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先诡异一百年》 第一章 整治社会风气 “喂，您好，是警察叔叔吗？” 嘉安市的夜晚灯红酒绿，霓虹灯下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虚幻的愉悦感中，而越是接近市中心，灯光就越是闪烁，就连树上的蝉听上去都比郊区的更加躁动，而同样躁动的男男女女活跃于酒吧、夜店以及各种不可描述的场所。 某夜总会门前，有人看到一个刘海遮目的清秀少年蹲在树下，手机闪烁着幽幽蓝光。 好家伙，这么小就来这种地方，年轻有为啊？ “是的，我举报有人组织嫖娼，对，就是这个地址。” 杨泽楷耷拉着眼睛回看了一眼打量着他的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对着手机说话：“警察叔叔，我确认一下，根据龙国治安管理处罚法，举报从事卖淫、嫖娼活动的，每查处一宗，奖励现金一万元，每查封一间场所奖励现金五万元，没错吧。” 电话的另一头，接线员愣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不客气，这是一个合格的龙国公民的分内之事。” “整治社会风气，我们一直在努力。” 杨泽楷，男，十八岁，无不良嗜好，无案底。身上唯一的小秘密就是他是从一百年以后的末日穿越回来的。习惯了末日求生的他刚回到百年前还很不适应，这里有完善的法律和执法人员，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显然不能再应用一百年后那套露骨的弱肉强食法则。 不过无妨，能从未来杀出重围，带着末日石板回到百年前的他适应能力可是非常的强，很快他就找到了一条财富密码。近一个月以来嘉安市夜店闻风丧胆，传闻有一个少年郎夜夜蹲守，执法局闻风而动，小黑屋都快装不下了。 马总闻之流泪，林总听之胆寒。 “呜——” “糟了！快告诉里面的人，从他妈的后门跑！条子来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近十辆警车开了过来，身着黑衣手持警棍的龙国执法局成员从车上跳下来迅速对眼前的夜总会展开包围。 很显然大部分嫖客在劫难逃，等待他们的是拘留、五千龙币的罚款和社会性死亡。 “头儿，跑了一个。” 迅速完成包围后，一名执法员回到了车上，一个魁梧的男人叼着一根香烟坐在车上，他随手把烟头按灭，眼睛四下扫视，很快就捕捉到了角落中的杨泽楷。 “果然又是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魁梧男人正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小组长郭立，而听到他的自言自语那名警员也扭头看向杨泽楷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这一个月来破获的类似案件，十次有九次都是这个孩子举报的，他蹲守夜总会换取奖金我还可以理解，可那些危险的刑事案件就连我们的人都难以靠近凶手，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警员尤记得上周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凶手具有相当的反侦察意识非常难以抓捕，这让嘉安市执法局伤透了脑筋，可还是这个叫杨泽楷的孩子打来了电话，他准确地找到了嫌犯藏匿的地点。 执法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杨泽楷虽然有功劳，可是行动模式过于异于常人，他们对杨泽楷的档案进行了详细调查，得到的结论是这个孩子父母双亡靠着社会资助度日，在学校表现平平无奇，更没有任何案底，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可就像浏览器记录一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啥都查不出来反而反常。杨泽楷身上强烈的割裂感更加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杨泽楷抬头看了一眼走来的小组长郭立，又扭头看向夜总会大门。 “你在看什么？”郭立好奇地问道。 “截止现在，有九男八女被带了出来，根据龙国治安管理处罚法，每行政拘留一人，奖励举报人五千元。我作为举报人可以自助领取。” 他用问询的眼神看着郭立，老大个男人被他看得好不自在。 “对，没错。” “好的，我录像了。” 杨泽楷扬了扬手机，整个抓捕过程和郭立的话都被他录了下来，说完他扭头就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郭立表情数次变换，最终冲着夜色狠狠地瞪了一眼：“是个好苗子，就是性格太恶劣！” …… “真他妈倒霉！真他妈倒霉！现在执法力度这么大吗？！我的心血都被毁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趁着夜色行走在泥泞的小巷子里，他就是刚才被抄掉的夜总会老板，此刻的他对执法队恨之入骨，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我真服了这帮老六！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执法队包围他们的时候，正是夜总会“交易”达到顶峰的时刻，夜总会肯定保不住了，他要是跑的慢点自己都得进小黑屋蹲一段时间。不过他从那些执法队员的只言片语里听出自己是被举报的，而举报人应该就是最近疯传的专门赚取奖金的高中生。 “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 “否则怎样。” 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胖子一激灵。 来者正是杨泽楷。 “是你？你就是那个高中生？” 胖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从刚才被吓到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语气逐渐不善，“小子，你还敢自己找上我，我看不打断你的一条腿，你是不会明白什么叫规矩了。” 杨泽楷呆了一呆，像是在思考什么。 忽然，他眼中有一丝兴奋闪过。 ？？？这小子怎么回事？？？ 嗖的一声，一把匕首从杨泽楷的袖管里滑出，胖子吓得猛地往后一跳：“你你你你冷静点！杀人犯法！犯法！” “我知道杀人犯法。” “我想让你杀我。” 他把匕首默默递上前，满怀期待地看着胖子，真诚地像个五岁的孩子，甚至带上了善意的笑容。 “根据龙国法律规定，对正在进行的暴力侵害等严重危机个人生命安全的行为，可以采取防卫行为，不犯法。” “根据龙国法律规定，你现在算是逃犯，我抓住你算是见义勇为。” “根据嘉安市有关规定，见义勇为在全市有影响的，奖励现金五千元。” 杨泽楷使劲把匕首塞到了胖子手里，胖子只能颤颤巍巍地接住。然后就看到杨泽楷对着自己的身体比比划划。 第二章 虚妄病和胜利日 “你刚才说要打断我的腿，我录音了。”他扬了扬手机，“现在你捅我一下，我就可以要你赔钱，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忽略一百字）……再加上见义勇为的五千块。” 胖子人都要疯了，这小子有大病，肯定是有大病，怎么会有人要求别人捅自己，讹人是吧，黑吃黑是吧！ 况且自己一刀下去真给捅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不对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动手吧。” 杨泽楷的声音仿佛是恶魔的低语，善良又腼腆的笑脸让胖子心里疯狂打鼓。 “动手呀。” 杨泽楷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匕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他又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小型弩塞到胖子手里。 “这个好用，不费力气。” “你有毛病吧！我不想伤害你！我刚才是放狠话而已！”胖子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愤怒屈辱的感觉冲淡了他对眼前疯疯癫癫的小子的戒惧，他猛地把弩和匕首向地上一丢，挺着大肚子就向着小巷里狂奔。 以他的身材，时速居然达到了每小时四千米。 杨泽楷又呆了一呆。 未来的世界人类秩序已经完全被打破，大多数时候杨泽楷面对的都是明处的刀子和暗处的刀子，大家根本不需要放狠话，只玩真实。 他在心里默默又记上一笔，把“放狠话”三个字记下，深感学无止境。然后就顺着胖子的方向追了过去，，很快就是一阵重物撞击的声音，杨泽楷一只手拖着胖子的腿，一只手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榔头向着执法队方向走去。 …… “嘉安新闻早知道，我是主持人小林。昨天夜里嘉安市执法局连夜破获江南乐章夜总会大型嫖娼案件，抓获涉案人员二十余人，其中包括江南乐章夜总会的所有人李某。” 嘉安市办事大厅内，高悬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早间新闻，此刻正闪出一张胖子的照片。 “您好，我要办理业务。”杨泽楷坐在椅子上对着对面的办事员小姐姐点了点头。 “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一大早打着瞌睡的小姐姐看到杨泽楷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来领取我的举报奖金和见义勇为奖金，这是我的证件和视频证据。” 在小姐姐诧异的眼神中，杨泽楷的手机里播放着江南乐章夜总会门前的大型扫黄现场，从刚开始的举报到最终郭立的肯定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据悉，嘉安市执法局对该夜总会的行动进行了周密的计划，一个月以来持续进行暗访摸底，同时也要感谢市民的协助举报……” 新闻还在播放，小姐姐愣愣地看着杨泽楷，直到杨泽楷微微向他颌首示意才反应过来。 “这就为您办理！” …… 来到百年前的世界时，杨泽楷便发现自己成为了一名高中生，而现在的他迈入了嘉安第一高中的大门，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各位同学，我们这节课上历史课。杨泽楷你怎么又迟到了，赶紧回去！” 杨泽楷耷拉着眼睛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二十年前，有人在天空中目睹了巨大星体靠近，还有人声称遭遇了六翼天使，单是看一眼就会双目失明，一年间世界各地众说纷纭，不少人声称是诡异降临。我来考考大家，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师，我知道！后来着名科学家林北望提出了“地磁-宇宙射线共振”理论，该理论解释了世界各地发生的异常情况，原来是地磁和宇宙射线的共振偏移导致了人类出现幻觉，症状严重者甚至出现了自残现象。” “没错，这位同学回答的很好！” “这种病后来被称为虚妄病，世界各地修建了大量专门治疗这种疾病的精神病院。而随着“地磁-宇宙射线共振”理论的提出，人类对世界的理解更加深入，虚妄病也逐渐减少。” “直到今天，老师可以骄傲的告诉大家，人类已经完全战胜了虚妄病！” 班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这群孩子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在老师的只言片语中感受着过去的波澜壮阔，而这位老师也非常满意学生们的表现，只有一人例外，杨泽楷还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对一切课程都毫无兴趣。 “咳咳，而我们战胜虚妄症的这一天，被称为胜利日。” 伴随着老师的咳嗽声，众人的声音收敛，大家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向杨泽楷。 “杨泽楷同学。” “啊？到。” 旁边传来其他同学的低笑，他们交头接耳，眼神传达着“我就知道老师要点他名”的信息。 “你来说一说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对这个学生的学习态度很不满意，尤其是这个月以来杨泽楷表现更加古怪，可是看在他父母双亡的份上，老师还是选择了尽量柔和的态度。 “后来……人类发现世界上有了更多无法解释的怪事，像是妖魔鬼怪。再后来这些妖魔鬼怪毁灭了龙国，毁灭了人类……毁灭了世界。” 啪的一声，老师磕了一下手中的黑板擦。 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互相看了看，坐在杨泽楷身后的同学用自以为隐蔽的方式戳了戳他的后背。其他同学也试图用眼神制止他。 他们这些天已经听杨泽楷说过很多次这样的怪话了，甚至因为这件事他还被校长约谈过。最后校长在学校广播站对杨泽楷进行了通报批评，此事才作罢。 “再想一想，杨泽楷，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老师已经告诉过你少打电子游戏了，你这是游戏上瘾的表现啊。” 老师推了推眼镜，用眼神警告他，并等待着他的回答。 杨泽楷似乎很努力地组织语言，数次欲言又止后才说道：“我不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不管是以前还是后来发生的神秘事件，都是由于地磁颠倒和宇宙射线的多重作用下引起的人类幻觉，而随着科技水平的深入和认知水平的提高，我们已经完全摆脱了这些麻烦。” “我们应该相信科学。” 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我们继续讲课，大家翻到书本的一百二十二页……” 其他学生窃窃私语，不时偷看杨泽楷一眼。他正要听话地翻页，忽然手指定住。锋利的刀片滑落在他的手指间。 他看到窗外有一只头颅漆黑的竖瞳女子一闪而过。 可这是六楼。 第三章 异常事件处理组 月明星稀，不知不觉一天的课程已经结束，可像杨泽楷这样的高三生毫无疑问还要在学校里进行晚自习。月光下门口的人影拉的老长。 “齐方，收到请回答。” 嘉安市第一高中的校门口，一个身着黑色披风胡子拉碴的男人接通了耳机通讯，里面是另一个低沉的男声。 “齐方收到，目标找到了吗？” 名为齐方的男人感受到背后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扭头看去，门房老大爷颇为警觉地看着他。 “目标向着你所在的方向逃窜后失去踪影，可能就潜藏在你嘉安市第一高中内，你进去查探一下。” “对了，目标的身份应该是魅，擅长蛊惑人心和放大情绪，虽然攻击力不是很强，但恐怕在人群密集处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发现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注意安全。” “蛊惑人心？类似魅惑的能力？那对高中生的伤害可是真不小。” 一阵忙音传出，耳机另一头的男人已经啪的一声挂断，压根没搭理他的冷笑话。齐方看了看大爷，又掏出手机，就着月光看了看手机屏幕里倒映出的自己，努力揉了揉脸露出和善的笑容。 “大爷您好，我是嘉安市执法局的，现在需要进入学校调查一些事情。” 说着他掏出一本证件递给狐疑的大爷，大爷一直非常怀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任凭他百般解释都无动于衷，废了好大的力气最终以证件扣押在门房作为代价，齐方才博得了信任进入校园。 与此同时，杨泽楷趁着值班老师不在，悄悄溜出了教室，顺着那只魅离去的方向追踪。 拐了好几个弯，忽然杨泽楷停了下来，手里的刀片微微夹紧，像只雄豹一样弯腰蹲在拐角处。 一个让他感觉到有些危险的影子出现在拐角，学校里的老师绝无可能拥有这种身形，体育老师也不可能。 “卧槽！” 齐方从拐角转出来，正对上一双耷拉着眼皮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他一哆嗦。 学生？ 逃课出来玩的？ 妈的，老子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被一个小鬼吓了一跳。他心里暗骂了一声，嘴上还是装作老师的语气说道：“你哪个班的！还不回去上自习！” 一般来说这种话术对学生仔都会比较有用，谁成想眼前这个高中生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表情甚至带上了一丝迷茫。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齐方真正心跳漏了一拍。 “异常事件处理组？”杨泽楷看到了他衣领上一个小小的龙型徽记，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知道？！齐方戒心大起。 老师课堂上传授其实并非事实，诡异突然降临，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在那一天开始，我们不得不和妖魔鬼怪共存。 为了处理各地的异常事件，也是为了尽量不让消息扩散，防止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龙国成立了异常管理局，每一个城市都存在一个异常事件处理组，这都是机密。杨泽楷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因为他来自一百年后，彼时异常管理局已经浮上水面，而后全军覆没，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杨泽楷并没有感觉到对方情绪的异常，反而站直了身子，不再进行戒备。 “所以你也是警察叔叔？” “啥？”齐方愣住了，这小子刚才的话让他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将其当场按倒拖回去审问的冲动念头，可下一刻的表现又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有点傻？ 他大概试着理解了一下杨泽楷的话，而后点了点头道：“对，我是警察叔叔。” “我明白了。”杨泽楷道，“警察叔叔，我举报！” “我在学校里发现一只魅，看体型应该还未成熟，向着东南方向去了。”他伸手指了指齐方身后，“你们现在已经开始实行异常处理奖励机制了吗？按照机制说明，我可以领取十万现金的举报奖励。” “如果我参与了妖物的捕捉或击杀行动，奖励翻倍。” “你怎么不说话了警察叔叔。哦对了，不客气这是每一个龙国公民的分内之事，整治社会风气我们一直在努力。” 齐方这回真傻眼了：“你认识魅？还懂得区分？你怎么知道异常处理奖励机制的？你也是复苏者？” 要知道即便在异常管理局内部都尚未形成一套完整的妖物鉴别标准，他们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而异常处理奖励机制确实存在，但目前只是为了激励那些不愿意加入管理局的奇人异士而专门设立的。 诡异降临带来的不止是恐怖，还有机缘。某些人因此获得了超越普通人的能力，被称为复苏者。而这些自视甚高的奇人异士恰恰都是复苏者，但是这个圈子特别小，小到齐方都能随口说出几个奇人异士的代号。 但这些人里面绝对不包括某个逃课高中生。 “是的，我知道。”杨泽楷完全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眼神非常真诚，“我来自一百年以后，我是最后一个人类。” 你是中二病，你这孩子绝对是中二病。 正如杨泽楷的几个老师一样，齐方也不相信这话。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家懂得都懂，尤其是那些行为异常想要博取别人注意的男孩子，嘴里还会偶尔悄悄念叨“八门遁甲死门开”，好像死门开了期末考试理综最后一道大题就会做一样。 他转念一想，魅的战斗力并不强，有自己在一旁应该不会遇到危险，况且这小子见过魅的真面目，自己压根不知道对方是个啥模样…… 既然这小子目前并没有敌意，甚至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自己顺势而为方为上策。而且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必须调查，不能放任他离开。 把他带回组里，仔细调查一番，互联网时代到处都是摄像头，哪个王八蛋泄露消息总能查得出来。 齐方深觉自己的高瞻远瞩，并在心里给自己使劲点了个赞，然后冲杨泽楷点了点头：“跟我来。” 第四章 安全感很重要 嘉安市第一高中占地面积虽大，但由于此时正是晚自习时间，排除掉坐满学生的教室和无法躲藏的开阔地带，可供躲藏的区域其实也相当有限。 齐方打算带着杨泽楷先从比较容易搜索的区域，比如体育馆和大礼堂，这种地方找齐。这些地方相对开阔便于交战，出了问题也可以让杨泽楷先开溜。而一旦这些区域都没有魅的身影，剩下的狭窄房间齐方也就不打算带他进去了。 “齐方，收到请回话。” “收到。” “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温柔刚刚调查了这只魅的活动轨迹，对方此前应该一直潜伏在江南乐章夜总会蛊惑活人，昨天夜里执法局查封了江南乐章，这才选择出逃。” “从对方没有抵抗来看，这只魅应该还未成熟，战斗力应该未达到二级，但未成熟的魅的魅惑能力不容小觑，你要多加小心。” 听着电话里的话语，齐方扭头看了一眼杨泽楷。 “我在学校里偶遇一个复苏者，是一个高中生，他声称自己在校园里目击了魅，并且从体型判断魅没有成熟。” “另外，这小子知道异常事件处理组，甚至知道异常事件奖励机制，他想帮忙捕捉目标以换取奖金，我同意了他的请求。” 齐方并不打算带着杨泽楷不声不响地冒险，要说完全相信这个高中生也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及时向组织汇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耳机的另一边沉默了片刻。 “做的不错，我现在就派温柔向嘉安市第一高中移动，稳住这个人，他可能都不是高中生。其他事情在任务结束以后把他带回组里再说。” “注意安全。” 耳机另一头的低沉男声再一次挂断，二人已经行至大礼堂门前。这是一座老旧的圆顶建筑，当时的设计师试图仿欧式风格设计这座大礼堂，但经过多少年的风霜雨雪，礼堂顶部的金色油漆在已经掉的差不多，看上去像是一个洒满金粉的冰激凌。 齐方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他再次回头，杨泽楷正略显为难地看着自己。 “大礼堂的其他门窗都封死了，想进去必须走正门，但是正门有金属探测器。”杨泽楷道，“我们不能发出声响，我建议先探查其他地方。” 齐方眉头皱了皱，旋即又舒展开来。 这小子也就是个知道了机密的普通人，他怕自己身上的武器被解除，面对危险无法处理而已，还真是被他小看了。 想到这里，他掏出一柄随身战术折刀，将其放置在地上，而后又把手机和耳机摘下来暂时放在一旁，随后大踏步走进了门内，金属探测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放心好了，即使没有武器我也能保护好你，我的实力是……” 正要继续吹牛的齐方控制住了自己，差点说漏嘴了。 “一级，最多二级入门。” 他妈的这他都知道？齐方又傻眼了。 既然存在复苏者，同时还要应对不知何时出现的妖物，龙国自然不会放弃小说中常提到的塑造个体战斗力的机会。结合各方意见，最终确定人类能达到的境界分为五级。 关键是这玩意上周才提出并被通知到各地，这小子消息这么灵通吗？ 杨泽楷并不知道前面这位警察叔叔的碎碎念，此刻他正看着金属探测器，思考了半天才确定眼下确实没有快速又悄无声息地进入大礼堂的办法，叹了一口气开始在身上摸索。 无法完全隐藏自己的实力让他很不开心。 在齐方的注视下，杨泽楷从袖口里拔出两把匕首，身上掏出一把弩，弩箭锋刃上还闪烁着绿油油的光泽。又从鞋跟里磕出两把短刀，裤缝里摸出一根铁索，甚至还从头发丝和身上各处摸出一共五枚刀片。 “你带这么多武器上学？热血高校啊？” “警察叔叔，出门在外带一些武器防身也很正常。” 最后，杨泽楷从舌头下面取出最后一块刀片，分门别类放置在地上，施施然走过了大礼堂大门。 杨泽楷道：“开始吧，尽快前往下一片区域，我现在没有安全感。” 不不不，没有安全感的是我……齐方心里一万头神兽狂奔，可他的任务是捕捉魅和稳住这个神秘高中生，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一万个问号开始搜索。 整个大礼堂被二人从前翻到后，愣是没有找到半点魅的踪迹。齐方心里虽略微失望，但很快释然，在第一个地点就找到目标的概率本就不大，继续搜索就是了。 “这里有线索。” 就在齐方准备放弃大礼堂之际，杨泽楷的声音传入耳中。 顺着他的目光，齐方抬头望向天花板。一团灰色的气旋正在二人头顶盘旋，被大礼堂的彩色玻璃遮挡，不刻意抬头确实很难注意到。 “未成熟的魅在遭遇危险时会主动切下自己的部分身体，吸引敌人的注意为自己争取时间。” 杨泽楷缓缓叙说着头上灰色气团的来历，而后翻上一旁的桌子。 “壁虎断尾吗……喂你干什么！” 齐方还没反应过来，杨泽楷已经向上纵身一跃，这一跳足有两米高，手指间却堪堪触碰到灰色气团的边缘。 那灰色气团一遭触碰就开始剧烈颤抖，而后迅速向中央收缩，最终化为一粒灰色结晶飘向了杨泽楷，他伸手接住，这个灰色结晶像是雪花一样迅速在他的掌心消融，留下一个小小的复杂印记。 “不止是壁虎断尾。” 杨泽楷已经落地，扭头看向身后脸色不善的齐方：“这团灰气同样有蛊惑人心的效果，意图将其占为己有的人一旦触碰到它，就会被灰气侵蚀，一段时间内心神失守。” 齐方回过味儿来，自己为什么对这小子的行动那么恼怒，居然产生了一种宝物被抢走的感觉。可一只未成熟的魅除了自己还算是个稀罕物件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复苏物。 更何况半空中飘着的灰色气团怎么看也是陷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想就知道根本犯不着生气。 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确实被灰气蛊惑了，想要占为己有。 “不对，那你为什么没有心神失守。” “警察叔叔，我已经说过了，我来自一百年以后。”杨泽楷表情无辜又真诚，“这种程度的心理冲击对我没有作用。” 第五章 一级进化，盗贼方向 齐方还是不太相信，于是杨泽楷让他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灰色印记，一瞬间齐方就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一股巨大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心灵，险些撞破他的心理防线。 “你不是复苏者？”杨泽楷觉察到了这一点。 “不是，我没那个天分。”齐方自嘲地笑了笑，“老子要是有那个本事，还需要带着你小子吗？” 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由于他自己不是复苏者，面对魅的蛊惑他只能试着抵抗，具体能抵抗到什么程度他也很难讲，忽然跳出来一个疑似复苏者的愿意帮助他的人，确实会让他感觉心里有底一些。 只是作为一个成年打工人，还要去依赖一个高中生，他实在是张不开嘴。 “这个印记消散以前我能感应到魅的位置。”杨泽楷没跟他废话，仿佛对他是不是复苏者并无兴趣，“她现在就在校医院！” “走！” 二人立刻离开了大礼堂，整理好了大礼堂门口的装备，一路向着校医院狂奔。 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夹杂着老师的怒斥声，老师已经发现杨泽楷溜号，正在打电话联系他。奈何杨泽楷早已关闭了手机，在楼宇间的阴影里穿行。 其实他刚才骗了齐方，灰色印记并不能让他感应到魅的位置，谁也没办法通过壁虎的尾巴找到壁虎本虎。 他早就知道魅藏在校医院，这种妖物需要人的欲望过活，因此她才会隐藏在江南乐章会所刺激人类的欲望。 可现在学校里，教学楼阳气过重，不宜靠近，除此以外哪里欲望做强烈？只有校医院，康复的愿望、重返课堂的愿望和回家的愿望累积在一起，正是个合适的修养场所。 杨泽楷逃课出来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抓住魅，他没有直奔校医院的目的正是这灰色印记。 …… 一个月前，刚刚来到一百年前的世界的杨泽楷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破旧的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地篆刻着难以辨认的文字，唯独第一行是清晰可见的。想要解锁后续内容，则需要一些前置条件。 这块石板被称作末日石板，是诡异降临产生的一件复苏物，上面篆刻的是百年间人类找到的究极进化方向。 诡异降临的到来使部分人类成为了复苏者，但并未给复苏者带来完善的进化体系。最低级的复苏者超越了普通人的能力，但相比妖魔鬼怪尚存在差距，为了进化，一切都需要摸索。 人类在这个过程中碰了很多壁，许许多多的强者在探索的过程中或当场死亡，或疯癫失去理智，还有一些直接投入了妖物的怀抱，站在了敌人的一方。 而最后的最后，人类终于研究透彻了进化体系，发现了最优的方向。但此时人类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进化，再从妖物手里夺回生存空间，只能从这颗星球上黯然消失。 杨泽楷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复苏者，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人类。他还没来得及按照任何一个方向进行进化，就被意外送到了百年前。 百年前的人类还有机会，他可以利用百年后的最优方向让人类翻盘。 其实人类翻不翻盘，杨泽楷心底并不在乎，可百年后人类彻底灭绝，十年后就会有大灾难发生，二十年后人类就会进入失序状态，好不容易重新活一次，他真心不希望再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这种心态逼迫着他向上爬，成为庇护人类的强者一员。 想要变强，就要进化，末日石板上记载的盗贼方向，就是杨泽楷要选择的路。可途经需要的并非长年累月的感悟和修炼，它需要的东西很简单，俗称钱。 不管是花钱还是明争暗夺，只要你能搞到偷盗者方向进化所需的资源，按照一定方式合理地使用这些资源，你就可以变成盗贼方向的复苏者。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窃命者——仙。 被魅惑者的纹章，正是盗贼方向一级进化需要的主材料，是杨泽楷进入盗贼方向的门票。 …… 杨泽楷不擅长骗人，为了编这几句瞎话他一路上组织了好多次语言，比被校长约谈后无奈承认自己中二病还费劲。好在他只是不适应这种生活，努努力到底还是做到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还一阵高兴，脸上再次浮现出羞涩的笑容。 奈何齐方这人确实过于老大粗，并且深觉自己智慧超群，最后也没有再纠结此事。找了个借口上厕所，角落里的杨泽楷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色粉末。 这是他想办法购买的盗贼方向一级进化的药引子，在身上存在被魅惑者的纹章的情况下服用药引，就能成功转职该方向的一级职业——盗贼。 他一口吞下白色粉末，只感觉一条冰线从咽喉直达腹腔，手背上的被魅惑者的纹章受了某种刺激般，不断挣扎试图脱离他的手背消散，但却被死死地困在手背上，而后被拉进杨泽楷的血肉中消失不见。 并没有额外的痛苦，他眨了眨眼睛，如同本能般的技能信息出现在脑海，就像是自己的五感一般清晰。 盗贼能力——五感窃取。可短时间内窃取对方任一五感，并可将其原本效果附加在自己身上。 盗贼能力——意识小偷，极短时间内窃取对方的意识，使其陷入无意识状态，效果视双方的实际能力差距而定。 杨泽楷抬头看了一眼房檐上的麻雀，下一刻麻雀就失去了视觉，而他本该看到的视野则出现在了杨泽楷的脑海中，这种同时拥有两种视角的感觉很奇妙。 可是很快，失去了视觉的麻雀惊慌失措地飞了起来，还未等到五感窃取的持续时间结束，过远的距离就拉断了人和鸟之间的联系。 “好了没有，你掉茅坑里了！” 厕所外面出来齐方催促的声音，杨泽楷洗了洗手走了出去。 二人终于来到了校医院门前，这座校医院造型普通，但和大礼堂一样油漆几乎掉光，只剩下斑驳的墙壁上若有若无的大字。 【合理安排生活，享受健康人生】 不太对劲啊……已经正式完成盗贼方向一级进化的杨泽楷嗅了嗅鼻子，感觉有一股粘稠冰冷的气体直冲鼻腔。 嘉安市的夜晚并不十分寒冷，最起码不会有这般让人不舒服的空气。寻常人可能不当回事，认为是空调温度太低导致，可杨泽楷明白这多半是因为魅藏身此处。 第六章 天台可是个好地方 校医院和外面的医院不同，由于属于学校管理，且处理的多半是学生的头痛脑热跌打损伤，管理方式也沿袭了学校的作风。此时此刻，校医院内一片寂静，除了值班老师的房间还亮着灯，其他病房已经强制熄灯。 这些熄灯的房间内只有一些受到运动意外伤害的住校生，除此以外应该再无其他人。 “警察叔叔，我再确认一下，根据异常处理奖励机制……” “你这一路上已经问了八百遍了。”齐方有些奔溃地挠了挠头，“奖金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你放心吧。” 这小子一路上一直在喋喋不休奖金的事情，并且不时用怀疑的眼光偷偷观察齐方，甚至有一次凑上来想看看他领口的徽章到底是真的假的，生怕自己打了白工，满脸都写着“要不你立个字据吧”。 齐方心道我虽然长的比较反派，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脆弱吗？你和门口那个大爷一样，搁这儿以貌取人！ 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说什么也不会和这个性格恶劣的小子多呆一秒…… “哦。”杨泽楷还是不太相信地答应了一声，二人走进了校医院，迈过自动玻璃门站在大厅正中央。 杨泽楷看了看齐方，齐方看了看杨泽楷。 “怎么办。”二人同时发问。 “额，你是警察叔叔啊，我听你的。”杨泽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不是说你能感应到魅的位置？” “啊我说了吗？”杨泽楷呆了呆，“哦哦哦，可能是上厕所的原因，我现在感应不到了。” “……” 硬了，齐方的拳头硬了。 “所以你刚才是玩我的，是吧。” 杨泽楷手背上的印记已经消失，可齐方想抽他的欲望却愈演愈烈。 看着杨泽楷一本正经的真诚表情，齐方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如果在这里抽他，两个任务都会失败，回组里得被头儿整死。 没办法，齐方想了想选择敲响了值班老师的办公室的门。 “谁啊？哪个班的？” “您好，嘉安市执法局，来调查一些事情，麻烦您配合。” 拉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老师，抬头看到外面胡子拉碴的黑色风衣男人吓了一大跳，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眼中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 “你是执法局的？你的证件我看一下。” 齐方的眼角直跳，伸手摸了一下右边口袋，却想起来自己的证件还扣在门卫老大爷手里，此时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有了，齐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的证件目前不在身边，但是这个学生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他一把将杨泽楷拉到身边，“他是协助我调查本次事件的学生。” “老师好。”杨泽楷乖巧点头，“我证明他是警察叔叔无疑。” “那他来干嘛的？” “有一只妖怪跑进学校里了，老师。他是来捉妖怪的。” 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这位保健室老师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杨泽楷的脸，表情逐渐变化，“你是一班的杨泽楷？” “是我，老师。” “天天说自己是一百年后最后一个人类的那个？” “是的，老师。” 齐方恨不得立刻给杨泽楷一个大嘴巴子，现在的他比吃了一只苍蝇还难受，关键杨泽楷说的还都是实话，想想就更难受了。 如果说刚才保健室老师看着齐方的眼神还只是怀疑和不确定，那现在看着他的眼神活脱脱就是在看一个在逃犯罪分子。 什么神经病会找一个天天说自己是末日最后一个人类的中二病少年证明身份，不仅掏不出证件，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恐怕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是被他欺骗了！ 眼看着保健室老师后退了几步，向着办公桌上的报警器靠近，无奈的齐方只能先一步闪身上前。虽然他不是复苏者，但是这一步还是足见其扎实的战斗基本功，他一记手刀就击晕了这位老师，扶着对方软倒的身体躺在床上。 整个过程中，杨泽楷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 “来搭把手！傻站着干啥！” “啊？哦哦哦……一百年后没有人向我求助，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 齐方崩溃极了，他从未见过中二病如此严重的人。 放好值班室主任后，齐方一声不吭地四下翻找了起来，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杨泽楷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好奇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啊。” “可是。”杨泽楷犹豫了一下，“……墙上不是有监控吗？” 齐方瞬间石化了，他猛地抬头看着杨泽楷，对方满脸无辜地指了指摄像头。 “你刚才为什么没提醒我。” “……你也没问我啊，警察叔叔。” 齐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魅能蛊惑人心，但她蛊惑不了摄像头，不需要4080显卡，随便一张集成显卡下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 齐方打开监控电脑二十倍速快放，果然在大约半个小时以前发现魅的踪迹，这个黑脑袋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校医院，随便一眼就蛊惑住了值班室老师，让对方忽略了他的存在，而后拾阶而上，向着楼上走去。 “欲望虚无缥缈，如同青烟般上升，屋顶应该是吸收欲望最方便的地方。”杨泽楷道，“她应该在屋顶藏了起来。” 齐方咬了咬牙：“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怕指错方向，涉嫌构成故意妨碍异常事件处理罪。” “所以你就让老子撅着腚白忙活？”齐方憋不住了，“你小子故意的吧！” “不是的，警察叔叔。”杨泽楷摇了摇头，“整个过程中你有完整的自主权，我并未干涉，所以不构成任何妨碍行为，而且……” 他扬了扬手机。 “为了确保过程真实可靠，我都录音了。” “……你信不信老子抽你。” “警察叔叔，恐吓他人和故意伤人都是犯罪，希望您能以身作则，净化社会风气。”杨泽楷一本正经地说。 第七章 温柔大方的温柔 嘉安市第一高中校医院天台，不易察觉的窸窸窣窣声音连绵不绝。杨泽楷和齐方登上天台，天台上挂满了白色的医用床单。 夜幕下，这些医用床单随风飘摇，像是有人藏在床单后面将其拨弄。 “喵~”一只野猫似乎被二人吓到，猛地窜进床单深处消失不见。 “你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是事情，没说就赶紧说，别他妈打起来了才说。” 齐方对这个性格恶劣的高中生头疼的要死，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还真知道不少东西，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魅擅长蛊惑人心，分为刺激感官和制造幻觉，但重复单调的环境其实对她不利。”杨泽楷道，“这里只有床单、你、我和她。” 齐方明白了。 越是灯红酒绿的环境，蛊惑人心就越是简单，人类也更难注意到异常。可这天台上一共就只有三个人和一堆床单，魅能做的要么是刺激感官让二人产生激烈情绪，要么就是变幻成环境中的某样东西。 而在这里，她的选择可不多。 说到底只是未成熟的魅，只顾着享受人类欲望，却忽略了自身安危。 耳边传来一声破空声，杨泽楷手中立刻出现两枚锋利的刀片，身形如同雄豹般弓起。扭头看去，一个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梳着高马尾的红衣女人落在了医院天台的围栏上。 齐方也吓了一跳，他抬眼看到对方的脸后，立刻放松了身子。 杨泽楷用问询的眼神看着齐方，等待警察叔叔解释陌生人的身份，似乎一个不对劲就打算冲上去干掉大美女。 “这小孩是谁，齐方，你儿子啊？”大美女挑了挑眉，全无害怕地看了看杨泽楷手里的武器，又扫了一眼齐方，“看着和你挺像啊。” “去去去，像什么像！”齐方瞪眼睛，“这小子……总之我和头儿汇报过了，你先甭问了。” “这位是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成员，温柔，还不赶紧叫警察阿姨。” “警察姐姐好。”杨泽楷立刻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叫她姐姐？叫我叔叔？”齐方气结，“她比我还大仨月。” “可是你看着老啊。” 温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走到二人近前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泽楷后用挑逗的语气说道：“乖，以后姐姐会疼你的。” “谢谢姐姐。” “咳咳咳，赶紧开始任务，早点找到魅，我们早点收工。” 齐方伸手指了指被风吹拂的白床单，从怀里掏出战术折刀，猛地一下将其甩开，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看上去颇为锋利。 “怎么样，是不是好刀，小子你没见过吧。” “好刀，类似的刀见过十六次。” 这小子真让人堵心……齐方随手打开耳机，一阵沙沙声后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询问声。 “情况怎么样。” “哦没什么。”他语气轻松，看了杨泽楷一眼，攥紧了战术折刀，“我已经来到了目标所在地，和温柔汇合了。” 耳机里一片沉默，温柔的耳朵动了动。 而就在下一刻，两道冷光划破夜空，耳机里沉的男声同时响起！ “温柔根本就还没到！那是魅！” 不知何时齐方已经和杨泽楷一前一后堵住了这个温柔的全部退路，杨泽楷未曾收起刀片，齐方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但佯装不知。 杨泽楷面无表情地划向眼前人的后背，齐方则狞笑着劈头盖脸就是一刀。这个温柔躲闪不及，被一刀生生砍进了右肩！ “嗷！” 凄厉的叫声在天台上响起，校医院病房里的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杨泽楷浑身上下亮出让人眼花缭乱的武器，手段狠辣地招呼在魅的要害。 短刃，匕首，飞镖，小型弩，刀片……还有一瓶看上去像是毒药的玩意被砸碎在了魅的后脑勺，黄绿色的气体瞬间将其笼罩。 齐方看的发毛，登登后退了几步，唯恐自己也沾染上这种奇奇怪怪的气体，杨泽楷却完全不怕，顶着黄绿色气体照捅不误。 “你当老子傻，刚说完魅擅长蛊惑人心，就跳出来个大美女？”齐方咧嘴笑道，“你这蛊惑人心的能力，呈现的是我心里最渴望看到的形象的吧，温柔那娘们身材要是这么好，老子明天就求婚。” 魅艰难地试图逃跑，又被杨泽楷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的飞爪扣住了脚腕，锋利的爪锋深深嵌入软肉，黑脑袋小妖怪只能踉跄着后退。 地上满是黑色的血迹。 “咳咳，别说了老齐。”忘记关闭的耳机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语气中满是调侃，“温柔到了，就在你背后。” ？？？ 齐方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地，僵硬地转过身。 一个身着红衣的高马尾女孩站在围栏上，相貌与刚才魅幻化的一般无二，只是身材…… 啧。 “老齐啊。”女孩幽幽开口，声音如同从冰窖里刮出，“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 “是我让你失望了呢。” “作为普通同事，我居然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 “老娘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齐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温柔从围栏跳下来向他步步逼近。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看着温柔的脸色，齐方就差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然后给姑奶奶跪下了，若不这么做，他感觉自己可能活不到明天，大丈夫能屈能伸，还得是狗命要紧。 “等等！你们俩情绪不对劲！快看看目标在哪里！” 忽然，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齐方猛地回头，哪里还有魅的影子，连那高中生都消失不见了。 “中计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温柔也愣了一愣，随手拽下一根头发丝，吹了一口气。这根头发飘向齐方，化为点点光芒笼罩了他的战术折刀，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齐方知道这把刀现在可以轻松砍下魅的脑壳。 “这东西不简单，她放大了我的情绪，让我口无遮拦。而后又放大了温柔的情绪，制造我们之间的矛盾，趁机逃跑。” “不止如此。”温柔眉毛缩成一团，“我来之前查到的资料显示，未成熟的魅应该不可能同时蛊惑一……两名一级战斗力。” “我们对目标的实力有错估，对方很可能已经成熟，或者即将成熟了。” 齐方和温柔脸色大变。 “任务难度更改！暂定对方为二级妖物！全组将立刻赶往嘉安市第一高中！温柔，齐方，你们两个人立刻稳住局面，不能让局面失控！” “是！” 二人表情严肃，齐齐答应。 第八章 招了吧阿魅，外面都是小杨 杨泽楷一路追砍着这只魅，对方被他杀的节节败退，浑身上下都插满了武器。 二人在天台步步深入，周围已经都是白色的床单，齐方和温柔早已不见踪影，而那只魅像是默片里的反派一般，喉咙没有再发出声音，但表情非常狰狞，黑脑袋上的竖瞳里的痛苦都快溢出来了，可她一直没有倒下，像一个不倒翁。 摇摇欲坠，但绝不倒下。 杨泽楷停了下来。 “这不是你。”他平静道，“你在哪。” “你是一只快要成熟的魅，我攻击的不是你，是你制造的幻觉。” 果然，他停下了攻击，眼前千疮百孔的魅并没有反击，而是依旧像是在被攻击一般不停抽搐，身上甚至还有血花炸开，滑稽又恐怖。 白色床单翻卷，渗人的女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对方似乎很忌惮杨泽楷，仍然在施展着蛊惑人心的能力，让他分不清声音来源。 “被你发现了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打算逃跑吗？”杨泽楷好奇地问道。 凭借这只魅的能力，完全可以制造一个假死的骗局，现在的异常事件处理组并没有多少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只要她不再兴风作浪，大概率也就逃之夭夭了。 可她选择不走，杨泽楷甚至感觉这只魅的目标是自己，可他搞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兴许她和过去的自己，也就是一百年后的自己一样，生活环境过于恶劣，凡是看到的活物不是敌人就是食物？ “呵呵呵，你还敢问为什么。”魅的声音层层叠叠，咬牙切齿道，“你摧毁了我的家，让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甚至无法果腹，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杀了你再跑，也来得及。” 杨泽楷呆住了。 他努力地想了又想，魅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可是很快他就正襟道：“这位大姐，侵占他人财产和故意毁坏他人财物都是犯法的。” “我没有，我不是，没这回事，你可别乱说。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录音了，我要告你诽谤。” 魅像是被噎住了，半天才吼道：“我家是江南乐章夜总会！” 啥？ 杨泽楷明白了，自己昨夜举报的夜总会里居然生活了一只魅，这个物欲横流的场所她过的肯定非常舒服，可是现在封条都贴上了，那个胖子也被丢进了小黑屋。 白色床单猎猎作响，魅的心情非常不好。她并非只能蛊惑人心，眼下她打算给这个高中生上一课，让这个小子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不好意思，在你攻击我之前，我想先问一件事。” 杨泽楷表情严肃了起来，魅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是你蛊惑胖子从事违法活动的吗？” 死到临头他居然还关心这个，这小子果然脑子不清楚，也对，谁闲的没事干天天蹲守夜总会。魅嗤笑道：“没错，是我蛊惑了他。” “是我一步步诱导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白色床单猎猎作响，没人知道哪一张床单是魅，在杨泽楷眼中它们并无差别，而此刻周围的这些床单都好像活了过来，它们从架子上跳了下来，像个披着床单的活人一般向着杨泽楷狂奔。 每一张床单下似乎都有一双手伸出，要掐死眼前这个可恶的高中生。 另一边，接到命令的温柔看了齐方一眼，示意他站在自己旁边。而后温柔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薅了自己一根头发，向空中轻轻一抖，一把巨大的蒲扇出现在半空中。 这只蒲扇不受控制地向周围用力煽动，一时间狂风大作，床单被掀飞飘下楼，而温柔却柔弱的像是风中野草，就要被风刮走。 齐方死死按住温柔的身子，保证她不出意外，而后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无私者进化还真是……容易让自己受伤啊。” “呵，那不正合你意，给你找个凹凸有致的同事。” 齐方自知理短，没敢接茬。刚才到底是魅有心为之，还是他自己嘴贱，他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正好有个背锅侠在，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但是看样子，温柔的怒气绝对没有受到魅的情绪放大影响，不然自己早被她生吞活剥了。 校医院的病房灯都亮了起来，天台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学校，一楼值班室传来惊声尖叫，有人已经发现了倒在床上的值班老师。 天台有坏人！ 齐方听到有胆子大的男孩子准备抄家伙冲上来，随手一脚踹上了天台门并反锁。 “找到了，他们在那里！” 数不清的床单飘走，天台上一览无余。一个身着酷炫蓝白校服的男孩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在他的侧后方是一只黑脑袋的妖怪。 这妖怪距离杨泽楷非常近，几乎就贴在他的后背上。杨泽楷并未察觉到它，在他的感官中自己背后是一张医用床单，此刻他正无知无觉地向着前方说着什么。 “不好！她要行凶！” 二人已经看到了魅高高扬起的手，指甲锋利如刀。 此时此刻，听到魅招供了罪行的杨泽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的危局。 “你招了就好，这样的话我还可以多领一份见义勇为的奖金！” 利爪猛地向着杨泽楷的后脑勺刺去，在杨泽楷的眼里周围还是充满了白色床单的天台，他更看不见齐方和温柔正在一边向着自己狂奔一边让自己躲开。 “去找阎王爷领赏吧！小子！” 魅狞笑着要取走他的性命，下一瞬让魅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杨泽楷猛地低头，精准地躲过了她的攻击，而后反手将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捅在了她丰满的胸脯上。 “你怎么……？！！” 魅还来不及反应，杨泽楷已经拔出了匕首，浑身兵器尽出，以极快地速度拆解着她的身体。 手筋被挑断，脏器遭受重创，即便是不同于人类的魅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如果她再不做出反应，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嗷！救我！” 随着她的怒吼，整栋楼的人都出现了幻觉，在他们耳中这声救我来自他们最亲近的人，大惊的学生开始冲击天台，天台门被撞的咯咯作响。 第九章 第三人称即时对战 在温柔和齐方眼里，魅同样变了模样，成为了他们印象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俩对视一眼，立刻停下了脚步。 “不能就这么直勾勾地跑上去，我们不能保证自己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温柔道，“你等一下。” 齐方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只见温柔闭上了双眸，又是一根头发被她薅了下来，齐方的眼睛立刻笼罩上了一层光，在他的眼里魅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而杨泽楷正在疯狂攻击这只魅。 而且杨泽楷居然是闭着眼睛在战斗！ “齐方，我再也不和你一起出任务了，你这个废物，老娘迟早薅成秃头！”温柔闭着眼睛恶狠狠地骂着，齐方嘿嘿笑了一声，折刀划出一道弧线就冲向了魅。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找到我！我分明已经蛊惑了你！” 成熟期的魅周身漆黑，单凭外观就能分辨，容易让没有被蛊惑的人心生戒备。所以将要抵达成熟期的魅最是危险，她们的真实战斗力已经接近二级，蛊惑能力更是和成熟期一般无二，除非离开她们的最远魅惑范围或者是超过魅惑时间限制，二级以下的战斗力很难摆脱蛊惑。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方向的复苏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任何能力都有其缺陷，杨泽楷则对魅的缺陷了如指掌。蛊惑人心这种能力虽然看上去比杨泽楷的五感剥夺还要强，可却被盗贼方向死死克制。 在魅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只黑猫呆呆地立在原地，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覆盖了大半个天台。它实在是太年迈了，年迈到失去了视觉都懒得动弹。 杨泽楷闭上眼睛，是为了屏蔽自身错误的视觉可能带来的误判，他现在完全是在依靠黑猫的视角战斗。 虽然说起来简单又有效，实际操作并不容易，通过第三视角看着自己是一件非常别扭的事情，更何况还是通过第三视角战斗。这只魅毕竟是接近二级的妖物，若非偷袭得手，正面对抗杨泽楷并不容易获得优势。 眼下他靠着自己连绵不绝的攻势让魅根本来不及还手，他在等待，等待齐方的支援。 而齐方也终于到来！ “他奶奶的，你敢蛊惑老子，让老子出丑！” “老子会背后说同事坏话吗！” 雪亮的刀光划过，魅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叫声，战术折刀这次真的砍进了魅的右肩，又甩手砍掉了半个左手掌。 大势已去。 “给老子死！” 杨泽楷心中默念，意识小偷的能力发动，魅如遭雷击，双眼发直僵在原地，任由齐方的折刀劈下将她的脑袋砍掉。 灰白色的粘稠物四溅，魅身死当场。 听到齐方声音的温柔解除了眼睛上的效果，齐方眼上的光消失，远远地向校门口望去，三个身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快步向着校医院方向赶来。 另一方面，楼下的学生终于踹开了天台的门，男学生们本来以为进来的是小偷，再加上熟悉的求救声，他们战意四起，恨不得把天台上的小偷五花大绑游街示众。 可是登上天台包围了齐方等人，低头却看到地上一具怪物的尸体，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嗷嗷叫着扭头就跑。 “这下惨了……被这么多人看到，头儿要喷我们了。” 温柔耸了耸肩，意思是你自己闯祸自己解决，老娘只是来帮忙的，不背锅。 很快，两男一女，三个人走上了校医院的天台。 “头儿。” 齐方对一个铁塔一样高大的男人点了点头。 齐方身高不低，否则也不会被看门老大爷疯狂以貌取人，可若和眼前这个铁塔比那简直就是小鸡仔。这个男人身高最起码两米一，魁梧的身材站在一旁威慑力十足。 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组长——柳镇恶。 不用他示意，三人中的短发女孩就挥手在空中画了个圆，乳白色的光晕绽开，整栋楼里的学生忽然感觉心情无比地宁静，困意席卷而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呼呼大睡。 明天醒来，今天晚上的事情会像是一场梦，浅淡的不足以和外人提起，再过几天就会彻底从心头消失。 “妖物越来越嚣张了，甚至敢公然潜伏在市里。”柳镇恶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来的路上我们又发现，这只魅藏身的地点是昨天夜里被捣毁的江南乐章夜总会，这家夜总会被捣毁和一个最近非常活跃的高中生密不可分，她恐怕是来报复这个学生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齐方表情严肃，嘉安市在他们的保护下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妖物的手中被伤害，更不允许这种无视他们的挑衅和报复行为。 说着，柳镇恶把手机递给了齐方。 “照片里的学生就是她的目标，他叫杨泽楷，今天晚上就在学校。你现在立刻去确认一下这个学生的安全。” 柳镇恶正要继续安排后续扫尾事宜，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齐方的异常，发现齐方和温柔二人都呆呆地看着照片。 “想什么呢，还不去办事。对了，另一个目标在哪里？” 齐方这才大梦初醒，立刻四下望去，却发现杨泽楷早已不见踪迹，恐怕是跟着冲上来的高中生一起跑了。 “跑了。”他立刻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目标就是照片里的杨泽楷！” 其他二人也立刻凑了过来看了看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清秀的高中生，耷拉着眼皮看上去没什么活力，单从面相上看不像个坏孩子。 齐方简述了一下后面未曾报告的任务情况，众人面面相觑。 这样一个身具龙国秘密且战斗力颇为不俗的高中生，居然能够忍住不在人前显圣，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对他居然一无所知，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而且从齐方的描述来看，这个高中生应该是站在龙国一方的，最起码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柳镇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立刻下令道：“温柔齐方，你们俩务必找到这小子，把他带回组里。注意不要采取过分的手段，现在将其暂定为友方。” “是。” 温柔的声音倒还算正常，只是齐方的声音似乎夹杂了某些情绪，像是……恼怒？自尊心受挫？烦躁？ 柳镇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多问。 第十章 中二病是得治治 杨泽楷当然是趁着学生退去的时候，装作受惊吓的学生嗷嗷叫着跑掉了。 “卧槽，杨泽楷你也在校医院啊，我今天怎么没看到你。” “我来治中二病。”杨泽楷面不改色，“老师说我该多来校医院，我就来了。” 这话确实是老师说的，上午历史课下课的时候，老师拉住杨泽楷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让他去校医院多开点什么脑黄金吃一吃，如果没钱的话老师可以资助他一些。 说实话杨泽楷当时有些感动，百年以后的末日没有人这么关心他。这让他一度萌生了多买几盒脑黄金，让老师看到自己的表现的想法。 旁边的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的中二病确实得治一治，都晚期了。 “你们都看到那具尸体了吗？妖怪啊？” “肯定是妖怪，我早就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劲了，那些个怪事真的是科学可以解释的吗？我不相信。” “你看你看，一班的杨泽楷也在，该不会中二病说的都是真的吧。” “你管他真的假的，你又活不到一百年以后。” 杨泽楷没有跟其他学生聊天，他没有这样的习惯。而且他明白异常处理局的行动模式，恐怕很快就会有一个净化者方向的复苏者消除这栋楼里学生的记忆了。 果然，他刚飞奔出楼，柔和的白光就覆盖了整栋校医院。 杨泽楷从侧门离开了学校，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离开。 …… 昏暗的黄色路灯照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杨泽楷在远一些的地方还了车，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他低头看了一眼门缝，简单的报警装置并没有被破坏，自己离开期间没有偷偷进来。 摸黑丢下书包，打开灯，房屋内的情况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 密密麻麻的武器零件堆放在桌面上，墙壁上挂着各式刀具，角落里甚至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工作台，上面架着一个插着蛇形冷凝管的圆底烧瓶，里面有绿色的液体在咕嘟嘟冒着泡。 除此以外，只有一台老式电视机和一张床，别无他物。 末日人类的智慧结晶，重返一百年前的杨泽楷振兴人类的希望，这颗星球的灵长类动物生态位的终极保障——末日石板，被杨泽楷随手塞到了床下，就放在洗脚盆里。 下次还是不要放在洗脚盆里了……杨泽楷费劲地把盆拉出来，把石板放到一边，深觉这块破板子碍手碍脚。直到彻底清洁完毕，他才拿起石板查看上面的信息。 【二级解锁条件：作为主要贡献者击杀十只一级妖物或一只二级妖物（已完成）】 杨泽楷愣了愣，石板认为那只魅已经达到了二级妖物战力，且认为他是主要贡献者，而不是砍下敌人头颅的齐方。 石板上人类无法辨认的文字杨泽楷自然而然就能读懂，第二行文字的内容显露了出来，正是盗贼方向的二级进化所需的进化材料。 【模仿大师】 【所需主材料：貘的新鲜肝脏一百克，无面者的血液三十毫升】 【所需药引：二级复苏者的眼泪一滴，可用二级妖物结晶代替】 【所需仪式：在和二级战力的战斗中，同时剥夺自身和对方相同的五感之一，并在对方的恐惧中服用】 【三级进化解锁条件：作为主要贡献者击杀十只二级妖物或一只三级妖物】 杨泽楷呆了呆，有一瞬间感觉做个混子也蛮不错的，以自己现在的一级战斗力，哪怕时移世易，在普通人中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 “不行，要做好万全准备，不要过度自信。”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思考着该怎么获取这些材料。 …… 第二天。 嘉安市第一高中门口，一个看上去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胡子拉碴的男人站的笔直，他今天穿了一个颇为花哨的外套，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凶恶。 “这是哪里来的流氓，怎么堵在我们学校门口了。” “叫警卫吧，看上去好可怕。” 齐方眼角抽了抽。 昨天夜里他在组里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穿衣风格的不足导致工作受到不良影响，并且检讨了自己口无遮拦的行为，温柔同事大方得体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并且表示下次再犯就给他嘴撕烂。 为了工作的顺利进行，他想了一晚上什么打扮最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审美和看门老大爷的口味，最后从衣柜里淘出一套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外套，信心满满地来到嘉安市第一高中找杨泽楷。 只是现实给了他一记重锤，昨天看门大爷还给了他进门的机会，今天大爷看了他一眼当场就报警了，虽然最后和执法局证明了身份，但是大爷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没办法，他只能在门口等杨泽楷。 夕阳西下，终于等到了放学，腰酸背痛的齐方看到出学校觅食的杨泽楷。 “一会还要上晚自习，为什么百年前的人要上晚自习……” 一脸怨念的杨泽楷刚走出校门，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膀，他扭头看去，正对上齐方笑意吟吟的大脸。 旁边的其他同学立刻绕道走，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杨泽楷，以为他终于被鹰戳瞎了眼，天天中二病发作，被症状更严重的中二病小流氓找麻烦了。 “昨天为什么跑了。” 杨泽楷呆了呆：“你也没让我留下啊。” 他继续道：“继续留在那里可能会受到校规处分，嘉安市第一高中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不许上天台，违反者要写两千字检讨。” 对，是我的错，头儿让我留下你，我没和你说，都他妈怪我……齐方面带微笑，但看上去更加狰狞了。 “和我回组里聊聊？” “警察叔叔，我要去吃饭，吃完饭上晚自习。” “五百块，和我回组里聊俩小时。” “……管饭吗？” “管饭，不限量，不能打包带走。” “配合你们的工作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我们走。” “逃晚自习不违反校规？” “没事。”杨泽楷向他比划了一下，“找人代写检讨五十就够了，算上昨晚的那次，我还挣了四百。” 齐方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甚至已经能够下意识地跟着对方的思路走了，怪不得老前辈都说少和神经病说话，我他妈算是见识了。 没有一点阻力，齐方打了个车带着杨泽楷来到了位于嘉安市执法局旁边的一座矮楼，上面写着“嘉安市执法局下辖案件鉴定研究院”几个字。 但杨泽楷明白，其实根本没有这种地方，这就是异常事件调查组的驻地。 第十一章 管饭也不行 杨泽楷率先下车，看着路面，似乎在等待齐方带路。 对这种情况齐方早已见怪不怪，眼前这栋满是爬山虎的矮楼确实不太起眼，不太符合异常管理局的逼格。 “这里就是异常事件处理组的驻地，为了保证隐蔽性我们把门口的牌子换成了这个什么研究院。” “我知道，警察叔叔，食堂在哪。” 我真贱，真的……屡教不改的齐方又被狠狠地噎了一下，表情灰白地叹了口气。而杨泽楷则一脸迷茫地看着齐方，似乎在说“有什么问题吗”。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的，他是异常事件管理局长的私生子吗…… 心里虽然在不断碎碎念，齐方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杨泽楷走进了矮楼。 推开矮楼大门，内里是平平无奇地绿色调装修风格，漆成红色的木质楼梯位于矮楼中央层层向上，两侧都是办公室。 门口的老大爷看到二人进来，推了推眼镜，而后对齐方和蔼一笑：“小方回来了啊。” 听听！听听！人家是怎么对我的！我看着就那么不像个好东西吗！ 听到这声和蔼的招呼，齐方热泪盈眶，笑容满面地回应了一声，杨泽楷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同样礼貌地和大爷打了个招呼。 “原来异常事件处理组内部是这样的。” 杨泽楷自言自语倒是让齐方来了兴趣，他立刻问道：“你没进来过？告诉你那么多关于异常管理局事情的人，没有告诉你这些？” 柳镇恶今天给他的首要任务是稳住杨泽楷，防止他做出过激举动。第二任务就是尽可能地从对方嘴里套出话来，查清到底是谁泄露了机密。 “没有啊。”杨泽楷迷茫地摇了摇头，“一百年以后异常管理局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从来没有进过这些建筑。” 两个人此时已经登上了楼梯，正站在二楼拐角处，套话失败的齐方正要继续开口，一旁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 “齐先生，你回来啦(*^▽^*)。” 转头看去，杨泽楷认出了对方，正是昨天夜里支援嘉安市第一高中的三人之一，那名短发妹子。 “嗯，萌萌，组长在吗，人我给他带来了。” “在的呢，我去帮你通知他哟。” 说完，这位被叫做萌萌的萌妹子就一蹦一跳地走向了一间办公室，她路过的地方凡是开着门的办公室都会传出和她打招呼的声音。 “异常事件处理组不是只有五个人吗？”杨泽楷愣了愣问道。 “是只有五个人没错。”齐方感觉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语气中带足了教育意味，“可我们也需要其他人维持整体工作，包括负责情报收集的情报部门，发工资的人事部门和为我们闯下的祸事擦屁股的公关部门。” “警察叔叔，根据龙国法律规定，昨夜的事我属于见义勇为行为，异常事件处理组执行任务期间造成的一切损失由组内自行负责。” 我他妈……看着萌萌一蹦一跳地回来，齐方强行压下了自己向上狂奔的血压，带着杨泽楷走进了柳镇恶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三人对面而坐。 “你好，我是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组长，我叫柳镇恶。” “您好，警察大叔。” 柳镇恶稍微愣了一下。本来根据齐方的汇报和对杨泽楷平日里生活的调查，他心中已经料定这是个刺头，调查恐怕会遭遇一些难度。可是眼前这个身着酷炫蓝白校服的孩子，不但看着文质彬彬，说话更是极有礼貌，完全和昨天晚上连捅魅两百多刀的狠人对不上号。 不能放松警惕，变态可能就是这样的……柳镇恶表情严肃地问道：“接下来我会代表异常管理局，对你进行一些问询，你不必紧张，但不能有所隐瞒，否则后果很严重。” “我知道，根据异常管理局条例规定，恶意妨碍应急管理局调查进行的个人或团体将追究其刑事责任，最高死刑。” “刚才这位警察叔叔还说了，我配合好他还会给我五百块酬劳，你们这里还管饭。” “怎么了，警察……大叔？” 柳镇恶算是明白齐方为什么这么讨厌这小子了，分明句句在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齐方向他使了个眼色。 “咳咳，首先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的战斗技巧都是谁教你的，你又是从哪里了解到异常管理局和诡异复苏的具体情况的。” 这一点尤为重要，也许杨泽楷不是坏人，但在他们眼中，将机密信息随随便便就告诉一个中二病少年的人绝对没安好心，这是对这小子的个人安全不负责任，更是对公众安全的不负责任。 “警察叔叔，我来自一百年以后，战斗技巧是我自学的，其他您提到的信息在一百年以后随处可见，我也忘记是几岁了解到的。” 齐方露出一个“果然不愿意说”的表情，柳镇恶则陷入了深思。 他们昨天夜里，已经将杨泽楷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这个叫杨泽楷的孩子，从档案里看并没有罹患虚妄症的记录……而且他既然愿意来，敢于消遣异常事件处理组的胆量也不可能有，最起码他没有这样的动机。 那么他这么说，到底是言有所指，还是真的这么想的？ 柳镇恶难以判断。 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这是柳镇恶认真思考时的小动作。 杨泽楷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睛平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眼下诡异复苏刚刚二十年，异常管理局作为一个新兴部门，战斗力捉襟见肘……他们没有足够的支援，没有足够的情报，甚至没有完全成熟的进化方向。 这些事其他人也许不清楚，可柳镇恶非常清楚，人类现在的处境其实如履薄冰，他这个组长和他的四个组员，必须要守护好整个嘉安市的安全。 而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可能争取到的战斗力，每一个潜在的复苏者，他都必须努力争取，小心应对，即便不是为了全人类，也是为了下属的安危着想。 他叹了口气，停止了叩击桌面的动作。 “我明白了，我们不聊这个。”他注视着杨泽楷的眼睛，“你愿意加入异常管理局吗？成为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一员。” 第十二章 实在是钱不到位 柳镇恶会招揽杨泽楷，齐方心底早有预料。而杨泽楷的回答，不知为何也让他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我不愿意。”杨泽楷眨巴着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杨泽楷，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必须郑重地告诉你，我们的存在关乎全人类的生死危亡。” “我明白。” “你的加入能让嘉安市多一分安全，如果你觉得直接加入我的五人作战队伍过于危险，我可以让你先从齐方的替补队员做起。” 齐方立刻瞪眼睛，被柳镇恶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说的就是你，老齐，不是复苏者就老老实实地搞搞后勤，别每天跟着瞎跑。” “我知道，我拒绝。” 由于拒绝地过于彻底，办公室内气氛有些沉重，但这似乎和杨泽楷无关，他依旧一脸无辜地看着柳镇恶，像是在面对一场在寻常不过的交谈。 齐方摆了摆手：“头儿，你这么说没用，让我来吧。” 柳镇恶满脸不信任，心说你连高中看门老大爷都说服不了，还说服别人？ “工资给你翻倍，一个月两万块。”齐方深吸一口气，“福利按照嘉安市最高标准支付，每个月安排一周的休假时间，双休照放。” “我再把柳萌萌的联系方式给你。” “咋样，满意不？” 那是我妹妹你这个畜生！柳镇恶目瞪口呆地看着齐方，恍然大悟。 对啊，这孩子一个月以来端掉了多少嘉安市的犯罪窝点，目的就是奖金。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完全比不上给他足够优渥的待遇来的有用。 “不行，警察叔叔。” 这一次，杨泽楷终于露出了挣扎的表情，他稍一思考后继续道：“工资至少再翻两倍。” “我算过了，我每个月至少能举报四次大型犯罪案件，十次中小型犯罪案件。”他掰着手指头边数边说，“根据有关法律规定，我一个月至少能收获奖金……这个数。” 他用两只手比了个数字十二。 有这么多吗？！齐方和柳镇恶都震惊了。 “不过考虑到福利待遇……还有我和警察叔叔配合工作的高效性。”杨泽楷羞涩一笑，“熟人价，十万一个月。” 吼！那我可真是谢谢您肯定我的工作能力嗷！齐方的内心都在咆哮。老子一年都攒不了十万块钱！ 柳镇恶没有齐方反应大，但也眉毛微微抽搐。 静下来一想，人家说的还真没错，钱不到位你想让人家赔钱上班？ 可是十万一个月对异常管理局总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不要说他这区区一个嘉安市小组了…… 要不找总局拨点款？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解决了资金问题，我会及时和你联系。” “好的警察大叔，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杨泽楷很有礼貌地递上了一张卡片，那是他自己手工制作的名片，“有其他工作机会您也可以找我。放风、踩点、捉妖怪和抛尸之类的，我都可以做。” 柳镇恶平日很有素质的一个人，此刻都忍不住想骂一句“你他娘的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啊。” 说完这些，杨泽楷起身看着齐方。 齐方悲哀地发现自己秒懂了。 “给给给！你的五百块钱！” 杨泽楷还看着他，腼腆一笑。 “给！再给你二十打车钱！赶紧走吧！” 柳镇恶很是同情地看了齐方一眼，杨泽楷走后，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叹了口气。 …… 嘉安市第一高中，六楼，高三一班，靠窗户的最后一排，王的位置。 杨泽楷表情迷茫地站着，任由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唾沫星子横飞。 “杨泽楷！你还想不想读大学了！昨天晚自习逃课！今天上午又逃课！去写一篇一万字的检讨！今天必须交给我！” 前面的诸多教育都没能在杨泽楷心底掀起波澜，唯独这“一万字”三个字让他抬了抬眉毛，那可是足足二百五十块钱。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身材粗壮但脑袋却不大的同学，代号老耗子，他悄悄伸手向自己比了个三的数字，意思是一天一万字太多了，得加钱，三百才行。 杨泽楷感觉自己被诈骗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老耗子嘿嘿笑了一声，被化学老师狠狠瞪了一眼缩回了脖子，一天的课程就在这样平静的时光里被熬了过去。 黄昏来临，夕阳西下。 由于今天是周五，不需要上晚自习，杨泽楷早早地离开学校回家，他要研究最新的毒药配方，上次的毒药砸在魅的脑袋上，似乎没有起到太好的作用，这让他大失所望。 离校之前，他已经完成了和老耗子的交易，老耗子说他要趁着天还没黑，去足球馆踢一会球。 在交易失败之前，尽量不干涉交易过程，杨泽楷很懂规矩，点了点头给了他三张钞票就离开了。 扫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路上的人似乎在讨论关于嘉安市第一高中的事情。 “听说了吗？就刚才嘉安市第一高中出事了！” “我都看见了，网上有视频，太可怕了……” “最近真是不太平啊。” …… 嘉安市第一高中足球馆内，一阵刺耳的恐怖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场馆内。 “嘿嘿嘿，哈哈哈。” “来陪我玩呀。” 足球馆的照明设施不知为何关闭着，球场上多了几个“足球”，昏暗的光线下根本无法看清。 老耗子缩在角落的桌子下面，浑身剧烈地颤抖，冷汗从头上不断滴下。他眼球不断左右移动，看上去非常没有安全感。 嘿嘿嘿的笑声越来越近，直到老耗子躲藏的角落前，忽然停了下来。 老耗子瞪大了眼睛，一双巨大的脚就在他面前。 “来陪我玩呀！” 一个长着人脸，可躯干上却还长着另一套五官的怪物将头探到老耗子面前！ 万幸的是，怪物是背对着他，目标是老耗子附近藏着的一个学生。 “啊！”凄惨的叫声在体育馆回荡，学生的头颅被直接扭了下来。 砰！ 一声闷响过后，这颗脑袋成为了球场上众多足球中的一员。 在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脑袋以后，这只妖怪走到足球场上，居然摘下了自己的头颅开始练习射门！ 砰！ 头颅被他踢进球门撞扁，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后软软地倒在地上。 “嘿嘿嘿，哈哈哈。” 老耗子吓得肝胆俱裂。 下一刻，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他对面那具尸体，居然拿起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他撕碎上衣，上身出现了一套新的五官。 这个家伙走到足球场上，把撞扁的头颅给刚才那具倒下的尸体安上，然后开始搜寻藏在足球馆内的下一个受害者，重复刚才的行为。 第十三章 捉妖还得是专业人士 快到家的杨泽楷手机铃声响起，他靠边停车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齐方的声音。 “你学校又出事了，有妖物出现，头儿已经带人过去了。” “嗯。” “这次任务特殊，目测敌人攻击性很强，战斗能力弱一些的成员不能进去，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好的，警察叔叔。”杨泽楷眼里有光，“算见义勇为吗？” 此时此刻，正坐在车上的齐方向旁边的一个大光头和柳镇恶递了个眼神，继续说道：“算，这次行动依照异常处理奖励机制结算报酬。” “另外，由于两次事件都发生在嘉安市第一高中，我们怀疑这两次事件之间有联系，可能是报复性作案。如果最终被归类为同一事件的话，奖金是不会按照两次案件的份额发放的，希望你能理解。” 强调这一点的时候，齐方心里也没底。这其实是柳镇恶让他讲的，因为如果这两件事被归为同一案件的话，杨泽楷能拿到的奖金就会少很多。而奖金减少会不会让这小子拒绝这次任务，他也拿不准。 但即便如此，柳镇恶还是选择实话实话。这小子除了视财如命性格恶劣以外，接触起来还算不错，提前把话说清楚，总好过事后算账让人舒心些。 “嗯。”杨泽楷意外地通情达理，“警察叔叔，规矩我懂，我守规矩。” “按照异常处理奖励机制的规定，具体奖励也会根据实际任务整体困难度有所调整，可能的话，我这次会选择复苏物奖励。” 这小子……确实，这两天发生的两次事件，即便是归类为同一案件，其难度也足以申请复苏物奖励，而不是现金了。 “那好，你现在立刻赶回学校，我们就在校门口等你。” 齐方对着柳镇恶和光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小子没有和他讨价还价，让他感觉很舒心。 可是下一秒，他就舒心不起来了。 “还有一件事，警察叔叔。” “啊？啥事啊？” “我是骑共享单车来回学校的。”杨泽楷道，“通勤费麻烦报销一下，三块钱。” “滴滴——” 齐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杨泽楷呆呆地站在路边，努力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随后调转车头骑向学校。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提交书面报销申请？”风儿在耳边刮过，杨泽楷回忆着百年前的法律和办事流程，决定在任务结束以后以书面申请的形式报销这三块钱。 …… 嘉安市第一高中校门口，看门大爷无限怀疑的眼神注视下。 “介绍一下，这位是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远程支援手，十六号。”齐方指了指冷酷光头。 这光头带着一副墨镜，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红色领带，他向杨泽楷点头示意，齐方和他站在一起简直和善的像是早上一边晨练一边微笑打招呼的老奶奶。 杨泽楷彬彬有礼地向三人打了招呼。 “杨泽楷这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我听到足球馆里的惨叫了，好可怕啊，会不会就是这几个人干的啊……你看那个光头，看着特别不像好人……” “别胡说！哪个不法分子会带着中二病晚期作案？再说了，你没看到学校周围都是执法局的叔叔阿姨，他们要是坏人的话早就被抓起来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十六号面无表情，倒是齐方心里出现了一丝不该出现的愉悦，甚至努力往十六号旁边凑了凑。 原因无他，只有在十六号旁边，他才能感受到其他人善良的目光。 “警察大叔，需要我做什么。”杨泽楷眨了眨眼睛，试图表现的精神头足一些，可很快又耷拉下眼皮。 “我刚才在路上听说学校里发生了命案，我可以侦察和反侦察、恐吓人群、暗杀目标，抛尸也行，抛尸简单。” 一边说着他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一把白色的骨质匕首出现在他的手心，一闪而逝。 没有经历过昨天的案件的人不了解，可是齐方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为什么把金属匕首换成骨质，但他眉毛抖了抖，没有吱声。 “咳咳。”柳镇恶打断了这个话题，“我已经安排执法局控制了学校，根据目前的情报，足球馆内出现了一只凶残的妖物，目前可知的攻击方式是拧掉受害者的头部后，受害者的躯干会长出新的五官，且会成为新的妖物。” “妖物还有一个……癖好，捡起地上不属于自己的头颅安在脖子上。” 听到这话，光头和齐方都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小打小闹，嘉安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妖物伤人性命的事件了，如果只是偶发性事件还好，怕就怕这背后会牵扯出更大的恶性事件。 而且这种具有繁殖能力的妖物，会让本就人力捉襟见肘的异常事件处理组更加为难。 “是无面者。” 正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杨泽楷声音响起。 “无面者？你知道这种妖物？详细说说？” “无面者是一百年后常见的一种妖物，经常潜伏在人类聚集地。” 在别人眼里，杨泽楷又一本正经地开始神神叨叨，“和魅不同，这种妖物攻击性很强，而且被他杀死的人类身体会由他控制。” “说了跟没说一样，关键是那么多敌人，我们怎么处理，你想累死老子？”齐方忍不住插嘴。 杨泽楷呆了呆。 “不需要全部击杀。” “不管有多少控制体，无面者的本体只有一个，本体死亡所有控制体都会倒下。” 柳镇恶若有所思，很快下定了决心。 “来不及多想了，我们只有进去以后，才有机会明白怎么分辨本体和控制体。” 信息化的时代里，都市异闻传播速度那是相当的快，虽然执法局已经封锁了这所学校，但还是不断有好事之徒涌来。 他们现在随便张望一下，就能看到马路对面好奇的小眼神和摄像头。 妖物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那座足球馆里可能还有其他活人，这些活人会走漏真实消息，而最关键的是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在事态扩大到不可控之前，他们必须想办法解决。 而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众人身边响起。 “无量天尊，贫道可以帮忙镇压妖物。” 第十四章 谁还不是个兵王呢 “你好，你是？” 柳镇恶回过头来，恰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越过警戒线走了过来。 此人面带微笑，自有一种仙风道骨存在。和其他人视线略微一碰就将目光投到了柳镇恶脸上，刚才的话，显然也是对柳镇恶说的。 “在下邱德，镇海市人士，前来相助几位。” “他是复苏者，我以前在镇海市和他有过合作。”开口的是齐方，他表情依旧寡淡，“能力不咋地，骗吃骗喝倒是有一手。” 这话也太伤人了……连杨泽楷都觉得他很没有礼貌。 “嘿嘿嘿，那是你不了解贫道。” 更加出人意料地是，这个邱德立刻露出了滚刀肉的一面，方才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他挤眉弄眼地说道：“我方才听到了你们的话，这玩意我能对付。” “贫道掌握了一种进化方向，能够让环境中的死物为我所用，你们刚才不是说那只本体能控制尸体吗。”他挤眉弄眼道，“带我进体育馆，我能让所有尸体立刻仰卧起坐，到时候谁站着，谁就是本体。” 他说着话，右手并指成刀，轻轻向上一点，腰间的电视购物款式的桃木剑就飞了起来，轻轻悬浮在眼前。 好像很有道理。 柳镇恶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齐方，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但随后又开口表示这个人可以信任。 这是因为镇海市和嘉安市距离不远，双方的异常事件处理组也偶有接触，彼此都还算了解。那边的这些奇人异士据了解都比较老实，属于协助处理异常案件讨口饭吃的日子人，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好，那你跟我们一起进去，报酬按照规定来。” 既然齐方开口了，柳镇恶不疑有他，带着一行人进入校园，很快就来到了足球馆门前。 由于足球馆位置偏僻，学校对这一片地方的管理明显疏忽很多，大门前的阶梯上尚且能看到不少学生毕业时留下的签名，各自抒发中二之魂。门前杂草丛生，椭球型的足球馆墙壁上布满脚印，这是不知多少届学生留下的痕迹。 不知为何，足球馆内部的照明线路出现了故障，此刻椭球型的足球馆就像是猛虎的巢穴般一片漆黑。 他们很清楚，猛虎就在巢穴里，甚至站在这里都能嗅到足球馆里飘散出的血腥味。 “你是自私者方向的复苏者？”杨泽楷忽然问道。 “无量天尊，什么自私者。”邱德一脸大义凛然，“贫道偶然间服用一株山间仙草，意外涉足此方向，并将此方向命名为剑仙。” 这人怎么……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听着不是很靠谱啊。 齐方用胳膊肘捅了捅杨泽楷，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杨泽楷盯着他的口型看了半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警察叔叔，我也觉得他像骗子，可我没有证据。” 他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邱德。 此刻十六号已经离开队伍，独自去寻找视野开阔的制高点。尴尬的气氛立刻笼罩了四人，齐方干笑了两声，恶狠狠地瞪了杨泽楷一眼。 “别闹了！”柳镇恶沉声道，“准备行动！” 下一刻，杨泽楷感觉齐方变了，气息和昨天校医院屋顶时一般无二。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每一个杀人者身上都会有，野兽身上也有，只是浓烈程度不同。 而齐方给他的感觉，则像是一头老狼。 柳镇恶表情严肃地放下随身背包，掏出了一把折叠战斧，展开后足有近两米长。 “好东西。”杨泽楷随手摸出两把匕首，“类似的我见过十次。” 谁问你了，你这小子是真的性格恶劣…… 柳镇恶走在最前，齐方手持战术折刀走在右侧，杨泽楷走在左侧，呈楔形阵互相掩护。 邱德则缩了缩脖子，恬不知耻地走在最后，完全没有一个打工人复苏者保护高中生的自觉。 …… 足球馆内。 老耗子捂着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过度恐惧带来的自主神经紊乱让他感觉头晕目眩，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足球场上，不断传来旧肉体倒地和新肉体挣扎起身的声音，眼下还活着的学生已经不多了，老耗子甚至怀疑这怪物是故意不杀自己，像是在享受细嚼慢咽的快乐。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控制体太多了，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 齐方手持血淋淋的战术折刀，身上满是血污，他随手抹了一把脸，把血块甩在地上后问道。 “化死物为己用的能力是范围性的，我体力有限，发动不了几次。”邱德颤颤巍巍地说道，“落单的还是砍死吧，我要知道这里这么可怕，打死我都不来。” 这个夸下海口的男人仿佛没见过尸体一般。一路上，他亲眼目睹了杨泽楷手术刀般精准地断筋手法，看着控制体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又看到齐方狞笑着把扑上来的控制体的脑瓜子切成两半，脑浆子流一地，对他的幼小的心灵产生的冲击非常大。 但是，相比于柳镇恶面无表情地一个纵劈把控制体劈成两半，这两人已经算得上温文尔雅了。 齐方不放过显摆的机会：“切，老子服役的时候都没你这么怂。” “警察叔叔，你以前是士兵啊？” “对的。”齐方把战术折刀递到左手，给杨泽楷看了看右手的老茧，“当时异常管理局还没成立，我隶属特别作战旅。” 特种兵？杨泽楷大概明白了，怪不得齐方不是复苏者还能加入异常管理局，兵王这种生物在一百年后也能单杀妖物。 “岁月不饶人啊，哎，这里有个人？” 老耗子都这会儿都快吓疯了，十八岁的小伙子眼泪哒哒地往下掉。 你们聊天不看场合的吗？这是聊天的地方吗？ 妖怪也有耳朵！他们也也需要被关注！妖怪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柳镇恶大步上前，斧尖抵住老耗子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就着昏暗的光线确定脖子上没有血迹后，才长出一口气把他拉了出来。 “是幸存者。别怕，我们是执法局的。” 执法局的终于来了！老耗子站立不稳，被旁人搀住，他死死地抓住搀扶他的那人的胳膊，生怕被丢在这里，同时努力压低声音道：“妖怪，妖怪就在附近！” 不用他说，一行人也知道。 他们已经对整个足球馆外围进行了清扫，没有发现幸存者也没有发现本体，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足球场，开阔的室内草坪上满是人体。 本体就在这里。 第十五章 成年人必须做出选择 “冷静一点，小伙子，你叫什么。告诉我们，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柳镇恶尽量安抚他，也许是铁塔般的身材威慑力十足，老耗子明显平静了一些，他努力平复之后才指向足球场对面。 “我叫陈浩。如果这里还有幸存者的话，应该在对面看台附近，那里有不少……观众。” 懂了，你小子就是个屌丝，人家小妹妹都是来看对面帅哥踢球的是吧。齐方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一点。 然而看台和众人坐在的位置隔着一整个足球场，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跨过足球场，这就涉及到此行的终极目标——无面者。 看着操场上一大堆的人影，至少有两个足球队那么多的控制体，柳镇恶有了决断。 “老齐，你留在这里看着陈浩，我们杀过去找幸存者。” “先把幸存者都救出去，之后再组织二次进攻。” 听到这话，齐方立刻瞪眼睛不干了。他扬了扬战术折刀道：“不可能，头儿，你这是职场霸凌！你扼杀我的天赋！” “你有什么天赋，你都不是复苏者。” “嘿？揭短是吧？我可是兵王，这么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变的妖怪，我搞不定？” 什么复苏者，什么兵王，陈浩听的一脸懵逼，看着柳镇恶和齐方尽量压低声音在那吵的唾沫星子横飞，又听到身边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警察叔叔应该去。” 陈浩努力瞪大眼睛，这才注意到搀扶着自己的人身着的酷炫蓝白校服。 再加上这熟悉的声音。 是班里那个中二病晚期患者杨泽楷？ “卧槽，怎么是你！” 陈浩傻眼了，浑身血迹的杨泽楷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把卷了刃的匕首，对着自己腼腆一笑。 合着人家不是中二病，人家是隐藏的校园大佬，怪不得能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 杨泽楷很有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苏有人都转过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齐方和柳镇恶是觉得杨泽楷有新情报，邱德则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你有办法？”齐方立刻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留一个人在这里保护他，我不明白。” 齐方和柳镇恶对视一眼。 一个活生生的幸存者就在他们面前，不救他，难道让他继续呆在危险中吗？万一有控制体想要杀害他，怎么阻止？ 杨泽楷声音平静，眼神里有些疑惑：“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任务是杀死无面者，保证更多人的安全吧？” “按照他说的，对面看台上有更多幸存者，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击杀无面者，保证看台上幸存者的安全。” “为什么要派一个重要战力保护他。” “我不明白。” 齐方不再说话，柳镇恶也闭上了嘴。 柳镇恶深深地看着杨泽楷，脑海中似乎有万千思绪转过，眼神不断变化，有惊讶有难以置信。 可杨泽楷始终保持着疑惑的表情和真诚发问的眼神，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最后，率先开口说话的还是邱德这个外人：“他说得对，你们必须做出这个选择。” 操场上的无面者不少，但终究只有两支足球队的数量，看台角落里藏着幸存者的几率非常大，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作为异常管理局的一员，作为人类抵抗诡异的希望，在人力如此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本就应该选择保护大多数。 换个角度想，齐方保护着陈浩，就一定安全吗？他一个人带着一个拖油瓶，如果再遇到意外，如何回援。哪怕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也不该让齐方离开大部队。 可当选择真的来临，感性和理性的选择真正交锋，连他身经百战的柳镇恶都下意识地选择了感性的一面，选择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答案。 柳镇恶眼神坚定了下来，这才发现齐方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如自己这般复杂的眼神。 他早已提着战术折刀沉默地撇过头，不去看那个瑟瑟发抖的陈浩。 特别作战旅齐方少尉，这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早有选择。 柳镇恶拍了拍齐方的肩膀。 “陈浩，我代表嘉安市执法局现在告知你。”柳镇恶声音低沉，“你可以选择留守此地，或者沿着我们来的方向逃离，我会告知你详细路线，沿途并无妖物袭击。” “逃出去以后一个光头会接应你。” “我们的人力不足，全员都要投入接下来的战斗中，希望你能理解。” 陈浩：“？？？” 他立刻慌乱了起来，说道：“别丢下我，我可以战斗！” 他飞速从旁边摸起一根拖把，一脚踩成两段，尖锐的一段向前做成一个简单的木矛。 “这里这么黑，你们不好找登上观众席的路，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求求你们别丢下我。” 陈浩语气慌张，像是不愿意放弃这点希望，宁肯跟着雄狮外出搏斗，也不愿意独自离开这片埋骨地，昏暗的环境让他过于恐惧。 “好，那你跟紧我们，不要掉队。” 这一次，没有人出言反驳柳镇恶的决定。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队伍结构做出了调整，陈浩被其余四个人包围在了中间。 “这味道，啧，熏死老子了。” 越是靠近足球场，腥风就越重。踏上草坪后，一行人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敌人的外观，二十一个人或站或坐，有些看上去还比较正常，只是动作略显呆滞；还有一些则把头颅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 “哈哈哈，来踢球呀。” “我喜欢你的球，我喜欢你的球。”说话的是一个头提在手里的妖怪，他用躯干上的嘴巴说话。 这只妖怪小跑着来到另一只妖怪面前，啪的一声把他的头拔了起来。 砰！ 随着头被拔起来，那具身体软软倒地，发出一声闷响。手握两个头的妖怪又把另一个头递到了前者手里，而在接触到新头的一瞬间，失去活力的身体又重新动了起来。 这种有头就活没头就死的特质，杨泽楷进门时就额外提醒了一句，只是刚才他们遇到的都是脖子上长脑袋的妖怪，亲眼目睹这一幕，还是有些渗人。 “真特码恶心。” 齐方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他的声音引起了操场上无面者的注意，几乎是一瞬间这些玩意都一百八十度扭过头来。 用袖子擦了擦战术折刀的血迹，齐方满脸狞笑。 第十六章 一剑妖物跪 体育馆外。 独自占据了一个制高点的十六号手中的狙击枪不断游移，从那些试图靠近体育馆的家长脸上扫过。 由于足球馆内漆黑一片，他的支援工作自然转变成了向外警戒工作，防止有其他妖物趁机闹事。 眼下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十六号开始读那些家长的唇语，其中有一对反应特别激烈的家长引起了他的注意。 “放开我，我儿子就在体育馆里！他是球队队长！我要进去救他！” “太太你冷静，嫌犯目前就在足球场上，我们已经有谈判专家进去交涉，一定会保证您儿子的安全。” 闹事的是一个身着大红色外衣的中年女人，她的男人沉默地试图爬过人墙，但是一次次被推回来。 女人急了，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那可怜的儿子哟，陈浩哟。”这位妈妈边哭边叫，“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哟。” 十六号面无表情，心底唏嘘。 足球队队长一般是不会被替换下场的，这个叫陈浩的孩子，恐怕是已经…… 希望他们都能安全吧。 …… “邱德你这个骗子！江湖骗子！” 相比于沉默内敛且砍人如同切菜的柳镇恶，齐方眼睛瞪的像个铜狮子，对着背后破口大骂。 “你不是剑仙吗！” “你他妈倒是出点力啊！” “说好的仰卧起坐呢！” “实在不行，你搞个一剑妖物跪，杀杀人也行啊！” 太阳已经落山，足球馆外闪烁的车顶灯和不时扫过的强光手电就是杨泽楷五人可利用的全部光源。 浑身浴血的齐方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无面者控制体，薅着领子使劲把躲在他身后的邱德拽了出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吸引了二十一个敌人的注意力后，邱德就会施展他化万物为己用的能力让这些妖怪疯狂仰卧起坐，到时候他们三人即可锁定无面怪本体。 可是事与愿违，关键时刻邱德的能力居然不灵了。 陈浩举着棍子向前方随便乱挥，被其中一只无面者抢了过去反捅了回来，杨泽楷黑暗中甩手就是一记飞刀标出。 被飞刀标中的无面者仰面倒下，为了掩护他，齐方吃了一记重击，疼的呲牙咧嘴。 “这些无面者太难缠了。”齐方道，“他们配合的太默契了，一击刚过下一击又来。” “因为他们共用一个意识，相当于一只本体在和我们战斗。”柳镇恶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而后皱着眉头问邱德：“还不行吗？” 邱德脸憋得通红，双手死命往下按。然而，只有少数几只距离较近的无面者打了个踉跄，根本没有仰卧起坐的意思。 “我控制不了他们！我控制不了他们！”他急的大喊，抽出桃木剑颤抖地握在手上，“本体对他们的控制太强了，这是一只二级妖物！” “废话！一级妖物老子用得着你！” 听到二级妖物四个字，杨泽楷眼前一亮，其他人则表情极为难看。 “早知道我就不来挣这个钱了，我只会这些把戏！” 桃木剑腾风飞起，扎在一个怪物身上，被人家当场掰成了两段，这把电视购物的产品的生命和邱德的勇气一起寿终正寝了。 随着体力的流失，无面者对他们的包围越来越紧。 小队的氛围越来越凝重，但这一切和杨泽楷无关。他随手用刀片卸下了一颗头颅，过于丰富的反围殴经验让他完全不惧这般阵仗。 不过他注意到一点，可能是因为没有凑巧遇到本体袭击，五感窃取和意识小偷对这些无面者无效。 “头儿，我有一个办法。”齐方舔了舔嘴唇，“不过你得给我做主，这事儿过后温柔不能找我麻烦。”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鬼点子，但是柳镇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嘿嘿。” 得到了保证的齐方从怀里掏出一根暗红色的头发，刚一松手，这根头发就化为点点光芒融入了他的战术折刀。 下一刻，火焰腾空而起，战术折刀被烈焰笼罩，照亮了足球馆。 “这是温柔给的保命符？”柳镇恶眼前一亮，“你带来了？” 齐方没有解释，将战术折刀挽了个刀花，反手持握，身体如同老狼般伏地。 杨泽楷心有所感，立刻雄豹般躬身。 “杀！”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狼一豹肆虐！ 老狼狡猾残忍，刀刀直指头颅要害，下手专找坚硬的头盖骨，力图将敌人头颅击碎。 豹子矫健灵活，浑身手段尽出，骨质匕首、磨尖了的刀片、带着铁花的铁索带起大片血花，虽未必致命，但招招奔着关节要害，被击中者再也无法站起。 甚至还有一把隐蔽的背弩在他附身之时爆射而出，射穿了一个敌人的肩胛骨。 “小子，你很能打嘛。” 附魔的战术匕首杀伤力惊人，齐方砍的兴起。小队在二人的突击下稳步向着观众席移动。 “警察大叔！” “嗯！”柳镇恶立刻回头。 “武器损耗可以报销吗！” 怪不得齐方受不了这小子，柳镇恶扶额叹息，无奈答应下来。 看台上已经能够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他们远远地看到了火光，有人站起身来向着这边招手，看起来足有三五人。 真的有幸存者！柳镇恶大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一会的工夫，足球场上的无面者控制体已经被杀掉了接近一半，余下者造成的压力小了很多，连邱德都重新鼓起勇气，催动断剑狠刺。 此时此刻，齐方的附魔效果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个大跳率先翻上了观众席。 几个眼泪婆娑的穿校服的女孩子看着他，眼中的激动无法压抑。 “没事了，我们是执法局的人，来救你们的。” 他正要酝酿出一个和善的表情，一个女孩子直接扑了上来抓住他的胳膊。 “我认识你，我昨天晚上见过你！”这个女孩子颤抖着说道，“你是警察叔叔。” “叔叔，救救我们，我害怕。” 女孩子崩溃地死死抓住他，生怕他离开。 他沉默了两秒钟，拍了拍这几个高中生，郑重道：“我和我的队友一定会救你们出去。” 杨泽楷走了上来，这群女孩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余下的三人也走上看台。 “没事了。” 柳镇恶伸出大手，正欲安抚一二，眼前的女孩子却露出无比恐惧的眼神。 “鬼啊！鬼啊！” 她坐倒在地，死命后退，手指的正是面无表情的陈浩。 第十七章 总要有个幕后黑手 噗嗤！ 肉体被锐物刺中的声音响起，一只纤细的少年的手穿透了柳镇恶的腹部，大片鲜血喷洒而出。 “混蛋！” 柳镇恶咆哮着举起巨斧向后一个重挥，斧刃上居然举起大片月光，陈浩立刻抽身后退，可那斧刃上的月光却脱离了斧头飞出，砍下了他半条手臂。 伴随着一声巨响，月光嵌入了足球场的草坪内，泥土飞溅。 “焯！”齐方和杨泽楷立刻闪身上前将柳镇恶挡在了身后，邱德眼珠子一转，看似上去查看柳镇恶的伤势，实际是将自己放在了和他一样的后方，把敌人留给了前面的两人。 柳镇恶拄着巨斧，口鼻不断有鲜血涌出。 “桀桀桀，这都不死？看你手里的复苏物，你是战士方向二级复苏者？” 陈浩此刻完全没有了此前害怕的表情，他瞳孔扩散，像一个正在说话的尸体，笑声冷酷刺耳。 那半条胳膊还静静地躺在地上，断臂几乎没有鲜血渗出，陈浩浑不在意地踢了一脚，手臂滚到了二人面前。 “本来想先杀弱的，没想到你们这帮人，比我还没人性，居然打算放我一个人在那里。” “没办法，我只好跟上来了，不过结果还不错呢。” 原来陈浩才是本体，从头到尾他都是装的。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漏洞，两支球队应该二十二个人，可场上却少了一个人。 少的那个人去哪了？ 杨泽楷既不会踢球，也和班级里的同学没什么交集，自然不会知道陈浩是足球队队长。其他人全部被无面者袭击变成了控制体，队长是怎么幸免于难的？ 齐方眼神锋利异常，心里已经给陈浩安排好了一百种死法。 “你的目的是什么？”杨泽楷忽然问道，“这不符合利益。” “袭击足球馆，引得异常事件处理组出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置身危险。” 他疑惑地看着陈浩，仿佛刚才偷袭柳镇恶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只是在探寻一个答案，一个不符合利益的举动的动机。 柳镇恶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脸色惨白的他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失去了二级战力的小队，只能靠一个一级复苏者、一个骗子和一个充当一级战力的普通人来对抗这个二级妖物。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陈浩笑的更加放肆，“我是为了你啊。” “我真正想杀的人，是你啊。” 杨泽楷迷茫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完全不明白为什么。 “你太多事了，人类。”陈浩舔着牙床，斜靠着观众席围栏侃侃而谈，足球场上剩余的控制体开始沉默地向这里聚集，“犯罪是人类的本性，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举报那么多我热爱的罪犯。” “为什么要让魅流离失所。” “你破坏了我最爱的罪恶环境，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控制体已经在观众席看台下集结完毕，随时都可以冲上来。 “所以我要你死，我恨你。” “明白了吗？” 杨泽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合着是因为自己净化社会风气过于努力了。 可他转念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妖物也和人类一样如此冲动，是智商不高？还是他和魅关系匪浅？亦或是根本就是谎言？ 这一刻，恰巧所有车顶灯都转暗，战术手电筒也挪到了别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趁着这一瞬间，杨泽楷手里的刀片倾巢出动，直扑陈浩面门。 “你很能打吗？你能打有个屁用。我在拖延时间，你在干什么呢？” 另一个方向，一直唯唯诺诺的邱德忽然站起身，手指捏出一个复杂的印记。 “无量天尊。” 齐方立刻向后飞扑，战术折刀拼死磕飞了急速刺向柳镇恶的半截桃木剑，另外半截桃木剑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腹部。他本能地皱起眉头，但却发现根本没有半点疼痛感。 这是？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就在齐方的面前，邱德的身影模糊暗淡，直到完全消失。 杨泽楷的飞刀齐齐扑空，敲打在围栏上发出脆响。 与此同时，下面的无面者控制体，也重新变回了二十一个。 齐方瞪大了眼睛，努力寻找邱德的踪影，但却一无所获。 柳镇恶虚弱无比：“是幻觉？魅？” 至少是一只成年魅，才能同时蛊惑人心蒙蔽他们三人。 可这幻觉过于真实，砍杀敌人的触觉还残留在掌心，如果刚才砍杀的敌人都是幻觉，为什么会有利刃入骨的迟滞感，自己几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又是从何而来。 “八苦魔，求不得。” 杨泽楷冷静开口，齐方和柳镇恶一头雾水，对面正欲嚣张大笑的陈浩却僵住。 他猛地抬头：“你知道八苦魔？！” 杨泽楷耷拉着眼睛平静地说道：“知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它们是毁灭人类的罪魁祸首，是妖物中最强的存在。求不得的能力是展现人类心底渴望的东西，呈现出扭曲现实，然后通过扭曲这些心底的渴望，来杀伤人类。” “我们渴望解决你，渴望帮手。所以邱德出现了，可他的能力却被毁坏了。” “在此之后，我们渴望解决控制体，这件事也被毁坏了，求不得让他们重新出现了。” “我想杀死你，也扑空了。” “他的能力不止于此，他不想杀我们，否则我们已经死了。” “他应该已经不在此地。” 眼下一人重伤，面对几乎完好的敌人，他们身陷绝境。可杨泽楷的语气平缓地像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浩眼中凶光大盛，恐怖的气息更加暴涨，他虽然废了一条手臂，但毕竟是二级妖物，几人和他的实力差距极大。 本来向着柳镇恶缓缓移动的控制体们停了下来，转而试图包围杨泽楷。 杨泽楷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腼腆一笑。 “警察大叔，这次事件要加钱的。” “根据异常事件处理奖励机制，奇人异士作为主要贡献者越级击杀妖物，任务奖金翻倍。” “通勤费用和武器损耗也麻烦报销一下。” 柳镇恶苍白的脸难看地笑了笑，把自己手里的巨斧丢向杨泽楷。杨泽楷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手忙脚乱地将其接住。 “可以。这个借给你用，用完还我。” 杨泽楷点了点头，弯腰捡起了地上那节陈浩的断臂，然后狠狠一捏，沉积在肢体末端的最后一丁点血液被他生生挤了出来，就躺在他的掌心。 无面者的血液是二级进化的主材料，如果没有凑齐材料的话，也可以使用部分主材料强行提升到二级实力一小段时间。 第十八章 临时二级进化 暗红色的粘稠血液在指尖流淌，仿佛感受到了进化的召唤一般，这些血液开始自发地向杨泽楷的皮肤内渗透，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身体。 “啊！他他他！他在做什么！” 后方等待救援的女孩子们再次受到了惊吓，她们亲眼看到这个男生脸上有红色印记像蛇一样蠕动，最终在他面孔上形成一个马戏小丑的图案。 一种玄奥的力量感出现，杨泽楷凭借这种力量，能感受到柳镇恶体内的战士方向的能力，这种能力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赋予了柳镇恶极强的恢复能力。 再看向陈浩，老耗子体内有一种和柳镇恶截然相反的味道，邪恶又癫狂，这股味道下蕴含的是将被拧头杀的敌人复活变为自己的控制体的能力。 齐方身上则什么都感受不到。 “你做了什么！” 陈浩又惊又怒，二十一名控制体在他如臂使指般的操控下，直扑众人，速度相比刚才更加迅速，想必也是求不得残留的能力导致的。 想活着，就会面对更加致命的敌人。 杨泽楷深呼吸，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居然松开了紧握着武器的双手，任由对方袭来。 “小子！” 齐方立刻红了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冲到了杨泽楷身前，挥舞地战术折刀砍向敌人。 可敌人太多，力量也太强，仅仅是几次交手齐方就感觉到手臂酸痛。即便如此，他依然把战术折刀捅进了一个敌人的脑袋。 拼着损失一个控制体的代价，陈浩抢走了齐方的武器。 “你在干什么！”齐方疯狂嘶吼，余光里杨泽楷手持巨斧一动不动。 他心中又怒又急，他们二人加上一件复苏物，拼了老命也许能博得一线生机，十六号如果发现了足球馆内的异常也许会冲进来，他们本还有机会。 又是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一只手狠狠地插进了齐方的腹腔，将他放倒在地。 破碎的脏器和血块从他口中喷出，他挣扎着想站起身继续反抗。 杨泽楷表情平静，他能感受到周围残留的某个恐怖魔物施展能力后留下的气息，这其中扭曲现实的味道是那么黏腻，以至于气息的主人不在此地，他还是能够有缺陷地模仿对方的能力，化为己用。 模仿大师，模仿目标：八苦魔求不得。 空间扭曲，像是宇宙中发生的大爆炸一般剧烈但无声，光线肉眼可见地发生偏移。 “求不得！你在干什么！” 在场的众人中，陈浩是最熟悉这种状况，他立刻停下了攻击，可为时已晚。 齐方的伤势瞬间被修复如初，反而是那些刚才围殴齐方的控制体身上猛然炸起大片血花。 大片血雾腾起，杨泽楷站在血雾中间，看着陈浩腼腆地笑了笑。 “求不得已经走了，是我使用了他的能力。” 他的笑容在陈浩远离愈发惊悚：“如果不是警察叔叔拦着，我应该已经被你杀死了。” “你杀死了我，只要我努力发动求不得的能力，死的就是你。” 齐方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挡在前面的高中生，他回头看向柳镇恶，二人的表情都无比复杂。 情况瞬间逆转，脸上布满奇怪纹样的杨泽楷仅仅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斩杀了大多数控制体，而无面者既然以群殴见长，个体战斗力必然不超过普通二级妖物的水准。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杨泽楷默默解除了能力，身体拉出一道残影，抄起巨斧猛冲上去！ “混蛋！你不能杀我！我是求不得的人！你杀了我求不得不会放过你的！” 齐方虽然慢了半拍，但很快捡起战术折刀冲了上来。陈浩，或者说是无面者，被打的节节败退，他上衣很快破损，露出躯干上狰狞的面孔。 一瓶毒药被杨泽楷趁机塞进了他胸口的大嘴里，齐方顺势用刀把狠狠一磕，大怨种无面者被迫吞下了毒药。 一道血光飞溅，杨泽楷手持巨斧挥出了一道月光，在无面者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齐方趁势把匕首拧进了伤口，狞笑道：“这一刀是替头儿还给你的。” “这一刀是替被你杀害的无辜者捅的，哦不对，那不止一刀。” 走投无路的无面者节节败退，手脚筋几乎全部被挑断的他根本抵挡不了齐方的匕首，哪怕他只是个一级战力，哪怕他只是个普通人。 “这一刀是替这个叫做陈浩的小子捅的。” “这一刀是替老子被欺骗的感情捅的。” 杨泽楷默默地肢解着他，手里不知何时还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瓶子，无面者身上偶尔飞溅出的几滴血液被他准确地接住，颇为宝贝地攥在手心。 “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如果你愿意把身体里的残留血液挤出来给我，我可以少捅几刀。” “我看你身上应该没带自杀用的毒药，少点痛苦死去还是比较划算的。” 杨泽楷表情非常真诚地询问无面者，可在无面者眼里这完全就是恶趣味变态的表现。 好小子，之前没看出来，本来以为这只是个中二病晚期的复苏者，原来是个心理变态？砍人还要和受害者聊天？ “求不得！你再不管我就真死了！” 最后关头，无面者居然猛地把自己的头颅向着远处掷出，某个硕果仅存的控制体一把接住！ 失去了头颅的陈浩的身体软软倒下，而那个控制体却将头颅按在了脖子上，丢掉原来的脑袋扭头就跑。 “换头怪？切换本体？还有这一手？” “不能让他逃出去！外面目击者太多！还有记者！” 柳镇恶强撑着站起身，他已经止住了腹部的出血。齐方和杨泽楷听到这话，顾不得其他，一路狂奔追赶无面者。 …… 夜幕渐深，越来越多的路人涌向了嘉安市第一高中的大门口，黄色的警戒线外他们都在等待着这次恶性事件的结果。 “晚间新闻早知道，这里是小林！数小时前，有犯罪分子潜入嘉安市第一高中足球馆内，劫持了大量人质，我们正在焦急地等待执法局的消息。” “最新消息！执法局已经派遣攻坚队进入！由于特殊要求攻坚队成员的信息保密，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祈祷。” 第十九章 壁虎断尾和自寻死路 “下面我们采访到的是其中一位人质的母亲，让我们听听她的看法。” 记者把话筒递给了陈浩的妈妈，这位母亲在前一分钟还在试图冲进校园，她满脸眼泪地面对镜头：“我儿子陈浩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要救出他！” …… 齐方和杨泽楷在后面猛追，身形矫健的无面者已经快要跑过足球场地，看样子他是打算撞碎对面的玻璃直接冲出去。 不得不说，这一招用心险恶，撞碎玻璃势必会制造巨大的声响，引起外界的注意。而他现在顶着陈浩的脑袋，外界看到的只会是他们这帮人在在追杀一个高中生。 这已经不是消除记忆能解决的了。如何解释这件事，不管是声称这个高中生策划了本次事件，还是公布此人已经变成了无面者的真相，都会带来极为沉重的舆论压力。 无面者已经能看到玻璃外闪烁的警车顶灯，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杨泽楷的速度并不如齐方快，可他翻越围栏等障碍物的身法熟练的让人咂舌。 足球馆这一侧遍布临时的桌椅板凳和各种器械，想要撞破玻璃逃走势必还要穿过一大片障碍物，这给了他追上敌人的机会。 “救我！救我！” 陈浩已经开始冲着外面大喊，声音虽然隔得很远，但已经有执法局人员很模糊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杨泽楷终于追了上来。 “死！” 在翻越一排障碍物的同时，杨泽楷以一个高难度动作俯身，隐藏在后背的花装弩骤然激发，一根沉重的铁箭爆射出去！ 五感窃取发动！五感窃取无效！ 意识小偷发动！意识小偷无效！ 巨斧月牙斩击挥出！有效！ 无面者感觉到一股巨力从后方袭来，弩箭钉在了他的脊椎上，下半身立刻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间，齐方的战术折刀飞了过来，钉住了他的衣服，将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墙上。 “不！求不得！你在哪儿！” 刚刚失去平衡的无面者来不及做出多余的举动，就被紧随其后赶来的月光斩砍碎了脑袋。 无面者，身死！ …… “晚间新闻早知道，我是记者小林！执法局最新消息称犯罪分子已经被攻坚队剿灭！人质已经被安全救出！” “等等……天哪，居然有这么多学生遇害！” 月明星稀，嘉安市第一高中门口却人头攒动。记者不敢相信地看着被装在黑色布袋里运出来的尸体。 “……这是一次沉重的教训，是嘉安市有史以来最大的恶性事件。晚间新闻早知道，我是小林，我们明天见，” 由于情绪过于悲痛，记者小林已经无法继续报道，她抹着眼泪停止了采访。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四个男人并肩而立。 此时此刻，杨泽楷脸上的红色纹路已经褪去，他无奈叹了口气，默默在心底敲着算盘。 这次任务完成能让他获得一件复苏物，但由于强行提升进化层次，使得自己身体对进化材料的耐药性增强，想要完成二级进化就需要更多的进化材料。 这可都是钱，想到这里杨泽楷感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事情也并非只有坏处，对二级进化的真实体验让他的一级进化——盗贼的能力得以强化。 盗贼能力——强化五感窃取。可短时间内窃取对方五感中的两种，并可将其原本效果附加在自己身上。 盗贼能力——强化意识小偷，较短时间内窃取对方的意识，使其陷入无意识状态，效果视双方的实际能力差距而定。 盗贼能力——强制模仿，对无意识状态的目标使用可以模仿对方的能力化为己用，意识恢复后失效。使用该能力后无法再对对方使用五感窃取，无法再对对方使用意识小偷。 这种进化后的二次强化，杨泽楷略有耳闻，可由于百年后的资源稀缺，强化者寥寥无几，他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隐约记得这种强化只有一次机会，产生了耐药性的身体很难继续强化了。 十六号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丢给正在擦拭血迹的齐方。 他冷声说道：“早说了不让你去，拖累组长。” “放你娘的屁，你才是拖累！”齐方骂了一句后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一缕青烟向上翻腾离去。 柳镇恶的伤势经过了执法局医疗组的简单包扎，他拒绝住院治疗，恐怖的伤口看的医护人员心惊胆战。 这种伤口换成寻常人早就死了，这个铁塔般的男人居然没事人一样地走了出来，连那伤口都已经结痂止血，部分区域甚至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芽。 “杨泽楷，感谢你对我们的援助。”他向杨泽楷伸出右手，“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走不出学校，更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 十六号诧异地看了杨泽楷一眼。 杨泽楷并没有伸手，而是摇了摇头道：“警察大叔，我做生意讲规矩，握手是任务完成后才要做的。” “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无面者还没有死。” 他用真诚地眼神看着柳镇恶，然后将手指向人群，那里有一大群受害者家长伏在尸体袋上嚎啕大哭。 “现在动手吗？” 说着，他手指间钻出一片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贫穷的他现在很急，为了保证顺利完成二级进化，他打算找个塑料桶，给无面者好好放放血。 …… 嘉安市西区，一座老旧的小区门口，两个中年人正在沉默地前行。 他们是陈浩的父母，此刻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陈父行尸走肉般行动。 兴许是情绪在记者面前已经得到了释放，陈母感觉更加沉稳一些。 “老陈啊，怎么……？” 偶尔有邻居路过想要打个招呼，但却被二人的表情吓到，闭嘴离开。 不知何时，二人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着酷炫蓝白校服的高中生，旁边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聊聊？” 齐方战术折刀甩开，缓步走向二人。 陈母慌忙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陈父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还有一个铁塔般的柳镇恶挡住去路。 陈母继续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 “你是那些犯罪分子的同伙？！害死了我儿子，还想害死我们？！” 齐方静静地听着她叫嚷，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在这安静的小区门口格外刺耳。 “还演戏呢，无面者。”他看了杨泽楷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继续道，“你不会真的以为。” “壁虎断尾这种把戏。” “在异常管理局面前，有用吧？” 第二十章 无面者的真正身份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夫妻没有钱，你们去抢别人吧，求求你们放我们离开！” 齐方啧了一声，试图用眼神示意杨泽楷给他们解释。 “啥？” 齐方眉毛抽了抽，踢了一脚他的屁股骂道：“我的意思是你给他们解释解释！” “哦哦哦。”杨泽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百年前的人会用复杂的眼神相互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学了一个月都还是没学会，现在他顿感学无止境。 “你在足球馆和我说，你是为了杀我才策划了这次袭击，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去呢？” 杨泽楷歪了歪头，眼神真诚。 “一百年后的妖物之间毫无感情，我的世界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物，都是为了利益行动。魅死了，你也许认识她，但不太可能为她复仇。” “你说的是假话，你放狠话说你要杀死我，但你真正的选择是假死逃离追捕，让自己的控制体陈浩代替自己死亡，这样只要你不继续生事，我们就永远都发现不了你。” “警察叔叔，放狠话这个词我没用错吧？” 齐方点了点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陈母愈发语气愤怒，“什么妖物，什么复仇，说了半天都是你的推断！你要是执法局的人就拿出证据来！” “陈阿姨，陈浩的尸体我检查过，他的血早在几天前就几乎流干了。”杨泽楷继续轻声说道，“血流干的人是没有温度的。” 这一个月以来，他在街上经常遇到其他母子同行，母亲会下意识地拉住儿子，感受到儿子的体温。 陈母，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呢。 而最重要的是，五感窃取和意识小偷对陈浩都没有用，他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控制体。 陈母沉默了。 “你故意让其他控制体表现的智力低下，陈浩却智力正常。” “你故意在新闻镜头前露脸，表现的对陈浩是无面者这件事一无所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甚至你故意面对我和警察叔叔表现的很慌乱，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后退一步。因为你知道警察大叔在后面，你和陈爸爸共用视觉，他也被你杀死了。” 陈母的表情从惊慌愤怒，逐渐变得冷漠狂躁，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拉出一道凶恶的弧线。 她狠狠扯下了大红色外衣，下面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根本就不是陈母的身体。猩红的瞳孔和满是乱牙的嘴在她胸腹位置张开，唾液从大嘴中滴落，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一个跳跃的红色光点锁定了她的头颅，十六号早已占据了制高点，在开阔地带对付这种妖物，他具有很强的压制力。 “就差一步就成功了。” 陈母笑的凄惨，直直地奔着杨泽楷冲来！ 强化五感窃取——视觉，发动。 强化五感窃取——听觉，发动。 强化意识小偷，发动。 有效！ 砰！刷！ 伴随着一声枪响和一道雪亮的月光，陈母的头颅炸成了血雾！ 也许完整的无面者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可以抵挡这次攻击，但在杨泽楷的干涉下，任何防备都会产生致命破绽。 失去了头颅的身子踉跄了几步，跪倒在杨泽楷身前，一直没有动弹的陈父软软地倒下，齐方不满地冲着高处比了一个中指。 由于距离太近，他们俩被溅了一身的血，他没胆子冲柳镇恶抱怨这些，但他可以埋怨十六号为什么不早点开枪。 就在这时，杨泽楷又对着尸体说话了。 “按照规矩，你破坏了我和老耗子的交易，我的损失应该由你来承担。可既然你是我任务的另一部分，你就也必须死。” “我的损失，就用你的血液来还。” 他一只手的袖口弹出一把锋利干净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陈母的胸口！ “嗷！……呜，呜！” 妄图诈死的陈母胸腹处的眼睛立刻睁开，张开躯干上的大嘴就要嚎叫，却被杨泽楷死死地掐住假下巴，生生憋了回去。 他死死握住匕首，深深捅进对方体内。而后又掏出其他不同武器攻击要害，冷静的像一个杀戮机器。 而这一次，柳镇恶注意到陈父的头颅自然脱落，他上前扯开胸口的衣物，发现起胸口的五官也已经化为了恶心的碎肉。 无面者真的死了。 月明星稀，嘉安市逐渐进入了梦乡，明天早上不会有人记得这些惨事，他们只会被当做谈资，躺在人们的茶杯垫和发黄的报纸上。 而被无面者掠夺了身份、夺走性命的陈家三口，再也回不来了。 …… 回到家中的杨泽楷掏出洗脚盆，上面的文字果然发生了变化，进化成为模仿大师所需的主材料无面者的血液，从三十毫升直接变成了一百毫升。 所需仪式也变成了【在和二级战力的战斗中，同时剥夺自身和对方相同的五感之二，并在对方的恐惧中服用】，难度大大增加。 唯一让他开心的是，石板的三级进化解锁条件变成了【作为主要贡献者击杀十只二级妖物（1/10）或一只三级妖物】，显然石板是认可了他的贡献。 只是这块石板是如何知晓他的战斗过程的，既然杨泽楷不打算放弃这个进化方向，也就不能丢掉它，所以他懒得多想，随手又把它塞回了洗脚盆里。 可怜的人类未来的希望、百年智慧的结晶就又在床下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 杨泽楷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办事大厅，却发现自己这些天完成的任务根本就查询不到，甚至看到他录制的视频，办事小妹差点找保安把他抓起来，说他播放恐怖片吓唬人。 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录好的视频自己找上了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 好在昨天柳镇恶答应给他一些无面者的血，作为战利品的一部分这是他应得的。他顺路先找上了库房，柳镇恶已经打好了招呼，一大罐粘稠血液被他揣进了书包，一百毫升那是绝对够了。 至于多余的量，杨泽楷也有了打算，他想用来尝试一下全新的毒药配方。 “咚咚咚。” “请进！” 二楼组长办公室，应门的不是柳镇恶，而是温柔。 看着刚刚放学的杨泽楷，她的红发都跳跃了起来。 “昨天是你救了齐方和组长？齐方是不是吃瘪了。”她笑起来颇为豪爽，“现在他已经不敢自称嘉安市第二战斗力了，我可真得谢谢你啊。” 第二十一章 警察阿姨好 “警察姐姐好，我是来办理奖金领取业务的。” 此时，柳镇恶办公室里只有温柔、柳萌萌和杨泽楷三人，温柔眼睛直接亮了起来，拽了拽柳萌萌兴奋地说道：“听到没有，他叫我警察姐姐！” “我就说我很年轻吧！” 柳萌萌：“那当然啦温柔姐姐(??w??)?。” “齐方那个混蛋，天天说我比他大，我比他大怎么了，我年轻貌美！而且头发茂盛！”她插着腰继续笑道：“再叫一声听听。” “……警察阿姨好。” 温柔：“！？” “你不是说你比警察叔叔大吗？我刚刚称呼错了，对不起。”杨泽楷眨巴着眼睛，“我最近研究过一本这个时代的书，叫《情商》，书里说要对长辈有足够的尊重。” 这本书是杨泽楷最近淘换来的地摊读物，作者倒是非常有名，叫做安修明，在龙国地摊文学界享有盛名。 温柔知道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一个野生复苏者。 “组长和十六号在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赶紧走。” “好的，警察阿姨。” 柳萌萌：“温柔姐姐你怎么哭了(?w?=)？” 很快，整栋楼的人都听到了温柔的骂街声，句句都是齐方。 …… 会议室内。 十六号和柳镇恶面对而坐。 “我已经重新调查过了，他确实是杨泽楷，指纹匹配得上。” 十六号把电脑推向柳镇恶，上面是杨泽楷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信息。 “我们对他的调查没有任何问题，这个孩子清清白白，除非……” “除非他得了虚妄病。”柳镇恶沉声道，“我们都很清楚，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虚妄病。” “二十年前诡异复苏，随之而来的是一轮复苏高潮，大量复苏者出现在世界各地，他们意外接触了不完整的进化方向，导致了精神失常。” “二十年来，我们探索出了数条进化方向，其中就包括我的战士方向。虽然前路仍然残缺，但胜在安全。” “即便如此，仍然有野生的复苏者误打误撞接触不完整的进化方向，服用了不完整的进化材料，杨泽楷就是其中之一。这导致他出现幻觉，认为自己来自一百年以后。” “他找我要无面者的血液，显然是打算作为进化材料使用。可我们记载的任何进化方向都没有要用到无面者血液这种材料的。” 十六号道：“可你说过，他认识本次事件一个逃走的重要妖物，求不得。如果说他只是产生幻觉，这又如何解释。” 会议室内的氛围有些凝重，他们都明白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复苏者的危险性。 可是一方面，嘉安市需要足够的战斗力，杨泽楷现在情绪极其稳定，完全可以充当战力；另一方面，鉴于杨泽楷的战斗表现，柳镇恶没有把握在不造成人员损耗的前提下拿下他。 “组长，我知道你在头疼什么。”十六号道，“因为齐方的事，你对虚妄病太看重了。” 柳镇恶一愣。 “虚妄病专科病院内并非没有治好的病人，甚至有些人表现出的精神失常根本就没有威胁。”他斟酌着说道，“这个孩子未必就是个危险。” “我们可以再观察观察。” 砰砰砰。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门外传来了杨泽楷的声音。 “警察大叔，我来领取我的任务奖励。” 推开门，杨泽楷看到十六号也在，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十六号的眼神有些无奈，他看了一眼柳镇恶，似乎在说：“这么有礼貌的高中生像危险的神经病吗？” 不不不，那是因为你没和他接触过，如果你接触过就不会有这种想法……柳镇恶心里忍不住吐槽。 “是这样的，根据异常事件处理奖励机制第二十四条第十八款，作为主要贡献者越级击杀妖物的奇人异士的奖金翻倍。而根据我们昨天夜里评定结果，足球馆事件和校医院事件被认定为两件不同的任务。” “因此，你的任务奖金算作三次二级任务的份额，你有什么异议吗？” 根据妖物的实力等级，任务也会被评定为相应一、二、三、四和五级，奖金自然也会逐级递增。 杨泽楷立刻点了点头。 就是眼前这个乖巧的少年，两天之内做出了这么多事啊……柳镇恶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他深吸一口气，铁塔般的身子坐得笔直。 “按照规定，你可以放弃奖金，三次二级任务的奖励可以兑换为一件一级复苏物。” 他担心杨泽楷有所不满，立刻解释道：“复苏物的数量非常稀少，所以我们只能给出一级复苏物……” “我明白。”杨泽楷打断了他。 “百年后的一件一级复苏物，需要击杀至少一只三级妖物才能获得，这笔生意很划算。” “谢谢你，警察大叔。我能看一下有哪些可以选择的复苏物吗？” 有病，绝对有大病，三句话离不开一百年以后。 信息化时代里，柳镇恶完全不需要搞的像是中世纪城堡一般，带着他下到阴暗的地下室面对各种稀奇古怪甚至会说话的复苏物……他直接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局域网网页。 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一级复苏物库存清单。 人和妖容易被诡异复苏影响，死物却不容易。虽然说是清单，其实也只有寥寥几件。 一个小小的嘉安市能有这些复苏物都是看在柳镇恶本人的面子上，再偏僻一些的城市可能一件都没有。 杨泽楷看到了昨天柳镇恶携带的那把折叠巨斧，其效果是夜晚能够挥出月光斩，当晚的月光越盛，月光斩的强度就越高。但是像大多数复苏物一样，它也具有负面效果。 两米以上的生物才能在白天将其安全拿起，低于两米的生物在白天仅仅是触碰到它都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很快，杨泽楷锁定了自己需要的复苏物，他用手指了指屏幕：“警察大叔，我就要这件。” 柳镇恶和十六号对视了一眼，柳镇恶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这件复苏物可以给你，只是有一个小问题需要解决。”柳镇恶说道，“现在这件复苏物被齐方带到嘉安市虚妄病专科病院去了，如果你着急的话，我给你开张单子，你直接去找他。”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又道：“这两天辛苦你了，需要的话可以顺便找大夫开一些安神醒脑的药。” 虽然熟读《情商》，杨泽楷还是没听出来他的话里有话：“谢谢警察大叔，我现在就去找警察叔叔好了。” 柳镇恶立刻开好了单子，二人隔着会议室玻璃，看着杨泽楷瘦削的背影逐渐远去，良久没有出声。 第二十二章 照片里的小花 嘉安市郊区，一座精神病院孤零零地屹立在这里。 外墙的灰色涂层在风霜雪雨的侵蚀下早已变得斑驳，木质电线杆斜插在地上，乱接的电线卷曲着在半空中蜿蜒，偶尔有几条垂下，断口处也是锈迹斑斑。 齐方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黑风衣蹭断了艰难生长的植物枝干，艰难地从泛滥生长的灌木缝隙间穿过，来到了病院门前。 嘉安市虚妄病专科病院，二十年前人满为患，二十年后几近废弃，只有一些一直无法重返社会，且未曾死去的患者还居住在这里。 他抬手推开大门，这次看门的不是老大爷，而是一个穿着深褐色马甲的大妈。 “小齐来啦。” “我来啦，张大妈。您歇着吧，我自己个儿过去就行。” 这位张大妈似乎和齐方特别熟稔，两人操着相同的口音略微寒暄几句后，齐方就独自向楼上走去。 五十二级台阶，他记得很清楚。 病院五楼只有516病房的房门紧锁，其他病房的房门都敞开着，这些病房早就没有了病人，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这病院是个没前途的单位，不管对护士还是医生都一样，对生活稍微有点盼头的人早就跑了，最后只剩下些老员工，院方招不到人，他能理解。 所以他也没有要求院方加强保洁，更没有拿出自己的特殊身份以势压人。 站在唯一住人的那间病房门前，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可齐方握住门把手的右手仍然有些颤抖，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后稳稳地推开房门。 里面只有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人。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眼角的皱纹像刚刚绽放的雏菊，这个女人即便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都有一股贵气油然而生，像是正在小憩的贵妇人，随时会睁开眼睛微笑着打招呼。 可她不会醒来，齐方已经二十年没有看到她醒来了。 “妈，我带着小花来看你了。” 齐方在椅子上坐下，将公文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一张老旧的黑白相片。 相片上是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女孩儿，她正站在麦田里，头顶大大的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 他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把照片翻转过去，把有图案的那一面对准了床上的母亲。 下一刻，照片里的人居然动了起来，那个女孩儿好奇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头顶的太阳散发出的光芒愈发强烈，温暖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女人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她睡的太沉了，女孩儿和太阳始终无法让他睁开眼。 温暖的气息让疲惫的齐方感觉浑身通透，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身体上的疲惫能够驱散，可是心里的疲惫呢？ 温暖的气息由弱转强，又由强转弱。这气息在无法唤醒床上的女人后就逐渐收敛，照片里的女孩托着腮坐在麦田里，眉毛轻轻皱起，有些苦恼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一级复苏物——照片里的小花。 齐方的思绪飘了很远，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当时的他还很年轻，年轻的男孩子总是热情又冲动。他不顾母亲的反对离家参军，单亲妈妈只能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当时的他只想着建功立业，让别人瞧瞧，他齐方是个没爹的娃，可比你们这些有爹的都要强。 现在回想起来任然会隐隐作痛，在二十年前的乱世，母亲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次眼泪，只期望他平安回家。 他成功了，他从一个大头兵，还成长为兵王，他加入特别作战旅，那些妖魔鬼怪在他的战术折刀下脆弱的像是待宰的羔羊，以至于他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潜在的威胁盯上。 也是在剿灭妖物的途中，他认识了小花，这个明媚的乡村女孩是那么的淳朴动人。 他觉得自己找对了人，心里还赌着气想着，如果母亲瞧不上这个儿媳妇，他就盖两间房子，肩并肩，分开住。 再后来，他带着小花回了家，出乎他的意料，母亲并没有抗拒小花，她对小花视如己出。 那是齐方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天，也是最黑暗的一天。 那天夜里，一个跟踪齐方、认为自己是妖物的虚妄病患者闯入了齐方家，母亲被其力量腐蚀昏迷，小花则被妖物当场杀害。 情绪失控的齐方当场把敌人砍的粉碎。 可情绪失控有什么用，只要稍微回过神来，巨大的无力感就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最后一点希望出现了，敌人的血触碰到了小花的尸体，兴许是血液里残存的进化材料起了作用，一张被小花紧紧握在手里的照片发生了异变，成为了一件复苏物。 那是小花在他家麦田里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妈，你什么时候醒来啊。”他低声说道，“我都四十啦，你再不醒来我也老啦。” “头儿说的是对的，这张照片里根本不是小花，小花早就死了，我亲手把她葬在了咱家后院，这只是一件掺杂了执念的复苏物。” “你说，我现在这么老，长得也不像个好东西，我还能配得上小花吗？” 他对着床上不会醒来的母亲说着话，楼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最近遇到了不少事，还遇到一个小伙子。” “呆头呆脑的，看着和我小时候真像。” “都是没脑子的年轻人。” “年轻时候总想着功名利禄，想变强，想让别人看得起自己。”他声音越来越低，“可那有个屁用。” “我现在只想听你醒来跟我说说话。”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听到自己安插在病房门口的机关被触发。 经历过教训的齐方，不会再犯下害死家人的错误。 战术折刀斩破空气，齐方翻身便是一刀刺出，人未至，刀势已至。门口的人躲闪不及，想要反击但动作却十分别扭。 千钧一发之际，齐方认出了来人，刀势一偏狠狠地扎进了一旁的墙壁内。 “杨泽楷？你来干什么？” “警察叔叔，你吓死我了，我来找你领取我的任务奖励。” 来者正是杨泽楷，他来到医院，和楼下老太太打听了一下就径直走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杨泽楷习惯在空旷处隐藏脚步声，也可能是因为齐方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种种原因导致了这场闹剧。 而且，杨泽楷没想到齐方会暴起攻击，下意识地想要还手。可面对齐方，他居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最终导致自己的动作扭曲，差点被一刀撂倒。 第二十三章 照片而已 杨泽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复苏物归属权转让单，上面有柳镇恶的签名。 事实上，齐方从未拥有过这件复苏物，他也未曾争取所有权。 而按照规定，只要有这张单子，一级复苏物——照片里的小花就已经属于杨泽楷。 齐方从墙上拔下战术折刀，走回床前，杨泽楷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他轻轻在床脚坐下，似乎怕惊到床上的母亲，而后指了指自己空出来的椅子。 “坐。” 杨泽楷乖乖坐下，疑惑地看了看床上的女人。 “头儿……和你说了我的事吗？” “啊？警察叔叔你说的是什么事。”杨泽楷更茫然了，“他只是告诉我到这里找你，拿走复苏物。” “我刚才看到你使用这件复苏物，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租给你。” “熟人价，一万一次。” “没说我的事就好……嗯？！滚犊子！”齐方立刻瞪眼，“你怎么不去抢呢，老子一个月才挣一万工资！” “根据龙国刑法规定，抢劫他人财物犯法，要判刑。”杨泽楷还是往常的表达方式，“那……那八千？” 齐方正要继续骂娘，忽然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 “小子，介意我问你一些私事吗？” “不介意，我不太会隐瞒。”他笑的腼腆，“警察叔叔你问吧，如果是情报的话可能需要付费。” 臭小子……齐方道：“你……见过自己的母亲吗？” 问完这句话，齐方感觉自己有些冒犯，可话已出口就无法收回。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档案里写的清清楚楚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还要再问。 也许是老兵的直觉，比起档案，自己心底更相信杨泽楷自称来自一百年后的说辞。 “母亲？我没有母亲。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一个人。” 齐方抬头，杨泽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耷拉的眼皮下是迷茫又真诚的眼神，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腼腆笑容。 怪不得在看到自己使用照片里的小花后，他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要拿走这件复苏物的诉求，他根本不了解亲情，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在这个房间里，齐方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些放松，这是一种不被特殊对待的放松。 “那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就是，就是这样。”杨泽楷手舞足蹈地开始比划，“到吃饭的时间我就找饭吃，遇到敌人我就杀死他们，该睡觉的时候我就睡觉。” “不会感觉到很孤独吗？” “警察叔叔也问这样的话，很多人都问过我。”杨泽楷依旧带着笑意，“我不孤独。” “孤独是什么呢？” 这孩子……齐方瞳孔逐渐收缩，越是想到深处，内心越是震惊。 《孟子》有言，赤子之心，至诚之道，知行合一，彼岸之桥。意思是只有具备一颗赤诚之心且言行合一的人，才能达到人生理想的彼岸。 这一刻，他感觉杨泽楷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父母亲人，更没有朋友。寻常人生活在这般压抑孤独的环境中，不发疯就已经是非常坚强了，可杨泽楷不仅做到了不发疯，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 他像一条变色龙，适应着环境的颜色，成功的生活到现在。 黑暗之中他就是黑色，阳光下他就是灿烂的金色。 “警察叔叔你看我干啥。”杨泽楷被盯的不自在，“我看过一本叫做《情商》的书，不过我不太懂里面讲到的眼神的含义。” “有话你直接告诉我就行，等我学会了阅读眼神，我会告诉你们。” 齐方笑了，笑的很自然，胡子拉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不那么渗人的表情。 “别看那破书了，看懂了也得被沉江。”他拍了拍杨泽楷的肩膀，站起身来，回头细心地整理好了被角，随后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了杨泽楷。 “这件复苏物叫照片里的小花，小花是我……死去的妻子。”他声音略有不自然，“小心使用，别弄皱了。” “好的，警察叔叔。” “……我问你，你觉得照片里的小花是真的小花吗？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就当我胡说八道。” “警察叔叔的问题，我都会回答，这个问题不算情报，不收费。”杨泽楷道，“照片里怎么会有真人呢，这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只是一张照片。 只是一张照片吗？ 头儿，你让这小子找上我，也是为了从他的口中告诉我这句话吗？ 二十年来他不断地用这件复苏物温暖母亲，不止是因为这件复苏物本身的驱邪净化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相信照片里真的是小花的灵魂，这个乡下女人比阳光更加温暖。 握住照片，就像重新握住小花的手，所以他从来都不愿意放弃，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主动忽略事情的真相。 母亲不会醒，大夫说母亲根本没有苏醒的可能性。小花也死了，就葬在自己的老家。 “走吧，我们走，别打扰我老妈睡觉。”他扒拉了一下杨泽楷，带着他一起离开。 回过头，母亲还是安静地躺在床上。 虽然没有醒来，但在齐方眼里，却比过去的二十年里每一天都要清晰。 “妈，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他看着杨泽楷先一步下楼，额头抵着病房的门，低声道，“我还会想其他办法叫醒你，只是不会带小花来了。” “我也该从那一天走出来了。” …… 嘉安市，异常事件调查组内。 除齐方以外的四人全部聚集在会议室，参加关于未知妖物——求不得的重要会议。 “组长，你是说无面者知道是杨泽楷举报了江南乐章夜总会，导致魅失去巢穴。” “没错。”柳镇恶点了点头，“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陈浩一家两周前就不再和邻居来往，基本可以判定两周前无面者就已经杀害了他们。” “所以可以基本排除举报当夜，陈浩一家出现在江南乐章夜总会周边的可能性。”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柳萌萌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温柔则胆子大些，立刻问道：“是有别人告诉了他这件事？” “大概如此，我认为昨天未曾露面的另一只妖物的嫌疑很大，八苦魔——求不得。” 柳镇恶巡视四周，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脖子后面仿佛有一条冰线向上，直达脑髓。 “求不得可能就隐藏在我们周围，隐藏在人类之中。” 第二十四章 总会有人牺牲自己 十六号立刻问道：“可以缩小范围吗？” “仅仅间隔一天就知晓此事，对方要么隐藏在执法局，要么就隐藏在这里，这栋异常事件处理组的楼里。” 柳萌萌苦着一张脸，一幅要哭的表情，这种“鬼故事就在我身边”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温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看到柳萌萌这般表情，做哥哥的也立刻转圜道：“也有可能是执法局或异常事件处理组这两天接触过的人，你们可以回忆一下，有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件事。” 就在这时，杨泽楷和齐方敲响了会议室的门，他们从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回来了。 齐方自然是回来工作的，杨泽楷则是被他强行薅来的。 鉴于杨泽楷过强的自我意识和极低的群体性，他声称要给杨泽楷补补课，既《情商》之后，齐方也打算出本书叫《人情世故——我的二十年》。 “在聊什么呢，居然不通知我。” 照片已经被杨泽楷拿走了？齐方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自然？众人面面相觑。 简单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后，齐方也加入了讨论。 温柔：“我回去直接睡美容觉了，没和别人说过。” 十六号当晚去酒吧喝了一杯，没和任何人交谈。 柳萌萌：“我回家了啊哥，家里就咱俩ψ(*｀ー′)ψ。” 杨泽楷：“警察大叔，我不和陌生人说话。” 然后他表示他不陌生的只有眼前的诸位和喜欢教训自己的老师，逃了课的他自然不可能回去找老师挨训。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齐方身上。 “……事情结束以后，我感觉时间还早，去了趟虚妄病专科医院。”他神色愈发凝重，“我和我妈说了这些。” 柳镇恶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去召集执法局参与江南乐章查封任务的人，我需要知道他们这两天都和谁说了什么话。” “另外，查一下虚妄症专科病院的卷宗。谁都不知道求不得什么时候还会动手，我们动作要快。” 说完，他深深看了齐方一眼。 “老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真相未必是那样，求不得身在那所病院的概率很小。” 齐方没吭声，石化了一般坐在桌前，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 办公室内。 温柔揉着太阳穴道：“这得查到啥时候啊，为什么老娘要被迫看执法局的人的聊天记录，太污眼睛了。” 柳萌萌：“辛苦温柔姐姐啦o(′^｀)o。” 往常这些事情都是交给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去做，可由于时间紧迫，五人战斗小组也被迫加入其中，此刻温柔正烦躁地在转椅上转来转去，暗红色长发随风摆动，试图发泄情绪。 甚至连杨泽楷，都以每小时一百块的价钱被雇佣了过来，此刻他正一本正经地坐在角落的空余办公桌上，查阅虚妄病专科病院的卷宗。 柳镇恶特意给他安排了这项工作，一是因为他毕竟不属于行动组，查阅执法局的信息过于不合适；二是因为他觉得精神病更了解精神病。 杨泽楷操作鼠标一行行翻阅病院电子卷宗，这些卷宗单调无聊，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出入记录，虽然平日里出入这家医院的人不多，但二十年来还是积累了惊人的数量。 毕竟，如果齐方的猜测正确的话，谁也不知道求不得是何时潜入病院的，甚至有可能二十年前就隐藏其中。 杨泽楷不嫌麻烦，反正是按小时计费，所以他不在乎时间。 忽然，被记录在案的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龙历3102年，11月24日，病院日常记录】 【房间号416的病人白冰又开始了莫名其妙的祷告，根据记录这是他入院以来第四十七次祷告。】 【龙历3102年，12月24日，病院日常记录】 【房间号416的病人白冰死亡，死亡原因心脏衰竭，病人死前在墙壁上勾勒出以下符号，现记录在案。】 继续滚动页面，下方出现了一张黑白照片，斑驳的墙壁上被刻画出了一个复杂的破碎的符号，中间是一个笑脸，凌乱的线条将笑脸撕得粉碎，充满不对称的美感。 现在的世界应该没有人认识这个符号，但是杨泽楷认识，一百年后的世界里这是求不得的象征。 “找到了。” 他的话语立刻引起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齐方第一个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和符号，脸色越来越难看。 柳镇恶问道：“你认识这个符号？” “是的，一百年后我见过，这是求不得的符号。” 柳镇恶和十六号对了对眼神，他们有些怀疑。他们不相信所谓的一百年以后，更倾向于杨泽楷的虚妄病发作。 就在这时，齐方说话了。 “他说的没错，求不得就在病院里。”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经常去病院，病院里有多少人我比他妈的院长都清楚。” “这个记录里说，416的病人早就死了，可我清楚地记得，416的房门是关闭的，那里是住人的。” 嘉安市的夏天燥热潮湿，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感觉空气冷了几度。 …… 基本确定求不得就藏在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异常事件处理组火速开始制定战斗计划，齐方没有加入讨论，他现在非常烦躁地在走廊里踱步，战术折刀不时划出一道冷光。 “现在求援来得及吗？按照杨泽楷的说法，对方可能是三级及以上妖物，我们处理不了。” 柳镇恶叹了口气道：“已经向总局求援了，上面的回复是支援正在火速赶来，让我们先组织全部力量控制局面，尽量不要刺激到目标。” “可是齐方的母亲还在病院里面，晚一天就会多一分风险。”温柔顿了顿继续道，“你看他现在这个状态，如果我们不行动，他绝对会自己一个人杀进去送死。” “况且我们谁都不知道求不得是否还有其他情报渠道，更不知道他的能力覆盖范围有多大，行动能力有多强，可能我们现在的对话都已经被他知道了。” 温柔越说越急，控制力道轻轻拍了几下桌子，唯恐被门外的齐方听到。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制定好了计划。在支援赶来之前，我会伪装成探望齐方母亲的客人，进入病院将他偷偷带出。” 让柳镇恶没想到的是，温柔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你？省省吧，你一个战士方向复苏者，这身材也太显眼了，而且足球馆行动你也参加了，求不得很可能认得出你。” 温柔继续道：“让我去，我进去之前用无私者的能力强化你的存在感，这样我自己就会变得存在感稀薄。” “反正今天注定要去一个人，老齐二十年前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了。” 第二十五章 高昂的代价 第二天。 嘉安市郊外，距离虚妄病专科医院不远处的马路旁，停下了两辆车，车上下来六个人，正是全副武装的异常事件处理组全员和杨泽楷。 一贫如洗杨泽楷自然是被他们薅来的，在处理组承诺要按照求不得的实际实力评定任务难度以后，他眼睛亮的像是两盏明灯，立即表示：“净化妖物，我们一直在努力，配合你们的工作我责无旁贷。” 此时，齐方脸憋得通红，还在和温柔争吵。 “你不能进去！要去也是我自己去！那是我妈！又不是你妈！” 啪的一声，温柔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这种时候开始逞英雄？”温柔脸色冰冷，“什么你妈我妈，不是老娘去还有谁能去？” “老娘高低是一个无私者进化方向的复苏者，齐方，你一个普通人，你他妈进去送死？” 齐方低下头，不再说话。 “杨泽楷，你还知道关于求不得的哪些情报，麻烦立刻告诉我们，报酬好商量。”柳镇恶盯着杨泽楷的眼睛，“这事关本次任务的成功与否。” 他努力思考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一百年以后，见过八苦魔的人，几乎全死掉了。”他小声道，“我只听说求不得喜怒无常，不像其他七苦魔见人就杀，他喜欢把人折磨疯，欣赏别人的痛苦。”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吗？众人无法判断。 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话还说士可杀不可辱，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要进去的是我，又不是你们，一帮怂货。”温柔不耐烦地道，“萌萌，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吓尿裤子了。” 柳萌萌：“哦(?-人-?)。” 在齐方的强烈要求下，六人陪着温柔又走了一段路，直到能看到病院的轮廓才停了下来。温柔随手薅了一根头发飞向柳镇恶。 下一刻，杨泽楷发现柳镇恶的存在感变了，他变得非常显眼，自己总是忍不住想扭头看他两眼。而且即便是没有看他，也能隐约感觉到铁塔般的身子立在那里。 几人还在适应这种变化，温柔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 红色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虚妄病专科医院，越过被灌木遮掩的小路，推门走进了建筑物内部。 …… “已经一个小时了，温柔还没出来。” 杨泽楷百无聊赖地扒拉着地上的狗尾草，听到柳镇恶低沉的声音，心里没有什么波动。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齐方已经十六次申请前往病院支援，柳萌萌和十六号申请了十次，杨泽楷零次。 “不能再等了，温柔可能遇到了危险，我们要进去救他。” 柳镇恶的话让处理组的其他人都精神一振，他们立刻站直了身子。即便这并不符合总局的命令，可是事急从权，眼下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很可能已经发生了异变，他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不单单是为了温柔和齐方的母亲，那座病院里还有其他无辜的人，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这个时候，杨泽楷开口了。 “警察大叔，根据异常管理局条例第十四款第二十八条，在未接收到总局的攻击命令以前，任何处理组不得擅自行动，违反者将受到降职甚至开除处分。” 他这话一开口，处理组的所有人沉默了，就连齐方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说的没错。”柳镇恶道，“可事态紧急，昨天你们从病院出来时还很正常，今天温柔进去就出不来了，显然里面已经发生了异变，我们必须进去探明情况，否则支援到来很可能也为时已晚。” “让温柔入院的命令是我下达的，现在全组入院的命令也是我下达的，是我的冲动带来了恶果，我会一个人承担处分。” “杨泽楷，我们很需要你这个战斗力，我现在正式向你发出邀请，加入我们的此次行动。” 他环顾四周，从所有组员的眼里都看到了坚定的神采，而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蹲在马路边的杨泽楷。 经过几天的接触，他很确定杨泽楷虽然是一个社交能力极差的人，可他不是一个漠视生命的恶人。 果然，杨泽楷腼腆的笑了笑，表情真诚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一下警察大叔，没有阻止你们的意思。” “至于行动……警察大叔，给钱就行。” …… 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416房间内。 不知何时起，整座病院的工作人员都忘记了416房间的病人已经死掉了这件事，他们似乎选择性地忽略了这里，偶尔有人想翻看病院卷宗，但不知为何很快打消了翻看的念头。 此时此刻416房间内被灰色的瘴气包裹，病床上是一个巨大的茧，灰白色的细丝以茧为核心放射性地射向四面八方，占据了房间的绝大多数位置。 这枚茧像是一颗心脏，正在沉稳有力的跳动。 茧不会说话，可只要他想，声音就会想写在白纸上的黑字直接投射到目标的心里。 【人类发现我了，是谁出卖我？祂们不该如此。】 【速度稍微快了些，不过还可以掌控。】 茧的意识早就发现了入院的温柔，并且注意到对方身上有正在使用的无私者能力痕迹。 而后，他把意识和自身能力投射出去，徘徊在嘉安市上空，很快就发现了距离不远的五人。 【贪嗔痴凝聚出的不善根已经完全成熟，大局已定……蝼蚁不足为虑……】 【我必须立刻完成修复……领域覆盖，求而不得……】 忽然，扭曲的波动以416为核心迅速膨胀，波动转瞬间就覆盖了整座虚妄病专科病院。 门口的大妈眼神涣散呆坐在桌前，她的面前出现了早已去世的伴侣，二人相拥而泣，没过多久尖叫声响起，大妈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相似的场景发生在病院的一个个还有活人居住的病房内，只要这些活人还有意识，就在遭受自己最渴求的事物带来的沉重打击。 潜入病院的温柔呆呆地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齐方，而后锋利的战术折刀贯穿了她的腹腔，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口鲜血喷出。 在最后一刻，她艰难地薅下一根头发，一只路过的老鼠身体变得异常柔软，而她本人则变成了石像，鲜血也堪堪止住。 与此同时，不明真相的五人已经来到了病院前，柳镇恶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存在感强化已经解除，脸色极为沉重地推开了病院的大门。 第二十六章 何物求而不得 “大家都小心一些，温柔的情况不对，迅速找到她撤离！” 十六号没有进门，他的职责依然是在病院外面负责警戒，如果他们两个小时后还没有出来，十六号就会果断撤离。 柳镇恶第一个走入了病院大厅，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大妈。 这座病院现在安静的可怕，甚至连鸟虫鸣叫都没有，作为一座精神病院这非常反常。这说明病院里的生命已经全部失去了意识，甚至是……死了。 “哥，这里不对劲，我能感觉到一些污秽的气息覆盖周围。” 柳萌萌少见的没有卖萌，作为净化者方向的复苏者，她对妖物的气息格外敏感，而现在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有些隐隐发麻，像是接触到了过敏物一般。 这种情况只有在周围存在妖物的力量时才会出现。 杨泽楷瞥了一眼倒地的大妈，说道：“警察大叔，这个老奶奶的致命伤是胸口的刺击，她应该刚死不超过五分钟。” “凶手从正面刺击，心脏里的鲜血会喷出，可是周围没有血迹，更没有沾血的脚印。” “说明鲜血喷到了凶手身上，但是这个凶手带着血迹凭空消失了。”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描述有些欠妥当，柳萌萌有些瑟缩地下意识说道：“不会是闹鬼了吧。” 而就在下一瞬，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萌萌小心！” 柳镇恶亮出月光巨斧，这柄斧头在白天时没有任何神奇，但好在它够重，巨斧带起一股利风狠狠地劈砍在了那白色身影上。 “嗷！” 凄厉恐怖的叫声响起，众人这才看清，眼前的居然是小成本影视剧里常见的恶灵！ 巨斧一扫而过，恶灵被猛地劈成两段，在场众人本以为这一斧头下去战斗就结束了，谁成想事与愿违，恶灵的身子向流水一样再次合拢。 抽刀断水水更流。 “有埋伏！” 参军多年的齐方战斗嗅觉相比柳萌萌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可也正是这样的他心中杂念更胜，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好几个可能藏着敌人的地方，立刻警惕地看了过去。 然而那些位置都没有出现敌人，反倒是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又扑出了几只恶灵。 众人刚踏入病院一步就陷入了苦战，这让他们的心思更加沉重，他们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回头却发现病院大门消失了。 这让他们喉头发苦，从未见过的危局就摆在他们面前。 “警察叔叔，这好像是求不得的能力。” 杨泽楷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已经进入过二级进化——模仿大师这个层次的杨泽楷，对空间中的妖物施展的能力同样敏感一些，他能感受到周围黏腻讨厌的能力，和他在足球馆里模仿的求不得的能力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这种感觉，像是求不得故意把自己的能力吹成了一个气球，相比主动施展，覆盖面积虽然要大上许多，但效果却差了不少。 柳萌萌渴望敌人不是幽灵，幽灵就出现了；齐方期待自己的判断正确，敌人就从他判断不到的地方攻击；众人希望能离开这个地方，大门就消失了。 他知道一个名词用来形容这一幕很贴切，这个名词是乌鸦嘴。 杨泽楷的解释虽然粗俗，但却彻底打开了几人的思路，众人立刻尝试放空心思，不去思考那些东西，甚至不去想战斗的胜利，恶灵的攻势果然迟缓了不少。 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几只恶灵在眼前瞎晃悠，任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心态爆炸。 唯一的例外就是杨泽楷，他呆呆地站在大厅里，像是一个局外人。 “为什么恶灵不攻击这小子！只攻击我们！就因为老子长的不像好人？！” 齐方气的破口大骂，杨泽楷身边没有任何异常，那些恶灵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个大活人，进行着彻头彻尾的区别对待。 甚至，感觉自己有些不合群的杨泽楷用袖口出现的匕首把一只恶灵切成两半，恶灵都不搭理他一下。 精神病院小太岁是吧！ 齐方越抓狂，恶灵就越使劲攻击他。沉稳的柳镇恶尚且坚持的住，妹妹柳萌萌已经快绷不住了，她指尖不断蹦出乳白色的光晕驱赶恶灵，眸子里眼泪直转。 “警察叔叔，不要想啦，放空大脑就没事啦。” “老子知道！你闭嘴！” “可是你还在思考。” “老子知道！我又不是死人！我已经在努力了！” “可是我也不是死人啊……” 杨泽楷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小花好奇地向外打量着。 当看到齐方被恶灵围攻后，小花气鼓鼓地挥了挥拳头，头顶阳光变得强烈起来，恶灵在阳光的照耀下果然虚弱了极多。 几人聚在一起，恶灵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徘徊。 “小花的能力可以对恶灵起作用，我怎么没想到。”柳镇恶大喜过望。 “不是小花的能力对幽灵起了效果。”杨泽楷道，“是小花的能力对冲了求不得的能力，我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区域已经不属于他的能力覆盖范围了。”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是在处理组电脑上学到了能力对冲的知识，所以就不额外收费了。” 众人想了想，杨泽楷只是在昨天帮忙调查病院卷宗的时候使用过处理组内的电脑，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自学了这些？ “一百年以后，任何情报都非常珍贵，知识更加珍贵。”他正色道，“能力对冲的知识放在一百年后至少值一只三级妖物的性命。” 柳镇恶和柳萌萌早就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齐方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他心底已经完全接受了“杨泽楷来自一百年后”这个人设。 既然眼前的麻烦已经解决，几人不再耽搁，围绕着小花的照片拾阶而上。 而随着他们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幽灵身上，这些不被渴望不被厌弃的幽灵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消散不见。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消散的幽灵回归阴影，而阴影中又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那东西变成了温柔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缓慢向他们靠近。 第二十七章 来自百年后的现实 足足在楼梯上走了半小时，众人抬起头来，看到拐角处的标志还是提示上方是四楼。 “鬼打墙了这是，我们出不去了。”齐方恶狠狠地骂了几句，众人尝试着往回走，可是无论走多久，下楼看到的标志都是三楼，他们被困在了这段楼梯上。 “警察叔叔，虽然复苏物屏蔽了我们身边的求不得能力，但是屏蔽不了环境里的。”杨泽楷眨巴着眼睛，“求不得本妖就在四楼，在这里他的力量达到了最强，我们受此影响，想要到达五楼的愿望一直被破坏。”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向416房间，活剥了求不得。 可在场的诸位心里都有数，求不得没有突然出现给他们个惊喜就不错了，这种能够改写现实、且影响范围足足覆盖一整栋楼的大妖，他们很难正面抗衡。 只是为什么求不得现在还没有露面，是因为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手脚不方便露面，只能用覆盖面积较大的弱化能力对付自己一伙，还是说像杨泽楷说的，喜欢折磨人类，他们不得而知。 齐方果断克制住了自己的思想，不敢再想更多。 他们已经注意到，即便有复苏物庇护，可他们的愿望依然会被扭曲的具现化，一些古怪的影子在附近徘徊，是碍于照片里的小花而无法靠近。 甚至有一次，虚假的齐方母亲就站在楼梯口等待着他们。 当时柳镇恶死死地拉住了齐方，阻止他激动地跑上去。 杨泽楷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没有一次危险和他有关，求不得无法具现化他的想法，他的思想单纯又稀薄，什么都不求，也就什么都不得。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这样下去他们撑不了多久，被困在这里越久他们的杂念就越重，而照片里的小花也露出了疲惫的表情，头顶的日光也有些后继乏力。 “哒哒哒。” 忽然，一阵隐蔽又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女人粗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温柔突然出现在了楼梯上。 她是从上面走下来的，此刻的她浑身是血，模样非常凄惨，看到四人后大喜，眼里满是激动的泪水。 “你们终于来了。” 她像是遭遇了激烈的战斗，身心都备受打击，跌跌撞撞地向着众人走来，柳萌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走出了照片的覆盖范围。 “萌萌，回来！” 他们在这楼梯里困了这么久，身陷险境的温柔怎么可能突然出现，身边还没有任何幻想出的妖物纠缠？ 这个温柔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温柔，而是和恶灵一样的扭曲愿望产物。 也许是由于照片散发出的光芒衰弱，也有可能是经历了太多次幻觉，柳萌萌的身心已经非常疲惫。之前出现的愿望产物从未有温柔的身影，这让她放松了警惕。 她这一步踏出，眼前的温柔直接变了模样，一扫刚才的颓势凶狠地猛扑上来！ “小心！” 柳镇恶大吼一声，手中的巨斧已经劈砍了出去。 巨斧划出一道利芒，可他想要击杀假温柔的愿望过于强烈，伸出照片覆盖范围的巨斧的攻击没能起到任何作用，温柔完好无损地继续扑杀！ 这个时候柳萌萌也反应了过来，俏脸吓的雪白，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大脑正在疯狂运转求救，而这些求救也被求不得转变成了扭曲的愿望产物一一具现化。 周围的空气霎时间阴冷了下来，不知多少不可名状的恐怖身影从阴影里爬出。 齐方真想骂一句柳萌萌以后少看点恐怖片，这么多荧幕经典恐怖造型突然出现，他也开始吃不消。 局势急转而下，众人立刻深陷危局。 照片里的小花表情更加焦急，她颇为人性化地来回踱步，试图激发更强烈的光芒将众人覆盖起来，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快想想办法！杨泽楷！想办法！” 齐方大声嘶吼，他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还不如闭上眼睛装死来的有用一些。而他的话确实起了作用，杨泽楷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自身能力。 盗贼能力——强化意识小偷，目标：柳镇恶、柳萌萌、齐方！ 三人感觉自己的脑海如遭雷击，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周围的幻想产物在失去了他们的幻想支持后，居然像是水下的气泡一样直接炸开，化为了袅袅青烟， 可是这还不够，刚刚经历了大危机的他们苏醒后还是会胡思乱想，带来危险。而照片里的小花经历了刚才的努力爆发以后明显更加萎靡，光芒覆盖的范围越来越狭窄。 盗贼能力——强制模仿，目标：柳萌萌！ 杨泽楷没有记错的话，净化者方向有一项能力名为安神术，可以强制安抚目标的情绪，但前提是使用者自己此刻的精神状态要极度稳定，他不知道那是几级进化的能力，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而这一次，他赌对了。 乳白色的光晕以他为核心亮起，余下的三人沐浴在安神术中。 他们很快睁开了眼睛，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焦躁恐惧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安静祥和和心无杂念。 在照片的庇护下，这样的心境已经能让他们暂时脱离危险了。 “你这是什么进化方向？”柳镇恶第一个明白了眼前的状况，立刻问道。 他很清楚这是柳萌萌的安神术，只是自己的妹妹学艺不精，一直都用不出来，而杨泽楷此前表现出来的进化方向也并不是净化者方向，这让他产生了疑惑。 “盗贼。” 果然没听说过，柳镇恶更加确定了杨泽楷走上了一条不完整的进化方向，这个方向导致了自我认知混乱的虚妄病。 可对方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柳镇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他打定主意，任务结束以后把杨泽楷的情况仔细汇报给总局，争取治好这种虚妄病并把他拉入己方队伍。 就在众人说话间，照片里的小花再也睁不开疲惫的双眼，她斜靠着麦垛，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照片里的光芒，消失了。 “糟糕！”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416房间仅有数十米，扭曲的力量转瞬间灌注到了他们体内。所有人眼中，其他人的模样都开始破碎消失。 “他在扭曲现实！”杨泽楷立刻道，“各自小心！”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杨泽楷呆呆地站在原地。 眼前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一栋栋残破的高楼伫立在染血的湖泊边，杂草丛生的泥土上有不知名的小生物蠕动，月亮上有恐怖的黑影盘踞，这黑影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泊上，更添一分诡异。 这场景他无比熟悉，这是一百年后的世界。 第二十八章 何物千金难买 杨泽楷颇为稀奇地四下看了看，兴许是一个多月没回来，居然感觉到有些许陌生。 他蹲在地上，扒拉着占满黑血的树杈，露出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过去有一段时间他就是依靠这种富含蛋白质的小生物活命的。 “欢迎回来，孩子。” 他转过头去，高楼脱落的一段斜插在地面的钢筋混凝土上，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独眼胖子，这人他有印象，是百年后的一个人贩子。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最在乎的人啊。” 这个人对杨泽楷的表情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呈现的是他最在乎的形象，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冷漠？ “啊？是吗？”杨泽楷挠了挠头，“你叫什么来着？” 气氛登时有些许尴尬。 “你……对不起我真忘了。” 这人傻眼了，又确定了一遍：“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人贩子。” “不可能，我是你最在乎的人。”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这个人有些抓狂，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我知道了，我是你的仇人！”他继续道，“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恨透了我！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杨泽楷倒是很听话，歪着头努力想了一会，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你被我给弄死了。” “对咯老弟！”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此人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恼怒自己为什么被这个混小子牵着鼻子走。 他要挑唆这个小子的情绪，让他不顾一切地杀死眼前的仇人，那样真正死去的就是这小子自己。 没错，此人正是求不得的潜意识变化而成，是求不得的潜意识主导着这场大戏。 这不是幻觉，而是一场随时可以被扭曲的现实，在这里求不得可以轻易地映照出一个人心底最在乎的人或物，然后让他最珍视的东西毁灭他。 想想就让妖兴奋。 “不过，你心底的场景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连我都没见过。” “是一百年以后。” 求不得的潜意识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随后，他对杨泽楷说道：“来吧，好好想想，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有再一次杀死我的机会。” 杨泽楷被他牵动了记忆，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这个该死的人贩子的过节，甚至包括自己最后杀死人贩子时的场景。 如果是别人，复仇的愿望会瞬间具象化，不需要求不得了解他的人生，他自己就会让那一幕重新上演，求不得只需要呆在对方最在乎的事物的躯壳内，等待时机。 然后，砰，surprise。 风儿有些喧嚣，杨泽楷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和人贩子的前世今生，什么变化都没有出现。 场面更加尴尬了。 杨泽楷挠了挠头：“你是求不得吧，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赶紧亮出来。” “没事的话就放我出去，我赶时间。” 求不得：“？？？” 他瞠目结舌，怀疑妖生。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符合逻辑，这让他非常难受。 “你不想杀死我吗？！一点都不想吗！？” “不想啊！” “我！”他气的狠狠踢了一脚废墟，破碎的砖头碎屑飞溅到染血的湖泊中，“我是你最大的仇人啊！” 顺着砖头碎屑，杨泽楷打量着湖泊，心说这湖泊好熟悉，我应该在这附近求生了很多年，可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可能只是路过吧。 眼看着杨泽楷居然还走起神来，求不得直接走了过来，恶狠狠地抓住杨泽楷的衣领。 “告诉我，你想杀了我！” “啊好好好，我想杀了你。” 求不得的潜意识感觉，如果自己不是妖，而只是个蝼蚁一般的人类的话，此刻高血压应该都快犯了。 太不真诚了，太敷衍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杨泽楷倒是有些不耐烦了，他顺手扒拉开对方拽住自己衣领的手，扣住求不得的手腕，直接一个过肩摔！ 砰！ 伤在求不得身上，可他心里却比吃了蜜都甜。这小子终于动怒了，既然他有伤害这具身体的欲望，那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开开心心地躺在地上，努力用后脑勺支撑脑袋，倒着看向杨泽楷，只看到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灰尘，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 “你这个人好奇怪啊，我说了我不想杀你，你非要我杀你干嘛。”杨泽楷也是满脑袋问号，“我都已经杀过一回了，为什么还要杀第二回。” “再说了，杀你不符合利益呀。” “我懂了，你想让我杀你，然后用你的能力害死我，对不对？” “实在不行，你换个形象试试，我猜只有等你方法用尽以后，我才有可能回到病院。” “麻烦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哎呀老弟你这不是都明白吗！你要的【扭曲现实求而不得】套餐这就来！ 求不得大喜，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 其他几人的处境相比杨泽楷，只能用凶险来形容。 齐方眼前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院子的门敞开着，能看到两个忙碌的身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菜地里中满是红辣椒，他很熟悉，母亲爱吃红辣椒，他一直记得。 屋子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站在门口，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小花？” “方，你回来啦。” 看着眼前明媚的女孩，齐方不知不觉老泪纵横，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 “这是怎么了，大男子汉怎么还哭起来了，被邻居小孩抢糖啦？” “没有。”齐方抹了把眼泪，被小花牵着进屋，饭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和窗台上的日历，是二十年前的某天中午十二点整。 他想记得这一天，他的女人就是死在这一天，吃过饭的他会外出散步，就在他散步的这一会工夫，家里就遭遇了袭击，小花死了，母亲也睡着了。 齐方喃喃自语：“阳谋啊……” “嘀咕什么呢，赶紧吃饭，今天做了妈妈最爱吃的辣椒炒肉和肉炒辣椒。” 齐方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下吃饭。 “小方，心情不好？” “没事，妈，我挺好的。” “那你今天吃饭怎么没嚷嚷，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没事，妈喜欢吃就行，我都喜欢。” “小方长大了，知道哄妈妈开心咯。” 齐方不知道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他一直盯着家人看，不时问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只有被埋怨不好好吃饭的时候才会低头扒几口饭，然后继续盯着她们的面庞。 这顿饭比齐方人生中的任何一顿饭吃的都要慢，可他感觉时间飞快，快到他来不及好好和她们说说话。 “今天不出去散步了？” 齐方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散步了。”在母亲和妻子看不到的桌下，齐方甩开了战术折刀，“今天在家陪你们多呆一会。” 第二十九章 老狼 杨泽楷看着眼前的求不得变成了许多自己有些面熟的人，迷茫地挠了挠头。 “我记得你好像挺厉害的，为什么我感觉……你现在这么拉呢？”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真诚，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可听在求不得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不行，作为祂的潜意识，我不能这么拉。 他不再试图通过变换形象影响杨泽楷，他已经大概理解了这个小子。杨泽楷的心思太通透了，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很难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也正因为如此，过去十八年他虽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生存困境，可他心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也没有任何在乎的人。 所以，他没有什么愿望可以扭曲。除非求不得重返五级层次，能够通过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欲来扭曲现实，否则单凭潜意识，拿杨泽楷一点办法都没有。 堂堂求不得居然沦落至此，其他七苦魔若是知道了，怕是能笑出猪声。 求不得忽然有了主意。 “小子，我承认你很克制我，我没有办法调动你的情绪。” “可我能够为你制造情绪。” 杨泽楷周围的环境忽然变了，仅仅是一眨眼，他就站在了一个透明的三角形房间内，而围绕着他的三个方向是三个不同的场景，里面正在上演着风格迥异的好戏。 他看到柳镇恶和柳萌萌，也看到了正在和两个陌生女人吃饭的齐方。 不知何时，求不得的潜意识体消失了，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你现在看到的，是和你一起进来的其他三人正在遭遇的困境，他们被困在类似的扭曲现实里，这里有他们最深的渴望，也隐藏着最深的恐惧。” “接下来，我会释放这些恐惧，你可以慢慢欣赏他们的死亡。” 杨泽楷愣愣地看着周围。 三个方向呈现的画面到现在还算是正常，甚至称的上温馨。 齐方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个陌生女人闲聊。 柳镇恶站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愣愣地听着一位和他长得有七分相似的老人训话。 柳萌萌则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另一个柳镇恶从门外进来，脱下了被雨浸透的外衣，拿出一个生日蛋糕。 这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杨泽楷有些不理解，百年后的人他见识过很多，他以为其他人内心最深的恳望应该是财富、力量或者是权力之类的东西。 可是眼前的场景打破了他的认知。 “我猜，你们认识时间很短，可这些人待你不薄，对吧？” “他们都是真心待你，哪怕是那个两米高的憨货，他一直都不太相信你，但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保全你。” “看着他们即将死去，你不愤怒吗？” “不想杀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扭曲现实的我吗？” 求不得的潜意识再一次幻化出形体，那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生物，就轻飘飘地悬浮在杨泽楷面前，只要轻轻一刀，杨泽楷就能把他捅个透心凉。 三面的场景里，剧情开始发生变化。 柳镇恶面前的老者用失望至极地眼神看着他，告诉他自己对他这个儿子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很后悔把他生出来。 如果他想重新获得自己的认可，那就死给自己看。 柳萌萌面前的假柳镇恶掀开了蛋糕的盖子，里面的蛋糕被保护的一丝奶油都不曾蹭掉。就在这时，假柳镇恶却直接掀翻了桌子，告诉柳萌萌他不想要这个妹妹了，捡起蛋糕去死吧。 如果说，真柳镇恶和柳萌萌都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真实世界，选择暂时隐忍的话，那么齐方接下来的表现，则是完全出乎了杨泽楷的预料。 小院内，齐方叼着一根香烟，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家人被害的卷宗这二十年来他早已烂熟于心，可他没想到老天爷居然会真的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是假的也好。 【一点十五分整，凶手从正门冲入齐方家中。】 挂钟指向一点十五，齐方狠狠吐掉嘴里的香烟，抽出战术折刀向前猛冲！ 与此同时，门口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手中的武器挥砍，二人狠狠地撞在一起！ 如老狼搏杀不知深浅的幼狼！ 二十年前的齐方就已经是一代兵王，二十年后的齐方为了麻痹自己不断地捕杀妖物，杀戮手段精进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也许在完成一级以上进化的复苏者眼里不值一提，可对二十年前进化失败的虚妄病疯子而言，遭遇他这只老狼，接下来就只剩死亡！ 杨泽楷从未见过齐方身上有如此惊人的煞气，暴虐几乎扭曲了他胡子拉碴的脸。 【一点二十分到一点三十分之间，凶手杀害了小花，进化材料失控泄露污染齐母，造成脑死亡。】 齐方身法鬼魅，战术折刀打着旋如同钢铁绞肉机，每一秒都有大蓬鲜血爆开，卷宗中的记载的悲惨命运被他生生扼住了喉咙。 三角形房间内。 “我也不怕告诉你，知道我的本体为什么选择隐藏在这所病院吗？” “我受了伤，很重的伤，这让我跌下了五级生物的王座。我需要大量的贪、嗔、痴，这三种不善根是修复我身体的关键。” “魅被我欺骗，隐藏在夜总会里吸收人类的欲望，可你们人类很不喜欢这种地方，她迟早会居无定所。由于居所被破坏，她会心生怨恨，不理智，意气用事，是为嗔。” “无面者认识魅，魅的死亡让他过分害怕，甚至试图通过牺牲控制体来隐蔽自己，最终导致本不该被发现的本体也一并暴露。他非得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是为贪。” “可这都不是关键，即便没有他们，这座城市也能为我贡献足够的贪和嗔。我真正需要的是痴，这和我的名字——求不得也很般配，不是吗？” 他说话间，齐方已经几乎把敌人砍成人棍，这头老狼眼中毫无波动，挑断了敌人的脚筋，砍断了一条臂膀，只剩下最后一条持刀的胳膊。 在求不得看来，他这是在享受虐杀的快乐，复仇的感觉总是让人类无比迷醉。 “我需要的痴，就来自你眼前看到的这个男人，齐方。” 他的声音响彻杨泽楷所在的三角形房间，杨泽楷没有理会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齐方所在的场景。 “这个男人啊，几乎每天都会来尝试唤醒他死去的母亲，可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故意吊住他母亲的一口生机，为的就是让他为我贡献二十年的痴念。” 杨泽楷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被称为暴躁的情绪。 第三十章 反派真的会死于话多 求不得的潜意识仿佛感受到了杨泽楷的情绪波动，他看到杨泽楷永远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像是被丢进去一块小石子，荡开了细碎的涟漪。 虽然很快这点涟漪就消失不见，但这让求不得的潜意识看到了可能性，杀死杨泽楷的可能性。 柳镇恶正不断经历父亲的责骂，这位父亲的表现越来越出格，甚至开始攻击他。但柳镇恶毕竟性情沉稳，倒也勉强坚持得住，他不能还手，一旦他失手杀了眼前的人，死的就是他自己。 任由他的父亲如何恼火，他都没有动怒，更没有动粗。 柳萌萌性子要单纯许多，重回小时候的她只是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劲地哭泣，压根不敢动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齐方所在的场景，情况则要激烈太多。 小院里，齐方默默地抹掉战术折刀上的血迹，眼前的黑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字，但他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杀机。 他蹲在黑影旁边，想了想，又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烟头，狠狠地吸了两口。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扭过头深深地看着小花和母亲所在的房子。 然后，他把抹干了血迹的战术折刀对准了黑影。 齐方忽然笑了起来。 “你是求不得，对吧？” “真是好计谋，哪怕我明知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还是忍不住。” “老子活了四十年，从来没干过一件爷们该干的事儿。” “今天老子干了，老子认栽。” 黑影蠕动了一下，第一次开口说话，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每一天晚上都会出现在齐方的梦里。 只是话语没了当初的杀戮的癫狂，也没了被杀死时的怯懦，而是充满了冷淡和漠视。 “我需要提醒你，这不是假的，别把我和那些只会制造幻觉、玩弄骗术的低级生物相提并论。” “你所见的一切，皆为真实。你回到你的世界，也许这个世界还会继续存在，你救下的人还会活着。” “而如果你放弃了，那么，你的家人将会第二次遇害。” 齐方所料不错，他遭遇的事情是求不得赤裸裸的阳谋，他无法走出自己的心魔，心魔就被求不得利用。 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小花已经死了，母亲就躺在五楼的病床上，可齐方还是走进了圈套。 这也是求不得最瞧不上人类的一点，明知不可能，可还是要送上门来找死，与那扑火的飞蛾何异？ “好了，废话就不要说了，老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听你叽叽歪歪教育我，烦死了。” 齐方把战术折刀举了起来，转出一个好看的刀花，反握对准面前的敌人。 杨泽楷不知不觉靠近了房间的这面透明墙壁，他的鼻尖就贴在透明墙壁上，齐方和他的距离不足一米，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汗珠。 求不得在这个时候颇具职业精神地调整了视角，方便杨泽楷更近距离地观察这场悲剧。 “来啊！杀了我！杀了我！” 忽然，三角形透明房间里的透明人形和齐方面前的那个黑影，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暴喝！ 黑影最后一条手臂握着的匕首直直地刺向齐方，做戏要做全套，他的速度根本不及齐方，他只是在给齐方补足最后的杀意。 而齐方的战术折刀，则化为老狼最后的利爪！ 噗！鲜血迸射。 黑影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居然把匕首插进了齐方的心脏！ “狗东西，你真当老子傻？要能直接弄死我，你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你也怕自己的能力吧？” “你刚才……心里想让我死？对吧？” 不好！他想利用我的能力！ 求不得的潜意识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脏位置传来，透明人形发出一阵痛吼。 他毕竟不是求不得的全部，只是一个潜意识，他太大意了，在最后关头居然被齐方反过来利用了自己的能力。 齐方面前的黑影同样开始剧烈颤抖，身上有滚滚灰气翻腾，三个房间同时出现裂痕，求不得的潜意识露出了破绽！ 下一刻，三角形房间内的杨泽楷动了！ 盗贼能力——强化五感窃取发动。目标：求不得！有效！ 盗贼能力——强化意识小偷发动。目标：求不得！有效！ 和无面者不同，求不得的潜意识毕竟属于本体的一部分，杨泽楷的能力果然生效，透明人形立刻失去了听觉和视觉，而后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地。 “糟糕！” 盗贼能力——强制模仿发动。目标：求不得！ 模仿成功！获得能力：求而不得！ 无形的力量围绕着杨泽楷旋转，他感觉此刻自己才是这一片空间的主人，此刻的他已经成功窃取了求而不得这个究极能力，局势逆转！ 咔嚓！ 三角形房间的透明墙壁顷刻间布满裂痕，而后猛地炸碎，所有人都回到了三楼和四楼之间楼梯上。 柳镇恶和柳萌萌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倒在血泊里的齐方，鲜血和破碎的脏器从口中喷出，危在旦夕。 “照顾好警察叔叔！” 杨泽楷丢下一句话就失去了踪影，他已经狂奔上了四楼，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雄豹，转瞬间就来到四楼角落的416房门前。 砰！ 狠狠一脚踹开房门，内里诡异恐怖的场景足可以让普通人跌坐在地。 密集的灰色丝线如同一张硕大的蜘蛛网，而在这张蜘蛛网的正中央，贪嗔痴三种不善根汇聚成了一个灰色的人形，正在缓缓沉入病床上恶心的茧中。 那人形正是齐方母亲的模样。 茧像是这张蜘蛛网上的巨大蜘蛛，不善根汇聚出的人形正是他的猎物。 此刻这茧如心脏般跳动，但却显得有些急促不稳，杨泽楷和齐方的偷袭成功让他受伤，此刻的茧虽然表意识尚在，但潜意识已然失去意识沉睡。 他和杨泽楷现在都算是半个求不得，各自都无法压制对方。 可是与茧不同的是，杨泽楷有手有脚，有刀片，有匕首，有弩。 没欲望，有杀心。 【人类，不要冲动。】 文字直接在杨泽楷脑海里出现，可他根本没有半分犹豫，求不得的潜意识随时都会醒来，而到时候的他们将再也没有对抗这尊大妖的可能性。 在踹门的一瞬间，杨泽楷就已经扑向病床。 两把骨质匕首从袖口滑出，直接捅进了茧里！ 第三十一章 最后的老兵 “老齐怎么了！萌萌！快救救他！” “哥，我在救了我在救了！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楼梯里痛苦焦急的大吼传入416房间，杨泽楷不为所动，像是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高效地肢解眼前的茧。 【人类！你这是自寻死路！】 【你杀不死我！待我痊愈后你会付出比死还可怕的代价！】 相比潜意识，真正的求不得更加冷漠孤傲。 杨泽楷眼睛一眨不眨地把所有武器都插在了茧上，而后掏出一瓶赶时间配置的全新款毒药，直接把瓶子砸在了茧上。 多彩的液体无孔不入，钻进了茧内。 可是这还不够，单凭这些伤害根本奈何不了求不得。杨泽楷耷拉着眼皮迅速扫视一圈，而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还没等他说完，杨泽楷已经跳上了茧的顶部，将手伸向了不善根！ 【不！该死！】 从强制模仿求而不得这项究极能力，到现在为止，仅仅过了不足十五秒的时间，求不得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就要醒来，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不善根在接触到杨泽楷的一瞬间，就像是正在挣脱蛛网的飞蛾一般开始剧烈的抽搐，她似乎对求不得怀有极强的抵触心理，顺着杨泽楷的指尖不断融入他的体内。 这才是真正动了茧的命脉，他在嘉安市经营多年，为的就是今天吸收不善根修复自身伤势，也正因此他才不得不化茧，否则只要轻轻一个念头，杨泽楷等人便已经是凶多吉少。 眼看着不善根要被人夺走，茧也不甘示弱，无形的力量以茧为核心扩散，不善根凝聚出的人形表情变得非常痛苦，她被缓缓撕裂，很快就变成了两股灰气分别融入了在场的双方。 杨泽楷脑海中出现大量可怕的画面，正是那些被收集了贪嗔痴三不善根的生命，这些画面飞速闪过，但又无比真实。 他看到了陈浩，看到了魅和夜总会的死胖子，看到的最多的则是齐方日日夜夜无止境的守候。 可这一切都没有让他动容，他表情依旧平静。 正如齐方想的一样，赤子之心不会被污染，种种不幸加身也只是过眼云烟，难以在他心头留下痕迹。 杨泽楷手指轻轻动了动，他感觉到自己的盗贼方向再一次受到了强化。 只抢回一半不善根的茧异常愤怒，潜意识即将苏醒的他打算让这个小子明白自己的生态位，让他知道谁才是猎物。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盗贼能力——完美强制模仿，对无意识状态的目标使用可以模仿对方的能力化为己用，意识恢复后失效。 额外效果：模仿所得的能力相较被模仿的原始能力，能力强度增幅50％。 在茧的震惊中，杨泽楷身上，属于求不得的气息暴涨，甚至压制了这个本体。 无形的能力甚至引起了房间内气流扰动，气旋中央是杨泽楷和茧，数不清的恐怖场景开始在周围一一浮现。 有死去的人类站起，有不可名状的妖物爬行，他们的目标不是杨泽楷，而是茧。 是茧里的求不得。 楼梯内的柳镇恶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殷红的鲜血沾满了手指，他又看向柳萌萌，小姑娘同样在流鼻血。 这是高进化层次生物对低进化层次生物的压制，如果这场战斗不尽快结束，所有人都会死。 “不好意思，你是我的任务目标。” 杨泽楷面无表情地开口，茧在颤抖，可他越是想要逃离，就越是受能力束缚。 【我会找到你的，人类。】 茧终于无法忍受眼前的局面，虽然局面改变发生仅仅几秒钟，但如果他再不想办法逃离，那就真的会被杨泽楷趁势击杀。 “嗡——” 一声刺耳的嗡鸣响起，随后杨泽楷脚下的茧忽然爆炸，堪比五级生物的恐怖气息和杨泽楷模仿来的能力激烈碰撞。 空气中，甚至隐隐有电火光闪烁。 这种交锋稍纵即逝，但却完全抵消了杨泽楷此时掌握的求而不得能力，仅仅是刹那的时间里，416房间再无任何能够扭曲现实的力量存在。 浓烟弥漫，武器叮叮当当落地。 在这一瞬间，茧里的求不得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炸飞一半的空茧，里面还流淌着粘稠的液体和一个未成形的像是蛇蜕一样的躯壳。 杨泽楷感觉到自己的完美强制模仿失效，求而不得的能力消散，可是敌人并没有趁势反击，显然刚才那一下爆种让求不得受了很重的伤，他已经不在此地。 捡起地上的武器，打开416的房门，楼道里只有柳萌萌的哭喊声。 齐方已经醒了，他正在不顾一切试图登上五楼，楼道里满是凌乱的脚步声，柳镇恶正在搀扶着他上楼。 杨泽楷想了想，没有和他们碰面，率先登上了五楼。 就在齐方母亲的房间外，真正的温柔变成了一尊石雕，杨泽楷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微弱又沉稳。 她受伤很重，但还活着，正是这种失去了意识的假死状态让她逃过了一劫。 然后，杨泽楷推开了516的房门，那个眼角如菊花盛开的女人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只是身体早已失去了温度，生机已经从这具身体上彻底消散，散发着淡淡的异味。 从尸体情况判断，昨天他们走后不久，求不得就已经着手回收痴念，放弃了齐方的母亲。 她死了，求不得吊着她的一口气让她躺了足足二十年，也折磨了齐方二十年。 可也是求不得给了齐方这最后一点希望。 门外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扒着门框，缓缓挪了进来。 柳镇恶和柳萌萌早已泪流满面，无法直视血几乎流干的齐方。 是怎样的力量驱使着这个男人，在生命的火焰已经熄灭的前一刻，凶狠地扼住了最后一丝火苗，恐吓着这点火苗带着他最后再走一程。 柳镇恶看到了床上的女人，明白了结局。 齐方踉跄地走上前去，推开站在一旁的杨泽楷，握住了女人的手，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自己的触觉消失了。 接下来消失的是味觉和嗅觉，只余听觉和视觉在他身上。 齐方求助般地看向杨泽楷：“她还活着吗？” “活着。” 杨泽楷表情非常自然地撒了个谎。 “那就好。” 得到这个答案的齐方如释重负，终于放开了扼住生命火苗的手，软软地倒在床边。 “替我……照顾好她……” 夏虫不知人间的痛苦，在窗外欢快的鸣叫。 一如这世界不会在乎一个老兵，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第三十二章 未曾见过的强化 自从几人进入病院，十六号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系，他只能焦急等待结果。 而最终等来的结果让他握着狙击枪的手猛地一抖。 “老齐死了，老齐的母亲也去世了，温柔重伤。” 十六号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进化方向。 猎杀者方向，这是一种纯杀伤型进化方向，他没有战士方向的肉体恢复能力，更没有无私者和净化者的天赋异禀，一级猎杀者的能力只是让手中的枪械发射出更具杀伤力的子弹。 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子弹对妖物未必有用，而且你也很难说击杀的是妖物，还是被蒙骗、被蛊惑、被伪装的队友。 有时候他很羡慕齐方，为了击杀妖物他早就放弃了枪械，作为兵王的他近战能力依旧出类拔萃，这在普通人中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可十六号不是兵王，他甚至不是一个兵。 而这一次，他又没帮上忙。 急匆匆地冲进病院，柳萌萌已经用净化能力解除了温柔的石化状态，柳镇恶靠着墙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语气极为急躁。 “救护车！让救护车立刻过来！我他妈说的是立刻！” 十六号走上前去，流干了血的齐方倒在床榻前，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死前最后一刻他大抵是战胜了什么东西。 杨泽楷没吭声，他小心擦拭着自己的众多武器，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又留到了416房间，收集自己遗落在这里的瓶子的碎玻璃和一些武器碎片。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刺耳的嗡鸣响彻整个病院，大批医护人员涌入其中，他们震惊地看着这里面密布的死人，难以相信发生的一切。 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除了柳镇恶、柳萌萌、十六号、杨泽楷和命悬一线的温柔，已经再无活人。 大多数病人都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他们已经几乎无害化，可这一天都死相极惨。 趁着混乱的局势，杨泽楷默默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 “嘉安新闻早知道，我是主持人小林。继前天的嘉安市第一高中足球馆恶性事件以后，本市又发生了一起特大恶性事件。” “据悉，昨天早些时候，有犯罪分子潜入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对尚在疗养的病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有关人士透露可能是集团犯罪。” 杨泽楷的家里只有电视新闻的声音，他正坐在自己的工作台上，捣鼓着新毒药，同时思考着自身的变化。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不善根被杨泽楷吸纳入体后，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但是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这些灰色气团在自己的脑内盘旋。 而他的身体，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某种转变。 其中一点就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盗贼方向再次进化了，但这种进化并非进化层次由一级提升到了二级，而是一种同层次的强化，和上次足球馆强行晋升二级后的感觉差不多。 盗贼能力——完美五感窃取。可短时间内窃取对方五感中的三种，并可将其原本效果附加在自己身上。 盗贼能力——完美意识小偷，中等长度时间内窃取对方的意识，使其陷入无意识状态，效果视双方的实际能力差距而定。 盗贼能力——完美强制模仿，对无意识状态的目标使用可以模仿对方的能力化为己用，意识恢复后失效。使用该能力后无法再对对方使用五感窃取，无法再对对方使用意识小偷。模仿获得的能力相较原始能力，能力强度增大50%。 虽然杨泽楷已经是一级进化的复苏者，不需要依靠末日石板上的文字来确定自己所属方向。但面对从未见过的情况，他还是谨慎地确定了一下石板上的一级内容。 果然和自己感受到的一模一样，石板上一级进化者的名称变了，变成了【完美盗贼（不善根强化）】。 作为百年后优秀少年求生者，杨泽楷很清楚这些能力的可怕之处。 窃取五感之三，几乎能让敌人当场变成活死人。 完美意识小偷则保证了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把敌人捅成筛子。 甚至在面对群攻的时候，只要用完美意识小偷控制住最强的敌人，然后窃取他的能力，反群殴能力又是一个质的飞跃。 但杨泽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继续往下看，他直接苦着脸一脚把末日石板踢进了洗脚盆里。 【模仿大师】 【所需主材料：一只成年貘濒死时的全部脊髓液，无面者的血液一百毫升】 【所需药引：完整的二级妖物结晶一颗】 【所需仪式：在和二级战力的战斗中，同时剥夺自身和对方相同的五感之三，并在对方的恐惧中服用】 【三级进化解锁条件：作为主要贡献者击杀十只二级妖物（1/10）或一只三级妖物】 完整的二级妖物结晶一颗，可妖物结晶最差也要在接近三级实力的妖物身上才有。 杨泽楷不傻，他可不会傻乎乎地跑出去找只对付不了的大妖送死。 一只成年貘濒死时的全部脊髓液就更离谱了。 首先成年貘非常罕见，杨泽楷在百年后也只见过一回。 其次这只貘他还得打得过，且必须是把对方弄到濒死，而不能抽冷子一刀捅死。 在此前提下，他还得冒着被反击的风险收集它的全部脊髓液。 当个小老百姓其实还蛮不错的…… “砰砰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在得到杨泽楷的肯定答复后，对方推门而入，铁塔般的身子甚至需要弯下腰才能走进来。 柳镇恶打量了一下杨泽楷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丝毫的惊讶。 “警察大叔，您好。” “嗯。”柳镇恶没什么顾虑地坐在仅有的床上，“你还好吗，我去学校找你，老师说你又翘课了。” “你打算找谁替你写检讨？” 杨泽楷的手平稳地举着一个烧杯，里面旋转着五彩斑斓的液体。 “没想好，警察大叔，我可从来没找人代写过检讨，这是违反校规的。” 柳镇恶干笑了一声。 “我这次来有三件事找你，第一件就是结算你在本次病院事件中的奖励。”他正色道，“你救了我们所有人，想要什么尽管说。” 第三十三章 加入我们，少年 “警察大叔，我不能要奖励。” 杨泽楷放下了手里手里的烧瓶，趁着液体还未完全冷却将其导入了另一个容器内。 “这次任务的目标是救出警察叔叔的母亲，任务失败了，甚至有人员丧生。”他看着柳镇恶的眼睛，“按照异常处理奖励机制的规定，本次任务没有奖金。” 柳镇恶有一丝惊讶，若是换了其他奇人异士，哪里会一板一眼地遵守这些规矩，大家只是合作关系，怎么会在乎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伤亡，没有上蹿下跳急着要钱就不错了。 虽然对杨泽楷的习性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对方说出口，还是忍不住心情复杂了起来。 “还有两件事情呢，警察大叔？” 柳镇恶咳嗽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封面写着“异常管理局雇佣合同”，递给了杨泽楷。 “我前几天把你的……工资要求告知了本部，本来总部的意思是拒绝的。” “但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本部决定破格满足你的要求。十万一个月。福利按照老齐说的，以嘉安市最高标准缴纳，每个月安排一周的休假时间，双休照放。” “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这是柳镇恶第二次向杨泽楷发出邀请，说实话他心底有一丝紧张。 越是接触，他就越是相信这小子没有坏心思，只是言行举止异于常人。他将这一切都归因于不完整的进化方向导致的精神失常，也就是常说的虚妄病。 但就目前来看，这种虚妄病是良性可控的。相比这点风险，嘉安市更需要这样一个战斗力来填补齐方的空缺。 他们已经不能再接受队友的死亡了。 可他毕竟有职责在身，所以将杨泽楷的情况和要求上报的时候，也一并上报了“对方声称自己来自一百年后”这件事。 起初他很担心这会导致总局派人抓捕杨泽楷，但是经历了比平时还要长的多的等待时间后，总局的回应里根本没有提及这件事，他们选择置若罔闻。 杨泽楷答应的非常干脆，甚至给人一种早有准备的感觉。 “我接受异常调查局的雇佣，警察大叔。但是我有个额外的条件。” “嗯？”这还是杨泽楷第一次主动提出条例外的附加条件，柳镇恶立刻竖起了耳朵，“你说吧，我尽量满足你。” 杨泽楷终于放下了手头的全部活计，转过头看灼灼地看着柳镇恶。 “我骗了警察叔叔，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柳镇恶呼吸急促了一些。 “我还答应他照顾好他的母亲，可是死人是不需要照顾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描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按照一百年后的规矩，买卖不成，我得赔偿买家的损失，我想了一夜，怎么赔偿他，我想明白了。” “我得代替他，完成他的生活。” 柳镇恶满脸疑惑地看着杨泽楷。 “我查过了，警察叔叔没有其他家人，他最在乎的是你们。” “麻烦警察大叔在我的每个月的酬劳里，扣除警察叔叔的那一部分，扣除的这些钱由你们保管起来。” 说着，他挠了挠头走到柳镇恶旁边，扒拉了他一下。 柳镇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只见杨泽楷费劲地从床下找出一本完整的龙国民法典，舔了舔手指头翻看。 “我对龙国的民法不太熟悉……找到了。我授权你们使用这笔钱用于日常生活、医疗、武装等一系列相应开销，并使用这笔钱为警察叔叔举办葬礼，规格按照本地最高标准进行。” 他没有注意到，柳镇恶慢慢低下了头。 “警察阿姨的医疗费也算在里面，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借给她，不要利息。” “昨天的战斗里，我看到警察大叔的妹妹想要一个大蛋糕，大概长这样。” 他把垫烧杯的纸抽了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昨天柳萌萌在扭曲现实里看到的那个大蛋糕，画的歪歪扭扭的。 他对柳镇恶的表情浑然不觉。很自然地把画塞到了对方手里，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警察大叔想要什么，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对不起啊。” “以后他杀不了的妖物，我替他杀；他除不尽的恶，我替他除了。我会代替他完成他的工作，直到他本该退休的那一年。” 他啪的一声合上民法典，看着低下头的柳镇恶，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这一刻他感觉到柳镇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没说出口。这让他感觉《情商》这本书他确实读懂了一些，但还没完全读透，还得多研究。 “大叔？” 柳镇恶本就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更添一分沉重：“好，我都答应你，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警察大叔，你说的第三件事呢？” 柳镇恶抬起头，正对上杨泽楷清澈的眼神。 “我想邀请你参加老齐的葬礼。”柳镇恶低声道，“就现在。” …… 执法局所处的位置算不得市中心，甚至有一点点偏僻。它背靠着一座矮山，沿着这座矮山的公路向深处去，只有一处公墓。 嘉安市的人传言，二十年前虚妄病盛行，不少执法局人员在处理事件的过程中牺牲，执法局特意搬到这里，为的就是和死去的执法局人员近一些。 有看风水的主动找上门规劝当时的执法局局长，直接被轰出去了。 公墓的一个角落，温柔正沉默地给墓碑刻字，不允许别人插手。 身受重伤的她直到昨天半夜才苏醒过来，问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务完成了没，组里的人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最后还是柳镇恶作为组长告知了她一切。 柳萌萌告诉杨泽楷，半夜整个医院都能听到温柔的哭喊，她直接拔掉了身上的所有管子冲出了医院要报仇，要不是柳镇恶硬拉着她，这会她可能已经伤势发作死透了。 可是即便如此，温柔还是非常偏执地要求亲自书写墓碑，她让柳萌萌把净化能力开到最强，又找柳镇恶想了些办法，总归是勉勉强强能让这具残破的身体完成她的要求。 柳镇恶拗不过她，否则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举办葬礼。 “警察阿姨在做什么？刻墓碑吗？”杨泽楷疑惑地问道，“你们一百年前的人死了都有墓碑吗，警察叔叔的母亲也有吗？” 柳镇恶指了指旁边一个已经刻好的墓碑。 “我死了也会有吗？” 柳镇恶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从一百年以后来的？” “对啊。”杨泽楷果断点了点头，“你们都不相信我呀，我也没办法，学校的老师非让我说自己是中二病，不然就罚我写检讨。” “现在陈浩死了，没人替我写检讨，我恐怕只能一直对学校撒谎了。” 他略有苦恼地挠了挠头。 柳镇恶确信，这孩子病的绝对不轻，这故事讲得还有鼻子有眼的。 第三十四章 老齐的葬礼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这似乎是一种注定的循环，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很多人的灵魂都会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沉默的躯壳。 这种时候，灵魂和肉体仿佛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肉体站在坟墓前，看着老齐的黑褐色棺木被缓缓下葬，然后一铲子一铲子的夯实填土，有些肉体会伸手接过铁锹，补上几铲仪式性的泥土，更多的肉体则选择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 此刻这些灵魂就被困在这一具具行尸走肉中，一边敲打着牢笼一边愤怒地呐喊，质问着这些肉体为什么没有歇斯底里地表明自己复仇的决心，没有当场提着刀冲出去找到那个造成死亡的元凶，把他剁成肉酱。 可人生不是电影，已经发泄过情绪的温柔没有在墓碑前哭的晕过去，十六号没有当场黑化埋怨自己的进化方向垃圾，柳镇恶也没有握着拳头说要替他报仇。 甚至除了他们五人，只有陆陆续续前来的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工作人员参加，可由于齐方平时也不喜欢和大家出去喝酒交际，来的人也不多。 他们看着温柔一笔一划地刻好了墓碑，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颇为丑陋。 柳萌萌忽然鼻子一抽，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这让杨泽楷没来由的想起最近记住的一句话，好像叫什么“大珠小珠落玉盘”。 然后他又想起来他答应了柳镇恶加入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请求，他已经不需要记这些古诗词了。 温柔拍了拍墓碑，用双手努力正了正方向，歪着头看了又看，又和齐方母亲的墓碑对比了一下，在她感觉差不多了以后才站起身来。 柳镇恶拍了拍杨泽楷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二人和十六号一起拿起了铁锹，正式开始给齐方的棺材上填土。 “小齐是个好孩子啊。”说话的是看门大爷，“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杨泽楷茫然地填着土，他一开始只当这是和齐方的最后一次合作，一个负责死，一个负责埋。可根据《情商》里讲的内容，又觉得这么想很不礼貌，于是把这件事定义为了自己偿还债务的一部分。 不是齐方以命换伤，杨泽楷不会有机会偷袭得手，求不得的潜意识也未必会被他的意识小偷效果控制太长时间，他可能不会有机会攻击茧。 这么算下来，他亏欠齐方的就更多了，不仅没完成任务，还搭进去雇主方的一条性命，这不符合规矩。 也因此，他刚才主动要求柳镇恶在任务简报里突出齐方的主要贡献，把这次事件说成是齐方力挽狂澜。 而事实上齐方死前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他并没有看到杨泽楷破坏求不得的茧。 他本以为，自己救下了每一个现实里的家人。 杨泽楷正在碎碎念的时候，柳镇恶一边填土一边对看门大爷说道： “干我们这行的，哪能不死人。” “只要死的有价值就好。” 柳萌萌哭的伤心，温柔小声安慰着她，这个昨天最是冲动的女人现在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 她搂着柳萌萌的肩膀，低声说道： “其实老齐这辈子也值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死的时候他很满意。” 一直默默填土的十六号忽然插话道：“老齐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其他人都看向他。 “他之前和我说过。”十六号继续道，“他说算命的跟他说了，他四十岁那一年有一劫。”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出任务回来，是救一个被困的母亲，人刨出来的时候早就凉了，那天夜里他就和我说了这事，还说……” “还说他觉得，自己多半是过不了这一劫了。” 他这话说的凄凉，连情商为负的杨泽楷都听出了不对劲，柳萌萌哭的更伤心了，温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十六号识趣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时间，在场的人只是沉默地做完了自己该做的流程，三人沉默地填土，直到完全夯实以后，三人鞠了一躬。 柳镇恶才拍了拍杨泽楷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 这场葬礼没有其他流程要进行，他们每一个人早在加入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第一天就留下了遗书，直到死后才会拆封。根据齐方的要求，他喜欢洋气的墓地，但是他讨厌神父在他耳边叨叨，赶紧填上土滚蛋就是他最后的甲方需求。 遗书上还写了他的个人财产除齐方母亲的治疗费用外，全部留给队友。 可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甚至因为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异味，他们已经连夜先行填土。好在齐方母亲的墓碑不是温柔刻的，而是柳镇恶花大价钱请来的师傅弄的，否则娘俩最后留下的信息可真就过于丑了一些。 其他处理组的工作人员沉默地做完了自己该做的流程，有脱帽致敬的，有默默鞠躬的。和齐方熟稔一些的同事们多呆了一会，不太熟悉的很快就离开。 杨泽楷跟着柳镇恶离开，看到温柔还坐在墓前。 他们绕了一个弯，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柳镇恶略有尴尬地看着面前的柳萌萌和十六号。 “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藏吗？” “我怕温柔姐姐出事，她受伤好严重。而且哥，你自己怎么不换地方。” 四个人来到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他们怕温柔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 隔着老远，温柔坐在地上撬开一瓶用作贡品的白酒，这也是齐方要求的，她自己狠狠地灌了几口，然后对着齐方的墓碑嘴唇嗡动，柳镇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泽楷懂唇语，他能看明白，可是别人没问，他也没说。 柳镇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张白纸和一支笔，递到了杨泽楷手里。 “留一下遗书吧。”他说道，“每个加入异常管理局的人的都会留。” 作为人类对抗诡异的堡垒，他们面临着人力不足、资源不足的问题，可以说是要啥啥没有，可即便是这样的异常管理局依然会有人主动加入，他们并没有做任何宣传。 每个加入异常管理局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这些故事往往就在一封封遗书里面，信封里藏着的是每个人不甘的愿望，只有在他们死后才会公之于众，而这些愿望真正的意义，则是告诉活人，那些死者浓缩在一张白纸上的短暂人生。 第三十五章 买妖怪也得看品相 温柔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月明星稀，久到日头再次升起。 这一天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罕见地有人翘班，而翘班的正是五人组，他们作为处理组的唯一核心，担负着重要的使命，本不该如此。 组里的工作人员们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此事，连看门老大爷都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不在。 柳镇恶看着杨泽楷手里的白纸。 他最后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愿，而是和柳镇恶说了一句话：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 几天后。 异常管理局处理事情的速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非常快，不管是走出悲伤的速度还是人事调动的速度。 杨泽楷加入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第二天就被从嘉安市第一高中调走了档案，理由是参军。 在那个一直对杨泽楷的中二病忧心忡忡的老师的震惊眼神中，柳镇恶递上了完整的伪造证件和手续，这让杨泽楷再也不用担心翘课和作业问题，他不禁为自己的明智选择点了个赞。 “总局打来电话，说支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就不半路返回了，说要来配合进行后续工作。” “另外，我已经说了我会为我们在病院的鲁莽行动负全责。” 柳镇恶挂断了电话，对着等待在一边的温柔说道。 “我知道你不想我一个人承担责任，可这是组长的命令，你必须听我的。” 温柔气的头发直跳，可虚弱的身体不太支持她跳起来骂娘，她只能无力地反抗了几句：“老娘都说了是我自己要进病院的，你说总局那些人怎么就不听呢？” “迂腐，不懂女人心。” 柳镇恶干笑了一声。 他们的擅自行动自然引起了总局的震怒，一个疑似五级进化的妖物就这么跑了，这对全人类都是巨大的损失，如果他们能等到支援的三级强者赶来，情况可能就不会如此。 但柳镇恶知道，来的如果不是杨泽楷这样免疫敌人能力的人，来多少三级强者都是白给。 可总局不这么想，他们愤怒地把柳镇恶撤职，但仍然处理组长职务，相当于保留原职位降薪。 相比他们的工作失误，这种惩罚堪称不痛不痒，可他柳镇恶有个好爹，只要他爹不点头，就没人能真的把他从嘉安市调走，总局的人只能干瞪眼没办法。 “温柔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是你的责任，我也不知道总局会怎么处理你。” 温柔翻了个白眼：“是，你姓柳嘛。” 说完就掉头离开，开门时正好遇到了想要敲门的杨泽楷。 “警察阿姨好。” 好家伙，听到这声阿姨，温柔的火气更盛了，她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随后牵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早已等候在办公室门口的柳萌萌立刻搀住了她，安抚她先回医院休养，暂时不要工作了。 “组长，我申请外出。” 杨泽楷一板一眼地递上两张纸面申请：“这是我的请假申请书和最近的武器损耗报销单，您看一下。” 柳镇恶有时候真觉得这小子礼貌的有些阴阳怪气，可他没有证据。 “购物？去机场附近？”柳镇恶先看了第一张单子后问道，“你还需要购物？买的还是金属质地生活用品？你是要买武器吧？” “组长，根据龙国法律，我可以告你诽谤罪。”杨泽楷眨巴着眼睛，“我是要去给自己购买钢铁的意志。” “老实交代，你要去干什么。” “买钢铁的意志啊。” “……这也是《情商》里教你的？” “是！……啊不是！”杨泽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撒谎真的太难学了，被组长发现了。” 柳镇恶眉毛跳了跳，看到第二张单子以后差点把桌子掀了。 “二十万？！你那些武器值二十万！？” 他本以为杨泽楷的那些破铜烂铁值不了多少钱，因此也没有太多在意。万万没想到，从第一次魅事件到现在，杨泽楷的所有武器损耗加在一起，居然有这么多钱。 其中甚至包括几块钱通勤费，还附上了共享单车电子收据。 这是诈骗吧，这一定是诈骗吧！ “是这么多啊。”杨泽楷眨巴着眼睛，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详细的清单，从武器购买到零件改造一应俱全。 这是他所有武器的制造所需材料，甚至囊括了简单的制作流程，看的柳镇恶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还真的这么多钱。 就这，还是因为杨泽楷觉得自己使用的毒药效果不佳，没能达到自己心里的杀伤力指标，所以就没算进去，要不然这笔数额只会更加巨大。 他扶额叹息，很想告诉杨泽楷，我不是你组长，我被撤职了，你找别人吧。 …… 独自背着书包离开，杨泽楷很快就到达了嘉安市机场附近。 他当然不能告诉柳镇恶自己要去哪里，因为根据异常管理局规定，人类私通妖物要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这项法令直到大概八十多年后才撤销，原因是当时的人类已经不得不在妖物的夹缝中求生存。 而他为了变强，需要和妖物做一些小买卖。 “应该就在这附近。”杨泽楷观察着周围。 作为百年后的回归者，伟大的救世主，人类至尊洗脚盆的拥有者，杨泽楷知晓很多现在这个时期的人不知道的内幕，其中就包括和妖物做地下交易的接头地点。 而这个接头地点，就在嘉安市机场附近，接头人是一个百年来未曾挪地方也未曾死亡的老妖物，这个老妖怪直到百年之后，都在这个已经毁灭的机场附近做生意。 这样良心的商家可不多见。 “冰激凌来了，冰激凌来了，五块钱一个，五块钱一个。” 靠近机场的某颗一人合抱的梧桐树下，一个戴着破斗笠的老头操着一口本地口音，背靠着冰激凌车，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吆喝着。 机场附近建筑物稀少，他的客源仅限于机务人员和乘客，因此他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可他似乎浑不在意，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手里的破扇子轻轻扇动着。 一个年轻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老头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酷炫蓝白校服的年轻人。 “小伙子，买冰激凌啊，五块钱一个。”他笑了笑，随手抽了几下讨厌的飞虫。 “不买冰激凌，买妖怪。”杨泽楷道，“要品相好一点的，你这样的不行。” 第三十六章 出来混防范意识要强 老头挂着满脸放松笑意的脸瞬间凝固了。 什么叫我这种品相的！我是集市里的牲口嘛！ 怎么和老年人说话的！ 虽然满是皱纹的脸不断抽搐，但他还是尽量装出一副不知道对方说什么的和善表情道：“小伙子，你在说什么啊，老头我听不懂啊。” “张炳棍，人称老冰棍，二十年前开始在镇海机场附近卖冰棍为生。” “其真实身份为人参精，也叫何首乌精，无性别，诡异复苏时一同复苏，家住嘉安市镇海街143号。”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些！老冰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从北桥市飞往嘉安市的飞机已经到站…” 背后是机场的广播声，到站的乘客正从机场三三两两的走出，他们大多前往另一个方向，那边有出租车接送旅客。 老冰棍还在抵赖，杨泽楷就和他不停掰扯。忽然，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兄弟，他是老妖怪？” 杨泽楷回头看去，一个剑宇星眉的高瘦男子走向自己，这人一头长发，文质彬彬，看上去颇有古意。 他使劲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的面部。 怎么一股武侠小说的味道？ 杨泽楷看过武侠小说，但他不傻，自然不会认为里面的人设应该出现在真实世界里。 可既然对方打招呼了，他也只能礼貌又疑惑地点了点头。 “什么老妖怪！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 老冰棍还是死不承认，同时大脑急速运转，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泄露了身份，是哪个二百五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这两个憨货。 做这种地下交易的妖，最害怕的就是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会让他们身处险境。 高瘦男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小，心中暗暗做出计较。 他自认为拥有一项比较独特的能力，那就是擅长观察别人的微表情变化，老冰棍的态度多少有些过激，这让他真的产生了一些怀疑。 一个讨生活的老人，真的会和一个不知轻重的高中生计较吗？ 既然如此，不妨诈他一诈，宁可事后道歉，也不可放过一个疑点。 而眼前这个高中生，表情单纯，眼神真挚，要么是伪装极好城府极深之人，要么就应当是某个涉世未深的野生复苏者。 他自认为是一个目光如炬的江湖老前辈，所以他更倾向于后者。 三人的动静到底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他们看到的是两个年轻人围着卖冰棍的老头，而那老头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世风日下啊，卖冰棍的都要欺负，真欠。” “小丽别生气了，这种人哪里都有，我们躲远点就好了，呸呸呸。” 远处的人已经开始注意这边，并颇有几分唾弃地看着杨泽楷和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故意转身背对老冰棍，言语间更添几分不屑：“山药精，我劝你最好不要徒生事端，乖乖承认的好。” “要知道，即便我一手托举着嘉安城，依然能够将你镇压。” 嚯，他这一句给老冰棍气乐了。 说我是山药精？哪里来的憨货，山药和人参都分不清？ 还敢说我自讨没趣，我倒要看看在这嘉安机场，到底是谁自讨没趣！ 杨泽楷也懵了，他不太明白眼前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仅武侠，而且中二，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添油加醋。 趁着被二人围住，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老冰棍变了脸色，一改慈眉善目，阴恻恻地说道：“我还就告诉你们了，你们找的人就是我，我就是人参大仙。” “莫说你们是两个生人，我本就不该接你们的活儿。” “就冲你们的态度，爷爷今天也要给你们上一课！” 说着，化为人形的他手指变成了人参的根须，在自己脸上狠狠一甩！ 啪！ “打人啦！欺负卖冰棍老头啦！” “有人管没人管啦！” “出人命啦！哎哟我的老命哟！我死了我那可怜的老婆子怎么办哦！” 杨泽楷刚才沉默地看着陌生男子表演，此刻更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冰棍在地上打滚表演。 这种老掉牙的伎俩在一百年后根本就没人用，谁敢讹人，下一秒就是一刀捅死。 可既然要在百年前的世界混，尤其是要和百年前的妖怪做生意，杨泽楷还是做好了功课的。 《情商》，这本随手买来的街边毒物，再一次让杨泽楷受益匪浅。 反倒是那高瘦男子，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诈出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对方如此混不吝，倒也让他犯了难。 这怎么办，光天化日两个小伙子围着一个卖冰棍老头致使老人受伤，今天的晚间新闻头条就得是自己的脸。 “你！你怎可如此无耻！” 高瘦男子压低声音骂道，生怕再被路人听到他的声音，留下大侠欺压平民的污点。 “快看快看，那边有人欺负老头！“ “好家伙，这年轻人，一点儿脸都不要！” 显然，距离较近的吃瓜群众已经在注意他们了，这让高瘦男子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杨泽楷说话了。 “老冰棍，你确定要吸引人群的注意力吗？”杨泽楷迎着老冰棍促狭的眼神，缓缓掏出一物。 一台崭新的手机，顶部伸出的小摄像头正在微微转动。 老冰棍表情又僵住了。 俗话说得好，面对不法侵害时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其次要做的就是留好证据。杨泽楷完美地践行了这一点，给自己买了一台崭新的手机。 而且是摄影特别款，专为有钱的摄影发烧友准备。 “根据龙国法律规定，犯诈骗罪的要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另外还要缴纳罚金。” “我录了像，证据确凿，你一定会被抓走。” 老冰棍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远处，已经有巡逻的执法局人员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大踏步走过来。 “也许普通人打不过你，可你不敢反抗，那会让你暴露。“ ”你如果不反抗，就会进小黑屋，坐小黑屋前得体检，那也会让你暴露妖物的真实身份。” “哦，我录像里还有你手指异变为人参根须的画面，如果有幸被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发现，前面的流程就都可以跳过了。” “我猜你也不想这样。” 老冰棍嗖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火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马上换上了一脸谄媚的笑容。 开玩笑，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可不是吃素的，最近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要是被他们发现，那就真变成山药了，至少被柳镇恶剁成八段。 第三十七章 不老会 高瘦男子瞠目结舌地看着杨泽楷，很难想象这个身着校服的高中生居然在一开始就选择了录像。 然后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能力不足，作为一个成年人反诈意识居然还不如一个学生仔。 杨泽楷心里想的则和这个中二病完全不同。 他现在非常感谢江南乐章夜总会的胖子，是他教会了自己“放狠话”三个字，这让他逐渐开始领会一百年前的残酷社会生存指南，在购买了《情商》第一册后，又斥五十块钱巨资购买了全套奇书《情商》，从“放狠话”学到了“威逼利诱”。 知识就是力量，学无止境啊。他遥遥地看了嘉安市的方向一眼，心里给小黑屋里的胖子默默点了个赞。 看到老头变脸似的站了起来，远处看热闹的群众也很快散去，从老头矫健的动作他们也判断出了事情的真相，唾弃的对象变成了老冰棍。 而那名执法局人员，也满脸狐疑地走开。 “很不错，这位兄台。”猝不及防间，高瘦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下纪星河，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你放心，以后江湖中报上我的名号，自会有人替你排忧解难。” 杨泽楷对这人的名号表示怀疑，对他中二病晚期这件事则非常肯定。 同时，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告知对方的身份，可他也没多少撒谎的经验，编瞎话着实不擅长。 忽然，他灵光一闪，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好，我叫胡图图，家住翻斗大街翻斗花园二号楼1001室。” 炎炎夏日，纪星河和杨泽楷对视，迎着对方真挚的眼神，他迟疑了。 这表情也太真诚了，可是这名字未免也太假了点。 纪星河脑筋一转，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哪个野生复苏者会随随便便吐露自己的名号，吐露一个不会被相信的名字，正是有婉拒之意。 这个年轻人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啊。 “是我冒犯了，那我就称呼你……胡先生了。” 杨泽楷看着纪星河脸色连续变幻，最后略有郑重地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名字，心里有些高兴。 与此同时，老冰棍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二位爷，我认栽，我愿意带您二位去镇海王的聚会。”他用词虽然恭敬，表情却有些难看，“只是二位爷谨记，镇海王可不好惹，进去以后不可胡闹，尚有一线生机。” “若是暴露了身份，莫说是二位必死无疑，连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言罢，他手脚麻利地从自己的冰激凌车最下层，掏出两套黑色的罩衫递给二人，能够起到简单地隐藏身份的作用。 刘青峰掂量了一下罩衫，手指轻轻一动，罩衫就在他面前自己折叠成块，而后云淡风轻地收进了他随身的包里。 “镇海王？待我会会他。” 杨泽楷和老冰棍面面相觑。 既然已经获得了老冰棍的允许，接下来二人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专车接送他们，这是镇海王的规矩。 事实上，老冰棍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很久，在被迫同意二人的要求后他就掏出来一个老式手机，半个小时以后就有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 “这是镇海王的专车？” 面对着隐隐散发着鱼腥味的专车，纪星河愣住了。 可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眼看着杨泽楷已经毫不犹豫地上了车抢占了异味最小最舒服的位置，纪星河也只能紧随其后。 伴随着面包车剧烈的晃动，二人一起驶离了嘉安飞机场。 …… 与此同时，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 柳镇恶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已经半个小时了，十六号和柳萌萌虽然好奇发生了什么，但也知晓轻重，选择自己的办公室里默默等待。 终于，柳镇恶走了出来，来到了他们面前。 “也许，有求不得的消息了。” 十六号立刻攥紧了拳头，柳萌萌俏脸蒙上了一层怒气，小脸憋得通红。 他们本以为求不得这一逃，轻易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可是事情居然在短短几天里再次发生了转机。 “我刚接到通知，今年来整个龙国的人口失踪率都在快速提升，已经引起了总局的重视。” “昨天执法局那边来消息，从求不得失踪那天以后，很多本来无法破获的本地贩卖人口案件，受害者突然都离奇出现了。” “上面怀疑蔓延全国的人口失踪案件，应该和求不得存在密切关系。” “所以现在，这个案件不仅仅由执法局负责，我们异常管理局也要接手。” 柳镇恶眉头皱成一团，有些事他没有提及。 他来到嘉安市历练，本就是他的父亲柳行之的安排，可来到此地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接到过父亲的电话，考虑到对方严父的形象，柳镇恶也就一直没想给他打电话。 在求不得跑掉的第一时间，柳镇恶就向上面告知了整体情况，而后被通知支援依然会赶来。 但今天是父亲第一次亲自打给他电话，语气还是那么沉稳，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关注本地的人口贩卖案件，余下的时间其实都是在向他询问事件中的一个人。 杨泽楷。 他不清楚父亲这么做的用意，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叙述了一遍，柳行之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听罢挂断了电话。 他总觉得有些暗流在涌动，可又不是他所能触及的层面。 眼下他能做的，只有抓住人口失踪案这个线索，继续追查。 “组长，我有一个想法。”十六号道，“今年的人口失踪现象如此严重，可能和一个组织有关。” 柳镇恶立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你是说不老会？” 不老会，一个今年忽然兴起的特殊组织，该组织鼓吹人类只有接受诡异复苏，接受“老”，才能实现“不老”，得见永生。 这种明显宣传手段明显带着复苏者圈子的痕迹，自然引起了异常管理局的重视，可他们最终查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普通人，都是些盲目的跟风者。 而真正的不老会，一直隐藏在幕后。 柳镇恶表情凝重道：“既然求不得也牵扯到了人口失踪，而人口失踪的大规模发生和不老会的兴起时间大概吻合……”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老会是一个由妖物主导的组织。” 第三十八章 镇海王的聚会 纪星河已经明白为什么要坐面包车了，这是因为他们行驶过的道路大多坑坑洼洼，好一点的车在这种路上根本就没法行驶。 而且在他们上车以后，老式的车窗挡光布就被拉下，既不引人怀疑，又起到了不被乘车者记住路线的作用。 杨泽楷试过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手机已经没信号了，他们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 “滴滴——” 伴随着尖锐的鸣笛声，他们到站了。 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座大别墅，房前的小院里种满了各种植物，但由于久疏打理，显得杂乱又灰败。 房门前站着几个没见过的……生物。隔着白色罩袍，仍然能分辨出他们不是人类。 早已穿好罩袍的杨泽楷二人缓步走了上去。 纪星河问：“这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杨泽楷眼神有些奇怪。 “纪先生，如果你需要情报的话可以付钱购买，不过鉴于我们刚认识一个小时，要付全款。” 纪星河又愣住了。 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在这都是妖物的地方，两个人类不是应该自然而然地分享情报吗？ 他居然要钱……我懂了，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深觉自己英明神武的纪星河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卷大钞，出手之阔绰让人咋舌，杨泽楷接过钱后点了点，发现这些崭新的钞票为了不被追查，居然还是不连号的。 他看向纪星河的眼神立刻变得友善、诚恳又炽热。 “我不知道。” “你把钱还我。” “不还，不知道也是情报的一种。”他扬了扬手里的大额钞票，“按照规矩，说不知道以后我要附送你一个消息。” “镇海王背后的组织叫做不老会，一百年以后人类灭绝前人类最大的团体。” 不老会是什么？一百年后最大的组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纪星河气的呲牙咧嘴，隔着罩衫看不清他表情的杨泽楷早已经当先一步离开。 “二位，新朋友？” 守在房子门口的是一个同样白色罩袍的生物，罩袍下似乎有好几根肢体在呈波浪状翻涌，说话声音也层层叠叠。 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二人的身份，但又不太方便过于直白的询问，毕竟能够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经过了看门人的审核的。 “嗯，第一次来，速去通知你家主人待客。” 相比于杨泽楷，个子稍微高一些的纪星河先一步站了出来，俨然一副二人中的老大的模样。 不能被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小子抢占先机，纪星河不想再输，江湖地位往往就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中。 他这一句话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那负责接待的妖物被他唬住了，下意识地就认为他是有些实力的家伙，自然怠慢不得。 “好的二位，麻烦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安排二位的位置。” 这个生物也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纪星河扭头，想看一下杨泽楷的表情，一方面是确定一下自己的人前显圣的效果，另一方面也是确定他和妖物的关系亲疏。 如果这个高中生和大多数野生复苏者一样，只是想来选购一些货物，那他必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而如果这个高中生已经是此地的常客，他这番抢话定然会让对方不太愉快。 可他引入眼帘的，是杨泽楷指尖闪过的刀片，这个人根本没打算搭理他，而是直直地盯着负责接待的妖物离开的方向。 纪星河问道：“你要干什么？” 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收起了刀片。 “出门在外，带点防身武器很正常。” 即便是隐藏在罩袍下，杨泽楷也认识这只妖物。 虎鱼，首次出现在二十年前的一件诡异事件中，一个富豪的别墅内，小女儿的房间里安置了一张巨大的全身镜，所有人照了这名镜子都没事，唯独富豪除外。 在他照镜子的那一瞬间，虎鱼就从镜子里面一跃而出吃掉了他。 而根据杨泽楷的判断，他应该是二级即将三级的妖物，只要自己偷袭得手，就能拿到二级妖物结晶。 两人没有继续言语，过了一会虎鱼又走了出来，引着二人进入房子内部，拐了几个弯以一个特定的频率敲响了房门。 房门洞开，内里是欧式装潢的大厅，墙上挂着巨大的扭曲符号，和求不得的符号倒是有几分相似，百年后这正是不老会的标志。 此时，已经有不少身影汇聚于此。 纪星河指着为首的一人问道：“那是谁。” “两百块。” “他叫两百块？” 杨泽楷道：“情报两百块。” 替天行道消灭妖物是很重要，可是钱也是很重要的啊……纪星河非常肉疼地又掏出两张大钞，感觉自己刚才的钱给早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镇海王，三级妖物，本体不明。” 纪星河接着问道：“他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十五年前，异常管理局刚刚成立的时候曾经组织过对他的围剿，最后的结果是一名三级复苏者和八名二级复苏者全部阵亡，镇海王逃跑。” “十年后，镇海王会作为八苦魔的先锋，在镇嘉安市发动对人类的攻击，三天之内就拿下了整座城市。” “二十年后，镇海王作为八苦魔骨干，以三级实力击杀四级复苏者一名。” “五十年后，他成为四级妖物。” 这情报还包括未来吗？而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八苦魔又是谁？ 纪星河被他的语气影响，表情沉重了起来。 兴许是觉得杨泽楷也是中二病，他既没有开口质疑杨泽楷的情报真实性，更没有怀疑杨泽楷是否精神失常，而是颇为郑重地说道： “我的无敌之路，又添一尊大敌啊。” 杨泽楷哪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他正在思考，思考如果要当场杀妖的话，杀完从哪里杀出去，怎么保留证据领取赏金，他的个人行动构不构成侵犯他人生命财产罪。 纪星河顺着杨泽楷的目光仔细看去，端坐在上首的那人身材极为高大，甚至超过了柳镇恶的体型。 他很平静，只是暴露在外的眼神透露着一种另类的疯狂，仅仅是透过眼神就能读出，只要给这个人机会，他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将自己虐杀致死。 这让纪星河很不舒服。 镇海王端着一杯茶优雅地向每一个来客示意，杨泽楷礼貌地点了点头，纪星河则露出一个有些厌恶的眼神，扭过了头不去看他。 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后，大厅的门被缓缓关上。正中央的吊顶上，缓缓降下来一件物品。 这是什么东西？ 杨泽楷根本没有听说过，百年后的镇海王的聚会有这个环节，此时一脸迷茫。 “各位请坐，我们今天的交易现在开始。不过在此之前，按照老规矩，请和一起向我主——八苦魔之首，老魔祈祷。” 第三十九章 来自更高层次的声音 “我主老魔，拯救这个世界的终极进化体，一切的终点，万物的起源。” “我主老魔，为世人哭泣，为世人叹息。” “赞美我主，于衰老中孕育新生。” 杨泽楷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只看到碎花吊顶上有一个奇怪的小型雕像垂了下来，落到了正中央摆放在厚重羊绒地毯上的大型餐桌上，雕刻的是一个表情诡异的老者形象。 这个老者头发稀疏，表情似哭似笑，表情狰狞扭曲，更似带着对世界的讥讽。而其身体则根本不是人形，而是由各种生物的躯干和内脏胡乱拼凑而成。 杨泽楷和纪星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纪星河低声问：“两百块？” 杨泽楷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项情报，也没有类似的情报给你，不能和你做交易。” 在场的其他人一起高呼：“在衰老中孕育新生。” 见到这般景象，两个人也有样学样地跟着一起喊。 这些声音千奇百怪，据此杨泽楷也发现其中混杂着疑似的人类，足足有三分之一左右。 这些人隐藏在罩袍下，为了隐藏自己的人类身份甚至特意给自己安装了假肢，为的就是让自己隔着罩袍看上去不像人。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奇怪的仪式，可没想到的是，那座老人的雕像，居然发生了异变。 在所有人的注意下，两行血泪顺着雕像的眼角滴落，立刻有镇海王的人上前去用器皿接住了这些血泪，贪婪的目光完全不加掩饰。 “让我们再一次感谢我主的馈赠，服用不老泪者，方可得见永生。” 不老泪？ 杨泽楷绞尽脑汁，也没有回忆起百年后的世界有这种东西。 而且这种事明显是假的，百年后的不老会虽然强大，但是里面并不存在长生的人类，事实上在老魔的影响下，这些投奔了妖物的人类死的比普通人还快一些，只是在混乱的世界背景下，不那么明显罢了。 不过即便是假的，应该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否则不老会也发展不到后面那么壮大，早就死光了。 那么这个不老泪，究竟是什么呢？ 伴随着众人的每一次齐呼，都会有不老泪落下。那些镇海王的人将容纳了一滴不老泪的容器依次放在参加聚会者的面前，按照距离镇海王的距离来安排先后顺序。 那些收获了不老泪的人同时还被赠与了一根玻璃吸管，他们贪婪地吮吸着这滴血泪，发出痛快的呻吟。 “于衰老中孕育新生。” 终于，容纳着一滴血泪的容器被放在二人面前。 “二位，谁先请？” 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这邪异的仪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毕竟刚认识一两个小时，这种恶心的东西任谁也不会想随意摄入。 比杨泽楷更加不明情况的纪星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胡先生。”他正色道，“匡扶正义乃吾辈本分，我本不愿让你以身涉险。” “奈何，我还需对付大敌镇海王，不得不以保全实力为重。” 他说的慷慨激昂，铺垫的铿锵有力，杨泽楷耷拉着眼睛听他掰扯，试图理解他的意思。 看着杨泽楷迷茫的眼神，纪星河不得不使出绝招。 “我给你两百块，你喝了它。” “两千。” “成交。” 双方交易一气呵成，杨泽楷收了钱直接拿起玻璃器皿，结果吸管插在那滴血泪上，狠狠地一嘬。 一股粘稠又邪恶的气息直冲腹部，随后，这点血泪迅速分解成了红色的气团，试图融入杨泽楷的四肢百骸。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肉体在经历告诉的新陈代谢，旧细胞快速凋亡，新细胞产生。 这种新生的感觉非常舒适，像是回到了分娩前的胎儿时期，可分娩前的胎儿由母亲供给能量，现在的状态则是由自身高速代谢供给能量。 杨泽楷明白了，所谓的新生不过是压榨寿命，提高当前的生命活力。 也就是说在场的人为了保证自己此时此刻的活力，主动选择了回光返照，至于什么时候寿命耗尽，那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杨泽楷有些疑惑，还是搞不懂其背后的目的。 这算什么，不老会的福利？缩短成员的寿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很快，红色气团已经流过了四肢百骸，剩下的大半部分开始在胸口凝聚，杨泽楷感觉它试图进攻大脑！ “为了我主！为了老魔！” “我愿意为不老会而死！于衰老中孕育新生！” 比杨泽楷更先一步被进攻大脑的人已经开始出现异常，他们大脑过度亢奋，在不老泪的影响下对老魔的忠诚稳步攀升。 原来是这个作用。 杨泽楷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块锋利的刀片，他打算划开自己的胸口把这红色气团取出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升。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脑后逐渐攀升，杨泽楷很熟悉这股气息，正是自己从求不得手里抢来的不善根。 求不得在嘉安市隐藏了足足二十年，就是为了收集不善根，这份沉重的不善根甚至到了化为人形的地步，足见其分量之重。 而其中，足有十年份额的不善根被杨泽楷生生吸收，根本就不是这点红色气团能够应付的了的。 这份不善根一直很平静，而现在仿佛受到了挑衅的不善根终于主动出现，从后脑笔直向下。 “嗡——” 杨泽楷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某种碾压式的战斗，仅仅是一个照面不善根就已经将不老泪剩余的大部分吞噬殆尽，仅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在胸口屹立不倒。 这个红色光点虽然微弱，但似乎属于更高一级的进化生物，不善根对它的攻击如暴雨连绵不绝，可依旧花了很大功夫才让他黯淡了几分。 一旁的纪星河看到杨泽楷呆滞的表情，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啊？还好。” 刚刚回完纪星河的话，杨泽楷就感觉到一个让人颤栗的恢弘声音在自己胸口传出，直达自己的脑海深处，令人振聋发聩。 这是生命层次的压制，人类即便再温声细语，对蚂蚁也是一场灾难。 【不善根？求不得？】 第四十章 出来混也要有实力 这个恢弘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杨泽楷的意识就仿佛被拉进了深渊。 无边深渊里，他看到一个散发着浩瀚的邪气的不可名状生物，在这个生物面前他是如此渺小，如同大象脚下的一粒尘埃。 他漂浮在无边深渊里，这个不可名状生物将注意力投到了他身上，仅仅是注意力本身，就让杨泽楷嘴角渗出血来，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精神冲击。 诡异的、杂乱的、疯狂的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仅仅是和声音的主人意识触碰了一下，杨泽楷的大脑中就被输入了太多恐怖的念头和邪恶的知识。 那是对于生命衰老的扭曲理解和对人类的深层憎恨。 “喂！你怎么了！” 一旁的纪星河已经注意到了不对，他离杨泽楷比较近，已经能看到黑色罩袍下浸出的血液，这些血液从杨泽楷的口鼻不受控制地泊泊流出，很快就将面部的罩袍染成了暗红色。 与此同时，镇海王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而后将目光投向了不老雕像。 雕像的表情变了，似哭似笑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完整的哭脸，泊泊血泪顺着眼角不断流出，很快就从餐桌上滴到羊绒地毯上。 “滋——” 接触到血泪的羊绒地毯顷刻间便长高了半米有余，而后迅速衰老卷曲，化为飞灰。 镇海王眼中精光爆闪，他迅速放下手里的杯子，邪异的眼神迅速扫视四周。 而此时杨泽楷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的意识已经穿过漫长距离直达无边深渊，那滔天的邪气面前他根本就无法抵抗，转瞬间就失去了自我意识，脑海中满是被灌注的恐怖念头。 在不老泪进攻大脑的那一刻它就猜到了这个仪式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加强参会者对老魔的忠诚，不老会的迅速壮大恐怕和这件事密不可分，只要沾染上了不老泪，就永远摆脱不掉。 可他没想到的是，隐匿的不善根居然和不老泪产生了激烈冲突，而这种冲突直接招来了老魔本尊！ 相比身受重伤，甚至打不过杨泽楷的八苦魔求不得，八苦魔中的老魔以完整的姿态出现在杨泽楷面前，祂跨越漫长距离投来的一个眼神，都能让杨泽楷瞬间失去意识。 【放开他。】 身死危难之际，一点圣洁的光芒忽然在无边深渊亮起。 杨泽楷体内的不善根暴动了！ 老魔的注意让不善根瞬间被压制回了大脑，可现在这点圣洁的光芒将无边深渊撕开了一道裂缝，破坏了浩瀚邪气完美的封锁。 趁着这个机会，所有不善根如同沸腾了一般，灰色气团直扑红气！ 餐桌上的不老雕像猛地发出一声拗哭！ 这声拗哭带起一阵邪恶的腥风，惊醒了正在享受不老泪的所有人，那些没有摄入不老泪的人尚且只是感觉到心神沉重，而已经摄入不老泪的人则反应格外强烈，甚至有人咳出了鲜血。 杨泽楷胸口，最后一点红气被不善根绞得粉碎，不善根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徐徐退回了大脑，再也没有发出声响。 杨泽楷的意识也终于苏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纪星河懵了。 为什么，这个高中生如此特殊，这一滴红泪让他的反应如此剧烈，看他罩衫下的身体，应该是受伤不轻。 这让他有些愤怒。 这镇海王居然就在我眼皮底下伤人，当我不存在吗？！ 不老雕像发出那一声拗哭后，镇海王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闪身就来到了餐桌前，一把拿起了雕像。 近距离观察下，不老雕像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邪异的外形也好像失去了灵魂，变成了一块造型诡异的石头。 最关键的是，不老雕像的眼睛位置化为了齑粉，恐怕再也流不出不老泪。 “发生了什么事，不老雕像为何发出拗哭？”有人忍不住发问。 镇海王没有回答，可裸露在外的双眼中，增添了几分不解和恼怒。 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沉默，仪式发生异常，理应由镇海王给出解决方案，并且安排正常交易，可是现在镇海王迟迟不肯开口，其他人也没胆子随便招惹他。 他巡视四周，似乎是在寻找造成不老雕像异变的罪魁祸首。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包括杨泽楷这个真凶。 他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找茬的，这种时候抬头除了惹麻烦什么都改变不了，该认怂时候就得认怂。 “哼。” 迎着镇海王的目光，纪星河一声轻哼。 他下了飞机后，选择凑到杨泽楷面前，就是因为嫉恶如仇的性格让他容不得妖物逍遥。 现在，不老泪当着他的面让杨泽楷受伤，这超越了他的底线。 死寂的大厅里，他的声音异常明显。 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翘着二郎腿的神经病，也有人露出沉思的眼神，思考这个疯子的背景。 附近一带的妖物里，没有人敢得罪镇海王，野生复苏者就更不敢了。而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则根本不知道镇海王的存在，否则他们的最高战力也不会只有二级。 要么，这个人是个来自其他城市的愣头青，自寻死路而已。 要么，这个人背后有深厚的背景，而镇海王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否则他也不敢表示不满。 他们无法判断，静看局势的变化。 杨泽楷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暗道《情商》里说的果然没错，要离中二病远一点。 镇海王此刻正是恼怒之时，纪星河无所畏惧的年轻眼睛让他更加上头。 “哼！” 毕竟这场聚会是他镇海王主办，目的是为了完成各自的交易，镇海王虽然不好当场下杀手，但有人如此轻视它，他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所以，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倒是我待客无方了，这位朋友，请！” 镇海王擦过不死雕像的脸，从上面抹下一滴残存的血泪，而后手指弯曲，直接就是一指弹出！ 血珠发出一声爆鸣，直扑纪星河的眉心！ 杨泽楷甚至看不清血珠的轨迹，这血珠蕴藏的巨大动能如果是瞄准他的脑袋，他现在已经死透了。 在场的众人也已经认定纪星河是一个死人，不管他有没有背景，恼怒的镇海王既然已经出手，他就已经没活路了。 出来混，不能太狂，更不能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物。 而就在此时，那一滴血珠的动能忽然消失，生生地停在了距离纪星河讥讽的双眼前一米的位置。 第四十一章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呵呵。” 人前显圣，讲究一个点到为止。这一次纪星河没有搞什么口头禅，而仅仅是用冷笑回应了对方的攻击。 那滴血珠随后猛地爆开，化为点点血丝飞溅开来。 纪星河的意思很明确，若真觉得自己待客无方，那就恭恭敬敬地送上不老泪，而不是这种挑衅。 杨泽楷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没想到这个跟着一起过来的中二病真的是个高手，随随便便就挡下了镇海王的攻击。 化外物为己用的自私者进化方向，看样子至少也是三级进化实力，怪不得不怕镇海王。 镇海王隐藏在罩袍下的表情不断变幻，已经出手过一次的他冷静了不少，试图判断这个人的来历。 他组织了这么多场聚会，很清楚聚会的常客，对于只来过几次的人大概也有印象，唯独这两人，看上去很陌生，应该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就挑衅我，脑子不好使？还是受人唆使？ 忽然，镇海王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聚会暂停，我去修复不老雕像的伤痕，请各位稍作等待。” 撂下这句话，镇海王就暂时离开了大厅，整座大厅内只有窃窃私语的交易者们。 他居然没有再计较此人的冒失！ 在场者无不震惊，他们不着痕迹地拖动自己的欧式雕花座椅，默默远离了杨泽楷二人几分。 感觉自己这波装到位的纪星河颇为满意，装出一副深沉的眼神，故弄玄虚地叹了口气，就坐在座位上安心等待。 杨泽楷用手指轻轻捅了捅他。 “做生意吗？” “什么生意？”纪星河来了兴趣，但逼格既然到位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几分，“你能拿出本座感兴趣的筹码吗，凡人。” 中二病如此严重，换做别人早就和他急眼了，可是一贯迟钝的杨泽楷则没什么感觉，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道： “帮我抢劫。” “我必须提醒你，抢劫犯法。” “根据龙国法律规定，妖物不在法律保护的范围之内，妖物的非法交易同样不被保护，抢劫镇海王不会受到法律制裁，抢来的东西我们可以五五分，你先挑。” “小老弟，你觉得抢劫符合我的……等等，你要抢谁，镇海王？” “没错。” 在看到纪星河的实力以后，杨泽楷快速分析了这个人的立场，根据他的表现来看，这个人不可能是不老会一边的人类，而且刚才还和镇海王交恶，完全符合交易条件。 所以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本来对这种打家劫舍勾当颇为不屑的纪星河，一听说打劫镇海王，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自己人前显圣的画面，随即来了兴趣。 不过他还是不太信任杨泽楷，所以必须先确认一下自己没有被耍。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万一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呢？”他问道，“拿出点证据，让我能相信你。” 杨泽楷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龙形徽记，堂而皇之地递给了纪星河，还掏出一张证件。 “我是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成员，我叫杨泽楷，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和徽记。” 纪星河呆愣愣地看着证件和徽记，半天没有说话。 首先他很惊讶于在这个地方对方居然能毫无保留地掏出证件，山药精的嘱托算是白说了。 其次他没想到，自己的任务目标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半晌，他才问道：“你就是杨泽楷？” “是的。”杨泽楷腼腆一笑，“你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我就是为你而来！ 纪星河立刻把证件和徽记塞回给杨泽楷，说道：“我是总局派来支援你们的！” “就前几天，你们不是擅自把求不得揍了吗，总局派我来处理此事！” 作为一个不比杨泽楷强多少的实心眼，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任务证明都摸出来塞给了杨泽楷。 两个本该在处理组初次见面的人，居然在机场意外相遇了。 相比纪星河，杨泽楷倒是平静很多，只是欣喜于自己的计划又多了一分信任保障，不过他此时又产生了一个疑惑，这让他对纪星河有些怀疑。 他问道：“那你不直接打车去组里，在机场瞎转悠什么？” “问你啊，我不知道啊。” 纪星河麻利地拿出一个特制加密通讯器，这东西杨泽楷见过柳镇恶也有一个。 他把通讯器递到杨泽楷面前，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计划有变，求不得已逃走。最高命令，速去嘉安市寻找杨泽楷，配合目标接下来的一切行动。】 【线索：目标会在机场附近出现，参加妖物的交易会。】 杨泽楷愣住了。 自己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此行的目的，为什么总局知道了此事。 而且他们既然知道有这种地下交易，为什么不趁机把妖物一网打尽？ “别磨叽了，多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就说怎么抢吧！” …… 离开大厅的镇海王屏退其他人，来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内。 这个房间的装饰颇为诡异，随处可见风化的骨骼和散发着恶臭的动物尸体，就连墙壁上悬挂着的都是描绘着将死之人惨状的画。 镇海王将不老雕像放在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前，虔诚地跪了下去。 “我主老魔，拯救这个世界的终极进化，一切的终点，万物的起源。” “我主老魔，为世人哭泣，为世人叹息。” “赞美我主，在衰老中孕育新生。” 相同的祷词，产生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布满裂痕的不老雕像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后一缕若有若无的红气跃入了镜面，顷刻间，镜面一片血红。 镇海王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生怕因为直视无边深渊而被拉进去。 【找到他，带给我。】 六个血红的大字出现在镜面上，镜面似乎无法承受八苦魔的文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即将化为碎片。 最后一刻，镇海王才抬起头来，把那六个大字深深地刻在心底。 而后镜面粉碎，仿佛沾染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般迅速变黑，腐蚀成某种胶状物。 “谨遵我主的指示，您的期望就是我的生命。” 老魔并没有指明目标，可他心中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意思，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欲望。 那个能和自己过招的人，那个遏制了自己弹出去的血珠的人！ 一定就是他！ 第四十二章 熟人价只要二百块 趁着这段时间，杨泽楷正在和纪星河密谋。 “交易之前，镇海王会让所有人去需求屋，把每个人的需求写下来，并且把自己要出售的货物放在那里，目的是不让在场的人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不会动手，未来一百年镇海王都从来没有选择这个时机动手过，如果有他看上的货物，他会选择另一个时机动手。” “这个时机是交易结算环节，所有人重新进入刚才的需求屋，买走自己选定的商品，只有一个人离开以后，下一个人才能进入。” “如果镇海王盯上了谁，那他会在这个人买走商品的时候动手，因为买走商品的人不会再回到大厅，而是会直接离席，很难被当场发现。” 他犹记得百年后的镇海王被冠以就“黑店头子”的荣誉称号，所有人都对其唾弃不已，但又不得不接受有他作为公正人的交易。 毕竟有他在，十次交易未必被抢一次；没他在，那就是天天被抢，命都要丢掉。 杨泽楷说的头头是道，纪星河一方面是对杨泽楷动辄“一百年后”的这种说辞略有疑惑，怀疑这是最新的人前显圣手段。 另一方面，他没想到这个不老会交易手法还如此古老，说白了就是镇海王当做公证人，商品暂存在他那里，然后由他售出。 只是这个中间人未免过于强大，好处是保证了买卖双方都不敢闹事，坏处是镇海王自己闹事可就没人能管的了了。 纪星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继续故作高深道：“我们要在结算阶段，将其击溃，以本座的实力绰绰有余。” “没错。你也是三级进化实力，你拖住镇海王，我抢了在场的所有货物就跑。” “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和我们这次合作相关的情报不收费。” “声称自己来自一百年后是你自创的人前显圣绝学吗？” 还没等杨泽楷开口，门外就传来一连串沉稳的脚步声，纪星河立刻别过头，摆出刚才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唯恐被镇海王看到二人窃窃私语。 “诸位，聚会继续，烦请各位先去隔壁的需求屋写下需求。” 镇海王语气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后一般。众人一个接一个走出，来到了隔壁需求屋。 杨泽楷和纪星河进来的时候，前一个人正将自己的需求写在一张发黄的纸张上，他头顶一双牛角，罩袍都盖不住他的生理特征。 看到后面有人进来后，牛角哥把发黄的纸张对折，递给了等待的侍者。 他起身就走，而后杨泽楷和纪星河坐下，纪星河完全没什么想买的东西，他来这里本就是配合杨泽楷。 杨泽楷则很快提起笔在纸张上写下两行字，一行是出售信息，一行是购买信息，将纸张折叠后，他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我说，你要这玩意干什么，进化用吗……” 纪星河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话，可刚一出门两人就愣住了。 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一双眸子里满溢着邪恶和疯狂，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黑色罩袍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他们甚至能闻到镇海王身上淡淡的腥风。 “人类？” 杨泽楷已经下意识地弓下了腰，这是他十八年来养成的习惯，面对这种远超自己的强大敌人，反应只要慢一瞬间，就只能迎接死亡。 他们不明白镇海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场聚会本就有很多人类参加，不存在发现他们是人类后就暴起杀人的可能性。 再说了，有些妖物也是人形态，隔着罩袍也不容易无从判断。 那么镇海王找上门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对刚才发生的事忍无可忍，以人类身份为借口除掉他们？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在对方的躯干位置，随时防备着镇海王出手。 纪星河的状态则和他完全不同。 已经暴露了实力的他满不在乎地道：“是又如何？” 杨泽楷的刀片已经划到手指间。 镇海王立刻眯起了眼睛，再次确定了心底所想。 没错，就是这个人类！ 他已经回忆起了一些细节，就是在不老泪分发到这二人手中后，不老雕像才发生裂痕寸寸龟裂。 他特意堵在房间门口，就是想再次试探一二。果然，此人态度轻蔑，定然是有所依仗！ 杨泽楷和纪星河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知道镇海王这一眯眼后邪气更重，周身的腥气浓郁的让人窒息，一股来自生命进化层次的压制力覆盖了杨泽楷周围的空间。 野生动物中，独自面对老虎的羚羊只能仓皇逃窜，而现在杨泽楷就是这只羚羊，只是他根本没有任何慌不择路的想法，反而将角对准了狮子。 奈何狮子根本不搭理他。 镇海王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再次将目光移向了纪星河。 在他眼里，杨泽楷不过是纪星河的小跟班，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他死死盯着纪星河的双眼道：“跟我走。” “去哪里。” “我主召见你，这是你的殊荣。”镇海王的声音虔诚又疯狂，“加入不老会，于衰老中孕育新生。” 如果可能的话，镇海王并不想和纪星河动手，因为他并不清楚对方在老魔心里的地位，对于一个疑似的未来同事，能动嘴就尽量不要动手。 至于镇海王召见他的目的，镇海王不知道，但他觉得纪星河一定知道。 纪星河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加入不老会？召见我？为啥？ 他没有立刻回答，镇海王的眼神开始逐渐转冷。 眼看着镇海王气息再次发生变化，纪星河再傻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抽镇海王脸的机会更是不打算放过，直接冷声道：“召见我？他也配？” 反正过一会也得兵戎相见，镇海王既然不打算当场翻脸，纪星河觉得，这几分面子给不给他也就无所谓了。 说完这话，纪星河惋惜不已，可惜了这一幕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杨泽楷看到，若是总局的其他同事在，定要为我不向妖物低头的气节鼓鼓掌。 镇海王表情一窒，身上的邪气爆炸般喷发。 “哼！” 他强行忍住怒火，没有再和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多说，而是拂袖而去。 杨泽楷拉了拉纪星河的袖子。 “怎么了？” “我有一本书可以卖给你。”杨泽楷一本正经道，“书名叫《情商》，熟人价二百块。” 第四十三章 二级妖物结晶 来到一百年前的世界已经一个多月，尤其在接触了《情商》以后，为人处世的能力杨泽楷自认为已经突飞猛进，这让他对纪星河这个中二病多少产生了一些质疑。 战斗力强是好事，三级进化者也确实有资本嚣张。可是这个人…怎么尽搞些没用的烂活。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倒也无妨，纪星河越是人前显圣，镇海王对他的敌意就越大，到时候自己才有更大的把握洗劫镇海王的聚会。 两个人晚一步回到了大厅内，此时已经有大半的人完成了上一个环节，二人百无聊赖地坐下等待正式开场。 纪星河问道：“你是什么实力。” 杨泽楷道：“一级复苏者。” 居然只有一级？！纪星河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那你确定我和镇海王厮杀至天昏地暗，你不会被波及？” “不会。”杨泽楷腼腆一笑，“他杀不了我。” “为什么杀不了。” “杀不了就是杀不了啊。”杨泽楷挠了挠头，“他太弱了。” 纪星河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把这句话默默记下，下次自己人前显圣的时候务必用上。 “啪啪啪。” 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响起，已经有侍者推进来一块巨大的黑板，在上面书写下方才大厅内的众人留下的交易内容。 【出售暴风大剑一柄，二十万，只要现金】 【出售一双恶灵的眼球，一级妖物掉落，五万】 【出售一级复苏物一件，具有吸收人体疾病的功能，需要一件一级复苏物交换】 纪星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黑板上的内容，很想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拿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出售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需要一件二级复苏物交换】 这一行字写下后，在场的众人立刻有些躁动，有互相熟识者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相比于一级进化配方，二级配方的获取难度高了不止十倍。 诡异复苏刚刚二十年，也许有一些人有奇遇，但大多数的进化方向仍然需要一次次尝试才能最终确定，因此格外稀有。 可以说，这一张二级配方的价值甚至远超它记录的材料总和。 纪星河蠢蠢欲动，异常管理局内部都没有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一个二级进化配方对局内的整体实力提升都会很有帮助。 而且他有个朋友正好是猎杀者方向一级进化者，这个配方让他非常心动。 “帮我个忙，拿下这张配方，钱我以后补给你。” 没办法，浑身最后一点钱都被榨干的纪星河只得低头向杨泽楷借钱。 他此时深刻地感觉到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张口借钱以后感觉自己的逼格瞬间就垮了。 不过好在杨泽楷对他的逼格坍塌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立刻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纸笔，递给纪星河。 “我可以先借你两万，立字据，一分利。” 你怎么不去抢！纪星河内心在滴血，但还是忍痛写下了这份借据。 这还不算完，在他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杨泽楷甚至从书包里掏出一方印泥，让他按了个手印，这才神采奕奕地把借据小心叠放收回包里。 随后，他又从剥削纪星河的那一沓钱里，小心地数出了两万块递给了他。 “纪先生，这份借据完全受到龙国法律保护，希望你能按时还钱，逾期我会向有关部门申请仲裁。” 纪星河眉毛跳了跳，只能在心里祈祷这配方不要太贵。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 老子是来打劫的啊！买个屁啊！ 他顿时来了精神，看向镇海王的眼神多了几分战意。 可他忘记了重要的一点，即便这些钱没花出去，他也得按利息还钱。 【出售毒药，可毒杀二级妖物，十五万块，也可用二级妖物结晶交换】 最后一件毒药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连镇海王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能毒杀二级妖物的毒药，卖十五万绝对不多，可想换一枚二级妖物结晶就有些过分了。 杨泽楷眼皮抬了抬，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大概听清了其他人的讨论，可做生意真的不是他的强项。 黑板上不断写写画画的笔并没有停下来，既然有售卖需求，就会有购买需求。 来到这里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带着明确的目的，他们需要某种特定的物品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因此他们会把自己的需求提出来。 只是相比出售，购买需求的隐蔽性要低很多，需要有人当场开口说明自己有意愿达成这场交易，并现场磋商。 信息化时代，为了保证交易的隐蔽性，这帮人的交易方式原始的让人落泪。 【求购二级妖物结晶一枚】 【求购攻击型二级复苏物一件】 【求购被净化的黎鬼残留物，可用战士方向一级进化配方交换】 结合出售和购买信息，很容易分析出一些情报。比如求购二级妖物结晶和出售毒药的是同一人，而那求购被净化的黎鬼残留物的人多半是净化者方向的复苏者。 只有净化者方向的复苏者会需求被净化后的妖物残留物，他们有一条特殊的强化方法，就是将这些净化后的残余物打上个人印记，然后吸收，以此达到强化当前进化层次的需求。 同样，这种强化只能进行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 粉笔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本次聚会的所有交易信息全部被列在了黑板上，在场的众人可以自由选购了。 一个有些匪气的男人声音第一时间响起。 “二品妖物结晶我手头有现货，我也对毒药感兴趣，但那瓶毒药我只愿意付十五万块。” “你打算为二品妖物结晶付出怎样的价码？” 他这话是面向众人的，显然他并不知道具体是谁提出了这笔交易。 杨泽楷能感觉到镇海王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梭巡，显然他对这笔交易也有兴趣。 随着杨泽楷的开口，镇海王令人讨厌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纪星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此时杨泽楷的声音由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沙哑的老头。 “我可以出二十五万买下妖物结晶，扣除你购买毒药的钱，另外补齐十万。” 十万几乎是杨泽楷的全部身家了，他这一个月来破获大小案件十数起，加在一起也就挣了十万出头，而之前向柳镇恶申请的武器损耗必须用在制造武器上，不能随便动。 因此，加上今天从纪星河手里挣的钱，一共也只有十五万。 “可以，这买卖靠谱，我接受了。” 提出交易的那人听着应该常在社会上厮混，他感觉价码还算合适，立刻接受了交易。 第四十四章 交易和结算 当然，交易谈成是一回事，地下不法交易窝点被捣毁导致交易失败那是另一回事。 其他人的交易也在陆续进行，那个求购被净化的黎鬼残留物的则是一个声音有些慌张的年轻女人，她似乎有些焦急，特意出声求购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回应。 很快，有人提到了那件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 一个极为纤瘦的身影开口说道：“我对进化配方很感兴趣，可我怎么确定这是正确的配方？” 大厅里的其他人立刻交换眼神，他们也有同样的疑虑。 如果有人买下这配方，可上面记载的根本就是错的，服下错误的进化材料轻则精神失常，重则当场死亡，而他们并不清楚互相的身份，秋后算账都找不到正主。 至于镇海王就更不用指望了，他不会管产品售后这种事情。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镇海王开口了。 “呵呵，我可以保证这份配方的真实性。”他说道，“我本人持有一份正确的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刚才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个配方的确是真的。” 纪星河眼睛一眯。 “当真是人类的一尊大敌，我绝容不下你。” 他低声自言自语，却被杨泽楷听了个真切，可杨泽楷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没空搭理他。 既然得到了镇海王的保障，在场的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认可了这份配方的真实性，购买欲望立刻高涨了起来，有数人表现出了购买意向。 只是二级复苏物的价码，确实太过贵重了一些。 “我即将达到三级实力，我可以替你杀一个人来换取这个配方。” 说话的正是此前杨泽楷二人撞见的牛角人，他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嗤笑。 杀一个人就想得到一张配方，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再说了，你的实力是否接近三级尚未可知，配方还得先交到你手里，这不就是纯纯的空手套白狼？ 在众人的嗤笑声中，牛角立刻有些恼怒地甩了甩头。 “……你说的是真的吗？三级妖物你杀得掉吗？最晚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发出。 众人一愣，说话的显然是卖家无误，只是这年轻稚嫩的语气，居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这种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镇海王没有任何表示，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甚至没有把目光投向那个孩子。 扭头有些泄气地说道：“最早也得……五年后。” 这一次嗤笑变成了哄堂大笑，大厅里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五年，五年算不得晚！进化的事，怎么能算晚呢！” 无力地争辩了几句，牛头就再也不吭声了。 虽然大家都在嘲笑他，可事实上大多数人也没有好的筹码，场面陷入了僵局。 纪星河开口道：“可以用金钱购买吗？” “可以！”小孩立刻点了点头，“你出多少！” 纪星河皱了皱眉，这孩子也太单纯了，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张配方的具体价值，倒更像是被人放在明面上当枪使的。 这样的人，即便是完成交易，也很难活几天，在座的定然已经有心怀不轨之徒盯上他，比如那个非常纤瘦的身影，看向这个孩子的方向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这样吧，一百万，我要了。” 在座的各位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人说的云淡风轻，一看就是个大款。 什么时候不老会有这种大款了，这么粗的大腿不得赶紧抱紧？ 金钱的力量确实可以按照某种比例换算成威望，之前因为他和镇海王发生冲突，大多数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傻子，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敬仰大佬的眼神。 杨泽楷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很清楚纪星河根本就没这么多钱，浑身两万块钱还是找自己借的。 他非常吃力地回忆着《情商》里的内容，尤其是反诈骗等相关内容，终于搞清楚纪星河到底在想什么。 这家伙压根没打算付钱，他是想唬住其他人，让他们不敢插手，一会交易结算的时候二人直接掀桌子明抢。 …… 时间推移，交易逐渐走向了尾声，镇海王抬头扫了一眼黄铜挂钟，决定结束这场聚会。 毕竟今天他还有正事要办，老魔还在等待他的回应。 “还有人有其他东西想交易吗？” 镇海王轻轻摩挲着指关节，看似环顾四周，实际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纪星河和杨泽楷身上。 交易时热烈的气氛冷却，大厅里的人都不再言语。 除了本就相识的人，他们互相之间交集并不多，更不想认识其他人，从互相忌惮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在他们眼里其他人只是自己在不老会向上攀爬的绊脚石，暴露身份只会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那牛头怪，一场交易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以后都可以改名牛乙己了。 镇海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问话后没过多久，就宣布聚会结束。 按照镇海王的聚会的规矩，所有人都需要按照一定顺序，各自间隔一段时间离开。没有进行交易的人大可以随便选择自己离开的时机，而其他人则由镇海王的侍者暗中安排。 在大厅里的人已经离开大半后，有侍者悄悄走到了杨泽楷和纪星河背后，毕恭毕敬地道：“二位，这边请。” 那个买下杨泽楷的毒药的男人还没走，对着杨泽楷微微颌首示意。 他必须要杨泽楷二人之后离开，以保证杨泽楷支付的十万块钱能够到他手上，至于毒药和二级妖物结晶，镇海王的人会按约定给到双方。 二人站起来跟着侍者离开，杨泽楷趁机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没信号。 他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跟着离开。 “二位久等了，请二位完成交易吧。”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二人和带着他们一起进来的侍者，这个侍者手里拿着一份清单，然后指了指桌面一个紫色的闪亮晶体。 二级妖物结晶。 除此以外，桌面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一瓶毒药和一把半人高的重剑，金色剑柄上雕刻着繁杂的纹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另外，大剑的两侧分别放置着一本书和一张纸，显然应该就是之前交易中提到的能够治愈疾病的一级复苏物和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了。 第四十五章 热心市民杨泽楷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一部分物品还没交易出去，除了猎杀者二级进化配方和妖物结晶，大剑和另一件一级复苏物还在。 但是镇海王不在这里让纪星河非常疑惑，对方刚才还表现出强烈的拉拢自己入伙的欲望，这会怎么人都不见了。 难道是目睹了我的英姿以后，怂了？ 杨泽楷想到一件事，他捅了捅纪星河说道：“我确认一下，你有执法局证件吗？” “……自然是有的，怎么了。” “那就好。” 侍者当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看到的是这两个人没有掏出银行卡或者现金一类的东西，矮一些的默默掏出了手机，一个小巧精致地摄像头从手机顶部弹出。 再加上他们刚才说的话，侍者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杨泽楷把摄像头对准自己，调整了一下光线和对焦，保证不会因为剧烈晃动导致画面过于失真后，清了清嗓子。 “我是嘉安市市民杨泽楷，我现在实名制举报这个非法交易窝点！” 纪星河人都懵了，这小子干什么，嘉安市三好市民？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 镇海王的那名侍者也傻眼了，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最底层的不老会成员，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在镇海王的地盘，举报镇海王经营非法交易窝点，还当场录像，这是不打算活着出去了吗？ 房间里静悄悄，只有杨泽楷的声音在回荡。他疯狂回忆起自己从电视节目上看到的热心举报人们的演讲，表情极其严肃的开始对着镜头演讲。 “家人们，亲人们，我无法忍受在我们嘉安市这片净土上，居然存在如此巨大的犯罪窝点！这是对嘉安市执法局的挑衅，是嘉安市的毒瘤！” 语气之慷慨激昂，表情之严肃，简直和平时一脸迷茫的杨泽楷判若两人。 为了应付这种视频取证举报的事件，杨泽楷特意在家里练习过这段话，素材正是嘉安市《小林说事》节目。 “看看，大家快看看，这些不法货物就在我眼前。” 随后，他把镜头视角对准了那把暴风大剑和一边的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而后对准了试图挡住自己脸的侍者。 “这就是这个非法交易窝点的工作人员，” 牲口！那件一级复苏物和你的毒药你怎么不拍！纪星河满肚子槽，奈何杨泽楷正在录像，他根本不敢说出口。 到时候变成包庇杨泽楷的证据，连他也一起被处罚，那可就糟了。 “别拍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侍者立刻扑上来，试图抢夺手机，杨泽楷一个丝滑小走位躲开了他的扑击，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将其放倒。 “哎哟！” “各位叔叔阿姨，为了举报这个犯罪窝点，我孤身潜入，现在已经被不法分子伤害了。根据龙国刑法规定，不法分子要赔偿我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等大量损失。” 你在说什么！刚才那声哎哟是人家侍者喊的，明明是你把人家打了！ 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外面都没有敲门声传来，想必是这间屋子的人没有出去，镇海王的人就没有安排后续的人进来，这个小房间俨然变成了杨泽楷的个人秀场。 就在纪星河以为他终于结束表演的时候，杨泽楷直接把手机塞到了他手里，对准了他的脸。 “？？？” 杨泽楷在一旁对着手机道：“万幸的是，我在这个犯罪窝点遇到了同样暗中调查的警察哥哥，他可以为我作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他居然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刚写好的纸递给纪星河，上面是一段已经准备好的台词，原来他刚才就是在写这个东西。 被强行加了戏份的纪星河表情数次变幻，可是手机录像开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作证。” “杨泽楷市民以身犯险，为了寻找犯罪窝点的证据孤身潜入。” “其行为符合龙国法律判定见义勇为的标准，且由于受到了不法侵害，我认为完全可以提高其奖励标准。” “具体法律依据如下……” 接下来，纪星河足足读了十几条相关条款，以佐证杨泽楷的合法性。 “鉴于此，我将代表执法局依法没收该窝点的全部非法财产和所得，并查封此窝点！” 终于念到了最后一句话，纪星河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他把手机推开，对准杨泽楷的脸，感觉自己被深深的算计了。 这小子早就想好了利用自己的身份，一个三级进化者在异常管理局内的地位不低，确实有资格自由行动消灭妖物并缴获其复苏物。 只是一般来说，这玩意谁会录像啊！ 那侍者又爬起来试图抢夺，被杨泽楷一脚踹到肚子上放倒，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他关上了手机录像，小心地确认视频已经保存好，如果不是这地方没信号，他现在已经联系柳镇恶等人把这里围剿了。 随后，他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麻袋。 看着这麻袋，纪星河眼角抽搐不已。 “镇海王不会置之不理。”杨泽楷语气平静，“这房间里应该有埋伏。” 纪星河看他麻利地把桌上的东西抢夺一空的架势，感觉他完全没有担心埋伏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疯狂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闹够了没有。” 纪星河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镇海王。 事实上，镇海王一直能够看到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他没想到跟着纪星河的那个不起眼的小子居然有如此离谱的举动，但他也懒得阻止，因为根本不影响他的计划。 他必须把纪星河留下，带给老魔，这是老魔赋予他的使命。 “闹够了，就去死吧。” 刺激性的淡绿色气体从四面八方忽然出现，这些气体沿着门缝和墙壁不断蔓延，躺在地上的侍者最先呼吸到这点气体，他立刻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随后抽搐了几下，死了。 “毒气！？他想毒死我们？！” 纪星河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狠毒，为了拿下自己竟然不惜连侍者一起毒死。 “不，这毒气毒不死你，只能毒死二级以下复苏者。” 杨泽楷表情冷静，耷拉着眼皮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四十六章 提桶跑路，风紧扯呼 “那你还不快跑！你不要命了！” “已经在跑了。” 在杨泽楷嗅到一丝异样的同时，他就已经发动了盗贼能力——完美五感窃取，而这次能力的发动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杨泽楷自己。 刺激性毒气首先冲击的就是嗅觉和味觉，这种强烈的气味会导致身体立刻产生炎症反应，虽说其毒性并不只表现在这一个方面，但消除自己的嗅觉和味觉，总归是一招权宜之计。 而后，他迅速从背包里摸出一张照片。 纪星河已经嗅到了这股浓烈的气味，这让他颇为不适，果然如杨泽楷所说这毒气毒不死三级进化者，但一边呼吸着这种空气一边战斗，显然会让自己的战斗力打折扣。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光线在自己身边亮起。 照片里的小花微微颦眉，俏脸带上了一丝愠色，她头顶的骄阳散发出温暖的光线，生生将杨泽楷周围的毒气驱散！ “竟然是一级复苏物！” 纪星河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宝贝，星眉略微一翘。 杨泽楷哪有闲工夫理他，他一边狂奔向窗口，另一只手从麻袋里掏出了一本书。 这书采用灰褐色的厚卡纸做封面，破破烂烂像是经过了很多人的手，书封上的书名已经看不真切，只有书脊上的字样尚且能够分辨。 《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 在掏出小花的照片以前，杨泽楷只吸入了一点点毒气，但是即便是这点毒气都让他此刻极度难受，肺部火辣辣地疼，窒息和眩晕感已经非常强烈。 换做寻常人，此时此刻已经产生了幻觉，可杨泽楷还能冷静地翻看手里这本破书。 里面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就在翻开书的刹那，仿佛有一个大夫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明知道这是幻觉，可是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手臂轻轻一挥，毒气带来的痛苦居然就立刻消失的无隐无踪。 治疗有效！ 一系列手段看似很复杂，实际上花费的时间极短，大概只有寥寥几秒的时间。 “里面发生什么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显然，房间外已经有人察觉到了这里发生的一样，随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毒气已经渗透到房间外，毒杀了还未离开的看热闹的其他人。 杨泽楷健步冲到窗前，直接撞了上去。 砰！ 伴随着窗框实木和玻璃的破碎声，一个身着黑色罩袍的身影从窗户里直接飞了出来！ 杨泽楷就地泄力，在玻璃碎片上打了几个滚，立刻在身体上增添了几处划痕，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飞奔了起来！ “我在组里等你！” 杨泽楷厚道地撂下一句话，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大别墅内，房间内的毒气已经渐渐褪去，整个房间只剩下一具倒在地上的侍者尸体、一张被掀翻的桌子、一扇被撞得粉碎的窗户。 还有纪星河。 杨泽楷走后，再没人帮他驱散周围的毒气，强忍着肺部传来强烈的不适感，纪星河缓缓吐出一口气，淡绿色的有毒气体被他强行排除体外。 他缓缓抬起双眼，星眉倒竖，眸中已有杀机显现。 镇海王的声音，仍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今日是我招待不周，只要你跟我走，以后自有机会慢慢偿还，” “放弃抵抗，接受老魔的召见，你逃不掉的，新生将永远伴随着你。” 纪星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咧嘴一笑，手指向上轻轻一点。 这一指，江湖之气如排山大浪，浩瀚不可测。 “装神弄鬼的家伙，我倒是明白你为什么不露面了。” 整个房间里残留的玻璃碎片和桌子全部缓缓悬浮起来。纪星河手臂轻轻一抖，一柄软剑从他袖口划出，围绕着他缓缓旋转。 这柄飞剑感觉颇为神异，仅是悬浮在半空中就会让人产生被划伤的感觉，锋利之气已然外化。 自私者进化方向，三级进化者，异常管理局内部将其命名为剑仙。 “不过是鼠辈罢了！” 这一声大喝，纪星河本人竟然变得比那柄剑更加锋锐，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切碎，滔天意气令人望而生畏。 镇海王的声音又起：“你是自私者方向进化者？怪不得这么强势。” 镇海王对这个方向了解不多，但他知道这个进化方向的人，进化层次越高，性情就越是强势，化万物为几用的能力让他们愈发注重己身的体验。而达到三级进化者后，联系死物和自私者之间的力量不再难以捉摸，而是名为意气的特殊力量。 将意气附着在死物上，即可起到提高死物杀伤力的作用。 “是又如何？”纪星河冷笑。 镇海王没有再和他逞口舌之勇，房间内腥风大作，连那些被催动的玻璃碎片都被这股腥风席卷，形成一个危险的气旋。 无边的毒气从缝隙渗透进来，这些毒气仿佛有生命一般，逐渐在纪星河面前凝聚，一个古怪生物出现在他面前。 《山海经》有云，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是为化蛇。 这镇海王的真身居然是神话记载中的化蛇。 相比之前见过的妖物，化蛇看上去更加恐怖，他下肢轻轻扫过地面，橡木地板被抓出难听的声音。 纪星河大笑，意气更盛！ 镇海王眼中的凶残和疯狂在本体显露以后更盛，既然这个人类不识抬举，那他就只能把他的四肢撕烂，内脏搅碎，仅仅维持一条性命丢在老魔面前即可。 他镇海王是老魔的下属，可也不是个软柿子。 “不过尔尔！” 纪星河没有再和镇海王废话，手指向前一点，飞剑裹挟着无边意气直插镇海王！ …… 嘉安市郊外，杨泽楷一个人狂奔。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路面，车辙印记都非常稀少，显然距离市区非常远。杨泽楷也不知道自己该向哪个方向跑，在确定向东跑手机信号会更强一些后，他果断选择向东横冲直撞。 虽然他只是一个一级进化者，跑的并不快，可是受益于一百年后过于复杂恶劣的生存环境，杨泽楷翻越障碍的技巧极为娴熟，背着一个背包还扛着一个麻袋，像个飞贼一样越过树木和土包。 刚跑出来的时候他还能听到背后的别墅里的打斗声，在纪星河的中二之魂爆发后整个别墅已经乱作一团，尚未离开的客人们也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那个被杨泽楷抢了二级妖物结晶还没给钱的大怨种。 第四十七章 打劫也得有理有据 大怨种在杨泽楷撞破玻璃时，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立刻跑到窗前，看到一个扛着麻袋的熟悉身影狂奔着离开。 紧接着，就是需求屋内的碰撞声和厮杀声，两个拉开架势战斗的三级复苏者，绝对不是他可以围观的，即便他的二级妖物结晶可能还在屋里，他也压根不敢凑上去看一眼。 因此第一时间，他就果断认定二级妖物结晶在麻袋里，然后从窗户跳下去追着杨泽楷跑。 事实上他的选择无比英明，很快整个别墅的死物都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毒气肆意蔓延，在意气形成的狂风和毒气的肆无忌惮蔓延下，整个别墅都难有活物。 跑得慢的那些侍者，最后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这一切只有纪星河和镇海王知道，大怨种当然无从得知，他一路追赶着杨泽楷的踪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虽然杨泽楷是那个有些狂妄的三级强者的小跟班，定然有些背景和手段，但是根据一路追查的痕迹显示这家伙的移动速度并不快，应该不可能达到二级实力。 面对这样的敌人，大怨种自认为以自己的实力可以轻松拿下。 “算了，不管他有没有拿走二级妖物结晶，我都一口咬定已经被他抢走了，他要么把结晶还我，要么把钱和毒药给我，没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那枚二级妖物结晶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财产，这结晶实际上属于他所在的社团，俗称流氓团伙。 作为一个早年间纵横嘉安市街面、岁数大一些后纵横嘉安市农村的风云人物，大怨种的法制观念早已淡化，凡事一般都是用斗殴解决，谁报警谁就是孙子，而这一次他也打算用拳头解决这桩难事。 不知不觉，他已经追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这种小树林作为嘉安市园林绿化的一部分，由于过于偏远而疏于管理，茂盛的树木肆意生长，在其中穿行并不容易。 大怨种早已把黑色罩袍丢掉，露出一张精瘦且留着两撇八字胡的脸，他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还是决定钻进去一探究竟。 “这家伙跑就跑，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在林子里钻？” 一边碎碎念一边猫着腰穿行的大怨种脚下忽然踩到一物，紧接着就是脚脖子瞬间被勒紧，整个人立刻失去了平衡被吊了起来。 现在他明白杨泽楷为什么在林子里穿行了，这小子原来放置了陷阱！ 作为一百年后的杰出少年求生者，杨泽楷怎么可能不防备别人的跟踪。 他判断了一下局势，两个三级复苏者在别墅对殴，如果镇海王一方拥有能够参与其中的额外战力，定然也会加入战斗。 而且，自己抢的说白了都是在场的不法交易者的货物，他们这些人里面存在杨泽楷对付不了的人的概率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让他产生了诱敌深入的念头。 在他故意留下踪迹的刻意引导下，果然有人跟上了他。只是杨泽楷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傻，一个简单的野猪套就能将其吊起，枉费了他后续布置的诸多复杂陷阱。 隐藏在旁边的杨泽楷在听到陷阱触发的动静后，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果断从麻袋里掏出一把吓人的大剑，抵在了正在不断挣扎的大怨种下颌。 寂静的树林里，杨泽楷小腿微微发力，碾碎了脚下的落叶。 刚被吊起来的时候，大怨种先是懵逼，然后是愤怒。作为一个复苏者、一个社会大哥的他居然被人像动物一样抓获，实在是过于丢人。 可是奈何杨泽楷来的实在太快，这个依然穿着黑色罩袍的人握着大剑的手无比稳定，眼神更是平静无比，像是在看待一件死物。 大怨种害怕了，不敢再动。挣脱野猪套是小事，可他觉得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眼前的这人就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一个成熟的社会大哥不应该如此冲动。 “撞到铁板了……” 此刻他只能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祈祷眼前的人不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不老会里这种货色可不在少数。 “你是什么人，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杨泽楷平静的语气此刻在大怨种耳朵里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也许是金钱的力量给了他勇气，大怨种吞了口唾沫，抖动着八字胡说道：“我我我，你拿了我的二级妖物结晶，还没给钱呢。” 杨泽楷愣了一愣，这才搞清楚他的身份。 发现对方没有下手伤害自己，大怨种的心情稳定了不少，他继续道： “朋友，做生意要讲诚信，大家都是场面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样，我给你打个折，只要你把那瓶毒药给我就行，十万块钱差价我不要了，怎么样？” 他喋喋不休地试图讨价还价，逐渐没有了猎物的自觉，直到杨泽楷的剑尖动了动，他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坚定。 这坚定的小眼神，他要干什么？ 大怨种又害怕了起来。 “根据龙国行政处罚法，你的二级妖物结晶属于非法所得，我现在依法没收你的非法财产。” “另外，你本人涉嫌参与非法经营活动，请你立刻将其他非法所得财物交出来，我将依法予以没收。” 大怨种傻眼了。 “你没收我的财产？”他立刻反驳道，“你是执法局的人吗？再说了没收的财产也要充公，那也不归你啊。” 他完全不相信杨泽楷和执法局会有任何关系，能来参加镇海王的聚会的，不是妖物就是恶棍，他权当对方是消遣自己，因此不依不饶了起来。 当爷还是小年轻，搬出执法局吓唬谁呢？ 打劫就打劫还整这么多花活，搞的还挺俏皮，一点都没有当坏人的使命感。 不过他这一问，倒是确实把杨泽楷问住了。 他刚入队没几天，确实还没有执法局的身份证明，因此才打起了见义勇为举报有奖的主意。而且这些东西确实该纪星河收缴，自己并未得到纪星河的书面授权，对方现在还打的天昏地暗，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东西充公后，理应柳镇恶进行分配，虽然二级妖物结晶还是会落到自己手里，但那是另一回事。 想来想去，他现在好像确实没资格没收大怨种的财产，杨泽楷索性决定不想了。 “我给你个地址，如果你有疑问。”他拿出笔刷刷写下一个地址，正是异常事件处理组所在的那栋矮楼，但并没有标这栋矮楼的名字，只有门牌号。 “工作日时间到这里找我，我来处理这件事。” 呵！多新鲜！抢劫还给受害者留下投诉地址！这是现在的新玩法？ 八字胡大怨种不疑有他，在杨泽楷走后就挣脱了野猪套，打算去会一会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让他知道知道真正的社会大哥是怎么做事的。 第四十八章 司机叔叔载我一程 杨泽楷留下纸条后就转身离开，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特意留下踪迹。 嘉安市的郊外，终于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杨泽楷看到了一条柏油马路，右侧的路灯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标识牌，上面标示着前方十公里就是嘉安市区。 幸好，他没找错方向。 柏油马路上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大多数都是一些货运小卡车，这些司机有的叼着牙刷，有的则疲劳地揉着眼睛，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注意到了一件怪事。 一个男孩，背着背包还扛着麻袋，在这两件重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单薄，他耷拉着眼皮向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竖起大拇指，显然是想搭乘顺风车。 有司机看到后下意识地想要靠边停车，可是靠近男孩后他们清晰地看到麻袋里裸露在外的巨大剑柄，一眼就能看出是金属制品而非塑料玩具。 然后，这些司机有一个接一个的踩死油门绝尘而去。 一辆挂着嘉安a牌照的大型红色卡车上，大块头司机正在疲惫地架势着汽车，坐在副驾驶上的瘦小搭档和他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红色外套红色鸭舌帽，衣服上写着【嘉安快递，使命必达】的字样。 “怎么又输了。” 正在玩手机游戏的瘦小搭档恼火地拍了一下座椅，这让疲惫的主驾驶更加烦躁。 “能不能别嚷了，吵死了。” 司机的抱怨让副驾驶的瘦小搭档也来了脾气，立刻回嘴道：“你嚷什么嚷，你休息的时候我嫌你吵了吗！” “让你别嚷你就别嚷！烦不烦！打个游戏比打仗都烦人！” 一辆大型货车需要两个司机交替驾驶，接连跨越数个地区长达数百公里的路程，枯燥的长期驾驶让每一个人的情绪都很暴躁，这已经是他们不知道多少次吵架了。 一时恼怒的司机一边嚷嚷着一边扭头瞪了副驾驶一眼。 “你……小心！有人！” 主驾驶猛地回过头来，才看到就在前方的马路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罩袍的怪人！ “嗞——” 这种郊区的道路上很少会出现行人，也从没见过这种直勾勾地站在马路边一动不动的人。司机吓得亡魂大冒，努力想要减速并躲闪开来。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丝理性，没有猛踩刹车或者猛打方向盘，否则这辆拉满钢筋的卡车要么翻车导致车毁人亡，要么驾驶室被后面的钢筋刺穿，把他们哥俩捅成肉串，然后车毁人亡。 轮胎在地上磨出一连串黑色的痕迹，在经历一阵剧烈颠簸后，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我他吗真是服了！你怎么开车的！现在怎么办！” 瘦小搭档手机都不要了，猛锤面前的驾驶台的同时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他们不知道有没有撞到人，可是根据他们的经验判断，那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别废话了！赶紧下车！报警！” 健壮的司机到底比他胆子大一些，撂下一句话就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他扭头向车后看去，刺眼的太阳让他睁不开眼。 稍微适应了一下阳光他才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看大概率发生的惨剧。 瘦小搭档也已经跳下了车，此时他已经拨通了嘉安市执法局的电话，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不断摩擦裤缝，思考到底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司机瞪大了眼睛。 那个穿着黑色罩袍的怪人就站在车后不远的位置，完全没有伤到分毫，他扛着自己两件夸张的行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司机已经看清了麻袋里的暴风大剑的剑柄。 只露出眼睛的黑色罩袍，麻袋里的管制刀具，这…… “司机叔叔你好。”杨泽楷清越的声音响起，同时举起大拇指，在司机面前晃了晃。 “方便载我一程吗？” …… 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门前，一辆红色大卡车缓缓停下。 “这位兄弟，我们可没有撞到你，你千万不要乱说啊，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和这辆车养活呢。” 杨泽楷从驾驶室跳了出来，瘦小搭档搓着手不停地和他解释，高壮司机则一声不吭地帮杨泽楷把麻袋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脚边。 “没事，根据龙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你们不会受到任何处罚。”杨泽楷眼神真诚且充满感激，“谢谢两位叔叔载我一程。” 要不是听声音实在是过于年轻，司机哥俩恨不得管他叫声叔。 眼看着杨泽楷提着东西走进了挂着“嘉安市执法局下辖案件鉴定研究院”牌子的矮楼，两个人小声嘀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单位呢。 算了，人家挂着执法局的牌子，还是赶紧走人的好，免得一会人家秋后算账，驾照都得被吊销。 矮楼的电子玻璃门缓缓打开，看门大爷随意抬头看了一眼，吓了一大跳。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要不是看着这身形有些熟悉，此刻大爷已经拍下手边的警报器了。 “爷爷好，我回来了。” 这个声音是……大爷愣了一下，是刚加入处理组的那个叫杨泽楷的小伙子？ 怎么这幅打扮？ 杨泽楷可不知道大爷在碎碎念什么，看到大爷没有反应就扛着麻袋上楼，敲响了柳镇恶的房门。 在得到请进的答复后，他推门而入，随后房间里传来一声“你是谁”的怒喝。 又过了一会，温柔、柳萌萌和十六号都被叫进了柳镇恶办公室，反应和柳镇恶相差无几。 “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说话的是温柔，她又气又好笑地看着扒下罩袍一脸不好意思的杨泽楷，余光瞥了一下他背后的麻袋。 柳萌萌：“就是就是ψ(*｀ー′)ψ。” 十六号则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这孩子不是请假出去购物吗？怎么带了个麻袋回来，去郊区买了一麻袋西瓜？这么热的天气，这是打算给组里的人降降暑？ 关键这西瓜刀长的挺别致啊，刀柄上的花纹这么繁复，看着真是有点渗人。 柳镇恶扶额等待着杨泽楷的解释，他今天一天都在为求不得的线索焦头烂额。十六号说的没错，求不得和人口消失事件有关，而人口消失又和不老会有关，他听过不老会的传闻，可是现在却没有一点关于不老会的实际线索。 第四十九章 请假是为了更好的上班 杨泽楷想了想，把麻袋向前扒拉了两下，指着里面的东西说道： “我去郊区破获了一个大型妖物非法集会，缴获了他们的大量非法货品。” 在场众人无不满脸问号。 他想了想，感觉自己的说服力不是很足，又摸出手机，点开了视频播放键。 “我是嘉安市市民杨泽楷，我现在实名制举报这个非法交易窝点……” 铿锵有力的话语掷地有声，杨泽楷的声音从手机里飘荡，久久地在众人耳边环绕。 十六号：“组长，他请假去购物没错吧？” 柳镇恶呆滞地点了点头。 相比其他人的震惊，温柔比他们理智一些，他将视频跳到有纪星河的脸的镜头，指着镜头问道： “等等，视频回放一下，刚才说话的另一个人是谁。” 其他人表情都奇怪了起来，温柔疑惑地看着他们，似乎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认识这个家伙。 “是总部派来的支援，叫纪星河。”柳镇恶扶额道，“十六号和他比较熟。” 众人的目光又锁定在十六号身上，只见他完全没有老友重逢的喜悦，反而是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又是怎么掺和进这件事情里的？” 温柔依然迷茫，柳家兄妹则把头转向了别处，不去看她。 杨泽楷无法理解氛围的古怪，只当十六号真的在问他事情的经过，于是他把干巴巴地讲了一遍认识纪星河的过程，连认识老冰棍这件事的真实原因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声称，一百年后的老冰棍仍然在毁灭的嘉安机场做生意，那时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情报。 柳镇恶刀削斧凿的面庞上，石刻般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相信杨泽楷“来自一百年后”的离谱说辞，可在齐方的事情发生后，尤其是杨泽楷决定替齐方打工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心底接纳了杨泽楷，既然对方不说出真相，他也不打算问。 只要他还站在人类这一边，他柳镇恶就不会让这小子为难。 其他人想必也是这个想法，面对这个拙劣的“谎言”纷纷选择了视而不见。 温柔走上去拍了拍杨泽楷的头，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就退到一边。 柳镇恶正色道：“既然你今天发现了妖物，那就展开说说具体经过，我们必须把这件事纳入重点事件范围，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 “是这样的，警察大叔……” 杨泽楷不急不慢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甚至忘记隐瞒自己告诉纪星河关于镇海王未来的情报，众人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就在嘉安市，他们的眼皮底下居然存在如此强大的妖物。 而且听上去这个妖物似乎智商很高，且另有图谋，从来没有主动兴风作浪。 直到听到不老会三个字，柳镇恶猛地站了起来。 “不老会！？你是说不老会！？” “你能画出交易大厅墙壁上的符号吗？” 杨泽楷挠了挠头，接过纸笔随手就把不老会的标志画了上去。 就是这个不老会，和柳镇恶调查的不老会是同一个组织，标志一模一样。 在场的其他四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杨泽楷求不得和不老会有关，这个已经断掉的线索没想到被杨泽楷这么轻描淡写地续上了。 “继续说。” 杨泽楷哦了一声，继续讲述事情的经过，直到讲到他从大别墅里逃出来才停了下来。 “警察大叔……” 柳镇恶瞪眼道：“以后不许这么叫我了，你已经加入我们了。” “哦，那组长大叔。”杨泽楷顿了顿，把麻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里面是一把暴风大剑和一块二级妖物结晶。 “根据异常管理局规定，我可以申请一件物品作为战利品，我需要这块二级妖物结晶。” 看着杨泽楷清澈的眼神，已经有了经验的柳镇恶怀疑这小子请假就是奔着这东西去的，他应该老早就知道这个妖物聚会了。 他没有厉声要求杨泽楷说出自己知道的全部，首先这种做法很有可能刺激到他，这孩子可能真的有精神问题，这会导致大家反目成仇。 其次，他已经把这个孩子视为齐方的继承人，不愿意伤害他。 沉默了一会后，柳镇恶道： “杨泽楷，我代表异常事件处理组做出决定，这枚二级妖物结晶以后就属于你了。” “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组长大叔。”杨泽楷很警觉地道，“我可没钱啊。” 其他人：你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讹了纪星河一大笔钱…… 柳镇恶正色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但是我希望，你能利用好这些秘密，做对人类有益的事情。” 他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也努力不去刺激杨泽楷。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杨泽楷迷茫地挠了挠头，又点了点头。 “组长大叔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人类有害的事情。”他眼神很是真诚，“我也是人类的一员。” 百年后的世界并非没有人站在妖物一方，可是最后悲惨的下场让杨泽楷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妖物和人类只能活一个。 气氛立刻缓和了起来，柳萌萌笑眯眯地凑上来也拍了拍杨泽楷的头，道：“你以后叫我萌萌姐姐就好了(^_?)☆。” “你多少岁了？” “……比你小一个月(?_?)。” “好的，萌萌妹妹。” 他又看向十六号。 “……我二十八。” 温柔惊呆了，眼神直往十六号身上飘。 好家伙你二十八？！你看着最起码像四十八！ “十六号哥哥。” 十六号点了点头，这也是齐方事件后众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这个全新的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真正地接纳了杨泽楷。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柳镇恶适时地问道，“你刚才说交易物里还有其他不少货物，难道在你进屋以前，都已经被买家取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杨泽楷鼓鼓囊囊的背包。 杨泽楷立马苦着一张脸，满脸都写着“被发现了”。 “算了，你留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柳镇恶咧嘴笑了笑，像一个会笑的复活节石像。 第五十章 搭顺风车请注意安全 嘉安市郊区几乎没有房屋，除了极远处能够看到小小的废弃瓦房，只有一条公路和公路两旁的灰色电线杆。 一个高瘦的古风男子正走在这条马路边上，脚步沉稳，步态潇洒。 虽然镇海王的一举一动都有毒气蔓延，且随着战斗愈发激烈，毒气种类更加繁杂，烈度也有所上升，而且他纪星河由于在开打之前就遭遇了暗算，肺部烧灼受损，实力因此打了折扣。 但纪星河认为他和镇海王仍然不分伯仲，打的不是很痛快。 别墅一战打出了他纪星河的剑仙风采，那妖物虽然手段诡异，且心思狠辣，甚至不惜牺牲自己麾下的妖也要留下他纪星河。但在拖延了一段时间让杨泽楷先逃之后，纪星河还是抓住了机会逃之夭夭。 区区镇海王，不过如此。 而现在真正困扰他的问题是：嘉安市区到底在哪个方向？即便自己分辨出方向，难道就这么走过去？ 这荒郊野岭也打不到出租车啊。 此刻，他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仔细思考了一下，决定搭一下顺风车。 于是在嘉安市郊外的马路上，无数司机看到一个高瘦古风青年站在路边，向他们伸出了大拇指。 有人出于好奇准备靠边停车，接近后才发现这个青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被腐蚀的破洞，连鞋子都少了一只，没穿鞋的那只脚沾满了泥土和污渍，唯独一口大白牙光洁闪亮，对着他们露出自信的笑容。 于是所有司机都认为这是个精神失常的叫花子，没敢让他上车，纷纷绝尘而去。 在经历了第二十八次搭车失败后，纪星河额头上终于有青筋凸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司机都一幅见了鬼的嫌弃表情，自己明明颇为风流倜傥啊。 “也罢，想必是普通人对我的侠风傲骨望而生畏，可以理解。” 他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一辆红色大卡车正从嘉安市的方向疾驰而来，高壮司机和瘦小搭档已经换了位置，现在是瘦小搭档负责驾车，高壮司机坐在一旁休息。 “哈哈哈。” 横放着手机的高壮司机正看着屏幕里的电影傻乐，瘦小搭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立刻喷道： “你能不能小声点，影响我开车！” 高壮司机正欲还嘴，愣了一下，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愣是忍住了这口鸟气。 “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好好开车，别又遇到倒霉事了。” “那是你瞎……”矮小搭档没好气地抱怨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影忽然挡在马路中央。 “今天的人都疯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个扛着麻袋的神秘人只是脑子有包，那现在这个高瘦古风男子就纯是自己活腻歪了，他居然直勾勾地挡在卡车正面车道上，还冲着驾驶室笑了笑。 正在开车的他经验明显不如高壮司机丰富，看到前面的人立刻吓得面如土色，不顾一切地猛打方向盘狠踩油门。 “你疯了！” 高壮司机吓得三魂出窍，汽车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并产生强烈的颠簸感，二人驾驶室里的锅碗瓢盆都被震翻了，吃剩的面条撒的到处都是，电饭锅直接扣在了正在开车的矮个子头上。 纪星河皱了皱眉头，右手并指成刀轻轻一点。 他站在马路中央只是想搭个顺风车，可是缺乏驾驶经验的他，显然对卡车的刹车能力了解比较欠缺，他这突然冒出来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司机紧急刹车导致侧翻，大家直接车毁人亡；要么直接压过去，他死，车没事。 一般来说，横竖他都是死定了。 随着他的手指轻点，本来已经要侧翻的车居然奇迹般地又回到了正轨，并且开始急速减速。 车上的两人都快吓得翻白眼了，矮个子已经顾不上任何事情，只知道一个劲地死踩刹车。 终于，车在距离纪星河鼻尖还有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驾驶室里的人喘着粗气，此刻的他们狼狈至极，矮个子头上还顶着一口锅，锅里的冷面汤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 高壮司机狠狠地吞了口唾沫，翻身就给了矮个子一个大嘴巴子。 “你疯了！你他妈不想活我还想活！” 他开车二十多年，交通事故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一天两次，属实让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怀疑。 “快他妈下车看看人死没死！” 矮个子被他抽的一激灵，挥手将头上的锅掀飞，两个人立刻跳下了车，却看到一个浑身破烂的古风男子就站在车头前，险之又险地没被撞伤。 高个气不打一处来，大踏步上前就亮起了膀子准备给这个疯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骂骂咧咧道：“找死的东西，碰瓷碰到卡车上来了，我今天非得……” 就在这时，一本执法局证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手臂立刻僵硬了。 “不好意思，执法局临时征用你的车辆，这是我的证件，麻烦带我去嘉安市一趟。” …… “他怎么还没来，难道是被镇海王……？” 柳镇恶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等待着纪星河的到来。 他已经从杨泽楷口中得知了纪星河和镇海王战斗的消息，不过杨泽楷没有告诉他纪星河的任务已经变更为配合自己的工作，既然总局没有告知柳镇恶，按照规定他就不能透露命令细节。 所以他只能将一切归咎于纪星河的侠客精神，考虑到他对这个人的性格的了解，他完全肯定纪星河干得出这种事情。 “组长，别看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他办公室里，温柔正在从红木立柜里翻找他的茶叶，准备偷去和柳萌萌分享，他一边翻找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和柳镇恶聊天。 “你还不明白吗？”柳镇恶叹了口气，“嘉安市现在已经变得无比凶险了。” “这里隐藏着一个名为镇海王的三级妖物，那么在这个三级妖物的影响范围内，又会有多少二级妖物的存在。” 温柔打了个寒颤，没敢细想。 “纪星河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三级战力，如果他出了事，我们就太被动了。”他沉声道，“我已经继续向总局求援，可是总局的战斗力也有限，很大概率我们得依靠手头的战斗力来追查人口失踪事件的真相了。” 第五十一章 直钩能钓傻鱼吗 “滴滴——” 刺耳的鸣笛声在楼外响起，柳镇恶看到一辆有些熟悉的卡车停在了楼前，驾驶室里跳下来一个高瘦古风男子。 纪星河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衣袖，虽然他已经穿的够破烂了，可是在他的眼里，破和脏还得是两码事，驾驶室里到处都是撒了的调料和面条，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液体，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高壮司机给矮个子搭档使了个眼色，二人调转车头扭头就走。 这已经是他们今天第二次送人来这里了，而且乘客的登场方式一次比一次惊险。他们甚至顾不上暂时停下清理一下驾驶室，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 行至郊区，二人车速缓慢，哪怕后面的汽车鸣笛催促，并迎接了无数超车的司机的嘲讽都没有任何加速的欲望。 …… 纪星河缓步走进楼内，十六号已经在一楼进门的大厅等待。 他看了十六号一眼，眼底有惊喜闪过，但撇了撇嘴没有先开口。 “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配方，是你弄来的？” 十六号最关心的正是这件事，杨泽楷的麻袋里倒出来的猎杀者二级配方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而在听完事情经过，得知纪星河为了买下这个配方不得不欠下杨泽楷巨额债务后，柳镇恶偷摸瞥了十六号一眼。 “是的，我的好大哥。” 十六号率先开口，纪星河仿佛奸计得逞一般，挤眉弄眼地样子像极了江湖上的小混混，他促狭地继续道：“是不是很感谢你的好老弟啊。” 十六号闪亮的大光头都仿佛蒙上一层阴霾，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纪星河也没有继续刺激他，向看门大爷打听了一下柳镇恶的办公室后就转身上楼。 …… 柳镇恶的办公室略显拥挤，此刻整个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五人小队和纪星河都来到了会议室，各自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柳镇恶直入主题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求不得的线索，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求不得和本地今年的人口失踪事件有关。” “而这个时间同时还涉及一个神秘组织，也就是你们二人今天遭遇的不老会。” 纪星河难得地正经了起来，只是他正经的时候依然一副古装男主角的样子，这让一旁的温柔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柔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人怎么……这么中二啊？” 柳萌萌：“就是就是(*/w＼*)。” 杨泽楷：“《情商》买不买，上面记载了中二病的心理治疗方法，熟人价，三百一本。” 纪星河：“？？？” 看到温柔这么好奇，柳镇恶看了十六号一眼，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大光头锃亮，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我可就说了……柳镇恶咳嗽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纪星河了，原因是他是十六号的亲生弟弟。” 竟然还有这种事。温柔和杨泽楷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二人，从基因学的角度来讲这二人的观感差距也太大了一些。 一个是冷酷光头男杀手，一个是高瘦中二武侠男主角，这两兄弟到底经历了什么。 感受到温柔和杨泽楷火辣辣赤裸裸的目光，十六号继续摆烂，毫无回应的欲望。 纪星河嘿嘿一笑，满脸幸灾乐祸。 “好了好了，扯远了，我们继续谈正事。”柳镇恶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有不老会的具体线索，更找不到任何不老会成员，你们俩有什么办法吗？” 他眼神里隐隐透露着期待，尤其是对纪星河。 毕竟在杨泽楷的描述里，纪星河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人，在那种混乱的环境里，有一两个人暴露真面目也是很正常事情，只要他还有印象，就可以找专业人士画出对方的相貌。 而在这样一个信息化时代，依据相貌在嘉安市找到一个大活人，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听到这话，纪星河眉头紧锁。 “镇海王的本体是化蛇，释放剧毒是他的主要战斗手段，他释放毒素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整个别墅里我没有再看到活人。”他的话让柳镇恶的心沉到了谷底，“也许他留了活口，可我并没有发现，不好意思。” 纪星河虽然对战斗过程始终轻描淡写，但是柳镇恶也清楚，两个三级进化者的战斗不会那么容易，被波及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非纪星河有意气护体，他自己可能也凶多吉少。 可是这样的话，线索就断了。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杨泽楷缓缓举起了手。 “组长大叔，你们是要找不老会的人吗？”他眨巴着眼睛说道。 若是放在以前，柳镇恶不主动问他，他就不会提出任何建议。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是处理组的一员，按照规定有义务配合工作，否则扣工资；且根据他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要完成齐方未完成的工作和心愿，自然也包括给柳镇恶出主意。 第一次听到他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柳镇恶立刻道：“没错，你能找到这种人吗？” “找不到。” 杨泽楷的话再次让他情绪沉了下去。 “可是。”杨泽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有一个不老会的成员会主动找上门来。” 众人：“？？？”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自然要刨根问底。杨泽楷把自己暗算安个跟踪自己的八字胡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自己留下处理组地址这个环节。 柳镇恶目瞪口呆地听完这一切。 “对方怎么可能这么傻，我们的地址和执法局的地址压根就没区别！虽然不是执法局本部，可是哪个不法分子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里来。” 十六号脱离了摆烂状态，率先提出了质疑，柳镇恶和纪星河纷纷点头。 杨泽楷自然不知道如何解释，温柔则站在了他这一边，说道：“不好说。”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没什么脑子，而且执法局的位置其实……挺偏僻的，对方未必知道执法局地址是哪里。” 会议室沉默了。 “要不然，试一试？”温柔继续道，“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线索，每天派人盯着附近就够了，小杨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嘛？” 杨泽楷立刻点了点头。 很快，经杨泽楷口述、由专业人士友情巨献的八字胡男人的画像就到了他们每个人手里。 第五十二章 直钩真能吊上傻鱼 会议结束后，柳镇恶留下了纪星河单独交谈。 “星河，有件事想和你打听一下。”柳镇恶字斟句酌道，“是关于杨泽楷的事情。” 纪星河挑了挑眉道：“他？他有什么事情？” “这个孩子……本心不坏。”柳镇恶道，“可是他知道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每次我询问这些秘密的来源，他都声称自己来自一百年以后。” 纪星河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出杨泽楷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对，他也和我说过，有什么问题吗？”纪星河依然脑子依然没转过弯来，回答的很流畅，“我看这小子和我一样，颇有奇人之风，有点小癖好很正常。” 柳镇恶有些无语，这是小癖好吗？总局派你来真是派对了，你们两个站一起妥妥的卧龙凤雏。 没办法，柳镇恶只好明说了。 “之前任务完成的时候，我在向总局汇报的时候有提到这些事情，我承认我对他的印象很好，可我怀疑他是一个虚妄病患者，也就是不完整的进化方向导致的精神失常。” “总局最后却选择对对此事置之不理。” 纪星河愣住了。 一个疑似精神失常的复苏者，且本身可能掌握了巨大的秘密，总局居然不管？这不符合总局做事的风格啊？ “我真不知道这事儿，没人和我说过。你没问问你爸？” 看着纪星河一头雾水的样子，柳镇恶苦笑道：“我父亲说他知道这件事，让我管好嘴别乱说话。” 纪星河嘴角一撇，心说那你还和我讲，这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 柳镇恶的名字可能局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他父亲的名字整个复苏者圈子都是如雷贯耳。 柳行之，异常管理局局长，诡异复苏后人类的八位支柱之一。 这八位支柱被称之为八正宗，除了柳行之，其他几人的姓名和身份都隐藏在迷雾里，甚至有人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实体，只有偶尔出现的流言蜚语昭示着他们的存在。 既然正宗行让柳镇恶闭嘴，那整个异常管理局很有可能也被下达了类似的指令，他们对杨泽楷的视而不见就可以理解了。 这甚至可以视作一种保护，只要他们这种权威机构不搭理这件事，一般的阿猫阿狗就更不会往深处想，权当是个小神经病在胡言乱语罢了。 纪星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杨泽楷说抢来的东西和我五五分成，我的东西呢？” 柳镇恶立刻撇嘴道：“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 第二天，晴空万里。 今天实际上算是杨泽楷正式坐班的第一天，作为一个刚从高中顺利退学的有为青年，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又找柳镇恶请了半天假，去嘉安市服务大厅把见义勇为的奖金领了。 负责接待他的还是前几次的小妹妹，这个小妹妹对这个奇怪的男孩子都有阴影了，果然杨泽楷又掏出了奇怪的小视频，好在他这一次及时掏出了各种手续，其中也包括执法局的认证。 虽然他名义上也算是执法局的一员，但是请假期间维护嘉安市安全，捣毁地下非法交易窝点，酌情考虑依旧被算作见义勇为。 没办法，小妹妹求助似的请教了一下自己的领导，立刻给杨泽楷办好了手续，送走了这位大神。 “没关系，做我们这件工作偶尔会遇到一些奇怪的情况，适应了就好了。” 领导安慰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一周都好几次了……小姑娘心里想道。 回到处理组的矮楼后，由于今天是第一天蹲点不老会的人，自然安排了始作俑者杨泽楷站第一天的岗。 所以杨泽楷没有回柳镇恶给他安排的办公室，而是一个人坐在看门大爷的位置。 大爷也乐得有人替他上班，屁颠屁颠地去找执法局另一个看门大爷下象棋去了。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很有好感，不管见到谁他都会礼貌地打声招呼，不过有一点瑕疵的事，这个小伙子完全是根据对方的面相确定自己要使用的称呼。 本就有些年纪的人被叫叔叔阿姨自然无所谓（温柔除外），机灵一点的小伙子见到不好分辨年龄的职场前辈都会改口叫哥哥姐姐，可是杨泽楷不这样，他觉得你老你就是老。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头顶毛发稀疏的男人被叫了一声叔叔后，只能表情僵硬地跟他笑了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处理组都进入了工作状态，百无聊赖地杨泽楷只能扒拉着摊放在桌上的《情商》和《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等待着目标的到来。 这《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呢，杨泽楷有些奇怪。 要不然往上面写一行字试试？ 就在他提笔准备下手的时候，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矮楼前停了下来。 杨泽楷余光瞥到了里面的人影，一抹熟悉的八字胡引入眼帘，他果断拿起了手边的对讲机，声音传到了柳镇恶的耳里。 门外，出租车上。 司机隔着铝合金防护栏，从后视镜上撇了一眼这个贼眉鼠眼的客人。 从刚上车开始，这个八字胡客人就在嘀咕“让我来会会你”、“上次是我大意了”，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结晶还给我”，什么“毒药也是我的，还得补差价”之类的话，引得司机紧张了起来。 本来司机就怀疑他不是好人，听到这些话以后更紧张了，犹豫着要不要把他送到执法局。 可出租车启动后，八字胡丢过来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他低头瞥了一眼立刻就放下心来，一路踩着油门将客人安全送到站。 “师傅您慢走，您工作辛苦了。” 这司机眼里满是敬佩，没想到这般样貌的人也是一个光荣的执法局人员，自己当真是以貌取人了。 “啊？” 八字胡颇为疑惑，他一路上都没注意周围的景色，下了车以后才环顾四周，试图分辨清楚自己在哪里。 这也怪不得他，作为一个不老会外围人员，一个不法野生复苏者，他真正需要忌惮的只有本地的异常事件处理组，可就像异常事件处理组找不到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处理组的大本营在哪里。 他并没有目睹杨泽楷和纪星河在交需求屋里的胡作非为，在他的视角里只能看到高个子和镇海王打了起来，矮个子背着麻袋跑了。 这两个人都是有资格参与镇海王的聚会的人，显然经过了老冰棍的审核，且其中一个还服用了血泪，所以他们是条子的可能性非常低，只能是标准的黑吃黑剧情。 握着那张写着某某街道某某号的纸条，他扫了一眼就忽略了这里真是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可能性，一直坚定地认为是一个不懂规矩的野生复苏者和他约架。 “来啦。” 就在他刚看到门牌上的“执法局”三个大字的时候，柳镇恶已经提着一把折叠战斧站在他面前，旁边是笑容清澈如正午阳光的杨泽楷。 第五十三章 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 绝望的八字胡发现自己居然被五个复苏者包围了，于是他很是识趣地放弃了抵抗，甚至主动抱头蹲下，这倒是让五个人省了不少力气。 处理组矮楼的负一层，是处理组的临时看守所。杨泽楷走进来的时候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堪称整栋矮楼维护的最好的一层。 所有桌椅板凳和一切设施都是不锈钢打造并固定在地面上，没有一点划痕，卫生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据温柔的说法，他们这个处理组自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有抓到过活的妖物，面对不打算束手就擒的敌人全部都是当场击杀，所以这间临时看守所从来没有使用过。 八字胡被按在不锈钢椅子上，小桌板扣死将他关在椅子上，活脱脱一个嘉安市法制节目采访实录。 他低着脑袋，脸上只有后悔，非常的后悔。 谁能想到这个抗麻袋的小子真是条子呢，哪怕自己稍微往深处想一丁点，也不会如此愚蠢地自投罗网。 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杀出重围逃离此地的可能性了。 嘉安市异常处理组是怎么对付妖物的，作为圈内人他多少有所耳闻，虽然他不是妖物，可是看着铁塔般的男人背后的折叠战斧，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抵赖的话会被切成八段以上。 在嘉安市，这还是柳镇恶第一次审讯人类。 “姓名。” “刘三儿。” “性别。” “……男。” “年龄。” “三十七。” “进化方向及级别。” “……战士方向一级进化。” “为什么抓你知道吗！” 柳镇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吓得刘三儿使劲一哆嗦，他顺势偷看了站在后面的杨泽楷一眼，看身形应该就是暗算自己的那小子无疑。 难道说他没有和这个主审官说清情况？自己还有抵赖的可能性？ 反正已经被抓起来了，刘三儿打算试一试。 “不知道！”他梗着脖子道，“我只是打车搞错了地址，你们就把我抓起来了！” “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上隔壁执法局告你们去！” 柳镇恶早有心理准备，正欲继续审讯杀杀他的威风，一旁的杨泽楷却突然说话了。 他眨巴着眼睛：“组长大叔，他不愿意说，我有办法。” 杨泽楷的本意是给柳镇恶出谋划策，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kpi。柳镇恶看他这么积极，也便点了点头让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我们可以把他吊起来打，我手法很娴熟，保证不会打死。”杨泽楷说的一本正经，“如果他不招，我还有其他手段，我想想……” “哦，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抽筋扒皮浸猪笼，我都懂，实在不行……” 杨泽楷面露难色。 “我最近研究了基本历史书籍，上面有一些刑罚方式很有趣，叫做什么十大酷刑，我学习了一下，很有趣。” 柳镇恶：有趣？ 一边说着话，他还不停地从自己衣服的各个角落摸出各种造型狰狞的武器展示，铁索、刀片和飞爪一应俱全，甚至他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彩色不明液体。 由于手里的东西太多，杨泽楷一个没拿稳，装满彩色不明液体的小瓶子不小心掉落在地，那些液体飞溅出来，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地板上腐蚀出一小块黑色的斑点。 刘三儿被拷在凳子上，手铐被他拽的咯咯作响。 你们这是正经部门吗！还有刑讯逼供这种说法吗！这个领导为什么也不管管他，怎么还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联想到此前关于本地处理组的传闻，柳镇恶的形象在刘三儿眼里愈发恐怖，铁塔般的身躯下隐藏的是堪比镇海王的残忍。 不会吧，他们不会真的打算刑讯逼供吧。不不不，真的很有可能，看那把大斧子，这家伙就不是个善茬。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折在这儿，必须说些什么稳住他们。 “我招，我什么都招。” 正在思考杨泽楷的神经病病情为什么加重的柳镇恶错愕地抬起了头，对上了刘三儿充满求生欲的眼睛。 …… 其他没有参加审讯的几人齐聚在会议室内，纪星河也在场，他把一张配方递给了十六号。 虽然已经努力按捺自己的心情，可十六号的激动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我已经和总局申请过了，总部有些怀疑这张配方的真实性，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做小白鼠，你可以完成猎杀者方向的二级进化了。”纪星河抱着手臂说道，“不过你放心，配方的真实性没有问题，你也不必谢我，帮扶弱小本就是我辈英豪应该做的。” 温柔错愕地看着他的脸，柳萌萌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十六号的光头上青筋凸起，努力深呼吸后才冷静下来。 “原来你是真中二病，比杨泽楷都中二。”温柔惊叹道，“就连扮相都很中二。” 昨天的破旧衣服早就被纪星河丢到了垃圾桶里，他借了十六号的衣服穿，但是又对十六号的审美非常不满意，所以自己上街买了一套。 此时的他身着一件白衫，上面绣着繁复华丽的金色花纹。温柔严重怀疑他买的是cos服，但是他死活都不愿意说出自己去的服装店的地址来证明清白。 配合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和武侠男主角的长相，中二之气澎涌而出。 十六号低头看着配方上的内容，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这些材料有的很容易寻找，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就有现成的材料，可是其中一种材料名为“受损的莽妖之心”让他很为难，这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获取了。 好不容易出现在眼前的配方就这么变成了一张废纸，十六号不甘心。 “我的好哥哥，不必为材料发愁。” 十六号脑门的青筋又凸起了。 “既然总局让你做小白鼠，自然要给你准备好进化材料。” “我早已传讯局中密友，昨日便紧急从附近城市调用了所需材料。” 什么局中密友，你直接说你请示领导不就完了！ 他一边说着，向柳萌萌招了招手，萌萌不情不愿地抱着一个盒子走了上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还在缓缓跳动的心脏。 “纪星河真讨厌(??へ??╬)……明明自己能做的事情，特意提前塞给我，让我藏在椅子下面。” 柳萌萌一边碎碎念，一边狠狠地瞪了纪星河一眼。 第五十四章 七家村恐怖故事 十六号没好气地接过盒子，杨泽楷和柳镇恶正好完成审讯推门进来。 柳镇恶道：“已经从这个人嘴里撬出情报了，对方声称自己是不老会的外围成员，也确实和人口失踪事件有关。” “不老会对他们这些外围成员施行会员制，他们必须缴纳足够的‘祭品‘才能继续留在不老会，享受不老会带给他们的不老泪红利。” “所谓的不老泪之前杨泽楷已经说过了，而‘祭品’指的则是活人，那些失踪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被他们绑走了。”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人都去哪里了，他交代了吗？”纪星河立刻问道，“我现在就可以出手，能救多少就先救多少。” 也难怪他急眼，杨泽楷记得自己看过某个宫廷剧，里面被当做祭品的猪只剩下一颗脑袋被摆在香案上。 “来不及了。”柳镇恶摇了摇头，“他提到了一个地点，所有被绑的人都会被送到这个地点，他们只要把人留在车里，自然会被秘密运走，至于具体怎么送走的，刘三儿说他也不知道。” “我们只有前往目标地点以后再随机应变了。” 既然如此，整个处理组迅速拟定了行动计划，准备就在近日前往指定地点。不过大家在谈论过程中都很奇怪，为什么刘三儿这么快就招供，甚至可以说是忙不迭地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柳镇恶摇了摇头，没有做出解释。 他其实也对刘三儿的话有些怀疑，可是现在他们没有其他任何证据，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得跳了再说。 …… 三天后。 嘉安市郊区毗邻大山，这座山没有名字，当地人一般直接将他叫做青山。 此时已是夜晚，临近青山的公路上两辆汽车驶过。今夜正是满月，月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在众人的脸上，杨泽楷和纪星河并肩坐在后排，做着最后的战斗准备。 “我说，你有必要吗？” 纪星河看着杨泽楷一路上第八次检查浑身上下暗藏着的各式武器，忍不住问道。 这三天无事发生，呆在处理组的纪星河和不认识的各位也慢慢熟悉了起来，尤其是对杨泽楷的认识达到了全新的高度。 这小子衣着单薄，但是居然能在衣服里足足藏了二十八种不同的武器，不管是远程和近战，还是物理和化学，齐全程度嚷嚷瞠目结舌。 杨泽楷把一片锋利的骨片塞进嘴里藏在舌头下面后，才腼腆地回答道：“出门在外安全要紧，我怕有妖怪。” 你还怕有妖怪？恐怖片里的鬼看见你都得给你跪下叫声大哥。 考虑到自己身上也藏了把软剑，纪星河最终也只是想了想，没有开口吐槽他。 早已麻木的柳镇恶的思绪则没有放在他们的斗嘴上，而是在反复思考目的地的具体情况。 他们正要前往的地方非常偏僻，偏僻到嘉安市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村落。 这个村落叫七家村，顾名思义以前只住了七户不同姓氏的人，据了解古代的时候这个村子是靠伐木为生，近现代在村落附近发现了煤矿，就改为挖煤为生了。 可是煤总有挖光的一天，和煤一起被运走的还有这个村子的年轻人，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多少原本的居民了。 这样的村落久疏管理，按理说时间久了也就彻底没人住了，近几年却被一拨人炒作了起来，在这个村子里搞什么露天电影。 柳镇恶印象里，露天电影那是自己小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了，而之所以这个露天电影搞的有声有色，则是因为这个破败的村子不仅房屋破败道路曲折，颇具另类的特色，还有一个有些渗人的理由。 这七家村，七户人家的祖坟距离村子很近，站在村口就能看到一个个小山包一样的坟墓，在村口放恐怖电影很有感觉，因此受到了一部分追求刺激的人的追捧。 结合他们手里的情报，这露天电影是不老会秘密交接的地方，柳镇恶不祥的预感就更加强烈了。 随着旅程的深入，马路已经变成了土路，两台车跌跌撞撞地在路上穿行，终于看到了人影。 一个穿着花哨夏季马甲的黄毛青年，戴着一幅大边框墨镜站在路边，一只胳膊搭在一个简陋的木牌上。 【七家村开放沉浸式电影体验城】 看到两辆车缓缓驶来，小黄毛立刻来了兴趣，他赶紧磕了磕拖鞋里的石子，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主动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几位是来体验我们的七家村开放沉浸式电影体验城的吧，这边请这边请。” 温柔她们在后面那辆车，但只有柳萌萌走了下来，十六号和温柔则留在了车上。此时柳镇恶已经大踏步走向了黄毛引向的红漆小课桌，然后黄毛又冲柳萌萌走过来，开始殷勤地嘘寒问暖。 柳萌萌紧张地看了看车窗，对温柔使了个眼色。 她们当然也掌握了七家村的背景情况，单纯看资料确实有些渗人，所以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可真正到了地方以后，这股浓浓的廉价感搞的他们措手不及。 “小心些，别被表象蒙蔽。” 十六号作为本车唯一指定雄性生物，特意叮嘱了一句柳萌萌，被同样留在车上的温柔白了一眼。 “不得不说，温柔姐真是我们之中胆子最大的，你不害怕吗？” 面对十六号的疑问，温柔继续翻了个白眼：“怕个屁，老娘貌美如花，还怕这些妖魔鬼怪？” 按照他们的计划，温柔和十六号会被留在车上，佯装被绑架的人等待敌人上钩，其他人则在外寻找敌人的踪迹。 在这样的没有楼房和树木的开阔地，十六号的攻击能力可以得到最大程度发挥，且温柔可以使用自身无私者的能力，进一步提高他的伤害。 十六号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两把大口径手枪和放在副驾驶的狙击枪，眼神逐渐火热。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级复苏者了，而是猎杀者方向二级进化的复苏者。论实际杀伤力，甚至还要超过柳镇恶！ 不远处，小黄毛还在围着柳镇恶几人唾沫横飞。 “哎呀几位，来的正是时候呢！这不这才刚到七点，我们的电影一个小时后准时开场。您瞧这地方的，风景多好，多有气氛！霍！您几位看那边儿！那儿啊就是这七家村的祖坟！里面啊……可都是死人！” 第五十五章 谁是敌人 距离七家村最近的公路上，几辆伪装的执法局车辆停靠在路边。 嘉安市执法局原xc区小组长郭立，由于最近接连破获各类案件，破案效率高的令人咂舌，已经荣升嘉安市执法局副局长，此刻他穿着灰色便服叼着一根香烟，正带着自己手下的执法局人员守候在此处。 “郭哥，咱在这儿到底是干嘛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伙子疑惑地问道。 郭立随口骂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老老实实旁边蹲着去。”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守在这里，这是上面下达的命令。从业以来他也确实偶尔会接到莫名其妙的命令，什么在某一个地方蹲守，什么去某一个地方抓人，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有疑虑，可这些没头没尾的命令准确率都高的吓人。他慢慢地也就打消了这种疑虑。 兴许是小说里常写的神秘特别行动组的任务需要自己配合呢。 他自己也调查了一下任务地点附近的情况，多少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想，觉得整件事应该就和七家村什么劳什子露天电影有关。 忽然，他看到了远处有车灯闪灭。郭立立刻眯起了眼睛，在车盖子上按灭了烟头。 都这个点儿了，除了那些所谓的恐怖电影爱好者，谁会往这深山老林里钻。 那辆车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拐了个弯，驶上了坑坑洼洼的土路，他们仅来得及扫了一眼对方的脸。 “不对，郭哥！”旁边的小伙子忽然压低声音道，“后座的女人有点眼熟！” “我看见了，老子眼睛比你尖。”郭立立刻道，“现在查一下最近的案件，看看有没有那张女人的脸！” 没花多久功夫，小伙就把手机递到了郭立面前，里面是最近一起人口失踪事件的受害者，正是他们看到的后座的那个女人。 “原来如此。”郭立果断下令，“立刻汇报情况，通知局里增援我们，准备抓人！” 人口失踪事件早就成了令嘉安市头痛的难题，老天爷开眼让他偶遇了线索，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而且比起莫名其妙的命令，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郭立可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更不害怕坟堆和恐怖电影，只要支援一到，他就打算带人进去把这帮家伙缴了，救出受害者。 …… 杨泽楷坐在一个破旧的小板凳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此刻他所处的位置正是七家村的村口，这片空地上向东可以看到连片的老旧平房，厚重的棕泥上贴着非常老旧的红纸，上面写着硕大的【福】字。除了个别几户人家还有微弱的亮光，大多数平房已经被弃置。 西边则可以看到或高或矮的小山丘，这些都是七家村的祖坟，柳萌萌瞅了一眼就往回缩了缩，没敢多看。 这些坟包比想象中的吓人不少，有些比较完整的坟包看上去还算正常，正面还立着墓碑并且摆放着零散的祭品，可是有一部分年代久远的坟包在雨水的冲刷下，连棺材都露出来了。 这些棺材侧面的棺木腐蚀破损，甚至有骨头被野狗叼了出来。而这样的破坟包不在少数，周围四处可见人类的遗骸。 “之前嘉安市也曾提过为这个村子修缮一下祖坟。”柳镇恶小声道，“可是村里有人不让，说坏了他们的风水。” 其实哪里是坏了风水，分明是有人想利用这种渗人的景象捞钱，炒热露天电影的名气。 杨泽楷哦了一声，看到小黄毛已经忙不迭地把巨大的白色幕布在他们面前竖起，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台老式放映机，不断调试着。 杨泽楷和柳萌萌并排坐在后面，柳镇恶和纪星河则坐在他们前面那排。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陆陆续续有看客前来，其中有人还真的把自己打扮成了妖怪的形象。 这家伙应该也是个自来熟，看到杨泽楷一行人兴趣上来想过来吓一吓他们，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哇！我是妖怪！” 柳镇恶瞥了他一眼笑了笑，纪星河根本就没理他，这让他有些尴尬。 反倒是坐在后一排的柳萌萌非常配合的尖叫了一声，他正要嘲笑这个小女生，就迎上了一抹雪亮的光。 啪的一声，柳镇恶抓住了杨泽楷的手。 “他不是妖怪，他开玩笑的。”柳镇恶嘴角抽了抽，“赶紧给人家道歉。” 那人甚至都没看清杨泽楷手里是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就迎上了杨泽楷一本正经的歉意眼神。 “对不起，我不该试图捅你，我以为你真是妖怪。” 这也是一伙精神病？ 奇装异服的这人想了想，没有再试图搞怪，老老实实地和同伴们坐到了另一边。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车从村外驶来，上面走下来的是两个双胞胎男人。 这两人一模一样的马脸，一身笔直的黑色套装，连走路都是一个步调。 “哥，不太对劲。”柳萌萌道，“有妖物的气息。” 纪星河听到她的声音撇了撇嘴道：“看都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知道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尤其是在齐方离开以后。 夜幕已深，除了银幕上的光再无其他光源，三三两两的来客也已经各自挑选小板凳落座，他们各自抱团，等待着电影开场。 没有都市的喧嚣，在银幕的光线照射下还能看到坟包若隐若现，这个地方还真是非常有氛围感。 “各位各位！我们的七家村开放沉浸式电影体验城今天上演的那可是重磅节目，电影名为《看不见的女人》，话不多说，敬请大家欣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辜者在等待电影，柳镇恶等人则是紧张等待敌人的到来，连车里的十六号和温柔都屏住了呼吸。 除了杨泽楷，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周围，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都一脸紧张。 柳萌萌下意识地抓住杨泽楷的胳膊，看着银幕上文字滚动，诡异的音乐徐徐响起，小女生又紧张又兴奋。 终于，正片开始。 大多数人都沉浸在深更半夜看恐怖烂片的氛围中，那对散发着妖物气息的双胞胎就坐在最远的拐角，柳镇恶小心地用余光监视着他们。 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敌人只有这对双胞胎，且他们就坐在自己不远处，那么车里的受害者又是如何被带走的呢？ 第五十六章 看得见的女人 一脸兴奋的柳萌萌看着这部老旧影片津津有味，他不经意扭头看了杨泽楷一眼，发现对方正在发呆。 她还特意确认了一下，杨泽楷确实在发呆，他此刻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白色幕布下方的泥土，这让柳萌萌有些好奇。 “你不喜欢看电影吗？” “啊？” 杨泽楷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说道：“我不知道这种电影的有趣之处在哪里。” “制片方似乎热衷于制造恐惧，我理解不了，一百年以后到处都是比这可怕的多的事情，所有娱乐方式都是为了制造快乐而生的，不过效果都不太好。” 柳萌萌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继续看电影。 杨泽楷没有说的是，其实他特别喜欢用家里的老电视看那些家长里短的电视连续剧，一方面是这确实能让他感觉到些许的乐趣，另一方面也能帮助他更好的学习这个社会的法则。 再辅以世界名着《情商》，他自认为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本领与日俱增。 这部《看不见的女人》剧情极为老套，就是男主角家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些别人生活过的痕迹，而观众视角则能清楚地知道这些痕迹都是他家的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女鬼制造的。 十六号和温柔迟迟没有发出警报，柳镇恶等人也只好先耐着性子寻找时机，那对双胞胎什么都没有做，现在突然攻击他们，万一这里还有他们的其他同伙在，那就打草惊蛇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影剧情层层深入，情节终于进入了高潮部分。 屏幕里，男主角背对着的电视机里那个女鬼爬了出来，正在缓慢又坚定地靠近男主。 来看电影的无辜群众们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剧情的下一步发展。 感觉到前面的柳镇恶似乎也被吸引了进去，杨泽楷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幕，立刻愣住了。 银幕里的男主角，居然没有脸！ 他虽然不感兴趣，但总不至于一眼都没看，杨泽楷非常清楚地记得这部剧的男主角的长相，忽然变成一个无面人，以杨泽楷长达一个月的肥皂剧阅历，根本就是违背剧情发展的事情。 不对劲！ 他伸手推了推柳镇恶，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银幕。 杨泽楷想了想，还是暂时没有掏出照片里的小花。这件复苏物没有副作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光芒太亮，有没有用尚且不提，但凡掏出来就会让自己丧失先机。 镜头不断靠近那女鬼，整个银幕里已经看不到男主角的身影，只有一个女鬼从电视里爬出，杨泽楷环视四周，发现那些看客们的表情也都非常怪异僵硬，像是中了迷魂术一样。 就在这时，银幕里的女鬼居然真的从银幕里钻了出来。 不是电视剧中的电视屏幕，而是杨泽楷他们面前的巨大银幕，这个身着一身白衣且披头散发的女鬼突破了第四面墙，出现在了银幕到观众小板凳之间的空地上。 杨泽楷没吭声，默默地看着她。 银幕旁边，那个兼职接待、放映师和保洁多重职务于一身的小黄毛出现了，他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女鬼，立刻收回了眼神果断跑向了老旧放映机。 “嘿，你也别怪我，和你们这种妖魔鬼怪合作总得有点倚仗。”小黄毛舔了舔牙龈，把手放在了放映机上，“赶紧办你的事情去，离老子远点，否则我就把录影带拔出来！” 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没有人能听到自己说的话，除了观众席上那两个回回都来的奇怪双胞胎。 板凳在地面摩擦的轻响在这片静谧的环境中格外刺耳，那两个双胞胎站了起来。 “我。” “今天。” “任务。” “完成。” 这俩人一人说一两个字，接力似地说完了一句话。 女鬼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对一切外界刺激都毫无反应，她只是略微抬头似乎是看向了村口的方向，同时僵硬地移动双腿，而她背后的银幕居然整个拔地而起，跟着她向着村口飘过去。 杨泽楷明白了，这只女鬼想把车里的人全都收到银幕里去！ 就在这时，小黄毛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那是观众席里唯一还保留着意识的杨泽楷。 小黄毛：“？？？”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再看过去的时候，杨泽楷已经消失了！ “什么！” “人！” 在双胞胎的厉声怒喝中，杨泽楷笔直地扑向了老式放映机！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已经听了出来，这个女鬼的弱点既不是她自己也不是银幕，而是那卷正在放映的录像带，只要把那卷录像带拔出来，这女鬼当场就得给他跪下叫声爹！ 眼看着这个少年模样的人从裤缝里甩出一根带铁花的狰狞铁索，冲着放映机甩了过来，黄毛吓得大吼一声扭头就跑，哪里还管什么生意。 注意到动静的女鬼猛地扭头，正好看到铁索飞舞，她骤然加速直冲放映机，速度比杨泽楷快上许多，居然赶在铁索摧毁放映机之前一把将其拽住。 铁索在她的掌心绕了几个圈，死死地堑进肉里，但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杨泽楷毫不客气地猛扥铁索，借力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听到双胞胎暴喝，另一个人睁开了眼睛。 “啥？发生了啥？”纪星河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到了我辈英豪斩妖除魔的时间了吗？” 柳镇恶和柳萌萌二人应当是看了电影才失去意识，杨泽楷虽然也瞥了两眼电影，但不知为何这种控制对他根本没有效果。 纪星河则不同，他一坐在小板凳上就毫不客气地开始睡觉，压根就一眼都没看这部烂片。 我辈豪杰，看小成本恐怖电影一眼都是对自己人格的践踏，都是对斩妖除魔事业的不尊重。 正是因为疏忽了这一点，杨泽楷在扒拉了一下柳镇恶没有效果后，也就放弃了弄醒纪星河的想法，这才导致他睡到现在。 纪星河一睁眼就看到银幕飞在空中，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疯女人正在和杨泽楷战斗，旁边那两个双胞胎妖物指甲瞬间变得狭长锋利，看意思是打算下场围殴杨泽楷。 这还了得，纪星河乐了，区区低端妖物居然敢当着三级复苏者的本座的面行凶，当本座不存在？ 他手指轻轻一挥，一柄软剑带着漫天意气从他的袖口飞出，直扑双胞胎。 “不要看银幕！” 注意到纪星河苏醒的杨泽楷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话，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和女鬼的手掌相撞，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大声响。 第五十七章 物理超度 杨泽楷呆了一呆，来到一百年前的世界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吃这种瘪，此前的敌人肉体根本达不到这种强度，一刀下去至少也是皮开肉绽。 他来不及多考虑，战斗本能让他猛地矮身躲过了女鬼致命一爪。 就在女鬼准备继续和他缠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面前没人了。 杨泽楷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蹿到了十米开外，甚至来得及从口袋里掏出大把大把的铁蒺藜丢在地上，尖端闪烁着绿油油的光，制造了一片隔离地带。 作为百年后的优秀生存者，既然近战打不过，杨泽楷果断毫无廉耻地拒绝了短兵相接。 与此同时，在纪星河惊讶的目光下，两个双胞胎居然联手抵挡住了他的攻击。 “他为什么。” “不害怕。” “恐怖片。” “他是。” “三级。” “复苏者。” “快跑。” 只要对恐怖片有一丝的恐惧，就会被控制住，从未失手过。两妖搞不明白，出现一个怪胎已经很匪夷所思了，为什么还接连出现两个。 他们来不及想太多，这哥俩同手同脚同步攻防，虽然纪星河这满是意气的一剑没能杀掉任何一个，但还是让二人喷出了大口鲜血。 三级战力的随手一击没能取走二妖的小命，一是因为纪星河懒的花力气，二是因为双胞胎确实发挥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战力。 他们扭头就跑，完全没有战斗的想法，跑的极为狼狈。 纪星河瞥了杨泽楷这边一眼，看到战况没什么问题就追了出去。 此时此刻，杨泽楷面对这个刀捅不进去的女鬼犯了难，可女鬼显然不打算给他考虑的时间，鬼虽然留在这里和他纠缠，银幕却是继续向着村口的车辆飘去了。 看这个意思，是打算连车一起打包装带走。 发现对方有这个想法的杨泽楷立刻脸都绿了。 “女鬼阿姨，你能不能把银幕叫回来。”他试图交涉，“那台车很贵，你如果把车带走了，我们一时半会买不起新车。” “为了买新车，组长大叔就可能会拖欠我工资。” “要不你先打个借条，我录个视频也行，你得把车还给我们。” 女鬼的手指甲越来越长，没有五官的脸竟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化为一道狰狞的白色影子直扑杨泽楷！ 地上的铁蒺藜被她直接踏碎，杨泽楷眼中的肉疼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他的本意是在武器消耗尽量低一些的情况下完成战斗，毕竟上次组长大叔就跟他说过组里没多少钱了，可是看眼前的情形，自己受伤以后的营养费和工伤赔偿都够处理组喝一壶了，显然远远超过了武器消耗费用。 为了节省组内经费开支，杨泽楷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铆足了劲砸在了女鬼头上。 砰！ 二人的距离并不远，况且女鬼压根就没打算躲闪，五彩斑斓的液体溅了女鬼满头满脸，剧烈的痛苦直达灵魂深处，大意的女鬼身子立刻一歪。 “嗷！！！” 她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用自己的衣服去抹掉毒药，可是这些毒药犹如跗骨之蛆，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她的身体内部侵蚀，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盗贼能力——完美五感窃取，窃取五感：触觉，目标：杨泽楷，触觉部分转移目标：女鬼！ 这是杨泽楷偶然间发现的新玩法，他可以窃取自己的五感，用来加强他人的五感。 他可以选择将自己的感官接收到的一切直接传递给对方，让对方代替自己感受；也可以像现在一样，屏蔽自己的感受，仅仅增强对方本体的感官，让对方某个感官变得更敏感。 比如现在，落井下石的杨泽楷让女鬼拥有了双倍触觉，大幅度提升了对方的痛觉享受。 这种毒药伤害对她也许并不致命，但是足够痛苦，痛苦到她不断抓挠着这具身体，在地上疯狂打滚，将地面都抠出十道深深的指痕。 杨泽楷其实很想问问她的感受，作为客户反馈来对自己的产品进行下一步升级迭代，以保证更加贴合用户需要……可是看对方那么痛苦的样子，又觉得实在是不太礼貌，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一路小跑到放映机前，捣鼓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怎么让这台放映机停下来，索性直接掏出一根甩棍把放映机砸了个稀碎。 “应该不算毁坏私人财产吧。”砸完以后他有些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 而就在放映机被毁坏的同时，一卷没有封面的录像带掉了出来，上面应该是小黄毛贴了一块胶布，用记号笔随意写了一个“鬼”字。 他再看向女鬼，对方像是电视机信号不好时的画面，闪烁了几下就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那股来自女鬼的气息出现在了录像带上，这张录像带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对刚才的剧烈痛苦心有余悸。 杨泽楷咧了咧嘴，拿着录像带看向周围，却发现那些被控制住的人并没有苏醒，柳萌萌和柳镇恶还是一脸呆滞的表情，而那个巨大的银幕，已经飘到了车辆附近。 他明白了，银幕也是一只妖物，它是在和录像带女鬼配合作案，这玩意不死他们就醒不过来。 本来想试一下小花能不能解开呆滞状态的杨泽楷立刻揣起录像带，像一只猎豹一样狂奔出去，目标正是村口的车辆。 …… “我怎么听到那边有动静，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十六号猛地握紧大口径手枪警惕地看着车窗外，温柔随手薅下一根头发，自己的存在感立刻变得无比稀薄，十六号却像是忽然站在了闪亮的灯球下，若非车里没别人，他现在已经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了。 “温柔姐。”十六号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这个槽还是没吐出来，生怕温柔骂他。 “你比小杨乖多了，还知道叫姐……那是什么东西？！” 她指着窗外，巨大的银幕已经飘到了他们面前，而后一张满是凌乱黑色牙齿的恶心大嘴出现在了银幕上。 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个银幕似乎想用画面中的大嘴吃掉这辆车。 十六号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光头仿佛都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盗贼能力——完美意识小偷发动，目标：银幕妖，有效！ 就在大嘴忽然停顿的那一刻，两把大口径手枪同时冒出巨大的火光，冲天的爆鸣声响彻整个七家村，密集如同前线战场。 猎杀者方向二级复苏者，学名秘银射手，圈子里被称为物理超度专家，人数极为稀少。其能力之一名为破魔弹，可大幅度提升手中的热武器对妖物的伤害效果，且伤口难以愈合。 第五十八章 刘三儿的小伙伴儿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那张巨大的银幕成了十六号绝好的靶子，他甚至不需要瞄准，每一发子弹都能命中目标。 不插电就能发光的银幕妖正面被轰出数个大洞，边缘卷曲尽是烧焦的痕迹，银幕上的大嘴也消失不见，变成一个扭曲的痛苦的表情，随后翻卷了几下像一块破布一般坠落在地。 温柔拉开车门跳了出来，上前踹了踹破银幕，确定这个怪物已经完全没有了威胁。 “这是复苏物还是妖物？” 十六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跑到半路的杨泽楷见到银幕妖被杀死，扭头看向观众板凳席，果然所有人的异常状态都被解除，柳镇恶和柳萌萌似乎并未觉察到自己失去了意识。 他们左右看了看，发现杨泽楷已经跑远，纪星河消失不见，放映机被砸的稀碎而那银幕竟然也飘到了车前，柳萌萌还在发懵，柳镇恶已经甩手从脚下的背包里掏出了折叠战斧。 此刻正是深夜，而且满月当空，月光战斧不需要挥动，表面自然带着星星点点的月光。 环顾四周，大多数人和他们一样一脸懵，其中也包括那个试图搞怪的人的小团体，而柳镇恶注意到有两个人表情变幻数次，似乎非常慌乱。 找到正主了。 发现柳镇恶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这两个表情怪异的寸头男人拔腿就跑！ 无辜者惊声尖叫，柳镇恶果断越过板凳席追了出去，好在这两人跑的并不快，和一个二级复苏者相比，被追到也是早晚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的柳萌萌也明白了过来，手掌心立刻发出乳白色的光晕，板凳席上的人感到昏昏欲睡，这场闹剧很快就会变成一场梦。 那两个寸头男人逃跑的方向正是村口，他们想要开车离开，可没跑几步就注意到车前站着一个拿着两把手枪的光头男人。 这让他们的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老二，我就知道刘三儿不接电话，肯定是折在条子手里了。”其中一人说道，“他一条光棍汉，什么都不在乎，可我们不一样。” 另一个人接话道：“大哥，我懂你的意思。” 由于两个人正在奔跑，说话的声音自然不会小，在后面追逐的柳镇恶听到这话，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立刻加紧脚步追上前去。 村口开始传来若隐若无的警笛声，执法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冲了过来，这完全出乎柳镇恶的意料。 而让他更意外的是，前面的两个人在看到警车的第一时间，就狠狠地给了自己腮帮子一拳。 在柳镇恶没反应过来以前，杨泽楷就已经甩出一道刀光，飞刀跨越三十多米的距离飞了过来，直奔那其中一个寸头男人的胳膊。 可是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男人一拳击中了自己，而后猛地抽搐了几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处理组的所有人都汇集了过来，柳镇恶脸色难看地翻过这两人，探了探鼻息，已经全都死了。 “他们牙齿里有毒药，用来自杀。”杨泽楷小声道，“没来得及。” 其他人并不了解这些小手段，可杨泽楷对此无比熟悉，甚至就在现在他自己的牙齿里，也有这样的毒药。 一百年以后，被某些妖物抓到后会遭到无尽的折磨，有条件的人类都会准备这样的毒药藏在牙齿里，为的就是让自己死的没有痛苦。 很显然，刘三儿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尤其是他的同伙会来到这里这件事。 警笛声已经来到了近前，十几辆闪着顶灯的执法局车辆就停在村口，郭立从车上走了下来，看到了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五人和那两具尸体，愣了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这几个人应该是执法局附属的一个不起眼单位的文职人员。 “你小子怎么也在这里？” 他认出了杨泽楷，实际上他能混到现在这个职位，杨泽楷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可即便他想表示感谢，杨泽楷也根本不给他机会，他从来都不知道杨泽楷的电话号码。 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柳镇恶对周围几人道：“我们的线索断了，线人死了，怎么办？” 既然执法局人员已经来到了现场，也就没必要刻意隐瞒一些事情，反正在这件事结束以后，这些人都会经过柳萌萌的催眠和后勤人员的处理，忘记眼前发生的事情。 甚至柳镇恶记得，这已经不是郭立第一次被消除记忆了。 其他人都一筹莫展，杨泽楷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老旧录像带，上面贴着一个【鬼】字。 而直到现在，这个奇怪的录像带还在颤抖，甚至有若隐若无的彩色液体沾在胶片上。 柳镇恶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啊？”杨泽楷平静地解释道，“这就是你们刚才看的那部电影。” “《看不见的女人》？” 柳镇恶想起来放映机被砸的粉碎，看来是杨泽楷干的，而他的目的应该就是拿到这个录像带。 这小子还是个恐怖电影爱好者？ “是的，那个女鬼从电影里爬出来，在你们失去意识的时候试图袭击你们。”杨泽楷手舞足蹈，把女鬼的动作模仿的惟妙惟肖。 柳萌萌都快哭出来了，虚妄病专科医院的事就把这小妮子吓得不轻，可那毕竟是扭曲现实产生的恶灵，在柳镇恶的安抚下她已经不害怕那件事了，可是现在居然有真的鬼从银幕里爬出来，这可太吓人了点。 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瞪了杨泽楷一眼。这次杨泽楷乖乖闭嘴了，《情商》这本书里有专门介绍女性心理学，其中就包括“当女人瞪你的时候，立刻闭嘴。” “这是一只妖物？还是一个复苏物？” 十六号把大口径手枪抵在了录像带上，录像带立刻停止了颤抖。 很显然，银幕里爬出来的她重拳出击无往不利，追着杨泽楷恨不得生撕了他；而回到录像带里的她失去了强悍的肉体，只能唯唯诺诺。 做人要识时务，做妖也一样，诡异复苏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应该是一件复苏物，类似于照片里的小花。”柳镇恶说道，“我们可以试着从她嘴里套出一些情报。” “组长大叔，她没有五官，没长嘴。” 柳镇恶懵逼了。 没嘴怎么审，难道把笔递给录像带里的鬼，让她写字？ 这画面简直难以想象，某女鬼从银幕里爬出来后被有关部门当场逮捕，写下万字检讨书…… 温柔嘴角抽了抽，一边安慰着萌萌，一边憋着笑。 第五十九章 武侠男主角 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执法局的人员们看到他们围着两个死人，已经警惕地围了上来，手里拿着警棍和防爆盾，倒像是把他们当成了敌人。 几个附属部门的文职人员在他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此地，甚至发生了命案，这让他们不得不防。 另一部分执法局人员则迅速冲到了电影放映的板凳席周围，开始着手带走这里的人群。 郭立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像以前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是在哪里呢？ 他想了又想，可是感觉到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又像是缺失了某些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感觉到有些昏沉，为了保证不由于自己的原因耽误任务的执行，郭立每次都会在车上常备自己的独门配方。 用大蒜末、大葱和切碎的小米椒组成的特制刺激物套餐能让他一宿都睡不着。 然而现在不是提神的时候，作为本地执法局的副局长，郭立有权知晓此处发生的一切并维护当地安全。他大踏步走上前，目光直视着柳镇恶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柳镇恶叹了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场景怎么又有些似曾相识？郭立有些不解。 在柳镇恶拨通电话的时候，郭立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情况，他扒开尸体的嘴，一股腥味直扑过来。 毒药？自杀？ 而就在这时，柳镇恶把电话递给了他。 “郭副局长，有人找你。” 郭立抬头看了柳镇恶一眼，接过了电话，里面是嘉安市执法局局长浑厚的声音。 “郭立，配合柳镇恶的一切行动，不许提问。”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电话那头已经挂断，只剩一阵忙音。 …… 接下来一段时间，执法局的人在柳镇恶的安排下开始处理现场物品，筛选幸存者中的可疑分子，并且在村口的几辆车上寻找失踪人口。 果然，在其中一辆车中找到了两个失踪不超过一周的女孩，这两个女孩似乎遭受了严重的虐待，浑身都是瘀伤，昏迷不醒。 他们被执法局人员从车子里小心地抬了出来，最快速度送往医院。 警笛的蜂鸣声、警员的呼唤声、无辜者的抱怨声混杂在一起，脚下是被轰烂的破银幕，场面混乱又荒诞。 郭立心中的疑云更盛，他明白自己被卷入了一些不该被他接触到的事件，而那个被他忽视的附属单位就是整件事的主要负责人员。 他们使用执法局附属单位的名头作为幌子，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其真实身份很显然是更高级的部门，甚至连知情的执法局局长都得对他们言听计从。 可是……似曾相识的违和感在郭立心中如同晕开的水墨，一点黑色的阴影正在慢慢扩大。 为什么那个小子也在其中？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几十个不法窝点被这小子举报，江南乐章夜总会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 等等。 郭立忽然想起来，前些天嘉安市第一高中足球馆惨案发生的时候，这小子也在，而且他身边站着的就是这几个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这几个人站在校门外，后面的记忆像是被剪掉的旧胶片，少了小小的一截，如果不仔细回忆，根本想不起来。 …… “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也没有其他受害者？” 柳镇恶皱了皱眉头，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前来汇报的执法局人员继续去工作。 两个人贩子自杀了，根据杨泽楷后续补充说明，这只录像带里的女鬼可以嚎叫，倒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东西会说话的可能性，姑且可以算作一个线索。 听到女鬼会发出嚎叫的柳萌萌：(t▽t)。 “放电影的小黄毛逃走了，我看到他逃往了村子里。”杨泽楷说道，“我可以把他抓回来。” “纪先生追着两只长的一模一样的妖物去山里了。” 还没习惯纪星河在自己的队伍里的柳镇恶立刻一拍脑袋，想起了还有这个人。 “你说两只一模一样的妖物？那两个马脸男人？” “是的。” 杨泽楷又叙述了一下关于这两只妖物的情况，只是这一次要简单的多，这俩家伙气势汹汹地准备夹击杨泽楷，被纪星河一剑插的心脏病差点犯了，哥俩恨不得多长四条腿。 这可是两个宝贵的线索，最起码柳镇恶亲眼看到这哥俩长了嘴，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纪星河的电话。 此时此刻，青山山坡上。 月光照耀下，一个浑身月白色的长发男人踩过地面，碎石轻轻地滚下山坡，一柄同样月白色的飞剑围绕着他不停旋转，散发着恐怖的锋锐之气。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这座青山上的植被野蛮生长，根本就没有道路的存在。 可既然没有路，一个合格的武侠男主角就要自己开辟一条道路出来。 “我纪星河从不走别人计划好的路。”他嘴角轻轻上勾，手指一点，飞剑以肉眼极难分辨的速度暴射而出，锋锐的意气顷刻间将前方的杂乱植被撕成碎片。 落叶纷飞，阴影中窥伺着他的双眼正在颤抖。 纪星河感觉自己帅呆了，然后又遗憾为什么这种时候没有人欣赏一下自己的英姿，最好记录下来发在网上，供世人敬仰。 就在他意淫的时候，左前方的灌木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呵，不知死活！” 作为三级大佬，即便是心不在焉也能轻易捕捉到附近二级以下生物的轻微声响……睡觉的时候不算。 飞剑立刻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直扑那个藏着妖物的灌木丛！ 在纪星河眼里，自己只是普通一剑，可在二级妖物眼里，这一剑的速度奇快，远超他的躲闪速度，且剑锋上附着的意气更加伤妖，剑未至意气已至，生生将这只妖物的左肩绞的血肉模糊。 在剑锋到达之前，另一侧更加隐蔽的灌木中有一个身影掠出，锋利的指甲赶在最后一刻堪堪击中剑柄，略微调整了剑的方向，这才让瞄准心脏位置的剑锋从已经血肉模糊的左肩一掠而过。 而这只妖付出的代价是那只手的手指寸寸断裂，这个方法显然是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纪星河挑了挑星眉，继续挂起一丝不屑又轻蔑的笑。 他记得自己在追击过程中已经以同样的方式伤到了双胞胎妖怪中的其中一只，而现在伤到的显然是另一只。 “有趣。”他对阴影说道，“你二妖外貌相同，配合也天衣无缝，一明一暗勉强应付我的随手飞剑，倒也能苟活一段时间。” “当然，前提是我还有耐心。” 第六十章 小伙子中计了吧 为了防止迟则生变，纪星河决定现在就解决掉这两只妖物，带着他们的尸体回七家村去。 他手指轻轻一弹，满身意气分出一部分围绕着飞剑旋转，那飞剑在意气的加持下居然能形成一种肉眼可见的锋锐，寻常人仅仅是看一眼就会感觉到双目刺痛。 阴影中，两只还在不断辗转腾挪的妖物忽然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他们的每一寸伤口处都有极为稀薄的意气与那飞剑遥相呼应，让他们变得像黑夜里的路灯一样明显。 作为三级大佬，纪星河自然不可能轻易被二级妖物戏耍，从对方被他的第一剑刺中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了逃生的可能性。 只要他催动意气，让对方身上残留的意气向自己靠拢，就能轻易发现敌人的位置。 “我。” “完了。” 两个马脸妖怪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从阴影里窜出不顾一切地向远处狂奔，所过之处地面都被他们踩踏的寸寸龟裂。 他们和那个录像带女鬼情况相仿，本身能力仅仅是身体强度高和力量巨大，并且相比女鬼来讲，他们的默契配合能够让他们完成很多困难的行动，可是在三级大佬面前，扎实反而成了劣势。 如果他们像无面者一样，拥有花里胡哨的能力，以纪星河的智商他们还真有可能逃出生天。 “想跑，晚了！” 纪星河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两只妖物感觉后脑发凉，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只要他手指往前一点，飞剑破空而出，便是死亡。 就在这时，纪星河的手机响了。 寂静的夜空下，土嗨的手机铃声格外刺耳，纪星河愣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先接起电话。 “喂？” 对面传来的是柳镇恶低沉的声音，看样子应该和任务有关。 纪星河皱眉道：“怎么了？” 他的手指此时依旧悬空指着二妖的方向，同时脚步不停不断地追赶，始终把二妖纳入自己的斩杀范围内。 “村子这边的线索很少，我们需要你留那两只妖物一命，你没杀掉他们吧？” 柳镇恶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他这一通电话打过来本身就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在三级大佬面前，即便是二十只二级妖物也是白给。 纪星河愣了愣，手指放了下来。 “没杀掉，本座对你的话早有预料。” 他心里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 虽然，在他已经完成了前戏，准备进行一次精湛而又酣畅淋漓的除妖行动的时候，柳镇恶用一个电话生生打断自己，在他看来是非常十恶不赦的行为，可是他忍了。 大佬怎么能和弱者计较，这更弱者他爸是自己顶头上司完全没有一分钱关系。 两只马脸妖物对视一眼，也很奇怪攻击为什么还没有到来，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纪星河已经收回了意气，虽然飞剑仍然悬空指向二妖所在的方向，但是明显杀意减弱了很多。 发生什么事了？ “必须。” “想办法。” “逃走。” 他们也来不及深究，立刻停止不顾一切地狂奔，再次寻找阴影处遁入其中。 纪星河皱了皱眉头看着妖物消失的方向，不使用意气飞剑的他无法随意锁定敌人身上的意气，只能凭借进化层次和战斗经验来判断，好在对方的隐匿能力也确实不怎么样，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中。 他举着手机，一边向柳镇恶抱怨，一边随手一剑飞向阴影，带出了大片血花。 “柳镇恶，本座不是能随便使唤的人。” “今日之事看在我与你父亲相交甚欢的份上我就不再计较，毕竟降妖除魔本就是我的分内工作。” “也好在我对此事早有预料，否则这二妖早已命丧黄泉。” 电话另一头的柳镇恶眉毛抖了抖，心说这家伙中二病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以前还有抢救的可能性，现在明显已经晚期了。 跟他比起来杨泽楷简直就是天使，神神叨叨也不算什么大病。 七家村内，无事可做的其他成员已经去参与人员的疏散和筛选工作了，柳萌萌就站在村口，旁边是十六号和温柔两大护法，只要她感觉到谁身上有妖物的气息，那个人就会被直接拿下。 其他普通执法局人员则在郭立的带领下对所有车辆进行细致排查，没有再发现任何问题。 直到村子里的看客们全部离开，柳萌萌也没有再发现新的妖物，她拍了拍胸口终于松了口气，庆幸他们遭遇的就已经是全部了。 柳镇恶想了想，把手机递给了杨泽楷。 “你和他说吧，我先去安排一下后续工作。”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站起身，感觉自己无比英明。 一方面，既然看客们都没有猫腻，那么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就应该是村子里仅存的几户人家，小黄毛作为一个普通人，公路被封锁他也跑不远，十有八九就藏在村子里，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掌握其他复苏物，必须由柳镇恶带队追捕。 另一方面，由神经病对付中二病，柳镇恶觉得自己这步棋妙到极致。 纪星河随手催动着飞剑不断在灌木丛和树木的阴影中穿梭，电话里变成了杨泽楷的声音。 “喂？纪先生，组长让我协助你工作。” “你？你小子怎么协助我，嘴巴协助吗？” “是的。”杨泽楷道，“可以和我说一下这两只妖物的习性吗？” 纪星河百无聊赖地解释了一下这两只妖物同攻同守的特殊战术，电话那头的杨泽楷沉默了一下后才开口。 “纪先生，妖物绝对不会互相帮助，绝对不会，他们的行动一定有某种共同利益。” 他这话异常斩钉截铁，纪星河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毕竟他也杀死过不少妖物，这种情况也……好像确实如杨泽楷所说，那些互相帮助的妖物之间定然有某种特殊牵绊，让他们不能放弃彼此。 是生命共享？还是更强大的妖物的胁迫？ “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同一只妖物。” 杨泽楷的话让纪星河瞳孔一缩，下一次攻击他主动为飞剑上附着了意气，意气之间的联系再一次出现，剑尖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不断游移。 指向近处时，剑尖尚且坚定；而指向远处时，剑尖开始不太确定地微微晃动。 这说明一只妖物已经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另一只妖物在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 “中计了！” 他骂了一句后飞剑就冲向了近处的妖物，对方居然用胸口硬顶了一记致命伤，拐了个弯向着七家村飞掠。 第六十一章 小黄的人生 七家村，仅存的几盏灯光下。 小黄毛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轻轻关上了房门。 “小黄？” “是我，奶奶，我下班了。” 屋里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小黄毛乖顺地简直不像是他自己，他轻轻应了一声后向外张望了一眼，确认没人发现他以后偷偷松了口气。 看了一眼手心，上面全是汗水。 七家村确实没落了，可是要说一个年轻人都没有也是假的，他姓黄的就是唯一的一个。 他不愿意离开家，哪怕被人说没出息也好，他就是不想离开，他走了的话，奶奶就没人管了，一想到奶奶说自己死了以后不需要买新棺材，去祖坟找一块棺材板盖上就行，黄毛就有些心酸。 所以在妖怪找上门的时候，他毫不犹疑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那些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被吞没的时候，他心里毫无波澜，他只在乎那些被随手丢给自己的佣金。 也许对它们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废纸，可是对小黄毛和他的奶奶来讲，那就是生的希望。 但是现在他必须走了。 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穿着老式的红绿花纹上衣，坐在炕上默默等待着自己。 “我的小黄哟，怎么还跟奶奶玩起捉迷藏啦？觉得奶奶瞎了就找不到你啦？” 这个老太太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没错，她早就瞎了，灯是她摸黑打开的，每天小黄去上班以后她都会把灯打开，为的是让小黄不至于摔倒。 人老了，能做的不多，可能做的就总要做，否则就心有不安。 “怎么会呢奶奶，奶奶一点也不瞎。” 看着老太只能睁开一条缝的浑浊的双眼，黄毛忽然哽咽了。 老太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有些担心但又不敢多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啦？工作不顺利嘛？和奶奶唠唠？” “奶奶，我，我得走了，离开村儿里。” 老太太沉默了一瞬间，立刻扬起了开心的笑容。 “走了好啊，我不是早就说让你走了吗，你终于想通啦。” “奶奶一直都知道，我孙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天天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生活呢？” “这样，奶奶还有些钱，你先拿着。” 老太太努力转过身，从被窝里某个亲手缝制的暗兜里摸出一大把零钱。 有零有整，加起来也只有四五十。 “在外面要吃好，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知道了奶奶。” “不用担心我，奶奶自己可以生活，你看隔壁老张头，他倒是没瞎，十几年前就死了，能和奶奶比？” “嗯，好的奶奶。” “没事的时候奶奶就去找坡上的牛婶帮忙，奶奶年轻时候还抱过她呢，让她帮衬着找些手工活就够生活啦，你在外面也要好好过，知道了吗？” “…嗯，奶奶。” 在人前口若悬河的小黄毛，除了一声声答应外就只知道掉眼泪。 他已经不能再等了，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听到了警笛声，可他很担心这些执法局的人对付不了那几只可怕的妖怪，更怕自己在奶奶面前被执法局的人带走。 “奶奶，我走啦。” “去吧去吧，到村口小心一些，那里石头多。” 黄毛边哭边收拾行李，可他哪有那么多要收拾的东西，他的全部家当就是那些破板凳和放映机，余下的钱都在卡里，连衣服都没几件。 他们一家两口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小黄毛这几年干这种丢人现眼的恐怖电影放映挣的钱，那四五十块钱只是杯水车薪。可奶奶哪里懂那些，她不知道孙子做什么工作，她瞎了三十年，也在这个屋子里呆了三十年，还以为外面的物价和几十年前一样，只知道偷偷存了钱，等着孙子需要钱的那一天。 门外的墙根下，默默蹲着几个人。 柳镇恶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等待小黄毛出来。 听到这场对白以后，他们可能心怀怜悯，但是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小黄毛逃走，那么多家庭支离破碎，那么多的人被劫走，小黄毛难辞其咎。 哪怕是为了事件的进一步调查考虑，他们也不可能放走这个知情人。 在小黄毛和奶奶对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偷偷转移了其他几个居民，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就在这时，杨泽楷悄无声息地冲了过来，他把柳镇恶的手机还给他，里面传来的是纪星河的声音。 “两个都跑了，其中一个往村子去了！” 纪星河现在非常懊恼，为了留活口他选择了放水，但没想到居然被妖物摆了一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只妖物不再交替出现，而是其中一只妖物扮演着两只妖，失去了另一只妖的配合后，他承受的伤害远高于双倍。 若非杨泽楷提醒，他现在还蒙在鼓里，只是两只妖物一近一远，他只能选择近的那一只追逐，可这只妖物不知为何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完全不顾伤势向着七家村狂奔，甚至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让纪星河有一种难以追赶的感觉。 虽然追上是早晚的事，可是纪星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此刻，黄毛终于收拾好了行李，从破旧不堪的平房里走了出来。 他沉默地摸了摸墙上挂着的早已干瘪的辣椒，又看了自家的院子一圈，最后深深地望着还亮着灯的屋子，虽然看不到彼此，但他知道奶奶一定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尽管从自己出生起，她就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模样。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道身影忽然从屋顶一跃而下。 是那只逃回七家村的双胞胎妖物！ 谁也没有想到，这只妖物居然能牺牲到这种地步，他根本就没打算依托村子的复杂地形伺机逃跑，他回来是为了灭口，为了消灭小黄毛这个最后的知情人。 蹲在墙角的柳镇恶等人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唯独杨泽楷反应最快，一跃就翻过了围墙，可那只妖物的手已经穿过了小黄毛的胸膛，鲜血泊泊而出。 小黄毛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发出痛苦的呻吟，这种来自生物本能最底层的求生欲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寻求帮助。 妖物的手从创口抽了出来，小黄毛的鲜血喷涌，杨泽楷重重地将重伤的妖怪按在地上，对方完全不反抗，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的意思是：我赢了，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 这只妖物故意承受纪星河的攻击，同时发了疯地爆发速度，其目的本就是寻死，他坚持逃回来就是为了灭口。 其他人已经冲进了院子，胸口开了个大洞的小黄毛不停抽搐着，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至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奶奶不知道这一切，屋里依然亮着等他回家的灯。 第六十二章 来自未知处的线索 远处有一点剑芒闪过，由青山的上坡笔直地向村落这边靠近。 柳镇恶二话不说掏出折叠战斧，刷刷两下就将这只双胞胎妖物的手脚筋全部挑断，同时对杨泽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不去惊扰那个还在期盼孙子生活幸福的老太太，这对她未免过于残忍。可他们也需要时间来从这只妖物嘴里撬出情报。 这只马脸双胞胎妖物依然挂着诡异又轻蔑的笑容，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们，嘴角裂开一直到耳朵，他居然是一只裂口怪。 此时此刻，纪星河已经飞速赶到，他看到众人后立马凑近，同时也看到了刚才小黄毛被杀的一幕，抵达后他立刻催动飞剑在周围梭巡，唯恐再生意外。 此刻的纪星河心情更加糟糕了，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又怎么会被两只二级妖物算计，杀死了最后的一个人类知情人。 作为一个三级大佬，这是极其低级的错误。 在他懊恼的这段时间里，杨泽楷已经掐着妖物的脖子把他拖了出去，他把匕首架在妖物的脖子上，用眼神询问柳镇恶。 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追杀，这只妖物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此刻他们才注意到妖物身上多了几个透明大洞，正是他主动迎上纪星河的飞剑造成的。 纪星河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黄毛的尸体还兀自躺在院子里，血液顺着砖缝缓缓流淌，无神的双目依然直直地看着天空。 他死时并没有露出狰狞的表情，以至于现在他的样子像是躺在院子里无聊地看着星空，这是嘉安市难得的美景，也只有在这个远离城区的小乡村才能得见。 这个对所有客人笑脸相迎的男人，最后一刻像个爷们儿一样一声不吭地倒下，没有惊动任何不该惊动的人。 “小黄？小黄？” 奶奶似乎感受到了有些不对劲，一阵莫名的心悸让她有些焦虑，她尝试着呼喊了几声孙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杨泽楷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温柔和柳萌萌对了对眼神，立刻走进了院子里。 “把他拖远一点，想办法让他开口说出老巢在哪！” 柳镇恶的声音低沉又严肃，杨泽楷甚至从怀里掏出了《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试着按在了这只马脸裂口怪身上。 《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确实能吸收疾病，但无法修复外伤，放在马脸裂口怪身上以后对失血过多导致的并发症有些许作用，但却无法挽回一条妖命。杨泽楷能够感受到记录册在努力，但收效甚微。 杨泽楷默默地收起了册子，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星河你有没有办法！”柳镇恶立刻问道，“我们需要他活着！” 纪星河脸色阴晴不定，一咬牙道：“我可以把我的意气输送给他一部分，能暂时吊住他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意气对自私者进化方向的复苏者极为重要，几乎就是他们一身战力的核心体现，这股意气不但能让死物锋锐，也能让他们自身生机更强。 若非此事是由纪星河的失误导致，他万万不会做出这种自损实力的事情。 柳镇恶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这是异常管理局的职责所在，别说牺牲实力，即便是牺牲性命也会有大把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去做。 比如齐方，比如温柔，比如他柳镇恶。 意气开始缓缓在手指间缠绕，纪星河面无表情地将手指对准马脸裂口怪，对方用一种嘲讽又怜悯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你想活捉我，可你办不到，你甚至要自损实力为我续命，当真可笑。 装了一辈子大侠的纪星河这还是第一次在小妖身上崴了脚，被迫自损实力尚且不谈，最重要的是折了面子，让他非常难受。 就在这时，一只少年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有办法。”杨泽楷表情真诚，“先让我试试。” 纪星河和柳镇恶一愣，立刻大喜过望。 “有什么办法你怎么不早说，让我们干着急。” 说话的是十六号，贵为新生代二级中佬的他，在经历了七家村格勒保卫战的高光时刻以后就失去了存在感，面对眼前的情况完全帮不上忙，这让他非常着急。 他只能提着枪小心警戒周围，只要另一只马脸裂口怪出现，他就打爆对方的狗头，可是敌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表现机会，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杨泽楷表情真挚地道：“不能说，就是要等他快死了才能说。”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纪先生，麻烦你用意气感受一下另一只马脸裂口怪的位置。” 纪星河皱了皱眉毛道：“别叫我纪先生，实在不行你叫我纪大侠也成。” “距离太远，我的意气几乎已经消散，你确定有用吗？” 杨泽楷果断点了点头，纪星河无奈催动意气缠绕飞剑，感受着敌人的位置。 那马脸裂口怪跑起来倒是快，这一会功夫就已经跑了极远，飞剑剑尖大幅度摆动，且方向随机，完全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敌人已经停了下来，因为飞剑剑尖的摆动幅度没有进一步扩大。 “我只知道他已经停了下来，具体是什么位置就不知道了。” “这就够了。” 杨泽楷立刻扭头看向地上带着嘲讽笑容的妖物，下一刻这只马脸裂口怪的大脑如遭雷击，难看的笑容僵在脸上。 盗贼能力——完美五感窃取，窃取五感：视觉和听觉，目标：马脸裂口怪！ 杨泽楷的判断没有错，妖物绝对不会互相帮助，这是末日生存最关键的情报之一，如果有妖物共同行动，原因只可能是深度利益纠葛或者是更强大的妖物的胁迫。 纪星河说过，这两只妖物极为默契，这种极度的默契在人类中尚且少见，在妖物之间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只妖物根本就是同一只妖物的两具身体，他主动牺牲掉自己的一具身体，既保护了自身安全，又达到了杀人灭口的目的。 果不其然，除了自身视野外，另外尚有两重视野在自己的脑海中展开，这种同时具备三种视觉的感觉极为别扭，再配上声音更是难受到极致。 杨泽楷没有受影响，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场景。 那是一个昏暗的场所，逃走的马脸裂口怪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小裙子的红发小女孩，表情诡异像是有些疯傻，两行黑色的泪水挂在脸颊。 她手里的布娃娃满是污渍，开了线的位置有棉花露出，但却像是活物一般扭头看着马脸裂口怪。 忽然，失去视觉的马脸裂口怪惊叫了一声。 “我看不见了！” 这是他今晚说的唯一一句流畅的话，下一秒杨泽楷就失去了视野，自己的五感窃取被迫中断了。 回过头来，地上的马脸裂口怪已经死了，尸体脸上还残留着难看的笑意。 第六十三章 七家村的一夜 杨泽楷扭头向柳镇恶道：“找到线索了。” 柳镇恶等人对视一眼，纪星河对杨泽楷的进化方向一无所知，现在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柳镇恶等人对杨泽楷的情况知晓较多，倒是明白杨泽楷应该是利用了自己不完整的进化方向进行了某种探查。 “马脸裂口怪的另一具身体站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我记得小女孩的脸，我们可以把她画下来。” 柳镇恶立刻下令道：“好，今天的任务结束，即刻准备返回。” 与此同时，小黄毛家的小院内。 一个步履蹒跚的衰老身影摸索着推开了屋门。 她已经几十年没有看到过这个世界，平时出门时尚且能够按照记忆慢慢摸索着行动，可现在的她由于担心小黄毛的安危，思绪明显乱了一些。 她忘记了屋门外是一阶台阶，右脚迈出直接踏空，直直地向前方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女孩子的手扶住了老太太。 柳萌萌就站在门前，温柔和她并肩而立，而十六号已经拖着血迹斑斑的小黄毛的尸体离开了小院。 院子里拉出一条清晰的足有半米宽的血迹。 柳萌萌轻声道：“老奶奶，小心一些。” 老太太明显愣了一下，她的印象里这个声音不属于村子里的任何人，是小黄的朋友？还是其他人？ “我孙子小黄呢，你看到他了吗？”老太太有些急躁地拍了拍柳萌萌的手，试图从柳萌萌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小黄没事吧？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摔跤了呀？” 温柔和柳萌萌对视了一眼，柳萌萌说道：“没有啦老奶奶，刚才是小黄的行李在门框上磕了一下，我们已经帮他搬到车上啦。” “这样啊。”小黄的奶奶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小黄呢？他已经上车了？” “是的呢奶奶，小黄正在检查行李箱，我们是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院子里的。” 柳萌萌的声音很甜，也许是她本身的性格使然，她的话让老太太提起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指尖乳白色的光晕慢慢荡漾，柳萌萌说话的同时也在施展自己的能力安抚老太太的心情。 “这样啊，怪我怪我，我老了太敏感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哪有呀老奶奶，你是小黄的奶奶也是我们的奶奶呀。” “小姑娘嘴真甜，你是小黄的同事吗？可惜奶奶看不到你，小姑娘听声音就知道长得一定很俊。” 柳萌萌眨了眨眼睛，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温柔，在温柔的眼神示意下，她鼓起勇气说道：“是的老奶奶，我是小黄的同事。” “哎呀真的嘛，你看我们家小黄怎么样，他就是性格急躁了些，其实人啊特别的好……” 月色下的小院里，小黄毛的奶奶拉着温柔坐在台阶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事，柳萌萌只是安静地听着，不时附和一声，十六号早已将小黄毛的尸体搬上了执法局的车辆，留待后续尸检。 小黄毛确实走了，柳萌萌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他的同事。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安慰自己，以消除欺骗别人的罪恶感。 过了良久，老奶奶才终于拍了拍柳萌萌的手道：“我们说了多久了？不会耽误你们工作吧。” “没事的老奶奶。” “好了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天刚亮的时候县城里都是马车，路可不好走啊。”小黄毛的奶奶非常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小姑娘，麻烦你帮衬帮衬小黄，奶奶谢谢你了啊。” 柳萌萌眼眶里泪花直打转，她强忍着泪水露出一个笑容。 “放心吧奶奶，我们的单位会照顾好小黄的。” 她起身告辞，走了很远后回头，小黄毛的奶奶自己摸索着站在大门边，对着门外面不断挥手。 她心里大抵觉得，小黄在看着她。 …… 此时已是凌晨，七家村混乱的一夜也终于画上了句号，在将所有人都带上执法局车辆后，这些执法局的人员暂时还不能离开。 在他们的车辆后方，又驶来了几辆漆黑的小轿车，来自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工作人员们从车上下来。 这些普通人在离开以前必须先经过消除记忆环节，负责此项工作的专业人员们迅速评估了记忆消除的必要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要对一些肉眼可见的超自然现象进行处理即可。 比如被子弹炸烂的银幕怪，在被收到异常管理局的车上之后，关于这个银幕的事情要被消除，否则容易留下破绽；再比如刚才逃窜回来的裂口马脸怪，如果有人目击也需要被清除这部分记忆。 说起来虽然复杂，但是实际操作过程只需要柳萌萌使用一件一级复苏物即可。这件名为“入梦”的一级复苏物是异常管理局唯一可以量产的复苏物，其唯一的作用就是放大净化者方向的记忆消除能力，并且让具体消除哪些记忆随使用者的想法自由决定。 柳萌萌在事情结束后已经抹着眼泪来到了异常事件处理组的车子附近，看着面前的银白色法杖，伸手将其握住。 乳白色的光晕以她为中心荡漾开。 此时此刻，执法局一方负责整件事的郭立已经返回了自己的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在到处找打火机。 “奇怪，我把打火机放在这里了啊……” 他随手拉开储物格，印象中这里常备的打火机消失不见了。 作为执法局的一员，他对异常情况保留了足够的敏感性，他从来都不会忘记在储物格里放上一个备用打火机，现在忽然找不到了，这很不寻常。 他随手翻找了一下，发现自己装特制刺激物套餐的小瓶子居然少了半瓶。 “不对劲，有人上过我的车！” 他第一时间做出判断，飞快地四下扫视了一圈，防止有人偷袭。与此同时，一圈微弱的白光荡漾开，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一阵强烈的困意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萌生了先在车上休息一下再回去的想法。 若是往常，忙碌了一天的自己在案件结束后短暂地闭目养神，倒也不会让他觉得奇怪。可是现在打火机没了，特制刺激物套餐少了一半，再结合那些行动异常的文职人员，他立刻又想到了某个可能。 “难道是洗脑？这是什么高科技？！为什么执法局没有！” 趁着自己还没有睡过去，他直接抄起小瓶子，把仅剩的半瓶特制刺激物套餐全部倒进嘴里，强烈的辛辣和刺激性气味让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扒开车窗向其他车子看去，所有执法局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找了一个舒服的方式闭上眼睛休息。 第六十四章 道上大哥刘三儿 郭立睡意全无，他注意到柳镇恶等人从附近走过，登上了后面的车辆，这些车子来自和他们相同的部门，在其他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这群人已经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郭立现在很难受，强烈的睡意和辛辣带来的刺激感让他像一个通宵上网的大学生，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非常折磨人。 他心里有千头万绪等待梳理，他觉得事情应该和他预料的几乎一致，这种致人睡眠的特殊手段十有八九是为了消除在场的执法局人员的记忆。 在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人走远以后，那些闭目小憩的人们在某个时间点后相继醒来。 郭立终于熬过了这段难熬的时间，满头大汗地穿着粗气。 伴随着车门开启的轻响，和他一辆车的小伙子进了车里，他此时睡眼惺忪，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郭立立刻问道：“那些人呢？” “人？你是说隔壁柳组长？”小伙愣了一下，“走了啊。” 难道不是消除记忆吗……郭立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问道：“你把这次案件的全部经过讲给我听一下。” 小伙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实讲了一遍，郭立沉默地听着，果然发现了一些问题。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地上有一个被热武器打坏的巨大银幕，可是小伙却说没有这回事。柳镇恶等人后面带人去了七家村里面，并且带出了两具尸体，可是小伙说只有一具。 郭立心头现在更是一团乱麻，他感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他的探索欲在熊熊燃烧，随即下令整个执法局车队整理现场，返回嘉安市区。 …… 第二天，异常事件处理组内，地下一层。 柳镇恶安排了今天的工作，首先是画出杨泽楷看到的小女孩的画像，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搜索，然后是整理手头的其他线索，寻找不老会的真正地点。 昨天夜里，处理组的工作人员已经连夜前往执法局，参与了尸检工作，结果表明两个人贩子确实是自杀无疑，只是他们使用的毒药烈性之强令人咂舌，仅仅是检测出来的参与药量就足以毒死一头成年大象。 其中一个处理组工作人员说，即便是在二十年前诡异刚刚复苏的时候，都没有人使用过这种毒药，死者已经无比坚定地决定在自己被发现后自杀，没有半分犹豫。 要么这两个人是两个疯狂的亡命之徒，要么就是他们身份败露带来的危害是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承受的。 小黄毛的尸检结果则没有什么异常，胸部大出血和器官受损导致了其死亡，本来他的死讯需要通知家属并且由家属签字，被柳镇恶拦了下来。 现在，他们打算重新审一审刘三儿。 这老小子看似被惊吓，什么都招了，实际上心里藏了很多事情没有说，比如那两个死者的事情他就没有交代，他必须被作为一个重要突破口来对待。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刘三儿缩着脖子被带了进来，强行被按在了用于审讯的金属座椅上，贼眉鼠眼地看了看特制玻璃另一边的人。 依然是柳镇恶和杨泽楷，二人端坐在一张桌子前，除此以外房间里再无他物。刘三儿作为久在道上混的社会大哥，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不错的，矮个子的杨泽楷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高个子的大铁塔柳镇恶则表情阴沉地像是能滴下水来。 他心底咯噔一下。 坏了，事儿露了，老二老大不会折了吧。 杨泽楷平静道：“根据龙国刑法，恶意隐瞒、包庇犯罪事实和犯罪人员，将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根据你此前的供词，数罪并罚应该可以死刑。” 刘三儿又傻眼了，什么意思这是，不审了直接死刑？ 不过他现在的表情再慌乱也无法让杨泽楷和柳镇恶相信他，索性他也不装了，撇了撇嘴摊在凳子上。 “想问什么就问吧，能减刑就减，减不了就死。” 杨泽楷眨了眨眼，他没想到这家伙原来这么有种，看来自己有必要加长每天学习《情商》的时间，防止以后再上类似的当。 柳镇恶瞥了他一眼，刘三儿僵了一下，默默地坐直了身体。 “这两个死者你认识吗。” “认识，老大和老二，我们都是老渣，按照规矩，我自己崴了不能指望他们捞我，但是也不能供出他们。” “继续说。” “没了，我就藏了这些事儿没讲，干这行杵门子硬，就是主顾脾气大，一旦牵连到主顾事后铁定被报复，最少被分八段。” 柳镇恶皱了皱眉毛，没听懂他夹杂的黑话。 他只是很久以前审过一次妖物，这方面的经验确实不足，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团队的中坚力量冲锋在前。 刘三儿心里嘿嘿一笑，他其实就是存了让人听不懂的心思，他看出来柳镇恶并非执法局出身，道上的黑话懂得不多，这也给了他更多转圜余地，甚至试图继续欺骗柳镇恶。 柳镇恶看了杨泽楷一眼，低声询问了一句。 “组长大叔，人贩子就是老渣，杵门子硬的意思是说这生意来钱快。”杨泽楷挠了挠头继续道，“你不知道这些吗？” 柳镇恶心说我哪知道，你小子岁数不大没想到还懂黑话……他索性继续说道：“那你来审审看。” “哦。” 杨泽楷答应了一声，抬头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下。 “按照我的规矩，我要拔掉你十根手指头。”杨泽楷表情非常真诚，“你说出一条有用的信息，我就少拔一根，主顾报复你跟我没关系，你现在不说清楚，现在就得青。” “青”在黑话里是“死”的意思，刘三儿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懂路。 “开什么玩笑，你当老子吓大的，你敢用刑？”不过刘三儿这次没有佯装害怕，而是嗤笑道，“枪毙还他妈能上诉，你动我一下试试。” 柳镇恶无奈地看着杨泽楷，脸上写着“我就知道”。 “也对。”杨泽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我想了个新方法。” “你如果不招，我们也不为难你，我现在就放你离开。” 被无罪释放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刘三儿脸色一下就变了。 枪毙还能留个全尸，一旦自己出去后被主顾发现了自己，那就是不得好死了。 第六十五章 我全都交代 刘三儿真有些急了，大个子好糊弄，这矮个子真难糊弄。 他其实一直是装的，就连现在的镇定自若也是装的，其实从他被抓住的那一秒开始，他的选择就已经注定了。 异常事件处理组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只要他错过了昨天晚上的交易，第二天主顾就会默认他死了，再加上现在他的其他同伙已经身亡，为了安全起见，即便他再次出现，也极大可能被主顾弄死。 如果他真的不配合，而异常事件处理组铁了心送他归西，那么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放他出去溜达一圈就可以，毕竟处理组现在没有找到刘三儿任何贩卖人口的实质性证据，原则上他根本就无罪。 他能怎么办，难道扭头去执法局声称自己参加了妖怪的聚会，要求被抓起来？精神病院里也不安全啊。 虽然一般而言，面对这种有用且有重大嫌疑的犯罪嫌疑人，还是要先抓起来观察一段时间，刘三儿的打算就是拖延时间组织语言，想办法为自己减刑。可现在杨泽楷眨巴着眼睛准备让他走，他嘴上说的蛮横，真让他走，他确实也不敢离开。 柳镇恶一开始不太明白，杨泽楷和他解释了几句后他恍然大悟。 他皱了皱眉，虽然对这种方法不太情愿，但是显然也接受了杨泽楷的建议。面对这种妖人和妖物，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受害。 “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样不符合规定！” 为了争取利益，刘三儿还在八字胡一抖一抖地试图狡辩，杨泽楷没有理会他，已经从柳镇恶面前的小桌子上拿走了审讯室的钥匙。 他站起身，走向刘三儿所在的审讯室房门，顺便抬头看了一眼表。 “没关系的八字胡叔叔，你还有时间考虑，我想想……哦，五。” “五什么，五天还是五小时，我得理清思路再说！” “四。” 真是活见鬼了！刘三儿气的胡子直跳，眼看着杨泽楷已经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我们只会在那个村子交易，看一场恐怖片以后肉票就会消失！” “三。” “我说的都是真的！老二和老大肯定是自杀对不对，他们都有家人，自杀了才能给家人留一线生机，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杨泽楷转动着门把手，他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像拎小鸡仔一样薅着刘三儿的脖子，就要把他往外推。 通往一层的楼梯能够看到若有若无的阳光，可在刘三儿眼里这不是自由，而是催命符。 他飞快地扭头看了柳镇恶一眼，对方完全无动于衷。 他根本就不敢动手，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而且刘三儿的目的是留在这里，打了人家……等等，打了人家就能被拘捕了！ 他眼珠子一转，一只手握拳正要发力向后挥出，一点冰冷的触感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脖颈上。 刘三儿额角有一滴冷汗滴落，一根冰冷的骨质三棱军刺顶在他的大动脉上，轻轻刺入皮肤，一点猩红渗出。 他的拳头僵住半空，这种清晰干脆的杀意让他有些害怕，他回忆起来一些事情，当时在林子里这小子也是这样拿武器抵着自己的脖子。 他毫不怀疑这小子确实惦记着弄死他，只要他再轻举妄动，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还是那句话，成熟的社会大哥不该如此冲动。 杨泽楷甚至笑了笑，继续薅着他的领子带他离开，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收起骨刺，一拍脑袋道： “一。” 二呢！二被你吃了？！ “我说我说！镇海王和主顾不对付！你们可以想办法从镇海王那里下手！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杨泽楷的脚步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柳镇恶，在得到柳镇恶的示意后又薅着刘三儿的衣领把他带回了原位置上。 白炽灯照射在刘三儿脸上，他表情颓唐，靠在纯钢座椅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继续说。” 隔着玻璃的柳镇恶在桌子上的审讯册上写写画画，他早已将这次审讯得到的一切内容记录在案。 “我是在镇海王的聚会上栽的，这你们知道。” “我们这些外围成员其实就是图那一滴不老泪才替他们卖命，而不老泪只有镇海王提供，所以我每次参加聚会的主要目的都是蹭不老泪……之前有一次……我们的主顾去了聚会，她和镇海王似乎因为不老泪发生了冲突，那天的聚会也而取消了，所以我觉得……他和主顾应该有矛盾。” 柳镇恶皱了皱眉问道：“你见过主顾？” “见过一次，就在那个村子里见的，她是个小女孩，感觉有点吓人，我就没敢细看，我们本来是四人合作，因为见了她一面才变成了三个。” 这么残暴？听着比镇海王都危险。 不老会内部存在分歧确实是一个有用的情报，可是对他们眼下的进展于事无补。 很显然这个所谓的主顾，也就是杨泽楷看到的小女孩正是利用刘三儿等人掠夺人口，再通过银幕怪运送人口，所以难以察觉，如果他们找不到主顾的所在地，这些人口的进一步去向就无从得知。 镇海王确实需要铲除，不老会也没有好果子吃，但不老会现在做的最大的恶事就是劫掠人口，这件事必须放在第一位。 “大哥们，别的我真不知道了。”刘三儿哭丧着脸，“我可以交代我绑了哪些人，你们别放我出去就行。” 看来一时半会也问不出别的什么，柳镇恶点了点头，这一次由杨泽楷亲自薅着刘三儿的衣领丢进了处理组拘留室。 刘三儿显然有些紧张，他已经认定了杨泽楷是个神经病，生怕对方忽然捅自己一下，回到拘留室后长处了一口气。 他以为杨泽楷二人已经离开了，实际上并没有，他们在地下一层转了个弯，向着更深处迈进。 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地上只是一座矮楼，而地下的乾坤也并非只有地下一层，此前杨泽楷一直都没有机会深入地下，现在机会来了。 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较为隐蔽，隐藏在一个卫生间的侧面。昏暗的楼梯一直向下，二人推开一扇锈蚀的大铁门。 下一刻，温暖的灯光照亮了二人的脸。 杨泽楷本以为进来后是阴暗逼仄的空间，没想到地下二层是一个巨大的空旷房间。这个房间占地足有五百平米左右，承重则是依靠着有序分布的石柱。 整个房间都是乳白色的画风，头顶密布的灯管让这里亮如白昼，除此以外只有靠近楼梯口墙壁位置陈列着各式器材和一些钢制桌椅，再无其他。 “这里是我们日常训练的地方，如果你需要训练的话也可以自己过来。” 柳镇恶指了指一旁，十六号等所有处理组的成员早已来到此地，就连纪星河都斜靠着一张椅子拖着下巴打瞌睡。 此刻十六号正在对着一个活动假人练习射击，他所在的角落用隔音玻璃隔出一个简易训练场，但却于事无补，沉闷的手枪声不断回荡在这个空间内。 温柔道：“来了？赶紧的吧，吵死了。” 柳萌萌：“哥，真的有女鬼吗(；′⌒`)？” 杨泽楷：“温柔阿姨，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可以投诉他扰民。” 他们来到地下二层的目的，正是试验那个会有女鬼爬出来的录像带。 第六十六章 吓出心理障碍了 温柔和柳萌萌很少来地下二层，她们两个人并非战斗型复苏者，虽然作为异常管理局的一员，必要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都要具备，但是相对其他几个战斗狂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温柔的小白兔了。 以前柳镇恶、齐方和十六号经常在这里互殴，如果不是仗着复苏者的身体优势，这两人没一个能打的过齐方。 想到这里温柔眼神略有黯淡，他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格斗木桩，齐方死后已经没有人再使用了。 戴着隔音耳机的十六号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纪星河颇为促狭地催动意气摘下了他的耳机后喊道： “我的好哥哥别玩了，出来干正事了。” 十六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提着手枪走了出来，顺手还从一旁的装备架上拿下来一个古铜色的物品。 凑近了以后杨泽楷才看清，那是一台老式放映机。 “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我们要把《看不见的女人》里的那只女鬼放出来。” 柳萌萌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温柔的背后不愿意出来。温柔叹了口气，薅了根头发，十六号手中的大口径手枪立刻散发出点点光芒，随后两个女孩子就向后退了几步。 十六号虽然嘴上不说，眼底的战意却是压抑不住。 我十六爷以后也是个人物了，什么妖魔鬼怪，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够硬，还是我的子弹够硬！ 纪星河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老哥，打了个哈欠后继续挑了挑手指，老式放映机轻飘飘地飞到墙边，自己找了个插头插上。 “纪先生，我可以雇佣你帮我扛麻袋吗？价钱好商量。” “滚。” “哦，那你欠我的钱记得还。” 杨泽楷缩了缩脖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录像带，录像带上还有小黄毛留下的字迹。 他可不知道怎么操作放映机，依然是纪星河手指动了动，录像带从杨泽楷手里飞起，老式放映机主动吞下了录像带，甚至还有一台小音箱从角落里飞了出来，主动连接再放映机上。 而后，电影开始缓缓放映。 “死物，应该是件复苏物。” 为了防止发生异变，他们没有准备任何银幕，老式放映机的光就照射在墙壁上，由于周围的光线太强，电影看上去颇为模糊。 这是因为经过判断，处理组认为他们之所以会失去意识，很有可能是心中对这部恐怖片产生了恐惧情绪，否则不老会没必要选在一个满是坟包的小山村进行放映，大可以选择更加隐蔽的深山老林。 所以对电影画面模糊化处理就很有必要，强光下的墙壁正是个好选择。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保险起见除了杨泽楷以外的人压根就没有把目光投向电影，纪星河的手指悬着随时准备把放映机里的录像带拔出来。 熟悉的开场，熟悉的情节，众人只能听着声音，屏住呼吸等待着剧情的进展，终于等来了关键性的一刻。 柳萌萌怯生生地问道：“出来了吗？” 纪星河心说昨天你挺兴奋的啊，我在前面被你吵的睡觉都不安生，现在怎么怂了。 镜头变幻，男主角果然又变成了没有脸的无面人，而后镜头不断向着电影里的电视机拉近。 拉近…… 拉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杨泽楷：“[?_?]？？？” 其他人不敢看向墙壁，只能等待杨泽楷的结果，可是杨泽楷却对众人说道：“女鬼没出来。” “她好像不愿意出来。” 众人：“∑(o_o；)？？？” 他们终于抬起头来，墙壁上的电影定格在一个镜头上再也没有前进，原则上这个时候女鬼就会爬出来了，可是她并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电影好像卡在了某一帧，连背景音乐都停止了。 柳镇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出来，是因为条件不允许？难道必须在晚上才行？” “你再仔细说说那天晚上这个女鬼的事情。” 杨泽楷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将毒药泼在女鬼身上造成对方极大心理伤害的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女鬼是怕了这小子，所以不敢出来。” 纪星河抛出了一个可能性，如果说女鬼确实有智慧有记忆，那么她在判断眼前的局势以后，确实很大概率不愿意出来。 毕竟一个杨泽楷她都打不过，而此时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持折叠巨斧的两米大汉，一个拿着大口径手枪的光头，还有一个浑身散发着意气的三级大佬，正瞪着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墙壁。 “那种毒药你带了吗？” “带了啊。” 杨泽楷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五颜六色的液体，一脸肉疼地继续说道：“组长大叔，我昨天晚上用了一瓶，能报销吧？” 柳镇恶现在只要听到杨泽楷说出“报销”两个字就有点紧张，属实是有一些应激性心理障碍了。 还未待他有什么反应，电影忽然发生了变化，一声呜咽从音响里传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吓了众人一跳，柳萌萌立刻露出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手指间的乳白色光晕随时准备荡漾开。 纪星河则完全不害怕，他想了想后说道： “不对啊，这怎么听着像是求饶啊。” 好像还真是这样，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好家伙，这小子给鬼都整出心理问题了？ 温柔提醒道：“她好像是在怕你啊，杨泽楷。你想想办法？” 杨泽楷明白了过来，他小跑着走向放映机，手里拿着那瓶五颜六色的毒药，随着他的靠近，老式放映机开始剧烈颤抖，里面的录像带正在不断挣扎。 “出来，不然我就倒进去了。” 柳镇恶感觉这小子的路好像走偏了，从一个纯洁小伙子变成了会威逼利诱的小流氓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执法局的人昨天晚上聊天，偶然提到江南乐章夜总会被查封后，那个胖子老板交代说被一个神经病威胁过，柳镇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不用问也知道这个神经病就是杨泽楷。 这一招果然有效，杨泽楷刚扒开毒药瓶盖，墙壁上的电影情节就有了变化。 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出现在电影剧情里的那台电视机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电影里爬了出来，她再一次突破了第四面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是她的出现可以说是……非常有喜感。 刚一落地，女鬼就连连后退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不愿意靠近众人，倒像是一个可怜的无辜女孩子被坏人胁迫。 纪星河爆了句粗口：“这他妈是女鬼？” 要不是看到这家伙确实没有五官，纪星河都怀疑这是被困在录像带里的失足妇女。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现在很想知道杨泽楷的毒药到底有多强的杀伤力，居然能将一个女鬼逼迫至此。 第六十七章 小杨的小女朋友 “站起来。” “走两步。” “握手。” 杨泽楷一只手提着那瓶五彩斑斓的毒药，正在尝试着靠近那只战战兢兢的女鬼。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语不禁汗颜，虽然女鬼没有人权，但是这逗狗的口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可真实情况令他们大跌眼镜，那女鬼居然真的颤抖着站了起来，按照命令向前走了两步，然后颤巍巍地向杨泽楷伸出了右手。 灯光下，女鬼右手的指甲修长锋利，柳镇恶攥住了折叠巨斧，随时准备动手。 他沉声提醒道：“小心一些。” 杨泽楷对可能到来的危险完全没有反应，而是腼腆地笑了笑道：“没事的组长大叔，她不敢伤害我。” 他把手轻轻搭在女鬼的手掌心，而那女鬼顺从地低下了头。 也许她想表达的是臣服，是对杨泽楷的力量的畏惧，但是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多了一些……娇羞？ 温柔吐槽道：“可以啊小杨，《人鬼情未了》下一部不是你俩主演我不看。” 杨泽楷迷茫地看了看她。 一场本该存在的战斗，还未开始就以这样荒诞的方式化解，杨泽楷又尝试了一些其他命令，发现这只女鬼完全不敢违抗自己。 除了柳萌萌还满脸紧张地躲在温柔后面，其他人也已经放松了警惕，他们啧啧称奇地看着杨泽楷指挥着女鬼进行各种行动，甚至让她重新钻回了电影里，而后又钻了出来。 柳镇恶立刻道：“快问问她知不知道我们需要的线索！” 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对于杨泽楷的询问，女鬼歪着头很是迷茫，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很显然，指望一只嘴都没有的女鬼说话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纪星河沉吟道：“我们可以试验一下这只女鬼的实际战斗力，如果可以驯服的话，那这就是一只不死的战力了。” 按照杨泽楷的说法，这只女鬼应当具备二级复苏者的实力，众人的眼神立刻火热了起来，看向女鬼的眼神愈发离谱。 女鬼：“嗷？” 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录像带女鬼，一直以来她都秉持着先惊吓观众再伤害观众的崇高理念，谁成想鬼落平阳，今日的她不得不被当成猴子耍。 “怎么试验？” “好办，让她攻击我就是了。” 纪星河不屑一顾地笑了笑，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尽显大佬风范，他向着女鬼轻轻勾了勾手指，女鬼没有动，而是把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了杨泽楷。 这个小媳妇征求自家男人许可的场面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看样子女鬼的灵智确实有限，她只是牢牢地记住了杨泽楷这个对她造成巨大心理伤害的可恶男人，因此服从杨泽楷的命令。 “纪先生，根据龙国法律规定，我们现在算是合法训练，如果你受伤了我不需要赔钱吧。” 纪星河眉毛抽了抽道：“当然不需要，而且你这小女朋友也伤不到我。” “她不是我女朋友啊，她不是一卷录像带吗？”杨泽楷疑惑地挠了挠头后继续道，“组长大叔也看到了，是他自己要求的，我不负责啊。” 柳镇恶点了点头。 杨泽楷晃了晃手里的毒药瓶，女鬼明显颤抖了一下，手掌触电一样从杨泽楷的手心收回，本能地想要亮出自己的指甲，可是又生生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这毒药挺好使啊，下次要给处理组的其他人也配备一些…… 柳镇恶还在碎碎念，杨泽楷已经下令了。 “去，小白咬他。” 纪星河：“？？？” 柳萌萌和温柔：“(￣ー￣)？” 女鬼倒是非常听话，既然杨泽楷让她攻击那她就照做。 就在在场的众人已经对这只女鬼放松警惕的时候，她双手呈爪，身子直勾勾地向前使劲一蹦，一瞬间就来到了纪星河面前，柳镇恶等人的眼里只有一道残影掠过，甚至无法捕捉到女鬼的身形。 “好快的速度！她真是二级战力！？” 还未等众人有其他反应，一双利爪便带着破风声直奔纪星河的面门！ 十六号的脸立刻就白了，这一爪如果抓在他的身上，他自问自己无法抵挡，可眼看着利爪扑向纪星河，他本能地猛地抬起了手枪！ 轰！ 枪械的爆鸣声响起，一发子弹直奔女鬼的头颅！ 杨泽楷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仿佛对这凶狠到足以威胁到二级复苏者的一击早有预料，可是柳镇恶等人却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理，他们万万没想到女鬼居然这么强。 柳镇恶抄起斧子便滑步上前，而就在这时纪星河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的好哥哥，你在干什么，是担心我会受伤吗？那本座可真是被小看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见纪星河白衫猎猎作响，黑发在攻击造成的气流中不断舞动，他两根手指正捏着一枚黄橙橙的弹头，随手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而女鬼的利爪，则被他隐藏在身上的飞剑死死地格挡住。 相比于站在地上的女鬼，飞剑悬浮在半空中并无任何支点，可它就那么精准又坚定地挡住了利爪，而那利爪的尖端距离纪星河的眉心，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嗷！” 女鬼不愿意放弃，一声嘶吼后身形一闪转而攻击纪星河的下盘，再次被阻挡后又迅速调转方向试图从后背进攻，可依然一无所获。 其他人渐渐沉默了，柳镇恶扛着斧子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许是纪星河的性格过于秀逗，有时候他们已经忘记了对方三级大佬的身份，自私者作为一种攻击力极强的进化方向，更是不容小觑。 飞剑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女鬼嘶吼着试图继续突破防线，但却一无所获，由剑影罗织出的网死死地保护着纪星河，这家伙甚至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地看着女鬼。 “好了，就到这里吧。” 周身意气随意调动，这张用于保护纪星河的网瞬间被锋锐的气息笼罩，女鬼立刻闪身后退，可即便如此，左手的大半指甲仍然被整齐地削平。 那些断裂的指甲甚至没有落地的机会，就被纪星河的意气碾碎。 “没问题，这女鬼的战斗力确实有二级水平，应该不比我的好哥哥弱，他还有其他手段吗？” 杨泽楷如实道：“不知道。” 保险起见，他还是扭头询问了一下：“小白，你有其他手段吗？” 女鬼头摇的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拨浪鼓。 柳镇恶眼前一亮，既然这个女鬼灵智尚可，完全可以用来执行某些复杂又特殊的任务，这件复苏物的价值现在已经超过了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内其他任何一件复苏物。 只是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要使用她必须带上一台放映机，二是这只录像带女鬼只听杨泽楷的话。 第六十八章 可怜的录像带 “放映机比较容易解决，可以定制一个便携式的。” 温柔一只手不停地安抚着柳萌萌，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在听到以后可能要和女鬼做同事的时候心都要碎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柳镇恶，可她的哥哥柳镇恶权当没看见她的小眼神，完全没有放弃招揽女鬼的意思。 “杨泽楷，你试试看能不能让她服从我的命令。” 杨泽楷挠了挠头，看了看女鬼的脸，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可以服从组长大叔的命令吗？” 女鬼用沉默和面无表情回应了她。 “你如果不听话，我就把毒药泼你身上了。” 温柔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倒是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不过这一招明显起了作用，女鬼开始缓慢且不情不愿地向着柳镇恶的方向移动，披散的头发随意摆动，白袍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嗷！” 越是靠近柳镇恶，女鬼的情绪就越是激烈，她甚至开始发出低沉的吼叫，指甲在承重柱上擦过带出深深的划痕，像是一只被迫接近危险的母老虎。 柳镇恶把折叠战斧握紧，他虽然不是无私者方向的复苏者，不能掌握类似于意气的外放型力量，但是作为一个二级复苏者他也有他独到的手段。 “哼！” 只见他一声轻喝，一股凶猛的气势以他为中心荡漾开，在场的温柔和柳萌萌感受最为明显，此刻的柳镇恶对她们颇具心理压迫力，这是来自于更高进化层次的压迫，是捕猎者对猎物的压制力。 正是因为有进化层次的压迫感存在，低位复苏者才难以对抗高位复苏者，恐惧感会让一个人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大打折扣。 十六号表面是一个冷酷漠然的大光头，实际上心底早就乐开了花。他以前自然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可现在贵为二级中佬的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没有了那种恐惧感，这让他心底暗爽。 至于另外两人，杨泽楷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真挚又迷茫，像一头还没长大的小梅花鹿偶然遭遇了大型食肉动物似的毫无恐惧感。 纪星河则毫无反应，甚至很有逼格地补充了一句点评：“不错，有进步。” 然而，柳镇恶的气势却镇不住那只录像带女鬼，反而让她显得更加暴躁，她不断低声嘶吼着，同时不停地用手指抓挠着墙壁和地板，似乎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攻击欲望。 “好像不太行。” 纪星河随口说了一句后，手指轻轻一点，飞剑凶狠掠出，居然瞬间就将女鬼的头颅砍掉！ “你干什么！” “这玩意不服你，你看不出来吗？我试试打一顿有没有效果。” 就在女鬼的头颅和身体分离的一刹那，她身体的所有部分闪烁了几下，而后迅速消失不见，可她并没有死，很快音响里又传来了熟悉的嚎叫声，她又在电影里出现。 这一次她没有分毫犹豫就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想都不想就直扑纪星河！ “纪先生，损坏公物是要照价赔偿的。”杨泽楷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按照异常管理局的规定也可以用等价值的物品进行赔偿。” 纪星河心说你小子到底是哪里的法制节目主持人，怎么对规定比我都熟悉？ 心里碎碎念放在一边，纪星河下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更何况这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反而留下对方一命才更困难一些。 一次、两次、三次……在场的众人看着女鬼一次次倒在纪星河的剑下，又一次次地从录像带里扑了出来，她像是一只不畏惧生死也不会疲倦的野兽，受到了刺激后只会寻求机会杀死敌人。 众人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杨泽楷对她造成的心理伤害极大，这才拿捏了这只女鬼，普通的手段根本无法驯服。 “好了，这只女鬼以后就由你来负责控制。” 柳镇恶终于扶额摆了摆手，纪星河最后一次把女鬼刺死后杨泽楷及时地阻止了她的下一次飞扑，女鬼在半空中一个急刹车，锋利的指甲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划痕，而后站在杨泽楷身边一动不动。 杨泽楷的第一反应是上下打量检查了一下这只女鬼身上有没有什么损伤，他袖子一抖，一个精巧的小镊子就掉到了手心。 众目睽睽之下他用镊子不断扒拉着女鬼的衣服，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放大镜，一幅要替女鬼做伤情鉴定的样子。 纪星河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今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逼格被一招化解了，这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良久，杨泽楷才长出了一口气。 “没问题，她没有受伤。”他扭头对纪星河说道，“另外，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的赔偿问题……”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纪星河气的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被柳镇恶悄悄拉住摇了摇头。 神他妈精神损失费！老子斩妖除魔还得给妖怪赔钱？！ 柳镇恶则本着“不和神经病一般见识”的高贵品质，耐心的解释道：“她是一件复苏物，不是人类，我们不需要进行任何赔偿。” “另外你的毒药损耗报销单今天送到我办公室一下。” “好的组长大叔。” 柳萌萌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虽然她还躲在温柔身后，但两个人对着杨泽楷和女鬼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咯咯轻笑。 十六号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姐俩在想些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俩不能磕的cp。 杨泽楷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更读不懂他们的眼神，柳镇恶说完以后他先是欣喜的一笑，而后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 “那我可以用她来实验一下新的毒药……” 纪星河和柳镇恶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表情古怪。 这话当然不止他们听到，女鬼听到这话后立刻开始不断颤抖，黑发像是失控了一般摆动，像一只受了刺激的野猫，浑身的猫都竖起来了，完全没有了刚才攻击纪星河时的凶恶。 “嗷！” 面对大恶人杨泽楷，她兴不起任何反抗的欲望，悲拗的惨叫了一声后居然扭头就逃进了电影里。 众人面面相觑。 温柔和柳萌萌：“杨泽楷你欺负小姑娘！你不是人（｀Д′）！” 柳镇恶：“他制造的毒药真的这么可怕吗？必须给全组每个人都配一套，价钱好商量……” 杨泽楷一路小跑着来到老式放映机前，一只手拍打着机器，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女鬼死活都不打算出来。 第六十九章 便携式手术医生 女鬼也有鬼权，女鬼的命也是命，女鬼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被杨泽楷称作小白的女鬼这次死活都不愿意出来了，杨泽楷甚至又重新威胁了她一次，等来的只有剧烈颤抖的录像带和从音响里传出来的满含哀求的嚎叫。 柳镇恶及时阻止了他，小白既然已经屈服，过于逼迫她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像个家长一样，压着杨泽楷的脑瓜子让他对着老式放映机里的录像带做出承诺，保证不会用小白做什么可怕的实验。 而直到他再三保证以后，小白的身影才出现在电影里，不过她依然不愿意爬出来，只是对着杨泽楷等人用力点了点头就消失不见。 看样子受了惊吓的小白需要一点个人空间来舔舐心灵创伤，这件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 在此之后，杨泽楷看到的小女孩的面孔被画了下来，然后被作为重点搜索对象开始全面搜寻，由于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人手不足，执法局的部分人员也被调动加入了搜寻当中。 出于对安全的考虑，他们被要求发现目标以后不要接触，只要汇报位置即可。 傍晚时分，杨泽楷趁着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回到家中，随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布置从未发生改变，简陋的单人床和老式电视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桌上的瓶瓶罐罐里的液体。 这些液体正是杨泽楷配置的毒药，他对和毒药共处一室这件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若是往常，他每天的夜生活就是一边看着新闻和肥皂剧一边调配新款毒药，可是今天则不然。 他随手把玻璃器皿都推开，艰难地清理出一片桌面，而后拿出那本《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摊开。 卖家对这本记录册的认识是可以治愈疾病，这和杨泽楷手中的照片里的小花刚好能够形成互补。照片里的小花无法对已经深入体内的疾病产生净化效果，只能驱散环境中的不利因素，而《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则只能搞定已经生病的身体，搞不定环境中的毒气。 现在，这本空空如也的记录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文字。 【外伤诊疗记录一】 【症状：身体多处贯穿伤，创伤出血导致患者心音低钝、血压下降，且出现弥散性毛细血管内凝血和多脏器功能衰竭。】 【诊疗记录：尝试止血失败，缺乏止血工具和手术设施，患者已死亡。】 【改进方案：相关研究将提升本记录册对外伤的疗效，且由于患者不属于人类，研发将提供针对非人生物的特殊治疗手段，当前研究进度18%/100%】 在杨泽楷翻开这本记录册的同时，那个医生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出现，这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背对着他，面前是一个手术台，从手术刀到止血钳各种手术用具一应俱全，而躺在手术台上的正是那只死掉的马脸裂口怪。 杨泽楷盯着书页上的文字，这样他的脑海中就能不断有这个神秘医生的画面出现。 一台手术并非只有主治医生一人负责，需要多名医疗人员共同完成，可这个神秘医生不同，手术刀在他手中飞舞盘旋，面前的马脸裂口怪被他轻易开膛破肚。 杨泽楷虽然懂一些医疗知识，但那都是多年求生积累下来的经验，他完全看不明白这个神秘医生的手法，只能听到肢体被切割的细小声音和偶尔出现的丁点血迹。 杨泽楷也是今天协助绘制画像的时候，百无聊赖地翻开了这本记录册才注意到这一切。 这本记录册的原主人显然错误地估计了它的价值，从《李百隐心肺内科记录册》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本书的原主人李百隐对寻常疾病的治疗手段了解颇深，因此这本书可以轻易治疗疾病。 可是那些不属于心肺内科的疾病，例如外伤大出血，例如来自妖物的特殊影响，这本记录册则会自动记录下来，并且逐步攻克。 如果把这种类似于自主进化的能力计算在内，这件复苏物的价值至少要提高一个档次，成为一件二级复苏物。 杨泽楷默默地观察着脑内的神秘医生的下一步动作，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记录册上的进度由18%变成了19%。 于此同时，一行新的文字自动浮现在记录册上。 【研究进展：当前阶段缺乏对外伤和非人类的进一步信息，研究进展受阻，建议更新研究素材。】 脑海内的神秘医生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把手术刀轻轻放在了满是血渍的托盘内，右手轻轻一挥，手术台上的马脸裂口怪便消失不见。 他背对着杨泽楷站立，可不知为何，一贯情商为负的杨泽楷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等待自己提供更多研究素材。 杨泽楷挠了挠头努力理了理思绪。这本记录册目前需要的是外伤和非人类的信息，那么自己一定要提供相应的素材，把素材塞到记录册里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对方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有外伤的非人类接触这本记录册，记录册应该会尝试进行治愈和研究。 可这节骨眼他上哪去找非人类去？ 若是在以前他一时半会还真的无法满足记录册的要求，可是现在一个杨泽楷自认为绝妙的主意出现在他的心头。 “组长大叔说了，小白属于复苏物。按照相关法律规定，这应该不算故意伤害，也不需要赔钱……” 由于《看不见的女人》录像带已经给了杨泽楷，所以配套的那台老式放映机也被他带了回来，他立刻给老式放映机接通电源，并对准墙壁开始放映。 熟悉的剧情过后，小白畏畏缩缩地爬了出来，小声哀嚎着表达着自己的恐惧之情。 “我已经对组长大叔承诺过了，不会用你做实验，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事已至此，受害鬼已经别无选择，小白用力点了点头，表现得非常配合。 杨泽楷立刻把她拉到桌前，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柄小巧又锋利的匕首，他让小白伸出手来，在掌心狠狠一划。 金铁交鸣声响起，小白完好无损。 “你可不可以把自己弄出一个伤口，然后把手放在这本记录册上就行。” 残影一闪而过，小白用另一只手尖锐的指甲在手掌上切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由于害怕杨泽楷不太满意，她还想再给自己来一下，被杨泽楷阻止了。 手掌放在记录册上，杨泽楷脑海中的神秘医生果然再一次行动了起来。 第七十章 隐蔽的传送法阵 神秘医生面前的手术台上果然出现了新患者，正是小白。 杨泽楷看了看小白，对方的神态表明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杨泽楷脑内正有另一个自己被解刨。虽然只是一个皮外伤，可神秘医生依然用飞舞的手术刀进行了大量复杂的实验。 杨泽楷看的眼花缭乱，感觉脑瓜子有些疼，索性转移注意力到了小白的伤口上。 在他的记忆中，马脸裂口怪死的时候外伤基本没有变化，只有一些大出血导致的并发症被缓解，说明当时的记录册并没有任何治愈外伤的功能。 可是现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小白手掌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速度应该和战士方向一级复苏者差不多。 又过了一会，手术台上的神秘医生停下了动作，而记录册上的19%也变成了20%。 【研究进展：当前阶段对外伤的治疗手段有了阶段性突破，除直接致命性外伤外，均可进行有效治疗。】 【研究进展：这具非人类素材提供了大量宝贵的研究数据，目前已对其进行了初步分析，但该素材的构造具有明显的无机非生命体构造，已将其差异性纳入考察范围，运用该构造特征可以有效治疗部分诅咒类虚妄病。】 在记录册上浮现出这两段话后，小白手掌心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失去了患者的神秘医生终于从杨泽楷的脑海中消失，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记录册，思考着其中的奥秘。 虚妄病这个词在一百年以后已经是老掉牙的名词，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用于安抚大众情绪的骗局，但这个记录册显然并不具有一百年后的视角，而是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医生，以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口吻进行分析。 所谓精神类虚妄病分为两种，一类可以直接简称神经病，属于进化失败导致的精神失常或者认知障碍，杨泽楷在百年后见过很多这种人，尤其是在不老会内部更是多如牛毛，他们觉得自己打出生起就是老魔的仆人。 而另一类就是记录册上所说的诅咒类虚妄病，这种病其实并非进化失败导致，而是由于遭遇了具有特殊能力的妖物袭击，这些妖物能够对敌人施加诅咒，以此来影响敌人的战斗力，包括但不限于衰弱、精神萎靡、消极怠工或者是食欲不振。 百年后，诅咒的真相早已弄清，自然不会有人把它当做是一种病。可是百年前的今天，即便是异常管理局内部也没有对诅咒类虚妄病盖棺定论，也难怪记录册做出这种解释。 按照记录册的描述，它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医治头疼脑热胸闷气短的一般医生了，它现在下治跌打损伤，上治妖物诅咒，手段相当不一般。 杨泽楷高兴地把册子合了起来，才发现连书名都变成了《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 他最近新学会了一个词叫做“内卷”，看来百年前的世界内卷确实挺严重，连复苏物都要内卷。 “嗷？” 小白歪了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记录册。 既然杨泽楷没有打算用她做什么离谱的实验，她也就没有表现的过于惊慌失措，而是木讷地站在杨泽楷身边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杨泽楷默默地收起册子，旁若无人地从床下拿出洗脚盆，可怜的石板再次被他丢到了角落，打好水以后他看了看电视机，又看了看小白。 “我想看电视。” “嗷？” “今晚八点有我最喜欢的电视剧叫《乔家的后裔》，一起看吗？” “嗷！” 漫漫长夜，泡脚的杨泽楷和没有五官的小白肩并肩坐在单人床上，电视机的光线跳动，映照在二人的脸上。 小白的头发时不时地随着窗外的微风摆动，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动静，杨泽楷甚至不知道没有眼睛的她到底能不能看到电视，反正杨泽楷让她看，她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把脸对准电视。 直到电视剧播放结束，小白才回到了录像带内，宁静又诡异的夜生活正式宣告结束。 …… 第二天清晨。 “爷爷早上好。” “小杨来这么早呀，早上好呀。” 杨泽楷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大门，他昨夜有了一个堪称天才的想法，今天就准备付诸实践。 经过他一夜的苦思冥想，既然不能用小白做实验，那么他完全可以在抓住马脸裂口怪以后，想办法给他恢复第二具身体，然后疯狂用第二具身体做实验。 用户反馈准确、节约资源还不犯法，杨泽楷高兴地在路上都想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他轻轻敲了敲柳镇恶办公室的门，进门以后却发现其他四人也都齐聚这里，甚至连纪星河都比自己来得早，一点都不嫌拥挤。 柳萌萌乖巧地靠着立柜站着，手里摆弄着刚从他哥柜子里顺来的茶叶，十六号和温柔也不言语，连纪星河都没有哈欠连天，而是有些严肃地斜靠着窗户。 “组长，我们找到马脸裂口怪以后能不能不杀它。” 他笑的很腼腆，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场众人一幅眉头紧锁的样子。 “我想用他做实验。” 柳镇恶愣了愣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苦笑一声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他把一份报告随手递给了杨泽楷，里面是执法局工作人员彻夜搜索的结果。 “昨天夜里我们已经通过网络排查了目前生活在嘉安市的所有人，其中并没有和你描述的相貌相符的女孩，我们现在根本找不到她，更别提用妖物做实验了。” 杨泽楷呆了呆，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为什么要用网络排查，实在找不到的话，直接过去找她不就好了。” 柳镇恶满脸问号道：“怎么直接过去，你知道敌人在哪？” “不知道啊。”杨泽楷继续道，“可是银幕妖要把那么多的人类送到其他地方，肯定是通过传送法阵啊。” “那张银幕背后肯定画着具体的传送法阵，你们没抄下来吗？” 众人傻眼了，并且感觉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纪星河急忙问道：“我之前怎么未曾听你说起？” “你们没问我。” 纪星河哑口无言。 其他人早有心理预期，所以都没有主动找罪受，唯独新来的纪星河选择被杨泽楷添堵。柳镇恶不禁扶额，忽然能理解齐方曾经的心情了，他说的性情恶劣可能就是这一点吧。 众人立刻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了矮楼储藏室，在经历了彻底的安全检查以后，那张被十六号轰烂的银幕就被放在一个角落的货架上，它并未当做尸体处理，而是被当做潜在的进化材料来对待。 银幕被平放在地面上展开，果然银幕背面存在一些隐晦的不明符号。 第七十一章 知识就是力量 就是这些不明符号将那些被银幕妖吞下去的无辜者传送到了下一个交易点。 柳镇恶惊为天人，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相关的见识，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已经认为敌人是通过某种载具将人送走，即便不是车辆，最玄幻也应当是某种有运载能力的妖物。 然而事实却就摆在眼前，柳镇恶立刻仔细观察起眼前的神秘符号。 银幕背面使用的是黑色涂装，而这些符号也使用了类似的颜色，因此并不容易观察。 更何况这块银幕中央区域被打的稀碎，少部分符号被彻底破坏，十六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头，一脸愧疚。 “杨泽楷，你认识这些符号吗？” 按照经验，柳镇恶果断询问了杨泽楷的看法。 “认识啊，组长大叔。”他腼腆地笑了笑道，“这是常用的传送法阵，这些符号只要抄录到同一平面上就会自动生效。” “只是现在这些符号不再完整，我可以尝试修复，但是不能保证效果。”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又燃起了希望。 在杨泽楷的要求下，处理组为他找来了一根粗记号笔，随着笔锋在地面滑动，一个又一个神秘符号被杨泽楷从银幕妖抄录到地上。 如果仅仅是抄录，其他人也能做到。可杨泽楷抄录至损毁处，居然能够拖着下巴思考后画出被损毁的符号。 “我以前曾经接过这种活，给客人绘制传送法阵。”他腼腆地笑道，“银幕妖背后的传送法阵比较简陋，我大概知道缺少的部分应该画什么。” 柳镇恶现在对杨泽楷产生了全新的认识，这小子并非只是简单的认知障碍，其情况应该更加复杂。他甚至掌握了异常管理局内部都不存在的知识，说明他有过一些特殊经历，只是在他脑海中这些特殊经历被彻底歪曲，让他说出自己来自一百年以后这种话。 只是一般来说，产生这种症状的虚妄病患者都是因为遭遇了巨大心理伤害，大脑潜意识无法承受这份痛苦才会刻意歪曲事实，难道说杨泽楷也有类似的经历？ 想到曾经的齐方，柳镇恶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杨泽楷默默地在地上绘制着神秘符号，这些形状相似的符号很快就组成了一幅巨大的图案，这幅图案明明是杨泽楷一笔一画绘制出来的死物，此刻却像是海浪一般轻轻波动。 有人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杨泽楷示意众人和自己一起后退几步，然后蹲下身子用手中的笔在整个图案的最边缘位置填上了最后一笔。 如同是古代画师绘制真龙，最重要的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杨泽楷这简单的一笔落下后整个图案彻底活了过来，每一个符号都开始以固定的频率跃动，黑色的浅淡光晕一闪而逝。 “成了。” 杨泽楷把笔轻轻往前一丢，本该摔落在地的笔穿过神秘符号组成的图案后就消失不见，像是掉在了水里一般，只有荡漾开的涟漪告诉众人，这支笔曾经就在他们面前。 居然真的是传送法阵！众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有没有办法探查一下这个传动法阵通向哪里？” “不行，只有过去看过了才知道。” 纪星河不信邪地随意控制一根扫把穿过了传送法阵，立刻眯起了眼睛道：“我的意气被屏蔽了，这传送法阵当真有些神异。” 杨泽楷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尝试，但信息化时代能够利用的手段还有很多，柳镇恶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人冒险穿越，而是开始寻找办法探索传送法阵。 他先是让十六号找来一个摄像小车，可车子通过法阵后就失去了信号。而后他又找来一个带数据线的小型摄像机丢了进去，数据线的另一头连接的是这边的显示屏。同样，这台摄像机在进入传送法阵以后就无法再传输任何影像，甚至都拽不出来。 杨泽楷给出的解释是单向传送法阵无法原路返回，且对面十有八九装了信号屏蔽器，防的就是有人偷偷联系外界。 并且他提醒道他们刚才的试探举动很有可能已经惊动了法阵另一边的人，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思考时间了。 “组长，我去吧，我是二级复苏者，我的战斗力比较强。” 十六号大光头满是毅然决然，作为物理超度大师的他最近总是希望在任务当中冲在第一线，享受一波近战的快乐。 “别逗了我的好哥哥，要去也是我去，你有什么战斗力。”纪星河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长发飘飘的他一脸武侠男主角舍我其谁的表情，继续道，“本座若是进入其中，内里的妖魔鬼怪定然束手无策，迎接他们的必然是腥风血雨。” 柳镇恶果断回绝了他的要求，他道：“不行，我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情报，负责掠夺人口的不老会骨干和镇海王不和，这说明对方很有可能也是三级妖物。” “我们目前只有你一个三级战斗力，不能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让你轻易涉险。” 区区一个嘉安市居然有不止一个三级妖物，这是纪星河没想到的，他不禁怀疑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在这座城市里安然无恙地生活到现在的。 即便如此，喜好人前显圣和惩奸除恶的纪星河依然嘴硬道：“开什么玩笑，以我的实力即便一手托举嘉安城，背负镇海王的毒素，也能战而胜之……” 可任凭他怎么说，柳镇恶就是不同意他进入。 这时，杨泽楷说话了：“我也认为纪先生不该去。” “那天你和镇海王的战斗应该没有获胜，我不认为面对未知的敌人你有胜算，我有证据。” 他一边说着居然还一边打开手机掏出一张照片，里面正是杨泽楷刚来到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矮楼门前的形象。 从远处看，当时的纪星河头发凌乱，浑身衣服满是破空和焦痕，甚至裤子都…… 这就是纪星河自认为的风流倜傥，也是在场其他人第一次在嘉安看到他时的模样。 温柔和柳萌萌果断转过了头，纪星河暴跳道：“混蛋！你小子居然偷拍我！我要告你！” “你告不了我，纪先生，这是我从门口监控图像里截的图，我本人并没有偷拍你。”杨泽楷正色道，“如果你有异议的话，我可以带着照片一起和你去有关部门协商处理。” 纪星河气的眉毛直跳。 “另外你欠的我钱什么时候还啊，纪先生。” 听到这话，纪星河立刻低眉顺眼开始装死。 第七十二章 紧张又刺激 柳镇恶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杨泽楷你到底有没有其他办法，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亲自去一趟。” 他摆了摆手制止了准备出言阻止他的众人后道：“我是组长，理应由我冲锋在前，况且我是战士方向二级复苏者，并不容易遭遇生命危险，即使遭遇了三级妖物我也能想办法强行自保。” 事实上，他说的确实有道理。纪星河作为底牌自然不能涉险，十六号本身攻击力够强但是防御力不足，也不适合这项工作，柳萌萌和温柔两个人就更不用提了，上次让温柔涉险的事柳镇恶一直耿耿于怀。 “组长大叔，我去吧。” 杨泽楷缓缓站直了身体，继续道：“我的进化方向适合应对复杂作战情况，且我是最了解传送法阵的人，进去之后也许可以寻找到其他传送法阵出来。” 柳镇恶思考了一下，杨泽楷的提议确实不错，在嘉安市虚妄病专科医院里就是这小子护着众人一起前进，可以说没有他的存在，整个处理组早已全军覆没了。 他手里持有照片里的小花和另一件能够治愈疾病的一级复苏物，且其进化方向能够剥夺五感，再加上他五花八门的攻击手段和那瓶五彩斑斓的毒药，确实很适合潜入敌后。 柳镇恶也不再纠结，当即拍板道： “好，这次潜入就由你来完成，你需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量探查出传送法阵另一边的妖物藏身处的实际位置，而后和我们汇合。” “汇合后，我们会调集所有力量对敌人展开攻击，争取最快速度拿下敌人，避免给隐藏在暗处的镇海王反应时间，明白了吗？” 杨泽楷一边听着他的嘱托，脚步已经移动到了法阵边缘，他点了点头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问道： “组长大叔，如果我下午五点还没回来的话……” “你放心，从你进去的这一刻起我们就会使出全部手段全力寻找你，一定会让你安全撤出。” 柳镇恶还以为杨泽楷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杨泽楷接下来的话却他们大跌眼镜。 “不是的，我想问的是如果我下午五点还没回来的话，可以算加班吗？受伤的话也算工伤吧？” “另外按照规定，我这次行动应该算是外勤，要领三倍工资，所以加班费也算三倍。” 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杨泽楷破坏了个一干二净，他表情淡定地就像在问“晚饭有没有免费的盒饭”，根本没有以身涉险的自觉。 纪星河忽然想起来在镇海王的聚会上，自己和杨泽楷的一场对话，当时杨泽楷说镇海王太弱了，杀不死自己。 他本来以为这是杨泽楷的人前显圣法门，现在看来这小子可能是真的不怕镇海王。 柳镇恶无奈地点了点头，杨泽楷才兴高采烈地一脚踏空，倒向了传送法阵。 神秘符号掀起一阵黑色的涟漪，杨泽楷的身形消失不见，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随身物品。 “所有人立刻出发寻找杨泽楷！联系执法局的人在全市范围内寻找杨泽楷，把杨泽楷的手机号告诉他们，立刻开始搜索他的手机信号源！” 柳镇恶刀削斧凿的面孔变得凝重又刚毅，他几乎是在杨泽楷倒下的瞬间就转过身来下达命令，这一刻他表现的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班长，他要把自己的兵从敌营里救出来，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是！” 众人一哄而散，连纪星河的情绪都有了些许激荡。 杨泽楷一个区区一级复苏者居然敢深入敌营，这是何其强大的人前显圣法门，我纪星河决不能输给他！ 整个异常事件处理组全部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而很快执法局的部分人手也加入了这场时间紧迫的任务中。 …… “滴答，滴答……” 杨泽楷穿过传送法阵的一瞬间就果断调整自己的姿势，悄无声息地落地。 他沉默地靠在一面墙壁上，周围没有一丝光亮。 一滴水珠顺着锈迹斑斑的自来水管口滴落，汇聚成一股细小的水流蜿蜒前进，水流的尽头是杨泽楷的双脚，他的鞋子上已经满是污泥。 杨泽楷没有轻举妄动，从空气的污浊程度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逼仄阴暗的小房间，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也不清楚在这个小房间里是否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理论上而言，银幕妖背后绘制的传送法阵的目的地一定会有接引生物存在，可是由于自己仿制的传送法阵也许存在错漏，实际传送地点出现一些偏差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偏差其实是好事，这让杨泽楷不至于直接羊入虎口，最起码也能落在老虎胡须上，这样可以挣扎一下再被吃掉。 杨泽楷怀疑自己就是站在老虎胡须上，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探查周围情况的时机。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滴答的水声和杨泽楷极为细微的呼吸声，背后是坚硬的墙壁，脚下是温热的水流，可是自来水不可能是热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是血液在流淌。 这个空间里，绝对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杨泽楷袖口划出一柄短刃，竖起耳朵倾听着最细微的声音。 他就这样直直地靠着墙壁，直到一声轻微的扑腾声从较远处响起。 盗贼能力——完美五感窃取发动！窃取目标：未知！窃取五感：视觉，听觉，触觉！窃取有效！ 杨泽楷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冲声音来源处释放了五感窃取能力，由于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他只能凭借听觉大概判断。 好在多年的求生经验让他赌对了，他获得了一只未知生物清晰的五感。 杨泽楷愣了一下，这只生物的视觉弱到了极限，触觉也同样不灵敏，但其听觉像是声呐一般不断接收着周围的障碍物反射回来的超声波信号。 蝙蝠？ 活跃于黑暗中的蝙蝠能够发出超声波，通过超强的听觉接收超声波信号，而后从容不迫地判断目标，这种方式通常被称作“回声定位”。 此刻，杨泽楷的脑海中，一切事物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形式呈现，这种足以和视觉媲美的蝙蝠听觉让他能够清晰地把我房间里的一切。 这种感受非常奇妙，像是一瞬间点亮了一盏无光的蜡烛，他无法看到任何事物但却又清晰地知晓他们的大小、形状和位置。 被窃取了听觉的蝙蝠更加焦急地发出超声波，杨泽楷接收到的信息也就更加清晰。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岂止是有活物存在，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蝙蝠巢穴，成千上万的蝙蝠就悬挂在自己头顶，而就在距离自己鼻尖不足五厘米的位置，倒挂着一只一人高的巨大蝙蝠王。 第七十三章 蝙蝠王 蝙蝠王狰狞恐怖的面部一直和杨泽楷近在咫尺，巨大的双翼收束，两只利爪交叉在胸前，像一个倒吊的木乃伊。 杨泽楷感受到的液体，并非从什么自来水管道中流出，而是从蝙蝠王的嘴角缓缓滴落，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恶心的稀碎肉末，这些粘稠物此刻就在杨泽楷脚下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池。 若非他身手敏捷且做事足够小心，且传送法阵的小小偏差导致了他落地的位置产生变化，在他穿过传送法阵的那一刻就会撞到蝙蝠王的身上，惊醒这只沉睡的怪物，到时候他的下场如何，恐怕只有撬开蝙蝠王的血盆大口才能得知。 而显然杨泽楷并没有这个兴趣。 他索性闭上双眼，依靠蝙蝠提供的回声定位系统仔细探查整个空间的布置。 杨泽楷为了安全起见确实曾经调查过嘉安市的地貌，从来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嘉安市拥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声呐探测范围甚至都找不到岩洞的尽头，洞顶密密麻麻全是悬挂的蝙蝠。 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地下岩洞西南角的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上。 这块岩石应该就是蝙蝠王的地盘，在他背后和他的右手边是唯二的两面墙壁，人工修葺的痕迹非常明显。 如果杨泽楷自由落体，那他离右手边那块墙壁会更近一些，旁边的墙壁里镶嵌了一台小型信号干扰装置，先前丢进来的有线和无线摄像装置都掉落在一边被砸得粉碎，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除此以外，那面墙壁上有一扇虚掩着的铁门，里面是一台简陋的矿井提升机，俗称矿井电梯。 这种电梯风格非常粗犷，厢体只有脚下的底板由钢筋和铁网组成，侧面和顶部仅仅是用结实的铁柱作为保护，堪称四面透风，顶端连接着粗壮的铁索，进入电梯以后拉动拉手就能让电梯升降。 杨泽楷进一步压低了呼吸，他能感觉到被他夺取了五感之三的蝙蝠现在变得非常躁动，它正在极力扑腾着翅膀，此时已经惊扰到了部分蝙蝠，很快这种打扰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大批的蝙蝠都会从沉睡中醒来，很可能要包括蝙蝠王。 杨泽楷走了下神，觉得自己走之前应该让组长大叔多给自己买一份人身意外险，即便用不上也好，那也是单位的钱，自己不心疼…… 眼看着该死的蝙蝠扑腾的越来越使劲，杨泽楷努力记下了周围的一切信息，迅速切断了五感窃取的效果。 下一刻，他的世界重新回归黑暗和死寂。 恢复了全部五感的蝙蝠慢慢平静了下来，重新找了个位置缩了起来。 笔尖处，杨泽楷感觉到有一阵轻风拂过，那只巨大的蝙蝠王果然被惊动了，它轻轻动了动翅膀，翅尖堪堪从杨泽楷鼻尖扫过，差一点点就撞到了他。 随着一声利响，尖锐的翅膀滑到了墙壁上，带起了大片的火花，趁着这点火花杨泽楷甚至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蝙蝠王的脸。 狰狞、可怕、满是黑毛和獠牙的脸绝对是恐怖片中的常客。 回声定位和视觉毕竟不同，肉眼看到蝙蝠王的脸那可是相当的刺激。如果换了其他人，现在可能已经吓得晕了过去，但是杨泽楷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懒得抬起眼皮。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从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不惊动蝙蝠王的情况下挤过去，走到另一面墙边打开铁门，安全的通过矿井电梯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把短刃重新塞进袖口，身体沿着墙壁缓缓下滑，直到脱离蝙蝠王的头颅范围，整个人匍匐在地，开始向着铁门的方向缓缓移动。 黑暗中只有偶尔响起的蝙蝠扑腾声，杨泽楷沉默地爬行着，他并不紧张，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目的也很单纯，求生而已。 只是一般来说跑到敌人老巢搞野外求生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可是没办法，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且还给加班费和外勤补贴，那杨泽楷就更无法拒绝了。 斩妖除魔不只是打打杀杀，干这活儿得要钱，没钱还不如在家里睡觉，省得给妖物吃了都没处喊冤。 在这种环境中，恐惧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人们会担忧自己是否惊动了蝙蝠王，是否走错了方向，会焦虑自己和铁门之间的距离到底有没有真的缩短，甚至想到更恐怖的东西…… 杨泽楷按照自己记忆中的画面行动，由于空间过于逼仄狭窄，他甚至需要改变自己的姿势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倒吊着的蝙蝠王的翅膀尖端。 终于，他伸手向前，冰凉的触感传入掌心，他摸到那扇沉重的铁门。 “嗯？”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只有冰凉的触感，一丝温热从上方缓缓向下流淌，顺着指尖一直抵达杨泽楷的手腕。 他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 这个小平台里唯一的生物就是自己和蝙蝠王，而方才自己感受到的温热应该正是蝙蝠王口中滴落的鲜血和碎肉。 他默默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内置手电筒，明亮的灯光立刻照亮了周围。 脚下，一个巨大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影子的主人就在自己的头顶！ “嗷！”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叫，整个地下岩洞瞬间炸了锅，数不清的黑色翅膀疯狂扇动！ 蝙蝠王被惊动了！ 杨泽楷在啸叫响起的那一刻就窃取了自己的听觉并且丢给了蝙蝠王，同时一个鱼跃直接蹿进了矿井电梯内！ 虽然蝙蝠王自己的耳朵能够承受他自己的尖啸，可是杨泽楷承受不了，他若是承受了这种啸叫会短暂心神失守。这种弱小的听觉被传递给蝙蝠王后对他产生了同样的效果，它猛地从岩洞顶端跌落，在地上使劲翻滚了几下，两只利爪颇为人性化地抓挠着自己的耳朵。 趁着这个机会，杨泽楷果断掏出了《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另一只手拉动电梯拉手，铁门迅速闭合，整个电梯发出难听的齿轮摩擦声并且剧烈抖动。 就这种安全设施，如果杨泽楷是执法局人员一定要让他们停业整改…… 在杨泽楷还有心情碎碎念的此时此刻，门外的蝙蝠王已经回过神来，他疯狂撞击着铁门，把铁门撞出一个又一个凹陷。 砰砰！砰砰！ 杨泽楷坐在地上，感受着自己耳朵的细微瘙痒感，蝙蝠王的尖啸让他耳朵淌血，这破坏的不止是他的听觉，还有他的平衡系统。 而细微瘙痒感，则是《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正在修复自己耳朵的外伤，这是伤口正在愈合的表现。 杨泽楷没有撤回五感窃取的效果，他还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电梯经历了一阵时间不短的挣扎以后终于开始向下移动，铁门已经被蝙蝠王撞击的扭曲不堪，可这扇铁门的安装者很有可能就是用这扇门来防备蝙蝠王的，任凭它怎么折腾，都无法突破铁门。 第七十四章 做妖也得打工 随着电梯的逐渐深入，杨泽楷感觉到耳部灼烧感和瘙痒感开始减轻。同时他和蝙蝠王的距离也终于达到了技能临界距离，五感窃取自动取消。 虽然仅仅只经历了短暂的交锋，但是杨泽楷判断这只蝙蝠王应该是二级妖物。 这种没脑子的妖物进化层次都不会太高，因为他们选错了进化方向，把宝贵的进化机会用在了强化肌肉上。 这种妖物看似危险，实际上只要冷静对待，生存几率就会高上不少，如果能看穿对方的行动规律，跨进化层次击杀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许多年前的猛犸象也不信这个邪，后来生生被人类猎杀到几乎绝种。 电梯下降产生的铁索摩擦声成为了主旋律，杨泽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等待着电梯到站。 蝙蝠王的声音已经逐渐模糊，直至再也听不见。杨泽楷粗略估计了一下电梯的速度和下降时间，自己已经下降了有六七百米深，而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底部。 矿井电梯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杨泽楷手里的手机，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从旁边丢了下去，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声音。 与此同时，记录册也已经将他的耳朵彻底修复完毕，杨泽楷翻看记录册看了一下，上面的进度由20%变成了25%。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耳朵的伤口和小白手掌的伤口并无多大不同，而小白的伤口仅仅让记录册的进度提高了1%，这说明每隔20%就是一个瓶颈，而突破了瓶颈以后，记录册的进度会上升的相对快一些。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电梯又下行了足有一个小时，在大概一千米的深度停了下来。 杨泽楷站起身，收起了记录册，左手持一把骨质匕首，右手则从裤筒里摸出一根略显狰狞的小型消防斧。 电梯的轰响并没有带起任何回音，这说明自己所处的这片空间并不大，那个奇怪的红发小女孩很可能距离自己不远，甚至是有可能近在咫尺。 且如果有妖物在附近，电梯的轰鸣已经告知了对方有客人前来，自己再切断光源的意义不大，反而有可能给了妖物可乘之机。 综上所述，杨泽楷在落地的这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放倒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会动的东西。 可就在他踏出电梯井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强烈的不适让杨泽楷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表情依旧冷静又平淡，但他已经单膝跪倒在地，双手的武器跌落，连手机也滚落在地，提不起半分力气。 惨了，有陷阱。 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负责平衡的前庭系统失灵、重度肌无力……杨泽楷默默地细数着自己身体的异常，足足有二十四项异常状态被施加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动弹不得。 这些异常状态都是诅咒，也许是附近有掌握诅咒能力的妖物，也有可能是复苏物产生的范围性诅咒，总之他现在危在旦夕，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好在他早就留了个心眼，在电梯井里就摸出一卷胶布把记录册直接绑在了自己的胸口，直接接触自己的心脏。 他能看到脑海中那个神秘医生再次出现，这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正是他自己，这个医生要以他为素材研究更新医疗手段，解构他身上的二十四种诅咒。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一个沉稳的年轻男声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有趣，二十四种诅咒类虚妄病吗？作为实验材料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杨泽楷没有心情听他哔哔赖赖，因为眼下更大的危机出现在了近前。 “咔哒，咔哒。” 黑暗中，有生物正在缓缓靠近自己，跌落在地的手机映照出这个生物的影子，一个佝偻的瘦小生物出现在他不远处。 这是一个身着染血白大褂的皱巴巴的怪物，看上去像是一根风干的腊肉，更像是一个西方神话中的食尸鬼。它两只眼睛闪烁着绿光，身后拖着一个非常破旧的矿用平板车，咔哒的怪响就是这个板车发出的。 在光源的指引下，他很快就来到了杨泽楷面前。 “新的病人，新的病人。” 这个妖物口齿不清，说话的时候浓郁刺鼻的气味扑向杨泽楷，他的眼角注意到那台矿用平板车是直接用铆钉连接在他的一条胳膊上，而他的另一条胳膊则被改造成了一把巨大的矿工锄。 “上车，上车。” 看着矿工锄和平板车，又嗅了嗅对方白大褂上的血腥味，杨泽楷大概明白了抗拒的下场，于是挣扎着爬上了平板车。那装作医生的食尸鬼倒也不催促他，只是绿油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 直到杨泽楷终于费力地爬上了车，怪物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回家，我带你回家，嘿嘿。” 杨泽楷默默地躺在平板车上，识趣地没有吭声。 有专车接送，固然是一件美事，杨泽楷完全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和面对妖物的恐惧，躺在车上颇为心安理得，倒像是食尸鬼给他打工。只是他现在非常心疼自己的手机，该死的食尸鬼显然没有替他这个乘客拾取遗失物品的自觉，在这个没有信号的地底深处，自己新买的手机显然是找不回来了。 报销，一定要报销。 在一个拐角后，杨泽楷彻底再也看不到自己遗失的手机，也看不到除了食尸鬼的眼睛以外的其他东西，不过这只妖物显然是认路的，一人一妖一路颠簸前进。 杨泽楷默默记着数，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途中经过了六个弯道，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 食尸鬼很纳闷，这个人类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主人赋予了它教训不听话的人类的权利，它也一直都很享受，那些人类的哭喊声、哀嚎声以及绝望的挣扎，都让食尸鬼玩的很开心。 它有限的智商不足以让它想的更远，毕竟它只是一只比蝙蝠聪明一点的食尸鬼，他用发着绿油油的光的眼睛向杨泽楷示意，让他独自向前，随后就自己蹲在了板车旁边。 杨泽楷再次果断地迈步前进，它失去了最后一次教训这个人类的机会，这让它有些憋闷，甚至烦躁地用矿工锄使劲砸墙。 “狗东西！再吵就把你做成标本！” 杨泽楷摸到一个门把手，里面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第七十五章 坏了我成小白鼠了 杨泽楷现在虚弱不堪，二十多种负面状态让他走路都非常吃力，他能强忍着没有出现呕吐等反应已经是异于常人了，此时让他转动门把手，那更是想都别想。 胸口紧贴着记录册的皮肤感觉到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冰凉，那部分皮肤明显要舒服很多，很显然是记录册在起作用，脑海中的神秘大夫已经把手术床上的杨泽楷切开，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解刨的场景很是奇怪，杨泽楷甚至有心情看一看自己的内脏具体长什么样。 啧，这个肝的颜色不太健康啊，难道是因为昨天熬夜和小白看电视剧…… 他一只手扶着门把手企图拖延一下时间，后面的食尸鬼也没有任何反应，只要杨泽楷不后退，它就不能对他发动攻击，可这个人类进又不进又不退，像恶意钻漏洞一样站在门口，食尸鬼有限的脑容量处理不了这种情况，只感觉心情更加烦闷了。 它想出言提醒屋里的人，又怕真被做成标本，索性继续蹲在地上，绿油油的光直勾勾地盯着杨泽楷，等待他犯错误。 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屋里的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狗东西，你带来的两脚羊呢！老子现在就把你钉在墙上！” 杨泽楷面前的门被猛地拉开，他扶着的门把手带着他一起前进，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嗯？” 那个苍老的声音就在杨泽楷面前响起，他试图艰难地抬起头，但是摔了一跤的他更加虚弱，只能让自己的脖子轻微转动，然后看到了地上的剪影，一个和门外的白大褂食尸鬼差不多的影子。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油腻腻的正方形白色地板，地上遍布难以形容的油脂和已经干涸的血液，这些东西沿着地板缝隙蔓延，在缝隙内干涸，变成了黑色的膏状物，里面还夹杂着少量毛发。 “狗东西，你等着，耽误老子的工作，一会我就把你弄死！” 杨泽楷感觉到一只手粗暴地把自己翻了过来，而后就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张脸苍老且满是褶皱，头顶更是一根毛都没有，暗棕色的皮肤上油光闪亮，眼中同样闪烁着绿油油的光。 它同样是一只食尸鬼，只是个头比外面那只更大，长的更加苍老，且白大褂有明显的清洗痕迹，眼神也更加灵动复杂，显然在食尸鬼中属于鬼上鬼、体面鬼。 要不是实在张不开嘴，杨泽楷很想问问他，除了更为苍老，他和外面那只“狗东西”长的有啥不一样。 显而易见，这只食尸鬼并没有打算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也没有对他此时的虚弱状态表现出任何的疑问，他扯着杨泽楷的胳膊向前拖动。 在这个过程中，杨泽楷上半身被拉的微微抬起，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空间。 【青山矿场医务室管理条例】 就在他进来的那扇门旁边挂着一张发黄的大字报，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杨泽楷想起了七家村的情报，这里居然是七家村附近已经废弃的矿场深处！ 青山矿场早就关停，且也从未听说有人闯入，现在看来这些妖物一定是找到了其他隐匿的地下通道，而后在这里建立了传送法阵，这样就能最大限度降低被发现的可能。 既然已经锁定了当前的位置，杨泽楷剩下来的任务就是逃跑。 他眼球转动缓缓观察四周，医务室两侧堆满各种已经废弃的医疗设施，淡灰色的管路连接着这些设施，上面的表盘还能还看到指针，落灰并不严重，这说明这个食尸鬼偶尔还会对这里进行清理。 当真是体面鬼，对家居环境的要求还是有的。 比较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在周围的仪器上看到任何血迹，如果这只食尸鬼杀害了被抓获的人类，脏器被破坏时的鲜血迸溅会非常激烈，连天花板上都应该存在血迹才对，在这样的卫生条件下基本上不存在完全清理掉的可能，地板缝隙的血迹就是证据。 这就说明这只体面鬼虽然对人类进行了某种伤害，但是伤情并不致命。 “这只两脚羊真重，明明看着这么瘦，那只傻蝙蝠今天胃口不好吗？怎么完完整整的送来了……” 体面鬼显然没有和杨泽楷谈心的打算，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猜你很怕我，你们两脚羊就是这样，丑陋且胆小，这是你们这个族群的习性吗？” “没事，很快你就不怕了，嘿嘿嘿。” 杨泽楷其实很想接茬和它聊聊天，探讨一下它的世界观，这样有助于他以后斩妖除魔的效率，他也可以诚实地告诉对方，自己这么重是因为身上带了十十多斤防身用武器……可他实在是没力气张嘴说话，只能憋出一个扭曲的表情，试图和体面鬼交流一下。 可是体面鬼根本不疑有他，权当杨泽楷是过度恐惧导致的表情失控。 终于，杨泽楷后脑勺磕到了某个硬物，他用力向上翻了一下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血迹斑斑的手术台的床底。 这个手术台的卫生条件之差，他甚至看到了半块碎肉挂在上面。 “上去！” 体面鬼非常吃力地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举起，毫不客气地摔到了手术台上，杨泽楷脸冲下狠狠地撞了一下，立即被撞出了一缕鼻血，并且狠狠地亲了手术台一口。 淡蓝色的手术台已经被血迹和油脂染成了灰黑色，甚至还长了毛，杨泽楷和这样的手术台完成了一次亲密接触，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去以后以工伤的名义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而很快他又想起来，自己以前没有这么矫情，被人砍了一刀也只是随便涂点药就凑合了事，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杨泽楷不禁开始反省自己，作为一个复苏者的他决定还是不去检查了，但是工伤的钱必须要到账。 “嘿嘿嘿，我们从哪个部位开始呢？指甲？手心？耳朵？” 正在走神的杨泽楷被体面鬼的声音召回了现实，他又被体面鬼翻了过来，在这个过程中不得不又亲了手术台一口。 之间体面鬼手法娴熟地开启了无影灯，杨泽楷被灯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但他还是看到体面鬼手里提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即便有绿光遮掩他也能够看出对方眼里的变态。 第七十六章 医者不能自医 开始？开始什么？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泽楷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蝙蝠王的存在有很明显的目的性，一是为了防备敌人入侵，二则是将那些曾经被绑来这里的人硬塞进了电梯，蝙蝠王说白了就是一个电梯员兼职迎宾小弟。 那么一贵一贱的两只食尸鬼被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偷取器官？ 杨泽楷觉得不太可能，现在这个时期人类和妖物的关系主要以敌对为主，合作那是少之又少。而且说实话，这种手术环境下摘除的人体器官也卖不出去，太不专业了。 总不能拿去炒菜吧？这就是妖物中的上流社会吗？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食尸鬼已经将手术刀缓缓靠近了他的身体。 这种经历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心理防线崩溃了，脑袋里有一个神秘医生解刨自己就已经很渗人了，现实里则是一只食尸鬼对自己比比划划，算来算去还不如脑子里那个医生。 杨泽楷则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他还有翻盘的底牌。 这只食尸鬼看来并不专业，他甚至没有解开杨泽楷的衣服，而是从他的四肢末端开始动刀。 “嘿嘿嘿，很快就结束了，很快你就不会再恐惧了。” 剧烈的疼痛从指甲缝传来，这只食尸鬼居然将手术刀生生插进了杨泽楷的右手指甲缝里！ 杨泽楷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反应，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忽然感觉有些失望。 这只食尸鬼打算用肉体的折磨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将他彻底折磨疯，变成一个痴痴傻傻流着口水的傻子。 这种事情在一百年后的末日时有发生，是一种常见的手段，不管是那些人贩子还是疯狂的妖贩子，很多都会先将自己的货物折磨疯，这样交易起来会方便很多，像是交易小动物一样容易。 杨泽楷有幸目睹过多起这种事件的发生，他本人虽然没有被折磨过，可是久经磨难的他也不是一点点折磨就能搞疯的，虽然手指间剧痛，可他心底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知道体面鬼下一步打算挑动哪一根神经来制造痛苦，这些事情他自己也有一些实操经验。 “很疼吧，这才刚刚开始，丑陋的两脚羊。” 在体面鬼眼里，杨泽楷的面无表情完全是诅咒导致，如果给他操纵自己身体的机会，他此事一定会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甚至跪在地上乞求自己放过它。某种意义上这些诅咒保护了受害者，因为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只会放大痛苦。 可事实却是，杨泽楷即便没有诅咒加身也不会有任何歇斯底里的反应，他只会直接翻身把袖口飞出来的匕首插在体面鬼的脑袋上，然后狠狠地跺上一脚，给他留下生命中最后的回忆。 现在的杨泽楷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脑袋里的正经医生和身边的鬼医生的手法，甚至有心情做出一些点评。 看看人家正经医生的手法，手术刀在指尖如同飞旋的蝴蝶，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处，自己既不会被过分破坏肢体，也能达到解刨的目的，等等……看来最近不止是肝有问题，肾好像也不太好啊，回去以后一定要补一补，算工伤…… 再费力地转动眼球观察自己真实的身体，这只体面鬼现在才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折磨了一遍，又把自己翻了个身，此时正在不断刺激自己的脊椎神经来制造痛苦，手法非常粗糙，刀口忽深忽浅，还不如我自己…… 再次翻面的杨泽楷这一次面朝医务室内部，他抬眼就看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门，自己被折磨完毕后应该就是通过这扇门被送往下一站，而这扇门后面应该就是关押那些被劫掠的人的地方。 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被继续运走，前提是他们还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杨泽楷血迹斑斑地躺在床上，他现在可以称得上皮开肉绽，看上去及其吓人，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好在体面鬼要的是在折磨疯他的前提下尽量保证他不会落下残疾，否则货物无法自行移动就会造成一些麻烦，杨泽楷说到底受的只是一些皮外伤，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只有地板有血迹。 此时此刻，他本人的鲜血就在顺着自己的肢体末梢缓缓流淌，从肮脏的手术台上滴落在地，融入了那些地缝间的黑色膏状物中。 “嘿嘿嘿，你们这些两脚羊，诅咒解除以后如果还能说话就好了，我真想听听你们的感受啊。” 体面鬼乐此不疲地在他身上动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病人有哪里不对劲。 此时此刻，杨泽楷脑海中的神秘医生终于完成了对杨泽楷的解刨工作，虽然在脑海中的他只有一个背影，但杨泽楷仍然感受到了他在向自己传递某种喜悦的神情。 这名神秘医生没有再说话，而是大手一挥，脑海中被解刨的杨泽楷凭空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杨泽楷身上的二十多种诅咒。 记录册传递的冰凉感迅速蔓延杨泽楷周身，他能够感觉到方才的种种不适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肢体正在恢复力量，平衡感也重新回归了自己。 肌无力需要一些时间恢复，杨泽楷沉默地躺在手术台上，任由这只体面鬼折磨自己，对方的手术刀不断挥下，丝毫没有注意到杨泽楷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力量，流出的鲜血变得更多。 终于，一个冷静平淡的少年声音突然在体面鬼耳边响起： “我的评价是手法一般，以后不要干了。” 体面鬼猛地一颤，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他正要做出反应，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盗贼能力——完美五感窃取，窃取五感：触觉，目标：杨泽楷，触觉转移目标：体面鬼！ 体面鬼的折磨已经接近尾声，寻常人早就已经疯的不能再疯了，可杨泽楷在这方面领先时代上百年，虽然仍然剧痛，但距离心神失守神志不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剧烈的痛苦瞬间从杨泽楷的身上被转移到了体面鬼自己的身上，他甚至没有能力惨叫出声，表情变得无比狰狞，瞳孔放大的令人难以相信。 杨泽楷没有站起来，他在等待记录册修复他的身体，脑海中一个全新的自己重新躺上了手术台，这一次记录册要修复他的外伤。 咣当一声脆响，体面鬼的手术刀跌落在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倒在地上疯狂抽搐。 第七十七章 受害人记录册 身体的创伤缓慢而又坚定的愈合着，杨泽楷能感觉到浑身的血肉仿佛都在蠕动，这种奇怪的瘙痒感和剧烈的疼痛被一并转移到体面鬼身上。 这个已经被海潮般袭来的痛苦折磨的不断抽搐的体面鬼，双眼迅速发白，瞳孔开始不受控制的放大，整个身体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样扭曲。 杨泽楷很清楚他现在的情况，过不了多久这只体面鬼就会被自己亲手制造的伤痕折磨的精神失常，变成一只痴痴傻傻只知道流口水的妖怪。 “可不可以让记录册放慢治疗速度？” 为了保证体面鬼能够得到充分的痛觉盛宴，杨泽楷在心里碎碎念了一下。 就在这时，记录册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他努力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偏过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伤口，果然愈合速度下降了不少。 很好。 在这个静谧的血腥医务室里，只有平静的一人一妖，杨泽楷强忍着伤势从肮脏的手术台上坐起，额头的血迹差点糊上双眼，他费力地擦拭了一下后，默默等待着体面鬼的结局。 这场猎杀最终以狡猾的兔子一脚踹死飞扑的秃鹫作为结局。 百无聊赖间，杨泽楷继续抬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注意到隐藏在医疗器械中间的一个铁立柜的柜门虚掩着，拉手处明显有手掌印，显然这只体面的食尸鬼医生曾经打开过这个柜子。 由于身上的二十多种诅咒已经解除，仅仅剩下了一些皮外伤，且这些伤口带来的痛苦已经被完全转移给了他的始作俑者，眼下的杨泽楷行动能力比之刚才明显强上不少。 他挣扎着跳下手术台，扶着较近的一台废弃呼吸机迈过了体面鬼的身体，对方绿油油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眼看着杨泽楷从自己身上通过却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不清楚这只体面食尸鬼的真实实力，但以杨泽楷现在这副德行，想要轻易解决它显然是不可能的。 脑海中的神秘医生还在默默进行手术，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法慢了很多，杨泽楷注意到放置手术工具的托盘上多了一些其他东西，似乎是用来缝合身体的缝线。 地上的体面鬼的抽搐幅度越来越小，杨泽楷甚至看到有液体从他嘴角流出，这家伙虽然能三十分钟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傻子，但作为一个精通人性的假医生，他本人承受痛苦的能力可确实不怎么样。 杨泽楷很怀疑，这个家伙应该活不了几年就会被干掉，因为一百年以后的不老会对人类的折磨手段显然比现在先进的多，而这只食尸鬼应该没能力把技术优化到这个份上。 由此可以推断，类似的事情正在龙国各地发生，那些被掳走的人类们都会面对这种折磨，但这些负责折磨人的妖物也得内卷，最后可能只有部分能生存下来。 杨泽楷握住柜门把手，金属摩擦声格外刺耳。 他面不改色地拉来了立柜，门外传来了那只负责拉车的食尸鬼的声音。 “老大？老大？” “闭嘴！狗东西！” 杨泽楷直接捏着嗓子模仿体面鬼的声音，不能说是惟妙惟肖，但说话时的恶劣语气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外面拉车的食尸鬼不疑有他，立刻不吭声了。 这个破旧的医务室里原本的档案早就已经被全部清空，立柜里只有一本厚重的满是血手印的书，在鲜血的浸泡下书页变得格外的皱，让这本书看上去像是新华字典一样厚重。 杨泽楷用已经愈合的唯一一根手指轻轻扒拉开书封，里面的信息让人触目惊心。 一行行由鲜血写成的文字，杂乱的记录在每一页上，正是这只体面鬼记录下的受害者信息。 作为一个妖物显然没有经过规范的教育，况且他也学不会太多东西，这些歪歪扭扭的记录中充斥着大量的简陋图案和独属于不老会的标记，并且夹杂着箭头指示，完全可以认为是一幅幅文字为辅图形为主的简笔画。 杨泽楷费力地辨认着这些信息，好在他自己以前生活的环境文盲比例也很大，所以对于这种粗糙的记录方式有一些了解，总算是看懂了一些东西。 就在嘉安市，近年来足足有上百人被掠夺至此地，信息中简单地记载他们的姓名，并画出了他们的体貌特征，旁边还用数字标识着他们的身体比例，以及被掠夺至次的年月日。 这个体面鬼还颇有兴致地记录下了折磨时间，第一页的受害者足足被他折磨了十个小时之久，且这个人还被蝙蝠王卸掉了一条腿，最后他的信息上被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叉，显然是已经被折磨死了。 随着时间推进，被折磨死的人逐渐变少，折磨时间也在逐渐缩短，体面鬼的手法日益纯熟。终于，杨泽楷在书的后半部分发现了一行别样的信息。 【今天，管理员来了，我很高兴。她让我好好工作，有一天会检验我的工作成果。】 管理员？ 杨泽楷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抱着丑陋玩偶的神经质小女孩，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推测。 继续向后翻看也没有更多特别情报，仅仅使剩下的受害者的信息，杨泽楷一直翻到了最新一页，这一页上本该记录上他的信息，可是现在主刀人已经跪在地上吐白沫了，也就没有了记录的可能。 这只体面鬼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好在数字都认识，对日期的标注都比较清晰，从第一个人被送到这里折磨致死到今天，刚刚过去一年左右。 杨泽楷啪的一声合上这本受害人记录册，四下张望了一下，实在是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布来包裹这本书，唯一干净一些的就是体面鬼身上的白大褂。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五感窃取被他主动中断，触觉重新回归了他本人，除了少量的酥麻感意外再没有其他一点不舒服的地方。 脑海中的神秘医生在缝完最后一针后，再次让手术台上的杨泽楷滚蛋，然后自己也从脑海里消失。 他掏出记录本，上面的进度赫然从25%直接提升到了32%。 看来每一次对自己的治疗都能提高册子里的神秘医生的医学水平，杨泽楷很是开心，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要付出多少血的代价。 毕竟在危险的情况下，能够多这么一张底牌相当于随时把一个战士方向的复苏者绑在身上，生存几率大大增加，相比之下受些折磨根本不算什么，真要说的话自己还要感谢一下已经精神崩溃躺在地上流口水的鬼医生。 “嗬……” 地上的鬼医生瞳孔涣散，除了喉咙还能发出细微的意义不明的声音外，已经彻底没有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 第七十八章 被掳掠者 “可惜了，手机丢了就没法留下受伤和击杀妖物的证据了，否则还能多要一笔费用。” 杨泽楷有些懊恼的挠头，他今天不管有多少战果都很难申请额外的补贴，唯一能申请的补贴就是武器损耗钱和丢掉的手机钱，这让他非常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像那些拍短视频的人一样脑门子上长个摄像头。 都是因为社会阅历不够，心思过于单纯，回去以后一定要继续深入研究一下《情商》。 杨泽楷走回这个鬼医生旁边，思考了一下后从裤缝里摸出一根带血槽的军刺。 这种武器一旦刺中敌人就会造成大出血，为了保险起见杨泽楷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击杀敌人，防止突生变故。 他缓缓蹲下身子，鬼医生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他侧躺在地眼神涣散，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防御能力。 嗖！ 轻微的破空声响起，杨泽楷手中的军刺直插鬼医生的后心，另一只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血液从创口处喷出，杨泽楷站立的角度正好避开了这些血液，鬼医生的瞳孔更加不受控制的放大，整个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而后迅速失去力气，软趴趴地伏在地上。 大量的鲜血喷到了周围的医疗用具上，又弹到了天花板和房间的各个角落，仅仅他一具身体的血量就让这个废弃医务室变成了恐怖的凶案现场，本来打扫的还算干净的房间立刻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生命本就如此矛盾，那些支撑生命的血液和脏器被束缚在身体里时不会让人感到恐怖，可一旦离开身体就会变得让人避之不及，仿佛看上一眼就会沾染上痛苦一般。 杨泽楷没有太多想法，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他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不会因为生命在自己手心流逝而惶惶不安，更不会有变态的快感。 这只是他生存的一部分，像动物世界里的两只动物的搏杀，大多数这种时候他都是在走神，思考着自己这一场战斗的利弊。 毫无疑问，《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的研究进度提升是一件好事，杨泽楷也不知道它继续提升会有什么奇妙的效果，而且这件复苏物的负面效果仅仅是需要自己提供大量身负重伤或诅咒的研究素材才能持续变化，这对他来讲完全不是事儿。 可这并不能抚平他心口的伤痛，那种和亲爱的手机分别的痛苦。 痛，太痛了，下次一定买条链子把手机栓在身上。 心脏的鲜血流量逐渐变小，体面鬼的血液浸透了这片小小空间的地板，杨泽楷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冷。即便隔着不同于人类的厚实皮肤，生命的流逝还是非常明显。 体面鬼死了，死的时候可不怎么体面，甚至算得上是凄惨。 杨泽楷缓缓抽出了三棱军刺，用这把军刺把体面鬼身上的白大褂小心地分成了两部分，脏一些的用来擦拭军刺，而干净的那部分则被他用来包裹那本满是血迹的受害者记录本。 说起来有些奇怪，作为一个异常管理局的战斗人员，杨泽楷所有的三件复苏物全部都是纸制品，唯一一件没带来的还是一卷录像带。 他没有在这个地方继续纠结，而是推开了通往更深处的门。 吱呀一声，这扇不起眼的门开了。 杨泽楷没有选择继续深入，他默默环视了一周，瞳孔中倒映出数不清的人脸。 这种场景连他也没有见过。 “嗬…” 这是一个幽深的走廊，地上满是受伤的人类被拖动时留下的血迹，这些被折磨至痴傻的人就是被拖进了这里。 走廊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监牢，生锈的铁栏杆包裹着的是高度不足一米的空间，两侧各分为上下两层。 这里根本就不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这里是废弃的青山矿场用来关押牲口的地方。 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型矿场，青山矿场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在地下也设置了简易食堂，如果仅仅是为了运送食材就启用电梯实在是有这浪费，而且这样的食材也不新鲜。 很显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才设置了这个地方，怪不得医务室背后的门不太明显，因为那扇门一开始设置的时候就没打算经常打开。 医务室的光映照在监牢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其中传来，杨泽楷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被关押在监牢中的生物。 这些生物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举目环顾这座监牢，几乎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已经全部被鬼医生这么疯，有的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缓缓蠕动，大多数则更像是尸体一般，除了起伏的胸膛说明他们还活着，其他方面和被等待运送的货物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 杨泽楷在确定自己不会轻易暴露后，迈着无声的步伐走入其中。 他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看了过去，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自己在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内看到的失踪人口信息。 “路倩美，二十三岁，本地大学生。” 这个女孩子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杨泽楷能够闻到阵阵恶臭从她的下半身传来，她身体扭曲蜷缩，脖颈不自然地后仰，脑袋对着走廊，可实际上她并没有看向走廊，杨泽楷的路过没能让她的瞳孔产生一点变化。 “曹心逸，四十四岁，单亲妈妈，其子已经被福利院接收。” 同样，这个中年女人以一种极为凄惨的状态生存在牢笼内，也许是久经社会的毒打，她的状态要比前一个人好一些，喉咙里还能发出声音，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经历了体面鬼和蝙蝠王的双重打击后，她们的身体状况极差，而体面鬼显然没打算治好她们，在折磨完毕后仅仅做了最基本的止血工作，丢在笼子里能活几天是几天。 杨泽楷沉默地前行，他记得很多人的名字和信息，这些人大多是俗称的弱势群体，由于本身经济实力较差或者身体羸弱，他们成为了不老会最佳的行动目标。 若是寻常人口失踪案件，被找到的人大多被贩卖到某些黑店或者乡村，总归还保持着基本的神志活着，可在这里他们被完全当作了畜生对待。 杨泽楷不想再看了，他垂下了眼帘，步伐稳健地走向这条走廊的尽头。 他有些不明白，一百年后的人若是被妖物恶意捕捉并折磨至此，其目的应该是完成某种仪式，比如进化晋升仪式，也比如某些意义不明的邪恶仪式。 可是从自己和老魔的首次接触来看，对方无疑是五级生物，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晋升仪式提高这种实力，且据他所知不老会内部也并不流行使用活人搞什么活祭。 那他们掳掠这么多的人并这么至疯狂，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别的妖物？ 第七十九章 通风管道 杨泽楷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被他刻在了心底的名字，那是他没有完成的任务，是一场失败的交易的罪魁祸首。 求不得。 这场交易让他的主顾命丧黄泉，也让他走上了加入异常管理局还债的道路，若非那件事他大概率不会接受任何组织的招揽，因为一百年后对抗妖物的道路上，这些组织无一例外都宣告完蛋。 那时反倒是不老会更活跃一些，可他只是看上去像神经病，不是真神经病，而且不傻。 可求不得需要这样的进化仪式吗？杨泽楷也不敢确定，进化仪式一般来说和能力息息相关，求不得的能力看上去不像是需要大量生命献祭的样子。 重重迷雾笼罩，杨泽楷索性甩了甩头，这种事情只能等他逃离这里以后再去研究了。 这条走廊足足延伸了近二十米，两侧都是被抓获的人类，杨泽楷甚至看到了受害者记录册中第一个活下来的人类，他就呆在最靠近出口的位置，身体散发着阵阵腥臭。 杨泽楷借着医务室照射进来的昏暗的光线，努力地辨别了一下，发现这个人还没有死。 他头颅附近是一些粘稠恶心的膏状物，很可能这就是他生存在这里的食物，在这样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足足呆了一年，和排泄物生活在一起，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大量腐烂，其他病症更是多如牛毛，这样的人应当是活不了多久的。 既然不老会需要这些人活着，那么近期定然会多这些人类有大动作，否则大批的人类都被生生关到死，他们这买卖可就亏本了。 走廊的尽头不再是门，而是一个突兀的拐角，杨泽楷拐过去以后来到了一个已经废弃的厨房。 连成一片的灶台和厨案上满是灰尘，正是标准的食堂后厨的样式。各种废弃的厨具和调料瓶随意地丢在灶台上，顶部的白炽灯泡碎裂。 杨泽楷随意扒拉了一下，看到一个酱油瓶上的生产日期是八年前。 这里的环境让他对自己的安全评价稍微高了一些，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只有他自己的脚印，很显然没有任何人从这里走过。 想到这里，他注意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没人来过确实不假，可是自己咋出去呢？ 他走到厨房通往外界的玻璃门前，这个玻璃门被从外面从大铁锁锁死，想要出去就只能砸门，可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贸然砸门太过不理智，要知道这里很可能还藏着一只没见过的三级妖物。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除此以外只有头顶的通风管道能够通往外界。 杨泽楷除了肥皂剧，偶尔也会看一些其他电影或者电视剧，不少影视作品会在通风管道里做文章，作为主角逃亡的重要路径。 可实际上杨泽楷对这种方法并不看好，通风管道内行动不便，如果遇到攻击也很难抵抗，况且如果敌人搞什么毒气攻击，那自己可真就变成了红焖王八。 他现在有一种被迫做电影男主角的惆怅，因为这条不理智的路线现在已经成为了他最理智的选择。 他默默地蹦上灶台，手中出现一把撬棍，顶在通风管道入口的铁窗上使劲一翘，铁窗掉落了下来被他牢牢接住，悄无声息地拿在了手里。 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十几斤防身用具，杨泽楷用力一蹬就钻进了通风管道内部，内部的空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小，他甚至有空间把铁窗重新安装上。 直到现在，外面拉车的食尸鬼都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已经死掉，更不知道银幕妖已经被他们绳之以法，他再也等不到新的人类到来满足他的虐待癖，只能孤独地守候在那片没有人的黑暗中。 空气混浊，空间狭小，膝盖的每一次落下都需要小心，只要稍一用力，不锈钢的通风管道就会发出沉闷的响声。 杨泽楷像是黑暗中东躲西逃的老鼠，小心翼翼地在管道里穿行，除了膝盖，他还必须要保证自己身上的全部防身物都不能触碰到通风管道，否则制造出的声响就很有可能会送他归西。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杨泽楷深觉人心叵测社会险恶，百年后的他可没有钻过通风管道，那种无光的地方十有八九有妖物躲藏，谁进去谁就会变成一顿高热量晚餐。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影视作品中的内容，试图通过气流方向判断自己应该爬行的方向。 在经过几个交叉口后，他发现这种做法纯属扯淡，除了自己的呼吸他啥气流都感受不到，等于说那些影视剧主角都生活在海边，必须要海风玩命往通风管道里刮，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好在他还记得爬过的路，不至于迷失方向，时间就在这通风管道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杨泽楷表情很是平静，他一点都不着急，这并不是他面对的最未知最危险的状况，他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把整个通风管道爬个遍。 正东方向的出口最终通往了黑漆漆的矿场，杨泽楷立刻返回。 正南方向的出口是条死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位置，同样排除。 正西方向的出口是自己爬进来的厨房，同样排除。 那么真相就已经很明显了，杨泽楷默默地向着正北方向爬行，终于看到了一缕红色的亮光。 这是……？ 杨泽楷愣了一下，选择暂时停下膝盖。 红色的亮光让他想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红头发小女孩，他不能确认自己靠近的是出口还是危险，也许二者皆是。 为此他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他掏出了一小瓶毒药，五彩斑斓的液体在瓶子里轻轻荡漾，他把瓶子叼在嘴里，调整自己的呼吸并且放慢自己的一切细微动作。 而后，他用极为迟缓的速度向前爬行。 三级妖物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也许仅仅是空气的扰动就会让他们心生警觉，也许是一个眼神就能被对方发现，他并不清楚对方的能力，因此一切都以小心为上。 甚至他根本不期待那瓶毒药能够命中对方，所以他最坏的打算是把毒药泼洒在自己身上，而后把触觉投射给目标，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逃离，至于自己会不会被毒死，他并没有尝试过，所以一是看自己的抗毒性能不能救活自己，二得看记录册里的神秘医生到底给不给力。 第八十章 第一次欺诈 随着和那红光的距离越来越短，杨泽楷感觉到一股不易察觉的异样，似乎有棉絮飘荡在空中。 这些棉絮看似毫无杀伤力，可是在接触到杨泽楷皮肤的一瞬间，多达二十多种的诅咒就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上，若非他行动足够迟缓小心，此刻他已经发出了声响。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还是歪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撞到不锈钢管壁，脑海中的神秘医生忽然出现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进行任何手术，手术台上也没有任何人，这个医生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一挥，负面状态就从他的身体上彻底消失。 杨泽楷立刻稳住了身子，险之又险地没有撞击到管壁。 这玩意还真好用，只要是这本记录册能够解决的病症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能完成治疗，这一点比它的学习能力更加重要。 这一次神秘医生没有从脑海里消失，他揣着口袋背对着杨泽楷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也正是因此，空气中的棉絮继续接触到杨泽楷也不会再形成任何负面效果。很显然，自己刚刚来到这里时接触到的诅咒正是由这个通风管道飘过去的棉絮，他想到了那个女孩子手里的破娃娃，这应该也是对方的手段之一。 杨泽楷慢慢地把头探到出口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他随意扫了一眼就立刻掏出了武器攥在手里，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也无怪于杨泽楷反应激烈，那天他通过马脸裂口怪看到的敌人，那个脸上两行黑泪的疯癫小女孩就在他的正下方！ 这里同样是青山矿场的一个废弃分矿场，周围缺少人工维护的痕迹，杂乱的煤炭被随意的堆砌在各个角落，上面还能看到被丢弃在这里的铲子，这些煤堆围绕的中心就是通风管道下方的小女孩。 而这个小女孩所在的位置用煤炭堆砌出一个巨大的不老会图案，这些煤炭烧的通红，发出红色的光芒，而小女孩就在正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坐着。 杨泽楷默默地看着她，思考着对策。 “小白小白，好无聊哦。” “妈妈好无聊哦，妈妈好无聊哦。” 小女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正在和自己的破娃娃说话。 随着她声音响起，手里开了线的破娃娃像是活了一样，居然开始手舞足蹈地回应她，这一动更多的棉絮从它的破口处飘出，四散纷飞。 空气中棉絮纠缠在一起，离得远一些也看得见，杨泽楷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个空间里的棉絮量，就这个棉絮量十个娃娃掏空了都掏不出来。 他没有看到出入口，但出入口肯定存在，否则马脸裂口怪是怎么进来的，总不能也是通过通风管道，通风管道内沉积的灰尘就否认了这一点。 “小白小白，好像有人来了哦。” 杨泽楷一愣。 “是的呢，要不要杀掉他呀。” 杨泽楷其实特别想说一句，你黑的和旁边的炭块一样也配叫小白这个名字，至少也得和录像带女鬼的衣服一个颜色才行吧…… 可他最后也没有开口，《情商》不允许他这么做，而时刻保证自己的情商在线是杨泽楷对自己的要求。 很显然，刚才小女孩的话是在说给他听，他一个一级复苏者确实没有资格在三级复苏者面前隐藏自己，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也许对方正是通过棉絮发现的自己，而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在下矿场电梯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发现了。 对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显然也是存了和自己进行交流的意思，不管是语言交流还是物理交流，都得下去才知道。 杨泽楷想的很开，当即收起各种武器，打开了铁窗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距离小女孩一米的位置。 而距离近了他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的容貌居然在不断发生变化，自己那一眼看到的是她，但不是全部的她。 单眼皮和双眼皮、薄嘴唇和厚嘴唇、圆脸和尖脸随机在她的脸上出现，并且随机组合成一张脸，时男时女。 唯独不太正常的尖细声音没有改变，让杨泽楷能够判断这是个女孩儿。 怪不得执法局找不到她，好家伙整容都得花几个月，这小姑娘在这儿玩变脸，谁能找得到他。 “你是什么人？你是来杀我的吗？你为什么能免疫诅咒？” 主动权在小女孩手上，杨泽楷现在妥妥的羊入虎口，正面冲突是万万没有生还的希望。 “我叫杨泽楷，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人。”杨泽楷如实回答，“我没想杀你。” 可是柳镇恶想杀你，杨泽楷可没有撒谎，《情商》里说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应有的表现。 小女孩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愤怒，来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瞬间施加在杨泽楷身上，他立刻出现耳鸣和头晕症状，并且眼前阵阵发黑。 “你骗人！” “他骗你！杀了他！” 那天镇海王的聚会里，杨泽楷没有受到这种压制，主要原因是纪星河在自己旁边，一方面是他的气息保护了杨泽楷不受到进化层次的压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镇海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纪星河的身上，压根就不打算搭理他。 可现在不同，眼前的三级大佬对他本人很是布满，打算给他点教训，希望他下辈子能够注意点。 压制效果越来越严重，杨泽楷的口鼻开始渗出鲜血，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脑死亡，神秘医生能不能把他变得稀碎的大脑救回来尚且不提，救回来也以后只会经历新的死亡。 “我是来谈条件的！我有把握对付镇海王，帮你夺取不老雕像！” 此言一出，漫天压力瞬间化为乌有，杨泽楷直接跪倒在地大口呕血，一幅身受重伤的模样。 可他依旧能不动声色地趁机观察了一下周围，终于在一个隐藏的煤堆下面发现了点点乌黑的光芒，那是另一个传送法阵被埋在了煤堆下面。 “怎么帮我，你说，说不好就杀掉你。” 杨泽楷赌对了，一百年后的不老会并没有提供不老泪的业务，可是镇海王还活着，那就说明这项业务十有八九是被人有意取消了。 至于为什么取消的也很容易猜，要么是成本太高不老会不愿意支付，要么是有人打算把这项业务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再面向大众。 由于会缩短使用者的寿命所以被取缔？这种事情在不老会不可能发生。 这两种可能中杨泽楷更倾向于后者，镇海王和小女孩的冲突十有八九是因为不老泪的归属。 “我可以提供给你一条情报，还有一个三级战力帮忙对抗镇海王。” “我是老魔的眷者，是老魔派我来的，所以我能免疫诅咒，你可以相信我。” 这种程度的瞎话是杨泽楷从来没编过的，他要骗取小女孩的信任，若非火光映衬，小女孩定然已经发现了他憋得难受的表情。 第八十一章 人类叛徒 他这种行为很冒险，仅凭刘三儿的一己之词，且不说小女孩和镇海王子之间是否真的有矛盾，即便确实有矛盾也未必是围绕不老泪展开。 万一人家是父女沟通问题，小女孩青春期呢？万一人家是争夺某种复苏物呢？ 可事实没有如果，猜对了就是猜对了，刚才杨泽楷脑子飞速运转，《情商》里的内容像飞速在他的脑海里掠过，为了支撑一个谎言他必须在编出更多的谎言。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挑战，谎言必须不容易被拆穿，半真半假最容易让人相信，所以他吐露了一些实情。 这个实情就是他真的算是老魔的眷者。 当时镇海王的聚会上，镇海王的表现他看在眼里，虽然当时没什么感觉，但事后一想十有八九对方是纪星河当成了自己，老魔要召见的是他，因为服下不老泪后让不老雕像破碎的也是他。 可老魔有意他杨泽楷无情，死活不接受对面的邀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眷者？” 小女孩带着两行黑泪的脸庞呆滞了一下，表情很明显是在说“你还真敢耍我，你死定了。” “杀了他，快杀了他！” 手中的破布娃娃再次一边挣扎一边嘶吼，大量的棉絮从断口处溢出，这些棉絮似有神志一般围绕着杨泽楷转动，周围的空气含棉量极高，这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虽然可能性极低，但就这一句话小女孩也没胆子立刻否决并将杨泽楷生吞活剥，她必须小心验证一下。 “你手头有不老泪吗？你可以用不老泪验证我的身份，我并不会受到不老泪的影响，这是老魔对我的恩赐，我已经超越了人类，成为了老魔的一部分。” 这瞎话编的杨泽楷自己都快信了，这得益于最近电视剧和《情商》看的比较多，他深觉百年前的世界弯弯绕的心思实在太多，想要在这个世界里生存，自己还要多多学习。 还是那句话，诡异复苏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对付没本事的小妖怪大可以一巴掌拍死，对付打不过的大佬，跪下也不丢人。 “不老泪，我有。” 这小女孩的面容不断变幻，但不变的是脸上总有一些疯癫的味道，甚至一边说着话眼角还有黑色的泪水滑落，像是随时处在精神奔溃的边缘。 而那个破娃娃被她抱在怀里，倒像是一个人质，只是这个人质明显没有小女孩好忽悠，杨泽楷很想提议把这玩意的嘴缝上，可他不能确认破娃娃是不是小女孩的一部分。 我的情商真的好高，杨泽楷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小女孩的右手伸向了怀里的破步娃娃，娃娃虽小，可小女孩的胳膊也比较纤细，她轻而易举地将大半个手掌从布娃娃的开线处伸了进去。 布娃娃开始剧烈颤抖，可是小女孩的另一只手把它牢牢地按在自己怀里，任凭它如何折腾都无法逃脱，绝望的布娃娃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杨泽楷感觉到耳朵有些刺痛，耳朵里再次渗出了鲜血。 “嘿嘿嘿！妈妈不喜欢我了！妈妈要撕烂我！” 红发小女孩对布娃娃的嘶吼置若罔闻，她纤细的手掌不断在布娃娃的棉花里寻找着什么，开线处的布料被持续撕裂，可这点轻微的撕裂声也已经被布娃娃的吼声完全遮盖。 若是普通的布娃娃，被撕烂了大不了买个新的，可这个会说话的娃娃嘶吼的像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活人，那些纷飞的棉絮就像是它粘稠的血液和破碎的脏器，躁动地在周围胡乱摆动。 杨泽楷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 “找到了。” 小女孩掏了半天，直到杨泽楷感觉不布娃娃都快被掏空了以后，她才终于自言自语了一句，同时抽出了手。 布娃娃：“_(°w°?∠)_。” 杨泽楷瞥了这个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小东西一眼，感觉这个布娃娃被折腾的只剩半口气了，就连飘荡在周围的棉絮也已经像是普通棉絮一般缓缓落地，那些掉落在烧红的煤炭上的棉絮瞬间被点燃，化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火光。 他又把目光投向小女孩，对方的手里多了一个晶莹的小烧瓶，里面是小半瓶粘稠浑浊的红色血液。 若是寻常血液，这般储存可能早就干涸了，可随着小女孩的手微微晃动，这半瓶血液还能随着她的节奏一起晃动，很明显不是凡物。 这应该是半瓶不老泪。 杨泽楷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小女孩，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你说你是老魔的眷者？”小女孩表情疯傻，说话的时候语调不自然地上扬，“来，试试看。” 她随手把布娃娃放在腿上，这个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小玩意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像一个真正的布娃娃一样死气沉沉，它垂下的右臂不慎接触到了那些烧红的煤炭，立刻发出了一阵焦糊味。 杨泽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只马脸裂口怪去哪里了。 他偷偷观察了一会后发现，煤堆下隐藏的传送法阵使用的符号并不多，很显然也是一个单向法阵，而马脸裂口怪此刻并不在这里，这说明这里一定还有一个其他出入口。 只是这个出入口，杨泽楷现在还找不到。 小女孩已经打开了玻璃瓶的盖子，她手指轻轻一挑，乳白色的光晕在她的指尖荡漾，一滴不老泪就从瓶子里被剥离了出来，悬浮在她的指尖，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是…… 杨泽楷当然认识这种力量，事实上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和这种进化途经的复苏者有些交集，这个小女孩使用的居然是净化者方向的能力。 她是一个人类。 一个净化者方向的三级大佬，居然委身不老会，成为老魔的走狗，若是柳镇恶等人在场恐怕会极为震惊，以纪星河的正义感非常有可能当场拔剑相向和她做个了断。 杨泽楷并不惊讶，内心毫无波澜。 乳白色光晕裹挟着这点不老泪，她并不具备无私者方向驱使死物的能力，而是用净化者方向的能力强行剥离这一滴秽物，让它处于自己的控制中。 这一滴不老泪不断发出滋滋声，像是被泼在铁匠炉上的热水，若是小女孩再不做些什么，很快就会被她的力量彻底净化。 等等，除了柳萌萌以外的净化者？我最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杨泽楷来不及再想其他，小女孩的手指轻轻一弹，那滴血泪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他的眉心，杨泽楷当即仰面倒地。 第八十二章 人格分裂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这滴不老泪在接触到杨泽楷额头的一瞬间就借着小女孩赋予它的强大动能冲进了杨泽楷的头颅，一股邪恶又粘稠的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就包裹住了大脑。 这个疯癫的小女孩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不管杨泽楷是不是老魔的眷者，她这随手一弹都极有可能要了对方的命，这滴液体几乎是一瞬间就击穿了头盖骨，留下了一个弹洞。 杨泽楷仰面倒地，浓郁的鲜血顺着额头的弹洞流出。 他几乎失去了意识，大脑的缺损让他无法指挥自己的四肢做出任何动作，但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邪气在自己的脑袋里玩命徘徊，试图侵入自己的精神。 若是将不老泪吞入腹中，在经历了四肢百骸后不老泪的量已经锐减，可这直接打进脑袋里则要刺激的多，相当于一次给他注入了致死量。 脑海中的神秘医生瞬间出现，手里的手术刀翻飞如同花蝴蝶，他的手术台上是急需抢救的杨泽楷，必须争分夺秒才有可能救活他。 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死亡，杨泽楷的心情也没有产生波动，他只是想起那天柳镇恶让他留下遗书，忽然有些后悔。 自己确实应该留下一封遗书，申明自己死后留下的遗产全部归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所有，他已经答应了替齐方工作，为齐方还债，他不想食言。 邪气已经完成了对大脑的包裹，下一步就是全线进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冰凉的气息再次从大脑深处出现，作为杨泽楷体内最大的一股势力，不善根决不允许有人入侵自己的居所！ “嗯？” 小女孩在杨泽楷倒下的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份难以隐藏的失望，可就在此时已经直直倒地的杨泽楷却忽然小腿发力，身子后仰，以一个极为黑客帝国的姿势凝固住了。 大量冰冷气息从他体内涌入，这份不善根比起那些不老泪显得更有灵性，他们在发现不老泪的瞬间就已经主动在在杨泽楷的眉心凝聚出一根尖刺，以极快地速度狠狠地刺向了红色气体。 这一次，不善根没有打算给红色气体任何机会，这柄尖刺所过之处不老泪溶解产生的红色气体如同冰消雪融一般，最后仅存的一点顽强的红色光点又一次出现。 【你……】 那个浩瀚的声音再次响起，杨泽楷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迅速变黑，不可名状之物携带着混乱的知识和漫天的邪气再一次试图将他拉入无边深渊。 是老魔，老魔再次对杨泽楷伸出了手。 “你什么你！我叫胡图图！” 杨泽楷可不打算给他机会，毕竟上一次是因为有神秘的场外援助，运气不会次次站在自己这边，他毫不犹疑地对着不可名状之物发动了意识小偷！ 嗡！ 蚂蚁即便挥舞起自己的触须也无法撼动大象分毫，可现在的他距离大象尚远，且不善根的迅速反应让老魔并未将他成功拉入无边深渊，二者之间并未直接相遇，他面对的只是一道来自深渊处的微不足道的投影，虽然进化层次依旧不可撼动，但意识小偷的效果还是非常艰难地生效了不可查觉的一瞬间。 借着意识小偷的效果他瞬间拉断了自己和老魔之间的神秘联系，不善根形成的尖刺也狠狠地刺在了红色光点上。 轰！ 脑海中响起一阵爆鸣，杨泽楷并没有任何眩晕感，而是反常地格外清醒。 他猛地停住了身体，在他的感受中自己经历了一场极度危险的对决，可在现实世界里，时间才过去了短短一秒。 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小腿发力，缓缓拉直几乎躺倒的身体，他眉心处多了一个洞，淋漓的鲜血从中泊泊流出，让他看上去比小女孩还要狰狞十分。 透过那个空洞，甚至能看到内里灰白色的脑浆正在缓缓蠕动。 可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即便满脸鲜血，即便大脑暴露在外，杨泽楷表情依然平静冷淡，这种割裂感让他看上去邪气十足，活脱脱一个不老会在逃分子。 小女孩盯着他的脸，居然咧嘴一笑。 “老魔的眷者，你确实是老魔的眷者。” “我要杀了镇海王，你有什么办法，事成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杨泽楷哪里知道是自己的面瘫脸给自己加了分，他面无表情是因为担心面部肌肉运动导致脑浆子流出来，脑海里的医生正在玩命帮他治疗，他可不打算添乱。 “你有祂们的气息！” 小女孩怀里的布娃娃忽然跳了起来，半空中就被小女孩一把抓住按在怀里，这个布娃娃用烧焦的胳膊指着杨泽楷的脑袋，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很快就修复好了他的伤口。 这当然不可能是人类的能力，除非杨泽楷是战士方向的高级复苏者，可若是如此的话他也就不会被小女孩的生命层次压的口鼻喷血了。 先入为主地认可了杨泽楷“老魔的眷者”的身份以后，这种无端猜测也变得合理了起来，在他们眼里杨泽楷距离一个讲文明守功德的大好少年越来越远，反而更像是陈浩那种隐藏在人群里的变态妖物。 杨泽楷的计划成功了，对方相信了他。 他没有理会布娃娃的话，频繁地扯谎对他的大脑负担有点重，而是直入主题，对着小女孩说道： “老魔对镇海王有所不满，镇海王上一次的聚会被我破坏掉了，他受了伤，如果我们联手的话，应该可以铲除他。”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你商讨此事，你现在放我出去，我会带着我的人来找你。” 两句话里只有半句话是假的，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谎言由小女孩和她的布娃娃自行脑补。 小女孩一脸深思的表情，杨泽楷趁着这个间隙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同时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接触过的一个人。 上一次镇海王的聚会中，那个出售猎杀者方向二级配方的小孩，在牛乙己声称自己可以帮忙击杀三级妖物时，表现的非常迫切，随后纪星河给他画大饼，声称自己可以斥巨资购买配方时，他也表现得非常果断，完全没有考虑的迹象。 这个小女孩的身形，似乎和当日拍卖会的小孩颇有些相似。 除此以外，当时刘三儿急切求购被净化的黎鬼残留物，很有可能也是眼前这个背叛了人类的净化者方向三级复苏者的需求。 可她既然本人在场，又为什么要委托刘三儿购买此物？ 联系到镇海王当时对那个小孩的交易时的幼稚言语不闻不问，以及镇海王和小女孩的矛盾，杨泽楷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格分裂？两个人格性别不同？ 第八十三章 噩梦貘 人格分裂作为一种在诡异复苏之前就存在的病症，患者常伴随频繁的情绪波动，且一般而言人格的转换较为突兀，多个人格之间也并不共享记忆，严重者甚至意识不到彼此的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杨泽楷记得这个小孩在镇海王的聚会上出现的时候，应该并没有携带手里的破娃娃，这说明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诱发其人格转变的诱因，甚至就是它控制了小女孩投靠妖物。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自己要是敢扑上去抢夺布娃娃，唯一的结果就是当场被弄死。 “你的帮手，属于哪方？” “无可奉告。” 小女孩对他的话还有疑虑，可这并不在交易范围以内，杨泽楷全无敌强我弱的自觉，果断拒绝了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的末日生存经验让他深知一个浅显的道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如果因为对方的强势而让步，这笔生意即便谈成了也是亏本买卖。 他这种态度反而让小女孩有些迟疑，这小子一点心虚的表现都没有，话说的相当理直气壮，而且对方确实能够承受不老泪的洗礼而没有出现任何诸如兴奋、癫狂等不良反应。 也许他不是老魔的眷者，但想要抵抗八苦魔就只有同等级的力量，即便不是八苦魔也应当是其他实力相当的至强生物……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猛地抬头看向杨泽楷的方向，瞳孔微微收缩，而后头部便有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这让她不禁蜷缩起来，捂住自己的脑袋。 这是怎么了，其他人格在抢夺主导权？ 杨泽楷默默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同时后脚跟一踢，一块燃烧的煤炭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位置，地上的不老会图案被他悄悄破坏。 嗡！ 心脏一阵颤栗，像是被人当胸给了一拳，杨泽楷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喂，把它捡回来。”小女孩没有抬头，声音颤抖着说道，“把踢开的煤炭放回原处，然后赶紧滚！” 她的语气忽喜忽悲，虽然看不到全部面孔，但杨泽楷能够音乐察觉到她的样貌正在发生剧烈变化，几乎是以一秒钟一次的速度变脸。 黑色的泪水已经顺着她肮脏的小裙子滴落在地，看上去极为不妙，这些黑色的泪水在裙子上居然像是活物一般扭曲出道道弧线，少顷就勾勒出一个不老会图案。 脑海里的神秘医生继续施工，杨泽楷立刻捡起那块滚烫的煤炭，全然没有顾忌手部的灼烧感，轻轻将它放回原处，手指已是一片通红并出现大量水泡。 破娃娃就躺在小女孩的腿上，被她的脑袋和大腿挤在一起，凝固的胶质脸庞上一双诡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边。 红发小女孩现在抱着头蜷缩，按理说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行动，净化者方向三级复苏者应该并不存在毫无征兆的探测能力，她不可能发现自己一脚踢开了煤炭。 所以真相显而易见，是这个布娃娃看到了自己的动作，它和小女孩心意相通！ “走！” 忽然，小女孩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那个破旧的布娃娃同时开始惊声尖叫，这个三级复苏者的气息彻底爆发，恐怖的压制力甚至比杨泽楷刚才经历的更加霸道强烈，三级强者失控爆发让他再次翻倒在地，五官不断有鲜血溢出。 杨泽楷深觉对不起自己的耳膜，一天三次负伤，可是医疗费只能领取一次，想想就更加痛苦了。 “出口在哪里！”他忍着内心的痛苦问道。 可是小女孩压根不理会他的话，她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失控边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泽楷始料未及，如果他不做些什么，仅仅是三级强者的生命层次压制就能让他重伤，对方随手一挥就能将他彻底杀死。 乳白色的光晕以小女孩为中心无规律的荡漾，首当其冲的就是怀里的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惨叫着身上冒出道道黑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狰狞可憎的怪物脸孔。. 盗贼能力——完美意识小偷发动！目标：红发小女孩！有效！ 盗贼能力——完美强制模仿发动！目标：红发小女孩！有效！ 那个狰狞可憎的怪物脸孔逐渐凝实，变得犹如实体一般不断在空中翻滚，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杨泽楷认出了这个怪物。 噩梦貘。 和它的亲戚食梦貘不同，噩梦貘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邪恶妖物，它象鼻犀目，牛尾虎足，但周身溃烂白骨森森，很多噩梦貘会抛弃自己难看的本体转而寻找其他身躯，因此很难被发现。 这种妖物此生唯一的爱好就是制造噩梦，吞噬美梦。常年被噩梦貘纠缠的目标很容易患上一系列精神疾病，出现精神恍惚、情绪暴躁等多种状况，常年被噩梦貘纠缠者甚至会出现被其精神控制的现象，虽然看它的样子应该没有达到三级实力，但胜在足够恶心人。 被意识小偷偷袭的小女孩如遭雷击，周身的恐怖气息猛地一滞，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澄澈惊慌，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男孩。 “可恶！变回去！把妈妈还给我！” 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噩梦貘已经咆哮着准备扑向了他，带起了阵阵黑烟！ 净化者方向三级能力——强效净化术发动！ 杨泽楷的指尖的白色光晕荡漾起来，瞬间照亮了整个矿洞，噩梦貘发出一声惨叫，瞬间被蒸发大半，余下的黑烟立刻缩回了布娃娃中，净化术的效果立刻减弱了不少。 小男孩将目光投向杨泽楷，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恐慌，而在深处还隐藏着一点希望。 “你是谁？” 这声音杨泽楷听过，就是镇海王的聚会上出现的那个小男孩！ “来不及解释，立刻送我出去，我会带人回来救你！” 意识小偷能起作用的时间非常短暂，他必须在另一个人格重新获得控制权以前离开这里，否则就将再无机会。 果然，这个男性人格表现的非常果断，他在听到杨泽楷的话的那一刻就眼前一亮，而后伸手狠狠一挥。 伴随着一声巨响，距离杨泽楷不远的一处煤堆直接炸裂开，杨泽楷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有水流声从洞口传来，那里居然是一处地下暗河。 青山矿场被废弃的原因不止是煤炭资源枯竭，当初矿场负责人还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地下水渗透会导致矿场变得非常危险，因此他们才放弃了这个矿山。 杨泽楷想都不想就扑向了洞口，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最后一刻他听到的是小女孩人格的痛苦嘶吼，随后他就被浑浊又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前进，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八十四章 铁块真的不好用 嘉安市土壤肥沃，降水量一直都很充沛，且地下水资源更是丰富异常，这位这座城市发展农业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些地下水资源纵横复杂，即便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水资源管理局工作人员也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暗流。 距离七家村十几公里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天然溶洞里有一处溪流缓缓流淌，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就趴在洞口，潺潺水流从他身上流过，已经湿透的衣服再也无法遮挡身上的十几斤各式武器，从匕首到流星锤应有尽有，看上去颇为吓人。 “妈！这里有个人！” 在嘉安市其实很难找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便是郊区也有很多乡下人居住，杨泽楷很快就被人发现，这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他本来好奇地凑上来想看一看情况，但是在看到那些武器后就吓得一个哆嗦，嚷嚷着向家的方向跑去。 小孩子的声音往往都过于吵闹，杨泽楷本来已经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像是午睡的时候被窗前狂奔而过的小屁孩吵醒一样脑瓜子直抽。 没有人想到，那个马脸裂口怪是从地下暗流游进去的，这个地下一千米深的矿洞居然有一条地下溪流直通地面，杨泽楷在被水流裹挟的过程中没有遭遇丝毫的阻碍，河流畅通无阻地将他带了出来。 他耷拉着眼睛揉了揉脑袋，又从怀里掏出两本册子检查了一下。 幸亏他用半件白大褂把受害者记录册包裹了起来，也幸好鬼医生的穿的白大褂是一件便宜货，化纤材料压根就不怎么吸水，虽然册子仍然存在轻微的浸泡痕迹，但是并不影响其中的内容。 而《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则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保护，但册子并没有褶皱痕迹，像是有一层塑封材料覆盖在每一页纸上，保护着书页不受破坏。 也许可以用这玩意当盾牌？杨泽楷非常不厚道地想着。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展开，发现里面的文字也依然清晰可见，进度达到了39%，且增加了不少文字内容。 【？？？诊疗记录一】 【症状：患者出现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平衡感消失等多种不良反应，但并不存在与这些症状相对应的生理性病症，可断定为诅咒型虚妄病。】 【诊疗记录：根据此前素材数据，对患者体内出现的二十多种诅咒型虚妄病进行了全面治疗并进行记录研究，虽然对其实际作用机理尚未明确，但无机非生命体构造确可有效治疗该类型疾病。】 【研究进展：该素材过于严重的诅咒型虚妄病提供了大量的实验数据，研究发现诅咒型虚妄病存在大量共同点，推测通过这些共同点可研究出全部诅咒型虚妄病的统一治疗手段，但仅通过对诅咒型虚妄病患者的解刨研究已经无法取得更多进展，建议获取其他疾病的素材，当前研究进度39%/100%】 杨泽楷呆了呆，记录册表达的意思是它要开始挑食了，自己现在需要获得其他未曾见过的且有足够吸引力的疾病喂给他，否则就无法升级？ 总觉得迟早得死在这本破册子上…… 可是一想到升级以后可能出现的更强力的效果，杨泽楷还是默默把两本册子揣回了怀里，像个蓬头垢面的野人一样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离开。 他现在需要联系到柳镇恶等人，他已经掌握了敌人的位置，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制定作战计划讨伐妖物，矿场里那些人类像畜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晚一天都可能有人死在里面。 杨泽楷不在乎这些，可是他觉得齐方在乎。 “哎？妈妈，刚才那个人还在这里吖。” “再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动画片看多了，居然敢骗老娘了！你爹也在过来的路上，等着挨揍吧你！” 小屁孩领着妈妈回到了小溪边，可杨泽楷早已失去了踪影，这个朴素的中年妇女压根就没打算等着孩子他爹来教训他，自己已经亲力亲为把小孩按在腿上抽了屁股几巴掌。 “呜呜呜，铁块！铁块！” 小孩确实动画片看多了，被打的嗷嗷哭还试图发动动画片里的“铁块”技能抵挡伤害，他越嚷嚷，他的妈妈就越来气，在这个静谧的小村庄边缘，孩子的哭喊声惊起了树上的飞鸟，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 “还没找到杨泽楷！？” 柳镇恶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连皮鞋的声音都像是催促，十六号靠在门边叹了口气道： “组长你应该有心理准备，我们早就试过了，通过传送法阵后是没有电子信号的，谁知道他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一时之间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四个小时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都联系不上，这不是这小子的风格。”一贯沉稳的柳镇恶连语气中都带上了焦躁，“以这小子的性格，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找我们搬救兵，他很可能遇到了麻烦。”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十六号自然知道，杨泽楷根本就是在往火坑里跳，不搞个三级伤残出来就是谢天谢地了……可毕竟异常管理局的工作需要人去做，他们不知道杨泽楷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这个任务真的派到了他们头上，这个火坑他们一样会跳。 柳镇恶和十六号是出于责任，温柔和柳萌萌是出于对人类的感情，齐方…… 算了，说这些都没有用，反正杨泽楷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钱，这小子要钱有钱，要责任感有钱。 “执法局那边怎么说？”柳镇恶问道。 “还能怎么说，我们又不愿意透露具体任务细节给他们，按照执法局规定，失踪二十四个小时的他们才会干预，我去找那个执法局局长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让我别着急，没准杨泽楷是去哪个网吧包夜去了，年轻人都这样。” 十六号的大光头上都写上了无奈，他总不能告诉对方杨泽楷是传送走的，对方有这种表现也是情理之中。 以前出任务他们还能掏出任务书，可这次任务他们能透露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些，且根本无法让执法局的人感受到任务的紧迫感，所以颇为难办。 就在二人焦急等待的时候，柳镇恶的手机响了。 他立刻拿起了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迅速接起了电话道： “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电话另一头，正是他们焦急等待的杨泽楷的声音。 “组长大叔，我手机丢了，能报销不？” 第八十五章 莫要以貌取人 “我受了重伤，敌人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以算工伤吗？” 听到杨泽楷的话，柳镇恶就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他立刻向十六号点了点头，对方马上离开办公室，他要去锁定这通电话的位置。 “呆在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去接你。” 事实上，杨泽楷现在也没法动。 他正蹲在小山村的村口，离他最近的是拿着钢叉和铁锹的男性村民，他们很多人刚从田间匆匆赶回，挽起的裤腿上还满是泥土，上衣还用巨大的红色黑体字写着【热爱生产】。 藏在这些男性村民背后的，正是那个大喊着“铁块”的小屁孩和他的母亲。 杨泽楷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路，他只能原路返回，正好那个母亲还在打小屁孩的屁股，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凑了上去想，想要问问路，如果对方能够借给自己手机，让自己给柳镇恶打个电话那就更好了。 可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形象，一个穿着极为破烂的校服的男生，浑身都是泥土和污渍，最关键的是湿透了的他的袖子里、裤缝中、口袋里甚至是后背都能看到清晰可见的武器形状物体，从匕首到甩棍，从连弩到铁索不一而足，这样的他带着自认为和煦的笑容说道： “阿姨您好，请问这是哪里，您能借我手机我打个电话吗？” 一个乡下妇女仅仅是瞟了他一眼就吓得直哆嗦，提起小屁孩就顺着乡间小路逃走，杨泽楷没有办法，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希望能找到人烟聚集地，哪怕帮自己报个警也好。 他忽然有些怀念上次载他回来的那两个司机师傅，人家态度就特别良好，到站以后还帮他把行李搬下来，正是他们让杨泽楷相信了人间还有真情在，人间还有真善美。 没有丝毫经验的他忽略了一个中年妇女在一个小村庄里的巨大媒体流量，他刚走到村口一帮村民就把他包围，在看到他身上的各种武器以后迅速举起了手里的钢叉等各种长柄武器。 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怎么会从山洞里游出来，那个破山洞村子里的每一个男人小时候都进去过，深不见底根本就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最最关键的是，粗略估计一下这小子身上最起码携带了十几斤的管制刀具，这是要干什么，单人攻村？ 好在杨泽楷解释了一下以后，还是有村民丢过来一部翻盖手机，让他能够打完这一通电话，否则的话他真的要考虑扭头就跑了，他记得有些不老会的神经病确实会搞什么奇怪的仪式，把人绑在架子上像烤乳猪一样烤，这群村民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啥也没干啊？他怀疑自己被霸凌了，可他没有证据。 把手机还给人家以后，杨泽楷老老实实地蹲在村口扒拉着脚下的蚂蚁，有时候会把视线投向青山，思考着内部的情况，终于在一个小时以后急促的刹车声在附近响起，柳镇恶和纪星河赶到。 “怎么回事？” 柳镇恶看着村民这阵仗也懵了。啥意思？小杨抢人家大米了还是欺负人家闺女了？ 纪星河心里暗自记下一笔，对杨泽楷的人前显圣功力又认可了一分。 果然，人前显圣是一门学问，让我和柳镇恶看到他和村民的冲突，既可以突出他一夫当关的气势，漫不经心的动作又塑造出了他不屑一顾的心情，仅仅只有我二人，尚且需要如此精心筹备，次子在以后定然能成为此道大佬。 柳镇恶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这群人，确定对方应该是普通村民后，努力露出了一个和善的表情。 可效果却适得其反，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男性就没有一个像好人的，他们和黑社会站在一起，黑社会都像是小家碧玉。 村民们看着这个铁塔般的高大男人走过来，手里的钢叉攥的更紧了。 “请问……” “你别过来！不许过来！再往前一步我们就插你！” 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了，果然人都是看脸的生物，世界上多了一个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孤独的男人。 最后还是玉树临风的纪星河出面解决，他靠近以后村民们的反应果然小了不少，在了解清楚情况后，纪星河果断掏出了各项证件，一副“我是正派男主角，你们可以相信我”的丑恶嘴脸。 村民们这才退开，柳镇恶看到那个带着娃的中年妇女临走的时候还对纪星河笑了笑。 太丑恶了，世界真是太丑恶了…… 在柳镇恶的落寞中，三人转身上车，一个小时以后返回了异常事件处理组，此时其他三人已经等待在会议室，柳萌萌和温柔一人抱着一个茶杯，正在细品。 茶，还得是偷的香。 柳萌萌好奇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茶叶钱扣你俩工资。” 温柔和柳萌萌立刻苦着一张脸，感觉柳镇恶变了，变得一点也不温柔了。 他们将目光投向狼狈的杨泽楷，他没有回家换衣服，而是直接来到了异常事务处理组的矮楼，一方面是因为他也没什么换洗的衣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情报紧急，他认为应该先开会。 “我找到敌人的老巢了，对方就隐藏在青山矿场中，目前只有一只二级妖物蝙蝠王、一级妖物食尸鬼、一只二级妖物噩梦貘和一个被噩梦貘控制的净化者方向三级复苏者。” 他的话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沉默，敌人果然还有三级战力，而人类一方只有纪星河一员三级战力，他们陷入了绝对的战斗力。 这种生命层次的压制之大，如果敌人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让整个嘉安市市区的人类都吃不了兜着走。 杨泽楷接着把自己经历的情况讲了一遍，他也没有隐藏《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的事情，众人惊讶于杨泽楷手段之多，倒也没有兴起任何不好的念头。 毕竟如果不是杨泽楷的舍身探索，换做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已经命丧黄泉，且他们一直在一起行动，这小子手段多，生存几率高，册子在他手里正好，其他人如果出了事杨泽楷也不会袖手旁观。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柳镇恶和柳萌萌的背景，十六号的名字和枪械，甚至温柔的无私者进化方向其实都极为罕见，大家都有一技之长才能在异常管理局里混口饭吃，看到别人的好东西就想抢夺，在法治社会委实是不太可能。 第八十六章 翔续制药集团 “我认为红发小女孩存在严重的人格分裂情况，且她的人格分裂也许和她手里的噩梦貘有关。” 汇报到尾声时，杨泽楷补上了自己的看法并做出了解释，他认为红发小女孩的另一个人格就是参与镇海王聚会的另一个小男孩，两个人格的性别认知存在差异。 纪星河瞳孔一缩，想起了杨泽楷说的那个人。 大家讨论了一下后都认为这一点可以利用起来，如果说这个最强的敌人是被控制的，那么消灭控制者要比消灭他本人简单的多，这让他们对任务难度的评估立刻下降了一些。 “净化者方向的三级复苏者被噩梦貘控制，这会导致非常严重的灾难，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得到任何相关通知？” 柳镇恶率先发现了疑点，从诡异复苏至今，三级复苏者实际上并不多，这种三级复苏者失踪或者是叛逃的消息异常管理局理应告知各个市的异常事件处理组，可柳镇恶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尤其是净化者这个方向…在场除了温柔以外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柳萌萌。 翔续制药集团，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制药公司其真正的身份是掌握了全部净化者方向的复苏者集团，其管理层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净化者方向的大佬，任何人想要成为该方向的复苏者都必须要经过他们同意。 柳萌萌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掏出手机，操作了一番后像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丢给了柳镇恶。 “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_?。” 她打开的正是一个群聊，名字叫“翔宇制药合作人员工作群”。 所谓合作人员指的就是他这种不隶属翔宇制药但是却拥有净化者身份的人。 柳镇恶翻看了一下，这个仅管理员可发言的群聊天记录寥寥无几，更没有任何净化者失踪或者叛逃的提醒消息，仅有的那几条消息还是翔续制药的招聘信息。 不对劲，很不对劲。 “现在聊这些没有用，我们得把这个小女孩抓住以后才能知道更多信息，包括她到底为什么叛逃，也包括求不得可能的下落。” 柳镇恶点了点头。 “我去联系执法局，让他们协助搜索一下镇海王的下落，我们必须在保证镇海王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的前提下进攻矿井。” 这场会议到此结束，异常事件处理组陷入了紧张的筹备工作中，至于杨泽楷的报销问题，他提了好几次柳镇恶都没打算搭理他，这让他非常痛苦。 … 嘉安市机场附近。 老冰棍自从上次的事件以后，已经不敢去卖冰棍了。 其实他此前也遇到过借故去闹事的家伙，但由于都被轻易解决，且镇海王压根懒得追查到他这种底层员工，因此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从他这个通道过去的人把屋顶都掀了，老冰棍再不跑路就真成傻子了。 这几天他一直藏在附近的家里，杨泽楷说的地址并没有错，他也怕这里暴露了被找上门，可他也没钱租其他地方，只能战战兢兢凑合着过。 “放松点，也许没有追究到你呢，参加聚会的人那么多，未必就能发现是你送过去的人。” 说话的居然是当初夸下海口的牛头怪，这家伙在杨泽楷二人之前离开了镇海王的别墅，现在居然全须全影地安慰起别人来了。 老冰棍心说你确实挺放松的，当着那么多妖的面儿夸下海口说要击杀三级妖物，整个圈子里都传开了你还这么淡定，现在你小子连名字都有了，叫牛乙己。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个手指变成人参根须缠绕着茶杯，另一个顶着个牛头学着品茶，倒真应了牛饮这个词。 牛乙己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腥风，他使劲嗅了嗅顿时感觉全身酸弱无力。 糟了！牛乙己心道不妙，余光看到老冰棍已经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房门无风自动自己打开，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人一身中世纪欧洲风格的黑色风衣，搭配皮靴和一根黑色手杖，两撇弯曲的胡子翘起，一幅典型的英伦绅士长相，只是那一双眸子冷漠又残忍，仅仅是看一眼就会让人遍体生寒。 杨泽楷二人没有见过，可是牛乙己和老冰棍知道，这就是镇海王，他现在的样子正是他最喜欢伪装的人类容貌。 老冰棍忍不住开始干呕，镇海王散发出的毒素让他非常痛苦，可他仍然不敢逃跑更不敢反抗，只能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 “镇海王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两个人会闹事……” 牛乙己打了个响鼻，早就没了刚才安慰别棍时的从容，缩在沙发上努力抵挡着毒素带来的强烈痛苦。 “说出他们的消息，本座可以饶你们一命。” 镇海王言简意赅，老冰棍不敢有任何隐瞒，立刻掏出两张早已绘制好的画像递了上去。 画像上正是杨泽楷和纪星河的脸，这老小子在听到出事以后就找人按照自己的描述画了这两幅画，如果镇海王找上门来他就掏出来，如果没来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是在杨泽楷的记忆里卖了上百年冰棍的妖，哪头他都不打算得罪。 “大人，我只知道这些了，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他们……” 镇海王眼睛在两幅画上扫了有扫，很快就从体貌特征推断出纪星河就是他要寻找的目标，这个人就是老魔的眷者，是老魔钦定要见的人。 老冰棍还在颤抖着解释，镇海王身子轻轻一转，一大片毒雾从脚下升起，瞬间笼罩了房间，而后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咳咳咳！走！” 镇海王并不打算放过他，可他前脚刚走，后脚老冰棍就从地上跳起来狠狠地踹了牛乙己一脚，两个人顶着毒雾快速离开了房间。 牛乙己现在满心绝望，他感觉呼吸困难五脏俱焚，很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就在这时，老冰棍手起刀落，斩掉了自己的两根指头，化为了两段白净的人参须，他不由分说地就将其中一根塞进了牛乙己嘴里，另一根则塞进了自己嘴里。 在人参须入口后，牛乙己很快感觉到自己中的毒正在排除体外，自己居然死不了了。 老冰棍的这种能力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过，镇海王释放的毒素能轻易杀死二级及以下妖物，但却杀不死能排毒养颜的老冰棍。 “就他妈会放轻松，没脑子的牲口。”老冰棍捂着自己的手气喘吁吁地骂道，“到头来还得我这个老汉来救你！” 第八十七章 着名慈善家王镇海先生 老冰棍和牛乙己有惊无险地保下了性命，再也没有勇气生活在这里，两个人火速卷铺盖跑路，准备去新的城市开辟一片新的冰棍市场。 第二天，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又双叕面临了新的难题。 “执法局无法配合我们对青山矿场进行大规模搜索。” 会议室内，柳镇恶的表情有些沉重，其他人也沉默不语。 “执法局局长说了，前几天破获的七家村人口贩卖案件震惊了整个嘉安市，他们现在面临很大的舆论压力，那些有亲人失踪的家庭最近对案件的关注度陡增，很大一部分警力投入了这方面的工作。” “如果我们不提供青山矿场的具体情报，他们就无法分配大量人力投入对青山矿场的搜索，只能派出几个小组配合我们，否则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 十六号揉了揉眉心，和执法局的对接工作一直都是他来负责，他们的本意是让执法局寻找青山矿场曾经的负责人，打开矿场的通道由他们进入并提供内部的路线图，或者搜山寻找其他可能的进入方式。 毕竟从传送法阵再进去一次还得面对那只发狂的蝙蝠王，而且钻通风管道的话容易被敌人一锅端，可如果不走通风管道见门就踹，那和无头苍蝇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可能反而中了埋伏。 可由于他们要面对的是三级妖物，针对执法局的工作沟通就变得非常小心，生怕普通人距离敌人过近而丧失性命。 这在执法局局长看来，就是想使唤人还不愿意说清楚到底为啥，到时候舆论压力是执法局背，出了问题也是执法局的损失，不管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轻易答应。 柳镇恶非常无奈，他如果告诉对方那些失踪的人口就被关押在青山矿场下，大量执法局人员就会嗷嗷叫着冲进去，那损失简直无法估量，所以他不敢赌，宁肯放弃执法局的协助也不能冒险。 “几组人就几组人吧，十六号，告诉他们小心一些，遇到任何情况都要立刻撤退并汇报，另外我们的工作人员也尽量派出去一些，他们更加熟练。” 杨泽楷耷拉着眼皮，在一旁摆弄自己的新武器。 这是一根中空的骨针，内里被灌注了他自己生产的毒药，现在的杨泽楷搞这些东西已经不背人了，任何时候在矮楼里看到他，他手里肯定在捣鼓什么奇奇怪怪的危险物品。 就在这时，一旁玩手机的纪星河忽然表情变了。 “快看今天的嘉安新闻，镇海王疯了！” 他脸色如此难看，众人也立刻掏出手机翻看，今天的嘉安早知道的头版头条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着名慈善家王镇海将于今晚九点整在嘉安大剧院举办慈善晚会！】 下面配图是一张欧式风格服饰的高鼻梁深眼窝男人，他一只手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拄着一根手杖，身边站着的都是嘉安市知名人士，甚至还包括执法局局长！ 柳镇恶脸都绿了，立刻向下翻看。 “着名慈善家王镇海先生近日回国，他谈道，他之所以选择嘉安市举行本次慈善晚会，是因为他偶然了解到年轻时的至交好友就在嘉安市，此举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嘉安市贫困人口改善生活质量，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让至交好友通过媒体看到他，二人把酒言欢共叙友情。” 下面是一张画像，剑宇星眉长发飘飘，标准的武侠男主角长相，正是纪星河。 “我有九成的把握这就是镇海王。”纪星河表情难看，“这孙子绝对是个疯子，他在拿整个嘉安市安危做要挟。” 他和镇海王发生的冲突在场的众人都非常清楚，镇海王对他蠢蠢欲动希望带他去觐见老魔的事情他们也清楚。 “我有十成的把握，这一定是镇海王。”杨泽楷指了指屏幕上镇海王的照片，“他的袖口上有一个不老会图案的袖扣，而且镇海王确实很喜欢欧式风格。” 这场变故过于突然，镇海王向他们先行发难，他们必须接招，否则以镇海王的性格，整个嘉安市都要遭殃，对方的毒素攻击尤其适合屠杀，对普通人会造成毁灭性打击。 “他不就是想让我去吗，本座去会一会他就是了。”纪星河冷笑道，“区区一只三级爬行类，还真当本座怕了他不成，” “去是一定要去的，可是不能没有准备的去，到时候镇海王一定会以人质的性命威胁你，你战斗时未必施展得开。”柳镇恶眉头紧锁，“我们需要疏散好普通人，可是执法局……” 就在这时，杨泽楷开口了。 他表情有些迷茫，随口道：“局长大叔，为什么要和镇海王打。” “我们可以和他合作。”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和妖物合作？真的有可能吗？ 自从他们加入异常管理局以来，接触到的妖物就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这些东西的残忍和暴虐让一切沟通手段都很难奏效，看到妖物先打个半死已经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若非如此，地下一层也不会只关着刘三儿这个倒霉蛋。 而且和妖物合作，让他们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连柳萌萌都抿了抿嘴有些不相信。 柳镇恶道：“说说你的看法。” “镇海王和小女孩有矛盾，矛盾在于不老泪，小女孩想要将不老泪控制在自己手里。”杨泽楷继续道，“他认为老魔看重了纪先生，我们可以直接让纪先生伪装成老魔的眷者，声称能够帮镇海王铲除小女孩。” 这话杨泽楷自己听着都耳熟，分明就是他自己在青山矿场下欺骗红发小女孩的话，只是换了主角而已。但这件事组里的人并不知道，杨泽楷实在是没法解释自己硬接不老泪的事儿，索性也就没提。 他只是单纯，不是傻子，自找麻烦的蠢货在一百年后一天都活不下去。 “小杨可以啊，学会骗人了啊。” 温柔就坐在杨泽楷旁边，她笑着拍了拍杨泽楷的肩膀，有一种自己家的猪终于长脑子了的欣慰感。 杨泽楷不好意思道：“我也是看书学习的，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至于他看的是什么书，大家懂的都懂。 “可是我怎么才能让镇海王相信我的话。”纪星河皱眉道，“总不能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看上去并不是没脑子的妖物。” 杨泽楷笑了笑，双手在胸前合十，无名指交叉后食指勾住无名指，摆出一个没人见过的手势。 “这是不老会内部的一种暗号，用于不老会暗杀组织，你只要对着镇海王做出这个手势，对方就会相信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杨泽楷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看着自己。 第八十八章 有些事总要挑明 “……小杨啊，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镇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杨泽楷，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百年以后我接过相关的生意。”杨泽楷表情非常自然诚恳，他并不理解众人的眼神，继续说道，“当时人类已经快死光了，这种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其他人隐晦地向柳镇恶使了个眼色，其中的含义无私多言。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假装无视他“来自一百年以后”的说辞，这小子要么说的是真的，要么就是此前就和不老会有瓜葛！ 柳萌萌小口喝着茶，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温柔看了看杨泽楷神情有些复杂，十六号的大光头闪烁着亮光，右手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又老老实实地放在桌上。 而纪星河则有些落寞，他更关心的是好像又被这小子装到了，英俊帅气的男主角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杨泽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努力思考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半晌才想通。 可这件事他不想骗人，所以他没有继续开口，只是耷拉着眼睛等待他们说话。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的班主任，这个历史老师用一种古板的语气教育杨泽楷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他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以选择顺着他说，这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可是现在他必须完成任务，为了完成任务他就得说出不老会暗杀组织的暗号，这当然会引起怀疑，但他没得选。 “就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其他人和我一起在嘉安大酒店附近蹲守待命，随时准备支援星河。” 柳镇恶垂下眼帘，没有在会上继续提及此事，这场会议在他的主持下宣告结束。 …… 当天下午，柳镇恶办公室内。 嘉安市在这个季节的天气过于炎热，为了避暑大家都会选择关闭门窗打开空调，温柔等人早就回到了她们的办公室品茶，此时柳镇恶自己一个人呆着。 会议结束时，他向温柔使了一个眼神，并用嘴型示意拖住杨泽楷，自己去向上级汇报。对方会意地拽着杨泽楷一起品茶，杨泽楷似懂非懂地跟着她走了。 柳镇恶深呼吸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在一阵让他莫名感觉到紧张的铃声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的是一个让他敬畏的略显苍老的声音。 “什么事。” 这个声音和柳镇恶有八分相似，就连二人说话时的细微停顿都一般无二，正是柳镇恶的父亲，人类八正宗之一，战士进化方向五级复苏者柳行之。 柳镇恶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跑，肺部在严重的压榨后对空气的索取变得相当贪得无厌，不管如何喘息都无法满足。 即便隔着一条电话线，他也能感受到父亲威严的眼神，像是一尊居高临下的神俯瞰着他这只蝼蚁。 神对凡人的怜悯仅仅取决于神的心情和凡人的谦卑，不关乎血脉，更不关乎亲疏。 “我想询问您一件事。”柳镇恶艰难道，他的父亲没有任何回应，他知道这是柳行之在等待他说完剩下的话。 “异常管理局一直对杨泽楷的情况置若罔闻，那条不允许异常管理局对杨泽楷的个人异常情况进行调查干涉的命令……是您下达的吗？” 柳行之没有说话，柳镇恶下意识地站起身，举着手机等待着可能会到来的回答。 他打这通电话的唯一目的就是询问杨泽楷的事情，以前的他还可以对杨泽楷的异常表现坐视不理，甚至对其种种不合常理的知识储备强行解释，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齐方死亡的时候杨泽楷的行为，让大家对杨泽楷的人性抱有很大程度的盲目信任。 这个每天嚷嚷着报销的孩子，在那一刻展现出了人性的光辉，让齐方死的时候还带着希望和温暖，哪怕都是假的。 他相信大家和他抱着的是几乎一样的想法。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纪星河，这家伙要么是不在乎杨泽楷的秘密，要么是在发挥主观能动性，他觉得杨泽楷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别人说什么他更不在乎。 但是今天你既然涉及到不老会，他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你发现了什么。” 柳行之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柳镇恶没有任何犹豫就将他今天的所见所闻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不敢有丝毫隐瞒。 “是的，命令是我下达的，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个叫做杨泽楷的年轻人可以信任，你不需要怀疑他的任何行为，更不需要暗中调查。我也可以告诉你，局内的所有人都不被允许调查他，他的一切情报都是直接送到我的办公桌上。” “可你打电话给我究竟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柳镇恶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落地了，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同石化，大气都不敢出地呆立原地。 “这种问题你完全可以询自行解决，你在期待我能成为你重新信任这个年轻人的证据，你还是这么软弱。” 柳镇恶道：“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去总局亲自问这个孩子的底细。” 柳行之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间，柳镇恶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他已经忘记了父亲是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只知道自己举着手机的手臂像是普通人一样微微颤抖，皮肤冰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的他苦笑一声坐在椅子上，过了半晌才站起身离开办公室。 此时此刻，矮楼的文娱活动室内。 “品茶是一件很有讲究的事情，我们刚才已经完成了温杯和冲茶的步骤，下一步你猜猜是什么？” “喝茶。” “不不不，是观茶，欣赏茶叶上下翻腾的过程，尤其是这种上好的茶叶，你看这颜色……” “可是，温柔阿……温柔姐姐，偷东西犯法，而且既然已经偷了就应该快速销赃，你这样容易被抓到。” 杨泽楷到嘴边的“阿姨”两个字被温柔恐怖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对方的杀气有如实质，居然让他都能读懂其中的含义，当真是恐怖如斯…… 他和温柔面对面而坐，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茶几，一个精致的查重摆放在茶几正中央，很显然这玩意也是柳镇恶的所有物，被温柔一并偷出来了。 温柔翻了个白眼，无奈杨泽楷看不懂她的意思，她此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惆怅感，连十六号那个呆子都知道偷来的茶叶知道细品，这小子眼睛里就只有“牛饮”两个字，以后再也不叫他喝茶了，净糟蹋东西。 就在这时，柳镇恶进来了。 “杨泽楷，准备行动，我们一起去嘉安市大酒店。”他大踏步上前拍了拍杨泽楷的肩膀，“这次多亏你出主意，否则镇海王的事就太棘手了。” “没事的组长大叔，作为一个良好公民和优秀员工，这是我应该做的。” 杨泽楷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一声，温柔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有某种名为担忧的坚冰悄然融化。 第八十九章 震惊!居然是因为她! 夜幕降临，镇海王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嘉安市大酒店坐落于嘉安市最为繁华的街道，这条街道上各种高消费场所星罗棋布，夜幕降临后每一颗观赏树上都缠绕着橙黄色的灯条，这些灯条在马路上空横跨而过，抵达另一边的观赏树，离远了看就会发现这条街上的灯带是渐变色的，由近及远从淡黄色逐渐变成暗黄色，让整条街道始终保持在黄昏般的景色中。 暮色大道就是这条街的名字，这里是小年轻的乐园，要问这里有多高档，当初惨遭杨泽楷制裁的江南乐章夜总会都没有能力在这条街上开店营业，凭死胖子的个人能力，他也许能让自己的移动速度提升至高达恐怖的八迈，但是这辈子都没这个财力染指这条街。 杨泽楷等人坐在一辆黑色的加长款轿车中，为了不要显得过于格格不入，柳镇恶特意向矮楼看门大爷借了这台车。 “哎呀我的车放着也没用，你随便开。” 大爷当时颇为豪爽地掏出一大串车钥匙，各种品牌的都有，可他随手就丢给了柳镇恶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的纪星河眼睛都直了。 柳镇恶这么解释道：“大爷家……比较宽裕，年轻的时候也是干这一行的，现在岁数大了不愿意闲着找点事做，才来看大门，钱不钱的他不在乎。”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一代逼王纪星河深感挫败，直到现在表情都不太自然。 “打起精神来！记得杨泽楷告诉你的话，进去以后我们会通过耳机监听你的情况，注意安全。” 纪星河翻了翻白眼，心说本座虽然财力不如大爷，可要论战斗力，这条街除了镇海王以外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自己砍的，还注意什么安全，本座觉得你们这些蝼蚁倒是需要注意安全。 黑色加长轿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在他们右侧是一座巨大的欧式建筑，这个建筑的大门设计很明显参考了帕特农神庙，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巨型石柱，这些白色的柱子足有七八米高，入口就在柱子之间。 嘉安市大剧院六个字赫然就可在大门的顶部，就连这六个字都经过了书法大家的设计，笔锋铿锵有力，颇具大家风范。 这座大剧院可以说是龙国最有名的剧院之一，消费水平自然也是高的吓人，镇海王虽然邀请纪星河前来，可他并没有给纪星河支付门票，钱自然是处理组的公费支出。 杨泽楷脸都快绿了，他现在严重怀疑镇海王这个缺德的玩意打算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拖垮处理组的经济，导致处理组开不出工资原地解散。 车子停稳后，纪星河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袭白衫，杨泽楷已经从另一侧下车，他小跑着来到纪星河这一侧的车门，轻轻拉开车门，并将左手放在门的上沿，摆明了一幅“我是纪先生的小弟”的模样。 这也是柳镇恶的安排，首先杨泽楷作为一切的策划者将跟随纪星河一起进入，遇到意外也容易及时应对，下车本就是计划之中。其次，除了杨泽楷以外的其他几个男人委实都不适合做开车门的小弟，看上去更像保镖，谁好端端地会带保镖进剧院，这也太粗鄙了。 纪星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筑，此时三三两两的人正在进入，门口甚至有狗仔队和记者蹲守，等待一手消息来完成kpi。 他嘴角一勾，带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随后踏着稳健的步伐向着前方迈进，杨泽楷低着头紧随其后。 此时此刻，柳镇恶他们还能透过车窗看到他们二人的侧影，柳镇恶深觉自己选对了人。 太装了，实在是太能装了，五级大佬都没他能装。 纪星河步子迈的极为淡定，表情更是云淡风轻甚至带着一丝轻佻，再加上那一身华丽到近似于二次元的复古风白衫和一头长发，活脱脱一个富二代的模样。 而杨泽楷低眉顺眼地跟在一边，他脚步轻盈面无表情，只是耷拉着眼皮看着地面，同时又能和纪星河始终保持相同步调和相同距离，这一看就是大佬的小跟班。 “你们说，王镇海先生说的那个什么故友到底来不来啊，这都已经快要九点了。” “就是就是，我要是有王先生这样的故友，我一天能抱着他舔三回！这可是真正的有钱人，随便打赏一点都能让我原地辞职，回家养老去。” “敲你们那点出息，我看啊……快看！是不是那个人！王镇海先生的故友！？” 几个在角落里抽着烟屁股的无聊小报记者发现了纪星河，他们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后欣喜若狂，立刻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等一大堆道具冲了上去。 此时的纪星河已经走到了大门前，一个人迅速窜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话筒和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 “这位先生打扰一下！请问您就是王镇海先生的故友吗？” 纪星河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心，但他还是维持着表面不屑，云淡风轻道：“哦，确实曾有一些交集。” 记者愣住了，然后开始迅速脑补。 难道这位也是大佬？听着语气似乎不太友善，二人次次见面是为了重归于好？还是决一雌雄？ “冒昧的问一下，您和王镇海先生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纪星河表情更加不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个人，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他语气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捉摸，“他太听话了，给我造成了一些麻烦。” 记者和他的小伙伴眼睛都在发光，这是什么重磅新闻，神秘大佬和王镇海先生曾有过节，起因竟然是一个人？！是理不清的家族纠葛，还是斩不断的儿女情长？！ 虽然觉得继续问下去不礼貌，对方十有八九不会回答，还有可能喷自己，但是这个记者果断选择了乘胜追击继续发问。 “这个人……是您的家人？” “不是。” “是您的朋友？” “不是。” “那是您的……女性知己？” “呵呵。”纪星河冷笑一声，“她是吗？我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老魔是男是女，原则上对方都不是人，可他总不能直说那是一只妖怪，但是这番话传到记者耳朵里，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了。 绝了！神秘大佬和王镇海曾是至交好友，反目成仇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第九十章 王镇海先生的邀请 这个新闻实在是他劲爆了，这个蹲守此地一晚上的小记者激动的合不拢嘴，他已经想到了自己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仅仅是这一条新闻的独家采访就能让他上班的小报纸火爆一段时间，成为嘉安市炙手可热的顶级媒体。 通过耳机听到这一切的柳镇恶差点把耳机砸了，温柔和柳萌萌大眼瞪小眼，想笑又不敢笑。 可他现在根本不敢出言提醒纪星河，带着耳机进来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有身份的人总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是里面传出来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声音就会非常离谱，虽然不知道镇海王认不认识他柳镇恶，更不知道对方的耳朵到底灵不灵，可他不敢赌三级大佬的下限。 赌错了，嘉安市大剧院今天晚上就得改名嘉安市火葬场。 由于时间不多，纪星河没有再继续接受采访，他走到大门前，跟在身后的杨泽楷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递给等候在此处的侍者，纪星河则理都不理直接进去。 “这是我和纪先生的门票，请查验。” 刚才的采访被周围的很多人关注到，这些人对着杨泽楷二人偷偷指指点点，说些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甚至连门口的侍者都听到了纪星河和记者的对话，因此对纪星河闯空门的行为并没有多加阻拦，放任对方进去后耐心等待杨泽楷掏出票，核验后立刻放杨泽楷进去。 杨泽楷很快追上了纪星河的脚步，对侍者过度的礼貌有些纳闷。 他一贯都很有礼貌，动作缓慢也是因为心疼票钱，所以不太愿意掏出来，可这些事情放在侍者眼里，那就是不急不慢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当真是大佬的好狗腿子的基本素养。 八卦消息的传播速度总是很快，踏进大门后的二人走过了一条铺着柔软红色地毯的走廊后，前方豁然开朗，他二人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发现很多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里就是嘉安市大剧院的内部，正前方是半圆形的华丽舞台，巨大的红色幕布从顶层垂下，足足有七八米高，围绕着华丽舞台的是数不清的天鹅绒面料座椅，这些座椅呈阶梯状由高向低排列，越是远离舞台的位置高度就越高，但是视野也更好一些，环境布置也截然不同。 杨泽楷抬眼瞟了一眼最高处，那里的位置直接更换成了沙发，还贴心地设计了金色围栏，不仅保证了私密感，还能保护最尊贵的客人不会失足跌落。 他们已经听到了周围人悄悄八卦，这些普通人还以为自己的话语不会被人听到，可即便是不以感官敏锐见长的复苏者，相对普通人总还是强上不少，这些看客的态度各异，有惊讶的也有平淡的，更有甚者语气中颇有愤愤，恨不得这个王镇海的挚友是自己，而不是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 杨泽楷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到一个成语叫做叶公好龙，如果这些好事者知道镇海王的真实身份和残忍表现，一定不想和镇海王交朋友。 舞台下的候场区，伪装成人类的镇海王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中央，周围满是忙上忙下的工作人员。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无知的蝼蚁把自己当做同类，甚至还想把自己手里的自认为有价值的物品殷勤地递给自己的时候，他有一种小孩子看着蚂蚁过家家的乐趣。 即便是大人物，也需要一些小爱好，看看蚂蚁搬家也挺有趣的，所以他没有展示三级大佬的威能，并将眼神伪装的很好，毕竟蚂蚁被吓到了自己的乐趣就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男青年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无视了其他人类，直接俯身在镇海王的耳边耳语。 “人来了。” 镇海王眯起的眼睛微微一滞，嘴角勾勒出一丝弧线，眼中被隐藏的很好的邪气和疯狂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扶着座椅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便在座椅扶手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凹痕。 “既然来了，说明你还是接受了我主的召唤，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后，又扭头对着这个前来汇报的男青年说道： “带他们到上面等我。” 男青年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周围的工作人员们窃窃私语，惊诧于王镇海先生的威严和受尊敬程度。 而镇海王也显然听到了这一切，重新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翘着二郎腿，锃亮的皮鞋微微晃动。 …… 观众席入口处。 “我们的位置在哪？” “我看看……第一排第十二号十三号座位，喏，就在下面。” 纪星河向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上面的大沙发。第一排的天鹅绒座椅虽然看上去也很舒适，嘉安市大剧院显然不会在这方面设计的令人难受，可是这种“别人坐头等舱，让你纪大侠我坐经济舱”的感觉，让纪星河有些破防。 我装了那么久的高人，村儿里宣传我半年了礼我都收了，开席了你让我坐小孩那桌，我这老脸往哪搁？ “组长大叔说组里实在是没有钱了，经济状况有些吃紧，只能购买第一排的席位。” 杨泽楷毫不在乎地耷拉着眼睛，所谓经济状况吃紧有一多半是因为他，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吞金兽，可他得挣钱，不挣钱咋变强。 “不行，本座不能坐在下面，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妖下。” 他这话其实不是说给杨泽楷，而是说给耳机另一头的柳镇恶听，可都已经入场了，这也不是飞机能够临时升舱，柳镇恶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燕尾服的年轻男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二位先生，我是王镇海先生的秘书，王先生已经为二位安排了上面的席位，二位跟我来即可。” 原本还在指指点点有些不太确定的人群，在看到这一幕后已经完全确认了他们的身份，按照王先生的说法，这可是他的至亲好友手足兄弟。 甚至杨泽楷注意到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偷偷冲着纪星河抛媚眼，这玩意儿他倒是看得懂，否则江南乐章夜总会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他弄垮。 “那便前面带路吧。” 纪星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对方，他可不怕镇海王，三人拾阶而上，向着最高层迈进。 第九十一章 尊贵的王铁柱先生 陆陆续续前来的人已经让嘉安市大剧院内部人头攒动，可这些人并没有任何拥挤的迹象，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遇到相熟的人则会选择适当的社交礼仪来寒暄一番，即便是和不认识的人擦肩而过，也能报以最基本的礼貌点头致意。 整个大剧院和外面的大地仿佛是两个世界，这里的人温和恬静像是生活在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境中，而外面的世界则充斥着尔虞我诈和阴谋手段，杨泽楷又想到读书时的一句诗，好像叫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已经不在的陈浩一家人没有人关心，同样不在的齐方也进不了这些所谓的大佬的视野。 纪星河微微颦眉，他也对这个环境有些许不适，反倒是杨泽楷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有些想入非非，还试图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里判断一下这些人的有钱程度，回头调查一下他们有没有什么非法产业…… 二人在那个明显不是什么好玩意的秘书的引导下，一路拾阶而上，终于抵达了最高一层的沙发区，这些沙发区彼此之间都设计了精巧的隔断，并不像下面的位置一样紧挨在一起，而他们落座的这片小区域还有一张沙发空着，显然是留给镇海王。 “二位在此处稍等，镇海王阁下马上就来。” 纪星河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个秘书，一丝意气已经操纵着一缕发丝抵在了此人喉头，一滴冷汗从此人的额头缓缓滑下。 “你是人类？” “是的，先生。” “你投靠了不老会？” “是的，先生，在衰老中孕育新生。” 即便是附近其他沙发区的客人也无法看清那根头发，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漫不经心地低声对话。 这人说到不老会后，眼神中有很明显的狂热，纪星河感觉有些恶心，倒是真动起了杀念，而就在这时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杨泽楷开了口。 “纪先生，杀人犯法。” 他端坐在沙发上，看上去似乎是因为局促不安导致的不自然坐姿，这倒更符合他此行的人设，一个小跟班哪敢向其他大佬一样大刺刺地躺在沙发上。 耳机另一边的柳镇恶松了一口气。 纪星河没有再和这个秘书纠缠，冷哼一声后就坐下，那个秘书立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纪星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小子屁股上怎么有一点彩色？ 他更加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一块不太容易察觉的斑块附着在秘书屁股位置的布料上，在西服的遮掩下并不明显，再加上他行动如风，寻常人谁也不会特意关注一个大老爷们的屁股。 纪星河扭头看向杨泽楷。 “是我改良后的彩色毒药，接触皮肤两个小时后才会发作，不至死，但是很疼。” 杨泽楷隐晦地掏出一根骨刺，尖端开了一个小口，那点毒药就是他通过这根骨刺悄悄送到对方的皮肤上的。 纪星河忽然想到了什么，作为三级大佬的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一个久居录像带中的可怜妇女，被这小子的毒药逼疯了都。 “组长大叔，记得报销啊……” 杨泽楷远远地已经看到镇海王走上了正中央的舞台，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实际是说给等候在外的柳镇恶听的。 而柳镇恶也适时地做出了反应，他果断把耳机塞给了温柔，让她负责监听，自己得缓缓。 谁能想到堂堂二级中佬，有一天会被报账和发工钱这样的问题逼的快要吐血。 …… 嘉安市大剧院本次的主题既然是王镇海的慈善晚会，自然要由他先行亮相开幕，随后安排的就是嘉安市大剧院的传统歌剧表演，在歌剧表演后必然会来到募捐环节，由王镇海先生募捐一大笔款项，其他有募捐意向的人也可以自愿参加。 当然了，门票钱其实也是募捐的一种，这里早就被他包场了。 虽然这种事情，放在古代会出现“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的情况，但是人家王镇海先生压根不差钱，这笔款项当场就会被用于慈善活动。 排除镇海王善心大发体恤民情的可能性外，他这么做等于说是在释放另一个信号，那就是这场晚会压根就没打算正常进行到那一步。如果纪星河老老实实听话，那么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他不识抬举，把人全杀了不就不需要给钱了。 “王先生，您可以出场了。” 众目睽睽之下，中央舞台的巨型幕布被缓缓拉开，一身欧式风格穿着的镇海王颇具贵族气质地走到台前，彬彬有礼地向所有人致意。 连纪星河都怀疑他也有中二病，他和镇海王真刀真枪地干过，对方不仅不是善茬，说白了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看他现在的表现，做戏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难道是个人爱好？ 聚光灯打在镇海王身上，他面前的麦克风在一阵短促的电流声后，传出了镇海王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欢迎诸位出席本次晚会，我是王镇海。” “在慈善晚会正式开启之前，我想隆重地向大家介绍我的挚友，我儿时的伙伴，王铁柱先生。” 说着，聚光灯打到了纪星河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那里的他和杨泽楷二人。 纪星河傻眼了。 我改名字了？我咋不知道？ 这名字让温柔在另一边都绷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柳萌萌更是笑脸笑的通红，柳镇恶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他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镇海王早就做好了这一切准备，他真的杀害了一个叫做王铁柱的无辜者，并将其身份证明等一切证件收集篡改，为的就是恶心纪星河给他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名字叫什么，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强行给他换名字还是做的到的。 明天的报纸上肯定会报道此事，到时候纪星河不是王铁柱也是王铁柱，跳进铁柱里也洗不清了。 想想那日大战时，纪星河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镇海王就觉得自己这一计一定给了对方沉重的打击。 第九十二章 嘉安的女儿 他猜对了，纪星河曾感觉今天是他来到嘉安市以后的高光时刻，他凭借一己之力，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镇海王，保异常事件处理组平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毁了，现在全毁了，纪星河的名字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明天的头版头条。 【震惊！王镇海挚友露面！王铁柱的真面目！】 然后下面贴一张硕大的他自己的照片，一席白衫长发飘飘还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笑。 纪星河脸都绿了，他现在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想砍死镇海王，一秒都等不及，他要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玩意切成片做成蛇肉刺身吃掉，哪怕是顶着寄生虫这种卫生隐患他也打算这么做。 杨泽楷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是读不懂眼神，一个人快要爆炸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他立刻低声问道： “你叫王铁柱？纪星河是你的化名吗？” 看他不说话，杨泽楷继续问道： “那我叫你……王先生？铁柱先生？” 聚光灯就打在二人头顶，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纪星河硬是忍住一切微笑向台上的镇海王致意，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他没敢搭理杨泽楷，他怕自己原地失控。 耳机另一边的温柔已经快笑疯了，她早已把录音设备调成了外放模式，以至于十六号和柳镇恶对于杨泽楷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柳镇恶表情非常无奈，十六号看着自己的小老弟吃瘪，那是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杨泽楷的话很快让他笑不出来了。 “那十六号哥哥的真名是什么，我看电视剧里，这种模式的名字亲兄弟之间都很接近。” “他是不是叫王金柱？” 十六号的脸也绿了，他的内心在疯狂咆哮：金柱你姥姥！你才叫金柱！你全家金银铜铁占齐了！ 剧院内，好在镇海王占了这个小小的便宜以后并没有继续使阴招，他也不希望普通人过多地关注他和纪星河的事情，接下来就是连翻的客套话和募捐倡议，字里行间都是自己对贫穷的担忧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杨泽楷心说过几年就你杀人最勤快，这就是专业的骗子吗？自己果然和他有差距。 这场慈善晚会很快就在镇海王的话语中拉开序幕。他离开舞台，歌舞表演即将开始，一个长相极为甜美的年轻女孩穿着一身破旧的农家服饰登上了舞台。 今天的歌剧表演只有一场，改编自世界着名歌剧家的成名作《渔民的女儿》，围绕嘉安市的地理特点成为了本地特色歌剧《嘉安的女儿》。 纪星河无暇关注这些歌舞表演，他在等待镇海王的到来，他必须找回场子，实在不行就物理找回。杨泽楷则对这场歌剧表现的极有兴趣，他能察觉到剧情中浓浓的家长里短成分，正是他喜欢的表演。 观众席的灯光变得暗淡，舞台上的灯光则更加明亮，女演员跳跃着舞动着前往舞台正中央，婉转的歌喉像是天鹅在最美丽的那一刻的鸣叫。 “我的爱人，你到底在哪里？” 这场歌剧的剧情比较老套，毕竟商业演出都逃不出大众审美，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更挣钱，整个剧情围绕着女主人公等待男主人公漂洋过海求学归来的故事展开，而实际上男主人公到最后都没有出现，他只是一个存在于口头的人物。 在这个过程中，女主人公遭遇了重重磨难，直到她不再等待选择了成为嘉安市的执法局成员，而后在一次任务中牺牲，这是一场悲剧演出，也正符合募捐的氛围。 想要改变这些可怜人的一生吗！给钱！给钱就行！最起码你能给女主角换一身没有破洞的衣裳！ 纪星河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拾阶而上，很快就要来到自己面前，他默默地催动软剑漂浮在袖口中，随时准备暴起给他来一下狠的。 你最好识趣些，本座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要是想打架，本座今天非得插死你！ 就连门外监听的众人也很紧张，他们能够听到纪星河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也能够判断出应该和镇海王有关系。 唯一不紧张的就是杨泽楷，他对镇海王的到来不能说是全无反应，到底还是瞟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把注意力投入了歌剧中。 终于，镇海王来了，他从容地在纪星河和杨泽楷身边坐下，将手杖放在一旁，胡子一翘一翘。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用在掩饰自己的眼神，那种极其邪恶、肮脏和污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纪星河，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又像是准备用自己的蛇身慢慢将纪星河卷死，享受他死亡的过程。 “你来了。” 纪星河点了点头。 “跟我走。”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是指大家一起去外面抽根烟，而是指让纪星河跟着他去面见老魔，去无边深渊会一会这个世界上的顶尖生物之一。 考验纪星河演技的时候终于来了。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后双手合十，无名指交叉后，食指轻轻勾住无名指，形成一个复杂的手势。 镇海王瞳孔地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不要干涉我的行动，我只说一遍。”纪星河沉声道，“当时的问题我已经亲自和老魔解释，不需要回去。” “我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完成，你可以走了。” 他这番话看似毫无问题，手势也做的正确，一般来讲镇海王即便不相信，也得回去考证一番，可老魔和自己的小弟从来都是单向联系，给他发消息指定是没啥用，他一时半会也求证不了，正好满足了处理组拖延时间的需求。 可是他忽略的一个细节，让受到冲击的镇海王瞬间变得将信将疑。 “你刚才称呼主的尊名？” 纪星河心道不好，自己应该称呼老魔为“我主”的。 镇海王眼底的怀疑愈发强烈，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从某个渠道得知了不老会暗杀组织的事情，跑到这里来诓骗自己。 “在衰老中孕育新生。” 就在这时，杨泽楷说话了，镇海王扭头看去，对方正在对着自己做出另一个手势，他两只手的中指和食指分别交叉相扣，抵在胸前又组成一个十字。 镇海王又一次瞳孔地震了，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一般人也许会知道不老会暗杀组织的通用手势，但是他们很难知道暗杀组织是五人一组行动，其中有一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监视其他人的行动，这些人有更为隐蔽的手势作为识别信号，非不老会中高层对此一概不知。 但这都是他现在的认识，如果他活到一百年后就会发现这些手势早就烂大街了，人类都快死光了，保密等级自然下降了很多。 第九十三章 纸包不住火 这小子……？ 纪星河同样震惊，可他的表情却正好符合现在的情况。 镇海王死死地盯着杨泽楷，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个纪星河的小跟班，更没有想到纪星河本来就是不老会的成员，可是一次暗号可能是意外，两次暗号都准确无误，身份有误的概率就非常小了。 他的大脑迅速运转，他想起来那日在别墅里，跟在纪星河身边的小跟班应该是同一人，这个小子当时面对自己的气势就表现的不怎么害怕，自己权当对方是胆儿大，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有所依仗。 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吸引到太多人的注意，毕竟歌剧开演，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 女主角翩翩起舞，打在身上的光线改为冷色调，这位女主角就走在舞台正中央，天空下起了小雨，并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为了保证复古感，嘉安大剧院特意派人抖动厚实的铁皮来制造这种雷声，那小雨则是通过舞台顶部的输水管道制造，她遥望着远方，像一块年轻的望夫石。 在她目光的方向，一位特技演员吊着威亚悬在半空，他饰演的是女主角那个不曾露面的爱人的幻象。 “亲爱的，不要为我担忧，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杨泽楷瞥了一眼舞台，因为自己不得不配合纪星河演戏感觉有些难受，他只能用余光看剧，这在思想疯狂迪化的镇海王里又有了一重别样的意味。 纪星河迅速调整表情不动声色，他虽然不知道杨泽楷这个动作的含义，但是看镇海王的表情应该是成功骗到他了，只要完成任务就行，自己总不能真在这里和这条死蛇斗上一斗。 耳机另一边的柳镇恶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最后听到的是杨泽楷的声音，想必是控制住了局势。 他们对杨泽楷的好奇可以说是与日俱增，这小子的表现越来越不像一个单纯的精神病，他应该是真的知道一些东西，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是从一百年以后归来？ 这也太扯了，哪怕是诡异复苏的今天，相信未来人士这种事情也是极为不可思议。 不过柳镇恶眉头一皱，反倒是想起了另一种可能性。 学者？预知未来？可他那些奇怪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这条进化方向他也是偶然间了解到的，除非是像他这样的官二代或者其他特殊人物，一般复苏者根本不了解这些，那些野生复苏者，所谓的奇人异士就更不了解了。 这是执法局的秘密，实际上人类现在探索出的进化方向远不止最常见的这几种，还有一些由于存在残缺或危险等各种原因始终被雪藏，走在这些进化方向上的人也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 柳镇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些事，他已经打定主意在本次不老会大事件结束以后，亲自回异常管理局本部找人问个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杨泽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柳镇恶打心眼里认同，可有些怪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管理局的人可以装聋作哑，他这个距离杨泽楷最近的人不能，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因为某些不知名的问题变成下一个齐方。 此时此刻，剧院舞台上的歌剧剧情已经行至了高潮阶段，杨泽楷早已放下了手，完全不打算搭理镇海王，专心致志地看着表演。 毕竟按照剧本，今天的主人翁应该是纪星河，自己帮他救场不仅需要伤脑子骗人，还没有加班费，更何况再让他继续编下去，他也担心自己露馅，索性开始不说话装高手。 镇海王看他一眼，看纪星河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他其实准备了很多邪恶的计划，包括但不限于绑架人质、屠杀人类、释放非致命性毒气导致全场瘫痪等，为的就是逼纪星河就范，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毕竟之前在别墅时二人就不分胜负，现在再打一架有多大的胜算也很难说，做妖得学会智取，尤其是做妖王，你得刚柔并济、 可现在他有一种自己埋伏不成反被牵着鼻子走的割裂感，原来的计划很可能全部都用不上了，他现在首先要权衡的是对方所述的真假，其次才是选择行动。 纪星河看到杨泽楷不再搭理，也明白了过来，再次恢复了最开始时的表现，他迎着镇海王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冷漠又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笑的信息量有多大，全看镇海王有多能脑补。 有些妖死于没脑子，有些妖死于长了脑子……纪星河心里还在犯嘀咕。 果然，镇海王表情阴晴不定，内心戏明显很足，纪星河始终和他保持着对视，给他施加心理压力，他甚至注意到镇海王的周围有微不可查的毒气蔓延，被纪星河迅速用意气处理干净。 这是内心波动极大的表现。 纪星河也有些紧张，他拿不准对方的最终意图，隐藏在白衫中的软剑贴着皮肤缓缓起伏不定。 终于，镇海王开口了： “你要在这座城市做什么？” 成了！ 六个人全部听到了他的话，镇海王真的被他们骗到了！ 舞台上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一个扮演了恶毒商人的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女主角，这个不幸的女人最终落入了这个不法分子的手中，马上她就要被杀死。 “小心，小心，嘉安的女儿，你听她在哭泣……” 女主角的歌声哀婉动听，波光粼粼的双眸中闪烁着泪花，她跌坐在舞台中央，等待着那个扮演恶毒商人的大腹便便的演员靠近，他将掏出道具枪扣响扳机，为整场歌剧画上句号。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纪星河笑的高深莫测，“不老泪，不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 懂了，镇海王马上懂了，他立刻脑补出了所有可能性，都和发了疯的红发小女孩有关！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对付那个人类，那天那个小女孩的另一重人格也在聚会中，一定是他通过不老雕像向老魔示警，才导致了不老雕像的破碎！ 一场精心策划的算计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他已经完全明白了纪星河的意思。 “本王明白了，准备动手的时候通知本王，本王可为你掠阵。” 他和纪星河四目相对，眯起的眸子里满含阴沉的疯狂，自认为和纪星河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可实际上纪星河想的是你明白啥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能装。 “该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了。” 杨泽楷看到，镇海王的男秘书用华丽又标准的舞步登上舞台，手里拿着一柄左轮枪。 第九十四章 意外的落幕 舞台上，聚光灯打在哭泣的女主角的脸上，很显然这位女演员的掌控情绪的能力炉火纯青，他也看到了登场的男秘书，但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疑惑，甚至能够随机应变，用一种充满希望和祈求的目光看向男秘书。 纪星河也看到了这一幕，杨泽楷已经默默从袖口掏出了骨制匕首，一声不吭地盯着下面。可纪星河不能动，镇海王正用一种略到审视的玩味目光看着他，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你说你是老魔的眷者，你难道真的在乎人类的死活？ 耳机另一边的柳镇恶等人更不知道发生了，更无法给场内的人任何有用的指示，他们也只能耐心等待。 “你是谁？” 饰演邪恶商人的男演员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疑惑地转过身来。 说实话，《嘉安的女儿》这场戏在座的客人有不少人都看过很多遍，对剧情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难忘今宵的熟悉程度，这一幕显然并不是原剧情，更有可能是镇海王安排的彩蛋环节。 原来这个善良的慈善家并不打算用一场悲剧来唤醒在座各位的同情心，他打算从邪恶商人手里救下场上的女主角！ 这种对剧情的讨论迅速转变为对镇海王的人品的赞叹，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们忽略了很多可疑的点，比如镇海王的秘书并非专业演员，比如他手里的枪未免太逼真了一些。 场上的胖子吞了口唾沫，他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自己的意思，只能自己想办法救场。 “你想救下这个女孩？你听，她在呼喊你。” 这位胖些的男演员是标准的男低音，救场也非常及时，甚至为了配合他的歌词，女主角也随之歌唱，倒是将剧情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 男秘书沉默上前，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左轮枪，对准了邪恶商人的眉心。 “沉默的人啊，你可知你的卑微？” “在大山里，在河流中，到处流淌的都是我的财富。” “放下枪，我将给予你鲜花和美酒；举起枪，等待你的只有死亡和悔恨。” 邪恶商人一边唱着歌，一边摆出夸张的傲慢姿势，可他额头已经有冷汗滴下，他比其他人距离这个男秘书都近，他能感觉到不对劲。 道具枪的枪管根本就是一根实心铁棍，可他看着对方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里倒像是真的藏了一枚子弹！ 他不敢相信，常年生存在安全环境中的他虽然心底打鼓，但还是强撑着继续表演，可他内心的阴影越来越大，他和男秘书对视，人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名为杀意的东西。 邪恶商人的双腿开始颤抖，表情逐渐僵硬，男秘书用手枪逼迫着他，他只能不断后退，不断后退。 “演技真的太好了！” “邪恶商人死有应得！” 台下毫不知情的观众还在为剧情喝彩，只有最高处的镇海王三人知晓，那个男秘书手里拿的是真枪。 纪星河低吼：“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在这里杀人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我们分明已经达成共识了！” 镇海王依旧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随手弹了弹衣物上的灰尘后道： “我们当然已经达成共识了，可是你也知道……” 他用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不老会的图案后继续道： “我不想把我的财富真的送给这些可笑的蝼蚁，这是为了不老会的发展，为了让更多生灵能够感受到我主的光辉，在衰老中孕育新生。” 镇海王这么忠心耿耿，杨泽楷倒是有些意外，看来老魔提供的利益已经大到了让镇海王低头的地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镇海王只要不忠心耿耿，老魔就弄死他。 “不，不！不要杀我！” 左轮枪发出的细微声音饰演邪恶商人的演员听得清清楚楚，他甚至从侧面看到了这把枪里填满了黄橙橙的子弹，这个疯子根本就不是演员，他真的是来杀人的！ 可是他的话，别说场下的观众不相信，就连距离稍微远一些的女主角都不相信，他们都觉得这个邪恶商人表演的真好，把一个坏人从嚣张到绝望的过程演绎的淋漓尽致。 男秘书面无表情，和刚才接待杨泽楷二人时判若两人，看着邪恶商人的眼神中满是狂热和崩坏。 “去死吧，邪恶商人！” 砰！ 伴随着一声左轮枪响，一颗子弹洞穿了演员的头颅，大片的鲜血从他的后脑喷出，几米开外的女演员被喷了满身满脸的血污，表情瞬间凝固了。 同样凝固的，还有在场的所有观众。 特效？ 隐藏的血包？ 难道……？！ 这些观众们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不详，这种气氛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就被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打断。 “啊！！！” 惨叫声正是舞台上的女演员发出的，她拼命地蹬腿向后移动，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她饰演的角色从来都是一个正直勇敢的女人，面对邪恶商人也从未失去体面，可是现在的她彻底从角色里面醒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她很害怕杀人犯。 砰！砰！砰！ 接连又是三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了女主角的左胸，两颗子弹打在了舞台吊顶上，水管被直接打裂，自来水顺着裂口直接喷了出来。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整个嘉安市大剧院瞬间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这些体面人再也顾不得体面，他们嘶声力竭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跃起，距离通道较近的冲着通道狂奔，距离较远地则一个劲儿地寻找其他通路，总之只要距离舞台越远越好。 有理智一些的还能带着自己的女伴一起逃走，怂一些的男人，女伴还在尖叫，男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杨泽楷俯瞰着下方的混乱，没有一点动作，纪星河目眦尽裂，凶狠地瞪着镇海王。 “你想做什么？”镇海王道，“难道你想再厮杀一场？” 纪星河感觉很无力，非常的无力，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猛地站起身来向着出口通道走去，杨泽楷紧随其后。 由于混乱的人群，嘉安市大剧院的电路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照耀在最高层眼神邪恶的镇海王脸上，他就像是一只逗弄蚂蚁的无聊的人，玩味地看着蚂蚁慌张地试图逃离自己的掌控。 第九十五章 失踪案再起 “嘉安新闻早知道，我是主持人小林。刚刚接到紧急消息，嘉安市大剧院发生恶意杀人事件，请各位市民不要靠近暮色大道及其周边区域……” 纪星河面色阴沉地从大剧院里走了出来，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混乱的场景，各种豪车不顾交通规则横亘在路中央，不断有形似保镖的人将一个又一个从大剧院里逃出来的人接上车，但后面试图挤进来的车辆挡住了去路，并且疯狂地按着喇叭。 原本管理暮色大道的执法局人员一时半刻也无法疏散交通，他们拿起对讲机不断汇报情况并寻求支援，同时努力疏散着人群。 “执法局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执法局小年轻不但要努力沟通车辆疏散交通，还得防范着可能到来的歹徒，还得承受一些脾气暴躁的人的谩骂，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很是为难。 纪星河已经带着杨泽楷上了黑色加长款轿车，里面的柳镇恶等人同样表情愤怒。 可他们现在不能站出来，他们已经骗到了镇海王，如果这个时候为人类一方出头，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他们将很可能面对镇海王和红发小女孩的前后夹击。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他们的牺牲反而显得无足轻重，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将失去不老会的线索，失去求不得的线索，更有可能引起妖物发狂屠杀整个嘉安市。 纪星河嫉恶如仇，甚至算得上是有一点点暴躁，可他不是个傻子，要不然他刚才就把镇海王捅了。 “组长大叔，你在等什么。”杨泽楷现在是最冷静的一个，他镇定地说道，“我们走的越晚，镇海王就会越怀疑我们。” “现在我们应该立刻发动车辆，向其他人一样参与到拥挤的交通中。”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总是需要一个人挑破这层窗户纸。 作为司机的十六号狠狠地一拍喇叭，惊到了面前一对试图过马路的小情侣，在对方让路后蛮横地插入了长龙般的车流中，同时不断使劲拍打着喇叭，催促那些车前进。 以他们现在这辆车的昂贵程度，即便是在暮色大道也算得上一般大佬，面对危险的情况蛮横一些也实属正常，而在镇海王眼里，纪星河不屑的态度不应该仅仅展示在剧院内，更应该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有所体现。 维护秩序的执法局小年轻越来越急，车流完全不听从他的指挥，这群蛮横惯了的有钱人在遇到意外情况的时候想的只有自己，甚至有人干脆在马路中央弃车，选择用双腿逃离此地，可他们弃车不要紧，后面的车也别想离开。 就在小年轻为难的时候，后脑勺忽然挨了别人一巴掌，他回头看去，居然是郭立副局长。 “回到你的原岗位去，这里的情况我来处理。” 郭立的身后站着一大群身着制服的人，正是执法局派来的支援，在他有条不紊地指挥下这些人迅速开始疏散车辆和交通，拥堵的交通情况立刻得到了改善。 能够混到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靠贴封条，他本人的办事能力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此外，郭立亲自带着另一批支援走向了嘉安市大剧院，这群人全部都荷枪实弹，目的显然很明确，正是捉捕里面的凶手。 “幸亏局长今天没来。”他心里犯嘀咕，“要不然就危险了。” 有一件事杨泽楷等人并没有注意到，镇海王确实邀请了嘉安各界参与此次慈善晚会，同样受邀的执法局局长并没有来，他在局里加班加点处理人口失踪案件，忙得焦头烂额。 走到大剧院门前，郭立愣了一下，看到镇海王刚从剧院里出来。 步伐稳健，没有任何受惊吓的迹象，握着手杖的右手微微弯曲，普通人这个姿势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他是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行走的话，说明这个家伙的身体素质非常好。 郭立没有吭声，挥了挥手带人和镇海王擦肩而过。 而果然不出杨泽楷所料，他们清晰地后视镜里看到了镇海王在混乱的车流中搜寻了一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他们的车辆上。 不透光的玻璃挡住了镇海王的视线，他看不到内部的情况，十六号非常配合地又拍了几下喇叭，前面的车摇下车窗骂骂咧咧地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 回应他的是十六号更频繁的拍打喇叭。 直到看到这一幕，镇海王才收回目光，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其他车辆。 很显然，这场慈善晚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搅黄了，大慈善家王镇海的钱没有捐出去，其他人买门票的钱也收不回来，说到底参加晚会的人没有任何人吃亏。 除了嘉安市大剧院，他们损失了两名珍贵的演员和自己的名声。 柳镇恶又看了杨泽楷一眼，没有说话。 柳萌萌紧张兮兮地询问杨泽楷刚才内部的情况，杨泽楷如实地交代了一遍，期间纪星河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默认了。 十六号专心开车把所有话当耳旁风，温柔听得仔细，笑的温柔。 “小姐呢！？小姐丢了！？” 车窗外传来焦急的呐喊，所有人立刻把目光投过去，看到一个戴着红色领结的中年人正在焦急地一边大喊一边四处张望。 现在这个情况下，有人暂时找不到实属正常，况且现在周围全是执法局的人，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当人贩子属实是自寻死路，可就在这个人身后远处，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 杨泽楷对他太熟悉了，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妖，是他重要的实验材料，柳镇恶都已经答应了把他分配给自己。 马脸裂口怪有出现了，且他的身边并没有另一具身体。 可是他们不能下车，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马脸裂口怪消失在人群里。 …… 第二天。 “凶手被抓住了，他声称自己是不满剧情安排才击杀演员。杨泽楷还对他下了毒……可是也没用，这孙子吐白沫了都不说实话，审不动，谁审都这个说法。” 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矮楼里，会议室中，所有人齐聚于此。 “发生凶杀案后，确实有一名女性失踪，这名女性也是从大剧院里跑出来的，一转眼就不见了，应该就是马脸裂口怪干的，他们还在掠夺人口。” “执法局的人快疯了，他们现在每天都要面对海量的投诉。” 杨泽楷眨巴着眼睛看着愁容满面的众人，手里玩弄着一根自己最新制造的毒药注射和捅人两用的骨刺。 第九十六章 郭立来访 “镇海王当真是恶毒至极，他这一手直接让嘉安市人心惶惶，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么做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真如他所说是为了省钱？” 发问的是十六号，虽然对他们来说慈善晚会的捐款是很大一笔数字，可镇海王一个三级大佬，用的还是海外慈善家王镇海这个身份，实在不行他可以人间蒸发换个身份，现在闹出人命他很有可能被调查，这种可能暴露身份的敏感事件明显可以避免。 难道他另有所图。 柳镇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 “现在暂时不考虑这些，我们应该成功稳住了镇海王，但是不知道能稳住多久，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拿下红发小女孩，救出那些危在旦夕的人类。” “我们调查对青山矿场的调查怎么样了？” 十六号苦笑了一声道：“我们的人力太少了，想要完成对青山矿场的全面搜索，还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矿场之前的负责人倒是联系上了，可是人家说没有执法局的书面证明，人家不可能放我们从原本的入口进入，这样扯皮下去至少也得三天。” 这让在座的诸位都犯了愁，他们确实比执法局的权利更大，可是由于双方的情报无法完全互通，执法局对很多要求本就不太理解，只能权衡自己的工作利弊选择协助方式，帮不到他们也没有办法。 “实在不行我们还是直接从传送法阵打进去吧。” 纪星河今天青筋一直一跳一跳的，他现在情绪不是很好，总是想搞一些暴力行为宣泄一下，比如找到镇海王把对方捅死，比如冲进青山矿场和人贩子头目来一场1v1男人大战。 在异常管理局混了这么多年，他很少接触到这种城市所属的处理组的事件，镇海王当着他的面杀人让他非常憋屈，马脸裂口怪已经戏耍过他一次了，现在居然又把他耍了一次。 这样下去，一代巨侠的面子往哪搁，纪大侠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出门在外被人唠一辈子。 “组长大叔，我有一个想法。” 柳镇恶立刻抬头看向杨泽楷，等待他的下文。 “之前我们已经知道红发小女孩是一个净化者方向的三级复苏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没有失踪，也并没有被翔续制药集团除名，现在还是在籍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我马上通知总部联系翔续制药集团！找他们要净化者三级在籍人员名单！” 纪星河马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离开会议室拨打总局的电话，柳镇恶则一脸若有所思，仔细回味着杨泽楷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翔续制药集团内部有人勾结妖物，和不老会不清不楚。这样的话就连镇海王和小女孩的矛盾也有了更深一步的解释。 温柔满脸兴趣缺缺显然懒得细想，柳萌萌则是由于过于呆萌，根本没听出来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有线索了让她很开心，十六号和柳镇恶对视了一眼，二人想到了一起去。 时间向后推移，半个小时以后纪星河重新走回了会议室，并且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找到目标了！” 他把手机放在众人面前，上面是一个面容和小女孩完全不同的孩子，看着更像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和满脸黑泪的癫狂疯子根本无法对应。 “翔续制药集团一开始并不愿意出具这些信息，但是我和总部对他们小小地施加了一些压力，他们怂了，但是他们并没有给出所有三级复苏者的信息，而是根据我的描述直接查到了这个人发给我。” 这是一份非常简略的资料，上面记载了这个人的信息和一张照片。 林南巡，男，生卒不详，来路不明，三级复苏者，患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我们可以主动让他发病，削减他的战斗力。” 杨泽楷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可以轻易地办到，如果早知道对方有这种病，他根本就不需要逃窜的那么狼狈。 纪星河满脸蠢蠢欲动，同时疯狂用眼神暗示杨泽楷配合自己，奈何杨泽楷压根没看明白，属实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可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二人直接僵持住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弱点呢？…… 柳镇恶眉头紧锁，总感觉是有人在可以推动己方去攻击这个小……不知道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的林南巡，简直就像是一枚弃子。 而若是翔续制药集团真的参与了此事，他们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显然就是这个林南巡神志不清，不会透露他们的情报。 思考了一下但没有结果后，柳镇恶终于沉声下令： “这次的任务非常艰巨，每一个人都要注意好自己的生命安全，但大家也要记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早已有了牺牲的觉悟。” 所有人都看着他。 “我们不止是为了解决嘉安市人口掠夺问题，不止是为了替老齐报仇，我们是为了抓住这条线索找到背后的真相，寻找求不得并以此来拯救更多更多无辜的人类，所以，本次任务的目标是活捉林南巡！” 活捉一个三级中佬，这种话在纪星河来之前，柳镇恶想都不敢想，他们看到三级复苏者能留条命就不错了，同归于尽那更是能在阎王爷面前吹嘘两句的美事。 可现在既然纪星河来了，镇海王不闹事，他们的胜算陡增。且他们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林南巡很有可能就是个小喽啰，甚至现在看上去像是一个弃子，但他最起码长了嘴，长了嘴就有可能泄密。 他们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深知此次任务的危险性。 与此同时，柳镇恶的电话响了，打来电话的是看门大爷，他说有一个自称郭立的人登门拜访，声称能帮他们进入矿山。 这家伙怎么……？ 柳镇恶第一反应是异常管理局的秘密泄露了，这个普通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又想到上次七家村消除记忆的时候郭立就在场，他没理由提前防备洗脑。 不管如何，既然对方声称有办法，现在情况紧急确实得带进来听一听他的看法，正好大家都在会议室，只要小心些说话不要露馅即可。 在得到柳镇恶的肯定答复后，这个普通人踏进了矮楼，被带入了众人所在的会议室。 他自顾自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看了看众人笑了笑。恍惚间，杨泽楷有一种齐方回来的感觉。 第九十七章 普通人的正义 郭立没有开口，而是先观察着在座的众人。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但身体素质应该不错，最起码也达到了执法局平均水平。一个看上去像杀手的光头，衣服都遮挡不住他隆起的肱二头肌。 这三个人的存在就说明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挂着执法局下属单位牌子的地方并不是文职单位，这里存在战斗人员。 柳镇恶他倒是打过一两次交道，当时他就对一个文职人员居然是个两米高的大铁塔这件事很是诧异，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白衫古风青年和杨泽楷。 杨泽楷的古怪之处他早已知晓，而这个白衫古风青年的脸他也已经从早间新闻里看到，媒体声称这是王镇海先生的至交好友王铁柱。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全无普通人面对真正的执法局人员的自觉，那种极为隐晦的避让和不自然根本就不存在，倒像是他们在审讯自己。 “既然我来了，我就不绕弯子了。” “你们应该是隶属于更高级部门的神秘作战部队吧，大概是处理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秘事件之类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查了一下局里和你们最近的沟通情况，你们想进入七家村旁边的那座废弃矿山，而且看上去并不想让我们插手进入矿山以后的行动，我可以帮你。” 柳萌萌缩了缩脖子，大眼睛里满是无辜，他求助似的看向柳镇恶，眸子里的意思是“我确实洗脑他了，我啥也不知道(╯﹏╰）。” 看来这家伙是自己通过零散的线索推断出的结果，可以说已经和真相非常接近了。 若是放在以前，柳镇恶绝对把他叉出去重新删除十次八次记忆，保证他不会再找来这里。这是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规定，不可能随随便便将普通人牵扯其中。 即便这栋矮楼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是经过特殊筛选机制才进来的，看门大爷年轻时候听说也是一代兵王，以郭立的个人情况根本不够格加入他们，他那些功绩，有一半还是沾了杨泽楷的光。 “说说你的看法，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柳镇恶不动声色地回答了一句，打算听听他的说法以后再做决断。 “没什么，我有一些小配方能够帮助我保持清醒。”郭立耸了耸肩道，“所以你们在七家村里对我的洗脑没产生作用，我做这行这么多年，破案嗅觉还是有的，有这些线索足够我推断出很多东西了。” “最重要的是我能帮到你们，我自己也可以指挥一定的人手，局长不感兴趣的事情我感兴趣，我来帮你们搞定矿山那边，放你们进去，就这么简单。” 很显然，他的话打动了在场的众人。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柳镇恶一旦严肃起来，就会换上深沉的嗓音，像是带着某种质询的意味，“我必须要提醒你，我们没有办法在任务结束以后替你澄清什么，一切责任都需要你自己承担。”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唯独杨泽楷和他们想的不同，他想到的是多这么一个人是不是要多一份补贴，那自己的工资会不会被拖欠，他可是足足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了。 回应柳镇恶的是郭立的一声嗤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柳镇恶，你他妈觉得你是人类的大英雄，暗搓搓的救世主？就你一心为嘉安？你当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孩？” 郭立的语气变了，刚才的他还是一个久经职场的成年人，每一步棋每一句话都拿捏的不卑不亢，可现在的他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激昂。 “老子被人叫了几十年条子，不是白叫的。你见过那些在执法局门口哀嚎的父母吗？他们的孩子丢了，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坐在执法局门前，想让我们找到他们的孩子，见到谁就扒住谁的衣服不撒手，你们承受这些了吗？嗯？”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两个女孩儿都低下了头。 “他们错了吗？我们错了吗？” 说到这儿他不再顾及在场的女性，随手掏出一包嘉安牌香烟自顾自点上。 “错的是那群狗娘养的人贩子，我就是想端了他们，让这帮孙子知道知道，嘉安市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一抹意气悄无声息地泛起，郭立看到自己的香烟烟头被当空切掉，还未落地的燃烧的烟头顷刻之间化为齑粉。 “别在女人面前抽烟。” 纪星河臭着脸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会议室。 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普通人面前使用了意气约等于暴露身份，就说明他认可这个人加入这场行动，只是中二病的症状之一就是不能被别人抢了风头，这才有了这一幕。 柳镇恶扶额苦笑。 “行，你可以去调集人马联系青山矿场的负责人帮我们开路了，切记，不要进入矿场，看到任何异常情况马上跑，这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我知道，我又不傻。” 郭立取下被切断的半支烟，眯着眼睛看了两眼，啧啧称奇，旋即转身离开回到了一旁的执法局内部，很快就有大批的执法局人员出动，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联系青山矿场的负责人，二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道路。 众人散会以后，杨泽楷被柳镇恶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小杨，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毒药，我们需要给每一个人都配备一支。”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空白的报销单子丢给杨泽楷。 “你自己填就行。” 杨泽楷看了看单子，又看了看他。 “组长大叔，这次免费。”他忽然笑了笑，“我每个月的工资里有一部分是警察叔叔的，就用这笔钱，当做是他买单就行。” “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较高，我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一款毒药和便携注射用骨刺，希望你们不要死，否则我就又违约了。” 他说的干脆利落，掏东西的手更是一点不犹豫，五根整整齐齐的骨刺被放在桌上，这些骨刺的尖端都有一个小小的空洞，并且经过了特殊处理，只要刺入身体内部受到肌肉挤压就能喷射毒药。 毒药他也小小的改良了一下，比用来对付小白的毒药更凶猛，现在的小白对上这款毒药恐怕会直接被毒的理智崩溃，这也是他从折磨他的体面鬼那里得来的灵感。 柳镇恶看着骨刺，久久没有说话。 第九十八章 来骗来偷袭 杨泽楷和温柔坐在活动室里品茶，他这一次搞的像模像样，连温柔都忍不住夸了他两句。 “小杨，在这里呆的还习惯吗？” 由于温柔长的过于貌美，除了身材有那么一些小瑕疵以外，绝对称得上美女，所以二人单看长相年龄差距并不大。她忽然换上了大人的语气说话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杨泽楷倒是没什么不适，他只是思考了一下后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这里很好，每天不需要为食物担心，我很适应。” 温柔早就适应了他这种说话方式，要说对他的真实来历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但一直以来她都宁愿相信那个让老齐安心离开的男孩子不是一个坏人，否则老齐的一生也太惨了点，年轻时候被坏人搞，临死的时候还被坏人搞。 再加上前些天柳镇恶的暗示，她一直都不愿意深究此事。 “那就好，你能不能和姐姐讲讲你，额，一百年以后的故事，姐姐也想听听。” 杨泽楷不疑有他，自顾自说道： “警察阿……温柔姐姐，我最近看了很多电视剧，我应该没有可以称之为故事的东西可以讲给你听。” “在来到这里以前，我每天关心的只有食物、居所和安全，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我现在都不太能理解你们的生活方式，比如你们的身上从来都不会携带武器防身，不过我已经在努力适应了。” 他说的很认真，温柔听得也很认真。 “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不是来自一百年以后，而是因为一些意外导致了……记忆混乱？” 杨泽楷想了想，摇了摇头。 “存在这种可能，但我觉得不是。如果温柔姐姐也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改口说我身患虚妄病，这对我没什么区别。”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情况紧急，但是现在的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必须等待郭立等人传回消息，找到一条切实可行地通往矿山的通道，了解对方的具体位置，在尽量保存己方力量的前提下击杀敌人。 所以保存体力对他们非常重要，纪星河直接冲进去的想法根本就不成立。 同样的话题也在柳镇恶的办公室里进行，十六号和纪星河都在场。 “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不会真的是什么劳什子老魔的眷者吧？” 他们眉头紧锁，虽然柳镇恶刚才已经告诉了他们来自正宗柳行之的判断，可十六号依然满脸思索。 “本座不相信这小子是坏人，最多脑子有问题。”纪星河道，“也有可能是故意人前显圣，想表现的与众不同一些。” 那是你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柳镇恶和十六号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是不完整的进化方向带来的特殊收益？比如预知？” 十六号提出了一种可能，正好和柳镇恶此前的猜测一致，索性柳镇恶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有这种猜测，异常管理局内部记载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进化方向，被称作学者，这种进化方向据说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有可能就是这个进化方向的。” “那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那我就不知道了。”柳镇恶沉声道，“我主观上也不愿意相信小杨是敌人，本次任务结束以后我会亲自回总局问个清楚，我打电话询问一直被搪塞，但我们必须了解小杨，这件事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否则就是对所有人安全的不负责任。” 另外两人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几个小时以后，暮色降临。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郭立都没有解决难题，不过他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他联系到了曾经的青山矿场的负责人，以执法局的名义要求对方提供所需的钥匙等物品，对方还承诺给一份青山矿场的地图，不过得明天才行。 既然如此，一贯没有加班习惯的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全员下班回家，在经历了各自的夜生活后，很快就到了睡觉时间。 杨泽楷躺在场上望着天花板愣愣出神，旁边的墙壁上投影着一部定格的恐怖片，唯一指定女主角小白披头散发地站在他的床前一动不动。 他没有让小白回去，小白自己也没有回去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诡异地同处一室。 “小白，我最近又读了读《情商》，发现一些问题。” “嗷？” “我是不是不应该透露我的底细，别人压根不会相信，只会徒增麻烦。” “嗷。” “那要不然我以后就自称虚妄病患者？” “嗷？” 杨泽楷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他感觉自己来到这个生存压力骤减的地方后脑子里的想法多了很多，不用每天为了生存发愁后，他甚至努力学习了一些骗人的手段。 这些手段使用起来虽然不太顺手，但是结果还是比较喜人的，尤其是在齐方死前骗了他以后，杨泽楷没有感觉到任何愧疚，有的只是一种替甲方爸爸办理售后服务的微妙感情。 这是他第一次察觉到别人的隐藏的情绪，且这种理解他人的能力正在越来越强，似乎是他本人正在融入这个社会的体现。在此之前除非情绪明显地写在脸上，他压根就理解不了其他人类复杂的表达方式。 他能感觉到在从嘉安市大剧院出来以后，组里的人欲言又止。 他大概明白，但不打算问，世界上能用刀子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用嘴，刀子解决不了的事情用嘴也没用。 “算了，睡觉。” 杨泽楷决定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梦里齐方没死，自己还在嘉安市第一高中读书。 与此同时，柳家兄妹的住所中，熟睡的柳萌萌眉头紧皱，像是梦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场景。 她是一个很少做噩梦的孩子，可是今天她的梦境里遍布黑色和红色的废弃房屋，这些废墟被笼罩在一片通红的天空下，不断有奇怪的生物从各个角落里冒出，他们没有面容没有表情，离远了看像是火柴人一样，但柳萌萌知道他们都是活的，而且是来追杀自己的。 “你认识他吗……” 不知何时，柳萌萌的面前浮现出一张杨泽楷的脸，梦中不太清醒的她下意识地说道： “认识……这是我们处理组的小杨哥哥……” 柳萌萌的记忆被自然而然地调动出来，周围的梦境也发生了改变，杨泽楷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一桩桩事情像放电影一样播放了起来。 “他是老魔的眷者吗……” “什么是老魔的眷者？” 梦境在这一刻破碎，柳萌萌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危险奔着自己而来，她直接从梦境里吓醒。 而她等来的不是清醒安全的现实，而是一个满脸癫狂、容貌不断变化的红发小孩，她眼眸中不断有黑色的泪水流下，作为净化者方向上位者的气息死死压制住了柳萌萌，让她动弹不得。 第九十九章 仓促的出击 这一夜柳镇恶也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一个黑红色的阴影警告他，让他找到杨泽楷，用杨泽楷的命换柳萌萌的命。 他立刻惊醒，可是并没有在意，权当是自己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压力过大，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早上的闹钟响起，他像往常一样从卧室走出来，又像往常一样为柳萌萌做了早餐，煎鸡蛋在锅中翻滚，他把食物盛到碟子里，轻轻敲了敲柳萌萌的房门。 “萌萌？” …… 杨泽楷是被温柔一个电话从床上薅起来的，他的手机丢了以后现在还没有买新的，用的是温柔淘汰下来的手机，当然手机号码也是温柔以前的号码。 “萌萌不见了！好像被林南巡掳走了！” 杨泽楷扫了辆共享单车蹬着去了矮楼，看门老大爷看到了他的身影立刻招手让他赶紧进去，以柳镇恶的沉稳程度，这件事居然闹得看门大爷都知道了。 就凭这一点就足见柳镇恶的心理波动幅度之大。 杨泽楷注意到，这一次没有人在楼上的房间，他们就聚集在大爷背后的大厅里，柳镇恶连斧头都背出来了，腰间还挎着杨泽楷给他的暴风大剑。 那把剑的长度足有一米五，完全算得上长柄兵器，但是柳镇恶将他死死地攥在手里像是握着一把杀猪刀，尺寸正好合适。 “组长，你先冷静一下，萌萌未必会有危险。” “对方绑架萌萌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他们到底有什么诉求？” 杨泽楷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要不是一群人拉着柳镇恶，这个家伙已经一个人冲出去了，直到现在温柔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柳镇恶为什么没有和自己一起指责齐方的冲动行为，这二人的脾气属实是谁也别笑话谁。 “你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问的是纪星河，他非但不拦着柳镇恶，现在甚至想跟着柳镇恶一起冲出去。柳镇恶把昨天梦里的发生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但却隐瞒了对方想要杨泽楷的命换柳萌萌的命这回事，只说是让对方让自己去换人质。 “是那只噩梦貘，是他侵入了萌萌妹妹的梦境，而且应该也是他掳走了萌萌。” 这件事其实有些蹊跷，他为什么没有攻击另一个房间的柳镇恶，或者是找到罪魁祸首杨泽楷，而是找到了和此事关系不大的柳萌萌。 纪星河道：“是因为净化者方向，我听说净化者方向的人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他们的净化能力让他们能够在不太远的距离中相互感受到彼此，所以才找上了萌萌。” “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处理组的事，只是萌萌在梦里暴露了破绽。” 这就更奇怪了，柳镇恶根本就不值得一个三级中佬绑架人质威胁一番，为什么要绑了萌萌还让柳镇恶用命去交换，且对方来到市区的目的也不明确，难道只是随便游荡，偶然之间撞到了净化者柳萌萌？只是临时起意的绑票？ 这不合常理。 “组长大叔，如果你擅自离岗牺牲，按照异常管理局的规定，你只能享受最低标准的抚恤金，这笔钱会被转交给你的家人。” “而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原成员会被派往其他城市任职，本地处理组重组，求不得的追查很可能因此彻底中断。” 柳镇恶身体一僵。 温柔惊讶地看了杨泽楷一眼，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那现在怎么办？” “找到那个郭立叔叔，让他加快速度联系矿场负责人，我们所有人现在就准备出发，进攻青山矿场，”杨泽楷笑了笑，“我们被敌人抓住了把柄，很难活得下来。” “现在只能正面冲突了。” 由于事态突然，众人只能立刻出发，这一次他们几乎带上了所有的复苏物，开了两辆车直奔七家村附近的青山矿场。 这一路上众人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郭立那边有消息了吗？” 十六号扬了扬手机道：“郭立发来了一张青山矿场的地下地图，但是钥匙等物品来不及送过来了，我们只能从正门强闯进去。” 纪星河软剑锋芒闪烁了一下，又缩回了衣服里。 “萌萌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身边半步，这是她第一次离开。” “我没想到萌萌会在我的眼皮底下被掳走，也许我当初就应该强行把她留在家里。” 柳镇恶有些懊悔，铁塔般的身子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形单影只。他和齐方的关系良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二人的性格相似，齐方为了家人默默付出，他柳镇恶又何尝不是。 可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到，幸亏萌萌没出事，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将自己的痛苦建立在朋友的快乐之上。 杨泽楷默默坐在后座，看着那份地图，指着其中一个点说道： “就是这里，林南巡就在这个位置。” 他虽然是从传送法阵进去，但是他认识地图里医务室的标志，并且求生经验让他对路线的记忆里总是格外清晰，他甚至能顺着捋清自己爬过的通风管道。 而林南巡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废弃的分矿场，幸亏当时杨泽楷没有选择撒丫子跑路，这座分矿场就只有两天出入通道，青山矿场关闭的主要原因就是其中一个通道坍塌。 而另一个通道则在通风管道的反方向角落，他根本不可能有命跑过去。 既然找到了敌人的位置，那么路线也就比较容易明确，为了最快速度救出柳萌萌，他们打算挑选最近的路线，毕竟已经被敌人发现，踹门也就没多大关系了。 执法局内，郭立看着面前的显示器沉默不语。 柳镇恶给了他一份名单，并且让他暂时不要告诉别人，那份名单里是杨泽楷拿回来的受害者记录册的所有幸存者，上面的名字令人触目惊心，郭立相信只要这份名单传出去，立刻就会有大量的人涌向青山矿场。 可按照柳镇恶一方的意思，这些人去多少都是送死，他们也是为了和郭立完成私下合作在掏出名单，让对方根据受害者的数量安排人手准备接应。 在处理组的两台车停在青山矿场的正门前后，在郭立的安排下，许多前些天就被安排在矿场附近执勤的车辆被派往了杨泽楷逃出来时经过的那个小村子。 他们隐藏在村子内，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第一百章 一个陷阱一场灾难 处理组的车辆绕过了七家村，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来到了青山矿场的正门。 锈蚀的蓝色铁板组成了简陋的围墙，还能看到当时张贴的注意安全的标语和海报，正门是由钢筋拧成的圆形拱门，由于生产需要，其高度较之执法局大院的门要高上不少，顶部一块白色的牌子上是【青山矿场】四个大字。 这种牌子很明显就是随便找了一家外包公司做的，甚至矿字的偏旁都已经剥落，单从外观来看根本就平平无奇，谁能想到嘉安市人口失踪案件的罪魁祸首就隐藏在这里。 执法局的人根本就猜不到，在他们的认识中犯罪团伙最起码都是人类，是人类就得吃饭，藏在矿场深处吃喝拉撒怎么办，遭遇安全问题怎么办，况且掳走的人类也得吃饭，他们该如何解决。 而如果犯事的是妖物，那么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至于那些被掳走的人类，杨泽楷怀疑自己走后的这段时间应该已经再次出现了死亡。 柳镇恶第一个拉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不少，只是将折叠战斧握得很紧，手背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突出。 作为来过一次的人，杨泽楷承担了为众人引路和解释战术的责任，众人围在车前，此时杨泽楷已经用车上的白纸绘制了一份简易的路线图，开始和众人解释。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妹妹。战斗之前我先复述一遍计划。” “主目标林南巡，净化者方向三级复苏者，伴有强烈的人格分裂疾病和幽闭恐惧症，想要活捉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激活他的幽闭恐惧症，让男性人格占据身体主导权，而后由纪先生作为主攻手使其丧失反抗能力。” 纪星河点了点头。 “副目标噩梦貘，我的经验认为它会比主目标难缠。”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道，“噩梦貘没有实体，且本身具有梦境相关的能力，能够进入梦境造成伤害，但是目前不清楚清醒状态下是否会受到影响，另外他寄生的布娃娃是一件复苏物，接触到布娃娃的棉絮会被施加二十四种诅咒状态。” “温柔姐姐要时刻注意吹散棉絮，不让棉絮靠近你们。” “我会使用照片里的小花帮忙驱散，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十六号腰间别着两把大口径巨蟒左轮枪，背上是一个黑漆漆的狙击枪盒；温柔手里则拿着一个小小的黄铜金丝雀雕像。 这个雕像长相极为粗糙，制作工艺之简陋甚至不足以雕刻出鸟喙，是温柔坚称这玩意是金丝雀，杨泽楷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只金丝雀雕像的作用是提高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物的诅咒抗性和精神专注度，缺点有两点，首先是这种提高不分敌我，其次是任何一人只要接触这个雕像十分钟就会开始神经高度紧张，必须每隔十分钟换一个人拿着。 现在萌萌不在，能和他替换的人就只有杨泽楷，他们两个一级复苏者现在属于是全场最拉，其他人要作为主要攻击手警戒四周。 布置好各自的任务以后，五个人成楔形阵前进，温柔被放在正中央，柳镇恶居中，杨泽楷和纪星河分居左右，十六号断后。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后，柳镇恶一脚踹开了青山矿场大门，直接无视了两旁的建筑物，直奔矿洞入口而去。 此时此刻，地下一千多米处。 炭火组成的不老会图案缓缓燃烧跳动，林南巡表情时而冷酷无情，时而惶恐不安，外貌的变化速度较之盐泽楷上次看到的他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 “他不是老魔的眷者！他是牠们的眷者！是谁？！爱别离！？死苦！？” “他必须付出代价！我要他到我面前！” 小女孩人格怒吼着，黑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她周身净化的气息不断扰动，所过之处所有东西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而后猛地被点燃。 这是净化的火焰，是三级净化者的能力，凡物尚且能被这种力量点燃，妖物受到的伤害更加严重。 在她的腿上，可怜的噩梦貘暂居的布娃娃被抓的更加破破烂烂，棉絮飘得到处都是，偏偏这个时候噩梦貘不敢露头，藏在复苏物里他还能勉强抵抗净化火焰，擅自出来多半要白挨一顿打。 “妈妈！妈妈别急！他来了！他来救这个人类了！我们杀死他！” 噩梦貘略显痛苦地呼喊着，它的声音起了一些作用，那小女孩人格的癫狂终于是平息了一些，净化火焰点燃了一座煤堆后堪堪停止。 有光的地方，对她来说就不算太难过，只有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会让她深陷幽闭恐惧症的痛苦中，所以她从来都不从矿井电梯离开，因为蝙蝠王所在的区域让她感觉很压抑。 直到这时，角落里细微的女孩咳嗽声才显得格外明显。 是柳萌萌。 柳萌萌垂着头被绑在一根废弃的矿柱上，仍然穿着小熊睡裙，只是小熊的脸上满是煤灰，看上去和它的主人一样狼狈。 净化火焰同样波及到了她，她只是一个一级复苏者，火焰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子造成了较为严重的烫伤，她的手背和侧脸被净化火焰一扫而过，很快就出现了难看的水泡。 萌萌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没有求饶。 林南巡的女性人格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息着自己混乱的心情，最近她的人格越来越不稳定，在杨泽楷走后甚至出现过短暂的另一个人格反客为主的现象，也正是这个人格的影响下她才放走了杨泽楷。 她在嘉安市中搜索，同为净化者的柳萌萌被她发现，在噩梦貘的帮助下她成功攫取了对方的记忆，得知了杨泽楷的计划，她情急之下绑了柳萌萌并且通知了旁边的柳镇恶，就是打着打乱他们节奏的算盘，如果对方愿意用杨泽楷交换柳萌萌最好，如果对方不愿意，也能起到给对方添堵并削减战斗力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这些蝼蚁对于他来说不足为虑，真正可怕的是柳萌萌记忆里的三级自私者，正面迎战这个剑仙，林南巡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获胜，让对方投鼠忌器是他最好的选择。 人类就是这么懦弱的生物，她很清楚。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正是马脸裂口怪。 “林女士，牲口的转移工作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进行。” 在他的背后是大量无辜的人类，他们被强行从笼子里提了出来，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液体滴落，血液、体液、脓水和排泄物混为一体，就这样被铁链锁在一起。 第一百零一章 强攻 马脸裂口怪轻轻咧嘴，狰狞可怕的大口张开，他恭恭敬敬地冲着林南巡行了一礼，眼神却看向了那个破娃娃。 娃娃的塑料眼睛看着他，微不可查地摆了摆手。 “妈妈，我们应该运送牲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一缕棉絮被缠绕上了黑色的力量，轻飘飘地接触到了林南巡的皮肤。 林南巡眼神迷茫了一瞬间，轻轻挥了挥手，那个隐藏着传送法阵的煤堆猛地点燃，冲天的白色火焰疯狂消耗着可燃物，柳萌萌扭头看向那边，又看向林南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人类？” 布娃娃里的噩梦貘正欲代为回答，林南巡自己先一步说道： “人类？我是人类？……” “不我不是人类，我是妖，我是老魔的仆人……” 柳萌萌感受到两股不太友善的目光锁定了自己，马脸裂口怪和布娃娃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布娃娃手一挥，大量的诅咒被施加到了她身上，强烈的不适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煤堆已经以极快地速度燃烧完毕，露出了下面闪烁着的传送法阵。 连接这座分矿场的大铁门已经被马脸裂口怪拉开，他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免被发现，他是直接从餐厅带着所有人类踹门过来的。 不得不说，这些经过了驯化的人类听话的像是没有脑子的机器人，只要他扒拉一下就会木然地向前，那些失去移动能力的玩意也会被能动的拽着一起动。 “进去！”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铁链最前端的那人一脚，当场将对方的小腿踹骨折。这个早已被折磨疯的人类立刻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哭喊，同时不断向前爬行，按照对方的要求前往传送法阵。 他太痛苦了，太崩溃了，甚至连对生的渴望都几乎完全湮灭，离开牢笼后不少人都恢复了少量的理智，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前面就是火坑他们也会往里跳。 被铁链锁住的人群开始向着传送法阵移动，一个接一个进入其中，被传送到了未知的地方。 …… 矿井内约一百米深的位置。 年久失修的矿井照明系统出现问题也很正常，比如他们头上这部分电路就已经完全损坏，众人是打着强光手电筒进来的，为了不让小花太累，他们没有用照片里的小花照明。 纪星河忍不住看了旁边的杨泽楷两眼，这小子现在手里拎着的是一把正在发光的匕首，可关键这把匕首发出的是彩色的光芒，跑马灯围绕着匕首边缘旋转，和街边小摊买的玩具长的极为相似。 “……你这匕首是哪里搞来的？” “我自己做的。”杨泽楷笑了笑道，“生活给了我很多灵感。” 是的，我们都看出来了生活确实给了你很多灵感，幸亏你没有看到这玩意的进阶版…… 温柔问道：“这里怎么静悄悄的，没有妖物吗？”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将手里的金丝雀雕像递给杨泽楷，由于杨泽楷此时两只手都有武器，她下意识地接过了那柄跑马灯狂闪的匕首，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侧面的按钮，嘹亮的歌声瞬间响彻整个矿洞，吓得前面的柳镇恶都一哆嗦。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众人全部呆滞了，立刻明白了过来。什么叫从生活里汲取灵感，这压根就是街边摊的儿童玩具被强行改装了！ 他甚至都没有拆掉上面的小音箱！ 杨泽楷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惊喜，他立刻道：“还有这种功能？！” 柳镇恶看了看他另一只手那根会发光的甩棍，欲言又止。 众人从大门口至此确实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而这突如其来的土嗨音乐也确实吸引了隐藏在暗处的某些生物，温柔关闭音乐后他们立刻听到了前方有小推车磕磕绊绊向着这边前进的声音。 杨泽楷对这个声音很熟悉，看到对方的声音以后就更熟悉了。 “这是那只负责运送人质到医务室的食尸鬼。” 众人的表情立刻难看了起来，这两只食尸鬼的事情是杨泽楷讲述的故事里最令人愤慨的两个环节，枪毙十回都嫌少。 很快，食尸鬼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强光手电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不清来者，他只能大声嚷嚷： “关掉！关掉！我带你们回家！嘿嘿回家！” 手电从他的脸上移开后，他丑陋的脸上扭曲的笑容凝固了，连白大褂都带着一股不知所措的味道。 足足五个人类站在他面前，且这些人类人人都带着武器，一柄锋利的巨斧已经架在了他细长的脖子上，巨斧的铁塔主人冷漠问道： “昨天的人质在哪，被你们抢走的其他人类在哪，林南巡在哪，说！” 食尸鬼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类比脖子上的斧头还要锋利几分。 他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在下面，我带你们去见他！” 十字镐猛地撩起，这只妖物无惧死亡悍然向柳镇恶发动攻击！ 一道雪亮的刀光亮起，柳镇恶另一只手猛地拔出暴风大剑，直接劈在了食尸鬼的脑瓜上。这只食尸鬼本身的皮肤还是比较坚硬的，可是在暴风大剑面前像是纸糊的一般，当场被立劈两半。 组长大叔还是这么喜欢竖劈，这样太容易损耗武器了…… “我们走，一定要把萌萌救出来。” 出了一口恶气的柳镇恶带着众人继续前进，左手持剑右手持斧看上去颇为可靠。杨泽楷已经收起了甩棍，他现在左手是照片里的小花，右手是金丝雀雕像，这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努力往纪星河旁边凑。 要不是胸口还绑着活菩萨李百隐的记录册，他可能会嘴里叼上一把匕首以备不测。 按照地图记载，众人一路前行真的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他们来到了另一部矿场电梯面前，食尸鬼恐怕就是乘坐这部电梯上来的，随着电梯被启动，轰隆声萦绕在耳边，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一分焦虑。 “风！” 温柔不断薅着头发让大风席卷周围，防止任何棉絮沾染到皮肤。 电梯猛地停止，地下一千米到了，在拐了几个弯之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一片火红，煤堆剧烈地燃烧着，那个抱着布娃娃的林南巡，就背对着他们端坐在正中央。 “你来了。” 林南巡回头笑了笑，难看的像是被欺负过的癞皮狗。他死死地盯着杨泽楷，两道黑影从他身边掠出，直奔在场的五人。 第一百零二章 马脸裂口怪 果然对方也有防备，马脸裂口怪和另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一起冲了上来。 “计划真简陋。” 纪星河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种人质换人质的套路恐怕是早年港片看多了，这年头谁和你单挑，被抓住了那就是群起而攻之。 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只长的一模一样的马脸裂口怪从林南巡的身边冲了出来，他的目标并不是众人，而是被捆在矿柱上的柳萌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们同时还看到比柳萌萌的位置更远一些的矿山处，一些浑身是伤的人类正在木讷地一个接一个跳进传送法阵。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人类跳进了传送法阵，消失不见。 杨泽楷看到另一只马脸裂口怪眼前一亮，柳镇恶则当即发出一声怒吼开始冲锋。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团黑色的影子里伸出一只前爪，黑褐色的厚重指甲挡住了柳镇恶，一张怪异腐烂的怪物面孔浮现出来，正是噩梦貘。 紧随其后的正是马脸裂口怪，在柳镇恶被纠缠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将利爪伸向了对方的下肋，这一下若是成功必定建功，即便是柳镇恶也会暂时失去战斗能力。 一场突袭刹那间变成了反突袭，可他们错误地估计了柳镇恶的战意和五人组的反应速度。 “滚！” 柳镇恶另一只手怒吼着拔出暴风大剑一个横扫，马脸裂口怪的身子被劈出一长串火花，借力后退几步，与此同时经过温柔增幅的巨蟒左轮枪已经瞄准了噩梦貘，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一颗子弹直接轰穿了黑雾。 噩梦貘发出一声惊叫，明显受了一些伤，可那变成黑雾不断翻腾的它并没有实体更没有明确的弱点，只是气息弱了一截。 纪星河没有动，他周身意气迅速喷发，想要以意气护住众人，飞剑留下一道残影冲向马脸裂口怪，却被一道白色火焰硬生生逼退。 这点白色的火焰瞬间就将附着在飞剑上的意气焚烧殆尽，若是他反应再慢一些，恐怕飞剑本身都要有所损伤。 他把目光投向林南巡，这个面孔不断变化的疯子站了起来，浑身沐浴在净化火焰中，地面上的不老会图案都被净化火焰覆盖，在这一刻甚至沾染上了一些神圣的感觉。 净化者，作为所有进化方向中对妖物最具威胁的方向，高层次的净化者相对于低层次的净化者而言，攻击手段要丰富太多。 很显然，如果现在他不主动进攻，林南巡这个疯子就会攻过来，他可以不在乎其他同伴的死活，可是纪星河在乎。 “你们自己搞定！本座先走一步！” 海潮般的意气猛地一震，将周围的马脸裂口怪和噩梦貘狠狠震开，两只妖物如遭重击般脸色一白，立刻又重新攻了上来，此时纪星河已经闪身冲到了林南巡面前。 漫天意气和净化火焰激烈对冲，像是冷水浇灌滚烫的铸铁，发出滋滋的声响。 杨泽楷视线流转，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敌人。 他们的处境很不乐观，敌人是两名二级妖物，其中还有以恶心人着称的噩梦貘；而己方虽然也有两名二级复苏者，可是远处正在逼近柳萌萌的那只马脸裂口怪显然没憋好屁，他肯定打算用萌萌威胁己方。 必须先把眼前的敌人解决，才有回旋的余地。 从他们看到敌人到此刻，其实时间过去并不久，那只马脸裂口怪显然也没想到这帮人冲锋如此果断，虽然第一时间就冲向了人质，但到底是慢了一拍。 就这一拍的时间，足够杨泽楷做到很多事情。 金丝雀雕塑已经被放回了温柔的手里，她被紧紧保护在众人中间，满脸的昏昏欲睡。 噩梦貘又在恶心人了，杨泽楷也感觉到一股睡意笼罩大脑，虽然没有什么其他副作用，但在战场上打瞌睡这件事已经足够讨厌了。 柳镇恶和马脸裂口怪纠缠在一起，两个肉盾的战斗注定枯燥乏味，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旁的噩梦貘则虎视眈眈地准备扑击其他人，尤其是杨泽楷。 就是这个小子欺骗了林南巡的女性人格，导致了现在的一切后果，它心中的怨毒难以形容，直接化为一道残影扑杀向杨泽楷。 “小心！” 温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她自己的战斗力还不如杨泽楷，十六号还未来得及支援，就听到杨泽楷轻描淡写地将手里的跑马灯匕首恶狠狠地刺向了噩梦貘。 这一下扎的极为果断，噩梦貘看着这柄形同玩具的武器，一巴掌将其拍了个粉碎。 五彩斑斓的毒药从改装的破碎跑马灯里泼洒而出，在翻卷的黑雾中迅速化为细小的液滴，杨泽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自己，友善地像是等待客户反馈的乙方小哥。 “这是我最新加料的针对非实体妖物的毒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你感觉如何？“ 感觉很强烈，下次不会再来了！ 噩梦貘自己都搞不明白这种直入骨髓的痛苦到底是从何而来，这种液体遇到气流极易被吹散，也因此在它笼罩周身的黑雾里难以消散，它实体化的部分身体痛苦地扭曲成一团，甚至有崩解的迹象。 “十六号哥哥！打他！” 趁着这个机会，杨泽楷忽然一声暴喝，手里又翻出一根跑马灯甩棍直直地飞向了马脸裂口怪！ 马脸裂口怪脸都绿了，脸拉的比驴脸都长，可被柳镇恶纠缠住的他没有躲闪的余地，柳镇恶居然生生抱住他一起承受了毒药的洗礼。 “啊！” 这个沉稳的汉子立刻双眼通红，周身的皮肉迅速翻卷溃烂，又被他的战士能力迅速修复。 可马脸裂口怪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等待他的不止是毒药，还有大口径狙击枪子弹。 十六号把狙击枪盒凌空一抛，盒子里的大口径狙击枪早已组装完毕被他一把接住，他一步向前，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无法行动的马脸裂口怪的胸膛。 柳镇恶立刻忍着痛苦弹射后退。 “给爷死！” 十六号吼叫着开枪，一枪之威让整个矿洞都在颤抖，恐怖的枪响声下，矿场顶部窸窸窣窣地石块不断落下，马脸裂口怪的上半身直接消失！ 噩梦貘呆住了，它好不容易通过全身黑雾化搞定了杨泽楷的毒药攻击，刚用黑雾长出一颗新脑袋，就看到马脸裂口怪不但脑袋没了，连上半身都被轰的稀碎。 第一百零三章 八苦魔死魔 马脸裂口怪的死，完全就是毁在杨泽楷的新型毒药上。 通过查探柳萌萌的梦境，他们确实知道了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大量信息，也知道了这些人的大致战斗力等等，但是就连柳萌萌都不知道杨泽楷不声不响地配置了新型毒药，这种产品迭代速度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 谁家的产品会一天更新一次，为了提高用户体验杨泽楷连肥皂剧都少追了两集，称得上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毒而后已。 而且居然还能生产出针对无实体的噩梦貘的毒药，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眼前的马脸裂口怪死了，十六号射出的子弹趋势不减，居然生生在纪星河和林南巡的战场中央轰出一个大洞，煤灰四溅给正片战场都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黑色。 林南巡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秘银射手？” 林南巡作为三级大佬，对低级战力颇具压制力，单这一眼就让十六号遍体生寒。 他们虽然强杀了马脸裂口怪，可是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马脸裂口怪的另一具身体已经狂奔到了柳萌萌面前，他直接拽住柳萌萌的长发将他强行拉起，阴仄仄地说道： “不想她死，就放下武器。” 说着，他还把利爪抵在了柳萌萌的脖颈大动脉处。 在看到柳萌萌面庞的一瞬间，柳镇恶的眼睛就红了。 柳萌萌的侧脸上满是烧伤的痕迹，曾经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不见了，她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勇敢，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其他伙伴，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的意思大家明白，大家的意思，柳萌萌心里也懂。 温柔默默地收起了金丝雀雕塑，并且停止了自己不断薅头发吹风的举动，除了纪星河以外的其他人全部放下了武器。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棉絮接触到了众人的身体，二十四种诅咒被立刻施加在他们的身体上，体质较弱一些的温柔险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其他人也只能勉强抵抗，连柳镇恶都只能单膝跪地。 “嘿嘿嘿，欺负妈妈的人都要死。” 噩梦貘瞬间黑雾化，猛地向着一个无人的角落飞窜，很快一个浑身伤痕累累，棉花肉眼可见的布娃娃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它变得更加破旧了，连眼珠子都少了一颗，但也变得更强了，这些棉絮像是一张网一样将众人笼罩起来，甚至产生了更多未曾见过的诅咒。 “我要他，你们走，或者死。” 林南巡的女性人格音调忽高忽低地说道，纪星河也不表态，飞剑被他握在手里，剑尖向前，意气在剑尖最锋锐处形成一点寒芒。 她手指指向的，并不是柳镇恶，而是杨泽楷。 柳镇恶挣扎地问道：“为什么是他，我可以跟你走。” 林南巡没有回答他，而是手指轻轻一弹，那是一缕极为细微的不老泪气息，甚至不足以造成任何副作用。 纪星河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而且不老泪这东西他也见过，索性也就没有阻止，这点气息冲入了杨泽楷体内，而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杨泽楷能够感受到，那缕气息又一次激活了不善根，颇有用餐经验的不善根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体内的不老泪气息，惬意地游动了一圈就回到了大脑。 “他是眷者，八苦魔死魔的眷者，我感受到了，他身上有和死魔一样的气息。” 所有人都懵逼了，他们能想到这个人受了杨泽楷的欺骗恼羞成怒，可这件事关老魔和求不得的人口贩卖事件怎么还有死魔掺和？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虽然身体不能动弹，可是心思却还是自由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头脑风暴猜测真相，只有一人除外。 死魔是谁朋友，我啥时候认识死魔了？ 若非现在动弹不得，杨泽楷高低给他普及一下法律知识，让他知道知道诽谤的严重性。 “原来是死魔的眷者，怪不得这么多手段……” 看着众人已经解除了武装，噩梦貘和另一只马脸裂口怪也放松了警惕，杨泽楷此时满脸痛苦和不理解，看在他们眼里只觉得心里暗爽。 尤其是马脸裂口怪，他哈哈大笑道：“横刀夺爱！你也有今天！”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这小子和小白打成一团，然后小白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要知道他和小白朝夕相处，虽然小白从来都不搭理他，他也觉得两个妖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日久生情那是肯定的。 不搭理我怎么了！她心里有我！ 这种被人横刀夺爱的微妙情绪出现在这种长相的妖物身上总是不太正常，尤其是妖物那自私自利的性格也很难有伴侣的存在，可小白是盒录像带，不吃不喝不需要占用进化资源，马脸裂口怪看上的就是他这一点。 众人先是一脸[?_??]的表情，而后变成了一脸Σ(っ°Д°;)っ的表情。 噩梦貘忽然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没有一点羊入虎口的自觉和紧张感？ 下一刻，它就知道了答案。 一个本该再也无法抬起的锃亮的光头，一个表面冷峻内心中二如同他的小老弟一样的男人，居然猛地一个翻身将狙击枪对准了仅剩的马脸裂口怪！ 轰！ 最后的马脸彻底消失！连那根矿柱都被轰碎！ 这一枪他没敢使用秘银弹，怕威力过大误伤柳萌萌，可即便如此狙击枪子弹的劲风仍然恐怖，开枪的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萌萌的鲜血一起喷涌而出。 可是一切并没有发生，柳萌萌在他翻滚的那一刻就拼尽全力蹲下，硬生生地躲过了劲风！ 他们是来救人的，对方有人质他们又怎么能不制定好作战计划，《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压根就不在杨泽楷身上，而是被放在了十六号的身上，他真是借助诅咒免疫的效果麻痹敌人的神经，而后作为唯一远程攻击手的他一枪将对柳萌萌威胁最大的人放倒。 直到这时，噩梦貘才发现，杨泽楷免疫诅咒的能力可能不是来自于什么狗屁的老魔的恩赐，而是一件可以交给别人的复苏物。 可一件复苏物居然能免疫二十多种诅咒，这也太离谱了。 来不及细想，噩梦貘感觉后脑勺有些发凉，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金丝雀雕塑再次点亮，温柔第二个使用记录册解除了诅咒，劲风吹散棉絮，接下来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最后是杨泽楷。 “你刚才说什么？都要死？” 十六号意气风发，笑出一口大白牙。 第一百零四章 杨泽楷之死 形势几乎瞬间扭转，敌人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控制住柳萌萌以威胁众人，可是现在林南巡被纪星河牵制，噩梦貘以一敌五，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重新控制住萌萌。 这个小女孩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惊人的坚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手里就攥着一块略显锋利的石头，现在正在拼命地用这块尖锐物切割绳索，同时她的指尖不断有白色的光晕轻轻荡漾，非常微弱。 她同样受到了二十多种诅咒的影响，身体几乎无法动弹，那块石头摩擦了几下以后就失手跌落在地，柳萌萌被反捆在矿柱上，只能尽力去摸索那块石头。 柳镇恶的声音里是几乎压制不住的愤怒，一贯好说话的他可能给人一种没主见的感觉，可他现在想都不想就用月光战斧和暴风大剑划出一个十字，目标正是懵逼的噩梦貘。 “妈妈救我！” 噩梦貘立刻脱离布娃娃黑雾化，与此同时一朵纯白的火焰在它和柳镇恶的中间升起，柳镇恶的武器在接触到净化火焰的一瞬间就烧的通红，这让柳镇恶的下意识地迟滞了一瞬间，攻击被噩梦貘直接躲开。 它虽然躲开了，寄居的布娃娃可躲不开，柳镇恶这一下就将布娃娃开膛破肚，大量的棉絮喷涌而出，温柔一声轻呵使劲薅了几根头发，强风将那些棉絮和布娃娃一起吹了老远。 纪星河抓住林南巡强行参战的一瞬间，剑尖的寒芒一闪而逝，下一瞬纪星河已经出现在了林南巡的背后，一道锋锐带去了大片鲜血，林南巡发出一声惨叫，一条笔直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了他的右半边身子。 “你们敢伤害妈妈！我要杀过你们！” 噩梦貘一声怒吼居然用黑雾席卷起了布娃娃，翻腾的黑雾比温柔的狂风更加强劲，竟然一步步裹挟着棉絮靠近！ 温柔的俏脸发白，她不断薅头发试图阻挠对方，可她只是一个一级无私者，对方是二级妖物，双方的进化层次差距让那些棉絮疯狂翻滚中向着己方接近。 刚才的偷袭只有一次，现在他们如果被诅咒纠缠，噩梦貘一定会趁势而上击杀无法活动的人。 可面对这一幕，柳镇恶只能干瞪眼，十六号倒是用巨蟒左轮枪轰出几枪，奈何黑雾化的噩梦貘不吃这套，他主动让黑雾的覆盖范围扩大以变得更加稀薄，一颗秘银弹打上去也只能造成一个不大的空洞，即便伤到了对方效果也不是很明显。 这噩梦貘现在明显是铁了心要把他们拿下，否则一旦让他们对林南巡群起而攻之，蚁多尚且咬死象，何况这群蚂蚁一方还有一只比林南巡更可怕的掠食者纪星河。 “你们快走！我来对付他！” 再这么拖下去也不会好结果，且林南巡万一急眼了跳进传送阵逃跑，他们还真不好追，谁知道传送阵另一头是啥，万一是什么四级五级生物他们所有人一起上都不够给人家做餐前甜点的。 必须现在就对林南巡群起而攻之，利用对方的战术失误迅速拿下敌人！ 杨泽楷吼了一声后，袖子一抖就又掏出两把匕首，他无视了温柔的狂风，笔直地冲向了黑雾化的噩梦貘。 “走！” 其他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飞奔向了柳萌萌的方向！ 杨泽楷身上现在有那本能够免疫诅咒的记录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持有记录册，在紧急关头都要留下来断后，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战术。 即便这个人是一级复苏者杨泽楷，即便他独自面对二级妖物几乎是必死之局。 噩梦貘不动了，他没有阻止柳镇恶等人的离开，他感觉到一双冰冷平静的眼睛死死地锁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他只从林南巡的身上感受到过，这让她忽然极其愤怒。 这是掠食者锁定猎物的眼神！ “你找死！” 黑雾骤然翻腾，直逼杨泽楷！ 杨泽楷沉默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两瓶毒药，毫不客气地砸在了黑雾头上，随后立刻向后一弹，手中的两把匕首向前投掷，意图拉开距离。 和二级战力硬碰硬并不理智，这一点他从小白的身上已经感受过了。 毒药瓶在接触到黑雾的一瞬间，便被后方投掷而来的匕首精准地扎爆，彩雾弥漫了周遭小范围的空间，一时间竟然连黑雾也被映衬的少女感了几分。 按照经验来讲，这些毒药会渗透进噩梦貘的黑雾中，它会因此而不敢实体化，也就给了杨泽楷可乘之机，可事实却出乎杨泽楷的意料，黑雾迅速幻化出噩梦貘的实体，他丑陋腐烂的脸上，表情极其狰狞痛苦，可他居然扛着毒雾横冲了过来。 砰！ 伴随着一声撞击声，噩梦貘直直地撞在了杨泽楷身上，两只利爪直接洞穿了他的腹部！ 杨泽楷没有痛呼出声，但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已经跑了一段距离的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异常，他们迅速冲到柳萌萌面前，柳镇恶一刀砍断了绳索将她扶了起来，将她保护在人群中由温柔搀扶。 她身上的二十多种诅咒还没有解除，并无战斗能力。 不经意间，柳萌萌抬头看到了杨泽楷的情况，那一秒她脸都白了，可她甚至都没有能力开口说话，只是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声音，手指拼尽全力指向杨泽楷。 此时的杨泽楷小腹鲜血淋漓，两个巨大的空洞还不是最致命的伤害。 最致命的是，噩梦貘扛着毒素和他亲密接触，这些毒素有一小半同样沾染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皮肤立刻像是烫伤一样泛起水泡，而后变得焦黑甚至翻卷。 一直以来杨泽楷都不知道自己的毒药烈性到底有多强，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不需要任何甲方的反馈。 这种痛苦之强烈，远超当日鬼医生对他的折磨不知道多少倍，即便他的意志力还能坚持，可是一级复苏者的身体却难以坚持，他立刻感觉双眼发黑、耳蜗疼痛，随后便是五感的消失，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声音好像变得非常遥远，他似乎听到了柳镇恶的大喊、十六号的枪响和温柔的狂风，下一刻他就像是一个被烧焦的人形一样，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 在他面前，噩梦貘再次黑雾化，费了些周章耗尽了毒药，而后重新实体化将利爪对准了他。 第一百零五章 他 杨泽楷倒下了，在他们选择相信杨泽楷，救援柳萌萌的不久之后，他像一个烤焦的猴子一样倒在了地上，浑身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那些平时隐藏的很好的武器撞击在地面上，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倒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一人高的脚手架，砸在地上就散了。 柳镇恶他们想要回援已经来不及了，噩梦貘的利爪都已经指向了杨泽楷的后脑，他只要轻轻一挥这个男孩子就会人头落地，而他们唯一的远程进攻手段，十六号的子弹对噩梦貘的作用也不大，根本就阻止不了对方行凶。 柳镇恶有一种错觉，躺在地上的不是杨泽楷而是齐方，即将杀死他的不是噩梦貘，而是求不得。 他咬了咬牙，选择攻击正在战斗和纪星河中的林南巡，其他人也和他做了相同的选择。 时间在杨泽楷的脑海里仿佛减慢了速度，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进入了类似于人生走马灯的状态。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冷静地甚至有些漠视生命，“怎样才能自救？” 他剩余的神志已经不多，而这所剩无几的神志也在被黑暗缓缓吞噬，剧毒让他的五感几乎完全消失，他感觉自己悬浮在寂静的半空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 他能感受到的，就是脑子里的神秘医生再次出现，正在对自己动手术，那翻飞的手术刀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快，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另一个自己还在不断被腐蚀，他甚至感觉到神秘医生的一丝异样情绪，短时间内显然是救不了自己了。 “我的完美强制模仿还没有对噩梦貘使用过，可我现在无法用意识小偷瞄准他，我需要方向感。” 意识小偷的施展即便没有目标也可以向着某个方向使用，可这技能并不能以自己为中心球形释放，谁靠的近谁倒霉。自己现在方向感尽失，只能尝试一下，但是即便击中了对方自己也无从判断，只能在使用意识小偷的下一刻对着同样的方向施展完美强制模仿。 成了那自己就可以立刻黑雾化逃避毒药的进一步侵蚀，失败了那就是坐以待毙等待命运的裁决。 这个选择也不是很难做，杨泽楷准备赌一把看看自己的运气。 就在这时，异变陡升。 潜藏在杨泽楷后脑的不善根，此前只有在不老泪侵入体内的时候才会出现，他忽然感觉到身体里的不善根再一次暴动了。 大量的冰凉气息从自己的后脑直入四肢百骸，这些不善根像是潜藏在洞穴里的蛇群，光天化日之下很少露头，可是一旦有什么东西侵犯了它们的领地，等待入侵者的就只有毒牙。 就连布娃娃中的噩梦貘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眼前的小子忽然开始剧烈地抽搐，身体被腐蚀的程度居然在迅速缓解。 不管原因是什么，噩梦貘都不能再等待下去，他毫不犹疑地把利爪狠狠地刺向了杨泽楷的后脑！ 轰！ 强劲的恐怖气息瞬间席卷整个空间，冰冷的气息让噩梦貘瞬间停住，甚至连纪星河和林南巡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杨泽楷。 “是死魔！死魔在他体内！” 毒药比不上不老泪，作为一种没有大佬撑腰的化学液体被不善根狂风扫落叶一般清扫地干干净净，此时的杨泽楷每一个毛孔都喷出五彩斑斓的气体，正是被排出体外的毒药。 与此同时，那些被毒药侵蚀的外伤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痊愈，杨泽楷脚掌着地，小腿发力，以膝盖为支撑生生站了起来。 磅礴的冰冷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扩散，他的视网膜已经完全毁坏，耳膜也已经穿孔，舌头更是被腐蚀的完全消失，可是按照他现在的恢复速度，只要再过一小段时间这些失去的组织和器官就会重新生长出来。 杨泽楷不想等。 他的大脑里此时多了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不善根在眉心松果体的位置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形，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战术匕首。 不知为何，他忽然能够感应到周围的情况，像是忽然拥有了第六感一般，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翻腾的黑雾，感知到正在和林南巡战斗的纪星河，还有柳镇恶的怒吼和林南巡身上飞溅的血液。 林南巡显然不打算坐以待毙，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到杨泽楷身上的一瞬间，她周身爆发出太阳一般的光辉，圣洁的净化火焰以他为中心制造了一个可怖的火球，柳镇恶等人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像是忽然挨了一发闪光弹一般。 她想跑，杨泽楷能够感知到她的腿部肌肉发力，复杂的肌肉组织群蹬地后撤。 杨泽楷默默掏出一瓶已经配置好的液体，那是一瓶满满当当的无面者的血液，其中上下浮沉的粉末是经过研磨的耳机妖物结晶。 噩梦貘距离他最近，他被冰冷的气息压制的动弹不得，甚至无法维持实体，变成了翻腾的黑雾，这种雄浑的气息和生命层次的压制感觉不同，更像是单纯的强大力量压制了自己。 随后，视觉、听觉和触觉都离开了他。 他无法反抗，心里满是绝望。 杨泽楷手掌轻轻一抖，一根特制短剑出现在他的掌心，这柄短剑结合了注射器的特征，尖端的开口配合尾部的活塞能够帮助他吸取液体。 “别！别杀我！……” 他不打算等噩梦貘求饶，猛地一步踏前，不善根自动缠绕在特制短剑上插进了黑雾！ 这一瞬间任凭噩梦貘如何挣扎都失去了作用，黑雾化根本就就不了他，萦绕在剑尖的不善根同样扩散开，像是劫持了每一份黑雾中的噩梦貘意识，强行汇聚到剑锋处。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杨泽楷猛地拉动活塞，大量灰褐色的黑雾被抽进了注射器内，翻腾的黑雾猛地一滞，砰的一声炸开。 那只布娃娃无力地坠落在地，他的寄宿者回不来了。 “别让他跑了！” 其他人看不到，可纪星河看得到，他催动着飞剑攻击林南巡，试图阻止他逃窜，可这孙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居然直接从自己的脖颈上撕扯下一根肉条，猛地点燃甩向了纪星河。 三级净化者的肉条瞬间燃烧，仿佛是净化火焰最好的燃料，纪星河的脚步被生生迟滞了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就已经足够林南巡跑出很远了。 第一百零六章 恶魔捕手 盗贼方向二级复苏者的学名叫模仿大师，杨泽楷很清楚。他猛地将满满一管噩梦貘的脊髓液注入了手中的瓶子，这些脊髓液在接触到瓶子里的液体的一瞬间就发生了异变，整瓶液体变成了某种黑褐色膏状物，看上去有点像冰激凌，但粘稠程度有更胜一筹。 噩梦貘已然命悬一线，杨泽楷猛地仰头喝下了一整瓶的液体。 有点咸……奇怪的味道是杨泽楷的第一感受，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像是有人在画面外用一柄小巧的手工刀将整张画纸切割成两半，而后又以极快地速度拼接在一起。 古人常言破镜难圆，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被胶带粘起来的错觉，可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更奇怪的感觉代替，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杨泽楷清晰地感知到在场所有人的气息，并且他的五感变得超越常人的灵敏。相比嘉安市第一高中体育馆里那一次体验，现在他对周围人的气息的感觉更加强烈，强烈到像是出现了第六感。 而这种第六感居然真的常驻他的身体，那种异样的拼接感则迅速消失，杨泽楷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南巡自残争取时间，向着传送法阵飞奔。 事实上，一个三级复苏者想要逃跑，就像是猛虎逃窜，即便猛虎头破血流也不是一只二级蚂蚁能够挑衅的，杨泽楷贸然冲出去除了被烧成灰以外屁用没有。柳镇恶等人一直也保持着清醒的认知，战术上来讲他们刚才在围攻林南巡，实际上就是一个肉盾扛住净化火焰的偶尔波及，温柔给十六号加满各种增益打黑枪罢了。 此时此刻，柳镇恶虽然急的目眦尽裂，可他想追也追不上，追上了也没用。 “出！” 纪星河一声暴喝，居然用意气强行凝聚出了两柄额外的飞剑，三柄飞剑一起向着林南巡激射而出。 这三柄飞剑的目标是林南巡的两条腿和传送法阵一旁的地面，但显然林南巡并不打算吃这个亏，此时的她相貌变化之快已经让人眼花缭乱，唯一能够看清的就是脸上的黑泪连成了线，在他的奔跑轨迹四散纷飞。 “你休想阻止我！你也休想！” 女性人格愤怒地吼叫着，周身迅速亮起白色的净化火焰，分别扭曲成三条白色的火蛇直扑飞剑。 杨泽楷看着他的第一感觉是，人还是低调一些好，装逼果然遭雷劈。如果他没有随随便便就把所有煤堆烧个精光，让传送法阵暴露出来，那么在她准备逃走的时候也许准备时间会更充分一些。 十六号看到火焰长蛇，立刻轰出了两枪，子弹从火蛇的身体上穿过，没有造成任何影像。 柳镇恶的表情愈发难看，他立刻做出了决断，手中的折叠战斧和暴风大剑全力掷出，铁塔般的身子同时向林南巡扑去。 有些事情即便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他脱离了小队伍，像一个会动的复活节雕像在狂奔。 林南巡发出一声扭曲的笑容，随手一挥便又是一道火蛇直奔柳镇恶而去。 “组长！不要！” 其他人的吼叫声柳镇恶充耳不闻，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一只蝼蚁，但是他期待这只猛兽在踩死他这只蝼蚁的时候能够稍稍减缓速度，为纪星河争取时间。 柳镇恶已经闭上了眼睛，双臂在身前交叉，林南巡一边狂奔一边操纵着四条火蛇，她扭曲的不断变换的面孔全都带上了狂喜的表情。 在场的其他人表情都绝望了，他们已经阻止不了林南巡了，对方只要向着传送阵纵身一跃，事情就会又棘手好几个等级。 难道羊入虎口，跟着跳进去？ 而实际上，五人和林南巡全都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和噩梦貘纠缠的杨泽楷，已经悄无声息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下一刻，一股从未有人见过的力量跨越了空间，投射到了林南巡的身上！ 恶魔捕手能力——超能诱捕，窃取目标的能力化为己用，窃取能力较原始能力相比，能力强度增大50％。被窃取者自身能力会受到干扰并在短时间内失效。对高层次目标使用后的实际效果视双方的实力差距而定，恶魔捕手拥有两个能力保存槽，可保存两项能力，直到新能力顶替旧能力。 已经完成进化的杨泽楷自然而然地领会了自己的能力和进化名，可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二级进化居然换了名字，从模仿大师变成了恶魔捕手。进化后的他失去了原有能力，无法再使用意识小偷强行控制对方，但是新的能力在眼前的情境下却更加合适。 超能诱捕想要对更高生命层次的敌人使用就需要看对方的状态，此时的林南巡被纪星河砍了好几刀，还被十六号暗搓搓地打了几下黑枪，肉体上的伤害已经让他的实力有所下降；但最重要的是，自从上次杨泽楷离开以后他的精神状态就非常不稳定，另一个人格一直在他的大脑里闹事。 在这种种原因下，杨泽楷才找到了可乘之机。 那些狰狞的火蛇眼看着就要扑上柳镇恶和飞剑，柳镇恶的皮肤都已经在滋滋作响，不断翻卷又不断愈合，可就在这时，所有火蛇瞬间熄灭，突兀地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柳镇恶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和他同样错愕的还有林南巡，他用一个怪异地姿势努力挥舞了几下手臂，曾经如臂使指的能力就这么消失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团炽烈的火光在侧面猛地亮起，那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净化火焰，足足六条火蛇围绕着杨泽楷疯狂舞动，让他宛如火焰中的魔王。 这个魔王耷拉着眼皮，穿着破破烂烂的酷炫蓝白，倒像是在轻视林南巡，他手向前猛地一挥，大量的火蛇直扑林南巡的面门！ “纪先生，动手！” 浑身能力尽失的林南巡，作为一个净化者，本身的肉体能力远没有纪星河出众，两柄未被阻挡的飞剑上意气更盛，划过一道寒芒狠狠地刺在了林南巡的身上！ “不不不！”林南巡绝望地嘶吼着，小孩的体型相比于飞剑并不大，这两柄飞剑扎在她的大腿上带起大片血雾，这个小孩踉跄着跪倒在地，用双手支撑地面拼命向前爬行。 就在他的眼前，纪星河的最后一柄飞剑狠狠地刺在了传送阵前的地面，大片的泥土被飞剑轰飞，传送阵立刻变得残缺不全，本来以固定频率闪烁的传送阵的光芒立刻混乱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幽闭恐惧症 杨泽楷感觉脑仁生疼，净化火焰渗透进了他的皮肤。 超能诱捕这项能力看起来非常强力，可诱捕比自己高生命层次的生物就像是滑铲杀老虎，哪怕是在本人极度愤怒且老虎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也会对自己造成不小的伤害，杨泽楷现在就在承受这种伤害。 在他诱捕成功的一瞬间，那些原本属于三级净化者林南巡的能力就出现在他身上，可三级净化者本身并不会受到自己制造的净化火焰的伤害，杨泽楷并非三级净化者，这些火蛇被他召唤出来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他。 如果记录册里的神秘医生脾气不好一些的话，恐怕现在就撂挑子不干，把手术台上的杨泽楷推下去了，这个工作强度给钱也干不了。 为了保证自己不被自己给玩死，也为了保证自己任务能顺利完成，杨泽楷在冲着纪星河韩了一嗓子的同时就果断操纵足足六条火蛇直扑林南巡！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主带走我吧！” 眼下的情况对于林南巡来说可以说是必死之局，柳镇恶甚至掏出了一幅精巧的白金手铐，这幅手铐也是一件复苏物，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压制复苏者的能力，只是由于数量稀少使用条件苛刻，配备了这件装备的异常事件处理组不是很多。 作为异常管理局的大公子，很显然他属于少数人。 林南巡并不认识这玩意，但是他大概感觉到了这群人的目的，纪星河自从三柄飞剑命中以后就转为消耗攻击，他不断催动着飞剑从林南巡身上一扫而过，此时毫无反抗能力的他手脚筋已经被全部切断，甚至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侧脸抵在泥土上抬不起头，犹如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而距离他不算太远的传送法阵，则再次经历了纪星河的飞剑洗礼，变得愈发残破不堪，跃动的光芒变得更加不稳定，纪星河甚至尝试着直接攻击传送法阵本身，可是并没有任何用处，飞剑只会穿过传送法阵消失。 杨泽楷飞奔过来，他的六条火蛇已经冲了上来直勾勾地冲了上来，自己的能力自己最清楚，林南巡的眼睛里映出火蛇的倒影，瞳孔急剧收缩。 完了。 “小心一些！他有点不对劲！” 柳镇恶的一声大喊，他们发现林南巡始终都在不断变化的面孔忽然不变了，他恢复了处理组获取的照片中的面孔，表情癫狂到了极致，下嘴唇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不顾身上的伤口强行用手臂想要支撑起身体。 泊泊鲜血自伤口流出，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林南巡流下的黑泪接触到血泊，居然发出了一阵爆炸声！ 众人都惊了，咋回事，炸弹人？！ “不对！是不老泪！” 眼尖的杨泽楷发现，他根本就不是想强撑着身子起来，而是在试图从自己的小裙子下面翻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借助身体的重量将瓶子在地上按碎，和黑泪混合在一起才发生了爆炸。 邪恶又恐怖的气息立刻从血池升起，那血池犹如沸腾了般躁动，而后猛地升到空中，凝聚出一个不老雕像，而林南巡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被悬空吊起，吊起他的悬臂正是不老雕像留下的血丝。 “这是什么？！” “是不老雕像！不老会就是用它制造血泪！” 连接着林南巡和不老雕像的血丝开始倒流，居然在抽取林南巡体内的血液壮大不老雕像，这个雕像也在这个过程中颜色逐渐加深，向着纪星河和杨泽楷见过的那座雕像的颜色转变。 他们不明白这样下去究竟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纪星河二话不说飞剑就奔着不老雕像飞去，哪知这尊雕像还未成型，飞剑一穿而过，他又继续操纵飞剑冲上去试图绞散雕像，散乱的血液又会很快凝聚，根本就没有作用。 林南巡已经没了声音，杨泽楷的感觉里他作为三级复苏者的气息正在迅速衰减，向着一具尸体前进。 情急之下，柳萌萌努力释放出一道白色光晕，这点光晕在雕像上一扫而过，那些血丝居然为之一窒，可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净化者能够干扰这雕像的形成，同时救下林南巡，可是柳萌萌重伤，发出这一点光晕后就软倒在地，林南巡更是自己找死，不想给他们活捉自己的机会。 所以杨泽楷从来都不喜欢不老会，不给员工自由选择权的社团纯属流氓，洗脑员工让员工随意牺牲的社团连流氓都不如，狗都不去。 这下好了，刚才是唯恐打不过林南巡，一群人有一份力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力图造成对方一级残疾或重伤；现在为了活捉对方，他们还得想办法救人家。 可这里一个剑仙一个战士一个物理超度大师，还有一个只会薅头发的无私者，能咋办？ 情急之下，还是杨泽楷站了出来。 恶魔捕手的超能诱捕能力，能够储存两个能力，他刚才储存了三级净化者的能力，那另一个位置他也没空着，储存的正是噩梦貘的能力。 只见杨泽楷一跃而起，身体猛地炸开，居然施展出了噩梦貘的黑雾化。 柳镇恶等人瞳孔地震，杨泽楷居然施展出了妖物的能力，他到底是什么生物！？ 翻腾的黑雾迅速包裹住了整个林南巡，噩梦貘的这种能力最大的优点就是让自己几乎免疫物理攻击，想要造成伤害就必须实体化，但杨泽楷不打算找死，他又另外的打算。 “放我出去……” 已经气若游丝的林南巡忽然开口了，他恐惧地哀求着，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意志，甚至拼命挣扎着想要断掉血丝对他的控制。 杨泽楷没有说话，他像一团真正的黑雾一般死寂，将林南巡隔离在世界之外。 幽闭恐惧症这种东西，轻度患者只是容易害怕，重度患者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道行了。 很显然，林南巡就是这种重度患者。此前的重重攻击都没能唤醒男性人格，此时这个人格居然醒了过来，和女性人格交替开口说话。 “放我出去……” “呜呜呜好可怕……这里是哪里……” 忽男孩忽女孩的声音传到外边的众人耳朵里，听起来颇为诡异。与此同时，不稳定的白色光晕透过黑雾亮起，林南巡受不了幽闭环境，开始主动脱离。 第一百零八章 不必坚强 失去了五感窃取的杨泽楷没有办法再封闭敌人的感官，黑雾化能起到类似的效果，可是有些危险。 柳镇恶立刻立掌成刀，示意所有人不要发出声音。 被黑雾包裹的林南巡由于大出血已经意识模糊，可她现在情绪波动较之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不稳定的净化火焰从他的皮肤渗出，这些火焰沿着血线攀爬，所过之处一切污秽的邪气都荡然无存。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我要回家…” 不知何时起，林南巡的人格悄无声息地切换了，他眼眶流淌的黑泪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晶莹的无色眼泪，冲淡了脸上的黢黑痕迹。 杨泽楷有些纳闷，从资料来看这家伙生理上应该是个男性，那么到底此时的男性人格是主人格，常年被噩梦貘恶心后产生了女性人格；还是说主人格其实本就是女性，为了适应本身性别才产生了男性人格。 正在他碎碎念的时候，净化火焰已经沿着血线攀上了不老雕像的底部，在火焰接触到雕像的一瞬间，这个丑陋的老头形象的玩意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哭喊，听起来比被杨泽楷击碎的那座雕像更加痛苦。 杨泽楷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过来，这座雕像还在形成过程中，被三级净化者的净化烈焰粘上就像是胚胎挨了一记重锤，轻而易举就能伤及根本。 “谁能救救我，她又要出来了！妈妈我想回家，我不当复苏者了…” 这个一直以来被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当做心腹大患的小孩，第一次表现出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性格，他哭的既悲伤又绝望，催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想要离开这片黑暗的空间。 柳镇恶的掌刀立的笔直，没有任何放下来的意思。 黑暗持续的时间越久，林南巡就越是痛苦，那个女性人格似乎在短暂地被压制之后又在试图重新找回主导权，杨泽楷作为唯一的观察者能够注意到他的表情时而惶恐不安，时而癫狂躁动。 可这一切都不影响一件事，那就是他体内失控的净化火焰快把不老雕像都烧没了。 如果是杨泽楷操纵自己掠夺来的能力施展净化火焰，不老雕像为了求生很有可能会加快对林南巡的血液剥夺以对抗他，况且杨泽楷也坚持不了太久，成功机会不大；而通过激发林南巡的幽闭恐惧症让他自己挣扎，那么作为火源的林南巡自己就会成为不老雕像的排斥对象。 不老雕像如果会说话的话，现在一定在骂娘，如果他现在停止血液剥夺那他铁定无法成型，可他继续掠夺也只能被净化火焰烧成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实际上它也不需要纠结太久，因为林南巡绷不住了。 “放我出去！” 男性人格和女性人格之间纠缠越发频繁，虽然面孔没有发生改变，但是两个人格在颅内争夺主导权的战斗已经白热化，这样的白热化带来的是能力的完全失控。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炽烈的净化火焰瞬间穿透了黑雾，不老雕像被这黑雾席卷连下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接被烧成了一块无定形的黑色团状物。 即便是这团黑色团状物也没有坚持两秒钟，当场化为了飞灰。 “杨泽楷！” 纪星河的意气迅速弥漫护住了周围的所有人，可是这些人中并不包括杨泽楷，黑雾化的杨泽楷首当其冲，净化火焰瞬间将翻腾的黑雾驱散，除了死去的噩梦貘以外，在场的人无法对他此时受到的伤害感同身受。 柳镇恶目眦尽裂，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的第二个队员有可能是杨泽楷，他甚至没来得及搞清楚对方身上的秘密。 黑雾稀薄到几乎不可观察，这些黑雾艰难地换了个位置凝聚在一起，一个人影从这些黑雾中出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正是杨泽楷。 不老雕像消失了，林南巡周身再无半点血迹，他赤身裸体地跪倒在地，肩膀轻微地抖动。 “你们是谁？你们可以带我回家吗？” 很显然，现在主导的是男性人格。 纪星河可不管这么多，他直接操纵飞剑又在林南巡的非要害部位开了几个洞。 飞剑划过肢体的感觉过于流畅，纪星河愣了一下。 “这小子人格变化以后，实力也会有变化，他现在最多一级净化者水平，但体魄还是三级净化者。” 柳镇恶趁着这个机会，咣当一下给林南巡戴上了手铐，仅仅为一级复苏者的他戴上手铐以后，明显变得更加虚弱，再也站不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中的几人拿出杨泽楷给的暗藏了毒药的中空毒刺，刺进了林南巡的皮肤，那些毒液缓缓流淌进他的体内，他们不清楚这种毒药对拥有三级复苏者体魄的林南巡是否有用，但用了总比不用好。 杨泽楷再次受到了重创，这一次他使用了盗取自食梦貘的黑雾化能力，在黑雾化的过程中他也可以算是妖物，故而净化火焰的伤害能力他现在有了深刻地体会。 柳镇恶看着浑身焦黑的杨泽楷，这小子有些部位肉体全无，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黑黝黝的洞，除了那本压在身下的奇怪的记录本完好无损以外，身上再无任何物品。 那些随身携带的防身用品在黑雾化的瞬间就自动掉了下来，现在就堆在破布娃娃旁边，可记录册却跟着他一起黑雾化又凝聚，相当神奇。 杨泽楷艰难地抬起头，对柳镇恶笑了笑。 从被绑架起一直表现的异乎寻常的坚强的柳萌萌，被烧伤没有哭，被诅咒没有哭，可看着杨泽楷的样子，她忽然红了眼眶。 “萌萌妹妹，你过来一下。” 说话的是杨泽楷，他现在嘴都只剩右半边，左半边脸已经烧没了，说话的时候漏风非常严重。 所有人都靠了过去，纪星河死死地盯着林南巡，周身意气随时准备凝聚，给她来一下狠的。 柳萌萌听话地走上近前，杨泽楷用唯一完好的手臂把已经嵌进肋骨之间的记录册拿起来，轻轻放在了柳萌萌手上。 神秘医生出现在柳萌萌脑海中，她的诅咒瞬间被解除，身体的烧伤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杨泽楷笑了笑，难看的要死，“女孩子的容貌很重要。” 柳萌萌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争气地落下。 这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被困的时候她也经历了恐惧和彷徨，可最深的感受却是，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每次事件都要品味的感受吗？ 她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被保护，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她现在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第一百零九章 又见他 杨泽楷给出去的记录本很快又被放在了他的身上，没有这个册子的保护，他甚至没有办法活着离开矿井，要不了一分钟就会当场死亡。 林南巡倒在地上，虽然没有反抗的能力，但眼珠子转的倒也利索，他盯着众人，眼神里少许恐惧，更多的情绪则是期待。 “你就是那个说要帮我的人吧。” “你真的能帮我消灭三级妖物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残疾的杨泽楷，亲眼目睹了对方的新肉发芽，这让他更加确信对方的实力，全然不管刚才就是他本人把杨泽楷烧成这个德行的事实。 杨泽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镇恶等人，坦然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这个三级妖物根本不存在。” “一切都是你人格分裂导致的幻觉。” 林南巡愣住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人格分裂，明明是一个住在布娃娃里的三级怪物占据了我的身体，我都记得，我明明都记得…” 他越说越激动，纪星河哪里会给他再次作乱的机会，一声冷哼后飞剑的剑芒就抵住了他的后颈，这是他从一个动漫里看来的手段，虽然他不如那个动漫角色那么矮，可是依然帅的一比。 “从来都没有过可以寄生在别人体内的三级妖物，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杨泽楷说的斩钉截铁，柳镇恶深深地看了杨泽楷一眼，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事件结束以后，说什么也得回总局问个一清二楚。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是精神问题带来的记忆扭曲，五次六次呢，不老会的隐藏暗号呢？ 他内心再纠结，有些事也必须去做。 林南巡表情仓惶又恐慌，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的表现，他努力地向着杨泽楷爬行，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纪星河没有动手，他懒得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动手，况且他也已经被戴上了手铐，浑身解数也不可能使得出来。 这一瞬间的分神，带来的结果是毁灭性的。其他人在这巧合的一瞬间里注意力都集中在杨泽楷身上，只有杨泽楷自己看到一行黑泪从林南巡的眼角滴落。 与此同时，角落里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布娃娃猛地跳了起来！ 不好！ 杨泽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噩梦貘和林南巡是心灵相通的，这一点在之前他已经验证过。可是在噩梦貘被自己压制的时候，林南巡并未来得及伸出援手，他一直以为原因是纪星河过于难缠让林南巡腾不出手来，可是现在另一种可能性已经呼之欲出。 和林南巡的女性人格心意相通的不是噩梦貘，而是那个复苏物布娃娃！这玩意本来就有意识！ 杨泽楷想要叫出声，却发现其他人已经腿一软坐在地上，就连纪星河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满天的棉絮，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棉絮飘散在空中，数不清的各种诅咒压制在众人身上，那个布娃娃以一种极其离谱的速度狂奔过来，目标正是林南巡。 “不知死活。” 屡次被戏耍的纪星河显然已经动了真怒，飞剑带着满天意气去对付一个布娃娃，显然是杀猪用牛刀，可一代中佬的面子价值连城，这伙不法分子拿我纪大侠当猴耍？ 飞剑狠狠地插在布娃娃上，纪星河特意控制了力道没有一穿而过，而是像一根钝器一样拱着布娃娃后退。 杨泽楷躺在地上，深觉三级中佬的牛逼，感觉之前提出的雇纪星河扛麻袋的意见确实突兀的很，这个实力至少也应该搞一点重体力劳动。 “死魔的眷者，你去死吧！” 不知道从何时起，林南巡切换回了女性人格，甚至有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她匍匐着凑到杨泽楷身前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见满天棉絮迅速凝聚，居然变成了一把巨大的羽毛扇！ 林南巡的实力确实被封印了，可是有些复苏物的催动则根本不需要实力作为基础，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想法都可以成为激活复苏物的媒介。 他们忽略了这一点，谁也没想到这个布娃娃是这么高级的复苏物。 羽毛扇在成型的一瞬间就立刻向前猛扇，狂风席卷了大地，其他人尚且能够迅速站稳脚跟，或互相帮助抵御狂风，可杨泽楷动都动不了，根本就是毫无办法。 “抓住他！” 柳镇恶吼了一声就伸出了手，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杨泽楷被狂风席卷打着旋飞向了远处。 他的落点处正是已经残破的传送法阵。 纪星河又双叕被耍了，他一个攻击型复苏者，总不能操纵飞剑紧急把杨泽楷插在地上，况且他的飞剑也没那个功能，最多只能留下一条肋骨或者一条大腿。 在众人的眼中，杨泽楷一头栽进了传送法阵，消失不见。 错愕、难以置信和懊悔充斥了他们的心头，就差一步就完成了任务，敌人用最后的一丝能力告诉他们，世界是残忍的，残忍到即便你眼睁睁看着大团圆结局就要到来，连她妈演员表都滚动出现了，反派却狠狠地给了主角一个大嘴巴子，告诉他其实老子一直在逗你玩，我已经把你全家都杀了。 某种意义上，这种结局充满了黑色幽默，可幽默是给旁观者的，被幽默的柳镇恶脸色阴沉地像是能滴出水来，复活节雕像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滑腻的暗色调。 “哈哈哈，这就是和不老会作对的代价！” 林南巡满脸大仇得报，他有今天都是因为杨泽楷，极度缺损的传送法阵会通向哪里他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未知不仅仅局限于地表，也有可能是高空和深海，墙体内部或者老虎的嘴边，危险程度已经能够直接给杨泽楷判死刑了。 羽毛扇用尽全力也只扇了几下，最终缓缓消散。柳镇恶毫不犹豫地挥手，一记标准的耳光抽在了林南巡脸上，打断了对方聒噪放肆的笑声。 “把他带走，动用一切手段让他吐出不老会的全部消息。” 柳镇恶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 纪星河沉默地薅住林南巡的头发，飞剑抵在大动脉上拖出了矿洞。十六号则捞死了稀碎的布娃娃，枪口就插在布娃娃的身子破洞上，随时准备开一枪。 温柔和柳萌萌交替使用金丝雀雕塑，温柔的大风从来没停过，保证众人不会被诅咒。她忽然有些恨自己，没能更强一些，这样她就能救下那个和她品茶的男孩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杨泽楷看着愣愣地看着茶杯，那种试图融入团队的微妙窘迫，像极了过去的齐方。 第一百一十章 离去和重逢 林南巡被带走了，这个为祸一方的人类以一种戏剧化的形式结束了罪恶的人生，他的余生很有可能在异常管理局的密切接触中度过。 这一次异常管理局的处理速度快的让人震惊，相比于对杨泽楷的不作为，他们在得到纪星河汇报后，短时间以内就下令押送林南巡前往异常管理局总局，随行的人本来只有纪星河，但是这一次柳镇恶极力反对，表示一定要随行。 至于镇海王，则依旧被蒙在鼓里，他可能会知晓林南巡消失，但是无从知晓这个死对头的消失是异常事件处理组下的手，他的好伙伴刘铁柱悄悄地消失了，以他的脑补实力恐怕会自己脑补出一出大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那些被掳走的人类被执法局全部救了回来，电视上彻夜报道着执法局门前这场亲人团聚、爱人重逢的喜剧，那些狗血肥皂剧里讲述的抛弃残疾亲人的事件一件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家人重逢的狂喜和激动的泪水。 柳萌萌等人穿着便服，站在人群中间，沉默地看着聚光灯前的脸庞。 他们为他们的喜悦而喜悦，可无人为他们的悲伤而悲伤。 “小杨，还能回来吗？”温柔问道，“找到线索了吗？” 柳镇恶沉默地摇了摇头，他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拉杆箱，看上去更加不像好人，可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戴了一个大墨镜。 “我们暂时还没有破译那种传送法阵的能力，我已经和总部汇报了此事，可是……”他顿了顿，“在我父亲的干涉下，全部石沉大海。” “他似乎不想让杨泽楷所谓来自于一百年后的异常表现公之于众，即便我们这些杨泽楷的身边人现身说法，也很难取信于人。” 这就是异常管理局在这个圈子里的权威，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们应该早就做出了反应，可是他们没有，这说明了太多问题。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装聋作哑，我要亲自去总局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同意了吗？” “不知道。”柳镇恶笑了笑，“恐怕是不太同意。” “可是打电话给他们，所有人都在敷衍了事，我不去不行。” 温柔点了点头道：“你去吧，你不在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冒险，有危险我会让王金柱先上。” 十六号的脑瓜子上马上冒出了几根青筋，表现的非常愤慨。 “别闹。”柳镇恶摇了摇头。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保护好自己即可，毕竟还有镇海王隐藏在暗处，我现在命令你们，全部进入低活跃工作状态，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温柔没再吭声，和柳萌萌一起愣愣地看着团聚的人群。 就连已经成为二级中佬的十六号都没有嚷嚷着要求战斗，他甚至都没有带枪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捧鲜花，一捧康乃馨。 “你这是要祭奠小杨？” 温柔斜睨了他一眼，就在这执法局门前的团聚之地不远的公墓内，同样有着一批人拗哭，他们的亲朋好友死在了囚笼中，只有尸体被带了出来。 这是隐藏在温馨背后的痛苦，而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痛苦，想看点温馨的场面消化消化自己的痛苦，所以没有去公墓自讨苦吃。 那里还躺着一个人，一个不太想轻易面对的人。 “我走了，各位保重。” 柳镇恶忽然扭头，拖着行李大踏步离开，他走得雷厉风行，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意图，像是去完成一场必须进行的开学旅行，甚至步伐中带着某种微妙的决绝。 像一个准备建功立业的大一学生，想要在这场旅途中寻找到什么。 他挥了挥手，其他人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沉默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桩桩一幕幕悲欢离合。 …… 杨泽楷从传送阵中摔下来，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吃屎，然后失去了意识。 老话常说，点儿背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杨泽楷一天之内被噩梦貘重伤了一次，又被林南巡再次重伤了一次，最后还被发了疯的复苏物卷进了残缺的传送法阵，落地直接撞击在了坚硬物上，差点当场去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 “有点冷……” 杨泽楷记得前段时间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他心大，他现在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记录册摆在他的胸口，身上的伤势已经全部愈合。 他默默地看着天空，点点雪花飘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被埋在雪地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点都不着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不是使劲挣扎一下大喊一声“我在哪”，而是欣赏起了雪景。 作为一个复苏者，首先他的身体素质让他不太害怕寒冷的侵袭，况且身上还有一个大保姆保护自己；其次也不害怕野兽，理由同上。 看了好久，他感觉自己看的时间有点久，他坐起身子，抖掉了身上越来越多的积雪。 然后思考了一下，把胸口的记录册改顶在了脸上，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被看到光着身子不要紧，但是《情商》里说了，男人不能丢面子。 茫茫大雪地里，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郎用一本书挡住面容，迈着矫健的步伐一路狂奔，灵敏地像是一只雪地里的猿猴。 …… 三天后，雪地中。 深夜，月朗星稀。茂密的树林被厚重的积雪包裹，一个不易察觉的身影在树林内游弋，这个身影小心地隐蔽着自己的行踪，所过之处尽量必过纯粹的黑暗，以保证自己不被野兽或者其他什么生物发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这片雪地上行走极不容易，穿着破旧外套的邋遢男人跌跌撞撞地奔跑，积雪过了他的膝盖，看不清脚下路况的男人猛地被一根隐藏在积雪中的树枝绊倒在地，树枝在他脸上刮出道道血痕，他匆忙爬起来继续奔行，口鼻呼出的白雾更加急促。 隐藏在暗处的杨泽楷注意到了他，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男人摔倒的声响吓到了林间的冬鸟，他们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他抬头看向前方，那是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山脊，只要翻过这道山脊自己就可能摆脱追兵，可望山跑死马的道理他也明白，这恐怕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如果是前些年，一个艰巨的任务没有被完成充其量是被上司责骂甚至开除，但是在这个地区，现在这个年代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招致死亡。 杨泽楷沉默地跟随着他，在男人头顶的树木上穿梭。很快，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远处，他们似乎是追寻着男人的脚步而来，两个人的身形在月光下逐渐变得清晰，杨泽楷轻轻一跃就飞到他们附近。 那是两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壮汉，衣服破烂程度丝毫不逊色与他们的目标，污泥遮挡了衣服原来的颜色，袖口和领口棉花都露了出来，黑乎乎的粘结成一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埋伏的捕手 “那小子应该跑不远！”追踪的二人中，其中一人伏下身子，拨开积雪发现下面被踩断的树枝，他手向邋遢男人逃跑的方向一指，“就在那边！” “这小子跑的是真快，身体素质可以啊……”另外一人目光阴森，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二人头顶隐藏着的杨泽楷。 两个人快速向前追击，而前面那个邋遢男人由于摔了一跤弄伤了脚踝，速度明显降低了不少，很快后面的两个追兵就看到了他的背影，他们兴奋地嚎叫了一声，掏出自动步枪对着男人扫射。 哒哒哒哒哒！ 身处一个小坡的邋遢男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猛地扑在地上躲避子弹，由于动作太过仓促身体不受控制地从背坡滚下，这场意外居然暂时地挽救了他的性命，他慌乱地掏出手枪上膛。 杨泽楷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又好奇地在后方的追兵身上看了看，他似乎失去了对这场闹剧的兴趣，他人的恩怨与己无关，孰对孰错他也懒得判断，就在他将要离开之时，不远处轻微的变化让他猛地停下。 杨泽楷迅速跃动到远处，仿若匍匐在积雪中的白狐，伺机而动。 “找到他了！杀了他！”追兵中的其中一人大声吼叫，脸颊忽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另一人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并顺势把他按在地上，他正欲挣扎，却对上了另一人惊恐的眼神。 那人死死地捂住他的口鼻，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动。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屏住呼吸。 “呜呜……” 似风雪又似呜咽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迅速靠近。 二人眼中的惊恐迅速放大，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但那个黑影从森林深处靠近，它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二人，只是盲目的游荡，而那种奇怪的声音正是这个怪物发出的。 怪物把地面摩擦的嘎吱作响，插在它身上的树枝蹭过旁边的大树，在大树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呜咽声越来越近，追杀二人组感觉呼吸困难，脸憋得通红。 但他们不敢动，他们宁可窒息而死，也不想被发现。 杨泽楷的目光迅速在怪物身上一跃而过，那似乎是一只会动的雪人，除了会动这个特点让它分外诡异之外，分明就是小孩子冬天最喜欢的玩偶。 杨泽楷悄无声息地暂时离开了雪人附近，蛰伏起来。 紧张的环境会让人新陈代谢加剧，也会放大心理压力。匍匐在地的追兵二人交换着眼神，最终敲定了行动计划。 二人开始缓缓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只要他们足够小心，这般黑夜里，雪人就难以发现他们，衣服早已被雪水浸透，冰冷的感觉刺激着他们的皮肤，在肾上腺素的分泌下他们短暂地抵挡着寒冷，但由于他们的移动速度极慢，没过多久就感觉到手脚僵硬。 窒息感让身体本能不断对抗着主观意识，他们想要呼吸，想要离开，太多情绪掺杂在一起，人就会犯错。 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环境下格外明显，雪人停止了游荡，猛地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邪异的红光。 糟了！二人感觉后背发凉，猛地回头，雪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恐惧让两人险些心神失守，一人跌坐在地本能地往后爬，却被另一人死死按住，阻止了他不顾一切逃走的念头。 这个雪人和孩子们小时候堆砌的雪人样貌一般无二，整个身体只有两个堆叠在一起的雪球，两侧插着两根树枝作为手臂。眼前这个雪人略有不同的是它长了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咧开嘴不停发出呜咽。 “你疯了吗！转过头你就死了！只有盯着雪人才不会被它拧断脖子！”相对冷静些的那人大声咆哮，另一个人这才瑟缩着站起身，自动步枪指着雪人的头部直接扣动了扳机，一阵枪声过后雪人的头部出现几个弹洞。 “呜呜呜……” 呜咽声依旧，头部的弹洞缓缓愈合，雪人牢牢地盯着他们，呜咽声毫无减弱的迹象。 没用，果然没用。二人眼中绝望更盛，但他们再也不敢互相看，如果二人的视线同时离开雪人，他们都将被瞬间杀死。 “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被发现，二人也就没有了屏住呼吸的必要，他们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瞪的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雪人。 “没办法，咱俩轮流盯着他，想眨眼的时候必须提前说，这里离营地太远，我们天亮之前都走不回去。”其中一人道，“运气好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再找一个替死鬼，让他拖住雪人我们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 “有个屁用！我们俩被雪人盯上了！老大不会让我们进营地！”一人歇斯底里，“我们俩彻底玩完了！” “慌个屁！” 这人忽然调转枪口指向同伴，眼睛也从雪人身上移开。 “你干什么！你他妈疯了！想死别带着我！” 另外一人惊怒交加，但他没法反抗，对方已经抢占了先机，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疯子不会开枪。 “看到了吧，屁事没有，只要有人盯着它，雪人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人语气阴森地说道，“老大又不知道我们招惹上了雪人，只要我们回去骗老大出来让他做替死鬼，没准雪人杀够了人就放过我们了。” 他放下手中的自动步枪，扫了一眼雪人后开始向林中后退，“我们俩轮流盯着，你先盯这一班，坚持不住了告诉我。” “你给老子等着……” 那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两个人就这么亦步亦趋地向林中移动，雪人并不接近他们，就那么遥遥地看着他们。 “我说，这玩意真有那么邪乎？会不会……” 话音未落，精神稍微放松的这人眼皮抖了一下，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即将眨眼的刹那，他极其短暂地丢失了雪人的视野，下一瞬间雪人就瞬移到了他们面前，邪异的眸子和他四目相对，充当鼻子的胡萝卜抵在他的脸上。 冷汗从他额角滴落，即使是在这种寒冬他也瞬间大汗淋漓。 “你不要命了！告诉你撑不住了喊我！” 旁边那人低吼着转过头来把他扒拉到一边，自己盯着雪人。 但是他们似乎忽略了另外的危险。 背坡下的邋遢男人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可他根本不敢接近，生怕自己也成为雪人的目标，此刻男人趁着大好机会正向山脊一瘸一拐地奔跑。 而另一个方向，杨泽楷默默从背后取下了一根精心磨制的石质长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才是黄雀 一朵云彩正在缓缓飘过，它肆意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乘着东风奔向月亮。 刚刚结束盯梢、眼睛酸痛的那个追杀者颤抖着指着天空的月亮，云朵已经遮蔽了大半月光，很快他们就要陷入月黑风高的窘境。 “怎么了！怎么了说话！你他妈说话啊！” 他的异常举动让另一人也慌了，他不断低吼，可是那个一直被他训斥的怂货忽然撒开腿就跑。 他打算放弃我！ 这人一边死死盯着雪人，双眼憋的通红，一边掏出枪来看也不看就冲着背后扫射，子弹激起大片雪花，一颗子弹击中了逃跑者的大腿。 “啊！”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血液从裤管淌出，嗅到血腥味的雪人似乎更加兴奋了，它发出更加刺耳的呜咽声，两侧的树枝都在兴奋的颤抖。 “呜呜呜…” 盯梢的暴躁男人也注意到了天色转暗，他彻底绝望了，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那朵云彩，就如同一道催命符，月光被彻底遮蔽之时就是他们二人的死期。 他大声咒骂，另一个人倒在血泊里不顾一切地向前爬，雪人逼迫着二人，抖动愈发剧烈。 另一边，逃跑的邋遢男人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能爬上山脊。 天黑了，月黑风高。 杀人夜。 隐藏在暗处的杨泽楷忽然产生了危机感，骤然收回观察着他们的眼神。 无光的夜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风声、呜咽声、男人的惨叫声、绝望的嘶吼声和隐隐约约的咀嚼声。 逃跑的邋遢男人还在摸黑前进，背后的声音太过刺激，他不敢停下脚步。 很快惨叫声和嘶吼声愈发虚弱，直至消失不见。咀嚼声倒是越来越响，不过很快就戛然而止。 云彩并不知道地面发生的残酷现实，它照够了月光决定离开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一缕月光洒落。 “呜呜呜…” 邋遢男人猛地转身，就着这一缕月光，他看到一个男人包裹在皑皑白雪中，大半个身子已经消失不见。 正是追杀者中的一员。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人类意识，仅残留着部分本能，喉咙里发出呜咽声。随着地面积雪的反常飘动，剩余的人类身躯也很快被积雪覆盖，一个崭新出厂的雪人出现在邋遢男人面前。 即便是死了，他也不愿意放过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邋遢男人吞了一口唾沫，眼睛盯住雪人。 他知道自己完了，那两个追杀者还能互相交替盯梢，只是他们运气不太好。可是自己只有一个人，只要一眨眼就会命丧黄泉。 真想回去再见见儿子。 另外一只雪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漫无目的地游荡远去。 男人想开枪射击，即便他知道这没什么用处，可至少能给他一点反抗的错觉，让他死的不是那么恐惧。 在他犹豫之际，杨泽楷的目光再次出现。 他的视线在邋遢男人和雪人之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自己的目标，很快视线就轻巧地跳上了雪人的眉心。 雪人没有注意到，但邋遢男人注意到了。 猛然间，破空声响起，大地强烈的震动感将他掀翻在地，雪人的上半身瞬间被炸成粉末，白色的细微光芒附着在雪人的创口处，发出滋滋灼烧声。 失去了脑袋的雪人还能发出怪声，此刻邋遢男人无暇注视它，恢复了行动能力的雪人疯狂舞动自己的身躯，就像是被严重灼烧的人试图自救，它在雪地里打滚，试图用积雪浇灭身体上的白色光芒，但白色光芒只是略微暗淡，它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 呜咽声迅速减弱，直至消失不见。身侧的树枝咔的一声折断跌落在雪地中，雪人的球状身躯坍塌，化为积雪的一员。 一颗大树后，身着自制雪地吉利服的姜凌埋在雪中，旁人根本无法找到他的位置，就连精心准备的石质长矛都被白色布条包裹，附着了净化火焰的长矛威力果然不俗，一发致死。 只是净化火焰让他自己也轻微烧伤，特意收集破布条制作的雪地吉利服左侧微微卷曲，边缘上遍布焦痕。 如果是以前，杨泽楷的臂力根本不足以完成这种较远距离的投掷偷袭，且面对实力不明的妖物他也没有足够的胆色尝试。但是现在作为二级复苏者的他，即便不是近战类型战斗单位，身体素质也已经极为不俗，且在净化火焰的加成下任何三级以下妖物都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他已经来到这个区域三天了，这三天他没有遇到任何人，但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雪人的怪叫，这让他放弃了四处碰运气的念头，选择找到这个环境复杂的树林先埋伏下来。 他运气很好，有活人经过这里。 杨泽楷看到这个邋遢男人以后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他现在急需一个向导，在追杀者和被追杀者之间他最终选择了被追杀的一方，别人的仇怨与他无关，但尽量选择友善的一方有助于自己活着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邋遢男人大惊失色，他慌乱地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人，再看眼前的雪人无疑已经死透了，劫后余生的他思考了一下，大胆地返回刚才的战场，看样子是打算趁机拾取一些死人的遗产。 杨泽楷默默蹲在树后，打算等他上来以后再和他交流。 等等，不对劲。 他忽然抬起随手抓起一根断裂的树干，冲着邋遢男人脚边的积雪用力投掷，激起的大片雪花让男人连忙后退，他迅速躲藏在背坡的位置不愿出来。 杨泽楷注意到了一个致命的异常。 刚才月黑风高，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变成了雪人？ 他把视线对准另一个人的方向，只看到一具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浸染了大片土地，后脑被开了一个巨大的弹洞。 这里还有别人，而且是个狙击手。 杨泽楷不想让邋遢男人上来了，对方一定也在注视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旦他靠近自己，他的眼神就有可能引导暗处的狙击手发现自己，而到时候他下意识地举动也会额外给对面的狙击手指引方向，让自己暴露在对方的准心下。 这个狙击手没有狙杀邋遢男人，恐怕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这人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的蛛丝马迹。而他自己应该就在那个被他趁着夜色杀死的男人不远，他应该是怕那个男人乱跑把雪人引过去。 杨泽楷大致确认了目标方向，视线缓慢移动，搜索着对方的踪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落的百川国 “很老道，隐蔽的很好。” 杨泽楷眯眼笑了笑，感觉自己似乎遇到对手了，久违的野外求生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有种阔别已久的危机感，这是这个时代未曾给予过他的压力，果然城市里还是过于安全了，那些大鱼都隐藏在无人区。 可是自己怎么捉到他呢？ 啧。 他撇了撇嘴，从怀里里摸出一物。 一个过期的金枪鱼罐头。 出来混一定要做好万全的装备，尤其是在自己裤衩子都不剩一条时候那更是什么物资都要捡一些，这两天杨泽楷不但攒出来一套吉利服、各种破布和一大堆石质武器，过期罐头和破铜烂铁也拿了不少。 他手腕轻轻一挥，金枪鱼罐头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不远处的枯草堆里，发出一声轻响。 下一刻，一发子弹准确地命中了罐头所在的草丛，同一时间杨泽楷就锁定了目标，一个几乎与地面同色的人就趴在树林边缘，这一枪暴露了他。 视线锁定对方，此人也感觉到了杀机降临，他立刻翻滚向一旁，可他身体才刚刚有动作，一条致命的白色火蛇就已经射穿了他的身体。 伴随着一身爆鸣声，男子身上的简陋装甲被撕成碎片，而后化作熊熊烈焰。 杨泽楷砸吧了下嘴，思考着自己是否过于谨慎，对付一个普通人却用上了净化火蛇。虽然自己有活菩萨在脑袋里日以继夜地等待做手术，自己使用净化火焰后造成的伤势可以修复，可老是这么搞的话自己身上的物品要不了多久就要全部烧光了。 “喂！有人在吗！” 嗯？他顺势低头看去，却发现躲在背坡的邋遢男人探出头来，用一根树枝挑着自己的破棉袄不断挥动。 投降？ 他没有回应，默默地看着对方。 “我不是劫掠者！我是流浪者！”邋遢男人高声道，“请放过我！我可以带你去我们的营地！那里有物资补给！”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枪往雪地里一丢，脱下棉袄后的他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在努力重复刚才的话。 杨泽楷有点乐了，这大哥缺心眼？不怕我是坏人？野外生存搞这一套？ 邋遢男人已经快冻僵了，在他即将坚持不住准备穿上棉服的时候，一个人影从积雪中出现。这人穿着挂满白色布条的吉利服，伏在地上与积雪完全融为一体，他背着仅剩的一根巨大的石质长矛走了下来，很快就来到自己面前。 邋遢男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隔着厚重的吉利服只能看出这应该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眼神古井无波。 “你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怕我，如果解释不清我会攻击你。” “你如果是劫掠者，我距离你这么近早就把我杀了，何必警告我。”邋遢男人笑了笑，“拉拢你这样的战斗力也有助于我的营地更加安全，为了大家我选择赌一把。” “那带路吧。” 邋遢男人赶紧点了点头，迅速穿上自己的棉袄并把手枪揣进口袋，向着山脊走去。杨泽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直到翻过山脊，男人才想起了什么，胡子拉碴的脸转向后面：“我叫纪灵，你叫什么名字。” 杨泽楷没搭理他，越过他继续向前走。这里可不是城里，他甚至不能确认这里到底还在不在龙国，在无法地带有无法地带的生存法则，这一点他很熟。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说太多，在这种地方说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你是一个人吗？从东边来？我听说东边现在最不安全，远东已经被雪人攻陷了，可惜了那么多人…” “这里是哪里？” “这里？”纪灵愣了愣，“百川闭锁区啊。” 这一次轮到杨泽楷呆住了，这个地名他听过。龙国西北部有一个叫做百川国的小国家，官方声称因为瘟疫已经被全面封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里应该就是百川国，所谓的瘟疫也是假的。 这里是一个被妖物占领的妖国，妖物此时居然已经肆虐到这种程度，这是连杨泽楷都不知道的。 怪不得把我传送到这里，恐怕之前的那些人也被传送到了百川国的其他位置，然后被这里的妖物带走了…… “我以前是个修理厂工人，出事以后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避难，经历了很多事情才有了今天的落脚点，大家一定会欢迎你，这点你可以放心…” “你刚才说到劫掠者，是一个组织？” “你不知道？”纪灵挑了挑眉，“这个世道想活着可不容易，像我这样的选择了四处寻找生存物资的人被叫做流浪者，有的人选择打家劫舍，他们就被叫做劫掠者。” “懂了，那雪人是怎么回事？这里似乎有很多雪人？” 听到这两个字纪灵打了个寒颤，沉思了一下后才开口：“我也说不好，我只知道雪人和寒风同时出现，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离开寒风，也躲不开雪人。” 这个话题讲过之后他沉默了许多，二人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在临近一条废旧公路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营地。 “是纪灵回来了！” 杨泽楷视力比普通人好上不少，隔着老远俯瞰着营地，营地有简陋帐篷和房车，里面走出来十几号男女老少，有母亲带着自己的女儿，还有胖老头和年轻姑娘，一对男女从角落的房车里仓惶地走了出来，女人迅速整理着散乱的头发，男人则迅速穿上了上衣。 他们互相呼喊着向这边走来，在发现了后面不远的杨泽楷后立刻停下了脚步，男人们迅速把女人挡在后面，掏出武器警惕地看着他。 “喔喔喔！别冲动！是这个人救了我！他是我们的朋友！” 纪灵冲着营地大喊，营地内的人骚动了起来，很快有一个光头男排众而出。 “纪灵！你又带陌生人回来！上次那个人偷走了我们一周的物资你忘了吗！” 杨泽楷平静地撇了纪灵一眼。 “你又提这件事，我承认那是我的错。”纪灵摊了摊手，“这次不一样，这个人从劫掠者手里救下了我！” 营地的骚动更严重了，有一个男人甚至已经举枪瞄准了杨泽楷。杨泽楷的耷拉着眼皮看着他，吉利服一抖袖口里掉出两把锋利的石刀。 “你他妈绝对疯了！他能杀掉劫掠者就不能杀掉我们吗！” 光头男气急败坏地吼叫，同时忌惮地看着杨泽楷。对方完全不把自己这群人放在眼里的气势让他忧心忡忡，越是这样他越是心里没底。 “好了好了，人已经来了，相信我好吗？”纪灵努力控制局面，“往好处想，有他在我们会安全许多。” 营地里的人已经冷静了下来，纪灵示意杨泽楷和他一起过去。营地门口时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且都颇有忌惮之色。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型家庭情景喜剧 “新来的，想进来你得交出武器。” 说话的还是光头男，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友善，语气尽量平和。 “我们不能允许陌生人带着武器进来。” 他的视线不断在杨泽楷的石刀和背后的石质长矛上游弋，虽然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人使用冷兵器，但是根据纪灵所说这个人能使用这些武器救下他，那就肯定有过人之处，任何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条，没人打算用自己的命来试探冷兵器能否战胜枪械。 “不可能，你们没有收缴我的武器的权力。”杨泽楷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你们害怕，得到我想要的信息后我可以立刻离开。” “你！”光头男有些敢怒不敢言，其他人戒备更甚，杨泽楷像是一个入侵者般站在原地，其他人都在退后远离他。 这个时候，还是纪灵从中斡旋，他冲光头男摆了摆手，抓着杨泽楷的手臂向前，杨泽楷没有挣脱。 “不好意思啊，都是为了安全。”他有些难为情地解释，“他们不知道当时情况多危急，难免有些怀疑。我给你安排住处吧，你就住那个帐篷就好。” 杨泽楷点了点头，笑的很腼腆，可他的表情全都隐藏在吉利服的面罩后，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爸爸！” 忽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大人的腿边挤了出来，径直奔着二人跑来。 “纪波，别过去！” 说话的应该是小纪波的母亲，她焦急地追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纪波迅速扑到了纪灵怀里，咯咯直笑。 “爸爸，这个叔叔是谁呀？” 天真的孩子感觉不到气氛的诡异，他好奇地指着旁边这个人问爸爸。纪灵啊了一声，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也不知道杨泽楷的名字。 “叫哥哥就行。” 杨泽楷的声音响起，他不知道从衣服的哪个角落摸出一块拾荒得来的白糖，递给了男孩。 “是糖！” 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变得炽热，在物资短缺的当下，一块糖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肯定是稀缺物资了，这个神秘人居然不动声色地就拿出一块递给小孩子，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泽楷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纪波也不知道。纪波好奇地舔了舔糖，甜味迅速充盈了口腔。 “爸爸！甜！给你吃！” 纪波把自己舔过的糖块塞到纪灵，这位父亲顺从地舔了一下，二人一起大笑。 “快说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在孩子的影响之下周围人的戒备也放下了不少，他们的眼神从戒备逐渐向好奇转变。毕竟平心而论，但凭这个随手发糖的行为，他们的物资就可能入不了这个人的眼。 “刚才多有冒犯了，我叫罗齐，是纪灵的兄弟。” 光头大踏步走上前来向杨泽楷伸出右手，杨泽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只得悻悻地缩回手。 “你好罗齐先生，我不会打扰你们很久，很快我就会离开。” 杨泽楷撂下一句话，周围的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终于暂时接纳了这个成员，有的人上来自我介绍，更多的人则去忙自己的事情。 纪波的母亲也走了上来，这是一个消瘦的金发女人，名叫林蕾。她从纪灵手里接过纪波，冲杨泽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就带着纪波走到一边翻看基本破烂书籍，杨泽楷听了一下，是在教纪波识字。 纪灵一脸幸福地看着母子二人，再转过身时发现杨泽楷已经进了帐篷。 杨泽楷没兴趣陪他感动，这种家庭剧只有当事人最沉浸其中，他虽然喜欢看剧但是不喜欢演电视剧。而且他也不打算告诉纪灵，他的家庭剧还有付费版本，刚才自己亲眼看到他老婆和罗齐在房车里偷情。 这种喜闻乐见的剧情他本来以为只在电视剧里才会存在，谁知道今天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且按照电视剧情，纪灵不在的这段时间，其他人不可能完全没察觉到这二人的奸情，但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他抬眼从帐篷缝隙瞅了一眼纪灵，感觉这老哥像是雪地上长出来的韭菜，绿的发光。 杨泽楷没有再考虑这些，而是开始默默地捋清思路。 自己当时被林南巡强行用传送法阵转移，对方的目的只有两种，一种是想利用传送法阵把自己传送到非常危险的地方，致自己于死地；第二种则是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算把自己像货物一样送走，然后由接头人决定自己的下一步结局。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至少说明那些人类通过传送法阵后前往的地方存在高级战斗力，而第二种可能性的话就很值得思考一番，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林南巡铤而走险，不善根？ 林南巡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善根的存在，可是这东西是自己从求不得手里生生撕扯下来的，现在他却声称这是死魔的气息，难道求不得已经死了，剩下的那部分不善根落在了死魔的手里？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如果人口掠夺事件是死魔和老魔共同完成，那么确实有可能是用于某种仪式，毕竟死魔这两个字就说明了对方的不友善，意图大量掠夺人口来杀害也算说得通。 可是林南巡作为一个在籍的三级净化者，翔续制药集团是知道他的情报的，且在提供情报的过程中一直遮遮掩掩，那么翔续制药集团在这个过程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从上到下的助纣为虐？还是其中有一些高级战力背叛人类？ 要知道如果不是纪星河去想办法，这份资料很可能压根就调不出来，这就更加说明了翔续制药集团有点问题。而纪星河的身份从来都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级复苏者，按照某次组长大叔和他的聊天内容，纪星河本身在异常管理局内地位也不低。 种种谜团如同一团乱麻笼罩在脑海中，杨泽楷本人虽然全无卷入大事件的恐惧感和觉悟，可为了完成追查不老会的工作，同时也是为了给老主顾齐方画上一个逗号，他都得查明这个地方的一些真相。 并且他觉得，自己离开这里的道路也隐藏在这些秘密中，百川闭锁区从来都没人出入，他不觉得自己不管不顾顺着某个方向一路行至边境，就能成功跑路。 他喃喃自语道：“早知道就把小白带来了……” 由于条件制约，出任务的时候小白录像带和末日石板他都没带，只带了《李百隐内外科及虚妄病记录册》和被他随手夹在记录册里一直没用上的照片里的小花。此刻前两件物品都老老实实地躺在他的洗脚盆里，他现在甚至不知道石板上的文字有没有变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存的冲突感 长时间的野外求生让杨泽楷的体力消耗也很大，以他现在的体魄也急需修整，他麻利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户外电源、一口小电热锅和各种小罐头，而后把帐篷拉链一拉开始煮饭。 这种离谱的藏东西能力只存在于杨泽楷身上，作为一个杰出的求生专家，在城市里的时候他并不会带干粮，可是既然出门在外，那就啥都要搜集好揣在身上。 “目前看来，我所在的这个地区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动荡状态，而且存在大量妖物。”他用勺子搅合着锅里的食物，缓缓理着思路，“但是问题不大，净化火焰能解决雪人，其他人类目前也没有出现能和我抗衡的存在，想活下去并不困难。” “只是离开的办法和不老会的线索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罐头的香味顺着帐篷的缝隙钻出，很快就被营地中的部分人闻到，他们吃惊地窃窃私语。 “这是没过期的罐头的味道！他身上有多少宝贝！” “等等，他用什么加热食物？难道他身上有便携式加热器？！” 光头罗齐斜靠在房车门前，现在这个时间也正巧是营地吃饭的时间，他们上周成功狩猎到一头鹿，现在还剩下小半，足以应付几天，此刻营地里唯一会做饭的张厨子正在房车上的小型厨房忙碌。 很快他也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从房车里探出脑袋，鼻子使劲嗅了嗅。 “罗齐，纪灵带回来个不得了的人啊。”他说道，“这个人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我知道。”罗齐点了点头，“先观察观察，一切以营地里的人的安全为准，我们绝不做铤而走险的活儿。” “嘿嘿，说的也对。”张厨子笑了笑，“你比纪灵适合做领导。” “少扯淡！赶紧做饭去！” 出人意料地是，罗齐并没有默认厨子的话，而是果断反驳回绝。张厨子耸了耸肩，硕大的脑袋缩回厨房，鹿肉的味道很快从房车里飘散出来，似乎灾难带来的恐怖都被冲淡了几分。 杨泽楷在自己帐篷里默默吃饭，罗齐不知道自己的话完全落入了杨泽楷的耳中，如果他刚才暴露了杀人越货的念头，那么死的只会是他自己。 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中，相信陌生人是非常危险的举动。这个道理他懂，杨泽楷也懂，唯独纪灵不懂。 …… 营地的另一个角落，纪灵正在帐篷内和妻子林蕾依偎在一起。 “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拾荒不是你一个人的任务，其他人也会出去。”林蕾轻声说，“你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儿子都很担心，如果不是运气好……罗齐甚至认为你已经死了。” “好，我下次不去那么远了。”纪灵光着膀子翻了个身，“营地里的燃料快要耗尽了，我这次远行找到了一个加油站，里面有很多燃油足够我们使用一点时间了。” “真的！？” 林蕾惊喜万分，她一把搂住纪灵。 纪灵摸了摸她的头发：“为了你和儿子，我的生死不重要，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照顾好儿子。” 林蕾脸埋在他臂膀下没有说话。 “唉。”纪灵叹了口气，“你别担心，我只是说如果。我相信罗齐一定会帮我保护好你们，我们俩这么多年的同事，我信得过他。” 忽然，外面小小的骚动引起了纪灵的注意。 “怎么回事？” 他穿上衣服走出帐篷，却看到手持步枪的李二愣子正站在杨泽楷的帐篷前。 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纪灵急忙上前，其他人也聚拢了过去，杨泽楷的帐篷内仍然有香气飘出，李二愣子看着帐篷道：“我不相信你，请你现在离开营地。” 这个愣头青！罗齐也走了过来，他心底暗骂两句。眼角余光扫视帐篷，陌生人没有搭话，似乎根本不打算理他。 “二愣子你干什么！”这个时候纪灵终于走了过来，“我说了他靠得住！” “靠得住没有用，我们的燃料已经不足以再支撑一个帐篷夜间取暖了。”李二愣子冷冷道，“你想做好人，那你把自己的燃料分一半给他取暖好了。” 纪灵一时语塞。 其他人互相对视着没有开口，有人事不关己地看着笑话，也有人满眼担忧，更多的人心中则是暗暗赞同李二愣子的话，他们取暖靠的是捡拾来的老旧燃油炉，炉子虽然不少，但燃料真的不够了。 这样的冬天已经持续了数年，夜晚的寒风足以冻死每一个试图硬抗寒冷的傻子。 滋啦！ 帐篷的拉链被拉开，营地众人立刻警惕地看向这边，杨泽楷依旧身着吉利服从里面缓缓走出，带出大股热气和食物的香味。 “你有燃料和食物？” 李二愣子狐疑地看着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枪械。 “如果你们有目标，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外出寻找物资，不收取报酬。”杨泽楷平静开口，扫视了一圈众人。 营地一方沉默了，根据纪灵的描述这个人确实战斗力非凡，用投掷类冷兵器就能达到超过热武器的威力，跟着他一起外出拾荒想必会相当安全，这确实是一个颇具诱惑力的条件。 而杨泽楷需要的是情报，带着人瞎溜达对他来说始终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是双赢的决策。 “他说的有道理，我们需要自己的战力，一直东躲西逃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劫掠者杀死。” 开口为杨泽楷说话的居然是光头罗齐，他看向纪灵，纪灵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这次出门找到了一个加油站，里面还有很多燃油，我们开车过去就行。” “你确定吗纪灵。”李二愣子语气冷淡，“时间不多，如果这次失败，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纪灵坚定地点了点头，二愣子这才放下枪械，大踏步走向房车，其他人看到危机解除也纷纷散去，他们急需一顿午饭补充能量。 炖鹿肉配浓野菜汤是他们半个月以来唯一的菜谱，冻得梆硬的鹿肉想要化冻需要太多热量，张厨子索性直接把鹿肉和积雪一起放到锅里煮，什么时候水沸了再煮一刻钟就出锅，这种肉外面是热的，内里其实还是生的。 不过营地里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吃的津津有味。 杨泽楷缩回了帐篷闭目养神，直到午餐时间结束，纪灵才来到他的帐篷边呼唤他，杨泽楷应了一声让他进来说。 “时间、地点、多少人。” 罗齐愣了一下道：“现在出发，东南方向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型加油站，大约有五个劫掠者盘踞那里。” 杨泽楷点了点头，背起石矛率先走出了帐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偷袭加油站 想要开溜，就要先熟悉这个环境，至少也得多逛一逛，此前杨泽楷一直小心地在林子里晃悠，现在要去一个人类建筑这是难得的机会。 纪灵选出了三个人跟着他们一起走，分别是张厨子、刚才持枪威胁杨泽楷的李二愣子和他的表兄弟李老三。五个人离开营地向破旧公路走去，很快就从公路上找出了两台勉强能用的汽车。 就从这两辆车看，杨泽楷对这群人的认识有所改观。 刚开始发现这个营地的时候他并不看好这帮人的前途，单从这个位置选择来讲就很容易遭到别人的袭击，可他也没想到五个人里居然有三个人会修车，劣势转变为优势，真遇到袭击一群人完全可以迅速逃走。 纪灵麻利地发动了汽车，杨泽楷在后座坐定。其他四人不想和杨泽楷乘坐同一辆车，他们坐上了李老三驾驶的破通用。 车子带着滚滚黑烟驶离营地，向着目标前去。 另一方面，罗齐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身想要寻找林蕾，一回头发现林蕾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 啪！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林蕾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不是说你看到纪灵的尸体了吗？！你骗了我你这个混蛋！” 林蕾从刚才就憋着一口气，按照这个营地的约定，所有人出去拾荒必须当天返回，除非是有其他人同行才可以过夜，但第二天也必须返回。纪灵一走就是三天，这三天林蕾心急如焚，是罗齐自告奋勇说要出去找纪灵，然后他就带回了纪灵已经遇害的消息。 在这个动荡年代，孤儿寡母如何生存的下去，林蕾略一思考就决定投靠罗齐，其他人也默认了她的行动。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看到纪灵被两个劫掠者追杀！我以为他死定了！”罗齐低吼道，“我不想给你们无用的希望！” 罗齐心里也窝火，他确实对风韵犹存的林蕾动了心思，可他也真的发现了劫掠者追杀纪灵，当时他站的非常远，而纪灵正带着劫掠者兜圈子，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果断放弃纪灵回到了营地。 一切本来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林蕾主动投怀送抱，谁知道他妈的刚提起裤子，正主就回来了。 “别说了，罗齐你就是个混蛋！以后不要再接近我们母子！” 林蕾甩下一句狠话就气冲冲地走开，罗齐耸了耸肩，没有继续解释。 他很清楚林蕾不会把两人的事情说出去，而断绝来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和纪灵同事十几年，两个家庭羁绊颇深，甚至在罗齐眼里，纪灵的儿子都如同自己的亲儿子。 他深深看了一眼公路方向，拿着枪负责起营地的警戒工作。 …… 车子在颠簸的公路上行驶，杨泽楷和纪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倒也获得了不少信息。 距离营地八九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城市，只是纪灵也不清楚那座城市现在还有没有人。闲聊过程中，纪灵还在有意无意地给营地里的人辩解，杨泽楷本就打算再多收集一些信息以后就离开他们，而且他也压根没打算计较那些事情，随口应付了过去。 他这种态度倒是让纪灵心底一热，深觉这个神秘人果然不是个冷酷的角色。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纪灵停下了车，紧跟着他们的另一辆车也靠边停止。纪灵迅速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武器，他有一把自动步枪和一把砍刀，他边整理装备边冲着后面的人说：“我们从这里步行过去，继续开车会引起劫掠者的注意。” 李二愣子打了个哈欠问道：“所以我们是打算偷袭？你有什么战术吗？” “别这么讲，李二愣子，我们不是为了杀人来的，只需要把挡住我们的人放倒就行。”纪灵皱了皱眉，“尽量不要使用枪械，我怕声音会吸引来雪人。” “说实话纪灵，我们现在的行为和劫掠者没什么区别。”说话的是司机李老三，“所以你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好吧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李二愣子耸了耸肩表示赞同。 杨泽楷没有搭理他们，他蹲下身子轻轻摸了一下路面，指尖沾上了点点泥土。 “还有别人进入了前面的加油站。”他轻声道，“至少一辆车。” “还有增援？”厨子张立刻不干了，“算了吧纪灵，我们打不过那么多人。” 说话间李二愣子和李老三已经无视他向前走去，两个人熟练地互相掩护，分别警戒着两个方向，纪灵也迅速跟了上去。 “我们没得选了，必须赌一把。朋友，你跟我们一起从正面进去……” 他正在和杨泽楷说话，却发现杨泽楷已经走远了，目标是前进方向侧面的一处小山坡。 “你们进去，我在外面偷袭。”他摆了摆手，“打不过就快跑，把敌人引出房间。” …… 五人小队很快靠近了加油站，他们隐藏在暗处，李二愣子手持一个碎了一半镜片的望远镜。加油站里的油已经被抽出来用大油箱盛放。 单就这些油足够一个大型劫掠者团体活动一个月以上。 “燃料确实不少，但里面至少有他妈的十个人！纪灵你干的真棒！”他低声道，“我们他妈肯定会死人！你的王牌援军呢？吓跑了？” 面对李二愣子的冷嘲热讽，纪灵没有发作，他最终决定整个小队从侧门潜入加油站，迅速把油箱搬上对方的汽车后抢车跑路。 这计划的鲁莽程度连李二愣子都翻白眼，单不提人家车钥匙未必留在车上，关键自己这伙人搬油箱的时候和活靶子没有任何区别，这完全就是送死。 “你听好了，纪灵。”他恶狠狠道，“你不是这个营地的头儿！我们不可能跟你去白白送死！我们要把里面的人全部杀光才有成功的希望，你明白吗！？” 他已经不打算再和纪灵浪费唇舌，和李老三一对眼，两个人就向正门方向摸去，那里能看到更多的敌人，猝不及防下可以杀死很多敌人。 张厨子前后看了看，选择跟上他们。 纪灵没办法说服他们，最终自己一个人向后门前去，他必须赶在其他人交火以前抵达并行动，否则局面会更加被动。 不远的那座山坡上，杨泽楷摸出一包干果，从袋子里掏出一颗腰果塞进嘴里，目光在加油站的前后门之间不停游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战斗尾声 “这里的燃油足够我们去下一个城镇打家劫舍了，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加油站内的劫匪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接近他们，其中一个穿着油腻短袖的年轻人和旁边的人聊着天，他鼻子抽了抽闻到一股浓烈的燃油味，恶心地向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痰。 嗯？为什么燃油味这么重？ 他下意识扭头，一旁的燃油桶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子被拧开了，年轻的劫掠者没当回事，大大咧咧地走上去想要拧上瓶盖。他没有看到隐藏在燃油桶后面虎视眈眈的眼睛。 “唔！” 就在他靠近燃油桶的一瞬间，李二愣子猛地从后面窜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一把折刀手起刀落切断了他的喉咙，浓稠的血液从喉咙喷出，求生欲让这人瞪大了眼睛拼死挣扎，和他聊天的劫匪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异常动静，一扭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草！有敌人！” 他嚎叫着抬起枪猛射，子弹被推过来的尸体挡住，被砸了一个踉跄的劫掠者又被早已埋伏在另一个方向的李老三偷袭，一发子弹直接射中胸部仰面倒地。 加油站内立刻骚动了起来，嗜杀成性的劫掠者们早就习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遭遇袭击的他们完全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成群结队地冲了出来。 张厨子瑟缩地躲在角落，颤抖着给枪上膛，几次试图瞄准敌人，但还没等他举稳枪敌人就已经被李二愣子兄弟解决。 不得不说李二愣子兄弟确实还有些手段，在这样的突袭战中表现出了超出普通人的冷静和果断，一时间居然是他们压制住了敌人。 而燃油站的另一个方向，纪灵已经悄然摸上了后门，他轻轻推开后门，铁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伴随着大量的灰尘涌出，纪灵钻了进去，没有看到一个敌人。 “这么疏于防范？”他心底暗喜，迅速从后门溜进去，很快就听到了李二愣子兄弟的吼叫声和密集的交火声，趁着这个间隙他继续深入，成功潜入了燃油站配套的便利店内。 一排排白色的货架遮挡了他的身影，劫匪们没有注意到他。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肩膀碰到了一个锈蚀斑斑的罐头瓶子。 叮当！ 罐头落在地上发出脆响，纪灵寒毛都竖起来了，他迅速矮身隐蔽。 前方的劫掠者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让他长出一口气，正要继续寻找机会，一扭头却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谁！” 那人一声怒吼扑了上来，纪灵猝不及防被他扑在地上接连撞到了几个货架，上面剩余的杂乱货物摔的满地都是。纪灵的后背磕在了货架角上，一阵钻心的痛苦让他暂时失去了抵抗能力，发现他的这个劫掠者狠狠给了他面颊几拳，随后便从后腰抽出一把手枪要击杀他。 情况危在旦夕，反应过来的纪灵想抢夺手枪已经来不及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脑门。 便利店侧面一个狭窄的窗子，玻璃忽然炸碎，一枚小巧锋利的石刀精准地命中了敌人的后脑，这个劫掠者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倒在了纪灵身上。 浓稠的血污混合着脑浆溅了他一脸，他努力推开尸体爬了起来，向窗户比了个手势就继续深入。 山坡上，杨泽楷袖子一抖又掏出一把石刀，感觉这种远程偷袭的手段对付普通人还挺好使，既不用面对热武器枪械，杀人效率也很高，关键在这个地方杀人不犯法。 他把目光投向前门。 杨泽楷关注这边良久，他有一点惊讶于李二愣子兄弟的战斗力，双方激烈的交火没有进行多久敌人就已经倒下了四名，按照这样的态势恐怕只是这兄弟二人就能控制住局面。 砰！ 事情当然不会真的如同想象中那么美好，劫掠者也不是傻子，在确定了敌人的数量和位置以后这群劫掠者在一个独眼戴眼罩的人的组织下开始有序反击，有人在暗处抽冷子放了一枪，直接击中了李老三的腹部。 李老三闷哼一声仰面倒下，李二愣子试图过去拉他，但是密集的弹幕让他连抬头都做不到，而张厨子早就吓尿了，黄色的腥臊液体顺着裤管滴落。 “草！支援呢！狙击手！” 杨泽楷当然听不到他在喊什么，二人足足隔了三里地，但是能看到李二愣子的口型，他平静地移动目光，没有找到放冷枪的人。 受限于视野，杨泽楷看不到位于燃油站前门屋内的敌人，他迅速投掷出几柄石刀，立刻就有数名劫掠者仰面倒下。 “有狙击手！对面有狙击手！不对！这他妈是飞刀！对面有刺客！” 劫掠者们也发现了事态不对，敌人也有狙击手，且这人居然用的是飞刀这种古代武器，飞刀威力小的弱点被这个敌人的强大臂力掩盖了，而无声无息的巨大优点无限放大，他们压根找不到对方在哪。 他们这伙人可没有这种高级兵种，更没有重武器洗地这种选项，眼罩男眼中凶光闪烁，当机立断道：“把能带上的都带上扯呼！快！” 李二愣子看到对面死了几人想要上前，却被杨泽楷一柄飞刀打在脚边阻止，放冷枪的人还没有找到，贸然露头只会让李二愣子和他的兄弟李老三一样躺在地上。 “嗯？想跑？” 杨泽楷看到敌人交替开火收缩防线，他又飞刀击毙了一人后，敌人也大概到了狙击手在山坡上，开始有意识地向视角盲区移动，他们手脚麻利地往加油站侧面的破车里塞了一些东西和人，而后迅速发动车辆跑路。 “他们撤了！赶紧拿东西！” 说话的是纪灵，满身血污的纪灵出现在李二愣子三人面前吓了他们一跳，李二愣子差点一枪崩了他。在发现李老三重伤之后纪灵立刻跑回了燃油站便利店，从里面找出一瓶已经过期的止痛药，李二愣子则用刀子将一些旧衣服按在李老三伤口上止血，二人迅速帮李老三处理伤势。 帮不上忙的张厨子则跑到燃油桶旁，吭哧吭哧地把燃油桶往外搬。 杨泽楷并没有过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辆逃跑的车上。 “草！真他妈倒霉！”独眼的劫掠者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泄不满，他们这一队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其他人都死在了燃油站内，本来到燃油站“进货”应该是个轻松的活，没想到一毛钱没捞到搭上这么多条人命。 就在他骂骂咧咧的时候，一把缠绕着净化火焰的石矛击中了汽车油箱。 爆炸声响起，冲天的火光在燃油站内都看的一清二楚。结束了战斗的杨泽楷这才从山坡上下来，李二愣子呆坐在原地，手里的旧衣服已经被鲜血泡透。 纪灵回头看了一眼杨泽楷，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幸福小屋 李老三死了，悄无声息地死了，他们的车辆距离燃油站有些远，劫掠者们开走了车，他们没办法同时携带剩余的燃油桶和李老三，最终只能把李老三的尸体就地掩埋，李二愣子抽着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锹一锹铲土。 抛去李老三的死不谈，单从物资方面讲，他们可以说是收获颇丰。燃油站的便利店内还有很多日常用品，过期的药物也还能凑合着用，再加上满满四大桶燃油，营地的生活质量可以得到明显改善。四人开始收拾物资返回车辆，就在这时杨泽楷的耳朵动了动。 “不许动！” 李二愣子的咆哮响起，他步枪顶着一个男青年的后背，一把将他推了出来，这个青年踉跄着坐倒在地，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别杀我！别杀我！” 杨泽楷还是平静地瞥了一眼纪灵，站在旁边不说话。 “你小子运气真不好，被其他人抛弃了。”李二愣子满脸狞笑，迅速打开保险栓，“去死吧！” “住手！” 就在此时，纪灵一个健步上前按住了枪管，李二愣子愣了一瞬满脸不悦地看着他。 “纪灵我说过了，你不是我们的首领。”他表情凶狠，“这他妈是个劫掠者！你在装什么好人！” 连张厨子都看不下去了，频频在旁边点头。 “他没有反抗能力，对我们没有威胁，带他回去。”纪灵沉声道，“他的那份食物我出。” “哈！”李二愣子怒极反笑，“纪灵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现在都想带敌人回营地了！下一个是谁？你养在外面的女人？！” 他的话语满含讽刺意味，张厨子眼神飘忽没有看向纪灵。纪灵却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坚持不让李二愣子杀人。 “李二愣子，我们营地的规矩是绝不做劫掠者。”他继续道，“如果你杀了他，我们和劫掠者有什么区别？留着他也许有用，比如能和劫掠者换取一些物资，实在不行我们过几天把他丢在雪地里让他自生自灭也行。” “但唯独现在，你有枪他没枪，你不该杀他。” 李二愣子几次隐晦地抬起枪口，但眼角余光扫到杨泽楷后他都打消了念头。最终他愤愤地踹了一脚货架，继续搬运物资。 很快，所有物资都装车完毕，俘虏被用破布塞上嘴后丢进了纪灵那辆车的后座，忙活完所有事情的三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他们顾不得休息，两台车迅速发动驶离燃油站，向着营地出发。 …… 距离此地十公里外的劫掠者营地内。 “怎么还不回来？他妈的又遇到落单的娘们了？” 这伙劫掠者的营地扎在一家酒店内，里面的人早就逃走了，他们来到这里直接接收了这片地盘。此刻劫掠者的当家们聚集在酒店大堂，说话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黝黑男人，脸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痕。 “按照规矩，迟到就要接受处罚。”有人阴仄仄地说，“瞎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事儿了，把上次的帐算上他起码得少两根手指头。”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象到了手指炖汤的美味。 “大当家的！瞎子死了！” 门外有个身着裘皮大衣的壮汉走了进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后继续说道：“我看到他了，被炸成了焦炭。” 他的眼睛盯着大堂正中央的男人，这个男人留着一个莫西干发型，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所有人此刻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命令。 毕竟他们知道，大当家的弟弟也在那伙人里，现在谁也不愿意触他的霉头。 劫掠者大当家没有搭理他们，他正在看着面前的一幅地图，大堂内气息逐渐凝固，那个黑肤劫掠者忽然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心一横正要说话，却刚好迎上了大头领的目光。 冷酷且麻木。 “我记得，是你让他们去那里。” 大堂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了黝黑劫掠者，他吞了口唾沫后道：“对，是我让他们去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每一次进货，都要侦查方圆十里的敌人。”他缓缓道，“你没照做。” “大当家我以为不会有事……” 砰！ 火光亮起，大当家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所有人立刻出发！找到他们！杀了男人！抢走女人！”大当家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声音从酒店的每一个广播点响起。 “杀！！”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店，黑压压的人群窜了出来，他们手持各色武器，各个面目狰狞，一部部汽车被启动带着嚎叫的劫掠者出发，而大当家就坐在正中央的一部军用装甲车内，点燃了一根新的雪茄。 …… 杨泽楷等人到底还是在天黑前赶回了营地，为了节省能源营地内晚上一般不开灯，他们迅速和正在放哨的罗齐对上了暗号，很快一点光亮出现，罗齐带着营地里的男人们来到近前。 “这么多！”他难掩眼底的喜色，“我们能坚持很久了！” “李老三呢？” 有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而后众人注意到李二愣子和纪灵的表情，迅速明白了真相，罗齐上前拍了怕李二愣子的肩膀。 “搬东西吧。” 大量物资被带入了营地，房车内亮起了微弱的灯，在这间既是厨房又是装备库的房车内纪灵、罗齐和杨泽楷席地而坐。在此之前在营地众人的眼里这辆房车杨泽楷不配进入，但现在他已经完全够格了。 “罗齐，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还急着装一壶燃油回去向林蕾邀功呢。”纪灵打趣道，“回去晚了别人就先亮灯了，林蕾会怪我的。” 杨泽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完全不打算插话。 “有一件大好事！”罗齐神神秘秘地道，“我们联系到幸福小屋了！” “真的！？” “是的，我们的无线电通讯终于找到他们了，他们让我们明天一早就带着所有人和物资过去，在那里有暖和的棉被和充足的食物，每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围墙值守，我们既不需要提防雪人也不需要提防劫掠者了。” 二人的话语中满是兴奋，杨泽楷大概听懂了他们的话，明白他们找到了一个大型避难所。 “对了。”纪灵转向杨泽楷，试探着问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杨泽楷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内讧 “你们怎么带回来一个俘虏？”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罗齐愣了一下看了看纪灵，问起了来龙去脉。纪灵倒也没有隐瞒，如实讲了一遍。 “胡闹！纪灵你晕头了？！”罗齐说道，“那是个劫掠者！劫掠者！你怎么知道其他劫掠者不会来抢人，更何况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营地本身就很危险，万一他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怎么办，劫掠者有多残忍还需要我告诉你？” 果然有内讧。 杨泽楷没有参与他们的内部事务，抱着手臂决定看戏到底，在这种秩序沦陷的地方人类之间的信任分外脆弱，这也是他不愿意和这些人多说话的原因。 纪灵坚定地摇了摇头，先抛出了他试图说服李二愣子的理论：“劫掠者也是人，我们不能随便杀害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趁着罗齐还没有继续发怒，他又补充道：“更何况我们明天就前往幸福小屋了，这个人我们可以交给幸福小屋处置，他们肯定有办法处理劫掠者，比如让他做劳工之类的，也算是我们的一点诚意，我相信幸福小屋在看到我们的战斗力以后也会更加重视我们。” 罗齐当然不会被这种话说服，他已经有些难以忍受纪灵的天真了。 “纪灵，我们十几年的朋友，对吧。”他顿了顿道，“你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天真，那时候可没有寒冬也没有要命的雪人；但是现在我们这个营地的人生活在一起，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其他人的利益。” 他直视着纪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我不同意。” 纪灵也不干了，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你说的对罗齐，营地的大家我都要负责，可是你想过没有，这里有多少人是走投无路被我们捡回来的。” “说实话，罗齐，如果我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寒冬来临的那一天我不会去你家找你，更不会把你从废墟里刨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罗齐表情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纪灵伸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但我坚持留下他，相信我罗齐，这个人可能没那么坏。” 啪的一声，罗齐打开了他的手，冷笑一声就离开了房车，车门被他摔地发出一声巨响。营地里有人看到罗齐出来便询问他处理方法，却只听到罗齐怒吼了一声“找纪灵！这个营地他说了算！”后就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纪灵沉默半晌，苦笑一声。 …… 夜晚到来，营地里最终还是熄灭了灯火，雪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雪人蛰伏，光亮会引来致命的危险。但寒冬中的人类又很容易丧失热量，所以每一个帐篷的火炉都盖上了铁盖子，热气从炉壁透出，让人能够安然入睡。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上这么富裕的生活了，最近几周他们都只能瑟缩在被子里，大人还可以将就，小孩子着实被冻得不轻，每一个帐篷里的人的表情都放松了不少。 更何况，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要前往幸福小屋。 杨泽楷一个人呆在帐篷内休息，他有些纳闷这个地方的妖物密集程度，这里名为雪人的妖物未免太多了些，可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什么肆虐的自己却一无所知，柳镇恶等各个城市的处理组人员应该也不知道，整个百川闭锁区都被隔离在了世界之外。 就在这时，他扫了一眼入口处，外面有一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有事说。” 帐篷外，踌躇不前的林蕾终于拉开帐篷拉链进来，她坐在杨泽楷对面，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铁罐头制成的容器，里面是满满一锅肉汤。 “纪灵说这次多亏有你，他说你没有去房车那边吃饭，让我送一些给你。” 林蕾小心翼翼地看了杨泽楷一眼，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她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几分，杨泽楷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想了想后继续说道：“大家希望你能劝劝纪灵，不要留下那个俘虏……” 杨泽楷看了一眼肉汤，做肉汤的人无疑是下了血本，里面满是鹿肉和午餐肉罐头，甚至还能闻到一些调料的味道。 “你好，你叫林蕾，对吧。”杨泽楷道，“按照规矩，这种事情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外人，我不参与你们的行动安排。” “额……”林蕾一时语塞，而后又努力道，“不，我们已经接纳了你……” “并非如此。”杨泽楷打断了她，“我在这里停留是为你们提供安全保障，你们并没有实力接纳我。” “我需要强调一下，你们做什么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没有帮助你们的义务，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就请支付足够的酬劳，一锅肉汤的价值不够。”他看了肉汤一眼，“我不干涉你们做事，也不了解你们的话事人是谁，想换人你们可以自己去想办法。至于我……” “我按照我的规矩做事，目前我们没有任何冲突，希望你理解。” 杨泽楷的话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满，林蕾压制着心底的不满推出了帐篷。既然生意没谈成，临走前杨泽楷让她把锅一起端走，拿去给孩子喝。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营地里的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和物资，天光蒙蒙亮的时候杨泽楷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们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行李。 罗齐看到杨泽楷出来长出一口气，他不敢叫醒这位爷，李二愣子现在都对这位爷的战斗力深表敬佩，虽然李老三死了，但是杨泽楷神乎其神的飞刀手段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罗齐也暂时不敢图别的，只是那顶帐篷还不错，如果来不及收走着实有些可惜了。 会修车和会开车的人已经从公路上搞来了足够多的车辆，营地里的十几个人开始浩浩荡荡地前进，这一次的向导是罗齐，根据幸福小屋的口述他画出了一张简单的地图，此刻他们需要根据这张地图找到对方的根据地。 昨夜又下起了雪，公路上有些湿滑，这影响到了车队的整体速度。杨泽楷和纪灵并排坐在车上，后座则丢着那个俘虏。这个人昨天被迫和李二愣子呆在一个帐篷，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忽然，杨泽楷耷拉着眼皮看向侧面的后视镜，虽然不太真切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些异常，他从吉利服里摸出了两柄飞刀，开始慢条斯理地摩擦锋刃，让它们变得更锋利一些。 “怎么了？” 飞刀摩擦的声音让纪灵头皮发麻，他不知道杨泽楷要干什么。杨泽楷并没有回答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歪着头继续看向后视镜。 很快，一辆满载劫掠者的涂满怪异涂鸦的货车从后面飞速驶来。 第一百二十章 不被信任的杨泽楷 “是劫掠者！有劫掠者在追赶我们！” 李二愣子的声音从旁边的另一台车中传来，纪灵大吃一惊，一脚踩在油门上，湿滑的路面上这样加速非常危险，提速效果也很差，后面追赶的劫掠者正在迅速接近。 “是拾荒者！杀了他们！” 劫掠者也注意到了他们，满脸奇怪油彩的男人咆哮着让车加速，他们这台车明显经过了特殊改装，车胎上缠绕了防滑链，马力也更大，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应付战斗。这个男人胳膊肘向上狠狠一顶打开了天窗，端着一把狰狞的重机枪探出了上半身。 “重武器？”杨泽楷呆了一呆，他没有用二级复苏者的身躯挨过重机枪的攻击，不过他也不想轻易尝试。三级复苏者也许拥有抵抗这种武器的能力，可是二级复苏者多半是够呛的。 “让其他人先走，我们断后。” 他迅速对纪灵下令，纪灵犹豫了一下后轻点刹车减缓速度，很快就越过车队的所有车来到了最后方。 看到这一幕的罗齐对着纪灵大喊：“纪灵你做什么！你打不过他们！” 杨泽楷瞥了一眼，看到罗齐、李二愣子、林蕾和小纪波同出一辆车内。罗齐没有冲着杨泽楷开口，而林蕾搂着小纪波坐在车后座，头撇向另一边没有看向杨泽楷二人。 “爸爸！危险！”纪波声嘶力竭地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下一刻一连串机枪子弹扫射到杨泽楷头顶的车盖上。 哒哒哒！ 暴躁的劫掠者机枪手清空了子弹，但由于距离过远这些子弹并没有造成任何杀伤，但溅起的火花让人胆战心惊，罗齐再也不敢停留，招呼李二愣子加速向前驶去，很快车队就和纪灵拉开了距离。 杨泽楷心说你的人果真相亲相爱，可纪灵不知道他在碎碎念什么，只是死死地握着方向盘随时准备躲避子弹。 “减速。” “再减速。” “再近一点。” 车子一点点接近对方的改装车，后视镜里甚至能看到对方机枪手的面孔。此刻他正在给重机枪换子弹，弹链被他咔哒一声扣紧。 “妈的，还敢过来，送死，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 他狞笑着把枪口对准前面的破车，而后不可思议地一幕发生了。 一个身着奇怪白色服装的人从副驾驶位的车窗猛地跃出，手一搭就翻上了车顶，他身上的白色布条迎风摆动，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石质匕首。 这个人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眉心。 “草！” 按理说这一幕有些滑稽，自己拿着重机枪难道怕一个飞刀手。可不知为何，机枪手产生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他立刻扣动扳机，可是最终还是慢了一瞬，飞刀瞬间洞穿了他的眉心，机枪手直接仰面倒下，重机枪跟他一起落入了车内，他手指仍然死死地扣住扳机，转瞬间就把车内变成了地狱。 粘稠的血液染红了车窗，看不清内里的状况，改装车失控摔下马路，向着坡下翻滚，很快就燃起熊熊火焰，随着一声轰鸣化为一团火球。 纪灵通过后视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这是人类能完成的事。 在他走神的间隙杨泽楷已经钻回了副驾驶位。后排的俘虏看不到他在车顶的表现，但明确无误地看到了他从车窗窜进窜出，眼睛瞪的滚圆，恐惧溢于言表。 咕咚。 纪灵吞了口唾沫，艰难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客气。” 杨泽楷把剩余的飞刀一收，没有多做解释，这在纪灵眼里无疑是一种高手风范。 可事实上杨泽楷只是在回味自己刚才那一击，怪不得十六号成为二级复苏者以后那么激动，进化后的攻击能力的提升确实是巨大的。 自己虽然没有十六号提升热武器威力的能力，更没有柳镇恶的恐怖恢复力，但盗贼途径赋予了自己更加均衡的身体素质增幅，五感也得到了提升，某种意义上更加贴合他的作战风格。 …… “有一队被干掉了？” 大头当家冰冷地看着来汇报的劫掠者，说道：“时间、地点。” “今天上午，在第九高速公路上。” 第九高速公路。大当家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寒冬来临以后，这条高速公路有了特别的意义，他通往一个避难所，附近的很多劫掠者当家都知道这个避难所的位置。 这个避难所现在的名字叫做幸福小屋。 “老大，有可能是幸福小屋的人干的，不然谁会出现在高速公路上找死。”有人开口道，“我们在那个燃油站也没有找到小当家的尸体，肯定是被他们带走了！” “他们肯定知道了小当家的身份！” 大当家眼中凶狂一闪而过，迅速下令道：“召集所有人和牲口，到了去幸福小屋收账的日子了。” 很快，这片区域的劫掠者都收到了命令，他们闻风而动不断聚集到废弃酒店开始整顿装备，而后迅速沿着第九高速公路前进。 …… 经历了大半天的波折，最终杨泽楷和纪灵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停下了车，来到了一个废弃工厂。 “这里就是幸福小屋？”林蕾从车上下来，皱了皱眉头，陈旧的反应罐倒在地上，散发着难闻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 “当然不是，幸福小屋的人告诉我们来这里接头，他们的人会来接我们。”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光点锁定了罗齐的额头，而后更多的光点冒出，锁定了每一个人。 “不许动。”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你们是什么人。” 杨泽楷抬眼瞥了一眼某个方向，而后锁定他的红色光点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那名狙击手心神巨震，他刚才有一种错觉，这个看不到面孔的人看到了自己。 可是双方的距离很远，自己都是通过瞄准镜才能看到对方，真的有人能够隔着这么远发现自己吗？ 肯定是出现了幻觉。 “我们是罗齐营地的人！昨天晚上联系过！” 纪灵欲言又止，杨泽楷看了说话的罗齐一眼，感觉又和狗血电视剧的剧情吻合了。 “所有人举起双手，把东西都放在地上，我们的人会带你们进入幸福小屋！”那个声音继续道，“那个人！对就是你！把你的武器放在地上！立刻！” 杨泽楷眨了眨眼，对方说的就是他无疑，他松松垮垮地抬起手转了一圈，示意自己并没有武器。 与此同时，一群黑衣人从暗处跑了出来，他们给每个人头上都套了一个布袋，像押送犯人一样拉走，杨泽楷也不例外。 他们被带上了一辆卡车，车子很快启动载着他们离开。后仓和驾驶室隔着一个夹层，再加上汽车的轰鸣和颠簸，其他人听不到驾驶室里的声音，但是杨泽楷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罗齐告诉他们，营地里来了一个危险人物，希望幸福小屋能帮助他们处理掉，这个人身上有近战武器和各种物资。可是他们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草草搜身后也没有什么收获，现在他们怀疑罗齐是在欺骗他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胡子先生 他们当然什么都搜不出来，杨泽楷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那些石质武器和记录册等各种物品并非藏在衣服内部，而是被他挂在了吉利服的布条上，他巧妙地在对方搜身的时候转移自己的物品，人家搜上半身东西就藏在下半身，人家搜左边东西就藏在右边，草草搜身当然什么都找不到。 他穿这么宽大的吉利服，本身就有三层作用，一是隐蔽，二是用宽大的衣服遮挡身形，三就是为了藏东西。普通人也许没有这么灵巧的手法，可贵为新一代二级中佬的他，在强化后的五感的帮助下做起来倒也不太费力。 只能说这就是手法。 车子一路颠簸前进，后仓中的众人惶惶不安，他们甚至不被允许聊天，只能恐惧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罗齐的心情和他们一样，但他担心的事情又增加了一件。 为什么幸福小屋的人没有把这个怪人带走？ 昨天他本来只想和纪灵一个人谈话，是纪灵邀请杨泽楷登上了房车。因此他保留了一部分内容，他并没有说出自己请求幸福小屋帮助他们脱离这个危险分子的事，唯恐杨泽楷一怒之下把他就地杀害。现在看来幸福小屋确实遵守了他们的承诺，但他们对杨泽楷搜身却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些厨具呢，还有公路上他使用的飞刀呢，怎么会凭空消失？ 想到这里，他更加忌惮杨泽楷，内心隐晦的杀意也更盛。 实际上就在五人外出前往燃油站的时候，放哨的罗齐和林蕾有一场对话。 “纪灵又不经过大家的同意就带陌生人回来！”她对罗齐讲，“我希望你能解决这个陌生人，为了大家的安全。” “那可是你的爱人，林蕾，你做这种事征得他的同意了吗？”罗齐点了支烟回应道，而林蕾一反往常温柔贤惠的模样，斜睨了他一眼，从罗齐嘴里抢过香烟自己抽了起来。 是的，他们二人早就认识，远在纪灵之前。 林蕾很讨厌营地里的部分人，这些人都是纪灵从废墟中或者是马路旁捡回来的可怜人，她屡次劝说未果，心里早就有不满，而现在纪灵竟然直接捡回来一个战斗力超群的……飞刀手？这让她再也没法容忍这一切，哪怕这个人对小纪波态度友善，为了儿子的安全她也要让这个人远离营地。 罗齐想了想就答应了她，二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下来，也正是因此罗齐在和幸福小屋的通话中斩钉截铁地做出了请求。 想到这里罗齐竖起耳朵听了听车里的动静，小纪波似乎缩在妈妈身边低声哭泣。 倒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了。 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在天黑之前一群人被带下了卡车，他们排成一排被扯下头上的布袋。 面前是一排排宿舍楼，四下扫视能够看到远处的围墙和站在围墙上的卫兵，宿舍楼里人来人往，有人不停搬运货物，喇叭里不断有声音传出。 “a区麻烦派三个人去围墙协助修缮。” “b区休息时间到，请返回工作岗位。” 看建筑物结构和布局，旧时代这里应该是一所大学。 这里的人都带着笑容，营地内的积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他们像是生活在旧时代一般。 营地的人看呆了，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连心情阴郁的罗齐也好了许多，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一个大胡子秃顶男人。 这个男人过于高大，应该足足有两米高，他笑眯眯地看着一行人，大胡子一颤一颤：“很抱歉为了安全起见对各位搜身，欢迎来到幸福小屋！” “欢迎你们！” 路过的人也应和着大胡子的话，一行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对待，甚至有人不禁留下了热泪。 “我是这里的总指挥，你们叫我大胡子就可以了，名字我已经很久不用了。”大胡子笑着道，“来吧，各位。我们已经为各位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说。” 杨泽楷耳朵动了动，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也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营地众人更加不会起疑，他们早就听说幸福小屋是一个避难者的天堂，现在眼前的一切也完全符合他们心中的构想。 他们被带到了宿舍楼侧面的食堂，食堂内早已是香气扑鼻，刚一落座就有食物被端上来。刚出炉的馒头、干净的肉汤和大盆炖菜被放在了每个人面前，大胡子扫视一圈，似乎在寻找话事人，可罗齐现在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 林蕾一只手拉着儿子，另一只手悄悄掐了下纪灵的后腰，纪灵这才开口道：“非常感谢您大胡子先生，我们早就想加入幸福小屋了，只是苦于一直联系不到你们才流落在外，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没关系，你们现在肯定有很多疑虑，大可以问我，我会毫无隐瞒地告诉你们。” 这么真诚？杨泽楷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从何问起。 “哈哈，那就我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大胡子笑道，“我们这个幸福之家是为了保护大家的生活建立的，这里生活了大量的流浪者，当然了我们这么多人不掌握武力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大家也看到围墙上的卫兵，其实他们都是退役军人，我本人也是一个军官，因此我们才能站得住脚。” 原来是这样，一部分人松了一口气，另一部分人则依旧表情有些凝重。 终于，有人开口问道：“大胡子先生，你们有这个班底，为什么不去做劫掠者，那样会生活的更加滋润。” 满脸轻松的罗齐表情一窒，心道怎么真有不开眼的问这种问题。 “哈哈哈，我明白我明白，其实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解释的事情。”大胡子收敛笑容，正色道，“因为我在和部队失去联系以前，曾被上级下令守住此地，我们的部队并没有被这寒冬摧毁，他们只是去了更北的地方寻找消灭寒冬的方法。” “而我始终坚信他们会回来，到时候所有劫掠者都抵挡不住他们的清洗，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做那种蠢货。” 在座的众人一片哗然，杨泽楷平静地思考着，如果这个大胡子说的是真的，这个百川国的政权并没有完全垮台，劫掠者确实迟早会被清算，可他凭什么相信一个杳无音讯的上级的命令，更何况他们这些年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都需要解决，单靠拾荒恐怕…… 接下来的晚宴进行的就非常顺利了，除了格格不入的杨泽楷一口都没吃那些食物，放下心来的营地一行人一边吃着又顺便提了一些问题，大胡子对答如流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很快晚宴结束，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宿舍楼里休息。 而那个俘虏在下车时就被单独带走，并没有和他们共进晚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还没张改名卡呢 “这是我的助手，你们叫他缺指头就好，他会负责你们在幸福小屋的具体事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他。” 晚宴结束时，大胡子给在座的各位引荐了一个长脸黑发戴墨镜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就带着众人离开。此刻营地的人已经不经意间分出了小团体，而幸福之家恰好以住宿条件紧张为由，将他们分别带向了三栋宿舍楼。 杨泽楷看了一眼远去的另外两个人群，纪灵和他老婆林蕾去了一个方向，罗齐则去了另一个方向。至于自己则是和李二愣子分在了最近的一栋宿舍楼里，而缺指头也以另外两队比较远为由跟了过去。 “这里就是你的宿舍了。” 杨泽楷推门而入，房间内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房间内并没设置独立卫生间，所有人都要使用走廊两边的公用卫生间。他四下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可疑物品，随即第一次摘下面罩，躺在床上休息。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这几天的经历，总有一种异样感。 在这样的地区背景下，贸然相信别人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纪灵能够活下来是一个奇迹，那么这个大胡子作为一个军官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纪灵一行人和自己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来路不明的路人，就这么被接受了？ 自己被传送的位置距离之前那些被掳掠的人应该不会特别远，作为一个大避难所的领导人的大胡子似乎对那些人的存在毫无察觉，难道他从来没发现过龙国受害者？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误判……另外这个地方的人似乎对妖物两个字并没有认知，他们的世界里只有雪人，但是数量未免太多了。 好在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任何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复苏者，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先看看再说。 “算了，先睡觉，身体要紧。” …… 另一栋宿舍楼，罗齐找到机会和缺指头单独交谈。 他询问道：“你们为什么没有处理掉那个怪人。” “我还要问你，我们并没有从那个穿着奇怪的人身上发现任何武器，到底是他把东xz起来了。”缺指头平静道，“还是你们想要铲除他？” 他问的直接，罗齐也答得直接：“这二者之间并不冲突，正是因为他有威胁我们才打算铲除他，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他皱了皱眉继续道：“我能肯定这个人身上有武器，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隐藏起来了。” 缺指头瞥了他一眼，迈步离开没有搭茬。 另一栋宿舍楼内，纪灵和林蕾一家三口分配到了一间稍大的房间。哄儿子纪波睡着后。二人在走廊争吵了起来。 “老公，我已经劝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把陌生人带回来，现在你带回来的俘虏被幸福小屋带走了也好，可是另一个人我们分明看到他是带着武器进入营地的，现在却没有了，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林蕾抿着嘴继续道：“我知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善良，你也是个善良的人，这正是我当年看重你的地方，可是纪灵，我们不能承担任何风险，和这样的人接触太危险了。” 她几乎用上了央求的语气：“想想我们的儿子，我们谁都不知道能在幸福小屋呆在何时，我现在已经不期待灾难过去，可我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够好好活着，哪怕我们自己变成雪人都……都没有关系，我不希望纪波受到一丁点伤害。” 纪灵沉默了，他已经把杨泽楷在追车战中的表现告诉了林蕾，本意是向她说明这个人救了自己的性命，是个可以托付的伙伴，可林蕾并不这么想，在她眼里杨泽楷更加危险了，甚至某些方面超过了雪地里的雪人。 “你说的对……”纪灵终于开口，“明天我就会去告诉那人，和他划清界限，以后我们各走各路。我也会告诉大胡子我们和这个人只是路上偶遇的，后面的事情就由幸福小屋去处理吧。” 林蕾也点了点头，生活在冬天的人经常报团取暖，可如果找到了合适的火源，分道扬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 幸福小屋中心指挥楼，地下一层。 昏暗的灯光照射在满是黑红色污渍的地板上，蜿蜒的电线在地板和墙面上穿行，老旧的灯管时不时闪烁，发出嘶嘶的挣扎声，仿佛想跳脱出灯罩的束缚，哪怕摔的粉碎也在所不惜。 一个狼狈的年轻人被带到了这里，自从上了卡车以后他的头套就一直没有被摘下来过，他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那伙劫持了自己的杂碎似乎将自己交给了别人，好像是什么……幸福小屋？真是活见鬼了，这附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团伙，难道是有人从北方活着回来准备插手这块地皮？ 妈的，如果一开始就亮明身份没准能唬住这伙人，可别死在这里了…… 头套被猛地扯下，白亮的灯光刺的他眯起了眼，看不清眼前人的相貌，这人顺手又拽掉了他嘴里的破布，这让他心头狂喜，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了。 啪！ 还没等他开口，一个大耳光子就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青年直接被摔的坐倒在地，待他恢复基本视力，痛感和恶心感让他直接呕吐了起来。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地上的污渍是厚厚的血垢。 “头儿，这小子就是那帮人俘虏的劫掠者。”有人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我们怎么处理，‘装箱’还是‘进棚’？” “‘进棚’好一点，我们的劳动力不是很足了，上次的寒潮冻死了太多牲口，最近的伙食都不太好了。” “你是真的没出息，就知道吃，我觉得还是‘装箱’吧，差不多也快到了我们和那群玩意交易的时间了。” 青年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脸，但他惊恐于对方说的话，这些话他从自己兄长那里也听到过，可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不要！我哥是大当家！你们应该认识他！” 终于回过神来的青年嘶声力竭吼叫，他的声音打断了眼前的几人，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给这些货物上一课，而是有一双眼睛立刻对上了他。 青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的脸。 “原来是小当家的啊，真是稀客，都是误会。”那人认清他后笑眯眯道：“欢迎来我们幸福小屋做客，是的我们改名字了，以后“马棚”这个名字就请不要再提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易的内容 经历了难得的平静夜晚，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了骚动的声音，杨泽楷从窗帘缝隙向下望去，能够看到整个幸福小屋的人都在从各自的宿舍楼中狂奔出来，他们或是奔赴战斗位置，或是寻找避难地点，反应十分迅速。 刺耳的警报声在幸福小屋上空回荡，刚加入幸福小屋的前营地一伙人也走出了宿舍，他们不解于眼前情形，罗齐迅速找到了纪灵夫妇，几人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找地方躲起来。 幸福小屋的墙头上，大胡子冷冷地俯视着下方，围墙外是大量改装车辆，上面安装了重火力武器，穷凶极恶的劫掠者们正在墙外和他们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围墙上的卫兵们准心死死套在劫掠者的身上，稍有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另一边，杨泽楷已经踹开了宿舍天台的大门，楼顶并没有经常清理，上面堆放了大量的杂物和积雪，非常方便隐蔽。杨泽楷迅速找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眼神在各个奔走的人身上不断游移。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劫掠者一方在一阵杂乱的电流声后完成了己方车载广播装置的调整，一个冷漠的中年男人声音从中传出。 “早上好，呵呵，幸福小屋。” 是大当家！认出这个声音的人不约而同地瞳孔地震。这个曾经强大的劫掠者，如今已经成为了方圆百里劫掠者的大当家的男人竟然来到了幸福小屋。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关于这个人的小道消息经常在人群中间散播，但一般都没什么好话，简单总结一下就是如果你在雪地中遇到了大当家，当场自杀会是你最幸福的选择。 “你们不必紧张，我们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和谐。” “我这次前来，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不小心俘虏了我们的人，那是我愚蠢的弟弟，如果有的话我相信这都是误会，只要你们把人交给我们，我保证。” 车队正中央，站立在敞篷车里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 “只杀你们十分之一的人。” 血腥、凶狠。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就定下了幸福小屋的生死，大胡子没有说话，幸福小屋的人手指都悄然地放在了扳机上。不管这个疯子要找的人是谁，哪怕幸福小屋真的意外俘虏了不该俘虏的人，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是那十分之一的人，那么摆在他们眼前的就只剩一个人。 杀光百分之百的劫掠者，保全自己。 “大当家，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确实有你要找的人。” 营地里一片哗然。 “坏消息。” 大胡子狠狠地冲地上啐了一口谈：“坏消息是他妈的你一条人命也别想带走，如果你想强攻就来试试，老子弄死你个杂种！” 双方已经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杨泽楷的手指有净化火焰缠绕，虽然指尖被烧的焦黑，但他还是随时准备给他一下狠的。 劫掠者的重机枪立刻指向了枪头，机枪手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右手，打算给城头这个没脑子的货色点颜色看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当家猛地抬起手掌。 劫掠者们露出残忍的笑容，只要他手掌一挥，这帮亡命徒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进攻。 另一边大胡子也攥紧了拳头，两旁的人额头满是汗水。 很遗憾决定权掌握在大当家手里，这就是动物世界的规矩，谁更强谁就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大当家忽然咧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像是已经很多年没有笑过的人在表演一般拙劣，他猛地攥住拳头，所有武器立刻垂下头颅，斜指向地面。 “很好，把人给我，我们的交易提前了，明天我要我的货。” 幸福小屋的卫兵有人禁不住这种压力开始跪在地上呕吐，大胡子沉默地点了点头，一个被堵上嘴的青年被拉了上来，正是纪灵俘虏的那个人，他看着大当家眼中露出狂喜，很快幸福小屋就有人把他推出了大门，这人连滚带爬地跑向车队，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角落里的纪灵等人看到了一切，其他人吃惊地看向纪灵：“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 纪灵如实回答，一旁的罗齐庆幸自己没有杀掉这个青年，如果大当家没找到此人，以他的残暴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而幸福小屋一方也未必肯为了自己这帮初来乍到的人背这么大一个黑锅。 到时候可能一切都会往最可怕的方向发展。 林蕾心事重重地看着纪灵，又扭头看了一眼另外一栋宿舍楼。楼顶的杨泽楷已经收起了警惕心返回自己的寝室。 劫掠者的车队如潮水般退去，幸福小屋一方也很快恢复了秩序，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人来杨泽楷的房间敲门，他们这帮新来的人再一次被带到了大胡子面前，这一次又是在食堂。 “你们是怎么俘虏到小当家的。”大胡子面色凝重问道，“差点就惹出大麻烦。”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纪灵，纪灵如实将情况说了一遍。大胡子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展颜一笑：“没关系，你们不必自责，我认为大当家没有那么看重他弟弟，他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 “你跟他之前认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杨泽楷忽然问道。 大胡子皱了皱眉：“算是吧，想在这片区域活下去难免接触劫掠者，我对这个人多少有一些了解。大当家以前是另一支部队的指挥官，冬天来临之后成了劫掠者，这个人的残酷无情超过了你们的想象，我确实很难相信他会为了自己的血亲开战，要知道每一个劫掠者都被他视为自己的货币，他不会做亏本买卖。” “所以，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杨泽楷开口后食堂内落针可闻，前营地一伙都感觉到一丝惶恐。 “呵呵，你很敏锐。”打破气氛的还是大胡子，“我们虽然有自己的武装，但一直和劫掠者冲突也并非上策，毕竟雪地里还有……可怕的雪人，所以我们和他们达成了协议，我们会定期向他们提供我们的物资，包括我们自己种植的冬季作物，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则是不骚扰我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缺指头 听起来并不公平，可是很快杨泽楷就释然，能够和劫掠者达成这种不平等交易就说明幸福小屋还有利用价值，如果没有价值那劫掠者早就把他们一锅端了吃干抹净。 只是这个劫掠者这个交易条件似乎……要的有点少啊。 杨泽楷设身处地地思考了一下，按照刚才大头目的表现，他这么残忍的人应该不会只是要一些农作物和捡拾到的物资，只要把这里控制住他大可以让这里的人没日没夜的劳作。 除非幸福小屋还有其他底牌。 杨泽楷没有戳穿他的话，点了点头就再次如老僧入定般不搭茬。 “既然如此诸位不需要担心，我们幸福小屋不可能出卖大家，也绝对不会对劫掠者妥协。”大胡子继续道，“从今天开始大家就都是幸福小屋的一员了，我们会为大家分配工作岗位，请大家立刻投入工作中吧，美好的明天在等着大家。” 杨泽楷瞥了一眼众人，不乏有人真的欢欣雀跃，但诸如罗齐和李二愣子之流则是表面迎合，心里没有太过相信，这年头相信陌生人和被背刺的距离仅仅一线之隔，二人显然非常惜命。 会议很快结束，这件事迅速翻篇，只是由于要准备明天劫掠者需要的物资，幸福小屋自己所需的生活物资马上就紧缺了起来，因此今天需要派大量的人外出捡拾可用的物资。 新来的前营地一伙自然也不例外，根据此地的规定妇女儿童一般不会外出拾荒，成年男性分成几队，杨泽楷、罗齐和纪灵被分在一队，由缺手指带领下离开了幸福小屋，准备往北方探索。 他们的预计搜索时间是八个小时，天黑之前他们将赶回幸福小屋。 “吱呀。” 来到幸福小屋时他们没能看到出入口，此刻众人从一扇巨大的生锈铁门里走出，天空已经飘起了皑皑白雪，靠近大门附近的地面由于幸福小屋外溢的热量而更加干燥，稍微往远处走一段路大雪就已经没过了脚踝。 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野外求生的挣扎生活，让人不禁有些恍惚。 缺指头依然少言寡语，其他人不敢多说，杨泽楷则是懒得说话，他只想看看这帮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个人似乎认识外出的道路，带着三人一路跋山涉水向北前去，直到看不到幸福小屋的轮廓后罗齐才终于忍不住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北边有一些军队遗留下来的物资，沿着这个方向也许能找到一些。” 杨泽楷神游天外，思考着自己的目标。自己要找到不老会掳掠人类的秘密，还得逃回去，搜索范围就比较宽泛，描述也相对模糊。如果把自己随便丢在一个地方，很可能这辈子都搞不定，而既然传送法阵把自己送到这里，那不老会的秘密应该不会太远。 那么自己遭遇的人和事很可能就和灾难的真相有关，到底是纪灵一行人？还是幸福小屋？亦或是劫掠者团伙？ “呜呜呜……” 远处若有若无的异响打断了他的思绪，罗齐和纪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是雪人，前面有雪人出没。 杨泽楷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从袖口里摸出一把飞刀，隐藏在吉利服下。而那缺手指也终于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路面，一道车辙痕迹通向西北方向，而东北方向则似乎没人去过，满是厚厚的积雪。 “走西北方向吧，我们不是要找军队遗留的物资吗？这边可靠些。” 杨泽楷明白罗齐的心态，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有车辙留下，那道车辙很有可能是刚撤走的劫掠者留下的，看似非常危险，可那雪人的叫声是从东北方向传来，去那边更是死路一条。 毕竟劫掠者可能已经走远了，雪人可就在附近。 缺指头皱了皱眉：“我很确定军队是向东北方向前进。” “不行！那边有雪人！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去另一边！” 不止是罗齐，纪灵也不干了，他们坚持不靠近雪人。 “那好吧，你们向西北方向走，一个小时之后原路返回我们在这里集合。”缺手指当机立断，“我向东北方向去。” “我也去。” 杨泽楷的决定惊到了纪灵和罗齐，他们没有再劝说，小心翼翼地向着西北方向前行，杨泽楷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缺手指已经在前面不远处等着自己，他摸了摸飞刀。 问题不大，对方并非复苏者，倒要看看他耍的什么花招。 “呜呜呜……” 二人在大雪中跋涉，积雪已经没过膝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前进，缺指头惊讶于这个陌生人的体力，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一直在保持着和自己相当的速度，流浪者中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终于，缺指头停了下来。 “怎么，你打算在这里动手？” 杨泽楷镇定到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声音戳穿了些什么，缺指头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但二人之间似乎有某个窗户纸被捅破了。 “我一直不明白，凭劫掠者的装备配置，完全由能力和你们打一场大战，然后把你们的一切据为己有，考虑到他们的组织结构，死一批人完全是可以接受的结果，那么他们怎么会答应你们和平相处。” “答案只有一个，你们还有其他底牌，大头目不敢进攻，他在忌惮什么东西。” 缺指头缓缓转过身，雪人的怪叫声在周围此起彼伏，他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睛。 他割掉了自己的眼皮，这样他就能永远睁着眼睛，不被雪人攻击。 “没错，我们确实有其他底牌，这附近有大群的雪人，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引动它们参战，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躁动，经常会打草惊蛇。” “原来如此，大胡子很有手段。”杨泽楷从吉利服里掏出一把磨得非常锋利的石质飞刀，他昨天一晚上都在干这种手艺活。而后他把武器缓缓对准缺指头，“看来你们本来就不打算接收新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你为什么叫缺指头？” 杨泽楷早就注意到这个人十根指头都完好无损，甚至可以说长了十根修长的手指，不弹钢琴都可惜了。 “因为我啊……”缺手指舔了舔嘴唇，双眼颇为诡异，“喜欢吃手指啊！” 轰！ 伴随着地面的爆裂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积雪中猛地冲出来，直奔杨泽楷的面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兄弟要挺住 若是寻常的雪人，只要盯着它看对方就无法攻击自己，这一点杨泽楷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明白，可是眼前的这个玩意杨泽楷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它以极快地速度冲了上来，且周身的积雪居然已经出现了覆盖自己的迹象，意图正面同化自己。 杨泽楷瞳孔爆缩，这只雪人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马脸裂口怪，他立刻就地一个翻滚但仍然被其击中，巨大的力道击中了他的腹部，杨泽楷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近十米。 缺手指在攻击间隙已经消失不见，杨泽楷没时间找他，巨大的寒意从后背袭来，他就势向后猛地一记飞踢，这一脚踢出大片雪花，如同一颗烟雾弹就地爆开一般，力道之重足可一脚踏碎一扇防盗门，可杨泽楷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 他的右腿陷入了这只雪人的腹部，也终于看清了这个雪人的样子。和之前见到的不同，这个雪人形体更像是一个人类，头顶戴了一个草帽，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把榔头。 这该叫啥？雪人伯伯？变异雪人？ 刚才正是这柄榔头击中了杨泽楷。此刻变异雪人不知为何停止了追击，眼中的红光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杨泽楷，似乎在好奇这一下为什么没让眼前的人类粉身碎骨。 “嘶……” 杨泽楷倒抽了一口冷气，嘴角渗出血丝。 托大了，差点被弄死。 变异雪人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于拟人，它居然在等待杨泽楷平复伤势，想要和他正面对决。 终于，被记录册修复完毕的杨泽楷猛地抬起左手掷出致命的飞刀！ 火光四溅！ 飞刀划出一点寒芒急速出击，但却被榔头直接磕飞，变异雪人瞬间失去了踪影，它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杨泽楷背部，积雪从地面被卷起笼罩了杨泽楷，只要一秒钟他就会被变成一个新的雪人。 那些变成雪人的家伙再也没有机会形容他们身为人类最后一刻的感受，杨泽楷只感觉一种异常的寒冷穿透了自己的肉体直达自己的大脑，那种寒冷更像是一种战栗，让人无法动弹。 噩梦貘能力——黑雾化。 他瞬间变成一团黑雾，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在雪人身后凝聚成型，用脚勾住变异雪人的脖颈，翻身上了它的背部。 “呜呜呜！” 本来覆盖了杨泽楷周身的积雪失去了目标后直接簌簌落地，变异雪人发出一声惊天的咆哮，它粗大的胳膊向后抓想把敌人抓下来，但杨泽楷锁死在它后背根本不给他机会。 下一刻，一柄狰狞的石质军刺抵住了变异雪人的后脑。 净化火焰的白色火光再度亮起，石质军刺贯穿了变异雪人的头颅，细微的白色光芒在伤口闪烁，这种光芒给变异雪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它痛苦地翻倒在地不断捶打地面，大地都在震颤，周围的树木不断有积雪落下，可它的捶打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弱点不是头部吗？ 杨泽楷明白了过来，再次用自己的五感感受了起来，果然在变异雪人的心脏位置发现了微弱的妖物结晶气息，他果断补上一击，净化火蛇在变异雪人身上开了一个大洞。 积雪组成的身体瞬间僵住，而后直接化为普通积雪崩解开来。 “这是什么能力？”. 在变异雪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杨泽楷果断对他使用了超能诱捕，并顶替掉了噩梦貘的能力。不得不说它的黑雾化能力在某些时候好用到异常，可是在眼前的作战条件下，茫茫白雪中一团黑雾实在过于明显，比活靶子强不了多少，索性也就选择换掉。 寒冬闪现——赋予使用者利用冰雪瞬移到目标背后的能力，冷却时间视具体实力而定。 杨泽楷眼前一亮，一方面感觉自己距离灾难的真相又进了一步，另一方面这个能力看起来十分实用，而且还有比黑雾化隐蔽的多，使用起来也更加方便。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终于在远处发现一个毛茸茸的头颅，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 “傻狍子？” 杨泽楷愣了愣，这场战斗后周围所有的动物都跑光了，但是狍子这种动物会在逃跑后又回来看看情况，不少捕猎者正是利用了它的这种特性。 他心底默念，而后眼前一花，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狍子背后。 傻狍子还在向前观望，不经意间回头发现背后的人影，吓得猛地一跳，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林间。 “能力不错，不过还需要适应，这种瞬移不但考验敌人的反应能力，也考验我自己的。” 只是自己并没有盗取到雪人同化敌人的能力，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本身并非雪人，这和自己没办法和噩梦貘一样寄生于复苏物中是一样的道理，终究是没办法把敌人的能力全部丁点不剩地拿过来。 眼下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尝试和思考，他很快找到了缺手指离开的踪迹，顺着踪迹跟了上去。 …… 另一个方向，罗齐和纪灵分别背靠一颗大树，纪灵难以置信地看向罗齐，看向指向自己的步枪。 “罗齐，你要干什么？！”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这里四下无人，纪灵的本意是二人分别警戒两个方向，但是罗齐却在他转身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了他，现在他已经没有拔出枪的机会了，主动权完全掌握在罗齐手里。 “纪灵，你可真天真，你一直都是这副愚蠢的样子。”罗齐咧嘴笑了笑，“在这个冬天你随随便便就能相信别人，可你运气一直很好，你带回来的人总是有用的人，那个怪人也屡次救下我们，你甚至俘虏了大头目的弟弟。” “可我今天打算给你上一课，那就是人的好运有一天一定会用光。” 他轻轻打开步枪保险，做瞄准姿势对准纪灵的脑门。 纪灵举起双手：“罗齐，我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我们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误会？”罗齐笑的更灿烂了，“什么误会？我和你老婆有一腿，算误会吗？在我和林蕾认识你之前我们俩就发生了不少事情，你想听吗？这些也是误会？” 纪灵的身体僵住了。 “我说了纪灵，你太天真了，林蕾对你确实有感情，但你的天真不适合活在这个冬天，你迟早会害死别人，你觉得她会允许你带着她和小纪波走向灭亡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请出示你的价值 “所以，林蕾也想杀我？” 纪灵的声音沙哑无比，他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崩塌了，那个温暖的帐篷和家庭都不复存在，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世界这么大却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树上有积雪簌簌落地，远处有冬鸟鸣叫，可自己和它们不在一个世界，只是两张照片叠放在一起，贴的再近也不会变成同一张。 “呜呜呜……” 雪人的吼叫声骤然响起，罗齐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后背就出现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是一个普通雪人，他不知何时靠近了二人，罗齐脸上还挂着略显扭曲的笑容，可是下一刻他的眼中就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呼喊就被卷地而起的积雪堵住了嘴巴。 “救……” 纪灵惊恐地连连后退，那个雪人拥抱了罗齐，而后转瞬间罗齐的身形消失，积雪在他身上不断缠绕覆盖，一个全新的雪人即将诞生。 他们来的方向，一个没有眼皮的长脸男人走了过来，他很平静，像是全然没有看到雪人。 “救命！” 纪灵看到了缺手指大喜，可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缺手指缓步走向了雪人们的身边，他竟然和怪物是同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彻底僵立在原地，他双臂垂下靠着大树滑坐在地。 缺手指的枪指向了他。 纪灵当然想过自己的结局，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如此悲惨，在经历家人背叛挚友反目的下一刻就要雪人吞噬，失去生命后还会变成一个怪物。 他凄惨地笑了笑。 轰！ 净化火蛇咆哮而出，白色的火焰瞬间贯穿了两个雪人的胸口，而后火蛇势头不减将缺手指持枪的手臂直接烧成了飞灰！ 缺手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杨泽楷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在树上。 “啊！” 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手臂的剧痛，伴随着铁钳般的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巨疼和窒息感让他就要当场昏过去。可杨泽楷不会让他如愿，他另一只手一拳砸在缺手指的伤口，大片血污被再次挤压出来，缺手指的眼球都快爆出来了，发出凄惨至极的声音。 杨泽楷顺手把他丢在了地上，像丢一袋垃圾一般。 “你们和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踩在缺手指的胸膛上，甚至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希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说！我说！” 身心的双重折磨让他立刻招供，他大口喘着粗气，杨泽楷也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少顷后他开口道：“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老大让我们定期把捡到的牲……流浪者送到这附近，雪人会带走他们，这些雪人有头领，老大和它们达成了协议，具体内容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感受到杨泽楷逐渐加重的力道，缺手指的叫喊更加急促，额头有大滴的冷汗落下。 “所有流浪者都会被送来？” “不会不会，我们会留下一部分流浪者做苦工！” 杨泽楷明白了，幸福小屋的底牌恐怕就是大胡子和雪人的交易，危急关头雪人很可能参战，这种妖物不害怕普通子弹，劫掠者一方也不想惹上他们，他们定期吸纳的外来者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物资，用来交易和使用。 恐怕在他们没有去过的幸福小屋的其他区域，大量流浪者正在被当做牲口对待，没日没夜地劳动满足他们的需要。而这些流浪者中不大可能有被传送来的龙国受害者，这些人应该已经没有了劳动能力才对。 但他现在知道的是，北边有雪人，雪人手里有人类，如果说龙国受害者被藏在了某处，那么只有可能在北方。 “我很满意，你能保证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吗。” 他拿开腿，缺手指立刻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断臂忙不迭地点头，煞白的脸看着比平时还长，只是也许是缺了零件的原因，他那双没有了眼皮的眼睛看着毫无诚意。 “我能！我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谢谢！” 缺手指抬头努力扬起一个笑脸，迎来的却是一柄短刀，他笑脸凝固在脸上直直地倒下，砸在积雪中再也不会起来。 杨泽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扭头就要离开。 “等等。”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纪灵站了起来看向杨泽楷。 “带我回去幸福小屋，我的人可以听你差遣，以后你就是首领。” 纪灵的表情少了天真，多了冷漠。他咬字清晰，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嚼碎一般， 杨泽楷大概了解他此刻的意图，因为他刚才也听到了罗齐的话，而且本有机会救下罗齐，但是他选择不救。这老小子向幸福小屋打小报告的事情已经被杨泽楷得知，他是遵纪守法，但还没有好心肠到那种地步。 “恕我直言，纪灵先生，你没有利用价值。” 纪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可以自己跟上来，我没时间等你。” 说完这话，杨泽楷就大踏步向幸福小屋方向走去，纪灵慌忙跟上。 …… 劫掠者车队并没有驶回他们的地盘，而是在距离幸福小屋二十公里以为的一个山坡驻扎，简易大帐篷迅速被搭建起来，整个劫掠者车队像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围绕着中央的金帐分散开来。 金帐内是大当家、部分劫掠者头领和刚被解救的小当家。 “哥，你一定要杀了这帮杂种！他们居然敢这么对我！我要把他们皮扒了做成灯罩！” 小当家的咆哮声从金帐内传出，大当家和其他劫掠者头领都没有说话，整个帐篷只有他在不断愤怒咆哮。 “我经常在想，为什么你会是个废物。”大当家叼着雪茄说，“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话让小当家如鲠在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男人。 “说不出来？” 大当家从大衣里缓慢地掏出一把手枪，他卸下弹夹，向旁边伸了伸手，立刻有一个劫掠者头领把自己手枪里的弹夹卸下递给他。 弹夹是满的，大当家慢条斯理地填装子弹，而后打开保险栓。 “你要干什么！我是你弟弟！你这样对得起……” 砰！ 一声枪响后小当家仰面倒下，就连其他劫掠者头领都觉得他是个蠢货，他实在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哥哥了，一直以来大当家留着他就是在等待这样一个合理利用他的机会，既然等到了那他也就没用了。 “传我命令，两个小时以后攻击马棚！”大当家声音阴沉，“这份利益我已经让给他们太久，是时候拿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发薪日 时间推移到杨泽楷离开前。 大胡子像以往一样，站在墙头目送着所有拾荒者离开，他们的领头人都是幸福小屋的老人，有人和大胡子对了对眼神，双方展颜一笑，好像从未经历过刚才的凶险。 在这些外出的人中，大胡子着重注意了一下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怪人，他被举报身上携带有武器，可搜身却什么都没发现，在冬天活了这么久的大胡子没有放松警惕，因此他才特意嘱托缺手指带队，有这个经验老到的家伙负责他很放心，此行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那些所谓的武器，大胡子倒是失去了兴趣，这年头掌握一两个绝活的人他见多了，活下去的秘诀就是不一定要解开所有谜题，把谜题深埋在雪里也是个好办法。 他走下墙头，叼着烟的卫兵走上前去递给他一把步枪。 幸福小屋一片祥和的景象，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吸纳了不少新鲜血液，这些新鲜血液被打散重整，分别由小屋的旧人们带领着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他们看到大胡子走过来，开心地向他打着招呼，可是大胡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回应他们，他无视了这些人，一步步走向中心指挥楼。 打招呼的人表情错愕不解，他想向旁边教导他的旧人寻求解释，但那人略过了他的话题，只是笑眯眯地告诉他，现在教导他的一切都会在以后的生活中用到，要切记种菜的时候不要不小心把脸埋进土里，那些寒冬作物能够生存，我们作为人类是不可以的。 不知道为什么，提问的这个人感觉遍体生寒，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的不真实。 大胡子迈入了中心指挥楼的广播站，电流声后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从每一个喇叭传出。 “家人们，恭喜我们再一次活到了月末。” 不约而同地，那些旧人和卫兵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双手合十比划了一个手势放在胸前，新人们有些不解，但大多数人都跟着照做了。 “首先让我们一起感谢这来之不易的食物，这是牲口们的劳动结果，是他们让我们得以生存，感谢他们。” 人群又再次比划了一下那个手势。 而后卫兵们提起手中的步枪，负责教导新人的旧人们攥紧了手里的工具。 “现在！” “让我们把牲口带进马棚！把食物带出来开始狂欢吧！” 大胡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新人们被猝不及防地打倒，那些和蔼可亲的指导者们忽然变了一副模样，他们狂热地将所有新人撂倒，不断痛殴着他们。 还有一部分新人被选入了卫兵队伍，他们大多是一些无法外出拾荒的残疾男子，亦或是身材颇为健硕的女子，此时他们发现同伴们的枪居然举起来对准了自己，有人愤怒地反抗，但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步枪中全部都是空包弹。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新人中仅剩的战斗力被杀死，任然留在幸福小屋的妇孺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绝望的哭喊，有人大声喊着丈夫的名字，有人痛哭流涕祈求饶恕，可他们越是哭喊那些人就越是兴奋，甚至有人被控制不住狂暴的施暴者活生生殴打致死。 他们不知道，那些有能力救他们的成年男性，那些进入幸福小屋后逐渐心生隔阂的曾经的同伴，已经几乎全部命丧雪人的怀抱，成为它们的一员，在寒风中呜咽着穿梭。 中心指挥楼的一层正门洞开，内里传出可怕的哀嚎声，甚至有阵阵令人作呕的腥风流淌出来。 大胡子站在顶楼冷漠地看着下面的一切，这里是幸福小屋，是整个百川平原闭锁区最大的奴隶种植园，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流浪者被他们骗到这里，而后塞进他脚下名为“马棚”的中心指挥楼。 他的思绪飘了很远，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大胡子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信仰，他已经不相信北方的部队还能够返回，说那些话只是因为半真半假的谎言更容易让人相信。他只记得一种名为寒冬稻的作物出现的那一天他心底的狂喜，有了这种作物他们就有机会摆脱饥饿，甚至有机会建立全新的国度，一个崭新的人类文明。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种作物的弊端，寒冬稻比人类更难伺候，每一颗稻子都必须有人夜以继日地照看，不断去侍弄它的麦穗，且要用刚刚融化的一摄氏度的冰水混合人血去浇灌，冰水的温度高一点都会影响到寒冬稻的收成。 很显然，他们没有这样的精力和体力去种植。但他同时还发现这种作物的优点，它完全不需要光合作用就能生长，一个月就能收割一次。 简直就是为恶念而生的粮食。 他的内心挣扎很短暂，他无法抵抗饥饿和下属的目光，他知道结局已定。从那一天起马棚诞生了，每个月都有大批流浪者被他们接收，而后被投入马棚，累死后的他们也不是毫无用处，那帮劫掠者们早就丧失了人性，这些尸体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幸福小屋确实是给人幸福的地方，可是有的人是人，有的人只是牲口。 幸福小屋的人押送着牲口进入马棚，眼神麻木不仁。与此同时，有人从马棚内拖出了大批尸体，恶臭弥漫了周围。他们随意把尸体堆放在城头，和那些刚被杀死的人堆放在一起，等待劫掠者们验货。 林蕾抱着小纪波瑟瑟发抖，她缩在一个角落里绝望地看着那些来往的人，好几次有人带着恶毒的目光要靠近她，都被其他人拦下来。 “这两头牲口，缺手指要了。” 被拦下的人带着微不可查的怜悯点头离开，等待她们的将会是缺手指无尽的折磨，他会把他们的二十根手指砍下来细细品尝，而后丢到野外喂雪人。 “纪灵，纪灵，纪灵……”林蕾不断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像是油画描绘的地狱中绝望的修女，她死死地把纪波抱在怀里，不断祈求着救赎。 纪灵和罗齐出门那一刻，罗齐曾经递给她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她犹豫了，她没有阻止。 而现在她无比希望当时自己能拦下纪灵，最起码在这地狱中她需要一个人给她一点温度，哪怕一点也好。 纪波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双眼被母亲死死遮住，而林蕾身上仿佛失去了温度，纪波感觉很冷，他有些害怕这样的温度，这是他短暂一生从未经历过的寒冬。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玩意比枪好用多了 茫茫雪地中，两个人影正在跋涉，后面的那个已经体力不支，但还是咬牙跟紧。 “和雪人合作说明雪人中存在有脑子的高智商品种，再结合可以同化普通人的特性，难道说这东西是人造的？” 杨泽楷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妖物完全是另一种生物，和人类是完全不搭边的。可事实上既然人类也有自己的进化体系，那么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人类被转变为妖物。 只是这种转变，到底是一种全新的生物从人类的尸体上出生，还是人类的变异他就不得而知了，这个地方这种环境，不老会把人送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为了堆雪人玩？ 人死在这里，和死在龙国境内，有什么不同吗？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遭遇纪灵时遇到的那个不明狙击手，这个人不是劫掠者一方，更不可能是流浪者，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幸福小屋的人，如果自己和那只雪人不出现，他是打算救下纪灵带回去？然后出卖给此地的雪人？ 事情越来越复杂，杨泽楷的步伐越来越快，纪灵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跟在他身后，二人终于看到了幸福小屋的轮廓。 杨泽楷做了个手势，示意纪灵注意隐蔽。 “墙头的卫兵不见了，隔着这么远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惨叫声。”杨泽楷一边想着一边掏出了飞刀，“是在对老弱妇孺出手吗？” 纪灵被突然出现的狙击枪吓了一跳，下一刻杨泽楷已经如同雪豹般窜了出去，纪灵迅速端起自己的步枪，独自戒备着走向幸福小屋的大门。 幸福小屋的墙头并不高，在热武器时代，过高的城墙也没多大意义。很快，杨泽楷就从一个角落越上了墙头，扭头就看到一个卫兵正在自己身边，他直接按住对方的口鼻将其压在地上。 幸福小屋内已然是地狱景象，这可怕的一幕映入眼帘，他看到很多人都被驱赶着进入中心指挥楼，其中就有纪灵营地中的人，同时大量蓝白色的水稻从大楼中被带出，成捆成捆地堆积在地面。 杨泽楷直接掐碎了手里的卫兵的喉咙，并立刻奔向一处哨塔，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上面放哨的卫兵。 无他，唯手熟尔。 他随手拿起卫兵的步枪用瞄准镜扫视周围，中心指挥楼的楼顶发现了大胡子。对方的脸色多了一丝凝重，正在不断和旁边的人说话。 “缺手指还没回来！？” “是的老大，可能是路上有事耽误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可能出这样的错误。”大胡子越想越不对，“应该是被干掉了。” 一个人影跃入他的脑海，直觉告诉他应该是那个人杀死了他，缺手指死了不要紧，怕就怕这人坏了自己的好事。 桌面上的茶杯开始轻轻颤抖，大胡子低头瞥了一眼，忽然脸色一变。 杨泽楷已经听到了极远处的车声，很快隆隆的车声带着滚滚雪雾靠近，期间还夹杂着癫狂的笑声和叫骂声，一支庞大的车队正在向着幸福小屋驶来。 劫掠者大军！ 幸福小屋里的人也注意到了异动，卫兵们纷纷冲上墙头，其他人则暴躁地驱赶着牲口们进入马棚，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大胡子也从楼顶下来再一次走向墙头。 “我们有一个卫兵被干掉了。” 听到汇报的大胡子心头更是阴云密布，可此时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大当家的脸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 “真是愉快的一天，朋友们。” 大当家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像是魔咒环绕在幸福小屋上空，此刻的大胡子和之前的气势截然不同，他表情肃杀冷酷，丝毫不逊于对面的劫掠者大当家。 现在对峙的不再是末日救星和反派大当家，而是两个雄极一时的地方军阀。 “有什么事直说，大当家。”大胡子开口，“等不及吃那些该死的腐肉？” 他挥了挥手，大门被打开，卫兵们沉默地把尸体运了出来随意地抛在路边，大当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车队中有人发出兴奋的吼叫。 “是这样的，我的朋友。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人类，食腐显然是该死的秃鹫们干的活，不是我们。” “哦？你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 大当家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脸上露出了一个夸张僵硬的笑容：“你是在自诩正义吗？朋友？这我倒是没想到。” 大胡子抬起手，墙头立刻有步枪密布，期间夹杂着大量重型机枪。 “我得提醒你，如果下个月我没有给那些家伙提供足够的货物，它们就会从北方冲下来，杀死所有人，包括你。” 大胡子的威胁响彻车队，他没有提及雪人，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哪怕是幸福小屋内也有很多人无法接受和雪人合作，长年积攒的恐惧让他们对雪人没有任何信任，一旦发现雪人那就只有逃跑一途。 “我当然知道，我的朋友，所以我现在有一个新想法，你想听听吗？” “有屁快放。” “第一个选择，你们每个月提供给我们三千个活人，我们不是秃鹫。” 大胡子当然不可能同意这个请求，不是因为这超出了他的道德底线，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食物去养活三千张嘴，牲口被丢进马棚里除了啃食泥土以外不需要消耗任何资源，只有这样幸福小屋才能维持运转。 “那就是另一个选择了。” 大当家拍了拍手，一个蒙着黑布的车辆缓缓行驶到身边，这台车一直隐藏在车队末尾，足足高出其他车辆两米高。 远处的杨泽楷立刻认出了这个东西，他果断从哨塔跳下，不顾暴露的风险向着反方向狂奔，有不明真相的卫兵看到他后试图阻拦，被他当场撞翻倒在地上。 杨泽楷用蛮力撞开了一扇大铁门，铁门后是不知道怎么摸进来的纪灵，此刻正脸色冰冷地盯着林蕾。 “卧倒！” 杨泽楷吼了一声就消失在窗边，向着更远处狂奔。 下一刻，车辆后半部分开始升起，黑布滑落。 双人驾驶室，六轮驱动，深绿色涂装，两个长方形物体翘起，对准了大胡子的脸，大胡子当即脸色煞白。 杨泽楷和大胡子都明白那个狰狞巨兽是什么，谁能想到劫掠者居然手握导弹发射车！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间地狱 “等一下！还可以再商量！” 大胡子的吼叫声响起，大头领手指轻轻一勾，导弹的尾焰激起滚滚雪花，直直射向墙头！ 焰浪和强光融为一体，爆炸声和地震同时产生。城头上的人在这一瞬间化为袅袅青烟，他们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冲击波摧毁了大片的建筑物，纪灵将儿子死死地按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抵挡冲击。 他们很幸运逃过了一劫，在杨泽楷开口的下一刻他就果断放弃了争吵，第一时间夺过儿子冲进卫生间匍匐在地。 已经跑了很远的杨泽楷感受到一股强风席卷而来，将他生生卷离地面数米，瓦片和钢筋撞击在他身上发出破碎的呜咽，血肉之躯瞬间扭曲输给了钢筋。杨泽楷乘着风向前飞了数米再次撞上了一面墙壁，当即将这栋建筑物撞了一个大洞。 他忍不住喉头的甜腻，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下撞得太狠，杨泽楷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脊椎已经断裂，满身是血无法动弹，但他有脑海里的活菩萨，正在玩命修复他。 大头领冷漠地看着前方，导弹的余波让部分劫掠者站立不稳。视野中大胡子已经彻底消失，本就不高的墙头被轰成碎片，几乎半数建筑物倒塌，余下的也在发出即将断裂的悲鸣。 那些不在爆心的人死状更惨，被烧成了焦炭的他们死前应该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爆发的求生欲让他们的死状颇为吓人。 “冲锋！” 大头目一声令下，劫掠者如蝗虫过境般，嚎叫着冲向幸福小屋，他们要扒光这里的每一分价值！ 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杨泽楷从废墟里面爬了出来，眼下已经没人有闲工夫管他，幸福小屋余下的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有人已经开始逃命，也有野心家正在迅速收拢队伍，来不及犹豫的杨泽楷迅速了解了周围的状况。 “大胡子被弄死了，我该去哪里了解他和雪人的蝇营狗苟？”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牵涉很深，应该正是他需要的信息。他扫了一眼中心指挥楼，这座大楼已经坍塌大半，但是顶层应该还能爬上去。 刚一行动牵动身体，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就是一阵剧痛。杨泽楷深吸一口气，开始靠近中心指挥楼。 “你是干什么的！” 杨泽楷一巴掌打翻了问话的人，直接撞开了后门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寻常人看到了恐怕会当场吓晕。 这是地狱。 中心指挥楼内满是血污，这些血污不知多久没有清理，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硬块板结在地面。地板的瓷砖被扒开，薄薄的土壤上面种植着一种蓝白色的作物，看着像是水稻。 楼内的人也早就乱成了一团，由于建筑物的大面积垮塌，很多人都被压在了废墟下，人们扭头看向冲进来的人，有些人明显是刚被塞进来的，眼神中还满是各种情绪，一眼就能看出恐惧和绝望，他们大多缩在坍塌部分的反方向，但有一部分骨瘦如柴的人则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他们不逃跑，空洞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 那些人身边还站着手持小刀的穿着制服的壮汉，此刻正在高声咆哮着什么。 这里才是幸福小屋的真相。 杨泽楷跑向电梯的位置，那座电梯早就已经坏掉了，上面满是带血的手掌印。他回头环视一圈，这些人并不是被传送法阵送来的，而是百川国本地的流浪者，他们此时尚有神志，但也已经站在了地狱边缘。 他看到了楼梯，但他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掏出四把飞刀分别夹在指缝，化为四道带着净化火焰的白色光束暴射而出！ 随着四声爆鸣，四名壮汉被炸翻在地！ 直到此刻中心指挥楼里的壮汉们才彻底明白，这个旁若无人冲进来的人是敌人。他们大多数是一个月轮班一次，对外面最近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他们下意识地以为幸福小屋还在他们的掌控中，难道是发生了紧急情况，雪人冲过来了？！刚才的巨震是怎么回事！？ 杨泽楷极快速又掏出四把飞刀，那些壮汉掏出手枪冲他射击，都被他辗转腾挪躲掉，而后又是四人倒下。 净化火焰伤人伤己，他此行也并没有打算使用热武器，毕竟枪械的机械结构很容易被净化火焰的高温破坏，敌人应该是妖物雪人，他本以为自己用不到热武器。 带着净化火焰的飞刀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角落里有前营地一伙的人，张厨子看着那个男人死神般收割着生命，死死地闭上眼睛祈祷活下来，他把自己知道的诸天神佛都求了个遍，恨不得当场跪倒在神佛脚下痛哭流涕。 很快，飞刀攻势停止，中心指挥楼内落针可闻，只有杨泽楷冷静的声音。 “都愣着干什么，快跑。” 有的时候，所谓的服从只需要一根针就能捅破，只要那根针足够尖锐，能够把那层看似坚韧的膜扎爆。 一层的人们瞬间躁动了起来，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外狂奔，挤出了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看到外面的光。 此刻杨泽楷已经急速冲上了二楼，他再一次目睹了地狱，再一次掏出了飞刀，再一次缠上了净化火焰。 二层。 三层。 四层。 五层。 六层。 “大头目，不对劲。”劫掠者中有人向大头目汇报：“牲口们似乎冲出了马棚。” “那就加快速度，把他们赶回去！” 大头目面无表情地下着命令，劫掠者的车队正在狂奔，墙头零星的反击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重机枪无差别扫射着，只需要几分钟时间他们就能攻下城头，冲进幸福小屋。 杨泽楷管不了许多，他不知道那些人逃出这个地狱后又该怎么办，他也没有办法带他们一起走，但他无法坐视不管，因为齐方不会坐视不管。 他手里有刀，所以他选择动刀解决。 一脚踹开了六层的大门，机械般再次举起飞刀，眼前却空无一人。 这是一个幽深的走廊，只有他一个人。 杨泽楷大踏步向前，眼前是一个上了密码锁的大铁门，他思考了一下，指尖缠绕的净化火焰顶在密码锁上直接将锁芯熔断。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潢精美的过道，墙壁上挂满油画，对面的电梯已经被导弹摧毁，看来他们平时就是通过这个电梯上来。 过道左边是一个用玻璃隔断出的会议室，里面是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和十几张椅子，黑板上用粉笔书写了四个大字。 幸福小屋。 而过道的另一边是一个小房间，杨泽楷推门而入，内里是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桌、一个挂衣架和一个牛皮笔记本。小房间的一面墙壁已经倒塌，挂衣架和上面的衣物被压在墙壁下，倒在床上，倒是那个写字桌和笔记本没有被摧毁，此刻正随着吹进来的寒风不断翻页。 第一百三十章 宛若神明 真就应了那句话，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杨泽楷从坍塌的墙壁缝隙向下看去，劫掠者大部队已经快要攻破城头，很快他们就会冲到这里来。 而自己想要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是跳楼，二是原路返回，这两条路都有风险。 杨泽楷心中已有定计。 “按照规矩，你们这两帮人都该付出代价。” 净化火焰作为三级净化者的专属技能，杨泽楷强行使用一直要承受自己也被灼烧的代价，火焰越盛伤害越高，只是有记录册的治疗所以一直都没有构成什么威胁，他也未曾再使用数条净化火蛇攻击过别人。 而现在，他在这个位置甚至能看到敌人的脸，再加上高到低的优势，以他二级复苏者的臂力能将缠绕了数条净化火蛇的武器投掷到敌人面前，完全足以击杀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任一目标。 杨泽楷没有任何表情，对于即将消逝的生命没有任何不忍，甚至都不曾皱眉。 视线中里，大当家的面孔清晰可见，那辆导弹发射车已经缓缓降下了发射架，正停在他身边，像一只被驯服的巨兽等待主人的下一次命令。 遗憾的是他等不到了。 杨泽楷轻轻一抖，数条火蛇围绕着他开始舞动，随后这些火蛇攀上了他的手臂，缠绕在飞刀上，像美杜莎的发梢吐着信子逼视着猎物。 一声破空声在中心指挥楼上空响起，混乱的环境下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声特殊的动静，几秒钟后，热浪再一次席卷了双方，只不过这一次热浪爆发的地点在劫掠者车队内部，在大头领身边。 净化火蛇准确命中了导弹弹头，成功引爆这枚导弹。 大当家可能临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带来的的两枚导弹分别送走了自己和大胡子二人。滚滚热浪掀翻了劫掠者车队，大批劫掠者化为青烟，更多的则是变成焦炭，死状和幸福小屋内的人一般无二。 已经冲上城头的劫掠者呆住了，他们被热浪吹倒坐倒在地，冲击波带着车辆残骸飞来，城头变得更加残破不堪，甚至已经分辨不出这里曾经有建筑存在。 杨泽楷矮身躲避冲击波，稍等一会以后向下看去。 劫掠者和幸福小屋一方都损失惨重，早一步回过神来的幸福小屋一方在一些小领导的组织下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反攻，劫掠者一边虽然武器更加精良，但是他们是没有掩体的车队，导弹的爆炸对他们的杀伤要严重的多。 与此同时，被骗来的流浪者中也有人开始拿起地上的武器反抗，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大当家死了，大胡子也死了，再也没有人有时间和心情关注中心指挥楼，他们这些幸存者首先要做的是争出一个高下，谁是真正的胜利者，谁就能同时统治劫掠者部队和幸福小屋，成为这一片区域最大的暴力组织掌舵人。 杨泽楷开始检查房间内的其他布置，他翻找着大胡子的衣物，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写字桌也被他整个掀翻，下面并没有藏着什么，他索性从侧面砸开床板，想要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秘密。 “嗯？” 本来是想查看床底下，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夹层，里面是一台小巧的平板电脑。 他按下了开机键，一阵白光后是一个密码输入界面。 杨泽楷一时语塞，他总不能拿刀指着平板让它解锁，索性将日记本和平板都收到了自己的储存空间，而后沿着原路返回，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离开了中心指挥楼。 “站住！给我死！” 杨泽楷一计肘击打翻了冲上来的人，扭头沿着人少的地方绕行。直勾勾地走出去太容易吸引人，混战中的人会像打boss一样没事就冲自己来一下。虽说以他现在的实力普通人对他的威胁不大，但是导弹发射车都开出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掏出什么大家伙冲着自己来一发。 快要走到外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等等我们！” 杨泽楷扭头看去，居然是纪灵一家三口。他打量了一下，此刻纪灵俨然是一幅一家之主的严肃模样，林蕾发丝凌乱的站在他侧后方瑟瑟发抖，脸上还有巴掌的痕迹，小纪波被纪灵抱在怀里，孩子应该是吓坏了，满脸都是泪珠。 杨泽楷没说话，扭头就要离开。 “我们有利用价值！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纪灵的话让他停下了脚步，他随手打死摸到近前的持枪劫掠者，用问询地眼神看着对方。 “我曾经是一个军人，我的驻地就在北方，你要去北方对不对！我认识路，我可以带你过去！” 杨泽楷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也看到了相信陌生人的下场。” 纪灵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步枪丢在地上，用冰冷的眼神示意林蕾和自己一样脱下外衣，二人很快就只剩单薄的内衬衣物，但他的语气依然稳定：“我不奢求你信任我，但我们现在没有武器，除了带路以外你总会需要休息，晚上雪人更加活跃，你需要有人给你放哨。” 杨泽楷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索性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穿上衣服。 一行四人很快借着混乱逃离了这片战场，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其他人的命运，那些人是生是死亦或是生不如死，都已经不再重要。 既然救不了，那就不要徒增烦恼，这也是生存法则之一。 …… 时间向后推移，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才分出了最终胜负。 一个刀疤脸劫掠者获得了最终胜利，此刻他正聚拢部下收集战利品，他眼中满是狂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称王称霸的那天，方圆百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不，这还不够，他要进军更远的地方，把百川国都踩在脚下。 “呜呜呜……” 黑暗中，呜咽声响起，由远及近。这些呜咽声此起彼伏，无数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向着幸福小屋靠近。 刀疤脸慌了，他立刻派人登上墙头查看情况，但那人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跌坐在地上。 “喂！到底怎么回事！是雪人来了吗！几只！？” 刀疤脸一边叫喊着一边将一个俘虏抓过来顶在自己身前，对付雪人的简单办法就是找个替死鬼，然后自己赶紧逃走。 那人下意识回头看向刀疤脸，下一秒一道黑影就瞬移到他背后，将他变成了它。 随后，无数只雪人攀上城头，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普通雪人，而是变异雪人。它们簇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那身影脚踩积雪，积雪仿若活了一般将她托起，升空。 宛若神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柳镇恶的疑问 杨泽楷的遭遇柳镇恶并不知情，在他眼里杨泽楷这一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但有些事他还是要做。此刻的他正斜靠在北上的列车上，看着窗外的田地和偶尔出现的务农人一个接一个的从窗前闪过。 作为柳行之的儿子，柳镇恶并不享有待遇上的额外优惠，别的处理组组长什么待遇他就是是什么待遇，所以他舍不得和纪星河一起坐飞机，而是买了一张火车票。 一个庄稼汉子背着一个尿素袋子，还推着一个陈旧的红色拉杆箱从他身侧走过，这个庄稼人显然没有见过身材如此高大的人类，根据身材判定威胁是生物的本能，他用他仅有的社交礼仪以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向柳镇恶低声开口道： “师傅受累，抬一下腿。” “啊？哦哦哦，好的。” 柳镇恶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往对他来说过于狭窄的座位里又缩了缩。 他不用看就能感受到旁人审视他身材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事，他小时候世界上还没有复苏者这种说法，在他成为复苏者之前他就已经被大多数人特殊对待了。 所以他成为复苏者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像影视剧里一样欢呼雀跃或是幻想做一波大事业，他老老实实地和自己的父亲告知了此事，像汇报一场期中考试的成绩一样。 柳镇恶开始神游物外，记忆中的一点点一滴滴逐渐浮现，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一个严肃的人，自己就是在这样严苛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他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按理说他也应该是杨泽楷那样的性格才对。 “大都站到了，请各位乘客下车，下一站滨海南站……” 大都市，异常管理局的总局所在地，整个异常管理局的权力中心，也是柳行之堪称只手遮天的地方，柳镇恶很清楚自己从迈出车门的这一刻起就已经被掌握了全部行踪，不过他来的坦荡荡，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在乎这件事。 经历了数天的坐票旅程，伟大的柳行之的长子，未来的异常管理局接班人终于回到了他忠诚的大都。 柳镇恶带着自己的全部行李，随手拦了一台出租车并给司机说了一个地名，放好行李就坐了上去，车辆缓缓向前行驶，司机没有开口，柳镇恶也没有开口。 他感觉自己不如小时候喜欢这座城市了，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 路程过半，车辆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因为开着车载空调所以车窗都全部关死，柳镇恶一边打量着外面一边随口问道： “局里现在怎么样。” 开车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司机，他愣了一下，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道： “没什么大事，你父亲身体很好。” “这个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好，我是想问局里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纪星河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并不认识这个司机，但是他很确信这人一定是异常管理局的人，按照异常管理局有关规定，任何复苏者进入大都都需要经过异常管理局的层层调查和审批，在确定威胁等级为安全后才能离开局里，并非是因为他是柳镇恶才被特殊对待。 这要是杨泽楷，说什么也得让他们出示有关文件，如果他们出示不全的话高低也得被讹一笔钱才行。 这司机也不是个单纯的局里跑腿马仔，他也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反正都要带柳镇恶回局里，很多事情他迟早会知道，也就从善如流地说道：“纪星河回来以后跑去局长办公室和局长大吵了一架，然后被关禁闭了，倒也没什么大事。” 确实，以纪星河的性格没有背对领导，来一句“仙路尽头谁为峰，一见星河道成空”就不错了，吵一架还算是个正常人会干的事。 至于他为什么吵架，柳镇恶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杨泽楷的事情，纪星河在杨泽楷出事以后对这件事相当耿耿于怀。其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惺惺相惜的同道中人，其二是他觉得他有责任。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他一个活生生的三级复苏者站在那，还是个无私者方向的剑仙，居然被人当面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被几个垃圾妖物当面杀了两个人，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两个人继续闲聊了几句，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座大厦面前，于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一样，这座大楼挂的也是某某单位下属单位的牌子，但是大楼已经气派了非常多了。 柳镇恶迈步上前，身后的出租车已经开走，自动门缓缓打开，一楼的接待台前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看了看他，冲着一旁的电梯努了努嘴。 “柳哥回来了啊，自己上去吧，柳局长在二十八层。” 柳镇恶随意挥了挥手，站在电梯前没有按下二十八层的按钮。他不打算现在上去和柳行之扯皮，他得去找其他人先问一下。 所以他按下了十六层的按钮，乘着电梯上到了十六层。 玻璃隔间充斥了柳镇恶的双眼，这一整层都被分成了数十个办公区，这些办公区都用玻璃隔断，彼此之间一览无余，像极了寻常的办公大楼。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这些人处理的工作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就在柳镇恶左侧不远，一个年轻女孩手里拿着的照片上是一个惊悚的怪物的脸，女孩对这张脸毫无感觉，嘴里甚至还叼着一块薯饼，口齿模糊地吆喝着同事对接工作，远处走来的人手里干脆就提着一条奇怪的肢体，像极了照片里怪物的零件。 这群人对柳镇恶的到来毫无反应，这里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事情上，不管是工作还是摸鱼，柳行之对阿谀奉承的厌恶要比上班摸鱼强烈得多。 柳镇恶一个人默默地在办公区穿梭，一直来到东北角的一个小房间前，这个房间用磨砂玻璃做了贴心的隐私化处理，彰显了房间主人的领导地位。 他抬起手想敲门，手悬在半空中，想了想还是放了下去，直接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知性又平稳的声音响起，办公桌后坐着的是一个和柳萌萌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身着一身黑色职业装，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着柳镇恶。 柳南溪，柳家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一直留守在父亲和总局的人，几十年来从未迈出过大都半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柳行之 柳镇恶略显窘迫地挠了挠头，他感觉自己本来应该过了这个年纪，可是在面对大姐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不知所措，像是在面对柳行之的影子，单单是看到那一道影子都会让他回忆起被支配的恐惧。 “有点事儿想回来问一下。” “打电话问不行吗？” “打电话问不明白。” 柳镇恶一个壮如铁塔的老爷们，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抬头就看到了柳南溪略带审视的目光，差点没直接站起来。 作为一个纯爷们这是非常丢人的举动，为了缓解尴尬他轻微地咳嗽了一声，假装啥都没看到，坐的四平八稳。 “不错，有进步。” 柳南溪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到文件堆里，且看样子完全不打算挑起话题，柳镇恶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他们会一直这么尬住，直到他自己坚持不住离开为止。 这种小游戏他们这一辈子已经做过很多回，每一次柳南溪都是最后的胜利者，且值得一提的是柳萌萌在这场游戏里最多坚持三秒钟，始终保持着最短纪录。 门外有一个小姑娘轻轻敲门，柳南溪应了一声让她进来，正是柳镇恶刚才在电梯前遇到的那个拿着恐怖怪物照片的小女孩，她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了柳南溪的办公桌上，并且抱走了右手边已经批改过的一大摞，临走前冲柳镇恶使了个眼神，内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柳镇恶忽然有一种面见皇上的感觉，皇上在上面一边批改公文一边吟诗，说什么“百僚未起朕先起，百撩已睡朕未睡”，他这个大臣老老实实地跪在下面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等皇上过足瘾以后再上报奏折。 “我那边有一个年轻人，他的经历有些蹊跷，我……” “杨泽楷是吧。” 柳镇恶吃惊地看着柳南溪，他本以为这件事应该是被柳行之一个人堵死，总局的其他人很可能啥也不知道，只是被告知别参与而已，可听这柳南溪轻描淡写的语气，她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少，至少不比自己少。 “对，就是他，你知道什么吗？” “知道的不多。”柳南溪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杨泽楷，男，籍贯嘉安市，此前从未有过任何复苏迹象，并非记录在案的复苏者。” “五十八天前，此人忽然举止异常，嘉安市执法局接到了他打来的第一通举报电话，执法局人员当天抓获不法分子十余名，一名不法分子在逃，根据我们的记载是一个野生复苏者。” “在我们的消息传递到你手里之前，这个野生复苏者就被挑断了手脚筋带到了执法局，由于该不法分子对嘉安市造成了重大危害，执法局支付了一笔奖金给杨泽楷。” “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切断了本该传递到你手中的消息，但从未停止过对这个人的观察，纪星河的第一任务是配合杨泽楷的行动并且对他进行监视，这一点我们也没有告诉你。” 柳镇恶感觉太阳穴有些发麻，他定定地看着大姐，眼神中满是困惑、不解和某种愤慨。 他们对嘉安市发生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他们确实是故意对杨泽楷的问题置之不理，甚至自己等人还傻乎乎地用“总局不管那我也权当看不见”这种低级借口麻痹自己，他柳镇恶是这样，其他人也是如此。 可这些人活着，有的人死了，如果总局能早做反应，也许他可以不死。 他脸色不太好看，柳南溪看得出来，可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徐徐阐述着某件既定事实。 “从这个人出现异常开始，整个嘉安市的工作汇报都全部直接转交柳局长的办公桌，接线员也特意安排了专属人员二十四小时等待你们的来电，所有通话内容和一切工作汇报都在经过局长审批后才能部分归档。” “你上次打给父亲的电话也被记录在案，你来到这里也被记录在案，我能告诉你哪些内容，也都有明确的规定。” 柳镇恶沉默了，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从内心深处正视杨泽楷的胡言乱语，如果仅仅是一个能够预知模糊的未来的低级复苏者，断不至于让父亲如此重视。 他还想起一个细节，刚才那个女孩叼着薯饼吆喝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现在想想不就是这几天接听自己电话汇报的接线员吗？ “所以他真的来自一百年以后？” “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事情你得自己去问柳局长。” 柳南溪重新把头埋进了文件堆，送客的意思已经溢于言表，柳镇恶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父亲柳行之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会先来这里求助于大姐，自己就像是棋盘上的骑士，国王站在大后方看着他在前线来回蹦跶，看似精巧的走位都有些可笑。 这种情况下，即便他上去找柳行之，恐怕也问不出其他东西，对方甚至都不见他。柳南溪的意思也就是柳行之的意思，而这段话潜藏的含义其实也很明显。 你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多说无益。 柳镇恶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在推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柳南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节哀。” …… 二十八层。 硕大的一层楼没有任何装饰，除了简单的白色涂装外只有遍布各个墙壁的书架，柳行之的办公桌就在这一整层的正中央，颇具科技感的办公桌前是闪烁着的各种三维投影，帮助柳行之工作。 柳镇恶其实一直觉得他有点怪，柳行之有阅读的习惯，可他不喜欢看公文，一眼都不看，所有公文都会被人工智能以音频或者视频的方式展示出来，这种低效率的办公方式他很喜欢，所以也没人能说的了什么。 作为人类八正宗之一，战士方向五级复苏者，伟大的终极生物，正宗行莫说自由选择办公方式，他就是把这栋楼炸了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电梯门缓缓打开，柳镇恶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衣白须的老人，他的头发花白，但只有寸许长，岁月在他的肉体上留下了衰老的痕迹，但无法在他的心灵凿出哪怕一丝裂痕。 灰白色的眸子只是瞥了柳镇恶一眼，柳镇恶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无可奉告 某种意义上，人类一方的终极生物相比妖物一方的终极生物要更加好相处一些，作为一种群居性社会化的生物，他们不会吃饱了撑地肆意释放自己的威压，不知情的人从旁边走过甚至无法感觉到任何气息，就像是蚍蜉压根看不到大象的头部一样，这对整个族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但这种好事仅限于实力过于低微者，了解其中真相的人出于对上位者的恐惧很容易对这些终极生物产生恐惧心理，这其中尤以知晓真相的复苏者最甚，当你不是一只蚍蜉而是一只小老鼠的时候，大象的威胁感就会开始几何倍数增加。 “你还是来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柳镇恶的心间，他感觉到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在颤抖，这个久经战阵的男人微不可查地吞了一口唾沫，这才缓步上前。 二人的距离并不远，可柳镇恶像是走了一万年。 他站在柳行之的桌前，周围是各种全息影像，这些影像看似平淡实际上播放的全部都是龙国的重大事件，有飞天遁地的剑仙还有山峦般巨大的怪物，柳行之就像是被这些影像包围的神明，沉默地俯瞰着一切。 咔哒一声，伴随着最后一声皮鞋撞击地板的声音，柳镇恶站定了。 “两分十四秒，毫无长进。” 柳行之看都没看他，双手交叉置于办公桌上，靠着自己的皮质转椅注视着周围的影响。 柳镇恶深吸一口气。 “父……柳局长。”他说道，“杨泽楷真的是来自一百年后吗？柳南溪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要自己调查。”柳行之道，“毫无长进。” “是，他来自一百年后。” “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 “绝密事件，你没有权限知道。” 柳镇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响了，虽然这个世界正在经历离谱的诡异复苏，可是时空穿梭这种故事居然真的活生生发生在自己面前。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杨泽楷可能的真相，但是唯独这个摆在面前的可能性他视而不见，他无法相信这种说辞，更无法相信一百年后的人类已经毁灭的论调。 如果柳行之说的是真的，不，柳行之说的一定是真的。现在回忆起杨泽楷的种种话语，柳镇恶感觉遍体生寒，一百年后人类毁灭了，妖物占领了整个世界。 父亲呢？我应该已经死了，父亲作为五级复苏者，难道也死了？ 而且柳行之说杨泽楷的真相属于绝密事件，那么这背后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的秘密，杨泽楷这个孩子到底卷入了多大的漩涡…… 他思绪复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总局大楼，迈上了返回嘉安市的列车。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被关禁闭的纪星河也被放了出来，搭上了离开大都的飞机。 在他身边，足足四位三级复苏者严阵以待，他们接到了一个命令，一个寻找某人的命令。而想要完成这个命令，首要目标就是前往嘉安市寻找此人失踪的蛛丝马迹，进而推断他的去向。 另一方面，总局方面由于接到了嘉安市异常事件处理组的报告，同时派出了专人前往嘉安市研究不老会和求不得的蛛丝马迹，整个青山矿场都被完全封锁，负责封锁的执法局领导正是郭立，那个残损的传送法阵早就失效，但是痕迹还在，现在急需专人破解。 整个异常管理局风起云涌，大批高级复苏者向着嘉安市移动。 …… 此时此刻，百川闭锁区内，伟大的神秘飞刀手和他的小跟班们正在林地中跋涉。 复苏者强健的体魄倒是没什么感觉，杨泽楷虽然穿着肥大看上去非常暖和，可这是出于隐蔽的需求，事实上以他的实力就是光膀子在雪地里撒欢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可是他身边的三个普通人不行，纪灵的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感觉到刺痛，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儿子纪波牢牢地搂在怀里，中途他们在路边的废弃车辆里捡到了一条破围巾，也被他围在了儿子的脖子上，这会让这个孩子感觉到好受些。 至于妻子林蕾，则完全不在纪灵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穿着离开时的衣服艰难地跟着众人一起前进，纪灵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任由其自生自灭，既没有赶走她，也不打算帮助她。 更何况他们跟着的是一个神秘大佬，他们不能保证这个大佬真的不会抛弃他们，这种时候每一个人都要咬紧牙关节约每一分力气，防止速度过慢被嫌弃。 而事实上他们眼中神秘大佬杨泽楷，此时此刻八卦的心已经快要炸了。 “按照影视剧里的剧情，接下来应该是纪灵原谅妻子，二人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可是现在为什么和剧情发展不一样？” “我懂了，《情商》里有一计叫欲擒故纵，他是在等待妻子主动和他说话……也不对，之前林蕾已经尝试过搭话了，纪灵没有反应。” “难道是……” 谁也不知道一贯不太爱说话的杨泽楷其实是个八卦篓子，他心里有一万句话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这在其他人看来不能叫做不说话装高手，这是不说话真高手。 只是有一点让他有些疑惑，幸福小屋的战斗应该早就已经结束了，在这种情况下周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们应该有吉普车等交通工具，这种时候理应四下搜捕逃走的牲口们。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凛冽的寒风发出的呜咽声，周围一片死寂。 某种意义上，此时无声胜有声。幸福小屋的战斗要么两败俱伤，剩余的劫掠者和幸福小屋成员双方都无力维持地区控制力，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如果出现这种苗头，在利益驱使下他们应该会选择停火谈判。 另一种可能性，则是他们被第三方势力一锅端了，这是一种简单有效的战术，俗称趁火打劫，也是杨泽楷喜欢的少数几种战术之一。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在山林中跋涉，不管如何只要他们别妨碍到自己就行。他现在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和不老会的线索，为此他现在得先找一个藏身处。 终于，一个隐蔽的洞穴被他找到，一行四人都钻了进去，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胡子的日记本 【百川国七十七年，二月十四日】 【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年三十还会有变更驻扎地的命令，上面的那些人脑子都坏掉了吗……我已经听到外面士兵的抱怨声了，不得不说他们用词真是相当……准确。我已经下达了开拔的命令，第三军团第十四独立团今天夜里就会到达指定地点，希望不会有什么坏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百川国七十七年，二月十五日】 【北方今天传来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他们难道连无线电通讯都搞不定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混到将军军衔的。我现在只能继续往北，预计过几天就能进入百川平原，就当是度假吧，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个度假的好去处。今天妻子又和我抱怨孩子的淘气，我的儿子那当然和我一样活泼，只是这些话我不会说出来，也感谢百川国给了我一份安稳的工作，让我能负担起家里的开销。】 【百川国七十七年，三月十一日】 【草！北方的命令还没有来！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甚至没有派幽灵部队过来传递信息！这些天驻扎地周围好像出现了古怪的身影，好像是雪人活了？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这种话，直到我亲眼看到……我们必须加强戒备，好在我还能每天和家里通电话，这让我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百川国七十八年，三月四日】 【他们都变成了它们，我们也难逃一劫，我们必须立刻回撤到百川平原，那里气候温暖，也许会有机会！南方现在也联络不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了，我很想念他们。眼下我甚至没有时间写日记，这种恐怖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多久，为什么天气还不转暖！今年冬天持续太久了！】 暴风雪呼啸，一个隐蔽的山洞内坐着四个人，杨泽楷默默翻看着日记，这个残缺的笔记本他全然没有看出任何和雪人做交易的细节，通篇除了模模糊糊提到了上级派来的工作，就都是一些琐事。纪灵识趣地没有多嘴询问，此时他正搂着儿子靠在山洞一侧，不断拨弄眼前的火堆，试图让它烧的更旺。 “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天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饿死了。” 纪灵的声音有些凝重，自从杨泽楷找到这个洞穴，两天已经过去，他们没有再贸然前进。虽然他们很幸运狩猎到了一头傻狍子，但是现在已经快吃完了，连骨头上的一丁点汁水都被他榨干给孩子熬汤喝，至于他自己和林蕾则已经忍受了很久的饥饿，林蕾斜靠在角落里目光暗淡，若是以前她早就和纪灵吵起来，可她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杨泽楷抬头扫了他一眼，正巧对上小纪波畏惧的眼神，孩子肚皮咕咕叫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有些明显，他想了想从怀里里掏出一物，甩手丢给了纪灵。 东西在地上翻滚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纪灵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印刷着白色方块文字的绿色大罐头。 “太好了！”他手脚利落地撬开罐头，油腻的牛肉香气扑面而来，这种军用罐头为了补充使用者的身体能量往往会比较重油重盐，但现在这种味道无疑正是身体最渴望的。 嗅到罐头香气的小纪波双眼放光，纪灵立刻拿出一块牛肉递到他嘴边。 小纪波愣了一愣，抿上了嘴唇。 “唉……” 纪灵哪能不明白孩子的意思，他把牛肉放进罐头，又向林蕾招了招手。妻子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瞬的光芒，而后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 手脚麻利地在火堆上架起一口小锅，倒入融化的冰雪煮开，再把牛肉罐头倒进去，纪灵使劲磕了磕罐头厎，把最后一滴油都甩了进去。 他留下了一块肉，递给儿子，小纪波顺从地张开了嘴，一边咀嚼着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纪灵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很快山洞内香气扑鼻，他主动给林蕾盛了一碗肉汤，自己的那碗比林蕾的还要稀，最稠的那一碗则被小纪波捧在手心里。 他没有去问杨泽楷吃不吃，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掏出食物救济一家三口了，甚至那口锅都是杨泽楷从野外拾到给他的。刚逃出幸福小屋的时候他为了体现自己的用处，绞尽脑汁想了很多野外求生的法子，但基本上都没用上，他的作用真的就只是守夜。 这个人身上似乎缠绕着重重迷雾，他识趣地没去问，只要东家给饭吃，背地里做的什么买卖他无所谓。 “百川平原北边有什么？” 杨泽楷这几天第一次开口和纪灵说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立刻回答道：“是呼啸冻土，以前叫北部平原，越往北的地方雪人越多，现在没人知道那边的情况了。” 杨泽楷对百川国没什么印象，不过根据日记里的内容判断，百川平原应该就是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而这个国家显然不止这一片区域，呼啸冻土正是百川国的其他领地之一。 “和我说说那边的情况，你知道什么说什么。” 纪灵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答道：“很久之前我有个战友转业去了那边，他跟我说那边的工作很清闲，因为根本没有敌人会从那里进攻，他们在那边主要就是保卫各种油田和科研设施，就是吃的不太好，三餐都得吃土豆。” “科研设施？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军方的事情我哪知道，我就是个当兵的。”纪灵老老实实答道，“但是寒冬之前那几年有很多部队调动去了呼啸冻土，我当时已经退役做了工人，就知道这些了。” 怕是内里有鬼，杨泽楷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去看看。 “可是……我们这里是百川闭锁区，呼啸冻土和百川平原曾经有段时间有重兵把守不允许以私人目的通行，现在恐怕路也不太好找……” 他说不清为什么这里被封锁，但是杨泽楷感觉这件事多半和整个百川国的与世隔绝有关。这也让他更加否定自己找一个方向直接跑路的打算，毕竟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妖物从百川国出去，那么自己一个二级复苏者可能也够呛。 总得先调查调查，至少也得搞清楚哪个方向防守比较薄弱，胜算才更大。 纪灵还在试图劝说杨泽楷，他虽然经历了爱人和挚友的背叛，性格有了很大变化，但他不想死。更何况还有小纪波在，他更不想让儿子置身险境。 杨泽楷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低头继续翻看日记本，掠过很多没营养的内容后他忽然注意到了此前没注意到的一个细节。 【百川国七十八年，六月四日】 【今天北方的命令再次传来，服从它们的命令已经成为刻在我身体里的烙印，为了家人我也必须坚守百川平原，我相信上峰的决断。好在我手里有那块平板电脑，它们只能利用我，不然大家就一起完蛋。】 它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假身份 杨泽楷愣了一下，他向前翻页，大概一个月以前的日记里就出现了“它们”，这个词和“他们”交替出现，比例越来越大，直到日记后面几乎全部都变成了“它们”。 什么他妈的恐怖故事。 杨泽楷舔了舔牙龈，排除掉大胡子写错字这种可能的话，真相就是大胡子在很久以前就和雪人有联系了，这些雪人甚至已经控制了部队，在对大胡子下达命令！ 可如果是不认识的妖物对着他发号施令，大胡子铁定不会听，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上司变成了雪人，还是有智慧的雪人！ 人类可以变成妖物，这是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消息，虽然杨泽楷自己也拥有掠夺妖物能力的超能诱捕，但是那毕竟仅仅是能力方面，自己并没有真的变成妖物。 而依据雪人的线索来看，人类完全能够在活着的时候直接变成妖物，这是此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甚至可以说直接改变了人类的进化认知，妖物似乎先天处于比人类更高的进化层次。 【百川国八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 【它们下达命令的频率越来越少了，最后一次命令应该是一个月前吧，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吧好吧你们说了算，不过它们答应了再过五年我就可以撤回南方，如果食言我可不会绕过它们。】 【百川国八十八年，八月四日】 【这个月收获颇丰，只是有一个穿着白色布条的男人闻起来有些危险，找人处理掉好了。】 这是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按照这个意思他和雪人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应该是两个月以前，雪人和他的交易内容是送去活人被转化为雪人，为什么后来会失去联系？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雪人已经不需要从他这里得到兵员补充了，它们找到了更好用的办法，比如从不老会那里得到了人类；二是它们遇到了麻烦，所以没时间处理此事。 杨泽楷无法确定。 纪灵一家已经吃完了饭，正在用雪水刷锅。杨泽楷收起日记本又掏出那台袖珍平板，随便猜了几个密码都没成功，而且电池电量也不多了，索性关机收起来暂时不管。 “我们距离下一个城市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有一座叫自由城的城市，不过我不确定那里有没有人，而且……” “而且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你真的确定要北上吗？” 杨泽楷懒没说哈，直接闭上眼睛休息，纪灵无奈地摇了摇头。 …… 又是一夜过去，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一大早四人就继续赶路，茫茫白雪中林蕾牵着一根木棍跟随着纪灵，孩子也被她抱在怀里捂住眼睛，纪灵也尽量不去看东西，努力依靠听觉跟着杨泽楷行动。 雪地中穿行太久的人可能会得雪盲症，这种病在雪人出现以前还不危及生命，雪人出现以后简直就是判了死刑，一般的流浪者都会小心避免，不过杨泽楷不在乎，他感觉自己应该不会有事。 他来到这里的时间还很短暂，现在他急需找到新的人类聚集地收集一些情报。 纪灵跌跌撞撞地跟着，忽然撞上了杨泽楷的后背，他这才睁开眼睛。 远处有两个男人并肩而立，在他们不远处是两只双眼血红的雪人。 杨泽楷扫了一眼，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这两个人的衣服上赫然标记着一个【闭锁区第九研究所调查人员】字样。 有线索？ 杨泽楷立刻示意纪灵四人原地等待，他自己迈步走了上去。 “该死！怎么办！我们死定了！” 那被雪人盯上的二人已经慌作一团，但和初次见到的两个劫掠者相比这二人还没有抛下同伴逃走，他们握紧了手里带着刺刀的步枪，希望能从中获取一点安全感。 “你先走！别管我！把搜集到的信息带回去！” “你在说什么鬼话！绝对不可能！” “这是珍贵的消息！我们也许可以找到丢失的核心平板！” 这时他们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杨泽楷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雪人，雪人却由于视角原因看不到他。 “想活吗？我帮你们？” 这个放松又自信的语调在此情此景显得格格不入，那二人始终没敢回头，也不敢赌这人有没有在盯着雪人，只能顺着回答道：“当然想！你有什么办法？” “你们两个人现在背对背站立。” 二人小声纠结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但头颅还是朝向雪人的方向，唯恐被杀死。 “好，现在闭上眼睛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见鬼这里为什么会有劫掠者！不是早就被清理掉了吗？！”二人开始愤怒的喊叫，杨泽楷也不急着回答，耐心等他们嚷完了之后才继续道：“你们的机会只有一次，一起闭上眼睛就能活，否则就死，自己看着办。”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摸出飞刀。 “他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其中一人忽然悟到了什么，立刻说道：“反正咱俩横竖都是一死，听他的没错，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什么他妈的……好好好听你的！我数三个数！咱俩一起闭眼！” “一！” “二！” 冷汗从二人鼻尖滴落，他们连大腿都在颤抖。 “三！” 猛地闭上眼睛，表情扭曲的二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雪声和林间偶尔的鸟鸣。 没、没事？ 他们睁开眼睛吓得浑身发抖，雪人就站在他们面前闪烁着红光，不断发出呜咽声。 “我知道了，现在雪人面对面站立，等于它们定住了自己！” 刚开始并不相信杨泽楷的那人喜形于色，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二人一屁股坐倒在地，直到此刻他们才有机会打量来人，那是一个浑身白色布条的奇怪男人，此刻正从不远处走过来。 其中一人试图拿起武器，被另一人隐晦地拉住了手臂。 “你是什么人？” “我？” 杨泽楷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略一思索后说道：“我隶属第三军团幽灵部队，信息保密，你们可以叫我……白幽灵。”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二人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他们迫不及待地问道：“第三军团幽灵部队！？天哪居然真的是你们！是呼啸冻土来消息了吗！我们有救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杨泽楷顿了顿道，“我奉命来此寻找闭锁区第九研究所，你们有什么消息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合作愉快 “西南方向侦测到大量雪人信号！” 自由城，闭锁区第九研究所内，戴棒球帽的红发女人面对着蓝色屏幕皱紧眉头，屏幕上密集的光点不断跳动，几乎将一整片区域完全覆盖。 “有什么新发现吗？小天使？” “我说了别叫我小天使，你最近越来越恶心了，你叫我爆破或者是喂都可以，算我求你了，医生。” 爆破撇了撇嘴，下颌划出一道不屑的弧线：“只是出现了大量雪人，正好为我们提供试验场地。” 阴影中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他两鬓斑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走到近前把一杯热咖啡放在屏幕前。与此同时，无线电沙沙声传入二人的右耳，自由城的安保部队称调查人员找到了重大线索。 汇报者正是杨泽楷偶遇的二人，他们对杨泽楷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索性先原地汇报，由上级定夺。 爆破安静地听完了汇报，和医生对视了一眼。 “应该不是往常的骗子，起码骗术不一般。”爆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知道第三军团幽灵部队这个番号，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他应该采取更保险的接触手段。”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且不怀好意的话，他更不应该如此鲁莽行事。” “只有一种可能。” 爆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她只喝刚倒的咖啡，那种略微滚烫的感觉让她心神安定，而温咖啡的口感会让她很不爽。 “这个人从某个渠道得到了信息，且对我们一无所知，完全是来碰运气的。” 医生笑着接过话茬：“那还不错，至少看上去没什么恶意，这年头愿意沟通就是美德了。” 爆破点了点头，二人离开此地准备去见一见新朋友。 …… 杨泽楷被两个调查人员一左一右夹在中间，身后跟着一家三口，他现在心情很好，因为他感觉自己的骗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从日记本的线索中编造的身份信息感觉还挺有用的，这让他非常肯定自己的大智若愚。 越是靠近城市，脚下的人造痕迹就更重，眼下一行人又迈上了熟悉的公路，他们迅速找到了两个调查人员停靠在此地的破烂越野车，一路风驰电掣两个小时后就看到了城市的轮廓。 这里就是曾经百川闭锁区的首府，诗歌和春风的故乡自由城。 凛冽的寒风刮的耳根生疼，两个调查人员缩着脖子，他们惊讶于这个叫白幽灵的男人丝毫不惧严寒，在一行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口令！” 很快，车辆缓缓靠近自由城边缘的一个哨卡，隔得老远哨卡上的人就警戒了起来。 “寒号鸟。” 调查人员中的一人冲着上面大喊了一声，哨卡上的人立刻端起步枪指向车辆，其中有一人迅速向后跑去钻进一个帐篷。 杨泽楷瞥了他们一眼，纪灵一家三口则比较惊慌，父母二人分别从两边护住孩子。 哨卡应该是在向城里的人汇报情况，他们很快要求调查人员中的其中一人下车进去说明，一行人又等了一会才终于被放行。 “很抱歉几位，你们暂时不能进城。” “理解，规矩我懂。” 杨泽楷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孩子，眼下小纪波已经冷的脸蛋通红，士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迅速上前搜了一遍身，而后就带着四人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风雪较小，他们甚至又找出了一条淡红色的毛毯给小纪波披上。 “白幽灵长官，我们已经通知了所长和副所长前来，麻烦你们在这里等待，他们会亲自核实您的身份。” “了解，辛苦了。” 和杨泽楷说话的正是一起回来的调查人员之一，看来经历了最初的狂喜，理智还是占据了高峰，核实两个字他们咬的很重，已经开始怀疑杨泽楷的身份，而纪灵三人同样被告知了相同的话语。 纪灵看了看杨泽楷又看了看营地，心底已是冰凉，他现在对这种所谓的聚集地全无好感。 轰隆隆！ 大约一刻钟后，汽车的轰鸣声传来，哨卡升起了栏杆，一辆车带着茫茫雪雾冲了进来，而后在哨卡正中央停下。其中迈步下来一男一女，女的红发戴棒球帽，男的则身着白大褂。 下车后立刻有人上前耳语几声，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杨泽楷面前。 开口说话的是女人，语气中满是审视：“白幽灵？” “是我。” “你还能想到更烂的名字吗？” “不能了，毕生所学都在这里了。” 杨泽楷的回答让她愣了一愣：“你不担心我戳穿你？” “如果你没有看穿我的谎话那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我很快就会离开；如果你看穿了我的谎话还打算攻击我，那你更需要考虑自身安全；如果你看穿了，且没打算攻击我，比如现在这样。” 杨泽楷眼神冷静，语气中更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那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东西当做交易筹码，比如一块丢失的平板电脑？” 一旁的男人立刻打量了杨泽楷两眼，慢慢地走上前道：“什么平板电脑，你在哪里找到的？” 果然。找回了主动权的杨泽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在此之前不如先介绍一下二位的身份，这是生意的基础。” “爆破。” “医生。” 说完，爆破不耐烦地把医生扒拉到一边后道：“如果你有平板电脑的话我们可以交易，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提，自由城是我们的地盘，但也不要太过分。” 杨泽楷心说你也太实诚了，这不是给我漫天要价的机会吗？《情商》诚不欺我。 医生无奈的眼神也暴露了他同样的想法，来的路上二人明明策划了一出好戏，结果就这么轻易破了功。爆破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真的很迫切，另一方面也是对自由城实力的自信。 毕竟现在的杨泽楷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羊入虎口，能不能活下去完全看这头老虎有没有食欲。 “我需要你们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呼啸冻土的全部信息。”杨泽楷慢条斯理道，“另外为了保证你们不会动黑吃黑的念头，我要求先付报酬。” “你想得美！” “成交。” 这一次医生站在了前面打断了爆破的怒斥，他伸出戴着蓝色手套的右手。 “那么合作愉快。” 杨泽楷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对方手套下面的老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雪人不会放过你 在经历了层层检查后，杨泽楷四人终于进入了研究所内部，说明情况后纪灵一家三口在严密监视下被安排入住，杨泽楷则跟着二人来到了一个挂着巨大蓝色屏幕的房间。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所长医生，他是副所长爆破。” “我叫白幽灵，隶属第三军团幽灵部队。” 既然对方没打算透露身份，他们也不打算多问，杨泽楷说的一板一眼在他们看来纯粹就是恶趣味，医生邀请杨泽楷坐下后问道：“我需要知道你要求呼啸冻土的情报的目的，这也是为了自由城的居民安全考虑。” “很合理，我上周也听过类似的话，后来他们把要保护的居民都赶进了马棚。” 爆破立刻抬头问道：“你去过幸福小屋？你是幸福小屋的余孽？” “余孽？”杨泽楷平静道，“我不是。看来你们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最后哪边赢了？” 房间内一片沉默，少顷后爆破才道：“应该是死光了，我们在幸福小屋的位置侦测到海量雪人信号，那里已经被雪人占领了。” 杨泽楷点了点头，如实说出了幸福小屋发生的一切，其中也包括自己打爆了导弹，至于对方信不信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听完故事的医生和爆破对视了一下眼神，下定决心般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不怀疑你的身份了，你可能就是我们在等的人。” 啥玩意？杨泽楷也愣了，这么离谱的战斗他们居然真的相信了，如果他们想欺骗自己也没必要用这么单纯的方法吧？ 他们也是复苏者？他没有接话，满脸问询地看向二人。 “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了，我现在就把你要的讯息给你。” 医生站起身来，在某台仪器上操作了起来，很快大量讯息被储存在一台崭新的平板里面，他拿着平板走了过来道：“信息给你，交换吧。” 掏出自己的平板电脑，交易达成的异常顺利，杨泽楷也顺势离开返回房间休息，他不太担心对方的偷袭，一旦陷入巷战对方未必能讨到好，而且似乎这二人还有一些别的目的。 有目的就好办，有目的就能谈，就能做生意。 至于爆破和医生二人则陷入了更久的沉默中，闪烁的蓝色屏幕不断发出的滴滴声，医生想起了那道命令。 爆破开口道：“这么多年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会不会只是巧合？” “我总觉得不是巧合，我们的可能真的迎来转机了。” 他站起身倒了一杯咖啡递给爆破，水温已是冰凉，她却一饮而尽。 …… 杨泽楷在房间里翻看着交换来的信息，承载信息的平板电脑是借给他的，他看完了信息就得归还，爆破在这方面抠的要死。但电脑中大多数都是些无意义的材料收集记录，少部分是来自曾经的军方的命令记录，这些记录持续到百川国七十八年就戛然而止，可是最后一条命令却让杨泽楷眯起了眼。 【等待一个能够单兵摧毁重型战车的人类，将你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配合他的一切行动。】 杨泽楷又翻看了一下日期，确认是很久之前留下的讯息。 他忽然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是什么人能在这么多年以前就预测到自己的到来，甚至清晰地预测了自己的行动。 他大脑运转，心中已有考量。自己带着末日石板回来，可是末日前的最后一段时间的记忆他已经没有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切本就是某种安排，包括自己从百年后归来。 算了，杨泽楷摇了摇头。这般苦思冥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继续翻看信息，终于找到了需要的内容。 在百川闭锁区和呼啸冻土之间确实存在着一支部队，这支被叫做帝国宪兵队的部早在百川国八十四年就已经完全失踪，其守卫的连通两个区域的隘口完全被雪人占据，那里存在海量的雪人，几乎无法穿越。想要进入呼啸冻土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沿着另一个方向的峭壁攀岩而上，这种方法极为危险，每年都会因此死很多人。 而想要离开百川国，进入呼啸冻土后转进正北方向的平坦地区已经是最容易的一条道路，其他三个方向都被天堑覆盖，二级复苏者可以野外求生，但他自认没能力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穿越海拔几千米的极端地形。 这段信息还同时提供了隘口和峭壁的详细位置，这还是杨泽楷第一次看到地图，原来百川闭锁区周围的很多区域远比这片区域大，这片闭锁区只占了整个帝国的大约六分之一。 “我必须去呼啸冻土看看，那里应该更有可能存在不老会的线索，同时也是离开这里的最优选择。” 杨泽楷放下平板电脑，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仿佛被迷雾笼罩，他必须破除这些迷雾才能真正离开。也许那个多年前的信号饱含恶意，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出信号的人满怀期待地等了自己足足许多年。 …… 纪灵一家三口的房间内，林蕾和纪灵中间隔着小纪波，纪灵已经沉沉睡去，林蕾却迟迟睡不着。 他们的房间距离医生并不远，此时的医生也已经准备休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打开门一看，外面正是呼吸急促的爆破。 “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 “不，好消息是白幽灵给我们的平板确实是我们需要的那一台，我已经成功解锁，里面也确实是雪人的基因序列！”爆破语气复杂，“坏消息是侦测器里那些盘踞在幸福小屋的雪人正在向我们移动！” 医生二话不说披上白大褂向外狂奔，他体力不如爆破这个特种兵出身的女人，冲到监控室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可他来不及休息直接扑向了显示屏，面前的景象让他心肺骤停。 一整片白茫茫的光点正在向着检测器正中央移动，它们的移动速度快到让人窒息，不需要一天时间这些怪物就会冲进自由城！ 而他们虽然拥有侦测手段，但却缺乏有效地对抗雪人的手段。 “发出紧急命令！立刻召集所有人开始破解基因序列！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把基因破坏弹制造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爆破二话不说拉响警报，整个自由城内顷刻间红光大作，医生的声音从研究所顶层大喇叭传出，杨泽楷立刻睁开双眼向着监控室方向狂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来混还是得偷袭 冲进监控室后，猝不及防的杨泽楷差点被爆破放倒，这个女人此刻暴露出了惊人的格斗能力，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威胁到复苏者，她对杨泽楷的警惕让她第一时间选择了攻击，若非杨泽楷是个二级复苏者现在有可能脖子已经断了。 “是你把雪人引过来的！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爆破咆哮着又要前冲，杨泽楷无奈只能拉开架势应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医生却牟足了力气薅住爆破。 “不是他！他如果是雪人我们的侦测器早就响了！你冷静点！” 医生拼尽了力气也只是堪堪拉住她，爆破这才不忿地停了下来，看到医生迅速松开手后，杨泽楷问道：“你们知道雪人更多的情报？” “当然知道，雪人侦测器是我们闭锁区第九研究所的最高科技，它偶尔会侦测到有雪人的行动轨迹非同寻常。”爆破答道，“我们试图从这些雪人的行动轨迹中总结规律，发现它们居然是在寻找其他雪人，并且能够带着其他雪人一起离开并袭击人类，它们的进攻甚至具有先进的战术思想，根本不是普通的野兽。” 他们当然不是普通的野兽，在外面的世界里有大量被称为妖物的东西隐藏在世界各个角落，甚至还伪装成学校里的学生讹诈他杨泽楷的代笔费…… “现在大批雪人正在从幸福小屋方向赶来，它们一天之内就会到达。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白幽灵，但是眼下想活下去我们必须更深入地合作。” 杨泽楷大踏步靠近屏幕，看到了侦测器上那些光点的动向，大团的光点旁边甚至有时速标识，这种速度足以抵得上汽车了。 雪人为什么会杀向这里，它们发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那块平板电脑？ 它们不可能知道平板的动向，大胡子没有傻到那种地步，它们是要地毯式搜索人类聚集地。 杨泽楷立刻道：“我可以杀死雪人，需要我做什么？” 杨泽楷的话让他们大为震惊，二人急忙询问原因，杨泽楷随手化出一条净化火蛇，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个时候，医生的科研素养体现了出来，他不顾灼烧立刻凑近观察，半晌后才疑惑地抬起头：“我不明白这种火焰的原理，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杨泽楷摇了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医生长叹一口气道：“你带来的那块平板电脑里储存着第九研究所一项重要研究结果，在一次雪人袭击后意外丢失了，当时我们损失惨重没能保住它。这台平板电脑里储存着我们十年来破解的雪人基因序列，也许你不相信这种怪物也有基因，但事实上我们确实从捕捉到的雪人身上获得了由冰晶组成的双螺旋结构。” “我现在需要时间重新解读这些信息，而后设计并制造基因破坏弹，这种子弹能瓦解雪人的身体让它们比人类更加脆弱，有了它我们很快就能摆脱寒冬，你要帮我们争取时间，越多越好。” 杨泽楷立刻点了点头，扭头就像门外走去。 “哎！” 开口的是爆破，杨泽楷回过头，对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刀，甩手丢给了杨泽楷。 “这玩意你用得上。” 杨泽楷本来想拒绝，但看了一眼后便收了起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能行吗？” 爆破看着杨泽楷走远后问道。她还是不相信杨泽楷，医生也苦笑了一声：“现如今我们只能期待奇迹发生了，以前我们只能东躲xz等待雪人自行离开，如果他失败了，这次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爆破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医生，你是我们的希望。” 医生后背一僵，悄无声息地垂下了眼帘。 你可能不知道，你才是我生活在寒冬里的希望。 …… 自由城内已经随着警报开启了最高戒备状态，黑夜里每一个哨卡上都占满了人，这座城市的幸存者们也纷纷逃往了避难所，杨泽楷感觉自己像是逆流而上的鱼，迎着海浪前进。 他从研究所出来以前瞥到了纪灵一家三口，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张嘴，只是在角落里站着，避开了自己投去的眼神。 在这座城市里他嗅到了和幸福小屋不一样的味道，是守序的味道，第九研究所真的把这座城市的秩序恢复了一部分，人与人之间的眼神少了很多纯粹的疏远。这种味道是很难伪装的，因为即便表面粉饰的再美好，烂了就是烂了，臭味也会从内里渗透出来。 就在将要冲出自由城的时候，杨泽楷猛地在最后一个哨卡停住。 他看到了那两个调查人员，那二人正在手舞足蹈地和另一个卫兵说着什么，一边背靠背做示范，卫兵迅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脸上露出大喜之色，他立刻拨通电话，很快整个自由城都知道了这个对付雪人的办法。 杨泽楷没有出声，消失在南方的雪地里。 …… 茫茫雪地里，寂静无声的夜被可怕的呜咽声打乱，伴随着风声和积雪窸窣落地声，地平线闪烁起大片红色的光芒。 是雪人，看不到尽头的雪人从南方奔涌而来。 如果有人在附近就会看到，这些雪人中有大量形体奇怪的特殊种，它们或戴着斗笠，或扛着斧头，但大多是具有明显的人形外观。 而在雪人大军的正中央，厚重的积雪轻托着一个蓝唇少女。 这个少女下半身几乎完全被积雪覆盖，仅有上身保持着人类形态，穿着华美的贵族服饰。从她裙摆散发出的能量为大面积的积雪添加了特殊能力，这些积雪如同轮胎一般托着整个雪人大军前进。 极远处的一棵树上，杨泽楷周身缭绕着与积雪几乎同色的净化火蛇。 这个少女给他的感觉很危险，甚至有些像噩梦貘给他的感觉。且不同于以往的任何雪人，她很显然拥有智慧，从她所处的位置就能够很轻易地判断出这玩意是这帮妖物的头领。 杨泽楷舔了舔嘴唇，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面对的第一个棘手敌人。 凝神屏息，净化火蛇缓缓翻腾。 注意力高度集中后，急速前进的雪人大军在杨泽楷眼里仿佛变得极为缓慢，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能看到雪花从自己眼前落下，六角形冰晶随风飘荡，透过冰晶的缝隙望去，雪人眼中的红光犹如凝固了一般。 他又将目光锁定到少女身上，少女的面容清晰可见，很难想象这般面容姣好的生物居然是一个怪物。 少女忽然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眼神向杨泽楷这个方向飘来。 她感觉到了杀机。 糟了！杨泽楷猛地屏息，所有足足六条净化火蛇不自觉地围绕着他缓缓跃动，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很难看到他周身的火光，但他毫不怀疑少女的眼力。 净化火蛇，发动！ 隔着老远，二人四目相对，净化火蛇跃过了杨泽楷的肩头，火焰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他手中的石质兵器上。 一把致命的武器被猛地掷出！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根烟 缠绕着净化火焰的飞刀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少女俏丽的脸庞瞬间被炸成了一团雪雾！ 杨泽楷发出这一击后甚至来不及确定敌人的状况，他几乎是在掷出飞刀的同一时间从树上一跃而下，不顾一切地狂奔。 巨大的冲击力让寒冬少女后仰，纤细的腰肢几乎后弯了九十度，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芭蕾舞演员正在舞台上起舞。托抚着她的积雪在极短的一瞬间失去了她的力量，化为普通积雪窸窸窣窣向下落。 与之一同下落的还有寒冬少女的身体，整个雪人大军在少女受到重创后立刻乱做一团，他们像是猛地失去了某种加速度，开始惯性移动，那些原本速度就较快的变异雪人撞上了前面的普通雪人，巨大的身躯让它们撞碎好几个雪人后才停下。 看这个情况，给雪人大军加速，让所有雪人乘着积雪高速移动是这个寒冬少女的能力。 这般混乱立刻让雪人大军立刻被飞散的雪花覆盖，视线所及只有白色。 忽然，一道闪亮的红光出现，寒冬少女下坠的身躯似是被无形的力量握住了腰肢，整个凝滞在半空中。 杨泽楷后脑发凉，他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那寒冬少女并未修复自己的头颅，而是在纤弱的肩头张开了两只血淋淋的眼睛！ “呜呜呜！” 杨泽楷虽然来不及观察寒冬少女的变化，但震耳欲聋的少女呜咽声震的他耳膜生疼，他必须要尽量远离敌人并且尽快到达下一个偷袭地点。 就在他逃跑之际，一双血红又冰冷的眼睛锁定了她，眼睛的主人带着呼啸的白雪冲出了雪人的队伍，向着杨泽楷的方向直勾勾地扑了过去！ …… 自由城，第九研究所内。 医生交代完以后就急匆匆地冲进了实验室，他必须最快速度破解雪人基因信息，还要带着一众研究所工作人员制造基因破坏武器。而整个自由城的防御指挥则交给了经验丰富的副所长爆破，此时她已经站在了研究所内的指挥中心，面前的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地图，上面标注了雪人的进攻路线和速度。 “三营现在离开自由城准备侧翼吸引火力。” “一营加快平民疏散速度！我不想听到你的借口！” 这个女将领不断发号施令，大批自由城卫兵在她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构建防御工事，实际上正面和雪人进行冲突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这些年来他们倒也积攒了一些战斗经验，整场战斗将以骚扰和诱敌的方式进行，力求打乱雪人的步伐，最大限度降低伤亡率。 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雪人随时有可能出现在视野中。 凛冽寒风中，每一个士兵的心脏都在狂跳，眉毛和胡子很快挂上了冰碴，他们从大楼的角落、斜坡的盲区甚至是雪窝里掏出改良过的枪械，瞄准南方。 三营的人已经冲向了侧面，他们的指挥官正端着望远镜看向远处。 地平线处他看到密集的白色正在如同雪崩般向他们奔涌而来！ 是敌人！ 爆破觉得非常可悲，人类最引以为傲的武器现在只能对付同类，当面对真正的敌人的时候屁用没有。想到这里她自言自语道：“所以那些大贵族和官员们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带着这个国家的一切。” “那是怎么回事！” 忽然，旁边的一位参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正好看到雪人大军的移动速度锐减，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左右。 爆破瞳孔巨震，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白幽灵干的。 …… 此时此刻，纪灵和林蕾相对无言，小纪波神色灰暗，小脸上满是伤心。 他始终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看着爸爸的表情他不敢问，这些天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严寒带来的身体折磨，还伴随着心灵的煎熬。 林蕾抿了抿嘴，两根手指抠住床角。 “纪灵……” 她正想和纪灵好好谈一谈，却被对方挥手打断。 “你带着儿子先藏起来，如果雪人真的冲进来，呆在这个房间里不要走动，也不要发出声响。”纪灵站起身，走到纪波面前蹲下，又笑着和纪波说道：“儿子，怎么了不开心，爸爸去给你找玩具好不好？” “真的？” 孩子的心念单纯，很快就把难过暂时抛诸脑后，他怯生生地再次询问，在得到肯定答复以后立刻在地上蹦跳了起来，小小的房间里不断响起他的脚步声。 纪灵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儿子，没有看林蕾一眼。 “纪灵，你听我解释，我错了你原谅我……”林蕾哀求地拉住他的上衣，“你不要这么对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要你做什么，林蕾。”纪灵忽然收起了笑脸，认真地看着她，“照顾好儿子，好吗？” 言罢，他便大踏步走出了房门，铁门被他砰的一声合上。他背靠铁门死死抵住，然后缓缓坐下，任凭林蕾如何拍打也不愿让开，很快林蕾的声音引起了小纪波的注意，为了不让儿子受惊吓，她只能停止了拍打。 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在自由城上空回荡，广播里爆破的声音提醒着平民注意安全。纪灵昨天夜里找卫兵讨了一根烟，他从兜里摸出一盒发霉的火柴，缓缓点燃。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在跳动。 …… 杨泽楷在雪地里狂奔，理智告诉他不能轻易离开树林，但在树林里奔行会影响他的速度，可是寒冬少女不会被影响，对方会直接用身下的雪浪击碎障碍物。 这能力可真方便啊，为什么我就没有类似的技能呢。 杨泽楷当然动了用超能诱捕将它当场拿下的心思，可是现在敌我实力差距有点大，胡乱释放能力不但啥用没有，还有可能惹出更大的麻烦。以这个疯女人移动时的动静来判断，这玩意最起码也是个发展不均衡的伪三级战力，普通二级应该不是对手。且这家伙看样子粗暴得很，保不齐就能和剑仙比一比杀伤力。 而杨泽楷一时半会又无法连续使用净化火焰，现在算是一个可怜的二级的无攻击手段的复苏者，想来想去也只能先溜一步了。 再又一次撞碎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后，寒冬少女停了下来，两只邪异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 它丢失了杨泽楷的踪迹。 它扭头看了一眼雪人大军，虽然雪人们任然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进，但速度大减，从此处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自由城的轮廓，只要它愿意，现在就可以带着大军杀过去。 “必须……完成……任务……” 一张嘴在寒冰少女的胸部裂开，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第一百四十章 破碎的少女 “先……杀死……” 寒冬少女最终没有回到大部队，它对轰掉了自己头颅的杨泽楷恨之入骨。 而事实上，杨泽楷就隐藏在六百米外的某个山缝里，如果不是运气好发现这里，此刻的他恐怕已经被追上了。 “张嘴说话了？” 杨泽楷略微愣了一下，这代表着这个怪物的智力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上。 这只寒冬少女是从幸福小屋过来的，这说明它大概率就是一直以来和大胡子做生意的雪人，只是看它的样子和智商，它应该并不是幕后黑手，如果能将其活捉说不定能套出更多情报。 他甩了甩头，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附加了净化火蛇的投掷击已经是当下的自己能造成的最大杀伤，而自己短时间内并没有二次发动这个技能的能力，而另外这个妖物的直觉非常强大，甚至直视它都会被发现。眼下连自保都很勉强，一旦被对方发现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还谈什么活捉。 他掏出爆破给他的匕首看了一眼。 爆破是个不识货的女人，她权当这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可是杨泽楷感觉这柄匕首刀刃处的细微卷曲花纹有一种异样的气息，这种自身能力赋予的超强感知力让他当场就对这把兵器来了兴趣。 离开指挥室后，他果断用这把匕首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开一道伤口，愈合速度比平时减缓了很多，他甚至能感受到大脑里的神秘医生用了一些没见过的手法才治好自己。 这玩意要是捅在妖物身上，恐怕不会好受。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一件近战兵器，而且比较贵，一次性使用也太可惜了。寒冬少女的直觉让他难以近身，即便是在这六百米开外自己都有被冰雪渗透的异样感，根本不可能凭借双腿靠近。 除非……杨泽楷忽然想到一个不太靠谱的办法，不过他还是打算试一试。 一步、两步、三步。杨泽楷以极慢的速度向着前方移动，他已经到了地缝边缘，寒冬少女没什么耐心地四下游荡，它似乎能够感知到杨泽楷就在附近，可是拿不准具体位置。 距离还是不够，需要它主动向自己靠近。 此刻猎人已经悄然变成了猎物而不自知，杨泽楷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手中的爆破的折刀被他反握在手中，刚才连续发动技能让他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他必须平静下来才能更高效地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有一个人已经教给了他很多，他觉得自己能办到。毕竟狩猎，需要时间和耐心，他很清楚，曾经的某人也很清楚。 终于，寒冬少女向这个方向游荡了过来。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和大嘴，失去了头颅的寒冬少女仍然可以说是美艳动人，那身由冰雪构成的贵族服饰品味非凡，甚至连下身的冰雪都和服饰呼应有一种特殊的美感，被托举在半空中犹如一个冬日里的精灵。杨泽楷相信其他人见到这个妖物肯定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最起码会尝试进行一些谈判。 他不知道的是幸福小屋的最终胜利者也有这个打算，他现在已经变成了雪人大军的一员。 敌人正在一点点靠近，二人的距离从六百米缩减到五百五十米，杨泽楷甚至能够看到五百米处有些扭曲的空气，像是一个结界笼罩在大地上，他忽然明白对方依靠的根本不是直觉，而是这种结界类型的特殊能力。 如果自己贸然近身，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终于，寒冬少女和杨泽楷的距离只剩五百一十米，也就在这时寒冬少女转身决定前往另一个方向。 嗖！ 杨泽楷猛地低头从地缝里跃了出来，一个箭步冲进了五百米范围！ 寒冬闪现发动！ 净化火焰发动！ 下一瞬杨泽楷的面前出现了无头少女的身躯，她后背呈一条优美的弧线，有繁复的花纹覆盖在她脖颈。杨泽楷没时间欣赏，手里的折刀狠狠刺下！ 与此同时，一只鲜红的眼眸在其后背张开！ 早有准备的杨泽楷并未有半点慌乱，但寒冬少女的手臂像脱臼了一向他的胸膛狠狠一掏！ 噗嗤！ 伴随着一声血肉破碎的轻响，杨泽楷的胸膛被狠狠地刺开一个大洞，寒冬少女意图掏出他的心脏，但杨泽楷的战术折刀更快一步已经刺中了她的躯干，澎湃的火光瞬间闪耀整片树林！ “呜呜呜！” 寒冬少女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整片大地都在颤抖，战术折刀上有点点的白色火光闪烁，净化火蛇早已顺着伤口扑入了敌人的身体。折刀上仅剩这点白光在漫天红光中居然毫不逊色，虽然没有红光刺目，但红光逐渐衰减寒冬少女的身体也迅速虚弱，而那点白光还保持着原来的亮度，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寒冬少女和杨泽楷双双从高空坠落在地，那点白光才消失。 杨泽楷咳出大口血块，破开的胸膛甚至能看到心脏不断跳动，他视线模糊感觉到身体冰冷无比，整个世界都在迅速变暗。 身体的痛苦刺激着他的大脑，他强忍着疼痛手指轻轻颤抖，硬是从记录册里拿出了照片里的小花，小花立刻光芒大作，同时大脑中的神秘医生疯狂加班试图救活他。 他知道小花对自己的伤势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它的驱散能力能够给自己提供一点保护，附近如果存在没什么脑子的雪人的话，多半不会靠近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泽楷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此刻他裸露的胸膛已经修复如初，完全没有了一点外伤的痕迹，只有他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本能还在试图拯救自己。 “幸亏记录册不要加班费……” 他深呼吸几口后看向一边，寒冬少女的尸体并没有消失。 “这是……”杨泽楷走上前去，这具尸体消失的只有冰雪组成的下半身，而属于人类的上半身部分还躺在雪地里，眼睛和大嘴也已经消失不见，没有头颅的脖颈被冰雪封堵，并没有鲜血流出。 像一幅地狱的油画，无知的少女被恶魔啃食后留下的残躯。 杨泽楷随意扒拉了一下尸体，感觉这玩意像是纸糊的一般，手感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自由城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雪人大军，随着一声枪响，密集的炮火覆盖了雪人大军。 第一百四十一章 活着罢了 当巨量雪人聚集后人类才发现，那些被他们统称为雪人的怪物也存在诸多差异，普通雪人之间充当手臂的树杈又长又短，头颅也千奇百怪，像是不用地区的小孩堆雪人的习惯不同般各有各的特色，至于夹杂的变异雪人则差异更大，甚至能够从身材看出性别特征。 一颗子弹落在其中一个普通雪人身上，它顿了一下似乎试图思考，但很快更多的子弹在它身上开洞，这些子弹造成的伤害很快就被积雪修复，但却激怒了这只雪人，它眼中红芒更盛，但它找不到敌人在哪里，于是被本能驱使着向前方的城市加速前进。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每一个雪人身上，已经失去了寒冬少女的雪人大军在子弹的刺激下前进。自由城卫兵们从未见过这阵仗，恐惧促使着他们更快地扣下扳机。他们中有人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他们相信爆破的战术也更相信自己的经验，虽然雪人大军看着吓人，但只要发现不了自己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可这是对于卫兵而言，对于平民来说，现在已经是末日降临。 过不了多久雪人就会冲进自由城外围，而此时此刻还有大量平民没有完成避难，自由城曾经的地铁通道和停车场里已经塞满了人，里面的人正在拼命用障碍物填补入口，以保护自己不被雪人发现，而没进去的人还在不断想挤进去，他们拼命推搡甚至是咒骂，如果不是还有卫兵维持秩序，情况早已失控。 他们想活着。 在这般情景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异常脆弱，即便是第九研究所也无能为力。 另一方面，第九研究所已经基本进入了全封闭状态，几乎所有人都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暂时完成部署的爆破正在大踏步前往医生的实验室，昏暗的走廊里她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 “你是……” 她费了一点心思在回忆起来，这是白幽灵带回来的人，对方声称他们只是为自己带路的流浪者，与自己无关。再加上这一家三口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爆破便没怎么留意。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停下脚步，悄无声息地将右手沈向自己的后腰。 “啊？哦！副所长您好。”纪灵似乎在发呆，此刻才注意到爆破修长的身影，他下意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后说道：“我的家人在屋里，孩子不能闻烟味。” 他扬了扬自己手指间已经熄灭的烟头，歉意地笑了笑。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爆破点了点头继续离开，很快就到达了另一层的医生实验室。此刻实验室内大量的研究人员正在不断穿行，爆破敏捷地避开了他们凑到医生身边问道：“进展怎么样了。” “刚好完成，已经破解了雪人的基因序列，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这种基因居然和人类又99％的相似性！” 他没有等待爆破回应就指着眼前的屏幕继续说道：“只有这一段基因序列和人类存在明显差异，我几乎能够肯定……” 爆破打断了他：“我们约定过不讨论这件事。” “哦，对。” 医生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左右看了看确保自己刚才的话语没被人发现。 他们被留在自由城多年，也经历过非常艰难的时光，自然而然地他们怀疑起寒冬的真相。机缘巧合下他们见过一次变异雪人，这种疑虑就变得更加明确。 但是在一次彻夜长谈后，爆破和医生决定对此事绝口不提。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并没有能力干预此事，甚至连说出口都可能导致自由城的大动荡。 而他们经不起任何波折。 “基因破坏弹已经在制造了，只要在普通子弹头上嵌入这种特质材料就能使用，其实很简单。”他拿起一枚淡蓝色子弹，“具体的安排你来负责，我没这个本事。” 医生说着话大拇指向后指了指，爆破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是一条先进的生产线，合金打造的全自动机械臂正在不断将特质材料嵌入弹头，每分钟都会有大量基因破坏弹产出，它们沿着流水线被送到实验室，此刻已经堆了半箱有余。 很早以前医生还不叫医生，那时的他是百川国第一理工学院的高材生，集众多光环于一身，极强的工作能力让他深受上级器重，二十多岁就成为了第九研究所的所长。 “我知道了。”爆破应了一声就走向弹药箱，一只手搭在握把上轻轻松松就扛了起来。 他们没有端架子的时间，她通过无线电一声令下，不断有卫兵开始进入实验室，而后扛着满载的弹药奔赴自由城各处。 …… 杨泽楷此刻正在雪地里急速移动，如果有人距离较近就会发现他脚下有积雪不断涌动，像是助推器一般为他提速。 他刚才使用超能诱捕获得了寒冬少女的能力，但也许是由于双方本身的实力差距，也许是其他能力作为人类的他不能使用，总之他只窃取到了驱使地面的积雪加速的能力，但他只能为自己加速，不能帮助普通人。且这种能力非常需要集中注意力，稍有分神就会速度大降。 这么看来，更换能力也是一场赌博，能窃取到啥也全靠运气。 他平视前方，远处的雪人大军正在咆哮着冲向自由城，这些怪物们会毫不犹豫地同化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自由城在这场浩劫中能够有多少人幸存，如果他们能利用好自己告诉他们的背靠背战术也许生存几率能够提升不少。 很快，杨泽楷接近了战场，他停止加速从侧面绕行。雪地中和城市里满是连绵不绝的枪声，但却很少能看到人影，普通雪人没有目标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荡，可是变异雪人不傻，它们已经冲出了雪人大军开始扑杀！ 噗嗤！ 伴随着肉体破碎的声音，匍匐在雪地中的卫兵被疾冲过来的变异雪人击杀，他们直到死时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敌人，试图让敌人停下脚步，可是完全没有用。而下一刻被蹂躏地奄奄一息卫兵们就被变异雪人同化，化为了新的雪人。 “什么！？” 爆破不敢相信地听着下属来报，雪人大军里成群结队的变异雪人打乱了她的规划，三营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城外的他们由于没有掩体只能在绝望中死去。爆破能够想象到他们死前的景象，她重重一拳砸在指挥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砰！ 指挥台被她拍的寸寸龟裂。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由城的末路 随着自由城外的三营全军覆没，阻碍雪人前行的侧翼火力完全消失，每一处哨卡的指挥官当机立断下令停止开火，全军进入静默状态。 他们不能开枪，如果枪声只从正面传出，雪人会不顾一切地向他们扑来，这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草！难道我们只能等死吗！”某处哨卡内一个指挥官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整个哨卡被绝望所笼罩，负责观察的哨兵已经能透过望远镜看清雪人的脸，那些闪烁的红光是他一生的阴影。可这还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夹杂在雪人中间的人形雪人，它们看上去更有智慧，这个哨兵恍惚中甚至预感了自己的死亡，他自问没有办法在这支恐怖的大军面前活着离开。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汽车急刹的声音，爆破带队扛着一个个木质弹药箱走了过来。 “所有人全部装填新运来的弹药！立刻！” …… 过了一会，杨泽楷已经从侧面悄然进城，他迎面撞上了正在驱车返回的爆破，越野车在他面前停下，车门洞开杨泽楷立刻上去。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你先说！”二人又一起说道。 “雪人基因破解了，我们正在制造基因破坏弹分配给各支卫队，但是世间太紧张了。”爆破率先开口，“最多十分钟雪人就会进入自由城，平民伤亡会很大。” 杨泽楷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放慢了雪人的速度，不过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爆破难得咧嘴笑了笑，像个男人一样使劲拍了拍杨泽楷的肩膀，“你走吧，向北去应该逃得走。” 她说的没错，杨泽楷一个人对战局的影响无足轻重，自由城里有成千上万的平民和卫兵，他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一群，更何况只有他自己知道，净化火蛇不能连续使用，这种属于三级净化者的能力对他的身体负荷太大，虽然感觉不是很明显，但是他总感觉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现在撤离确实是明智的选择。 车窗外是被雪覆盖的城市景观，那些冻土风格的华美建筑经历了这么多年早已破落，斑驳的门柱瓷砖破碎，上面布满了各式涂鸦。一些涂鸦上的文字写的是“春天就快来了”。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集中在地铁站附近。忽然，一个身影闪过，那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他骑着一辆非常破烂的自行车，车头和前轮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正费力地向地铁站骑行。 杨泽楷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我帮你们杀了它们，能拿到什么好处？” 爆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觉得这个人已经做出了选择，这种表情她从见过无数次，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要根据你的具体战斗表现决定，说实话我们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基因破坏弹给我一箱，再给我来把枪，我会尽可能狙杀雪人，其他的你们自己决定。” 越野车在路边停下，杨泽楷毫不犹豫地走了下来，拉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整箱子弹，单手抓起硕大的弹药箱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提着一把枪。 “力量不错，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泽楷没有理她，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早就已经看出，这个百川国的幸存者压根就没有复苏者这个概念，所以一直被妖物单方面吊打。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漫漫长夜就要过去，雪人们虽然来势汹汹，天亮了以后胜算总会大一些。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今夜，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明天又是普通的一天，只是很多人会就此消失。这并不重要，反正每天都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可是杨泽楷看到那个骑车的少年后还是决定留下，他想起了那个替自己写检讨的陈浩，心想如果不是诡异复苏，两个少年命运轨迹应该会差不多，陈浩不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少年也不用骑着破自行车寻找庇护所。 不过都是被时代裹挟的可怜人罢了。 杨泽楷直奔自由城最高的一幢建筑，这座建筑物看样子曾经是这个城市的地标建筑，位于城市正中央，视野开阔且造型宏伟，现在已经完全弃用。寒冬里太高的地方冷风会更加杀人，没有集中供暖系统没人愿意上去，倒是楼脚下有很多人搭建帐篷的痕迹，如今也已经人去蓬空。 他一脚踹开楼门，拾阶而上来到了天台。 月光从西边洒上他的脸，杨泽楷随手摘下面罩，乱糟糟的头发掩住双眼，他随手举起了爆破给的狙击枪，然后把枪架在栏杆上，对准了雪人的方向。 他其实会用枪，只是嫌弃这东西声音太大容易招惹更多的麻烦，并且子弹上没办法附着净化火焰，这种炽烈的火焰会烧坏枪械的零件，导致炸膛。 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反正到处都是杀人者与被杀者，枪声此起彼伏像一场血腥的交响乐。 寒风呼啸，雪人终于进了城。 …… 爆破重回指挥中心，正在听取各方传来的无线电情报，基因破坏弹确实起到了难以想象的作用，普通雪人在这种淡蓝色的子弹下迅速崩解，甚至不需要命中常规意义上的要害，只要被基因破坏弹擦中雪人就会死亡，这让各方卫兵大喜。 这是第一次有人类阻止雪人的攻势，在此之前甚至传闻百川国军方动用导弹都没能建功，热浪过后，只有中心的雪人会消失，其他雪人又会毫发无损地站起来。 他们阻止了雪人，像是阻止了这场永无止境的寒冬。 可是捷报仅仅持续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那些长相更加怪异的变异雪人无疑拥有相当的智慧，他们迅速发现了基因破坏弹的威胁性，开始有预谋地袭击各个哨卡。它们的身体更加强壮，甚至能强行撞烂围墙，移动速度也远超普通人的反应极限，任何哨卡一旦被变异雪人盯上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而后，这些死去的卫兵又会站起来变成新的雪人攻击旧人。 爆破脸色阴沉，眼下局面过于棘手，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先征求医生的意见，他才是第九研究所的所长，也是自由城的实际话事人。 距离雪人最近的地铁站人头攒动，卫兵已经无法维持秩序，就连他们自己也陷入了恐慌之中，有卫兵抛弃了地铁站自行寻找藏身处，那些还没进入地铁的人们从愤怒到哀求再到绝望，他们面前的地铁站入口已经被各种重物封堵，里面的人还在拼命抵住这些障碍物不被推倒。 生存面前，只剩野兽。 有一个母亲奋力将自己怀中的婴儿从重物缝隙抛入地铁站内，随即就不慎被身后的人挤倒踩踏，很快就被活活踩死，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离地铁站更进一步欣喜，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所有人僵住，如坠冰窖。 雪人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