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卤蛋健》 内容介绍 我不确定它是不是彻底走了,也不确定它会不会再回来,更不确定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继续自由呼吸,只希望此后的每一天都能欢欢喜喜地活着。 一本有关重症医学科、血液内科、消化内科、皮肤科、感染内科、呼吸内科、肾内科、泌尿外科、耳鼻喉科、营养科、康复医学科的生病大百科全书(其中对病症和治疗方案的理解完全是个人粗浅认识,不构成任何指导意见)。 在此尤其感谢医术精湛的协和医院、友谊医院医护人员,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离不弃的家人。 马海霞,这本书如果出版,你大概也能火一把了吧?(弥补了你没上成天天向上出道一举成名的缺憾)。愿马海霞的事迹火遍大江南北,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序言 写书?哈哈,从来没想过我这语文水平还能写出啥书来,小时候都是写完作文被老师看一眼就扔脸上的。 为啥要写书呢?说来也是奇怪,生病之前我就看过李开复的《向死而生:我修的死亡学分》和凌志军的《重生手记》,当时还发了朋友圈感慨了两位老师的理智和刚强。你说我放着这么多经济、历史、文化的书不看,非看癌症相关的书干啥?这不,书还真没白看,自己真用上了。18年9月,马海霞(化名,后文有详细介绍)送了我一个特别好看的本子,我就在朋友圈嚷嚷着要写书,调侃说要记录一下抗癌历程,我这人也是三分钟热乎劲儿,说完就搁置了。可是啊,现在想来当时也是过于乐观了,把治疗过程想的太简单,不过讲真也确实少有我这么坎坷的。 自认为写的这些文字还是挺有意义,毕竟亲身经历的感触总比那些无痛呻吟所谓的养生专家瞎扯淡更有参考性。癌症这个事儿吧,得病后来治好了且想记录还真动笔写了的,可能真的寥寥无几。所以啊,就别嫌弃文笔不好了啊,凑合看吧! 这回为了正式动工写书,我还特意换了个新笔记本电脑(我这么抠门的人,钱都串肾上,说服自己花钱也是不容易了)。话说时间过的真快,18年8月查出淋巴瘤至今已近两年,趁着自己现在状态还不错,还比较清晰地记着这一切,写点东西留下来,给大家看看,也给自己看看。 引语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马东《无题》 借用爱豆郭德纲常用定场诗一首,大家脑补醒木的声音!(此处有掌声…) 对,你没看错,是马东写的,没错,就是奇葩说、乐队的夏天里面那个最有衣品的马东! 我是不是忘加引号了?算了算了,whatever! 老郭我是你铁粉啊!每个包袱都听了n遍能背下来那种!你要喜欢这书我送你一本哈!带签名的!绝对比那什么公式相声狗屁书靠谱儿!得空给我几张德云社的票呗? 想出名先出书,想出书先出事,卧槽真他妈出大事了! 话说… 第1章 咔咔咔1个大炸雷 首先要好好聊聊体检这件事。都说体检重要,一定要重视,可问题来了,你重视,体检中心不重视怎么办? 单位的体检统一安排在北京某大型连锁私立体检中心进行,服务那真叫一个棒,从进门开始就有温婉的小护士指引着去做各种检查,那句话怎么说的?帝王般的享受也不过如此。平常当牛做马惯了,偶尔这么让人伺候着还真不习惯。 在几个月之前就计划好了,8月4日带父母去内蒙会见女朋友的家人。8月3日晚上,我正在单位值班,晚上写完材料,突然好奇体检结果出没出来,就下载了app查一下,嘿,报告还真出来了,还不错啊,各项都正常,除了超重好像也没啥问题。接着,我展开读每一项的结果,在胸片这项写着“前上纵膈阴影增宽”,前上纵膈是啥?阴影?应该没事吧?不过报告上也没写有问题啊,我打开了万能的百度,一查,可能是胸腺瘤、淋巴瘤、畸胎瘤...我赶紧给体检中心打电话,对方经过和放射科医生确认,答复我说没事,看片子像是血管或是体位原因,我问,不会是肿瘤吧?答曰:应该不会。机智的我还是有些嘀咕,立即到医院急诊拍了ct,ct结果隔天才能出,但医生当时就可以在电脑上看到影像。医生盯着屏幕,沉吟半晌,跟我说:“嗯……纵膈吧,结构比较复杂,我也看不懂,你还是等片子结果出来找胸外科看一下吧。”我随后故作镇静,给马海霞打电话:“我有个事我本来不想今天跟你说,但是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得和你商量一下。我体检出了点问题,纵膈,就是胸腔里面可能长了个东西,但现在还不确定是啥,得明天才能出结果。”对面沉默了一会,“你跟你爸妈说没?”“没有,我打算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考虑怎么跟他们说。”我六神无主似的回到了单位,躺在床上,开始了彻夜的百度,看到了n多的可能性,也看到了n多不同的结果,但有一点相似,那就是每种结果都不乐观。当天也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当时只希望这是一场梦,都tm是假的,睡一觉醒来就都过去了。 第二天一睁眼,桌子上的ct检查单就一下子把我打回了现实。唉,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而且今天要去内蒙办大事!我一边拜托同事“大表姐”帮我去医院拿检查结果,一边整理好烟酒茶糖等一应礼物,静待父母过来。 第2章 what?这么大!! 中午十二点,心塞又尴尬的内蒙之旅准时开始了。我和父母、马海霞会合后,驱车北上。爸妈在后排可开心了,看得出他俩已经徜徉在两家见面后我们结婚、孙子孙女一大堆,一家人其乐融融愿景里了。 马海霞上车以后和我对视过一眼,我撇撇嘴摇摇头,意思是还没出结果。我心情虽然忐忑,也假装啥事也没发生,一边苦笑着陪聊一边盯着手机,随时等着同事发来的“判决书”。车在京藏高速上一路向北疾驰,天气燥热非常,车里的冷气开的很足,我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握拳放在身旁。冷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冷,一下吹进脑仁儿那种,但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脑门不住往下流。马海霞顺手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擦完汗,她就握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了手心里她的手很是柔软,这么一个需要人保护、呵护的姑娘,可是我这身体,要是万一查出什么毛病,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还结婚?快拉倒吧,别连累人家了……真的是万千思绪啊,在心里打了无数个结,越扥(den)越紧。不过,心里还是残存一丝希望的,期盼着同事和我说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只是虚惊一场。 “叮!”一声刺耳的微信铃声打破了和谐,我知道是揭开锅盖的时候了。“卧槽,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看到这里我就知道结果了,心一下就透心凉了。我不敢再往后看,颤颤巍巍地把手机放下,深深地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了马海霞一眼,轻轻地摇摇头,继续开车,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生。马海霞好像看懂了我故作镇静隐藏的情绪,手握得更紧了。 开了三个多小时也该歇歇了。我们在服务区停下,爸妈去卫生间,我和马海霞打开“大表姐”发来的信息:“卧槽,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十厘米!这么大!你赶紧去医院检查吧!”后面是翻拍的ct报告单“前上纵膈见一不规则肿块影,边缘分叶,密度不均,约9.5*7.4*5.8cm胃底小弯处见……” 我闭上眼,长吸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天不想多言,人间大喜、大悲莫过如此。 顺利回京,父母看过我装修好的新房便随即返回天津了。我回家,嚎啕大哭,马海霞在旁边,抱着我。 第3章 究竟是啥? 到底是什么肿瘤啊?恰巧马海霞的闺蜜“郝劭文”与人民医院胸外科赵大夫相识。她俩陪着我一起来到他的诊室。 “嗯……你这个多久了?有什么感觉么?……”一翻像派出所询问笔录一样的问话后,他冷静地指着ct影像“你看这个肿块啊,其他地方还好,就是这一块讨厌,和旁边紧紧连着,而且你看,胃里也有一个……” 稍微有一点基础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有两个以上肿瘤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已经转移了呗?” “是不是转移不好说,你再做一个增强ct看一下吧!” “那……您看,像是什么肿瘤啊?” “这单单从影像上很难断定,可能是淋巴瘤,也可能是胸腺瘤,等再检查一下再说吧,你别瞎琢磨了,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现在回家好好休息,打打王者荣耀什么的。” 电视剧里家属知道患者得了癌症,都是双手拿着化验单45度仰望天空,流下两行热泪,当场瘫倒在地,然后镜头转向化验单“癌症、晚期!”这次来医院,本以为是“没事,别担心,就是肿了。你先门外等一下,我再跟家属说两句”这样老掉牙的桥段,但这位医生的严谨、贴心和坦诚真的让我很是感激。我约好了增强ct检查便回家了,我没遵医嘱玩游戏,而是一刻不停地百度相关信息,和学医的朋友(敲黑板,在此重点感谢作肺癌相关研究的佳樹同学,听我唠唠叨叨很久,给当时迷茫的我很多支持和建议,祝博士顺利毕业)请教,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究竟是啥肿瘤呀,是不是已经晚期没救了?那要怎么治啊?当然,人家不是临床医生,就算是医生,仅凭现有的检查结果也难下定论。我其实也只是渴望听到一种不是肿瘤,哪怕是良性肿瘤的可能,但造化弄人,故事发展总是事与愿违。 我约了茂茂师兄出来谈心,一个最要好的公大师兄。告诉了他这个噩耗,他吃惊之余却也没有表露出太多哀伤,这一点让我很舒服,我不想让大家看见我都跟生死别离一样。我之前听他说,他山西老家有一位老中医功力十分了得,不用患者说病情,能仅凭脉象、舌相、面色就能准确说出所患疾病,几服药就治好了他的高血压。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请他帮忙联系,看看老中医还接不接诊,我要下拜贴求仙方! 隔日我便杀向临汾。我恭敬地等在诊室门外,等老中医睡罢午觉起床出诊。大约三点,一位身穿白大褂仙风道骨的老者来到诊室门口,我赶紧上前打招呼说明来意:“前一阵我体检查出了纵膈有一个肿瘤,还没确定性质,您给看看严重么,有啥好办法么?”他看了看我的舌头,一边诊脉一边操着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说“哎呀你看看你们年轻人,天天吃凉的喝凉的,天天熬夜不睡觉,病都是这样一点点积累的。”“我这个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啊?”“你这个身体太寒了,良性恶性都是西医的说法,我们中医不讲这个,都是淤……你是不是平常血压也有点高,睡眠不好,特别怕冷……”对于他的解释我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对我的描述那是相当的准。“您说的太对了,那,那,还有得治么?”“你赶紧回去喝药,有没有效,过一段时间再检查一下那个肿块大小就明白了。” 虽然没听说过谁吃中药治愈了癌症,但老中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瞬时间让我轻松了不少。我连忙称谢,取药回家救命。动物园批发市场装衣服的巨型黑色塑料袋见过吧?五副药,整整装满满两大袋。啥?五副药没多少?此药非彼药,你可能不知道这一副药有多大量,回程的火车上大家都像看怪物似的看我,兄弟,进货去啦?咋不拉个车? 第4章 还是瞒不住了 火车高速疾驰着,车厢冷气很足,我紧紧抱着自己,望着窗外发呆。 在查出病之前,我是没有任何不舒服感觉的。但最近,尤其是百度淋巴瘤症状后,这些“乏力、间断性低烧、皮痒、胸闷……”都一下子冒了出来。真的是很讽刺啊,我之前还总嘲笑别人看百度把自己看病了,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 生病的事怎么跟父母说,是个很棘手的问题,讲真,当时我甚至觉得这比怎么治病更让人发愁。不说吧,不可能,毕竟这么凶险的病,治疗起来也很麻烦,不是感冒发烧自己扛一扛一天两天就过去了。说吧,怎么说啊?妈,我长了一个巨大的肿瘤?这老太太得吓得一下背过气儿去。我之前和在北京的表叔表姑说了病情,并表示想等查清病灶具体情况,确定治疗方案再通知父母,以免父母不必要的担心。他们虽都不太支持,建议早说,但我执意如此。其实说到底也是想逃避,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叮!”一条微信打断了我的冥想。“你到哪了?几点回来?”马海霞不是去医院取增强ct结果了吗?我赶紧拨过去“我还在火车上呢,再有俩小时就到了。你取到结果了?”“没有呢,我手头有点事,一会下班再去,你路上小心。”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拎着两大包药回到家,又去楼下买了最大号的蒸锅以及苦瓜、木耳、红枣等药引子,迫不及待开始熬药。早就耳闻这位老中医开药剂量是普通方子的十多倍,药材种类也多的惊人,理由是现在中药材都是种植的,药性和以前野生的相差甚远,如果还按照传统的剂量开药是达不到疗效的。我这一副药整整一大塑料袋,好几斤,煎到最后,浓缩又浓缩,也足足有2l的药液(一般剂量大概300ml)。满屋都是药香,就像满屋的希望,让我满心欢喜,期待奇迹的发生。 七点多马海霞回家了,手里拎着ct片子,我赶忙接过来。 “什么?三处???” 我心更凉了。增强ct显示,我纵膈有一个巨大的肿瘤,胃里有两个、胰腺尾部也有一个。隔壁村儿的二傻也应该明白,妥妥的晚期啊!我有点蒙,不过看到熬好的药,心情平复了很多。药是真难喝,但为了救命再苦也得高高兴兴地喝! 第二天早晨,妈妈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来看看我,已经快到我楼下了,让我准备开门。什么???啥情况?他们知道了?一看这阵势,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爸妈还有家里好几个亲戚好一起杀了过来,他们脸上都堆着笑,这种故意营造的轻松让我感觉有点窒息。 我把病情包括老中医的事跟他们详细讲了一遍,但我没有问任何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敢想象他们知道时是怎么样的样子,是有多么的崩溃,会哭成什么样,又是怎么样强装愉悦和我相见。 事后好久马海霞才告诉我,在我去山西的当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父母,并安排好了一切。她那两天也都没上班,和我父母一起拿着ct片子跑了好几家医院,我在火车上时候没敢跟我说ct结果是担心我知道了想不开…天知道马海霞这期间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第5章 万幸,是淋巴瘤 一点也不夸张,这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中药,而且这个药量真的让人崩溃。每天的药煎好后分装在三四个500ml的饮料瓶中,每次都视死如归似的一闭眼一憋气咕咚咕咚一下灌下去,甚是酸爽! 不得不说药力还是很大的,我喝药第二天就开始腹泻,奇臭无比,奇黑无比。我把这个情况反馈给老中医,老中医甚是欢喜,说这就是排淤了!我喝药动力倍增,一副又一副,一锅又一锅的喝着,心想着赶紧把肿瘤“拉”出去! 当然,喝药归喝药,该做的进一步检查还是要做的。由此,我也就在协和医院开始了拉锯战。由于胃里也有肿瘤,取组织做病理就方便了很多,所以首先我来到了协和消化科。医生拿着我的片子看了好久。“嗯,不像是胃癌,可能是原发在纵膈的淋巴瘤累及的胃和胰腺。你这要是胃癌,转移到这么多地方,就非常不乐观了。”“啥?有啥区别啊?就是说淋巴瘤还算好治的呗?”“淋巴瘤同时长在很多地方是很正常的,好不好治要看具体分型吧,有的预后很好,有的就比较麻烦,但是总体治愈率相对比较高,具体我也不专业,得问血液科医生。” 随后几天,我先后做了胃镜和pet ct。为了缓解做胃镜过程中的不适感,护士给了我一瓶“麻药”,我喝了下去没一会就感觉喉咙麻麻的,等了一个多小时,前面的人出来了,我这麻药劲儿也过去了。嗨,硬着头皮上吧,不就是恶心么!检查过程很快,虽然恶心得我眼泪汪汪,但取组织并无痛感。 再来说说pet ct,这个检查没有肿瘤疾病的人肯定都很陌生,pet全称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positron tomography),是反映病变的基因、分子、代谢及功能状态的显像设备。它利用正电子核素标记葡萄糖等人体代谢物作为显像剂,通过病灶对显像剂的摄取来反映其代谢变化,从而为临床提供疾病的生物代谢信息。好了,说人话,就是一个很准又很贵必须做的检查。 做pet ct检查首先要静脉注射显影剂,然后在阴冷的小黑屋里静静坐着等待下一步指令。屋里还有五六个人,年龄都比较大,大家都默默低着头,好像是等着最后的宣判。“王xx,把牛奶喝了!”“王xx,去小便,然后出来做检查。”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了,我沿着地上画的路径走进了检查室,同样冰冷,脱掉外套躺好。pet ct检查的时间要比普通平扫长很多,有时候会对着一个部位反反复复、来回来去照很久,让人怀疑是不是这个部位问题比较严重。机器里面飞速旋转着,就好像时光隧道大门一样,一圈一圈地转得人眼晕。出来后妈妈问,人家怎么没过一会就出来了,你怎么这么久?我调侃道,大概医生是想让我觉得这小一万块钱花得值吧! 过了几天,我陆续拿到了一些检查结果。庆幸的是,没有发现更多的病灶,也庆幸,幸好是淋巴瘤,不算绝症,还有得治,但病理上暂时还不能确定具体分型,需要做进一步的免疫组化检查。 第6章 罗京?熊顿? 等待结果的时光没几天,却显得尤其漫长。除了向单位领导请假,我暂时还没把生病的消息告诉其他任何人。在家的时间就是周而复始的煎药、喝药、查资料。对了,着重吐槽一下网上的“求医问药”,很多信息真的是害人匪浅,相当不负责任,如果患者盲目相信这些自称“医生”的误导,轻者吓得半死,重则耽误治疗造成严重后果。这些回答大都是不过脑的复制粘贴,不管你得的什么病,都是一套话;另一方面,医学的发展进步日新月异,很多回答都还是很多年前的情况,那时候有些治疗手段还没临床应用,有些神药还没问世,根本并不具有参考性,没病也得吓出病来!所以,怎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开始看知网的医学论文,摆出搞学术的姿势!哈哈,搞学术?真的太优秀、太搞笑了,上学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下面我们说说淋巴瘤的分型。别紧张,这本书不是科普读物。淋巴瘤有很多种分型,主要分为霍奇金淋巴瘤(hl)和非霍奇金淋巴瘤(nhl)。依据细胞来源不同,非霍奇金淋巴瘤又分为b细胞性和t细胞性,在b/t细胞非霍奇金淋巴瘤中,又各有几十种不同的亚型,这些亚型中,依据其生物学行为及临床表现的不同,又有惰性、侵袭性之分。不同亚型的治疗选择及预后都不同。 无意间,我得知有“淋巴瘤之家”这么一个“民间组织”,是几个淋巴瘤病友治愈后创立的,帮助新患者了解相关知识,同时也提供预约挂号、病理检查等第三方医疗服务(声明这不是广告)。网站上很多知识贴是严谨、客观的,我随即开始了新的“系统性”学习。什么t淋巴母细胞淋巴瘤、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伯基特淋巴瘤等一些“主流”的淋巴瘤分型特点、免疫组化各项主要指标、aaipi评分、双表达双打击、生发中心与非生发中……这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名词在当时都是“必考”知识点,真是刻苦研究了很久,其实研究这个有啥用啊?也只是希望自己是个好治的分型而已。但话说回来,好不好治,病理分型只是一方面,对药物的敏感性也同样非常重要。 到了取免疫组化结果的日子了,爸爸去协和取来了结果。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gcb)!而且通过对免疫组化指标的解读,我基本判断排除双表达双打击(一种比较难治的情况)。我长舒一口气,甚至有点高兴,这是比较好的一种分型,情况比较乐观!幸运的话,也许很快就可以治愈啦! 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虽说相对好治,但大家熟知的主持人罗京和《滚蛋吧!肿瘤君》的作者熊顿去世就是因为淋巴瘤,恰巧也是弥漫大b!希望两位老师保佑我治疗顺利! 在确定了具体分型后,我加入了淋巴瘤之家组织的微信群,是按照不同分型组建的,在这个弥漫大b淋巴瘤病友群里,大家都以xx,第n疗/康复 n年/复发n疗这种形式备注名字,这让每个人的情况一目了然。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很多人都是复发后继续治疗的,康复5年以上的病友是极少数,我还很担心是不是很少有人能长期处于治愈状态。可后来一篇帖子的评论点醒了我,其实真正治好的病友早就退群了,都回归正常生活了还想他干嘛?不过,有一个现象我觉得很不好,像我一样对淋巴瘤有粗浅认识的病友不在少数,他们在群里很喜欢给别人“诊断”。经常会有人发出来自己的检查结果让大家看严重不严重,没一会就会有人站出来评论,还说的头头是道。说的对不对先放在一边不讨论,我个人认为这种微信群的意义更多的是分享治疗经验和相互扶持给予力量、相互取暖,至于治疗方案、预后情况之类的专业领域还是把权力交还给医生吧!看了两天帖子就对别人病情做判断,这实在是不妥。真的看到很多次,某些病友给新病人乱盖帽子,将心比心,肿瘤病人心理还是很脆弱敏感的,经不起肆意蹂躏! 还有一次大家讨论一位病友是否有必要做“中枢预防”治疗,群管理员“jj”(化名,涉及隐私不便透露微信id)说,你累及胰腺了,非常严重,肯定是要做的。我很少在群里发言,便私信问她为什么累及胰腺是严重,答曰:“你不知道胰腺癌么?死亡率超级高!累及胰腺预后非常不好!”我这心里啊,顿时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一下子给我判了死刑一样。可是理智让我冷静了下来,事后通过和医生请教,也证实累及胰腺和胰腺癌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而且我累及的是胰尾,那个部位组织构造也相对简单,“jj”的言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第7章 ?化疗就是输液嘛! 镜头回到协和医院。 我们一家随后来到了血液科专家门诊。下面,我们这本书的重要主角薇姐闪亮登场! 在这里严重表扬一下协和血液科!好好夸夸我们薇姐!挂号之前,我脑子里专家的形象,都是那种步履蹒跚、须发皆白,金丝眼镜,目光和善的老者,居然还有薇姐这么年轻漂亮的美女专家?oh,no!真是难以置信!毫不夸张地说,薇姐是我接触过最睿智、最自信、最果敢、最专业的女医生,没有之一,不接受任何反驳! 在问询过我的病情后,薇姐仔细翻查了各项检查报告单。“弥漫大b淋巴瘤!” “那您看治愈希望大么?” “你这个分型的预后还是相对比较好的,治愈率比较高,别再耽误了,抓紧时间住院治疗吧!在我们院住?” 我一听能安排在协和住院甚是欢喜。“能在协和住院当然再好不过了,那怎么治啊?” “具体治疗方案我们还得再讨论,我先把住院证开出来,你回去等入院通知吧!” 又和薇姐询问了一些具体细节问题后,我们就打道回府了。说实话,医生的气质真的太重要了,患者,尤其是重疾患者,无论外表多么坚强和乐观,内心都是极其脆弱敏感的,有时医生一个停顿、一声叹气、一个眼神都会被患者准确捕捉并被无限放大。医生的自信从容的气场,能给患者传输极大的精神力量,以鼓起战胜病魔的勇气!薇姐说话斩钉截铁,干净利落,我们信协和,信薇姐! 事后,在“卤蛋健同志治疗工作总结暨表彰大会”上,马海霞同志指出,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这句话简直太有道理,之前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那是一个度日如年,那是一个辗转反侧,那是一个抓耳挠腮,可真正确诊了,权威专家白纸黑字告诉你是什么病,不管结果怎样也就都踏实了,也就不怕了。 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血液科通知住院的电话。一家人既意外又欣喜!我像个即将出游的小孩子一样,满怀憧憬地收拾行李,什么锅碗瓢盆,什么换洗衣物,什么牛奶零食整整装了一大旅行箱! 第二天出门时候,我回头看着屋里,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壮士tm什么壮士!小将军我过几天就得胜归来! 在病房安置好后,当值医生路哥找我们开展了第一次谈话。这场谈话涉及治疗方案、风险,显然没有门诊时候和薇姐的谈话轻松。“小伙子,你累及的地方比较多,结合各方面情况,我们给你的aaipi评分是2分,属于中高危,我们研究决定给你上比较强的化疗方案,毕竟你还很年轻,强方案能治疗更加彻底一些,对你以后有好处。” “什么方案啊?需要自体干细胞移植么?” “da-r-epoch,每个疗程需要96小时连续滴注,初步计划做6个疗程,结合你的情况,自体移植我们建议是要做的,当然也要这几个疗程治疗顺利才能做……” 简要说明一下,所谓的治疗方案,就是选取哪种化疗、放疗的方式。像弥漫大b淋巴瘤,多采用r-chop方案,每一个字母都是一种化疗药物的简称。我即将采用的da-r-epoch,可以理解成r-chop的强化版本。总的来说喜忧参半吧,病情貌似很严重,但幸好有更厉害的治疗! 后面又谈及了各种病例,经路哥的手,很多患者都痊愈了,还很快回归了工作岗位。路哥也是个很爽朗很干脆的医生,风格和我薇姐很像,我喜欢。在签过各种承诺书、告知书之后,我很快开始了治疗。 首先是置管。这个可不是人保!是从大臂的静脉血管置入一根细导管,沿着血管一直插到心脏附近的大血管处,毕竟化疗药物刺激性非常强,如果像普通打点滴那样从手上滴注,会严重刺激血管。而心脏附近血流量大,化疗药滴进去很快就被冲淡冲散了,不会产生严重的药物反应。 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化疗患者,都是吐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我也做好了大吐特吐的准备,还特意带了一大打垃圾袋! 首先输的是“美罗华”,就是那个“r”。说到美罗华,我又想唠叨几句。美罗华是一种单克隆抗体,是近些年研制出的特效药,属进口药物,价格比较昂贵。也是庆幸,近几年美罗华刚刚进入北京医保名单,但是有明确的次数限制、适应症限制和报销比例区别,有一些分型的淋巴瘤患者如需使用美罗华仍需全自费。前几日我看薇姐在朋友圈分享国产的“美罗华”类药物研制有了重大进展,真是希望这些抗癌、抗感染的进口药能够加速国产化,结合医疗体制改革,进一步减小患者的治疗压力。 day1的美罗华一输进去,我心里真是有种溺水被救的感恩,期待它的神效!我看着液体滴答滴答地一滴一滴进入我的身体,默默祈祷我是对药物敏感的幸运儿!第二天早晨我刚醒,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啊!我去!简直了!呼吸还能这么舒畅?扼住我喉咙的小手哪去啦?憋肿的脖子和脸也小了一大圈!哎呀神了!真是神了!(原谅我夸张的表达手法,药物的疗效因人而异,因病而异,只是想表达惊讶的情绪,并非为了夸大美罗华的药效) 我赶紧跟床旁的父母说,看得出父母眼中的激动,他们赶紧找来了管床医生dr王。我本以为医生会一同因此高兴,然而dr王却担心我肿瘤消融太快出现溶瘤综合征,让我多喝水,查一下血生化,有不舒服赶紧叫医生!事实证明dr王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当天的血象中无机磷、尿酸等一些指标都有异常,医生终究是医生啊,不像我一样傻乐呵! day2-day5的四天,正式开始“e、o、c、h”四种混合化疗药物的输入。早晨9点半,护士拿着一大袋子红色液体挂在了我的床头,棕黄色的避光袋也难掩“血淋淋”毒液的恐怖。看着这红色液体慢慢流入身体,我闭上眼细细品味。过了俩小时,我还是毫无感觉,恰巧有护士来到病房,我调侃道:“我怎么一点也不恶心啊?”护士看着我啼笑皆非:“怎么的,你还盼着吐呢?而且我们给你加止吐针了,有的人就是没啥反应。” 在淋巴瘤之家论坛上,我看到有一些病友即使加了止吐针,呕吐反应仍然很严重,闻见食物味道甚至听见食物俩字儿都想吐。有人琢磨出了妙招,先吃一些没有味道不容易吐的饼干垫底,再吃一些稍微有味道的餐品,这样即使吐,也会在胃里留一些饼干。中午时候,食堂送来了病号饭,红烧茄子和平鱼!真叫一个香!我大口吃着,心想趁着没恶心多吃点,一会就没得吃了。整整吃了两大盒!吃货真的没救!五点一过,我又饿了!说好的恶心呢?我继续大口大口吃着,旁边床的病友怪异地看着我,大概心想,这货,是怪物么? “p”是口服的激素,按照身高体重测算,我每天要吃30多片!这一把小白药片儿可真是难吃!真是奇苦无比,并且遇水即溶,一把直接吃会有很多咽不下去,死死地粘在嘴里、喉咙上,u看书 ww.uukansh 慢慢溶解,恶心得想吐!情急之下想了个办法,去面包店买来了半熟芝士蛋糕,我把药片一片一片插在蛋糕里,一口吞下去!哈哈,吃货的解决方案永远离不开吃!话说回来,一次性吃这么大量激素的副作用还是很明显的,我开始失眠,整夜的失眠,躺着刷抖音,刷着刷着天就亮了。激素的另一个副作用是导致了水钠潴留,就是喝的水和输液的水分不能正常排泄出来,留下一部分积攒在身体里,这几天化疗积攒下来,等到结束回家当天,后背和脸已经水肿得生疼了,还好晚上药劲儿过去就开始狂排尿,这才慢慢恢复正常。 讲真,连续几天滴注我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反胃,而后几天没食欲是真的,吃什么味道都变了,食堂的饭变得异常难吃,索然无味,看着就发愁!医生还不让点外卖,说治疗期间免疫力低,吃外卖不干净容易导致感染!我这么听话的孩子怎么敢忤逆医生圣训!每次送饭大姐推着车来到楼道,一声清亮的“拿饭啦!”我都翻着白眼,罢了,再难吃也得吃啊,总比激素好吃! 便秘!!便秘!!这也是大问题。止吐针嘛,就是抑制肠胃蠕动消化的药,恶心是抑制住了,但化疗这几天毫无便意!一点也没有!蹲在厕所里望着天,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动静!也没办法,只能等到回家后止吐针失效了再努力了。(此处省略500字,努力的过程太南了!)第二程化疗开始前我特意研究了许久如何利便!后来发现,每天吃两个红心火龙果,也可以吃大量西瓜,什么止吐针不止吐针的,保证一路畅通! 第8章 粒缺?快跑,肺结核! 每个疗程的化疗结束后,都要出院回家休息两周多的时间。真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家躺在床上,都像跑了10公里后被10个人圈儿踢一顿一样,尤其是这个连续滴注,胳膊上一直输着液,行动不便,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身心俱疲,坐立难安!虽然现如今化疗的用药、用量都相当谨慎,但还是会给身体很大创伤,骨髓抑制就是其中一项。 化疗会严重影响骨髓造血功能,造成白细胞(是一类细胞的统称,主要包含中性粒细胞、单核细胞和淋巴细胞等,是免疫系统对抗细菌病毒的“好细胞”)和血小板(止血的“好细胞”)等细胞的减少甚至缺乏,但这种影响不是立刻产生的,中性粒细胞一般在化疗停药后一周开始下降,第10-14天达到低谷,维持一两天后缓慢回升直至正常,血小板的减少也是类似的过程,但相对滞后,发生在中性粒细胞减少之后。 因此,出院之前医生就嘱咐,到家后每周查两次血常规,一次肝肾功能,密切观察血象变化,出门戴口罩远离病菌,不要去人多的公共场所,如果白细胞和血小板过低,需要打“升白针”刺激骨髓造血,一旦发烧或者有身体异常也要立即就医!正常人感冒发烧没什么大碍,但化疗后的人免疫力很低,特别容易发生感染,并且一旦发生感染就很难控制,非常危险! 出院后的第6天,我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来到了离家比较近的北京胸科医院验血,最开始我还不清楚它是专门治肺结核的医院,还好奇为啥医生护士都带着3m口罩!后来一看科室排布吓一跳,满眼都是肺结核!再加上大厅里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瞬间感觉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结核杆菌,都朝我飞了过来,顺着我的口罩缝隙往里钻,一直到肺里生根发芽……我抽完血赶紧捂着口罩往外跑,一溜烟坐车回到家。刚到家还没坐稳,手机就响了,一看居然是胸科医院打来的。啥?难道给我查出感染肺结核了? 电话里声音比较焦急,问我是不是刚刚查过血,结果出来了,出现了严重粒缺!建议我尽快处理。我随后在手机上看到了检验报告单,中性粒细胞已经低到了0.2(正常值1.8-6.3*10^9/l),白细胞总数0.8(正常值3.5-9.5*10^9/l)已经达到了四级骨髓抑制(最严重的等级)。我赶紧去冲了个澡,上上下下洗的干干净净,就差用消毒水洗了。量量体温,嗯,还好没有发烧。千万别感染…千万别感染!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挑了个人少的医院赶了过去,打了两针“升白针”后就回家老老实实猫着了。转天,天刚蒙蒙亮,一阵阵腰痛把我疼醒了,之前我看病友的治疗帖中也说过打完“升白针”会腰疼,因为骨髓在紧急造血,但没想到有这么疼啊!这个老腰啊,跟快折了似的,那种感觉,就像脸朝天被大力士举起来,咔嚓一下砸在他膝盖上,从腰眼对折,屁股和后背贴在一起后被扔在地上一样,疼得不敢翻身,我就在床上蜷缩着躺尸一整天,疼痛才逐渐减轻,不过虽然疼,心里还窃喜,不错嘛,骨髓知道加班工作了,小同志工作很积极嘛!年底给个嘉奖! 第9章 1薅1大把!大家好,我是卤蛋健 第一程化疗很顺利,虽然粒缺,但打了升白针,血象也很快恢复了,在下一程开始之前,我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每天出去闲逛,吃吃好吃的,咖啡馆看看书,肆意享受着近十年来难得的长假。 头发!我早就做好了掉头发的准备,但等到第二程开始也没掉几根。我还好奇地问医生,我这头发怎么不掉啊?医生笑笑看着我,大概在说“别急,让头发飞一会!” 二程化疗期间,我遵医嘱多下床活动,促进代谢,有利于治疗。 已经十月多了,天气微凉。我把输液袋挂在杆子上,推着出了病房,来到一楼透气。我这次下地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化疗对我身体的伤害,身体软绵绵,精神萎靡靡,走起路来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的什么一片朦胧。我和父亲走过老楼“林巧稚医生”铜像,一缕夕阳透过古老的大门斜照进来,昏黄又柔软。走出门,我像一个经历生死搏斗伤痕累累的战士一般,单手扶着输液杆勉强撑着自己,眼睛却盯着远方,盯着太阳的方向,然后又回到父亲身上,百感交集。 哎呀写跑题了!不是说头发么?第二程化疗顺利结束,我回到家没过几天,枕头上终于出现了大量头发!我顺手一揪,一大撮头发轻轻松松拔了下来。我一分钟也没耽误,立即给马海霞发出了视频邀请,给她直播薅头发!我俩没心没肺笑了好久。傍晚,我找了个理发店果断剃了个秃瓢,tony老师一听我要剃秃瓢劝也劝不住,都不屑于纠缠我办卡了,五分钟了事让我走人。 至此,卤蛋健正式上线营业!为了保持表面光滑,我每天早晨洗漱剃完胡子都不忘刮刮头发,当然,也是多虑了,没过几天刮胡子刮头的程序都可以省略了,还好,眉毛还在!这点儿颜值就指着这两撇眉毛呢! 没有胡子没有头发真是给生活减少了很多麻烦,简直就是极简生活的开始,彻底和洗发水刮胡刀神马的断舍离!永远不用担心两天不洗头头发油油的发臭,也不用担心一天不刮胡子立马变大叔。整个脑袋,只要洗个脸全部搞定!用洗面奶洗头皮擦干后,那个手感我真的无力形容!马海霞还创新了光头的很多玩法,据说光头亲起来感觉特别神奇,触电的感觉,口感怡人!对此我倒是无从考证。 自此,光头成了拍照圣地、p图胜地!尤其是收到“大表姐”送的宋仲基同款假头套以后,我瞬间觉得自己可以出道了。说实话我真心觉得自己光头还挺好看,头一次在朋友圈发九张自拍!也好,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以后发际线上移、秃顶了,新发型拔草成功!大家好,我是卤蛋健! 第10章 怕啥来啥!噩梦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章,比噩梦都可怕! 这些内容,我真心真心的,打心眼儿里不想去回忆,甚至很多记忆片段由于过于痛苦,大脑选择了去忘记,还是后来家人描述我才知道的。 哈哈,别紧张,且听我娓娓道来! 说来也是巧了,都是我自己自作聪明,自己作。真是no zuo no die! 每一程化疗开始之前,家属都要拿着最近的验血单子找到主治医生预约入院化疗时间。第二程是父亲去约的,这眼看要进行第三程了,我决意自己去!我是正常人!自己能行! 来到路哥的诊室,约好入院时间后,我却凭借仅有的一点点医学常识跟路哥讨论起治疗方案来。 “我需不需要做中枢预防啊?是做鞘注么?”中枢预防就是用可以突破血脑屏障的化疗药物,预防肿瘤细胞入侵大脑!一般分期比较晚,累及部位较多,累及特殊部位,或是肿瘤位置离头比较近的患者需要做此类预防性治疗。 “我们打算第四程时候给你做,用大剂量甲氨蝶呤和阿糖胞苷静脉滴注,不用鞘注,弥漫大b淋巴瘤用鞘注效果不太好。” “那我是做8程还是做6程呀?什么时候做petct中期评估?” “我们建议你做6程后,做一个自体移植。中期治疗评估定在四疗结束后吧” “一共6程,中期不应该在3程结束后么?” “都可以,中期评估没有固定的时间,像美国治疗时都是盲着做化疗,所有疗程结束后再评估治疗效果,国内医院也各有不同,有的甚至安排每两个疗程做一个petct看一下。嗯…你3疗结束做也行,那中枢预防也改在三疗做吧!” 就这样我说服了路哥更改了原本的治疗计划,当然这样改也是我担心淋巴瘤进展入侵中枢神经,其实改不改也无伤大雅,只是早做早心安,顺便看看治疗效果,图个心里安慰而已。 这第三个疗程的用药和前两个不同,用的是r-ma(美罗华、甲氨蝶呤、阿糖胞苷三种药物)方案。为了在脑脊液中达到有效浓度,必须用大剂量,但同时这样毒性很大,副作用特别强,尤其是肾脏的毒性,一些人甚至无法耐受。所以这对治疗操作的技术要求高,包括血药浓度监控、水化、碱化、叶酸解救等一系列操作,一步也不能少。尽管存在很大风险,但面对现在的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疗程结束后,你血象会掉的比之前都厉害,很有可能发生很严重的粒缺,我们建议你出院后找个其他医院住院观察,一旦发生感染方便立即治疗。” 治疗的过程我提前做了功课,我这么个惜命的人在治疗前就列好了时间表,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打解毒针,什么时候吃药,并定好了闹钟提醒,生怕落下一项。 “护士!护士!快来!快来!该给我打解毒针了!”我闹钟一响就按了呼叫铃,生怕护士把我忘了。 “哎呦,你放心吧!忘不了你呀!小伙子真逗,头一次遇见催着护士给打针的!人家躲都躲不及呢!”护士打完针笑着调侃我。 我捂着屁股咧着嘴朝她笑了笑,转过身又开始大口大口喝水。 第三程化疗非常顺利,肝肾功能也没出现严重损伤,顺利出院!不过,保险起见,我们按照医生嘱咐找了一家人少安静的医院继续住院观察,等血象稳定了再回家。 在朋友老李的建议下,我住进了第六医院血液科病房。他是这家医院的中医大夫,年纪虽然不太大,但是医术精湛。在我生病前的一次聚会上,我开玩笑似的让他帮忙诊脉,他警告我说身体可能有问题,这也虚那也淤,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近期工作忙休息不好,就没在意,可真没想到出这个事。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敏感一些,去医院检查一下,早发现,也许治疗会更轻松、顺利一些。 同病房的两个病友都是白血病患者,靠窗边的是个年轻人,治疗后又复发,经常是背对着我们玩手机,也没有家人陪伴,到饭点了就叫个外卖,除了医生查房时候说几句话,一整天都很安静,大概也是因为生病的事心情不好吧。另一个在靠近门的位置,是一个东北大哥,开朗健谈,话里话外显得很乐观,他已经配型成功,准备做异体干细胞移植了。 东北大哥谈及我是淋巴瘤,还很羡慕:“老弟,你这个没事,好治,治好了就没事了!” “你也是啊,配型这么完美,很幸运啊!也很快就好了!” “哈哈!那咱们都赶紧好,完事出去整点儿啊?” “没问题啊大哥,那必须的!到时候我请客!想吃啥你点!” “……” 我们就这样没营养地聊了好半天,当然我们都明知对方的情况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乐观,但如此相互“鼓励”一番,着实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记得前几年,每次出了体检报告,大家都相互讨论,谁又脂肪肝了,谁又尿酸高痛风了,表面上是关心别人,实际上无非是找一个同样查出问题的人比一比,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不堪,没那么惨。人往高处走这句话固然没错,但遇到困境,看看比自己还惨的人,往低处比一比,流一流,也能安慰一下自己,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办法。我知道这样说好像显得没那么高尚,作为一本公开的书,要弘扬正面的价值观,很多人看了会骂我狭隘、阴暗,但我却觉得,面对生死,没必要过分粉饰自己的人设,在不伤害别人,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做点什么,让自己感觉稍微舒服一些,没什么不妥。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人性的自私和黑暗的一面,不管我们怎样隐藏,都是客观存在的,在你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就会慢慢地变得清晰,让你更加地看清你自己。 言归正传,说来也是奇怪,在协和还好好的,自打我转院过来当天就开始发低烧。37.4这个温度倒是不高,而且淋巴瘤患者本来就可能出现间歇性的低烧,不一定是出现感染,但医生还是坚持给我抗感染治疗。我一想,也罢,即便没感染,这种预防性治疗也没太大坏处。 情况没有想象的乐观,体温持续升高,很快就突破了38度、39度,40度。 连夜拍了个ct,肺炎! 抗生素立即换成了最高级别的抗生素,抗病毒的药、退烧药和物理降温也一起上,脑门、大腿都被敷上了冰袋。浑身的感觉真的像要散架一样,哪哪都疼,头疼得好像血管下一秒就要炸裂开。 这次发烧和以往不同,吃完退烧药,体温也只是从40度降到38.5度,维持不了一个小时就又飙升到40度,但是退烧药隔6小时才能吃一次。父母反复去医生办公室找医生求助,问问是不是可以换换药,但医生也没太好的办法,只是说抗生素发生作用是需要时间的,一般一种抗生素要用3天才能判定是否有效。但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哪能等着烧三天? 我看了下验血的结果,白细胞还算正常,没出现严重粒缺啊,为什么发个烧这么不容易好?我微信询问协和的管床大夫dr王,她用我可以理解的方式说道:“白细胞不只要讲究量,也要有质!现在你化疗后白细胞工作能力太低!”她看过我的ct照片后,肯定了现在的治疗方案,并建议加几种药,我立即联系医生调整用药。 半夜,病房外突然传来了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好像是有病人医治无效去世了。过了一会,就听见哗啦啦推床的声音(医院的病床都是有轮子的),由远及近又慢慢远去,伴随着哭声一点点地消失在寂静的夜里。我脑补了画面,冰冷又昏暗楼道里,家属推着病床,床上躺着刚刚去世的亲人,盖着白布单,安静地闭着眼,和熟睡一样,只是无论怎么叫,怎么摇都再也不会回应了。 我感觉很悲伤,第一次感觉死神离自己这么近。但是我还是没怎么害怕,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么不幸,uu看书 .ukanshu不就是发个烧么,不至于,不至于的。 很快我出现了憋气,头晕,心跳加速。医生给安排吸氧。万万没想到,这氧一吸上,再摘下来就太南了。 又这样坚持了一个昼夜,非但没有任何改善,退烧药也不怎么管用了。家里人都很着急,最终还是决定回协和,毕竟很多检查这边做不了,而且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在协和处理起来应该更有保障。直接回血液科病房肯定是没戏,先去急诊吧。 我们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打车转院协和。就是这么狗血!在离终点500米的地方,女司机路上把前面豪车追尾了!我们静静地在车上看着女司机和前车人交涉,叨叨了好久也没结果,没办法,只能下车溜达过去了,说来也是没有经验,为啥不叫120急救车啊?烧成这样还抠门打滴滴! 这是我第一次来协和急诊,人满为患!就连过道都坐满了输液的病人和家属。有的没精打采地半睁着眼,有的焦急快步穿梭在人群中,还有一些老人躺在轮椅上,盖着被子,捂着棉帽,安静地闭着眼一动不动,我一下又想到了前一晚脑补的画面。 还是老几样,验血、心电图、量血压、ct,诊断结果也和第六医院无差,肺部感染。运气还不错,急诊输液处还有一张空床。我躺在床上输着液,吸着氧,捂着被,闭着眼,戴着耳机,不去理睬周围的喧嚣,静静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期待着退烧后赶紧回家。 可是哪想得到,这次来协和,简直是一场噩梦,一住就是半年,若不是发生奇迹,早已命丧于此。 第11章 迷迷糊糊立遗嘱 故事发展到了这里开始出现了奇怪的“断片儿”。我踌躇了好久该怎么写下面的内容,因为除了少数几个片段我还能记起个轮廓,大多情节我一点点印象都没有,我可以自豪地说,我失忆了。 记得本科时候,普通心理学课上学过记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动机性遗忘吧。一些研究发现,许多人对快乐和正面的事情记忆得多,而对痛苦和负面的事情记忆的较少,是因为由一定的动机驱使所出现了主动遗忘。这种遗忘可以将极其痛苦的记忆排除到意识之外,使人忘掉这些经历,以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严重缺氧,亦或者长期用镇静剂导致了记忆缺失。whaterver,反正是记不起来了。 简要来说,接下来能记起来的,就只是在急诊接到我路哥的电话让我转到血液科病房治疗,以及朦胧地立遗嘱,假模假式一本正经地安排半天,再后来就是好几个月后从icu醒来。 好了,闲言少叙,书接上文。在急诊时间其实并不长,当天路哥就打电话通知我可以回血液科病房接受治疗,并且给安排了一张层流床(后文有叙,简要来说就是罩着塑料布的架子床,床顶部有过滤换气装置,防止外部有细菌的空气进入),当时真的是感激涕零! 我蒙着厚被,被父亲从急诊推到了内科楼血液科。护士长看到我还很惊讶:“怎么了这是?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啊?” “哦,没事,就是肺部感染了,有点发烧!”我装作没事地答道。 后来,据马海霞回忆说,我来到血液科病房后,依旧高烧不退,各种抽血各种痰培养各种检查也没查出具体病因,只能经验性抗感染治疗。 非但没有缓和,病情急剧恶化。持续好几天的高烧一直不见好转,体温每天都维持在临近40度,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之前的鼻导管吸氧已经不管用了,血氧浓度不断降低,只能用面罩,把氧流量调到最大才能勉强自主呼吸。那会我几乎都没能合眼睡觉,吃不下也喝不下,更不能躺下,一躺下就有窒息的感觉,就这样忍着高烧和憋气坐了好几天。 马海霞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黑眼圈,整个人熬得都不行了,也消瘦了好几圈,真是佩服我能有这么强的毅力,这么痛苦也坚挺屹立不倒!我说,嗨,那必须的啊,党培养我这么多年,这点磨难算啥!还得继续为人民服务呢! 说起遗嘱这件事,也是无奈。依稀记得,夜里父母哭着从门外进来,哽咽地问我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我一听,一定是医生说什么了,但我并没有觉得有这么危险啊。 “别闹!什么愿望不愿望的?这刚哪到哪啊!不就发个烧么!” 但后来,我突然觉得可能自己过于乐观了,如果没这么危险父母肯定也不会如此问我。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思想真的极其局限,这是本能,这能告诉你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马上离开,让我放心不下的,只有父母和马海霞,什么赚钱,什么事业,什么人情世故貌似都不存在,根本一丝一毫都没动念。 我简要总结了4条,主要是有关父母养老安排和资产处置,以及要好好感谢马海霞的陪伴。没啥新鲜的,大家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在这里就不详细说了。周围的人哭的稀里哗啦,但是我没有哭,安静地看着围着床的大家。 第12章 眼1闭1睁,1年过去了 血液科住了四天,病情每况愈下,生命体征已经接近全面崩溃。终于在11月8日,我转到了icu(重症监护室)治疗。不过,怎么进去的,啥时候进去的,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父母也不愿描述,都是出院后我四处打探,竖起耳朵偷听才重连了故事线。 得知我要进icu,家人从四面八方立即赶了过来,满楼道都是我家属,甚是壮观。单位领导闻讯也来给我打气,鼓励我坚持住!据说我还微笑着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入住icu,医生立即给我打了镇静剂,随即开始昏睡。据说这样可以减小身体负荷,有利于治疗,另外也是怕我崩溃,毕竟后面的治疗方式比较痛苦,如果醒着可能很难接受。 慢慢醒来逐渐恢复意识的过程,感觉非常奇妙!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半睡半醒中,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道场”里,房顶角落里还有红色的蜡烛忽明忽暗闪烁着火苗,十分诡异(其实是病房角落的监控一闪一闪的红灯),我四处找也找不到出口。这时昏暗的屋子里一个一袭白衣的“美女妖精”袅袅婷婷朝我走来,我大喝道:“何方妖孽,速速现出原形!看法宝!”“妖精”也不说话,站在我旁边,手里使劲儿一甩,拔出长剑朝我就刺!正打得热闹呢,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聊天:“……我来扎吧!”随后手腕突然一阵刺痛。 打这一刻开始,我算正式醒过来了。醒来后感觉更奇妙。 卧槽!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直击灵魂三连问! 电视剧的桥段丝毫不打折扣地上演了。虽然已经醒了,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我顶着一脸黑人问号四处寻找答案。 周围的一切都是完全陌生的,只是在护士胸牌上看到了“北京协和医院重症医学科”啥?重症医学科是什么鬼? 醒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基本完全动不了,身上已经皮包骨,肌肉也全部萎缩,只能勉强眨眨眼、动动手指,摇摇头,而且脖子上裹着纱布插着呼吸机管子也发不了声,只能躺着干瞪眼。 又缓了缓神,作为一个老侦查员,我首先仔细侦查了一下周围情况。矮油!单间啊!窗明几净、宽敞明亮,和血液科拥挤的三人间病房硬件条件相比…咳咳,有啥比的,都病了还要啥自行车! 再看看床边的设备,有挂着的,有摞着的,挤满了病房,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各种医疗设备,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响声。这些仪器要么连着输液管子,要么连着电线,统统都连在了我的身上。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体已经插满了管子,鼻孔里插着鼻饲用的胃管、胳膊上、左右手和大腿各一个输液留置针、尿管、肛管、还有两个用于采血的留置针,以及各种传感器贴在身上。 我往上看,好几个显示器,不停刷新着监测数值,想看看写的啥却没力气转动脑袋。头顶还有一个太空船机械臂似的东西,一直也没见它动过,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啥。 病房的门是自动的玻璃门,门上贴着红色的窗花,渲染着喜庆祥和的节日气氛,但是我怎么就一点也感受不到喜庆呢! 护士见我醒了,很开心地陪我说话,很温柔地解释,我气管切开插管了,暂时说不了话,让我别着急,以后拔了管子就能说话了。 虽然浑身插满了管子,无数个管子同时往我身体里输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但也并没有感觉任何疼痛,心里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会,一个男医生进来,问我:“醒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个意思?把我当傻子了?墙上不是挂着表么?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朝正前方的表努努嘴,手颤抖着笔画了个3。 “那你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吗?” 屋子里开着灯,我也看不见有没有窗户,哪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啊?不过3点…这个点如果是凌晨,医生大概还在睡大觉,哪有闲心起床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 “白天!”我张嘴无声地说道。 医生看了我的口型,微笑着嘱咐我好好休息,累了就睡会,说着就离开了。现在想来,这个医生估计是担心我睡了太久,脑子睡傻了,小小测试一下。 美女护士拿给我一个玩偶小猪,说这是前一阵爸妈给我过生日送我的生日礼物。 过生日???我生日12月啊,这不刚11月么?等等!窗花?11月为什么贴了窗花? 我赶紧指了指手腕,护士很疑惑:“现在3点了啊,你不是看得见表吗?” 我使劲摇摇头,点指着手腕,嘴里“说”:“日期!日期!日期!” 她盯着我的嘴,猜了半天恍然大悟:“哎呀!你问日期是吧?” 我努力地点头,她说:“今天3号了”。 “几月?”我夸张地表演口型。 “一月了啊!现在是一月,你睡的太久了!” 什么?????都一月了!!元旦了!我说怎么贴窗花呢! 我脑袋里瞬间冒出了一万个问号,哈!太神奇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11月住院的,一转眼1月了?kucha一下就穿越了啊?眼一闭一睁,一年过去了,哼?? 对了,我得插叙一下,睡着期间发生的事。 这两个月,是我最轻松的,却是家人最痛苦的。 进icu后,医生不定期给家属开会通报情况。我的白细胞趋近于0,免疫力连新生儿都不如,血小板也仅剩个位数,一旦身体发生任何出血,或者严重感染,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况且肺的情况也相当不乐观,后期又并发了好几个随时可以要命的病,总之就是救活的希望极其渺茫。 但是家人没有放弃,医生也没有放弃,就这么如履薄冰地坚持着,时时刻刻监控着我各项指标,一旦有波动立刻调整。 每次在临近嗝儿屁的边缘,我这指标就奇迹般的反弹一下,每次在医生都绝望想放弃的时候,我就突然恢复一丢丢给大家一点信心。就这样来来回回上蹿下跳了好久。 身体各项指标一塌糊涂,肝衰,肾衰,血相也是让人崩溃的惨,免疫系统全线溃败,输血小板,输血,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都消耗掉了,拔掉呼吸机我立马就见马克思同志。 一个周五,icu医生联合呼吸科、感染科、血液科医生会诊,但讨论许久也没有定论,认为这些问题根源可能是因为淋巴瘤复发,并发了嗜血细胞综合症,如果想治,只能上化疗,而我这个身体状态如果用了化疗,只怕瞬间就凉了。不过这些也都是医生经验性的判断,很难确定。 此时,治疗陷入两难的境地,能用的药物基本上已经用尽,医生左右为难,束手无策,如果再得不到缓解,也撑不了几天了。 频频传来的噩耗让时刻守在icu门口的父母每天都在电闪雷鸣中度过,但即使再难,希望再渺茫,他们也没有放弃。 奇迹的是,在崩溃的边缘,周一上午,免疫系统奇迹般地重启开机了,身体各项指标也有了反弹。 但是情况仍然不乐观,尤其在气管切开插管后,呼吸基本上临近衰竭,呼吸机用尽最大力气帮我呼吸可血氧还是很低,用尽了抗生素、抗真菌的药也不见任何好转,传说中的大白肺!好几次医生找我爸妈谈,现在的情况随时可能用人工膜肺(对,就是重症****患者用的),而我的情况即使用上意义也不大,可以理解成,尽最后的努力。 肺,到底怎么了?ct影像是磨玻璃影,这可能性很多,主要医生站两派,一边说是某种未知的真菌感染,由于化疗后免疫力太低所以不见好转,另一边说是极其罕见的急性纤维性性机化性肺炎,一种近些年才发现的罕见肺炎病理类型,肺泡腔内有纤维细胞呈息肉状延伸,大概就可以理解成肺里长了好多纤维增生,把肺泡糊死张不开导致呼吸困难。 如果是真菌感染,要等待免疫系统进一步恢复,同时继续用抗真菌的药。而如果是机化性肺炎,则要用大剂量激素冲击,促进增生的纤维吸收。所以,怎么选? 有人问,就不能是多选题?这俩一块用不行?嘿!外行了吧?激素是免疫抑制剂,如果真的是真菌感染却误用了大剂量激素,那免疫系统被抑制,真菌瞬间大量增增殖,立马完蛋;如果是机化性肺炎,却一直用抗真菌药,身体扛不住很快也会崩溃。 到底是用激素,还是用抗真菌药,必须二选一,也是生与死的选择,选错了,必死无疑!此刻,没检测出病原体,仅凭ct影像,一时没有医生有十足的把握做出判断,毕竟纤维素性机化性肺炎是个罕见病,估计好多医生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诊断了,谁都不敢敢做这个主。但是选择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划重点!这个人的出现值得另起一行。 由于病情危重、复杂,呼吸科请来了“镇院之宝”,全国知名专家许文兵教授!(我越写越觉得自己是协和的医托!哈哈,uu看书wwuuansu.cm真不是!真不是!发自肺腑!) 许教授仔细研究了我前后所有的ct片子,经过反复分析讨论,最终认定是纤维素性机化性肺炎,拍板,上激素! 我们一家人无条件选择信任。 信任归信任,但谁能不害怕?一针下去,就是生死。 你还别说,人家许教授看的真准!激素一用,嘿!立竿见影,缓解了不少!全家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打这一刻起,我才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至于怎么得的急性纤维素性机化性肺炎,病因是什么?因为淋巴瘤?因为肺部感染?因为化疗药物反应?谁也不知道,毕竟是个罕见病,全世界还都没太研究明白。 但是想治好,脱离呼吸机却是难上加难。每天都有n多个管子同时往身体里输各种的药物,种类之多、用量之大,啧啧,就像科幻片里制造生化人似的。不可避免的就是严重的副作用,发生了无数次的肝衰、肾衰,肺也破了好几次,也得亏是协和的icu水平高,时刻监控体征,一天验n回血,一旦发生严重异常立马调药挽救。 我很感激父母没有放弃,即使医生无数次劝说不要人财两空,他们还是坚定地认为我能好起来。我没有经历在icu外的煎熬和苦楚,没有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抉择,没有经历那些****,没法真正理解他们在门外有多么难熬,多么悲痛,多么绝望,我甚至怀疑,如果换做是我在外面,自己能像他们这样坚持过来吗? 有些话,难以启齿,羞于表达,但永远在心里。 第13章 都啥乱78糟的? 刚醒的几天是恍惚的,嗜睡。每天恍恍惚惚,一度怀疑表是不是坏了,怎么走的这么快?刚看还八点,再看就十点了,是为了缓解患者压力故意设置的假表? 还有,在昏睡的时候,我做了很多奇怪的噩梦,像连续剧似的,每一个都很痛苦,很现实,很神秘。不过能记起来的不太多。 1 200块钱 这个梦简直不能再真实!我有一天穿便衣出去巡逻,路过通州永顺辖区时候,肚子咕咕叫,路边随意找了个包子店填饱肚子。 店里就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在,一脸嫌弃地和我说不卖了马上打烊了。我死乞白赖求人家卖我点吃的,随便什么都行,我快饿死了。老板无奈之下答应了。 可突然之间我没有力气了动弹不得,被他俩捆起来放在桌子上,手上拿着电锯,一边锯我手指一边念叨:“行呀,就把你手剁了做馅吧!” 我大喝道:“我是警察!你们疯啦?快放开我!”说着我另一只手拿出电话打给了永顺派出所领导求助,然而!没人接!这可坑苦了我了!我又打电话给通州分局指挥中心,这次是打通了,但是黑店老板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邪笑着拿着电锯开始切,眼看一只手都被切下来了,外面突然响起了警笛声!我心想终于得救了! 谁想到,这老板面色却很平静,说道:“兄弟,你真的是警察呀?我给你200块钱,你走吧!” 什么?excuese me ???200块钱? 我真想说,逗我呢?至少250! 2 英雄汇报会 这个和上面的梦好像还是连续剧!我是个战功卓著的警察,不停地追捕犯罪嫌疑人,一次次扭打在一起,抓了一个又一个人,但身负重伤,身上被捅了好几刀,眼睛也肿得睁不开,疼痛难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朦胧中有一个身穿白衬衣的领导找到了我,把我扶起来,问我认不认识他,我摸着他肩章上的麦穗,摇摇头,不认识。他却说认得我!喜欢这麦穗明天也给我一个,让我赶紧去医院! 一转眼我就躺在了病床上,在一个高铁车厢里。医生跟我说,我受伤很严重但已脱离危险,一会在隔壁车厢开英雄事迹报告会,很多大领导都在,我排在14号,让我准备一下发言。 我赶紧找了个本子写发言提纲,反复推敲终于打磨好,可轮到我上台时报告会却结束了!可是把我气坏了!最可笑的是,在得知没能参加合影,我还要来了照片电子版把自己p了上去! 啧啧啧,我知道,你们看完肯定心想,这厮大概是想出名,想当官想疯了! 哈哈,谁说不是呢,人家都是什么首都青年卫士,首都榜样,这次坎坷的治疗结束,我大概也能评选个首都抗癌英雄了吧?千万别邀请我巡回演讲!千万别!邀请我也不去! 3 轰炸演唱会 这回,我被调到空军,担任啥啥飞行队长,奉命带队轰炸某军事目标。起飞后没多久就临近了目标位置,我果断按下了导弹发射按钮。 继续往前飞,卧槽!被我炸的不是军事目标,而是一个大型演唱会。地面欢腾的人群瞬间被火海吞噬,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幸存的人们四散而逃,有的身上还着着火。这些可都是无辜的人们啊!都是因为我的失误!让这么多人失去了生命!我无比自责,一种前所未有过的伤心和痛苦瞬间迸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4 一二三木头人 说是第四个梦,其实这种类似的梦做了好多! 我被抓进了一个奇怪的奇幻世界里,被告知想要出去,必须要闯关,必须打通所有关卡才行!但是重重关隘,想通关基本是不可能的,我试了各种方法逃跑,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 我跑出去,在网吧正玩着电脑,在地铁里正看手机,在超市里正闲逛,突然之间就动不了了,就像中了葵花点穴手,转瞬间就被抓住回到了原点。 其实,有一次突然被定住,耳边却有人说:“别动啊!验个血糖!”随后手指传来一阵刺痛。 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梦,emm…其实我也在纠结要不要写这些,毕竟没啥营养,自己也记不起太多细节。可是我觉得吧,这些梦确实反映了当时的真实状态,痛苦、挣扎、被束缚和生的渴望。 还有,这句话写给读这些文字的领导同志们。咱爷们可是做梦都心系公安工作啊!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第14章 看我口型!大家1起学唇语 由于不能说话,护士尝试给我记号笔和白板让我写自己的需求。我试着拿笔,我去?笔咋这么沉?灌铅啦?好像拿起个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一样,手不停地抖,压根儿写不了字!写出来的圈圈圆圆圈圈,跟鬼画符似的自己都看不懂!不得已,只能靠唇语猜了。 icu的护士分为两种,一种是本院的护士,那水平不用说,杠杠的,读唇语大神,我嘟囔一下立马就能明白,甚至能和我简单聊天,估计是常年接触我这样的“哑巴”练就了一身本领吧!然而新来进修的外院护士就没那么精通唇语,我连说带比划,猜呀猜,急得一脑门汗还是猜不对,我都是叹口气,摇摇头,闭上眼心想:唉…算了…反正也没啥正事,算了…算了。 为了促进肺恢复,医生要求每天上下午必须坐两个小时,不能一直躺着!听着简单吧?可费了牛劲了!我身上没劲自己起不来,得同时叫来四五个男护工喊着一二三,把我从床上抬到轮椅上,把身上的各种管子理顺后,用被子裹成个木乃伊。 坐着也是一种痛苦。腰和脖子没有足够肌肉支撑,不能保持平衡,只能绑在轮椅靠背上。并且一坐起来,呼吸就特别困难,只能喘五分之一口气的感觉明白吧?心率也瞬间飙升至130。从床上折腾下来,需要平复好久才能适应。 所以啊,我总是感慨,平凡已是不易!大家司空见惯,稀松平常的事,比如坐着,比如呼吸,比如说话,都是奢侈品。 坐着干点啥呢?护士帮我在轮椅的小桌板上支起了马海霞拿来的ipad,我努力用颤抖的手指滑动着屏幕,马海霞你咋想的?只缓存了几集“康熙来了”之类的综艺,你啥时候见我看综艺了?我找来找去也没有发现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可打开相册后,看到我们之前的合影,点点滴滴,瞬间泪奔,哭得稀里哗啦的。 每天下午3点到3点半是家属探视时间。 上学时候感觉半小时简直是一个世纪啊,语文老师在上面叨叨叨,叨叨叨,我听得脑仁疼,都睡三觉了看手表才过了十分钟。可是这半小时用作探视,却是转瞬即逝! 为了给家属展现我最好的状态,探视时候都让我坐着。在家属进来之前,护士都给我一顿捯饬,擦脸刮胡子抹唇膏润肤霜,就差描眉画眼把我嫁出门了!居然还把过生日家人送的玩偶拿出来,让我怀里抱个大猪,一手还攥一个小猪。哈哈,护士同志,你是欺负我不能说话吗请问?我这高大威猛的人民警察形象让你糟践成什么了?你看见我翻给你的一万个白眼没?没辙没辙的!用后来马海霞的话说,她看到我都震惊了,以为我是睡傻了,智商被稀释了,简直就是隔壁村儿的二傻子。 半小时,正好仨人,一人十分钟!第一个进来的总是马海霞,小姑娘穿着白大褂带着大口罩大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蹦蹦跳跳的就蹿了进来。唉,也真是辛苦她了,每天下午请假从西单赶过来,就为了看我十分钟,晚上还得加班补回耽误的时间。她每次进来都带着一身凉气,在我看来却是外面自由的气息。 马海霞是最笨的!哈哈,笨死了!悟性太低!我都那么努力表演了,她还是不能理解我的唇语,每次都把自己蠢哭! 接下来进来的是我爸妈。不知道是故意表现得让我觉得轻松,还是我能醒过来她们已经很知足了,言语表情都特别乐观,乐观得让我觉得有点心虚,毕竟我这“生化人”的身体状况自己还是有点数的。 哎呀,限于交流障碍,这半小时基本都是没说啥就飞快过去了,妈妈每次都压轴,时间到了也不主动走,每次都过了三点四五十,等护士进来提示好几遍才恋恋不舍离开。 这半小时是我最踏实,最开心,最期待的。就像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熬了一整天,就为了等爸妈来门口接自己回家,尤其是期待他们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 如果讨论,这场灾难最痛苦的人是谁?我不敢说是我自己。家人承受的压力和打击,是我不敢想,也很难体会的。余生,只有感恩了。 马海霞为了让我能顺利“说话”,还用卡纸画了个大大的“自制键盘”,甚是有趣!琢磨着让我指着字母,拼出来想说的话,怎奈何我这手指它不听话啊,一使劲就抖,计划因此被迫流产。 第15章 听歌还是听饼饼讲故事? 后来,也许是马海霞知道了我不爱看综艺,特意准备了“礼物”。 一天我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了马海霞的声音!呀?啥情况?我看看四周就只有个小护士背对着我不知道忙活啥呢,难道是我思念过度,幻听了?或者是马海霞假扮的护士?不能不能,岛国片看多了吧! “你女朋友真好啊!还给你录了故事!她是做播音的?声音真好听啊!” 我这才发现是床边的ipad发出的声音。马海霞居然录了故事给我听! 哎呦!还真像那么回事!轻柔的背景音乐下,唯美的女声,咬字清晰,语速适中,关键还富有感情,让人很容易沉浸到情景中,读的还真不错啊!嘿?马海霞还有这技能? 最可笑的是,还在每个故事的片头加上欢迎辞“哈喽健健,欢迎来到饼饼讲故事,这是我自创的一个栏目…” (饼饼是我给马海霞起的昵称之一,其实是嫌弃她脸大,嘘!!!) 经常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又听着故事醒来,可能是刚撤掉镇静剂,脑子还不很清醒,很多次都分不清现实和故事,分不清自己和主人公,这种感觉很奇妙,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还很享受。 马海霞爱读书,尤其是散文还有一些意识流的文字,着重描写细节和细腻心理变化的那种,我每次都嫌弃这类书节奏太慢,看了半天不知道说的什么,一本书直接看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就够了。她却嫌弃我太粗糙不懂得体会情感,也可能是和女生爱看韩国泡沫剧同理吧? 可这次却很意外,她选来读的书,第一篇居然是大冰的《乖,摸摸头》。 我之前不了解大冰,只是之前去丽江古城,晚上闲逛路过一家小酒吧还没营业就排起了长队,名为大冰的小屋。网上一查才知道老板是一个叫大冰的作家。大冰是谁?他写过啥?没听过。书迷大都是小女孩,大概是什么言情小说作家吧?晚些时候又路过,扒着窗户往里看,好多人围坐在火塘边,安静地听一个中年男人弹唱,但人满了不让进,拉倒。 几年后,我一个人去西安旅行,晚饭后在城墙边溜达,又偶遇大冰的小屋分店,这次看来是缘分了不进不行。人不多,小屋中间依旧有个火塘,点着几支很粗很粗的蜡烛,下面是融化了的蜡油凝结成的蜡块。整个屋子只靠这蜡烛照明,昏暗的角落里坐了一个年轻人,抱着吉他弹唱,大概都是原创吧,唱着自己写的歌,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大家围坐在一起,沉浸其中安静地听着。 这就是我与大冰的“一面之缘”吧。 其实按常理来说,我一糙老爷们,不太会读这类书,看书名就觉得有点矫情、非主流,像是初中生读的爱情小说。我听到书名时候很费解,为啥选这个? 但确实是我肤浅了。大冰的故事着实暖心感人!故事里的杂草敏,那种天真和美好,那种真诚和坚定,那种纯粹和执着,让我敏感的内心百感交集。 “有些话,年轻的时候羞于启齿,等张开嘴时,已是人近中年,且远隔万水千山”——摘自《乖,摸摸头》 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生死未卜,最向往的就是自由。书中的他们以梦为马,背负行囊浪荡天涯。我深深被感染、融化,深深想往我有一碗酒可以慰风尘的洒脱和怅然。。 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再去丽江,去大冰的小屋喝酒听民谣,遇到大冰给他讲我的故事。也去“老兵的火塘”撸串,找老兵盘盘道! 感谢这些作品,感谢大冰! 镜头切回icu! 马海霞先后读了好多,大冰的《老兵》、《对不起》,吉本芭娜娜的《初恋》、蔡澜的《活着就要做有意义的事》…都是她特意挑的浅显易懂且故事性比较强的书。 前几天我还问她,为什么选这种书,明显不是她风格啊! 答曰:“怕你睡傻了听不懂!” 好吧,好吧,你对你对你都对! 马海霞坚持每天下班后录制一集,有时候加班,到家时已接近凌晨,但她还是一天没落下,每天坚持“创作”,第二天来探视我时候传到ipad上给我听,每天我最盼望的事就是探望时更新故事! 经常听着听着故事,突然听到,“哎呀健健,真的读的我口干舌燥,等会儿啊,我喝点水!” 没过多久,icu的护士们都传开了,我有个会讲故事的女朋友叫饼饼,有个自创的栏目叫饼饼讲故事。 那几个故事每天循环播放着,有时候还特别大声,估计隔壁病房都听得到! 护士看我闲的没事,都调侃我,听歌还是听饼饼讲故事? 不过,说实话,还真的怎么听都听不腻! (求生欲测试满分通过!) 第16章 我要喝橙汁!!! 对了,还要说一下。 自从进了icu,我就被禁食,emm…这样说不太确切,准确的说,是没用嘴吃喝过!从鼻子插进去一根管子到胃里,每天靠鼻饲营养液续命。 我这188cm,88kg的体格,每天就两瓶营养液?够干啥的?因此不可避免的迅速消瘦,再加上一动不动肌肉大量萎缩,到两个月后我醒来时,已经基本变成皮包骨的干尸了。什么?多重?我tm坐都坐不了,还幻想站着量体重?我估计最多也就剩50公斤了吧。 两个月滴水未进,虽然每天大量输液,机体并不缺水,但醒来后第一感觉当然是渴!渴死老子了!嘴里那个感觉吧,很难形容,干涩干涩的,说苦不苦说酸不酸的。 迷迷糊糊地看见旁边桌子上有个玻璃瓶,里面有橙色的液体! 卧槽!橙汁???? 我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一口气灌下去解解渴,但怎奈无法动弹够不着。 我成功吸引来护士的注意力,兴奋地朝橙汁的方向努努嘴,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渴望。 护士问了半天,终于知道我想要那瓶橙汁。 “是要这个吗?这是营养液,你是饿了吧,别急啊,一会就给你打进去!”说着,她指了指我后面挂着的袋子。 啥?不是橙汁?简直失望极了…我想起之前酷暑难耐,一口闷一瓶冰镇的味全橙汁,那叫一个爽快!那叫一个通透!那叫一个过瘾!那是往骨头缝儿里钻的那种快乐!我暗自发誓,等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买几瓶味全橙汁喝个痛快! 说实话吧,还真不饿,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饿觉”? 护士熟练地拿瓶起子,“嘭”的一声打开了橙汁,咕咚咕咚一股脑倒进病床后挂着的袋子,袋子连着输液泵,一滴一滴地往我胃里流。 我多希望是灌到我嘴里啊,快让我爽爽!!! icu里每个病人是有专门的管床大夫和责任护士,危重病人甚至有护士24小时看护,像我这种一时半时挂不了脱离危险了的,一般每个护士管两三个病人,每个人病人都是单间,所以就来回串,一会进去一会出来的。 我在写啥??我在写啥??协和医院icu使用说明书??这流水账写的我都不想往下写了,亲爱的书迷朋友,如果觉得无聊,就扔了吧我保证不怪你,或者撕了糊厕所也算物尽其用!想退书?开玩笑呢?进了我兜里的钱就别想出来!你弄死我???来??? 好吧,我承认是相声听多了,老郭!老郭!说你呢嘿!都赖你给我带歪了,咳咳…作为一个在北京的天津人,是吧,大家适当原谅一下我打娘胎里带来的贫气。 言归正传啊!咳咳! 协和icu的护士们真是辛苦,晚上也一分钟不合眼。虽然是倒班制,但经常赶上有没做完的事不能正点换班,动辄就连续十多个小时“上窜下跳”不休息。用这个词…我也觉得诡异,可能是我词汇贫瘠,但真的是这样啊,护士们走路都是小跑,输液、吸痰、擦洗…永远有干不完的事在后面追着,想歇会那没门。男女护士都是如此,特别麻利! 最有趣的事,就是交接班,上一个班的护士念叨一遍我的情况。 “23号,xx,28岁,…”我心说住这么久了,就这么几个护士来回换,都老熟人了,还介绍啥劲! 在介绍完病情,开始盘点交接“贵重物品”,就是我的一些个人物品。 “手机一部、ipad一台、玩具猪三个、骑马小牌一个…”像极了办案子时候的“扣押清单”! 骑马小牌?哈哈!我最开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哪来这么个奇葩?后来才知道,是马海霞圣诞节给我送的一块包装精美的大饼干,上面画着一个小马(王府中環圣诞节活动,去商户打卡换来的许愿饼干)。一个护士也看不出是块饼干,不知道叫啥就随口叫它“骑马小牌”了,而且流传甚远,一提“骑马小牌”,不用拿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啥! 第17章 快给我拍ct!放我出去!!! 在icu的日子,度日如年。 每天也不能说话,也动不了,睡觉时候还被绑着双手,醒来就盯着墙上的挂钟,傻呆呆看着秒针一圈一圈的转,对了,还有听“饼饼讲故事”和听歌。 马海霞后来还给我下载了郭德纲的相声,不过我请问,你从哪下载的?你听了吗?都是观众自己录的吧?音质也太感人了,而且那鼓掌声、叫好声大得要吃人! 相声掺杂在音乐播放列表里,一首歌结束,一个声音巨大的女声突然报幕“好,下面请欣赏相声《吃月饼》,表演者郭德纲、于谦!”然后就被一片炸裂的尖叫、鼓掌、嘈杂淹没,不仔细听都听不见郭德纲的声音!哦,当然,于老师的声音就更听不见了。 也许这就是鸡贼马海霞的心机所在吧?以此衬托“饼饼讲故事”更好听?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哈哈哈 有时候,护士见我一直循环听歌,问我是不是特别喜欢音乐? 是不是没话找话?是不是看我长得帅来搭讪?啊?请问我有选择权么?又不是我放的歌!我倒是想打dota,我打的了么?整天就跟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连发声反抗的权力都没有!没辙没辙的! 就这么几首歌,每天来回听,常理来说,再好听也得听吐了!不过,一首“小幸运”,还真是百听不厌。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与你相遇好幸运 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 你张开了双翼 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每次听到这些歌词,我都想到马海霞,在我生病期间,顶住压力,不离不弃,甚至成为我们一家人的重要精神支撑!啧啧,好像我这词汇量也编不出啥更高级的词形容她了,emm…总之就是很感动,很想念,遇见你真的很幸运。 不肉麻了,又不是写言情小说,个中滋味,自己体会哈! 我醒来没几天就脱机了,就是关闭呼吸机的辅助呼吸功能,由我自己使劲儿喘气。但由于日常还需要持续吸氧,而且气管切开插管后呼吸道很干燥(这个气切插管可以理解成脖子上开发了个新的鼻孔),还得连着呼吸机的管子,里面不断给我提供又潮又热的氧气。只要还插着管子,就说不了话!我日日盼夜夜盼,盼着把这该死的管子拔掉! 我想拔管!我想说话!我想立刻转出icu!老子一分钟也不想待了! 每次管床大夫坐到我床边写病历,我都缠着她,指着我脖子上的管子,比划一个拔掉的姿势。 “你现在还不能拔管呢,肺还没恢复好!不过,何教授说如果你再好转一点,就给你换成金属套管!比现在的管子细,堵上就能说话了。” 我无比期待换管子。每天都缠着医生问啊问,啥时候换! 每天早晨icu的“大官”们都带着管床医生查房,在每间病房前停留一下,隔着玻璃门看看病人的各项指标,思索一阵,再跟管床医生们交流一番。 何教授是负责我所在病区的带头人。哎,老何,你不用回家的吗?要不要这么勤恳?也太辛苦了吧?每天早晚都来病房打卡!对,你没看错,是每天!早晨7点多开始查房,晚上将近10点多再留溜达一圈没啥情况才放心离开。 之前只是觉得当警察辛苦,天天加班熬夜风餐露宿连轴转没得休息,我还开玩笑说过,24小时营业的单位就俩,一个公安局一个公共厕所。后来到了市委机关才发现了自己的浅薄,工作强度、难度、压力相比公安局又大了很多!这回又看到了协和医生们这种忘我的工作状态,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工作是轻松的,如果想做得出色,想做到“细致、精致、极致”,任何工作都离不开时间的堆砌和辛勤的付出。这不是鸡汤,年轻人别抱怨自己太累,要是你没有心气进步,在哪都能混,能糊弄,能偷懒,就得过且过图个清闲也没啥不好,要是想做好,就踏踏实实好好干!别这么拧巴,又想进步又嫌累的。 嘿!你都这样了,还不好好躺着养病,观察人家大夫这么仔细干嘛?还烂七八糟的一顿说教?你以为你是谁啊??? 继续说何教授。他大概是听管床大夫说了,我迫切想拔管。一天早上,他查房时候看到我,在病房门口朝我竖起了拇指,说我创造了奇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回敬了一个拇指,夸张地张张嘴,示意他近前来,我有话说。 他好奇地走到床旁,我唇语“什么时候拔管?”,说着指着管子做着拔的动作。 他说:“别着急,近期就打算给你换金属套管!” 我眼中放光,努力点点头。 “可是也得看你肺的恢复情况,再拍个ct看看,如果顺利,下周一就给你换!” 我好像一个天牢里的犯人突然得知皇上要大赦天下一般,逃出生天的希望瞬间点亮了整个世界!恨不得马上就去拍ct! 接下来的日子,医生护士快崩溃了,无时不刻不被我缠着要求做ct。 可是不知道是为啥,没给安排ct,却安排了新的项目。 一天护士长拿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瓶进来,离近了一看,是生理盐水。 “来!练练力量,躺着没事就举举这个!”说着,把冰凉的大玻璃瓶递给了我,还在标签写上“xx锻炼专用” 这么大的协和!我不配拥有一个康复用的哑铃吗?拿这个凑合?哈哈,哎呀简直了,笑死我了,也亏护士长想得出来这主意!给你笔芯! 这会我上肢力量已经恢复一些了,得益于平时玩手机,但举起1公斤的玻璃瓶还很费劲,躺着也是无聊,练练也好! 我拿出健身房撸铁的劲头举瓶子,左右开弓,没几下就抬不动胳膊了,气喘吁吁一身汗,唉,还是太虚,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天下午,爸妈来探视我时,带来了两个砂糖橘,小橘子长得真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橘子!在远处的桌子上不停朝我招手,啧啧啧,不知道把你们吃到嘴里是啥味的。 父亲问护士,可不可以让我唆嗦味儿,毕竟太久没吃东西了。护士请示大夫后,给我剥开了橘子。 “嚼嚼,可以喝汁,把肉吐出来别吃掉啊!一点点咽,别呛到!”说着,把一瓣橘子喂给我。 哈哈哈?啥?居然可以吃东西了?天呐!太激动了!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吧?我张开嘴,享受食物进入口腔的快感,慢慢的咀嚼,卧槽!也太甜了吧!一咬下去就有汁液喷涌而出,顺着后槽牙溜达一圈回到舌尖,每一株味蕾都伸出小手,紧紧抱住橘子的酸甜。 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全然不记得护士的嘱咐,我嚼着嚼着就都咽了下去,护士还等着我吐出来呢!看见我都咽了,护士很无奈,不过她也没有太激动,她不让我吃下去是担心我长期没有吃东西,吞咽不利索,容易呛着。 我吃了一瓣没啥反应,一脸享受的样子,她哭笑不得,看我马上又张大了嘴,就又投喂了一瓣。 “慢慢嚼,慢慢咽啊!” 一瓣一瓣,没一会就吃了一个橘子,这种幸福感,怎么形容?久旱逢甘霖? 见我吞咽正常,医生也在医嘱里注明了允许我少量饮水,但总量每天不超过300ml。 可把我美坏了,马海霞给我准备了各类果汁!什么椰子水、橙汁、芒果汁,堆了一桌子,我爸还从家炖了一只甲鱼,浓缩成一小杯浓汤。 王八汤!!!黄色粘稠的汤汁,上面还漂着一层油脂,四处散发着诡异的味道,据说这也是管床医生的意见,让我补补!啥时候西医也开始讲究食疗了? 若是往常,我见这样的汤,一定避之不及!什么啊!看着就恶心。不过这时候的我,还挑什么挑?要啥自行车!我使劲吸吮,嗯,味道吧,很奇怪,稍微有点腥,但也还挺好喝,毕竟也是肉汤! 当然,一共就允许我喝300毫升,喝了王八汤,留给果汁的机会就不多了。没辙,我只能等着喂我喝王八汤的护士换班,假装没过喝水,让新护士重新给我倒饮料!哈哈!请叫我鸡贼王中王!当然,也有玩儿陷了的时候,有的护士认真啊,还上电脑查记录,轻轻松松拆穿了我的诡计。 终于挨到了拍ct的日子。其实在icu时候,基本上每周都安排拍ct,只不过这次涉及我换管子说话的大事,总觉得度日如年,显得无比漫长。 我被暂时拔掉所有插在身上的管子,连接上便捷式呼吸机,里三层外三层裹成粽子,就连脑袋也被包裹起来,只把眼睛露处个缝儿让我能四处瞧瞧。父母早已接到通知,在icu门口等着,推着我一起奔向ct室。 一群人有的推床,有的给我掖被角,有的跟在床边拎着呼吸机和监护仪器,有的赶在前面开路,浩浩荡荡的大军出了icu就发起了急冲锋。“麻烦让让!危重病人!”周围的人都迅速闪开让道,投来异样的目光。我躺在床上还挺自豪,每次都是我给别人帮忙、让座,头一次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其实之前也做了无数次ct,只不过都是在昏睡,没有记忆。妈妈还在旁边问我,第一次醒着出来吧?嗯,确实是,而且外面的空气也比里面清新太多,吸一口凉气!舒服! 接下来的事着实吓了我一跳。进了ct室,众人合力把我抬到机器上,我刚躺好,只听duang一声,随后一阵惊呼,众人瞬间忙作一团。我一看,原来是便携呼吸机把手断了,摔在地上零件碎了一地。 得亏我现在基本可以呼吸,短时间不吸氧也问题不大,要不可真就危险了,也庆幸不是在路上断的,刚刚那个机器就一直在我脑袋上晃悠来晃悠去,而且机器巨沉,这要是断了直接砸我脑袋上,估计,也就再不用做ct了… 检查后的几天,我每天早晨查房时都朝何教授招手,但是他一直也没有帮我换管子的意思。后来在我不断追问下,管床大夫才透露,我这张ct和上一张比并没有明显好转,暂时还不能换。 我还能说啥好?得,肺也不是我想恢复就能恢复的,转出icu也不是我想出就能出的,忍忍,踏实待着吧。 说起恢复,再插一段! 康复科医生后期开始来icu帮我康复训练。 有一个戴眼镜,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白大褂衬衣领带整整齐齐的男医生,抱歉啊!我真的没看清你的胸牌,不清楚怎么称呼!见谅见谅!但是你是真的真的很不错。uu看书uukanshu.om 给人的感觉特别笃定,特别专注,举手投足都非常专业。 一天下午,他推着一个大机器进来,说让我试着站起来,试着走路。据说,这个器械是协和刚刚从国外引进的,我算是第一批试用! 啥?逗我呢?我连坐着都坐不稳! 几个人合力把我抬上机器,坐好,脚、腿、腰、胸都被紧紧绑住,死死贴在机器上,像极了那个…(捂脸表情) 连接好监护设备后,就准备让我站起来了。 我还以为是多高科技的设备呢!就是五花大绑把我竖起来!!!他在背后一点点操作机器,随着咔嚓咔嚓的齿轮声,我逐渐从坐姿被伸展开然后竖立,还在机器的带动下走了几步“太空漫步”。 看见我“站”了起来,门外的父母、围观的医生护士都开始鼓掌欢呼!还有几个医生还全程录像!欢欢喜喜过大年? 站起来的感觉很难受!虽然一点劲也没用,但躺了两个多月,心肺功能已经不能适应站立了,心率瞬间飙升至160次/分,血氧也断崖式下跌,我瞬间有点窒息的感觉,感觉喘气只能喘十分之一口就喘不动了,心脏也快跳出来了。 但是为了让大家开心,我还是忍会,试着坚持坚持吧! 可还是高估了自己,没过几分钟我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医生见我指标波动这么大,也就立即结束了“展示”,将我放平休息。 类似的锻炼隔一两天就进行一次,康复科医生说,不是锻炼力量,是让我感受“重力”,找找走步的感觉! 第18章 夺命痰痂生死六十秒 每天的用药剂量都很大,不仅有滴注的,还有直接拿大注射器一股脑推注进去的,每天最想逃避的就是推注! 每天早晨九点多,护士都拿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有大大小小红红绿绿一大堆针管,约摸着有七八支,大概每一支都是一种药吧。 看见这些药我就手疼!手上的留置针有效期是三天,到了期限就得拔掉重新扎。若是正常人还好,不就扎个针么,可是我这时的血管已经萎缩了很多,特别细,特别脆,扎个针把护士愁够呛,扎进去左捅捅,右捅捅,再搅一搅,怎么也不见回血!只能拔出来重新找,重新扎,虽然也疼习惯了,但那也疼啊! 由于血管原因,这个针扎进去也不是一直好用的,第一天往里推药也许还不疼,后面几天就越来越疼!护士说,疼就要和她说,疼就说明不能用了,得另找血管重新扎!我心想重新扎也是疼,而且新针用不了几次也得疼!算了,忍着不说了。 这几支中,有一支绿色的液体。每次推进去,不到一秒钟,鼻子就传来一种奇怪的刺激性感受,随后这种感受开始从鼻子往脑仁里钻,晕乎乎的。也是奇怪,不知是什么药。 另起一行,划重点,关键词“羞耻心”! 在icu的病人,大多都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撒尿有尿袋不用管,那拉屎咋办?你猜? 我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就光溜溜了。盖着被子时候还好,有时候就给我盖一个病号袍子,蹭来蹭去,就遮不住关键位置了,我还没力气整理…关键是大多数的护士都是女孩啊,还都可年轻了!太尼玛尴尬了! 更尴尬的就是拉屎。刚开始的时候给插肛管,强制**你懂吧??触电的感觉!每次插进去我都浑身一紧一激灵…肛管另一端连着一个袋子,毕竟只输营养液,没有什么固体粪便,按理说就可以顺利流进袋子里。 但是我这个吧,还就真跟别人不一样,有点特殊,每次量都特别大!还都不往肛管里走。没办法,只能再屁股下面垫一个婴儿尿垫让我随意释放了。后来在我的强烈反对下,肛管也不给我插了,插了也不管用啊!不过也真难为小护士了,每天给我灌肠,然后伺候我擦屁股。 一天天的,每天被看来看去,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也就不要脸了,小护士们好像也都见怪不怪,我安慰自己,年轻人嘛!这都是她们必须得到的锻炼!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1月中旬,经过我反复要求,何教授终于同意我转出icu,回血液科病房了!但也要得等血液科有空出来合适的床位。这时正是流感季节,普通病房里患者和家属很多人都感冒发烧,这要出去被传染个甲流,还得回icu!最好有个单间或者层流床,可是哪儿这么容易腾出来给我啊! 但总在icu也不是办法,先不提费用问题,icu本身就特别脏,看着窗明几净,每天好几遍消毒,但由于病人都危重,流动性大,空气里啥细菌都有,很多还是耐药菌,一旦感染了就很难治疗。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在家人和icu、血液科的协调下,计划于1月17日将我转回血液科病房继续治疗。我终于要重见天日啦! 坏消息是没有争取到太合适的病床,只能先回普通三人间,等层流床病人出院我再换床。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让我出去,住厕所都行! 最后几天等待的日子尤其显得漫长。每天盯着表,怎么转的这么慢?是不是坏了? 对对对,落下一件事没有说,吸痰! 由于气管切开插管,而且胸肌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块肌肉负责,whatever,反正都萎缩没了)没足够力量,我不能正常咳嗽排痰。肺部还有炎症,喘气就感觉胸腔里呼噜呼噜的(好像叫湿罗音),想把痰弄出来,只能靠护士吸痰。 停!不是人工呼吸那种吸!我倒是想,不过估计这样吸效果不好,咳咳… 护士从“吸痰高级套装”中取出一只粉色一次性手套戴右手上,左手抓住身边机器上一个塞子特别帅气地用力向下一扯,右手把套装中细长的吸管连接上,拔开我脖子上连着的管子,伴随着“si…si…si”的声音,把吸管插进我的气管。 左插插,右捅捅,好多液体被吸了出来,看着就恶心!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啊,吸完瞬间就不感觉“呼噜”了。只是没过多久又分泌了好多痰,还得麻烦护士吸痰。有时候插的太深还真有点疼!是不是插进肺里了! 哎,护士这个帅气往下一扯的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呢?对!这不是我刚醒来时候看见的妖精么?在我身边手往下一甩露出了长剑… 终于到了16日晚上,明天就要出icu啦!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这歌,是不是暴露了年龄?) 晚上7点多,管床于大夫在床边噼里啪啦敲着病历,我又感觉有痰,就朝护士指指我的喉咙,示意要吸痰。 护士还是那套动作,顺着插管插进去吸痰。吸着吸着,我突然感觉呼吸有点费力!卧槽!是不是把肺捅漏了?赶紧招呼护士停止! 护士刚停下,我就感觉气道被堵住了什么,呼吸越来越费力,我使劲吸一大口气,完了,彻底堵上了!一点也不通气了! 我让护士停下时候,身边的于大夫就注意到了,我这突然一窒息,她立刻起身看我的情况。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紧皱眉头,用手使劲指着脖子,用力摆手,意思是不能呼吸了! 于大夫也是真牛逼!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大喊一声“快给我镊子!”。身边的护士也是麻利,也是巧了,还真在手边有一个镊子,立即递了过去。于大夫把镊子伸进插管里找啊找啊… 当时我肺功能是很差的,正常人可能憋气一两分钟没啥问题,可是我呼吸还依赖吸氧,就别提憋气了! 我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心想,完蛋了,明儿就要出icu了,这是老天爷捉弄我么?吾命休矣。 我努力想吸气,可是不管怎么用力,就是吸不动!我感觉越来越晕眩,天花板从白色慢慢变深,眼眶伴随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眼前出现了奇怪的“光晕”,光线慢慢变暗,我绝望了,没戏了,再见了,再见… 嘿!说时迟那时快!还就这么千钧一发!还就这么巧了,uu看书 .uansu.om 就在我准备放弃闭眼的时候,于大夫取出来了一个东西,呼吸瞬间畅通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脑子一片空白,肆意享受着氧气充盈在胸腔里的快感。 “你还好吧?是一块痰痂,已经夹出来了!” “什么玩意?一块痰痂?淋巴瘤没把老子打败,肺感染没把老子打败,icu老子都要闯出来了,差点被一块痰痂憋死?还好及时夹出来了,不然因为这个挂了就太tm冤了!”我暗自庆幸,感谢老天给我留了一条命。 没一会,何教授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得出来他着实也被吓到了,满眼焦急,在了解情况后,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插管拔了出来换成了金属套管。 看我满脸疑惑,何教授解释道:“那块痰痂是附着在插管上的痰干了形成的,刚刚一吸痰,吸管把痰痂碰掉了恰巧堵住了你的气管。现在呼吸没问题吧?” 我大口呼吸,感觉没什么异样,摇摇头。 这时,我才开始后怕。这条命捡回来真是不容易啊!如若不是于大夫恰巧在床边当机立断,若不是护士手边恰巧有镊子,若不是痰痂恰巧没卡太深,镊子能够得到,若不是恰巧在短时间就取了出来…太多的恰巧,少了哪一个,我早就一命呜呼见了马克思,即便辗转抢救过来,也变植物人了吧。 于大夫何许人也?不是什么专家,不是什么主任,就是一名普通的外院来协和进修的医生。按周期来讲,于大夫应该已回原单位复职了,如果有机会再见,一定拜谢救命之恩! 第19章 走你! 真是得辩证地看问题!痰痂风波把大家都吓出一身冷汗,但是为了防止再产生痰痂堵塞气道,给我换了金属套管,一种可以把管芯抽出来清洗的管子。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说的是啥,我再唠叨几句这俩的区别。之前气管切开插进去的塑料管子很粗,接口可以连接呼吸机,现在这个金属套管很细,插这个管子就是防止气管切口愈合封死,一旦发生病情反复方便再次换粗插管连接呼吸机。 当然,这个金属管子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压迫声带,把通气孔堵上就可以说话啦!!! 重新说话的感觉真是好啊!还记得何教授刚刚给我换上就让我试着发声。 “说句话试试!” “啊!!!!!!!!” 卧槽,这是我的声音?这么沙哑这么难听呢?我本来还自诩声优,这回… 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一股痰涌了上来把我呛得剧烈咳嗽,感觉是因为插管,躲在哪个角落的陈年老痰终于跑了出来。护士赶紧上来吸痰,我下意识地拦住了,用沙哑的嗓音问:“别别别,不会又杵下来痰痂憋死我吧?” “金属套管每天都要清洗消毒,再也不会产生大痰痂了!你放心吧!” 我这声音真可以讲鬼故事了,又低沉又沙哑,我问医生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可以的,你切气管没有破坏声带,过些天慢慢就好啦!”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嗨,不管怎样,什么声音好不好听的,又可以说话啦!人得知足! 不过,我打算先不和家人说话,等明天他们接我出icu回血液科后,突然说句话,吓他们一跳! 终于到了1月17日,出icu大喜的日子!下午就解放了!!!天蒙蒙亮我就被欣喜惊醒,谁进我病房我都主动打招呼炫耀自己新开发的“说话”技能,并向他们告别,大家无不替我高兴!尤其是每天早晨倒尿袋的保洁大叔,医生护士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他常年在icu工作,亲眼目睹了我的治疗全过程,在得知我要出去后,高兴得要飞起!大声告诉我,我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第二个奇迹,第一个是一个小男孩,在icu住了好久,整个人因重病瘦得皮包骨,每天蜷缩成一团,后期护士打针都没法打,一打就扎骨头上,当时谁都没想到他能恢复,但人家出院两年内后回医院感谢医生,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抱着个大胖小子!第二个就是我了,这么严重居然缓过来了,希望我出去后也赶紧好起来,到时候也回来看他们。 我用力点点头,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能说话了。看着他微笑着转身离开的背影,楞了好久,好像看到了自己拿着花和锦旗回icu感谢医生的场景。可看看现在的自己,手机还拿不稳呢,真的不敢想还能不能坐起来和走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么? 十点多,结束了最后一次推药,进来了好几个女护士,要给我洗澡。 什么???咋洗?这么多人伺候着我洗澡?还都是年轻小护士!我下意识地捂紧了被子。 宅男们,宅男们,揉揉眼睛!对!你们没看错。 哈哈,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用水擦擦。好多人围了上来,给我身下垫上吸水尿垫后就开始上下开工,有的用湿毛巾擦,有的抹“沐浴露”(不知道是啥,也许是医用的什么洗剂),有的用干毛巾擦干,还有的给我刮胡子。这是要洗白白洗香香送出去屠宰么?据说在这每周都要如此洗一次,但是我怎么毫无印象?难道我清醒过来后还是时不常的断片? 嗨,不去想了,洗个澡也胡思乱想,身上大片大片的掉皮,就像蛇蜕皮一样,洗干净点舒舒服服出icu喽! 等到12点前后,医生护士们吃过午饭回来,开始给我整理个人物品,uu看书 w.uukanshu 什么“骑马小牌”,什么“饼饼自制键盘”都给倒腾出来逐个清点,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于大夫还拿过来一大本“书”,贴的整整齐齐的,说是我在icu期间的病例和检查单,昨天整理了一宿都没怎么睡觉,一会和那一吨重的ct片子一起移交给血液科。 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如果不看我身上插的管子,好像病得不是那么明显了。 一点多,突然一大群医生护士赶了过来,身上各种管子被拔掉了大半,只剩下和尿管、鼻饲管。 “这个抽血的管子能不能别拔啊?出去肯定还有抽血,有这个方便!”我不舍地恳求医生。 “不行,这个管子插时间长了不行,如果需要,去血液科再插一个吧。” “那这个鼻饲是不是也可以拔了啊?营养液不是得通过输液泵往胃口里滴么?血液科好像没有输液泵吧?有也没地挂啊!”我实在是恨透了鼻饲管子,插在鼻孔里难受极了,想趁机忽悠大夫给拔掉。 “现在还不能拔,你出去以后慢慢恢复吞咽功能再说,血液科肯定有输液泵,没有也能借,你就别操心了。” “我…”刚能说话的我,简直就是一个话痨,不停叨叨叨。 我什么我,哈哈,我说啥也没用,都得听大夫的。不过少一根是一根,无管一身轻!我抱着一个大氧气袋,用鼻导管吸着氧,身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多人护送着推出了icu大门。 爸妈就在门口等着接我,满眼泪光。 我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 第20章 手机!手机! 从icu回血液科的路上,有家人,路人,有阳光,有空气,世界又重新熙熙攘攘起来,我心里像是与老友重逢一样的兴奋。 被推进血液科,护士姐姐们还是这么好看!这么养眼!还有那个细致入微的高个子男护士也在!哎呀好多熟悉的身影啊!我被裹成粽子没法动没法说话,只能朝着护士长挑了挑眉毛挤挤眼打个招呼,护士长感慨说:“瘦了这么多啊!大家都盼着你出来呢!我们天天从电脑上关注你的情况!”说着赶紧安排床位,连接各种监测设备。 在新病房安顿好,已然下午四五点了。虽然还连着一些监护设备,但相比icu里着实轻松了不少。耳边有隔壁床的聊天声,门外护士不厌其烦地指导新患者住院须知,隐约还能听见家属打水的声音…各种久违的声音一下闯进耳朵里,世界瞬间充满了色彩。 随即管床主治大夫张炎同志过来察看情况,结合现在的病情制定下一步治疗方案。大体就是减少用药,恢复身体机能,后期继续化疗的事先不考虑,把身上这些管子一个个都拔掉再说! 我一直没说话,想等安静下来说句话吓爸妈一跳。 “我渴了,帮我拿点水…”我趁妈妈回头的时候用手堵住套管的通气孔说了一句。妈妈转身就去拿水杯,突然又转回身来,惊诧地问我:“呀?你能说话啦?” 我没敢把痰痂的事告诉妈妈,怕他俩害怕,就说何教授安排出icu前换的,说着又表演了一遍堵住通气孔能说话的新技能。 “真好,真好,嗨,刚忙活搬东西我还真没注意你这换金属的了!不是说得过一阵再换么?” “不知道,估计是觉得换了也无所谓,早晚得换吧就给换了。”我连忙搪塞了过去。 “对了,我手机呢?”这几个月我都没机会用自己手机,进icu前也没来得及和朋友们知会一下,突然就消失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找我。 妈妈从包里取出我的手机。我哆哆嗦嗦地接过来。 科普时间到了,为啥我哆嗦?不是因为激动,单纯就是没有力气。那么二楼靠窗那个长头发戴眼镜的同学问了,没力气不是应该拿不动么,你哆嗦啥?emm…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不清楚,我猜,也许是因为由于手的力气太小,再加上肌肉失去“记忆”,无法完成基本的肢体动作,这和东西太沉拿不动是两个概念。当然,这是我拍脑门自己创造出的理论,纯属歪理邪说,具体为啥我也没问医生,毕竟经过锻炼一段时间以后,就都恢复如初了,管他呢! 我打开自己的手机,静静地等着它开机。在icu的时候一直玩马海霞的手机,虽然偷偷连上了wifi,但一直没勇气登录微信。 手指力量虽然已经恢复一些了,但操作触屏手机这种精细操作还是难度不小。哈哈,实际也是因为苹果6s屏幕太小,啥?我为啥不换手机?用了5年多就是不坏啊!就是不卡顿啊!就是流畅如新机啊!(其实就是抠门舍不得买)。 食指努力点了半天终于点着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绿色图标。由于太久没登录,“收取中…”前面的小圆圈转了好久,然后手机开始一顿狂响狂震,一下子1000多条未读消息瞬间涌了出来。我急忙把手机扣着捂在了床上,实在是不敢看啊,内心一下子承担不起这么多的突然而来的关心和关注。 发消息最多的人是妈妈,有近百条消息,我只看了几条就赶紧关闭了对话框。虽然我手机一直在妈妈手里,但她几乎每天都给我发微信,是想对我说的话,是她内心独白,是思念在里面的我,是给我打的气,是憧憬的美好未来。我没敢多看这些文字,告诉自己等出院了找一天认真看,可至今也没敢再翻到那些文字。 跟大家道个歉,我真的不记得期间谁给我发消息问候了我,一方面确实是紧张害怕不敢仔细看,另外也是因为看过妈妈给我的消息后脑袋淤住了,再看啥也记不清楚,后来试着给朋友们逐一回复,但回了几条以后还是发现难以面对,就把剩余的索性一股脑都删掉了(从小我就喜欢自己骗自己,写不完作业就撕掉或者藏起来全当没留作业,转天早晨就能听到老师耐心的抚慰:“又没带作业?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忘了?去去去!出去!回家拿去!”)。 其实最开始只是小范围的朋友知道我患病的消息,我本是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为我担心的,可纸包不住火,慢慢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来关心我、问候我,我其实还是很开心的,但一遍又一遍回答同样的问题着实是心累,后来我觉得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就决定以第一天开始治疗为起点,以“不定期更新的日常 part 1/2/3/4/5”的形式向大家通报交流治疗进展情况。自从进了icu,我这个朋友圈连续剧播到part10不得不被迫停更了,我躺在icu,有时候真想发个朋友圈,晒一晒自己这个鸟样! 唠唠叨叨的破嘴又说跑题了。我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更新,发个朋友圈向大家报个平安。 插图 配图是马海霞送我的28岁生日礼物,一个特殊的生日,我昏睡着过的生日,马海霞一针一针把羊毛毡扎成的小人儿,据说手都被扎成筛子了。这个欢呼的小人是我(这小人的大脸完美预言了后来我吃激素吃成“巨脸症”患者),旁边的栗子是她(栗子是因为她名字谐音海蛎子,我通讯录存的她叫栗子)。 解释一下近期消失的原因,介绍一下治疗的进展,感慨一下内心的挣扎,短短几十个字,平常几十秒就能打出来的文案,u看书.uukanshu我楞是花了十多分钟。 发布后没多久就炸锅了。“早日康复!”“加油!会好起来是!”、“天呐,你都经历了什么?一定要好起来!”问候、祝福瞬间满屏,平常联系不多的朋友也纷纷来给我加油鼓劲。我虽手抖,但还是努力回复感谢每一个人,哪怕只回一个笑脸表情。很多人问我具体情况,我也想想解释,不过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明白,这个时候开始,我正式萌发了写书的想法,想把这个故事,把这一切讲给所有人听。 “别玩了!把手机放下歇歇眼!”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始数落我,哎呀能听到熟悉的数落也是很幸福呢! 正胡思乱想呢,两个美女走了进来,停在我床前。呀?这谁呀?些许眼熟!是之前的朋友我失忆记不起来了?不应该啊… 妈妈先打了招呼:“袁大夫、于大夫,你们下班啦?…” “是啊,刚一直正开会呢,没来得及送他!下班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是在icu的两个主责医生?哈哈,脱了白大褂摘了口罩还真没认出来!嘿!真别说,口罩严重耽误了她们的颜值,摘下口罩可真好看! “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的!就是条件不如icu好!”我调侃道。 “要不还回去?” “算了…算了…duck不必!哈哈哈” 于大夫找来了几个棉签和胶带,绑成一个塞子正好能堵住我插管的通气孔。 “你想说话的时候用这个堵住,别用手捂了,太脏,容易感染!” 正说着呢,马海霞来了。 第21章 2个老头儿 我还是打算故技重施,先开启静音模式,找机会说句话吓她一跳! 还没等我说话呢,扎老师来了。扎老师是谁?扎西央金是也!先留个悬念,给你们下个钩子,等后面章节详细介绍扎老师。 “扎老师您来啦?”我连忙打招呼。 “呀!你咋能说话啦?”马海霞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看外星人似的吃惊。 “是啊!这不是换了金属套管了嘛!”我指着脖子上的新管子。 直到现在,马海霞都总是揪着我脖领子骂我,两个月没说话,能说话了居然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扎老师…”。 病房规定不能有太多探视的人,没多久就会有小护士来清人,大家也都是来得快走得更快。 没多久,病房里就剩下我跟马海霞俩人,我是个大扯子,她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两个月没说话,这一打开话匣子可就关不上了。 在此,出于道义,我不得不承认个错误,但是我打心眼里又不想承认错误。隔壁床靠门的大爷估计是嫌我俩一直叨叨叨的烦人,慢悠悠地说:“姑娘,你让病人休息会!别一直跟他说话了。” 我心想,我他妈两个月没说话了,差点折在icu,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嘛,说两句话怎么了!而且你嫌烦就直接大大方方说啊,还想打着为我考虑的旗号让我闭嘴?真是虚伪!再说了,刚晚上七点半你要睡了?我这么虚弱能有多大声?你跟那些连楼上扫地机器人工作微弱噪音都受不了,反复报警举报楼上扰民的主儿(shi er bi)有啥区别?不过我跟马海霞都没搭理这茬,跟一老大爷较什么劲,而且说到底,这里是病房不是自己家,确实应该静养,尽量不打扰人家休息。 陪床的大妈感觉有点尴尬,连忙圆场:“哎呀你好好躺你的!管人家干嘛!” “抱歉啊,我们小点声。”认怂保平安,我答应了一声。 我们开启悄悄话模式继续聊。闭嘴?不可能!上学时候,我们前后桌几个人也都是大“白话蛋”,一上课就有说不完的话,扯不完的蛋,老师都没辙没辙的…也不知道我们的嘴怎么就这么碎! 屋里靠窗的病人也是一个老大爷,在老人举手投足之间气宇非凡,偷摸观察了几天,着实领悟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受限于我们身体情况,直到出院,我也没能有幸与老先生请教、学习,着实可惜! 老人名为卿斯汉,博士生导师,国内外著名的密码学家、信息安全专家…具体头衔和成就很多,大家自行问度娘。在此我不是赞叹他的科研成就,单纯是钦佩老先生的处世智慧。 老先生极其乐观。老先生也是化疗后肺部感染进入icu抢救,万幸及时找到了致病真菌,有的放矢地用药很快控制住了肺炎,没多久就回到血液科继续治疗。我到病房时,他的情况虽然比较稳定,但也很棘手,身体很虚弱,白细胞和血小板都极低,还伴随着消化道感染,反复腹泻、发烧。当时我处于半残状态,只能完成抬手抬腿一些简单动作,老先生也是因为在icu躺了一段时间导致了肌肉萎缩但并不严重,每天都在床上躺着练习踏步蹬腿,还主动要求陪床子女架着他站起来试着走路!努力想尽快恢复机能继续化疗,每天都念叨着好起来了过些天可以回家过年了。 老先生极其擅于赞美和赞同。对身边的医护人员、伺候自己的子女,无论他们做的好不好,老先生从来都是非常包容,言语上都只有称赞,没有一句抱怨,对来探望自己的孙女也是极力褒奖!能明显看出孙女听到爷爷夸奖后脸上的喜悦。一家人上行下效,uu看书wwuukanshucm 其乐融融!而“赞同”,更是一种智慧。 举个例子,医生查房顺嘴说了一句:“现在肺恢复很多,不用一直吸氧了”。这句话其实说的模棱两可,是吸还是不吸?吸的话什么时候吸?当天是家属a在,a说得白天吸氧,因为白天身体得活动,耗氧量大,晚上睡觉就不用了。老先生点点头,说a说的有道理。第二天是家属b在,b说得晚上吸氧啊,晚上吸氧睡得香,睡眠好了才能更快恢复!老先生也表示认可,并没有解释a说的话。 有的人会说,嗨,这有啥?不就是墙头草么,一点主见也没有!这就大错特错了,我相信老先生肯定有自己的判断,也知道这事问问大夫也就明白了,但是a和b谁对谁真的重要么?甚至吸不吸氧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伺候自己的子女高兴!子女高兴了才会更好的伺候老人,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嘛,谁都不想受累不讨好。所以啊,作为老人,对于无所谓的事,“好好好、是是是、对对对”真的非常重要。不过啊,这事说来简单,换作是你,当你年迈卧病在床,身体每况愈下病痛缠身的时候,你真的能做到不乱发脾气,笑着善对家人么?别吹牛x,反正我是做不到。 老先生还有很多言行值得品味学习,在此就不多言了(说实话我这头听贼话的行为也有点不耻)。前些天听闻老先生不幸离世,吾甚感悲痛惋惜!写上面的文字也是为了向他致敬!希望卿老的亲朋如果看到这篇文字,有唐突不妥的地方还请多包涵!老先生一生为共产主义事业做出巨大贡献,您一路走好! 第22章 刚进大棚就发烧 在普通病房的待了两天,虽然没有在icu的孤独,但又有了新的郁闷。爸妈担心旁边床的病人和家属携带细菌病毒,每天都把两边的帘子拉得紧紧的,我简直就是坐井观天,啥都看不见,只能仰着头看天花板,当然,还有旁边滴答滴答永远滴不完的吊瓶。 “感觉怎么样啊?”一个医生来到床边。 呀?这是谁?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啊。 “你好啊,我是咱们院的心理医生,在icu时间比较长的病人出来后都最好做一下心理评估的。”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问我知不知道是上午下午的医生啊?”我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时刚从icu醒来,迷迷糊糊的有人问我问题的男大夫嘛! “你记得还挺清楚!是啊,那天也是我!” “嗨,我好得很!不用评估什么,您忙您的吧!” 男医生不放心,还是问了几个常规问题,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才离开。说实话,没有心理创伤怎么可能?还好没产生什么严重的心理障碍,留下这点儿裂痕就让时间抚平,等它自己愈合吧。 虽说没有心理障碍,但刚从icu出来突然变得玻璃心了,就像窝在沙发里抱着纸巾盒看韩剧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孩一样。呦呵?变习性了?我这神经大条粗心大意的人心思变细腻了?真的!你还别不信!我抱着手机刷视频,久石让音乐会刚刚结束,全场观众热烈鼓掌,这时聚光灯打到了入场门,另一个白发老者捧着一大束鲜花微笑着走了进来,是宫崎骏!!!他走到台前,给久石让鞠躬献花,久石让深情注视着他,眼角也泛起了泪花。嘿!就看到这我也哭了,我都没想到我一个大老爷们看这个能哭…唉… 当时的免疫力还是很低的,一直等医生给安排转进塑料大棚,就是进icu之前住的无菌层流床,怎奈床位紧张一直没有腾出空床位。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等了几天,终于排到了,可是好景不长,谁都没想到,刚住进去就出现黄痰发烧,体温直逼39度。 这下可把医生和家人都吓死了,要知道之前就是因为肺感染发烧进的icu,这次又要重蹈覆辙了? 由于气管还插着管子,即使堵住也漏气,根本没法咳嗽,那有痰在肺里呼噜呼噜响怎么办?只能使劲儿往外吹,把痰从“脖脐眼”里吹出来!对,就跟擤鼻涕的原理差不多哈! 医生托着个盘子进来了,静脉血、动脉血赤橙黄绿青蓝紫一下n多抽血管,什么血常规肝肾功能什么血气什么降钙素原来了个全套,对了,还有一项是“血培养”,要抽好几瓶,对,不是普通抽血管,是瓶,就跟披萨店桌子上摆的番茄沙司瓶子一模一样! 可能对普通人来说抽个血没啥聊的,可是我本来天生血管就细,icu走了一遭,大量用药导致血管都“萎缩”了,巨细巨脆巨滑无比。协和的内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抽血工作原则上由医生完成,据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内科本来就实操不多,不像外科天天做手术医生得到大量锻炼。来抽血的医生是我的管床大夫,小男生很年轻,但也很明显经验手法不太熟练,扎了好几个眼儿换了好几个地儿,不是没扎到就是抽不出来血,急了一脑门汗,爸妈在旁边看着更着急。 “别着急还是请护士老师来扎吧,我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您别难为情!”我实在替自己疼,也替小大夫心塞,主动打破尴尬。 “不好意思啊!”说罢便转身去请护士。 没多一会就进来了个女护士,自带经验丰富光环那种。摸了摸,捏了捏,按了按,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你这血管还不如六七十岁老大爷好扎呢!”女护士研究了许久,最终在大拇指根部附近停了下来。 “扎这看看吧!我也不一定能抽出来,扎这可疼啊,你忍着点!” “嗨,疼不疼那都不叫事,您想扎哪扎哪!”我朝她微笑着说。说是这么说,谁疼谁知道!扎一下其实不疼,但是针进去得前后左右找啊,找了半天,嘿!终于见红了!女护士连忙插上抽血管。血流的很慢,不像别人一下子喷薄而出。我真是担心流一半不流了,一个眼儿都抽不完一管,这尼玛得扎我多少个眼儿啊!我看着那一盘子空的抽血管,无奈地默默闭上了眼。 我闭着眼仔细感受,试图捕捉到护士把一个抽血管从针头上拔掉换下一个的动作。可是一直也没动静啊?我没忍住,睁开眼看了看,嘿!已经抽完好几管了!真神了! … 抽个血也能这么多废话? 好好好我继续说别的。 抽完血,吸完痰,就等结果了。 哎,对了,我之前好像没说过痰培养。痰培养顾名思义就是把痰液作为样本进行培养,分离其中的细菌真菌,确定其种类及数量,并作药物敏感性试验,筛选出最有效的针对性药物。痰培养一般需要几天时间才能获得完整结论,但每查出一种致病菌都会立马“报警”,辅助医生尽快制定、修正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刚开始发现发烧时,张炎大夫仔细察看了我痰液颜色和身体情况,随后立即制定了治疗方案开始用药。 经历过之前那段高烧不退用啥药都不管用的阶段,我对抗生素什么的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之前肺感染发烧差点要了命,这又要再来一遍?唉,听天由命吧。 爸妈当然是最焦急的,进进出出找大夫找护士找救命稻草,生怕病情反复又转回icu。但是我心态还可以,可能早就破罐破摔了。 过了两三个小时,我感觉身上好像轻松了很多,难道是烧退了?我让妈妈给我试体温,真是奇迹啊!还真退烧了! 这下爸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也小小窃喜了一下。爸妈赶紧将好消息告知张炎大夫,大夫也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痰培养有了部分结果,发现一种耐药菌,也许是从icu带出来的,药敏测试的结果也出来了,只有两种有效的药,很庆幸我们最开始选用的抗生素是其中一种,咱们赌对了!”张大夫言语之间透着一种自信。 爸妈听了那叫一个激动,连忙拜谢。协和的医生水平可真不是吹出来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还要同时用抗病毒的药,一种会造成肝损伤,一种会造成血小板降低,其实对正常人用哪个都问题不大,但是他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建议是用第一种,可以同时用保肝药减小副作用,他现在血小板本身就很低,用第二种可能会发生危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医生这样决定已经是经过慎重考虑了。随后呼吸内科、感染内科的值班医生过来会诊,高度认可了原方案,且在其基础上加入丙种球蛋白来增强免疫力。 很快,药上齐了,挂满了一整个输液架。两大袋保肝药、一大袋抗生素、一大玻璃瓶抗病毒药、一大袋激素还有n小瓶串联着的丙球,丙球是那种小玻璃瓶装的,一瓶就核桃那么大,远处看就像一大串葡萄似的,每次换液,小瓶子就晃悠着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我突然记起来那么一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开始的时候好像没觉得哪别扭,可没几天我就发现这药多得让人头疼。u看书ww.uukasu.om 用药是每天三次,由于单次用药比较多,一次刚输完没一会下一次的就又来了,一刻不停地滴答滴答往里输液直到凌晨两三点。再加上当时的肾功能不太好,排尿不太多,输进去的水份排不出来就开始水肿,手脚肿的像包子一样,握拳都胀得皮疼。 更让人脑仁疼的还在后面!那个玻璃瓶的抗病毒药,有一个可能发生的副反应是刺激肠胃。我也就奇(ri)怪(le)了(gou),怎么这些药,但凡是有副反应的,都会一个不落地发生在我身上!我插着管没法咳嗽,又不想让护士来吸痰,只能靠腹部使劲往外吹气,一次吹不出来就反复吹,使劲吹,直到把痰从插管里吹出来,你可以试试张着嘴,吸一大口气,然后使劲往外呼气,是不是挤压肚子?对,就是这个动作!当时本来就没胃口吃饭,输液输的味觉也快丧失了,吃什么都是苦的,什么都那么难吃,硬强吃了几口,突然有了痰意,使劲一咳,胃口受到挤压立刻开始激烈反抗,翻江倒海的反胃瞬间席卷而来,没憋住,哇一声,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又都吐了出来,满满一大捧。 恶心吧?还有更恶心的。当时虽然身体各个部分都能活动,但也只是能完成简单的肢体动作,还不能站立,更别提蹲着了。对喽!就是要说解大便。每次都是爸妈拿来一个扁平的便盆,上面铺好尿垫,我勉强支撑起屁股他们放在我身下,就躺在床上拉。要说羞耻心,大概从icu出来就都没有了,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要什么脸。其实挺对不起隔壁床病友的,每天还要忍受我的恶臭。 第23章 到底咋回事! 将呕吐的情况反馈给医生,医生也表示束手无策,没有别的药可以用,也不建议用止吐针,最好就是自己克服一下,一直等到两周的疗程结束。 没辙,忍忍呗,前面这么艰难都忍过来了。 隔壁床的大爷也是化疗后轻度普通肺炎,我进大棚时候他也一直在吸氧,没几天医生就把他氧气撤了,看着大爷正常下床溜达可真是羡慕!啥时候我也能正常直立行走啊! 而我,躺着还要小流量吸着氧,做了用力的动作比如翻个身,就会有些憋气,得舒缓好久才行。每天还要按医生要求练习坐着,虽然加大了氧气流量,可坐起来还是憋气,吸气只能吸半口,心脏突突突的增速,没过十分钟血氧就降到90以下,不得不躺下休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肺的问题,还是心脏的问题,还是这哥俩都不行。 还有,也是很奇怪,起初的时候,平躺和左卧憋气,右侧卧舒服,不可思议吧?往右躺正常呼吸,往左躺就只能吸半口气。可过了一两周,又变了,平躺舒适,左卧右卧都憋气。大棚里本来就闷得透不过气,还要求我一直戴着口罩防感染(经历了新冠大家是不是都体会到了戴口罩的痛苦),简直是窒息!每次熄灯后我都偷偷把口罩褪到鼻子下面,爱咋咋地!不然憋气真睡不着。 就这样,每天周而复始地熬着,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终于熬过了14天。医生早上查房认真听了听我的肺。 “基本上没事了,不过还是有一点点湿啰音,不发烧吧?体温正常就没事。”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肺,而是淋巴瘤。毕竟只治疗了3个疗程,距离原方案连一半也没完成。 “那什么时候开始继续化疗啊?是不是需要做一个petct评估一下?” “你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化疗,你这个血小板一直涨不上来。” 手机上是可以看到每次验血结果的,每次抽完血我都时不时刷新一下app看看结果出来没有,就跟刮彩票似的莫名的激动。白细胞是涨上来了,可是血红蛋白和血小板就一直不争气,就是涨不上来。血小板最气人,忽低忽高在40-70之间来回蹦,虽然这个值没有太大危险,但总是低也不是个事。 所以,为啥低?因为化疗?应该不是,已经结束很久了,而且在icu有一次感染,血小板瞬间飙到800多,应该不是之前化疗导致的骨髓造血损伤。因为淋巴瘤复发进入骨髓?也不大可能,毕竟近几次ct发现全身病灶也没啥异常,管床小医生不放心又安排做骨穿看我骨髓有没有病变。 “从icu出来不是穿了一次么,怎么又要穿我?”我真的非常抗拒骨穿,太难受了,打了麻药也疼!你想啊,一个巨粗的钻头一样的针头往后腰骨头里钻,然后往外抽骨髓,一针抽不出来还得重新来一针… “是啊,上次做是没发现问题,但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确定现在有没有变化啊!” “啊,不用做了,我拒绝。”这是我开始治疗以来第一次拒绝做的检查和治疗。 “那你需要签一个责任书。”我猜意思就是签名拒绝做此项检查,如果因此耽误治疗与院方无关。 “可以,出问题我自己承担。”我斩钉截铁说道。 排除了其他因素,剩下原因也许只有用药副作用了,毕竟在icu用的药数也数不清。但是具体是不是因为这个,谁也说不清楚,医生也一头雾水,摆在面前的就是,血小板低,到底为什么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涨上去?不知道。只能期盼骨髓鼓鼓劲,给点面子尽快涨上去了。 “医生,需不需要安排做个petct评估一下?顺便也能看看骨髓有没有问题。” 其实相对肺和血小板,我更担心的是淋巴瘤,毕竟我只做了3个疗程的化疗,原定方案的一半都没有完成,真的担心病情进展反复。去年10月刚要做petct评估中期治疗成果就进icu了。这中断治疗4个月,不知道结果如何。 很快就约好了检查,但是问题来了,我怎么从大棚病床转移到门口的平板床?我决定试一试自己走!我坐起来,吸足了氧气,用尽全身力气,在爸爸和男医生的搀扶(托举)下,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踉踉跄跄慢慢走向门口的平板床,虽然最终是一下砸在了床上,躺下大口喘着粗气,吸着最大流量的氧气,但也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本来想着,做个petct不是驾轻就熟么,so easy!但刚到第一步就歇菜了。注射显影剂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往手上扎个针然后把显影剂注射进血管,但是我血管的脆弱程度可是超出了医生想象,找血管就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扎进去刚一推药血管就破裂了,扎一针鼓一针,左手右手正面反面试着扎了好几针,医生都快绝望了,最终找了根婴儿用的细针慢慢推才完成了注射。 随后的步骤还是老三样,静躺、喝奶、排便。大喇叭喊过我的名字,爸妈便把我从小黑屋推到了检查室。上次躺进这个屋,还是刚查出病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绝望、忐忑、迷茫,但至少还是可以活蹦乱跳的。开始治疗刚四个月我就变得这副德行了,也不知道这次检查结果怎样,现在这个身体情况承受不起再次化疗,一旦发现有病情反复进展,貌似就只能是等死了。 轰隆隆的机器转啊转,从发梢到脚尖来来回回扫了个遍,每停在一个部位不动,我都心惊胆战,卧槽,是不是这有啥问题?咋不动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做完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非常煎熬,彻夜难眠?我做之前也觉得会,但是其实并没有。人经历了很大痛苦,并正承受着持续痛苦,uu看书 .uukhu.co在面对以后要到来的痛苦时好像就不那么在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去pet中心等检查报告,几个小时回来后拿着一本报告,面色也没什么异样。阿弥陀佛!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也没准是写的太专业了她看不明白。 我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结论。纵膈的肿块大小还是前一阵做普通ct的大小,看来是很稳定;胰尾、胃部的肿块统统不见啦!一点病灶也看不见了! 正研究呢,管床小大夫闻讯来到了病床前,仔细翻阅了报告,给我们报喜。 “非常好啊!病灶基本上都不见了,只有纵膈还有一块,但是看suv值,用白话说就像受伤后的“瘢痕”,这个不用管他。” “这就是说已经cr了么?” “可以这么说,但还得拿给领导共同研究才能定论。” crplete response!完全缓解!所有病灶消失、无新病灶出现!这是所有患者最美的期待,也是从一个病人回归常人的第一步。 我长舒一口气,但并没有感觉特别的高兴。也是奇怪啊,刚刚如若是个坏消息,我一定郁闷得不行,绝望不止,但为啥我得到了好消息却并没有喜大普奔?也许人对同样程度的喜悦和悲伤的感知敏感程度不同吧,快乐的感觉总是一闪而过的,而悲伤却更深入人心,且持续时间更久。更也许,人生中快乐是短暂的,悲伤才是真正的主旋律。 whatever,完成了阶段性胜利总值得吃顿好的庆贺下。火速打开“饿了么”看看吃点啥。 第24章 唔了哇啦回家啦! 第二天早晨主任查房的时候,和我们确认了cr的结论,爸妈听后脸上难掩喜悦,感谢医生的时候不禁笑了出声。 午后,管床小大夫来找我父母谈话,意思大概就是现在恢复情况还不错,淋巴瘤如果不复发暂时也不需要治疗,等身体再恢复一些,可以适当再做几次“弱化疗”巩固一下,现在主要就是治疗这个机化性肺炎,现在激素在逐渐减量,等过几天减量到可以口服的时候,可以考虑出院回家,也可以找个人少的医院继续养病,我们可以帮忙联系隆福医院,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单间病房,毕竟协和这边人多,万一再发生肺部感染就麻烦了。当然,也可以在协和继续治疗,全听家属和病人的意见。 我们非常理解医生的意思,毕竟我出icu后在血液科已经住了两个多月,“霸占”这个层流床大棚也一个多月了,说实话我自己也特别不好意思,全国的患者都往协和挤,而整个协和血液科就这么几十张病床,男病房层流床只有两张!虽然现在生活不能自理,离康复还看不到曙光,但毕竟暂时也没啥危险,理应把这个床让给给危重、更需要的病人。医生一直没让我出院已是给足了面子。 把情况跟家里人讨论,真的是没法统一意见。有人说就在协和住着吧,哪怕是个普通病床,有这么多专家在,出问题可以第一时间解决;有人说医院都是耐药菌,我免疫力太低,很容易感染,还是回家好,家里最干净;还有人支持去隆福医院,在家还是不稳妥,在医院还是更安全一些… 我说,问薇姐!听她的准没错! “不用去隆福啊!单间也不行,所有病房空气是流通的,医院细菌病毒太多,踏实回家吧!有问题再来医院也来得及!” 妈妈又随后去找了许文兵教授,他看了我的检查结果,也是同样支持回家! 那就回家!回家!回家! 话说回来,血小板呢?不能因为阶段性胜利冲昏了头脑啊,血小板还低呢!不过说实话,我这个情况,用了这么多药,病情这么复杂,想知道血小板为啥低还真是难事。不过还好只是偏低,没什么大危险,回家养几天没准血小板一高兴就上来了呢? 说走就走!定好了,3月4日出院! 前一天下午,爸妈一顿收拾,我们一家人在医院5个多月积累的家当,衣服、轮椅、行军床、生活用品都翻腾出来堆成了一个碉堡,回想起11月刚住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拎包入住。 对了,还有,这次没法打滴滴回家了,只能打救护车!上次坐120救护车还是出警送一个大半夜喝多躺路边的老大爷去医院。记着那晚下着大雪,就那天儿,穿着加厚加绒皮鞋站外面都冻得脚疼,大爷在外面喝多了溜达着回家,嘿,一迷糊,就地卧倒,躺下睡了,要不是热心群众报警及时给他送医院,好家伙,在雪里躺一宿,真就凉了。这次,轮到我了,不知道躺车里啥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催促着爸妈去找大夫开出院证办手续,忙忙叨叨一上午,救护车11点半来电,还有十分钟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我这小心脏啊,动次打次动次打次一顿乱跳。 没一会,爸爸领着一群120大夫拎着氧气瓶抬着担架车就过来了。我脱下熟悉的病号服,穿上了久违的内裤,换上便装,在大家的搀扶下,努足劲儿,一步一步挪到病房门口的担架车上躺下,妈妈怕我着凉,被单、羽绒服一层一层地把我裹起来,活脱脱一个木乃伊。张炎看见我穿着黄底红字写着大吉大利袜子,嘲笑说:“这袜子真土!” 我笑着说:“这是时尚!”(其实我也觉得土,但是马海霞给买的,我不敢diss) 离开病房的路上,看到很多熟悉的身影,医生护士们看到我要出院,都来和我道别送来祝福(哎呦妈呀他终于要走了!)。说实话心里还是酸酸的,哦不,千万不能不舍,我要出院,不能再回来了! 出了内科楼,我叫停了担架车。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温暖照在脸上,没错,是太阳。 插图 我说:“稍等一下。” 前几个月每天躺在病床上,往左歪头,视线得先穿过半透明的塑料大棚,辗转掠过隔壁床,透过一层擦得并不怎么透亮的玻璃,再穿过阳台的老旧玻璃,才能勉强看见外面的世界。也没啥新鲜的,窗外也是医院大楼,一个一个小窗户,里面也困着一个个我。这个小窗户简直就是一张老旧又无聊的破照片,天天看,懒得看。 大学时候一个东北同学经常念叨,万物生长靠太阳。 半年没见太阳,猛然间的温暖,还真是让人感动。我闭上眼面向天空,朝着太阳的方向,眼前一片红彤彤,一种不知道是啥的荷尔蒙迅速分泌往上涌充满了大脑,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看到了自由,看到了希望。 美妙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爸妈生怕我被冷风吹感冒,执意要赶紧出发,要不是他们催促,我真能就这样躺一下午!好吧,摆驾回宫!救护车缓缓开出了协和大门,拐到长安街一路向东疾驰。我斜过脑袋,一栋栋熟悉的建筑迅速闪过窗外,你们好,好久不见! 虽然不到半年,可再看到这世界,已恍如隔世。 不得不说,就是快!救护车在路上真的是披荆斩棘,uu看书 .uukanshu.cm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又是公交车道又是唔了哇啦的警笛,自己开车得一个多小时的路,biu~一下就到家了。 在楼下电梯间,我躺在担架车上吸着氧,包裹地严严实实就露出个眼睛,等电梯的时候好多邻居都没见过这阵势,看我一眼,再看看旁边的医护人员,皱皱眉头,匆匆走了。 耻辱啊!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赶紧闭上眼,假装他们看不见我。呀?还尼玛知道耻辱?在医院好几个月光着屁股天天让小护士伺候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耻辱?唉…只能说icu都是这样的病人,也就不显得突兀了,况且当时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可现在这回家了,周围人都活蹦乱跳的,虽然也没人认识我吧,这心里也… 唉,说来都是泪,毕业在北京10年一直都租房住,在自如一个月3000块钱合租了个五环外的单间,一个屋子住四户人,我这还是个隔断间,隔音简直极品,外面关个门我这屋里都跟地震似的,每天早上还要起来百米冲刺去抢唯一的卫生间,后来不得不在屋里置办了尿盆…后来买了房,费心费力好不容易装修好,一天都没住呢就进医院了,真tm亏!刚从icu出来的时候还真没想着有机会再回来住。 一进门,满屋子都是消毒水味,显然家人已经为了迎接我回宫里里外外全面打扫消毒一番。 我在卧室床上躺好,接上家用制氧机,卸货完成,120医生火速撤离战场。爸妈在外面收拾,我气儿都还没喘匀,赶紧关上门对着大吉大利袜子拍照片发个朋友圈,老子回来了!回来了! 第25章 马马嘟嘟骑 虽然回家了,还有三个尾巴没解决。一个是计划后期还要做弱化疗,胳膊上留的管子还没拔,需要每周伤口消毒再重新贴膜;另一个是担心肺炎反复再用呼吸机,气管切开插的铁管还没拔除,铁管和切口每天都要消毒;最后是每周一次血常规和血生化。这里面除了第二个气切护理妈妈在家能做,其他都需要专业护士操作,我行动不便每周打120去趟医院也太难了,咋整! 我果断求助万能的朋友圈,询问有没有靠谱的上门提供护理服务的医疗机构。试了几个app都觉得不太专业,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文姐,一个单位里最热心肠的姐姐私信我,说认识一个旁边医院的张姐,人家听过我的情况,愿意利用业余时间来家里帮助我。 “文姐,嘿!还是你人脉广啊!雪中送炭啊简直!” “嗨,什么人脉啊,这不是前一阵有人捡了个弃婴报警了,我们赶紧送医院检查,正好张姐接待的,看到这孩子的可怜样,可把张姐心疼坏了!这一来二去熟了的,这大姐特热心,说家里之前也是有人生重病,特别能体会你的难处!” “怎么付费啊?可不能让人白跑啊!” “你别管了,我问她费用了,人家死活一分钱不要!”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响起bgm: 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出院前医生说,我这个情况,在家养病一周能顶在医院一个月的。这话虽然是玩笑,但确实有道理!在家还真就不一样! 我总结出一个特别重要的道理,只有不把自己当病人,把自己当正常人看,病才能好,身体才能像正常人方向恢复。天天在医院里看着护士拿着瘆人的大针头,天天看着身边病人痛苦呻吟,天天家属在旁边像供奉神仙一样无微不至伺候着,永远恢复不了正常,永远是个病人。想康复,就必须努力独立起来,慢慢扔掉所有的拐棍,保持正常的生活节奏,回归正常的生活环境,坚信自己可以,就一定可以的。 刚回家几天感觉还挺舒爽,终于没有小护士不到六点就周扒皮一样叫我起床换药抽血了,咱想睡几点就能睡到几点!不过我这人天生觉少享不了福,最晚九点眼睛也就瞪得像铜铃了。 在床边坐着洗刷刷,吃完早餐,准备开始艰难又漫长的的迁徙,摆驾客厅!卧室到沙发就十步路,可对我来说简直难比红军长征。勒紧氧气管,把流量调到最大,闭眼深吸几口氧气,气运丹田,我搂着爸爸的脖子牟足了劲站起来,就这一个动作真的是用了大力气,先休息会,吸会氧平复过来,站稳了,爸爸再架着我一步一步挪向沙发,妈妈赶紧推着制氧机在前面开路。就我这腿部肌肉,正常坐下根本做不到,最后都是一屁股砸在沙发上,心脏突突突突,眼前一阵眩晕… 每天就这样,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坐得屁股疼了就躺会,到点就吃,吃完就睡。什么爱奇艺奇异果、腾讯极光,芒果tv,什么电视剧电影单口相声,什么钢铁侠刘罗锅七龙珠,看都看绝了!后来真的弹尽粮绝没得看了,总不能看综艺吧? 嘿!还就得说说综艺。我这人倍儿古板,钢铁直男癌,一直就看不惯现在的娱乐圈饭圈,什么妖魔鬼怪啊一个个的,男艺人白白净净浓妆艳抹,一点男子阳刚气没有,娘里娘气,奶里奶气,妖里妖气,微博粉丝们也真是绝了,哎呀哥哥好温柔呀!哥哥照顾好自己呀!哥哥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呀… 我本是对一切综艺免疫的,但是马海霞非要看!她那会还没搬来和我一起住,她在西四环四季青,我临近东六环,每周末她跨越10环来看我。女生嘛,什么千玺昊然天天迷得不要不要的,这俩虽不是上面那种,但你比人家大十多岁呀!见面得喊你大姨啊!哎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是母性?一天晚上,她非要让我陪她一起看综艺,我打心眼里是抗拒的,但她保证我喜欢看!嘿,我就不信了。 “欢迎来到爱奇艺自制综艺乐队的夏天” 又是选秀节目吗?某某好声音那种?是不是乐队唱着歌,底下导师抓耳挠腮眉头紧皱纠结得跟难产似的,紧接着一个手部特写,一个大红按钮,要拍没拍,没拍还要拍,这个难受啊!快点啊,歌还有一秒钟就要结束了,这时间突然“啪!”一下,拍了!他拍了!导师面带笑容缓缓转身,问道:你为什么要玩乐队?主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小时候家里穷,妈妈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处有颤音)… 哈哈我戏可真多,天天干啥啥不行,吐槽第一名。 马东?不拍奇葩说了?怎么开始玩音乐了?不得不说,他这衣品,到哪都这么有格调~ 看了一会,你还别说,一改之前选秀节目的老套路,“乐队的夏天”有点意思啊。 我之前是很少听摇滚的,尤其是国内摇滚,和朋友去过几次音乐节,每次都是嫌动次打次震得脑仁疼自己躲到最后面。也许是现在自己状态和之前不一样,心性也变了,而且说实话感情也是敏感又脆弱(刚从iuc出来那会看个宫崎骏给久石让献花都能哭),突然就特别能和摇滚乐共情。 摇滚乐队和那些腰缠万贯的流行乐歌手不一样,很多都是几个臭味相投的穷兄弟,怀揣着梦想和信仰,倾其所有玩乐队,用摇滚乐表达爱和青春的激昂,发泄愤恨和无奈。他们从不那么油腻那么“社会”,永远都是敢爱敢恨的纯粹。他们沉醉在吉他的噪音里,或许为了自己的梦而穷困潦倒,但永远保留着那种真实的自我,那种不拘一格,那种对自由的向往,他们想表达什么就唱什么,肆意发泄对现实的不忿,没那么多虚伪的善意,更不用讲究什么规矩。 归根到底,生活就是爱恨两字而已,快意恩仇,一杯烈酒,痛快! 也许是职业的原因吧,我之前一直活在严苛的“规则”里,被各种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套子牢牢束缚着,被包装成一个展品,甚至有时都忘了自己是谁。此时瘫在家里一滩肉泥一样,变成一个没人要没人搭理的废品,uu看书 ww.uukanshu 这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包袱,彻底打回原形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听到他们的呐喊,好像就是我自己在嚎叫,唱着向往自由的不羁,不甘沉沦的嘶嚎。我他妈的想好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去你妈的傻逼淋巴瘤!滚蛋滚蛋!!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匆匆的蚂蚁 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物质的骗局 匆匆的蚂蚁,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 他不会伤心,他也会伤心,伤心 新裤子《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说到这,彭磊,能加个微信么?用不着聊天,直接拉黑我,我得赶紧截屏发个朋友圈。 标题是马马嘟嘟骑,对,也是乐夏的歌,不过不是摇滚乐,乐队的夏天又没说是摇滚乐队的夏天!斯斯与帆是个很有意思的民谣“乐队”,emm,算是乐队么?就俩人,两个软软的小姑娘,一个是吉他手斯斯,一个是主唱帆,哦,是帆帆。那么问题又来了,为啥不是帆帆自弹自唱,是帆帆不会弹吉他? 哈哈,斯斯见谅,无意冒犯,真的只是自己不懂。话说回来,第一次听这首歌就被惊呆了,简单的旋律,简单的和弦,童谣一样的方言歌词,后来才知道是常德丝弦改编的,闭上眼听,太美了,声音单纯又清澈,是那种未经凡尘浸染的美好。 好了好了,究竟为啥着重要提这首歌呢?还不是因为马海霞,自此以后她获得了新外号,马马。 第26章 不好!蛋疼! 在家养病的日子,就是一个字,千篇一律! 每天都是周而复始的重复,没有一点点新鲜,自己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简单的重复着每天规定动作。吃饭吃药换药看电视睡觉,除了发个朋友圈汇报一下恢复情况有人能跟我互动一下,手机永远是安静的,微信上置顶的除了马海霞就是无用的各种群消息,有时候下意识看一眼是不是没电关机了,怎么没人找我呢?我慢慢被大家忘记了,抛弃了。 我这人好面儿,也拧巴,你不主动找我,我还真不好意思主动发消息找你聊天。可能朋友们也是因为怕打扰我养病,或者担心一不注意说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我,也几乎没人找我,偶尔联系的也只是寒暄几句,不超过四五个会合就能结束对话。 另外,爸妈这边,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变了。自打从医院回家,我总是不敢直视他们,不敢和他们在一起,再加上他们的过度关心,一直把我当危重病人照顾,我打心眼儿里排斥、逃避。我知道,这场病,最难熬、最痛苦的是他们,不应该这样,但自己真的受不了,就是没法说服自己面对他们的眼睛,后来自己能在屋里走动了也是常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跟他们见面,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问什么只是摇头点头或是嗯一声,他们走到眼前我就闭眼装睡。后来,我认真琢磨过,也许我真正逃避的,是当初濒死的自己。这心里的疙瘩解不开,也不敢解开。还是把一切交给时间,顺其自然吧。 本来以为让人自闭绝望的无聊日子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没想到,还出事了。 那天我正在沙发上坐着,挪一下身子,哎呦!一种撕扯的瘾痛从下面传来。卧槽?怎么了这是?这就是传说中的,蛋疼? 起初没当回事,以为忍两天自己就好了,怎奈愈演愈烈啊,一碰就炸裂地疼,直到一个早晨居然肿得巨大,硬邦邦随时要爆炸,牵扯着肚子也疼,还发烧了。蛋疼,是真他妈疼! 我是发烧烧怕了,不得不跟爸妈摊牌。他们听罢二话不说直接打了120带我直奔协和。 就我这个免疫力,还是别去急诊了,人忒多,啥病都有,万一传染上就是大事。临时挂普通门诊肯定挂不上,咋办?灵光一现,国际医疗部啊! 一个字,贵!一张号1000软妹币,检查开药也是纯自费。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是没有花钱的不是。 你到普通门诊都是到医生门口等着叫号吧?人家国际医疗部不是,小护士领你到单间诊室等候,医生过来找你!做检查也是有专门的小护士领着你,全程温柔陪护,啥叫服务?啥叫享受?人家国际医疗部的护士都比普通护士好看不少!风摆荷叶雨润芭蕉袅袅婷婷环佩叮当的…啧啧啧…啧啧啧… 蛋都这样了还意淫???一顿检查结束,医生很平静地说,**炎。 “不是淋巴瘤复发侵犯**吧?”爸爸非常紧张。 “应该不是,b超还是很明显的。吃点消炎药吧,但是战线可能比较长,见效不会那么快,你现在的情况想一点都不疼了可能得半个月,做好心理准备。” 一家人都是喜出望外“吃药就行了?不用住院输液?” “不用,先吃药吧,不见效再考虑输液。” 不敢怠慢,火速缴费拿药服下后,约120救护车回家。 等了一个多小时,120还是没安排来车。不过我惊奇地发现居然退烧了,蛋疼也减轻了一些。见我好得这么快,爸妈眉头也舒展了,自言自语道:“你这免疫力现在可以了啊,用药见效还挺快。” 一直等到快天黑也没等到120的车,999也没车,不得不找了“黑救护车”,一问价,1000块钱不讲价,爱坐不坐…算了,花就花吧,总不能露宿医院大厅吧。 过后好久我才知道,北京民警打999叫救护车就医有福利政策,免费。血亏啊!血亏!!! 事后复盘一下,为啥会蛋疼?怎么就**炎了?个人卫生呗,没法洗澡导致滋生大量细菌,恰巧免疫力又低。从此以后每天又多了一个新任务,洗蛋。 第27章 不要再噗呲噗呲啦! 噗呲…噗呲…噗呲… 是谁说在家里养病一个礼拜顶医院一个月的!!!!照这个康复节奏我要是当初没出院,得住院到终老? 绝望,绝望,绝望!每天都被绝望阴云笼罩。 这尼玛恢复得也太慢了吧,一周又一周,不知不觉一个月两个月转瞬即逝,然而身体情况基本上没啥变化,站起来还是没力气,呼吸不畅心脏狂跳,每天只能吸着氧瘫在沙发里,吃喝拉撒都得爸妈帮着料理。 自己就是个废人,每天腐烂在家里,听着制氧机一刻不停噗呲噗呲… 每天都在想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就这样生活不能自理让人伺候到死? 到底为啥啊?是肺还没恢复?还是心脏不行了?各路医生,呼吸内科、心内科、中医西医都没有给答案,都只是说,不能急,慢慢锻炼,慢慢恢复。 慢慢? 噗呲…噗呲…噗呲…这绝望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每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故意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有时候他们真的以为我心理出问题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较劲。 噗呲…噗呲…噗呲… 我自闭了? 只有在马海霞周末来陪我的时候,我才能在她面前变回之前的自己,稍微展露一下干瘪的笑容,说说话开开玩笑,因为只有她不把我当病人看。 我不敢照镜子,坚决杜绝拍照片,连过生日也是一样。此时的我因为长期大剂量服用激素,脸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人家都是“满月脸”,我简直是“猪妖脸”。后来稍微瘦了点我还拍了照片和油炸二师兄p在一起嘲讽自己的巨脸。 插图 悲观归悲观,几个月过去,身体恢复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基本能做到自己牟足劲从坐姿站起来然后晃晃悠悠走两步,虽然还离不开噗呲噗呲的氧气,但和瘫痪的自己相比是好多了。看来锻炼还是得继续坚持。 每天下午、晚上练习站立。从沙发站起来慢慢走到阳台,扶着窗台深呼吸眺望远方。家住26层,窗外能清楚看到远方的弧形的地平线,地球是圆的。 从站定开始计时,手指夹着血氧仪,不到一分钟,心率飙升到140,血氧降到85了,大汗淋漓,赶紧回沙发躺下休息。 恢复的效果以月为单位才隐约可见。 像是一粒种子,慢慢破土,发芽,很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但绿色,总是代表希望。一年多的时间,像个婴儿一样,很多第一次按顺序慢慢到来。 第一次晚上睡觉不吸氧,第一次坐着不用吸氧,第一次坐在餐桌吃饭,第一次坐在浴室洗澡,第一次站着不用吸氧,第一次自己去卫生间一条龙… 自己正常的时候,天天发愁事业发展发愁买房买车娶媳妇,突然病了,就羡慕人家健康的普通人,进了icu,就羡慕人家在普通病房的,到了血液科就羡慕人家能下床走路的,这现在能走两步路了,看外面跑步的外卖员又羡慕得不行。是不是等到时候身体好了,又要轮回到发愁事业发展发愁买房买车娶媳妇? 是的,人就是永远都不知足!(来自两年后的声音) 虽然在家逐渐解锁了一项又一项新技能,但有一项我却很抗拒。出门儿这事早就能做到,但经历了坐担架车在楼道电梯间被邻居围观以后,讲真我心理是有阴影的,不想让这么不堪的自己让大家看到。后来有一次全家人给我做思想工作,由马海霞亲自推着轮椅带我到楼下放风,爸妈都离得远远的。那天,我们在小区旁的隐蔽小路上,听着歌看着天空,外面的世界,真好。 但是,难免还是有路人看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坐轮椅了?每次有人路过,我都闭上眼骗自己他们看不见我。这次出门以后,u看书 .uukans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门。 再后来,就彻底摆脱制氧机的噗呲噗呲了。啥?是走路血氧不低了?并不是。有一天爸妈没事就让我量血氧,一会一量,一会一量,说实话也是不想面对活动后降下来的血氧,一生气就把血氧仪扔烧水壶里煮开了,眼不见心不烦。复诊时医生也说,走路时量量血氧和心率,别超限。我口头答应着,可心里默默说,mmp!就不!我这个观点有点偏激啊,但是确实是患者角度的肺腑之言。血氧监测固然重要,但是就像给一个差生补习功课,每学一个知识点就让答套高考模拟卷子看看多少分,今天300分,明天301分,有时候还一天考好几次,再有学习动力的孩子天天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考卷也厌学了。我不想看那些80多的血氧,看到了影响心情,影响我锻炼的动力。我血氧低自己有感觉,不用量! 自打血氧仪煮熟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噗呲噗呲的声音了,再见,制氧机! 短短几百字写自己“戒氧”的过程,几个“第一次”就一带而过了,可能大家没法感同身受了解过程。但实际上的痛苦和挣扎只有我自己知道,爸妈不知道,马海霞也不知道。其实,这一年时间,最难受的是内心,我不想写的太细让爸妈或是身边朋友看到后扎心,也觉得没有几个人会经历我这种浴火重生的淬炼需要我分享经验。所以没提到的细节,我自己埋藏起来好了,不想回忆,不想提了。 我这人啊,你看这文风还不知道?活脱脱的大扯子。但你知道么,这一路走来,我没疯,真是奇迹。 第28章 红绳捆绑 注释:这章节的标题本来是“傻子吹气球”,为了突出重点(xi yin yan qiu),临时起意小小修改了一下。 补充一个第一次,第一次开车。这里当然是生病后的第一次。 周末,在家里百无聊赖,妈妈一个劲撺掇我出去放风透气,我死活不肯,不想丢人。后来马海霞也来帮我做思想建设,后来决定去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对,就是头几年老虎咬人的那个。嗨,我也想通了,去就去呗,反正动物笑话我,我也听不懂。但是前提条件是我开车,不然我不去。 就这样,我坐着轮椅下楼,到车旁边一屁股坐进了驾驶室。他们也真是胆大,我开车他们也敢坐… 开车走在路上,嘿,爽啊!把窗户关上,体验一把当正常人的感觉。长时间没开车,再加上脚又麻又没劲儿,踩刹车还真有点没谱。费劲也得开!不能说,说了他们就不让我开了。 突然想起来老郭的段子,李菁开车跟轮椅比赛。 “我滴妈诶,太刺激了,风驰电掣啊!” “你这是开多快啊?” “3迈!” 真是不开是不开,一开就停不下来。恰巧还路遇京藏高速大堵车,愣是开了俩多钟头才到。路上爸妈怕我累着,一个劲说要跟我换着开,我严词拒绝,给他们洗脑,开车跟在家里坐俩小时没区别。 上次来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还是上大学的时候,记得那会还没出大老虎咬人的事,狮子老虎不少,管得也没那么严,“猛兽区”大铁门的招牌挺瘆人,但狮子老虎看着还都挺温顺的,估计也是看游客看烦了,也不饿,就在路边树荫底下趴着打盹,发现有游客开车过来都懒得抬眼皮。要说有意思的还得是像马来熊啊、马啊一类温顺动物,都快成精了,知道游客车里有吃的,有车过来一停下,就过来拍车门把脑袋钻进来要吃的,你想啊,一大马头呲着牙从车窗户钻进来,扯下一大块面包就开始嚼,大板牙跟白板似的。 这次故地重游,说实话有点失望,动物也少了,狮子老虎也都被围起来了,能触碰的动物,羊算么?不过没办法,谁让出事了呢。 除了猛兽区不能开窗户下车,其他可以停车下来近距离看看。说心里话我是不想下车的,走路也走不远,也走不稳,多丢人!难耐开了这么久的车腰酸背痛,还是下车溜达两步展展腰吧。下了车我就傻眼了,我穿了双软底的沙滩鞋,这土路上都是石子,平地我都走不稳呢,这还带足底按摩的?可是要亲命了。不过马海霞算是心细,来搀着我一起慢慢走。 鸵鸟,孔雀,放在之前没生病的时候我肯定是懒得看的,可是经历了这么一遭,看啥都有点新鲜,嘿!你看人家鸵鸟这大眼睛!大长睫毛!不过屁股咋秃了?说着我转头又看看马海霞的头顶… 我冷不丁问道:“你说他们在这种动物园待着幸福,还是在野外幸福?” “野外啊,野外多自由!”马海霞不假思索回答。 “可是在动物园衣食无忧啊,在野外不仅要忍饥挨饿,又随时有各种危险,说不定前一秒还在找食吃,下一秒就被当晚餐吃了。” “可是自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对啊,这就是世界的样子,弱肉强食,各有命数,万物都在为了生长和生存不停挣扎着,奋力创造、维护着自己的小世界。也许今天合眼的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曙光,但这才是生命的奇妙之处,有着无限的方向和可能。但是你在笼子里,却只有一种被安排好的命运轨迹,这大千世界,都与你无关。饥饿感和危机感能激发机体最原始的力量,这才是活下去的最根本动力。 美国的那个谁,老乔头儿不是说过么,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我突然沉默,想想自己,现在虽不用为生计发愁,甚至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天天都抑郁到发疯自闭,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该死的牢笼!自己现在跟动物园里大肥屁股河马有啥区别?必须得冲破牢笼枷锁,恢复自由之身! 好了,无味励志鸡汤到此结束。 咱们说点带劲的,捆绑! 后来,我决定去再康复科试试。其实刚从icu出来那会,就有协和康复科医生来帮我做康复运动指导。不知道叫啥的一个女大夫,又温柔又好看!但那会,动也动不了,气都喘不过来,哪有心思锻炼?后来在家养病的时候爸妈去协和拿药也又找过康复科医生咨询,但人家看不见我本人,也没法给太具体的方案,只是说让吹气球、蹬车… 这个“车”,其实刚从icu出来时候医生就让买了,就是一种电动的小型动感单车,可以躺着蹬,坐着蹬,但我当时心肺功能特别差,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没蹬两下就受不了了,慢慢的我就特别讨厌这个“车”,觉得就是难以翻越一个大山,看着就堵心。 所以,我打心眼儿里最开始对康复科就没啥信心。 但也没更好的办法啊,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挂了一个友谊医院康复医学科谢瑛主任的号,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嘿!卧槽!绝了! 话说家旁边新建的友谊医院通州院区真是不错,三甲医院,崭崭新!而且出诊的专家教授也都西城本部的同班人马。西城那边人满为患,但通州院区挂号居然很easy!大大方便了我们郊区(fu zhong xin)人民就医,只是辛苦了两边来回跑的大夫们。一个字儿,靠谱! 我们拿着书一样厚的病历和和谢主任“简要”介绍了情况,谢主任认真看着我的ct片子和各项检查结果。 我提出了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到底是心脏的问题还是肺的问题啊?” 还真没白来,谢主任的回答让我长知识了。 “这是个系统问题,你躺了两个月,不只是运动的肌肉萎缩了,负责呼吸、血管的肌肉也萎缩了,得通过训练恢复。” “啥?血管还有及肌肉?” “当然了,只靠心脏跳动让血液流遍全身是不可能的,血管的肌肉也要配合工作。” 一幅画面瞬间映在我脑子里。心脏跳一下,就有无数个小手顺着血流方向在血管上不停往前挤挤挤… “我们现在正好有一个心肺康复的项目,uu看书 .uuansh 你先做个评估,合适的话可以加入进来试试。” 我一听赶紧点头。 “你也别着急,你这种情况得几个月才有明显效果。” “只要能好起来,您别说几个月了,几年都行啊!” 爸妈听大夫这么有信心,也是高兴得不行。 “他现在心脏没有问题,肺从ct上看,功能上能承担的运动量要比现在的情况大很多,需要科学康复锻炼,刺激心肺功能恢复。” “你看你,让你早来找大夫给你指导指导,你就是不听!自以为是!早来早能跑了!”爸妈笑着骂我。 哈哈,还是得相信科学。 生活又燃起了希望,自此开始了每周三次的康复训练。啥?训练啥?通俗易懂说,就是可以医保报销的健身房私教! 谷大夫(事后发现是他居然是我好友的小学同学,世界真是小),我的康复师,是个温柔可爱又有耐心的胖子,名牌的夹子上还有个樱桃小丸子,笑起来找不到眼睛那种。 每次都是先练习腹式呼吸,做臀桥一类简单动作热身,然后在吊着各种红绳的床上做各种匪夷所思不可描述的动作…接下来练习原地跳跃、蹬车…一套下来两个多小时大汗淋漓,通透! 插图 后来和谷大夫逐渐熟络,有一天我问他。 “怎么减肥啊?我这个激素脸实在没法见人。” “减肥???呵呵?你问我?” 我们相视,哈哈大笑。 第29章 再见了,脖脐眼儿! 开始康复训练,虽然只是每周三次,但生活总算是有了些许规律,不像之前每天吃吃睡睡浑浑噩噩了,看到自己每个月都有新的进步,走路越来越稳,耐力越来越强,这日子啊,也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看好了,我接下来要运用一下高级的插叙写作手法!19年5月的时候,也就是出院2个多月的一次复诊时,许教授觉得我肺炎严重复发再用到呼吸机的几率很小,随即便安排拔掉了脖子上的气切插管。 插图 看看看!就是这玩意折磨了我半年,哎呦我的天,可不止是简单插着呦,还有根绳子24小时紧紧勒着脖子,吃激素本来就脸大脖子粗,被这破玩意死死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问:拔管手术分几步? 三步!第一步解绳子,卧槽!瞬间感觉血脉喷张,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第二步拔管,没啥感觉,呲溜一下就拔出来了;第三步包扎,消消毒,贴个纱布。 “完事了?” “完事了!” 医生说气切口大概两周就能自行愈合封闭,不过我吃着激素可能会比正常慢一点。 好消息是我可以恢复正常从嘴里咳痰,不用从管子往外喷,睡觉也舒服很多,也不用每天消毒换药,生活质量大幅提升!坏消息是,这破眼儿,两个月了就是封不死,一直漏气!一憋气脖子就出屁音儿! 怎么描述呢,低头看看你肚脐眼儿,就是一模一样长在脖子上,我给它起名,脖脐眼儿。 最终还是不得不做手术给封上。去哪儿?友谊啊!哎呀我简直是友谊的医托了。碰巧挂上了耳鼻喉科的主任号,刘良发主任看了我的情况很快就接收了我住院。 “你这个简单,就是个美容手术。” 嘿!你看人家友谊的病房!我前面用的哪个词?崭崭新!大落地窗,宽敞又明亮,装潢设计跟酒店似的,啥啥啥都是新的!回想协和血液科的老旧病房…不过老话说的好,包子好吃不在褶上,协和的医疗水平那必须杠杠的无敌,协和内科楼要是想翻新太难了,乌央乌央的那么多病人往哪安排。 怀着去美容院的心情又一次住了院。医生找我们谈话,详细列举了手术可能发生的危险,嚯,不懂的人还不得被吓死?不过我这种见过大风大浪,阎罗殿大门撒泡尿又回来的人,能怕这个?我大笔一挥看都没看就签了各种风险告知书。7月24日下午,我被护工推着进了手术室。 爸妈怕我害怕,在门外给我加油鼓劲,哈哈哈,自己就跟出征的将军似的,浅浅一笑,瞧我毅然决然的眼神! 再见了,脖脐眼儿! 也不知道是空调太冷还是紧张,我还真有点抖。嗯…一定是因为冷。我是第一次做手术,医生护士一群人早已在手术室等候,虎视眈眈看着我。看着那手术台和硕大的无影灯,我突然想起来icu刚醒过来做乱七八糟的那个梦,吃包子被老板绑在桌子上用电锯切我手指做馅… 由于是小手术,我签同意书时候选的局部麻醉。啊…简直是浪催的,为什么不选全麻? 我还没来得及跟刘主任臭贫几句,就被戴上了氧气面罩和各种监测设备,告诉我冷静一会别说话,随即就找了个布给我脸蒙上,好像来来回回在我脖子上铺了好几层,是不是只露出开刀的位置? 在脖脐眼周围打了好几针麻药,随即便听见高频振动的声响,就像补牙那个声音一样。我把心一横,爱咋咋地吧!我感觉自己脖子被扒来扒去,随即一股烤肉味钻进了鼻孔,我脑补着医生给我一点点从里到外缝上的步骤。 卧槽!疼!!!!!!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医生见状又给我补了一针麻药。看来是麻药劲儿不够啊,38度的不行,必须整52度的! 我紧咬牙关,企盼着手术赶紧结束。局麻其实真不是一点也不疼,没辙,忍着吧。是不是觉得做手术时候大夫都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并不是!他们一直在聊啊!各种闲扯淡聊八卦,聊得可开心了!我心想你们能不能正经点?虽说是小手术,这聊着聊着别把剪刀落在脖子里啊…嗨,其实他们聊天也是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吧,都一言不发大眼瞪小眼,医生也紧张,患者更紧张。听着他们聊学科建设,聊上班通勤时间,聊排班,聊自己女婿不靠谱,还挺有意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大夫给我贴上了纱布,总算是挨过来了。我默默骂了自己一万遍为什么不全麻非要受这个罪! 结束后,刘主任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很轻松地说:“完事了,小伙子给你美容好了,不能影响你以后找对象结婚啊!” 我还没从紧张情绪里缓过劲儿来,一脸茫然道了谢就被推了出去。u看书ww.uukanshu.om 看见了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候的爸妈,我笑了笑,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局麻也有局麻的好处,不用术后去枕平躺好几个小时。回病房没一会就又生龙活虎了。一整天滴水未进,手术紧张劲儿一过去我就饿得咕咕叫了。马海霞下班也赶了过来,我赶紧点了一家东北菜的外卖,大拉皮,地三鲜,焦溜肉片,疙瘩汤,趁着麻药劲儿没过去刀口不疼,一顿狂吃,带劲! 术后第三天,没有了止疼药的加持,疼!除了喘气不疼,怎么都疼!咽吐沫,咳嗽,抬脖子,稍微一动都撕扯着伤口。隔壁床是个准备做耳朵手术的小朋友,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话痨的人啊!那个嘴就一刻不停的说,好不容易他妈妈陪他说话说累了,心想能安静会了吧?嘿,人家孩子又开始自己跟自己说话,自问自答的,用郭德纲话说,扔海边俩礼拜回来,牙都晒黑了!!!好不容易不说话了,又拿出玩具枪,带战斗音效那种,声音还嗷嗷大,各种嘟嘟嘟嘟,冲啊!!哒哒哒哒哒… 真的快被那孩子逼疯了…本来就疼得不行想睡会,这可好…想和孩子家长说一下,但是忍住了,算了,都不容易,忍忍吧,戴耳机听歌吧,或者听听饼饼讲故事?权当修炼心性吧。 过了两天,刘主任带队查房。揭开纱布看了下愈合情况。爸妈拍了照片,我一看,嘿!这手艺!绝了! “这以后长好了就是一条线,过几年越来越淡,和颈纹一样。” “您以后退休就开美容院吧,绝对火!” 脖脐眼儿!再见喽! 第30章 久违的阳光、咖啡馆 关于疤痕,我本是不在乎的,大老爷们儿没那么讲究,何况是紧贴着锁骨上沿的一个横线,稍微穿个带领子的衣服就看不见,只要不像之前一样有个脖脐眼儿咱就知足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在马海霞的撺掇下闲着没事买了好多祛疤产品,进口的、国产的、便宜的、贵的一箩筐,就不点名评测说效果了,因为就没啥效果。大多数产品都是要求伤口刚愈合就开始用,陈年老疤是无效的,嗨,你不抹祛疤膏,疤痕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说不是有句话说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19年9月初,到血液科复诊,张薇教授见我出院半年多淋巴瘤仍然保持治愈状态没有复发迹象,再加上引发机化性肺炎的原因没有确定,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某种化疗药物引起,现在各方面情况都还不错,也就没必要再贸然进行之前计划的“弱化疗”了,拔管! 终于啊,先后插了三次,在身体里一年之久的管子,终于拔掉啦!看着半米多长的蓝色塑料管一点点从胳膊上抽离出来,猛然想起刚刚置管的时候生死未卜的忐忑,唉,总算过去了,哈哈,再也不用每周去医院换药啦,以后睡觉想朝哪边就朝哪边,洗澡也不用缠保鲜膜啦!最重要的是,和淋巴瘤越来越远啦,希望是,彻底再见! 康复训练也是十分有效,经过两三个月的坚持,我心肺功能真的恢复了很多,最开始从家门口走到电梯间都气喘憋闷,慢慢的,逐渐能走到小区门口的停车场啦,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走得越来越远,身体慢慢恢复着,很慢很慢,但却越来越有信心,对生活也是越来越有希望。 我这个人吧,没事就是喜欢泡咖啡馆,喜欢空气里的咖啡豆香气,也喜欢略微有点人气儿但却不喧嚣的环境,可以沉下心来看看书,写写东西。马海霞说,每个人都需要给自己充电补充能量,有的人需要和朋友聚会,有的人需要独处,而我可能就是需要咖啡馆吧。 一场大病,一整年除了医院就是家里,几乎都忘了咖啡馆的味道。免疫力虽还算稳定,可医生也不建议我去人多的公共场所。但我是那听话的人么?一天我跟马海霞说:“憋了一年了,特别想去人多的地闻闻人味儿!” 马海霞与我心意相通,第二天我俩就跟爸妈说要开车出去透透气,出了门就直奔咖啡馆。 爸妈因为我生病的事,很是谨小慎微,生怕我又有什么闪失,恨不得把我放保温箱里24小时看着。这事吧,得辩证看,我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换做是我肯定也后怕。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人是社会人,需要融入社会,回归人群,我需要找回之前的自己,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害怕。不过,凡事要讲究技巧,直接跟他们说要去咖啡馆,他们肯定100个不让,哎,就得偷摸去几次,再跟他们说,他们一看去了几次也没事,慢慢也就放心接受了。 插图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阳光,熟悉的感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俩戴着大口罩,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那会还没有新冠,戴口罩虽显得有点另类,但能遮激素大脸啊!哪曾想没过俩月新冠疫情全球肆虐,全球人民都陪我戴了口罩。 后来,随着身体逐渐恢复,我又逐渐偷摸打卡了第一次在外面餐厅吃饭,第一次不用陪同自己一个人出门,第一次和失联一年多的好友们见面聚餐… 图片 再后来,我发现了一个人极少的咖啡馆,漫咖啡管庄店,这本书随即在这里降生了。我常开玩笑说这家店就是给我开的,一天到晚没几个客人。怎奈好景不长,接下来的一场疫情让本来就惨淡的店面雪上加霜,自此彻底停业了。 在家里就昏昏沉沉的只想颓废睡觉,完全写不下去,还是在咖啡馆效率高,一坐一下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无旁骛。可以说,这本书95%的文字是在咖啡馆写的,漫咖啡、理想国、静水…你们想给广告费千万别拘着不好意思! 第31章 锦旗!锦旗! 在icu的时候,斜眼看见屋外护士台总是插着花,就糊里糊涂幻想着自己日后康复了又回来感谢大夫的场景,自己举着一面锦旗回到icu病房,见到何教授情到浓时还激动得跪下磕了个头。 2019年10月24日,出院近8个月,我终于如愿以偿,站着回来了。 我定做了三个巨大的锦旗,和爸妈一起回到了协和医院,分别送给了重症医学科(icu)、血液科、呼吸内科。 插图 说心里话,到icu门口的时候我是最激动的,当初迷迷糊糊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呀!何教授!护士长!只是可惜小张大夫和小袁大夫没在,救我命的于大夫也结束进修回了老家。激动之情无以言表,我一时语塞。看着眼前的我,接过锦旗,握着我的手,护士长眼圈红了,我也哭了(跪拜大礼就算了)。 后面去了血液科和呼吸内科,见到了久违的张薇教授、许文兵教授、张路大夫、张炎大夫,一瞬间之前想好的词也都憋回去了,真的,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法准确表述我心里的感激之情。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第32章 感谢扎老师 必须单独拿出一章来感谢扎老师。 扎老师,大名扎西央金,根正苗红的藏族女子,信奉藏传佛教。起初生病时,经朋友介绍有了一面之缘。听闻我住进icu有生命危险,她在寒冬里每天晚上来协和陪着我爸妈,给他们信心,诵经礼佛助我渡劫。 扎老师分文不取,只言与我与佛有缘、与她有缘,我何德何能? 很多事,在这里不宜细说。我们的认知是有局限性的,很多事我们很难理解,但我们做不到的不代表没人能做到,我们没见过的不代表不存在。 心存敬畏、心存感恩! (字越少,事儿越大!) 第33章 还要唠叨几句 哈哈,这一章一章的越往后越短啊!没办法肚子里实在没几滴墨水,凑合看吧! 最后一章啦!尽量多写两句! 其实这本书很多观点,很多词确实有些偏激,有片面主观,我也琢磨过要不要打磨打磨棱角,改得圆润一些,不然肯定会有人喷我,我这杠精本杠肯定不能一笑了之。但是吧,改了就违背我写书纪实的初衷了,改了,也就不是我了。 这一切只是我的经历、所思、所想,绝不是一本科普书,我没有资格给大家任何医疗建议,只是希望以一个绝症病人康复的视角,给大家带来一些思考和启迪,也想传递给同样被命运蹂躏着的人一些力量,郭德纲不是说么,人不顺的时候,就得多跟比自己还惨的人比。你瞧瞧我这经历,嗨,你那点破事都不是事,我都挺过来了,你更没问题!多想想我,你就想开了。 最后,天马行空碎碎念几句,想到哪说到哪哈! 出版。其实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出版。在初稿完成那天,我跟马海霞在地铁上讨论出版的事,话题很沉重,确实很多后果是我没考虑到的。她提醒我,一旦出版,你在大家眼里的人设标签,就会永远变成“病人”,再想抹去就很难了,也不想让我面对网络暴力,更不想让父母、朋友读了这些内容再揭开伤疤回忆痛苦…我听了沉默了好久,只说,我想给这世界留下点什么。 乐观。有人说我很乐观,是个真正的战士。哈?乐观?谁得了这种病会真的乐观?会真的像电视上抗癌大使那样慷慨激昂?我只能说,我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绝症”并不是真正的不治之症,有治愈的可能,我只是心态没有崩溃,坚持配合治疗因而侥幸活下来了而已,仅此而已!要换作是其他治不好的病,天天躺着疼得嗷嗷叫,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写书? 现在虽已没有之前那样的绝望、痛不欲生,但心里永远隐藏着一丝悲观和担忧,平常的时候隐匿在角落里,身体稍有不适,就会瞬间激活,是不是复发了?无休止的胡思乱想直到症状消失。如今身体虽已没什么大碍,但和没生病之前真的不一样,时不常的就无原因胳膊疼腿疼胸疼肚子疼,看来啊,这种担惊受怕要相伴一生了,嗨,随意吧,我已坦然,永不复发是运气,复发了,就是我的命。能走多远是老天爷的事儿,我只能选择怎么走,往哪儿走,只想在今后前行路上能更开心,看更多的风景,至于能走多远?尽力走吧,续航不足,没电了,就是那了。 前些天新闻爆料,一位61岁英国淋巴瘤患者感染****4个月后肿瘤病灶消失。哎呀,这不巧了么这不是!这不就是抄袭我么?这不就是我么! 不过,网上也没太多其他信息,找不到详细情况。腾讯新闻说,目前研究人员并没有确认肿瘤消失的原因,不过他们提出的假说是新冠病毒的感染触发了人体的抗肿瘤免疫反应,还提到2012年发布的一项病例分析显示,一名大b细胞淋巴瘤患者在得了肺炎和结肠炎后,肿瘤也自发消失了。 我很好奇,和很多医生朋友探讨我治愈的原因,是不是可以粗略理解成炎症风暴引发机体过激的免疫反应,免疫系统疯了,急眼了,不管是什么细胞,抱着机关枪见谁突突谁,结果我九死一生挺过来了肿瘤没挺过来被打死了?或者是因为我濒死的时候免疫系统重启恢复了出厂设置,又能重新识别肿瘤细胞了? 说不清楚,人的身体真的很神奇,科研人员估计也正在研究吧,毕竟我们未知的东西还太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用什么药,什么治疗手段,说到底都是自己治疗自己,肿瘤是免疫系统疾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得想办法引导免疫系统正常工作,也许这就是未来治疗癌症的钥匙呢!而我恰巧是阴差阳错捡了把钥匙。 自私和欲望。“你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肯定是活明白了…”这种话我真的听了不少,其实在icu躺着的时候,我自己也琢磨过,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以后的自己会不会蜕变升华啊?再也不会因为凡间世俗困扰,从此变成一个超脱世俗的人?放屁!事实证明,人吧,永远是狗改不了吃屎,好了伤疤忘了疼,原来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甚至变本加厉!有人说经历人生黑暗后会变成魔鬼,不至于不至于,但我发现自己变得比之前更不耐烦,更不能包容别人的错误,更暴躁易怒(点名批评小区菜鸟驿站某些人无德行为!),我骗自己说,这样做是因为职业病,看不得不遵守规则的人和事,但我心里知道,我确实变了,变得自私了,会觉得自己是个重病病人,不管你是谁,遇事就是干!不想因照顾别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但也是有好的方面,我学会了拒绝,不再磨不开面儿,不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不想做的事直接say no! 而且,以前困扰着自己的烦恼,现在伤病复出后,该想不开的时候还是会烦闷,还是会在意。本来想着只要能回去上班就知足了,但真回来了,发现自己还是会被工作进步的欲望所困扰,全然忘了自己去年的欲望只是想下床走路。还有房、车、要小孩…各种生活琐碎的烦恼一下子都回来了,说来说去还是欲望。嘿,这词儿大了,一提欲望,各种鸡汤软文就都来了,要控制住自己欲望啊,uu看书 .kanshu欲望是人最大的敌人啊,不要被欲望吞噬啊…这种劝人善的话,不放在自己身上谁都会说。 可是我想说的是,真的要感谢欲望。人啊,自暴自弃是最简单的,撒手不管了、摊牌了、爱咋咋地吧谁不会?而欲望,恰恰是人的上进心和精气神儿,在欲望的驱使下才能前进,人无欲无求了,也就快到站了。欲望是什么?太简单了,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生病了想康复,穷了想挣钱,这就是欲望,是人的本能,欲望本无错,欲望膨胀也无错,支撑着我重新回归人类社会的,就是逐渐膨胀的欲望,想呼吸,想站起来,想走路,想工作…这些都是我逐渐膨胀的欲望,没有它们的呼唤,不成为欲望的奴隶,没有欲望拿鞭子抽着往前走,我估计还在icu插着呼吸机在病床上昏睡。 所以,爸妈还有身边亲戚朋友都劝我先不要考虑其他的,养身体最要紧,然而我却心有不甘。 就写这么多吧,写前几章的时候,还有很多想法想在最后和大家分享,写到这里的时候却都不记得了。 哎呀,我猜你们想知道,那再后来的故事呢?目前来看,还是个喜剧。 马海霞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很恩爱那种,我爱她。 我回归了工作岗位,期许以后能承担更重的担子。 脸?对,脸也差不多已瘦回之前的样子,心肺也恢复了大半,写这里的时候已经可以小跑了。 再后来,希望是平淡无奇的日子吧,希望自由呼吸,欢欢喜喜地活着,希望再无书可写。 长路漫漫,互道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