我钱而已。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苏言。 “但是,但是,你说会不会,也许她有一天就会良心发现,醒悟过来了呢?” “如果醒悟过来了,那我们就能结婚了吧。” 田苟像个婴儿一样趴在桌子上,身子摊开,大声哭喊着。 “我想娶她,我真的好爱她。” 苏言没有说话,他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凑上前,低声说道:“田兄,你不能任由这样下去了。” “这女人没有底线,你也看到了她刚才在桌子上对我的样子,甚至还有其余的所有事情,你明明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说道,“但你需要亲自摆脱她,在这一点上,我们帮不上你。” 田苟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哭着,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看起来格外的滑稽,终于,他停止了哭泣,睁开眼睛,坚定地望向一旁的苏言。 “好。” 另一边。 宋云荷站在外面,天色昏沉,点点繁星浮现于天际;温度清凉,偶尔轻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尽管是夏天的夜晚,但北方的夏夜却依旧经常凉的让人发寒。 杨沫沫从身后慢慢走来,她一步一步的,uu看书 .ukanhu 缓慢走到宋云荷身边。 “你好呀。” 宋云荷回头看见杨沫沫的身影,却没有理她,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回了黑夜之中。不远处灯火弥漫的长街在夜里时候热闹的不成样子,卤肉的香味,小孩子的欢笑喧闹,艺人牵着猴子走在石板路上,念叨着来自不知何方的话语言辞。 “我看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杨沫沫突然开口问道,“刚刚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看你这一身衣服,莫不是那传说中京城潼湖庄的工艺,雀绿长针浸晒,之后再缝出来的一身锦袍?” 她呵呵笑了两声,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据说这一件衣服便要几十两黄金,你呀,莫不是京城哪里的大小姐吧?” 宋云荷微眯着眼,不置可否。 杨沫沫又凑近了一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清纯可爱的表情,问道:“我感觉云荷妹妹你好像讨厌我,这是错觉吗?” “不讨厌。”宋云荷冷冰冰地说道。 “你喜欢那位苏公子?” “不喜欢。” 杨沫沫开心地一拍手,笑容暧昧,道:“那,如果我喜欢上了苏公子,也没什么问题吧?” 宋云荷笑了。 “那田苟呢?” “他是朋友呢,很好的朋友哦。”杨沫沫理了理头发,“诶呀,真讨厌,我可没说过我喜欢他呢。” 她眨了眨眼,转身向屋内走去。 “外面风大,我先回去了。” 宋云荷突然转过身,她望向走到一半的杨沫沫,轻轻开口。 “你真恶心。” 第53章 永远的舔狗 杨沫沫理头发的手凝固在了半空,冷风拂过鸳鸯楼门前的精致庭院,月光消失在灯火的浓郁色彩里。 她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再次转过头时,脸上已没了刚才那种假惺惺的微笑。 “你觉得我愿意吗?”她说道。 杨沫沫望向面对着她的宋云荷,脸上充满了一种真实而憎恶的情绪。 “我出生在虎门镇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最穷的一户人家里,我小时候的梦想只是希望过年那天能吃上一张白面馍馍,一张白面馍馍而,但我从记事起到十五岁那年,却一直都没吃到过。” “学堂里的孩子邀我出去玩,我谎称自己不舒服,但是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家穷到已经揭不开锅罢了。” “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同龄的孩子比你幸福,而你只能坐在那里、静静望着他们。”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孤身一人来到鸳鸯楼,卖出了自己的第一晚;二十两银子,五十岁的老男人,蠕动着肥胖的肚腩,像是一头恶心的肉猪。”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晚每一丝一毫的微小细节,直到现在还印在我的脑海里,它将伴随我一生,但我从未后悔过。” “因为第二天一早,我可以往肚子里塞满那难吃的白面馍馍。” “而你,你有为吃喝发愁过吗?你会因为一直舍不得吃捡到的一个苹果,最后不小心把它放烂掉吗?二十两银子对你来说是什么,一顿普通的晚饭?” 杨沫沫上前两步,静静地盯着宋云荷的眼睛。 “世界上所有东西,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富家大小姐。” “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俯视着我们,像是那传说中梧桐树上的凤凰鸟。”她说,“我卖掉了自己,因为我知道,我并不是梧桐上的凤凰,我只是漂亮那么一点的普通人,而这张脸,是我拥有的唯一财富了。” 她冷笑了两声。 “我知道自己未来的归宿大概是年老珠黄、随便嫁个普通人家,最后沉浸在柴米油盐的痛苦里;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再还年轻的时候,利用自己多赚点钱呢?” “而你,不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而已,摆出这幅怜悯又鄙视的表情,说我恶心,你配吗?” 她咬着牙,死盯着宋云荷,最后说出话时已经几乎要吼出来了一眼。 “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生活?” 宋云荷没有说话,她耐心等待着杨沫沫说完所有的话,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她轻轻一笑,“虽然你摆出一副理所应当、好像全世界亏欠自己的样子,但其实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个又懒又蠢的人罢了。”她说。 “正因为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又沉迷这所谓美好的生活,为金钱痴狂,才只有卖掉自己这一条路能选。” “这可能是你唯一的出路,但你早就不是十六岁的自己了,现在的你,杨沫沫,你只是单纯的离不开这种骗人又骗钱的生活,疯狂沉醉在其中了。” “因为除了这个,你什么也不行。” 她微微一笑,转身向屋内走去。 “真有趣呢。” “你说什么?” 杨沫沫叫道,面色愠怒;她上前两步搭到宋云荷的肩膀,但是后者只是轻轻一撇,霎时间,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仪笼罩了杨沫沫,她猛地松开手,好像那里被烫伤了一样。 她有些害怕地望了一眼宋云荷,甩了甩袖子,不快地走进屋,就在灯光打在她脸上的那一瞬间,杨沫沫瞬间换上了另一副笑脸;她上前拿起酒杯,含情脉脉地望着苏言。 “苏哥哥,我们继续喝吧。” 苏言没有理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田苟。 “田兄有事想跟你说。” 田苟低着头,咬了咬牙,整个人看起来难受极了。 “说啊,田兄。”苏言略低着头,催促道,“你想说什么来着?” 田苟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蹭地一下站起身,吓了杨沫沫一跳,这人清了清嗓子,道:“沐沐,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杨沫沫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她脸上挤出一抹勉强而愠怒的笑容。 “诶呀,田哥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田苟只是凝视着她,一言不发;杨沫沫深吸一口气,凑近了两步,眼神中最后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 “田苟,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他与杨沫沫对视着,眼神坚毅,“你明明不喜欢我,却借着这个机会要求我给你买各种东西,一次又一次,只是因为我太过喜欢你,才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而现在,我已经受够了。” 他说完杨沫沫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抬起头,瞪着田苟的眼睛,怒喝道:“你这个废物,读书读傻了的呆子,我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才对,也不照照镜子,要是喜欢上了你,我才是真正瞎了眼——” 她没有说完,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十三娘一边慌张地拽走杨沫沫,一边对着周边看热闹的人点头哈腰赔笑着。 杨沫沫挣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她恶狠狠地蹬了一眼众人,蹬蹬蹬顺着台阶走向了二楼。 一阵短暂的沉默,鸳鸯楼中只有十三娘自己对着周边人道歉的声音,然后过了几秒,uu看书 ww.uukanshu.cm整个地方便重新回到了刚才那般热闹的场景。 田苟耸耸肩,略带歉意地望向苏言。 “抱歉,苏兄,让你看了笑话。” 苏言摇了摇头,看向不知为何已经泪流满面的田苟,心情复杂。 一行人在黑夜中无言的分开,各自回到了家中。苏言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是过了大约两周的时间,田苟突然来信,约几人前去虎门镇的家中喝茶,说是要好好拜谢一番。 苏言和宋云荷两人欣然前往,顺便还带上了苏渔和张白安。 没了杨沫沫的折磨,田苟看上去精神状态好上了不少,和前段时间登门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他刚刚正式就任虎门镇上的官职,住进了官家的房子,脸上笑容多了,看起来也健康了许多。 他泡好一壶清茶,拿了五只杯子,几人说说笑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临走前,苏渔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望向田苟,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尽管你之前放不开,但最后却坚决离开了吗?” 田苟摇摇头,不解地看向她。 苏渔笑道,拎起茶壶,向田苟手中已经填满了的杯子里继续倒茶,热茶蔓延而开,流到了田苟的手上。 “因为痛了,所以自然会放手。”她说道,期待地望向田苟。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尽管茶水烫红了手,但是田苟却依然攥着那茶杯,紧咬着牙,神情坚毅。 苏渔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为何不放?” 田苟眼神清明,望向众人。 “因为这是她送的杯子。” 第54章 人类是有极限的 “啊—欠!” 苏渔打了个喷嚏,一脸警惕地望着身边的苏言。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那也不用第一瞬间就怀疑我吧。”苏言白了一眼,“请你改一改这个不信任自己徒弟的习惯,讨厌你的人可能多了去了。” 苏渔一脸骄傲。 “怎么可能,我长得这么漂亮,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我?” “那你就是着凉了,”苏言并不想理她。 从田苟家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宋云荷提议自己都没有好好逛过虎门镇,能不能多呆两天,在周围游玩一下;更何况剑宗最近收了别人不少银子,几人一合计后随便找了家客栈,准备歇息一晚再走。 宋云荷去跟老板询问房间,剩下的三人便站在客栈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师傅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去看看海,或是别的什么的?” 苏渔摇摇头。 “没有,我只想上天,到月亮那里。” 苏言挑了挑眉,刚要说些什么,宋云荷突然转过身,向他问道: “师兄,开几间房?” “一间大床......啊不是,一间房多少钱?” 苏言背着手,慢慢走到店老板面前,后者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佝偻着个腰,站在柜台后面,有些敬畏地望着他们一群人。 他搓了搓手,媚笑道:“回这位小哥,一间房只需八钱。” “这么贵?” 苏言冷哼一声,给掌柜的吓了一跳。 他很迷惑。 本来在这虎门镇风景正好的时候开间客栈,就是为了宰些来观景的行人,这正常一间房提价到半两银子也算是正常,只是看这一伙人明显就像是修仙之人,怕被报复才说了个很便宜的价格。 苏言拨开宋云荷,凑过去,双手在柜台上一拄。 “掌柜的,两间房,共算我十三钱,如何?” 店老板一脸为难,心中把苏言问候了一遍。 “啊这,仙师,十三钱两间房这价格实在太低,您想想,我们也不能做赔本生意啊。” 宋云荷一脸无奈,她往后拽了拽苏言,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柜台上。 店老板眼睛亮了。 “四间房,好好准备早饭晚饭,剩下的不用找了。”她淡淡地说道 “欸,好嘞,我这就先帮您把马牵到马厩。”店老板呵呵笑了一声,看也不看苏言,转身走到店外,牵马去了。 宋云荷拍了拍面无表情的苏言,很是得意地说道:“看什么看,师兄啊,你要是当我小弟,以后保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管我叫大哥,我管你叫师兄,咋俩各论各的。” “没大没小。” 苏言伸手往宋云荷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后者痛呼一声,气愤的发抖起来。 “你怎么能打女人?” “我打的就是——” 苏言的话没有说完,他突然闭上了嘴,寒意瞬间爬满脊梁,脸上嬉笑的表情瞬间消失。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从天花板上方传来。 他望向天花板,苏渔微微皱眉。 “感觉,刚才有视线传过来。” 气氛突然变得极为凝重,寂静的客栈里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偶尔咯吱咯吱的,那是木质楼梯受潮后的响动。 苏言的确是感受到了视线,一种诡异、令人感觉极为奇怪的视线,那一层的天花板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静凝视着自己。 他疑惑地低语道,走上楼梯检查了一圈二楼的房间;这家客栈除了他们之外暂无住客,也只有一个负责台前的店老板,还有在后厨忙活的他老婆。 宋云荷有些紧张,望了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渔,又望向手指轻抵在腰间剑柄上的陆尘,最后快步走上楼梯抓住苏言的胳膊,有些哀求似地说道。 “师兄,你是不是太穷了,导致产生了什么幻觉?” “不,不是错觉。”苏言极为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这店里肯定有别人,或者......别的东西。” 宋云荷的脸瞬间白了下来。 “难不成,还能是鬼不成?” 苏言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 “嗯,算了,无所谓了。”他说道,“可能是感觉错了吧。” “别可能啊,我别的不怕,就怕鬼这东西。” 宋云荷脸色有些苍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选择要两间房,自己和师傅睡一间。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现在看来师兄也没有什么想要继续调查的意思,自己要是再要求和师傅挤一间,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但是等到分房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最中间的房间,左边是苏言,右边是苏渔,左膀右臂,这样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晚饭比较清淡,一锅乌鸡枸杞汤,一罐红焖坛肉,一盘清炒菜心;宋云荷本来已经饥肠辘辘,但是现在却又感觉没什么胃口,只是简简单单扒拉了两口米饭,便准备回屋睡觉了。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木桌和一面挂在墙上的铜镜,还有墙角一盆兰花,便没有其余的装饰了。看书 w.uukanhu.cm 宋云荷脱掉外袍躺下里,把被子塞得不剩一点缝隙,紧紧地裹住脚底,想着抓紧趁天色还亮的时候睡着,这样起码不会胡思乱想吓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她躺了一会,发现越这样想就感觉越紧张,紧闭着眼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剩下几人的脚步声,接着是旁边房间关门的声音,苏言对师傅说晚安和打哈欠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归为寂静,只剩下那也许是因为受潮后、吱嘎吱嘎响动木地板的声音。 宋云荷把头埋在被子里,想要强迫自己睡着。然而她越这样想,越觉得浑身紧绷,也就越睡不着。 更雪上加霜的是,自己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动。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饿了。 不仅饿,而且还想上厕所。 但是如果想去厕所,那就意味着要在黑夜里起身,走到房间的那一头去点燃油灯,继而要穿过漆黑一片的二层楼,走到另外一端。 宋云荷欲哭无泪,感觉自己的人生极其悲惨。 她有数次感觉自己已经憋不住了,脑袋中强烈的想法希望她跑到隔壁房间叫醒师傅,让她配着自己上厕所,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十五岁了,要是被师兄知道晚上上厕所都要人陪,那岂不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要被疯狂羞辱? 这怎么能接受?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人类的意志是有极限的,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宋云荷实在是忍受不住了。 她一咬牙,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55章 你能秒我? 怕黑这种东西,是人类的天性。 以前古代的人猿在黑夜中行走,会被野兽袭击,被看不清的障碍绊倒,也正是因为对黑夜的恐惧,所以才导致了人类对焰火和光明的渴望。 怕黑,是刻印在人类的基因里的。 如果想不怕黑,除非不当人。 宋云荷心脏咚咚的响,摸着黑,起身去拿房间另一头的油灯。 对黑暗的恐惧分为好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灯光彻底熄灭的那一瞬间,而等第二阶段眼睛适应了黑夜、开始能看清一部分物体的轮廓时,恐惧会微微减少,但是那个时候物体的轮廓便会看起来极为的诡异,就到了自己吓自己的时间。 而宋云荷现在,就是处在最后的时间。 她发现床边那盆兰花看起来格外像是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正微笑着望着她。 她快步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抓起桌子上的油灯,胡乱点燃了灯芯。 柔和的烛光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墙角的兰花依旧是兰花,根本没有什么小女孩;宋云荷在心底松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去上厕所。 然而她刚转过身,却突然从背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视线,这目光充满敌意、憎恨,本能地,宋云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举着油灯,抽出龙渊,猛地望向身后。 墙上挂着的一盏铜镜。 然而哪里什么都没有,在灯光的照射下,里面只反射着宋云荷举着油灯、提着剑,紧张兮兮的样子。 “是错觉吗?” 少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宋云荷,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自言自语道,甩了甩头,转过身。 有什么东西就站在她背后。 一道人影。 油灯微弱的亮光四散在黑暗里,照亮了那道人影的模糊轮廓。 那是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 她没有眼珠,眼眶里流出两道红色的血流,她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静静望着宋云荷。 然后下一瞬,她向后退去,再次隐没在了黑暗中。 油灯瞬间熄灭。 “哇啊——” 宋云荷一声大叫,扔下手中已经熄灭了的油灯,转身向外跑去;她疯了一样的冲进苏言的房间,拼命钻进师兄的被子里。 “师兄,快醒醒,有鬼——” 苏言皱了皱眉,但没有醒。 他睡得正香,梦见自己在化云山的向阳坡上晒着太阳,温暖的阳光,怀中还搂着一只白猫。 啊,好悠闲的生活啊。 嗯,一只猫? 我怎么记得剑宗没人养猫啊。 算了,不重要。 他把脸埋在猫的肚子里,疯狂地吸,疯狂地rua。 欸,这猫好香啊,好温暖,软软的...... 然后猫张开嘴,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 “师兄——” 苏言猛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紧紧搂着宋云荷,后者一脸又急又羞的表情。 他蹭蹭两下跳出去老远,一个后空翻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慌忙检查了下身上的衣服,警惕地看向宋云荷。 “宋云荷,老实交代,你要干什么?” “师兄,我房间有鬼。”她着急地说道,“一个,一个红衣小女孩!” 苏言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你做噩梦了?” 宋云荷气恼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刚才本想上厕所,点燃油灯,就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我的房间里,就、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苏言皱了皱眉头,想起了白天那望向自己的视线,又看了看宋云荷,后者脸色煞白,神情极为认真,感觉真的不像是做噩梦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点燃屋内的油灯,说道:“走,我陪你去看看。” 宋云荷点点头,握紧手中的龙渊剑,揪着苏言的袖子,跟着他一步步向屋外走去。 然而刚出房门,在走廊上还没走两步,苏言就停下了。 宋云荷的头撞到了苏言的后背,她疑惑地抬起头。 “师兄?” “呃,云荷。”苏言脸色有些古怪,指了指走廊的尽头方向,“那个,是啥?” 宋云荷从他身后探出头,望向手指的方向,心脏瞬间猛地一沉。 微弱的灯光延伸出去,那悠长走廊尽头一幅画下,红色的裙摆,那女孩站在那里,嘴角咧到了耳根,静静望着他们。 油灯突然熄灭。 宋云荷惊恐地叫了一声,苏言慌张地找出火柴,手忙脚乱的重新点燃了灯芯。 然而女孩已经不在走廊的尽头了,她出现在了走廊中央,离他们不过十步远的距离,依旧是血红的空洞眼眶,静静凝视着他们。 油灯再次熄灭。 苏言发出一声鬼叫。 宋云荷双腿发软,抱着师兄的身躯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马上就要昏死过去。 苏言慌乱中提起龙渊,猛地随手一挥。 一种怪异的感觉顿时弥漫两人的心间。 附近有修士夜半观星打坐,突然倒在地上,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轰然一声炸响,一点耀眼金光从天边而来,好似星夜里骄阳东升。 皇宫之内,有人默默抬头。 少女颤抖着,冷汗莫名流下,心跳如战鼓惊雷;她强行逼着自己抬起头,然而就像有什么锋锐的利刃剐蹭着眼膜一样,她连正常的睁眼都做不到,只能勉勉强强、用余光撇着一角窗檐。 她的视野尽头,看不到一丝云雾。 仅晴空万里,烈月,淡空,繁星,天幕为画布,剑气作笔。 今夜,看书 wwuukanshu 大楚全境无云。 鬼震惊了。 哇,丢你妈??? 它本是偶然生得的一缕冤魂,没什么伤人的能力,平日里寄宿在这家客栈的二楼,偶尔在晚上吓吓人,吸收点怨力,勉强维持点生活这样子。 倒也不是没吓过修士,虽然没见过太强的,但这些家伙和正常人应该也差不多,会驱鬼法术的本来就少,剩下那些一见到她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笑死个人。 她的鬼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天也没什么差别,挨个吓一遍,然后再回到自己的阁楼里,美滋滋的睡上一觉,好耶。 先是那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女孩。 再是那个很帅的青年,嗯哼,这哥们生的也太好看了。 一切计划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他突然挥了挥剑。 剑意满长空。 嗯? 这是啥? 这是人能使出的东西来? 一点灵力都没有,也没运用任何的术,只是纯粹的、最简单的剑意。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会有道士来惩罚我。 要是有鬼之前跟她说,不学任何的法术,只是剑意就能杀鬼,那她肯定要笑掉大牙。毕竟凭修来的剑意驱鬼,就好像用豆腐撞碎脑袋一样离谱。 只凭剑意你能秒我?我当鬼一生坦坦荡荡,笑话,你要是只凭剑意能秒我,我当场自,行,升,天!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身形慢慢消散,眼前一片白光。 宋云荷半跪在地上,紧紧抓着身边苏言的胳膊,一脸惊恐。 第56章 胡成 山海楼中。 宋阳秋背靠在朱红的檀木大椅上,轻轻捏着鼻梁,虽是盛夏,但是青年依旧穿着一身宽大的漆黑大袍,丹凤眼,两侧的面颊棱骨分明,他轻轻把玩着手中一把小巧的折扇,闭着眼沉思着什么。 他身前的书桌之上摆着刚刚呈上来的那封卷宗,崭新的、纸上透着油墨的印痕,隐隐能看见苏言二字。 有人推门而入,短发,精神萎靡的神情,严景匆忙的走进门,对着宋阳秋微微躬身。 “头,您找我?” 宋阳秋把视线从那份卷宗上挪开,望向眼前的女人。 当朝太尉只有一个亲生女儿,但世人皆知,除了那位掌上明珠的宋云荷之外,还有三名义子。 二哥宋阳秋便是其中之一。 山海楼巍巍八层,几千余人,除太尉外还有三名御林,十八名玉衣,三百余名青面与数千铜剑。宋阳秋今年二十五岁,已是山海楼三名御林中的一位,又是太尉义子的身份,风头正盛。 “严景,你已经读过这个了吧。” 他一指案上的卷宗。 严景眨了眨眼。 “和那苏言有关。” “对。” “昨晚大楚全境无云,剑意贯穿长空。”宋阳秋的笑容有些神秘,“真是旷世奇景。” 他三岁时被太尉收为义子,二十几年耳濡目染,十年朝政,也沾染上了那久居高位的威严气质。 严景不置可否。 宋阳秋微眯着眼睛。 “从云荷执意加入那什么破剑宗开始,太尉便很不喜欢这些事情的发生。” 严景挑了挑眉。 “他实力很强,甚至可能比我巅峰时修为还高,更是有个深不可测的师傅,与他们为敌,可能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修为不等于实力,境界再怎么高,十五岁的年纪,也不可能厉害到哪里去;吞天蟒化龙之际最为虚弱,轻敌了被杀死也并非没有可能。”宋阳秋睁开眼睛,淡淡地笑着,“云荷耍些小孩子性子,便暂且随她去罢,至于那苏言那剑宗,先观望着。” 他说完后,又想到了什么,望向严景。 “那苏言是个怎样的人?” 严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表情有些奇怪。 “我觉得您大概不会喜欢他。” “啊——qiu!” 苏言重重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我也打上喷嚏了......” 他们坐在一楼的厅堂里,店老板颤颤巍巍地站在一边,一个劲的道歉着。 此时天刚蒙蒙亮,苏言的剑意惊醒了店老板,他慌慌张张地跑上来,从苏言口中了解了情况。 在他身后是一个披着围裙、大概差不多年纪的村妇,皮肤黝黑,局促地鞠着躬。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晓得这是咋回事。”他声音很慌张,显然是昨晚被苏言那一剑恐怖的气势吓到了。 “大娘,你们不用道歉的。”苏渔摆摆手,“那只是一只贪恋人间的小阴魂而已,与你们无关,我徒弟用点小手段便解决了。” 宋云荷:“?”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 小手段? 你跟我说,昨天那玩意是小手段? 我都快被吓尿了好吗。 宋云荷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人生突然失去了意义,修仙没有了兴趣;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但天赋也极高,可自己现在还是四境,这个跟自己同岁的师兄,却只凭剑意便能达到那种旷世奇景。 玩锤子,不想炼了。 师兄我不想努力了。 苏言在旁边啃着颗枣子,旁边坐着睡眼惺忪,微微打着瞌睡的张白安。 他望向一脸失魂落魄的宋云荷。 “你怎么了,没睡醒吗?” “不是,怎么说呢。”宋云荷想了想,“为什么师兄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因为习惯了。” 苏言脸色十分古怪,解释道::“嗯......以前我是控制不住身上剑意的,每天十二个时辰都保持着同样的状态,如果你站在身边,就能感觉到皮肤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就昨晚那个威力,整整持续了两年,两年,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维持自己的情绪一样。 宋云荷听的无话可说。 “但你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别来找我行不行?”苏言把枣核吐了出来,“我也害怕这玩意,而且昨天做梦做的正好,梦到在摸猫——” “啊,不许说。”宋云荷冲上去捂苏言的嘴,结果不小心胳膊肘抽到了张白安的脸,后者瞬间清醒,给了宋云荷一个迷惑的眼神。 “总之,”苏渔安慰完了店家,“您二位不需要道歉,也不用把住店的1钱退回来,u看书 .ukanshu 我们吃过早饭后便即刻起程。” 店老板望了望自己的老婆,两人面面相觑,后者凑上前耳语了几句,店家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仙师,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这一跪把苏渔吓了一跳,苏言皱了皱眉,站起身走上前。 “您先站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 “小人知道这实在冒犯诸位,但还请一定救救我儿子!”他依旧一动不动,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我儿子被厉鬼附身,医无可医,还请仙师救他一命,小人愿以全部家产回报。” “厉鬼附身?”陈怀南疑惑地问道,“你儿子现在在哪?” “就在离着不远处的西阳村内,他最近一周都被关在家里,没有出门。” “详细说说。” 店家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眼眶通红。 “小人名叫胡成,儿子胡小伟,前些日子一直脾气突然变得极为暴躁,吃不下东西,胡乱打砸家中物品;村里的老人一看,发现其印堂发黑,命格有损,1定是被恶鬼上了身。” “周边山林里一直都是凶险之地,里面有一鬼王盘踞,本来附近有一小仙门镇压,所以山中鬼怪才不敢贸然下山;但是他们两年前搬走后便一直有鬼怪伤人事件发生,所以我儿子才遭了害。” 苏言好奇地哦了一声。 “你儿子多大了?” “刚过十三岁。”胡成说道。 苏渔转过头,两人对视了一眼。 “带我们去见见你家儿子吧。” 第57章 真的吗?我不信 西阳村这些年没少受附近山林里阴魂鬼怪的惊吓,也多亏山中本来的那座小仙门,才没让这些妖魔下山伤人。 但是因为租赁一整座山峰的价格过高,两年前,仙门只能乖乖搬走。 现实是非常残酷的。 总之,没了这座仙门的庇护,山下村民的苦难生活就开始了。 村里地位最高的神婆总是发现有人中邪,从老人到小孩情况皆有发生,导致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一个谈之色变的程度,甚至有不少村民决定搬走,毕竟谁也不确定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 胡成领着路,一行人穿过一片光秃的树林,便看见了西阳这个破败的小村庄。 放眼望去,皆是由泥土砌成的茅草房,一个小村子十几户人家,竟然穷苦到连一间瓦房都见不到。 有几个小孩子好奇的从院里的大门缝向外张望,衣着破旧,黝黑的脸上带着灰尘的泥泞;他们打量着苏言一行人,偶有胆子大的,还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也有不少大人都疑惑地望着他们,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惧意,或者有得看呆了眼,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活了这么长时间,又谁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有这两个俊俏的后生。 胡成的脚步有些急切,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我儿子两周前去附近放牛,孩子本来好好的,结果回来之后,突然饭也吃不下了,晚上我起夜一看,孩子大张着眼睛站在床前盯着我和老婆子,一动也不动。” “于是我们第二天一早便去找了村里的吴婆,她来家一看,便确定是中了邪。我和老婆子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关在了屋里,让神婆给他驱魔。” 胡成走到一处转角的房屋,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拧开了房门。 一股强烈的恶臭瞬间袭来,站到最后面的宋云荷瞬间脸色发青,跑到一边,剧烈的干呕起来。 苏言皱皱眉,用衣领捂住口鼻,强忍住恶臭,向屋里走去。 苏渔随着他走进去,屋内很暗,明明是白天,窗户却用了纸满满的糊了一层。苏言绕过外屋的灶台,夸过门槛,走入了里屋。 一个少年被绑在床脚,蒙着眼睛,被白布堵着嘴。 他身上绑着的铁丝深深匡在肉里,衣着破旧,能看清的皮肤上满是肉眼可见的淤青;他面前摆放着几盆馒头大饼之类的干粮,有些被啃了一两口,有些完整地散落在地上。 屋里还有一人,那是名看起来上了年纪、大约七十岁左右的老婆婆;她脸上全是鸡皮一样皱着的皮肤,拄着拐杖,用什么东西在胡小伟的额头上点点画画。 她看到一行人进屋,慢慢站起身,望了过来。 苏言看向一遍的胡成,问道:“这是?” “是村里的吴婆婆,德高望重,解决了好几次鬼附身的问题。”胡成解释道。 苏言走上前,望向被绑在床脚的男孩。 他身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伤口,肩膀和额头上有很明显的烫伤痕迹,皮肤绽开破裂的碎屑,鲜红的血液还未结成痂;苏言向下一看,心脏顿时沉了几分。 那吴婆的手中拿着几根点燃的沉香,印记正好对的上胡小伟头上烫开的伤痕。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声音冰冷,“拿香烫小孩子?” 吴婆拄着拐杖,没有理睬苏言,只是转头望向胡成夫妇二人,她声音很粗糙,就像有人磨玻璃的奇怪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胡成,这些人是谁?” “吴婆,这些是昨晚在我店里住宿的仙师,解决了店内闹鬼的问题,我想请他们帮忙看一下小伟。”他急忙说道。 “仙师?我看你是遇到了骗子。”吴婆伸出一根尖细的手指指着苏言一行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他们这小小年纪,又懂什么驱鬼的法术?抓紧把他们给赶出去,心术不正的东西——” 苏言皱了皱眉,望向胡成。 “你们就这样准许她拿香烫孩子?” “仙师,这,这是吴婆驱鬼的方法之一啊。”他为难地说道,“以前也是凭这样的方法驱逐了很多恶鬼,若是没有用,我又怎能请她过来?” “之一?” “还有喝符水,捆鬼索勒嗓子。” 苏言冷哼一声,刚要说话,便被宋云荷拉住了。 “师兄,周阳不再,我们没人会驱鬼。” 这倒是实话。 阴魂是人死前对尘世执着的怨念,再因为身边的灵气偶然形成,凭着吸取人的负面情绪而壮大;这样塑造出来的东西没有实感,你若是拿世上最锋利的宝剑去刺最低等的阴魂,也是完全伤害不到的。 苏言能打鬼,但那靠的不是什么特意学来的法术,而是凭借着自身绝世剑意贯穿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灵气,也就相当于直接抹灭了阴魂的立身之本。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他能打鬼,但不能1驱鬼。 现在面前是个被附身的男孩,这就很难处理。 他们之间没人会怎么把附身的鬼从身体里揪出来这种法术,周阳道士出山倒是懂这些,但是她没来。 宋云荷这时才走进屋内,捂着嘴,有些惧怕地望着被绑在墙上的男孩。 苏言皱着眉头,突然灵光一闪。 他望向宋云荷。 “云荷,把剑给我。” 宋云荷疑惑地把龙渊递了过去。 “你要剑干嘛?” “我想到一个驱鬼的好方法。” “?” “我把宿主杀了,鬼魂不就自己出来了?”他兴奋地说道,“如果鬼出来了,那师傅就能把它消灭了。” “你看,是个好方法吧。” 宋云荷:“?” 不是。 这和人有关的东西,师兄你是一点也干不出来啊。 苏渔摇摇头,打断苏言的胡扯,对着胡成问道:“店家,你之前说过,附近山林里有一鬼王?” 胡成点点头。 “从这进山,向北不到十里有一山谷,有人说再那附近见过成群结队的阴魂。” 苏渔简单的嗯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苏言最后看了一眼被绑在哪里的男孩,若有所思。 “仙师,您,您要进山?”胡成阻拦道,“那妖物据说十分强大,山中有鬼兵数万,曾吞食整整一城人为午餐......” “嗯,总要去问问嘛。”苏渔简单地说道,“能被称为鬼王的话,周围的鬼都应该归他管,去问问它,应该起码能得到点信息。” 她最后瞟了一眼那看不清表情的吴婆,向屋外走去。 于此同时,西阳山脉深处。 漆黑的雾气笼罩着山脉中的一处峡谷,在那幽深的谷底,uu看书 wwukanshu一道人形的阴影站在水边。 他身上没有很高,身形很消瘦,黑色的雾气组成了脸部和四肢,没有皮肤和肌肉一类的东西,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人类的形状。 他身后有两个小鬼跪在地上,一位园胖一位瘦高,语气有些慌张。 “大王,那山下客栈的女孩被人杀了,我们去的时候,连一点残骸都没有找到。” “哦?” 那人影慢慢回头。 黑雾缓缓散去,露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她脸色很苍白,眼睛狭长,有种睥睨天下的威严气势;无疑是好看的样貌,而那种失去血色和活人气息的感觉为其增添上了一抹浓厚的妖异,有种别样的、让人惊悚却忍不住沉迷其中的美。 “小孟死了?”她淡淡地说。 “是的。” 那个胖小鬼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大王,不光如此,我们兄弟怀疑昨夜天空无云那个景象,可能和小孟的死有关。” 她略加思索。 “真的吗?我不信。” “?” “你好好动动脑袋想一想,那种程度的异象,能干出来的人类有几个,哪有那么巧就在西阳山这里?”她呵呵笑了两声,声音清澈若二月寒潭,“我倒是要看看,这回,又是哪个不怕死的修行者。” 身后两名小鬼点头如捣蒜。 “大王,大王说的也是。那原来仙门的人物知道大王厉害,每年供上些天材地宝,山下的人莫不是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这次如果那几名修行者上山,一定要痛快的杀了。” 第58章 我是无敌的 苏言走在最后面,宋云荷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话就说。” 宋云荷望了望走在最前面的苏渔,有些犹豫地问道:“师兄,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屋里的小孩身上都是被殴打的痕迹,虽说那胡成说这是驱鬼时造成的,但......” “但其实可能他们所谓的驱鬼根本就没有用?” 宋云荷点了点头。 苏言皱眉,叹息一声。 “修士中有专门学习驱逐阴魂法术的人,或者天生就有驱鬼的术,但是我们认识的人之中,估计也只有周阳会一点这些东西。” “说白了,没接触过,其实我也不确定那吴婆的方法有没有效果,至于那些村子里他们所谓德高望重的神婆究竟有没有驱鬼的能力,我们也确实不知道,也许真的就是有,但无法避免的会对那男孩身体造成伤害。” 宋云荷捋了捋头发,道:“只是觉得那孩子可怜罢了,被关在昏无天日的屋子里整整一周。不过看样子,胡成夫妇也确实是真的为自己孩子着急,毕竟,他们总不能刻意害自己孩子吧。” 苏言有些缓慢的嗯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他们又在林中走了一会,发现还没有看到胡成所说的山谷,周围一直都是浓密延伸的密林,参天的树冠遮蔽了浓烈的阳光。 宋云荷昨天本来就没怎么睡好,就算之后那女鬼被解决掉了,但也是一直沉浸在见识到苏言惊世剑意的震惊中,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现在又在山林中长途跋涉,早就又乏又累,眼皮直打颤。 “怎么还没到啊,明明也没多少路,怎么一点山谷的影子都见不到?”宋云荷疑惑道。 苏渔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总感觉有些奇怪啊。” “师傅,这林子理应来说,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苏言沉声道,“会不会是那胡成骗了我们?” “不,这地方有点古怪。” 苏言抽出宋云荷腰间的龙渊,在一旁的大树上轻轻划了一道痕迹。 “继续走走看,留神周边的东西。” 他把剑还给宋云荷,一行四人在林中继续行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仍没看见一点山谷的影子,浓密的森林像是无限延伸一样,永远都没有尽头。 林中十分闷热,尽管没有阳光的直射,但是缺让人感觉泥土中的湿气在慢慢蒸发;宋云荷扯了扯领口,脸上已经微微渗出了一层虚汗。 “师兄,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 “没有。” 苏渔摇了摇头,一指身边的树。 那上面一道划痕,异常的显眼。 宋云荷脸色变了变。 “那是......那是刚才师兄划上去的。” “对,我们回到了刚才的地方。”苏渔想了想,“云荷,你感受一下周边。” 宋云荷闭上眼睛,轻轻吸气,脑中出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亮点,那是三十米内树林里每一颗树的标识、其中蕴含的液体含量。 她脸色有些难看,睁开眼睛,神情中有些慌乱。 “师傅,我们不是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这些树在重复,前面百米的路,和身后百米的路是一模一样的。” 山谷中,无数阴魂游荡,阴森冰冷。 那鬼王笑了起来。 在它身前,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一面镜子状的物体,里面映照出了苏言四人在林中的场景。 “哈,就这?” 身后的两个小鬼嘻嘻哈哈,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笑的抬不起头。 “我本来以为直接进山找我,这帮修行者能有多厉害,结果没想到,只是四个愣头青罢了。”鬼王笑的很开心,“呵,那走在最后面的男的看起来好像还有点脑子,其余剩下四个人,不值一提。” “三个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还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嗯,大概又是哪个宗门里、刚下山历练没脑子的年轻一辈吧。” “不值一提。” “就这种货色,来多少我就能打多少!” 圆肚小鬼凑上前,媚笑道:“大王,您看能不能把那个修为最弱的给我,我们哥俩最近修行遇到了瓶颈,实在是想要点修行者的魂魄补一补。” “嗯?” 鬼王冷哼一声,啪的一声打在了它的头上。 “圆儿,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圆肚小鬼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回大王,您说我们西阳山的鬼不分家,不能有私心作祟,不然就当即铲除。” “对。” 她感慨一声。 “我们西阳山本是阴气虚弱、阳气旺盛之地,虽然侥幸出了我一个修为还算可以的,被你们尊称一声鬼王,但也要拎得清、晓得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的诞生是西阳山脉的奇迹,是当初我那一辈的无数阴魂前辈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才换来了我的新生。” “生而做鬼,我姬羽,可万万不能忘本啊。” 她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泛红。 “消灭人类暴政,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不能忘记父老乡亲托付给我的使命,uu看书 .uuknshu 我要让西阳山的鬼人人都能吃上精魄,为此,万万不可搞这些包庇私藏的事情,不能因为我们相熟,就把一整个人的精魄送给你们俩吃。” “要抓起来慢慢吸,好吃好喝供着,有管理有体系,人类不是有养母牛,产那个叫什么......” “牛奶。” “对对,牛奶,我们就是要学这个,可持续发展懂吗?等整个西阳山脉的小鬼修为更加深厚,我们就再向周边拓展,直到整个大楚,再延伸至匈奴和幽周那面。” “圆儿,痩儿,我们的理想要远大,懂了没有?” 两个小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拼命点头。 “大王,我们懂了。” “那还找不找我要精魄了。” “不找了。” “很好。” 姬羽满意的嗯了一声,转过头,望向那面漆黑的雾气。 “让我再看看这几个小玩意儿。” 另一边。 苏言望了望那颗被印上划痕的树,又望望天空,伸出手,把头发轻轻绑起。 “云荷,你把你那剑借我一下。” 宋云荷愣了愣神,然后连忙捧着龙渊,恭敬的递到了师兄手中。 龙渊微微颤抖,像是浑身都散发着抗拒。 苏言遥望远方,她的视线像是穿透了层层叠盖的树林,姬羽突然感觉浑身一哆嗦,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王,他拿了把剑欸。” “嗯,无所谓。”姬羽摇摇头,甩开那股莫名的情绪。 “我的‘无量’,是绝对无敌的。” 第59章 云荷你是狗 其实能被冠以鬼王这个称呼的,便没有一个空有其名的菜鸡。 整个大楚无数阴魂,但鬼王却双手都能数的过来,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鬼王的诞生概率实在太过稀少。 而朝廷虽然一直想除灭这些阴魂,但无奈山海楼的可用人数并不多,哪怕想让那些仙宗山门去帮着干活,也都是因为这样的代价可能过高,无一例外都被推脱掉了。 一个鬼王至少六境左右的修为,还有其本身天生就有的能力,其行踪也很难追踪,真要跑,那追杀时可能带来的成本是无法估量的。 所以双方就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你不要到处作恶多端,但如果有人不小心闯进你的地盘,那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然,如果你被好心人清除掉,我也肯定要拍手称快。 姬羽诞生了一百五十多年,在鬼王里算不上时间长的,但是其本身天生就会的能力很强。 她将其命名为无量。 空间延伸。 十里之内,在自己能覆盖到的范围内,改变空间的距离。 虽然在半个时辰内只能发动两次,不过因为本身的修为足有六境水准,真要是遇到一般寻常六境的修士甚至是七境,只要对方的术不强,那自己就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更别说这能力还在慢慢成长。 苏言拿起剑,束起头发。 他想了想,又把龙渊还给了宋云荷。 “算了,好像用不上。” “欸,但是......” 宋云荷话说到一半,就被苏渔扯着领子,拎着往后退了老远。 “师傅,你要干嘛?” 少女一脸疑惑地望向苏渔。 “建议你赶紧躲好。”她站到一颗大树后面,身体紧紧贴着树干。 宋云荷迷迷糊糊,但是看着师傅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想法,只能低头照做,找了颗三人环抱的大树,乖乖躲在了树后面。 姬羽觉得很奇怪。 你们这是在干嘛? “这帮人,嗯,是不是都傻掉了?” 她迷惑的挠挠头。 “感觉挺可怜的,要不放了算了......” 苏言伸出右手食指,眯着一只眼睛,摆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的手势。 他轻轻吸气,对着远方的山峦。 “啪” 炸裂的风浪,席卷了身后的森林。 宋云荷笑了。 倒也不是自己想笑,怎么说呢,是被迫笑的。 风很大。 她刚才探头探脑的偷偷向外看,只看到苏言轻轻一弹,之后便是狂风卷起,疯狂地灌进喉咙里,咧着嘴,想闭都闭不上。 她拼命抱着树干不让自己被吹走,痛苦的直流泪水,隐隐约约,听见张白安和苏渔在说着什么。 张白安:“师傅,你看云荷姐姐的牙确实是挺白的欸。” 苏渔:“嗯,牙口确实不错。” 宋云荷直接原地裂开。 大哥,我在这里备受折磨,你俩在那面嘻嘻哈哈。 讲相声吗? 另一边,姬羽也笑了。 他是真心觉得很好笑,这啥,对着空气弹脑瓜崩? 你在搞笑吧。 然后她的笑容很快便消失在了脸上。 大地皲裂,森林从中崩开,巨木连根,冲天而起。 剑意顺势而生。 一道沟壑绵延整个山脉。 天崩地裂,气浪声响震耳欲聋,好比层层响雷炸开一般,威势无穷。 沿途山峰尽数出现一个数丈宽的大洞,一点一点的延伸,姬羽只能呆呆站在山谷里,像是等着死亡的判决一样面对着这凌厉的剑意。 她感觉自己的灵体开始出现了溃散的痕迹。 山川巨木一点点的在眼前泯灭,那剑意超出了她延伸出的空间,身后一胖一瘦两个小鬼惊得呆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昨夜天空无云,那不是什么自然奇景,就是人为的东西。 就是这个少年干的。 姬羽猛地一抬手,将那剑意瞬间横拉向远处。 无量的第二次机会。 “淦!” 冷汗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她大喘着气,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神仙?” 隔着那么老远,仅仅用了一丝灵力,便把这条山脉崩开了。 打不过,肯定打不过,就算对方一点驱鬼手段都不会,就凭刚才那一指中所蕴含的剑意,也足够自己喝一壶了。 他不是没打过修行者,在之前被围剿的时候甚至还反杀了两三个六境修士,和七境的对打过。要知道,五境便已经有人开山门自立门派,而七境,那可是已经是排名三五十宗门宗主的水准了。 可就算是七境的修士,也没有一指崩开山脉这种操作的啊。 所以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女人是什么修为,八境?或者甚至,在那之上......? 这是大武山海楼那三位御林之一? 姬羽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小问题,就算他是八境的人,也根本对我的空间延伸有什么办法,冷静,冷静......” 苏言有些惊讶的哦了一声。 “这是......能改变距离吗?” “挺强的啊。” 他笑了笑,抬起手。 “可惜,看到你了。” 苏言轻轻一勾手指,姬羽瞬间感觉自己身躯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勾中,她眨眨眼,下一秒,脸就已经撞在了在空中翻飞的大树上。 他翻在空中,急速着向着陈怀南的方向飞去。 身后两个小鬼一脸惊恐:“大王?” 一团黑雾展开,把她的身体重重的黏在了空中,看书 wwuukashu然而这也只不过是拖延了一点时间罢了,下一秒,姬羽便被扯的翻飞了过去。 她狠狠撞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连着翻滚了两圈,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睁开眼睛,面前站着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好。” “啊,啊啊......”她本来想硬气的喊上几句,然而发现自己真到了她的面前,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打不过,这个真的打不过。 “?” “阿巴阿巴阿巴。” “......” 苏言伸手捏住了姬羽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懂?” 姬羽拼命点头。 宋云荷突然觉得陈怀南这几句话有些熟悉,想来想去,感觉这不就是苏乐年审姜辰时候的感觉吗。 “师兄,这就是那鬼王?” 苏言点点头。 “应该就是吧。” “很强。”他简短的说道,手指抵在剑柄上,“甚至比那严景还厉害。” 宋云荷眨眨眼,道:“虽然如此,但和昨天那个小鬼一样,都是被一招秒了......” “你杀一只蚂蚁用一刀,杀一条狗也用一刀,不代表狗和蚂蚁处在一个水平。”苏言说道,“同理,我打一个普通人用一个手指,打你也只用一个手指,不代表普通村民就能和你互相对殴。” 宋云荷点点头。 “我懂了,这是要我保持谦卑。” 苏言摇了摇头。 “不,我只想骂云荷你是狗。” 第60章 姬羽 姬羽都要哭出来了。 自己鬼生百多年,何曾这样憋屈过? 哪怕是自己刚出生哪会最惨的时候,被一整个宗门大大小小的人追着打,连着四处逃窜了一两个月,也没有现在这么难受啊。 被一个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捏在手中,动弹不得。 眼泪几欲留下。 苏言疑惑地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哭?” 姬羽摇摇头。 “我没哭。” “哦,你在我面前还不哭?” “嗯?那,那我哭了。” “在我面前你还敢哭?” “?” 姬羽张了张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活了这么些年头,就没见过这么整活的人。 苏渔走上前,笑眯眯地站在了自己师傅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姬羽。” “那我还叫鸭鸣呢,你给我老实点。”苏言怒喝一声,吓得前者一激灵。 “不是,大哥,我真叫姬羽。” 苏言哦了一声,觉得有些奇怪。 她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雾,已经化成了一个可以碰触、有实体的人形,很精致的五官,带着苍白而妖异的美感;但是对一个修为已经能化成实体的鬼来说,姬羽身上竟没有那种凶恶的气势,甚至还不如朱家二叔和王福顺。 “你就是西阳山脉的那个鬼王?” “是。” “山下西阳村里有一人叫胡小伟被鬼附了身,是不是你们这的阴魂干的?” 姬羽愣了。 “西阳村,就山脚下的那个?” 苏乐年点了点头,道:“你统率西阳山脉这附近大大小小所有阴魂,能不能给我找出来是谁干的,或者说直接跟我们下山一趟,把那阴魂从胡小伟身体里揪出来。” “不是,我们不干这种事啊。”姬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大哥,这种业务早就已经淘汰了。” 苏言笑了。 姬羽也笑了。 “你在耍我?” “没有啊。” “你说你身为阴魂,不干害人性命的勾当?”苏乐年和她大眼瞪着小眼,“那难不成没鬼附身,人家自己还能中邪不成?” 姬羽摇摇头,慌忙解释道:“不瞒您说,我虽然是个鬼王,但也害怕害人多端后朝廷派人来剿灭,所以在统率整个西阳山脉后也是给所有阴魂下了强硬的命令,不准他们随便下山害人。” “但是不害人吸取其精魄,吃些灵气只能勉强吊着口命活着,莫说修为进步,就算飞行快一点都会觉得头晕目眩眼发麻,营养不够啊。” “所以一旦有修行者进山,我们就把他抓起来,好吃好喝供养着,但每日都吸取他部分精魄,三个月后就放出去;修仙者灵魂强大并且恢复能力极快,所以其实被放走的修养一阵子,也就跟原来没什么差别了。” 沉默,一阵诡异的沉默笼罩了所有人。 宋云荷听的目瞪口呆,张白安瞪着眼睛,苏言五官皱在一起。 “你这是在养猪吗?” “对对,就是这个。”姬羽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这个。” 苏渔震惊地问道,“你们这样的方式持续多久了?” “五六年了。” “那村里人说原来附近有个小山门?” “他们害怕我们,就隔三差五送两个弟子过来让我们吸一吸,还有人说吸完了之后神清气爽......不过他们之后因为山门的租金问题没谈拢,宗门钱不太够就只能搬走了,啊,现在想想还怪可惜的。” “那宗门叫什么名字?” 姬羽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忆道:“好像叫白云门来着?宗主姓白,叫什么,白海峰吧。” 苏言和宋云荷对视一眼,两人读出了对方的震惊。 陈怀南挑了挑眉,问道:“所以西阳村那个被鬼附身的孩子,并不是你们干的?” 姬羽摇摇头。 “我们真不干附身的活,费力不讨好,普通人的精魄吸不到太好的,还容易把自己惹上一身腥,让山海楼的人找麻烦。”她说道,“起码西阳山十数万大鬼小鬼,无一人会这样没事找事。” “嘿,那还真奇了怪了。”苏乐年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你们干的,那胡小伟又是怎么中的邪?” 姬羽想了想,弱弱地问道:“那个,有件事情我觉得可能和这有关。” “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有个小鬼跟我说过,那西阳村里有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明明没有鬼,她却硬是四处驱邪......” 苏言眨了眨眼,有种奇怪的想法在心里滋生。 苏渔望向他。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没别的东西了。” 他望向师傅,后者指了指姬羽。 “那这个?” 苏言伸出根手指,往自己脖子上划了划。 姬羽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想着能不能找机会溜走,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也许趁他们放松的时候,还能有一两分逃跑的机会。 但是终究,姬羽咬咬牙,认命般地卸了力气。 她望向陈怀南,双手轻轻抓住后者的手腕。 “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苏渔犹豫了一下:“说说看。” “杀了我,能不能就放了西阳山的其余阴魂?”她声音有些颤抖,“他们都还很弱小,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危害的,行不行?求你们了。” “你为那些小鬼求情,”苏言说道,“我记得,其实阴魂之间互相吞噬,是能涨修为的吧。” 姬羽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依旧那么微弱。uu看书 .uuansh.co “我就算吞噬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 “哦,为什么?” “因为个体的强大不能摆脱现状,如果想让我们阴魂一族摆脱现在人人喊打的状态,就要找出一条新的出路。” 她顿了顿,身体在颤抖。 “一条,人与阴魂能共存的路。” 苏言松开手,姬羽向下坠去,然后慢慢浮在了空中。 “你真的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吗?”苏渔望向她,眼中都是惊奇,“阴魂吞食人类精魄,却给不了人类任何好处,就算世上所有阴魂都按照西阳山脉中你的方法来,不害人性命,那本质上也只是一种另类的施舍。” “彼此敌视了上千年,不可能突然就共存在世上的;如果利益不能互换,就不能平等。” 姬羽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我相信是可以的,十年,几十年,但总有一天是能做到的。” 苏言笑了。 “你想这世上人和阴魂能共存?” “是的。” “师傅,”他望向一旁的苏渔,“你说呢?” 苏渔叹了口气,道:“照理来说,阴魂这东西理应是该杀死,毕竟是要害人的玩意,但是现在,先留着算了。” “不过你自己又代表不了一个族群,这想法说到底,我并不觉得会成功。” 姬羽砰地磕了一下头,但脑袋却进入了土地里。 “谢诸位不杀之恩,我姬羽愿日后以命相报。” 苏言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诡异。 第61章 30岁 宋阳秋激动地拍着桌子,严景领着四五个人站在下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说西阳山脉裂开了?” 严景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对。” “又是那苏渔干的?” “是他的剑意,我很熟悉,应该不会认错。”严景想了想,补充说道,“当然也可能不是,我只和他打过一架,也不能完全确定......” 宋阳秋眉毛一横,“到底是不是?” “是。” 他眉宇间的阴柔气息多了层愁苦。 “我这个当哥哥的,觉得云荷他有自己的想法,便说服义父先观望着看看,实在觉得不好,再把云荷从那剑宗接回来。” “结果那苏言第一天让整个大楚天生异象,第二天,甚至直接把西阳山脉给劈开了。” “这又如何让太尉放心?” 严景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劈开的山脉可以作为旅游景点嘛。” “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 宋阳秋靠在椅子背上,觉得心烦意乱。 他凝视着这位修为高、大他快整整快十岁,却一直没被提拔的下属。 “西阳山脉哪里,我记得之前记载有一只鬼王的,对吧?” 严景点点头。 “有的。” “我想让你去调查一下,你同意吗?” 严景面露难色。 “呃,我可能打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就算解释清楚苏言为什么要劈开山脉,事实既然已经发生,太尉大人也不一定能安心......” 宋阳秋略悠长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原因不愿意过去吗?” “有。” “说。” “我不想见到苏言。” “我记得之前他打败了你,但并未展现出多大的杀意,”宋阳秋说道,“再加上之前你们的几次接触,为什么不想见他?” “还是算了,我怕。” 宋阳秋看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有。” “还有?” “对,我想申请今天早点下班。” “为何?” “呃......回家做饭。” “做饭?”宋阳秋愣了,“我上个月不是每月给你涨了十两银子的俸禄,让你去聘个厨子吗?” 严景低下头。 宋阳秋愣了一下,挥挥手让身后的四五名铜剑出去,再转头看向她。 “你丈夫,不会又拿钱去赌了吧?” 严景一言不发,屋里静悄悄的,兴许在哪个角落里,响着灰尘碰触的声音。宋阳秋看不见眼前女人的表情,她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了枯井一样干裂的色彩,一侧的短发随着门口吹进来的冷风微微晃动,日色的光晕明明静静,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追问下去了。 “这是你的家室,山海楼不管。”宋阳秋平静地说道,“当然,工作就是工作。” “今天你就早点回去,等剑宗一行人入京后,你负责他们的日常生活,尽量和陈怀南攀上关系,懂了吗?” 严景点点头,嘴唇微微翕动,像是说了声谢谢。 “出去吧。” 她略谢过宋阳秋,转身走出了山海楼的大门。 几个下属并未在外面等她,这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在严景手下干活没前途,这是山海楼里公认的事实。与她同级别、归宋阳秋管束的青面基本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而且前途光明,只有她一人在山海楼里折腾了十年,还看不出丝毫起色。 京城也已经到了晚夏的时分,再过几日便入了秋,如今已有丝丝刮肉的凉风四处乱窜,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宋阳秋的房间在五楼,站在这的阳台上,她能看见街边那腰间挂着毛巾,露着臂膀呼哧呼哧秃噜着卤水面条的车夫,也能看见庄严肃立、好比雄狮立于峭峰不怒自威的皇宫一角,在晚秋的太阳下凭着不知名的气势夺人眼目。 严景只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她活到现在,三十岁,不能说是生活不好,也不能说有多悲惨,大概就是普普通通吧,普普通通。 但她总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杀死自己,杀死这个名为严景的人物。 额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几根白发,忘记上次交流是什么时候的丈夫,联系越来越少的朋友,现实与小时候立志成为天下前十梦想的落差,生锈的佩剑,自己拿手法术忘记口诀时的尴尬,甚至还被小自己一倍的孩子打的落花流水。 在父母的催促下随便找个人嫁了,丈夫爱赌钱,又经常夜不归宿...... 夜晚回家后冷清的房间、屋内点不着的烛火,疲惫时没有热水的浴缸,喜欢的酱肉包子卖断了货,长短针绣米白色、那欣喜买来却不知道穿给谁看的裙子。 这些一点一滴的生活,痛苦,正在慢慢蚕食着她。 在日常的痛苦中疯狂。 严景长出一口气,胸腔似乎舒缓了一些,却并不感觉心情轻松多少。她刚才在宋阳秋面前一直都想说一句话,但是终究忍了忍,什么都没有讲出来。 她想,如果自己有苏言的力量,也会去把西阳山脉劈开吧。 倒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怎么说呢,uu看书ww.uukanshu 只是因为自己能做到,自己有那个能力。 就像早上吃了个茶叶蛋一样,稀松平常的生活。 另一边,苏言皱着眉头,在下山的道路上嘀嘀咕咕。 “那男孩没被鬼附身,嗯,没被鬼附身?” “也许那姬羽说的是假话,”张白安低声道,挠了挠头,“我实在想象不到,它可是鬼王啊......” 宋云荷摇摇头。 “不,它没有撒谎。” “为何?” “龙渊曾经是天子之剑,它有鉴别谎言的能力,一旦对方说了谎话,我第一个就能知道。” “哦,还有这种事?”苏言来了兴致,凑上前,大声说道,“宋云荷真傻。” 少女点点头。 “你看,只要师兄不是真心认为,像是这种谎话,龙渊就能很轻易的识别出来......”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欸,不是谎话?” 宋云荷转身望向苏乐年,眼神冰冷。 苏言嬉皮笑脸,上前安抚着炸毛的宋云荷。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只是想告诉你不能完全相信这种东西,谎言这东西是能成真的......嗯,谎言?” 他愣了愣,眼睛中有亮光闪烁。 “我好像知道了。” “欸,什么?” 宋云荷望向身后的师兄,一头雾水;她转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张白安,后者也是一脸迷惑。 只有苏渔眨了眨眼,悠长的哦了一声。 “你是想说,那神婆根本就是在瞎编,对吗?” 第62章 吴婆婆 宋云荷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鬼,只是那个神婆编造出的谎言?” 苏言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呢?”宋云荷质疑道,“就算神婆在胡说八道,但涉及到自家孩子性命的事情,那些村民又怎会由着她胡来?” “并不是没有可能。”苏言叹了口气,解释道。 “剑宗刚创立的时候,我和师傅两人收到了一封信件,发信的人并不是个修仙者,只是个宁阳镇附近的普通小孩子而已。” “信中说村里有十八名老人在短时间内陆续死亡,都是毒发的痕迹,官府派人蹲守好长时间,也没找到谁是凶手。” “我和师傅两人便过去了,等案件水落石出,真相震撼了我们所有人好久。” “村里的一对孤儿寡母,母亲四十多岁,孩子二十出头,他们不知为何相信末日快要来临,天空中出现十个月亮,洪水淹没田地,所有人都将陷入永无止境的大饥荒。” 苏言顿了顿,接着说道。 “他们为了自己,也为了能让村里的人多吃上点饭,便买来五十瓶毒药,准备陆续毒杀村里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 “只是因为他们相信,在未来不久的日子里,末日会来临罢了。” 宋云荷听完,愣在那里,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苏言盯着她的眼睛,道:“愚昧,是可以变得很可怕的。” “而现在胡小伟被鬼附身。也许就像是姬羽所说,根本就不是因为真的有阴魂。” “人吓人,最后就真有了鬼。” “可,可那又怎么解释胡小伟的一系列怪异行为呢?” “也许是我们前一天刚见到了鬼,如今先入为主了,现在想想,半夜在屋里到处走可以是梦游,摔东西能解释为小孩子有的时候脾气暴躁,并没有真正的什么证据证明胡小伟被阴魂附了身。” 宋云荷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说村里的神婆可能根本不会什么驱鬼的法术,甚至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其实村里根本就没人被鬼附过身?” “而之所以西阳村的人都愿意相信,仅仅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旁边的西阳山脉里真的有鬼。” “这太荒谬了。”她讽刺地笑了两声,不敢相信地说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在见到一对母子毒杀十八个老人前,我和师傅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只凭着自己的臆想和内心所谓的善良干出这样的事情。”苏言淡淡地说道,“当然,这只是猜想而已,具体怎么样还要回村里再看。” “我们去见见村里那个神婆,好好跟胡成夫妇解释清楚。” 苏言说完后,一行人皆陷入了沉默,他们走在下山的道路上,宋云荷的心脏咚咚的响,紧握着龙渊的剑柄,但冰凉的金属没带给她丝毫的安慰。 他们走出浓密的森林,胡成夫妇早就在山脚下等他们了,苏言看到周边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村民,站在所有人最前面的是那名佝偻着腰的老婆婆,脸上有大块的老人斑,鹰钩鼻,眼神浑浊,穿着织花纹的毛衣,大红的牡丹花。 胡成迎上前,问道:“仙师,刚才山里传来好大一声巨响,您......” “无妨,我们干的。”苏言上前说道,指向一旁的老人,刚要说话,却被胡成打断了。 “仙师,我儿子身上的鬼......?” 苏言叹了口气。 “你和你媳妇过来,我们去见见你儿子。” “欸,好。”胡成连忙答应道,脸上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着,“谢谢诸位仙师,只要能解决我儿子身上的鬼,我胡成无以为报......” 苏言推开房门,忍着那股闷热气息裹挟的恶臭,径直向屋内的少年走去。 他扯开胡小伟蒙着双眼和嘴巴的黑布,摇醒他。 “能看见吗?”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晃悠着脑袋,睁着眼睛,像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认清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眼睛很浑浊,盯着苏言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慢点了点头。 “能。” “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胡小伟。” “年龄?” “十三。” 苏言伸出手抵在他的额头上,一缕灵气顺着皮肤慢慢钻了进去。 “怎么样?” “没有类似姬羽的气息,也察觉不到阴魂的灵力......他根本就没有被阴魂附身。” 苏言站起身,望向站在另一屋的胡成夫妇,在他们身后,还站在那个拄着拐杖的吴婆婆,以及一群在屋外院子里翘首等待的村民。 “你儿子很好。”苏言冷冷地说道,“没有被阴魂附身,只是估计继续把他这么关下去,就应该要不好了。” 沉默。 胡成眼里尽是迷茫的神情。 旋即,他笑了笑。 “仙师,这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们可不好开玩笑。”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攥住苏言的手,声音有些莫名的慌张,“我儿子被鬼附了身,您帮帮我,救救小伟,不管之后是想要钱还是别的,甚至命......我胡成这条贱命都能给您!” 他猛地向下跪去,苏言把他轻轻搀了起来。 “我帮不了你,”他声音微弱,“你儿子根本就没事,我们去西阳山里亲自问了那鬼王,现在亲眼所见的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想,你儿子没有被阴魂附身。” “不不不,他前些日子总是大吵大闹,吃不下饭,还半夜起来瞪着我和老婆子,这不就是冲了邪的表现吗?” 宋云荷皱了皱眉。 “吃不下饭而已,半夜起来瞪着你可能是孩子有梦游的习惯,喂,胡成,我们在你家的店前一晚遭了鬼,才先入为主的以为你家孩子被阴魂所害是真的,结果现在想想,其实根本就不是。” 胡成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撞在了墙边的木柜上,他用一种恐惧的眼神望向苏言一行人,又用那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继而拼命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他就是遭了鬼,就是中了邪......” 宋云荷指向那面的老婆婆。 “你啊,只是个神棍吧。” “村里人怕鬼的心理把你推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真本事,就把一个小孩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周,扎针、用香烫额头、殴打,美名其曰驱鬼。u看书 .ukansh” 吴婆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胡成,后者上前两步,声音有些颤抖,挡在了吴婆婆面前。 “仙师,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不太会驱鬼的吧。” “哦?” “所以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吴婆婆德高望重,不会说假话的......” 宋云荷冷哼一声。 “她敢这么胡作非为,敢这样肆意虐待孩童,其中都有你们的一份。”她怒骂道,面向胡成,还有窗外那些指指点点的村民,“你们这些人,凭着愚昧的臆想,就毁掉了自己的孩子。” 外面传来围观村民的窃窃私语。 “她是谁啊,一个小孩,敢这么说吴婆。” “好像是胡成遇到的什么仙师,江湖骗子吧,竟然说胡家那孩子身上没有鬼,真是搞笑。” 宋云荷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本能的抬手一挡,痛呼一声,一道血痕慢慢在小臂上浮现。 吴婆婆双手艰难的举着拐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愤怒的情绪。 “你这个妖言惑众的骗子,说什么没有鬼,你想坑了小伟的命,孽种——” 她的拐杖尖头向着宋云荷的眼睛而去。 苏言动了。 他冲上前,狠狠一拳砸在了吴婆婆的脸上。 鲜血纷飞,咔嚓一声,吴婆婆的鼻梁骨断裂,四五颗大黄牙掉落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周边围着的群众呼啦一声,像是凉水炸了热油锅,四散地叫嚷了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 “抄家伙,把这帮骗子给赶出去。” 第63章 鬼 宋云荷及时拉住了苏言的手,制止住他继续往吴婆婆脸上打下去的行为,下一瞬间,她从腰间摸出一沓薄薄的、漆黑符纸一样的东西,上面用红色的墨水写上了两个小字:天符。 她从上面撕下一张薄薄的黑纸,口中念念有词。 “睡。” 一道迷幻的黄色光晕从黑色符咒中向外辐射而出,以宋云荷为中心,灵力扫荡了整个西阳村落,有拿着锄头的男人踉跄两步,紧接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下一秒竟鼾声如雷,显然是已经呼呼大睡起来。 扑通,扑通。 一声接着一声,一人接着一人,吴婆婆,胡成夫妇,整个小村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像是被下了咒一样,晕乎乎地栽倒在地,所有人都睡成了死猪一样,刚才还吵闹的屋内转眼间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宋云荷松了口气,她望向手中化为飞灰、飘散在空气中的漆黑符纸,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种心疼的表情。 “还剩七十三张......” “这莫非是山海楼的天符?”苏渔凑上前,惊讶地说道,“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你手上。” 宋云荷咧了咧嘴,道:“确实是上十器的天符,师傅您果然见多识广,刚才那张记录了让方圆百里内所有普通人都昏睡的术,若是不用外力解除,估计他们都会这么永远的睡下去了。” 苏言茫然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据传说,山海楼内有关修仙的宝物比皇城里还要多,除开那些堆积如山的普通货色,光是天下间叫的出口的,便足足有三百余件,被称之为器。”苏渔解释道。 “云荷送你那柄白鹿飞剑,便排在第一百五十一位。” “而这三百余件东西里,排名前十的被称之为上十器,每一件都有大威力、大恐怖,这本天符排在第十的位置,不知源于上古何时,但其可以记录他人的术,虽然刚才第七十四页只是让普通人昏睡,但是到了前几页,想必也会记载一些大修行者的术吧。” “可能有曾经称霸一方的,可能有混沌时期大能的,甚至可能......有人仙的术。” 苏言倒吸一口凉气,不仅仅是因为那漆黑小本子上可能记录着人仙的术,而是就算这东西这么强,却也仅仅排在第十罢了。 自己用起来觉得格外顺手的飞剑白鹿,更是只有一百五十一名。 那在往前一点的器,又会是什么样子的?第一位的呢?而在这背后,是山海楼这尊庞然大物,是楼顶那个自己感觉不会喜欢的太尉...... 他在一边胡思乱想着,苏渔却笑着望了望宋云荷,说道:“传闻说太尉大人极其喜欢自己女儿,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宋云荷摇摇头,没有多说,她望向躺在地上的吴婆婆,叹息一声。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说道,看了看一边苏言,小声说道,“师兄啊,虽然你帮我出头我是挺开心,但你也不能这样打一个普通老人吧。” “我一视同仁,这叫众生平等罢了。”苏言哼了一声,关切地问道,“而且我也没用一丁点灵力,如何,你手臂上的伤还好?” “划破皮了而已。”宋云荷点点头,依旧意外地看向已经恢复了一脸淡漠表情的苏言,声音微弱,“我们走吧,看样子,说已经是说不通的了。” 苏渔点点头,望向依旧被绑在柱子上的胡小伟,“那么,他怎么办?” 苏言没有多说,伸手去解开他手上的铁丝。 “救走吧,他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折腾死,也基本丢了半条命。”他望向众人,“你们说呢?” 几人微弱地点了点头,苏渔嗯了一声,上前敲了一下胡小伟的脑袋,男孩从睡梦中惊醒,慢慢抬起了头。 他望向周围凝固的世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胡小伟,我问你个问题。”苏言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跟我们走吗,离开西阳村?” 他迷茫地望着苏言。 “去哪?” “外面,正常人的世界。”他说道,“你爹妈,那吴婆婆,还有村里人都疯的差不多了,这样下去,你被无故虐待的日子不知还会持续多久。” 胡小伟没有回答,他坐在那里,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只是脑袋失去了运转的机能。终于,他望向苏言,认真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我不能去。” 苏言皱起了眉头。 宋云荷急了,上前两步,说道:“你被关在屋里,被殴打,承受这些愚昧的东西,为什么还不愿意跟我们走?” 胡小伟的眼神格外清澈。 “因为我身上有鬼啊。”他说。 苏言愣住了。 宋云荷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倒退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阳光打在空气中,u看书ww.uukn 凝固在肮脏的尘埃里。 一时间,苏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和胡小伟一站一坐,面对面,不过几寸的距离,但中间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转头望向苏渔,后者垂着手,扶着墙;这位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师傅,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或者可以说些什么。 他们沉默了好久,胡小伟也没有说话,终于,苏言轻轻拉起依旧沉浸在震惊中的宋云荷,轻轻说道:“我们走吧。” 张白安第一个向门外走去,然后紧随着低着头的宋云荷,苏言一步一步慢慢走在最后,他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期待,希望那身后的男孩能幡然醒悟,大声的喊出来,希望要跟他们一起离开,摆脱这个西阳村、摆脱这里愚昧而恐怖的生命。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胡小伟并没有叫住他,但是当苏言手抵在门框上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哥哥。” “嗯?” 苏言停下脚步,站在那里。面前是屋外的晚夏的璀璨阳光,屋内,是扑鼻的恶臭,透不进光线的昏暗,天空中日色如层薄金一样镀在窗檐里,沉默在暖冬的诡异色彩里。 他听到男孩轻轻问道。 “我身上,真的有鬼吗?” 苏言没有说话,直到已经走出老远的宋云荷转过身,对他催促般地挥着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一个一个音节,像是强行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有的。” 他这样说道。 “有的,你身上有鬼。” 第64章 信 宋云荷忧虑的坐在书桌前,望着天花板。 小姑娘愁眉苦脸的咬着笔头,桌子上有一封写了几行的书信,娟秀的小楷,很符合她的气质。 致父。 秋安。 今天是我入剑宗以来满打满算的第三个月,过得很好,还请您不要担心。 小凉山上的枫树很多,秋天的落叶满山,有种京城里完全感受不到的意味。但美中不足,北境的秋日很是短暂,据师傅所说,再过一个多月,可能就要迎来初冬的头场雪了。 师傅是个很和蔼的人,可能是年龄差不大的关系,没什么威严,有的时候说话特别有趣,但总是能说出让人顿悟的话,虽然从未见过她出手,但实力想必极强。 小师妹是个挺不错的孩子,虽然天赋不算高,但也还中规中矩,之前白鹭城遇袭时展现出的果敢与坚韧,也完全不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和她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关系不怎么好,现在缓解了一些。 至于大师兄,嗯,就像之前信中所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实力很强,但是却一点道法也不了解,甚至连自己的术都不清楚,懵懵懂懂的,爱说冷笑话,总归算是个好人吧。 仔细一想,除了性格很有趣,除了知道他喜欢吃烤肉、喜欢苹果和西瓜,喜欢钓鱼和听曲这种事情,其余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清楚。 我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他。 您应该已经听说了,我和他去铜中调查了那失踪悬案。 本以为世上唯有妖兽之恶最为令人恐惧,但现在来看,或许恶不过人心。 二百一十五名无辜村民。 我也去了白鹭城,去了虎门镇,去了西阳村;我见识到了世界上竟然有想读书的虎妖,有单方面为了爱情奉献一切的人,还有愚昧、令人深深震撼的愚昧,一个村子的人因为自己的臆想而虐待自己的小孩,塑造出了虚无的鬼。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加入剑宗,但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不再是象牙塔里那个太尉之女,也不会看见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子弟,那些怕我又惧我的仆人;现在的我在用自己的双眼看这个世界,看众生,看人的悲欢离合,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还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有个挺不错的师兄,有个闹腾的捕快,这些人都挺有趣的,起码比呆在京城那面好。 宋云荷写到这里,感觉是时候可以选择结束了,最近的生活给她的触动极其的强烈,让她总想写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但她不知道,不明白该不该对父亲诉说这个东西。 从小到大,父亲给他的教育,就是说他们才是上等人。 她握着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在纸上写下了另一行字。 “父亲,也许你是错的。” “世上没有人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凡人也不应该永远只配仰视你口中的‘我们’。” 宋云荷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咬着嘴唇,呼吸有些粗重。 她凝视着那张信纸,就好像那是一辈子的生死仇敌一般,墨迹在纸上慢慢放大,一圈,一圈,印透了那薄薄的信纸。 宋云荷站起身,抓起笔,胡乱地擦掉了最后两行字,她似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样,将那两行字的每一笔每一画都用深色的墨水填满,像是两块棺材板的木条,钉在那里,封着什么。 她扔下笔,不愿再看那张信纸一眼,胡乱地将其卷好,随手塞入了一枚玉筒之中,长出一口气。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宋云荷打开大门,发现苏言笑眯眯的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张白安。 “出来耍。” 宋云荷疑惑地望了望两人。 “不要。”她坚定的说道,“师兄,你不是答应我从西阳村回来之后,就不找我下山到处玩了吗?” 苏乐年点了点头,说道:“你看,你不是要修炼吗?” “说道修炼啊,那不得不提的就是劳逸结合......” “停。” 宋云荷警觉地感受到了大师兄应该又要讲出来一套诡异的歪理,于是直接选择抓住门把手,把门狠狠一拉。然而苏言及时上前两步,用胳膊抵住了门槛。 他手中抓着一封崭新的信件,笑着望向屋内的宋云荷,道:“有没有兴趣回老家?” “回老家......你说京城?”宋云荷皱起眉头,接过苏言手中的信封,“什么意思?” 她抽出信纸、展平,洁白的纸张上用工整的字体写下了短短一句话: “京城,三天后的子夜,兵部尚书府前见。uu看书uukanshu ” 信封中还有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小块金子。 宋云荷挑了挑眉。 “怎么回事?” “今早白安在门前发现的,里面没写名字,但想必是来找我们的,而且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直接提前付了一两金子。”苏言感慨地说道,“虽然搞得神神秘秘的还要去京城,但是会不会就此认识了个大人物?” 他想了想,指着信说道:“你看啊,让在兵部尚书府之前见面,会不会是那里面的人?” 宋云荷摇了摇头。 “虽然倒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应该另有其人。”她说,“兵部尚书李京华有个女儿,我和她相熟,怎么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来找你?” 苏言想了想,道:“也许是我的帅气太过出名,所以她想要相约一叙......” 宋云荷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把信放回了他的手中。 “总之你小心一点,注意别被人坑了。”她说道,“当然,你这个实力,我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苏言疑惑地望着她,问道:“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去?几个月都没回去,京城可是你家,而且我自己一个人去还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你帮我带带路?” 宋云荷犹豫了一下,她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样那写完的信,纠结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我最近不太想回去。” 她勉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苏言的肩膀。 “你自己去吧,别在外面沾花惹草就行。” 第65章 苹果 西阳村,乡间的土路上。 黄昏的光线打在皲裂的地面上,延伸着细长的漆黑光影。 村里很安静,没有平日里这时干柴燃烧的噼啪响声,也没有孩童的欢乐玩闹,或是一点人声犬吠。 天空中乌鸦盘旋,它们浅黑的喙上沾染着点点的鲜红,醒秋的玉米一片一片挂在光芒的平原上,坟地里,有新鲜泥土的清香味道。 有一只动物正在山下的路上慢慢走着。 它村子的附近慢慢徘徊,绕着圈子。 或许不能称它为动物,只能说动物的形状吧,组合在一起的什么东西;猪的脑袋,嘴巴上依旧带着些泔水的痕迹,老人的白发,狗的尾巴,还有几根人类的脊骨站着肉块暴露在空气中,挺起了高耸的肩胛。 它一瘸一拐的绕着圈子,支撑着肥大身体的是四只纤细的鸡脚,大约走了几步,随着咔嚓一声,这东西便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站不起来,只能缓缓的蠕动着。 它身上穿着织花纹的毛衣,大红的牡丹,被肥硕的身体撑得破碎,上面的花朵像是腐烂在泥土里的残渣。 一旁的房顶上,站在四个人。 他们年龄各异,最年轻的一个盲眼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而最老的白袍老人似乎有七十多岁的样子了,几人坐在房顶上,静静望着那在地面爬动的诡异生物。 “玖失去了联系,应该是死了。”那名盲眼女孩如是说道。 她眼睛睁着,形状很好看,但里面浑浊的很,白眼仁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位置,看起来很是惊悚。 “他说自己就能杀了那苏言,一个人去了白鹭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一个三十多岁中年男子说道,“红翎她们早些时候消失在清河谷,白海峰的宗门被查出了问题,拾贰到玖,都栽在了苏言一人手中。” 他舔了舔嘴唇,满脸笑意。 “杀普通人还有低阶的修行者腻了,真想试试他是什么样的啊。” 老人望向西阳村的房屋,浑浊的眼睛中有雾霭蠕动。 “信件已送到,苏言已经前往京城,目前计划一切顺利。”他说道,“如果这次真的成功,那不论那苏言有几境的实力,都要彻彻底底死在这里。” 无人应答,唯有地面上那只拼凑成的动物孤独地走动着,发出了寂静空间里的唯一声响。 那盲眼女孩轻轻拽了拽中年男子的袖子。 “爸爸,上肆大人说过,不许你乱杀人的。”她轻轻说道,“山海楼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一旦此时暴露行踪......” 男子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 “上肆大人不在这里,”他说,“之前消失的几人实力完全不如我等,等苏言死了,就动身夺走那个叫张白安的女孩,要凭着她,主上屠戮北境的计划才能成功。” 他顿了顿,望向一边的女孩。 “到那时,主上也能治好你的眼睛了。” 男子呆呆的望着天空中流动的云霭,他走向一旁,那里跪着一人,颤颤巍巍地,那是胡成。 胡成被脱去了上衣,他庄稼人结实的后背此时像是结了果子的树一样,长着胡小伟的头,男孩隐隐约约的张着嘴,似乎在呻吟。 男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刘海掀起,露出了眼睛,他眼睛很细长,眼角扯到了脸部的两侧。 “你看,胡成,这才叫撞了鬼。” 他轻轻说道,伸出一只手,摸着胡成的后脑。 “长。” 胡成发出一声剧烈的嘶吼,像是死前被放了血的母猪,他的脑袋像是被吹胀的气球一样飞速扩张,双腿慢慢的扭曲成了树根的样子,深深延伸、扎根在了房子的茅草里。 他的眼睛开始变形,形状与大小和家养的耕牛没有丝毫区别。 男子蹲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走吧。” 他回头望向身后三人,说道:“我们也动身去京城。” 然而他的声音满满变小,等到最后几个音节的时候已经低若蚊呐,男子的表情从刚才的平淡满满拉长,五官缓慢地拧在一起,一种惊恐的感觉出现在他的眼中。 瞳孔中,映照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黑衣服的女人。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空气没发出一点异样的响动,她便站在了几人身后,嘴角带笑、静静望着他们。 女人很美。 她看起来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如墨的漆黑衣服笼罩着高挑的身体,皮肤很白,带着清亮而冰冷的独特质感;她眼睛很特殊,妖异、诡谲,黑眼仁占据了瞳孔大部分位置,像是深渊海底的漆暗旋涡。 几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地跪了下来,脑袋重重地咋在瓦片上,溅起了细碎的清脆声响。 男子跪的尤其狠,他刚才杀胡成时的诡异手法好像不值一提一样,只是静静匍匐在地,脸皮似乎限制不住表情一样,五官疯狂而细微的跳动。 “上肆大人......” 女人似乎轻轻嗯了一声,她转头望向地面爬行的东西,又看了看刚才被折磨致死的胡成,u看书 ww. 脸上一直挂着莫名的浅笑;她最后把眼神定格在跪着的几人身上时,那笑容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有趣。”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男子一言不发。 “人的欲望,是这世上最邪恶的东西,你明白吗?” 被称为上肆的女人轻轻低语。 “我似乎跟你说过吧,在完成主上的任务之前,不要有自己的意志。” “您说过。”男子重重喘着气,胸腔一起一伏,“您确实说过,我对不起您。”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捌,柒,陆,伍,”她数道,“主上的十二信徒中,你们是中间的四个。” “是。” “大概有六境的实力吧。” “有......有的。” 她微微眯起眼。 “你知道吗,虽然我们有十二个人,但是我总感觉,没用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她话音刚落,盲眼女孩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尖叫着、小巧的头上长出一个个挤在一起、红润饱满的苹果。 女人轻轻摘下一颗,递到男子嘴边。 “我说,吃个苹果吧。” 男子似乎愣了好一会,又好像只有一瞬间而已,他凄厉的大叫一声,扑向不远处的女人。 然而紧随着接连四声的轻响,几人胸口出现一个大洞,他们栽倒在房顶的瓦片上,彻底没了声息。 女人挠了挠头。 “真可惜,你不喜欢吃吗?” 她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啊,应该问完那个人的名字再杀的。” 第66章 恩人呐 京城。 世上大大小小数十国家,其中最出名的不过四个罢了,北方草原广袤无垠,绵延的荒野与大漠住着游牧的胡人,西方政权割据诸侯林立,其中有一国屯品其余势力,名为西周,除此之外,东方有东齐,南方有飘浮于碧蓝大海上的群岛。 而这所有之中的,世间最大的皇权,便是武朝了。 大武的皇城,便是皇权之极。 宽阔的通路延伸至视野尽头,车水马龙从四面八方涌入,在这所有的道路汇集之处,一面高耸的巨型城墙拔地而起,那顶峰的塔楼几欲隐没在阴雨连绵的云雾之中,沾染铁灰色的砖石如同令人胆寒的巨人般,无情注视着城墙脚下的行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味,有种奇妙的情绪从城墙内传来,这就是皇城独有的气息,这就是世间最有权力的一撮人住的地方,世世代代,祖祖辈辈。 苏言站在城门口,痴痴地仰望着眼前的景象。 他从小就向往着要亲自来一次京城,从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从苏渔给他讲的书中,京城就如一条盘踞于荒野的巨龙,那高耸的城墙是他的洞穴,这条龙就这样卧在那里,静静凝望着世间所有渺小而卑微的人类。 他一直想亲眼看一次,这百丈高的围城。 “好厉害......” 苏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声地嘀咕道。 一旁看起来似乎像是个商人模样的人嫌恶地瘪起了嘴,用一种蔑视的余光瞄了一眼苏言,他故意把身体往前挤了两下,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然后皱着眉、大声说道: “喂,乡巴佬看什么呢,不会好好走路啊?” 两人在队伍的正中央站着,进京需要身份查验,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着,于是他这么一说,周围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打架?打架,打架,打架......” “打不起来的。”这是另一个声音,“你看那人领子上的徽章,是丰源商会的,那可是专供山海楼补给的商会,几千人吃喝的食材都是他们一家运送,相当于半个太尉手底下的人。” “那这小孩岂不是只能吃个哑巴亏?现在这年头,哪有人敢跟太尉的人耍横啊。” “没有办法,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人欺负也只能认了。” 来人很矮,三十左右的年纪却只到了苏言肩膀的高度,一双眼睛像是老鼠一样漆黑溜圆,脸上麻麻赖赖的痘坑很是显眼;他穿着一身刺绣的袍子,衣服的领子上面绣着一枚铜钱,上面一个简简单单的‘丰’字。 苏言转过头,俯视着他。 “这道是你家的?” “你怎么敢在皇城墙根底下乱说话?”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苏言会这么怼回来,“什么我家的,这是官家的道......” “所以要是不爽,那你去报官啊。”苏言白了他一眼,把头转了回去。 男人愣了一愣,突然抬手抓住苏言的肩膀,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丰源商会的人,在太尉手底下做事,你小子再跟我这么说一句话,小心我找人打断你的腿。” “我还认识太尉女儿呢。” 苏言点了点头,用一种安慰似的目光看着他。 “那你去找啊。” 男人脸色有些涨红,周围传来一阵偷笑声,他似乎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在短暂的犹豫后猛地扯住苏言的衣服,一抬手,一巴掌向他的脸上扇了过去。 苏言眯了眯眼,但却没有移动,一杆长枪及时横在了两人中间,寒铁的银光闪烁,枪尖锋锐,挡住了男人要扇巴掌的手。 两名骑马的士兵出现在一旁,他们身披肩胛,铸成纹路的胸甲上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虎,如墨色一般的漆黑材质上有些许磨损的白痕,多分布于心口的位置;两人胯下的骏马油光水滑,鬃毛丰润,健壮的马身足有大半人高。 “是守城军,这俩人摊上事了。” 苏言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站在那里,尽管他要是生气了甚至可以打太尉女儿屁股,但是却对军队的士兵有着一种天然的忌惮,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还是个大大的良民,不惹事不闹事。 走在前头的士兵收回长枪,审视地望向两人。 “通关文牒拿出来。” 男人挺直了一下腰杆,清了清嗓子,他递出一纸文书,又指了指自己领子上的标志,骄傲地说道:“丰源商会的。” 士兵点了点头,又望向苏言。 “你的呢?” 苏言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地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想起了临走前宋云荷说过的话。 “你就拿着这个,遇到问题了就掏出来晃一晃,应该就没事了。” “我没文书,”他声音略低地说道,“但是您看看这玩意算不算数......” “没文书?”男人哈哈大笑,“没文书你这个乡下人还呆在这做什么?” 他夸张地捂住肚子,两名士兵皱着眉头把玉牌接了过来,但那警惕又疑惑地表情慢慢变得凝重,最后化成了一种极为认真的严肃。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看到了对方瞳孔在颤抖,他们飞速翻身下马,一手捏住男子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嘴巴,然后对着苏言单膝跪下。 “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大小姐您女扮男装出行,u看书 ww.uukanshu 还请大人恕罪。” 男子脸色瞬间变得很是精彩。 苏言愣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理解错了......” —————— 城内。 苏言坐在街边的面馆前,重重叹了口气。 太尉独女这名气大得很,但是世人很少有人知道宋云荷究竟长什么样子,只听说女孩风华绝代,有倾城之姿,再加上苏言长得也不错,和宋云荷五官还有几分相似,所以一来二去,就被当成了大小姐女扮男装微服私访了。 他忧郁地吃了一碗打卤面,刚要付账时,却听见一阵喧闹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 一个黑衣女子正站在那里,神情尴尬,她身边是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店老板,两人正激烈地说这些什么。 “老板,我真不是吃霸王餐,我钱包丢了,找到后肯定还你面钱的。” 店老板把毛巾甩在桌子上,厉声道:“没钱你吃什么饭,没想到你一个姑娘人家,都不要脸皮的吗?” 苏言叹了口气,他挣扎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钱袋里摸出几文钱,走上前放在老板面前。 “算我的。”他说。 店老板哦了一声,旋即收下了钱,嘴里嘟囔着要苏言小心骗子什么的话,抓起毛巾往后厨走了过去。 那女人感激地望了过来,苏言这才意识到,她眼睛很好看,黑眼仁占了瞳孔的大半位置,有种妖异的奇怪美感。 她抓住苏言的手,看起来似乎要哭了出来。 “恩人呐。” 第67章 俆安 苏言抿了一口茶水,有些无语地望向桌子对面的女人。 她手中抓着个猪肉大葱的肉包子,整愉快地啃着,整个人看起来开心的不得了。 大概二十出头、比苏渔小上一点的年纪,很出众的容貌,那种妖异的美感在黑衣下衬托下显得极为显眼。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陌生但又熟悉的感觉,苏言觉得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包子,打了个嗝,一脸满足地看向苏言。 “谢谢你请我吃饭。”她郑重地坐直身体,感激地说道,“等我找到了钱包,一定把面钱还给你。” “还有个包子。”苏言把视线挪到一边,极小声的补充道。 “对,还有个包子......”她清了清嗓子,“哦,忘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姓徐,单名一个安字,徐安。” “苏言。”他简短地说道。 女子皱了下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苏言......好名字,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又想不起来了......” 苏言耸耸肩,说道:“心意我领下,但饭钱就不用还了,总共也不过几文钱,我应该在京城呆不了几天,要是有缘日后再见,你再请我吃顿饭就行。” 苏言说罢,放下茶杯,站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他刚欲要走,就被俆安伸手拉住了。 “不行,我一定要还你钱。”她坚定地说道,眼神清澈,不带一丝犹豫,“人在做天在看,我俆安长这么大,二十年来从未亏欠过别人一丝一毫,这是我的行事准则,还请你一定要接受。” “不,几文钱而已。”苏言无奈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很抠门,但这点钱无所谓了,帮你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算做好事了是吧。” 俆安脸色有些僵硬,她嘴唇蠕动,像是想要开口说话,但又说不出来什么。她拽着苏言的胳膊,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当场,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良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俆安脸色涨红,她低下头,终于开口说道: “我,我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你看,我不是钱包丢了嘛。” “所以呢?” “那个,那个,我也不是京城本地人。”俆安尴尬地说道,努力不去直视苏言的眼睛,“所以现在没地方住,你看最近天冷,在大街上流浪也不太方便,能不能施舍我个地方......” 苏言:“......” “我可以帮你办件事情,我可是还挺厉害的。”俆安看见苏言一脸无语,慌忙说道,“当然也不是所有事都行,但是能不能让我借住两天,等找到钱包了我立马就滚。” 苏言依旧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俆安轻咳两声。 “那个,我可以睡地板,实在不行,厕所也不是不能接受......” “嘚嘚嘚,别来这一套。”苏言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身上也没多少钱,京城客栈价格高,我只能开一间房,你不介意吗?” 俆安看上去又要感动哭了。 “恩人。” 苏言叹了口气,转身向客栈的方向走去,俆安慌忙跟了上来,走在他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笑容灿烂。 “那个,能问一下,你来京城干嘛的吗?” “受人之托,帮人解决麻烦。”苏言想了一下,说道,“话说到这里,你知不知道兵部尚书的府邸怎么走啊?” 俆安点点头。 “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来过几次京城,这个还是知道的。” “很好,那你今天晚上给我带下路。”苏言满意地说道,“那你呢,你是来干嘛的?” “我是来找人的。”俆安犹豫了一下,道,“很重要的事情。” 苏言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他转过头疑惑地望向俆安,问道:“能告诉那人的名字,长相,或者别的特征吗?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也能帮你找找。” “你是哪里的菩萨转世吗?”俆安感动地说道。 “甭废话,名字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长相呢?”苏言叹了口气,“年龄,性别,身高几何,有没有什么显著特征?” 俆安挪开了视线,表情尴尬。 “这个,我也不知道。” 苏言握紧了拳头。 “你在寻我开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俆安说道,“啥也不知道,你来找什么人?” 俆安吐了吐舌头。 “主要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和别人发生了一点矛盾,uu看书 .uukanshu.om 导致没有问到关键信息。” “发生了矛盾?” “是啊是啊,搞得我这两天很上火,舌头起了泡。”俆安叹了口气,“真愁人。” 苏言想了想,道:“我有一良方,从我师傅那里听来的,专门针对这种情况。” “哦,说说看?” “枸杞十五粒,陈皮三片,甘草一小撮,茯苓五块,加三碗水后用大火烧开,然后泼到对方身上,此乃退火清热药方。” “......” 俆安叹了口气,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虽然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我要找的人年龄不大,修为较高,大概是男性,这几点还是知道的。” 苏言嗯了一声,摇了摇头,符合这几点的人实在是太多,京城内近百万人,想要凭借这几点条件就能确定,那好比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他们没有多说,走到客栈后开了一间房,俆安睡在地板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苏言觉得这人确实不错,就是傻了一点、蠢了一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吃了顿简单的晚饭,等到了夜半时分,他们一齐走出客栈的大门。 京城比清河要更南些,尽管最近入秋后有了些凉风,但是依旧带着夏日里的暖融氛围,繁华街道上灯火不熄,俆安的黑衣像是染了一层灯火的暖边,他们并肩走在灯笼与成片烛火的明亮下,无言的绕过层层小巷,来到了城内较中心的位置。 苏言抬头望去。 一间隔着围墙、都能感受到奢华的庄园。 兵部尚书府。 第68章 帮我杀个人吧 苏言站到兵部尚书大门旁边,门两侧的卫兵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值班去了。 夜晚的冷风拂过发丝,露出了那双漆黑妖异的眼睛,俆安环顾了一圈,皱起了眉头。 “你说他叫你在子夜时分,于兵部尚书大门前等着你,对吧?”她疑惑地望向苏言,“人呢?” 苏言尴尬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他就给我发了封信,其余什么信息都没留下来。” “你怕不是被人耍了吧。”俆安挑了挑眉,“就因为一封信,你大老远跑来了京城?” “那信里面还有一块金子呢,你这个身上一文钱都掏不出来的穷货。”苏言煞有介事地说道,“就算被耍了,我也不亏啊。” 俆安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些什么,她陪着苏言在冷风中站了足足有一刻钟,直到尚书府两名值守的士兵似乎觉得两人实在太过可疑、准备起身往这面走的时候,她才再度开口。 “走吧,你等不到人了。” “再等会,再等会......” 苏言叹息一声,然而就在这时,空荡的街上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身影,他站在街对面幽暗巷子的入口处,静静凝视着两人。 来人披着一身严密的兜帽,宽大的袍子遮住了所有躯干的部分,帽檐垂下,面部隐没在夜色之中;他站在巷子的阴影里,但是苏言却清楚的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视线从兜帽下传来。 他用手肘戳了戳一旁打哈欠的俆安,后者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那人?” “我不知道。”苏言摇摇头,“但应该是吧。” 他们向着街对面的巷子走了过去,兜帽人一言不发,只是转过身走了起来,跟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京城总是华贵的,街道是宽敞整洁的,让人似乎经常性的遗忘了城内还有这样的小巷;在潮湿石板上吃着垃圾的老鼠,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枯瘦流浪老人,还有浓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然而让苏言感到惊奇的是,俆安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自在的穿梭在其中,甚至还用一种愉快的语调轻微哼着歌。 斗篷人绕过几个弯,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左拐右拐,在走下一道长长的破旧石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盏浅薄的亮光,一扇古老的木板门挡在了狭窄了地下室门口。 苏言知道他们到了。 那人从斗篷的口袋里掏出一柄钥匙,轻轻打开了门,一阵潮湿而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甘草的浓郁药味,苏言和俆安小心翼翼地走进屋,斗篷人静静关上门,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 温暖的光线充斥了整个房屋,苏言略显惊讶地哦了一声,因为不大的小屋内堆满了许多瓶瓶罐罐,从地面直到天花板,都积成了像是小山一样的各类药材。 那人脱下斗篷,露出了一张枯瘦的脸。 苏言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一张脸1. 他皮肤灰败的像是干瘪的桔梗,明明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却带着一种老人身上的死意,一道大拇指宽的可怖疤痕横穿鼻梁,脸上的一半皮肤还带着烧伤的痕迹。他眼睛浑浊,看上去有些许日子没睡好觉了一样,一举一动迟缓又滞涩,让人看着忍不住觉得难受。 “我叫吴森。”男人抬起头,说道,“你一定就是苏言吧。” “是我,你就是那个发信的人?” 吴森点点头,没有多说,走进屋内给苏言和俆安倒了两杯温热的茶水,自己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十指紧扣。 “抱歉,与约定的时间晚了一点。” 苏言摇摇头,拿起茶杯却没有喝,问道:“能不能,更详细的说一说?” 吴森叹了口气,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是田苟的师兄,从他那里知道的你,当然因为一些其余的原因,为了防止有其余人得到信件,不得已才要选择用这种方式见面。”他放下茶杯,道,“如果事情成功,我会再给你十两黄金作为酬劳。” “这地方可不像是随手给这么多金子的人住的地方,”俆安说道,“你这个事情,肯定不简单吧。” 苏言刚要说话,然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吴森猛地站起身,警惕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一名二十多岁、衣着破旧的青年探出头,推门走了进来。 吴森见到他,警惕的表情缓和了些许。u看书uukanu.co “是小刘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青年晃了晃脑袋,便抓住吴森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吴医师,我接到你的消息说父亲病重,特意连夜赶回了京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吴森望了一眼一旁的苏言两人,又看向青年,然后低沉地摇了摇头。 “你父亲,他今天早上就已经走了。” 青年张大了嘴,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后退两步,撑着墙不让自己摔倒。 “怎么会,父亲他,怎么会......” 吴森愣了一愣,旋即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父亲今天早上离开我这里,去了另外一家医馆。” 青年送了一口气,面色看上去缓和了不少。 “啊,是这样啊。” “然后你父亲在那个医馆去世了。”吴森补充道。 “?” —————— 送走那位骂骂咧咧的青年,吴森苦笑了两声,将门锁拴上,转过头重新望向苏言二人。 “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个医师。”他说,“现在专门给这些穷人治病,多亏之前攒下了一些积蓄,如今还能勉强活着。” 吴森颤颤巍巍地走了回来,坐在了沙发上,这再普通不过的行为似乎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他脸上烧伤的痕迹随着油灯摇晃的阴影越发渗人,他浑浊的瞳孔望向苏言,眼中露出了求助的神色。 “我想请你帮忙。”他说。 “帮我杀一个人。” 第69章 吴森 “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吴森这样说道。 他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唯有墙上的油灯还吱嘎吱嘎地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苏言尴尬地眨了眨眼,和俆安对视一眼,感受到了麻烦的降临。 “那个,天色已晚,我看我今天就先走了......” 他一说完话,立刻起身想要离开,然而刚走出两步吴森便猛地冲上前,抱住了苏言的大腿。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他声音颤抖地说道,“若是她不死,我吴森就算做鬼、被牛头马面勾去地府,也不会安宁的。” 苏言抓住他的手,抗拒地说道:“吴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要我干别的都可以,但这杀人,实在是太突破底线了。” “这活我接不下来,请你找别人吧。”他摇了摇头,“至于您提前给我那一两金子,我回清河后把它重新寄回给你。” 一旁站着的俆安挠了挠头,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接,杀个人而已啊。” “什么叫为什么不能接,因为要杀人啊。”苏言疑惑地望了一眼俆安,又把视线挪回了半跪在地上的吴森身上,“很抱歉,但我家师傅也跟我说过,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吴森固执地咬了咬牙,道:“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苏言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挣开吴森的手,重新坐回了一边的沙发上、后者重重咳嗽了两声,脸皮抖动,横跨整个面部的伤疤看上去很是渗人。 “我原本是府上的一名医师,亲自给兵部尚书李大人看诊。”吴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我工作了快十年,一路摸爬滚打,攒下钱在京城买了房子,生活过得也还算可以。” “谁成想,自从我遇见那个女人开始,一切都变了。” 吴森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中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她就是我的妻子。” 苏言愣了愣,心想他不愧是田苟的师兄。 “我和妻子相识在五年前的冬天,她名字叫李穗,年轻漂亮,我那时脸还完好,也能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于是双方家庭一拍即合,我们马上就成了亲。” “成亲后,我们虽没有什么太动人的感情,但夫妻生活也算和睦,偶尔有吵架,但都不激烈。”吴森仰望着天花板上的缝隙,自顾自的说道,“我本以为过几年有个孩子,两人就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谁成想,她却在外面有了男人。” 苏言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这种,我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吴森没有发现苏言表情微妙的变化,继续说了下去。 “我派人调查了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妻子说了,她痛哭流涕、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这样的事情了,一定会改过自新。” “我相信了她,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生活继续照常过了下去,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成想,妻子她却一直记恨在心。” “她在这之后一直与那个男的有染,两人设计想出了一个办法。”吴森说道这里,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她在我睡觉之后偷偷篡改了配好的药方,放入了从我这里偷来的毒药。” “这副药是给李府一个老将军的儿子治病用的,而我前些天,刚和那人闹过些不愉快。” 吴森说到这里,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那位老将军毒发身亡,我被逮捕,证据确凿,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那你现在怎么还会在这里,离城内这么近的地方?”俆安疑惑地问道。 “这里是我师傅以前的地方,他老人家已经过世很久了。”吴森解释道,“我不甘心,在狱中我放了把火,接着混乱趁机逃了出来,于是躲藏在了这里。” “我脸被烧毁了半边,如今靠着给这些去不起正常医馆的人看病,勉强赚些钱维持生计,积蓄还剩下十两黄金,都可以给你。” 他说完这些,求助地盯着苏言的眼睛。 “我脸烧成这样,又被全武朝通缉,人生已经毁了,没有活头了;在我死之前,只想杀了李穗那个贱人,仅此一个愿望罢了。” 苏言望向他,悠长地叹了口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既然你被通缉,我理应给你抓起来,还有赏金拿。”他悠悠地盯着吴森,“而且就算你说了这些,确实很惨,但是我是不会因此就去帮你杀人啊。” 他叹了口气,望向无助的吴森。uu看书 uukansh “但是呢,我可以尝试帮一帮你。” ———————— 李穗睡在床边,一只手轻微抓着卷起的被褥,把身体蜷成一团,呼呼睡着。 屋内空荡荡一片,日常的家具已经搬走,仅仅留下光秃秃的几面墙壁,在透过窗户的月光下闪烁着月白的光晕。这是她和吴森曾经的婚房,如今即将要卖给别人,自己拿着他剩下的一笔钱,要和别的男人重新开始了。 她睡得正香,完全没注意到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咚的一声巨响,玻璃窗户被震得嗡嗡震颤,李穗猛地从床上跳起,惊恐地望向窗外,借着月亮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趴在床边,透过窗户笑嘻嘻地望着她。 他手上提着一柄长剑,金铁的寒光显得格外的冰冷。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李穗慌张地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呐,有小偷——” 然而她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嘴便被一直略凉的手捂住了,苏言越过窗户钻进屋内,离李穗不过一尺左右的距离,笑眯眯地望着她。 “晚上好,夫人。”他轻轻地低语道,将手中的长剑搭在了李穗的咽喉上,“能不能麻烦您,要小点声呢?” 李穗拼命地点了点头,眼神瞟向脖子上的剑锋,脸色煞白。 “你,你想干什么?”她声音颤抖的厉害,“钱我可以给你,别的也行......” “那倒不用。” 苏言微微一笑。 “奉人之命,我是来杀你的。” 第70章 钓鱼执法 “杀,杀我?” 尽管是在夜晚,但苏言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李穗的脸更白了一点,她心脏似乎露了一拍,然后又剧烈的跳了起来。 “大人,您会不会是认错了人,民妇一直以来本本分分,从未招惹过什么人......” “是吴森叫我来的。”苏言简短地说道。 李穗未说出口的话语瞬间咽回了肚子里,她的瞳孔因为震惊慢慢放大,声音微弱地道:“怎么会,我以为他烧死在了牢里......” 苏言没有说话,他突然放下剑,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吴森出钱要我杀你,然而他给的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还是饶你一条命罢了。” 他将长剑放回剑鞘,神情暧昧。 “而且正相反,如果你给我五十两银子,那我还会回头帮你杀了他。” 李穗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她愣了愣,似乎并不相信眼前的事实,然而当她看见苏言真的将那柄剑放回了剑鞘里,才微微安心下来。 “你什么意思?”她警惕地说道。 “字面意思而已,价高者得,我为给钱多的卖命。”苏言摊了摊手,无奈地望向她,“那吴森如今被通缉,躲躲藏藏,身上掏不出几个字来,最多也只能凑出二三十两来,你如果比他出的高,我就回去杀了那人。” 李穗面色一滞,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你拿到钱没办事,我又该怎么办?” “你可以不相信我。”苏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李夫人,你不会还觉得,自己仍然有选择的权利吧。” 他一只手伸向剑柄,锋锐的剑锋略微从剑鞘中露出,反射的月光闪了一下李穗的眼睛。 女人这才沉默下来,她面色很难看,纠结地盯着苏言的眼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相信他所说的话。 “如果我真想杀你,你如今的尸体应该已经出现在城外了。”苏言慢悠悠地说道,“五十两,我最后给你三秒钟的时间。” “不,不用了,我给你凑够五十两出来。” 李穗转过身,打开一旁一个上锁的小箱子来,从中倒出两张银票出来,将其递给了苏言。 “这是两张二十两的银票,剩余十两我一周之内给你,五十两不是什么小数目,你也不能指望我马上就能凑齐。”她微不可查地后退了两步,尽量和苏言保持一定的距离,“行吗?” 苏言接过银票,满意地看了看,塞进了自己兜里。 “同为夫妻,你倒是比那吴森有钱嘛。” “我和他可算不上什么夫妻,嫁给他,也多是我爹妈要求的罢了。”李穗冷哼一声,“不过,这确实也是他留下的钱。” 她长得不算好看,但也说不上丑,普普通通、大街上随便都能看见的样貌罢了,然而现在站在月光笼罩的屋内,却生出一种异样的阴冷感,让苏言不禁觉得脊背发凉。 “是你在他调好的药中放了毒药,对吗?”苏言轻轻地问道。 李穗眯了眯眼。 “他都告诉你了?”她冷笑道,“对,那东西叫参死露,无色无味,只要一滴的量便可以毒死数十个大人,切极难检测出来,是世间最烈的剧毒之一,也是吴森的独门秘方。” “他与那老将军的儿子之间闹过些许不愉快,于是我借此机会,趁他睡着之后偷了他的要,将参死露滴在了那人要喝的药中,果不其然,不出半日他便一命呼呜,吴森也被抓了起来。” “狱中大火,我以为他被烧死在了里面,谁成想还逃了出来,可惜,遇上了你这个杀手。” 李穗讽刺地笑了笑,苏言没有回答,他只是依旧维持着那个眯眼的神情,盯着女人的眼睛,静静地问道: “你不后悔吗?” “后悔?”李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了两声,在夜色中格外的阴冷,“我从不后悔,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我只要快乐就好,管别人做什么?” 苏言简短的嗯了一声,他没有理会李穗,只是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突然往门口走去,碰地一声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你们都听到了吧。” 门外,站着十来个披甲的士兵,每个人皆全副武装,神情又警惕又震惊。 他们最前方站着一名黑衣服的女人。 最先那个领头的士兵慢慢开口,他看起来很是不解,声音微弱。 “这位姑娘慌慌张张地来报官,说这里藏匿这通缉犯吴森,但是刚才说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 俆安走在街上,u看书 ww.ukanshu 有些意外地看向苏言。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傻子,结果现在看来,倒也不一定。” “什么叫不一定?”苏言翻了个白眼,“而且为什么你这个寄人篱下的可以这么嚣张啊?” 俆安呵呵笑了两声。 “方法不错。” 苏言叹了口气,道:“只是以前处理过差不多的事情罢了,那一次妻子联合奸夫杀了丈夫,然后又勒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也是用的一样的方法。” “只不过真讨厌啊,这种事情越来越多,搞得我都要不相信幸福的婚姻了。”他说道,“看别人难过,自己也很容易就不开心了啊。” 俆安眯了眯眼,问道:“你最后为什么没接受吴森送你的那一堆金子,看你这样,不是挺喜欢钱的吗?” “已经从李穗身上扣出来五十两银子了,这吴森也是个苦命人,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苏言笑了笑,“我可是个好人啊。” 俆安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望向他,漆黑的瞳孔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想让你见一个东西,”她说,“一个伟大的存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她声音似乎又一种奇异的催眠感,似乎不经过耳朵,直接出现在脑袋里一样。 然而苏言只是摇了摇头。 “不见,听起来玄玄乎乎的。”他愣了愣,神情古怪,“而且我今天计划好了,要去见一个人,改天再说吧。” 城内,山海楼,六层。 严景重重打了个喷嚏。 第71章 又见严景 严景从桌子上猛地抬起头,额头上一层红彤彤的印子,那是枕着胳膊睡觉的痕迹。工作的书桌上杂乱无章的堆满各种东西,有两个啃声下一半的包子依旧摆在上面,无人问津。 她强忍着刺眼的亮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经是白天了。 有下属从门的那边走进来,将手中一份报告递上来,“头,您昨晚没回家?” 严景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反正丈夫大概也不在家,回去干嘛?”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哦对了,什么事?” “西阳山脉,山脚下有的村子的人集体消失,我想领几个人前去调查。”下属解释道。 严景疲惫地点点头,望向还没有离开的手下,“还有别的事吗?” “嗯......我们组这个月又是解决最少案子的一个,垫底了,没额外的俸禄拿。”他挠了挠头,低声说道,“头,那个,我想跟您请示一下,能不能签个字,我想去隔壁的那一队......” 严景愣了愣,她望向这位跟了自己五年、也算是忠心的手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脑中空空荡荡地,沉默了一会后,轻轻咬了咬嘴唇。 “行。”她声音低沉,“我等会就去跟上面报备一下。” 属下点了点头,如获大赦一样,转身便快步向门外走去,临走前,他转过身,歉意地看向严景。 “抱歉,头,但是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嗯,我理解。”严景头也不抬,只是盯着那报告上一个空白的死角,“我理解。” 属下没有多说,他深深鞠了一躬,又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道:“哦对了,门外有个人说是要找您。” 严景疑惑地皱起眉头。 “找我,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找我?” “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挺帅,说是和您认识;他好像还说了自己的名字来着,我没记太清,姓苏,苏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这位上司的脸从刚才的无精打采变得震惊,再到一种类似害怕的感觉;一道劲风从屋内刮过,严景的身影消失在椅子上,疯了一样像楼下跑去。 苏言在山海楼门前见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严景。 俆安说是要去找钱包,苏言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干,于是决定来山海楼,找她学学如何使用术。 “你怎么来了?”严景拄着膝盖,满脸写着抗拒,“小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往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宋云荷的身影。 “云荷还呆在清河,我来京城有事要做,顺路就想到了你,想学学术的使用。”苏言说道,“你答应过我来着吧。” 严景皱了皱鼻子,不情愿地望向苏言:“好像,可能,有过吧。” 她迎上了苏言没有办法拒绝的热切眼神,牵强的笑了一下,转身把他领进了屋内。 “术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自己便能学会的,除非天赋实在是差到了极点。”严景边往里面走,边对苏言说道,“所以至于你这种情况,我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言想了想,道:“师傅说过我天赋算不上很好。” “你要是天赋算不上很好,那我们这些人还修什么仙?” 严景翻了个白眼,她领着苏言穿过山海楼宽阔的入口大殿,顺着楼梯向地下走了过去,穿过层层的厚重铁门,又经过一条幽深的长廊,两人来到了一道巨大的墙壁前。 这道墙整体呈铁灰的颜色,散发着金属的冰冷气息,古朴而震撼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来气来。 严景走上前,解释道: “这是山海楼的武库,而这道墙后面,便是三百五十二件仙器。”她喃喃低语道,“其中一件位列第二百一十三,以真龙之子狻猊的脊髓制成,其形如雄狮,身披火焰,吞烟吐雾,眼泪有让人开悟的功效。” “它脊髓制成的东西继承了它的名字,可以帮助人理解自己的术,对你来说,这东西再适合不过了。” 苏言挑了挑眉,道:“这东西听起来这么珍贵,真的可以吗?” “我有第三百五十二到二百号的暂时租借权利,没什么问题。”严景吐了吐舌头,“而且你还是小姐的师兄,没人会多说什么的。” 她将手轻轻放在墙壁上,那铁灰的巨墙发出一阵轰隆的嗡鸣,它从中慢慢分开,露出了幽深阴暗内部,如同野兽的血盆大口。uu看书 ww.kanshu 严景打了个响指,食指上窜出一道细小的火苗,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她挥挥手示意苏言跟上前,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墙内,又是一阵响亮的轰隆声,那墙壁又自动合在了一起。 屋内幽暗而深邃,一进门的地方摆满了数个几丈高的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个形态各异的物品,下面还用不知名的液体写好了序号,有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短刀,有一本用生锈铁链锁起来的古书,还有个眼球一样的东西在罐子里跳动,它的瞳孔紧紧盯着苏言。 “三百五十二,三百三十一,三百三十......” “不许乱摸。”严景略转过头,敏锐地用眼神盯了一下好奇的苏言,“这里面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个就能掀起腥风血雨,坏掉一个,把我和你卖了都赔不起。” 她这样说着,快步领着苏言远离了刚才架子的区域,来到了一处用奇怪光球包裹着各类东西的地方,那些物品的下面,序号也从三变成了二。 严景摆弄着一个个光球,眉头紧锁。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二百一十三号去了哪里......”她低头嘟囔着,突然哦了一声,伸出手拿过了一个小巧的光球,“找到了。” 然而苏言没有任何反应。 他没有看严景手里的东西,也没有理会其余飘浮的光球,甚至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整个人瞳孔放大,那视线似乎穿过了浓郁黑暗的阻隔,越过了几百号的仙器,望向了武库遥远的深处。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黑暗中,静静回望着他。 第72章 狻猊 严景顺着苏言眼神的方向望去,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似乎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有光球散发出的点点微光。 她熄灭了手中的火苗,神情有些紧张。 “你在看什么?”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不要突然这么吓人行不行。” 苏言摇了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东西?一百多号的都在前面,再往里就是几十号的仙器了,至于最里面,我也不知道了......”严景舔了舔嘴唇,警惕地望着他,“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有一点,像是有人在看我一样。”苏言皱着眉回答道,“你确定这里面没有别的人在?” “现在太阳刚升起来,谁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严景甩了甩头,“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 苏言没有说话,然而下一瞬,那最深层的什么东西似乎变换了一下,在自己身上的阴冷目光骤然消失,那种整个人被浸泡在冰冷潮水里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你说,这武库里的器,会有活的东西吗?”他微微低头望向严景,道。 后者摇了摇头,看苏言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点警惕。 “疑神疑鬼的,这仙器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活的?”她低头继续看向手中的光球,“而且我这几年进来有几十次了,从来没有感受到什么目光,你搞得也太吓人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苏言也只好放弃,他最后瞟了一眼黑暗深处,便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了严景手中的光球身上。那小东西不过手掌大小,上面的光晕逐渐褪去,露出了其本来的样貌。 那是一小段骨骼,没有其余的征兆,只是洁白如玉,但又透着一种别样的坚韧感,上面雕刻着一头狮子似的巨兽,身披火焰,站在云层间俯瞰地面的众生。 严景将那东西递到苏言手中,道:“这就是第二百一十三号,狻猊,我刚才跟你说的东西了。” “闭上眼睛,运送灵力到这里面,你应该就能知道怎么使了。”她说完,快步走到一边,躲在了一个架子的后面,“来吧,不过别对着我,要是爆了咋办。” 苏言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又躲的远了些的严景,他闭上眼睛,感受到身体中澎湃的灵气慢慢从气海而生,慢慢经过手臂上的静脉,注入进了那狻猊骨之中。 洁白如玉的骨骼一瞬间变得通红,上面雕刻的图案像是活过来一样,火焰升腾,狻猊巨兽咆哮,通红的骨骼在黑暗中熠熠发光,闪烁着迷幻的奇妙色彩。 一段幻想突然钻进了苏言的脑袋,而与其称它为幻想,不如说是片段、记忆一样的片段。 巨大的蓝海,有绿色的藻类飞速生长。 长满尖刺的海螺爬上陆地。 极寒的冻土荒原,冰封的海洋。 未曾见过的诡异生物在诞生。 大到令人恐惧的蜻蜓,足足能吞下一个人的鸟。 云雾夹杂蓝天的碎块,在天空中崩塌,火红燃烧着的巨大石头从星夜中坠落,洪水接连天幕,皲裂的大地崩坏,岩浆将一只只尖叫的巨兽灼烧成灰烬。 生命再次诞生。 猴子拿着棍棒,火焰在灼烧带血的生肉,人猿与人猿之间的屠杀。 圈养的猪。 一颗老柳树上,吊着一名看不清脸的死人。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嚎啕大哭的孩童喜极而泣,他们的脸,苏言曾在遇到人面时见过。 这片段化作雾状的东西,消散,之后是苏渔的脸,她看起来似乎像是小了十岁,站在不知哪里的水边。 白云山。 虎妖。 武库的大门。 狻猊的骨头。 这不断闪回的片段依旧没有停下,一个劲的向前,疯狂的跳跃着时间。 哭泣的俆安。 浑身是血、大笑的男人。 周阳笑着望着他。 碧丽堂皇的威严宫殿。 烽烟,沙场,漫山遍野的死尸,哭泣的女人孩子,湮灭的群山。 然后,苏言看到了他自己。 一个似乎老了十岁的自己。 他提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将剑锋刺进了苏渔的心口。 而他面色如常,没有愤怒,没有哭泣,没有悲伤,只是静静望着师傅的生命从她眼中慢慢流失。 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拿着各类的武器,冲着自己怒吼着什么。 一切归于平静。 两个圆滚滚玩意撑起来的古怪东西,有个人骑在上面移动。 喷着烟雾的怪兽飞速驶过,挂起阵阵难闻的煤灰。 高耸入云的、楼房一般的方块叠在一起,有人敲击着一个亮晶晶的小盒子。 蘑菇一样升腾的烟雾。 海洋淹没了陆地,uu看书 ww.uukans绿色的水藻在里面疯狂生长。 狻猊的骨头像是在痛苦的嗡鸣,咔嚓咔嚓,它开始慢慢崩坏,在严景悲苦的尖叫中碎成了粉末一样的东西。 苏言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有血液从鼻子里不住流出,严景冲上前两步扶住他,她惊人的发现苏言的脸色白的吓人,像是死人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嘴唇无力的颤动着,像是在低语着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严景感觉自己一生中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无助过,她胸膛不断的起伏着,紧紧抓着苏言的手。 “你还能说话吗,我这就给你找医师来,千万别睡着——” 她将苏言放到地上,慌张地向门外跑去,然而刚刚站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回来。”苏言声音虚弱到了极点,“不用找医师,我没事,我还能活着......” 他颤颤巍巍地用胳膊撑起身体,然而这举动却把严景吓个不清,她只好原路折返,轻轻扶着苏言让他重新坐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紧张到了极点。 “你不要逞强好不好,要是你出了点问题,小姐都能把我生吃了。”严景牙齿在上下打颤,“怎么回事,那不就是个狻猊骨头,为什么你会伤成这样?” 苏言没有说话,他半躺在严景的怀里,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向地板上那已经碎成粉末的狻猊骨头。 那一摊粉末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慢慢飞向空中,在严景惊恐的注视下,慢慢重组在一起,重新拼凑成了原本的模样...... 第73章 时间 严景觉得自己的下巴应该要掉到胸口的位置了。 她望向躺在自己怀里、虚弱的感觉随时都要挂了一样的苏言,就像是看怪物一样;仅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和无穷的惊讶,还有那看起来完好无损,就像从来没碎过一样的狻猊骨头。 苏言咳出两口血,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 “严阿姨,你不用赔钱了。” “不,不,我宁愿我赔钱。”严景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这是啥,你刚刚做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不从他身边撒腿就跑。 苏言苦笑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端详似的看了看,神情复杂。 “我拿到狻猊头骨后,脑袋里出现了很多诡异的片段。”他回忆道,“从未见过的生物,末日一般的景象,只有一点是熟悉的人和事,甚至还有我自己......总之这些片段出现完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仰躺在严景的腿上,伸出手,轻扯下她垂下的一根头发。 “疼——”严景拍掉苏言的手,怒视着他,“你干什么?” 苏言没有说话,然而那头发却无风自动,它慢悠悠的飘在空中,逆流而上一般,长回到了严景的头上。 沉默,寂静到了极点的沉默。 “一秒钟,我能把事物变回到它一秒钟之前的状态。”苏言率先开口,轻轻拍了拍表情僵在脸上的严景,“这应该就是我的术,怎么样,感觉还挺无聊的。” “一秒钟,欸,一秒钟又能干的了什么呢?” 严景没有说话,她发呆似的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慢悠悠的摇摇头,像是受到了什么精神打击一样。 “你不懂。”她说,“你根本就不懂。” 苏言疑惑地看向她的眼睛,“此话怎讲?” “术是会随着自己成长的。”严景低沉地解释道,“一般人都是在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觉醒,之后随着修为的增加,术的能力和威力也会进一步提升。” “但是你不同,你的术,是在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情况下觉醒的。” 严景咽了口口水,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该不该用这个词,但是,你的术现在还是个孩子,他是会慢慢长大的,可能是一年,可能会花上衣蛾鼻子,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是他最弱的时候。” “而这根本不是改变状态,这是,这是——” 严景停下来,又深深吸了两口气,才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这是时间倒流,苏言,你明白吗,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她抓着苏言胳膊的手慢慢握紧,“你现在正在改变时间。” 又是一阵沉默。 严景捂住了脸,有那么一瞬间,苏言甚至觉得她想要趁着虚弱,把自己就地掐死在这里;然而下一秒,她便松开手,继续说起了话。 “而且他还会继续成长。” “假如,我说假如,这东西几年后会成长的极为可怕,你不仅仅只能让时间倒退一秒,十秒呢?一分钟、一个时辰呢?甚至说,一天?” 严景虚脱似的将两条胳膊垂了下来,无助的望向苏言。 “一百年呢?” 苏言没有说话,他凝视着严景漂亮的瞳孔,那里面满是恐惧,就像是看着什么不是人类的妖怪一样,本能的害怕着。 他沉思了一会,安慰似的笑了。 “你杞人忧天了。”苏言叹了口气,“且不说我这个觉醒的术以后能不能真的做到像你说的那样,就算真的可以,但现在的我不还是只能让世间倒退一秒吗?” “现在这样你总不用担心吧,而且——”他微微顿了一下,“而且师傅要让我当个好人,我又不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严景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苏言会这么回复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这个人,每次见面都能带来这么多麻烦啊?” “胡说八道,上次见面我还送了你一个张知县。”苏言对此嗤之以鼻,“那个是算在你功绩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为什么这种地方你就记得这么清楚......” 她站起身,将地上的苏言拉了起来,又将狻猊头骨摆回之前那个光球里;做完这些后她便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秒。 “我们做个交易吧。”苏言走在她身后,突然说道。 “什么交易?” “你不跟别人说我的术,我就不告诉别人狻猊头骨曾碎成渣的事。” “喂,小混蛋,那东西本来就是你弄坏的好不好。uu看书 ww.uukansh ”严景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言,“有没有一点良心?” 苏言吐了吐舌头,道:“是我弄坏的,但是也是我修好的,所以如果你上头知道,会受到惩罚的应该只有你一个。” “怎么样,接受不接受?”他见严景犹豫了起来,接着补充道。 严景思考了一阵子,然而也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就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向门外走去了。 “同意。” “哦,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想说。”苏言快步走上前,然而虚弱地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严景无奈的扶住他,烦躁地开口,“又有什么事?” “我想见见姜辰。” “姜辰?”严景皱了皱眉头,“你是说,白云山的那个姜辰?” 苏言点了点头,“就是他,我之前听说你们还没从他口里问出制盐的方法,怎样,我可以去见见吗?” 严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不行,他就在牢里关着,至于那张知县,早就被砍了头。”她说道,“那小子嘴很严,问什么都不说,每天像是疯子一样自言自语,见到谁也没什么反应。” 苏言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他被严景搀扶着走出武库的大门,正巧撞上一个路过的青年,他看到两人靠在一起,脸色有些古怪。 “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严景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想浪费精力去辩解,每一次见到苏言,这人都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第74章 天牢 京城外,伫立着一尊高塔。 高塔直通云霄,砖石制成的墙体坚如磐石,一层层、一节节,组成了这全武朝最严密的天牢。塔外重兵把守,内里还有山海楼的修仙者坐镇,这地方关押着大武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罪犯。 似乎没人记得天牢是怎么建起来的,只是从所有百姓的印象中来看,这东西在他们祖辈的记忆里就出现过,在自己童年、和自己孩子未来的印象中继续生存。 尽管是白天,但是塔内却十分昏暗,唯有上方的云顶透过的一点阳光,给了这阴冷可怖的高塔仅存的一点生机。 一位穿着漆黑铁甲的狱卒默然地走在石阶上,第七十八层的走廊里,只有他身上盔甲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腰间钥匙串如同铃声一般的响动。 他路过几个三层大门的牢房,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直视着前方,曾经有狱卒不按规章走动,他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透过门缝和一个罪犯说了两句话,半个时辰后,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浴室里,全身的内脏不翼而飞。 阴冷长廊的尽头,就是狱卒要去的地方。 他摸出腰间的一柄钥匙,轻轻打开了门,这个时候是他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因为天牢的所有人都知道,七十八层最里面房间的罪犯,是最没有危害的一个。 姜辰背对着大门,坐在冰冷的砖石地板上。 他看起来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害羞的少年了,曾经的阳光快乐早已不复存在,他穿着一身破旧肮脏的囚服,脸上都是泥灰,眼神以一种极高的频率疯狂转动着;不仅如此,他十指鲜血淋漓,而身前的地板上,全都是那指甲划出的白痕。 姜辰似乎没有感受到有人进来,只是保持着那个位置,动都不动。 从门口走进两个人,一前一后。 严景指了指屋内,看样子有些无奈,“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了,姜辰,他大概已经快三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苏言点了点头,他从门口走进,慢悠悠地绕到姜辰前面,后者两个滴溜溜转的诡异眼珠突然像是磁石一般,齐齐地盯向了苏言。 他粘连在一起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微弱到了极点。 “是你。”姜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是你啊,是你。” 他突然笑了,嘴角像是要咧到眼眶一般,阴冷邪恶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你带着师兄来看我了吗?” 苏言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过来看向严景。 “我能和他单独聊一会吗?” “问不出来什么的。”一旁的狱卒摇了摇头,双手交叉道,“我们这些天连着给他试了各种刑罚,灌水,炮烙,十指连心......这玩意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冷哼一声,看起来十分不屑。 “我看这小子不过是疯了而已,精神不正常了,若还是个正常人的话,谁能忍得了这么多酷刑?” 苏言轻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只是又望了望一旁的严景,后者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等着的狱卒挥了挥手。 “你跟我来,留他俩个在屋里。” “可是大人,虽然这犯人没有伤害人的经历,但是把让他们单独相处,会不会还是危险了点?”狱卒有些抗拒地说道,“还是让我留下保护一下,要是这位大人出了什么事,那我岂不是没工作了......” 严景挑了挑眉,道:“为什么你这么普通,却又能这么自信?” “呃,什么?” “想要让这位出事,那估计要把楼顶上关着的几位放出来。”严景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往屋外走了出去,“别墨迹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跟小姑娘一样婆婆妈妈的。” 狱卒委屈地挠了挠头,纠结地看了看苏言,又看了看已经逐渐远去的严景,终于快步冲出狭窄了牢房,紧跟了上去。 苏言没有说话,他走过去把门关上,随着吱呀一声,屋内又恢复了之前那样冰冷的平静。 他在姜辰的对面坐了下来,眯着眼,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早上好。”他轻轻地说道。 姜辰没有说话,他把鲜血淋漓的手指送进嘴里,使劲咬着那只剩下一半了的指甲;血液从上面慢慢流淌而下,然而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只是一只眼睛盯着地板,另一只眼睛盯着苏言。 良久,他终于张开口,说了苏言进屋后的第二句话。 “苏大哥,你好像瘦了些。”他突然把手从嘴里抽出来,低语道,“我能看见呢,谢师兄,他的魂还在你身上。” 苏言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刚才的话语。 “姜辰,你根本就没有疯,是不是?”他一只手伸上前,轻轻扒开姜辰的眼皮,“但那于双发明的制盐方法,你就是不愿意说。” 姜辰没有回答,只是又把手指伸进了嘴里,继续啃了起来;然而下一秒,上下的牙齿碰撞在一起,他的手不知为何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uu看书 ww.uuknsh “这是......什么?”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望向自己的手指,疯狂的表情中微微多了一丝疑惑。 “你不说出那方法,就一直会被上酷刑,受尽各种折磨,怎么,保守着这个你原来看不起的秘密,又有什么意义呢?” 姜辰笑了。 “苏大哥,你知道吗,多亏了你,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他狞笑着,“虽然我现在被上了各种酷刑,但是这些狱卒早已开始厌烦,他们认为我已经是个疯子了;如果你是个疯子,又怎会有人指望从你身上套出来点什么?” 他突然把头伸上前,眼睛紧盯着苏言。 “可我身上还有秘密,我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我不能死,所以尽管我疯了、我一句话都不说,你们依旧要养着我,直到我老死那天为止。” “但一旦我说了,那我就必死无疑。” “你,别想再骗我了。” 苏言望着眼前笑容阴森的姜辰,轻轻眯起眼睛。 “可你这个样子,或者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报仇,为了给谢师兄、给白云门的所有人报仇。”姜辰低声嘶吼道,“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出去,我会杀了你,剜了你的心脏,再杀了那姓宋的母狗——” 嗖! 一柄银白色的小剑停在了姜辰的额头上,点点血珠渗落,像是宝石一般;白鹿的剑身嗡鸣,像是在克制自己一样。 “你再多说她一句,脑袋上便会多个洞出来。” 苏言轻轻说道。 第75章 面摊,男孩 苏言在城门口的面摊边,又一次遇到了俆安。 他当然没有杀姜辰,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会因为他侮辱了宋云荷而生气,也许真的起了一点杀心,但是终究没有,姜辰说得对,除非有人的术是能把消化成骨头的于双从坟地里拉出来说两句,不然现实中,他就是唯一一个知道那制盐方法的人了。 而最让人觉得不爽的是,他说的也没错,确实不能随便杀他。 苏言决定把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时间有的是,只要不把姜辰真的整成疯子,就还有机会。 至于他说要逃出来怎么怎么样的话,理智上虽然觉得不值一提,那可是天牢,传说中顶层关押着九境罪犯的地方,他姜辰不过二境一人,凭什么敢在那里大放厥词呢? 不过饶是如此,苏言还是将其的话记在了心上。 他和严景在城门口分别,后者最后嘱咐了一遍苏言除了自己师傅和小姐,不要随便将术告诉别人,便飞一样的溜回了山海楼,显然是不想和苏言多呆上一秒。 苏言觉得还挺可惜,自己还挺想郑重感谢一下她的。 他在面摊边见到了一身黑衣的俆安,这女人痴痴的盯着菜单,口水似乎都要流了下来。 “没找到钱包?” 苏言走上前,无奈的问道。 俆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视线从菜单上移开,有些难受地低语道:“京城这么大,你自己也说了,这难度堪比大海捞针一般。” 苏言叹了口气。 “实话跟你说吧,我事情已经办完,今天理应就要离开京城了......你干嘛?” 他话说到一半,就感到裤子被猛地一扯,俆安抱住他的大腿,眨了眨眼,突然泣不成声。 “苏言啊,苏大哥,爸爸,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一段时间,我这样下去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只要三天,不,两天,我肯定能把钱包找回来——” 她哭的声泪俱下,感天动地,而这位置还正好是在大街中央,有不少路人驻足停望,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这怎么回事,夫妻吵架了?” “可我刚才还听那女人喊男的爸爸......” ...... 苏言无语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俆安,道:“你考不考虑先听我把后半句说完?” “你后半句肯定是什么爱莫能助,祝你一切顺利之类的话。”俆安又抱的更死了一点,“我们好歹也算兄弟一场,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我要说的后半句是,”苏言清了清嗓子,“虽然理论上我今天要走,但是吴森给的钱比较多,所以继续在京城玩两天,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可以了吗?” 俆安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似的望向苏言。 “真的?” “真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俆安突然话锋一转,警惕地望向他,“你不会真是我爹吧。” “我今年才十五岁,你这个王八羔子。”苏言重重地敲了一下俆安的头,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吃顿饭,我一会一起帮你找。” 俆安脸上挤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两人在面摊点了两碗阳春面,猪油,酱油和小把的新鲜香葱,摊主兴许还用了些鸡汤打底,让这咸鲜的味道更丰润了一点;两人一言不发的吃完了面,有些疲惫的趴在了桌子上休息。 “吃完了,好困。”俆安打了个饱嗝,又接着打了个哈欠,“要不我们回客栈睡个觉,养足精神在出来?” 苏言呵呵冷笑两声,“我不用,我不睡觉也没有任何问题。” “我信你个鬼。”俆安翻了个白眼,突然又感觉哪里不对,“等一等,好像还真是,你昨晚没睡觉,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 “因为师傅说过了,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苏言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感到嘴唇上传来一丝肌肤的触感,俆安的食指轻轻贴在上面,她望向一边车水马龙的街道,好看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 顺着她的视线,有个小男孩正飞速跑在街上,他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身后跟着几个骂骂咧咧的彪形大汉,几人就在人流汹涌的地方你追我赶。 “小兔崽子你别跑,前天偷,昨天偷,今天又来偷,你得寸进尺——” 一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大吼道,推开面前挡路的人,生气的怒骂道。 那男孩衣着破旧,尽管隔着挺远,但苏言依旧能看清他露了一般大腿的脏裤子;男孩手中捏着几枚铜钱,一边跑,一边转过头对着追着自己的几人做了个鬼脸。 “那你来抓我啊,uu看书.uukanshuco 只要你追到我,我就把钱还给你了呗。” 他说完,转过头不去看身后的几人,接着身材小巧的优势,男孩在密集的人群中左窜右窜,他拐了几个小巷子,又在十来个卖糖葫芦卖烧饼的小铺子兜兜转转几圈,很快就甩开了几个无头苍蝇一样的大人。 苏言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好身法,我也想学。” 俆安迷惑地挑起眉毛,然而眼睛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她转过头重新望了望那孩子消失的地方,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你知道吗,苏言?” “知道什么?” “我刚来京城的那一天,也路过了同一条街道,甚至就在这个时候,我亲眼看见过那个男孩。”她轻轻把垂落的发丝拨向一边,笑的很开心,“小偷找到了。” 苏言眨了眨眼,猛地站起来,“老板,结账。” 他看向那男孩消失的街口,着急地说道:“愣着干嘛,赶紧追啊。” 俆安摇了摇头,她安稳地把苏言摁回了座位上,看起来丝毫不急,反而不紧不慢的给他们这桌添了壶茶。 “别着急,别着急,他跑不掉的。” 苏言不解地望向她。 俆安神秘莫测的笑了笑,喝完了自己杯中的茶水,慢悠悠地伸出手,将其平放在了桌面上。 “握住我的手。”她说。 “我不明白。”苏言挠挠头,一脸不解,但还是伸手握住了她,“这有什么用?” 俆安眨了眨她那双妖异的黑眼睛。 “想知道我的术吗?” 第76章 白光 苏言眨了眨眼。 “术,什么术?” “你有修为的,对吧。”俆安摊了摊手,“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几境,但是肯定知道术这个东西。” 她见苏言没有反应,接着说了下去。 “我的术叫白光,它可能没什么攻击的能力,不过说实在话,还是蛮好用的,那就是光线。” “从头顶太阳而来的,从火焰中诞生的光,我可以控制它们,也可以化身为其中的一部分,范围大约有十里左右,这就是我的术。” “换句话说,现在是大白天,所以十里内报暴露在光线下的部分,我哪里都能去。”她吐了吐舌头,“我记住了那个小孩逃跑的路线,他躲不开我的。” 她想了想,从桌子上拿起一只喝汤的勺子,光滑的表面上反射着头顶耀眼的太阳,微弱的光线折射到苏言的瞳孔里,俆安轻轻笑了笑,神情像是只狡黠的狐狸。 “所以我只要愿意,现在就能出现在你的眼睛里。”她低声说道。 苏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打了一下俆安,让她把拿勺子放回了桌面。 “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会真的这么干。”俆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以前修为弱的时候,我倒是经常这样对付敌人,当然自己也不太好受,你知道吗,从一个人类的脑袋疯狂挤出来......” “停。”苏言及时制止了似乎要陷入回忆中的俆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以前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东西啊。” 俆安没有说话,她握住了苏言的手,微微一笑。 “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好了?” 苏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化成了真实;一股巨大而诡异的吸力从俆安的手中传来,像是将他整个人挤压成了一摊肉饼,一种在管子里滑动似的感觉,碰的一声轻响,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面摊上。 正要过来收钱的老板走到一半,直接愣在了当场,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看见了幻觉。 苏言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好像有人在他脑袋里那棍子搅合一般,眼前一片模糊,空气似乎不复存在,胸腔被挤成一条直线......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几分钟,好像是几个时辰,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他睁开眼睛,忍住呕吐的冲动,眼前是一片破败的农庄。 俆安站在一边,满意地拍了拍苏言的后背。 “还不错,大多数人第一次尝试都会吐出来,甚至还有人七窍流血过......”她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怎么样,什么感觉?” “想给你两拳的感觉。”苏言直起身,感觉肚子里刚才吃进去的阳春面依旧在不住地翻滚,“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让你做好准备了,这你可不能怪我。”俆安偷着挪了两步,走出了苏言可能的攻击范围,“真不赖我,就一瞬间的事情,挺挺就过去了。” 苏言叹了口气,回望向身边的环境。 他们无疑还是在京城的地界里,只是位置偏了许多,周围只是零零散散、几个摇摇欲坠的破旧房屋,堆在一处高如小山的垃圾堆旁边,从这里能遥望到远处巍峨的皇城,还有那成犄角之势的山海楼。 有人在那座垃圾山里翻东倒西,花费了许多时间终于找到了半个快要烂掉的苹果,有人在大白天就那么躺在路边的破墙角下,脸部被一张废纸盖住,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已经彻底没了生命。 “我们这是在哪?”苏言疑惑地问道。 俆安眨了眨眼。 “我也不知道。” 她说完后,看见苏言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差,于是赶紧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是那个小男孩要来的方向,于是我提前瞬移到了这里,这叫什么,守株待兔好吧。” 她叹了口气,望向周围的小房子,挠了挠头。 “虽然我知道那男孩看起来很穷,但没想能穷成这个样子。”她踢了踢脚边的垃圾,望向一处看起来有人住的房屋,“走吧,过去看看。” 苏言点了点头,和她穿过崎岖不平的土路,走到了那栋小屋前。 “有人吗?”俆安重重地敲了两下门,大声说道,“给我出来。” 里面没人回答,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她轻轻揉了揉手指的关节,龇牙咧嘴地凑到苏言耳边轻轻低语:“这门好硬啊。” “......” “你为什么要这么凶?”苏言疑惑地看向她。 “我可是来要回我钱包的,我占着道理,当然要凶一点。”俆安哼了一声,uu看书 .uukanhu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看到这男孩住在这种地方,就大发慈悲放他一马了吧?” “我打起老人和小孩来从不手软。”俆安坚定地补充道。 “亏你还是个修仙者。”苏言刚想对此嗤之以鼻,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打过不少老人,“嗯......当我没说。” 俆安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走上前,一脚踹开了生锈的大门,当啷一声响动,震飞了不远处枣树上的几只乌鸦。 两人并肩走进里屋,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不同于外面垃圾堆成山一般的脏乱景象,这破旧小屋内的整洁程度出乎了两人的意料,虽然墙皮已经开始脱落,整间房子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家具物件却摆放的整整齐齐,地板和桌子上也明显有擦过的痕迹。 虽然有种陈旧的干燥味道,但在现在这个景象来看,这味道反而令人十分安心。 锅里的灶台上放着已经冷掉的一碗稀粥,里面几乎看不见几颗米粒,清汤寡水的挂着两根不太新鲜的青菜叶子。 “等那男孩回来吧。” 苏言轻轻走进屋,刚要在屋内唯一一把椅子坐下来,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响动。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顺着声音,走上前,轻轻拉开房间一角柜子的小门。 里面有两个女孩紧张地望着他,大的有七八岁左右,小的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他们捂着自己的嘴,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给我离她们远点——”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怒吼,一柄钢叉飞速划过,直冲着苏言的面门而去。 第76章 白凡 “给我离他们远点——” 房屋的门口出现一个男孩的身影,衣着破旧,裤子露了一个大洞,正是刚才俆安他们要找的人;他一手捏着几枚偷来的铜币,一手攥着一柄生锈的破钢叉,振臂一挥,那比他还高的尖锐农具就这样横空飞过,直接向着苏言的面门而去。 然而一阵奇异的波纹从空气中荡开,俆安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但那飞在空中的钢叉却突然停了下来;它扭曲在一起,发出刺耳又难听的响动,像是魔鬼的低语。 两息之后,一个苹果在原来的位置凭空生出,红彤彤的、如同血液般暗红的色彩。 俆安伸出手,让它轻轻落在了自己手心里。 她望向呆愣愣地男孩,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妖艳的微笑。 “你,吃个苹果吧。” “我日——”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言和那男孩爆发出了一样的响声,只不过两人的神色各不相同,苏言双眼放光,而那男孩原本还算红润的面庞骤然变得苍白,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这什么玩意啊?”苏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苹果哪里来的?” 俆安尴尬地保持着微笑,努力维持着自己神秘的氛围。 “你,你是什么东西?” 男孩声音颤抖,两条腿不住的打颤,本能驱使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只是紧咬着牙,努力不显露出自己的害怕。 苏言眨了眨眼,伸出手,望向两个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小女孩。 “你们俩,柜子里多闷啊,不出来吗?” 他微笑了一下,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一个变态,就又重新摆回了之前的表情。 两个女孩没有理他,反而往狭窄的柜子里缩的更深了,其中小一点的那个终于不堪重负,哇哇大哭起来。 “哥哥救我——” “离她们远点。”男孩一咬牙,猛地冲上前,“别碰我妹妹!” “我没碰你妹妹啊。”苏言委屈地说道,叹了口气,“退——” 一股清气散播而出,男孩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他接着惯性接着跑了两步,然而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解地望向自己。 俆安微微眯起眼睛。 苏言站起身,走上前,道:“你冷静一点,我们没想伤害你家人,只是要拿回我们该拿回的东西而已。” “东西,什么东西?” “一个装满钱的袋子,里面还有一张纸,画着一个人的模样。”俆安冷冰冰地说道,“两天前被你偷了,对不对?” 男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自然地挪开眼神,“我从没见过你,你找错人了吧。” 俆安愉悦地哦了一声,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抬起一只手,对着屋脚柜子的方向。 “你喜欢吃苹果吗?” “?” “我问你喜不喜欢吃苹果。”俆安轻轻说道,“因为我喜欢,很喜欢。” 男孩倔强的抬起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俆安叹了口气。 “再数三个数,那两个女孩子的脑袋,就会变成苹果了。”她露出一个让苏言觉得有些惊悚的笑容,“3——” “是我偷的。”话音刚落,男孩突然吼道,“与她们无关。” 俆安放下手,满意地笑了笑。 “嗯,很好。”她点了点头,“东西给我吧。”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 “我,我给你不了你,里面十五两银子,我母亲昨晚重病,我全给花掉了。” 他说完,颤抖地看向眼前的两人。 俆安捂住脸,声音低沉。 “那副画像呢?” “给丢了。”男孩小声说道,“对不起,但我现在还剩二十三文钱,剩下的那些,我会慢慢还上的!” 寂静。 有那么一瞬间,苏言以为身边的俆安几乎要爆发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愤怒的情绪在疯狂翻涌,但是这终究化为平静,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锤了一下墙。 “你母亲病重,父亲呢?”她问道。 “父亲他跑了,他欠下钱,有一天突然就离开我们了。”男孩低下头,“母亲过度操劳,终于前些日子重病不起,家里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活,我没有办法,只能出去偷人家的东西。” 他眼眶红了,但还是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知道自己在干坏事,但是没有办法,要是不这样,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男孩咬着嘴唇,“可哪怕是这样,每天却依旧只能吃小米粥煮烂菜叶,我自己无所谓,但是妹妹她们根本就吃不饱。”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眼眶中流出,男孩倔强地咬着自己嘴唇,笔直的站着,眼睛炯炯有神。 苏言望了望身后那两个小女孩。uu看书 uukansh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向男孩。 “白凡。” “好名字。”他说道,一言不发地从兜里掏出那张从李穗身上骗到的五十两银票,走上前直接塞到了男孩手中。 “你听好,现在到钱庄把这五十两兑成碎银,记得给自己整条新裤子,不然他们会以为你这是偷来的。”苏言俯下身,絮絮叨叨地说道,“还有,给你自己还有两个妹妹买点肉,买点米,她们也是长身体的年纪,天天吃小米粥青菜可不行;剩下的钱一半放起来,另一半就去哪个饭馆拜个师傅,学几个月手艺,以后多少也能混口饭吃。” “至于你母亲那里,我倒是认识一个还算不错的医师,虽然病不一定能治好,但是药材的价格应该便宜很多。” 他站起身,看着呆楞楞的男孩,耸了耸肩。 “都听明白了吗?” 白凡怔怔的点了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 “可,可是,这是五十两。”他说话有些许结巴,“为什么,我可是偷了你们的钱啊?” 苏言温和地笑了笑。 “因为这位姐姐弄坏了你的钢叉。”他说。 “所以你千万记住,这五十两不是施舍,是补偿。” “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偷的钱还欠着,所以以后千万要记得还回来,懂了吗?” 白凡愣住了,俆安也愣了愣,直到下一秒苏言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一阵轻响,两人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三个无言的孩子。 第78章 俆安 客栈门前的大街上,空气缓缓蠕动,浮现出两个身影。 一旁路过的路人揉了揉眼,见怪不怪地走了过去,这里是京城,平均一个百姓能一天能见到三次修仙者显神通,大街上突然变出来两个活人,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 俆安走进房间,在床铺上坐了下来,有些讶异地望向身后的苏言。 “没想到啊。”她啧啧两声,意外地说道,“你这么抠门,怎么直接给了那孩子五十两银子?” “你原来竟然是个好人吗?” 苏言关上房门,叹息一声。 “前提是我不是个好人吗?”他翻了个白眼,“这不还都是你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要是一走了之的话,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吧。父亲跑路,母亲病重,自己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养活着两个妹妹,总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你这么想而已。”俆安哼了一声,“不仅建议他放弃偷东西去学一门手艺,还特意说了那么一大堆话想让他没有负罪感,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去,那小屁孩早已挨了一顿毒打了。”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苏言轻轻笑了下,眨了眨眼睛,“虽然你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动手的打算,真要是想教训他,变成苹果的估计就不是那个叉子了。” 俆安愣了一愣,不服气的轻轻哼了一声,翻身躺在床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烦死了。”她说,“钱丢了,找到了又要不回来,最重要的还是里面那个画像,没了那东西我怎么找人?” 苏言皱了皱眉,“那画像画的是谁,对你而言这么重要的样子?” “上面画的是我这次京城一行要找的人,我之前只粗略撇过一眼,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比你帅点,应该没你这么憨。”俆安说道,“不过你还是别问的好,这不是什么干净的活,我也不想要你帮忙。” 她叹了口气,抓起枕头捂住自己的脸。 苏言见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变苹果的能力,我挺想学的,能教教我吗?” 俆安从枕头底下露出一个眼睛,瞄了一眼苏言,摇了摇头。 “你学不来,那是我的术。”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一个。” “我不理解,我听我师妹说过,人只能有一个术来着......” 俆安点了点头。 “说的没错,正常人诞生后,一生中只会有一个术伴随,对于我而言也就是你刚才见识过的白光。” “至于变苹果这个,本质上是可以改变灵气触碰到的物体形态,只是因为我喜欢苹果,所以才经常这么变罢了。”她说,“这不是我天生的,而是通过别的手段,祂赋予我的。” 苏言悠长地哦了一声,表示长见识了,但也没有细问那个他究竟指的什么。 俆安又把枕头覆盖在了脸上,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男孩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她说,“这种既视感,真是让人讨厌。” “以前的事?” “我小时候了,和他一样,我父亲死的早,母亲丢下孩子跑了,我还剩下一个大我五岁的姐姐,她每天早出晚归,总算能凑出供两个人勉强活着的钱。” 俆安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 “姐姐她在一个当地的苹果园工作,每天就干些最基本的活计,生活虽贫困,但也不是过不下去了,努努力力,还能像个人样的活着。” “和那男孩一样,一周的饭钱只有两文左右,看不见米粒的稀粥,还有晚市菜摊上不要的烂菜叶子......平时到还好,但我十岁那一年过年,听到外面爆竹声阵阵,猪肉的香味从邻居的烟囱里飘出,桌上却还是稀粥青菜,我终于受不了了。” “当时还小,不懂太多事,我哭着喊着说要吃肉,现在想想,其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俆安毫无感情地笑了笑,“但是姐姐却当真了,我记得她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半夜却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第二天,她照常去了苹果园,但是却再也没有回来。” 俆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声音的声调似乎有些颤抖;苏言轻轻在床边坐了下来,背对着她。 “一个一个夜晚,一个一个白天,姐姐都没有出现,我发疯似的跑到镇里去找,一户户人家去问,但是都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当我路过苹果园时,地上一具被野狗撕扯烂了、只剩一半的尸体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的眼睛和我一样黑。” 俆安把手伸进枕头里,似乎擦了擦眼睛。 “姐姐剩下的部分不多,但依旧能看出许多血淋淋的伤疤,那种细长的形状一看就是用竹鞭用力打出来的。”她又笑了两声,u看书 ww.uukanshu.co “我一打听,原来是那天圆里有个女工偷藏了一个苹果在衣服里,被发现后,那果园的主人活活打死了她。” “不过是一个掉在地上,快要腐烂的烂苹果而已,她想偷着带回去,给那个不懂事的妹妹吃。” 俆安握紧了拳头,她挪开枕头,看上去癫狂却又悲伤。 “苏言,你知道吗,我害死了我姐姐。” 苏言没有说话,他悄悄握住了俆安的手,冰冰凉凉的,细腻的肌肤,有种不现实的界限感。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吃苹果。”她嗤笑了一声,“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东西。” 苏言挠了挠头。 “可我喜欢。”他说,“你说如果我娶了你,是不是以后吃苹果就不用花钱了,你想啊,你可以随便变的是吧......” 俆安愣了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苏言,你确实是个好人啊。”她说道,轻轻蹭了蹭有些红肿的眼角,“不过十五岁,你这小孩在我面前说什么屁话呢。” 苏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外面的天色慢慢转黑,夕阳在远方划过耀眼的轨迹,俆安用被子蒙住头,轻轻抓着苏言的手。 “我要补一觉了,昨晚都没睡好。” “可是床是我的,你说好睡地板的来着......” “不要刚说完要娶我,下一秒就让人睡地板啊。”俆安狡黠地说道,“你觉得呢?” 苏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刚想说话,却突然看见外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咚。 一封信,稳稳钉在了窗户上。 第79章 信 苏言猛地站起身,他冲上前打开窗户,望向信件弹射来的方向。 然而夕阳刚刚落下,最后一点光晕也渐渐消失,漆黑的夜笼罩了繁华的京城,渐渐有灯火从地面的街道上亮起,远方的空中看不清任何东西,仅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俆安从床上跃起,一抬手,那钉在窗檐上的信件飞向她的手中。 她拆开信封,从中露出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苏言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转过身拿过纸条,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姜辰被发现在狱中死亡,胸口上插着你那柄白鹿飞剑,山海楼正准备缉拿你。” 苏言愣了愣。 他翻过那张不大的字条,放在灯下,然后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然而上面终究只有那短短一行字,就像诉说着一个荒诞的故事,或是什么过分的玩笑一样,轻轻在他耳边低语着。 俆安拿过字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谁是姜辰?” “我白天去看望的一个人......”苏言极其缓慢地说道,感觉脑袋运转的速度极为滞涩,“死在狱中,什么叫死在狱中,而且那柄白鹿飞剑又怎会出现在那里?” 他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然而那本来放着那柄小巧飞剑的地方,如今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苏言脸色有些发白。 “完蛋了。” 俆安似乎预感到事情不妙,她没有多说,只是将那字条和信件塞到自己这里,说道:“这是不是你干的?” “我走的时候,那姜辰还好好的。”苏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着这一天以来所有的细节,“我记得在去找那男孩的时候白鹿还好好的放在身上,我特意检查过了,但又肯定不会是他偷的......” “可为什么,有人想栽赃我,拿着我的剑去杀了姜辰?” 苏言毫无头绪地咬了咬嘴唇,一筹莫展;俆安又望了一眼那信封,开口问道: “山海楼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真正行动前基本没有偷漏过一点兆头,为什么你会收到这东西,有人刻意来提醒你?” “是严景。”苏言出神地望向上面的字迹,“这是她的字迹,一个山海楼的玉衣,所以才提前来提醒我一下......” “要跑吗?”俆安指了指窗外,“今晚虽然没月亮,但城内有灯会,如今到处都是亮着的灯笼,能借着我的术能跑上挺远;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应该就逃不出去了。” 苏言摇了摇头,沉思道:“人不是我杀的,尽管山海楼的人怀疑,那就让他们查清楚去好了,跑来跑去,反而徒增嫌疑。” “你不明白。”俆安摇了摇头,抓住苏言的手腕,“你和那姜辰是什么关系?” “我曾因为山海楼的任务调查过他的宗门,揭发了他们偷制私盐的事实,还杀了他的师兄......那人很恨我,但我没必要杀了他啊。” “可你有这一层关系就足够了,剑是你的,你早上还见过他的人,这些东西都在,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你杀的?”俆安着急地说道,“如果有人想要害你,虽然你没有动手,但是一旦所有东西都指向你,那真的罪犯就变成了你。” “山海楼光是九境修士就有三个,如今虽然京城内只有一人坐镇,但是一旦他要出马,你就别想跑了。” 苏言皱了皱眉,“但你可以帮我作证,我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 “我不能露面,我是来京城杀人的。”俆安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就算我出面证实,也不一定有人会信;现在只叫你避避风头,没让你彻底逃跑,等事情过个一天半天再说。” 她话说到一半,远方漆黑的空中突然出现几个明亮的光点,用什么东西像是流星一般从天空中骤然划过,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这里。 “人来了。” 俆安轻轻叹了口气,抓住苏言的手。 空气猛地压缩,那种被挤成一条的感觉突然传来,眼前迷幻的光晕如同梦魇的色彩,呕吐的欲望在胃里升腾,短短一瞬间后世界归于平静,一道破旧的木门出现在眼前,上面一盏没填油的油灯,散发着漆黑的光。 苏言揉了揉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在哪?” “吴森的地下室,我们第一天晚上来的地方。”俆安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确保没有其余人的身影后,轻轻敲了敲门,“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这里。” 受潮木门的沉闷响声听的人耳朵难受,然而里面并没有人回话,苏言轻轻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吱吱一声轻响,好像有只老鼠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俆安点燃墙壁上的油灯,微弱的光亮招满了不大的房间。uu看书 .uuanh 吴森不在屋里,这还在苏言的意料之中,他此时大概搬回了兵部尚书府内,冤屈洗清,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个破旧的地下室住了。 俆安没有坐下,她紧皱着眉头,五官拧在一起。 “想不通啊,你得罪过什么人吗?”她在屋内来回踱步,一筹莫展,“现在这个情况下,你肯定是不能出门了,会易容、或是掩盖身份的法术吗?” 苏言摇了摇头。 “一个都不会。” 俆安不意外似的眨了眨眼,道:“你出不了门,但是我大概没被通缉,可以出去看看现在的情况,调查一下他们到底是谁来抓你......啊,为什么我会摊上这种事啊。” 她无奈的叹息一声,望向苏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别说什么谢谢,或是抱歉一类的话。”她轻哼一声,“你刚才听我唠叨了那么半天,讲些过去的破事,现在我来帮帮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 “嘘。” 俆安眨了眨眼,示意苏言乖乖呆着,她没等后者继续说话,身形便逐渐模糊,然后彻底消失在了房间内。 苏言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瘫倒在了沙发上。 他感觉脑袋里像是在放烟花,混乱的事实不断让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境,甚至让他没注意到,他身边还坐着个人。 一个阴柔的青年坐在沙方边,静静凝视着他,笑容诡异。 “你好。”他轻轻地说道,“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自家妹妹的师兄?” 第80章 宋阳秋 寂静的房间中,突兀的响起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苏言猛地站起身,回望向刚在自己身边的位置,鸡皮疙瘩蹭地顺着脊柱爬满了后背,那原本沙发那里坐着一位年纪不算大的青年,那句话也正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他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六七的年纪,五官精致的不像一个正常的男子,阴柔的如同一个姑娘;然而他手中捏着一柄小巧的折扇,一身锦绣黑袍上绣着两只白眼仙鹤相互争斗,他身上的气质和女子完全不沾边,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有种让人不由得心脏漏了一拍的惊悚感受。 而最关键的是,他就像凭空出现在屋里一样,虽然这人就在身边坐着,但是俆安和苏言两人都没有发现。 诡异。 青年眼睛狭长,瞳孔极小,其中的色彩让人无法言喻;他眯着眼望向苏言,轻轻笑着,就像是对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 “你觉得如何,苏言?”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奇异的韵调。 “我经常听人说起你,也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见一面。”他说,“毕竟我是云荷的兄长,至于她拜入门下的师兄,我肯定还是要认识认识的。” 苏言挑了挑眉。 “你是云荷的哥哥?” “我是,抱歉忘了说名字,我叫宋阳秋,是太尉大人的义子。” 他轻轻弹开折扇,微微把玩着,但视线一直紧跟着苏言的眼睛,从未移开过。 “你怎么进来的?”苏言没有放下警惕,依旧站在那里,手指微微扣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我无所不在。”宋阳秋的笑容略微欢快了一些,“怎么,为什么站在那边,不坐下聊聊呢?” 苏言没有动,他呵呵一笑,轻轻舔了舔嘴唇。 “云荷跟我说过,她有一名在山海楼当御林的哥哥,”他说道,“不巧,我现在也算是个通缉犯,今晚看来,可能不是个跟兄长大人聊天的好时间。” “兄长大人?” 宋阳秋眯了眯眼,那本来就狭长的眼睛多了一丝威慑,似乎被那个词刺痛了一下。 苏言没有说话。 “云荷看来很喜欢你,如果喜欢这个感情对于她来说存在的话......无数次的来信,几乎每一次都会隐隐约约提到你,苏言,你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宋阳秋慢慢悠悠地说道,声音放的极低,“铜中案是你破的,白鹭城没有血流成河,大概也是你帮了不少忙,但是一码归一码,要算的帐还是要算的。” “姜辰死在狱中,他心脏上插着那柄白鹿,那是云荷送你的,对吧?” 苏言点了点头。 “你早上去看过他,还和他单独在狱中呆了一段时间,对吗?” 苏言又点了点头。 “是,可我没有杀他。” “早上我确实去见了他一面,但那是想着说不定能从姜辰口中套出那制盐的方法,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事情。”苏言解释道,“我不知道那剑怎么出现在哪的,它本来一直放在腰间,大概是被谁偷了去......” 宋阳秋慢慢抬起头。 “偷了去啊。”他重复了一遍,“偷去了啊。” 他站起身,那漆黑大袍上的两只白眼仙鹤正在互相争斗,白羽上满是鲜血的痕迹。 “苏言,清河谷里有一条巨蛇,名为吞天蟒,死后直到现在肉身依旧不腐,就是因为他差一步便可化龙。”他收回了扇子,背着手,在屋内慢慢踱步,“云荷她执意要去调查,我就顺便排了个实力还算可以的手下跟了过去,六境实力,名字叫严景。” “龙是你杀的,人也是你打败的。” 宋阳秋站在吴森一墙的药罐前,停下了脚步,“现在贴身的东西被偷了,你却丝毫感觉不到?” 他的半张脸沉默在油灯构筑的黑影里,那莫名让人感到恐惧的瞳孔一直紧紧盯着苏言。 “狱卒在你和严景走后从门口瞟了一眼姜辰,那个时候他维持着来时的姿势不动,看不出任何异常。”他说,“但是我听人汇报,说如果你将飞剑丢在房间的哪个角落,走远后再发动攻击,那姜辰必死无疑。” “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苏言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正对着房间另一侧的宋阳秋。 他还记得宋云荷跟自己说过的话,山海楼三名御林,皆是九境的实力。 九境。 那是整个大武最锐利的剑锋,是整个世上的修仙者都要仰望的境界。 仅凭着无数普通修士镇不住大大小小数百宗门,然而如今最顶级的几个传世宗门中,最多不过两个九境坐镇罢了,可整个山海楼,便足足有三位。uu看书 ww.ukansu 那位宫里的圣上如今能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之上,这三位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其中一位,便是她的兄长,太尉的义子。 宋阳秋。 那位曾经大闹京城,打碎金銮殿,在皇上面前杀朝廷命官,但如今却仍然活得好好的男人。 苏言感觉自己现在如履薄冰一般,他不知道这位竟然会亲自出手,他也不知道他过来、说那么多话的意义何在,但是有一点苏言却万分清楚,那就是自己现在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 宋云荷说过,她这位兄长是个疯子,做事让人摸不清道理,看不见喜怒哀乐。 既然她都能这么说了,苏言没有不信的道理。 更何况刚才短短一番谈话,他不觉得宋阳秋喜欢自己。 也许一旦自己说错了话,那即将面临的,便是一个九境修士的疯狂。 宋云荷远在清河,如果她哥哥真的想要抓捕自己还好,但一旦真不开心了想要见点血,自己能否阻拦他? 苏言轻轻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手指扣住了剑柄。 “我觉得没有道理。”他说,“我没有杀人,就是没有杀人。” “你就算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没有杀那姜辰。” 宋阳秋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言,从中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良久,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向门外。 然而他走到苏言面前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果然,还是在这里把你杀了吧。” 第81章 玩够了 “我果然,还是在这里把你杀了吧。” 宋阳秋轻轻低语道。 他衣服上的白眼仙鹤泛着猩红的血光。 苏言猛地拔剑。 然而下一秒,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席卷了他。 地下室如同被塞满了点燃的炸药桶,砰地一声,京城中心处,出现了凶猛的恐怖爆炸。 破碎砖石的碎片冲天而起。 灵气以宋阳秋的身体为中心,呈水波一样疯狂像周围扩散开来,苏言第一次心中出现了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漆黑大海,化作一缕渺小的脆弱扁舟,身下是汪洋,是海啸,是深渊般庞大的巨鲸。 巨鲸掀起接连天幕的大浪,小舟掀翻,他落入水中,寒冷腥咸的海水涌入鼻腔,身边没有一丝光亮,意识正逐渐模糊。 长剑脱手,苏言感觉眼前的景象被挤压在一起,成了一个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小点;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诡异而深邃的漆黑,是星河浩荡般的巨大恐怖。 他的皮肤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是干枯的墙皮,血液不受控制的呲出体外,骨头一寸寸的飞速崩塌,像是碎了的糖酥一般。 苏言猛地一咬舌尖,一瞬间的清醒,足够让他回溯到了一秒之前。 他跃向空中,踩到了另一户人家的瓦片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那刚刚,只是宋阳秋随意散发的威压而已。 宋阳秋望向房顶上的苏言,看起来没有任何觉得奇怪的表情。 “果然啊,你没有那么容易死。”他轻轻一抬手,那在空中如流星般飞落的砖石便化为飞灰,“当然,要死了的话也只能说你太弱,云荷认你当师兄,是她眼光不好。” 苏言笑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有九境?”他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 “很好,你很强啊。”苏言突然说道,刚才的笑容不复存在,“师傅一直说我没有很厉害,但是目前遇到的对手,无论是奇奇怪怪的,还是只会说大话的,基本连我一两招都接不下来。” “这样倒也不错,毕竟和人打架不好,而且之后的医药费应该还要话不少钱。” 苏言一招手,那地下室里被砖石沙土掩埋的长剑飞入手中,“可是啊,我有时也会想和说书人故事里的人一般,通通快快打上一场。” 他的眼睛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狂热。 “来吧。” 宋阳秋呵呵笑了笑。 下一秒,苏言的手臂突然出现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伤口很深,直见那皮肉下森森的白骨,光滑的切口像是被利刃割开一般,然而黑夜的空气中却什么都没有,寂静地像是中了梦境的魔咒。 苏言轻轻一抖手臂,伤口彻底小事,那条胳膊看起来完好无损。 “被躲开了,不然掉的就是脑袋了。” 宋阳秋轻轻嗯了一声,望向正色的苏言,双手依旧背在身后。 “你的术是什么,治疗?可是又感觉不太像啊。”他在地面慢悠悠地踱着步,“真好奇啊,你死之前,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苏言拔出长剑。 “你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上厕所为什么不擦屁股?” 他呵呵一笑,一道刺眼亮光闪过,剑芒如月升,他本人则瞬间出现在宋阳秋背后,一拳打向这青年男子的后脑。 后者不闪不避,甚至完全没有移动,依旧保持着之前那幅游刃有余的姿势。 剑刃碰到身体,拳头砸到后脑。 然而剑芒消失,苏言感觉自己打在了一块绝无仅有硬的山崖之上,只是一股令人震撼的力量从身体里传来,沿着手臂逐渐反馈到大脑,酥麻的感觉蔓延向全身,手上打到的部分微微发痛。 宋阳秋没有感情地瞟了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想法。 “还可以,但不够。”他轻轻地说道,“力量还行,灵气还行,但差得远了。” 然而苏言却没有动,他收回拳头,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哦,是吗?” 宋阳秋刚要说话,却突然微微一皱眉,一股响亮的声音突然在他脑袋里出现,莫名而来的灵气喷涌而出,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鼻子下方。 有一道微小的鲜血缓缓流出。 他微微抬头,狭长的眼睛中多了丝别样的色彩。 “哦,刚刚那些只是你肉体原本的力量,但灵力的部分却将其特意延后了,以第一拳削弱我的防御,之后在让其中的灵气畅通无阻的进入。”他有些意外地说道,“是这样吗?” 苏言笑了。 “现在,可还够吗?” 宋阳秋轻轻甩了甩手中的鲜血。 “光是肉体就有这么大的力量,你真的是人类吗?”他呵呵一笑,“严景输给你不怨,哪怕是她全盛时期,对上你,估计也是被一指打晕的下场。uu看书ww.uukanshu” “上一次见血,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苏言换了个姿势,反握着剑柄。 “说实话,这招还是你妹妹教给我的。”他说,“怎么样,有没有亲情的感觉?” 宋阳秋没有说话。 苏言胸口又突然出现一个偌大的洞。 时间回溯。 他一手剑意凝聚而成,另一手拳罡轰响宋阳秋胸口;后者咧嘴一笑,他突然扔下手中的扇子,于苏言猛地对轰一拳。 像是砍在金铁上一般的质感,黑夜中激起了四溅的火花,带了剑意的剑招在他的臂膀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而拿对拼的一拳令四周烟尘弥漫,如同地震一般的响声与震感以此为中心向着京城的四方传递而去,远处的黑夜传来人不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两人互相倒飞而出,苏言感觉喉咙一甜,手臂上那股酥麻的感觉增加了些许;他飞的比宋阳秋要远,在地上努力控制了一下,才没有撞到身后人家的围墙上。 这也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受伤。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没有说话,但皆看见了互相眼中逐渐变得浓郁的斗志,他们彼此像是有了默契一般,飞上前以极高的频率互相对殴着;眼睛,心口,腹腔......与此同时,苏言的身上不断出现一个个诡异的大洞,然而时间又接连一秒一秒的回溯,直到宋阳秋倒飞出去,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轻轻舔了舔嘴角,依旧是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我玩够了,你差不多也该死了。” 第82章 死亡,死亡 宋阳秋接着力,轻轻飘向空中,稳稳落在了一边屋顶的瓦片之上。 他轻轻弹了弹领子上的灰尘,低头望了望自己微微发颤的胳膊。 “久违了,上一次见血,还是三十年前大闹京城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啊。” 苏言愣了愣,换了个握剑的姿势,笑了。 “三十年前?真有意思,你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三十岁呢,是我脑袋有问题,还是你开始说疯话了?” 宋阳秋没有理他,他只是静静凝望着自己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就像是在端详一件艺术品一般。 “你今年,多大来着?” 他突然开口说道,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十五。”苏言回答道,“喂,你不解释一下什么三十年前的东西吗,难不成你还是个什么妖怪不成?” “十五啊,十五。”宋阳秋略微嗯了一声,呵呵笑了。 “云荷在信中说你是天才,严景说感觉你很可怕,我原来以为是她们太夸张了,现在想想,确实不是。”他弹了弹手指,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的苏言,“就要死在这里,不得不说,真可惜啊。” 苏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要打就打,你费什么话呢?”他有些恼火地说道,“亏你还是云荷的哥哥,现是要说什么抓我,现在又在这里阴阳怪气的,看你那幅笑眯眯的恶心嘴脸就烦。” 他轻轻一抖剑身,长剑嗡鸣,于此同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点银光闪烁的白点,那柄银灰的白鹿飞剑破空而行,落在苏言身前打了个转,像是一条愉快的小鱼。 “快下来,我好揍你一顿。” 宋阳秋没有动,只是一直站在那里,他身后是背着的明光满月,散播着大片寒冰似的冷光。 “你说,你死了之后,云荷为你哭吗?”他蠕动着嘴唇,轻轻说道,“要是她哭了,我还不好安慰啊。” 苏言猛地抬手,白鹿冲天而起,直取宋阳秋面门。 可火花四溅,那穿钢铁如软泥似的飞剑却只是在他额头上打出一个浅浅的白点,没有出血,甚至连皮都没有擦破。 苏言神情一凛,短短几十秒内,对面这人那诡异的肉体似乎又坚硬了些许,刚刚自己的长剑还能在皮肤上造成一点伤害,然而现在,这柄更锋锐的白鹿却像是小孩的木头玩具一样。 宋阳秋没有理那飞回到苏言身边的飞剑,他轻轻转过身,突然腾空而起,向着远处的森林飞去。 “去城外吧,这京城中间,不是个好地方。”他说,“今夜有灯会,我作为山海楼的御林,最好还是躲远点的好。” 苏言没有说话,他紧随着宋阳秋向城门外飞去,两人跃过高耸的墙壁,他听到墙上值守的卫兵接连响起不断的惊呼。 “有人在飞,快升弩——” “那是宋大人,你给我住嘴。” 冰冷的夜风拂过脸颊,让人不由得想要眯眼,宋阳秋的身影就像一团飘浮的黑雾,他在云层之间横空直撞,等身后京城闪耀的灯火慢慢化作一片模糊的亮光,他才缓缓地停下,等着后面的苏言。 身下是成片的巨木森林,高耸的树木参天而起,夏天养出来的深绿浸染了如墨的漆黑夜色,好像一只只披着头发的妖鬼;宋阳秋负手站在那森海之上,宽大的衣襟随着冷风猎猎作响,他凝望着寂静云层之间,平平稳稳,哪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轻轻眯眼。 天边有剑气划过,水汽氤氲,银灰巨鹿踏蹄腾空。 方圆十里树木尽数坍塌,震耳欲聋的恐怖声音接连而起,如同山峰崩裂似的奇景,那巨木在地面上被挤成绿色的一摊,森立那瞬间化为平原。 宋阳秋闷哼一声,身形却依然维持在空中。 “好一柄白鹿。” 他眼里古井无波,飞剑轰地一声撞在一层无形的铁壁上,银色巨鹿犄角崩塌,那剑身迸发出一阵炽烈的火花,烟尘四起,宋阳秋眉心出现一点血珠。 苏言的身影出现在天边。 “第二剑。”他喃喃自语。 一声闷响响彻四野,大片鸟雀飞向天空,走兽奔逃;他双手握剑,奋力一劈,原野的厚重大地从中分裂开来,浑厚剑意向前不断绵延。 宋阳秋瞬间提气,不闪不避,灵气凝固与身前一点。 又是轰隆一声,远处那几里身后的小山被从中斩开,双峰对立,切口平滑,仿若那浑然天成的惊世奇观。 宋阳秋手臂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不足以见骨,但是鲜血却已不断从中涌出,然而他只微微看了一眼,便重新望向对面的苏言。 “还有吗?” 他轻轻笑了笑。 “真是恐怖的剑招,还有这无穷无尽似的灵气,尤其是对你这个年纪而言......不过很可惜,uu看书 .ukanu只是这个程度的剑意,是杀不了我的。” 苏言没有反应,他重新握紧了那柄已经在震颤、几乎承受不住要散架的长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宋阳秋的狭长双目。 “哦,是吗?”他呵呵一笑,“你可以多吃几剑,之后再看看自己能不能继续说这话来。” 宋阳秋轻轻抹过手臂上的鲜血,摇了摇头。 “你灵气可能与我相差无几,甚至还比我多一点,但是对于其余的东西,却好像是一窍不懂。”他低下头,“境界,灵气,修为......这些看起来好像很有用的东西,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他重新抬起头,望向苏言,眼神中莫名多了一丝怜悯。 “你的术,应该不是治疗,而是复原、是回溯,将现在的状态变成一小段时间之前的状态,对吧?” 苏言心中一凛。 “不要让敌人随便猜出你的术,一旦他猜了出来,你就离死不远了。” 宋阳秋微微抬起手。 “永别了。”他说。 霎时,满目漆黑,太阳化黑日凌空,大片大片森林的墨绿褪去,只剩下极致的漆黑。 苏言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他刚想移动,但是却看到了自己的脚踝。 他眨了眨眼。 鲜血喷涌,那身体连接着脖子和胸腔的部分出现一个诡异的大洞,自己的头颅正在飞速下坠,向着地面砸去。 呼吸的感觉渐渐失去,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 苏言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第83章 名字 俆安走在街上,突然一股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转头向城外望去,眉头微蹙。 “奇了怪了,今晚可真不太平。” 她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先去了天牢,在塔的外围逛了一圈,守卫森严了一些,到处都有修行者在空中把守,她想要闯进去看看,也估计是不太可能。 而就在这时,一阵巨响从自己来时的方向传出。 那灵气精纯的很,显然不是普通修士能有的,起码需要七境以上,之后便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灵气碰撞,恐怖的威压几乎散播到了整个京城里。 俆安本想回去看看,但是转念一想这又不必,这两人目前看来正打的有来有回,可能因为在城内不想伤及无辜,又刻意压制着不少力量,她可不觉得其中一个是苏言,估摸着,那个十五岁的小屁孩有个三四境就不错了。 总之要是山海楼发现了他,估计早就被抓了,哪能打的这么有来有回。 这冲突沉寂了一小段时间,然后下一次爆发,便是在遥远的城外了。 这一次虽然没有那种直观的冲击,但是作为一名七境的修行者,她反而觉得更为恐怖了;虽然周围的普通百姓渐渐安定了下来,但是俆安知道,刚才的那冲击,绝不是两个普通修士能做到的。 “不愧是京城......”俆安叹了口气,继续在街上走着。 她本来夜晚的时候就不是太方便行动,这一次云层还遮盖了大部分月光,好在城里开灯会的关系,让她的移动稍微方便了一点。 “我明明是来杀人的,现在却反过来要救人了。”俆安又重重叹了口气,“油嘴滑舌的小混蛋,还说什么娶我什么的,自己转身就被通缉了......” 她突然皱了下眉头,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 不远处是他们早上时吃面的面摊,老板肩上搭着条毛巾,在店内忙里忙外;街道上满是欢笑着的行人,远处有焰火腾空生气,在夜色笼罩的空中划下微弱的火苗。 俆安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下一瞬,她出现在一处破败的垃圾堆前,一名流浪汉点着根蜡烛,微弱地光火映照着他呆愣愣的脸,那表情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俆安没有说话,她微微凝神,向着一处房屋走去,那正是早上刚刚来过的地方。 白凡坐在屋内,两个妹妹靠在他身边,三个孩子挤在一个缺了条腿的茶几边,桌子上摆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煮鸡蛋;他正小心翼翼剥着蛋壳,不让上面有一点鸡蛋清的粘连。 男孩看见俆安的身影,略微有些吃惊。 “是你,你怎么来了?”他讶异地说道,将剥好的鸡蛋递给最小的妹妹,起身迎接,“快请坐,当然这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大哥哥呢,他怎么没跟着你一起?” 白凡望了望俆安的身后,疑惑地问道。 俆安没有坐,她俯下身,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白凡,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她郑重地说道,“我想来想去,可能你最适合这个了。” 男孩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但声音依旧坚定。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现在立刻去帮姐姐你办。” 俆安低下头,缓慢地说道:“今天白天的那个大哥哥,他被抓起来了,我要你去找一柄名为白鹿的剑,可以吗?” “等——什么?” 白凡震惊地望向俆安。 他身体晃悠了两下,后退两步,好不容易用力把手撑在床边,努力不让自己摔倒。 “我不明白。”他缓慢地说道,“我不明白,大哥哥他早上明明还好好的,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为什么会被抓——” “他被诬陷杀了人,现在正被山海楼通缉。”俆安抓住白凡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可山海楼的人没有发现那杀人的凶器,所以关键的东西是那柄剑,只要找到了,就能还他一个清白。” 她顿了顿,有紧接着补充道:“你对京城的街道很熟悉,对吗?” 白凡重重点了点头。 “对。” “大街小巷,那些贼偷完东西拿去变卖的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比较清楚?” “清楚的很。” “很好,我想你让我跟着你,去那些地方看一看,那柄剑在不在这些地方。”俆安低声说道,“可以吗?” 白凡似乎思考了一下,然而这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只是短短一瞬间罢了,他的情绪镇定的很快,从疑惑吃惊,再到沉重,从面部的表情中快速划过。 这个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咬了咬嘴唇,道:“苏言哥哥对我有恩,野兽尚有感情,现在他受人诬陷,我又怎能不帮他这个忙?” “我这就去那些窝点找找,uu看书.uuash 看看有没有那柄什么叫白鹿的剑;可是还请姐姐你留在这里,附近这一带晚上不太安全,两个妹妹独自在家,我不是很放心。” 俆安略微犹豫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也好,我就留在你家好了。”她说,“我把你要找的东西告诉你,记住了,那是一柄银灰色的飞剑,和普通的剑有很大的差别,很短,不过手指长宽,千万别找错了。” 白凡认真点了点头。 “还有,如果路上你在城门附近看过他的通缉像,见到了山海楼或者别的卫兵,记得随口问两句这人为什么挨抓。”俆安说道,“看看能不能问出别的什么信息,如果感觉不对,马上就离开,懂?” 男孩嗯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还有别的什么吗?” 俆安笑了笑。 她突然慢慢站起身,背对着白凡,低头看着那茶几边、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的两个女孩。 屋内一盏破败的油灯,闪烁着不完全的灯火,光影的参差摇曳之下,白墙上映照出了俆安拉长的影子,那影子痩而细长,像是山海经里蛊惑人心的树妖。 冷风吹过残缺的窗檐,露着洞的棚顶有鸟类似的东西不断啄着,发出轻微而持续的响动。 俆安脸颊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轻轻转过头,望向门口的白凡。 “我好像没对你说,过我们两个的名字吧。” 她微微笑着。 “那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叫苏言的?” 第84章 兄妹 “既然我从未跟你说过我们两个的名字,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叫苏言的?” 俆安轻轻低语道。 她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剩下一只妖异的瞳孔在油灯的光亮下闪烁,默默盯着门口的白凡。 “嗯?” 白凡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哥哥他白天说过了自己的名字,姐姐你忘了吗?”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但是声音却挺起来极为古怪,“他说过的,他说过自己叫苏言来着......” 俆安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只是慢慢坐下,用一种怜悯而可惜的眼神望着白凡的两个妹妹。 两个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屋里气氛的变化,她们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吃剩一半的鸡蛋,面面相觑,看看白凡,又看看俆安,眼神中有些慌张。 “哥哥,怎么了吗?” “没怎么哦。” 俆安笑了笑,她慢慢走上前,用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捋了捋女孩的发丝。 也许是因为营养不好的关系,女孩的头发缺乏光泽,整体显得毛糙而干枯;俆安望向一旁站着不动的白凡,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我问你,你来猜猜看。”她说,“你觉得我有几境的修为?” 白凡没有说话,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从刚才慌张而疑惑地神情骤然冷静下来,整个人的眼神中带着肃穆之气,俆安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杀过人的人才有的眼神。 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刀从袖中滑落,轻轻落在白凡的手中,刀身扁而细长,浑圆而锋利的刀锋反射着油灯的暖光,那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陌生的文字,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符号。 白凡轻抿着嘴,微微眯起眼睛,后腰微微拱起,如同一只捕猎的猛兽。 “本来还想着蒙混过去啊,真的是。”他似乎自嘲地低语着,“虽然不知道你有几境,但显然不会低了吧,可惜,刚才你没有起疑时就应该动手的。” “你大可以试试。”俆安呵呵一笑,望了望白凡手中那柄渗人的短刀,却又毫不在意地挪开了视线,“我不擅长在狭窄的地方打斗,所以你也许可以敢在我把你妹妹的头拧下来之前,砍断我的脖子。” 她和善地咧了咧嘴,双手轻轻放在两个女孩的脖颈上,其中小一点的那个身体发颤,眼泪几欲涌出。 白凡的身体又微微压低。 “来嘛,你早上还没有回答我呢。”俆安低语着,声音如同地府中的恶鬼一般阴森,“要是你最喜欢的妹妹变成了苹果,估计你就会喜欢苹果了吧。” 白凡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俆安轻轻哼了一声,指尖划过女孩细长的脖颈,道:“你是谁?” “我是个杀手,拿钱行事的,有人给我一大笔银子要我去栽赃苏言,我便照办了。”白凡飞快地说道,“与她们五官,放了两个孩子。” 俆安眯起两只妖异的眼睛。 “你是个杀手?这么说,那你今早告诉我们的故事,大概都是编的吧。”她笑了笑,神情莫测,“什么父亲跑了母亲重病,自己偷东西养活两个妹妹,大概都是为了博取同情心的吧。” 白凡冷笑一声。 “故事是真的,我们家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他说,“但是只凭着偷几个钱,可养活不了一大家人。” “前段时间有四个怪人找到我,说想要我办件事情,诬陷一个过几天要来京城的少年。他们要我找机会偷了他的飞剑,杀了一个天牢中名为姜辰的犯人,以此引山海楼的人前去捉拿他。” “这活不是容易的很。” “我特意在你们吃饭的时候去偷了东西,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引起了注意,为的就是要尝试让你们跟上来。”白凡的手轻轻扭动,换了个握刀的姿势,“等你们来了,我才有办法借机偷了那柄飞剑。” 俆安轻轻闭上眼睛,缓缓地又睁开,她望向男孩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冷漠。 “所以我的钱袋,也是被你刻意偷走的咯?” 白凡摇了摇头。 “那只是巧合罢了,谁成想却正好填完了这个计划,不得不说,要不是你钱袋丢了,他都不一定会跟上来。” 俆安嗯了一声,“那天牢中的人,你又是怎么杀的?” “那可是柄飞剑,而且那叫姜辰的被关在很低的楼层。”白凡急促地说道,感到后背渗出了一层汗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山海楼会这么大动干戈,不过似乎,那楼里坐镇的宋阳秋亲自出马了。” 俆安短暂的楞了一下。 “宋阳秋?”她闭上眼睛,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你说那九境的宋阳秋,为了一个你都能杀了的犯人,亲自去追捕苏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uu看书 .uukanshu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你是怎么把那剑偷到手里的?” 白凡逞强似的冷笑一声。 “我凭什么告诉你?”他说,“不过倒也并非不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整件事都能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什么条件?” “放了我妹妹。” 白凡紧张地说道,他刚才这段时间一直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这对他一个九岁的小孩来说也许太过困难,在于俆安的对话过程中,他不时的瞟向茶几边两个女孩,身体在微微发抖。 俆安站起身,双手从两个女孩的脖颈上离开,走向前方。 她似乎都没有思考一样,说道:“可以。” 白凡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他微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身体,略直起身,指了指自己。 “这和我的术有关,我虽然境界不高,但是术是让自己在十米内偷走对方身上任何一件物品。”他说,“就是这样,我才能从你们两个眼皮下偷走了那柄飞剑。” 俆安悠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神情看不出一点变化。 白凡猛地向两个女孩扑了过去,紧紧地搂住她们,声音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哥在......” 俆安看都没有看一眼,她向门外走去,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啊,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她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声音飘忽而低沉,一半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之中。 “你喜欢吃苹果吗?” 第85章 疯狂 “你,喜欢吃苹果吗?” 白凡愣了一下。 而这一愣,让他失去了仅剩的一点机会。 最小的那个女孩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她的四肢猛地向身体里缩回,伴随着骨头嘎啦嘎啦的粉碎声,紧接着便是旁边那个,她的身体出现了一样的剧烈变化;两人痛苦地嘶吼着,然而声音很快便消失不见,从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到两堆肉块,只过了短短几秒钟。 那肉块慢慢蠕动、变形,成为了两颗红到让人恶心的苹果。 苹果上两张完好的脸,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五官完好的放在那里,然而双眼却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模糊而浑浊的瞳孔。 她们望向站在一旁、彻彻底底瘫痪了似的白凡,从那算不上是喉咙与嘴巴的连接处,慢慢发出一点点细碎的声音。 “哥哥......哥哥......救我......” 白凡只是愣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一样,只是呆呆地望着两颗人脸苹果,他漆黑的瞳孔中映照出了那让人恶心的诡异鲜红,映照出了自己两个妹妹的身影。 俆安转过身,表情无喜无悲。 男孩的身体晃悠了两下,他后退两步,紧紧贴着墙壁,不让自己彻底瘫倒在地。 “为什么......”他颤抖地望向俆安,“为什么?” 俆安轻轻舔了舔嘴唇。 “就算你问为什么,我也说不太上来啊。”她面无笑意,“我把你最亲爱的妹妹杀了,可你为什么,却还在这里问理由呢?” 她慢悠悠地转过身,向前轻轻踱过两步。 “应该是愤怒才对吧。”她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应该是愤怒才对吧,你要是不愤怒,那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啊。” 白凡软绵绵地抓住刀,他的手臂像是缺了一块骨头一样,好不容易才握稳短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放过她们的。”他说,声音逐渐提高,“你明明、明明答应过我的!” 他拔起短刀,一道气浪在屋内形成,他身体跃向半空,猛地冲向眼前的女人。 “我要杀了你——” 俆安笑了。 她轻轻撩起头发,柔顺的乌黑长发轻轻顺下,盖住了她从袖口露出的那节白皙的手臂。 “你说的对啊。”她说。 “但你妹妹死了,我又不会感到悲伤。” “宋阳秋是天下闻名的疯子,他亲手追捕过的罪犯,没有一个现在还活着的。” “苏言他,可是我第一个朋友啊。” 俆安轻轻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白凡。 “顺便一提。”她说,“有关第一个修为的问题,我是七境巅峰。” 她话音刚落,白凡的身影停滞在了半空。 他看起来就像是僵在了那里一样,宛若时间停止一般;直到两秒后,男孩的眼神开始慢慢失去仅存的神采,那离俆安最近的短刀开始分崩离析,化成一片片的碎片,切口光滑整洁,断裂处让人只觉得胆寒。 之后从空气中延伸过去,白凡的手臂如同断了线的莲藕一般,皮肤,肌肉,骨头,然后再到身体,再到双腿。 直到这个时候,血液才开始疯狂涌出。 俆安波澜不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慢慢夸过尸体,漆黑的衣袍上没有沾染一丝鲜血。 “我的白光,可不仅仅是能转移位置啊。” 她默默地说道,走到茶几那里,俯下身子,望着两个依旧呻吟着的人面苹果。 “啊,还是这样看着顺心。”她阴森地笑了起来。 “也许是跟那个傻子呆久了吧,这么多天,竟然忘掉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俆安闭上眼睛,两颗苹果爆裂开来,飞溅的果肉抹上了洁白的墙皮。 “我是俆安。”她轻轻地说道,自言自语一般。 “我是上肆。” “我是主上的利剑。” 俆安慢慢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夜幕中云雾的边际,那漆黑的瞳孔重新变化为妖异的两颗,在孤独的灯火下散发着奇异的诡谲光芒。 “去找苏言,然后杀了该杀的人;这任务,实在是拖得太久了点。” 她站起身,刚要走开时,突然屋子一角的柜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俆安轻轻走上前,拉开了柜子的小门,那里面有一张黄色的宣纸,上面画着一个人的塑像。 那是她一开始钱袋里装着的、京城一行要杀之人的画像。 “原来他留着这东西。” 俆安望了一眼毫无声息的白凡,抓起了宣纸,她望向那自己只随意瞟过一遍的画像,突然愣在了那里。 上面画着的人很陌生,但却又诡异的熟悉。 十五六岁的年纪,挎着剑,俊朗的外表下,总给人一种又憨又精明的感觉。 白凡刚才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起来。 “前段时间有四个奇怪的人找到我,让我陷害苏言......四个奇怪的人。看书 ww.uukanshu.co ” 一个小村子的景象在脑海中慢慢形成,那是自己几天前的位置,她四个手下瞒着自己屠了一村的人,等待他们的便是自己赐予的死亡。 他们的任务是......杀一个人。 一个就像是苏言那么大年纪的少年。 俆安轻轻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她突然猛地抓起那幅画像,然后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油灯的亮光在屋内飞速闪动,就像是摇曳着的疯狂,那画上的人清清楚楚,眼睛的形状,耳朵,嘴唇的样子......那就是苏言。 就是她俆安这次来京城要杀的人。 那个给自己垫了饭钱,允许自己蹭住的少年。 那个说话不着调,但做事却能出乎自己意料的傻子。 那个几个时辰前还趴在床边,静静听她吐露过去,说要娶她的朋友。 姐姐死后,她那黑暗又让人疯狂的人生中,第一个愿意亲近的人。 ...... 俆安坐在那里,没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窗外冷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月亮的微笑像是狰狞的恶鬼,秋夜的悲风是恐惧与愤怒的化身,带来死亡和荒芜的乐园。 良久,俆安缓缓地站起身,屋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笑的很欢乐,笑的无拘无束,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肚子、身体颤抖;这位大约已经杀了数千人的恶魔此时站在那里,只剩下彻头彻尾的疯狂。 “好了。” 俆安突然停了下来,不笑了。 “那就去杀了他吧。” 第86章 死亡 城外,巨木之森下。 大片大片翠绿的巨树隐藏在黑夜的浓雾中,一条巨大的裂缝从中间崩开,延伸向远处的小山;无数草木被那白鹿剑气碾成了薄饼一般,在地面上流淌着草腥味的汁液。 林中仍有受惊的野兽,不断仓皇向远方逃去。 初秋夜晚最后的虫鸣逐渐响起,渺小的虫子反而是最快接受这宏大变故的,它们欣然躺在森林的尸体旁,愉快地欢乐嘶鸣着。 宋阳秋走在地上,穿过湿漉漉的草丛,雾气凝集在了衣襟上,湿漉漉的。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望着地上的一具尸体。 苏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身体躺在那里罢了,剩下一个头在老远处静静地杵在地上,双目无神,显然是早已没了气息。 断头处的鲜血慢慢停止了流淌,借着月光,他尸体周围的草地很显眼的被染上了一片暗红。 “死了啊。”他淡淡地说道。 宋阳秋将视线从苏言的尸体上挪开,他望向自己手臂上拿道被剑伤到的长长血痕,若有所思。 那伤口中流出的血液颜色慢慢变化,肌肉的纤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开始互相粘粘,鲜红的血液在月光下流淌殆尽,这之后流出的,是一滴金黄的液体。 那黄金一般纯净的血液顺着胳膊淌下,从手肘的位置缓缓滴落,砸在地面上某株稚嫩的细芽上,那嫩芽骤然开始生长,转而进化出了粗壮遒劲的枝干,一颗参天巨木拔地而起,穿过浓密的云层,盛开了枝繁叶茂的顶冠。 他愣愣地看着那颗凭空而生的大树,自嘲般的笑了笑。 没有人能在大闹一通皇城、打碎金銮殿后还安然活着,九境不行,太尉就算要死保他也不行,皇权一旦受到玷污,就要让玷污者付出血的代价,哪怕败坏王朝数代根基,毁掉大武基业,也一定要如此。 然而当今圣上却没有这样,正相反,还还其当上了山海楼的御林。 宋阳秋望向地上因为失血而干瘪的尸体,嘴唇翕动。 “我刻意找上门,是希望你多给我点惊喜的啊。”他此时的眼神有种莫名其妙的悲伤,和挥之不去的失望,“可惜啊,又这么无聊。”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抖手腕,那深深的伤口升腾起一阵蒸汽似的烟雾,新鲜的皮肉代替了原本的伤痕。 宋阳秋最后将视线从尸体上挪开,缓慢地转过身,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 苏言睁开眼,大片大片的色彩映入眼帘。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双手摸到了尘土清晰的颗粒触感,有炊烟的味道钻进鼻腔,那是柴火燃烧时熟悉的烟熏味。 脑袋疼的厉害,眼睛勉勉强强才适应白天的强烈光线,眼前是几间茅草房,从院里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声响,孩童的欢笑声。 苏言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在发现这并不是做梦之后,整个人像是都懵了一样。 “怎么会......”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城外和那叫宋阳秋的打架,他也非常清楚的记得,自己脑袋掉了,人没了,一命呜呼了,眼睛都能看到自己脚踝,那还能好? 宋阳秋那一招自己没看清,就像之前毫无征兆的发动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时间回溯失去了效果,他没来得及回到一秒钟前的状态,脑袋就掉了下来。 可是,如果他死了,现在又是在哪? 地府? “不至于吧。”苏言眨了眨眼,心有戚戚艳,“地府能有这么穷?” 周围破旧的茅草屋就像是西阳村那个样子,苏言甚至能听到棚屋里鸡鸭鹅乱七八糟的叫声,世界上没有比这听起来再现实的东西了。 他挠了挠头,站起身,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死了,没打过人家,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那宋阳秋是个疯子,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但就是自己技不如人罢了,没什么好多说的。 只是和以前预想中的不同,苏言总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要死,那也是要洒脱的去。 可现在,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却是苏渔的脸。 自己要是走了,师傅以后肯定不会起床吃早饭了吧。 云荷大概会为自己伤心吧,她估计会哭上几天,周阳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只不过这家伙要是哭,那一定丑的很。 哦,还有白安,自己明明应该告诉那姑娘她爷爷的事情,现在倒好,自己可能要逃脱这个恶人的责任了。 那残害生灵的‘祂’还流窜在外,自己明明下过决心,要狠狠揍他一顿的。uu看书 ww.uukashu 还有京城的元阁,听说那里面一顿饭要花十几两金子,这辈子自己一直都想吃一顿,可惜,还没有诓到云荷就死了。 想买房子,就在皇城旁边,最好的地段,最大的庭院。 想去海边。 ...... 苏言微微抬起头,望向碧蓝的晴空,远处一只鹞子在空中猛然下坠,尖锐的利爪勾起了田地中的野兔,万里无云,视野间只是清澈透亮的、让人害怕的纯净蓝天。 他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 苏言在原地愣了一会,看上去呆呆的、像是个僵化的木人,良久,他轻轻垂下手臂,淡淡地笑了笑。 “想这些干嘛呢,先看看再说。” 他向离自己最近的一间茅屋走去,稍微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里面惊人地传来一声应和。 “欸,来了。” 门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的门栓被打开,从缝隙中挤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苏言愣住了。 男人身材瘦削,他眉骨细长,皮肤并没有普通庄稼汉子那样的粗糙,他眼角有颗痣,整个人留着微长稍微卷曲的头发,疑惑地望着自己。 这张脸,他见到过。 他在铜中人面的幻象中见到过这个人,他也在碰到狻猊骨头时,从那些接连不断的闪回片段中看见过他。 那是一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 男人微微抬起头,他手中还抓着做饭的锅铲,上面还轻微冒着些许热气,闪烁着点点油花。 “你找谁?” 第87章 家 “你找谁?” 男人有些警惕地盯着苏言,神情疑惑。 苏言愣了愣,他又揉了揉眼睛,再重新睁开,张了张嘴,但是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不,我.......啊......” 苏言磕磕巴巴地嘀咕道,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期,死后莫名其妙来到了这种地方,眼前是他见过两次的人。 关于他的身份,其实苏言早有一个猜想,这个想法在心中慢慢成形,但是他从未真正敢相信过。 眼前的男人,可能是他的父亲。 那个自己从未有印象的父亲。 见苏言一直不说话,只是震惊地盯着自己,男子有些迷惑地皱了皱眉头,手搭在了大门上。然而当他想关门的那一瞬间,却对上了苏言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我有见过你吗?”他问道。 苏言依旧傻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男人挠了挠头,揉揉眼又仔细盯着苏言,“是我的错觉,还是我们真的在哪里见过面?”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站在那里等着苏言的回应,饭菜的香味从屋子中涌出,弥漫到了四周的空气里;风吹过摇曳的李子树,上面的果实红中透紫,成熟到了腐烂的边界,这是初秋的时节。 苏言犹豫了一下,声音颤抖地开口说道:“您认错了,我们应该是没见过的。” “是吗?”男子遗憾地皱了皱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怎么,你找我有事?” “我想问个问题。”苏言吞吞吐吐地说道,“现在是哪一年?” 这回轮到男子发愣了。 “哪一年?”他笑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兄弟,你怕不是过糊涂了,今年是新皇18年,这你都能忘?” “新皇18年......” 苏言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向后倒退两步,好再男子及时上前拉住了他,没有栽倒在地上。 出问题。 出大问题。 如果眼前这个人没有疯的话,那就可能是自己疯了,被宋阳秋砍掉脑袋后活在自己的臆想与幻觉里,接受不了现实中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因为今年是新皇34年。 整整比现在早出了十六年的时间。 苏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他刚要继续多问几个问题,然而院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个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她二十多岁的年纪,样貌极好,身上朴素的衣着掩盖不了本身的艳丽,苏言注意到她的小腹隆起一定的弧度,显然是怀孕了的状态,女人略皱着眉头,疑惑地从墙角探出一个头,望向他们这边。 “何乐,锅要烧糊啦。” 男子猛地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锅铲立马竖的笔直,他对苏言挥了挥手,道:“我先去炒个菜,你先进屋,之后再聊。” “不,还是算了,我这就走......” 苏言立马推脱道,理智告诉他不应该,但是心中却总有种莫名的情绪告诉他要现在离开,可是男人很显然没有给他什么反驳的余地,他将苏言拉近院内,将门轻轻拴上,之后转身飞奔冲向屋内。 女子半抱怨半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两句类似“饭做到一半又溜了”之类的话,便笑着走向苏言。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她说道,“嗯......您是来找我家丈夫的?” “是的,不......不是。”苏言胡乱地说道,引来了女人好奇的目光,“不是,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看这里有村子,便想着能不能借口水喝。” 女人愉快地哦了一声。 “哦,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我家那个也真是的,在门口站了那么半天,也不请客人进来。”她释然地笑道,把苏言往屋里领,“你一个人吗,是要进京读书,还是在游历?” 苏言蹭着身子,缓慢地向内屋走去。 “呃,游历。” “一个人吗?真厉害啊。”她点了点头,笑着指向了自己隆起的小腹,“真希望以后我的孩子长大后,也能像你一样独立啊。” 苏言停下了脚步。 他望向眼前的女人,有种诡异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内心;一种几乎要流泪的意志在脑海里横空直撞,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不间断的害怕与排斥,这样复杂的感情如同炸药一样在身躯里炸裂,让他不想再前进一步。 眼前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自己的母亲。 从小到大从没在生命中出现的过的母亲。 新皇18,新皇34......十六年,正正好十六年。 那个腹中的胎儿,会不会,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女人望向表情古怪的苏言,uu看书.uukanshu.co 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苏言回答道,声音低沉道了几点,“只是有点饿了罢了,当不了大碍的......” “饿了?”她笑了笑,“那岂不是正好,我们也刚好要吃晚饭,你跟我们一起好了,添双碗筷,也不碍事。” 她不由争辩地说道,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留下苏言一个人在外面发呆,直到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动,才猛地惊醒了他。 有种力量驱使他走了进去,在那张朴素的桌子边坐了下来,一个普通的炖菜,夹杂着几块猪肉;一锅白粥,一叠拌了些许辣子的小咸菜。 那叫何乐的男子分给苏言一双筷子,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 “我看这个小兄弟熟悉的很。”他扭过头,对着自己妻子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吗?很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女人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确实有那么一点,但是应该又是第一次见,奇了怪了。” 苏言没有说话,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面,用筷子夹起一小根咸菜,轻轻放入了口中,他的手颤抖地厉害,就好像那根咸菜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 酸甜的味道刺到了舌尖,苏言轻轻端起碗,喝了一口白粥,将这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咽下了肚子。 刹那间,有种陌生的亲切感包围了他。 何乐呆呆地望着桌对面的少年,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 “夫人,他怎么哭了......” 第88章 回到未来 夫妻俩面面相觑,神色看上去有些古怪。 “嗯......是这咸菜太辣了吗?”何乐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罐里还有不辣的,我去给你拿出来?” 苏言摇摇头,他抹了一下眼角,道:“不用,只是眼睛进了睫毛罢了,没有大碍。” 他说完后,尽量不去看对面两人将信将疑地眼神,低下头快速扒拉完一碗粥,感觉肚子暖了起来,刚才在门外时的慌乱已经慢慢消退。 他放下碗,打量着这房间。 很普通的一间山野房舍罢了,火炉里不时传出桔梗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暖融融的空气弥漫在不大的房间里;门外的小院子传来阵阵绿头鸭的叫声,他们成群结队的从外面的湖水中离开,钻回了自己的小窝。 简单的床铺,朴素的饭桌,缺了一个小口的茶杯。 远山的夕阳在平坦的原野烫下金边,透过窗檐,房间中是温暖的弧光。 苏言总觉得心中有种奇怪的感情在不断升腾,他不知道这种让人难受的情绪来自何方,但是眼前的可能就是他的亲生父母,他能清楚的看前两人眼睛上的睫毛,一道道真实无比的眼神,这不是人面的幻觉,不是飞速闪回的片段,这就是现实。 而那还在肚子里的胎儿,可能就是十六年前的自己。 这个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家? 家又是什么呢? 对于苏言而言,这是一个陌生无比的词汇,硬要说的话,最贴近家这个概念的是小凉山,可剑宗不是家,苏渔也不是自己的父母,苏渔只是苏渔而已。 他还记得从小路过山下,学堂放学的时候,一对对父母领着自己的孩子走过清河一条条街道。 他还记得过年时,在外面玩耍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甚至记得那些镇上的小孩,会因为只有苏言有修仙的资质,对他叫嚷着什么“没妈的孩子”这种话。 苏言无数次问过自己,那一年,自己为什么会被盛在篮子里,从清河上游漂下来呢? 他是真的如那些孩子所说,被自己父母遗弃的吗? 何乐在苏言眼前挥了挥手,拉回了他不断飘飞的思绪。 “还没跟你说我名字呢吧,在下姓何,单名一个乐字,这位是我夫人,姓卢,卢小冉。”他笑了笑,“我看面向大概比你虚长几岁,请问兄弟你名字是?” 苏言愣了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名字是苏渔给的,但如果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他父亲,自己真正的姓理应是何。 他顿了顿,低下头,说道: “姓苏,我叫苏言。”他默默地说道,“清河人氏。” “苏言?好名字。”何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听说那面的蜜饯做的不错,等孩子出生后,一定要特意去买来点常常。” 苏言没有回应,他望向卢小冉鼓起来的肚子,略微深吸一口气。 “嗯,那个,你们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他犹豫地说道,“看这样子,是不是没多久就要出生了?” “啊,确实。” 何乐重重点了点头,道:“你这的确提醒了我,前些日子刚收了庄稼,就把给孩子起名这件事耽误了下来;等过两天不忙了,我立马就去找那村里的道士,让他好好算算我家孩子的名字。” “你还好意思说?” 卢小冉吐了吐舌头,嗔怪地看向自家丈夫,“我春天的时候就提醒你了,结果你一直拖,拖到现在,孩子过几天都要出生啦!” “我没有......” 夫妇俩你一言我一语,调笑似的争吵着,他们的声音在苏言耳边慢慢模糊,从清晰到嘈杂,就像是一个个符号灌进脑袋;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的心跳如雷声般轰鸣。 苏言轻轻笑了笑,他的笑声让桌子对面的夫妻俩愣了一愣,两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苏言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你们真的很恩爱啊。” 卢小冉的低下头,她的耳朵很明显的红了一圈,何乐挠了挠头,笑道:“倒也还可以。” “是吗?” 苏言微微眯起眼。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们这样的感情呢。”他说,“我大概是被我父母抛弃的,从小打记事起,就没有父母的印象,所以如果他们能像你们一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轻轻地说道。 卢小冉和何乐对视一眼,有些惊讶地张开嘴,声音轻微。 “怎么会......” “其实还好,不是很伤心,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早就接受了那个事实。”苏言笑了笑,“不过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不会抛弃孩子的吧?” “那当然。” 何乐挺直腰杆,拍了拍胸脯。 “只要我没穷死,还有一口饭吃,都不会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坚定地说道,神情极为的认真,u看书 .uukashu “那可是自己孩子,要多狠的心,才能抛弃了他?” “而且你看,他肯定很可爱吧。” 他笑着摸了摸卢小冉的肚子,像是回应一般,肚里的孩子合适的踢了踢,卢小冉一声惊喜的轻呼,开心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苏言笑了。 他默默地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两人面前。 “我相信你们。”他轻轻地说道。 何乐疑惑地抬起头,眨了眨眼。 “相信什么?” “相信你们是不得已才那么做,相信你们有隐情的。”苏言有些欣慰说道,“只是现在,我得走了。” “什么隐情,你要去哪?” 两人一头雾水地看向苏言,后者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伸出手,轻轻碰在了卢小冉的腹部。 “回到......十六年后吧。” 苏言如是说道。 腹内的婴儿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般,像是鱼儿跃入大海,一种雀跃的感情突然产生,猛然一道纯净的白光在屋内亮起,苏言只感觉天地一片眩晕,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京城外,正在离去的宋阳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头,缓慢转过身,望向身后那句苏言的尸体,那上面有道诡异的弧光在微微闪烁,然后便是一道白玉似纯净的闪电从天际而落,重重劈在尸体上面。 苏言的头和身体慢慢凝在一起,脖子上的伤口飞速复原。 他睁开眼睛,望向一边伫立的宋阳秋,笑了笑。 “哟,又见面了。” 第89章 为什么在肉搏啊 冷风拂过原野,带来了树汁与泥土的新鲜气息。 宋阳秋负手而立,他站在森林与平原的交界处,默默望着那不远处逐渐成型的躯体,微微眯眼。 纯白的弧光围绕着本已死透了的尸体,连接着脖颈与头颅的伤口,像是缝合在了一起一般,苏言慢慢睁开眼睛,他笑了笑,动了动左手的手指。 “多亏还真能回来,当时莫名有那么一个想法,要是不成功就尴尬了。”他嘀咕道,“搞得好像我特意走过去摸他老婆肚子一样......” 弧光慢慢消散,化作点点在空中闪烁的白色火花。 苏言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卡啦卡啦的声响,他看向远处盯着自己的宋阳秋,觉得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哟,又见面了啊。”他挥了挥僵硬的手,“怎么这么奇怪的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宋阳秋眯着眼,像是一只危险的猛兽。 “你,明明死了啊。” 他声音低沉,一句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也觉得我死了。”苏言呵呵笑道,“可能我确实死了,起码刚才的我,是真的死了。” 他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难懂,于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也不好解释,自己也不太明白,你就当我死了,之后又活了......” 宋阳秋没有说话,他轻轻捏了捏鼻梁,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拧在一起。 “无所谓了。”他低语道,闭上眼睛,“虽然不在意料之内,但是再杀一次就好。” 他猛地睁开眼睛,黑夜之中,那原本漆黑的瞳孔骤然变成了金黄的颜色,竖着的瞳孔如同蜥蜴一般,迸发的色彩宛如融化的流淌黄金。、 宋阳秋望向苏言,伸出一根手指。 那原本苏言所在的位置猛然出现一个空洞,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卷进去了一样,花草,蚊虫,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切坍缩成一点,之后化为无穷的虚无。 然而苏言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身边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般,他微笑地望着宋阳秋,一只手一直放在身前。 “你跟我说过吧,不要让敌人猜到自己的术。”他望了望自己的手,上面一点皮都没蹭掉,“倒也还要多谢你这句话,我才能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阳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你的术是空气之类的,对吗?”苏言笑了笑,“我一直看不清你何时出的招,其实是你一直在给我制造一个误区,让我以为攻击是从你那个方向打来的,受伤了就恢复,直到你把我脑袋砍下那一刻。” “可是其实不是,那些攻击是一开始就在那的。” “你可以改变空间的状态,之所以我恢复不了,因为我之前脖子附近的空间早在很久前就被你改变了,我所回溯的只有自己,却忘记了周围环境。” 苏言笑了笑,望向自己一直放在虚空中的手。 “那反过来,我只要将你改变的空间不断变回之前的状态,不就可以了吗?” 宋阳秋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有发丝从额头上轻轻垂下,盖住了阴柔的脸庞,风轻轻拂过,他金色的瞳孔显得格外的妖异。 “苏言,你让我感兴趣起来了。” 他轻轻说道。 苏言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干巴巴地哈哈笑了两声。 “别说这么奇怪的话啊,我对男的可没有兴趣。”他说,“不过嘛,我倒是挺喜欢你妹妹的。” 宋阳秋额头上冒出一根青筋。 “不许提云荷。”他死死地盯着苏言,声音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苏言挑了挑眉,一种猜想在心中不断成型。 “凭什么不许提?我可是她师兄,你又是她是什么?”他呵呵笑道,“我想想,哦,你是她哥哥啊,可惜云荷基本没怎么提起过你。真可惜。” 苏言贱兮兮地捂着嘴,表情极度的嘲讽。 “诶呀,兄长大人,她不会不喜欢你吧。” 一声恐怖的轰隆声骤然炸响。 宋阳秋与苏言猛地对拼一拳,宏大的炙热气浪散播而开,于大地上掀起皲裂的深邃裂痕;苏言倒飞出去,他在地上蹭出去好远,才堪堪卸了拳头上余下的力。 指骨隐隐作疼,苏言甩了甩手,有些感叹地吐了吐舌头。 “好生气的样子啊,猜的没错,这家伙是个妹控啊......” 他一招手,远处地面上的长剑飞到手中。 这样一想,所有的事情就解释清楚了。 姜辰死了,苏言本不应这么快被通缉的,但是有宋阳秋在;他本来不该亲自来抓自己,也不该直接下死手,但是因为他是宋阳秋,于是就这么干了。 因为宋云荷不辞而别,去了趟清河,结果直接就长住在那边了。 因为苏言是他的师兄,因为两人住在一起,因为宋云荷往家里的来信里经常提起他。 因为这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妹控...... 苏言深吸一口气,uu看书 .ukansu.cm望向远处的宋阳秋。 他金黄的瞳孔死盯着自己,身边似乎有黑色的气焰缠绕,整个人再也看起来没有之前的嬉笑感觉了。 “就不能不打吗?”苏言叹了口气,难受的很,“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你难道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宋阳秋一言不发,下一秒,他的拳头出现在了苏言的鼻尖前。 “不好奇,你马上就要死了。” 苏言闪身一躲,脸颊上被蹭掉了一块皮,他转身一拳打在宋阳秋的肚子上,后者不闪不避,一脚踢在苏言胸口。 “噗。” 苏言吐出一口鲜血,大骂道:“原来云荷打起架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就是跟你这疯子学的啊。” 宋阳秋也不回答,又是一拳打向面门;苏言猛地提气,两人又是对轰一拳。 周围树木从中崩裂,地皮向空中卷起,云层渐渐浮现出断层,平地生风,一拳一掌,像是炸药接连爆炸似的声响,一刻钟后,十里原野以内,已是满地恐怖狼藉。 宋阳秋那一件黑袍却依旧完好无损,不知道使用什么材质做的,但是苏言衣服已经几乎化成了碎片,他不仅仅要注意那不知为什么那么刚猛的拳罡,还有身体周围不知何时被改变的空间,经常会在自己脑袋上开一个伤口。 苏言向后跃去,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望着宋阳秋,怒吼道: “我们不是修士吗?”他说,“为什么现在在肉搏啊?” 第90章 清河 苏言甩了甩破烂到只剩下一半的袖子,极为无奈地望向远处的宋阳秋。 “你是不是有病?”他疼得龇牙咧嘴,“我好歹也是个剑修,你要我跟你肉搏,算什么英雄好汉?” 后者一言不发,又是一拳猛然打向面门。 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鹿飞跃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愉悦地跳动着,一剑扎向宋阳秋的后心。 他却依旧不闪不避,只是衣服出现一个破洞,但是随着一阵刺眼的火花闪烁,他本身却没受到一点伤害,只有那飞剑像是感到疼痛一般,在空中向后跳了两下,停在那不动了。 然而这创造了一点弥足珍贵的机会,让不断如狂风骤雨似的向前压迫的宋阳秋出现了一丝迟钝,苏言反手握紧长剑,剑尖直刺咽喉。 然而漆黑的暗夜中,只是金光微微一闪。 宋阳秋的脖子上好像浮现出一块菱形的东西,那如同鳞片似的质感,灌满着剑意的剑尖只是在那东西上迸发出一阵火花,紧接着长剑便猛地弯曲,再没办法寸进一丝一毫。 他一拳打在苏言的胸口,咔啦一声,两根肋骨应声而断。 苏言向后飞去,重重咳了两口血,他堪堪稳住身体,刚要回溯时间,手臂处便传来一阵剧痛,那里的空间瞬间扭曲,将其小臂附近一块血肉蚕食殆尽。 而只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那肋骨处的伤口便错过了回复的机会。 宋阳秋甩了甩拳头上的血迹,面部隐藏在阴影之中。 “你猜到了,又能怎样呢?”他低沉地说道,“只要不断地制造伤口,你就永远没有回到最开始的办法,术很耗费精神,你现在看起来还游刃有余,其实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吧。” 苏言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但是宋阳秋说的并没有错。 理论上,自己是可以将时间回复到一刻钟之前,自己身体还没有收到伤害的状态,甚至都可以回到一周前,自己便可以硬生生将宋云荷拉来京城,只是这样做的消耗实在太大,一秒一秒不简短的使用术,最后宋阳秋没输,自己估计先要累晕过去了。 苏言深深吸气,忍住肋骨一侧的疼痛。 他已经逐渐开始跟不上宋阳秋的速度了,虽然自己灵气还剩下很多的富裕,但是宋阳秋那诡异的空间扭曲和各种让人防不胜防的招式层出不穷,自己只能被动的疲于防守。 有劲没处使,这样一种让人难受的感觉,普通再多的灵气堆积也伤不到现在的宋阳秋,甚至连他的皮都没有打破。 这样下去,自己只是在慢性死亡而已。 恐怖的拳罡又骤然出现在面前,宋阳秋的手指上浮现出浅浅一层鳞片似的东西,苏言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感到额骨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忍痛张开嘴,灵气包裹牙齿,猛地向宋阳秋手臂上狠狠一咬。 宋阳秋看起来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招,他身上那金色的鳞片没有及时显现,血雾喷涌,苏言的牙狠狠陷在了他手臂上的肉里,带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宋阳秋猛地皱起眉头,与此同时,苏言的胸口出现一个碗大的洞。 “完蛋。” 苏言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露了一拍,然而他这次却没再使用回溯,一动不动,牙齿依旧深陷在宋阳秋的肉里。 他呵呵一笑,神情格外的狰狞。 “我就算真死了,也要拉你上路。” 手中长剑颤抖。 宋阳秋微微挑起眉头,他向后用力抽了抽手臂,然而却纹丝不动,苏言咬的死死的,就好像是钉在那里的一根柱子。 那手中的长剑迸发出层层递进的银光,源源不断的灵气疯狂涌入,那剑身颤抖的好像要随时崩裂一般,宋阳秋深深提起一口气,另一只拳头如同狂风骤雨般轰向苏言。 血肉纷飞,骨骼断裂,苏言脸部被轰出去半边,然而却只是疯了一样咬着宋阳秋的胳膊,让他不能移动分毫。 意识逐渐模糊,视野开始逐渐变黑,熟悉的死亡感觉涌上心头。 而那长剑也愈发闪亮。 弥留之际,他脑中似乎隐隐约约闪回了一小段片段。 从清河离开,前往京城的时候,宋云荷实在是看不下去苏言那幅抠门的样子,便自掏腰包给他买了柄剑。 玄铁的剑身,还算上乘的工艺,用起来很顺手,虽然不是什么太顶级的兵器,但也足足花了好几两黄金,结实得很。 苏言感动地说这柄剑自己要用到死。 张白安那小姑娘修炼不认真,总是偷懒,被宋云荷抓到了就要好好训斥一顿;一般这个时候,u看书 .uukansh.cm 苏渔只是坐在院子里那古朴的躺椅上,笑着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斗嘴。 周阳从没打赢过一场战斗,但是每天活的确实最乐呵的。 夏天过了,那罐子里的糖渍杨梅大概也好了,酸酸甜甜的果肉,在晚饭后吃上一颗,小凉山温和的清风不断吹过山间,那便是自己普普通通的一日生活了。 苏渔总是说他没出息,懒懒散散的,但苏言觉得,自己有现在的平凡生活,便已经很幸福了。 人要知足嘛。 灌注的灵气慢慢停了下来,长剑如同白玉般通透。 苏言迷迷糊糊地笑了。 “这一剑,就叫清河吧。” 宋阳秋睁圆眼睛,一股骇然剑意萦绕于荒野。 苏言轻轻提剑。 霎时,满目漆黑。 似黑日凌空,仅存的月光被疯狂吞噬,大片大片森林与原野的墨绿褪去,只剩下极致的漆黑。 远处京城内,所有灯火骤然熄灭,惊呼声不绝于耳,几十里皇都宛若死城,那视野之间看不到任何一点亮光,只是绵延不断的、疯狂的黑暗。 皇宫内,有人缓慢抬头,望向天空。 宋阳秋停下了手中的拳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天幕徐徐落下,仅存的一点残月,像是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纹。 刺啦一声,有温热的东西飙飞出去。 他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身躯,然而那原本完好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条恐怖的裂缝,宋阳秋的身体从中间慢慢裂开,一条细线,将其完美的分成两半。 第91章 黑潮 苏言松开嘴,回溯疯狂的发动。 他那被轰掉的半张脸迅速恢复,身体上的残缺开始不断的填补回来,然而大概只回溯了两三分钟,连着一百多次术的使用,便让他感到一阵晕眩,重重倒在了地上。 那柄好几两黄金的剑化成点点碎片,渣子都不剩下多少了。 黑暗的天幕慢慢褪去,月亮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京城内灯火逐渐亮起,就好像刚才那一下,不过是简短的幻梦罢了。 然而森林边上,大地皲裂、翻卷,一望无际的巨木四分五裂,好似暴风席卷而过;黑夜里的天空没剩下一片云彩,这剑意的余波依旧没有消失,只是像是海浪一般,一圈一圈的向外不断扩散。 新皇三十四年,初秋,夜,两名巅峰修士与城外大战,毁原野千倾,巨木森林五十里,剑意余波长久不散,五十年后常人路过,依旧感到浑身刺痒。 感受到地面湿润的青草拂过面颊,苏言躺在地上,用力笑了笑。 这笑容似乎牵扯到了他全部仅存的精力,无穷的疲惫和困意涌上脑海,然而身上依旧是缺一块少一块的,疼的厉害。 而那穿了挺长时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袍子早已变得破破烂烂的,现在仅存的一半挂在身上,再没有经历去复原它。 苏言用力扭过头,望向了一边的宋阳秋。 青年被分成两半的尸体倒在那里,一半一半,像是被剖开了的一只冬瓜。 苏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间接杀了张白安的爷爷,又杀了宋云荷的兄长,用的还是她给他买的剑,她提醒他领悟的剑意。虽然是宋阳秋先来找他麻烦的,虽然如果不是那不知原因的幸运自己早就死了,可是木已成舟,现在倒在地上的无论如何,也是宋云荷的哥哥。 战胜敌人的欣喜从心中慢慢褪去,用出了新剑意的明悟也逐渐远去,剩下的,只是心底慢慢涌出的复杂感情。 他摸了摸没了身边的草地,感受到了碎成渣子的剑身,那一剑穿过了宋阳秋的防御,穿过了他那坚不可摧的金鳞,直接将其劈成了整整两半。 苏言一招手,远处的白鹿晃晃悠悠地飞来,他刚那一招大约用了一多半的灵气,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用过这么多。 他再次望向一边宋阳秋的尸体,然而这一次,他却实实在在愣住了。 尸体没了。 那劈成两半、刚刚还完好摆在那里的尸体现在已经无影无踪,没有任何征兆,周围也没有出现任何人,只是那尸体就那么凭空消失,苏言这时才注意到,那草地上竟然一点血液都没流出。 “人呢?” 苏言用手支撑着自己想坐起来,然而并没有成功,无尽的疲惫让他只能倒在地上,无奈地望向天空。 眼前星光闪烁,突然一片漆黑,月亮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天际边,一个庞大的黑影,正缓慢地飘在空中。 苏言长大了嘴,感觉下巴像是要脱臼了一样。 那月亮边上,确确实实的、有什么东西在动。 横跨视野的黑影,宏大到令人感到恐惧的身躯,好像是蟒蛇一般盘旋缠绕,它庞大的体型完完整整遮蔽了月亮,漆黑的、飞在天空中的巨蛇。 那东西身上覆盖着层层坚硬的漆黑鳞片,爬满整个身躯,从头直至尾巴,在妖异的月光下闪烁着让人着迷的黑光。 它低下头颅,两颗赤金色的巨大瞳孔像是黑夜骄阳,那圣洁的金光令人不禁想要匍匐在地,三角头颅覆盖的鳞甲上方,是两个威武的长角。 向玉霄东望,蓬莱暗霭,有云驾、骖风驭。行尽九州四海,笑纷纷、落花飞絮。 龙。 三十年前,有一黑龙从云端而降,大闹京城。 皇上非但没有震怒,反而因为见到了真龙而欣喜,尽管武朝并非不能杀了这只九境的黑龙,但圣上只是劝其留在人间,加官进爵,收在麾下。 三百年前,有一只吞天蟒头生犄角,跃天门渡雷劫而过,化蟒为龙。 它成真龙那天,从东岸到西洋,天色灰暗,阴云密布,大雨连绵不断,当其横空而过时,空中便惊雷狂风卷起,宛若天灾降临人间。 世人名其为“黑潮”。 它现在姓宋,叫宋阳秋,是大武山海楼的御林。 苏言呆呆地望着天空,感觉心中像是有无数只大象踩踏而过。 “蛤?” 他眨了眨眼,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蛤?” 龙? 一条龙? 你在玩我吗? 云荷的兄长,这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疯子,这个肉体硬的不像正常人类的家伙,竟然是一条龙? 那自己刚才在大的,就是这东西? 苏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只感到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然而一切却又解释的通,uu看书 ww.ukanshu 他说他三十年前大闹京城,然而现在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多岁;他打斗时身上总会偶尔浮现出奇怪的金鳞,整个人的肉体坚不可摧。 他一直想吐槽宋阳秋不像人。 没想到他真不是个人。 苏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面对眼前的景象,他总感觉那刚刚才好上一点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灵气还有,但是剑已经没了。 更何况,眼前这个现真身的宋阳秋,不知道会不会比刚才还强。 那巨龙俯下头颅,赤金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苏言。 “这才对啊。” 他声音洪亮,响彻四野。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都没遇到你这种对手了。”他说,“三十年唯一一次,有人让我再现真身。” 有赭红的焰火从巨龙的嘴里溢出。 “苏言,你应该感到骄傲。” 苏言干巴巴地笑了笑,神情尴尬。 “这个,不客气啊。”他说,“不过我还有点灵气,能杀了你的人身,就能在搞死现在你这条长虫。” 他撑起身,轻轻唤过白鹿,那柄小巧的飞剑极其不情愿地飞到半空中,在苏言身边不断地盘旋。 巨龙轻轻张嘴。 赭红的恐怖龙焰横跨长空,咆哮着、席卷着扑向苏言。 然而一道白光闪过,空气中传来几经折射的响动,苏言的身影消失在地面,无影无踪了。 宋阳秋眯起眼睛,望向远方。 一个黑发黑眸的女子,正抓着苏言,飞快地跑向远方...... 第92章 纠结 俆安抓着苏言的肩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空中不断跳跃着,接着月光通过几次白光折射,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远方。 穿过一片广袤的荒原,山丘上的树荫下有一栋小巧的房屋,俆安一言不发,她向后望了望,确认宋阳秋没有追来后,便领着苏言走进了屋里。 说是领,但其实苏言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身体上的伤口还不断往外刺血,俆安半拖半抱似的,终于把他弄进了屋。 她把苏言往床上一丢,气喘吁吁地靠着墙边坐了下来。 “你刚才在干嘛?”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在干嘛?” 苏言躺在床上,疼的哼哼了两声。 “在打架啊,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知道在打架。”俆安猛地冲上前,揪住了苏言破破烂烂的衣领,“那是谁,山海楼的宋阳秋?” 苏言点了点头,道:“你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俆安叹了口气,松开了苏言的衣领,“有人曾告诉我三十年前有一条名为黑潮的龙大闹京城,至此之后失踪不见,那大概就是那人了。不过尽管如此,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真龙现形。” 她说到这里,心有余悸地望向依旧漆黑的天边。 “那就是九境的威压吗?” 苏言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不断淌血的伤口,“是挺麻烦的。” “麻烦?”俆安皱起眉头,“你和他打起来竟然还没死,你到底是谁?” 苏言愣了愣。 “准确的说,我可能死过......不过这不重要,我身受重伤,他人身被毁,也算是两败俱伤了吧。”他无奈地甩了甩手,“没追过来就好。” 俆安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她用一种全新的眼神重新审视着苏言,就像是在看一个非人的妖怪,嘴里念念有词:“能和一个九境的打,和那个宋阳秋打在一起......” 苏言的实力不仅超乎了她之前几个手下的想象,更是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她本以为自己要杀的人最多不过是七境罢了,毕竟十五六岁的年纪,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呢? 可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嘻嘻哈哈了几天的人,竟然能和一名山海楼的御林打的有来有回。 苏言望向俆安,苦着脸笑了笑,面色惨白。 “其实它现了龙身,我真不一定还能打过了。”他感激地说道,“谢谢啊,多亏你来救我了。” 他这话像是戳到了俆安的痛处一样,后者猛地站起身,胸口那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本来没想救苏言的。 她奉行着主上的旨意,最终是要杀了他,不管死在哪、怎么死,苏言只要死了就行。 可是当她经过荒野,看到那一刻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动了起来。 俆安面色煞白,她表情僵硬的像是灌了铅一样,脸皮抽了抽,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床上苏言的眼睛,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口剧烈跳动。 苏言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身体。 “那个,你有没有穿的什么的?”他小声说道,“你看我这衣服基本都被打烂掉了,你看两眼就得了,怎么还一直盯起来了......” 俆安眨了眨眼。 她转过身,用脑袋顶着墙,重重地叹息一声。 心中那股诡异的情感终究战胜了理智,俆安给苏言拿了身比较宽大的长衫,让他凑合凑合先穿上,自己又掏出几瓶装在瓶瓶罐罐里的药,一言不发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给苏言包扎伤口。 她看起来脸色难看的很,就像是在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 感受到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处,苏言倒吸一口冷气,表情皱在一起。 “嘶,疼啊——” “忍着点。”俆安没好气地说道,又狠狠把药涂多了一点,“你都和头龙打架了,还怕上药这一点疼?” 苏言吐了吐舌头,趴在柔软的床铺上不再说话,任由俆安给自己包扎伤口。 他望向四周,小屋不大,简单的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没有胭脂没有各类首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桌椅床铺,床头一面普通的镜子,几件一模一样的黑衣挂在屋子另一边的衣柜,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苏言想了想,望向俆安,试探地问道:“嗯......我们这是在哪?” “我家。”俆安简短地说道,说完后却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住的地方而已。” 她想了想,见苏言不再说话,轻轻挑起眉头。 “很无聊,是吧。”她说,“这么朴素,一点都不像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苏言认真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很符合你吗?”他笑了笑,u看书.ukanshu “多可爱啊。” 俆安愣了愣,她涂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像是再无法存进一步;她望向苏言那纯真无暇的眼神,只感觉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感觉脸上像是燃烧起来一样。 苏言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脸红了......诶呦,轻点。” 他说到一半,便被俆安涂药的手打断了回去,后者红着脸,摁着苏言的头,不让他看向自己。 “不许转过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让你别瞎看你就别瞎看。” “哦......” 苏言无奈地躺在床上,战斗的劳累疯狂席卷上来,他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皮格外的沉重。 过了一会,轻微的鼾声渐渐传来,俆安默不作声地涂完了药膏,她擦了擦手,望向睡得很香的苏言,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到肌肤的温度,皮肤下血液的流淌,俆安只觉着心中那种害怕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杀了他...... 有个声音在耳边徘徊,像是恶魔的诅咒。 杀了他...... 想想你的姐姐,计划成功后,我将复活她...... 俆安脸上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苏言很强,强的超乎她的意料,强到能和一个九境的龙打成那个样子;而若是等他清醒,那自己就失去了现在唯一的机会,一个能彻底杀死他的机会。 现在他受了伤,毫无防备,沉沉地睡着...... 俆安轻轻闭上眼,灵气在手臂中慢慢蠕动。 第93章 泪水的味道 苏言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摇头就感觉脑子里像是有水在晃,头疼的厉害,只好躺了下去,伸了个懒腰。 他还是在俆安的那个小屋的床上,干净的天花板空无一物,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暖融融的照在被子上。 不知从那天起过了多长时间,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灵气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精神依旧疲惫的很。他歪过头望向一边,看到俆安正拿着一本书,坐在桌子边认真读着,浅色的木桌上一盘橘子,凝结着青黄的光晕。 黑色的发丝从头上垂下,微微遮盖着眼帘,阳光温和,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只黑色的玫瑰。 苏言不由得望得有些出神,俆安听到被子的声响,向这边看了过来。 “你醒了?”她愣了愣,把书放了下来。 苏言点点头,感到腹中突然传来一股饥饿的感觉。 “我睡多久了?” “快三天了。”俆安数了数,感慨地说道,“我中间无数次以为你死了,这也太能睡了一点,你真的是人吗?” 她顿了顿,笑道,“会不会其实你和那宋阳秋一样,也是一条龙,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你这点年纪修为能和他差不多了。” “三天?” 苏言没有理会俆安的话,他叹息一声,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向房间内环顾一圈;小屋里没有多余的床铺,只有他身下睡得这一张。 一旁有两只枕头。 苏言愣了愣,疑惑地问道:“那你这三天,是在哪睡的?” 俆安正在剥橘子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她头发垂下,耳朵蹭的红了。 “不关你事。” 她猛地站起身,把剥好的橘子一把塞到苏言嘴里,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 苏言吐了吐舌头,安静地一瓣一瓣吃着橘子,一句话也不说。 俆安的家处在京城以南,马车要走三四天的距离,偏僻到了极点。挨不着村庄和城镇,完全是在荒野的山丘上随机开辟了这么一块地皮,建造了个小屋。 而且最奇怪的是,屋外没有田地,也不养任何牲畜,苏言很是疑惑俆安平时是怎么吃喝的,但是被随便用一句“经常不在家里”打发掉了。 见他恢复的差不多了,俆安便把他踢下了床,命令他去睡地板,苏言没办法,毕竟寄人篱下,更何况前些天是重伤昏迷,现在清醒的时候,怎么也不好意思和人家睡一张。 就这么又修养了几天,等到伤势完全好了后,苏言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他倒是觉得多呆几天也不错,但是一想到清河那边那么多人一直都没自己的消息,这样干也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们了;更何况那通缉的情况不知如何,姜辰一案找没找到真凶,他肯定要去了解一下。 在第七天的夜晚,苏言躺在屋子的地板上,轻轻对俆安开了口。 “睡了吗?” 床铺上传来微弱的声响,“还没。”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苏言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在你这呆了这么多天,那个,也是时候走了,清河那面还有人等着我。” 他见俆安没有说话,接着补充道:“而且还有那个被莫名通缉的事,我也要想办法洗清我的冤屈,不然现在可是逃犯的身份。” 房间那头的俆安一直没有声响,苏言甚至以为她睡着了一样,直到过了好几分钟之后她才慢慢开口,声音带着股奇怪的音调。 “你不用走的。”她说。 苏言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我说你不用走。”俆安突然提高了音量,吓了苏言一跳,“陷害你的人就是那个男孩白凡,他是个杀手,受人聘请后偷了你的白鹿,杀死了那个叫姜辰的人,目的就是嫁祸与你。” “我那晚收集了证据,将其呈给了山海楼,按时间来推算,大概你和宋阳秋打架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再被通缉了。” 她声音很急很快,透着一种奇怪的情感,像是在解释,像是在挽留,又有种催促似的意味。 苏言愣住了。 他感觉刚刚好上一些的脑子又开始嗡嗡响起。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他震惊地望向房间对面的人,低低地说道,声音轻而颤抖,“是那男孩偷的?” 黑夜的迷雾笼罩在房间内,尽管眼睛习惯了黑暗,但是依旧看不清楚;俆安一直没有说话,良久,苏言听见她下床的声音。 轻轻的脚步声逐渐响起,苏言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到一阵温热从胸口传来,俆安上前搂住了他,双臂紧紧地环抱着。 苏言脑袋砰的一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欸,等一下,为什么?” 怀中的人没有说话,uu看书 .uukansh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手冰凉的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接着微弱的月光,苏言看见她的眼眶红了。 俆安轻轻抬起头,她咬着嘴唇,上面渗出了一层鲜血。 “如果你那天没有收留我,那该多好啊。”她说,声音抖动的厉害。 “如果你没有收留我,那我就不会这么纠结了,我不会这样的软弱。”俆安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以这样的身份闯入我的世界啊。” 她似乎努力忍着泪水,然而终究没有控制住,她扑到苏言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死了后,十几年,明明一直都是一个人活过来的,听着命令、杀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 “祂说过,祂说过,当计划成功后,就会把姐姐复活的。” 俆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打湿了衣襟,她用力抱着苏言,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可是我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她趴在苏言的肩膀上,毫无保留地大哭着,梨花带雨,再也不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上肆,只好似一个普通的女孩一般,柔弱的哭泣着。 苏言愣了愣,轻轻环住她的身体,轻轻地说道: “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说。 俆安抽泣了两声,停止了哭泣,她一言不发地直起上身,突然单手揪住苏言的衣领,猛地亲了上去。 嘴唇接触的柔软让苏言彻底懵在了那里。 “不许问。”她轻轻低语道。 第一次的吻,是泪水的味道。 第94章 再见,再见,再见 高耸的城墙下是繁华的都城,是销金窟,是权利,是威严和恶意的温巢。 昨晚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其实说实在话,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不过除了皇宫之外,同一时间城内灯火全部熄灭,蜡烛,火炬或是灯笼,没有丝毫例外,全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同一时间,京城内的所有百姓都很清晰的感受到皮肤上传来阵阵刺痛,紧接着便是远处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巨响,好像地动一般,之后一切便又化为了平静。 灯火重新燃起,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诡异的事情就此平息后,天空中突然又是晴天霹雳,又是阴云遮盖圆月,那层层叠叠的云霭中似乎又什么东西在蠕动,然后便是一声令人恐惧的吼声。 那吼声低沉而震撼,带着穿透人心的气势,悠扬传遍四野,部分百姓甚至就此匍匐在地,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胆子小的甚至屎尿横流,污秽之物流了一裤子。 南城区的垃圾场边发现三具尸体,一个男孩两个女孩,他们浑身的骨头碎裂,身上有莫名其妙的伤口,流血量高的吓人,但是经过专业人士反复几次的鉴定,却得出了几人是自杀的结论。 兵部尚书府外不远处发现一个损坏的地下室,里面像是被塞满炸药后爆炸了一样,一片狼藉;官府派的人正在打扫大街上的散落的石块,一个看起来满脸阴霾的中年药师站在那里,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浓雾未消。 “我都说了我看见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一声尖细的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几个不大的孩童围在一起,正在高声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我昨晚真的看见了有东西在云层上面飞,那东西有金色的眼睛,身体有整个城墙那么长,还有两个很威武的犄角。”一个男孩手舞足蹈地说道,脸部憋得涨红,“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书上说那是龙的特点,还是三十年前那头名为黑潮的真龙。”另外一个小孩翻了个白眼,讽刺地说道,“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自己一个凡人能看到龙吧。”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几个孩子之间穿过,脚步仓促。 严景脸色不是很好看,表情僵硬的很,她从家中走出,在迷雾的笼罩下走过那条碎石遍布的狼藉街道,向着山海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守门的卫兵对她郑重示意,严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她穿过修剪的平整的宽阔庭院,沿着一条理石筑建的长廊走到屋内,在顺着楼梯快步走了上去,她一直走到八层楼的位置,才慢慢停了下来。 那是一对漆黑的檀木大门,足有一丈高,散发着让人望而却步的气息。 严景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因为睡觉压到翘起的发丝,轻轻咳嗽一声,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进。” 严景推门走了进去,她用眼角的余光偷着望向一张大木桌后的宋阳秋,轻轻带上了门。 “您找我?” 饶是语气听起来平静,但严景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位一直以来似乎都只有一种表情的阴柔青年此时没有了往日那种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他斜靠在大殿的椅子上,眉头微微抵在一起,脸苍白的就算有人说他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也不会有人起疑。 而更重要的是,他露在衣服外面的一截臂膀上,遍布着新鲜的伤痕。 严景稍微挪动了两下脚步,没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宋阳秋微微挑起眉头,一只手轻轻扣在扶手上,轻敲着椅子。 “我问你,昨晚睡得好吗?” “欸,挺好的啊。”严景愣了愣,疑惑地回答道,又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啊,不太好,外面灯会实在是太吵了点,还总有奇怪的声音响起,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哦,是吗?”宋阳秋哼了一声,“我以为你睡得不好,是因为去给那苏言通风报信去了。” 严景感到血液从大脑瞬间流向全身,嗡的一声,思维直接停滞了几秒。 “啊,我不知道啊?”她声音颤抖,“什么苏言,什么通风报信的,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宋阳秋没有说话,他从椅子上走下来,一步一步,来到了严景身前。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高足足高出一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有种想要跪拜在地上的感觉瞬间充满了严景全身。 “有,还有没有。” “有。” 严景简短而快速地说道,头深深地低着,背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感觉牙根在不住地打颤,双腿发软。 宋阳秋微微沉默了一会。 “你在山海楼这么多年,应该明白,通敌之罪一般是要怎么处理的吧。”他轻轻地说道,“我有些忘了,不如你重复一遍来听听。” “通,通敌之罪,无论职位,一律就地处决。”严景挣扎地说道,大脑空空一片,只感到浑身在发抖,“这是太尉大人立下的规矩。” “也是你领他去见的姜辰?” “对。” “你还借用了狻猊头骨,帮他开发自己的术?” “是......是。” 宋阳秋点了点头,他往回走去,轻轻眯起眼睛。 “没有证据证明你给苏言通风报信,”他说,“但我要罚你三个月俸禄,可有异议?” 严景眨了眨眼,一口吊着的气差点顺着天灵感飞出,她整个人虚脱一般,撑着墙深深吸了两口气,如蒙大赦。 “谢宋御林——” “下不为例。” 宋阳秋讽刺地笑了两声,他走回座位那里,往椅子上一倒。 “自己妹妹如此,手下竟也一个样。”他拄着脸,阴沉沉地说道,“我不太懂你们人类女性,可你和云荷一样,也都喜欢那苏言?” 严景愣了一下,旋即拼命地摇起头,她神情坚决,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不喜欢。”她说道,又补充似的强调了一句,“真的不喜欢。” 宋阳秋愣了愣,他望向严景,很明显想要问一句为什么不喜欢你还要帮他,只是后者看上去并没有读懂他的意思,他又碍于威严说不出口,于是只能作罢。 严景犹豫了一下,终于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问道:“那个,昨晚在城外,我听到有奇怪的响声......” “然后呢?”宋阳秋挑起眉头。 “是您和那苏言......?” “对,我把他给杀了一次。”宋阳秋哼了一声,弹了弹指甲,“可那家伙不知为何又活了,之后突然悟到了个很漂亮的剑意,把我人身给毁了。” 他轻飘飘地说道,没有理会一脸震惊地严景,望了望偶尔还依旧往外渗血的手臂。 “打了一架,人身死了,重塑一副起码毁了五年的修为。”他呵呵一笑,“不过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一剑确实不错。” “是叫清河来着?” 他望向依旧愣在说不出来一句话的严景,蹙了蹙眉头。 “哑巴了?” “不,没有。”严景磕磕巴巴地说道,“只是您刚才用很平凡的语气,说出了很让人理解不了的话......” 和这条龙打架? 还毁了他的肉身? 严景感觉苏言已经逐渐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了。 “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惊讶的?”宋阳秋甩了甩手,上面又呲出一股血流,“不过要是云荷知道了,估计又要写信骂我一顿。” “不,所以说——” “哦,云荷是女的,你也是女的,”宋阳秋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严景的话,“你给我分析分析,她对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哦还有,你说过段时间过年,她肯定是要回京城的吧,她总不能过年还呆在那破剑宗是不是......” 严景眨了眨眼。 一刻钟后。 她走出门,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宋阳秋一讲到自己妹妹就说个不停,直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才能放她离开。 严景望向远方的晴空,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自己就遇不到什么正常人呢? ———————— 另一边,向南,原野上的小屋。 苏言站在门外,白鹿在身边愉快地打着旋。 这柄飞剑像是开了灵智一样,自己从京城外的森林处飞了回来,在凌晨时分轻轻撞了撞玻璃,提醒苏言放它进去。 早晨柔和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俆安倚着门框,浅笑着望向苏言。 “快点走。”她说,“不然一会我改主意了,真的决定要杀你了。” 苏言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息一声。 “明明昨天还不想让我走,今天就这样一幅态度,难受啊,难受,太无情了吧。” “扯着些有的没的,快给我走啊。”俆安笑骂道,一脚踢在苏言屁股上。 苏言啧啧两声,犹豫了一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上前抱了抱她,挥了挥手,便转身向北方走去。俆安只是靠在门框边,注视着他,渐渐地,眼眶有些微红。 她突然上前两步,拢住嘴,用尽力气般地大声说道:“苏言,听好了。” “我喜欢你——”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苏言回过头,笑着望向俆安。 “你要是想我,其实可以来清河看我的。”他说。 “才不会去看你。”俆安抹了抹眼角,破涕为笑,“也不会想你的,别自恋了。” 苏言叹了口气。 “那写信总行了吧。” 俆安思索了一下,旋即用力点了点头,她看着少年的身影越过山丘,一点点消失在视野边缘,才转身走进屋内。 她从未觉得一个人住惯了的小屋会这么冷清,散发在空气中的月光里印刻着他的影子,被褥上是喜欢之人的味道,可俆安也从未感到这么开心过,她短浅而黑暗的人生中第一次诞生这样的情绪,心中像是期待着什么一样,雀跃而欣喜的感觉萦绕在胸膛。 她走进里屋,穿过厅堂,突然微微一愣。 似乎,不太对劲。 月光? 俆安望向窗外,那刚刚明亮的太阳消失在晴空之中,一轮冰冷的巨大满月悬挂在空中,散发着诡谲的迷光。 她脸上的血色骤然消退,白光猛地发动,整个人的身影在原地虚幻;然而术甚至还没有成型,看书 uuanshu.co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喷涌的鲜血飞溅而出,在小屋的空气中慢慢漂浮着,不再坠落。 世间万物像是失去了色彩一般,褪化成了黑白的颜色。 俆安的腹部出现一个恐怖的大洞,从前到后,整齐而浑圆的贯穿着;她不可思议地捂着肚子,然而鲜血奔涌而出,毫无控制的方法。 大门被轻轻的拉开,从那里走进一个什么东西。 俆安撑着身体,努力抬起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啊,我应该想到的。”她咳出一口鲜血,“主上大人。” 俆安的话没有说完,她的身体突然拦腰而断,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兀到令人恐惧。 月亮冰冷而美丽。 原野化作深渊的恐惧。 她的视野不断模糊,意识开始变得混乱。 腰部的感觉慢慢停滞,再逐渐蔓延向全身。 俆安虚弱地伸出一只手,颤抖着,向面前的虚空慢慢抓去。 不疼了,血是不流了吗? 啊,好困啊。 姐姐,忙了二十多年,到最后,也没能让你复活啊。 俆安轻轻笑了笑,她眼睛里最后一点生命的神采慢慢消失,嘴唇微弱地蠕动,喉咙里发出嘶哑而微弱的声音。 “抱歉啊,苏言。”她哽咽着说道,“我可能,给你写不了信了。” 潮水般的死意涌了上来,无穷无尽的黑暗嘶吼着,淹没了她。 苏言走在田埂上,天空灿烂,万物晴朗。 余生往后,他再没等到过俆安的来信。 你以为是更新?不是哒! 跟各位读者老爷说件事。 刚刚我在路边吃饭的时候,只听大马路上发动机声浪猛地一响,一辆阿斯顿马丁漂移过弯,蹭的一声停在了我面前。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穿金戴银,百达翡丽的地图表,香奈儿高定的外套裙装,爱马仕三十万一只的手提包。 总之看着就很富有。 她走过来,说看我长得帅,要包养我。 每个月十万现金,送我俩法拉利开,一年内还有十次左右的不定期旅游,头等舱,安曼这种超五星级别的酒店,米其林三星。 只是前提有一个,那就是什么活都不许干,每天只能专注于她。 也就是意味着,我小说也不能写了。 我就问问各位,遇到这种事,你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男人,理解一下。 她问我:“答复呢?” 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犹豫,站起身,上去就给她一拳,大骂起来。 我说你爬开,我要写小说。 富婆离开了,她泪流满面,被我的意志感动的痛哭流涕。 完。 —————————— 好了不说笑啊,认真跟你们说两句。 这本书也到了要上架的时候,不怕各位笑话,目前刚过五百个收藏,所以我个人预计之后发章节,可能也就只有几个人订阅吧。 但是首先要感谢各位看到现在的读者,二十万字,你们就是我的第一批观众,零零散散,坐在空旷的台下听我絮絮叨叨,讲述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可能有不少缺陷,可能漏洞百出,可能聒噪无聊,但是正是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写到现在,也将会继续写下去。 上架了,你们是要花钱的。那是真金白银,虽然本书成绩不好,但我肯定不能灌水,要注重质量,不然那不成骗人钱的了嘛。 这可不行。 不过说到上架,我估计不少读者老爷可能要点开盗版了。 其实还好,谁没看过盗版呢? 只是你看我一周十四更,一个月算四周,每更约为12起点币。 毕竟我量真不多。 总共看我一个月更新的量,需要672点币,也就是六块七毛二。 六块七毛二,你能干嘛呢? 能买两三根羊肉串。 两三根羊肉串的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可以买的作者的顶礼膜拜。 所以求求了,各位读者老爷,求求了。(求情脸) 最后要说一下上架加更这个事情,说到这一点,其实总共就五百个收藏,真没几个大活人看我的书...... 如果有二十个人订阅,那我多加一更。 三十个再加一更。 十个十个往上,以此类推,到一百位置。 要是有一百人订阅,你让我二十四小时每小时更一章、吃一盆泻药边倒立边更都行。 我能给你更出个花来。 当然一百个订阅,或者别人打赏一堆起点币甚至来个盟主这种,是不可能的,写了二十万字,对现在成绩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总之慢慢写吧,我想好好写这个故事。 其实我本来开这本书的时候是想跟个风,写那种最近流行的无厘头搞笑类型。可是写着写着才发现,我就是个闷葫芦,根本不爱写那一类的。 言尽于此。 我希望,这本书后面的故事会精彩。 谢谢你们。 第96章 回家 入了秋天,清河的暑意便慢慢消散,尽管正午时分还依旧觉得炎热,但是早晚偶有的凉风不禁提醒着每一个人,今年的夏天已经过去了。 剑宗的小院子里,一只公鸡正昂首阔步地走着,全然没注意到后面伸出的一只手,狠狠揪住了它的脖颈。 一柄尖刀割破了公鸡的咽喉,它最后挣扎着鸣叫两声,便彻底没了气。 张白安一手拿刀,一手提着公鸡放血,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习以为常了一样。 “啊呀——” 一旁的宋云荷蹭蹭倒退两步,躲开了脖颈里飞溅的血液。她拉开了老远的距离,有些为难地看着那只死公鸡,表情纠结。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她有些敬佩地望向张白安,“不怕的吗?” 小姑娘放下手中的尖刀,转过头,一脸不屑。 “你不是总跟我说之前在铜中打架有多惨烈吗?”她疑惑地问道,“大小姐,你不会杀个鸡都害怕吧。” 出乎张白安意料的,宋云荷一句反驳都没有,只是认真点了点头。 “我不行,我是废物。”她说。 小姑娘愣了一愣,心想着这太阳今天打西边出来了,这师姐竟然没跟自己斗嘴;她欲言又止,刚要进屋给鸡拔毛,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外的人显然像是个不速之客,他没有等她们回应,只听见大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 苏言探出个头,笑着望向院内两个女孩。 “早上好。”他说,“我回来了。” 一阵可怕的寂静,空气凝固的像是要渗出水来。 院子里两个女孩瞪大了眼睛,她们望了望苏言,又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两个人愣在了那里。 还是手中的公鸡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它发出生命中最后一丝哀嚎,让两人反应了过来。 张白安尖叫一声,手中的尖刀倒飞而出,她扔掉手中的死鸡,向屋内飞快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吼着:“师傅,师兄他活了,师兄他活了——” 与其相反的,宋云荷猛地扑了上来,好像主人远走回家后那腻在身边的小猫一样,抱住了苏言。 “等一下,等一下。” 苏言感觉脑袋里充满了无数个问号,他推开抱上来的宋云荷,疑惑地指向张白安跑出去的方向。 “那个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活了?”他又看了看地上那只公鸡,顿时大惊失色,“我的鸡,我的鸡怎么死了?” “哦,你说这个啊。”宋云荷尴尬的挪开视线,“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信,是我哥哥宋阳秋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了的,信中说你在帮山海楼抓捕逃犯时不小心死了,让我们节哀......” 苏言一挑眉。 “宋阳秋这个王八蛋,他说我怎么死的了没有?” “他还真说了。”宋云荷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他说你从马上摔下来,脸砸到了马粪里,呼吸不能,活活憋死了自己。” 她看到苏言的脸色不太好看,急忙补充道: “顺便一提,我肯定是不信的。” 苏言叹口气,“发生了不少事,详细的过程我之后讲给你听,但是你俩为什么要杀鸡?” 宋云荷清了清嗓子。 “因为虽然我不信,但是白安却觉得你这个死法倒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就想着要做两手准备,如果你人真没了,就杀只鸡给你上坟,要是你还活着那就正好炖只鸡,给你接风洗尘。” 苏言:“......” 他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子那头传来一阵响声,苏渔睡眼惺忪地走出门,拍了拍他的肩膀。 “实心的,看来不是鬼。” “......” 她突然皱了皱眉,小声的嘀咕道:“怎么有股女人的味道?” 苏言心中一凛,急忙转移开了话题。 “话说回来,这次去京城,我遇到了云荷的哥哥......” 他不准备现在把俆安的事情告诉几人,就算说也肯定是对苏渔一个人说,云荷和白安这俩人总感觉不适合听这种话题,尤其是前者,苏言总有种她会炸毛的预感。 俆安也说了,他不用着急给答复。 更何况她还是那个主上的手下,好像还被称作上肆什么的,地位不低;两人身份就不太方便,还是等把那主上什么的搞死之后,在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想到俆安,苏言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他跟几人讲完了在京城的遭遇,从吴森到术的觉醒,到白凡,再到宋阳秋的出现,到这里众人看上去都很是正常,直到苏言说起两人打架的桥段,从他的死亡到莫名的复活,再到自己一剑毁掉人身,见识到宋阳秋化为龙形,她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格外复杂。 苏渔深深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张白安小脸吓得煞白,而宋云荷则咬着嘴唇,uu看书.uukashu 看上去有些难受。 “对不起,师兄。”她郑重地道歉道,有些心疼地说道,“我该跟你一起去京城的......” “小事,这都是你哥哥的问题,跟你又没有关系。” 苏言摆了摆手,安慰道:“而且你看,我这不是没事,最终还活着回来了?” 宋云荷摇了摇头,看上去认真得很。 “可若不是严景带你用了一次那狻猊骨头,你可能真的就要死在那里了。”她后怕地说道,“不行,我要去给他写一封信。” 她转身进了屋,张白安跑去给鸡拔毛,留下师徒两人站在门口。 “没死就成。”苏渔轻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徒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就不问你身上那味道是哪个女人的了。” 苏言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跟在苏渔身后,转身向屋内走去。 “那个,师傅,我第一次被宋阳秋杀死之后,看到了些别的东西。”他说,“不能确认,但也八九不离十吧。” 苏渔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他。 “什么东西?” 苏言感觉有话憋在嗓子里,但就是很难说出来;他望着师傅漂亮的眼眸,感觉自己内心被看了个通透。 “我好像,见到了我的父母。”他说。 苏渔眯起眼,手指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97章 就是他偷的我内裤! “你说,你见到了你父母?” 苏渔微微皱起眉头,眯着眼,望向苏言。 “在京城?” “不,不是京城,应该说甚至不是现在......”苏言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像是回到了十六年前一样,在一个普通的农庄里,见到了一对夫妻。” “我从没在现实中见过他们,只是在人面的幻觉中看见过他们的背影,但是我知道,那应该就是我的父母。” “我和我父亲,有着一样的眼睛。” 苏言望向窗外,院里的李子树飘落一片碎叶,青黄的叶片上透着深棕的光晕,它掉在半空中,随风轻轻飘荡着。 “师傅,你捡我回来的时候,我是坐在篮子里,从上游飘下来的吧?” 苏渔点点头。 “我以前总觉得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就像山下面的人以前会说的一样,我是没人要的孩子。”苏言出神地望向窗外,“可我亲口问了我父母,他们那样子,不像是会抛弃孩子的人。” “你说会不会,他们有什么隐情呢?” 那片枯叶突然逆着气流而上,在张白安惊恐的注视中,慢慢回到了李子树上。 苏言沉吟道:“我的术可以回溯时间,目前只有一秒,但是那严景说,它可能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你说如果我能回到过去,回到几天,甚至十几年以前,可不可以改变一些事情呢?” 苏渔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这个徒弟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着,一开始是修为,现在是内心,这成长的速度有时让她由衷的感到欣喜,又时却又发自内心的感到可怕。 这就是类似当父母的感觉吗? 苏渔在内心叹息一声,走上前,轻轻握住苏言的手。 “你想要找他们吗?” 苏言点点头,但旋即又摇摇头。 “这样就好。”他说,“顺其自然吧,毕竟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当时和宋阳秋战斗时突然便想到了在清河的生活,若不是如此形成了那一剑,我估计还不能活着回来了。” 苏渔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望向他,但最终没有说话。 他在家里大睡了一个下午,多休息了好几天,每天百无聊赖,趁着最后一点炎热和张白安去溪水里摸摸鱼,同宋云荷四处游山玩水闲逛,少女每天都会抱怨两句苏言回来后自己都没法认真修炼了,但是她身体确实很诚实。 无数的信件从京城铺天盖地的涌来,大约有几百封,全是宋阳秋一个人寄来的。 自从宋云荷给他发了那封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辱骂信后,这条龙便开始一个劲的道歉,发来的信苏言随手看过几封,大多都是些“求你原谅哥哥吧”,“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之类的话。 总之就很卑微。 宋云荷一封也没看,全给扔到灶膛里烧了。 苏言幸灾乐祸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没有那么讨厌宋阳秋了。 至于宋云荷那封骂他的心中具体写了啥,苏言虽然一直问,但是少女闭口不言,只是用“儒雅”和“随和”两个词便概括掉了。 他歇息了几天,突然想起周阳这个人来,苏言以为他听到自己回到清河的消息后会登门拜访,结果好些天过去,这人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所以今天苏言特意下了山,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他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心想等见到周阳,就说这是自己从京城精挑细选、花大价钱特意给他带的礼物,这样他之后出远门,就理应也给自己带份手信。 简直计划通啊。 不愧是我。 正想着这些,衙门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张知县撤职后云州府里又重新调来一名知县,四五十岁的样子,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非常适合清河这种地方。捕快们住的地方在官府后面,一处不小的大院,里面大约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守门的看见苏言,知道这是和周阳经常混在一起的那个小仙师,恭敬地请他进去。 “周阳呢?” 苏言走进大门,环视一圈,没见到朋友的影子。 “头他走了。” “死了?” “不是死了......”那小捕快苦着脸,尴尬地说道,“头他前些日子说要回老家看看师傅,老人家好像最近身体不适,八十多岁,年纪大了。” 苏言点了点头,周阳出身道观,从小被一个老道士抚养长大,那名号还奇怪的很,叫什么无根道士......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捕快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虽然头没说,但他也走了三天时间了,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苏言有些可惜地嗯了一声,把刚刚捡的石头放到了他的手上。 “等你们头回来,记得把这东西给他,千万记住了。” “这是......?” “这是我在京城特意给他买的礼物,uu看书 .uuknhu.o内核是上品的灵石。”苏言呵呵一笑,认真地说道,“有温润养神的功效,还能平心静气、有助于提升修为,为了买它足足花了我五十两银子,你可千万记得给他。” 小捕快愣了一愣,他拿过石头,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一脸迷茫。 “仙师,这好像就是快石头......” “嗯?” 苏言眉头一挑,眼神冷峻。 “你看,你这就不懂了。”他说,“我问你,当一个东西看起来像石头,摸起来像石头,拿起来像石头,那它是什么东西?” “是石头。” “错了,是鸭子。” “???” 小捕快一脸迷茫。 蛤? 苏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可以被一件事物的表象蒙蔽双眼,怎么样,你明白了吗?” “啊.......啊这,明白了。”小捕快一脸纠结,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苏言赞许地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苏渔了。 他往院外走去,想着回山上睡个午觉,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像是有人吵架一般。两个穿着捕快服地拉着一个约莫有七十岁的大妈,着急地说着些什么。 那大妈指着不远处一个年轻人,大声说道:“就是他。” “就是他偷的我内裤!”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98章 取你狗命 财政局的办公楼像两座金黄耀眼的宝塔直通天空。 黎尚民怒气冲冲登上财政局的台阶。引发工人罢工的重要原因是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如果一亿元能按计划到位,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黎尚民进了马忠良的办公室。 两名工作人员在文件柜找什么东西,马忠良忐忑不安站在一脸怒容的黎尚民面前。 黎尚民铁青着脸,“请他们离开一会儿。” 马忠良挥挥手,“你们出去吧。” 两名工作人员离开,马忠良关严门。 “请坐,黎副市长。请坐。” 黎尚民在屋内踱了几步后站住,“我出差前对你怎么说的,想尽办法也要把一亿元到位,至少要到位三分之一。你怎么做的?” 马忠良委屈得要哭,“我是管钱的,又不是造钱的,实在是资金紧张。” “工人三个月没拿到工资,你知道不知道?工人已经罢了工,要是闹事上街,你负得了这个政治责任吗!该进的设备、材料,没钱进不来,已经严重影响了施工进度和质量。我们对人民怎么交待?” 马忠良双手抱住头,坐在沙发上冒汗,“我有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有什么办法。” 黎尚民对要赖皮非常反感,怎么会把一点责任都不敢负的干部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他厉声说;“一个亿,那专款专用的一个亿,你给我弄到哪儿去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黎尚民拍了桌子,“马忠良,你要想清楚,如果有什么挪用公款之类的事,你是要进资房的!” 黎尚民愤怒地离开。心想,这件事一定要提交常委会讨论。 马忠良差点被禁肖民吓出心脏病,他匆匆进入首都地平线饭店去找焦东方。此时,他最害怕的是市委丢卒保车,把他一脚踢出来承担一个亿的责任。 焦东方听完马忠良的哭诉,微笑着吐着一个烟圈。 “黎尚民要告我…,要把我送进班房…你要赶快想个办法。” 焦东方给马忠良倒了一杯xo,“黎尚民作为一个剧市长,竟然威胁下级,以监狱进行恫吓,这性质就够严重的了。你不要紧张。” 马忠良抬起惶恐的眼睛,“他要查我呀。你别忘了,他是中纪委委员。” “我先查他。” 马忠良苦笑:“这个人勤勤恳恳,也没有经济问题,你怎么下手?” 焦东方目射四光,“当初决定把外环公路一块地皮盖别墅,我找过他商量,对他很尊重,还叫他黎叔。你猜他对我说什么?他竟然资问我以什么身份和他说话,说我不是工程指挥部的人,工地也不是首都地平线饭店。我当时忍住了,这家伙太不配合,这回我给他点颜色看看,报他一箭之仇。” 马忠良来了精神,“黎尚民是个害群之马,好像就他是焦裕禄,我们都是贪官污吏。你有什么办法?” 焦东方捐灭烟卷,“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马忠良拜访焦东方三天后,过江桥工地一辆轿车驶来,驾车的是杨可。 杨可与沙莉下车。 过江桥工地承包商贺喜来笑眯眯地迎上,“二位好,二位好。” 杨可一脸傲气。 “你就是贺喜来?” “是我,我一早就等着您,没敢出去。” “过江桥是你的公司承包? “是呀。” “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知道,电话里跟我交待了。能得到焦东方先生的照应,我感激不尽哩。” “废话少说,你把江桥工程转包给我指定的人。” “谁呀?” “这个你不用管。” 贺喜来委屈地说:“我就指着这项工程挣钱呢,让我转包,我就亏大发了。” “这是救你,你别不识抬举。我们已经查过了,你偷工减料,以次顶好,这桥能结实?现在退出来,出了事也不是你的。要不真等出了事,七年八年的大狱等着你呢。” ‘请您说的,开这玩笑,我这小公司可承受不起。” “转包时,你要大幅度让价,损失由我们给你补上,还能让你多少挣点。你又挣钱又省心,还省得吃官司,上哪儿找这便宜事。” 贺喜来喜上眉梢,“那咱们细谈谈。” 沙莉从皮包拿出一份文件晃晃,“我们给你起草了一个转包文件,对你只有好处,没一点不利的地方,转包之后,一切质量事故与你无关。” “那我谢谢您啦。让我再琢磨琢磨。” 杨可动了怒,“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明天上午到首都地平线饭店找我,我替你请了一个法律顾问。” 四 候机厅,在香港标牌前排队等待签票的几十人中有一个是葛萌萌。 “飞往香港xxx班机就要起飞,请乘客登机。” 丘思雨提着行李箱朝队伍走来。 丘思雨看到了队伍中的葛萌萌,她驻足犹豫片刻,迎上前去。 葛萌萌办完手续,一回头,被丘思雨挡住了路。 葛萌萌目瞪口呆,“你……也被救上来了……这真好……” “是呀,这真好。你怎么样?” “我被救生艇救上来时,已经昏迷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丘思雨冷冷一笑,“但以前的事你什么都知道。只有一点你不知道,我的水性非常好。撞翻我们的摩托艇,你花多少钱雇来的?” 葛萌萌面色苍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反咬一口?我直怀疑快帆冲浪是你设计好的圈套,是你想置我于死地。” “玩快帆是我提议的,但精心安排的摩托艇撞船则是你一手搞的。你见何启章出了事,怕从我这儿牵累到你,就想把我喂了鲨鱼,你一个人平安无事地溜回香港。” 葛萌萌压低了声音:“你真是传牙俐齿,明明是你想杀人灭口,却推到我身上。因为我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丘思雨微微一笑说:“也许我们俩只有到陈虎那儿才讲清楚?” 葛萌萌心虚了,“只要你敢去,我奉陪。怕你不敢去吧。你和何启章之间的秘密大概不愿意让反贪局知道。” 丘思雨用手弹弹葛萌萌衣服上的灰尘,“我那点小小不言的秘密,比起你和市委高层的秘密真是小巫见大巫呢。” 一阵短暂的交锋后,葛萌萌与丘思雨像亲密朋友似的肩并肩进入候机室,挨着坐下。 两人互相让烟,点烟。 葛萌萌给丘思雨点烟,说:“好多朋友以为你死了,你一露面,把他们吓一跳吧?” “我谁也没见,悄悄回去拿了护照和回乡证,就买了机票。我倒要看看,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不过现在用不着了,你知道我还活着,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吧。你回香港干什么?” 葛萌萌吐出一口烟雾,“处理经济事务,你呢?” “和你一样,处理经济事务。” 葛萌萌追问一句:“你还打算回来吗?” 丘思雨嫣然一笑问:“你还打算回来吗?” 葛萌萌微微叹口气,“不管你怎么害我,既然我们又坐到了一起,还是同舟共济。” 丘思雨咯咯一笑,“不管你怎么害我,既然我们又坐到了一起,还是要同舟共济。” 二人相视,不禁都笑起来。 葛萌萌存心要把丘思雨的气焰打下去,严肃地说:“你回香港避避风也好,瞅个机会再回来。” 丘思雨寸步不让,“你回香港避避风也好,瞅个机会再回来。” 二人相视,又笑起来。 葛萌萌笑得肚子疼,“你能不能不学我说的话?” 丘思雨却不失庄重,“你说的,正是我要说的。” 二人各自拿起行李箱,起身,进入通道。 五 陶铁良与另一名干警进入陈虎办公室。他沮丧地说:“陈虎,你要找的丘思雨,可能是死了。” 陈虎吃了一惊。 ‘什么,丘思雨死了?” “海边的目击者说,他们看见一艘摩托快艇撞翻了快帆,救生艇只救出了葛萌萌一个人。我又去找葛萌萌了解情况,才知道她已经回香港了。” 陶铁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没有找到丘思雨的尸体,准确地说,丘思雨是失踪。” 陈虎怔怔地说:“我正要以丘思雨为突破口呢?葛萌萌提供了什么情况?” “她当时身体不好,没提供什么详细情况。” 焦小王进来,陈虎示意陶铁良不要说下去。 陈虎不满地说:“焦小玉同志,下次进来请敲门。” “门没有关。对不起,下次注意。” 陈虎并不掩饰谈话被打断的不快,生硬地说:“你们认识吧?” “陶素玲同志骨灰安葬时,我们见过,陶处长,你好。” 陶铁良站起来与焦小玉握手。 “你跟陈虎子,可不容易。他是个拼命三郎。” 六 两辆标致轿车驶进南郊骑王俱乐部的大门。 车停下,开门下来四个矫健的小伙子,他们朝马道走去。骑师正在给几名游客演示上马动作。其中一个小伙子是阿四,他曾随何可待来过这里,指着骑师对他的随从说:“就是他。” 四个人走到骑师身旁。阿四说:“我们来玩玩,带我们去挑几匹好马。” 骑师冲阿四点头,“请稍等,我就去。” 骑师对游客说:“都明白了吧,有事再找我。” 骑师掉过头来对阿四说:“你们先交费,每人三百元,然后再挑马。” 两个小伙子紧紧把骑师夹在当中,走向标致轿车。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 骑师挣扎着被推进车里。 两辆标致汽车迅速离开跑马场,朝市区开去。 汽车停在一所四合院门前。眼睛蒙着黑布的骑师被带下汽车。 骑师被架着胳膊,推进了四合院的北屋。 何可待穿着西服,坐在轮椅上。 “把市拿下来。” 一个人摘下骑师眼睛上的黑布,他茫然地打量四周。 “请坐,骑师先生。” 骑师战战兢兢地坐在给他搬过来的一把太师椅上。 “你还认识我吗?” “头回见面……您贵姓?” 骑师的声音颤抖,惊魂未定。 “你好健忘呀,不是你在马楼上作了手脚,想要摔死我吗?”何可待的声音平静,但透出一股凉冰的杀气。 骑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误会呀,全是误会,我和您无冤无仇,怎么能害您呢!” 何可待点点头。两个人把骑师从地上提起来架住,一个人伸手去解骑师的裤腰带,另一个人掏出一把匕首。 阿四恶狠狠地说:“不把你两个蛋取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骑师的裤子脱落,露出裤权。匕首轻轻朝裤权一挑,松紧带断了,裤权脱落在脚底。 何可待微笑着说:“别紧张,给你做个绝育手术,小手术,流不了多少血。动手吧。” 匕首朝着骑师的下身就要捅下去,他死命地嚎叫:“别!千万别动手!我说,我说……” 两个男人一松手,骑师瘫软在地板上。 何可待冷笑着点一支烟。 “你要不全说出来,我的弟兄还会给你做手术。对不起,我们这里不上麻药。” 骑师被吓得面色蜡黄,哆哆咦咦地说:“……我说,我全说。??,??在你们来的前一天,一个女人找到我,她带来了一张你的相片,给了我一万块钱,她叫我在你来的时候,想办法在马上做些小手脚,一定要你摔死。我不想为了一万块钱出人命,但她逼我,说我要不弄死你,她就让我的骑王俱乐部不能开业。没办法,我只好收下她的钱。第二天,你们来的时候,我认出了你,趁你们不注意,我在给你整理马楼时偷偷换上一个小号的,靴子进去就出不来,又在马楼上抹了强力胶,轮住马靴,所以你才脱不出脚。但我也手下留情了,最危险的时候是我上去勒住惊马,不然,你必死无疑。” 何可待沉思一刻说:“这么说,我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思了?” “我没这个意思,我全说了,请您放我一马,下次再也不敢啦!” “我问你,那天去的那些人里,有没有给你下命令的那个女人?” “没有。” 何可待拧灭烟头,用手一指,“他还是想做手术,开始吧。” 阿四持匕首蹿上来揪住骑师的头发,把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骑师惨叫:“真没有哇!要有,我还能不说嘛!” “放开他。” 骑师又出了一身汗,坐在地板上打冷战。 “你说说,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她细高挑,有一米七左右,戴墨镜,眼睛看不清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二十来岁吧,瓜子脸,长得不赖。” “再见面,你能认出她吗?” “能吧,不过,那天来的那两个女的里确实没有她。” 何可待相信骑师说的是实话。 “你要是答应并且严格遵守我的条件,我就全头全民地放你回去。” “是我对不起您,你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条件很简单,任何人找你,包括那天与我一块儿去骑马的那些人,你都不许说今天我们见过面的事。” “这个容易,我一定能做到。就是您让我说,我也不愿意说呀。” 何可待摆摆手,o你走吧,受惊了,骑师先生。” 骑师提着裤子站起来,点头作揖道:“谢谢您啦,谢谢您啦广 骑师不敢回头,急忙走出去。 阿四叫住他。 “站住。” 骑师又瘫软在地上,“你还有什么事?” “我们送你回去。” 黑布重新蒙住骑师的眼睛,他被带出四合院。 何可待陷入了沉思。一个马仔过来。 “大哥,怎么也得割下他一只耳朵呀,他差点要了你的命。” “你懂什么,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放过这小子,想害我的人就不会觉察到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大哥,究竟是谁想害你?找出来,我给他来个碎尸万投。” “我心里有了点谱,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七 在侦查处处长的办公室,坐在陈虎看办公桌对面的焦小玉合上了案卷。这是陈虎第一次让新来的助手看何启章案件的相关材料,他要看焦小玉是否称职。 陈虎冷冷地说:“看完了?” “何副市长死亡的材料全在这里吗?” “目前只掌握这些。谈谈你的想法,法学硕士。” 焦小玉一笑,露出两个酒涡,“别挖苦人好不好?” 焦小玉拿起暖瓶,给陈虎的茶杯加上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陈处,尽管你对我的印象不太好,我也搞不清为什么,但工作就是工作。我觉得从三方面侦查比较好。一是找何副市长的司机,详细了解何副市长死亡前几天的活动,特别是死亡当天的活动。二是调查遗书的真伪,既然是电脑打出来的遗书,在何副市长的电脑里应该有储存。三是沿着陶素玲找到的美式警用手枪弹壳追查,弄清楚两声枪响之间的关系。这三方面,虽然都有一些初步的材料,但都不够充实。你觉得我的思路对不对?” 陈虎满意地点点头说:“作为案件的突破口,从这三方面下手是正确的,至少能解决何副市长的死因。但直觉告诉我,在何副市长的死亡后面,隐藏着更大的案情,不然不会发生刹车失灵、调查受阻等许多怪事。这是一张大蜘蛛网,旧案、新案错综复杂地联系在一起,目前,我们连这张大网的一角还没有撕开。我们分工好不好,你就负责从这三方面侦查,我侧重于案件的背景调查。” 焦小玉兴奋地站起来说:“是,你总算给了我点活干。” 刑侦处长陶铁良兴冲冲地进来。他看见了这融洽的场面。 “畸,新搭档合作得不差嘛/ 焦小玉拉过一把椅子,“请坐,陶处。” 陶铁良卖关子,“陈虎,你请客吧!” “干嘛让我请客。你打我就算白打了?焦小玉是我挨打的证人,对吧,应当你请客。” 陶铁良神秘地说:“告诉你,你就自动请客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破坏作刹车的那个人,找到了¥” 陈虎从椅子上站起来,“真的,这是个好消息,值得喝一杯。铁良,先说说,怎么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先抽支烟再说。” 陈虎掏出烟,陶铁又推开。 “还是抽我的吧。你的烟,民工都不抽。” 陶铁良掏出万宝路,取出一支给陈虎。” 陈虎接过来,心头一阵酸楚,自从陶素玲死后,他不想看到万宝路香烟。 陈虎把烟还给陶铁良。 “怎么了,老兄,万宝路不比你的烟强?” 陈虎骤然地笑,“我在玲玲的墓碑前发过警,不把案件搞清,不抽这种烟。” 焦小玉心里一动,她没有想到她认为的“冷面杀手”,心里竟然是万种柔情。 阳铁良叹息一声:“对不起,我忘了,我妹妹在临死前送过你一盒万宝路,让你伤心了。不过,你快能按万宝路了。当地派出所破获了一起盗窃团伙。有个家伙要立功,交待出他认识一个叫史海的人,他亲自听文海说,他弄坏了一辆吉普的刹车,得了几万块钱。派出所立刻向市局作了汇报,我已命令他们立即拘留史海。我刚刚下了命令,第一个先通知你。” 陈虎一拍桌子。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 “你忙什么,拘留完了,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提审。” ‘俄还是想快点见到这个人,说不定他就是解开整个案件的钥匙。” “那好吧,我们吃过中午饭,立刻出发。” 八 陈虎驾驶他的切诺基吉普车奔向五号地区野山坡。 焦小玉坐在他旁边,陶铁良和另一名警察在后排。 后面跟着一辆囚车。 陶铁良对焦小玉很有好感,“小玉,你跟上陈虎,非得有一身钢筋铁骨不成,他是有名的拼命三郎,非得把你累死。” 焦小玉侧脸一笑说:“我在学校是百米冠军呢,说不定比陈虎跑得快!” 陈虎斜了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是个飞毛腿!” 陶铁良一拍大腿,“这就糟了。陈虎是出了名的‘爱国者’,再快的‘飞行腿’也会被他击落,你们俩一个‘飞毛腿’,一个‘爱国者’,碰到一块,谁打谁呀?” 车里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汽车在翻车处停下。 陶铁良看着窗外险峻的山峰说:“是这里。是我从这里接他们回去的。小玉,我妹妹像你一样年轻,唉!” 焦小玉、陶铁良和那名警察下了车,他们站在崖边,向下张望。 陈虎与陶铁良采摘山坡上的鲜花与柳条编在一起。焦小玉立刻明白了陈虎心中的哀伤,她帮着采摘鲜花。 陈虎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唉——,铁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玲玲。” 陶铁良在花圈上插上一朵野菊花,“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不是事故。是犯罪分子捣的鬼。我们给玲玲报仇的日子到了。” “哎,当时死的为什么不是我,玲玲应该活下来。” “我把你打出了拳台,你不恨我吧?” “咱俩是谁和谁呀,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让我减轻一下内疚才打的。铁良。谢谢你。” 很快,一个小花圈编好。 陈虎与陶铁良拿着花圈走下山坡,焦小玉紧紧跟在他们旁边。 另外的警察在公路上看车。 陈虎和陶铁良来到陶素玲倒下的地方,弯腰摆好花圈,焦小玉找来几块石头,把花圈固定,不让风吹跑。 陈虎和陶铁良摘下大檐帽,肃立静默。 “妹妹,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三分钟后,陈虎猛然转身,朝坡上跑,心中的仇恨使他很快跑到上面,他要快点去提审疑犯。 陶铁良和焦小玉追上来。 郊区公路上吉普闪着警灯,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快速驶向野山坡。 一路上,陈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焦小玉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庄严感,这种崇高的感情使她泪眼盈盈。 汽车停在野山坡下小树林中的派出所门前,一名干警跑过来。 干警不安地报告:“陶处,史海出事了。所长已经去现场,我们赶快去吧!” 干警骑上摩托在前面带路,吉普车跟在后面,来到镇上一家摩托车修理门市部。 一辆警车和几辆警用摩托车停在门口,两名警察驱赶围观的人们。 陶铁良、陈虎、焦小玉分开人群,进了门市部。 派出所长是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向陶铁良报告。 “我们晚了一步,史海死了,可能是中毒。” 陈虎走到史海跟前,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面色铁青。桌子上放着一瓶酒和一个酒杯。 陶铁良面色严峻,下了命令:“立即勘查现场,提取证物,请市局派一名法医来。” 陈虎间派出所长,“这个史海是干什么的?” “是这个摩托修理部的老板,来往的汽车出点小毛病,他也能修。我们接到陶铁良处长的指示,立刻就来了,可他已经死了。” “陶处是几点指示你们的?”陈虎问。 “今天上午十点二十几分。” “你们什么时候赶到的?” “中午十二点四十吧。” 陶铁良听后不禁火冒三丈地说:“隔了两个多小时,你还敢说立刻赶到!” 所长呼儒,不敢说话,半天才说:“陶处对副所长下的指示,当时我不在所里。我中午回所才听说这件事,就立刻赶来,谁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陈虎看了陶铁良一眼,不说话了。他不想越权过问公安系统的事,这是陶铁良的管辖范围。但他的思维却不受阻挡,这个副所长和上次与陶素玲一起来这里勘查现场时碰到的副所长会不会是一个人呢? 陶铁良板着脸骂:“让副所长来见我。你们这一群饭桶!这是严重失职!” 焦小玉悄悄拉拉陈虎的衣角说:“陈处,这里暂时没有我们什么事,陶处会把一切处理停当的,我想咱们去看看何副市长出事的现场,可以吗?” 陈虎想了想说:“好吧,我陪你到现场去看看也好。” 焦小玉轻声说:“陶处,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修理部,陈虎发动汽车,朝野山坡开去。 他把车仍停在上次停车的地方。 “上次,我就把车停在这里,史海动了手脚。” 焦小玉下车看了看环境,“这次不会吧,他死了。” “不会?小玉,如果没有内奸,史海能这么快被人害死?在什么环节走露了风声?” 陈虎意味深长地看了焦小玉一眼。 陈虎和焦小玉爬到能看见何启章躺下去的那片树林时,他看到有一个人正从小树林一步一步地走向灌木丛,那人像是用脚步丈量从小树林到灌木丛之间的距离。 他是谁?陈虎机警地弯下腰,但没有树木可遮挡。他知道自己已被对方发现。 人影一闪不见了。 陈虎急步爬到坡上,四处张望,他判断那个人不会走远,他闻到了烟味。 陈虎厉喝一声:“谁?你出来。” 焦小玉也爬上来,警惕地问:“有什么情况?” “有人。你从松墙后面抄过去,我从前面过去。” 陈虎从松墙前面绕到后面,看见一个男人抽烟。他正是在地平城饭店碰到的那个何可待,不过他不坐轮椅了,身体看上去非常健康。 陈虎觉得文章来了,上前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游客,怎么,这个地方不能来吗?” 陈虎明显地感到对方的敌意。 “游客?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我们见过面,你在轮椅上。” 何可待走过来,伸出手,“还要我向你道谢吗?陈虎?” 陈虎明知故问:“你贵姓?” “我姓何,无可奈何的何。” 这时焦小玉抄了过来,她不禁一征说:“可待,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虎更奇怪了,焦小玉怎么会认识这个有嫌疑的人。 何可待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焦小玉好一会。 “你好,小玉,穿检察制服了,祝贺你。” 他们握了手。陈虎的心中升起疑团阵阵。 “我给你们介绍,看来你们不认识。这位是反贪局陈虎同志,这位是何启章副市长的儿子何可待。” 陈虎唤了一声:‘源来你们认识。” 何可待笑得很甜,“认识很多年了,对不对,小玉。” 焦小玉眨着大眼睛,“可待,你怎么会在这儿?听说你住了院。” 何可待握住陈虎的手。 “认识你,我很高兴。不过,在这里应该出现的是公安局的刑侦处长,而不是你这个反贪处长吧。” 陈虎觉得这个人非常机敏,不好对付。 “何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何可待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 “这是我父亲倒下去的地方,我来凭吊他的灵魂。” “何先生,你对何副市长的死,有什么看法?我负责处理这件案子,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何可待指着灌木丛说:“看见那排灌木丛了吗,我认为子弹是从那儿射出来的。” 陈虎心里佩服对方的机敏,但不露声色,“你不认为你父亲是自杀?” “陈虎,在这一点上,咱们俩的意见是一样的,是他杀,不是自杀,所以我们是朋友。” 陈虎诧异起来,“你知道我的看法?” “知道。为此我很感谢你,你是敢于坚持真理的人。” 陈虎正色道:“我并不认为何副市长是他杀。” 何可待点一支烟,“你在市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我知道。” “你消息灵通啊。” “陈处,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材料。我父亲从来不带枪,不喜欢枪,他连打开保险也不懂。父亲死前答应和我去一趟哈尔滨,去取他给我买的一枝猎枪,尽管他也不赞成我玩枪。没想到,他会被人杀死。死在他最讨厌的东西上。” “何先生,你有持枪证吗?” “有啊。” “什么枪?” “猎枪。” “我记得你去首都地平线饭店参加舞会,露出了一把手枪。非法持枪是触犯法律的。” 何可待嘲弄地说:“那是一把仿真玩具手枪。” 焦小玉觉得昔日的朋友今天变得非常陌生。 “你为什么会坚持你父亲不会自杀呢?他留有遗书。” 何可待悲拗地举起握着拳头的双手说:“因为他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我是他儿子,这还不够嘛!” 陈虎话锋一转。 “听说你从马背上摔下来,住院了?那是怎么发生的?” 何可待把手一挥。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陈虎,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和焦小玉单独谈一谈吗?” “当然。焦小玉同志,我在车上等你。” 陈虎带着更多的疑虑转身下山,自己的助手与案件相关人员有这么多复杂的关系,以后的侦查难免会出现泄密呀,如果再出现通风报信,那就更加被动。 焦小至觉得现在不是与何可待单独谈话的时候,会让陈虎起疑心便说:“我现在有任务,是工作时间,我们单独留下来,陈虎会对我有想法。” ‘哦们不期而遇,就是缘分未断。小玉,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们的缘分早断了,你也已经结了婚。” “早离了。不过,我有一个女朋友。你也见过的,蒋大宾的女儿蒋月秀。” “又该结婚了吧?” “结婚?发昏还发不过来呢。小玉,我说你我缘分不断,不然怎么这么巧又碰到。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期,你愿意帮助我吗?” 焦小玉想起了与何可待的往日情缘,他毕竟是她第一个恋人,初恋总是难忘的…… 夏日滑水场,焦小玉与何可待一前一后从滑梯冲到水里,溅出水花。 焦东方从上面冲下来,他在最后面。 焦东方打趣地说:“你们俩真是一对戏水鸳鸯。” 何可待在水中托起焦小玉。那一刻,焦小玉觉得非常甜蜜,但后来发生的事又过早地中断了这不成熟的少女之恋。 焦小玉进入何启章家的小楼,上楼梯,敲何可待卧室的门。 “可待,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半天才开,何可待衣衫不整,半挡住门,尴尬地说: “对不起,有点情况。” 焦小玉把何可待推开,看见床上有个女人。 焦小玉扭头冲下楼梯,含泪冲出了何家小楼。 焦小玉正了正头上的帽子说:“过去的就永远过去了,那时候我们都年轻,不懂事。” 何可待上前拉住焦小玉的手,“普希金说过,当你失去了,方更觉珍贵。小玉,感情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焦小玉抽回自己的手,“只有老人才留恋过去,不谈这些事了,我们下山吧。” 何可待坐在他父亲死的地方,靠在树干上,一派失落情绪,怅然道:“我突然想起曹植一句诗,‘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设身处地一想,曹植说的不对,应该是利剑不在掌,结友哪得多。我爸死了,脏水会一盆接一盆地泼到他身上,谁还会理我?一条丧家犬。你走吧,我要在我爸死的地方,再坐一会儿。” 焦小玉欲说无语,扭头下山。 九 她来到车旁。 陈虎抽烟,见她下来,转身上车。 “你怎么认识的何可待?对不起,随便问问。” “小时候,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其实并没什么来往,仅仅认识而已。” 为什么对陈虎隐瞒那一段恋情,焦小玉说不清楚。 陈虎驾车下坡,他不相信焦小五所说的“仅仅认识”,但也不想追究他人的隐私。 “我看他很聪明。他今天上这里来,恐怕和我们的目的有一致的地方。你和他熟,对我们办案会有些帮助,检察系统里的侦查和公安有些不同,特别是反贪这一块,侦查对象大多是各级党政官员,还有总经理之类的经商人员,白领阶层,这些人与拦路抢劫、杀人放火的罪犯不同,他们高智商,有文化,有地位,自尊心强,所以我们和他们主要是智力上的较量,用不着拍桌子瞪眼睛,你说呢?” “这些高智商犯罪,更难对付。是不是,陈处严 “从今天史海突然死亡,你有什么想法?” 焦小玉想了想说:“会不会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我们,他有相当准确和及时的消息来源,才赶在我们到来之前,杀人灭口,剪断了一切对他不利的线索。” 陈虎满意地点头说:“你目光敏锐呀。” “分析呗,可惜还没有证据,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会是谁呢?不会是史海这样一个山区的修车匠吧?” 陈虎把车提速。 “你分析的符合逻辑,我估计,史海连外围都够不上,他只是个一两次雇用的;陆时小角色。史海的死和何副市长的死,发生在同一地区,都在野山坡,这会是偶然的巧合吗?” 汽车停在摩托车修理部门前。 陈虎看见两名法医抬着史海尸体上车。 十 在远离何启章死亡地点的香港,何启章仍然是某些人关注的焦点。 骏马在马道奔腾,骑手个个奋勇争先。 何叔六十岁上下,身材精瘦,手持望远镜观看跑马。 葛萌萌和丘思雨一左一右坐在何叔旁边。 何叔是马会会员,他的位置最好。葛萌萌与丘思雨正是凭借何叔的照应才成了马会会员,这是地位崇高的象征。 葛萌萌兴奋地指着一匹马说:“何叔,你的王子跑到第二了!” 何叔放下望远镜,面带微笑。 “我对它有信心。” 丘思雨也异常兴奋,“何叔,今天我们押你的王子要是中了大彩就好啦厂 何叔拥着两个女人说:“什么事押到我身上,你们都能中大彩。” “王于”冲到了最前面,到达了终点。 丘思雨抱住何叔,亲面颊。 葛萌萌抱何叔,亲另一面颊。 葛萌萌提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她应焦东方的要求,设法取得何叔的配合。 “何叔,大陆的事怎么办?何启章的案子怕是躲不过去。” 丘思雨也帮腔道:“是呀,何叔,您老在焦鹏远地面上的产业,比我们大几十倍哟!” 何叔漫不经心地说:“那不过是我的九牛一毛,白给他们就是了。哼,我才不怕他们,不错,我是投了点钱,但我从何启章手里贷的款,比我投的数目大得多。用内地的话来说,拿到款就是爷。我投资不过是鱼饵,贷款才是我钓的大鱼,鱼已经吃到我肚子里,还能让我吐出来?” 何叔嘿嘿一笑。 “今天晚宴,你们俩谁做东呀?” 葛萌萌当仁不让,“我做东。” 何叔说出了一句让葛萌萌和丘思雨都感到意外的话:“不,还是我给你们饯行。” 丘思雨不解地问:“给我们饯行?” “对,你们俩回去。回大陆去,uu看书ww.ukanshu.c接着做你们的生意。” 葛萌萌撒娇说:“反贪局比廉政公署厉害,他们会抓人的。回去,我真有些害怕。” 何叔站起来,“有我呢,一切都会安排好。” 北边打雷,东边下雨。 印刷机滚出一张张报纸。 第二天,香港各报出现了何叔操纵媒体安排的新闻。 大陆反腐败,港商投资信心动摇! 大陆开放政策要变了吗? 何启章副市长中央委员自杀身亡,反贪局小题大作! 十一 焦鹏远的手掌拍在这些葛萌萌快递传来的香港报纸上。 沈石站在旁边不说话,他知道焦书记被报纸激怒了。 “你告诉周森林,何启章的所有调查到此为止,我们不能再造成恶劣影响了!给自己脸上抹黑,给资产阶级报纸提供炮弹来打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嘛!要顾及影响嘛!” 沈石小心地说:“焦书记,周森林不阴不阳。说话留有三分,像块磨砂玻璃,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楚,他靠得住吗?” 焦鹏远吃了一粒药丸,“他就是那么一个人。” 沈石收拾好桌子上的报纸,随口说道:“何副市长中央委员的口子一开,不知道会引出多少麻烦。把关,还是找个自己人啊。” 焦鹏远这才正眼看看沈石,“你人小鬼大呀,有点郝相寿的风格了嘛,你有什么建议?” “派郝相寿到反贪局指导工作,郝主任是三人小组成员,他又代表您下去加强党的领导,顺理成章。” 焦鹏远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能让郝相寿名正言顺地凌驾周森林之上,赞叹说:‘*沈,你很有希望啊。” 第99章 爷快死了 胡同里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秒,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阵凄惨的哀嚎。 那个胖男孩捂着脸,伤口嘶嘶冒着凉气,他凄惨的声音让张应想起了自家老母猪临死前的悲鸣。 一股热流从裤子中流淌而下,他尖叫着推开自己那几个朋友,慌不择路地逃跑,完全不管剩下人的死活;其余几人见状也撒腿就溜,张应仓皇之中摔倒在地,膝盖蹭破了一层皮。 他慌张地站起身,看起来下个不轻。 苏言脱下头罩,叹了口气。 “别跑。” “你,你是刚才的那个仙师?”张应大张着嘴,惊讶地说道。 “怎么看起来这么惊讶?”苏言一招手,白鹿飞回掌心,“刚才那些捕快没搜到你兜里的东西,全场还只有我一个会仙术的,就没怀疑过吗?” 张应倒吸一口冷气,“那婆婆的内裤是您偷的?” “什么叫我偷的,一点让小物品隐身的法术罢了。”苏言拉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这两天才学会的,还好没用失败。” “您早知道衣服在我手里,可是为什么?”他疑惑地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 苏言用手指了指男孩流血的膝盖,只见皮肉重新生长,又回到了数秒前的状态。 “你看起来满脸不情愿,身上又有很多淤青,我觉得另有隐情便跟过来了,果不其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他努了努嘴,望向其余几人逃跑的方向,问道:“他们欺负你?” 张应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却是满脸纠结。 “他们......是学堂的同学。” “我本不是清河人士,只是爹去年得了风寒死了,娘一个人为了省些花销,便搬来了清河。” “我也随之来到了清河上学,他们这些人第一天便找上了我;一开始只是跑跑腿,帮忙买个饭之类的事情,后来愈演愈烈,除了普通的打骂之外,甚至叫我去偷东西、去烧教书先生的戒尺。” “我没有办法,想反抗却只能遭受更严重的毒打,而每天看见妈妈回家时疲惫的样子,也不忍心跟她说,哪怕告诉先生,他也只是让我自己不要惹是生非,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说到这里,张应的眼眶红了。 苏言俯下身,低着头思索了一会,之后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宽慰地笑了笑。 “等下次撞见那些人,他们估计会很惊讶,大概率还会问你为什么没死。”他慢慢地说道,“这个时候你就告诉他们,那天那人说看你有修炼的天赋,决定对你网开一面,当场收了你这个徒弟。” 张应挑了挑眉。 “这是真的吗?”他惊讶地说道。 “当然不是。”苏言翻了个白眼,“我自己都没修炼明白呢,怎么还会教你?只是话术罢了,话术你懂吗?” 男孩点了点头。 “所以之后他们欺负你之前,就会想起了你拜个了修仙者当师傅,你再表现的强硬一点,估计他们就不敢了。”苏言说道,“不过如果这几个小孩还是这样对你,你就来小凉山上面找我。” 张应愣了愣,低下头嗯了一声。 “谢谢。” 有那么一瞬间,苏言想问他兜里有没有一两银子,然而这想法却只是短短在脑中盘旋了一秒,便随机烟消云散。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告别了一个劲感谢的张应,正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却突然听见路边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声音。 “都说了我才刚回清河,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再出来......” “你说有杀手,拜托,清河这破地方总共就那么几个修仙的我还都认识,哪来的什么狗屁杀手。” “你说那小孩会不会是在脸划破了,然后来诓咱们?” ...... 周阳走在路中间,旁边跟着刚才那个小捕快。 “你这人就是太实诚,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般遇到这种咱们都要糊弄过去,踢皮球给山海楼那帮人;你想啊,就算真的有杀手也是个修行者,你对付得了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眼神一亮,望见了从胡同里钻出来的苏言。 “好兄弟,是你?”他快步走上前,欣喜地说道,“好久不见,你从京城回来了?” 苏言笑了笑,“前两天回来的,你刚到清河?” “刚到一刻钟吧,就被这家伙慌慌张张地要我去抓什么杀手,不过几个小屁孩报的官罢了。”他叹了口气,“不过来的正好,走,你帮我一起找找。” 苏言尴尬地咳嗽一声,使了个眼色。 周阳立即心领神会。 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手下那个小捕快说道:“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欸,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两个去找犯人,苏仙师神通广大,我骁勇善战,你跟着能干嘛,拖后腿吗?”周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回衙门呆着。” 小捕快领了命,对两人略一躬身,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他一走,周阳瞬间面色古怪了起来,道:“怎么回事,你改行了?” “没改行,uu看书.uukanhu 只不过是吓唬了几个小孩子,解决了点问题而已......太复杂了,我之后再跟你说。”苏言叹了口气,指了指周阳手上攥着的一个信封,“那是什么东西?” 周阳哦了一声,“陆尘发来的信,我刚收到,想着去小凉山上找你一起看来着。” 这么一讲,苏言便想起了那个装逼剑仙。 他一边说,一边撕开信封,从中划出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用很浅的墨色字迹写了一段话,看上去还歪歪扭扭的: 秋安。 好久不见,不知你们两个过的怎么样了,清河那地方的秋天应该挺漂亮的吧,过不了多久大概就是枫树满山,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第一场冬雪了。 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活这么大都没见过一次雪,实在是惭愧。 等过段时间不忙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在冬天去一次清河。 不知道苏言现在什么修为了,我听小道消息说是当朝太尉的独女加入了一个清河不知名的宗派,怪哉,不会真就是你们那个剑宗吧。 应该不会吧。 好像没啥说的了,我就先写到这里了。 还有。 爷快死了。 ps:不知各位注意到了没有,如果你没有女朋友,那这个月只用单身二十八天欸。 太棒了。 好耶...... 耶.......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0章 无量山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爷快死了? 什么叫快死了? 苏言抓过信,他从上到下又仔细读了一遍,没错过任何一个字,然后又把他翻过来,倒过来,甚至拿火撩了一下,却依旧没发现其中有任何猫腻,只是普普通通用墨水写出来的而已。 他皱起眉头,望向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周阳。 “什么叫他快死了?” 周阳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他接过信,挠了挠头。 “以字迹来看就是自己写的,不是别人加上去的,可是为什么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说自己要死了?”他抖了抖信封,希望里面有什么能解释的东西,“怎么说,陆尘他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苏言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他虽然和陆尘相识没有几天,但是也明白他不像是在这种地方还开玩笑的人;不过随意一封聊家常的信中结尾突然来了一句自己要死了,着实有些奇怪了点。 “要不,咱去无量山看看?”周阳提议道,“送信的话最快也要三天时间,不过听说你学会了御剑飞行,那样去一趟也大概只用半天时间。” 苏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你刚从老家回来,如果再因为私事离开的话,岂不算是玩忽职守?” “清河能有什么大事,而且我是去抓罪犯的,只不过咱们两个的路线正好重叠,你顺路载我一程罢了。”周阳狡诈地一笑,“而且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什么意思?” “寻常捕快这么干叫玩忽职守,我身为总捕头,这么干那就叫捉拿通缉逃犯。” “至于有没有这个罪犯,那不还是我说了算?” 他说完,苏言悠长地哦了一声,用一种看垃圾似的眼光扫了一圈周阳,道:“可是我没剑啊,怎么飞?” “云荷前些日子不是花大价钱让人打了一柄精钢的好剑吗,那东西呢?” 周阳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小心裂开了,还碎成了渣子......”苏言不好意思地说道,“总之是个很复杂的故事。” 周阳没有深究,他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后便说道:“虽然不太情愿,但我这柄朴刀可以借你,你把它当成剑就行了。” 苏言摇摇头。 “不行,你那玩意太短了。” 他说,“站不下两个人。” 周阳赞同的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什么叫那玩意儿太短了,你说话好好讲清楚很困难吗......” “哦,我突然想到了。”苏言没有理他,恍然大悟地说道,“我们可以骑别的东西嘛。” “只要心中有剑,哪里都是剑。” 周阳刚要开口询问,却看见苏言一脸慧深莫测的样子,转身向着小凉山的方向走去了;他也不好多说,只能快步跟了上去,两人穿过林荫弥补的山中小道,回到了剑宗。 那头猪圈里的老母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痛苦地嘶吼起来。 “就这个,你确定吗?”周阳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试图挣脱的可怜猪,“御剑飞行这种帅气的东西,再怎么拉胯,也不能御一头猪在天上飞吧。” “凭什么不能?周阳,你着相了。” 苏言微微一笑,牵着那头猪,硬是用力把它从猪圈里拉扯了出来。 “我都已经用它飞过一次了。” “可它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 苏言倒是没法反驳这一点,他沉吟了一下,道:“这东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印象不好再正常不过,但第二次,第三次就好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了。” “多骑几遍,它就愿意了。” 周阳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完完全全地说不出来,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看见苏言翻身上猪,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它的背上。 他没有办法,略微犹豫了一下,只好坐了上去。 宋云荷听说两人要去无量山,顺便想跟着去凑个热闹,他自从加入剑宗以来偶尔就听苏言和周阳两人聊起陆尘那从未装逼成功的辉煌记录,对此表示十分好奇。 起码她表面上是这么说的。 至于内心里怎么想的,少女可不只这么点理由。 自家师兄是个闷葫芦,感觉看起来对感情一窍不通,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能成功收买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让其偶尔旁侧敲击一下,兴许就能在苏言心中改变一下自己单纯是个师妹的印象。 在苏言去京城出远门的当天,她便花费二十两银子搞定了周阳。 现在还差这个陆尘。 一边这么想着,宋云荷便熟练到让人心疼地跨上了猪背,看的周阳满头问号。 不是,你们究竟是为什么,骑起猪来能这么娴熟的啊...... 他一边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一边听到轰隆一声响动,气浪升腾,那头猪如同认命了一般不在哀嚎;它浑身被灵气缠绕着,蹭地一声飞到了天空之中。 感受到凌冽的寒风在脸庞刮起,周阳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们穿过浓密的云层,等到宋云荷确认了正确的方向后,三人一猪便开始平稳地飞行起来。无尽的云海在天际描绘出无穷无尽的洁白,太阳刺眼,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晴空之中。 “真美啊......”周阳由衷地感慨道。 身下的母猪嚎叫一声,像是表示赞同。 他们飞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因为没有参照物不知道多快,景色也是千篇一律,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后宋云荷便打起了哈欠,她向后倒在苏言的怀中,闭上眼略微打了个盹。 偶尔有御剑飞行的修仙者在空中赶路,便看到三人一猪在面前呼啸而过。 他们呆愣在空中,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 “师傅,师傅,他们骑着猪在飞欸——” 老修士晃晃悠悠的,脑袋发胀,整个人扶着徒弟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徒儿啊,咱别看不该看的。”他捂住徒弟的眼睛,颤颤巍巍地说道,“歪门邪道的东西咱不干,违反律法的东西也不要碰,咱是大大的良民,与赌毒不共戴天......” 苏言骑在猪上,感受到宋云荷被风吹起的头发拂过鼻孔时略微发痒。 他挪了挪头的位置,拍了拍周阳,道:“你看刚才那两人,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 周阳点了点头,“所以呢?” “所以御剑飞行简直是修行界的糟粕,以后大家都应该骑猪,又安全又稳妥。” 周阳:“......” 他倒是很想说两句来反驳,但是想了想去差点被苏言的歪理说服,于是干脆闭上嘴,一言不发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平坦的云层中突然突兀地出现一道高耸的山峰,飞猪的速度缓缓降了两下,宋云荷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就到了?”周阳瞥了一眼眼前的云峰,“我以为起码要半天时间的,苏言,你好快啊。” “什么快?” 宋云荷的睡意瞬间消散,竖起两只猫咪一样的耳朵,当意识到是在说飞行的速度时,才自言自语般地嘀咕道:“哦,那没事了......” 母猪缓缓下降,穿过厚厚的云层。 饶是小时候经常和父亲上山,见惯了无量山的巍峨,宋云荷如今却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叹,眼前这叹为观止的世间奇景。 碧波接连涌动的大海上,是一只巨大到让人感到震撼的巨龟,即便在云层处的高空中也看不清全貌;它四肢深深探入海底,如同镇天的石柱,那大到已经是一片陆地的龟壳上驮着高耸入云端的绵延山脉,令人感到由衷的赞叹。 有巨鸟盘旋于仙山林间,云雾缭绕,植被繁茂。 从云层上方流下一条几近垂直的瀑布,从上到下,连着一线碧海蓝天。 红墙朱瓦的大殿与悬崖峭壁边接连而建,不似凡间寻常宗门,好比天上神仙居所。 离那巨龟背上还有老远,便有人发现了几人的踪影,主要是那头猪实在是太过显眼,在刚从云层上落下来那一刻,便有两个穿着无量山服饰的守门弟子飞了上来。 “来着何人,为什么骑着一头猪?” 两人有些警惕地说道,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疑惑,他们的视线从周阳身上略过,看了看苏言,看了看猪,最后目光停滞在宋云荷身上。 他们对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郑重,一并对着宋云荷深深鞠了一躬,姿态十分谦卑。 “宋小姐,您怎么来了?” “来查看那批兵器的进度,顺便找个人。”宋云荷不咸不淡地说道,似乎对守门弟子的恭敬并不感到意外,“麻烦你们知会一声,当然别大张旗鼓,和以前一样就好。” “那这两位,还有这头猪是......?” “我朋友。” “这猪也是?” “你怎么那么多话?” 她轻轻瞟过一眼,看得人瞬间心中一惊,两人像是得了命令,点点头,转身向山门内飞去,临走前还刻意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猪一眼。 迎上周阳惊奇的目光,宋云荷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解释道:“山海楼与无量山关系密切,像这种世间一等一的宗门,父亲以前经常带我来,久而久之,便都记住我的脸了。” “至于那兵器是很久前订的一批了,无量山锻造的工艺极好,制作仙器法器有名的厉害;所以这次来,也顺便再给师兄挑柄剑。” 她感慨地看了看身后的苏言,补充道:“结实一点的那种。” 周阳望向天空,有些感慨,为什么自己没有苏言这个王八蛋这样的富婆师妹。 苏言没有在意,比起什么世间一等一的宗门,什么兵器的冶炼技术,他倒是觉得那只巨龟更有意思。 像是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一般,宋云荷解释道:“那只巨龟是上古时的物种了,少说也活了几万年,没有攻击性,极少移动,和普通的陆地也没什么差别了。” 苏言点了点头,几人降落在山门口处,那里早有一个老人等在那里,笑眯眯地望向几人。 他面容和煦,留着山羊胡,虽然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但是却格外的高大壮硕、站的笔挺,一身铜钱图案的袍子,感觉根本不像是个老头一样。 宋云荷走上前,对着老人微微躬身。 “褚爷爷。” “猪爷爷?” 苏言挑了挑眉,望向身后一脸懵逼的母猪。 老人的眉头似乎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他将目光从苏言身上移开,笑着看向宋云荷。 “一两年不见,云荷也是个大姑娘了啊。”他感慨地说道。 苏言对此持保留意见,云荷是个姑娘没错,但是前面那个字,可能有些许的争议。 “褚爷爷一两年不见,倒还是没变老的样子。”宋云荷轻笑了笑,惊喜地看着老人,“您好像又突破了?” “没有没有,修为还是那个鸟样。” 老人摆了摆手,“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还骑上猪了?” 宋云荷一脸尴尬,她感觉自己被师兄浸染久了,所以脸皮一天比天厚,如今遇到了以前相熟的人物,这种尴尬才慢慢涌上心头。 她刚才可是骑着头猪飞到了断尘山...... “这件事说来话长。”宋云荷轻咳一声,“这位是我师兄,uu看书 .uukns 苏言。” 老人缓慢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圈苏言,道:“你小子就是那个什么剑宗的人?” 苏言点了点头。 “老夫褚禾玉,是无量山的副宗主。”他声音洪亮而低沉,整个人甚至比苏言还高上一点,“骑着猪来我们宗门,呵,你倒是很有想法。” “您过奖了。”苏言不客气地说道,“不过您名字叫猪和鱼,这也真是够喜庆的,过年了一样。” 老人的胡子突然翘的老高。 “是褚禾玉,褚,禾,玉,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他怒吼道。 宋云荷及时打断了两人吹胡子瞪眼的谈话,她走上前,消除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褚爷爷,我师兄这人有些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她嘻嘻笑道,卖了个萌,“我们这次来除了想看看之前说好的那批仙器,还想找一个人。” 褚禾玉轻微地哼了一声,但是火气被刚宋云荷那下纯真的眼神消了大半,他撇过脸不去看苏言,道:“找人简单,说,云荷你要找什么人,我半个时辰内给他揪出来。” “一个叫陆尘的客卿。”宋云荷说道,“他和我师兄是朋友,前些天发来封信,说自己快要死了。” “陆尘?” 褚禾玉愣了愣,一脸迷惑的神情。 “那小王八蛋昨天还试着往我饭里放了泻药,活得好好的呢,怎么可能要死了?”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1章 活着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今早还见他在自己屋子里修炼,怎么可能快死了?”老人皱了皱眉头,“你们找错人了吧。” 褚禾玉拿过苏言手中的信,仔细辨认了一下,表情古怪起来。 “好像还真是他的字迹,奇了怪了,这小子没事发什么疯?” 陆尘并不是无量山自己培养出的弟子,他无名无派,凭着自己绝顶的天赋和努力硬生生闯了出来,在突破七境的修为后便加入了无量山,混了个客卿当当。 褚禾玉表示理解不能,但他还是带了几人走进山门,向着陆尘所住的山峰行去。 一路上景观壮丽,山水奇石,苏言看得眼花缭乱。 “真不戳,住在山里真不错。” “哼,你们这些小宗门出身的没见过世面,老夫也不是不能理解。”褚禾玉有些骄傲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云荷好端端的,凭什么加入了你们。” 宋云荷尴尬地辩解道:“师兄和师傅都很强的......” 然而褚禾玉看起来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别院。 “喏,这就是陆尘住的地方了。” 老人走上前,不客气地重重敲了敲门,“王八羔子,你在屋里不?” 屋内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动,紧接着门突然被撞开,陆尘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疑惑又愤怒地望向门外。 “老东西......副宗主大人,您怎么来了?”他看到褚禾玉不太开心的脸色,立马改了口,“快快进来,屋里请,外面容易凉着。” 褚禾玉没有理会他第一个出言不逊的称呼,挪开高大的身躯,指了指身后的几人。 “有人找你。” 陆尘愣了愣。 苏言和周阳也愣了愣。 只有宋云荷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 “好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陆尘有些惊喜地笑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打开了屋院的小门,“我还想着过段时间修养好了去清河看看,没想到,你们自己倒是先来了。” “我没想来啊。”苏言疑惑地挠挠头,“不是你自己在信中说自己快死了吗?” 陆尘皱起眉头,他开门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信,什么信?” “你给我们写的信啊。”周阳叫道,将信封一起递了过去,“我早上才收到,下午立马就赶来了。” 陆尘接过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表情愈发古怪起来。 “我没......写过信啊。” 他迷茫地望着众人,看起来十分无辜。 “这的确是我的字迹,但是我并没有写过,更别说发给你们了。”他说道,“更何况我前两天双手受伤,写不了字的。” 众人沉默了下来,褚禾玉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周阳有些愤怒地哀嚎一声,走上前,举起拳头。 “你这吊人是不是在诓我,”他怒吼一声,“我顶着被上头发现来看你,一旦坐实那可能是要被开除的,结果你倒好,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 “那我也不能没事装有事吧。”陆尘委屈地说道,“应该就是你们几个被骗了,有人以我名义恶搞罢了吧。” 他叹了口气,侧开身,让几个人走进屋。 经过宋云荷的时候,陆尘神情一震,抓住了苏言的胳膊。 “她是谁?” “我师妹。” “你女人?” “都说了是师妹啊。” 苏言无奈地辩解道,宋云荷本来听到陆尘的话有些欣喜,如今又有点不爽地低下头,皱起鼻子看着自家师兄。 “她是太尉的女儿。”褚禾玉在一旁补充道。 陆尘愣了一愣。 “此话当真?” “当真。” “那个宋太尉?” “对。” 啪的一声,陆尘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就匍匐在了地上。 “富婆,饿饿,饭饭。” 周阳:“......” 褚禾玉:“......” 苏言本想上去大骂一顿,表示自己的愤慨与无语,痛斥一下陆尘这种扭曲的人生观念、这种不好的歪风邪气,然而却又转念一想,自己之前那柄佩剑碎成了渣,如今新的能不能要到,还要看宋云荷的情面。 又是啪的一声,苏言也瞬间匍匐在了地上。 “师妹,饿饿,饭饭。” 宋云荷:“......” 这回轮到她无语了。 师兄啊,我好歹也是喜欢你的。 能不能别搞得像是我在试图包养你一样? 褚禾玉无言的望着眼前奇葩的景象,老人不住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显然是不想参与进这几个人的奇怪场景之中。 临行之前,他嘱咐宋云荷,那批仙器过两天就能制好,在此之前还要她在无量山多呆几日。 她倒是乐得于此,毕竟虽然不能和师兄两人独处,但是一起出来玩玩,倒也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简直就是计划通。 陆尘领着一行人穿过屋院前的紫竹林,来到了一片小湖旁,苏言注意到他的手腕有些红肿,抓握东西时很是迟钝。 “你手怎么了?”他问道。 陆尘望了望自己的手腕,叹息一声。 “别提了,前两天出门和人起了冲突,和她打了一架。” “哦?” “就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那天再京城附近徘徊,不小心挡了一个女人的路,两个人吵了起来,激烈的时候看样子就要动手。” “我当然不想随便和人打起来。”陆尘无奈地说道,“就拿出无量山的腰牌,跟她说我是其名下的客卿,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毫无反应,只是冷笑一声,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于是我们就打了起来。” 陆尘简短地总结道,没了下文。 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湖边,喂着潭水里跃起的锦鲤。 “你没打赢是吧。”苏言及时补刀。 “别揭穿啊。”陆尘恼怒地说道,“那女人看样子还比我年轻几岁,修为相差无几,只是术实在是诡异的很,不然肯定能赢。” “她像是能凭借着光线移动一样,然后身体一旦接触到她的灵气就会变形......我虽然没输,但两条胳膊差点被拧碎了。” “你不是剑修吗,两条胳膊被折断了,那不就等于输了?”周阳弱弱地说道。 “嘘,你个三四境的弟弟给我住嘴。” 苏言面色古怪。 差不多的七境修为,光线移动,灵气变形...... “她是不是一身黑衣,眼睛看上去很妖异的样子?” 他望向与周阳怒视的陆尘,问道。 “欸,你怎么知道?”陆尘惊讶地眨了眨眼,“确实是这个样子,挺漂亮的,二十多岁的年纪,黑头发黑眼睛......等一下,苏言,你那是什么表情?” 苏言一脸骄傲地望着他。 “没什么。”他说,“你再多讲讲她,我爱听。” “神经病......” 陆尘翻了个白眼,把手中剩下的鱼食全洒进了湖中;他拍拍手,站起身,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安排住处。” 无量山弟子几百人罢了,贵精不贵多,能进入里面修行的都是天赋一流之辈。 不少弟子看到陆尘,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一小撮人知道宋云荷的身份,敬畏地走在一边,给他们让出一条小道。 这让苏言感觉有些飘飘然,他和周阳两个背着手、一言不发走在其余两人身后,眼眉低垂,看上去像是什么世外高人一般。 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气势。 三人被分别住在了三间不同的地方,苏言被安排进了一个小院里,还在算是高峰的山上,周围没有其他喧闹,好大一片只有这一屋一苑。 眼前一片竹林瀑布,景色很好。 陆尘还是有点面子的,给自己这么好的待遇。 苏言满意地想到。 就是人把自己带来这里之后,甩甩袖子就溜了,说让苏言先休息一晚,舟车劳顿,干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有人送来晚饭,两个肉菜一碗鱼汤,还有一叠清口咸菜,苏言躺在竹椅上哼着曲,吃着饭,看着夕阳晚霞。 生活真美好。 直到一个小女孩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谢谢哥哥,一两银子。” 苏言低下头。 那是刚才给他送饭的小女孩,可可爱爱,脸上两个梨窝粉粉嫩嫩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以拳击之。 苏言放下筷子,推开碗,站起身做好逃窜准备,他现在一听到几两几两的字眼就犯怵。 “为何要银子?”他笑眯眯的望向女孩。 “我帮您送了饭,您能不能给我点小钱,让我去买糖葫芦呀?”她说道,“谢谢哥哥。” 小女孩一脸纯真,让苏言不太好办。 他轻轻咳了两声,弯下腰,平视着小女孩。 “小妹妹,你想吃什么糖葫芦啊?” 小女孩眨眨眼,“山楂的。” “现在是初秋,还没到吃山楂的好季节。”他缓慢的说着,“山楂啊,说起山楂......你知道,山楂有好几个种类,做起糖葫芦来也有不同的方法和味道。” 小女孩干笑两声:“我就吃最普通的那种。” “最普通的啊,好。”苏言话锋一转,“可最普通的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你看,山楂有粉口,有磨盘还有面楂,其中呢,磨盘的个大而圆,但黄褐斑点较多,储存起来水分流失的快,如今这个季节似乎不宜食用;而面楂虽然皮亮、红的通透,但果肉黄白味儿也偏甜,做糖葫芦似乎少了点韵味......” 小女孩握紧了拳头。 “那个,哥哥...”她勉强的笑着,“没事,我就喜欢吃那个,呃,磨盘的。” “哦......那好,磨盘山楂的产地又不一样,不同产地的甜度口感也略有不同,像是岭北的,你要吃向阳坡沙壤土地种出来,看背面有金黄小斑点,尾瓣开口。” “不过,你不能空腹吃,也最好少吃,我问你,你可知道山楂是伤牙齿的?一看就不知道,所以若是真喜欢吃山楂,可以用山楂泡水......” “不不,就是那个,我吃的就是那个的糖葫芦,我牙口可好了。”女孩脸色有些难看,像是要哭出来了,“您能给点小钱不,几文也行。” “诶呀,那你要吃这种,那我也不拦你。不过,那冰糖熬的糖色就要有点讲究了。熬的蔗糖经没经冬?而制出来,要先蛋黄澄,然后去渣滓;说到这个,成品糖是要分级别的,石山最上,团枝为次,再下便是瓮鉴和小颗,最次是沙脚,你们选的是哪种冰糖,师傅糖色炒的到不到火候,又要过挂霜,却不到琉璃的糖色火候为最佳。” 小女孩突然跪下,给苏言重重拜了一拜,从腰间摸出二两银子,摆在他面前。 “您是大师,晚辈献丑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再也没有看苏言一眼。 苏言愣了愣,然而没多会,就把银子揣进了自己怀里。 “噫,外面的世界真可怕,差点就丢财了。”他继续拿起筷子端起碗,“嗯,以后注意,不过这地方倒也不是不能多呆两天。” 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问师傅要钱买糖葫芦,u看书.uukanshu.cm 苏渔便是这么回应他的。 “人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啊......” 苏言感叹道。 他本以为自己这顿饭能安安稳稳的吃完,然而有人敲响院门,苏言还以为是那个贼眉鼠眼找他要钱的小女孩,结果推开门一看,褚禾玉站在门外,瞪着眼睛撅着胡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青色道袍,虽鹤发,但面如冠玉,肤白而润,感觉其有七八十,但仔细分辨又只是不惑之年,像山巅道士,又只是山野农夫。 眯眼,扎顶簪,身材普通,整个人是中和的。你看不出他的毛病,似乎也说不上哪里惊艳,但无形之中,有巍峨气息贯穿身躯。他看到苏言,笑着挥了挥手。 褚禾玉不咸不淡的撇撇嘴,道:“这位是宗主,张师兄。” “虚名罢了。” 姓张的道人对苏言深深作辑,苏言哪敢受这个,赶忙还礼,身体比他还要低出四五分;可这位无量山宗主不依不饶,只是默默地弯的更低,于是苏言也再低一点,对方也再低一点...... 直到不知道是谁的腰咔哧一声,张掌门有些微微颤抖的直起身,呵呵笑着说道:“有趣,有趣。” 苏言无言:“......” “您没事吗?”他问。 “无妨。”张掌门摇摇头,依旧是仙风古道的模样,“老夫张元正,一直想见小友一面了。”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2章 预言 “见我?” 苏言不禁有些疑惑。 他和这无量山毫无任何接触,除了跟陆尘有一点关系,和其余人、尤其是这个宗主,完全没见过面,甚至名字都没有听过。 这天下间数一数二大宗门的宗主,想要见自己干嘛? 苏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您说想要见我?” “是的。” “可我跟您素不相识,咋俩从来就没过交集。” “我知道。” 苏言这下不明白了,他思索了一下,委婉地说道:“那个,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对老人没兴趣......”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元正一脸黑线,“小友你想必有什么误会。” “哦哦哦,那您早说啊,别这么特意找上门笑嘻嘻地看着我,怪吓人的......” 身后的褚禾玉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怼苏言两句,却突然被自家宗主拦了下来。 张元正微笑点头,转身看向褚禾玉,道:“师弟,可否让我和小友单独一叙?” “师兄,这.......”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甩甩袖子,盯了一眼苏言,风风火火的快步走出了院子。 一茅屋,一竹林,远处清泉山涧,一老一少,在院里的竹椅上坐下。 “前些天闭关苦悟三四月,仍不得真意,不然定要亲自去趟清河,找小友一叙。” 他浅笑着,温和地说道,声音有种别样的安稳感。 老人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苏言斟了一杯清茶。 “您知道我?” “自然是知道的。”张元正点了点头,“当然,这也的确是我第一次见你。” 苏言不解地望向他。 “这和一个预言有关。” “我师傅,也是无量山上任宗主,他临死前献祭了自己残存下的一点生命,为宗门的未来得到了一点启示。” “他说无量山二十年内必遭大难,有一名少年将会砍下我的头颅,这宗门上千年的基业将就此崩塌。” 苏言愣了一愣,悠悠地道:“我师傅常说一句话,封建迷信不可取......” 张元正默默笑着,没有说话。 冷汗不由得从苏言后背渗了出来。 “您,您刚跟我说这个,还说一直想见我一面什么的,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小友猜的不错。” “这只说是少年,天下的少年多了去了,您不能只往我身上赖吧。”苏言苦着脸说道,“咱不能整这种事情吧。” 张元正微微拂过长须。 “预言还说,那少年在十二月的冬天出生。” “......” “说他修剑。” “......” “说他来自北境,云州,清河。” “......” 苏言脑袋嗡的一下。 白鹿从衣兜中瞬间飞出,灵气汹涌而起;然而他刚想和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老人拉开距离,突然一阵诡异的平静从心底传来,他硬是没有站起身,只是呆楞楞地坐在椅子上面,一动不动。 “小友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 张元正笑笑,摆了摆手。 “那柄白鹿不错,它还有另外三柄一套的飞剑,云荷是个好孩子,这种宝物也舍得给你。” 苏言没有搭话,心跳的厉害,依旧警惕地望着他。 老人无奈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张元正是不会因为一个预言,去取一个孩子的性命的。” “不光我不会,无量山也不会。” “若是连一句话都害怕,那吾辈修的,究竟是什么仙呢?” 他神情温和,带着让人镇定的感觉。 苏言犹豫了一下,道:“那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下罢了。”他说,“不过无量山内部确实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师傅他老人家的预言从未失败过,一些长老客卿觉得理应将你找出来除之后快,毕竟我们好歹也算是武朝数一数二的宗门,想编个理由杀死个小孩,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那您......?”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张元正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可是正道人士嘛。” 苏言愣住了。 “我以为您来,真的是要杀我的......” 张元正笑了笑,“倒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前些年有这种念头,虽然无量山实力强横,这预言听起来荒诞,但总是像根刺一样扎在你心里,让人不舒服。” “于是我曾偷偷观察过你,想着若是你成为一个坏人魔头,那我也算有了理由。”他说道,“派陆尘去清河,明面上是想要他追踪那只吞天蟒,实际上也想凭借着他来说说对你的印象。” “他说你空有一身力量,但仍怀着颗赤子之心。” “我也这么想,你的确是个好孩子。” 苏言低下头,心想刚才那个送饭的小女孩可能不太认同这句话。 张元正见他没有反应,便接着说了下去。 “师傅他为山海楼奉献了一辈子,无数次的预言为宗门逢凶化吉,但即便如此,人老了弥留之际,大概也会犯糊涂,搞出些错误来吧。” 他浅浅地笑了笑,站起身,望向苏言。 “便是如此了。”他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言想了想,道:“您......如今什么境界啊?” 张元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微微躬身。 “有生之年,兴许能仰望到那人仙之位吧。” 苏言倒吸一口凉气。 人仙? 那可是当今只有四位啊。 凡尘之仙,超越九境,只差一步便可越天门而过,成就传说中的真仙之位。 他打个宋阳秋那头龙就差点没嗝屁,两条命打没了一条半,如果刚才这位无量山的宗主真想杀他,那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苏言眨了眨眼。 “那您......您什么时候要突破了,能不能通知我一声?” “这是为何?” “没别的理由,只是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人仙呢,想长长见识。” “急不得,急不得。”张元正笑笑,单手背后,“仙路漫漫,不能急的。” 苏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站起身,有些敬畏地送这位宗主走出大门,褚禾玉在外面看起来等得着急,翘着脚往里望着。 他见到张元正出来,上前两步,面色有些不好看。 “师兄,您没杀他?”他在耳边低语道,“师傅的预言从未出过错,你是知道的。” “嗯。” “他现在可能是个好人,但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十年,那个时候他实力远超现在,可能比我还强,甚至......比您还强。” “嗯。” “宗门里所有长老都建议趁此机会杀了那苏言,云荷那孩子可能不太好处理,但是太尉大人,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他。” 张元正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越过山巅遥望向远处的碧蓝晴空。 “师弟啊,你说,我们到底修的是什么仙呢?” “欸?”褚禾玉不解。 “九境之上为人仙,越过天门为真仙.......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可上一次听说有人越过天门,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褚禾玉挠挠头,道:“在传说中,故事里.......听过罢了。” “是啊,吾辈修着修着,失去了情感,失去了道德,只是在律法的边缘等待着,甚至一群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想着抓紧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张元正笑了笑,“可如果世上无天门,修不得真仙,那我们又在干什么呢?” “不是人,也不是仙,那最后只是不伦不类的东西罢了。” 褚禾玉愣在那里,他望向已经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师兄,突然感到格外的陌生。 “您......” “算了,你别在意,老头子的胡说八道罢了。” 张元正摇了摇头,道:“走吧。” 褚禾玉嗯了一声,走出两步突然回过头,眨了眨眼。 “走是走,可您为啥还站在那?” “我腰闪了,”老人一脸尴尬,“师弟,快过来扶我一下......” “......” ———— 那批山海楼订购的武器还要几天才能彻底制好,而这段时间,苏言便呆在了无量山。 他一开始以为张元正只是看在宋云荷面上才没有杀他,于是好几天都有床不睡,搬着个被子跑去宋云荷屋里打地铺,吃饭坐在她旁边,坚决生活在富婆的圣光庇护下。 宋云荷半推半就,表面义正言辞说男女授受不亲,半个时辰后便问你要不多加两床被子,地上睡着冷。 不过后来苏言发现,张元正好像真的没有杀心。 这老头好像真是个好人。 这让他很是意外,修仙者和好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使用,就好像屎和好吃这两个词一样不搭,他现在为止遇到的就没几个好人,张元正肯定算一个。 哪怕去问宋云荷,她也只是想了想,认真说道:“杀肯定是要杀,先查清楚他所有的关系,把这张让人活在社会上的大网斩断,设计给他安个义正言辞的罪名,杀了他之后再杀他儿子、杀他孙子,杀他全家,斩草除根,不留一点后患。” 虽然她最后笑着说了句开玩笑的,却还是听的苏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元正这叫什么? 这就叫格局。 挂不得人家能当宗主。 不过呆在无量山这么多天,尽管好吃好喝,但还是有些无聊。 周阳见到陆尘没事后就返回了清河,苏言特意骑着猪送了他一趟,看得无量山一众天才子弟连连震惊,忍不住直呼内行。 而陆尘本身便有修炼的事务,还需要带些年轻弟子完成宗门任务,玩了几天之后,苏言也不好多打扰人家。 于是实在无聊的紧,他便和宋云荷去无量山的武库挑了几本人家珍藏的秘籍。 第一本是剑法,起了个模糊的名字——《东海鱼》,说是剑至大成,气引肺腑,神庭清明,养剑意似浩瀚东海汪洋,剑招如巨鱼腾空越海吞飞鸟。 总结两个字:不懂。 无论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钻研过去,还是把整本书一起看过感悟,或是倒着读、横着读,自己倒立着读,都不行,不懂,悟不透。 宋云荷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但是苏言是真的读不明白,更别说感悟了。 于是他看第二本,是道家的《太清人气》,养气育人,存天地一线清气于自身血肉,内力源源不绝如空中云霭缥缈,亦能滋阴补阳,延年益寿,增强长度。苏言读着读着,发现这怎么越来越像地摊上一文钱买的杂书,骗小孩的一样。 还有什么“重扇金阙密枢机,玄泉幽阙高崔巍,三田之中精气微,娇女窈窕翳霄晖”这种看了让人十分迷惑的东西,甚至翻着翻着,他还找到一张很奇怪的纸,坚韧又薄的通透,感觉一阵风刮过来就能给刮烂了一样。 背面画着一个婴儿,长美人眼,生老人眉,红瞳白发,嘴角咧至眼眶;一细长弯曲脖颈,连一肥硕猪油中年身。苏言将纸反过来,正面没有画,只有两个小字竖排而列,笔触断裂遒诡谲,似鬼怪剜人心。 长生。 他看着看着,看书.uukns.om一股寒意突然涌上心头,这玩意看起来莫说长生,炼不死人就好,谁信谁傻叉。 不过说是这么说,苏言还是把几本秘籍收了起来。 白嫖的就是香啊。 那批武器也锻造的差不多了,刀剑斧枪,柄柄闪烁着寒光,看样子便不像凡物,拿到外面去肯定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然而宋云荷看都不看,简单的验收似的扫了一圈,往无量山武库兵器库内部走了过去。 苏言连忙跟上,媚笑着道:“师妹啊,您看我那剑,能不能随便分我一把?” “我又不是不给你。”宋云荷无奈地瞥了一眼苏言,叹了口气,“只是那些玩意配不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用碎了;陆尘佩那柄堕兔都能排在天下第九,你肯定要用的更好点才行。” 陆尘:“......” 咱好歹也是个七境的人,无量山客卿,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宋云荷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兵器库最里面,那空空荡荡的大殿只摆着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柄裹着布条的长剑。 柜子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那裹在剑柄上的布条微微泛黄,看起来古旧的很。 苏言走上前,疑惑地皱起眉头。 “是这个东西?” “她有名字的。” 宋云荷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用有些颤抖地双手将其捧了下来。 “剑名餐霞。”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3章 长枪 “餐霞?” 苏言接过剑,解开缠绕地层层叠叠的黑布,感受到了剑身似乎自己在轻轻颤抖。 一把落灰的剑,漆黑烫白纹的剑鞘,灰白的剑柄。 剑身纤细,被他握在手里的那一瞬,突然激烈的跳动起来。 手指上传来一阵温热感,苏言疑惑地甩了甩手,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两人。 “它怎么,这么热啊......” 陆尘不太相信的皱了皱眉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通体漆黑的剑鞘之上。 就那么一瞬间,他蹭的挪开手,吹了吹气。 “不热啊,怎么回事?” “你摸到什么了?” “很锋利,冰冰凉凉,像是在摸冰锥一样。”陆尘疑惑地说道,“它甚至好像刚才还刺了我一下,可这明明只是柄剑罢了。” 宋云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道:“毕竟是天下第三的名剑,总有些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地方,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 “天下第三?” “对。” “无人知道这东西诞生在什么年代,也没人晓得这已经是第几次转手了,它原来保存在山海楼里,上一任无量山宗主想要参悟其中剑意,便借走了一段时间。”宋云荷说道,“最近好几十年一直都是无主的状态,至于之前嘛......” 她微微一笑。 “只能说记载在册的主人死的都挺惨的。” “?” 苏言发出一个疑惑的问号。 “不是,师妹啊,我记得咋俩没什么仇吧。”他苦兮兮地说道,将那柄餐霞摆回到了架子上面,“就算之前打过你屁股,那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你打过她屁股?”陆尘震惊地张大了嘴。 “停,给我闭嘴。”宋云荷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你先听我解释。” 她请咳两声,叹了口气。 “首先,这柄剑其中的剑气就很古怪,寻常人、甚至四境以下的修士碰都碰不得。” “要是不小心摸了呢?” “就会全身溃烂,内脏被剑气搅碎,七窍流血而亡。” 宋云荷认真地说道。 苏言惊讶地挑了挑眉,“那正好,我回去就给周阳试试。” “......” “......” “你......我替周阳谢谢你了。”宋云荷揉了揉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我刚说道哪里了?” “四境以下或普通人摸不得。” “对,这是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这柄餐霞实在是太强了。” 宋云荷正色道,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太强了?”苏言眨了眨眼,“那和主人死亡又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他太厉害了,甚至强到让人有了越级挑战的资本,四级的有了它就敢打五级的,六级的拿它敢打七级的......正是因为这超乎寻常的力量,才造成了以前主人的死亡概率奇高。” 宋云荷苦涩地笑笑,指尖轻轻划过剑柄。 “突然有了强大力量,便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的傻瓜,实在是太多了些......” 苏言挠了挠头,没有多说。 他重新握过灰白的剑柄,长剑没有了第一次那样的颤抖,温和地躺在他手中,像是接受了这个新主人一般。 陆尘有些羡慕地望着这柄剑,他作为无量山的客卿,倒是一直知道武库最深处放着这柄剑,但却从没亲手摸过它一次。 “唔,我明白了。”苏言略微思索了一下,却又将剑放了下去,“但我不能要。” “为什么?” 宋云荷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实在太贵重了,天下第三......你那柄龙渊才排在第七啊。”他认真摇了摇头,“我能心安理得的向你要些小东西,但是这种顶级的宝物,还是算了吧。” “我又给回不了你什么。” “诶呀,你这人怎么突然这样?”宋云荷气结,“你如果不用,这玩意放在无量山也是落灰,而且我实在是不想骑猪回清河了,赶紧给我拿好。” “可是它是天下第三的名剑......” “是父亲放在我这里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可是我万一用坏了......” “兵器就是给人用的。” “可是......” “给,我,拿,好。” 宋云荷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苏言瞬间觉得如芒在背,好像大夏天堕入了深水寒潭之中。他乖巧的抓过剑,一言不发地收了下来。 “谢谢阿姨。” 苏言脱口而出。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云荷略一扶额,叹息一声,“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剑,像龙渊本身是真龙制成,亲水,便与我很搭;那堕兔为细剑,轻巧灵动,和陆尘便很符合。” “你若是让我们两个那这柄餐霞,虽然它排名更高,但是反而用的没有原来顺手。” “你就算白送,我们也不会要的。”宋云荷解释道,“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我要!”陆尘坚定而简短地说道。 宋云荷:“......” 她确保苏言装好那柄剑,几人便并肩向门外走去。 路过武库的大门时,一名弟子匆匆走过,撞在了苏言肩膀上。 他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瞟了一眼苏言,那眼神里带着丝丝嫉妒,怨毒,还有挥之不去的羡慕......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就好像是幻觉一样,这名穿着无量山服饰的弟子便向武库内走去,一言不发。 “喂,你怎么回事?”陆尘皱起眉头,冲着他喊道,“撞到客人了,怎么不道歉?你哪个峰的,师傅叫什么?” 苏言拉住他,摇了摇头。 “算了,估计也是有急事吧。”他挠了挠头,“看起来这么匆忙的样子。” 陆尘冷哼一声,几人继续走着,他看起来还是很不爽,说着以后要是再见到他,定要把那弟子拉去无量山巅对着朝阳弹几把弹一百下。 “他罪不至此。” 宋云荷冷冷地说道。 “你应该对着月亮弹,因为晚上蚊子多。” 苏言:“......” 他正要说话,远处突然跑来另一名无量山的弟子,这位明显就是奔着陆尘而来,他一边跑一边挥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说道:“客卿大人,宗主要您去大殿议事。” “议事,议什么事?”陆尘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弟子,疑惑地问道,“可以,等我回去撒泡尿就来。” “不行,您不能撒尿。” 弟子坚决地摇了摇头,一脸惊慌。 “?” “宗主要您立刻动身。”他说,“吴长老......吴长老死了!” “死了?” 陆尘瞳孔猛地收缩。 “吴长老带门下弟子出山历练,又怎么会莫名死了?”他声音急促,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是在骗我?” “弟子不敢。” 那孩子眼眶有些发红。 “您去大殿看了就知道了。” ———————— 无量山,实力强横。 客卿与长老有些是注重炼丹的,有些注重阵法的,但不论如何,大部分能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便需要满足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修为必须是七境以上。 七境,那已经是一个中等门派宗主的水准了。 而这样的人,无量山足足有二十多个。 哪怕抛开这一层实力因素,无量山人行走在外,基本都是仰着脑袋的。 武朝第一的宗门,与山海楼关系密切,哪怕双方争斗时,对方一般惧怕后续麻烦,也一般不会往死里下手。 更别说那吴长老修一杆霸王枪,修为几近八境,在所有客卿和长老中单论武力是绝无争议的第一,放到去年的武榜中,也是五十名左右的水准,那杀死他的屈指可数。 而死的也不只是他,还有门下十四名弟子,这些人从二境到四境不等。 虽然没有多强,但是十几人加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一路上,陆尘一言不发。 苏言和宋云荷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他这些日子和陆尘混在一起,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他讲过一些以前的故事。 陆尘出生于修仙世家,父母皆是有头有脸的强者,而他小的时候,则是被认为天赋最差、最没出息的那个。差到被兄弟姐妹翻白眼歧视,甚至成为了很多杂役口中的笑谈。 是吴长老有一次发现了他灵气的运行轨迹与常人不同,大骂了他那对功利的父母。 也是吴长老发现了陆尘修剑的天赋,花了不少人情请了无量山别的长老来无偿教他学剑,老人膝下无儿无女,可以说是把陆尘当成了半个孩子来培养。 最后修成了七境,也是他把陆尘引荐进无量山的。 这位吴长老,便是宗门中陆尘最亲近之人。 他们三人一言不发的来到无量山的大殿,宽阔的殿中聚集着一圈形色各异的人,见陆尘来到,人群自动分出一条小路,让他走进圈子中央。 苏言轻轻吸了一口冷气,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宋云荷皱着眉,望向眼前惨烈的景象。 十几人的尸体被横摆在大殿的瓷砖上,每人身上皮肤青紫,淤血一块块的凝固着;他们没有一人合着眼睛,所有人神色惊慌地望向前方的虚空,就好像哪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然而他们浑浊的瞳孔中却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几乎要溢出的死意。 陆尘慢慢向前走去,来到张元正褚禾玉等一众人的位置。 无人说话,都静静地望向这死亡队列尽头的尸体。 那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浑身软趴趴地,像是马戏团的皮套一般,不剩下几根骨头,身上的伤口形态诡异,遍布着贯穿前后身体的巨大血洞。 早已没了气息。 手中却紧握着一杆断裂的长枪。 枪尖不翼而飞,枪杆断裂,只狼狈的剩下一半左右。 然而他依旧紧握着,哪怕人早已经死了。 陆尘捏起拳头,骨节发白。 “山海楼的人执行任务时发现的,在西边的一处矿山。” 褚禾玉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睛,合上了老人的眼皮。 “那地方之前经常有怪异的事情发生,我便让老吴带人前去看看。”他说道,“陆尘,你想怪,就怪我吧。” 无人说话,大厅里寂静地像是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无量山聚集在此的弟子都屏息,紧张地望着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客卿。 陆尘表情淡漠,看不出一点伤心。 然而苏言却发现他攥紧的拳头间微微渗出鲜血。 “我怎会怪您。”他说,“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这件事请让我去调查。” 褚禾玉略微迟疑了一下,道:“陆尘,你和老吴关系特殊,按照规矩来讲,这种时候你最好在宗门中呆着,不然会容易冲动......” 他话没有说完,就迎上了青年坚定的眼神。 “你这样......欸,算了。”褚禾玉叹了口气,望向一边,“师兄?” 张元正背着手,站在大殿最远处的石柱边,望着天花板,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这边的事情一样。 “无妨。”他淡淡地说道。 “你和陆尘,uu看书 .uknsu.co领上几个实力不错的弟子去查一查吧。”张元正转过身,视线突然落在了苏言身上,“苏小友,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不合理,但不知能不能麻烦你,跟着去一趟呢?” “我?” 苏言愣了愣,旋即很快地点了点头。 “当然。”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陆客卿的朋友吧。” “感觉年纪跟我们差不多,修为应该没多高的样子,能帮上忙吗?” ...... 褚禾玉惊讶地瞪大眼睛,望向张元正。 “师兄,这......” 不光他这样,陆尘也皱起眉头。 “苏言,事情危险,我知道你实力不错,但这种事情没必要勉强自己参与进来。”他有些不解地望向宗主,略微带着点埋怨的意味,“你和云荷就现在宗门呆着吧。” “停,别说话了。” 苏言强硬地说道,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我跟你去,就这么定了。” 陆尘犹豫了一下,旋即叹了口气,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身走向那一排尸体,在老人的那里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 “老吴。”他声音哽咽,“杀人偿命,这句话,我陆尘说到做到。” 风穿过大殿,吹过那杆断裂的长枪,无声无息。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4章 前进 “都站好!” 褚禾玉一声轻吼,气从丹田而出,传遍在大殿前的广场之上。 他面前站着近十名无量山的年轻弟子,皆穿着统一的白色制式道袍,神情紧张而认真的伫立在那里。大约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只不过没了平日里的笑意,所有人散发着一种肃杀的感觉。 风吹过空旷的广场,让苏言不禁眯起眼睛。 山上风大,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 褚禾玉环视一圈,走下去,在他们面前站好。 老人尽管七十多岁的年纪,却依然高出大多人半个脑袋,眼中满是骇人的精光。 “吴师弟三岁入山门,五岁跟随师傅修道,二十岁六境,三十五岁入七境,如今六十三岁,仙道中殒。” 他扫过众人的眼睛,声音洪亮。 “他是我的师弟,是你们的师叔。” “但无量山从不缅怀死人,唯有生者不断前行。” “而这宗门十五人的性命,便要他们血债血偿。” 褚禾玉的话语没有怒吼,甚至似乎没有太激动的情绪,却极其有力量,让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那十名无量山的弟子情绪激昂,神情肃穆,眼神中弥漫着血丝。 苏言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尘,望向一旁的宋云荷,在她耳边问道:“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山海楼都怎么处理?”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 “一般都是协助破案,但找出凶手后便不会再偏袒,不会倾向于哪一方,因为能干出这种事的,一般都是宗门之间的世仇。” “两不得罪?” “对,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不波及到太多人就可以。”宋云荷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一下,“但是这件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为何这么说?” “一名快要八境的长老和十几名弟子的性命,这种惨案可不只是宗门之间有摩擦这么简单了,甚至说,可能再过激一点就要互灭宗门了。” “可谁又想和世间第一大的宗门,结下这么大的仇呢?” “连褚爷爷都出手了,他老人家,可是已经二十年没和人争斗过了。”宋云荷瞥了一眼前方的褚禾玉,又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道,“要变天了啊。” 苏言思索了一下。 “你说有没有可能,不是宗门,而是一个人干的?” “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能杀一个修武的八境修士,还有十几个境界不算低的弟子,能做到这种事的估计也没有多少人。”她叹了口气,“不论如何,这件事背后肯定有大问题。” “所以我都让你呆在无量山了。”苏言有些焦虑地说道,“跟我们走,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到时候我如果保护不住你,让你出了点什么意外,师傅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修为是没你们那么高,但是如今快突破到五境了,也不低好吗。一直修炼,难道要九境了才出山?” 宋云荷瘪了瘪嘴,有些抱怨的望向苏言。 “更何况身上还有龙渊,有天符,一堆乱七八糟你不知道的保命东西,用不着担心我。” 苏言无奈,只能随着她来。 褚禾玉对着山涧吹了一声口哨,一阵落叶摩擦的响动传出,一只雪白的大鸟腾空而起,刮着劲风,落在广场的空地处。 它身形修长,宽大的羽翼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身躯,背上足足有能站下进二十人的空间,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尽是纯净的白羽。 桃木色的喙长而纤细,透着闪烁的油量光泽。 “无量山上三代宗主养的鸟,几乎已经绝迹,远古种,全武朝目前估计就这一只。”宋云荷及时的解释道,“亲人,飞行速度不比御剑慢。” 众人一言不发地站上鸟背,那雪白巨鸟回过头,似乎莫名看了一眼苏言,才慢慢挥动翅膀,腾飞上天空。 这一次一起出行的人,是褚禾玉挑好的。 一个七境的陆尘,十个都在五境左右的宗门弟子,还有这位副宗主。 苏言问过了宋云荷,不问不知道,这看起来吹胡子瞪眼、每天感觉有些傻里傻气的老头,竟然在十五年前就迈入了九境。 而那些宗门弟子挑选的大多也不依赖于战斗能力,更多看重的是侦查,探寻与索敌方面,而且每个人对于逃跑能力似乎都比较擅长。 毕竟从杀死吴长老那批人来看,战斗肯定指望不上普通的这些弟子了。 而那个之前在兵器库门前撞了苏言一下的青年,竟然也在其中;只不过气氛凝重的很,于是谁都没有说话。 总体而言,那就是一个九境的,配上一个七境的位主体,剩下十名五境的各司其职,哦,还有一个苏言和宋云荷。 褚禾玉只是象征性地劝了宋云荷两句,想让她留在山门,但显然也清楚少女的脾气,只说了两句便不说了。 至于苏言,他看起来倒不是很想让他跟他们一起去。 只不过张元正虽然没有解释原因,但是态度却很坚决。 目送着那只雪白的巨鸟穿过云层,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这位当了三十年宗主的老人才缓缓走进大殿,望向那排尸体。 他驱散了其余的弟子,只留下自己一人。 张元正轻轻抬手,那十五具尸体开始慢慢碎裂,一点点,一点点,化作灰烬似的小片,慢慢飘散在沉闷的空中。 随风而去。 他口中念念有词。 老君西升,开道竺乾;号古先生,善入无为;不终不始,永存绵绵。 道象无形端,恍惚亡若存。譬如种木未生,不见枝叶根;合会地水风火,四时气往缘;气为生者地,聚合凝稍坚。 吾思是道,本出窈冥;愚不别知,自谓适生;子无道眼,安知生灵。 ...... 他念完,十五具尸体彻底消散,一点痕迹不留。 只剩下那杆断裂的长枪,还预示着这里曾经的景象。 张元正轻轻伸出手,抓住一封信纸,上面油墨很新,显然写出来没有多久。 陆尘没有写信,有人特意搞了这一出,为了什么呢? 师弟遇害,宗门弟子遭人屠杀,和这信的时间应该差不了多少。 巧合? 张元正略微皱起眉头,眼神深邃。 ———————— 这次的目的地是西面的一处铜矿山,原本开采十分顺利,直到几个月前,山中一直陆陆续续有工人失踪的现象发生。 当地官府查不出案件,便将其推给了山海楼,山海楼略一合计,这铜矿产量不错,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便发布给了山海楼去调查的任务。 谁成想,这一去,十五人便彻底没回来。 这下事情大了。 那矿山,就像一只吃人的魔兽。 铜矿彻底封山,周围二十里内所有人不得入内,又紧急疏散周围城镇乡村的居民百姓,一个八境的修士死了,这简直是能登上一周报刊的大新闻。 无量山申请要自己调查,山海楼那面便也由着来了。 毕竟遇到这种情况,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再死人。 想到这里,苏言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视线。 他回过头,发现那十名无量山的弟子都望着自己,神情各异,有好奇,有迷惑,有不屑,其中尤其以刚才那个青年为甚,他看着苏言,就好像下一秒要把他从鸟背上推下去一样。 “你们在看我?” 众人点点头。 “我脸上有花吗?”苏言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种眼神?” 他们互相看了看,有些尴尬地推出一个代表,一名可爱的女弟子上前两步,有些紧张地站到了苏言面前。 “你好,我叫王星星。” “我还叫苏月亮呢。” “不是,我真叫王星星。”她委屈地说道,“星星的星,不是猩猩的猩。” 苏言眨眨眼。 “你在玩我?” “报告,没有。” “算了,无所谓了,我叫苏言。”他叹了口气,“你们有问题要问?” “有的有的。” 王星星正色道:“你是陆客卿的朋友吗?” 苏言瞥了一眼独自一人坐在鸟头位置的陆尘,点了点头。 “是,怎么了?” “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冒昧地问一下。”王星星犹豫道,“主要是看您长得年轻,不知道实际年龄,所以想问下您的境界......” 苏言笑了笑,摆了摆手。 “今年六十八了。”他有些羞涩地说道,“长得好像是有点年轻,别人见了我都这么说。” 王星星:“???” “真的?” “假的。” “那您还说......” “我境界和你们陆客卿差不多太多。”苏言站起身,表情严肃,“年龄无所谓,修为不次,不然张宗主也不会让我跟过来帮你们,所以不必担心我拖你们后退。” “至于对我不满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次去,是调查真相,是为你们师叔和同胞报仇的。” “对我的不满可以之后再谈,但不要让这样的情绪影响到大家,影响到整个行动。” 他有意望了一眼那个一直盯着他的青年,后者微微挪开了目光。 苏言说完后,便转过身坐了下来,留下身后一群人微微发愣。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宋云荷讶异地望向他,把话重复了两遍,“这可不像你啊。” “都这样了,不装个逼,简直对不起这个人数。”苏言思索了一下,“十好几个呢,平时怎么凑齐这么多人。” “......” 他这一番话好像的确还起到了些效果,起码刚才那些人没那么怀疑他了,在到地方之前,王星星甚至还走到他身边,郑重倒了个歉,表示自己不应该怀疑的。 苏言受宠若惊,直呼大可不必如此,赔我五十两银子就好了。 王星星:“......” 白鸟慢慢降落,众人走下去,看见了这一路上如同梦魇般的矿山。 矿区很大,几座绵延的山脉连在一起,从这里还能看见被隔绝起来的入口,还有那曾经不断运转的人类痕迹。 周围的山林处满是把守的士兵,将这地方围的水泄不通,嘈杂吵闹的官道上不断运来帐篷与更多物资,显然是有着在这里长期驻扎的打算。 有一名披甲的将士走过来,对几人微微躬身。 褚禾玉眺望向矿山内部。 “什么情况?” “山海楼发现尸体后便通知我们封锁了这一片区域,不许人进入,也疏散了周边的居民。”那将士叹息一声,“从外面看完全没有异常,只是里面如何,那谁也不知道了。” 褚禾玉皱起眉头,道:“怎么不派人进去看看?” “不瞒这位仙师,我已经派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进去,全副武装,要他们不管找没找到东西,在一刻钟之内赶快撤出来。” 将士苦笑一声,指向那深邃的绵延山脉。 “现在过去,大约半个时辰了吧。” 无人说话,场内突然一下寂静了下来,唯有那车马搬运物资的声音格外响亮嘈杂。 褚禾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望向无量山的众人,u看书 .uukanhu 道:“有谁想退出,现在就赶快站出来,可以留在这些士兵的营地里。” “这不再是以前宗门的历练,不是过家家的玩笑,如今在矿山内的,是真正有能力杀死八境修士的东西。” 无人应答。 所有人站的笔直。 王星星走出队伍,响亮地说道:“副宗主大人,我遗书已经写好了。” “因为拉屎太麻烦,所以我希望下辈子不用拉屎。” “这不叫遗书吧,王星星。” 队伍里发出一阵哄笑。 褚禾玉沉寂了一下,继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他说,“很好,那便走吧。” 围成一圈的士兵在封锁线上让出一个入口,十几人慢慢走进去,那将士对众人行了个军礼,走开了。 褚禾玉走在最前,苏言走在最后,不知是什么感受莫名触动了一下他,在进入矿山山脉的那一瞬间,苏言回过头,望向远处来时的方向。 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那里却又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严阵以待的披甲士兵,和逐渐建起的大片营帐。 苏言微微愣神,被走在前面的宋云荷扯了下袖子。 “看什么呢,快走啊。” “嗯,来了。”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走进了山脉。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5章 红山矿区 一进入矿山的范围,陆尘便御起剑,高高的飞在了空中。 有人给他施加了法术,听说是能增加视野,方便观察;还有一个能隐身的法术,为了让其不被发现。 余下一行人慢慢前行在山脉之中,褚禾玉走在最前,苏言殿后,那只大鸟因为体积太大不好隐藏,便没有带进来。 矿区的面积不是很大,哪怕以这种普通人的速度走,估计四五天也能横穿。然而天空中的陆尘飞了一会,摇了摇头,便又降落了下来。 “没看见什么太值得注意的东西,只是远处视野有些受限,看起来要起雾了。”他沉闷地说道,“先去吴长老他们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吧。” 褚禾玉点了点头,按着方向一言不发的前行。 此处名为红山,矿区便也继承了山脉的名字,红山矿脉。 这是最近几个月新发现的地方,建好所有建筑,挖通矿洞,才刚刚开采不到两周的时间。 而正是这短短两周时间,竟然就有十五名矿工莫名失踪。 他们有人丢失在漆黑的深夜,第二天一早床铺空空荡荡,有人在深邃的矿洞中和队友走散,有人不过走远些去了个厕所,便彻底消失在了浓密的森林之中。 这些人有的被发现了,有的没有,但无一例外,皆是死状凄惨。 有人五官消失,面部模糊一片。 有人胸口充满挠痕,指甲缝里尽是血污,显然是生生将自己挠的皮开肉绽后才莫名死亡。 所有人的眼神中带着不可避免的惊恐,望向幽深的矿洞,就好像哪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不出意外的,有谣言开始在所有工人之间流行开来。 越来越多人开始相信,矿洞挖通向了地府,阎罗一怒前来人世间索命。 还有人神秘秘兮兮的说,在矿洞挖通的那一天,有什么东西被从地底释放了出来,他无数次起夜时看见有一个瘦高修长的漆黑影子站在门外,透过窗户默默望向屋内的众人。 那影子有着人类的形状,但是身高越有两三米,纤细的手臂一直垂到小腿,没有皮肤的样子。 总之不管怎么样,恐慌的情绪在红山矿区之间弥漫开来。 负责开采的官员一看不好,便命人彻底搜查了附近森林,甚至把矿洞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他没有办法,眼见工期邻近,便强硬地要求众人回去干活。 这一天当晚,三个值夜班的工人离奇失踪。 他们原本在矿洞深处开采,突然丁零当啷的响声消失,头盔,衣物与工具整齐的摆放在地上,还有带着牙印、啃了一半的馒头,冰冷的在地上转动。 只是人不翼而飞。 工头不信邪,骂骂咧咧地要求继续开采,但当他们将矿洞往深挖了一点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景象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三具人类骨头,被整齐的镶嵌在石壁之中,并列着、低着头,漆黑的眼眶发出诡异的光芒,像是在无悲无喜地俯视众生。 其中一具骷髅的指尖处,有着一块衣服的碎片。 那正是前一晚丢失三人中,一人穿的衣服。 继续向前开挖,便又是整整齐齐镶嵌在墙壁里的完整人类骨架,加在一起数一数,不多不少,正是那些失踪人加起来的总和。 工头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他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理解到的东西了。 他当即层层上报,给官府,官府直接紧急送信去京城,山海楼将调查的任务发给了离得不算远的无量山。 前些天,由一个快八境的宗门长老带头,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了红山矿区。 所有人都极其开心,认为这不管里面有什么装神弄鬼的妖魔,这次也一定会认栽,毕竟这可是名声响彻天下的大宗门,吴长老可是修为最一流那些人之一。 他们第一天进去前,说一定会带回好消息。 第二天,山林深处似乎传来一阵响动,群鸟纷飞,令焦急等待在外面的人都很是激动。 第三天,无人从矿区中走出。 第四天,无人从矿区中走出。 可是又过了五天,山中却没再传来任何响动。 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阻止了一批胆子大的年轻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毕竟也不能再外面干等着,只要不深入,就站在外围看看,应该有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 三个时辰后,他们带回了十几具尸体。 据当时在场的人所说,吴长老一行人的尸体被悬挂在一颗参天大树上,一人一条枝丫,所有人摆出祈祷的姿势,若有风吹过,这些尸体便会一起有节奏的轻轻晃动,随着繁茂的树叶摇摆,从远处看,很是壮观。 周边有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很是惨烈。 发现尸体的位置离矿洞入口处甚至还有快十里的路程,所以按照行进的速度来算,吴长老他们第二天便遭遇了危险,那惊飞鸟雀的阵阵声响,就是事情突发的预兆。 而在众人前来之前,兴许是为了抢功劳,兴许是有些自大,那位镇守的将士命令手下十几人进入矿区,但在一刻钟之内便要出来。 而那些人现在却也无影无踪了。 苏言正在想着,却看见陆尘突然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 “你还记得,刚才我们进来前,有矿区的工人对我们说过的话吗?” “记得,怎么了?” “那工人说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三四个月,却从不记得山中有什么参天大树。”陆尘揉了揉眉心,低沉地说道,“更别说......能挂下十几人尸体的那种了。” 宋云荷眼中精光一闪。 “你怀疑,那第一批搬尸体出来的人有撒谎的可能?” 陆尘点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么想。”他说,“正相反,我并不觉得他们撒谎,只是存在别的可能而已。” “什么意思?” “一,那些工人看到了幻觉;二,那颗大树真的存在,他们也确确实实看到了它。”陆尘低语道,“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就代表,红山矿区的植被,地形,甚至其余的东西,都发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变化。” “而且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天内。” 他说完,眼神锐利地望着两人。 宋云荷愣了愣,刚想说,却突然被路边一个荒废的矿车吸引住了目光。 那就是一辆很普通的小型矿车,有把手,用来运走矿洞里产生的砂石泥土,然而如今矿山荒废,它只是平静地躺在那里,上面锈迹斑斑,长满繁茂的杂草。 锈迹......杂草...... 宋云荷脸色有些发白。 “矿区不过才荒废不久,甚至还不到一个月罢了,为什么这车的状态已经成了这样?” 她叫住褚禾玉,众人停下行进的步伐,疑惑地望向那辆矿车。 老人皱着眉头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在上面弹了一下。 矿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铁片碎裂,上面一道被手指弹出的深深印痕格外明显。 “的确有些古怪,但是也还只是辆矿车而已。”褚禾玉捋了捋胡子,“不过现在目的还是那颗大树,所有人注意周围,继续前进。” 众人又向前走去,只是刚才还有的零星说话声音却已经慢慢消失,经过这个荒废的矿车后,所有人一言不发地行走着,每个人看起来都紧张的很。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响传出,陆尘猛地拔剑,望向队伍中间的位置。 王星星有些尴尬地涨红着脸。 “对不起,我饿了,刚才是我肚子在响。” “你不是走之前刚吃过饭吗?”陆尘收回剑,怒骂道,“奶奶的,吓死老子了。” “人一紧张就容易饿嘛......” 王星星嘀咕道,低下头,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尽管没有在天上飞行,但是有灵气的加持,他们的速度还是比正常来讲快了很多。约莫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当所有人望向天空时,便能从森林树冠的缝隙中,看到一颗巨树的一角。 这颗不知名字的大树生长在原野之上,周边尽是森林,只有它像是拥有着什么特权一样,一旁尽是平坦的草坪。 然而这绿油油的草坪上却是多了许多恐怖的深邃沟壑,像是被人用利器硬生生犁出来一样,周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巨大坑洞,好似这里被人用巨量炸药炸过了一遍。 巨木垂下繁多而细长的链条,那上面有的位置沾染着淡淡的暗红颜色。 血迹斑斑。 有微风吹过,落叶纷飞,苏言轻轻伸手抓住了一片,修长的叶片带着一种诡异的韧性,经络极其繁多,好像一张蜘蛛的大网。 他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树种,甚至没有听过。 其中一名无量山的弟子俯下身,在那沟壑处微微低语,灵气涌动,散发出一阵微光。 他望向褚禾玉和陆尘,说道:“这就是吴长老的灵气痕迹。” 陆尘默然地点了点头,又望向其余的杂乱痕迹,可这名弟子检测了一圈,却仍然只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 “这,这地面上所有坑洞,大概都是吴长老造成的。”他脸色有些灰白,“没有找到其余师弟师妹的。” 褚禾玉背着手,骨节泛白,宋云荷倒吸一口冷气,皱起眉头,所有人中只有王星星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凑到苏言身边。 “那个,什么意思啊?” “这代表当吴长老一行人在这里遇敌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反抗了;至于其余那些三四境的,要不就是没有出手,要不就是......没有能力出手。” “可能在这个时候,那十几人就已经死了。” 苏言望了她一眼,解释道。 众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一片狼藉的大地,气氛变得更加的沉闷,有些人的身体都开始轻微的发抖,牙齿忍不住地打颤。 他们要面对的,是能一瞬间杀死十几名三四境修士的东西。 而根据地面的痕迹来看,吴长老自己也没有反抗多久。 这就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名有着检测能力的弟子跑来跑去,却仍没有得到大树的名字,不过他却在树根的部位发现了一段话。 “进入红山矿区二十分钟,吴三呕吐不止。” “进入矿区半个时辰,王大福开始狂笑,口中说起了我们从未听过的语言。” “现在正好是进入矿区的第二个时辰,就在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张然顺割下了自己的舌头。” “长官命令要在一刻钟之内回去,但我们要出发了,我们必须向前走,我们必须向前。” 这一行行记录似的文字到这里边停了下来,而在这下方,还有两个不正常的大字,深深地被人刻在树皮上。 “快逃!” 一阵诡异的寒冷瞬间涌入了众人的心间。 经过鉴定,这段字迹出自长枪的枪头,如此这般,这就应该是之前早他们进来的那队士兵了。u看书 ww.uuknshu 陆尘再次飞到空中,眺望远方,却没有发现一点人影的痕迹,只有越来越浓的雾气格外显眼。 宋云荷有些胆寒地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他们不往回走呢?” “明明就很清楚的记得上头的命令,明明身后也没有什么东西阻止他们。”她回头望了望身后来时的路线,“可是为什么,在队员开始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现象的时候,没人往回走?” 一阵寂静的沉默,无人应答。 所有人都盯着那几行文字,盯着那两个看上去用了很大力气刻上去的“快逃”二字,只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诡异和害怕。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往走吗?” 王星星犹豫地问道。 褚禾玉吐出一口浊气。 “走,当然要走。”他说,“都已经到这里了,不往前走,怎么能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注意警戒周围,一旦看见有人影便立即通知,争取能救一下这队士兵。” “可,可副宗主大人,这整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点,哪怕修炼了快三十年,我们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有人提议道,“对方这样子,甚至有种等着我们来的感觉......” 老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 “可如果连我们都跑了,这矿山又有什么人能探查呢?” “不能退。”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6章 诡异山脉 旷野的风声回荡着号角般的嗡鸣,夜幕降临,浓郁的雾气渐渐升起,淹没了一行人的身影。 有人尝试点起火把,然而那火焰刚刚升腾起,却又隐没在了浓厚到异常的雾气中。 突然,一道明亮的灯光在雾中亮起,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弟子抬起手,那橘黄色的灯光就从上面随着灵气不断涌出。 苏言还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林什么,林森。 术是能在任何情况下制造光线,包括这样明显就不对劲的雾天。 他们穿梭在森林里,接着亮光,已经能隐约看见矿洞的位置了。 宋云荷抬起头,空中的满月格外明亮,亮到让人感觉有些刺眼。 “不对劲。” 她怔了一下,突然说道。 “时间对不上,今天按理来说,怎么样都不可能是满月的。” 褚禾玉望向空中,思索了一下,道:“说的有道理,而且按照月亮来说,这亮光实在是太刺眼了些。” 然而就算发现了这样的异常,众人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向着那矿洞的位置赶去,希望能从里面发现些有价值的东西。 然而他们还没走到矿洞,夜幕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苏言抬过头望去,之间那林中小道旁的一颗树上,缺少了一小块的树皮。 那显然是被人用刀刮下来的,洁白的树干上,用尖锐物体刻着一小段话,和之前的字迹一模一样。 “老三长出了第二十三根手指,为了行动,我们不得不抛弃那条胳膊。” “开始呓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小李的肚子莫名鼓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里面移动。” “我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有人在耳边低语。” ...... 众人屏息看完这一段话,宋云荷悄悄握住他的手,少女的指尖冰冷,让人感觉少了不少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苏言望向周围,好再没有一个人表现出过多的慌乱,只是神情肃穆,静静地凝视着那树干上的文字。 这些人也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修为不错,经历应该也不少。苏言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如此,说不定那现在树上写的各种奇怪事情,便已经开始降临在了众人身上。 他刚想开口安慰安慰宋云荷,却突然感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凉意。 苏言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这棵树是有结果子的。 按常理来说,这便是那种山野间在寻常不过的野苹果树罢了,果子酸涩,不能直接食用。 可现在,那本来一个个的细小绿苹果,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转动的眼珠。 那眼珠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构造,若是说最类似人眼,那东西却又太过庞大、足有苹果一般大小,浑圆地不断转动着,明亮的黑眼仁,遍布血丝的眼球,一整棵树结的近百只眼睛,默默地一齐向下,紧盯着树下的一行人。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陆尘的后背。 “喂,你光举高一点。”他转过身,向着林森喊道,“往树冠上的方向照!” “欸?好的。” 林森慌乱地踮起脚,双手高举过头顶,那透亮的光线穿过浓雾与繁茂的树冠,照亮了周围好大一片黑暗的区域。 苏言清楚地听见,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些树,已经不一样了。 应该说是变种也好,或者是畸形也罢,总之一颗颗原本很是正常的大树,如今生长成了极为诡谲的恶心模样。 一株榆树上,树皮从上到下的完整撕开,有着像是肉一样的质感,那其中露出一条如同人类皮肤似的缝隙,其中有热气伴随着树皮每一次的涌动而散出,如同人类呼吸的模样。 枫树上,枫叶的经络变成了一根根恐怖的、触手状的生命体,带着暗紫色的纹路与不知从何而来的黏液,在黑暗的夜空中慢慢挥舞着。 一阵阵极其轻微地咔嚓声,从一边传来。 一只麻雀站在树梢上,它的喙被撑开,足足有三排锐利的尖牙呈圆圈状排列开来,其中两只老虎一样的犬齿甚至几乎和身体等长。 它咀嚼着另一只同类麻雀的尸体,小鸟骨头不断碎裂,发出那阵咔嚓咔嚓的响声。 麻雀的眼睛诡异的巨大,歪着头,望着苏言。 雾气升腾,它转身间消失不见。 三秒后,那麻雀原本站着的树梢处露出一张人类一样的嘴,雪白的牙齿上沾染着丝丝莫名的血迹,还有一两根细小的羽毛。 死寂一般的宁静充斥了所有人的心中。 苏言握着宋云荷的手,感受到她的心脏在慌乱地跳动。 陆尘轻哼一声,腰间那柄堕兔出鞘一寸,一道剑芒瞬息而过。 轰隆一声响动,几人面前那棵树拦腰而断,树干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然而那伤口处流出的却不是树汁,或是别的什么,而是浓郁的、像是血一样的暗红液体。它流出的量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腥味在空中慢慢散发,让人觉得五脏六腑似乎要黏在一起了一样。 王星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那个,有没有人能掐我一下?”她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是梦吧,这是梦吧,我现在还在无量山院子的床上躺着......” 无人回应她,林森放下双手,那头顶上恐怖诡谲的景象便重新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只要看不见就相当于没有,只要看不见就相当于没有......” 他闭上眼睛,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不断重复着。 褚禾玉没有多说,继续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穿行在黑暗的森林之中。 只有苏言发现,老人那宽大的衣袍下面,不断有着极其雄厚的灵气奔涌着,随时已被不时之需。 一刻钟之后,众人终于穿过森林,来到了平坦的旷野。 陆尘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望了一眼身后似乎在蠕动的森林,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真是见了鬼了,等找出是谁在这里装模作样,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紧皱着眉头的林森。 “嗯,你怎么了?” “回陆客卿,我刚没太听清。” “我问你为什么皱着眉,哪里不舒服吗?”陆尘有些担忧地问道,“有状况记得及时禀报。” 林森怔了怔,有些疑惑地摇摇头。 “没有不舒服,只是这之前您说的那句话,我没太听清。” “什么话?” 陆尘也愣住了,他指了指四周,其余人也都一脸茫然。 “刚才没有任何人说话啊。”他说道,“从森林走出来道现在,只有我问你怎么样,才是所有人说的第一句话。” 林森的眼中充满着迷茫。 “是这样啊......这样啊,那我一定是听错了,刚才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 “我也好像听见了。”队伍另一边有人回应道,“这声音好奇怪,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褚禾玉停下脚步,他望向眼前不远处的矿洞入口,微微蹙眉。 脚底的大片草地有种像是头发一样的奇妙质感,远山上的山崖,尽管隔着黑夜与浓雾,却仍然能清晰的看见,那上面的岩石竟然在缓慢的蠕动,像是内脏一般。 废弃的矿洞散发着让人望而却步的诡谲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血盆巨口,周围空地上尽是人类废弃的工具,推车铁锹等,堆得到处都是。 而比森林中更诡异的是,这些很多器具和周边的花草长在了一起,借着明亮的月亮看过去,那上面竟然还散发着微弱的荧紫光芒。 一个个肉瘤似的东西不断扭动着,生长挤压在一起。 褚禾玉转过身,神情严肃。 “就地扎营。”他说,“所有人吃带过来的醒神丹,歇息几个小时,等天亮了再进矿洞。” “欸,为什么?” 老人这个决定引起了一阵疑惑的声音,有人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矿洞就在眼前,一切东西好像就放在里面,而褚禾玉却临时决定先休整到天亮,还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 然而疑惑终究只是疑惑,他们甚至没质疑这个决定,只是无条件的听从这位副宗主的判断罢了。 王星星闭上眼睛,数顶帐篷凭空出现,紧接着便是一包散发着清香的丹药,众人有序的钻了进去,开始平息打坐。 见苏言有些惊讶地望过来,她呵呵一笑,解释道:“我的术而已,能储存一些东西,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苏言点点头,没有多说。 他望向宋云荷,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吗?” “龙渊有让人清醒的能力。”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那本漆黑的天符,从后面撕下一页,“至于这一张则可以让你持续十天不用睡觉,不必担心我。” 她安慰似地笑笑,那符纸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褚禾玉从一边走过来,站到了两人身旁。 苏言望向远处的矿洞,眼神深邃。 “我本以为是和时间有关,但是现在想想,应该是距离。” “什么?” “疯狂,现在的红山矿区,就是让人发疯的禁地。”苏言笑了笑,但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笑意,“听到呓语,开始说胡话,身体变形生长......我一开始的猜测是呆的时间越久,便越容易变疯。”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从一开始白天进来时,一切都安好,只不过走的越远,奇怪的事情便发生的越来越多。” “食肉的树木,变形的鸟类,结了眼珠的苹果树......这些东西没有在最开始进来的地方出现,就是因为离矿洞太远了。” “而离这里越近,变形就越严重。”苏言指了指深邃的矿洞入口,“人也是一样,根据记载,那队士兵如今早就开始有了发疯的征兆,并且走的越远,症状就越诡异。” “而我们因为有修为在身,所以一路以来才相安无事。” “不过在这个位置,便已经有人开始听到呓语了。” 褚禾玉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个想法,但是这解释不通,为何吴师弟在柳树的位置便遭了杀手。” “凭借他近乎八境的修为,保护那些弟子走到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苏言沉默了一会,幽幽地开口。 “可能那矿洞里的什么东西,自己出来过一次。” 幽静的黑暗中唯有风声呼啸,那山崖中的一角,一只幼鹿正在徘徊。 它身上其余部位都格外正常,唯有面部长着一张人脸,却依旧维持着鹿那样巨大的眼睛,其通体的皮肤失去了花纹,甚至应该说失去了绝大部分皮肤,余下的地方有奇怪的黏液翻滚着,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慢慢酝酿。 那只鹿似乎发现了众人,它抬起头,望向苏言的方向,扭曲的面部迸发出一个僵硬的微笑。uu看书 wwukanhu 那是一个人类的笑容。 “你好......你好......” 无人应答,陆尘默默抽出剑,却又最终没有杀死它。 “可能是那矿洞中的东西出来过一次,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褚禾玉轻叹了一口气,“比如说,有两个东西。” “您是说......?” “造成这诡异景象的是矿洞内的,而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在外面游荡,也就是它杀死吴师弟的,” 褚禾玉说着,又抬头望向天空。 浑圆的满月格外的巨大,像是贴近着天际一般,散发着冰冷而让人毛骨悚人的弧光。 “不仅如此,之所以要他们休息,仅我的猜测而言,是夜晚有月亮的时候,这地方会更古怪一点。”他皱着眉头,道,“等到天亮,我们在进矿洞看看。” 他刚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又突然停了下来,只是转过身,突然望向另一侧的方向。 苏言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去,手轻轻摁在了餐霞的剑柄上。 有什么东西,正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们。 它身形细长,有着人类一样的四肢,不过却纤细的诡异,它没有毛发,没有皮肤,只有着一层猩红色像是肌肉似的东西包裹在身体之上。 在他的一只手中,还抓着什么东西。 它只是默默站在黑暗中,轻轻微笑着。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7章 文字,进化,融合 ★她生气的时候,两片薄薄的红嘴唇微微向上翘,活像个熟透的小樱桃。 ★两片薄嘴唇,特别富于表情,似乎随时准备张开,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 ★他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好像急得有话说不出的样子。 ★她的小嘴线条分明,牙白唇红,巧舌如簧,说话像唱歌一样动听。 ★那红润的两唇,像两片淡红的、正在开放的花瓣,说起话来妙语联珠。 ★孩子灵巧的小嘴紧紧地抿着,好像要保守什么重要秘密似的。 ★她只好张着嘴,不停地呵着气,红润的嘴唇变得又紫又青,牙齿咯咯地响。 ★嘴唇极薄,透着机敏和灵气。 ★嘴角边绽出两个小酒窝,花一样美。 ★嘴巴一会儿鼓,一会儿瘪,有节奏地吹着气。 ★脸上一张匀称的嘴,嘴唇在牛乳一样白的牙齿上优美地张开。 ★她嘴唇紧闭,下颏稍显尖削。 ★下巴笔直,嘴唇没有一点儿曲线,牙齿雪白。 好段: ★他站了起来,头微微向上仰,脸涨得通红,厚厚的嘴唇在颤动,竟吐不出半个字,真可谓有话难言啊!好不容易从嘴中迸出几个字,却又忽然中断,头一下子胀大了许多,随即带出一个发颤的、走了调的声音,“轰”的一声,教室里笑的声浪压倒了一切,笑声冲出了教室,冲向云层。他头往下一低,脸紫得怕人,抿着厚厚的嘴唇,带着一丝痛苦在微笑。他的这一丝苦笑,像影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在他高高的鼻梁下边,长着一张小巧的嘴巴。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要是生起气来,两只嘴唇翘得老高老高,这时大家都打趣地说:“真可以挂上两只油瓶呢!” ★那张小嘴巴蕴藏着她丰富的表情:高兴时,撇撇嘴;扮个鬼脸;生气时,撅起的小嘴能挂住一把小油壶。从这张嘴巴说出的话,有时能气得别人火冒三丈,抽泣不止,有时却让人忍俊不禁,大笑不已。 ★那圆圆的小脸蛋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唇薄薄的,一笑小嘴一咧,眼睛一眯,还生出对小酒窝,着实可爱。要是谁惹他生气了,他就会瞪大眼睛,小嘴一翘,能挂起一个大油瓶。不过,他很少生气。 ★他嘴角微微上翘,沉思时也像在笑;从嘴角爬上两腮的口纹,仿佛展示着他天性的乐观豁达;两片薄嘴唇,特别富于表,似乎随时准备张开,说些抑扬顿挫的话来。 ★我当姐姐已经十来年了,不怨妈妈先生我,却怨上帝给我安排了这么一个妹妹。其实,妹妹长得很可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小而乖巧的嘴,说出话来让人甜到心底里。她一见到大人,就“叔叔”、“阿姨”叫个不停,叫得人家乐滋滋的,都说:“这孩子嘴真甜。”可对我,却总是用尖兮兮的声音说:“我才不理你。” 求采纳为满意回答。 第108章 壁画 矿洞内部格外的潮湿,水汽氤氲,两侧的崖壁上已经粘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众人往里走着走着,才发现这地方早已变了样子。 林森如今生死不明的到在外面,还不知道有没有让他恢复正常的可能,进入矿洞前便提前准备好了火把,然而走出去一段路途,才发现根本用不上火把。 洞里出乎意料的亮。 墙壁上生长着让人心惊的巨大触手,在绵延的山崖上盘踞成蛛网一般的形状,这东西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缓慢蠕动着,青紫色的黏液裹在表层。 这黏液散发着萤火虫一般的微光,就是这东西在漆黑的洞窟中发光,显得格外明亮。 苏言熄了火把,拿着白鹿戳了戳那正在试图碰到自己的触手,小巧的飞剑嗡鸣,看起来十分的抗拒。 然而他最终也没有抵抗过自己主人,被结结实实地往那触手上狠狠戳了一下,一股腥臭的粘稠液体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差点溅射到王星星的脸上。 黏液落在地面,开始组合在一起,剧烈的颤抖起来,不多时一道小巧的肉芽从中萌发,挥舞着刚刚生长出来的触须。 宋云荷转过头,不去看这恶心的景象。 矿洞已经失去了原本人类活动的模样,只不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里面参与的工具以及生活痕迹便已经被这疯狂生长的触须尽数抹杀,再也看不见一点过去的记录。 整个铜矿,已经变成了这诡异生物的滋养场。 洞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只有一次,苏言听见了诡异的呼吸声。 已经有人的脸色开始慢慢发白,不少人捂着耳朵,就好像这样便能躲避声音一样。 不仅如此,这矿洞的深度已经远超出了苏言的想象,按照原本的记载,他们在行进半个时辰后便会抵达最深处,然而如今快要一个时辰过去,却连底部的影子还没有看见。 只剩下深邃而幽暗的通道,延伸向无尽的深渊。 越往里走,走的越远,洞穴两侧的景象也开始慢慢变化。 先是触手的增多,接着岩壁中便出现了成千上万多密密麻麻的艳丽花朵,猩红的大花瓣无风自动,花骨朵的位置跟随者人的轻轻移动。 苏言掰开一躲花,里面是一颗牙齿。 就好像是正常人类的臼齿一样,上面还有漆黑的龋洞,完整地躺在那花蕊的地方。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又掰开了另一朵,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他又掰开另一朵,这一次里面没有了完整的器官,只剩下一小段森森的白骨,看样子是手指的部位。 红山矿区在吃人。 这地方真的在吃人。 这些人看上去死亡时间不一,但没有列外,都应该是以前在这地方的人员,有的是工人,有的是来探索的,至于那只耳朵,甚至可能不久前才不知从哪掉下来。 苏言刚要说话,最前方的褚禾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东西。” 老人轻轻地说道。 苏言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镶嵌在墙壁里的几具骷髅。 那便是发现后导致整个红山矿区封禁的骷髅,一具具,被整齐的镶嵌在完好的墙壁之中。整整十二人,唯有这一块的区域没有被诡异触手所覆盖。 森森的白骨摆放不再是之前形容那样,整齐平行的摆放在其中,而是十二具形态各异,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他们聚集在四周,所有人低着头颅,身体前倾,向着一个相同的方向;双手合十,虔诚地匍匐在地上。 好像在跪拜着什么。 “嗯,怎么跟之前说的不一样?”陆尘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那骷髅的头骨,“摆成这样的姿势,是在跪拜什么东西?” 他接着青紫色荧光黏液的光芒,抬起头望向石壁之上。 那上面画着一副巨大壁画。 这壁画看上去有了不少年头,就好像不应出现在这人工的矿洞中一样,透着一股悠久而远古的气息。 上面刻画的颜料赭红,笔触粗糙,但又有着让人沉迷其中的奇异韵味。 苏言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冰冷的石壁。 烈日照耀的荒土大地之上,十只火红的太阳凌空而起,满眼尽是炎热与荒芜散播的灰烬。 太阳的光轮里雕刻着奇特的巨大物种,神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如同神只一样凝视着云层之下的生物,大地上便是从未见过的生物,巨大的贝壳昆虫,高耸的山峦与无垠的碧蓝大海。 之后九日陨落,化作流行划过天际,一轮满月升起。 银蓝色的月光之下,是一尊宏大的巨象。 苏言清楚听见,身边所有人都不由发出了一阵感慨的声音。 那物种实在是太过庞大,太过让人震撼,祂的身躯高过世界的山巅,在深渊的海沟里生长着;祂踏过雪山,穿过火焰的大地与沙漠的荒原,身上遍布蜿蜒卷曲的巨大触手,没有五官,没有人类的形态,但所有人在看到的时候,心中却没有任何这是怪物的想法。 月光在青紫色的触手上打下神秘而高贵的光芒。 就像一位真神。 无数似人类似猿猴的东西跪拜在前方,朝向祂,匍匐在地。 苏言如遭雷击,脑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痛楚,像是回忆一样的片段不断闪回,那刚才矿洞外的文字又重新浮现,就如同这幅巨型壁画一样,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一般...... 那尊触须遍布的神只,陌生却又格外熟悉。 “清河,在清河的什么地方,有一样的东西.......” 苏言喃喃地说道,出神的望向前方,眼中似乎有青紫色的光芒不断闪动。 然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奇怪反应,因为其余人的反应更为激烈,那壁画就好像是一杆钢针一般扎入了脑海,有人突然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大声惨叫起来。 他们七窍鲜血横流,眼球滴溜溜地飞速转动,感觉下一秒便要从中跳出。 “不要看,远离这幅画!” 陆尘大吼一声,将几名流血的转身丢向后方,然而矿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低鸣,紧接而来,便是突兀的寂静。 矿洞中青紫色的黏液荧光骤然熄灭,深邃的黑暗淹没了众人。 一根触手猛地勒住了陆尘的脖子。 “欸?” 咻的一声,他被拖进了黑暗之中。 “陆尘——” 苏言一抬手,时间猛地回溯,然而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术就像是被禁锢了一样,没有任何用处,陆尘依旧被吸入了黑暗,矿洞的通道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他面色一白,刚想冲上前,突然脚下的大地骤然开裂,巨大的缝隙凭空而生,一张巨嘴吞没了周边的一切。 失重的下坠感几欲让血液倒流,慌乱中,苏言一把抓住一边的宋云荷,两人一起想下掉落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像是缺乏了确切的定义,似乎过了几秒而已,又好像是几个小时,漫长而短暂的坠落让他碰地一声掉在地上,后背生疼,感受到了身下崖壁的冰冷坚硬触感。 “痛痛痛......” 宋云荷倒吸一口冷气,地面岩石凸起的尖锐咯的人后背发疼;她意识到现在在哪里之后,瞬间跳了起来,向周围望去。 四处的环境看起来依旧是矿洞中类似的场景,青紫的细小触手爬满四周,在岩壁上恶心地蠕动起来。黏液的荧光不知为何熄灭,宋云荷轻轻捏了个法决,空气中升腾起一道细小的火苗。 火光照亮的范围有限的很,她紧张地望向黑暗之中,声音颤抖。 “师兄,你在吗?” 无人回应。 “你刚才也掉下来了吧。”她站起身,火焰四处跳动,“听到了就回个话,行不行?” 依旧无人回答。 宋云荷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沿着崖壁,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方慢慢走去。 火光映照出一寸一寸的光景,然而正在她全神贯注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她猛地转过身,一张笼罩在阴影下的脸浮现在火光之前。 “鬼啊——” 宋云荷惊呼一声,手中龙渊差点飞跃而出,不过等她稍微凝神,才慢慢放下长剑。 苏言刚从地上站起,单手捂着头,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别打,是我......” 他虚弱地说道,声音低沉的厉害。 宋云荷惊讶地走上前,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体。 “你怎么回事,我掉下来都没问题,你倒是现在这幅样子?” “我没事,只是头有点疼,有点恶心......呕。” 苏言说到一半,猛地俯下身,干呕起来。 宋云荷以为他是精神受到了污染,有了发疯的征兆,刚要急忙把手中的龙渊递过去,却突然抬起头,愣在了那里。 这一处的岩壁没有触手,冰冰凉凉,摸到了正常石材的触感。 火光照亮了两人正上方的场景,那矿洞的岩壁上刻着另一幅壁画。 一幅,截然不同的画。 那是一个人的画像。 与之前看起来不知具体年份的远古不同,这一幅上面画着一个年轻女人,他身上服饰看起来格外的现代,不论是配饰还是衣领上绣的图形,都无一彰显着这就是一个活在现在的人类。 然而这壁画看起来却过了许多年,上面的赭红颜料与画之前那触手巨兽的是同样的材质,已经遭受到了久远年份的褪化,一些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然而尽管如此,那画面上的男人却依旧格外清晰。 宋云荷见过这个人。 应该说不仅仅是见过,甚至每天都碰面,再熟悉不过了。 那上面画的是苏渔。 尽管是在阴暗的矿洞之中,尽管火苗的光线极其微弱,甚至壁画的很多细节已经丢失,但宋云荷依旧能清晰的认出来,这就是自己师傅,这就是苏渔本人。 “为什么......” 她微微低语着,望向壁画其余地方。 与上面那幅不同的是,周边没有太阳,没有跪拜的猿猴远古生物,没有无尽的山海和荒芜的沙漠,只是更古怪的是,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女人俯下身,静静凝视着孩童的双眼。 漆黑的长发垂下,遮盖住了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宋云荷倒退两步,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言不知何时结束了干呕,他怔怔地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壁画。 “师傅?” 那上面画着的人自己绝不会认错,尽管壁画的笔触算不上有多细腻,但是勾勒出的那种特殊的气质却格外的鲜明,薄薄的嘴唇,纤细而清丽的眉毛......独一无二,那就是苏渔。 她垂下手臂,有种独特的神秘韵味。 可远在清河的师傅,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红山的矿洞之中,还是在这个远古的壁画之上? 是谁画的? 又为什么画的? 苏言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发紧,看书 .uunshu话语凝固到嗓子眼,但是却说不出来,当他凝视着那人怀中的孩童时,脑海中便传来一阵阵剧痛。 如果这壁画上真的是苏渔,那这个孩子又是谁? 自己? 眩晕笼罩了他,脑子里涨的厉害,呕吐的感觉再次涌上了胸腔。他只感到深深的惊疑,心里仅剩下的是迷茫而恐惧的细微情感。 宋云荷愣了愣,旋即立刻扯下裙子的一角递给苏言,一伸手将那浮空的火苗变成了极其微弱的一点。 “要不要先画下来?”她声音颤抖,“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起码先记录拓印下来,等出去以后再慢慢想......” 苏言接过撕下的布料,对着壁画,刚要用火在上面开始将壁画拓下来,突然远处的黑暗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回头望去,火苗的微光闪烁,一只细长的影子慢慢浮现。 好像是一直被人掐住嗓子的黄莺似的咯咯微笑,它脸上却没有正常人应有的五官,原本嘴唇的位置被生长的肌肉包裹着,胸腔一阵阵轻微的抖动。 血红的诡异身躯摇摆着,它看起来愉快地很,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 它没有毛发,没有皮肤,双臂垂到小腿的位置,纤细到了极点。 正是那早上出现在帐篷附近的东西。 ps:各位新年快乐啊!!!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09章 回溯 那东西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而出,咯咯笑着,站在那边静静凝视着两人。 它的手中捏着一个人的头颅,抓着那漆黑的头发,苏言认得那人,是无量山弟子中的一员。 那头像是硬生生从脖颈上被扯下来的一样,断裂处鲜血淋漓,而眼睛失去了应有的色彩,剩下的尽是无穷无尽的死意,他惊恐地张大了嘴,看上去在死前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 断裂处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细小的青紫色触手,慢慢蠕动着,以血肉作为养分成长。 它咯咯笑着,将头颅丢到一边。 “你好啊。” 从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类胸腔中,发出一阵人类的声音。 宋云荷屏住呼吸,惊恐地望向苏言。 “师兄,它会说话......” “我听到了。” 苏言的手放在餐霞的剑柄上,轻轻将宋云荷往后罩了罩。 “你们为什么这么开心?”那东西用没有皮肤包裹的手指挠了挠头,“啊,不对,这种情绪应该叫紧张来着吧......嗯,重新来,你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它裂开纤细恐怖的嘴角,似乎笑了一样。 “抱歉啊,我还在学习。”他说,“如果有些地方说不准,还麻烦你们能提醒我。” “学习?” “啊,我正在学习人类呢,遇见了很多,不过他们死的实在是太快了,可惜......” 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喉咙。 “我从另外一个人身上拿了这东西。”他说,“这是你们交流的器官吧,嗯?” 灵气在手臂中酝酿。 苏言低沉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它思考了一阵,“我是伟大主上卑微的信徒之一。” 它用纤细的手臂捂住胸口,歪着头,像是抱着自己一样的姿势。 “主上是星河中的明月,我是祂身边的繁星。” “祂是旧时代的神。” “我在祂降临到大地之时诞生。” 苏言感到深深一阵恶寒,他望向这东西陶醉的姿态,恶心的想吐。 “这红山矿区成了这样,都是你搞得鬼,对吗?” “不,不是我。” 它低下头,出乎意外地摇了摇。 “这是主上苏醒的地方,祂在这里沉睡了千年,万年......从远古活到今日,几十年前,其伟大的意志才慢慢觉醒。” “这矿山下本就是这样的地方,只不过最近主上的力量才开始复苏,而恰好,人类又挖通了这地方的通道。” 它向前走了两步,俯下身,用没有五官的脸部凝视着苏言的双眼。 “我想,你们看到了那幅壁画是吧。” “祂人间的躯体高耸过最巍峨的山脉,在深海中前行,荒芜中伫立......那就是我们信奉的主上,世上的真神。”他轻轻伸出手,试探着,似乎要碰触苏言的眼睛,“而你,为什么会获得这么多的关注呢?” 那血红的手指上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苏言微微躲过,但却没有移动,依旧直视着眼前的怪物。 “关注?” “自我诞生的时间起,主上便日复一日的低语,祂说要杀了你,要抹除一个叫苏言人类的存在......”它垂下双手,细长的碰触到了地面,“可你,又有什么值得这样关注的呢?” “我特意将你和那些人分开,耐着性子......观察,但是两天过去了,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可能是我太普通了,所以显得你们这些疯子不正常吧。” 苏言冷笑一声,“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们这些什么什么信徒的,基本上都是脑子有病的疯子罢了。” “至于你口中那个奉若神明的主上,估计也没有好到哪去吧。” 他说完,对面的怪物突然安静了下来。 它垂下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便是链接着的身体,没有皮肤笼罩的躯干在不住地颤抖,喉咙中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似乎在愤怒。 那细长的胳膊微微抬起,指向苏言。 “你刚才,说主上什么?” 然而它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漆黑的剑光从天而降。 苏言第一次完整地拔出那柄餐霞。 漆黑的剑身夺鞘而出,将空气划出细碎的裂痕,矿洞周围生长的触手应声而断,喷涌出一股股浓稠的液体。 剑意仿若天降,原本在普通精钢剑上受到限制的剑意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宋云荷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了地面上。 她捂着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像是千万倾江河倒挂人间,浑然雄厚的万钧气意倾泻而下。 那怪物正面吃了苏言一剑,向前微微挪动了两下,然后身体上出现几条巨大的裂痕,它当场被斩成了几片,肉块掉到了地上。 呼啸而过的剑风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消失,化成点点微弱的星火闪烁在矿洞之中。 周围刚才还在蠕动的触手像是失去了生命,在地上聚在一起,一动不动。 宋云荷慢慢撑起身,一点发尾被残余的剑意不知何时割断,化成几乎不可视的极为细小碎渣,飘落在地面。 她表情看起来很是发怔,就像灵魂都被勾去了一样。 苏言回过头,将餐霞收回剑鞘。 “不愧是天底下第三的剑,本来以为没有这么大威力的......”他走向宋云荷,将她拉了起来,“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 “呃,啊。” 宋云荷冷冷地望着他。 她似乎被吓到了,但是这次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显然是习惯了苏言。可虽说如此,她还是心有余悸地望向眼前狼藉的场景,微微咽了口口水。 崖壁上皆是深邃的凹槽,看得人触目惊心,原本的壁画也没有逃过一劫,上面的图案被斩成了许许多多分开的石板。 这地方似乎已经不在原本人力挖出的矿洞内了,很可能就是刚才那东西所说,那主上苏醒的地方。 尽管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那壁画,比如他们的目的......但苏言最终还是决定赶紧杀了的好,除之后快,毕竟自己也不清楚它的能力。 那怪物碎成了一块块裂片,却没有血液涌出。 宋云荷长出一口气。 “我怎么不知道,你随手一剑什么时候威力这么大了?就算有餐霞这柄剑,但也不至于提升这么多吧。”她拍了拍刚才粘在身上的黏液,“你不会修为又进步了吧。” “这还要感谢你哥哥,还是我和他打架的时候悟出来的剑意......” 苏言摇了摇头,说道。 “但是尽管是偷袭的,这也赢的实在是太轻松了一点,还是说这东西虽然能力很诡异,但是本体却弱得很?” 宋云荷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依旧没放松警惕。 苏言绕过那堆堆在地上的肉块,走到之前那个头颅的位置,他默默地伸手帮那人合上眼帘,心情有些沉重。 尽管按理来说,因为那个预言,无量山有很多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包括褚禾玉,包括已经死了的吴长老,甚至也许是见他能和太尉的女儿处在一起,这些弟子也不是很喜欢他。 可是张元正却出奇的好,好到不像一个修仙者,现在看到这些人的尸体,心中也难免有些不舒服的感慨。 宋云荷微弱地问道: “尸体要带走吗?虽然只剩下这一个头了,但好歹也能辨认出脸,只要把那上面的触手砍掉就行......” “算了,等从矿洞出去再说吧。”苏言望向周围,没有发现出口,“先找到陆尘他们,既然这怪物死了,红山矿区的异象应该消失了才对。” 他站起身,敲了敲岩壁,然而那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显然格外的厚重。 “你让开,我再给这地方来一剑。”苏言对着宋云荷挥了挥手,“我就不信了,凿穿整座山,还找不出出去的地方......” 宋雨荷急忙上前抓住苏言的手臂,制止道。 “冷静,我们可是在矿洞里,你随意一剑,可能导致整个区域塌陷的,到时候别人不知道怎样,但是要是有受伤的,可能来不及躲开。” “没事,我有时间回溯。” “......” 宋雨荷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出了位置。 苏言重新拔出餐霞,然而他刚要发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轻响。 一只猩红的手臂搭了过来。 苏言回身一剑,将那手臂斩成了两半。 然而仅仅是手臂断裂而已,当餐霞的剑锋碰触到其身体之时,一阵巨大的阻力从上面传来,长剑无法寸进一分,剑身微微发颤。 “既然你没死,就早点站起来啊。” 苏言收回剑,望向那身体开始慢慢重组的东西;无数细小的肉芽将断裂的肉块连接在一起,它细长的躯干重新整合,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一阵诡异的晕眩传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餐霞莫名回到了剑鞘之中,静静躺在那里。 崖壁上的深邃剑痕瞬间消失,壁画掉落的颜料重新组合。 包裹洞窟的触手再次疯狂生长。 那无量山弟子头上的眼睛,依旧是大睁着。 眼前的漆黑逐渐褪去,苏言发现自己出现在几分钟之前的位置上。 宋云荷怔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望向前方,嘴角忍不住地抽动。 “时间......回溯?” “不,不是。”苏言望向自己的手,又看向那另一侧的怪物,皱起眉头,“不是和我一样的能力。” 那东西伸出细长的手臂,似乎轻轻鞠了个躬,胸腔里又发出咯咯的响声。 “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它说,“与主上赋予我的很是相似。” 苏言没有说话,他又默默拔出餐霞,面色严肃。 洞窟内所有事物的状态和几分钟前一样,和自己劈出第一剑前毫无差别。 这不是像自己一样,单纯逆转了周边的时间。 这是死亡回档。 —————————— 另一边,陆尘被那根巨大的触手勒着,飞出了好远。 感受到周围的岩石似乎将要把自己的袍子生生划破,他愤怒地大吼一声,银光的剑气四散,身上缠绕的触手随之四分五裂。 “这什么破玩意,这么恶心。” 陆尘骂骂咧咧地望向周围,顺便狠狠踢了一脚那地上的触手碎块,然而他刚想说话,突然矿洞内响起呼呼的风声。 有无数根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涌向了他。 “啊?” 陆尘脸色一白,瞬间挥手斩断了一圈,然而那触手却像是源源不断一样,疯狂地涌向他的身躯。 “三斤。” 他轻声低语道。 堕兔长剑迸发出一阵奇妙的硬光,那些触手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压迫一样,被狠狠地压瘪在了地上,拼命蠕动着,但却不能寸进半步。 “哈哈,我以为你们还多厉害,结果不过如此嘛......” 然而他话音未落,远处的黑暗中却又涌出更多触手,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宛若巢穴中的蚁群,青紫色的触手铺天盖地冲向他,前仆后继。 “欸?” 陆尘愣了愣,uu看书.uukansu 刚才脸上的笑容瞬间变为了哭丧一样的表情,然而不远处及时响起一阵明光,那矿洞地转角处出现一名高大的老人。 褚禾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轻轻一拍手,空气中一阵剧烈的激荡,有痕迹像是水波一样荡漾开来;那四面八方的触手轰然碎裂,化成地面上一个个微小的碎块。 陆尘面色一喜,感动地望向老人。 “褚老头,你来救我了?” 褚禾玉淌开地面上积攒成堆的触手尸体,来到他的身边,脸色看上去很是难看。 “被算计了。” 他低低地说道。 “什么意思?”陆尘怔了怔,“不是只有我一个被带走了吗,其余人呢?” “地面突然分开,所有人的术不知为何全都失效了。”褚禾玉冷哼一声,一拳砸在石壁上面,让整个矿洞似乎颤抖了一阵,“那东西莫名隔开了我,我转念一想,干脆先把你救出来。” 他拍了拍陆尘手中的剑,阴沉地说道:“走,去找另外的人。” 陆尘点点头,他刚想说话,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被一抹浓郁的漆黑覆盖。 他感到自己已经用出的灵气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褚禾玉刚才消散的力量重新凝聚,石壁的洞窟又一次震动起来...... 等黑暗褪去,他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面前依旧是不断涌过来的诡异触手。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0章 循环 陆尘迷茫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身形出现在了之前的地方。 刚刚被褚禾玉震碎的触手碎块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周边的黑暗中传来阵阵风啸声,巨大的触手蜂拥而至。 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让陆尘足足愣了一会。 就是这短短的一怔,让一根触手结结实实抽在了腰部,那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回过神来,剑光霎时纷飞,将周围涌来的触手斩了个粉碎。 褚禾玉的身影出现在墙角,他一挥手,空气中的裂纹呈水波一样的状态弥漫开来,震碎了其余剩下的触手。 “怎么回事?” 他望向陆尘,眼神中有些疑惑。 陆尘大张着嘴,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惊恐地思索着。 “刚才的是幻觉?” 他看了看褚禾玉,又马上摇了摇头,“不对,不像是幻觉,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只是重新发生了一遍。” 老人面色有些难看,他本就不是师兄那样深谋远虑的人,尽管近些年收敛了不少,在无量山耳濡目染改变了些气质,但是以前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再加上修炼的功法与术都是为了和人面对面肉搏的,一路走过来,红山矿区的诡异景象本来就让他恶心得不得了。 而现在好不容易进了矿洞,本以为终于能见到背后搞鬼的东西了,结果却是更加的诡异,让人有种浑身力量,但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而除此之外,还有更让人难受的事情。 褚禾玉握了握拳,面色阴冷。 “我刚刚尝试了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用不了术。”他低沉地说道,“只剩下一身灵气而已。” 陆尘愣了愣,叹息一声。 “不管如此,我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其余人,虽然不太清楚苏言的具体境界,但是保护宋云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 他神情严峻,一挥手,在旁边的石壁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可那东西既然把我们分开了,那很可能就代表,它本身没有把握一次解决所有人。” “这触手虽然麻烦,但是威力倒也不是很大,不像是本体,更可能是为了牵制我们而搞出来的东西。”他踢了踢地上触手的碎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早上看见那个东西就应该在别处。” “找找看吧,光是呆着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陆尘说完,又摸了摸刚才自己划在墙壁上的剑痕,微微蹙眉。褚禾玉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人无言的向前走去,可是刚刚要转过矿洞通道的回弯,一阵吱吱嘎嘎的轻响从身后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声响从黑暗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行走。 陆尘抬起堕兔长剑,剑身反射着点点银光,照亮了前方微小的一块道路。 “早知道就学点制造光线的法术了,现在倒好,在矿洞里跟个瞎子一样......” 他有些憋屈地吐槽道,但是一旁的褚禾玉没有理他。 “嘘,禁声。” 老人凝视着前方的黑暗,手指微微并拢成拳。 身后矿洞的通道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这声音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熟悉,就像是正常普通人类的咳嗽声音一样,带着点颤音,虚弱地像是得了肺病。 黑暗中走出一个黑头发的男人。 他头发极长,甚至垂到了后腰,蓬松杂乱的刘海遮住了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男人没有穿鞋,身上仅存的一个宽松的破旧袍子尽是破洞,从痕迹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他非常高大,身上衣服破洞上露出的肌肉遒劲,散发着摄人的力量感。 男人轻轻咳嗽了两声,走上前,站在了距离两人几步之外的距离。 他用手微微撩开刘海,漆黑的发丝下,透漏着有些迷茫的眼神。 陆尘咽了咽口水,与褚禾玉对视一眼。 他本以为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会是个怪物,不如说,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也不奢望在这鬼地方会有什么别的好东西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是,出来的却是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不尽没让他感到放松,反而又平添了一层诡异的感觉,整个红山矿区只有自己这一行人,其余进来的工人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根本不可能这样完好的站在这里。 毫发无损,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收到攻击的痕迹。 这肯定不正常好吧,更别说,这人看起来像是从史前的洞穴中走出来的一样。 褚禾玉没有多说,他轻轻推开陆尘,低语道:“让开。” “欸?欸,好的。” 陆尘走到一边,紧张地望向老人;后者毫无惧意,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直到距离那男人面前一步远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 “你倒是说话啊。” 灵气在袖袍中涌动,带着明显的劲风。 “在这矿洞中肆无忌惮的出现,肯定不是个普通人了吧,那你是什么,背后捣鬼的那个?”他呵呵一笑,“你和那个红色的妖怪,是一伙的吧。”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拨开眼帘,似乎有些迷茫地望着眼前的老人。 褚禾玉也没有动,只是袖臂中积攒的灵气愈发澎湃,甚至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一齐微微扭曲了起来。 良久,那男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们,强吗?” 他轻轻地低语道。 “嗯?” “你们,强吗?” 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格外纯净地望向两人。 “要是你们很强的话,那可以不可以跟我打一场?” 他声音带着磁性的沙哑,声调极其平稳,“我虽然没有姓名,但他们称我为上贰,如果愿意的话,你们可以这样叫我。” 褚禾玉依旧没有说话,只不过老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冷笑,眼中闪烁着凌冽的怒火。 “贰你妈啊,傻狗。” 他一拳轰出,矿洞里响彻起一阵轰隆的爆响。 宛若台风登陆一般的恐怖威力,一阵让人膝盖发颤的飓风席卷了黑暗的矿洞,地面上青紫色触手的碎块被猛然吹起,继而在空中被震得粉碎。 两侧岩壁传来一阵阵呜咽似的刺耳声响,承受了超乎寻常的威力,褚禾玉的拳头打在男人脸上,尽是刮起的拳风便撕裂着方圆洞窟中的厚重崖壁。 大地皲裂,发出咔嚓咔嚓的惊恐声响;整个矿洞摇摇欲坠,连接着的整座群山开始微微的摇晃。 浓郁的沙尘石土碎块随着狂风卷起,形成的厚重烟雾升腾。 到了九境,修习道法的是伪仙,以此有了传承广的剑仙一类名称。 而对于那些锤炼肉身、修武境的人,便被称之为圣。 褚禾玉十几年前便修成了当世间唯二的武圣,取其名字中最后一字,璞玉大圣。 陆尘转身飞速将长剑插在岩石中,紧握着剑柄,勉强没有被风吹走。 他望向前方的场景,怒吼道:“喂,老头,你这么打矿洞要是塌了怎么办,还找不找人了?” 褚禾玉哼了一声。 “我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从昨天到现在,这破地方就一直装神弄鬼的,现在还给我搞出来这么一个疯子。”老人怒骂道,“不发火,真以为我们无量山的好欺负是不是。” 他收回拳头,突然神情有些发怔。 飘荡的烟尘散去,从中露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摔倒,没有向后飞去,没有被一拳轰烂掉头,他只是像尊雕像一样伫立在那里,刚才被褚禾玉拳头击打的位置没有丝毫区别。 头骨没有断裂,没有鲜血横流,只是那接触的地方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在记录着刚才一拳的痕迹罢了。 陆尘瞪大眼睛,感到心脏露了一拍。 褚禾玉的拳有多重,他可是结结实实感受过的。 那是自己刚加入无量山的那天,刚突破七境,觉得十分的骄傲,在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的修为,莫说整个武朝,哪怕放到全大陆上上下下有记载的所有年岁,都算是天赋顶尖的一批。 当时出于四分玩笑,五分认真,一分不服的态度,陆尘说让褚禾玉打自己一拳。 于是他站在无量山的广场上,用尽了全部灵气手段防御,只为了试试这传说中璞玉大圣到底有多重的拳。 三天后,陆尘在宗门的医馆里醒来,浑身骨头断裂一般的疼痛,趴在那里一个劲的呻吟,足足有十天半个月不能自理。 而褚禾玉似乎只是轻飘飘地挥了一下拳而已。 刚才在洞中,虽然没有用术,但那一拳也可谓是用了不少灵气的全力一击,如果径直打在山崖上,陆尘相信绵延的红山会瞬间崩塌,没有丝毫疑问的那种。 可打在眼前男人的身上,却像是没事一样。 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无喜无悲,依旧是之前的那幅不知情绪的表情。 他微微伸出手,摸了摸刚才被打到的位置。 “喔,你比之前那个用枪的,要强啊。” 他轻轻说道,微微转身,掏向老人的胸口。 空气中传来一阵奇特的波纹,陆尘便看见老人的后背处微微突起,继而衣服破碎,一只手猛地贯穿而出。 那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血液喷涌而出,点点猩红溅射到了陆尘的脸上。 他微微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耳边响起轰鸣的莫名声响,周围的一切像是变慢了一样,飞溅的血珠在空气中缓慢地飞舞,杂音全部消失,耳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响动。 褚禾玉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望向自己胸口的位置,那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他的手已经穿过了老人的身躯,贯穿了个通透。 他嘴唇有些发白。 男人抽出手,胳膊上沾染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不过嘛,好像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他似乎有些失望地说道,静静凝视着褚禾玉的双眼。 —————————— 地底,洞窟内。 那浑身猩红的怪物没有看向地上断裂的手臂,它歪着头,望向苏言。 后者一言不发,只是握着那柄餐霞。 “你看,为了你,我可是设计了很久了呢。”它咯咯笑道,“虽然不知道主上为什么格外偏爱你,但那觉醒的术,还是有些麻烦的。” 苏言眯起眼睛。 “我们术不能用,是你搞的鬼?” “啊,不是我,不是我......是主上另一位忠实的仆从,我是叁,他是贰,那是他身为人类的能力,能让你们的术全部无效。” 它微微翘着手指,细长的诡异手指指了指自己。 “所以如果你不能用术,不能回溯时间,那剩下的便全是我的能力。” “我可以死亡后回溯到死亡前的时间,而你在被无效化之后,便永远无法回到,那个我已经死亡的现实。uu看书 .uukans ” “苏言,你很强。”它捡起地上的胳膊,却又随手扔到一边,“可你只能不断的杀死我,再回到原本的时间,不断地杀死,不断的重复......” 说到这里,那东西的声音变得尖细,听起来格外的癫狂。 “你将永远被困在这个循环里。”它大笑起来,“而每一次的死亡只会让我不断变强,不断适应你的攻击,直到我将你杀死的那一刻,才是这循环真正的结束。” 苏言没有说话,脑中回忆着刚才的细节。 这东西没有说谎,正如它自己所说的一样,刚才那一剑确确实实杀死了它,身体断裂成了碎块,再死不过了。 可在这之后,时间回到了它死亡前的地方,自己却没法用术将时间回溯到之前。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一样,那这个矿洞中,不止这怪物一个,它是叁,那便还有一个相等甚至更强的贰不知在什么地方...... 而尽管是一样的躯体、一样的剑意,但是这次却没能将其杀死,只是断掉了一根手臂罢了。 这东西在变化,在成长。 它在......学习。 这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慢慢生成后,苏言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然而它却不紧不慢的站在那里,端详着两人。 “要是杀了你,主上就会更爱我了吧。” 它轻轻低语道。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1章 无敌 猩红的影子一闪而过,下一瞬,它的身形出现在宋云荷的上方。 “先杀个你吧。” “四五境的修为,敢直视我却还没疯,真有趣。” 它轻轻说道,细长的手臂伸向宋云荷的头,后者用手中的龙渊勉强挡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上面猛地传来,宋云荷喉咙一甜,忍不住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一柄银白的飞剑穿过了那怪物的脑袋。 白鹿从后颅而入,自眉心而出,一个手指般粗细的血洞呈现在两人眼前,其中蕴含的庞大灵气像是刀锋一般搅碎了其头部的肉体。 它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碰地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然而苏言和宋云荷两人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开心,他们凝视着地面上已经不抽动了的怪物尸体,果不其然,眼前再次一片墨水般浓稠的漆黑,等到黑暗散去之时,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怪物咯咯地笑着,站在几秒前的地方,脑袋上的血洞已经不翼而飞。 而那贯穿其的白鹿,早已经完好的回到了苏言的怀中。 他没有犹豫,几乎是回到原点的一瞬间,餐霞便再度出鞘,凛冽的剑气在洞窟中散起。与此同时,那怀中的飞剑也接着剑意的势头再次横穿矿洞,奔向怪物的眉心。 然而一道红光猛然闪过,一阵滋滋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它仅剩一条的手臂伸出,用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住了那柄飞向面门的飞剑。 白鹿因为惯性依旧在上面转动着,发出那滋滋的声响,磨掉了手指上不少的肉块;可那怪物胸腔中发出的咯咯声响更为浓厚,它有些癫狂地笑着,用没有眼睛的头颅望向苏言。 “啊,你看,同样的招数已经没有用了呢。” 如同孩子一般玩心四起的样子,它轻轻将手中的白鹿举起来,端详着。 下一秒,它身影闪烁出现在苏言面前,一拳打向其的面门。 苏言闪身躲过,那纤细的手撞在身后的崖壁之上,坚硬的山崖发出一阵奇怪的响动,等到怪物把拳抽开的时候,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融化的大洞。 它狂笑着,又迅猛地攻向他。 苏言没有说话,脑袋飞速运转着。 它第一次说的确实没错,自己想的也没有问题,这东西在一次次的死亡中不断成长,最令人感到渗人的,便是这可怕而迅猛的学习能力。 现在还好,尽管它在不断的学习,但是总体实力远不如人形态的宋阳秋,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差了一大截,自己还能比较轻松的解决掉。 可问题在于,哪怕杀死了它,时间又会回到之前没有死的位置。 自己的术用不了,便不能抵消这一循环的过程。 而在这一次次反复的过程之中,这东西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无人知晓。 “怎么办,能不能避开它,先去解决另外那个让人能力无效化的?” 苏言一脚踢飞它,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宋云荷站在他身边,有些焦急地说道。 “这样打下去,它在不断适应你的攻击,一直学习你的招式,变得越来越强大......”她轻声说道,“打不赢的。” “哦哦哦,你们再说另外一个吗?” 它从远处的黑暗中走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起来格外的欢快。 “为了引你们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啊,还要模仿人类的字迹给你写信,还要刻意在矿区里搞出事情,把无量山的人吸引了过来。” “陆尘那封信,是你写的?” “不光是我写的,我还调查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东西......”它用手指撑开嘴角,笑容咧到耳根,“那无量山的副宗主是九境,据说还被人类称为什么璞玉大圣,嘛,不过正好被贰所克制,至于那个陆尘,七境罢了,不值一提。 “光凭你们这些人,是不可能破局的。” 它饶有兴致地望向苏言。 “话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叫俆安的女人。” 它没有五官的脸庞凭借着猩红的肌肉扭曲成了一个邪恶的形状,尖细地声音突然放低,静静的,回荡在黑暗的洞窟之内。 宋云荷疑惑地望向师兄,却发现他的身体猛然绷紧。 “俆安是谁......?” 她弱弱地说道,然而苏言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抿着嘴唇望向前方,眼睛一眨不眨,手指甲似乎陷进了肉里。 “啊,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没忘呢~” 它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真是感人啊,感人,又有趣......明明自己获得了主上的恩惠,却又违抗命令,她应该杀了你的,却又鬼使神差喜欢上了自己的敌人。” “真有趣啊,你说是不是?渺小的她妄想着全知全能的主上没有发现,在神只的注视下,孤独的女孩,做着孩童一般卑微的幻梦......” “真恶心呢。” 苏言的骨节泛白,餐霞剑身嗡鸣。 “哦,话说回来,你知道更有趣的是什么吗?” 它一口一个有趣的说着,但是脸上的笑容却骤然消失,只剩下纯粹的邪恶与恐怖的狰狞,笼罩着猩红的躯体。 “据说她在死之前,嘴里都一直重复着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已经断成了两半,呼吸都几乎停下了,却还是念着你的名字,啊,真是太蠢了。” 苏言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一尊孤独的雕像,伫立在黑暗的洞窟之中。 就好像没有悲喜似的,那双眼睛只是低垂着眼帘,望着眼前的景象。 刚才那番话似乎没有任何用处,唤不起他的任何感情。 然而宋云荷却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怖。 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此刻似乎变得格外的陌生,他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弧光,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感觉充斥了少女的内心,她双膝一软,脑海深处竟然有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杀意,在空气中弥漫。 苏言闭上眼,一言不发。 那怪物停止了咯咯的诡异笑声,它歪过头,似乎对这样的反应有些意外,只是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人。 下一秒,它的四肢湮灭,化作了渣滓都不剩的虚无。 “欸?” 它的躯干失去了支撑,向地面落去。 太快了,这是他的剑意?不,不是,他的剑意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力量是什么? 它躯干砸到地面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轻响。 苏言的身影出现在一旁,静静凝望着它,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怜悯,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注视着自己的仆从。 “我曾经以为你们这些人都是疯子,你知道吗?” 他默默地说道。 “直到我遇到了俆安,我明白了人是复杂的,就像她姐姐一样,你们这些人,或许也会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过去不愿提起的故事。” “我觉得你们也会有感情,会有人类肌肤的温度,会有邪恶与善良共存的一面。” “但是我错了。” 苏言轻轻挑起餐霞,避开要害,贯穿了它的腰腹。 他依旧是那个表情,不带任何感情的样子。 “我应该感谢你。”他说,“感谢你让我认识到,你们不过是纯粹的恶而已。” 宋云荷悚然,望向地面上那怪物的断臂。 这断臂是在第二次复活时被餐霞斩断的,在这之后其一直没有死过一次,所以理所当然的,身体便没有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只要不死,便一直是这个样子...... 是啊,为什么要现在杀了它呢? 只要让其没法行动,伤害重到失去战斗能力,不就好了吗? 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怪物有些怔怔地看向苏言,胸腔里咯咯的笑声渐渐微弱。 “我不会杀你,现在不会。” 苏言轻轻说道,餐霞在其的腹部剜下了一大块肉。 “不过等我将另一人杀了之后,你最好祈求着,我会只杀你一遍,你既然喜欢死亡,那我便成全你,让你尽情体验个够......” 怪物不笑了,他用没有眼睛的面部凝望着苏言,洞窟里只剩下触手摩擦微弱的响声。 良久,它再次咧开嘴。 “是吗?” 它说完,怪物的躯体猛地扭曲,四肢断裂处的肉芽飞速生长,一根触手嗖地打向苏言,他闪身躲开;然而正是这一瞬间的空隙,一根细长的手臂竟已经生长好。 那东西没有再次攻击,反而是插向自己头颅。 “再见。” 它狞笑着,眼看就要得逞。 宋云荷猛地拔出龙渊,然而长剑挥向的不是怪物,而是自己的手腕。 利刃划过,鲜血横流。 她像那只怪物一样咧开嘴角,神情狰狞。 鲜血出乎意料地在空中倒飞而起,凝结成一个个细小的、钢针一般的血钉。 血钉飞速穿过空气,重重打在怪物身上,一阵箭矢般的响声,它被狠狠地钉在地面,那根已经长好的手臂发出一阵融化的响声,开始飞速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用术?” 它有些震惊地望向宋云荷,后者走上前,捂住鲜血源源不断流出的手腕。 宋云荷伸出手,手心中是几点飘散的漆黑灰烬。 天符。 “之前在那棵大树的地方,我便觉得奇怪,尽管地面上都是吴长老战斗的痕迹,但却仅仅只是灵气而已。”她表情在火光的映照下略显狰狞,“我问过褚爷爷,他说吴长老的术是燃烧。” “可周围却没有燃烧的痕迹,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是被一招杀死的,那正常人肯定会使用术的。” “所以我便想,会不会是因为,吴长老的术用不了呢?” 她掏出天符,上面的一页已经被撕掉了。 “你刚才说过,我们的术是被无效化了,是吧。” “不过这页可以记载一项术,我之前在进入矿洞前可以记录了控制液体,也就是说,其实现在我自己的术还是被封禁的而已。” “这里没有水,但是血不是还很多吗,对不对?” 宋云荷轻轻地俯下身,笑着低语道,望向地面上的怪物。 血钉似乎带着特殊的效果,在那身上每一寸的细小位置都轻微腐蚀着,肉芽一长出,便被其很快消融于无形。 “刚好,前段时间受了师兄的启发,修炼时术有了新的功能。” 她望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怪物,又看了看自己依旧流着血的手腕,血钉越来越多,将其彻彻底底封死在了地上。 “要仅凭我自己,恐怕成千上万个我加在一起,也不够你打的吧。可惜,你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这种地方。” 空旷的矿洞中,寂静无声。 确保其彻底不能死,又不能自尽之后,苏言和宋云荷两人便离开了洞窟,准备去寻找另外的几人。 宋云荷吃了颗止血的丹药,伤口已经凝固在了一起,然而氛围却不见得些许轻松,苏言一句话也不说的走在前面,宋云荷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那俆安,uu看书uukanshu是你去京城认识的人,是吗?” 她突然轻轻地问道。 苏言点了点头。 “她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吗?”宋云荷有些微弱地拽住苏言的衣角,“只是,只是和其余人不太一样。” “是吧。” “师兄,你喜欢她吧?” 苏言停下脚步,他慢慢转过身,借着微弱的火光,宋云荷清楚的看见师兄的眼眶有些微红。 他紧咬着牙,嘴唇渗出了丝丝鲜血。 “云荷,我很强的,对吧。”他说。 “嗯?” 苏言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种奇怪的微弱腔调。 “师傅曾经告诉我我的修为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望着宋云荷的眼睛,说道,“一开始不知道,但是其余人看见我的反应不太一样,我比那些似乎很厉害的人还要强,对吗?” “师傅不说,但我其实已经意识到了。” 他似乎有些求助一般地看向宋云荷。 “可如果我真的这么强的话,俆安又为什么会死呢?如果我真的很厉害,为什么却甚至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啊?”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遍布了他的内心深处。 宋云荷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她走上前,轻轻抱住苏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身体很凉,凉到和那怪物的温度一样。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2章 归无 矿洞中,褚禾玉的鲜血在空气中四处飘散。 那胸腔开了一个大洞,中间贯穿过那男人的一条手臂,心脏依旧在砰砰地跳动。 陆尘怔怔地望向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感情。 欸? 为什么? 这不太对劲吧。 他万分清楚,哪怕自己全力一击,也破不开褚禾玉的防御,连点皮都刮不开,更别说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口了。 然而老人如今鲜血横流,胸腔处一个致命的伤口,他的生命气息很明显的在飞速流逝,血色从脸上慢慢消退。 “你看起来好像很意外啊。” 男人默默地说道。 “刚才那一击我便看出来了,你身体里的力量来源是将灵气散播在肉体里,每一寸筋脉骨骼,每一点肌肉血液,都流淌着自己的灵气。” “这便给了你超强的力量,还有绝不一般的防御,据他们的调差而言,你的术也是有关增强自身的类型。” “可惜,我的术能让别人的术无效化,而我的攻击则能无视对方灵气构成的防御,术不能用,自己灵气运用的方法也刚好被我克制,所以现在看来,你在我面前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他望了望自己,将那条胳膊从褚禾玉的胸腔中抽了出来。 “呐,就是这样。” 老人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他紧咬着牙,吊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力向那男人挥出一拳。 然而后者只是轻轻伸手挡了下来,褚禾玉高大的身体向后栽去,重重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陆尘的剑到了。 他迸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长剑如蛟龙出水,银光的剑气凭空而至。 “剑一,胡马。” 剑气在地上划出深邃的凹槽,一点寒芒戳向男人的眼睛,凌厉的剑锋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响动。然而后者只是用另外一只手微微一抬,两只细长的手指一挥,便夹住了陆尘的剑尖。 他的视线慢慢从褚禾玉身上挪开,放到了陆尘的脸上。 “你喜欢用剑啊,是吗?” 他轻轻说道,手臂的肌肉传来一阵蠕动,一股巨力从中传来,夹着剑尖的两根手指微微泛着白色,长剑轻鸣,发出如同呜咽一般的声响。 陆尘脸色一白,猛地抽回长剑,身形激飞向远处。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褚禾玉的身体,整个人似乎没有任何打斗的打算,只是灵气蜂拥而出,向着远方拼命逃去。转瞬间,便从刚才的地方消失不见。 男人有些发愣地看向远处的黑暗。 “完蛋了,完蛋了......” 陆尘脸色苍白,轻咬着舌尖,让自己脑袋仍旧保持着清醒。 褚禾玉要死了,那人很强。 强到自己的一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样子,强到能一拳打穿九境的肉身,尽管是占了术与灵气无效化的优势,但那只是攻击能穿透防御而已。 在那之前,褚禾玉还打了他一拳啊。 结果他依旧完好无损,身上甚至没出现任何一点伤痕。 既然如此,那他的境界,大概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另一个九境。 陆尘在黑暗的矿洞中乱窜,凭借着记忆寻找着来时的路,心脏砰砰跳的厉害,他背上背着仅剩一口气的褚禾玉,感到身体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 “别管我了,你快走......” 老人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 “怎么可能不管啊,你给我乖乖闭嘴。”陆尘咬着牙说道,“你把眼睛赶紧睁开了,别睡着了。” “把我放下来,我还有一口气,能稍微拖延点时间。” 褚禾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喷出两口鲜血。 “他看起来刚才没伤,但那一拳也不是完全没效果,若是能多点信息,说不定能相出破解的方法;可如果没有我给你拖延时间,他速度应该比你快很多,早晚要被追上的......” 陆尘执拗的摇了摇头。 “都告诉你别再讲话了,臭老头你心脏被捏爆了,怎么还能活——”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点轰然的响动从身后传来,黑暗中一道漆黑的弧光一闪而过,刚才那人的身影出现在陆尘身边。 然而他却没有贸然攻击,只是用几乎完全相同的频率移动着,神情依旧有些呆滞地望向眼前的两人。 “为什么,你的剑法这么熟悉呢......” 陆尘没有说话,他在空中猛地停下,瞬间变换姿势为双手握剑,剑意再次升腾。 “谁管你这个疯子啊。” 剑气凝为一滴,于剑尖三分处。 “剑二,湖潮。” 水波似的纹路在空气中蔓延,浑厚的剑意化作剑尖微小的一点,宛若清晨露水般凝聚着,散发着精炼的气意。 锋锐的剑尖向男人的心口点去,然而陆尘却在路径的一半突然变换方向,堕兔的剑身侧过,划向了他的腹部。 漆黑的衣袍划开,那凝聚成一点的剑意戳在男人的右腹处,一股极强的反力从那里涌出,瞬间剑身传导向陆尘,他手臂一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 然而空气中却传来一点腥咸的气味。 那男人的侧腹处出现一点血痕,极其细微、似乎没比针尖打多少,但是确确实实,那皮肤上的一抹鲜红记录着刚才一剑的作用。 细小的伤口却没有很快愈合,而是依旧一点点地渗出细小的血珠。 堕兔的作用很单一,没有龙渊那样复杂,也没有太多特别让人惊艳的功能。 只是这一点却已经足够了。 造成的伤口无法愈合。 男人若有所思地望向陆尘的长剑,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恍惚。 “我在那里见过这剑,对,我见过的......” 陆尘没有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只是望向自己刚才一剑造成的伤口,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刚才的一剑能伤到他?” 褚禾玉的一拳威力胜过自己许多,却连一点伤口都没有给其留下,但是自己刚才不抱希望尝试的一剑,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扎扎实实的给其弄出了血。 陆尘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被震的有些发麻的手,重新专注地握紧剑柄。 尽管造成了伤害,但陆尘却并不对此抱有太多希望,刚才那人都没有用全力,没有在自己挥剑的僵直时反击,甚至只是纯纯的拿肉体接下了那一剑,便让自己双手现在还震得发麻。 这是有多恐怖的能力? 而身后褚禾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自己一个人对上他,是死是活,基本只凭对方有多认真罢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陆尘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此时此刻,他万分希望苏言能从矿洞中那个角落出现,然而理智却希望他多带上几个人,逃得越远越好。 他知道苏言强,但并不认为其能比眼前这个不知来头的男人还强。 “为什么每次遇到的东西,我都打不过啊。” 陆尘有些凄惨地笑了笑,提着剑,望向眼前似乎已经不再迷茫了的男人。 “但被这么厉害的人杀了,似乎也不是很亏。”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刚落,一个拳头便在眼前放大。 陆尘闪身躲过,然而右肩膀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咔响动,刚才仅仅是划过的拳风,便几乎将其手臂的骨头震碎。 痛感在黑暗中格外的清晰。 陆尘闷哼一声,他刚想转身挥剑,但是男人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一肘划过,他下颚骨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脑海里瞬间传来一阵剧痛,然而这痛楚却没有持续很久,应该说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便化作了一阵虚无的朦胧。陆尘知道,自己脑袋里大概是受了致命的伤害。 视觉模糊,眼前的到处都是重影,就连单纯站着的力气都已经不复存在,他颤颤巍巍地晃悠了两步,然后一瞬间跪倒在了地上。 长剑发出一阵哀嚎似的嗡鸣。 陆尘手里依旧握着它,但却再也没有挥动的力气,若是他能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感到极其的惊恐。 下颚已经全部碎裂,骨头渣子四散,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刚才那一肘的力量并未消散,依旧向上延伸过去,将其半张脸像是挤压在了一起一样,从下颚至眼眸再至额头,与另一边完全呈现出了不对称的形状。 陆尘张了张嘴,但却已经无法控制脸部的动作。 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响,男人最后一拳,灭掉了褚禾玉吊着的最后一口气。 他慢慢走到陆尘身边,俯下身,刘海散开,露出了他的一双眼睛。 眼里尽是好奇。 “无量山,到底是哪里?” 他轻轻地说道。 陆尘动了动嘴唇,但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我的脑袋里,一直响起这个声音,重复着无量山这三个字。”他似乎是在问陆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还有你的剑法,你的剑法......我以前用过的。” “?” 陆尘勉强的抬起头,用仅存一只眼睛的视力望了过去。 意识消散的恍惚间,他望着眼前男人的脸庞,心中突然猛地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 无量山中,存在着一个没人知道真假的传说。 兴许是故事一样,兴许真正有人记载下来的事实,只是宗门藏书阁中的宗门史书中,有这样一个人的痕迹。 那是第三十五届宗主,张元正再往上推二十三届,便是他了。 他姓南,南宫始。 传说中这宗主天赋惊艳当代,三十几岁的年纪便已经有了九境的修为,那还是五百年前,其打遍武朝,打遍中原,打遍整个大陆,成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举世无敌,这位宗主又在无量山度过了几年的时光,其中编写了不少功法武决,其中有一本便是陆尘修习的。 尽管已经无济于世,但是随之而来的后果,便是感到一阵阵无聊与空虚。 五百年前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人能撼其锋芒了。 他超越了自己的时代,也被自己的时代所抛弃。 心灰意冷、再难寻敌手的南宫始决心传下自己的宗主位置,他一人离开陆地,前往大洋彼岸寻求能与他一战之人,至此便渺无音讯,无量山再也没有收到过这个前任宗主的消息。 有人说他越过了修仙最后一道天门,白日飞升。 有人说他在南洋与隐世高人一站,两人形神俱灭。 也有人说,他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 神秘的,诡异的,超越凡俗的东西。 总之不论如何,这位宗主便就此当做了消失,无量山的殿堂里依旧有其南宫始的名字,但是这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人,若是不成仙,那便没有任何活着的可能。 他说自己的剑法很熟悉...... 他说无量山这个名字一直在脑中重复...... 可如果真的是那位五百年前的宗主,他为什么还活着? 一个可怕的巧合在陆尘脑中成型。 他想到了在矿洞中,所有人一起观摩的壁画。 深邃的海洋里,那尊诡异而恐怖的巨兽走向陆地,头顶着圆满的月亮,身上是邪恶的触须。 南宫始,uu看书.uukanshu.om 穷极一生,都在寻求着比他强大的东西。 五百年前...... 然而这想法刚刚成型,突然一股巨力从头顶传来,那男人一只手放在陆尘的额头上,微微发力。 砰。 一声炸响,那头颅猛然炸开。 陆尘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不远处,是已经断了气的褚禾玉,老人的眼中充满着异样的情绪,歪着头,望向远处的黑暗。 男人望向手上的血迹,有些出神。 他正要向矿洞中走回去,突然眼前一阵莫名的漆黑,紧接着便是脑海中出现的奇特感觉。 血肉重新生长,所有人的位置飞速移动着。 断裂的触手再次生长,褚禾玉胸口的血洞不复存在。 男人腰部的一点血痕消失。 漆黑散去,陆尘握着剑,出现在了几分钟前的位置。 在他面对着的正前方,褚禾玉正紧握着拳,与黑暗中的那男人遥遥相对。 一阵良久的沉默。 陆尘揉了揉眼,又摸了摸自己莫名其妙已经完好无损的头颅。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应该和刚才的情况一样,不知为何,时间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眼前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睛,神情不算好看,透着危险的气息。 “叁的回溯,是吗......”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3章 南宫始 陆尘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感觉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死亡的感觉历历在目,他还记得自己刚才眼前一黑,自己被轰掉脑袋的场景。 “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他庆幸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在心中感谢了一番那莫名回溯的时间,转头看向胸口没有伤口的褚禾玉,长处一口气。 老人有些谨慎地微微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陆尘的身边,没有贸然攻击。 男人眯着眼睛,没有看向他们,而是低着头望向黑暗矿洞中的下方,不知在注视着什么东西。 “这家伙,我可能知道这家伙是谁了。” 陆尘站在褚禾玉身边,轻声低语道。 “他可能就是无量山第三十五届宗主,南宫始。” “什么?” 褚禾玉不可思议地望向陆尘,又转头看向那也不攻过来的男人,脸色有些难看。 “此话怎讲?” “他刚才说我的剑法有些熟悉,然后还对无量山这个词格外的敏感......”陆尘低语道,“按照宗门史书里的记载,那第三十五任宗主南宫始,不正是在五百年前再无敌手,决定出海寻找可以一战之人的吗?” 他顿了顿,又紧接着补充道:“而看他的衣着还有说话,都不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我便怀疑,有没有可能眼前这人就是无量山之前的宗主。” “若是不成真仙,五百年过去了,正常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褚禾玉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是话语中依旧残留着些许不确定的情绪,陆尘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地说道。 “那幅壁画。” “什么?” “那幅壁画,那幅我们之前看到的壁画。”陆尘转过头,凝视着老人,“你还记得上面画着的那尊可怕的生物吗?会不会南宫始五百年前出海,就遇到了那东西?” “也就是那东西,让他活到了现在,足足五百余年......” 这个可怕的猜想才陆尘心中成型,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如果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普通人生命延长五百多年的时间,那这东西,不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神吗? 褚禾玉微微清了清嗓子,望向男人,低沉地问道:“你知道,南宫始这个名字吗?” 他话音刚落,男人望向地下的神情突然怔住了,他眼神中重新回到了刚才那种迷茫的感觉,抬起头,回望向不远处的两人。 “南宫始......” “当然,我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他笑了笑,眼神格外的诡异复杂,“我当然记得,因为我就是南宫始。” 一阵沉默,笼罩了几人。 “你,你就是无量山第三十五届宗主?”陆尘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就是五百年前离开大陆,出海的那位?” “无量山吗......” 不远处的南宫始闭上了眼睛,似乎微微思考着什么,良久,他才缓慢地睁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在遥远的记忆中好像有无量山这个名字,但又好像没有,不过既然你们说了,那便是吧。”他说。 褚禾玉有些激动地望向眼前之人,神情复杂,他似乎想向他深鞠一躬,但是最终又没有。 “在下褚禾玉,无量山现任副宗主,拜见前宗主。” 他声音有些颤抖,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然而南宫始依旧是那副表情,淡漠地望向眼前的两人。 “你这样一说,倒是唤醒了我一点记忆。”他说,“在遥远的过去,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陆尘感到自己脑袋快要转不过来了。 “可您五百年前出的海,那时武朝甚至还没有建立多久,现在已经是新皇三十几年,您,您为什么还活着?” 南宫始沉默了下来,他没有直接回答陆尘的问题,只是轻轻转过身,伸出手碰了碰岩壁。 他有些出神地望向眼前的景象,低沉地说道:“你们看见那幅壁画了吗?” 陆尘点了点头。 “也许是五百年前,也许还要更为久远,我记不清了,总之就如同你们所说的一样,我太无聊了,在那个时代大陆上尽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没有一人能让我放在眼里。” “于是我出了海,希望找到当时能与我一战之人。” “尽管是这样说的,但是我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怀揣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可当我在海上航行几个月,终于发现一处小岛时,却发现上面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那个小岛的洞穴里,我看到了那幅壁画。” 说到这里,南宫始停了下来,他轻轻眯着眼睛,就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 “那壁画上,是大地上行走着的未名生物,是从未出现在人类记载中,全新的生命。祂踏过山海荒原,从星空而至,降临到了我们这个渺小的世界。” “可当时无知的我自以为天下无敌,想着要去挑战那生物,于是便自己按照壁画上的痕迹线索,来到了小岛深处。” “在那里,我唤醒了祂。” 南宫始将手从墙壁上慢慢拿了下来,他凝视着墙壁上的触手,神情发怔,但是眼中生出了奇妙的光芒。 “我唤醒了神。” 陆尘咽了咽口水,轻轻怼了一下身边的褚禾玉,但老人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冷着脸,听着南宫始讲述这这个故事。 “而当自大却卑微的我直视祂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身为人类的我正在飞速死亡,肉体在溃烂,生命在消逝......我脑海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知识与力量,凡人不可直视神只,这便是我的代价。” “我没有找到可以一战的对手,但却发现了神。” “祂伫立在大地上,遥望向远方,大海在颤抖,天空在呜咽,伟大的存在进化了我的生命,升华了我渺小的灵魂。” 南宫始闭上眼睛,声音在颤抖。 “祂说,这不是祂应该苏醒的世代,还要等待着另一个神只的复苏。” 陆尘没有说话,只是感到心中不断地涌出未名的恐惧,他望向一旁的褚禾玉,发现后者也是相差无几的神情。 然而南宫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轻轻笑着,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祂重新陷入了沉睡,等待着,等待着。而我仅仅因为那简单的一眼,便获得了千年的寿命。”他低沉地说道,“我便一直呆在岛上,直到几十年前祂再次苏醒,才重新回到了陆地。”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南宫始望向自己的双手,低语道:“当今这个时代,也许就有我的对手了吧。”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可惜,我还是很失望啊。” “但是无所谓,既然时间回溯,那我再杀你们一次就好。” 褚禾玉没有说话,陆尘声音微微颤抖,他指了指远方,又指了指自己。 “你,不是无量山的宗主吗?” “是啊。” “既然是宗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同门大打出手?”陆尘质问道,“你可见过吴长老他断裂的长枪,你可还记得,那无量山弟子死前的模样?” “你为了你口中的神,都干出了什么事来?” 陆尘紧握着剑,一声声,响亮地质问道。 然而南宫始只是微笑。 他轻轻撩起头发,露出那双漆黑的眼睛。 “家人,朋友,宗门。” “?” “儿女,钱财,爱情,地位,美食。” “人的一生,总是在追逐着什么而活,在有限的生命中为一些事物附加意义,若是没有这样的东西,那便活不下去。” 南宫始放下手,抬起两条胳膊。 “五百年太长了,实在是太长了,我忘记了以前生命中所有其余的意义,当你直视神的那一刻,你会发现自己的一生追逐的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天下无敌,那只是麻醉自己的东西而已;当寿命无限拉长,一切似乎都变得无所谓了一样。” “所有人修行,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想越过天门成为真仙;然而你只要是人,便永远修不成真仙,只要摆脱不了人类的善恶,道德,那就永远只是人而已,繁衍,种族生存,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人生无意义。” “正如其余所有人一样,我只剩下一个执念,仅仅是因为这个执念,才让我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我要见证真神的复苏。” 陆尘没有回话,他只是轻微地提起剑,望向南宫始。 “可能你说的对吧。”他说。 “可能人生没有意义,当你活了这么多年,一个个人类如同地上的蚂蚁一般,一边为了种族的繁衍,一边一定要给自己的人生追求点什么,可以说也像是感动自己一样。” “但是呢,我没你那么强,没你活得那么久,也从没想过天下无敌是什么东西,更别说把它当成自己目标了。”陆尘笑了笑,“只是我当个小客卿,每天在院子里吹吹风,吃点好吃的,和朋友玩一玩,以后找个老婆结个婚生个孩子,便已经很快乐了。” “也许这就是我存在着的意义吧。” 他将剑鞘扔到一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就像现在,我只想给老吴报仇。” 陆尘说完,长剑转瞬间跳动。 他双手握剑,剑意重新凝聚于剑尖处一寸,一点银光刺向南宫始的咽喉。 “剑四,朝露。” 陆尘修的剑经有九剑。 前三剑为眼前的南宫始所创,之后几百年的时光里,无量山的历代剑修都会将自己领悟的一部分所记载进去,可以算得上是一部冗杂的剑法,也可以说这是集百家之长。 他是无量山百年以来学的最通透的一个。 剑意如同一滴露水,微小的飞向男人的眉心。 灵气从南宫始身上涌出,在面前形成了厚厚一层防御,阻碍了剑意前进的步伐,空气中泛起如同褶皱似的裂痕,然而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那点微小的剑意突然爆炸开来。 气浪震碎了矿洞,头顶的岩石骤然崩塌。 南宫始微微抬手,挡住了掉落的砂石碎块,而四起的烟尘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浮现。 褚禾玉的拳头出现在眼前。 “从小,师傅便告诉我们要敬祖,对于那些祠堂里无量山的祖祖辈辈,一定要怀揣着最崇高的敬意。”他说,“可你,你已经不是五百年前那位天下无敌的宗主了。” “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屈居于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不值得尊敬。” 老人一拳打在他脸上,发出一声音爆的炸响。 南宫始后退两步,消了气力,似乎有些饶有兴致地望向眼前之人。 “修仙之人都喜欢这样说一句话,从以前,到我那个年代,再到未来,都喜欢称自己为逆天而行。”他笑了笑,“可是世人皆井底之蛙,你是,以前的我是,当你直视真神的那一刻起,这种想法自然会不翼而飞。” 他站在那里,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卡啦卡啦的声响。 刚才褚禾玉打击的位置没有收到任何伤害,uu看书 ww.uukanshu.co 但是刚陆尘那一剑,却似乎在其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停了下来,三人默默对望着。 “为什么你的招式没用啊,明明威力比我强上很多,但怎么对他一点伤害都造不成?”陆尘有些惊疑地望着他,“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褚禾玉的术是化为万丈高的法身,八臂,浑身上下宛若璞玉般通透坚硬,力大无穷。 此时术被压制,便只有肉身可用,而褚禾玉则属于将自身的灵气融合在自己的筋脉血肉之中,所以平时就会有那么超乎常人的力量与防御力。 不过这一点刚好中了南宫始的下怀,他的攻击能让灵气组成的防御无效,所以褚禾玉在其面前就是一个普通老人罢了。 只是那攻击的威力还在。 但是如果威力还在,为什么他对其造不成伤害呢? 褚禾玉没有说话,脑袋飞速运转着。 陆尘望向南宫始,沉吟道:“你们这么干,杀了这么多人,目的是什么?” “目的?” 南宫始笑了。 “神只存在着,祂的行为没有善恶,只是单纯存在着而已,至于对人类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如你走在路边,不会关心脚下蚂蚁的死活一样。” 他低下头,轻轻蹭了蹭脸上破掉的皮。 “我们只要遵循着神的旨意,杀了那苏言就好。”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4章 无量 “苏言?” 陆尘惊疑地望向他,神情古怪。 “你们杀他是要做什么?” 南宫始摇了摇头。 “我们从来不质疑主上的命令,所有信徒需要做的,只是单纯的执行而已。”他说道,“至于那些违抗命令的,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两次回溯的时间,又是怎么回事?” “告诉你倒也无妨。”南宫始呵呵一笑,“那是主上在复苏时诞生的一道意志,带有着主上本体的一部分能力。” 陆尘屏住呼吸,没有说话,他意识到如今基本不可能从眼前的男人口中问出任何一点信息,哪怕他曾经是无量山的宗主,哪怕他曾经还是个再正常不过了的人类。 如今他望向墙壁上的那些触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圣物一般,眼中散发着虔诚的光芒。 可如果说不通,又问不明白,那就只能打了。 可打得过吗? 先不说其本身很强横的术,若不是因为刚才那时间回溯,两人应该已经死了一次,而这两条命甚至没换来太多信息,就连南宫始其余的能力都依旧是一团迷雾,找不到有什么应对方法。 陆尘叹了口气,望向一旁的褚禾玉,道:“要打吗,还是跑?” 老人没有说话,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为什么你的攻击有效,而我却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他喃喃自语道,“明明那两拳都是确确实实打到他身上了的,威力没有变,但是怎么会没有效果?” 他思索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个奇特的想法。 然而南宫始并没有给两人太多的思考时间,他瞬间闪烁到两人面前,一双手向着陆尘的脑袋拍去。 “死。” 陆尘闪身勉强躲过,那掌风刮得人筋肉生疼,南宫始五百年前就是九境的修为,如今五百年过去后大抵力量又强上了不少,要是只是陆尘自己,那估计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撑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褚禾玉和他打,他好再旁边掠阵,但是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位无量山副宗主的战力估计还不如他这个七境的高。 银光闪烁,一旁的褚禾玉突然出招,然而这一拳的对象却不是南宫始,而是对着陆尘的身体而来。 “喂???” 陆尘一脸迷茫,混杂着溢出的惊恐情绪。 不是,咱打不过是打不过,您打我干嘛啊? 就算泄愤,也不是这么泄愤的吧。 您不会精神也被污染了吧。 突生变故,让在场除了老人意外的两人都愣了下来,南宫始微微一怔,然而在这一瞬间的空隙,褚禾玉的手变拳为抓,拎住陆尘的衣领,紧紧握在了手中。 “欸?” 一股巨大的力量爆发,矿洞的地板上映照出一个深邃的鞋印,陆尘的身体腾空而起,下一瞬,便出现在了这一条通道的尽头。 风声呼呼灌进耳朵,格外的响亮。 陆尘有些怔怔地张开嘴,望向飞速向远方跑去的褚禾玉,神情古怪。 “你在干嘛?” 老人奔跑的速度快到了极点,身边响起了空气刺耳的震动声响,陆尘勉强大声吼了出去,后者用一只眼睛瞥向他,道:“逃跑啊。” “您不是以前被称为战无不胜,遇到危险也决然不退的吗......” “人都要没了,不对,人已经没一遍了,还在意这种虚名干嘛?”老人怒吼道,“打又打不过,不跑干嘛,等死吗?” 他顿了顿,不等陆尘说话,又紧接着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攻击对他无效,但是就刚才的对战中我看了出来,我跑的速度要比他快。” 褚禾玉似乎脸上有些挂不住,略烦躁地说道。 “打不过咱就跑,从长计议。” 陆尘被揪住衣领,感到脑袋在不断的颠簸,他勉强抬起头望向身后,果不其然,与之前自己那次不同,身后没有南宫始追上来的身影。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果我们都打不过的话,还有谁能打过呢?”陆尘脸色有些灰暗地说道,“若是那人去找苏言他们,去找其余弟子——” 吱———— 一阵摩擦产生的巨响骤然而生,褚禾玉突然停了下来,惯性产生的力量差点让陆尘撞向一旁的岩壁,他骂骂咧咧地直起身,突然愣住了。 褚禾玉眼中闪烁着精光,似乎有些激动地望着他。 “我知道了。”他说。 “什么?”陆尘迷茫地挠了挠头,“你知道什么了?” “打败南宫始的方法。” 黑暗的矿洞中寂静到了极点,唯一偶有的声响,便是墙壁上触手摩擦似的呲呲声。 突然一道黑光掠过,在通道中激起强烈的风压。 南宫始的身影在矿洞中不断闪烁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前行。 他突然一抬眼眉,望向前方,停了下来。 “为何不逃?” 他看着黑暗通道中站着的一老一少,说道。 “若是你们执意要逃,你也是个九境,我大概也追不上你。怎么,是害怕那些带来的弟子?”南宫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你大可放心,我对那些孩子没兴趣。” 两人只是凝视着他,神情坚毅。 “当然是找到了能击败你的方法,才不跑的。”陆尘哼了一声,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就知道了。” “哦?” 南宫始饶有兴致地望向两人,却发现后者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迷茫而惊疑的神情,只是看着他,眼中满是自信。 “奇怪,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们又能想出什么办法?”他垂下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我倒是很好奇啊。” 他一步步的走进,突然挑了挑眉,发现了一点不同。 刚才那柄陆尘一指握着的长剑,莫名出现在了褚禾玉的手里,老人拿着剑,甚至握剑的姿势还有些蹩脚。 他猛地起剑,挥向南宫始的面门,没有剑意,没有剑招,有的只是纯纯灵气覆盖着的锋锐剑芒,威力便大过陆尘刚才使出剑的数倍。 “有趣,有趣。” 南宫始呵呵一笑,抬起手,微微挡住剑。 巨大的碰撞力量爆炸而开,褚禾玉借力后撤,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他看向南宫始刚才挡剑的地方,尽管威力比陆尘刚才的招式大了数倍,但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没有血迹,没有伤痕,甚至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 可褚禾玉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却似乎已经意料到了一样。 “和我猜的没错。”他淡淡地说道,将长剑还给陆尘,“这就是我刚才攻击为什么无效的原因。” 南宫始微微眯起眼睛。 “你的能力都是围绕着无效化这三字构建而成,不管是术,还是无视灵气防御的特殊能力都是如此。” “但除此之外却还有一点,这一点你一直没有说,才会造成我攻击无效陆尘却有效的场景。”褚禾玉指了指他,“你不仅能无视对方的灵气防御,还能无视对方灵气组成的攻击。” 南宫始没有反驳,他望向老人的眼中,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继续说。” “他的所有体系完全建立在自身积攒的多年灵气上,将一种道修到极致,以灵气所组成的攻击,便基本是他全部的方法。”陆尘接过话头,指向褚禾玉说道,“然而我不一样,我的每一剑除了灵气,还有剑意,还有堕兔本身的锋利,而这些东西,是你无效化不了的。” 陆尘呵呵一笑:“怪不得你说你完全克制他,原因就在这里。” 南宫始沉默了下来,三人很长一段时间都闭上了嘴,默契的没有说话。 良久,就在陆尘以为其似乎已经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眯着的眼睛,轻轻举起双手。 “是啊,就是这样。”他轻轻地说道,“可哪又如何呢?” “?” “我确实不仅能让别人防御无效,我还能让对方攻击中灵气组成的部分无效,所以伤到我的方法就是法术,是剑意,是其余没有灵气参与的东西。” “可是就算你知道这一点了,又能怎么样?” 南宫始直起身,他身上骤然迸发出一种从未在其身上出现过的气息,眼神中充满着未加掩饰的蔑视,似乎又回到了几个世纪以前前,那个他天下无敌的年代。 “五百年前,也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一点,他们都得出了和你们一样的结论。” “但是最后,他们仍旧没有一个能战胜我。” “知道了又如何?”南宫始微笑道,“就算知道了我的术,我全部的能力,也不代表你们能有机会给我致命伤;唯一另一个能与我争斗的九境恰好被完美的克制,而你,这个七境的剑修,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他轻轻摸了摸脸上的白痕,说道:“这是你近乎全力的一剑吧。” 陆尘没有反应,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肯定。 “哪怕不是全力一剑,也算是用了不少气意的一招。”南宫始说道,“而这道白痕,就是七境和九境之间的差距。” 他望向陆尘,眼中尽是当年余存下的,那种纷飞的气意。 “哦,是吗?” 褚禾玉突然笑了。 他突然在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中笑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洒脱而放松。 “南宫始,你还记得我之前的一句话吗?” 老人抬起头,身上涌动着的灵气突然松懈了下来。 “嗯?” “我说你不值得尊敬,不止是因为别的理由,而是现在你竟然忘了宗门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无量山自古以来,所有人修行灵气时使用的都是同一套法决。” “所以呢?” “所以就代表,陆尘不会排斥我的灵气。” 褚禾玉不笑了,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陆尘的肩膀上。南宫始突然不说话了,他有些危险地望向两人,身上没了之前那样轻松的气息。 陆尘一脸迷茫,望向两人。 “什么......意思?” 褚禾玉没有解释,他低下头,慈祥地望向陆尘。 “虽然你只是宗门客卿的身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和师兄都把你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他轻轻地说道,“不仅仅是吴师弟那一层关系,你在宗门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从十岁出头的年纪,到现在七境的剑仙。” 陆尘怔怔地望向老人。 “我褚禾玉自幼拜师入山门,长大后当了无量山三十年副宗主,古稀之年踏入九境;想想看,若是世间活了这么一遭,倒也还算不虚此行。” “一代一代,从古至今,宗门荣誉将永久流传于世间,这便是无量山,是吾辈追寻的道义。” 他骄傲地望向远方,那视线似乎穿透了矿洞山脉的阻隔,老人出神地凝望着,陆尘突然感到肩膀传来一阵热流。 他骤然大惊失色。 无量山所有人修行的其余功法不一,但是就修炼灵气这一套而言,那从小到大,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uu看书 .uukshu 所以陆尘并不会排斥褚禾玉的灵气,换句话说,这力量也可以算是半共通的。 传功。 既然他对南宫始造不成什么伤害,既然七境的陆尘修为还不够。 那便造出另一个九境的。 褚禾玉大喝一声,身上灵气毫无保留的涌入陆尘体内。 “今日我散尽一生修为,成就你剑仙果位。” “等等——” 陆尘刚要说话,然而那灵气却只是疯狂涌入气海,和自己融为密不可分的一体,在短暂的时间中,他感觉自己的修为疯狂的增长着。 七境八阶 七境九阶 八境。 ...... 陆尘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感到自己体内的灵气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增加着,而另一边褚禾玉的气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流逝的速度超乎人的想象。 南宫始没有等待,他的身影瞬间闪烁,出现在两人身边。 “我可不会等你们结束啊。” 他淡淡地说道,一拳打了出去。 噌———— 然而南宫始的拳只打到一半,便猛地收了回去,他身形退出很远的距离,微眯着眼睛望向前方。 他刚刚站着的那个位置上,出现了一道恐怖的深邃剑痕。 陆尘单手提着堕兔,斜着眼,望向他。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5章 玉珏 南宫始望向他,眼中有种掩饰不住的讶异。 陆尘身上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浑身每一寸的皮肤下,游走着像是血液一样、近乎实质化的灵气。 他的境界骤然攀升,以一种极快速度增加着,短短几瞬之间,便足足破了九境的门槛。 “你看起来倒是一脸惊讶的样子,怎么,是没想到我吸收的会这么快吗?” 陆尘遥望向远处的南宫始,后者飘浮在空中,静默地看着他。 那地面上刚出现的一道剑痕深不见底,其中依旧散发着锋锐的剑意,久久不散,威力比之前已经强上了许多。 南宫始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有隐隐约约猜出了一个答案。 尽管修炼灵气的法门一模一样,但是无量山之内几乎没有在死前传功的情况,虽然不会排斥,但是这样的行为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境界的提升不止是灵气的增加,那只是基础,最关键的还是有关自己道的领悟。 灵气积攒的速度无非快慢而已,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难度,但是哪怕灵气填满了气海却没有对于自己道的更多领悟,那就算不上真的升境。 所以绝大部分情况而言,都是灵气已经足够了,但是领悟却太少,所以导致卡死在一个境界的事情经常发生。 如果这个时候硬生生将别人的灵气渡给他,那基本上也不会对其有任何的帮助,只是那些灵气会消散在空气中,慢慢化作自然中的一部分。 所以传功这个概念,在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任何意义。 唯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领悟超过了自身的灵气。 二境的灵气,但是其本身可能已经足够称之为三境之人。 陆尘便是这种情况。 罕有的,他修炼的灵气和同境界的相比已经少到不能再少,但是其所掌握的剑意,已经超出了七境这一境界。 此时褚禾玉将自身的修为渡给他,灵气倒灌,就好像最后一潮的海水彻底冲垮了松动的浪堤,似蛟龙从江流入海,才致使他的修为升的这么快。 南宫始沉吟道:“有趣,实在是有趣,境界超过灵气储备这种例子,我也是好些年没再见到过了。” 一点剑光横空而至。 他不闪不避,似乎像是要测试威力一样,伸手硬生生将那剑光挡了下来;剑意的余波荡漾,身后矿洞中的崖壁齐齐斩开。 一点发丝被切得整齐,在空气中慢慢降落。 南宫始眯起眼睛,望向自己那只手,手心里一道较深的血痕浮现,横框整个手掌,不住地往外流着鲜血。 另一边,陆尘看都不看,他扶着虚弱的褚禾玉坐在了墙角,神情肃穆。 老人看上去没有之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了,他身体中几十年来储备的灵气全部尽数给了陆尘,尽管自己还剩下了些许,但整个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老人罢了。 他坐在那里,头发灰白,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任谁也想象不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璞玉大圣,如今就像是个风烛残年的病痨鬼一样,虚弱地用手勉强支起身子。 陆尘没有说话,但看起来似乎又有太多东西想说,然而他最终只是双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 眼眶微微泛红,神情坚毅,再没了之前那嬉笑的感觉。 他转头望向浮在空中的南宫始,堕兔长剑微鸣。 “喂,下来受死。” 南宫始看了看手心中的伤口,看上去并没有吃惊;他微微甩了一下流出的鲜血,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望向地面上的陆尘。 “和我想象的差不太多,虽然你剑意的境界很高,但是终究没有九境的实力,就算他强行将自己的修为给了你,你现在最多也是在九境这个门槛上下浮动而已。”他说道,“不是自己的力量总归不太熟练,再加上术还用不了的情况下,你这样可是杀不了我的啊。” “哦,那你试试就知道了啊。” 陆尘冷哼一声。 南宫始没有多说,他的身影转瞬间出现在陆尘身边,一拳打向其心口,后者横剑挡住,但是其拳的余力却将其重重打向上方,矿洞随即破碎,天花板开始渐渐塌陷。 陆尘也不防御,只是一招反手剑挥出,破纹如浪潮般在空气中散开,周围碎裂的石块像是得了生命一般,混杂着浓郁的剑意激射而出。 剑三,湖潮。 南宫始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 “散。” 无数石块剑意散尽,湮灭成了虚无的飞灰,甚至没有碰触到他的衣角。 陆尘眉头微皱,刚才南宫始这一招使出,才算真正开始认真了其来。 其中的拳意自己也是熟悉的很,那是无量山从几百年前就流传下来的一宗拳法,就是由眼前这人所编写创立。 《无始拳经》。 这部拳经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早已被后人改良修正了不少遍,从中删减添加了很多东西。但饶是如此,陆尘依旧认得出,这其中的拳意就是无量山那部有名的拳经。 南宫始伫立在半空中,他向虚空中托起一只手,骨节青白,似乎在承载着头顶上群山之重一般,他另一种像地面呈抓握似的姿势,微微发力。 那披到腰间的长发无风自动,漆黑的眼眸中,是君临天下的威仪。 陆尘猛然心中升起一股预警,不顾还没有完全掌握突然加入的这些力量,全力爆发,将山崖边褚禾玉的身体移到了远处。 南宫始凝视着陆尘,就像看着路边走过时,那脚边的蚂蚁一般。 “合。” 他轻轻低语道。 矿洞发出一声呜咽似的嗡鸣,这是其承载不住压力的征兆。 头顶上的山崖猛然塌陷,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来一样,脚边大地掀起整整厚重的一层,一上一下,山峦与大地好像两条绵延的帷帐似的,在南宫始的力量下骤然合到了一起。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在大地上响起。 红山矿区外,驻扎的兵团处。 天蒙蒙亮,但太阳却迟迟没有升起,灰暗的天际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沙尘,让人好不尽兴。 有士兵从值夜的岗位上轮换下来,他疲惫地拖着身子走到休息的营区,砰地一声坐到了火堆旁。 他身边都是与其差不多的疲惫将士,众人凝望着燃烧的火焰,一言不发,静谧到让所有人以为其都已经成了哑巴。 火焰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中咕噜咕噜的煮着稀粥。 那士兵打了个哈欠,望望天边的太阳,望望翻滚的稀粥,沉默了一小会,突然猛地将自己手中的头盔摔在地上。 周围人没有反应,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习以为常似的又将时间挪回了一直盯着的火堆之上,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响响彻在众人之中,尽管有十几人在场却无一人说话,沉默到让人害怕了的地步。 “奶奶的,又是一天,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士兵站起身大吼道,“我们却只能在这里干瞪眼,这么白等着又有什么意义?” 其余人都没有理他,只是坐在火堆旁的一位级别看起来稍高点的瞥了他一眼。 “喂,给我坐下。” 那士兵摇摇头,对上其的目光后犹豫了一下,然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如果无量山八九境的仙师都搞不定里面的什么东西,那上面要考虑的,就是转移周围十几万百姓。”他淡淡地说道,“我们现在站在这边什么也干不了,但如果事情平安,我宁愿在这里再站上十年。” “到这里之后大家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我理解,但是你要做的就是完成命令。” “懂了?” 那士兵似乎微弱地嗯了一声,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没有再说话。 等锅里的稀粥煮好,众人无言的给自己都乘上一碗,然而他们还没有开吃,就看见碗里的粥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一名看起来年纪三四十了的士兵揉揉眼睛,嘀咕着说道:“奇怪了,我怎么这眼睛花了。” 然而没人理他,因为众人手中的粥碗都在距离的颤抖起来,紧接着的便是那口铁锅,燃烧着的火堆,接着就是脚下的大地,像是疯了一样抖动了起来。 有人踉跄地摔倒地上,刚要爬起来,却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指向远方矿区内部。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像那边望去,震惊地大睁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山矿区内那绵延的山脉,此时像是一条宴会上舞女裙子边飘动的丝带,猛地晃了起来。 山脉其中的一边飞上天际,紧随着的便是其余的部分,在晴空中抖动出了诡异而宏大的旷世场景。 然后下一秒,十里山脉轰然砸向地面。 “趴下——” 众人先是清楚的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就好像开山时近距离听了火药炸裂一般,甚至有人耳边猛地流出鲜血,痛苦地坐在了地上。 然后声音似乎猛地沉寂了下来,但是所有人的视野中,都看到了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像他们而来。 飓风席卷,夹杂着碎石沙泥,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威势吹过。 房屋般巨大的岩石被溅起,在空中如同流星般划过燃烧的炫丽痕迹,重重砸在了营地之中。 正是那刚才将士的位置。 大片大片的巨大岩石群飞过,在晴空白日下,组成了像是流星雨似的场景。 另一边,那夹杂着山脉和大地的攻击之中,一点剑光从中懒腰斩断了像是彩带一般纷飞的山脉。 陆尘剑意如龙,半空中,银光翻出绚烂的剑影。 无数飞石山崖被转瞬间切成小块,化为泥土一般细碎,他一手撑剑,一手点像天空中暴雨倾盆般坠下的细碎山崖。 “剑五,玉珏。” 下落的岩石碎片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停滞,凝固在空气之中,转瞬间,便化作一条倒挂天际的河流般,悬在云层之下。 碎片之间由剑意粘粘,整整齐齐,十里山脉化作十里剑气石河。 陆尘向南宫始轻轻一点。 石河流淌,剑意挂漫天。 无数飞石冲向南宫始,男人仅是微微闭眼,浑身上下的灵气如若铠甲般凝结与皮肤之上。 带着剑意的石河撞向他的身躯,一点一点,整整近乎十里的山崖。 飞灰之中,一个身影骤然浮现。 南宫始几乎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他身上衣衫虽然褴褛,皮肤上多了几道破了皮的划痕,但是能造成流血的伤口甚至都不是很多。 他站在那里,挡下了整条剑意覆盖的红山。 身上灵气依旧深不见底。 南宫始眼中的怠慢消失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满意,他望向严阵以待的陆尘,赞许地笑了笑。 “刚才那下,还算不错啊。” 他淡淡地说道。 陆尘没有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不愧是五百年前就已经九境的怪物啊,uu看书 ww.ukanhu这几剑打到你身上,就好像没有用一样。”他苦笑了一下,“就不能多流点血吗?” 南宫始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像是思索着什么一样,眯起眼睛。 “你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没有术还能有这样的威力,以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天赋,给你几十年,未必不能达到我同等的水准。” 他轻轻地说着,身上的力量重新涌动。 “不过现在,你不能活。” 陆尘哼了一声,刚想要说话,突然感觉心口一凉。 一股冰冷的寒意爬满了身体。 南宫始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前,他一手抓着陆尘的头,一手插进其的腹腔之中。 厚重而深邃的灵气在其身上萦绕着,甚至让人感到异常的恐怖。 陆尘猛然醒悟。 这才是他全力的一击。 他根本没看见南宫始的身影,没看见他的攻击,只是上一瞬的意识中他还在远方,下一瞬,自己腹腔中便已经有了致命的伤口。 那伤口只是传来一阵剧痛,转瞬间痛楚便瞬间消失,紧随其后的便是虚无而模糊的意志。 南宫始无悲无喜的眼神在脑中渐渐消失,剩下的便是失焦的白光。 意识散去前,陆尘突然听到了一阵起码的响声。 那声音是那么熟悉,又是格外的模糊。 那是曾经抛弃他的,父母的声音。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6章 南城陆家 十五年前,南城,陆家。 年关将至,冬雪飘了满山,在灰白建筑组成的南城上镀上了一层银白的色彩。 陆家的大宅里,从上到下近百名仆人正忙着布置屋院,高大的院墙中偶尔有小孩子结伴而行的欢笑声传来,青松柏木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雾,家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南城虽名字中有一个南字,但其却盘踞于大武西方,除开京城以外,这便是整个武朝上下第二大的城都。 而在南城之中,威名远扬的,便是陆家了。 说起陆家,就不得不提其与武朝第一大宗门无量山的关联。 陆家老祖是无量山原客卿出身,下了山后自己开办了南城的商行,有无量山为背景,武道商道两通,奠定了这一大家族磅礴发展的基础。 如今世人只知道这陆庄大的不得了,曾以三年时间令人力将山间瀑布改道,引水成湖,而陆庄就依水而建,锁香亭榭,朱檐金漆乌瓦,亭台楼榭,飞檐翘角;浅溪两条、山泉三流,凉亭五十五座、大小桥梁七十八架、阁楼九十一间。 就不提打造房梁时运来的大把金丝楠、紫檀,黄杨和胡桃,庄里还有一个专门养鹿、供柳庄鹿茸的大院,还有为陆家年轻小公子专门养鸟、养斗蝈蝈的虫,庄里有十几人的戏班子,聘请各路江湖高手组成的护院近百,家丁数百。 老祖结婚生子后,后代也一直维持着与无量山这份香火情,持续数百年,每年到年关这个时候,陆家便会选出新生一代天赋最高的那位,将其送进无量山学仙。 而今日,便是神仙下山选徒的日子了。 自家主到刚会走的小孩子,众人看起来都很是兴奋,走起路来似乎都比往常轻盈了些许,不时有旁院的小妾提醒自己孩子要注意言辞仪表,别在无量山的神仙面前丢脸。 这一片热闹中,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陆尘打了个哈欠,望向还没完全冻死的冬湖,坐在岸边百无聊赖地扔着石头。 石块砸破薄薄的冰层,溅起水花的轻响。 刚过八岁的孩子像是不在这个节日里一样,他孤单地坐在陆庄后院空无一人的湖边,随手扔着石头,这年节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周边偶有行人路过,也都是成双成对。 他鼻子冻得透红,不由打了个喷嚏。 身后响起一阵踩雪的声音,吱嘎吱嘎的,陆尘回头望去,看见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从那边走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只是转过头继续扔起了石头。 然而手中的石头刚要砸到冰湖上,一股灵气却突然从身后传来,重重打在了那石块上,令其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石块重新掉回岸边,在泥土上翻滚了两下。 陆尘站起身,皱着眉望向身后几个同龄孩子。 后几人抱着膀,站在略高处,一脸挑衅地看向他。 “哟,陆尘,又跑到这里扔石头来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走上前,冷笑道,“今天可是无量山神仙下山选徒弟的日子,怎么,你不去碰碰运气吗?” “碰运气,这个废物啥也不是,被家主被自己娘亲都放弃了的东西,还有可能去无量山?” “说自己是学剑的,结果术竟然是做饭能做的好吃,可笑死我了。” “陆尘,不如你去当个伙夫吧,多适合你。” ...... 几人一言一语说着,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陆尘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冰冷地瞪着他们。 “喂,你们看到了吗,这小畜生还拿那种眼神看我们呢。” 领头的孩子哈哈大笑道,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学了几年剑但谁也打不过,世家出身,术却是跟做饭有关的,你配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突然不笑了,危险地盯着陆尘,“会去无量山的是我,是我这个陆家年轻一辈里天赋最高的人。” “至于你?你就一辈子当个废物好了。” 男孩走到陆尘身边,突然伸出手,狠狠向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一块浅红的掌印浮现在陆尘的脸上,然而他却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用那种让人心生寒意的阴冷眼神盯着男孩,一动不动。 “奶奶的,看看你这个恶心人的样子。” 男孩对上那双眼睛,他用双手紧紧抓住陆尘的衣领,似乎有些害怕地低声咒骂起来。 “小杂种,你再看一个,信不信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他大吼道,“怪不得你自己亲生母亲都不想要你,天赋这么差,我要是她,也会把资源都给到你哥哥身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陆尘突然猛地转过头,向着男孩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就是狠狠咬上一口。 鲜血飞溅,男孩惨叫一声,用上力气却抽不回手,只能看着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 陆尘眼神冰冷,像是一头见到猎物的孤狼。 “他娘的!” 男孩伸出另一只手,手中灵气涌动,他一拳重重打向陆尘腹部,后者猛地翻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一头栽倒。 男孩恼羞成怒地捂着手,冲上前不等陆尘起身,对着他的头又是狠狠一脚。 “让你咬,我让你咬——” “小杂种还敢还手,恶心人的东西......” 他一边打一边骂,每一拳一脚都用上了灵气;陆尘蜷着身子趴在地上,无声承受着狂风暴雨般降临的拳头,鲜血横飞,他的脸上出现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甚至有块松动的牙齿还被打掉在了一旁。 后面一起来的几个孩子看起来都被吓傻了一样,呆楞楞地挤在一起,面面相觑。 “给我过来啊,愣着干嘛?”那男孩停下手,望向他们说道,“都过来跟我一起打,好好教训这小崽子一顿。” 几个孩子眼中满是惶恐和犹豫,他们平日里虽然经常欺压陆尘,但是没有一次像是下这么重的手的。 “可是,可是大哥,这是不是打的有点重啊,家主大人要是知道了,会罚我们板子的。” “都放心打,我年一过就要去无量山了,到时候罩着你们,你们也不会挨罚。”他恼怒地说道,“再不过来,我连你们一起打!”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慢慢挪蹭着脚步向前走去,他们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和保证一般,越走越快,等走到陆尘身边时飞速地冲了上去,向他的身子狠狠踹了一脚。 男孩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手,对着陆尘的脑袋就是一拳。 然而那拳头却突然凝固在了半空之中,于陆尘后脑一寸处,再寸进不能。 他惊恐地抬起头,望向前方。 冰湖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点,那黑点飞速略过宽阔的湖泊,一瞬过后,便出现在了几个孩子的面前。 男孩怔怔地望向他,依旧是之前那个姿势,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人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头发起簪,穿着一袭似乎泛着柔光的白袍,身上尽是那种温润的感觉,而与这气质不同的是,来人面色瘦削,一道狰狞的伤疤在小臂处隐隐若现,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他袍子心口的位置还绣着两个小字。 无量。 男孩吃惊地大张着嘴,有好一会的时间才反映过来,他连忙拉着几人跪拜在地,恭敬地说道:“见过神仙。”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望了望地上趴着的陆尘,那已经青紫红肿的面部。 他收回目光,示意匍匐在地上的几个孩子起身。 “陆家主呢?” “在,在前厅。” 男孩回答道,眼神中有畏惧,有恭敬,也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同渴望。 “嗯。” 他简短地回答道,转过身,不再看几个孩子;男孩也很有眼力,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多说什么,便恭敬地说了一声后,就拉着几人向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中年男人望向地面上颤颤巍巍直起身的陆尘,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尘抹了把脸,往地上重重吐了口血,里面还混杂着牙齿的碎片。 他深深鞠了一躬,但没有看向眼前的男人,只是用余光似的瞟了一眼,便转身踉跄着离开了。他知道这是无量山的神仙,是今天要来陆家选徒弟的,这样的人和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什么交集,也不需要自己有什么更多的表示,鞠一躬足够了。 然而事与愿违,那人见陆尘离开,竟上前两步,直接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丹药你吃了吧,会好点。” 陆尘迟疑了一下,便感到手中传来一阵清凉,一枚雪白的圆融丹药放在他手中,散发着淡淡药材的清香。 尽管在家中被称为废物,但是在这种环境中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就凭着其品相来看,便决然不会是凡品。 “谢谢......但我不用。” 陆尘轻声说道,想要将丹药还给男人,然而后者却只是背着双手,看起来根本没有要接的打算。 “我姓吴,叫吴宇,是无量山的第三长老。”那无量山的神仙淡淡地说道,“你叫什么?” 陆尘愣了一愣,不解地摇了摇头,伸手将丹药放进了嘴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传遍五脏六腑,他惊讶的感受到脸上的淤青似乎正在微微消散,伤口逐渐愈合,断裂的牙齿重新生长。 “我叫陆尘。”他小声说道,“谢谢您。” “无妨。” 吴宇呵呵一笑,俯下身望着他,说道:“尽管我知道陆家竞争激烈,但也没想到孩童心也能变得如此之黑,宗主曾说过这种事情,当时我还没怎么在意。”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并非孩童心黑,只是我实在太过弱小,野兔在荒原上不会奢求老虎的怜悯,这在修仙届之中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陆尘淡淡地说道,“还能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我也没什么怨言了。” 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没有多说什么。 吴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说道:“我倒是蛮喜欢你这个比喻。” 陆尘没有回话,两人之间突兀的传来一阵沉默,良久,他又对着吴宇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药。” “道谢只要一遍就行了。”吴宇直起身说道,“带我去前厅吧,去见见你们家主。” 陆尘点点头,自动在前面带起了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雪花铺满的石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看你年纪,应该也在这一次的选拔之中吧。”吴宇说道,“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我们宗门要挑的人。” “我太弱了,术也和战斗一点关系都没有,比陆家的同龄人差了不少。”陆尘低声说道。 “做饭做的好吃?” “嗯。” “刚才那个孩子呢,打你的那个?” “能让自己的灵气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威力翻倍,哪怕是在陆家,这样的术也是很难遇到。”陆尘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年轻一辈中去无量山的就应该是他了。” “哦,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确实很强的样子啊。” “嗯。” 吴宇沉默了下来,等陆家宅院的前厅慢慢浮现在眼前,他才突然开口说道: “你行李多吗?我今天还想趁着天亮,赶回宗门吃晚饭呢。” “?” 陆尘迷茫地转过头,望向男人。 “去跟你家主说一声,然后你收拾一下什么行李,u看书.uukanhuco 如果有需要的话再跟什么人道个别,就抓紧回宗门了。”吴宇摊摊手,说道,“我飞过来要一个时辰,带上你速度应该要慢点,就算一个半时辰吧;等会立刻走的话,应该还能赶上晚饭的时间。” 陆尘眨眨眼,不解地呆愣在那里。 “你要带我走?” 过了好一会,他才悠悠地说道。 “就是这样,你有什么问题吗?” 陆尘轻轻笑了,他摇摇头,道:“我不合适无量山的,哪怕您今天因为可怜让我上了山,今后很多年,日子可能不会比现在好过。”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陆家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吴宇望向男孩,两人沉默了一会,他突然走上前,在陆尘的额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叉着腰,声音洪亮地说道,“但我可不是这么想的啊。” 吴宇突然伸出手,指向路边枯萎的花丛,转瞬间,那被冬雪覆盖的枯花瞬间重新绽放出了鲜红的色彩。 “我的术是能让花开,牡丹,百合,随便的花都可以;为了隐藏信息对外称是燃烧,但对比你的来说,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他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但是现在,我可是已经七境了啊。” “一个做饭做的很好吃的剑仙,你难道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陆尘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流转着莫名的神采。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7章 陆尘 陆尘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他好像答应了吴宇,又好像根本没有,也许整件事就是他自己在陆庄那个偏僻角落打盹是中梦境的场景,飘忽而不真实。 但是总之,吴宇踏入了陆家的前厅大门,对着整个厅堂里神情期待的上百人,大声喊出了陆尘的名字。 这位来自无量山的神仙,就这样骄傲般的说出了他这个很少被人提起的名字。 一片寂静,唯有众人的呼吸声回荡在厅堂之中,旋即便是一阵阵窃窃私语,有人惶恐,有人惊讶,但更多是疑惑而已,陆尘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谁是陆尘来着?” “没听过啊,好像是哪个妾的孩子。” “被庄里的老师说天赋极差,之后那女人便不再管他了。” ...... 同龄的孩子表情都很是诡异,兴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他们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刚才殴打陆尘的那几个男孩,他们坐在那里嘴巴大张着,下巴看起来似乎要脱臼了一样。 一阵阵的讨论声淹没了陆尘,在一片惊疑的神情中,红木大椅上坐着的陆家家主相比之下倒是很坦然。 这位自从生下来后便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的父亲坐在那里,一旁有人上前低头耳语着什么,这男人旋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大概是刚刚明白,这个叫陆尘的是自己的哪个孩子。 他看起来虽有讶异,但是却没有别人那样的震惊,只是单手拄着脸,用一种冰冷的审视目光扫了一眼陆尘。 对他来说自己的哪个孩子去并无所谓,只要姓陆,只要能维持陆家和无量山几百年传承下来的香火情,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叫陆尘,叫陆三,叫陆四,陆大麻子都无所谓,只要是流淌着自己身上的血,便已经足够了。 陆尘低下头,神情灰暗,吴宇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陆家家主一步一步从大堂上慢慢走下。 他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眼睛细长,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年纪的阴柔气质。 手中盘着一串颗粒巨大的佛珠,看上去很是奇特。 “嗯,你叫陆尘是吧。” 他走到男孩身边,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他,但是终究没有。 “很不错啊,很不错啊......以后上无量山,记得千万要努力修行。” 陆家家主的声音四平八稳,带着那种久居高位的气息,陆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毫无感情的问候,于是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听到身后的厅堂里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 刚才那个打他的男孩突然上前两步,望着吴宇,指向陆尘叫道:“神仙,你为什么要选这个废物?” 他涨红着脸,显然是看起来极为的生气。 然而没等陆尘或吴宇说些什么,那男孩身后刚才依旧还一脸不可置信的母亲便突然站起身,狠狠冲着他的脸抽了一巴掌。 “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回屋老实呆着。”她面带怒意,转向陆家家主时又换了一副媚笑的脸色,“老爷恕罪。” 上不去无量山,剩下这些或者去别宗门,或者就留在陆庄罢了;怎样都能活,但是未来的潜力远不能相比。 吴宇帮着应付了几句,陆尘总觉得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待到启程御气回山之时,天空中流动着的冷风一吹,他才猛然惊醒。 他本想说谢谢,但是望向吴宇那坚毅的脸庞,便突然想到了刚才的对话。 这声谢谢终究没有说出口,憋了好一会,陆尘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您,您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不用说您,你可以叫我吴长老,也可以叫我老吴。”男人笑了笑,“至于为什么选择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原因吗?” “因为和您相似,仅是这个原因吗?” 吴宇望了望他的眼睛,挠了挠头。 “肯定有这个原因,毕竟我想证明不只是我自己,哪怕术不好,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其余地方的天赋,也一定能变得很强。”他说道,“除了这个还有一点,那就是你有一双很擅长学剑的眼睛。” 陆尘怔了怔,一脸狐疑。 “擅长学剑的眼睛?” 吴宇打了个哈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是我师傅收我进山门时说过差不多的话,他说我有一双很擅长学枪的眼睛,因为这一句,我之后数次想要放弃时才一直坚持了下来。” “不过后来他老人家弥留之际时又说,其实那只是为了给我信心的话术罢了。” “师傅几十年前这样对我说,我如今再对你说,薪火相传,这便是无量山啊。” 吴宇笑了笑,补充道:“我没他老人家的智慧,便只是学了个样子,你就当成功了行不行?” 陆尘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个笑容,轻微地点了点头。 ...... 一年。 “喂,吴师弟,说好的选个天赋很强的,你怎么路边捡了个孩子回来?” “褚师兄,这孩子天赋确实很强的。” “偏鬼呢你,做饭的天赋倒是很强,至于修行方面,我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就比他吊。” ...... 两年。 “修行如何了?” “你收下的那个孩子,感觉有那么一点悟性,但是对灵气的感知度实在是太低,这样下去,三百年后估计连四境还到不了呢。” “本身术又跟战斗无关,在同一届中,陆尘算是最弱的一个。” ...... 三年。 “修行如何了?” “比上一年进步了一些,虽然吸收灵气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慢,但是悟性却莫名其妙的高......嘛,这样下去在你这个岁数应该能有个四五境的修为吧。” ...... 四年。 “修行如何了?” “四境了。” “就这一句话?” “悟性绝顶,平生罕见,剑意浑然天成,虽灵气储备稍有不足,但早已远远超越同期第二,三十年以内,这是无量山有史以来最有可能在二十岁前步入七境的弟子。” “九剑里能用处前六剑,都已经快追上我了。” “那柄天下第九落灰的堕兔,是时候有个主人了。” ...... “喂,老吴你真成老人了,现在就这么吃力,再过几年你就打不过我了啊。” “等你彻底打赢了再说这话。” “褚老头,当年我进宗门的时候,你可是想赶紧把我丢出去的吧。” “给我叫副宗主啊,你个小王八羔子。” ...... 初八,大雪。 十四年过去。 陆尘推开门,一阵寒气随大雪涌入屋内,他裹紧棉衣,一跳一跳的走了出去。 何曾看过这么大的雪。 似银花,似白棉满天。 他在半山腰的酒肆买了一壶烹好的红曲,颤颤巍巍的走回自己小院,颇寒酸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散着滚热气,烫化了半空大雪。 第一次见雪是在柳庄,三岁,自己母亲哭喊着拿炉灰烫他,狠其没有修行的天赋。 那时没一个人看好他。 也没一个人希望未来大武百年来最年轻的剑仙,有可能落在陆尘这个名字上。 别人的术能让灵气翻倍,能改变空间,能将梦境化为真实。 而他却只能将饭做得好吃罢了。 仅有手中一柄剑。 他望着茫茫大雪,些许感触于心底迸发,像是炽热的星火。剑意似巨鲸,似浩瀚东海汪洋、澎湃巨浪。 手边无剑,陆尘便捡起地上一根枯枝。 他闭上眼,记起第一次和吴宇相遇,第一次上山。 他轻轻抬手。 剑意澎湃而起。 雪中冻土,有深刻凹痕纵深,直向远处白茫飞雪而去。陆尘一步踏出,一层层、一层层,像是冰湖上的裂痕,在空气中慢慢扩散。 片片鹅毛飞雪爆裂,剑势绵延向前。 剑成。 卷起千堆雪。 白茫。天地间,有一剑斩断雪幕,通透清明。 灵气枯竭好大一半,陆尘瘫倒在地上,他愣了愣,旋即突然笑了起来。 七境了。 ———————— 无量山的景色慢慢退去,鲜红的血液沾染了眼帘。 南宫始的拳头从腹腔中抽出,他微微凝视着那已经贯穿了的大洞,似乎有些惋惜似地看向陆尘。 “真是个好苗子。” 陆尘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向自己腹部的伤口,只是握着剑,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 “九......九......” 南宫始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剑九,我说剑九。” 陆尘用微弱的声音低语道,喉咙一个劲的颤抖。 “天光。” 此时灰蒙的天际之边,正旭日东升。 第一缕澄清的弧光从远方而来,在空中划过耀眼的撼然轨迹。 陆尘提起剑,这简单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此时好像是花费了其所有的体力,牵动着浑身上下每一丝的肌肉,他轻轻挥剑,朝向眼前的南宫始。 无数回忆在脑中浮现。 他一直用不出那部无名剑经的第九剑,试了几次却总是不得要领,当日大雪中那划开二丈白的一剑,便是最贴近的一次了。 之后再试,便是现在了。 术被无效,哪又如何? 灵气无效?那东西自己本来就不多。 明霞十顷天光,紫禁烟雾万重,枫渐赤,橘初黄。 远山那边驻扎的士兵,无一例外痴痴地遥望向朝阳,赤黄的弧光一闪而过,所有人眼前便只剩下一片银白。 南宫始瞳孔猛地放大。 他身形暴退向千丈开外,身上灵气毫无保留的宛若烟花般绽放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实体的厚重壁垒。 然而一瞬后,空气中却又多了许多新鲜的血花。 南宫始望向左臂,那里原本完好的胳膊如今不翼而飞,连带着近乎小半边的身子,在空中打着旋飞向地面。 红山矿区山脉尽失,陆地上没有任何山峦,树木或是湖泊河流的影子,只剩下彻彻底底的平地,就连大地也被掀翻了一层似的,露出了地表下新鲜的泥土岩石。 然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灵气瞬间凝固在伤口之上,止住了疯狂涌出的鲜血。 “呼......呼......” 南宫始悠长地呼出一口气,可他眼神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只剩下被占据的、近乎纯粹的欣喜。 “好,好啊,这一剑,真是漂亮的很。”他响亮地说道,“这才值得我用全力。” 南宫始一挥手,那掉落的一整条胳膊飞回手中,灵气化作针线似的将其与躯干串联起来,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陆尘苦笑了两声,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腹腔那里的伤口传导出阵阵无穷的死意,气海中的灵气几乎见底,甚至连维持自己握剑的力气都已经剩不下多少了。 他向地面坠去,视野模糊成了一片。 “啊,真是浪费了褚老头的修为啊。” 他轻轻呢喃道。 “可是跟这样一个妖怪打成这样,死了的话倒也不算很亏,嘿,我才二十多岁,就有了九境的实力啊,虽然只有一小会而已......” “老吴,你看见了吗?” 陆尘突然感到自己喉咙有点堵塞,uu看书 wuukansh 一种酸涩的感觉从心口弥漫。 “妈妈,你看见了吗,我其实很有天赋的。” 他重重坠向地面,却没有发出任何撞击的声响。 南宫始遥望过来,眼睛微眯。 “我可不是你妈妈啊。” 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 宋云荷站在一边,她伸出手,空气中一处厚重的水团承载住了陆尘的身体,她一边无奈地说道,一边从怀中撕出一张天符的黑纸。 “治疗。” 黑色的符纸化为燃烧的飞灰,陆尘讶异的感受到自己腹腔处贯穿的伤口竟然有了开始愈合的趋势,他强撑着将头歪向一边,看到了苏言的身影。 他将手中一个动弹不得的生物扔到一旁,拍了拍手。 “还得多亏你那一剑,把这地方都给夷为平地了,不然那矿洞被改变的太大,我估计还要花谢时间找到你们。” 他淡淡地说道,没有看陆尘,只是遥望向空中的南宫始。 陆尘捂住脸,苦笑一声。 “就不能晚一点来吗,我遗言都说了,这样要是还继续活下去,那可多没面子啊。” 苏言笑了笑。 你要是想,我现在也可以顺便把你给砍了。” 餐霞漆黑的剑身颤抖,发出兴奋的微鸣,他遥望向南宫始,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当然,得在我把这人送走之后再说。”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8章 雷光 苏言没有动,南宫始也只是浮在空中,两人静静地对望着。 陆尘挣扎地从地上坐起,他腹腔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剩下一块缺口正在飞速生长着,宋云荷站在一旁表情难受地想让他躺下来,但是依旧没有制止住他的起身。 “那人可以让别人的术无效化,还能无视灵气相关的防御和攻击,要想伤到他,只能用剑意一类的尝试。”陆尘对着苏言嘱咐道,“千万小心,他强的很。” 苏言微微蹙眉,道:“这个看起来像是活在洞穴中的原始人类,又是什么来头?” “他是我们无量山前宗主,第三十五任,名叫南宫始。”陆尘解释道,“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人了。” “五百年前?” 苏言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那是人能活出来的岁数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刚才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语,好像是在出海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东西......他恭敬地称它为神。” “嗯。” 苏言没有说话,看上去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半空中的南宫始微微笑着,望着他说道:“你,就是那个苏言吧。” “是啊,就是我。” “你出来的倒是很及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嘛,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估计叁已经被控制住了?”南宫始望向地面深处的矿洞,“不过倒也正好,你要是逃了,我还不好找你回来。” 苏言笑了。 “每一次见到你们这些人,就总是能被你们那种不要脸的气势感到惊讶,口号喊得响当当,说要杀我,但真正打起来了,却甚至没有一个能伤到我的。”他说道,“既然那个怪物是叁,那你是什么,贰吗?” “正是。”南宫始的眼神中透着莫名的感觉,“刚才时间回溯了两次,那就代表你杀了它两条命,不过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它还真是废物啊。” “是被控制住了?” 他瞥了一眼宋云荷为接住陆尘制成的水床,又看了看空气中慢慢飘散的灰烬,有些讶异地说道:“你能用术?不,不对,这是那传说中的天符吧。” 宋云荷神情微微一凛,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在几句话之间,便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苏言没有理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餐霞的剑鞘丢到一旁,歪着头,默默看向半空之中的南宫始。 “无所谓了。” “等杀了你,解除了你这让人恶心的术,我就再去把那玩意杀了。”他轻轻地低声说道,“至于你们口中那所谓伟大的主上,也一并如此。” 南宫始沉默了。 他的笑容骤然消失,就像是刚才那游刃有余地态度根本不存在一样,苏言后半句话就像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一样,南宫始瞳孔猛地放大,死死地盯着他。 他眼神中有着近乎溢出的怒火,眼皮一眨不眨,神情冰冷到了极点。 周身上下涌动的灵气凝固在空气中,空间似乎传来了扭曲一样的视觉效果。 “十几年前,主上便总是一个人在满月时仰望星夜,口中念叨着苏言这个名字。” “祂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苏言,苏言,苏言......” “我们这些虔诚地信徒前去询问,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神不与凡人交流自己的意志,这是再成长不过的事情。” 南宫始的声音归于平静,但陆尘却能清楚的看出来,眼前的男人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给予迸发的愤怒。 “直到有一天,主上祂突然说,要我们去杀了你。” “祂说,要杀了那个名为苏言的人类。” “你究竟何德何能,会得到神这样的关注呢?” 南宫始轻轻抬起一只手,虚握着放在了半空之中,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苏言,没有再多说下去。 “诋毁神的人,必将受到惩戒。” 他一只手放在心口,一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向下摁去,神情无喜无悲,口中念念有词。 “天罚。” 苏言眉头一皱,一股灵气顺着身后而去,将宋云荷和陆尘的身形推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碧蓝晴空之下,突然一道漆黑的惊雷从天而降。 刚刚升起一点光亮的晴空,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那道惊世的雷光是那样的恐怖,粗壮的光柱蔓延十里山川,宏大的诡异黑色笼罩了整个矿区的每一寸的土地,残留下的片片土壤砂石化为彻彻底底的虚无,哪怕在百里外的远方,也能看见那惊悚的漆黑雷霆。 陆尘心中升腾起一阵绝望。 原来刚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南宫始并没有出全力。 他望着自己境界的提高,望着自己不断觉醒的剑意,就像是个大人看着眼前的孩子刚刚会走,正学着跑步一般。 “无始拳经修炼到极致,能拳意通天庭,以自身之力引动巨雷降世......我以为这只是传说来着。” 宋云荷脸色苍白,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再次撕下一页天符,符纸燃烧,在雷光降世前有一浅金的光芒覆盖在她自己和陆尘的身上。 而远处苏言的身影,则毫无保留的被雷光吞没。 “苏言——” 陆尘惊呼一声,他刚想说话,然而震耳欲聋的雷声瞬间降临,庞大的雷光电影淹没了眼前所有的视线。 仅剩下一片彻底的漆黑而已。 京城内,山海楼中,宋阳秋望向那似乎要将蓝天斩断的雷光,手指轻扣着桌面。 城内传来一阵阵百姓的惊呼,所有人驻足与大街之上,或是商贩走夫,或是正在唠家长里短的妇女,或是那愉悦玩耍的稚童,所有人只是一齐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看着远处的光柱。 “师傅,师傅,你快看那东西!” 小凉山的院子里,张白安兴奋地尖叫着,用手指向西方。 苏渔没有说话,她走上前倚在窗边,似乎有些出神的看着那雷光降临的地方,玻璃映照出漆黑雷霆的影子,在她的瞳孔里不断跳跃闪烁着。 同一时间,在武朝广袤疆土上所有地方,有无数人一齐向着西方望去,看着那悚然降世的漆黑雷光。 相隔百里的城邦便有人感受到身体上传来微麻的感触,离红山矿区近一些的,城里所有人身上都不约而同的传来被麻痹的感觉。 有人浑身僵直,倒在地上抽出起来。 然后下一瞬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雷电组成的光柱上突然出现一道缝隙。 这缝隙是那么的渺小,像是雏鸟钻破蛋壳时啄出微弱的一道裂痕罢了。 可它放在这通天的光柱上,又显得格外的庞大,出现在那完整仍未停歇的雷光之上,那裂痕紧接着便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飞快扩散着,蔓延到了光柱之上。 轰然一声炸响,雷霆骤然破碎。 在陆尘惊疑的目光之中,一道人影腾空而起。 苏言没有动,南宫始也只是浮在空中,两人静静地对望着。 陆尘挣扎地从地上坐起,他腹腔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剩下一块缺口正在飞速生长着,宋云荷站在一旁表情难受地想让他躺下来,但是依旧没有制止住他的起身。 “那人可以让别人的术无效化,还能无视灵气相关的防御和攻击,要想伤到他,只能用剑意一类的尝试。”陆尘对着苏言嘱咐道,“千万小心,他强的很。” 苏言微微蹙眉,道:“这个看起来像是活在洞穴中的原始人类,又是什么来头?” “他是我们无量山前宗主,第三十五任,名叫南宫始。”陆尘解释道,“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人了。” “五百年前?” 苏言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那是人能活出来的岁数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刚才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语,好像是在出海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东西......他恭敬地称它为神。” “嗯。” 苏言没有说话,看上去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半空中的南宫始微微笑着,望着他说道:“你,就是那个苏言吧。” “是啊,就是我。” “你出来的倒是很及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嘛,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估计叁已经被控制住了?”南宫始望向地面深处的矿洞,“不过倒也正好,你要是逃了,我还不好找你回来。” 苏言笑了。 “每一次见到你们这些人,就总是能被你们那种不要脸的气势感到惊讶,口号喊得响当当,说要杀我,但真正打起来了,却甚至没有一个能伤到我的。”他说道,“既然那个怪物是叁,那你是什么,贰吗?” “正是。”南宫始的眼神中透着莫名的感觉,“刚才时间回溯了两次,那就代表你杀了它两条命,不过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它还真是废物啊。” “是被控制住了?” 他瞥了一眼宋云荷为接住陆尘制成的水床,又看了看空气中慢慢飘散的灰烬,有些讶异地说道:“你能用术?不,不对,这是那传说中的天符吧。” 宋云荷神情微微一凛,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在几句话之间,便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苏言没有理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餐霞的剑鞘丢到一旁,歪着头,默默看向半空之中的南宫始。 “无所谓了。” “等杀了你,解除了你这让人恶心的术,我就再去把那玩意杀了。”他轻轻地低声说道,“至于你们口中那所谓伟大的主上,也一并如此。” 南宫始沉默了。 他的笑容骤然消失,就像是刚才那游刃有余地态度根本不存在一样,苏言后半句话就像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一样,南宫始瞳孔猛地放大,死死地盯着他。 他眼神中有着近乎溢出的怒火,眼皮一眨不眨,神情冰冷到了极点。 周身上下涌动的灵气凝固在空气中,空间似乎传来了扭曲一样的视觉效果。 “十几年前,主上便总是一个人在满月时仰望星夜,口中念叨着苏言这个名字。” “祂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苏言,苏言,苏言......” “我们这些虔诚地信徒前去询问,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神不与凡人交流自己的意志,这是再成长不过的事情。” 南宫始的声音归于平静,但陆尘却能清楚的看出来,眼前的男人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给予迸发的愤怒。 “直到有一天,主上祂突然说,要我们去杀了你。” “祂说,要杀了那个名为苏言的人类。” “你究竟何德何能,会得到神这样的关注呢?” 南宫始轻轻抬起一只手,虚握着放在了半空之中,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苏言,没有再多说下去。 “诋毁神的人,必将受到惩戒。” 他一只手放在心口,一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向下摁去,神情无喜无悲,口中念念有词。 “天罚。” 苏言眉头一皱,一股灵气顺着身后而去,将宋云荷和陆尘的身形推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碧蓝晴空之下,突然一道漆黑的惊雷从天而降。 刚刚升起一点光亮的晴空,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那道惊世的雷光是那样的恐怖,粗壮的光柱蔓延十里山川,宏大的诡异黑色笼罩了整个矿区的每一寸的土地,残留下的片片土壤砂石化为彻彻底底的虚无,哪怕在百里外的远方,也能看见那惊悚的漆黑雷霆。 陆尘心中升腾起一阵绝望。 原来刚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南宫始并没有出全力。 他望着自己境界的提高,望着自己不断觉醒的剑意,就像是个大人看着眼前的孩子刚刚会走,正学着跑步一般。 “无始拳经修炼到极致,能拳意通天庭,以自身之力引动巨雷降世......我以为这只是传说来着。” 宋云荷脸色苍白,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再次撕下一页天符,符纸燃烧,在雷光降世前有一浅金的光芒覆盖在她自己和陆尘的身上。 而远处苏言的身影,则毫无保留的被雷光吞没。 “苏言——” 陆尘惊呼一声,他刚想说话,然而震耳欲聋的雷声瞬间降临,庞大的雷光电影淹没了眼前所有的视线。 仅剩下一片彻底的漆黑而已。 京城内,山海楼中,宋阳秋望向那似乎要将蓝天斩断的雷光,uu看书 .uukanshu.o手指轻扣着桌面。 城内传来一阵阵百姓的惊呼,所有人驻足与大街之上,或是商贩走夫,或是正在唠家长里短的妇女,或是那愉悦玩耍的稚童,所有人只是一齐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看着远处的光柱。 “师傅,师傅,你快看那东西!” 小凉山的院子里,张白安兴奋地尖叫着,用手指向西方。 苏渔没有说话,她走上前倚在窗边,似乎有些出神的看着那雷光降临的地方,玻璃映照出漆黑雷霆的影子,在她的瞳孔里不断跳跃闪烁着。 同一时间,在武朝广袤疆土上所有地方,有无数人一齐向着西方望去,看着那悚然降世的漆黑雷光。 相隔百里的城邦便有人感受到身体上传来微麻的感触,离红山矿区近一些的,城里所有人身上都不约而同的传来被麻痹的感觉。 有人浑身僵直,倒在地上抽出起来。 然后下一瞬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雷电组成的光柱上突然出现一道缝隙。 这缝隙是那么的渺小,像是雏鸟钻破蛋壳时啄出微弱的一道裂痕罢了。 可它放在这通天的光柱上,又显得格外的庞大,出现在那完整仍未停歇的雷光之上,那裂痕紧接着便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飞快扩散着,蔓延到了光柱之上。 轰然一声炸响,雷霆骤然破碎。 在陆尘惊疑的目光之中,一道人影腾空而起。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 https:// 第119章 张元正 长剑的漆黑剑身慢慢碎裂,化为一点点飘散的碎块,落向大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南宫始楞了一下,便让他伸向苏言脖子的手慢了些许。 “碎了?” 他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苏言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就好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样。 下一秒,南宫始突然感到伸出的手上传来一阵痛楚,他猛地皱起眉头,看见空气中血花翻飞,有两根指头打着旋飞向地面。 一道黑光闪过,那餐霞出现在苏言的左手中,完全没有刚才破裂的样子。 南宫始的身影骤然闪烁,躲开了那从上到下、直取头颅的一剑。 他略微和苏言拉开了些许距离,望向那柄完好无损的长剑,眉头微皱道:“幻术?” “猜得真准。” “这幻术的逼真程度可不一般,已经脱离了普通法术的层次......你的术不是这种,所以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法术,发动起来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可你刚才那短短几瞬,却没有看出使用的迹象啊。” 苏言没有说话,南宫始遥望向远处矿洞的方向,发出一声有些意外的声响。 “哦~我知道了,是那个有天符的女孩吧,她用出来的幻术。”他轻轻地说道,“你假装让她离开,其实是想拉开距离,好让我不能及时过去解决她,是吗?” “她那天符上有这样幻术的记录,所以现在躲在远处,暗暗操控着......” 苏言依旧不语,长剑挑动,接着向着南宫始手上的伤口刺去。 灵气升腾,那剑锋被厚重的防御弹开,空气中迸发出一阵莫名的火花。南宫始向地面伸出手,那两根手指刚要向身体飞来,远处便传来两声轻响。 白鹿灵巧的剑身穿过两根手指,将其绞成了粉碎。 “虽然陆尘那一剑几乎切断了你半边身子,但是伤口平整,所以你凭着自己的能力能及时愈合。”苏言默默地说道,收回轻巧的飞剑,“但是你的愈合能力却有一点的界限,像是这样手指被绞成渣滓,就没有任何方法了吧。” 空气再次闪烁,刚才位置的苏言身影慢慢飘散,长剑从南宫始身后向他心口戳去。 南宫始一侧身躲过,但后背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又是幻术吗......” 他望向苏言,似乎在想些什么。 “真可怕呢。” “不过,相隔这么远,她使用幻术的时机又是怎么和你攻击时候一样的呢?” 尽管口中说着真可怕,但南宫始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慌张的反应,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样,与和陆尘战斗之前相比灵气的储备稍有减少,但仍然多到令人感到震撼的程度。 “真麻烦,还是应该说,不愧是五百多年的修为吗......” 远处的矿洞中,宋云荷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紧紧皱着眉头。 她一旁的陆尘神情有些担忧。 “这幻术消耗不小,尤其是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精神真的能承担得起?”他默默地说道,“我虽然之前消耗不小,但刚才也恢复了不少,实在不行就我来......” “你不行,你不知道师兄他出招的时机,如果配合不好,攻击很容易被那人躲掉。” 宋云荷瞬间否定道,没有任何犹豫。 “......” 陆尘有些伤心的闭上了嘴,幽幽地说道:“我怎么就不行了......” “不是你不行,是我们之前开玩笑似的学了一个法术,能在对方攻击前感知到法术......”宋云荷脸色有些微红的说道,“当时以为没什么意义,结果现在竟然还真的发挥上了作用。” 陆尘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我记得你是喜欢他的,是吧?” “喜欢......不对,我不喜欢。”宋云荷有些气恼地说道,“安静,我刚才差点不小心解除了幻术。” 另一边,短暂的时间中,南宫始却是主动打了过来。 他一拳打过,空地上便升腾起飓风似的气旋,大地皲裂,空中厚重的云层被拳风挂散半边。 苏言不闪不避,任由着那拳头就那样直直的打向自己,反手便是一剑斩出。 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苏言吐出一口鲜血,神情肃穆。 然而南宫始却只是微微一笑,他眼睛中露出了奇异的神情,反手向身后重重一击。 哪里是真正餐霞剑的位置。 剑刃的攻击被挡住,长剑受到巨力,向着远处翻飞而去。 “成功了。” 南宫始轻笑着,一拳打在苏言的胸口,后者向地面坠去,胸腔凹陷下去、鲜血纷飞,如同一只折翼的鸟。 然而苏言依旧是那样的表情。 他像是感受不到那一拳的疼痛一样,似乎看不到胸腔恐怖的伤痕,只是轻轻抬起手,在下落到地面前一秒捉来了地面上的一截枯枝。 南宫始微微发怔,旋即瞳孔猛地放大。 苏言轻握着,轻轻挑起那截枯枝。 一剑,风起。 像是洪水滔天,巨浪汪洋,南宫始瞬间只感到自己似乎身处于大海中央,黑暗笼罩,在身下漆黑的深渊中,是巨鲸盘旋。 枯枝散绿叶,老树发新芽。 周边城镇,红山附近的森林树海中,无数树叶冲天而起,又似潮水涌起涌落;狂风过境,惊涛骇浪。 澎湃壮观。 地面涌起沟壑,剑气划出数十道凹槽。 剑意漫长空。 晴空云雾被划成像是一道一道似的裂痕,就连那深邃的蓝,也似乎被剑意沾染的即将破碎。 只有一瞬罢了。 驻军处,所有刚刚从天雷下劫后余生的士兵痴呆着望着四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才满山繁森,如今枯枝落叶没过脚踝,一直到小腿关节,满眼望去,山中只剩枫林,和大片大片光秃秃的巨木。 这样惊异的景象一直向前延伸,延伸着,弥漫到了周边所有的城镇,弥漫到了京城,弥漫到了南疆。 史书记载: 庚子年,辛丑日,天外一剑,破天雷,断天象。 因这一剑,红山矿区自此列为禁地。 方圆十里之内不得有普通人肆意入内,其中剑意五十年后依然能在三个时辰内杀死任何非修行者。 周边城镇中有人身上出现了莫名的伤痕,宛若锋锐划过,轻者只觉浑身刺痛,严重者鲜血不止,险些死亡。 当日于红山矿区外驻扎的三千名将士中,有二十四人发现了从未察觉过的修剑天赋。 其中有三人,在检测时莫名有了三境的修为。 一人三年后孕育的子嗣出现不低的剑修天赋。 一剑,千里,晚夏转深秋。 在苏言挑起那根枯枝时,陆尘便猛然反映了过来,他把刚才用丹药恢复的那点灵气尽数用了出去,堪堪护住了宋云荷与褚禾玉,还有那些矿洞中的无量山弟子。 然而饶是这样远的距离,尽管只是防御一下那并不向着这个方向而来的剑意余波,便足以让陆尘当场痴傻了数分钟。 他七窍流血,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抽搐。 脑海中所有其余的意志全部消散,剩下的只有对那一剑剑意的无尽感慨,那一招像是能彻底抹杀人的意识一样,所有人足足像是被石化一样呆傻了一阵,才慢慢有了最基本的反应。 宋云荷转动着眼球,早已维持不住刚才的幻术。 然而已经足够了。 苏言缓缓地站起身,感受到了断裂的胸骨与肋骨插进内脏,里面大概是不止地流着血,若是再拖一小段时间,估计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但他没有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向前方。 手中一截枯枝竟发出了嫩绿的新芽。 南宫始站在那里。 他尽管还能站着,但是身上已经不成样子了,他只凭借着剩余的骨架维持着一个基本人类的形状,其余皮肉的部分大多被剑意掀飞,凄惨至极。 他眼睛只剩下一只,头颅只留着一半,然而却依然回望着苏言,用残破的缺口喉咙用尽全力,发出一个个嘶哑的音节: “那不是幻术。”他说。 随着目光望去,地面上的,竟是餐霞的碎片。 而远处刚才被他震飞的长剑,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是宋云荷原本一直佩在身上的龙渊,此时那柄长剑高傲的插在泥土里,反射着太阳的耀眼光芒。 “餐霞在第一次,是真的碎了。” 苏言慢慢说道。 “龙渊可以鉴别谎言,堕兔能让伤口并不愈合,但是餐霞这柄剑却没有别的作用,他只是曾用三位九境剑仙的剑意做成的东西而已。” “可既然是剑意做成的,那我作为主人,也应该能将那三道剑意抽出来,对吧。” “所以第一次你看见餐霞的碎片,那是真的裂了。”苏言声音低沉,“那三道剑意与我相融,而之后你看见的,才是云荷施加的幻术。” 他说完,沉默了下来。 南宫始无言地望着他,仅剩下半口气,脑袋中传来阵阵模糊的意志,一只眼睛看到的景色已经出现了重影,这是死亡的感受。 他突然列开半张嘴,轻轻笑了起来。 这笑容从微弱到强烈,声音从小到大,苏言愣了愣,他从未见过人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在这个死亡前的状态下,还能迸发出这样的笑容。 南宫始的眼中突然流出了莫名的泪水,他这一次没有再望向天空,没有再说那虚无缥缈的神只,只是紧紧看着苏言,眼中满是狂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一遍一遍重复着,激动的、像是掌握了什么样的真理。 “我理解主上的意图了,要杀了苏言,要杀了那个人类的苏言......” 然后,他高大的身躯晃动了两下,向后栽倒在了地上。 脑中闪回着悠久的片段。 “喂,南宫,你怎么又让人打败了啊?” “诶呀别生气,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你刚刚修仙,难免打不过人家嘛。” “变强?那好啊,要是你真的变强了,本姑娘以后也不是不能嫁给你。” “什么才叫强,嗯,总之不能让你轻松达成,娘亲说要是男人娶的太容易,以后特别容易变心。” “那就天下无敌吧,如何?” ...... 南宫始迷离的瞳孔微微放大。 欸,这是谁的声音来着? 这是五百年前,谁对我说过的话吧。 早已经忘了的事,现在竟然还能想起来,啊,真是奇怪的感觉。 他脸上带着微弱的笑容,声音满满消失,周围重新变得寂静起来。 苏言没有说话,他轻轻凝望着南宫始的身体,将手放在胸口上,卡啦卡啦,断裂的骨头骤然回溯。 自己的术能用了。 眼前的男人死了。 矿洞内有人惊呼一声,那是发现自己一直被禁制的术的复活,之后这欢呼一声接着一声。苏言没有说话,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闪烁过矿洞之中,陆尘与宋云荷刚要说些什么,便看见他再次消失。 晴空中掠过一道人影,他手中还抓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短短几瞬之后,这人影便从天而降,u看书 wwuuksh.om来到了一处原野旁低矮的小山之上。 原野上没有庄稼,没有人烟,只剩下一个小巧的木屋,伫立在原野的山丘之端。 苏言一言不发,他手中抓着不断挣扎的那怪物,静静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屋内静悄悄的,许久没人打扫了的样子,周围的墙壁桌椅上尽是厚重的一层灰尘,墙角上爬满着许多密布的蛛网,灶台锈迹斑斑,一片灰败的景象。 他径直向里屋走去,夸过门槛,缓慢地停了下来。 屋子中间有一具人类的尸体,**早已腐化,仅剩下了森白的骨骼,静静躺在地板上。 尸骨断成了两截,显然是被拦腰斩断而成,死亡的时间太久,时间回溯不到那么久远的地方。 那怪物在那里一直尖声叫着什么。 “主上会杀了你,祂会抽了你的筋骨,吸食你卑劣的灵魂,你已经没有任何活路了——” 苏言没有说话,他默默抱起尸骨,在屋外的山丘上挖了一个深坑,将其放了进去。 填埋,跪下,用剑意在一块木板上写下了几个字。 俆安之墓。 苏言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他转头望向尖叫着的怪物,才缓缓开口。 “我三秒后将会在你脑袋里注入一道剑意,大概疼的要命;之后再给你套上时间回溯到三秒前的术,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学习,那便如此吧。” 怪物不叫了,它惊恐地望着苏言。 苏言的眼中尽是冰冷。 “你就在她的坟前,无限复活却又无限死亡,好不好?” 第120章 很有精神 明明只是刚入秋天不久,无量山满山的树叶便已经掉了个精光。 当杂役的弟子三五成群,行走在山林小道之中,忙着清扫已经堆到小腿的枯叶;清晨中雾气弥漫,冰冷的寒意萦绕在光秃秃的巨木之间。 寂静的山林之间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的轻响,那从山脚到山顶的小道上,多出了许多神色各异人的身影。 浓雾化水,沾湿了他们的衣襟。 来人一波接着一波,着装皆有很大的不同,看上去源自不同的宗派势力;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神色肃穆,偶有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 千级台阶通往山巅,无量山的大殿之内,烟雾自香炉中缓缓升起。 香炉后方,便是数人的牌位,有吴长老和他那一系的弟子,还有这一次前去红山矿区死了的两名弟子。 后两者是被那个浑身猩红的怪物所杀,发生时间应该在它与苏言所交战之前,其中一个便是那性格很开朗的王星星,据说死状凄惨,身体被分成了整齐的几百块。至于曾借被感染了的那个林森倒是活了下来,只是痊愈后一直缩在房间里,浑噩度日,每日夜晚梦中便能听到他的嘶吼。 张元正站在最前方,向着牌位深深鞠了一躬。 之后便是无量山的长老客卿,弟子杂役,与其余宗派势力前来祭拜的人。 风吹过大殿,卷起成片的烟雾,景色与人影朦胧。 那顶端几十个历代宗主的牌位中,南宫始的那个被翻了过来;褚禾玉披着一件大袍,抬起头端详着,神情复杂。 老人再没有以前那种高大的威仪了,甚至从侧面看上去腰杆都有些佝偻,脸部的褶皱也比以前明显了许多。 陆尘走过去,静静站在他身边。 “你倒是真出乎人的意料。”褚禾玉微微瞥了他一眼,“做得好。” “南宫始并不是我杀的,那一剑最多只是消耗了他的一部分......”陆尘淡淡说道,“那个,您渡给我的灵气,我还是这两天还回去的好。” 褚禾玉转过身,重重拍了一下陆尘的额头。 “绕了我吧,渡来渡去的,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直接散架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几十年前为宗门出过力流过血,这几十年后了,麻烦你们这些年轻人就让我歇歇吧。” “可您现在只成了一个普通人罢了......” “什么普通人?我境界的领悟,还有用了七十多年术都被你给吃了?”褚禾玉骂道,又安慰似的拍了拍陆尘的肩膀,“放心,我没问题,本来之前便有了退位的想法,自己也不讨厌清闲的生活;更别说这一身修为还造了另一个九境的出来,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他不等陆尘多说什么,便转身向着大殿之后走去;走到一半,老人又像是回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冲着他轻轻说道: “等这件事彻底过去,我这副宗主的位置,便由你来当吧。” 他眼神中满是浓浓的欣慰。 “别让我和吴师弟失望就行。” 陆尘怔怔地站在当场,神情呆滞,目送着褚禾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 ...... ...... 送走了大部分来祭拜的客人,张元正才慢慢走到山崖边,看着在那里遥望着远方、微微发愣的苏言。 “无量山要感谢你,若是这次没有你在,怕不是他们基本都回不来了。”张元正温和的说道,“果然当时我没相信那个预言,是正确的选择。” 苏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刚想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女人的呼喊声。他和张元正转过头,看见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一前一后向这面跑了过来。 后面的女孩表情急切,一边跑一边喊着些什么。 “王师妹,你冷静点,不是他的错——”她向前一扑,抓住了几乎要冲到苏言身前的另一个女孩,“宗主还在这里,你不要乱说。” “你放手,快放手!” 被抓住的女孩胳膊被锁住,正拼命地尝试着挣脱。 她突然恶狠狠地盯着苏言,表情狰狞地很,眼眶浮肿泛着红印,显然是哭了很久。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姐姐根本就不会死。”她嗓音嘶哑的说道,“但是在那里的师兄都跟我说了,他说那些人之所以会杀人,完全是为了吸引你而已。” 眼泪夺眶而出,她嗓子沙哑的可怕,身后看起来比她大一点的女孩一边拉住她不让她扑向苏言,一边一个劲的鞠躬道歉着。 “对不起,王师妹的姐姐去世,这孩子太过伤心,精神有些崩溃了,请您千万别在意......” 苏言愣了愣。 “你说她姐姐去世了......她姐姐,莫不是那个叫王星星的?” 听到这个名字,女孩明显的怔了一下,她的哭泣嘶喊声停滞了一瞬,旋即挣脱了后面控制住她女孩的胳膊。 她伸出手,向着苏言的身上打去;然而这充满力量的拳头却缓缓减慢,最后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女孩捂着脸,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埋怨你的,我明明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她跪坐在地上,浑身脱了力一般,“可是姐姐死了,我只有这一个家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她嚎啕大哭着,身后的女孩眼眶也红了,张元正轻轻俯下身,叹了口气。 苏言有些木讷地望着眼前哭泣的女孩,一言不发,直到两人离开,他仍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出神地望向前方。 “苏小友?” 苏言没有回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知道不是我杀的她姐姐,我知道我救了一些人,但是尽管如此,心里却依然觉得不怎么舒服......” 他转头望向张元正。 “以前师傅告诉我,她说哪怕我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在她眼中也可以尽情当个快乐的普通人。”苏言低语道,“可是有人因我而死,如果就这样看着,是不是也太没有人性了一点?” “有多大的力量,便应该承担多大的责任吧。” 张元正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的道是不同的,要走的路也当然不一样。”他叹了口气,“想要变强,就要慢慢忘记自己的人性,只留下自己神性的部分......可是你一人连战两个九境的修为,却比很多初入这条仙路的还像个正常人。”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若是我判断的正确一点,就应该自己去红山,那样师弟就不会丢失自己的修为,也不会有人死亡。” “我们所追求的仙是永远正确的,是无暇的,可我在九境九层停滞了二十年,依旧摆脱不了这样人性的部分,那所谓成仙的理想,大概也就是个骗局罢了。” 张元正抬起头,望向碧蓝的天空。 “所以既然如此,那能让南宫始都甘愿称其为神的东西,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苏言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最终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叁和肆已经死了,其余更低的也已经不在;南宫始是贰,若是不出意外,那信徒中应该还剩下个壹。” 他说道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 “而那壹之后的,便应该是他们口中的神,称呼的主上了。” 苏言感到心口略微有些沉重,而最关键的是就南宫始所说,那主上对着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祂想要的东西呢? “杀掉苏言,杀掉那个名叫苏言的人类......” 他轻轻重复着南宫始死前的话,眉头紧皱,突然感到有一丝畅通感;这句话中好像蕴含着什么样的信息,而自己就差那一丝,便能将其抓在手中。 然而思考良久,苏言依旧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整件事处处都特别的古怪,他本以为这个主上与信徒只是某种普通的组织而已,但是就现在来看,事情比这诡异的多。 那不存在于记载中的文字,神秘的壁画,还有苏渔抱着自己的样子...... 而五百年前那主上就存在于世界上了,甚至不止五百年,还有更早一点的年代,按南宫始的话来说,祂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另一个东西的复苏。 苏言叹了口气,一筹莫展。 不过当务之急是回到清河,他见识到了壁画上苏渔的样子,这件事还要问问师傅,看她到底知不知道些什么。 临行前,张元正将一块玉牌轻轻放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传信的法器,若是你遇到了什么自己不好解决的事件,那便用它告诉我,我会立即前往。” 老人没有多说,但苏言知道这东西应该比看起来还要贵重。 他郑重地谢过张元正,先走下了山,脑中依旧仔细想着这一次去红山矿区见到了所有东西,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撞到了人。 他在山间的小道上与另一个同样低着头的人擦肩而过,不小心绊了对方一脚,两人立刻抬起头道歉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 然而下一瞬,他们的瞳孔便骤然放大。 “是你!” “是你!” 一袭黑袍的宋阳秋瞪大眼睛,望向看起来同样惊讶的苏言。 “是你小子?”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你这个王八蛋为在这里干嘛?”苏言警惕地说道,身上剑意萦绕,“难道又要发疯不成?” “我来无量山祭拜,和你有什么关系?”宋阳秋冷哼一声,“怎么,上次还没被我打够?” 苏言呵呵一笑。 “也不知道是谁人样都不成,最后只能变成头畜生飞来飞去,哦,不会真是你吧。” 宋阳秋没有说话,危险的眯起眼睛,身上浮现出鳞甲的虚影。 “我看你不如就在这里受死......” “我看我应该问问你喜欢吃啥,这样明年的今天好给你烧到下面,改善一下地府的伙食......” “你都不敢正面接我的龙息......” “畜生喷口水实在是有点恶心,请允许我婉拒......” 宋阳秋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升腾的怒意。 “我今天在无量山,不跟你动手,等下一次你最后联系人收你的尸体。”他冰冷地说道,“云荷在哪?” “在我心里。” 宋阳秋的怒火重新蹭地一声窜了上来,他一拳挥过,向着苏言面门而去。 苏言一动不动,凌厉地剑意搅停了那手臂上的威势,两人对碰一击,山间小道裂开一个不小的缺口。 宋阳秋眉头微皱,神情一凛,几天不见,眼前这个苏言的剑意竟然进步的不止一星半点。 “这感觉......你莫不是把那餐霞毁了?”他面色冰冷,“那可是宋家的东西,寄放在无量山,你怎敢沾染?” “那要问你妹妹了,u看书 ww.uukash.cm不会吧,你不会不知道云荷把那剑给我了吧,不会把不会吧......” 宋阳秋暴怒,又是一拳挥出。 “停!” 一声清丽的叫声传来,宋云荷从山下冲过来,重重一脚踢在了宋阳秋肚子上,又轻微的象征性似的锤了一下苏言的胸口。 “你们在干嘛?” 她拦在两人中间,怒视向宋阳秋。 “我看这小子面色不善,而且还想图谋不轨,一定要教训一下。”宋阳秋冷哼一声,“云荷你千万小心,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到了。” “我还巴不得他图谋不轨......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会图谋不轨。” 宋云荷恼火地说道,脸色微红,拉着苏言后退了两步。 “哥哥你上次在京城便下手不分轻重,现在在无量山还是这样,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上次他也毁了我的人身。”宋阳秋争辩道,“而且刚才也不是只有我单方面动手了......” “我不管,你问题多,你自己反省去吧。”宋云荷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拉着苏言向着山下走去,“我们走。” “呜......” 宋阳秋看上去极其难受,他视线在宋云荷和苏言身上跳来跳去,最后猛地一甩袖子,大步向着山上走去。 “后会有期。” 苏言被拽着走下山,叹了口气。 “你哥哥,呃,很有精神呢。” “他从小就那个样子,你别理他就行。”宋云荷无奈地说道,“快点走,不然等他一会祭拜完,肯定又要尝试说服我回京城。” 第120章 午饭都吃不得? 宋阳秋骂骂咧咧地回了京城。 然而就算他是这样一脸不服的样子,在临行之前,却还是多跟苏言说了两句。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强上那么一点,但是云荷跟在你身边,果然还是太危险了。”他抱着手臂,直视着苏言的眼睛,“若是她因为那些疯子杀你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你也别想自己独活。” 宋云荷深吸一口气,向着他的肚子又是狠狠一脚。 “我是不会跟你回京城的,要回自己回,更何况师兄保护不了我的,哥哥你难道就可以了吗?” “起码没有疯子成天想着要杀我......” 宋阳秋一瞪眼,刚想争辩,然而苏言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望向一边的宋云荷。 “其实你哥哥说的有点道理,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保护不了身边所有人。”他郑重地说道,“你可以先回京城,等到整件事平息下来之后再过来清河这边。” 宋云荷愣了愣,啧了一声。 “你是不是被那南宫始打傻了,竟然会跟他保持一样的意见......”少女不满地说道,“我知道是很危险,但是我又不是什么你需要照顾的小孩,连这点道理都要跟我说。” “我知道跟在你身边容易出事,那个怪物和南宫始那样强才只是叁和贰而已,若是不出意外那信徒中还有个壹,更是不知道会厉害成什么样子。”她叹了口气,眼睛瞥向一边,脸色微红地小声说道,“但是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想回京城。” “我不想如果你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却见不到你......” 她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道,用手轻轻揪着头发,深深低下头;然而就算如此,苏言也能看见少女通红的脸。 宋阳秋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的难看。 苏言叹了口气,轻轻敲了一下宋云荷的头。 “你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吧,我倒是觉得自己会比他们强,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们中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他垂下眼帘,与俆安分别前的景象就像是针扎一般刻在脑海中,清晰到让人感到恐惧。 宋云荷迎上他落寞的神情,轻轻咬了咬嘴唇,纠结了好久后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有些不忍地说道。 “但先说好,我就去京城呆半个月,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立即回清河,顺便把张白安那孩子也送过来,她没什么修为,跟在你身边更危险。” “这样总行了吧。” 苏言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宋云荷走上前轻轻抱了一下,旋即转身向着宋阳秋那边的马车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又是重重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宋阳秋委屈地瞪大眼睛。 “我什么都没干啊......” 然而宋云荷却没有理会,只是径直地走进马车厢,宋阳秋用眼角的余光不屑地撇过苏言,哼了一声。 “虽然我倒是巴不得你赶紧死,但是云荷估计又会伤心,所以没办法,你最好还是留半条命回来吧。”他转过身,“不过因为职责所在,我是山海楼的御林,大武出现这种势力,我也会调查调查的。” 他说完后便立即向马车走去,不想再跟苏言多说,然而后者突然呵呵一笑。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说话说得这么恶心,就是要帮我而已,用得着拐弯抹角说这么多话吗。” 鳞甲再次浮现,宋阳秋的瞳孔中露出危险的气息。 “我看你果然还是想死......” 然而宋云荷却只是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用一种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他的行动,宋阳秋最后恶狠狠蹬了一眼苏言,转身钻进了车厢。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远去,重新从无量山间抓回了那头散养的猪,向着清河飞了回去。 感受着云层上的风吹过脸颊,苏言不禁感到有些惆怅,自己好不容易得来了一柄餐霞,结果没拿到手一周便被毁了。 虽然自己得来了三名剑仙曾经刻印下的剑意,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天下第三的名剑啊。 值很多钱的。 不过融合了那三道剑意之后,苏言觉得自己的实力又进步了好大一个台阶。 如今他感觉吹过的风中都已经充满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念头一动便可以控制一样,一点飘散的尘埃,一点溪流中溅起的水花,落在泥土中的枯枝...... 只要他想,便能控制这些东西,甚至是泥土,大地,高耸的山峦,甚至是那低空中闪烁飞舞的蚊蝇,云层下方城镇的居民家畜。 若是只用一个念头过去,这些人的生死自己都可以随意掌控。 苏言深吸一口气,视野之内都能清楚的看见森林山峰上的树木都已经掉光了树叶,宛若一副深秋初冬景象,这都是自己那一剑造成的效果,一剑而已。 而他没有告诉陆尘,没有告诉宋云荷的是,自己在对战南宫始放出那一剑之后,自己还感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中传来。 这力量并非源自餐霞中的剑意,也没有任何征兆,但苏言总是觉得,这就像是他身体中本来就存在的东西一样。 有那么一瞬,当那力量泛起之时,他感觉杀死南宫始这个九境的人,简直不能太容易了。 就像在看路边走过的蚂蚁一般。 “那个他们口中的神,会不会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呢?” 他这样想着,已经到了看到了小凉山。 从空中降落,远处赢面跑来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 张白安兴奋地叫了一声,冲上前,重重给了苏言一个熊抱。 “大师兄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小姑娘哈哈大笑着,突然话锋一转,“哦,你看没看见前天有一道漆黑的雷从天而降,就算在我们这里都看的非常清晰,特别吓人,哦还有,之后山上的树叶又莫名全都掉了,诡异地很......” “停停停。” 苏言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连忙制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张白安,把她从地上举了起来。 “慢点说,这么着急干嘛?” “因为这两天外面不安宁,我怕你和云荷姐姐出了什么事。”她喘了口气,摆出一副长辈似的做派,“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言笑了笑,望向张白安身后,发现小院里空荡荡的,他以为苏渔会像往常一样走出来,站在那屋门口的台阶上静静看着他,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她的影子。 “师傅呢?”他疑惑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在屋里睡觉?” “没有哦,师傅出门了。” “出门?” 张白安挣开苏言的手,从跳了下来,把他往屋里领去,一边走一边说了起来。 “师傅今早出的门,说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让我看好家,别乱动什么危险的东西。”她解释道,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师傅走之前说晚些时候就能回来,但她昨晚好像就一直坐在小院子望天,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事情。” 张白安走进屋,苏言发现屋内真的空无一人。 他觉得有些奇怪,苏渔平时一个月里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偶尔下山也只是为了些吃喝玩乐等不值一提的理由,平常大多时间都在房间里睡觉,睡醒了就找自己钓鱼打牌,总之清闲得很。 所以如今她出门说要办事,让苏言觉得很是古怪。 “她有没有说要办什么事?”苏言看看天色,直接转身走进厨房准备起了午饭,“你吃饭了没有?” 张白安摇摇头。 “没吃呢,哦,而且师傅也没说要办什么事,只是她走的时候神情有点奇怪,该怎么说呢......有点形容不出来。” “眼神里有种期待的感觉,也有种冰冷的感觉,总之略微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她想了想,这样形容道。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早上睡得太迷惑,所以没有看清。”张白安咧嘴一笑,“话说啊,我中午想吃肉。” 苏言顿时眉头一皱。 “你想吃肉?” “对。” “我突然想起来个事情。他脱下刚要挤在身上的围裙,“云荷邀你去京城呆一段时间,虽然她说要派人来接你,但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直接给你送去京城得了。” “你去不去?” “去,肯定要去啊。” 张白安面露喜色,但突然又感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脸上的笑容微微发僵。 “可是午饭呢?” “云荷是大小姐,家大业大,你正好在那面可以多白嫖一点,我就不浪费这顿了。”他愉悦地说道,催促道,“快点走,愣着干嘛?” 张白安满脸不情愿地被推出门,无语地看着苏言从猪圈里重新抓回那头才刚歇一歇的猪,领着他重新飞上了天空。 望着身下不断飞速掠过的景色,小姑娘心情格外的复杂。 苏言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京城地界,把她送进了山海楼里,宋阳秋骂骂咧咧地让他赶紧走,恼怒的模样惊呆了一众见惯他不苟言笑的属下。 宋阳秋虽然不是人,脑子也可能有点问题,对自己还非常有意见,但是有一说一,应该不会对张白安这个小女孩干些什么;把人交给他,苏言也算放心。 宋云荷给张白安安排了一栋特大的别苑,还有五个佣人整天伺候,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不过还是接受了下来。 苏言望向两个女孩交谈的场景,脑中突然闪回了第一次见宋云荷时的片段,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娇蛮的大小姐,甚至还差点一剑砍了张白安。 现在没过多久,两人的关系竟然还挺好了。 他没有在京城多呆,安顿好张白安之后便启程返回了清河。 苏渔依旧没有出现在院子里。 苏言给后院的瓜果浇了水,摘了摘两颗李子树上熟透的果子,自己一个人劈柴,一个人烧水,一个人做了碗挂面,配着腌好的小脆瓜,望着窗外夕阳西下的场景默默吃了起来。 有件事其实他一直都没多说过,那就是自己其实早已经不用进食了,不吃饭也饿不死,而这件事打他记事起好像就已经出现过了。 不仅不用进食,他其实还觉得很多东西已经失去了味道,也失去了吃食物的乐趣,可能毕竟食物不是必需品了,所以若不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特立独行,他完全没必要吃。 不过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做了碗挂面,嗦着毫无意义的面条。 苏渔依旧没有回来。 苏言坐在小院子中间的躺椅上,静静凝望着天上慢慢闪烁起来的繁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莫名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向了自己头顶正上方的那颗。 那星星似乎萦照起一层冰冷的光芒,uu看书 uukanshu.cm 就像是在回应他一样。 今天,又是满月啊。 略微的出神,让他突然心脏猛地一跳。 在红山矿区看到的那些莫名的文字依旧在脑中留有着印象,据专业的鉴定者说,那文字不存在于世界现存的任何语言之中,甚至在古文字的记录中也基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不,不对......” 苏言轻微地摇了摇头,瞳孔慢慢放大。 他曾经觉得那文字格外的熟悉,却又格外的陌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他想起来了。 他的确见过那样的文字。 就在清河,就在小凉山,就在这个院子里。 那是师傅的日记! 自己以前小的时候,曾经偷看过的日记。 一股寒意突然爬满了脊梁。 那幅苏渔抱着自己的壁画,那文字,那本日记......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去翻出那本日记的时候却又突然坐了下来。 看别人的东西不好,师傅要是等下回来,自己可以一并问一下她的...... 想到这里,苏言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然而他刚坐下来没多久,突然,一双清凉的手突然碰到了他的脖颈。 苏言无奈地抬起头,望向身后。 苏渔狡黠地微笑着,低头望向他,双手放在那衣领下的后颈处,冰冰凉凉。 她长长的秀发垂下来,蹭的苏言感到脸上发痒,月光映照的绝美脸庞下,闪烁着狭长眼睛下点点银白的星芒。 “吓到你了吗?” 她轻轻说道。 第122章 壹 苏言楞了一下,没有注意到苏渔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放在脖颈上的手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温度,打苏言记事起,师傅的手就一直是冰冰凉凉的,带着不像是正常人拥有的体温。 见苏言毫无反应的样子,苏渔看上去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 “欸,就不能给点反应吗,好无聊哦。”她叹了口气,坐在了另一把躺椅上,“我就小的时候吓到过你几次,长大之后从来就没成功过。” “我这次还真被吓到了......” 苏言挠了挠头。 “以前都意识到了,但这次竟然没听到你走过来的声音。” 苏渔挑挑眉,有些意外加得意地轻哼一声。 她向后靠在躺椅上,望着月亮轻轻摇晃着,苏言略微犹豫了一下,旋即开口问道: “那个,你去办什么事了啊?” “你问什么事......嘛,不重要,小事而已。” 苏渔狭长的眼眸微眯,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脸颊,她像是审视一样从上到下扫了苏言一圈,然后略移开目光,望向自己的指甲。 那手指的缝隙间,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着。 极艳的红,极浓的青紫,混合成了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颜色。 苏渔轻轻弹了弹指甲,将那一点东西弹飞。 “怎么了?你以前不会好奇这种事的。” 苏言没有说话,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下来,院子里没有像往日一样点起了灯火,这异常似乎吸引到了苏渔的注意,她转身望向屋内,疑惑地问道: “那两个姑娘,这么早就睡下了?” “不,没有,她们没回来,云荷回家了,还顺便邀请白安去京城玩一段时间。”苏言解释道,“估计起码要下个月才会回来。” “下个月......那也就是说,小凉山现在只有咱们两个咯?” 苏言轻轻地点点头。 “啊,那还真是久违了的感觉,毕竟她们两个过来之后,家里就吵闹了很多,搞得我都快忘了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了。”苏渔打了个哈欠,“最早我搬到这里的时候你话都说不太全,我白天替人看店赚钱,晚上还要哄你吃饭睡觉,累得要死。” “当时你还特别淘气,喜欢偷邻居的内衣......” “不仅偷她的内衣,还莫名其妙的和人家孩子定了个什么约定,长大后一定要结婚。” “你还称这个为可持续发展,你说你离谱不离谱?” “哦还有,你小时候莫名的怕水,每次洗澡都要我满屋子抓你。” ...... 苏渔一件一件事说着,苏言只是站在一边,竖着耳朵默默听着,说到了不好意思的事情时脸也会有些微红,但也一直没有说话。 约莫说了足足有十分钟,他才听到苏渔停了下来,神情感慨。 “你说当时要是不在清河边捡到你,现在的我是不是也算花季少女,结果现在有的时候感觉真成了你妈,喋喋不休说着以前的事,像个老太太一样。” 苏言终于张开嘴,低声说道:“不是少女吧。” 苏渔一挑眉。 “你说什么?” “我说你确实是少女。” “嗯,这话说的还算有点良心。”苏渔满意地哼了一身,“不过虽然照顾个小孩累的很,当时甚至还生出了把你送人的念头,不过因为乱扔垃圾会被罚钱,所以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倒也不至于是垃圾吧......” 苏渔像是没听到苏言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然确实累了点,但是还是把你照顾长大了,现在看你这个样子,好像还挺值的。” “这还能用值不值来形容吗?” “那当然,我无亲无故一个人把你抚养长大,现在二十五了,身边除了你谁也没有。”苏渔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满,“你要是长成了个废人,那我多亏啊。” 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苏言也没有说话,两人便就这样沉寂了下来。 苏渔坐在躺椅上,轻轻哼着小曲,望向空中。 今天又是满月。 以前打记事起,在满月的时候,苏渔都会痴痴地凝望着月亮,偶尔会流泪,偶尔只是会自己静静在院子里坐一晚,直到天亮。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她望向那满月的眼神中,有种以往不存在的感情,像是担忧,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鬼使神差的,苏言突然走上前,轻轻握住了苏渔的手。 纤细的手依旧冰凉,像是刚从井水里拔出来一样。 苏渔讶异地将目光从月亮上离开,瞳孔放大,望向行为莫名奇异的自己徒弟。 “嗯,你这是要干什么?怪吓人的。” 苏言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眸,神情肃穆地看着苏渔。 “师傅,满月,是什么意思呢?” 他轻轻说道。 苏渔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微弱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又好像只是光线折射产生的幻想而已,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意思?”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为什么,你要突然这么问呢?” “因为好奇,因为觉得古怪。”苏言缓慢地说道,斟酌着每一个字词,“因为每一次有关那所谓主上的事情发生,都恰好是满月的时分。” “我这次去无量山,他们有一个长老诡异的死在了红山矿区之内,我便随着一起去了调查。” “而在红山矿区,我看到了他们说没有古籍记载过的文字,可那文字明明就在你日记本上出现过,还有一幅画着你的古老壁画,你怀中抱着孩童时期的我,就在那矿洞下掩埋着,好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一样......” 他默默抬起头。 “我其实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像你说的那么弱,我已经比一些九境的人强了,强很多......而我以为师傅你一直都没有任何的修为,所说的自己有多强,也只是开玩笑似的而已。” “可我错了。” 苏言的声音在颤抖,他轻轻松开刚才握着苏渔的手,手心里躺着仅剩下一半了的白鹿。 小巧的飞剑像是被融化了一样,无坚不摧的陨铁剑身发出滋滋的轻响,而那接触她皮肤的部分,却仍然不断被腐蚀着。 “我刚才特意用剑意护住了这柄飞剑,在加上其本身的材质,理论上来讲,想要融化它是不可能的。” “可它一瞬间便被腐蚀,那剑意也像是毫无作用一样。而我刚刚一直在想,你这么多年好像只亲手摸到过我,而几个月以来,却总是避让着、从未碰到过别人。” “师傅,你究竟是什么呢?” 苏渔没有说话。 她静静凝视着苏言的眼睛,良久,慢慢站起身,伸出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满月在她身后的天空中升腾,散发着无情而荒芜的光芒。 “那壁画不是几百年前的东西。”苏渔开口,慢慢说道,“它存在的时间,要更久一点。” 月亮的边际在视野中慢慢放大,闪烁着像是要吞满黑夜的弧光,苏渔的脸处在背光的一面,她冰冷的手指轻轻抵在苏言的脸颊上,面色像是一尊毫无悲喜的雕像。 然而眼中却流出激动的泪水。 “苏言,我等你问这个问题,等了实在是太久了。” —————— ———————— “我要吃肉......” 张白安翻过身,一巴掌重重糊在了宋云荷脸上。 少女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满脸写着无奈。 正是深夜时分,宋府的庄园里一片寂静。 窗檐里透出点点星星与满月的银亮光芒,宽阔的大床躺着两人,宋云荷直愣愣地卧在床的一边,张白安睡在另一头,呈一个“大”字形嚣张地躺在那里。 一床的被褥被小姑娘卷在身上,一点也没给宋云荷留下。 “我踏马......”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终于蹦出了自己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几句脏话,她怒意冲冲地尝试拽过被子,然而刚一动手,张白安又肆无忌惮地翻了个身。 “我要吃肉。” “......” 宋云荷欲哭无泪,用枕头蒙住头,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白天的时候把张白安安排在了别的院子里,但可能是那别苑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一到晚上黑咕隆咚的便有些可怕。 当她偶然路过的时候,发现别苑的房间里还点满着灯。 走进去一看,张白安自己在床上瑟瑟发抖。 宋云荷无奈,便把她叫到了自己屋里。 “第一次跟别人一张床睡觉,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是师兄呢,结果竟然是你......” 她小声嘀咕道,突然听见张白安那面传来一阵阵的喊声。 “睡得真快。” 宋云荷感慨道,刚熄灭床头的油灯,张白安就在睡梦中踢了自己一脚。 “......” 之后的两个时辰里,她就没睡安稳过。 宋云荷怒不可遏地摔过枕头,刚想摇醒身边张白安,不过一转身便看见她的睡脸,于是只能叹了口气,没了动作。 她睡不着,便准备去后院溜达溜达。 可是后院已经有人了。 宋阳秋背着手站在凉亭边,望向远处的天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宋云荷的脚步声,才慢慢转过头望去。 “怎么不睡觉?” 他温和的说道,声音低沉,一袭黑袍随着清风微微飘动。 宋云荷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捡起一块石头,向着后院的池塘中扔了过去。 石头溅起水花的声音响起,惊走了池塘边歇息的一只青蛙。 “睡不着,可能是好久没回家了,以前的床竟然感觉有点陌生,便想着起来吹吹风。”宋云荷没有说实话,解释道,“你又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站在我院子里,怪可怕的。” “我也吹吹风。” “在我院子里吹?” 宋阳秋明智的没有回答,然而他也没有动的打算,只是依旧站在凉亭里,望向远处的天空。 “你说红山矿区出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满月吧。” 他突然说道。 宋云荷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道:“可今天正好是月满的日子,跟那天不太一样......怎么,哥哥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宋阳秋沉吟了一下,看起来似乎又说话的打算,然而他终究只是张了张嘴,便笑着看向宋云荷。 “睡觉去吧。” “我才出来五分钟,而且这是我的院子......” “睡觉去吧。” 宋阳秋又重复了一遍,语调上升了些许,声音中间增加了一丝不可否认的威严。 宋云荷突然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她顺着哥哥刚才视线方向望去,然而那里却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记得明天早上天亮前,都不要出来,睡得多一点。”他轻轻说道,“天亮之前,一定不要出来。” 宋云荷紧张地点了点头,u看书.转过身,向着屋内小跑了回去。 宋阳秋目送着她关上房门,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 “好了,也该到你了。”他眼神冰冷,望向刚才的位置,“也是时候差不多该出来了吧,一直在那面藏着,要是想让我硬给你揪出来,就现在没这么温柔了。” 凉亭边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 一张人脸突然出现,紧接着便是四肢和躯干,一个少年微笑着从那一片虚无中走了出来。 宋阳秋微微一愣,旋即眼中充满了危险的杀气。 “虽然知道不是本人,但你顶着那张脸,还真让人火大啊。”他低低地说道,“大半夜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人?” 对面的人正是苏言。 他看起来完全一模一样,衣着,面孔,神态,甚至整个人细微的动作都毫无差别,他轻轻笑着,望向宋阳秋。 “我可能是真人啊,你这么快就否认,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苏言’吐了吐舌头,道:“咋俩好歹也有点交情,干嘛这么杀气腾腾的呢?” “啊......就连这让人烦躁的语气,都学的一模一样啊。” 宋阳秋没有多说,他闭上眼睛,‘苏言’的脑袋边的空气被猛地压缩成一点。 然而就如同本人一样,时间回溯,那原本爆裂的头颅一瞬间就回归了原本毫发无伤的模样。 “你,应该就是他们空中的那个壹吧。” 宋阳秋握紧拳,向前走了过去,浑身萦绕着掩盖不住的杀气。 “希望你能比本人更抗打一点,别死那么快了。” 第123章 黑潮 宋阳秋走上前,与那个苏言对视着。 他没有随意攻击,对方也没有先动手,双方只是互相打量着,僵持在了当场。 然后一瞬间,院内的大地崩裂,泥土溅起空中。 爆炸一般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如同万斤火药一齐点燃似的,宋家庄园内出现这一声恐怖的巨响,这巨响紧接着便慢慢扩散着,直至传遍整个京城。 有人家的屋子里亮起灯火,传来阵阵恼火的骂声。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鸡毛呢?” 宋阳秋和那苏言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的草坪上,天空中两道光芒闪烁,他拽着假苏言飞向了远方,沿途的空气中接连不断的压缩成一点。 苏言没有说话,也依旧没有攻击,只是身体上因为空间压缩的伤口不断地回溯,他只是微笑着望向宋阳秋,就像事不关己一样。 城外的巨木森林逐渐清晰。 宋阳秋眼中带杀意,轻轻开口说道:“之前在这里杀过他一次,这回,就是你这个冒牌货了。” 苏言没有说话,身影闪烁,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一个木偶一样。 “欸,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真的就是本人呢?”他轻轻说道,“姓苏名言,今年十五,家在清河,有一个师傅两个师妹。” “相比米饭更愿意吃面食,当然其实吃不吃也无所谓,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喜欢钱,如今存款七十五两银子......” “......” 一点一点,像是自我介绍一般,那个假苏言一点一点说了出来,细节差异竟然几乎完全一样。 从年龄到习惯,从喜好到周边的人,他所说的竟然与事实一点不差。 宋阳秋微微眯着眼睛,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话。 “我可不想跟你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猜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夜半三更跑来人家的后院转悠,要打就打,不打就赶紧滚。” “想必也是什么复制别人的能力,我可是对这个不感什么兴趣,要不现在就现出真身,要不让我来把你打出来。” 苏言站在树枝上,轻微晃悠着身体。 他轻轻抬起手,对准宋阳秋的头,闭上一只眼睛。 “斩。” 凌冽剑光瞬间而至。 巨木森林本来就已经有着上一次战斗时残留的剑意,如今又是一剑,这一剑卷起了残余的气意,惊走了林中飞鸟。 宋阳秋瞳孔放大,身前的空气层层压缩,挡下了这一剑的攻势。 他望向自己左肩的位置,微微蹙眉,那里出现了一道细小的剑痕,有血珠渗出。 “比想象的,要强一点啊......” 宋阳秋知道苏言这段时间进步不小,起码比和他之前打那一场时厉害了许多,红山矿区一案后他还特意去现场看了一眼,那大地层层泥土中剑意萦绕不散,威力超出了他的意料。 起码二十年之内,这地方大概长不出什么植物了,哪怕有动物进来,估计也会被残存下的剑气绞成肉沫。 他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还特意问过宋云荷,她说那苏言确确实实只用了一剑,便将那南宫始的生气斩了个粉碎。 也就是说这一剑的余波,便造成了几十里的死地。 所以如果下次在对上苏言,宋阳秋是做好了他比原来强不少准备的。 可如今面前这个冒牌货,出剑的威力竟然也大的可怕,他最开始认为模仿一类的术最多能就八成,但是要说完全一样...... 那这能力也太诡异了一点。 “嘛,无所谓了。” 宋阳秋低语道。 “你就算再怎么模仿,也超不过本人。” “不过是再杀一次那苏言,算不成什么难事。” 他闭上眼,身体飘浮在空中。漆黑的雾气在身边缭绕。 从手指到小臂,再到躯干,宋阳秋的身上开始浮现出一个个鳞片,攀满了整个肉眼可见的身躯。 苏言有些讶异地盯着他,表情古怪。 “喂,你是不是应该好歹看着我,咋俩可是在打架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黑光骤然闪过。 “噗。” 苏言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形狠狠坠下,硬生生砸裂了一根大树。 “什么?” 他有些怔怔的回溯了自己胸口处的伤痕,刚才那里已经被砸的深深凹陷了下去,前胸几乎贴到了后背的肌肉。 而那黑光,快到让人看不清,也根本无从防御。 漆黑的夜晚,云层中,两双金黄的眼眸慢慢浮现。 苏言稳住身形,抬起头,望向眼前这现出真身的巨龙。 锐利而坚硬的鳞甲,反射着月亮的银白弧光,一片一片,披满了整个庞大的身躯,他足足横跨过整个森林与山脉,通体漆黑,唯有两双眼睛反射着震撼人心的光芒。 那金黄的光带着圣洁的气息,巨龙微微吐息,有焰火烧化半边天色的云彩。 龙须,犄角,利爪。 几十年前,那条曾经大闹过京城的黑潮。 吞天蟒一族诞生为卵,几十年孕育,数百年孩童,千年成长。 当其越天门而过,成为真龙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寻常人类难以企及的武力巅峰。真身九境九层,人形不过本体最多一半的修为,之前苏言拼尽全力,也只是斩了他的人身罢了。 宋阳秋高耸着巨大的头颅,凝视着地面上稳住身形的苏言,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 “上次没分出胜负,这次你最好睁大了眼睛,看我是怎么杀死你的。” 他这样说道。 原本天空之中突然阴云密布,云层中有点点雷光闪烁,巨龙张开嘴,身体涌动,火焰从喉咙之间喷洒而出。 霎时间,天晴。 漆黑的夜晚亮如白昼,浸满了焰火的深红,京城上下一片晴朗,看着那火焰烧满天,烧进云端的星夜。 黑夜染着每一寸的红,深邃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在那焰火没碰到的时候,森林便骤然燃烧而起,连着泥土也渗出了迸溅的星火,成摊成堆满天的火焰向着下方压来。 苏言深吸一口气,轻轻抬起手。 自己的剑意,用出的确实陆尘那九剑中的招法。 “湖潮。” 他轻轻笑着,剑意从自身蔓延,如同水波一般铺满了大地山峦。 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屏障横跨在半空之间。 先是一点火焰落下,砸在了屏幕上,溅起阵阵波纹,细碎的火星在弹跳中再逐渐熄灭。 紧接着,便是大片大片无穷尽的火焰大海。 宛若流星雨似的从云层中降临,在屏障上砸出一连串的巨响,一点接着一点的落下,砸裂,迸发着震耳欲聋的声音。 苏言没有说话,他抬起手,静静望着眼前这一片辉煌的色彩。 约莫过了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这漫天的火焰才渐渐烧到尾声,空气中的温度比一开始升高了许多,热浪滚滚,像是在火山熔岩之间。 仅仅是呼吸,甚至都能感到喉咙生疼。 天空中,宋阳秋表情毫无一点变化,只是静静望着眼前的景象。 他张开嘴,龙焰接踵而至,然而苏言这一次却只是以手作剑,指向天空,那焰火瞬间被分散而开,切口处极其光滑平整。 “玉珏。” 剑意一路向空中而去,斩向巨龙鳞甲。 然而那庞大的身躯只是微微一动,云层中两双金黄的眼眸骤然消失,整个庞大的身躯不知去向。苏言的那一剑仅是劈散了云层,剑意向着天空而去。 巨龙的速度其快,转瞬之间便见宋阳秋的身影闪烁在云层之间,雷霆萦绕其身,变幻莫测。 龙焰再次倾泻而出,只不过这一次,火焰却并不是赤红的颜色。 漆黑的、就像是那天雷霆一般的色彩横跨长空。 苏言一开始并没有感到那火焰的炎热,甚至当那漆黑的色彩逼近,他都没意识到有什么样的异常。 只是那火焰却烧化了他身边的层层剑意。 空间似乎被扭曲了。 地面上的杂草,远山上的森林,在没有碰触到的时候便猛地窜起了强烈的火焰,然而这燃烧的时间却也只是短短持续了一瞬,那所有可见的物品便化为了黑炭。 一瞬间,大地一片焦黑。 空中吹着滚烫的热风,带着灼人的火星。 大片的漆黑龙焰席卷而过,重重打在了苏言身上。 一个大洞从腹部出现,血液瞬间像是沸腾一样的翻滚起来,筋脉与骨骼化成了焦炭,肌肉开始不断的燃烧。 苏言紧皱起眉头,一扬手,身上的伤口开始飞速回溯,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尽管不断的回溯,那火焰却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一直在疯狂燃烧着。 “怎么回事?” 他继续回溯着时间,回溯到了被黑炎沾染到之前,然而身躯上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远处的宋阳秋一动不动,飘在空中,庞大的身体看上去有些虚浮。 那一点黑炎,看上去用尽了不少力气。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为了彻底打赢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啊。” 他望着不断燃烧的火焰,轻轻说道。 “三十年修为,换一点不会熄灭的龙息,倒也不是很亏。” 他说话间,那极其滚烫的黑炎已经烧掉了苏言大半个身躯,尽管其不断在回溯,但是火焰越聚越多,燃烧的速度超过了恢复的速度。 苏言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凝望着远处的宋阳秋。 “好了,现在就轮到你本体了吧。” 他讽刺地微微一笑,看着苏言的身体慢慢被焚烧殆尽。 然后后者依旧只是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地微笑,望向宋阳秋,在移开目光,看向天空中悬挂着的满月。 “时间差不多了。”他陶醉一般的说道,“我赢了。” ———————— ———————— 远在清河,小凉山。 苏渔静静凝视着苏言的眼睛,竟已经泪流满面。 “我等你问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她轻轻地说道,“等了上千万年的时间。” 苏言怔怔地抬起头,感觉心脏在不规律的跳动着。 “师傅,你在说,什么东西?” 他意识到自己喉咙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胸腔滞涩,然而心底却有种莫名的诡异感情在升腾着,在身体中四处撞击着。 “什么等了很久,什么千万年......师傅,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苏渔只是微笑,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她看着身体在颤抖的苏言,就像是在看什么别的东西一样,那眼神里写满了从未见过的莫名情绪,让人不由得感到颤栗。 “我一直在等你。” “从满月回归宇宙的深渊,那最后一个太阳再次升起之时,我就在等待着你的复苏。” “从燃烧着的荒芜大地,到海水与绿藻淹没地球,从哪些怪诞虫的诞生,到一次次生物的灭绝,到猿猴进化成人类,一直等待着你。” “我看见大地的板块移动,看见海底火山的喷涌,u看书wuuknshu.co 我见证了爬行生物的死亡,陨星犁平大地,北地冰川的融化。” “我见证了人类造出了火药,子弹与钢铁的熔炉,我也见证了他们的战争,用炸药与炮火将自己灭绝,又在焦黑与辐射遍布的废土之上,残存的人发现了灵气的诞生。” “又过了几万年,便是现在。” 苏渔没有擦去泪水,她只是任由眼泪流淌,那晶莹的液体中闪烁着青紫色的绚烂色彩。 “在你沉睡后千万年的时光里,我一直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你再次的苏醒。” “十五年前当你再次降临在这个世上,从那个人类的腹腔中流出,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说道这里,声音提高了一些,看起来有着极为反常的激动神情。 苏言只感觉一阵冰冷爬满了他的全身,脑中传来剧痛的感觉,血管中血液疯狂地奔涌。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一句话完整的也说不出来。 “我不明白。”他说,“我不明白,什么人类,什么千万年的时间,师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苏渔没有说话,她轻轻伸出手,指向屋内。 那原本如同藕荷般白皙的纤细手臂,皮肤下,蠕动着诡异的青紫色触手。 苏言只感到如坠冰窟,浑身麻痹一般的僵硬。 一本日记本从屋里慢悠悠地飞过,飘到了他的面前。 苏渔开口,轻轻说道: “苏言,我就是他们口中的主上。” 她瞳孔中,绚烂的青紫色愈发浓郁。 “我即是旧日的支配。” 第124章 我即是旧日的支配 日记本缓缓翻开,露出了其中记载的内容。 那本子只有手掌大小,皮革制成的封面上爬满了古旧的痕迹,其中的页面随着晚风轻轻翻动,透着不可言喻的神秘气息。 神秘,而疯狂的气息。 那纸张上写着诡异而扭曲的文字,这些文字与在红山矿区山崖上见到了一模一样,它们本不在苏言的记忆之中,然而当其看见上面描绘的篇章之时,脑袋里却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无穷无尽的信息涌入了脑海。 苏言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广袤的画卷。 那是荒芜的大地,十日悬空,播撒着无情而滚热的火焰,流星的火雨从天而降,满目尽是燃烧着的荒原。 没有一丝草木,没有一丝河水溪流的影子,熟悉的虫蚁动物不见踪影,有的只是纯粹的赤红火焰,与贫瘠焦黑的大地。 那庞大的十日之上,刻画着各种奇怪的生物。 说是像生物,却也只是又基本的影子,能从那太阳上的图案中依稀分辨出他们活着的影子,这些东西居住在太阳的宫殿之中,偶尔随着火雨降临,在大地上行走。 没有黑夜,没有阴雨,只是满目荒芜的白昼。 祂们前倾万丈身姿,凝视着脚下燃烧着的星球。 千万年的时光就这样缓慢的渡过,当第二天十日照常横跨与银河之上时,一点银白色的亮光从星河的另一端闪烁而过。 这银白色的圣洁光芒辉煌的穿越了寰宇,祂呼啸着,穿过十日散发出炙热的火光,重重砸在了火红的星球之上。 燃烧的荒芜大地之上,出现了深邃的大海。 一点身影从那银白色的光芒中走出,脚踏海底的深沟,头顶天际的晴空,浑身上下是散发着青紫色光芒的触手,似怪物的诡谲形态,头顶银白色的光轮,恐怖的躯体里酝酿着疯狂的旖旎色彩。 祂来自星空。 祂降临。 十日震怒。 火焰焚烧大地,祂们从自己居住的太阳宫殿中走出,再次来到这个统治的星球,深海与大洋沸腾,燃烧的蒸汽直冲云端。 然而那降临的外神实在是太过强大,太过恐怖,祂的神力令海洋重新淹没大陆,不可直视的疯狂污染了天空的太阳,然火光依旧灼伤了祂,直到第二位外神的降临。 祂从宇宙深处而来,吞噬了一个又一个悬挂的太阳。 九日陨落,仅剩下最后一位回到了自己的太阳宫殿,退回了星河之中。 脚下的大地已尽是海洋,山峦和丘陵被淹没在大片的湛蓝之中,从此之后,这颗星球便由这两位外神所统治。 也即是旧日的支配者。 大海覆盖了绝大部分的土地,数亿年的时间度过,祂们诞生的子嗣有的回到了星空之中,有些继续行走在大地之上,而这时间里尽管不断有其余的外神降临,却都没有推翻祂们的统治,可是最终也在数亿年的时间里削弱了祂们的力量。 第一个神只化为了满月居于天际之上,祂被称为月神,为大地带来永无止境的黑夜,第二个神只沉睡,盘踞于大海最深邃之处。 第十日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与月神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神只的力量让海洋之中有绿藻诞生,疯狂的繁衍,这即是这颗星球上第一个生命的出现。这之后绿藻遍布大洋,怪诞虫出现,奇虾,无数远古的生物孵化。 可月神的力量在消退,在与外神和十日的接触之中,祂不得不陷入了沉睡,只分出一道意念的化身行走在世间。 祂见证了海洋消退,有生命第一次爬上大地。 然后冰冷的世纪来到世间,冰封了大地与海洋,冰河融化之后诞生了繁茂的植被,爬行的昆虫,飞行的恐怖蜻蜓,巨大的鱼类游荡在海底。 恐龙诞生。 陨星划过天际,砸向大地,毁灭了大堆大堆的生命。 月神只是静静看着,等待着另一个无名神只的苏醒。 巨大的象与犀牛,古猿在大灭绝后重新出现在世间,慢慢变得可以直立行走,可以使用石头与木棍。 他们形成聚落,繁衍生命,一起围殴巨大的动物。 他们祈祷着天雷的降临,手中拿着木头的枝干,希望尽可能的留存这天降的火种。 石头,木棍与树皮,成了世间第一个矛。 鱼叉出现。 两拨猿人厮杀,迁徙,最终一类完全消亡。 烧制陶器的出现,圈养动物方法的形成,植被可以栽种在大地中间,而族群之间的战争不断的萌发。 有聚落筑起高墙,有聚落在原野上迁徙。 月神只是看着。 然后,科技爆炸似的增长。 蒸汽机喷涌,纺织机搅动着丝线,肮脏与污秽的铁轨上传来人群响亮的欢呼,巨型的钢铁怪物吐着黑烟奔涌而过。 火药的爆炸威力越来越大,战争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有人跨过整个星球的大洋,只为夺取另一端的瑰宝。 枪炮的声音震耳欲聋,恐怖的武器吞吐着骇人的火舌,奴役,统治,自由,争斗......一次次发生,一次次和平,无尽的血与怒吼,直到终于有一天,炸药的声响再次响彻了大地。 这一次,人类发现,他们早已经阻止不了自己了。 月神依旧只是看着。 祂偶尔有那么很少的时候,会在无尽的寿命中对这些奇怪的微小物种产生那么一点的兴趣,有人会追随者祂在世间留下的蛛丝马迹,妄图在有限的生命中,窥探到他们口中,所谓神的真理。 这些人有些发现了月神的痕迹,有些找寻到了深海中那位无名外神沉眠的宫殿,他们兴奋地跪倒在地,祭拜着,又无一例外的在窥探到神本体时陷入永无止境的疯狂,浑浑噩噩中痛苦的失去了弱小的生命。 有人祈求富有与权力,有人祈求命运,有人渴望战争机器的停止...... 然而月神只是存在着,正如人不会理会蚂蚁的祷告。 爆炸的声响传播了整个星球,持续了数年之久,直到末日的血色与荒芜的废土重新占据所有视野可及之处,死亡和痛苦收割了所有的种族。 废土之中,残存的人类聚在火堆旁,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们没有在轰炸中而死,可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永无止境的辐射与荒芜,内脏不断的出血,大脑融化,骨骼支撑不住全部的**。 灭亡之际,有人突然发现那辐射开始变异,诞生出的东西不仅对身体没有害处,反而能让人脱胎换骨。 有人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一拳能崩裂山峦,有人能控制火焰与液体,有人可以操纵重力...... 剩下没有被灭绝的生物收到感染,开始进化。 残存的人类欢喜。 他们称这东西为灵气。 从此星球上开启了新的纪元,在数次大灭绝后,如今灵气的诞生让人类摆脱了对外物的依赖,从废土中诞生的文明没有再次崇尚科技的伟大,反而追求了个人的进化。 所有人欢笑着,快乐着,疯狂开心的跳着舞蹈,因为个人的力量不断的增强,所以无人再崇尚神明,他们说自己要不断的进化与强大,终究跨过天门,成为以前人类口中的神。 以他们人类的词汇和感情形容,月神只觉得好笑。 祂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几十亿年的时光在无尽的寿命中显得短暂却又格外的漫长,终于有一天当祂再次望向人间,当修仙界已经发展数十万年的时间后,一点熟悉的气息吸引了祂。 那是曾经沉睡着的、无名旧日支配的气息。 十五年前,一个小村庄中,诞生了一个孩童。 一对恩爱的夫妇刚结婚不就后便喜来得子,十月怀胎,终于在日子何时的时候,那个孩子降生了。 当他出现在世间时的那一刻,直视着其的那对父母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疯狂。 他们尖叫着,吃掉了彼此的一根手臂,然后剜出了双方的心脏,惨死在家中。 这孩子只是旧神一点无意识诞生的载体,本体依旧沉睡在深海之中,依旧没有苏醒,只是这一点载体便已经足够了。 当他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简单的人类,能意识到自己真正的生命时,海底的旧神便会复苏,两位旧日的支配将再度行走在大地之上,望着数十亿年后的星球。 那个孩子叫苏言。 月神的化身降临到了世间,她抚养了那个孩子长大,看着他的成长,期望着有一点其能真正觉醒自己曾经的力量,祂不能强行唤醒,只是希望其自己意识的醒悟。 而在降临的过程中,神只的力量影响到了一部分人,他们在见识了神迹后便化为了月神的信徒,奉行着一个宗旨: 杀死那个叫苏言的人类。 杀死了那人类的部分,就将唤醒神的部分。 ...... ...... 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往后便是一片空白。 苏言跪在地上,他头疼欲裂,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他感到自己的血肉在翻滚,融合在一起,有什么陌生却又格外熟悉的力量在不断的涌动,像是要突破自己的阻隔。 满月的辉光下,苏渔静静站在那里。 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着这银白色的光芒一样,身上出现了圣洁而宏大的神威,漆黑的眼眸变成了青色的神色,那衣袍与皮肤下面,细小的触手清晰可见。 “我就是月神。”她轻轻说道。 远处的深海之中,一片漆黑的寂静。 似乎有那么一瞬,那海底的黑暗中突然闪烁了一道诡异的亮光,之后又满满黯淡了下来,再闪烁,再消逝...... 那片区域内,沉睡着一处古老的宫殿。 漆黑的古朴大门扭曲着周围的时空,它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一会化成一张平面的纸片,一会变换成缺少了空间显示的高纬物体。 在那宫殿伸出,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它每闪烁一次,苏言的头疼便会更为距离一点,身上涌动的力量也会更加的强烈,心脏几乎要冲出喉咙似的,血肉也将要脱离实质的形态。 他强忍着疼痛,看见自己皮肤下闪烁着漆黑的弧光。 “可目的,你目的又是什么?” 苏言望向眼前曾经的师傅,颤抖地说道。 “如果你就是那个主上,你就是那个他们口中的神,是天空中的满月,那也就是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杀了俆安......” 苏渔静静凝望着他,充满神性的脸上用仅存一点的人性化的表情,构筑成了有一个淡淡的笑容。 “目的?” 她笑了。 “我们没有目的,我们只是存在着。” “只有当寿命有限的时候,人类才会将自己的生命赋予目的,荣誉与成就的意义,这是他们的词汇;而当我们与更高维度后诞生,当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消失,目的这个简陋的词汇,便不足以形容。” “我们只是存在。” “至于人类的生命,u看书 .uuanshu仅窥视神便陷入疯狂的渺小物种,死亡,新生,又与我何干呢?”苏渔轻轻笑着,“你走在路上,会在意蚂蚁的死活吗?” 苏言没有说话,他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以往的回忆片段不断在脑中浮现,先是凉山,宋云荷与张白安,再是陆尘和周阳,是无数个短促生命中见过的人。 是曾经自己的欢笑,自己的忧愁,自己清晰而模糊的情感。 然后时间在往前移动,他看见了日记本上记载的奇怪生物,看见了枪炮与火药的炸裂,看到了十日凌空,燃烧的荒芜大地。 他看见了自己父母的村庄,这一次,那对夫妇倒在血泊之中,孩童时期的自己站在那里,不哭不笑,像是一尊死亡的雕塑。 最后一个片段是大地上伫立的巨人,祂与月神样貌不同,通体的漆黑吸入了世间的光芒,披着光晕的面纱,隐藏在云雾的夕阳之间。 那是祂自己。 张元正说过,哪怕天赋再高,也不可能有人类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有了九境的修为,这不仅是不合常理,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说的对。 苏言并不是修来的九境。 祂生而如此。 海底的亮光闪烁到了极点,这一次,这弧光没有熄灭。 古老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有什么物种缓缓走出。 苏渔轻轻俯下身,她将颤抖的苏言抱在怀里,眼对眼,唇对唇,青紫色的瞳孔散发着绚烂的光晕,闪烁着两人的身影。 “回来吧。”她轻轻说道,声音低沉而缓慢,“我等你很久了。” 第125章 旧神,进化,与新生 城外,漂浮在天空中的宋阳秋突然感觉心中猛地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轻轻低语着,又望向远处那已经被自己的黑炎焚烧殆尽的家伙,他的身体在空中便化为了点点灰烬,向地面飘落过去。 然而宋阳秋却没有一点松懈。 他依旧凝视着那燃烧的地方,身上浑厚的力量依旧不断地涌动。 “奇怪,为什么他死前,会说自己赢了呢?” 宋阳秋迟疑道,然而那苏言被烧完之后,却没有意料中显现出其余的能力,本体没有出现,就好像那真是他自己一样。 可是如果这样就死了,会不会实在是太简单了一点...... 更何况他死前说的那句话,再加上突如其来脊背发凉的感觉,让宋阳秋莫名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怕敌人有多强大,但是心底这样的感触,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在云端的高度,他隐约能看见视野尽头的天色更为深邃,阴云密布,粗壮的雷霆闪烁,看起来像是有风暴将要来临。 宋阳秋没有想太多,他最后检查了一眼周围没有了那人的身影,巨龙的身躯便慢慢开始缩小,向着人形变化而去。 然而下一瞬间,一阵剧痛猛地传来。 之间天空之上,黑色巨龙的鳞甲轰然崩裂。 从头顶犄角的部位,一直顺着身躯向下延伸到尾部,但凡有一寸覆盖的皮肤位置,坚硬锋锐的鳞片都骤然化成碎片。 “怎么......回事?” 鲜血流淌而下,宋阳秋瞪圆双目,惊诧地望向眼前空气中的一片虚无。 碎裂的鳞片哗啦哗啦地落在地上,就像下了一场暴雨,一点受到攻击的征兆都没有,自己浑身的鳞片便瞬间脱落。 脑中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洪水一般涌过,没有鳞甲覆盖的皮肤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中游走。 波的一声,他感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自己移动着位置。 远处的空气扭曲,从中走出一个虚影。 依旧是苏言的样貌,他看起来和宋阳秋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然而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我忘了,在平时的状态之下,你们应该是看不到我的。”他轻轻说道。 那漆黑的眼眸如今涌动着奇异的晕眩,那并不是普通的黑,而是一种带着诡异色彩的深邃,没有什么词汇能准确形容这样的状态,也许黑色这样的字眼,便是最接近的一种了。 他的皮肤下涌动着光弧,像是蠕虫一般扭曲着。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宋阳秋脑中的剧痛又加剧了许多。 眼前的景象似乎多了许多东西,焦黑的大地和烧成炭一般的树木似乎长出了诡异的肉芽,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不断扭曲着,闪烁着从未看过、也无法形容的光晕与色彩。 未曾认识的文字符号,不存在的记忆片段涌出,时间的阻隔像是失去了意义,当眼前之人向自己走来时,无穷的信息便自动在意识中萌发。 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力量,是超乎了理解能力的领域。 身体的每一寸似乎慢慢融化,在瓦解,又飞速的重新构筑成新的形态。 满目尽是恐怖的疯狂。 苏言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眼前濒临死亡的巨龙,那眼中尽是群星般的深邃。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宋阳秋用尽力气,从还未完全变形的喉咙中说道,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化成了一摊肉泥,有肉芽在其中生长着。 苏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像是一尊雕塑般回望向身后,那里的空中阴云密布,但厚重的云层中却出现了一块巨大的旋涡。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要被吸进去一样。 他看着这异象,口中呢喃道。 “并没有为什么,只因为我是,那位旧神的一点意志罢了。” “当年月神身上残留着一点祂的气息,利用这道气息便造出了我,也就是那些信徒口中的壹......我只是神只的意念,用人类的样貌出现罢了。” 宋阳秋只是看着他,瞳孔颤抖。 “月神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主上,至于旧神......旧神就是苏言自己。”他轻声说道,“你一直很好奇他力量的来源,在这样的年纪便有了如此的修为,但是根源在于,因为他是海底沉睡的旧神啊。” “算算时间,差不多这个时候,半个武朝的人都要死光了吧。” 他看着宋阳秋不解的目光,摇了摇头。 “你不理解,祂没有恶意,那个你认识的苏言,依旧是你认识的那个苏言而已。” “只是祂睡的太久,沉眠的力量终究有一天,要回到它来时的地方。” “祂仅仅是存在着,你们便已经忍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所以生物融合与生长,曾经名为人类的物种即将消亡......”他转过头,看着宋阳秋几乎已经全部融化的身躯,“所有人类就会像你一样,仅仅是直视真神,就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没有善意,没有恶意,旧日的支配们对生命没有概念,也从为在意更低层次物种的死亡。” 他伸手指向一处天空,宋阳秋顺着他的手指,向着远处望去。 幽暗的云层中间,是大雾弥漫。 厚重的雾气遮掩了大片的视野,然而借着雷霆闪烁的亮光,宋阳秋惊悚的发现,那雾气之间竟然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在黑夜的迷雾之中若隐若现,祂高过巍峨的群山,屹立在空中,浑身由着那深邃的黑暗组成。 其维持这一个类人的轮廓,四肢纤细,披着淡金色的纱雾。 祂没有移动,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俯视着脚下的大地与海洋。 可即便如此,当雷霆照亮其身影之时,宋阳秋残存的意志便瞬间湮灭,他的身体彻底融化成一摊水与肉泥的混合,周边的土地树木扭曲,卷在了一起。 下一秒,那巨龙原本死亡的地方,盛开了一朵漆黑的参天巨木。 树叶繁茂,枝干粗壮,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深暗的颜色,清风吹过,有活着一样的肉芽在轻微跃动。 先是清河周边。 开酒楼的王大姐睡得正香,她抱着自家男人躺在床上,发出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一声惊雷响起,惊醒了她。 王大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接着满月的柔光望向窗外。 “嗯,什么鬼天气,还打上雷了?” 她骂骂咧咧地说上一句,刚想要翻身睡过去,然而在那雷霆闪烁的亮光之中,一道隐秘的身影慢慢浮现。 正是小凉山的方向。 转瞬间,王大姐的头颅完整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胃袋里;他丈夫在睡梦中浑身长满了细小的眼珠,密密麻麻,覆盖满全身。 周阳点着油灯,坐在桌子后写着一封书信,他略加思索,刚灵机一动后敲了敲笔杆,身体就被分成了千万块的碎片。 异变自清河开始,城镇下的几千居民在短短一分钟之内,皆失去了生命,化成了完全不一样的诡异形态。 然后这异变弥漫开来,向着四周,向着星球每一颗角落。 宋云荷并没有睡着,她回到屋内后,便一直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浓雾之间的东西。 祂身上披着淡金色的纱雾格外的圣洁,让人忍不住双膝颤抖地想跪下来朝拜,而那浑身漆黑的神秘生物似乎轻轻转过头,有那么一瞬间,宋云荷觉得祂看的就是自己。 她脑中正感到惊疑,可意识却瞬间消失。 死亡来的出乎意料的快。 肉身崩裂,重组。 每一寸的肌肤,骨骼与血肉,不断地分解,又在空中拼凑成型,它们失去了曾经的形态,几秒钟之后,白墙上绽放着一枚由水组成的透明蔷薇。 一旁的张白安也并没有逃过一劫。 山海楼之内,无数人与武库中的兵器融合,他们失去了人类的形状,却变成了新的生命。 皇城内一片混乱。 繁华的街道燃起汹涌的青色焰火,火焰吞噬着周边的人类,自己的身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速增长着。 京城中传来阵阵骚乱,但这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异变之下无偏爱,无论年龄老少或是修为高低,无论金钱的多寡或是权利的大小,在那尊复苏旧神的注视下,皆毫无意外的迅速死亡。 只用了三秒钟,这全大陆最繁华的都市,便化为了一座枯槁的死城。 无量山。 陆尘坐在山崖边,无聊的躺在地上,他身边是静静站着的张元正,老人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满月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风清凉,却带着让人格外烦躁的感觉。 陆尘站起身,拍拍衣袍上沾着的泥土,叹了口气。 “喂,您叫我大晚上来无量崖边,我来了却又一句话不说,这是咋回事啊。”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您就只是看月亮,我都陪您看三个时辰了。” 张元正闻言,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 “陆尘,你对你师爷还有印象吗?” 陆尘愣了愣,说道:“没什么印象,只是在刚上山门时看过他老人家一次,知道他为宗门鞠躬尽瘁,术是可以预言未来,但是要说自己的印象,确实是没有多少......” 张元正点了点头。 “你师爷的预言从未失过手,每一次所述的事情都照常发生了,几十年,每一次都是。” “除了有关苏言这一次。”陆尘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张元正只是微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可有些事情尽管你能遇见其的发生,但是最惨淡的,莫过于阻止不了。”他继续说了下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的无力,哪怕我能坦然面对死亡,却依然改变不了这样的感受......” “什么死不死的,我只希望我能安安稳稳活到起码八十岁。”陆尘脸有些发白,皱着鼻子说道,“我想抱女人,想结婚,想生孩子,想继续在宗门里混日子......您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很吓人的好不好?” 张元正没有回答,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中悬挂的满月,闭上了眼睛。 老人开口,静静地说道:“陆尘,你刚才起身,不小心压到了几只蚂蚁。” 陆尘皱起眉头。 “那又怎样?几只蚂蚁而已。” 他们的对话没有完成,一阵雷光闪过。 疯狂笼罩了大地。 十分钟,也仅仅有十分钟。 名为人类的物种绝迹。 不光是人类,那些植被,动物,昆虫,甚至是山峦与大地,u看书wwuuknsh 皆彻底变换了以前的样貌,房屋腐朽崩塌,世间所有的东西像是分解后又融合在了一起,进化成了新的生命形态。 万籁俱寂。 唯有死亡永存。 大海之中,旧神伫立。 满眼覆盖着荒芜的焦土,那是泯灭的数十万年文明,这一代代的文明每一次都会灭绝,从史前的怪诞虫,自如今的人类,而这之后文明又将会迎来新生,与神只共存,在永无止境的星河宇宙之中,无数次的翻覆。 祂圣洁的薄雾下,身躯一动不动。 苏渔坐在它的肩头,空中的满月越来越近,她的身影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欢迎回到旧日的时代。” 她微笑着,轻轻说道。 ...... ...... “这是什么?” 荒野之上,有声音响起。 “这是三亿年前那场大灾变的结果,那个时代曾经生活着有种叫做人类的物种,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灭绝,变成了这个样子?” “人类?” “是的,人类。他们用一种名为语言的方式沟通......说回正题,那场大灾变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确切的记载,那之后太阳黯淡,世界便永远处于月夜之中。” “人类竟然不能随意传递意识,怎么会!”传来惊讶的声音。 “因为他们进化的不够完全,存在上有很多的瑕疵,不像我们一样。我们是伟大月神的造物,来,是祈祷的时间了。” “月神会保佑我们的吗?” “当然会。” 另一个声音笑了。 “因为神爱着我们呀。” 感想 《我家徒弟天下无敌》到这里,基本上就是完结的时候了。 首先,我得给各位郑重道歉一下。 这本书刚开始写的时候完全是想写无厘头搞笑的文,但是后续的剧情又和选题不搭,写作过程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很多错误,但是在这本书上已经没法改了,毕竟都已经有三十万字了。 本来计划第一卷结束,第二卷是写朝廷的部分,写一下宋云荷那个当太尉的爹,写一下皇上,写一下胡人,第三卷又是别的篇章,但总之是有个框架的。 可是这本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盖楼的时候地基被腐蚀了,你上面再怎么盖,其实整体都是有问题的,会变得奇奇怪怪;我选题是无厘头,题材是仙侠,中期剧情却又不突出这方面,最后为了收尾还搞出了克苏鲁,整个一四不像。 四不像是会丢读者的。 结尾我其实没用大纲式完结,也没直接切了,也真的仔细想过这样结局的方式。 其实这本书写的克苏鲁的核心想法,就这么两条: 1.与广袤的宇宙还有恐怖的未知相比,人类无比渺小,无论是科技,还是自身有灵力、修仙的世界,都是如此,人定胜天,只是臆想而已。 2.神如果存在,那也只是存在,一切行为的后果本没有意义,却被其余的生命赋予了意义。 这就是所谓的克系思想。 苏言和苏渔这个我是想着克苏鲁和伊德·雅来写的,这个故事说的是克苏鲁因为封印长眠,而之后当星象改变时祂便会苏醒,从海底的拉莱耶城复苏。 这两个旧日支配者诞生了四个子嗣,这四个子嗣在之后也变成了旧日支配者,也就是通俗意义上所说的神。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苏渔确实是女主,人家孩子都生了,还生了四个呢...... 其实还有很多角色我没写完,因为一开始设计的时候他们都是按照长篇来塑造的,比如周阳严景之后都有重要的剧情,如今少了这样的塑造,人物就变得很尴尬。 哦对了,还有俆安,我真的好喜欢这个角色。(无感情地说道) 总之,虽然我自己都总结了一遍,也正在琢磨改进的方法,但这本书问题真的不少。 所以我都觉得现在还在看我书的好兄弟,真的太感人了。 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的订阅。 我好好总结一下这本出现的问题,仔细琢磨琢磨剧情和选题,多弄点想法,多用点心思。 新书五月十五号发,这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认真改正改正错误,别犯这种问题,如果到时候还有人记得的话,可以去转一圈看看。 再次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