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柯欢》 第1章 3个铜板 初冬的风是有点冷的。柯欢一个人走在凌晨的长街里。他微微仰着头,保持着一种孤傲的气质。 此时既没有一身厚衣服,也没有一点碎银子。肚子饿得咕咕响,还不得不拖着疲惫的步伐,一个人走在凌晨的长街里。 这就是柯欢的命运。他这样子走过了一座山,两条河,三个小镇,和四座城池。 不远处,一盏灯亮着。昏黄的灯光,在湿冷的晨雾中温暖着浪子的心。 一个小小的面摊在街角散发着热气。一张桌子,四条凳子,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板。这位老板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他一个人守着小面摊。此时没有客人,他正好蹲在炉子旁暖和暖和手脚。 柯欢看着面摊,他实在想坐下来,吃一碗热腾腾的面,让饿了好几天的身体增添一点力量,支撑他继续走下去。可是,他真的没有钱,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他慢慢的走到面摊前,脚步很慢很慢,他内心在期待着什么,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可是怎么办呢?他实在是饿了。 老板看着远方走来一个人,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期待,早起的鸟儿果然是有虫子吃的。一碗面三个铜板,三个铜板三个铜板的赚下来,他的孩子可以吃得饱穿得暖,还能上学认字。随着柯欢的走近,老板慢慢的失去了希望。这个人,应该很穷,而且比他还穷。但是,这人居然拿着一把刀。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老板感觉到心慌,他突然后悔了,何必为了三个铜板而落单在这样寒冷的早晨。他一时间想起了还在炕上的老婆,已经出嫁回娘家的大女儿和她的一双儿女,还有自己十二岁的小儿子,这可是个落脚宝。如果自己不在了,这一家子怎么办? 柯欢看着老板的眼睛说:“老板,我很饿,但是,我没有钱。” 柯欢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就好像他已经吃了这碗面,却没有付钱。 老板一下子轻松下来,他不是个坏人。那一时间的想法迅速烟消云散。 做生意的人,本就热情。老板忙伸出手指了一下凳子,说:“客官,坐一下吧。我看你已经走了很久了吧。” 柯欢点了点头。他坐在桌子旁,感觉到身体的重负稍稍减轻了一点。他不仅走了很久,他也孤独了很久。他总是在夜间赶官道,白天走山道。越是无人的时候,越是他行动的时候。 老板看了一眼柯欢手中的刀,乌黑的刀鞘闪着冷冷的光芒。他能坦然的说自己饿了很久,却没有出卖这把刀。想必这把刀对他很重要,重要过他的生命。老板是听说过,江湖上的人,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柯欢看他看着自己的刀。他把刀放在了桌子上,但是他的左手仍然握着刀柄,一根黑色的链子,把他的手和刀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他说:“老板,你看我这把刀值多少钱?” 老板说:“我只会煮面,如果你问我一碗面值多少钱,我一定可以告诉你。” 柯欢问:“一碗面多少钱?” 老板说:“三个铜板。” 柯欢想了一下,说道:“我的刀曾经值万两黄金,最差的时候也值二两银子。” 老板问:“我听不明白?客官若是诚心卖刀,就应该给个合适的价钱。就像我卖面一样,如果我的面一会儿三个铜板,一会儿一两银子,那我的生意就会完蛋了。” 柯欢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空里有一颗星,和几丝月光。大片的云遮住了月亮。是啊,如果这样,我就会完蛋了。可是,如果不这样,我也可能饿死了。一个没有合适价钱的人,就只能这样了。 柯欢低下头,说:“老板,实话说我实在太饿了。现在在我心里,这把刀就只值三个铜板。”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怎么就这样轻贱了自己? 柯欢,明月堂的五星杀手。曾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一条狗,这条狗命价值二两银子。那时,他以为这是自己最轻贱的时候。 当大魔王把一两银子扔到他面前时,他默默的蹲了下来。那一刻,他的心在滴血。柯欢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沦落到接杀狗的单子。更没想过,他还能容忍别人抽成一半。但是,他是敬业的。这条狗,他不仅杀的干净利落,还杀的条理分明,既不血腥又慑人心魄,完美的满足了客户既要当菩萨又要立威风的需求。这位客户当场表示要给六星好评,可惜最高只有五星。于是他决定请柯欢帮他去杀另一条狗,价钱加倍。柯欢拒绝了。他的刀是用来杀人的。 大魔王却说,只要客户需要,你的刀还可以拿来切菜、杀鱼、唱戏。 老板忙摇头,说:“客官,我是一个本分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并不敢要这把刀。” 柯欢说:“我不卖刀,我卖的是手艺。你现在不需要,可是你总有需要的时候。比如,你或者你的家人遇到了困难,或是你有不想见到的人,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老板打量着柯欢,这个年青人风尘仆仆,穿着青色的旧单衣,面黄肌瘦。但是,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诚恳。一双手白白净净,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语气谦和令人感觉踏实。这就是江湖人吧。老板从小就知道,耍刀弄枪不会发财,还会短命。他发自心底的可怜这位年轻人。真的,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困难需要一个江湖人来解决,只要自己本分守已,一定可以活得很好。但是,他相信行善积德,就算死了也可以上天堂。 老板打开小柜子,拿出一团面,用力揉着。然后切出一小团,两只手拉抻着。面团在他手里变成了长长的线,然后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的线。他动作娴熟的把面线下到锅里,没有一根掉落在外。 老板拉面的动作一气呵成。柯欢看的入了神。拉面原来是这么神奇的。他想起自己,如果那时不是去学刀,而是去学拉面,此时,他是不是也过着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再不济,他不会饿肚子。饿了,他就自己拉一碗面来吃。而不像现在,他出卖自己的手艺,三个铜板而已。 面摆在了柯欢的面前,热气腾腾,温暖着他的胃和他的心。 在柯欢小的时候,他遇到了顾兔,一个只比他大五岁的男孩子。 顾兔带他去吃了一碗面。那是柯欢这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他把面碗舔得干干净净,还不舍得放下。顾兔看着他,眼中满是宠溺的不忍。他牵起他的手,走,哥哥带你吃肉去。 柯欢永远记得顾兔手掌的温度和自己那一刻的感动。 柯欢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意犹未尽。老板为人很厚道,面的份量是足够的。 老板看着他,眼中满是做为一个厨子的满足。 柯欢放下碗,抬头看着老板的眼睛,感激的说:“谢谢。我吃饱了。” 老板笑着说:“饱了就好。不知客官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啊?” 柯欢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只是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遇到我可以落脚的地方。” 老板说:“我们黑石镇依山伴水,uu看书 .uukashu可是个好地方。虽然有些偏僻,可是民风纯朴。客官可以多留几天,到处走走。” 柯欢说:“老板,你看我连碗面都吃不起。” 老板说:“英雄莫叹出身,是人都有落难的时候。咱们有手有脚,日子是一定能过下去的。我跟你说,这条街的尽头是一条小路,顺着小路往上有一座山神庙,再往前走,你就能看见一处很大的破房子。一些没地方落脚的人,会在那里歇脚。” 柯欢说:“谢谢。” “路过山神庙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拜拜山神老爷,他会保佑我们的。”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第一缕阳光落在老板的身上。柯欢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五彩的光芒,善良而美好。 对了,这碗面三个铜板,他一定要记得给。 柯欢看了一下四周,啥也没有。他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又拿起切面的刀在石头上写了一个“欢”字。 他把这石头递给老板,说:“老板,你拿着这个,这是我欠你三个铜板的凭证,只要你有需要,就来找我。” 老板瞠目结舌,心想这只是一把切面的刀,他居然能够用来在石头上刻字,江湖人呐。 柯欢转身离开了。 老板看了看石头,觉得一阵后怕。一碗面换了一块石头,这要让老婆子知道了,肯定要臭骂一顿的。三个铜板白给了一个江湖人,怕事的老婆子,更是要怪他一头的包,说不定,这个月零花钱都没有了。他赶紧把石头扔了,石头在桌子面前滚动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第2章 大佬许伤 拜过山神。 柯欢看到了一排大房子。金色的屋顶在午后的阳光里闪闪发亮,青石的围墙被打破了好几个洞,像是老太太漏风的牙床。 柯欢从一个破洞跨了进去。 山林中的微风,也随着他的脚步跨了进去。 寂静的广场,杂草丛生。中间一条石板路延伸向里,两旁是灯塔和碑林。 柯欢背手而立,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孤寂无比。 继续往里走,前后两进十八间房子,隔着一个露天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一块荒废了的花圃。 唯一的大厅,空得可以摆下几十桌酒席。 大厅的地板上虽然有杂乱的脚印和满地的枯草,比起其它地方却要干净的多。也许很多流浪的人都在这块地板上休息过,或者四肢躺平,或者蜷缩一角,安然入梦。 柯欢四处打量着每一间房子,除了各种虫子、蜘蛛网和灰尘,徒有四壁。 他回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井,井里有水,从上面看下去,居然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神色憔悴,疲惫不堪。 柯欢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他喜欢被热水浸泡的感觉,肌肤一寸一寸的放松,什么都不用想。任由水波轻轻荡漾,仿佛躺在女人温暖的怀抱中。此时,柯欢又想起了顾兔。是他向他传授了关于女人的学问,让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但是柯欢没有办法像顾兔那样不顾一切的热爱她们。顾兔把自己挣的钱都花在了女人身上,特别是又年轻又傻白甜的女人。他标榜自己这是博爱。柯欢心里觉得他是缺爱,眼睛却充满宠溺的看着他。 柯欢找到了厨房,厨房当然是空的。他只好想办法烧一大锅水,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洗澡的。可是没有水桶没有锅没有柴,只有一个快蹋了的灶。他不由仰天大笑,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居然还想洗澡。太奢侈了太奢侈了呀! 他狂笑不止,然后笑倒在地板上。现在,他只想睡觉。 柯欢,快起来挑水!柯欢,堂主的夜壶快拿去倒!柯欢,衣服都洗好半天了,怎么还不去晒!柯欢,菜还没有炒好吗?兄弟们都饿了!柯欢,柯欢,柯欢!柯欢,这是你杀狗的一两银子!大魔王把银子丢到地上,那银子在地上一蹦一蹦的,突然像箭一样飞入柯欢的心脏,刺痛。 啊!柯欢瞬间惊醒。梦里有多憋屈,醒时就有多愤恨。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周公庄上静悄悄。兄弟你到处乱跑,走动的声音那么大,我忍了!狂笑的声音那么可怕,我也忍了!梦魇的声音都那么诡异,我实在忍不了!麻烦你快点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柯欢四下打量,这个说话的人到底在哪里? 太阳确实快要下山了。微红的余晖斜斜的穿过窗格子,贴在黑乎乎的墙壁上。墙角尽是枯草,枯草中有人吗? 枯草中有人。 柯欢爬起来,呆坐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哎呦喂,你确定要这么吵嘛。” 枯草中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又无可奈何的放下,似乎承受不起自己的重量。 柯欢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饿了。” “我看你那把刀不错,快去把刀当了,咱们就有吃的了。” “我还撑得住。” “可是我快饿死了。” “那我出去看看有没有野物?” 那声音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好,快去。” 火烧得很旺。 火上烤着两只野果。 许伤保持着四肢贴地的姿势,闭目养神。 柯欢发现许伤说的是对的,附近确实没有活物了,连只老鼠都没有。如果有,也应该在他的肚子里了。 柯欢啃着野果,自言自语:“这里是我要找的地方吗?” 许伤答道:“没错,就是这里了。凭咱们浪迹天涯十多年的经验,再往前走也找不到比这更适合我们的地方了。你看这里空气清新,山林寂静,房子又大又结实,不远处还有山神佑护。只要手脚勤快,你是不会饿死我的。欢欢,明天一大早,你就撒开脚丫出门左转,沿着山路走向小路,走完小路再转上长街,经过张老三的面摊子,就是你欠了三个铜板的那家没错了。再往前三百步,就能看见皮总当铺了。这皮总天下第一小气刻薄,但是你遇不上他,放心。你把咱们这刀往柜台上一放,小伙计南南就会给你掂量掂量。记得要叫他南南哥,皮总就这一个小伙计,你不会叫错人。南南哥收了咱们的刀,再给了你二十两。你拿了这二十两,也别跟他多话,再多说怕是皮总会出来杀价的。赶紧出门,往对门再走两百步,唉呀,好吃的叫花烧鸡。一想起他那正宗的叫花烧鸡啊,口水都能流一地。也别买多了,三只吧,你半只,我两只半。再记得去得意酒楼捎一坛老酒,三斤五斤的随便你。现在快点睡觉,明早起早。” 柯欢认真的听完许欢的话,然后慢慢又回忆了一遍,确信自己真的听懂了。说道:“这是我的刀,不是咱们的刀。我不卖刀,也不当刀。” 许伤叹了一口气,看来没忽悠好,明天的早餐还没有着落呢。他说道:“我可讲清楚了,今天烧的这把火,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为了不冻着你,不饿着你,我为素不相识的你倾尽所有。而你却舍不得一把破刀。” 柯欢想了一下,许伤说的又是对的。刀是不可能当的,手艺却是可以出卖的。 柯欢说:“我会耍少林罗汉拳,而且耍的很好。我想,” “你不会想去街头卖艺吧。我可告诉你了,我的太祖长拳也打得好着呢,我还会胸口碎大石呢,没用!没人愿意花钱看!” 柯欢说:“我会炒菜,会洗碗,明天,” “你带着把刀当厨子,谁会请你?要不,你还是把刀当了吧。” 柯欢忍不住生气:“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吧。” 许伤惊奇的望了一眼柯欢,然后闭上眼:“那你明天就去吧,我等你回来。” 黑石镇确实不大,柯欢转悠了一圈,相中了一个卖艺的好地方。 这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估计有上百岁了吧。树下散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聊着天晒着太阳。柯欢在这树下转了几圈,始终张不开嘴。他指望这几位老人招呼他一下,比如说,年轻人打几套拳看看,然后再打赏几文钱。果然有位老人站了起来,接着几位老人都站了起来,他们远远的避着柯欢,晃晃悠悠的走了。柯欢一脸苦笑,可能是看见他手里的刀,觉得此处不可久留吧。 柯欢只好继续在街上转悠。路过张老三的面摊子,他的生意还不错,有几个客人。然后往前看见了皮总当铺。原来招牌上就只有四个字,“皮总当铺”。皮总当铺对过是好吃的叫花烧鸡,招牌上也只有七个字,“好吃的叫花烧鸡”。许伤又说的是对的,一字不差。 柯欢走过当铺门口时,想起许伤的话,当了咱们的刀吧。这时,一只苍蝇嗡嗡的在他面前乱飞。他立刻手起刀落,将这苍蝇砍成了两半。 这苍蝇刚一掉地,当铺的柜台里立刻跳出一个声音:“干嘛呢?来当刀的吗?” 柯欢说:“我刚打死了一只苍蝇。” “嘿嘿,拿刀打苍蝇,你这是一门绝学呐。不当东西,快走开,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一位精瘦的小伙从柜台里走了出来,uu看书.uukanshu.om 一脸嫌弃的赶他走。柯欢本想称呼一声南南哥,可是南南哥并不拿正眼瞧他。他只好乖乖的走了。 南南走到门口,看到地上真的有一只苍蝇尸体,被精确的切成了两半。他吓的捂住了嘴,伸出头去看柯欢的背影,没看见。 南南回过头,却发现柯欢又站在了他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有啥事?” “我要当东西。” 好吃的叫花烧鸡,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好吃啊,好吃。许伤啃着鸡腿,越嚼越有劲儿,闭目润味,几乎陶醉。 柯欢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大佬的许伤原来这么容易满足。有酒喝,有肉吃,有房子住,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 许伤赞道:“欢欢,还是你行!你实在比我厉害。明天还去卖艺不?我想一下,得意楼的红烧肉,那也是好吃的不得了的。” 柯欢淡淡的说:“明天不去卖艺了。” “那你要干什么?” “我想做一个澡盆,洗澡。” “做澡盆,别费那力了。去迎春楼吧,那里的澡盆子都是香香的。” 许伤,我们有钱吗?香香的澡盆子,我们不配。 柯欢抬头看着天空,天空里有一颗星,和几丝月光。大片的云遮住了月亮。冷冷的风在广场上经过,吹皱了夜色。 没有钱的浪子啊,精致、高贵、帅气,哪一样都不可能与你有关系的。 但是,如果一定要自夸一下的话,精神、朴素、帅气,还是适合我们柯欢的。 第3章 情深不知 许伤给柯欢指了一条路。 这条路往房子后面继续走,穿过树林,穿过乱葬岗,再穿过树林,就能看见一座湖泊,湖水像宝石一样宁静。 湖上泛着薄薄的青烟,远远望去,隐约能分辨出灰色的山影。 柯欢一跃而入,冰冷的湖水让他打了个激零。这种感觉,他是忘不了的。自他记事起,这样刺骨的痛,才是他真正拥有的。任他怎么样努力,还是如影随形。 突然,水中升起了一颗美丽的头颅,乌黑的长发在水面上漂浮着。她的脸上有水珠滑落,在月光里分外苍白晶莹。她的眼睛睁开的一瞬间,灵气漫延,柯欢的心一下子就被击穿了。此时,他们的距离只有一臂。 柯欢慌忙往后倒退。他本意是想转头不看她的,可是他的眼睛却怎么也转不开。 她向他游过来,越来越近,一直贴到他的脸上。 湖水还是冰冷刺骨,柯欢却感觉到越来越暖,似乎自己已开始燃烧。他伸出手,捧着她的脸,深深的吻下去。天空飘起美丽的雪花,前尘往事全都被雪白包裹,一朵一朵飘向了天际。柯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柯欢穿好衣服,握紧了自己的刀。 这只是一场梦。 许伤充满羡慕的笑起来。无名湖的景色很美,那个女人也很美。他以为,柯欢遇上她,也会被狠狠揍一顿。 柯欢说:“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的。首先是你想洗澡,我才给了你这个建议。然后是你自己选择去的。我并没有多说什么。”许伤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我以为她看不上你。 柯欢的心头本来是一团乱麻,这会儿丝丝相缠成了一团蜜,甜的腻人。他暗暗开心,那就是真的了,真的不是梦。 “你为什么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我明天要去见工。” 张富贵是黑石镇最大的秀才财主。他十三岁中了秀才,然后一直到儿子张青云十五岁了,他还是位秀才。但是这不影响他在黑石镇上作威作福的富贵生活,因为他上面有人。这个人在燕京刑部当官,来头很大,只能用大老爷称呼他。 张富贵家里招护院,五两银子一个月,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放两天假。重点是,张府养的护院有五十多个了,每天除了晨训晚训外,基本没啥事。这才是真正的钱多活少离家近。这个消息,是南南告诉柯欢的。他说自己与柯欢一见如故,自然要把最好的差事介绍给他。只是,竞争者也很多,能不能招上全凭柯欢的本事了。 柯欢对自己的本事是很有信心的,他可是明月堂的五星杀手,护院真的太小儿科了。所以他要洗个澡,弄得整洁干净去见工。任何时候,第一印象都很重要。 柯欢还是来晚了,张府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张管家坐在桌子面前登记报名,桌子右边摆着大大的招牌,写着招护院三个大字。几十人的队伍里有人还在练着拳,有人拿着刀,有人拿着剑,还有人背着行李,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柯欢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耐心的等待。 “欢哥,你来了呀。” “南南哥,你好。” 南南靠近柯欢,小声说:“欢哥,这护院总共才招十个人,你站在这后面,还没排到你就已经招完了。” “哦,你不是说还有比试环节嘛,我只要报上名就可以了。” “欢哥,我前面占了好位置。瞧见那个大胖子没,他出五两银子,我都没有让给他。我是诚心诚意的想着你的。” “五两银子插个队,他是有什么想不开嘛?” “我瞧是你想不开,张家护院,威风八面,只要招上了,那就等于一步登天,有钱有势了。别人都抢得头破血流。我看你身手不凡,招上护院是绑在马背上的事。前排第六的好位置,给你打个八折,四两银子让给你了。” “多谢南南哥好意,我没钱。” “你昨天当的二十两银子呢?” “花完了。” 南南迅速在柯欢面前消失了。真是穷鬼中的穷鬼,二十两银子一夜就花完了,他是吞金兽吗。早知道这么败家,就不跟他套近乎了,浪费表情。 这么多人的队伍里,只有一位廋弱的年轻人带着行李。他身上斜背着一卷薄被,一手提着一只小箱子,一身灰衣短打,站在队伍里分外显眼。柯欢眼见他被挡在了门外,垂头丧气的走了。 “看,又走了一个,这护院怕是不好当。”站在柯欢身后的少年轻声说,队伍里也有几个人与他附和着。这少年自站在柯欢背后开始,就很活跃,前前后后打听着各人的情况。柯欢实在嫌他吵,只能耐着性子不理他。 终于轮到柯欢了。 张管家看了柯欢一眼,个高人帅还干净。他笑眯眯的问:“是来报名的吗?” 柯欢点点头。 张管家仍然笑着,拿着笔望了一眼柯欢,发现他没什么表示。 “下一个。” “管家,”柯欢惊讶道:“我还没有报名字。” “你不行,下一个。”张管家又笑眯眯的看着柯欢后面的年青人。 “我怎么不行,我可是”明月堂的五星杀手,柯欢生生把后面几个字吞到了肚子里。 “我说你不行,就是不行。” 柯欢身后的少年一脸谄媚的走上前去,递了十两银子给张管家。张管家笑得更和蔼可亲了,他热情的写下少年的名字,目送他走进比武场。 柯欢的拳头握了又握,然后又放开了自己,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此处不招爷,爷也不稀罕。 柯欢只能往回走,边走边思考,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身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当了,自己还能挨个三五天,可许大佬还在家等着吃好吃的呢? “大哥,要不要来喝杯酒?” 一位红衣女子拉住了柯欢的衣角。柯欢看了一眼迎春楼的招牌,又看了一眼这女子,不由心痛,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稚气,束得再紧的内衣也挤不出丰满的身体。这么瘦弱的孩子,谁那么忍心。他摇了摇头。 这女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细声细气的说:“大哥,来嘛。” 柯欢艰难的说:“抱歉,我没有钱。” 这女子撒开手,退到角落里。其他几位稍年长的女人还在卖力的拉客,她们举止轻佻泼辣,在大街上随便的拉扯着男人。一两个男人禁不住拉,嘻嘻哈哈的进了迎春楼。 她却羞怯怯的,站在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迎春楼的老鸨春大娘冲了出来,拿指尖掐着她的手臂,骂道:“没用的东西,拉个男人都拉不到,今天照样没饭吃!” 她低着头,眼泪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烧腰子,把她给我拖进去,打一顿先!” 柯欢的心情一下子很坏。他的拳头又握紧了。可是握紧了又有什么用?这些人,这些事与他有关吗? 许伤自从吃了柯欢的叫花鸡后,就对他存着希望,看他还能不能再带只鸡或是一坛酒回来。没想到,他带了个问题回来。他只好费点心力开导他。 这就是穷人的生活啊,你是第一天才来到这世上吗?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命,他们自己改变不了,我们也改变不了。我劝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是卖艺。天是越来越冷了,你是不是要给我准备几件厚衣服了。你可要记得,我为了你倾尽所有,你要对我负责。 柯欢决定对许伤负责,给他好吃的,给他大棉袄。其实,像他这么好的身手,去张家拿些吃食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他愿意,还能拿些银子回来。只要有了钱,精致、高贵、帅气,也可以是柯欢或许伤。uu看书 ukansh 夜深了。 张富贵家里仍然灯火通明。 柯欢纵身跃过院墙,特意从几个护院身边掠过。他们站在那里聊天,对进来这么大个的人毫无察觉。柯欢心里一酸,五两银子包月的一群废物,可是,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废物。 柯欢飞檐走壁间,听到有人在惨声求饶。他趴在天窗上往下看。 天窗下正好是一张摆着精致小菜的桌子和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那男人跪在地上直磕头,口里还念着:“小的错了,小的错了,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柯欢一听这声音,正是张管家。 那女人趴在桌上,已经吓昏过去了。 “既然知错了,还不快把银子双手奉送过来。” 张管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钥匙,抖抖索索的打开一只小箱子,里面尽是些碎银子,估摸有个百把两。他万分舍不得箱子里的银子,这可是辛辛苦苦拼了老命想尽各种心思才攒下来的呀,一时间心痛的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块。他伸出手,想抓出一把来。后来一想仙姑的手段毒辣,还是把箱子都递了上去。 “好。看你还是比较有诚意的,这次就饶过你了。” “谢谢仙姑,谢谢仙姑,我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了,我再也不敢仗势欺人了。”张管家跪在那里不停的磕头,地上一摊水,估计是吓尿了。柯欢只觉心中大快,果然什么道理都比不上看坏人吃憋来得过瘾。 仙姑的身影在檐上掠过,柯欢纵身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在屋檐上飞掠。 第4章 桥上的人 柯欢有过无数次黑夜潜行的经历。为了完成任务,精神高度紧张,大脑高速运转。他不关心身外的任何事物,只要任务完成,他立刻返程,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顾兔一再强调,做杀手这一行,保密等同于保命,寂寂无名就能好好的活着。 这是唯一的一次,皎洁的月色,轻灵的身影,和不知名的她。令柯欢有种冲动,一定要追上她,然后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做柯欢,是南柯一梦的柯,人生得意已尽欢的欢。但是,她的轻功明显比他高明多了。 许伤这次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似是已经睡着。可是,他怎么会睡得着! 大厅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时而像万箭腾空而起,时而像瀑布急坠而下,时而又像战鼓擂动,战马齐喑。总之,这声音不会停下来,它的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只是为了下一刻的突然爆发。 这是一个人的鼾声。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柯欢真的不相信,这白日里瘦弱的少年,居然打得一手好鼾。 许伤也很烦恼,睡觉是不可能的了。他在这间房子里与各种各样的流浪人睡过,什么样的怪癖他都领教过。只有这位少年的鼾声不可逾越,他那里一夫熟睡,我们这里只有万夫寂寞。 “要不,我们出去喝一杯?” “只好这样,只是,我身上的钱可能不够喝几杯酒的。” “如果去得意楼,当然是不够的。” 许伤带着柯欢来到了左家巷,这里有一排铁匠铺。 铁匠铺往里走,有一间小黑屋,昏黄的灯光里摆放着三、四张桌子。 老板坐在门口的条凳上抽水烟,他个子不高,有些驼背,缩在门口。他的脸被一团烟雾笼罩着,不注意几乎看不见有人。所以,柯欢差点踩到他。柯欢忙向他道歉。他却面无表情的掏出一些烟丝,放在竹筒侧面的小口里,之后又对着竹筒抽起来。 这位老板真是懒的可以,桌子上全是一层层的油腻,估计刮下来可以糊一面墙。柯欢被许伤拉着坐下来,只觉得屁股上也是一层油,粘着衣服好难受。 许伤坐下来,敲了敲桌子。老板送上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一堆酒,就回到门口的继续抽烟,不再理他们了。 “他不会说话,耳朵也不怎么好,四十多岁了还是孤家寡人,大家都喊他咸鱼。” “咸鱼?”柯欢心想,这也算是个名字吗。 “俗话说,人要是没有了目标,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你看,无依无靠的咸鱼都知道做生意赚钱养活自己,我们怎么可以放弃呢?” “恩,有道理。”柯欢越来越佩服许伤了,他的话都是对的。 “咸鱼其实是非常好的男人,除了不会说话,以及大多数时间听不清别人的话,身上常年一大股子水烟味,不爱洗澡等等。好了,不说他了。来,喝酒。他酿的酒好喝的要命,还便宜。他还有一个装满了酒的地窖。什么时候,我们能进去大醉一场,我就此生无憾了。” 咸鱼的小黑屋只提供三种东西:花生米、猪耳朵、酒。太阳落山了,他便点灯营业。日出的时候,他便睡觉打烊。客人们别无选择。 进小黑屋的客人,本身也没有什么选择。大多数是穷男人,和穷酒鬼。幸好有这样一个地方,十几文钱就能够买得一醉,一醉解千愁。 屋角的桌子上已喝醉了一个人。有的人喝醉了会睡觉,有的人喝醉了会唱歌,有的人喝醉了要打人。烧腰子喝醉了,却是痛哭,哭得一塌糊涂,一败涂地。 许伤已经醉了七八分。他站了起来,坐到烧腰子的面前,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一只手递给他一瓶酒,大声说:“腰子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活得那么狼狈。” 烧腰子一手抱着头,一手拍着桌子,哭诉着:“愿意心痛苦,不装饰你的梦。别再将我心反复的戏弄,宁愿我携着忧郁归去,像刚消失那阵风。别再伤我心,它伤得那么重。小房子啊,小房子。我就是个废物,一坨臭狗屎。” 烧腰子假装甩了小房子一巴掌,聪明的小房子立刻咧着嘴号哭。她的手臂上还留着春大娘的抓痕,丝丝血痕分明。她冲着烧腰子感激的微笑,眼角还挂着泪珠,粉嫩的小模样我见犹怜。烧腰子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春大娘在过道里叫骂:“烧腰子,狠狠打,打完扔后院刷马桶去。没用的东西!亏我花了一两五钱银子!真是瞎了眼。跳舞不行,弹琴不行,下棋学不会,写诗学不会!拉客也拉不到,咱们的饭宁可给狗吃了,也别给她。” 一两五钱银子,小房子就被爹妈卖给了春大娘。春大娘看小房子模样俊俏,天生一副惹人怜惜的气质,假以时日,就能成迎春楼的吸金头牌。哪里知道是个大蠢货,学啥啥不会,也只剩卖身一条路了。 小房子默默走向后院。烧腰子从怀里掏出两块糖糕塞到小房子手里,说:“等会去后院悄悄吃,她们不会看见的。我藏半天啦。” 小房子点点头,说:“腰子哥,你自己小心,被她们抓到,会打死你的。我怕。” “别怕,我会功夫,打不死我的。晚上再给你送好吃的。” “腰子哥,我不要好吃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烧腰子曾经是余捕头的线人。 半年前,余捕头英勇殉职。他的生活就没了着落。虽然帮余捕头做事的时候,他也没吃过一顿饱饭,还要天天忍受他的各种指使,但是,好歹算是有半个公职的人。 现在,他没有钱,没有家,没有公职,四下流浪。 一天晚上,他喝的烂醉,不知被谁扔在了迎春楼后门的角落里。他的头痛欲裂,拼命想挣扎起来再喝两杯。却看见小房子倚在二楼的窗边,仰望着月亮。她白皙颀长的脖子像闪闪发亮的瓷器,深深印在烧腰子的心里。 第二天,烧腰子成了春大娘子的龟公。再后来,烧腰子成了小房子的腰子哥。再再后来,小房子还是被逼卖身了,烧腰子成了小黑屋的酒鬼。 “腰子,我们要勇敢起来,我们要过好日子。呵呵,我们没有好日子。我们拼命努力,却总也飞不上枝头。我们放弃努力,甘愿当一滩烂泥,他们还要踩上一脚!是一定要我们的命吗,来啊,来啊,给你。” “凭什么给你!她是我的,我的。每次那个变态佬来了,小房子就会弄得浑身是伤。我恨不得一刀宰了那个死变态佬。” “你就应该去宰了他,来,拿出你的刀!” 烧腰子手里的刀,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小刀,做工精细,削铁如泥。杀了他,然后呢?带着小房子亡命天涯吗?烧腰子虽然醉了,他还是犹豫了。 许伤轻蔑的一笑:“废物。” 柯欢看着他们胡闹,痴痴的笑起来。他也喝多了,他不想说话,他只是想起明月堂、顾兔、大魔王、还有其他的那些人。 青龙会在江湖上有没有名气,柯欢不知道。明月堂在青龙会里却是数一数二的堂口,堂主顾兔,副堂主柯欢,四名五星杀手,看书.uuashu 四名四星杀手,一名三星杀手和一名一星杀手一共十二人。这十二个人,创造了青龙会无数个第一,业绩好,收入高。风头最盛时,明月堂养活了青龙会数百人。 柯欢最有名的战绩,是刺杀武林第一高手:少林空闻大师。少林寺讣告天下空闻大师得道圆寂,至今,无人知道空闻大师的死因。 当时,青龙会十八个堂口,没有哪个堂敢接受这个任务。只有明月堂的顾堂主挺身而出,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柯欢。 顾兔牵着他的手,为他送行。他说,欢欢,这是你的机会,抓住它,我们一起打天下。柯欢心潮澎湃,他从这紧握的双手里获得了无上的力量。他在少林寺里潜伏了一百八十二天,在一个雨夜一刀击出,幸不辱命。 顾兔亲自驾车,送他去密室养伤。伤愈后,又带他去见了洪院会长。洪会长亲赐明月堂副堂主令牌给他,并且传授了一招独门绝招给他。这是柯欢人生最辉煌灿烂的时候。他不仅摆脱了贫困,还拥有了权利和身份。 随着洪会长失踪,副会长业雨上位,青龙会开启了争权夺势的新时代。明月堂顾堂主失势,被调职总堂负责后勤工作。新任堂主大魔王对柯欢各种变态打击,逼得他不得不出走。这一走,就走了好久好久。这一走,令柯欢日渐清醒,那些鲜衣怒马、烈火烹油、对酒当歌的日子,于他不过南柯一梦,人生得意已尽欢。 许伤和烧腰子都已醉了。许伤的呓语,烧腰子的哭声,低沉压抑。柯欢心想,一个人若习惯了压抑,连醉了都改变不了。 第5章 房子塌了 天亮了。 许伤自己回去了。 柯欢只得扛着烧腰子,送他回迎春楼。 烧腰子的手里还攥着那把小刀,他的嘴里喃喃念着,废物,废物。 张老三的面摊在老地方开张了,他招呼了一声:“客官,早。” 柯欢坐了下来,说:“我昨晚喝了好多酒,身上又没有钱了。” 张老三说:“客官,你今天的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我早说了吧,黑石镇的山水养人。” 柯欢说:“恩恩,谢谢老伯。我暂时落脚在那座房子里。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张老三说:“好的好的。” 柯欢说:“老伯,您能跟我说说那个房子的故事吗?” “那个房子啊,很老了。听老一辈的人说,有了这座房子以后,才慢慢有了山神庙,有了黑石镇,有了我们这些人。” “就这些?”柯欢觉得,要在山间建那么大的房子,必定花费非常多的财力物力和人力,这样的人物一定是有故事的。 “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小时候还经常去那里玩捉迷藏,偶尔会看到一些叫花子流浪汉。他们有时候还会跟我们讲话。我们本来约定回家千万不能讲的,但是总有几个小娃会说漏嘴。爹爹们知道了,我们就得挨一顿打,慢慢就没有去了。等我们年纪大了,娶了媳妇成了家,也就真的不去那里了。” 柯欢沉思了一会儿。 “老三,来碗面,多放辣啊,多放辣。” 捕快怀财一屁股坐在了柯欢对面,他的嗓门极大,中气十足。张老三一边答应着,一边准备拉面。 怀财努力摆出一副善意的笑容,问柯欢:“兄弟,好面生呐。最近天下不太平,老爷们都好忙,你可要看好自己的刀,莫要给我们添麻烦,才好。” 柯欢答道:“多谢提点。我也只是喜欢佩刀,就像女人们喜欢穿金带银一样。” “呵呵,我看也像。我们用铐子锁人那是工作需要,兄弟这用链子锁刀,是个什么说法啊?” “哦,我是怕刀丢了,要麻烦老爷们帮我找寻。” “呵呵,那我可要劝兄弟一句,佩刀可不能见血。官府衙门不是吃素的。” 张老三把面送到怀财面前,赞道:“怀大人英明神武,咱们黑石镇有您是天大的福气。我家婆子初一十五拜佛上香,都要说一句保佑大人您长命百岁呐。” 怀财说:“老三,快别叫大人,我这次又没有当上捕头,还是个捕快。” “怀大人,您这么厉害,当上捕头,是迟早的事。” 怀财挑起面,嗫起嘴巴吹了吹,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荣江县总面积1246平方公里,下辖12个镇、342个村,耕地面积50万亩,总人口25万人。黑石镇是最小的一个镇,人口不足万人。怀财在这里干了十多年的捕快,保护着一方平安,却一直升不上去。 半年前,贪财好色腹黑的余捕头生病暴毙,他也一度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东借西凑的封了五百两银子送到县衙去。结果,人家把钱收了,把这个位置空着,不升别人,也不升他。这事情弄得他欠了一身债,狼狈的很。想想看,堂堂一个精英捕快,还被金沙赌坊的混混追债。得亏他没有家累,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快来人啦,烧腰子发疯了,快来人啦。”长街上一瞬间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怀财一跃而起,大声说:“老三,我去看看,咱这面钱欠着。” 宿醉的烧腰子听到了小房子的惨叫声,立刻热血上涌。 又是那个变态佬,他折磨了小房子一晚上。春大娘这种硬心肠的人,也有几分为小房子捏了一把汗。狂老爷是迎春楼的常客,但是他不常来。他一来,整个迎春楼的姑娘都像要上刑场一样,抽签决定哪个是要送死的那个。他太可怕了,别人只要***情,他要的是惨叫、鲜血和伤痕,越多越好。 小房子来了以后,春大娘就指派她去。因为,狂老爷的出手是极阔绰的。而,小房子是最没用的。 烧腰子拿着刀冲进了房间。狂老爷正拿着带刺的皮鞭抽打小房子。小房子雪白的肌肤上满是血痕,已经奄奄一息了。烧腰子怒吼一声,冲上前去。狂老爷的皮鞭已经招呼到他身上,啪的一声,皮开肉绽,鲜血涌出。狂老爷只觉得更加兴奋,鞭打一个男人比女人更加刺激。 烧腰子曾经夸口会功夫,跟狂老爷比起来,简直是太过粗浅,哪里是对手!瞬间,就被打得无还手之力。 小房子躺在地上,拼命喊叫:“求求你,求求你,放过腰子哥吧。”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微弱,只有躺在他身边的烧腰子才听得见。 烧腰子伸出手,握住小房子的手,这只手苍白而冰冷。他说:“小房子,我要养你。”小房子的眼角流出了一滴血泪。她用力回握住烧腰子的手,使劲微笑:“腰子哥,我没事。”烧腰子只觉得她的手慢慢无力,自已再也握不住。 “小房子!” 小房子的尸体被抬了出来,伤痕累累,支离破碎。迎春楼的姑娘们全都吓哭了。 烧腰子拼不过狂老爷。他冲春大娘磕头,请她快点报官,他要狂老爷给小房子偿命。他的头都磕破了,血流了一脸。狂老爷却丢下一张银票,走人了。 春大娘打发人用破席子卷了小房子的尸体,打算扔去乱葬岗。烧腰子揣着刀子,守着尸体,眼光凶狠的看着每一个想要带走小房子的人。他声嘶力竭:“报官,报官,叫怀财来,叫怀财来啊。” 怀财穿过人群,走进迎春楼,大喊着春大娘的名字。 春大娘从里屋走出来,娇滴滴的说:“我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敢这么大声叫老娘,原来是老怀呀!有什么事呀?” 怀财说:“我听说,咱们这里打死了一个姑娘,有这回事吗?” “没有的事。昨晚有个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想到身娇肉嫩的,居然摔死了。已经抬出去葬了。我正在这里难过呢。花了我那么多银子,还没帮我挣钱就摔了!我还想找她们家算账呢,结果一看身契,是个死契,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春大娘,你这张嘴还真能扯。快快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封了你的迎春楼,让你生意做不成。” “我看你敢!老娘这里有话答你不错了。就是你们余捕头在世,也要给我三分薄面呢。来,来,把春大娘的心意拿上,别在这里瞎搅和。” 怀财接过春大娘递过的钱袋子,估摸有个一二十两。他微微一笑:“春大娘,领了您这心意,那我就多嘴说一句,你一个女人家的,还是多积善多行德,下去了也不怕那油锅煎了。” 春大娘立刻翻脸:“你个死东西,敢咒老娘!明儿个,我就跟县衙老爷说道说道去。” “别别别,我就是多嘴多嘴,我走了,走了。” 这个小镇看起来很平静,其实每天都要死人,死的大多数都是穷人。 怀财当了十多年捕快,心肠早已麻木了。今天,如果不是为了烧腰子,他是不会到迎春楼来的。只是死了一个姑娘而已,这不过就是林子里死了一只小麻雀。林子那么大,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来的路上,他也算好了,他来了对烧腰子没啥用,对自己还是有用。前些日子,张富贵家的青云少爷打死了一个侍女。那侍女家里还有些兄弟,在张家闹了几天,得了银子也就算了。他也是来得银子的。捕头,县衙算个什么,都是有钱人豢养的爪牙罢了。 烧腰子要给小房子挖座坟。柯欢和许伤在一旁帮忙。 怀财不知道怎么安慰烧腰子。uu看书wwuukanshu 烧腰子曾经是余捕头的线人,也曾经是怀财最不喜欢的一个人。他每每看到余捕头嘲笑辱骂烧腰子,奴伇使唤烧腰子,他就觉得十分开心。为什么蠢得像头猪一样的余捕头会是个捕头,而他这么优秀的人才只是个捕快,就是因为烧腰子。余捕头破的每一案子,都与他有关。有这么能干的余捕头,怀财永远当不了怀捕头。 烧腰子说:“怀财,你怎么还不去抓人,我要那个王八蛋下大狱,我要他偿命。” 怀财没有答他。他不知道怎么答他。如果是其他人,他有很多理由,苦主不报案、没有线索、衙门差事堆积如山、办案经费不足等等,他或拒绝、或拖延、或糊弄,总可以让一些不死心的人死心。可是,烧腰子和小房子,都曾是他的街坊邻居,他知道他们生活的有多么辛苦,不忍心把这最后的希望也给断送了。 烧腰子再次失声痛哭:“小房子,小房子,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好好休息,等我给你报了仇,我一定下来陪你。” 怀财说:“腰子,你打算怎么报仇?” 烧腰子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烧腰子拜谢了许伤、柯欢和怀财,独自离去。 乱葬岗又多了一柱新坟。 柯欢觉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他往树林走去,那边有一座湖泊,湖水像宝石一样宁静。 许伤挡在了他的面前,淡淡的说:“我们去喝酒吧。” 柯欢想了一想,同意了:“只是我身上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了。” “我可以跟咸鱼赊账。” 第6章 以命偿命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走出这梦魇。” 初雪。 柯欢是南方人,第一次看见雪。他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雪花,小小的、凉凉的、亮晶晶的,落在他的眼睛里,嘴唇上,脖子里。此情此景,令他分外想念她。他偷偷去过湖边好多次,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她。 许伤终于穿上了一身棉袍,不怎么厚,却比柯欢身上的单衣强多了。 柯欢不知道许伤用了什么法子,忽悠小冷一点一点的当了所有的行李。 他总是听见小冷说,大佬,这是我娘给我的被子,我要是当了,我娘会打我的。然后,这被子就成了柯欢身上的棉袍。 小冷说,大佬,这是我爹给我的磨刀石,是我一定不可以当掉的。然后,这磨刀石就成了三个人的口粮。 小冷说,大佬,真的不可以,这是我最心爱的箱子,我花了好多工夫才做好的。然后,这箱子再也没有了。 小冷说,大佬,我在铁匠铺找到事做了,帮他们磨刀,一个月有五百文。然后,他预支了两个月的工钱给许伤。 许伤现在已经不指着柯欢生活了,他和小冷才是一家人。甚至小冷的鼾声,他都能坦然接受了。 柯欢也挺喜欢小冷的,毕竟现在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但是,他的鼾声还是受不了的。 两人闲聊的时候,还会说起张府招护院的事情。说那张管家是个势利眼,就应该吓尿他。说那张老爷是个糊涂蛋,养这么多蛀虫吃干饭的。他们为张家遗憾,失去了两个这么有本事的护院,是他们的损失。 雪花慢慢变大了。 沧浪书院因了这场雪,早早散了学。张小宝和两位同窗收拾好文具,相伴回家。他们一边走,一边比赛着飞花令,要求每一句诗里都要有个雪字。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张小宝念完这句,三人全都笑了起来。 此时,张青云在护院的簇拥下,从这三人身边走过。小书僮听见他们的笑声,正好看见张小宝朝这边望了一眼。他立刻向青云少爷报告:“张老三的儿子瞪你,还念诗嘲讽咱们是狗。” 张富贵在黑石镇身份尊贵,张青云也飞扬跋扈惯了。他一听,居然还有人敢笑老子,那真是活腻了。他抬手一示意。几个护院把张小宝围在了中间,另两个同窗吓得飞快逃走了。 张小宝不知所措。 张青云说:“敢笑我,给我打。” 张小宝连分辩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护院们打倒在地。 张老三赶到时,张小宝倒在地上,身上还覆着薄薄的雪。张老三抱着儿子,疯了似的往医馆跑。十二岁的小宝,圆圆的小脸上净是血污,乌黑的眼珠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他不停的说着:“爹,我没有看他,我没有。”张老三点着头:“乖孩子,爹知道,爹知道。” 苏郎中安慰张老三:“你送来的及时,性命没有大碍,要个两三年才能恢复好,可能要花不少银子。只是好了,也是个残废了。”苏郎中知道这样的结果有些残忍,而且张老三家里也不富裕,这两三年坚持不下来,小宝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老三老来得子,把小宝看得像命根一样。这孩子聪明好学,懂事听话,从没有让他操半分心。现在受这样的冤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作为一名父亲,他要去找张老爷要个说法。 雪越下越大。 张老三就站在张府门口,任凭管家怎么劝他,他也不走,他要个说法。 张青云听说张小宝被打得要死了,心下也有些害怕,毕竟张老三与他父亲还有些亲戚关系。他怕父亲像处理上次打死侍女的事情一样,停了他的零用钱,还不让他出门。他悄悄指使张管家给张老三十两银子,把这事快快了了。 张老三把银子丢在了门口。张富贵不出来给说法,那就去找镇长,我总要找到一个说理的地方。 张镇长是张姓族老,他认真的听着张老三的诉求,听到动情处,他还流下了几滴老泪。然后,他说:“老三,富贵家已经赔了银子,就相当于承认这事是他们错了。这就已经很公道了。你还要什么呢?让张老爷给你陪礼道歉,还是把青云少年打一顿,这都不可能呀。” 张老三一时间觉得胸中憋闷。我要什么?我不要他们的银子,我要我的儿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小宝躺在床上,全身敷着草药,虚弱的不成人形。老婆子守在床边,默默落泪。 小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不停的说着:“我没有看他,我没有”。 张老三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定要找张富贵要说法,小宝这么好的孩子,不该受这样的罪。 张富贵和张青云在得意酒楼吃饭,张老三冲了上去。 张富贵客气的请他坐下,认真的听他诉说经过。张青云站在一旁,冷汗淋淋。 张富贵说:“老三,这件事是我们家青云不对,小宝如今这样了,我也很难过。虽然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我做为父亲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张富贵让张青云跪下向张老三道歉,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耳光,直到张老三说停才能停。 张老三毕竟是老实人,张青云不过比小宝大了三岁,他看着青云那红肿的脸,实在不忍心,只得作罢。张富贵又让张管家送了一百两银子去张老三家里。 张青云自是内心不服,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 张富贵笑道:“我瞧你自己打自己也不会卖力的,这帮子穷鬼,死要面子而已。这些时日,大老爷正在帮我运作当官的事情,咱们正好立个牌坊。这是你爹的名声,也是你的名声,知道不。我可再跟你说一次,不要再惹事了。” 张青云还小,他哪里懂这些。他只是从父亲的话里听出,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悄悄招了几个护院,要他们连夜把张小宝弄死。护院们都有些不忍,小宝已经成了个废人,何必要赶尽杀绝。张青云说:“我就是要那个死老头伤心死。” 晚上,一群蒙面人闯进了张老三的家里。 张老三抱着小宝冰凉的小身体,狂喊:“小宝啊,小宝啊,我的儿啊!” 偿命,我要你们偿命。 张富贵进京办事去了。镇长上县里公干去了。捕头们说,张小宝明明是死在你自己的家里,你还来闹什么呢?张家少爷向你道歉,你也原谅人家了。张老爷付了一百两医药钱,你也接受了。现在你家儿子命薄,自己死了,关别人什么事呢? 天空飘着雪花,一片一片,铺天盖地。张老三只觉得眼前全是黑的,这世道原来是这样的。老婆子的眼睛一夜哭瞎了。女儿女婿都来劝他算了,女婿还种着张家的地呢。 张老三想起了柯欢。他跑到摆摊的地方去找那块小石头,他趴在地上,用手指扒拉着雪块,扒拉着泥土,十根手指都扒出了血,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找到石头,没有人能够帮他报仇。他瘫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宝,眼睛里也只看得到他的小宝。小宝的小脸慢慢变成了柯欢的脸。 柯欢站在他面前,u看书.uukanshu 说:“老伯。” 张老三疯了似的说:“偿命,我要他偿命。我家小宝才十二岁呀,他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那个坏小子凭什么就要了小宝的命。那是个恶魔,我一定要他偿命,他怎样对我的儿子,我就要你双倍对他。” 柯欢听说张青云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时,他有点犹豫了。 五毒童子是柯欢刺杀过的年龄最小的人。他比张青云小一岁,却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不仅武功高强,毒术高明,而且智商超群,擅长隐藏。青龙会派了三个高手先后去刺杀他,结果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音讯。 洪会长决定派柯欢去完成这个任务。顾兔拼命劝阻,他知道柯欢是个心软的人,对付这样小的对手,他一定会失败的。 洪会长已经非常不高兴了。他说:“那么你说应该派谁去呢?总不能派我自己去吧。” “我去吧。”顾兔说。 “你们一起去吧。” 五毒童子这样厉害的对手,饶是顾兔和柯欢联手,也是着了他的道。柯欢极力回避回忆这一次战斗。他们的对手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他们不分辨谁是谁,为了杀掉五毒童子,只能全部干掉,浴血奋战。 那时,柯欢的心中只有任务,为了完成任务,心无旁鹜。最后五毒童子认栽了,无论他如何厉害,他还只是个孩子,等他明白有些人是没有心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这就像下棋一样,我们可以不分年龄依靠智商计算每一步的得失进退,最后预见结局。可是人心呢?若没有经历,那种计算只有误差。 第7章 大快人心 柯欢跃进张家的院子,特意从几个护院身边走过。他们站在那里聊天,柯欢顺便听了一下。 “唉哟喂,我现在路过张老三家,都要快走几步。实在太惨了。少爷这次真的太过份了。那个孩子明明没有看他。” “别乱说,小心被那小鬼头听到了,又要去报告了。” “哪里听得到,不是刚把小翠弄到少爷房里去了吗?那小鬼一定在门外守着偷听呢。” “你说怪不怪,大家都是护院。偏他一来就得了老爷的欢心,做了少爷的书僮,还把少爷哄得十分开心。” “谁说不是呢。现在少爷什么都听他的,怕是老爷的话也只多听了。” “别说了,散了吧,散了吧。” 柯欢正在找寻张青云的房间,却看见一个人站在门边,脑袋贴着窗户,正在看着什么。他悄悄靠近,这人正好回转头,那张脸眉清目秀,正是上次用十两银子抢了柯欢护院报名资格的少年。 张青云正在房中调戏侍女小翠,小翠尖叫着:“小谭,小谭。” 张青云说:“小谭在外面呢,我叫他进来。”张青云猛的打开门,少年小谭站在门外。 小翠忙往门口逃过来,小谭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小翠,少爷他一直想着你,我也是没有法子,为了我,你从了他吧。”小翠惊呆了。 张青云笑道:“小谭,你真是厉害,我只晓得要人,你可是把人家的心都要去了。” 小谭说:“少爷,您才是我心中的英雄,那个老头子那么犟,您还不一样摆平了。” 张青云说:“想起那个该死的张老头,我就恨不得打他一顿,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一定找机会弄死他。” 小谭望着小翠,眼里泛着泪,慢慢退出来,关上门。然后微笑起来。 柯欢只觉得后背发凉。 “那是个恶魔,我一定要他偿命,他怎样对我的儿子,我就要你双倍对他。” 夜色渐深,张青云被一只麻袋套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打了他。只有柯欢知道,最狠的那几棍是张老三打的。那一刻,善良和蔼的张老三变了模样,脸上肌肉扭曲,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充满了恨意。 张富贵看见张青云时,他已被打的不成人形。张富贵把跟着张青云的几个护院毒打了一顿。然后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轮流保护少爷,少爷若是再出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的命。 张富贵亲自到张老三家去慰问张小宝的死,发现张老三和他的老婆因伤心过度,都已痴呆了。他心下怀疑儿子被打与张老三有关,但是他也对张老三知根知底,知道他们是没有用的老实人。正因为他们老实没用又没钱,他们才敢随意的欺负他们,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果。那么,是谁?干的? 张富贵敏感的觉察到,这件事一定有问题。他要求镇长大人全城搜捕。镇长表面上答应了,可是也不是那么用心。毕竟这一看,就是孩子们间的胡闹,不过是出手重了点罢了。捕快们把书院里的学生们都调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 张青云的伤势慢慢恢复了,张富贵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可能,真的是个意外。 张青云又出现在长街上,二十个护院跟随。他仍然盛气凌人,看人的眼神阴郁狠毒。他大声宣扬,老子好好的,看谁还敢再动老子。这样的他,更加令人害怕。 不久,张青云被打了第二顿,这一次,他被打残了。 张富贵决定去县城请几个高手来保护儿子,就算残废,也比死人好。 张富贵请的高手还未启程,张青云就死了。 张青云的尸体被扔在了张家门口,全身是刀口。怀财数了一下,一共四十九刀。 张富贵握着儿子的手,阴沉的说:“青云,放心去吧。我要全镇的人给你当孝子。” 黑石镇阴云密布,全镇上下披麻带孝,张家出殡,沿途尽是送行的人。张富贵环视着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他对小谭说,把这些人一一记下来。张管家站在一旁,心里老大不舒服。平日里,这些事都是他的事。现在,少爷一死,小谭就抱上了老爷的大腿。 张富贵问:“老三呢?” 张管家答道:“前几天死了。听说他的老婆死了十多天,他都不肯埋,愣陪着个死人好多天,后来伤心过度,自己也撞墙死了。” 张富贵没有说话。 张老三亲手杀死了张青云。他一度原谅了他,总觉得一个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可是他错了。张青云又在书院打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正是小宝被打那天逃走的那个。那家孩子还只有一个寡母,连去讨要说法的人都没有。 张老三抱着老婆子,他已哭不出眼泪了。他紧紧抱着老婆子,轻声说:“老婆子,小宝的仇报了。我们有脸下去见他了。” 这时,柯欢才发现,老婆子已经死去多日了。他不禁自责,要什么五星好评啊,早点把张青云抓来多好。 张老三冲柯欢磕了三个头,说:“谢谢你。来世,我再来报答你。”说完,他一头撞死在房子里。 柯欢心情沉痛,张老三是他在黑石镇遇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好人。是他给了他希望。而他自己却没有了希望。 他手中的刀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他给了他们亲手斩杀仇人的机会,可是受难的人仍在受难。这样的正义无声无息,甚至都不会被人称道。 张老三夫妇的死,固然是因为儿子去世,已生无可恋。又何尝不是因为女儿女婿,他们还是要活下去的。张青云是死了,张富贵呢?他还活着。柯欢能去把他杀了吗?就算把他杀了,那还有李富贵,王富贵,怎能杀得完。 这就是命。任你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许伤劝柯欢不要想那么多。 怀财也来到了小黑屋,跟许伤和柯欢拼了一张桌子,喝酒。 张老三一家的死,让怀财很内疚。做为一名捕快,他都做了什么啊? 张青云死后,张富贵不依不饶,一定要镇长找到凶手。可是这种无头命案多如牛毛,张家就算有钱,也要慢慢查,是不是?怀财不想查。 今天腊八了,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烧腰子还没有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没有找到那个狂人?怀财托了县衙的几个捕快帮忙打听,还是没有消息。 这些街坊邻居啊,怀财醉着醉着埋下了头。 柯欢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肩膀,觉得自己似乎也能感知这一份复杂的感情了。他们之间可能过得鸡零狗碎,互相看不顺眼,闹过些小矛盾,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艰难的生活里,他们是彼此的依赖和希望。 天快亮了,咸鱼过来收拾桌子。他打算推醒怀财,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然后端着小碟子走开了。 柯欢和许伤前脚踏出门,咸鱼已把门关上了。 他们俩走在寒风刺骨的长街上,身上却是暖暖的。 又聋又哑的咸鱼都是有感情的。 小冷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许伤十分不开心,他说:“我们平日里对你照顾有加,uu看书 uuknshu 这么大的房子免费给你住,两个大佬随时陪你聊天讲笑话,晚上还陪你睡觉。你怎么可以把我们扔下,自己回家过年呢。” 小冷听了,内心里觉得好大的对不起许伤。他说:“那,我就不回去了,我陪你们过年吧。” 柯欢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说:“大佬说笑呢,安心回去过年吧。你爹娘都盼着你回去呢。” 小冷说:“我明天就走了。我知道两位大佬都是江湖中人,我从小就学了一套拳,练了好久,请两位大佬帮我指点指点吧。” 许伤和柯欢相视一笑,这傻孩子呀,磨刀的手艺多好呀,到哪儿都能赚钱。练功夫有什么用,被称呼一声大佬,又不能当饭吃。 小冷练的是武当奔雷掌,一招一式,大气老成,真是好功夫。七七四十九招一一练完,他已出了一身大汗。现等着两位大佬指教。许伤赞了几声好,说:“这是武当派的入门功夫,你这已算练得非常好了,起码,我是练不了你这么好的。继续继续,小冷一定能成为一代宗师的。” 小冷果然欢喜的很。 柯欢说:“据我所知,武当奔雷掌是南方的功夫,小冷一个北方人是怎么学到的?” 小冷说:“说出来,你们一定不相信的。我这是在梦里学的。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一位蒙面人把我抓到村子后面的小树林里,教我功夫。我要是学得不好,还得挨打。待我学会了,那个梦就没有了。” 许伤和柯欢是真的不相信,也只有单纯善良的小冷会相信。 第8章 上神大人 年关将近,小冷走了。柯欢再次肩负起许伤的期望。 柯欢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捡到了一张大桌子。这张大桌子是实木做的,被丢在了广场上。他本来打算搬到房子里,当个饭桌什么的。可是许伤不同意,他要求立刻马上速度拿去当了,以他的经验,这张花梨木的桌子最少能当五十两银子。 柯欢一听五十两银子,那应该能撑到年后了。他举着桌子,走到了皮总当铺。 这张桌子很大,可以摆二十多道菜。这张桌子很重,有一百多斤。它比当铺的门还阔一些,所以,它只能摆在当铺门口。 柯欢走进去,高高的柜台里露出南南的脸。他笑着问:“欢哥,当什么呀?” 柯欢指了指门口的花梨木桌子。 “烂木桌子一张,二两银子。” “二两!请你出来看清楚,这是一张红木的大桌子。许大佬说,最少值五十两。” 柯欢单手举起了桌子。 南南的脸色白了一会儿,然后说:“五两,不能再多了。现在都没有人要这种大桌子了。” 柯欢把桌子放下来。五两跟五十两比,只少了一个字,却少了十倍的价钱。两人对峙着,南南看起来,不打算再加价了。柯欢想起许伤交待过,不要多讲,多讲就会遇上皮总。 “五两,拿来!”柯欢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南南在后面狂喊:“欢哥,你倒是把桌子放好呀!你放在这,算怎么回事!” 柯欢头也不回,也不答理他。呵,五两!就这么回事了。 皮老板已经跳起三丈高了。“南南,你快点把桌子搬开,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南南苦着脸,“我哪里搬得动。” 突然,桌子动了起来。柯欢又走了回来,举起了桌子。南南连忙感谢。谁知,柯欢把桌子往回搬。 皮老板爆跳如雷,“要么把桌子要回来,要么你赔五两银子。” 南南一个月才二钱银子,哪里赔得起?他只好一路追过来,“这是我们当铺的桌子,你刚当了五两银子的。” 柯欢说:“是,我刚当了五两。我现在帮你搬这个桌子,苦力钱也要五两。你也不用付钱给我了,就当我赎回了这张桌子。” 南南愣在原地:“这是什么算法?你不就是赖皮么?” “赖皮?那就是赖皮了。”柯欢脱口而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一定是受了许伤的影响。 “哈哈,哈哈哈。” 柯欢和南南都在找这开怀大笑的人在哪里? 一位神采俊朗的少年,从山神庙里走了出来。他头上束着一只金冠,扎着单马尾,穿着玉色锦袍,除了个子有点矮,还真是一表人才。 柯欢一眼望去,这位少年才到他的下巴。瞧他笑得十分开心,唇红齿白,笑里还带着甜味。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星星,狡黠的闪烁着。 南南说:“这位小哥,你笑谁?” 少年答道:“谁问我,我就笑谁。谁看我,我就笑谁。”他的声音清脆,仿若叶尖的露水滴落到夜光杯里。 柯欢不由面上一热。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少年十分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南南一下子跃上桌子,盘腿坐下,说:“算了,我南南哥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欢哥,这桌子还请你给我送到当铺去,不然皮总会扒了我的皮的。” 柯欢本来也想跃上桌子,与南南一较高下。可是在这少年面前,他不知怎的有些害臊,内心决定决不做如此掉价的事。 柯欢说:“你要我帮你搬回去也行,我这桌子要当五十两银子的。你得给我。” 南南说:“那怎么可能。你不知道皮总是什么人,许大佬他是知道的。你还是扒了我的皮先。” 柯欢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胡闹了。 少年围着桌子走了一圈,突然说:“唉呀,这不巧了不是,这上好的花梨木桌子正是我们家丢了好几天的桌子啊。这几日里,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好担心它遇上坏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柯欢心想又来一个占便宜的,他说:“小兄弟,你可看清楚,这张桌子是我在广场上捡的。” “广场上捡的,那就对了。正好就是我丢的啊。” 南南说:“对什么对。欢哥捡的,已经当给我们皮总了。跟你有毛线关系。” 那少年一只手拍到桌子上,说:“谁说跟我没关系,瞧,这桌子上还有我们家的记号呢。” 南南说:“哪有什么记号,这光”溜溜的,后面三个字愣是没说完。 南南只觉得有一股力将他震了起来,他拼命稳住身体。 柯欢眼见桌子上多了一只小手印,手指细长,掌心似有一朵花,微微绽放。这一掌的功力,柯欢自愧不如。 南南已慌乱的从桌子上滚下来。 少年收回手,轻轻甩了一下头发,自觉潇洒帅气。他说:“都瞧见了吧,这个桌子就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动它。” 柯欢苦笑道:“小兄弟,南南哥已经非常不讲理了,你简直就没有道理了。” 南南准备悄悄溜走了,他已经想好了,只能自认倒霉,赔了五两银子吧。瞧这少年不讲理的样子,再争执下去,可能性命不保。 少年眼珠子一转,敢说我没有道理。他又伸出手,指向左边的天空,眼神顺着手指似是发现了什么。柯欢不由自主的也望了过去,却只觉得左耳垂上一凉。这少年的手已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柯欢竟然没能避开。 少年背转手,退后两步,歪头看着柯欢的侧面,甜甜的笑起来。 南南惊奇的发现,柯欢的耳朵上多了一只闪亮的锆石耳钉。他是见识过不少珠宝的,这只造型独特的耳钉一下子吸引了他:“最少价值五千两。你瞧这六只金爪紧紧扣住宝石,八心八箭的做工,在这世间找不出三个人。再瞧这阳光从不同的角度入射及反射,清晰的呈现出宝石的美丽姿态。欢哥,你这一张脸已超凡脱俗。” 少年连连鼓掌,说:“想不到,你还这么有见识。来,赏你的。” 南南小心的接过少年递过来的一锭银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说:“公子,我也想要一个耳钉。” 少年又笑起来,说:“那可不行。我的耳钉只给我喜欢的人。” 柯欢面上又是一热,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想要把这耳钉取下来。 少年说:“收了我的耳钉,就不许摘下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不经我同意,你,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不理我,也不可以死。” 柯欢说:“我有说接受了吗?你这么做,有问过我吗?” 少年说:“我不用问你,我知道你是愿意的。” 柯欢说:“真是个疯子。” 少年说:“把桌子搬回家吧,我想吃饭了。”他说着,已往大房子的方向走去。 柯欢和南南,都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吧。南南收获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他内心里想要的更多,俗话说,人不贪心,天诛地灭。他打算悄悄跟着这少年。 柯欢,不仅失了桌子,还失了身子,他不知道要怎样讲给许伤听。 少年一转头,单马尾轻轻甩起,俊俏的小脸在阳光里像绽开了一朵花。他说:“快走,傻瓜。” 许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 一张色彩斑斓的波斯地毯上摆放着一张桌子,这张桌子很像他让柯欢去当的那张。桌子上摆着波斯酒壶、手碟和银制餐具,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和四蜜饯,uu看书 ww.uukanh 中间摆了一只烤乳猪,油光发亮,勾人食欲。旁边升了一堆火,火上正烤着另一只乳猪,已刷了一遍作料了,香味直往鼻腔深处而来。 南南也闻到这扑鼻的香味了,他打算走快几步。两个昆仑奴挡在他面前,一人协着一只胳膊,把南南扔出老远。南南再溜过来,他们再扔。南南又跑过来了,他们又扔。有道是事不过三,南南决定忍了。 柯欢放下桌子,坐到许伤身边。 许伤说:“什么都不要问,我什么都不想说。” 柯欢点点头,他的耳钉在薄暮中闪闪发亮。 许伤盯着它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柯欢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年走过来,说:“来吃饭吧,你们不饿么。” 许伤说:“饿,饿得很,我哪里敢说不饿。” 少年嫣然一笑,柯欢心内一荡。 昆仑奴用一把银色的小刀切开乳猪,金黄的肉汁泄到盘中,鸽子蛋浮在汁液里。他娴熟的把琥珀色的肉分装在银盘子里,依次呈给少年、许伤和柯欢。 少年举杯:“来,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谢谢上神大人。” 许伤转过头,对柯欢说:“欢欢,这位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佛见发呆、鬼见发愁的七星龙王家的上神大人”。 少年瞪了许伤一眼,那眼光委屈的很:“下次可不许提家父的名讳,我就是我,我就是上神。” 柯欢拱手道:“拜见上神大人,在下柯欢。” 第9章 少年夜风 许伤以筷击碗,放声高歌:“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 上神持剑起舞,衣袂飘飘,剑诀轻拂。 这一夜,钟鸣鼎食,纸醉金迷,柯欢仿佛又回到了明月堂。 顾兔调职前的一夜,他们一起醉酒高歌,共话心事。顾兔说,我们大家都要忍耐,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重掌大权。欢欢,有机会,你就出去走走吧。你有一身好本事,还有一张好皮囊,记得好好利用。柯欢说,我不行,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走出去,你会发现到处是弱肉强食,会杀人就够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上神的剑气婉转反复,如江水绵绵不绝,摧枯拉朽。 许伤的歌声一重胜过一重,振聋发聩,扰人心智。 柯欢惊觉,这两人在比拼的是上乘内功。而他的功夫,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上神的剑舞已入佳境,许伤仍然持筷击碗,放声高歌。 柯欢的刀在鞘中不停振动,再也抑制不住,跳将出来。 柯欢右手急出抓住刀柄。 琅琅一声,柯欢的刀已被剑气折断。 刀柄仍在手中,刀尖已飞出一丈多远。 站在那里的昆仑奴躲闪不及,腹部中刀,鲜血涌出。 周围的昆仑奴们似是见怪不怪,只是拖了他下去。 柯欢看着手里的刀柄和刀鞘,实在觉得很没面子。 这把赤阳刀是洪会长亲赐的。 洪会长说这把刀至刚至阳,必须配一柄黑色的刀鞘,才能压制它身上的好胜之气。 柯欢现在不相信洪会长的话了。 许伤说:“早听我话,还能当二十两银子。你偏不听,可惜了。” “一把破刀,有什么可惜的。”上神剑尖轻挑,已将柯欢手上的链子挑掉了。他满意的点点头:“从此,你自由了。” 柯欢转身走开了,他确实不想再理他了。上神根本不懂他。上神拥有的东西,财富、地位、美貌、家世,都是他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他不可能成为她的人。 上神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许伤说:“大小姐啊,人家是个男人,你多少留点面子呀。你这样子,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上神说:“不许咒我。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宿醉醒来,头疼得很。 寂静的广场,杂草丛生。 飘雪的天空下,只有孤独的石板路,破败的灯塔、碑林,和两手空空的柯欢。 从此,你自由了。 可是,柯欢不要这种自由。没有了刀,他害怕自己连杀人都不会了。一个不会杀人的杀手,不配活在世上。 许伤走到柯欢身边,他的神色是少有的正经八百。 “欢欢,上神大人任性惯了。请你原谅她吧。” “我知道。她生在蜜罐里,她以为别人也像她一样。” “欢欢,我看你也累了,再去睡会吧。” “我不想睡。” “那你去后山走走,散散酒气。” 柯欢奇怪的看了一眼许伤:“你这是要支走我吗?”自从上神来了,许伤就奇奇怪怪的。 许伤假咳了几声,空气里有几分尴尬。 “你要留下,便留下。” 一位少年从围墙的破洞走了进来。他长发及腰,戴着一只天蓝色的抹额,中间一颗宝石熠熠生辉。衣着华丽,仪静体闲。 他缓步而来,一张俊脸愈发清晣,恰好应了一句诗“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他盯着柯欢的耳钉,谜之微笑,这一笑仿若柯欢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 许伤仰望苍天,一口长气不敢叹出来。上神任性还有法子对付,夜风淘气起来,龙王都要喊头疼。 夜风问:“小许哥哥,是在等我吗?” 许伤无奈答道:“斗酒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夜风问:“上神呢?” 许伤答:“走了呀。你若不是见她走远了,又怎么会来?” 夜风说:“讲好先,你不可以动手哦。” 许伤实在想这时间快点过去。他捡起一只枯树枝,把多余的枝桠和枯叶都削干净了,然后递给柯欢。柯欢莫名其妙的接过来。 许伤略带歉意的说:“你当这是你的刀。” 为什么? 夜风说:“因为我要你的耳朵。” 柯欢真是不懂这些公子们的世界,他成了他们的猎物吗?看中了,不是要这,就是要那的。他说:“你是要左耳,对吗。来,递把刀,我亲自割给你。” 夜风的眼里又出现谜之笑意,他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柯欢。 匕首刃上凝结着寒光点点,衬着他的手,肌肤胜雪。 柯欢接过匕首,夜风的手似是不经意的碰了一下柯欢的掌心,柯欢心神一恍。 匕首的寒光映着柯欢英俊的侧脸。他的手稳稳的落下,将要割去自己的耳朵。 夜风伸出两根手指,夺走了柯欢的匕首,说:“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努力了才能有回报,对不对。” 夜风话音未落,匕首已攻向柯欢的面门。 柯欢毕竟做了多年的杀手,临场反应极快,也极出奇不意。他迎着匕首,似是没有躲闪,手中的枯枝已劈向夜风的腰间。杀手出招,一击必中。可惜,这只是一根枯技。 夜风看夺匕首这么容易,一时轻敌,腰腹露了空门。幸好,柯欢手里只是一根枯枝,否则,夜风必定受伤。 夜风眼中寒光四起,他起了好胜之心。柯欢瞬间落了下风。 许伤只叹自己命苦。救了柯欢,得罪了夜风。不救柯欢,又开罪了上神。罢了,罢了,我还是来念首诗吧。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此中心法好好记着。归气丹田,意随气行,真气旋贯,气行周天,合乎三六,此乃一重。” 柯欢习武极有天赋,立即调息运气,他手中的枯枝亦有了刀之气,勉强抵挡住了夜风的攻势。 百招过后,夜风收了手,柯欢差点累瘫了。每一招都在生死边缘,这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但是,他又毫发无伤,这又是要闹哪出? 夜风伸出食指,轻轻抬起柯欢的下巴,琥珀色的眼仁里映出许伤的脸。他呵气如兰:“小哥哥,后会有期。” 柯欢真的不想理他。这一夜之间,他丢了两次面子。 夜风飞掠而去,远远的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哦,微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你要是忘了,我就杀了你。 这世界终于安静一会儿了。 七星龙王有很多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他认为这惟一的女儿是上天的恩赐,取名上神。 上神生来无忧无虑,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事事顺意。上神提出的要求,一般人不会拒绝,就算像许伤这样不一般的人,他也不敢随便拒绝。 “许伤,你若教不会他,我便不理你了。” “上神大人如此重托,我怕他太笨,学不会呢。” “他笨,我也赖你。” 上神大人真是好本事。 大厅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波斯地毯被铺在了正中,地毯上放着柯欢搬回来的那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酒和食物。柯欢和许伤如果省着吃的话,应该可以熬到过年了。 柯欢经此一战,恢复了不少信心。他感谢许伤为自己打开了一扇武学大门,甘愿当他的小徒弟。 许伤千般推脱,咱们朋友之间互相探讨交流武学心得,仅此而已。拜师学艺却是万万不可,自己委实没有这个资格。如果实在要感谢的话,不如快点把这地毯卷吧卷吧,拿去当了吧。快过年了,你也得添置一件新衣服了。 金沙赌坊的几个混混从破洞口跳了进来。uu看书 ww.uuknshuco 他们在门口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有人看见怀财没?” 混混突然看见了桌上的酒和食物,顿时觉得又饿又渴。他们欢呼着冲了进来,拿起东西吃喝起来。 柯欢准备要现身阻止他们,许伤忙拉了他避到后院。 “走,我们去后山转转。” 金沙赌坊不好惹。 东家金元恺是荣江县赫赫有名的放贷触手怪,只要入了他的道,先来一波砍头息,再来十分利滚利,收房抢人,告官入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东家神通广大,黑白通吃。手下的混混们也分外专横霸道,无恶不作。 荣江县衙至今还悬挂着一面锦旗,上书“秉公执法舒正气,恪尽职守解民忧”。这是金元恺为了感谢县衙为他主持公道,惩治白石镇副镇长范统赖账不还赠送的。 某日,范副镇长借了赌坊六百两,去掉砍头息拿到了五百六,此后按照约定支付高息,前后还了九百七十两后,再也还不起了。赌坊混混天天上门追债,日复一日辱骂、威胁、恐吓。范镇长几番上告要求判定债务已还清,却被各种理由驳回。他又气又恨又不堪其扰,自杀身亡。 金元恺还不放过,又拟了状纸上告,说范统从头到尾一分没还,已下欠一千两,求青天大老爷为他做主。县衙老爷刚上任不久,得知手下居然还有这样道德败坏的官员,立即秉公办理。不仅准许金元恺收了范统的房产,连他的妻儿都要卖身还债。这事一出,莫说黑石镇,整个荣江县都没有人敢招惹金元恺了。 第10章 狂人13 后山没有什么好转的。乱葬岗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光秃秃的树干上也盖着雪。 许伤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告诉柯欢,夜风少爷自小和上神大人是定了亲的。他们本来是非常要好的一对。他们将来也会是非常要好的一对。 柯欢不想听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他觉得这两个人就是生活在天上的仙人,偶尔下凡来散散心。就这样。 小房子的坟已经垒好了,还没有立碑。她的坟前站着一个人,衣衫褴褛,依稀看着像烧腰子。 烧腰子毕竟是做过线人的,他找到了狂人。可惜,没有下手的机会,还差一点被他看破了行藏。他决定回镇上,找怀财帮忙。 怀财欠着金沙赌坊的钱,还没还呢。越到年关,债主越是逼得紧,他真是好不容易才甩开了那几个混混。虽然到的有点迟,但是他对着小房子的坟头起誓,一定会为烧腰子两肋插刀的。 杀害小房子的正是狂人十三,全名戴森,有名的绿林大盗,现在正落脚在五里渡口。 怀财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心潮澎湃了又低落。这个人被通缉了五年,赏金已经提到了十两黄金。如果,烧腰子真的找到了他,怀财再设法抓住他,送去县衙呈报。十两黄金也不能解决他的债务问题,而且赏金一定会被盘剥的,到手能有一半都不错了。 不止十两黄金,还有一百八十万两雪花银。烧腰子在跟踪戴森的时候,偷听到一个秘密。 三年前,燕京的沅侯爷为黄河灾民筹集了一百八十万两雪花银,在运送去黄河郡的路上被盗了。盗银子的正是戴森和他的同伙要命仙姑、码字道长。他们抢了银子以后,分赃不均,起了内哄。要命仙姑、码字道长和银子一起失了踪,戴森一直在查找银子的下落。经过三年的明察暗访,他已有了线索。 一百八十万两雪花银,许伤有了兴趣,他也要参与一下。 怀财有些不乐意了,说:“许大佬,你凭什么来插一脚。丑话说在前,老子是不可能听你忽悠的。” 许伤说:“我有柯欢啊,我拿他入股。凭你们几个人稀烂的功夫,哪里能对付戴十三那样的亡命之徒。我们柯大佬就不一样了,闯荡江湖多年,艺高人胆大。欢欢,来,给他们表演一个。” 柯欢哭笑不得,许大佬你是要干嘛?他说:“我表演什么?” 许伤说:“隔山打牛。就打那棵树。” 柯欢扎好马步,推出一掌,只见不远处碗口粗的树应声倒下。烧腰子和怀财惊掉了下巴。 许伤说:“怎么样,有我们入股,包你们有仇报仇,有钱分钱。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烧腰子说:“我赞成。” 怀财说:“既然大家都赞成,那我们先讲好怎么分钱。” 烧腰子说:“我不要钱,我只要戴十三的命,我要给小房子报仇。” 许伤说:“那我们可是要钱的。十两黄金,我们也不分了,你们俩人分吧。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嘛,” 柯欢说:“那些银子不能分,应该捐给黄河郡府,让他们分发给灾民。” 怀财说:“还说你是江湖人呢,怎么有点傻,这些钱到了郡府也是填了官老爷们的肚子,哪里还有灾民的份。老老实实的,大家一人一半,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 许伤说:“成交。” 五里渡口,是荣江县最大的渡口,也是去往邻近三省的水上交通要道。随着渡口业务的日渐繁忙,这里建起了一些房子,慢慢有了一些村民,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村落。 从黑石镇去五里渡口,骑最快的马也要两个时辰。四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有人拿得出雇马的银子。若是等他们慢慢的走去,戴十三可能已经去别的地方耍去了。 抓住戴十三一定不是问题,路费才是问题。 最后还是怀财解决了这个问题,为了那十百八十万两,他也是豁出去了。他通过衙门的好友说动了驿站的马倌,用他怀财的大名作保,借了一匹马。他一再叮嘱柯欢和烧腰子要好好看着马,若是丢了,可是赔不起的。 眼下只有一匹马,柯欢和烧腰子有两个人,难道共乘一骑?许伤劝道,别想这么多了,已经没有时间了,快些出发吧。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等着你们呢。 柯欢和烧腰子安顿好马匹,混迹在渡口等船的人群里。 渡口附近有一家卖酒食的铺子,不大,桌椅都摆在了门口。铺子里面只有两张桌子,全都靠着窗。窗边坐着一位老婆婆,手里搂着个大包袱。 估摸着船要来了,门口的桌子渐渐坐满了。 “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七八个镖师押着两辆镖车远远走来,镖车上插着镖局的旗帜,上面绣着“镇远”二字。看那镖车留下的车辙印,估计箱子里装着很重的东西,应该是银子不错了。 这时,船靠岸了。渡口开始拥挤起来,上下船的人都挤到了一起。 船上下来了几个人,烧腰子一眼认出,当中走着的正是戴十三。他们一行五人,假装随意的走到镖车附近,一人占了一个要害位置,把镖师团团围住。 镖头觉得不妙,大声说:“行走江湖义当先,江湖人缘是饭缘。镇远镖局点苍惊天刀郑万金在此,还请各位好汉给个面子。” 戴森哼了一声:“面子是别人给的,里子可是自己丢的。识相的,放下刀子,跪地求饶,狂老爷给你留个全尸。” 周围的人一看是劫镖的,纷纷逃走。 戴森使了一个眼色,五个人抽出兵器,与那些镖师混战起来。 郑万金使出点苍惊天刀法,与戴森缠斗在一起。另外几个镖师拼死一博,伤亡了五人,斩杀了三人。剩下两名镖师,眼见就把最后一人打死了。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几把三棱脱手光镖,一下子结果了镖师的性命。 戴森已没有耐心与郑万金缠斗下去,他扔掉手里的刀,自腰间抽出一条黑色长鞭,把郑万金的刀缠飞出去,接连几鞭都招呼在他身上。郑万金失了重心,跌倒在地。 柯欢纵身跃出,一手拾起郑万金的刀,一手把郑万金抓起扔到烧腰子身边。 戴森的鞭子像毒蛇一般向柯欢缠绕过来。 柯欢冲前一步,挥刀,刀影重重,uu看书 wwuuashu 顺着鞭子抵至戴森的胸前。 戴森收势不及,只得求饶:“好汉,饶命。那镖车里有两千两银子,全都给你。” 郑万金突然大喊:“小心暗器。” 柯欢旋身回刀,叮叮两声,将暗器击飞。 戴森乘机扔出一枚烟雾弹,乘乱逃走了。 烧腰子急得直跺脚,这次让他跑了,再往哪里找他们去。 荣江县有三大镖局:镇远、镇威、威远。镇远排名第一,主要靠的是点苍惊天刀的名气。 郑万金曾是点苍派掌门的有力竞争对手。他初出江湖,凭着惊天刀单挑崂山四鬼,一战成名。在随后的几年内,他四处征战,惊天刀法在他手上得以发扬光大。可惜名气大了,师兄弟们就容不下他了。 年岁渐长,郑万金也要考虑下半生的生活。想来想去,还是投靠了镇远镖局,干起了镖头。凭着往日的战绩,他也过了几年好日子。 郑万金说:“今日遇上狂人十三,能捡得一条命,真是要谢谢柯大侠了。据我所知,狂人十三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此次失手,必然再来。如果大侠确实要找他霉头,不如守株待兔。” 柯欢头一次被人称为大侠。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哪里算得什么大侠,不过一个杀手罢了。若是往日,戴十三此时已是他的刀下亡魂了。 戴十三的样貌已经印在柯欢的脑子里了,他跑是跑不掉的。柯欢让烧腰子看好马,原地等他。 柯欢做为明月堂的五星杀手,追踪也是一项基本功,他现在要追踪的是一位拿着包袱的老婆婆。 第11章 要命仙姑(上) 狂人十三气得要发狂。最近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逛个窑子不开心,抢个镖车不开心,跑个路也会掉进坑里。 这应该是猎人为了捕兽挖的陷阱,十分隐蔽。若不是因为后面有人追得紧,戴森也不会大意掉落坑里。他现在得想办法爬出去。 “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记得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礼义生于富足,盗贼出于贫穷,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 戴森朝着天空大声说道:“臭婆娘,念你个大头鬼,快点把老子拉上去。” “君子安平,达人知命,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顺天者存,逆天者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戴森肺都气炸了,恨不得自已跳出去,把这个要命仙姑打一顿。 要命仙姑不慌不忙的抖开包袱,拿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在戴森头上晃了晃。 戴森跳将起来,换了一副笑脸:“仙姑,救我。这些年不见,我可是想得很呢。” “听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找银子,找到了吗?” “有线索了。你把我拉上去,我全都告诉你。” “当年,你和道长一起把我推落飞瀑崖,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相信你们俩吗?” “宣宣,你误会我了。那真是意外,我可是拼了命的去救你的。只是差了一步。咱们俩人郎情妾意的,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先说来听听,我看真不真。” 戴森的瞎话可是张嘴就来,“那一百八十万两银子重达十三万四千二百八十斤,凭我们三个人是一定搬不走的。抢到手的时候,我们都看见那银子了,不可能有假。怎么过了一个时辰,银子就不翼而飞了呢?” “是呀,只一个时辰,就只剩下一堆空箱子了。鬼怪之说,我是不信的。我猜,不是你就是道长动了手脚,或者是你们俩一起。” “宣宣,我明着跟你说,就是道长干的。你还记得不,他当时说老娘病重要退出,鬼才信他有老娘。后来,又说肚子疼,对,他肚子疼,跑出去拉了半天屎。” “我看你还是快点说正题吧,不然这天都要亮了。” 戴森突然唉哟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 宣宣不由探头往坑里瞧去。 戴森的黑鞭呼啸着往她的脖子绕过来,宣宣迅速倒身避开,鞭子上的倒勾已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柯欢掠身而过,连封了宣宣的三处穴道,宣宣一下不能动弹。 戴森在下面大声说:“臭婆娘,还不着了老子的道。明着告诉你,我刚在这勾子上抹了剧毒,见血生效,你若不放我出去,我就不给你解药。” 柯欢示意宣宣不要害怕。他拿手捏住宣宣脖子上的伤痕,俯下身子吸出她伤口里的毒血。宣宣心内一阵慌乱,只看见他的耳钉闪闪发亮。 一根绳子缓缓扔了下来。戴森大喜,抓住绳子,纵身一跃。柯欢立即出手,连点他十五处穴道。宣宣已用绳子把戴森捆了个结实。 戴森破口大骂。 宣宣上前给了他几个大嘴巴,打得他牙都崩了两颗。 戴森才明白过来:“你是谁?要命仙姑呢?” 柯欢他们只有一匹马,现在有三个人。雇车回去要一两银子,包船只需四百五十文。可是,柯欢他们一文钱都没有。 一文钱难不到大侠柯欢,因为有仙姑宣宣。宣宣付了船资,柯欢把戴森扔到船舱里。 船夫手中竹篙轻点,这艘沙船从五里渡口往黑石镇方向驶去。 夜晚行船,速度不比白天。柯欢预计烧腰子骑马脚程快些,要他尽快通知许伤和怀财接应。 宣宣解了戴森的哑穴,说:“老实点,没问你不许说话。。” 戴森说:“要命仙姑呢?” 宣宣说:“我就是。” 戴森说:“你是个屁。那婆娘屁股上有颗梅花记,是老子拿蜡烛烫的,你倒是给我看看。” 宣宣甩手又是几巴掌,打得戴森满嘴血。然后,她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戴森一看这药丸,眼里充满了恐惧。 宣宣捏起他的下巴,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戴森全身用力挣扎,也没躲过。 宣宣说:“老实听话。这要命丸的毒性,你应该是领教过的。朝九晚五,每日发作两次,痛不欲生。只有仙姑的解药才有用。” 戴森说:“你他妈的跟那个臭婆娘什么关系?” “我的师父叫宣宣,我也叫宣宣,别人都叫我们仙姑。” 宣宣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她的五官清秀,神情冷漠,似是还有一层面具没有撕下。 “我叫柯欢,南柯一梦的柯,人生得意已尽欢的欢。” 柯欢一到渡口看见窗边的老婆婆时,他就认出,这正是他追了很久也没追上的仙姑。 仙姑暗器出手击杀镖师时,柯欢已认定,这仙姑与戴森必有关系。 宣宣说:“谢谢你救了我,很抱歉,我本来嫌你多事,还想要杀你。” 柯欢倚在船舱的一角,假装睡着了,任由宣宣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打转。uu看书 .uanshu 他的内心小鹿乱撞。皎洁的月色,轻灵的身影,和不知名的她。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柯欢突然睁开了眼睛,热烈的眼神直直撞上宣宣乌黑的眼仁。宣宣的眼神一时慌张躲闪,脸都红了。 柯欢笑了起来。 宣宣才意识到他是故意撩自己的,低下头不再理他。 戴森眼瞧这两人眉目有情的,心内气不过,又破口大骂:“好一对狗男女,要杀要剮爽快点,老子这里掐指一算,你俩就算生了儿子也没鸟用。” 宣宣反手又是一巴掌,戴森又是一嘴血。 柯欢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冰凉凉的。 宣宣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只一用力,他却握得更紧了。 柯欢身上的温度渐渐温暖了冷冰冰的宣宣。 戴森哇哇乱叫:“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左家巷有不少铁匠铺。 寒铁的铺子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间。行内人都知道他的手艺是最好的,要价也是最高的。 怀财提出要征用他的铺子的时候,他反对了。他不想惹麻烦。他只想本分的做一个铁匠,打造他心里理想的刀具。用来切菜,削水果,最好不要用来杀人。 怀财立马走进铺子后面的厨房,一把掀翻了灶上的大铁锅,里面露出了一个地洞。 寒铁脸色变了,他一字一顿的说:“只借一晚。” 怀财说:“好。你要在门口给我们把风。” 寒铁默默走到屋外,抡起锤子开始敲打一块烧红了的铁块。 第12章 要命仙姑(下) 怀财恶狠狠的瞪着戴森,手里还拿着一把烧红了的烙铁。屋子里满是烧焦了的臭肉味。 “说,说,我全说。” 戴森是个怂包,怀财拷问犯人的九九八十一招还没用两招,他就要招了。 “说,我全说,老子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保命要紧,是不是。” 烧腰子一脸鄙夷,他拿过怀财手里的烙铁,直往戴森的肚子烙下去。 戴森疯狂惨叫,又骂起来:“你娘的死疯子,不讲信用,还让不让老子招了。” 怀财把烙铁又放到火上烤着,说:“好好招。你可是看见了,腰子哥的手段比我狠。” 要命仙姑,层峰山桃花观弟子,蛇蝎美人,善长易容、轻功和用毒。十一岁出道,十五岁成名。在震惊当今朝野的十大劫案中,她策划了三起,辅助参与了六起。唯一的一起是在她出道之前发生的,她没赶上。当然,这九起大案,戴森全都有份,有要命仙姑的地方就一定要有狂人十三,他们俩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那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女人,老子服她服的要命。当然,她爱老子也爱得要命。你们也别眼红老子,那婆娘就喜欢老子打她,骂她,打得花招越多,骂的越狠,她越是妖媚,唉呀呀,普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了。”戴森一开口讲她,神色陶醉,似是亢奋起来。 烧腰子听得恶心,拿起烙铁往他的大腿烙下去。 戴森惨叫连连,双眼圆睁,骂道:“你娘的死疯子,老子不招了,要打要杀,随便。” 怀财忙接过烙铁,说:“腰子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戴森说:“老子说不招就招,有种就做了老子。老子给你保证,现时做了鬼就去找那个小丫头,她那磨人的小声音啊弄得老子心头痒痒的。你倒是快快动手,老子要忍不住了。你要是再不动手,老子就是你老子。嘿嘿。” 烧腰子一听这话,怒火上涌,掏出刀子一下捅在了戴森的要害上,血顺着刀口涌出来。 怀财抢救不及,一把推开烧腰子。那刀子随着烧腰子的手,又抽将出来。戴森的血喷涌而出。 戴森一脸的不相信,真动手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不要了? 怀财扯了块破布堵着戴森的伤口,说:“快说,快说,那银子在哪里?” 戴森诡异的一笑,死了。 烧腰子大仇得报,内心里集聚的仇恨力量宣泄而出,瘫坐在地。 怀财一脸苦逼。一百八十万两没问出来,现在只有把戴森的尸体送到县衙,去领那十两黄金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寒铁忍不住内心的嘲笑,废材。 戴十三,死了? 戴十三,死了。 烧腰子肯定的点点头。怀财已经拿他的尸体领赏去了。 许伤显得有些失望,郁闷得好像是自己的一百多万两银子不见了一样。 柯欢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想帮烧腰子完成心愿,现在狂人死了,正好。 宣宣没什么表情,她性子本就冷漠,也许还有些凉薄。 柯欢和宣宣并肩站在广场的台阶上,默默看着洋洋洒洒的飘雪。 许伤瞧着柯欢和宣宣这小模样,像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他只得仰望苍天,一口长气不知该叹不该叹。上神大人应该不是认真的吧,估计她现在也把柯欢给忘记了吧。上神前前后后也送了十几枚耳钉了,不管怎么轰轰烈烈,最后都让夜风少爷给收回来了。上神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要命仙姑策划的三起大案,清一水的绑架勒索,绑的是燕京城内的富豪,赎金最高达万两黄金。相比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绑架不仅来钱快,而且不容易留后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大家和气生财。她每次出手,都会留下一张画有锦鲤的字条。这意思就是说,你很幸运,被选中了,快点准备赎金吧。所以这三起大案全部归结在绑匪锦鲤名下。 第一位支付高额赎金的富豪是盐商罗家成。他是通过与盐厂勾结,获得朝廷的盐引,也就是盐类专卖许可证,发家致富,成为京城富豪之首。 罗家成的嫡长子被绑架,他支付了一万三千八百两黄金。按照锦锂的要求,黄金换成各地大小二十七处钱庄的银票,成功救回了嫡长子。 第二位支付高额赎金的富豪是冶铁富商孔炳湘。他靠冶铁铸造致富后,投身于长途贩卖业,带着成队车马,u看书 .uukanhu 往来于各地之间。通过倒买倒卖,他实现了财富的再次飞跃。 同时,也在倒卖的途中被锦鲤选中。他支付了八千八百两黄金,才换回了性命。孔炳湘事后,对锦鲤的评价还不错。他用自己的商队运送这十五箱黄金到达指定地点后,锦鲤支付了运费。 第三位是珠宝商沐庆,他主要买卖珠宝玉器、古玩珍奇,和有钱人打交道,获利百倍。锦鲤绑了他的掌上明珠,首先声明不要钱,只要三颗夜明珠。 这三颗夜明珠是南昌国进献,沐庆从沅侯爷手上收来的,经专家鉴定是神农氏夜明珠,价值连城。沐庆本想留着当传家宝的,也只得割爱了。 一时间,京城内的富豪们听闻锦鲤的名号,吓得要死。好多人家里都不敢养锦鲤了。民间传说更有趣,有一伙毛贼,借着锦鲤的名义写了一张纸条,轻松到手一千两。听说那纸条上就写了五个字:“我,锦锂,给钱。” 听就这三颗夜明珠研磨成粉,每日服食,能保青春永驻,芳华常在。要命仙姑自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哪知道,才一得手,就被码字道长黑吃黑了。 彼时,码字道长在沐府附近摆摊卖字兼算命,要命仙姑在此踩点行动,便跟他算了一卦。卦算完了,夜明珠也被码字道长盗走了。 你说可恨不可恨,仙姑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一个白面书生也是盗中高手。 码字道长盗了夜明珠,又献给了要命仙姑。他想要加入仙姑的团伙,干一票大的,所以才露了一手。这一票大的,就是沅侯爷为黄河灾民筹集的一百八十万两雪花银。 第13章 码字道长 要命仙姑有点犹豫,她不曾干过这么大的案子。一百八十万两啊,数目太大,全是现货,不比银票,如何搬运处置,如何藏身脱罪等等。怎么想,这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码字道长说:“为了这票大的,我计划了大半年,每一步都算计好。只要照计划来,必定成功。” 要命仙姑说:“既然都计划好了,自己干呗,找我干什么?” 码字道长说:“实话说,起初,我预计这笔银子不超过七八十万两,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沅侯爷对外宣布有一百八十万两这么多的时候,我只得变更计划,寻找帮手。” 要命仙姑说:“那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码字道长说:“这计划要万无一失,就要找最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只能是你。” 要命仙姑说:“你觉得我又漂亮又聪明?” 码字道长点点头,说:“是的。所以我要亲手把夜明珠献给你,哪怕赔上性命也可以。” 要命仙姑说:“凤博学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码字道长说:“凤博学是沅侯府的一品带刀侍卫,也是燕京第一高手。他是沅侯爷的心腹,此次运送银两前往黄河郡,必定派他前往。无论为人处事,还是无影刀法,他都没有弱点。我也只是冒险试一下,如果你能得手拿下他,那我们就一定能拿下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凤博学不近平常女色。 他在押送赈灾银两的途中遇上了楼兰进献的美女安归。她能歌善舞,精通音律诗词,对西域灭世神器梵空更是了如指掌。 凤博学与她隔窗夜话,心生仰慕,幸好她是个女人,不会武功。 凤博学与安归萍水相逢,话再投机,也是要分别的。何况安归是要献给当今圣上的,自此一别,山长水阔,再无相见的可能了。凤博学感慨感伤之余,陪她多喝了几杯。待他醒来时,随从亲兵倒了一地,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不见了。 一百八十万银子,十三万四千二百八十斤。怎么盗走? 码字道长研究了凤博学的必经路线,最终选定了飞瀑山庄。此处有一条荒废的引水渠直达飞瀑崖,可以利用水渠将溪水引到事先找好的山洞里。他们再利用水上木筏,把银子随着流水自动漂到洞内。这么大的事情,只需要三个人就能完成了。两个人在飞瀑山庄动手,一个人在洞内接应。 狂人十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他与要命仙姑既是死党,又是露水夫妻,诚信和情意都是有的。 在计划筹备阶段,狂人十三瞧出了码字道长和宣宣两人不对劲。他要宣示主权,要命仙姑是他的。哪怕宣宣本人不愿意,他仍然是不会放手的。 码字道长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爱上了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安归。如果没有宣宣,便没有安归。他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上了谁?在这三角的关系里,他毕竟是后来的。他一度想退出,让狂人十三和宣宣双宿双栖好了。 宣宣,不,安归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她身上的伤痕历历在目。她说:“我是一名逃不出魔掌的弱女子。请带我走吧,带着我,带着银子,去哪里都好。” 码字道长心痛的要命,他这一生写过无数的字,从没有一句真话。此时,却不小心说了。他说:“好。” 狂人十三表面看起来有勇无谋,却有一根敏感的神经。他凭鼻子就闻出空气里不祥的气息。他在洞内布下暗器机关,等码字道长和要命仙姑赶来时,打这对奸夫荡妇个措手不及。他们果然中计,双双跌入瀑布,水流湍急,两人自此失散了。 狂人十三开心难过之余,打开箱子,却发现都是空的。 他立刻明白这是个圈套。这两人应该事先商量好了,事成之后把自己干掉,然后带着银子一起风流快活。他们没料到狂人十三也想夺这银子,一朝不慎被打下瀑布失了性命。 绿帽子可以忍,抢银子不能忍。他组织兄弟们在飞瀑崖上下二十里寻找,果然没有找到银子,同时也没有找到这两个人的尸首。 银子失窃后,凤博学回到沅侯府,负荆请罪。沅侯爷带着他前往楼兰使团抓拿安归。使团进献的美女里确实有个名叫安归的王室公主,她被糊里糊涂定了罪。一百八十万银子引出一场边疆大战。uu看书ww.uukanshu 凤博学自请前往参战,戴罪立功,不久战死沙场。楼兰国在朝廷的默许下,一朝新主换旧主。 宣宣说:“欢哥,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全部了。有的是师父告诉我的,有的是我自己查探到的。我眼下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许伤说:“戴十三死了,他不可能拿到银子。仙姑若是知道银子下落,也不会派你到处找戴十三。现在看来只有道长最有可能拿了银子。这人心思缜密,令人佩服。若是我,黑了这么多银子,会放在哪里呢?又会怎么用呢?” 柯欢说:“那山崖估计也不怎么高,仙姑没死,道长自然也应该没死。把道长找到问一下,不就有答案了。” 宣宣说:“道长可能死了,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道长的消息。他好像死了一样。师父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后来,我们就找戴十三,看他知道什么。” 戴十三就算知道什么,也是个死人了。 怀财焦急的等待赏金。听县衙的捕快说,尸体已经运往燕京,邢部正在查验是否戴森正身。 那还要多久啊!怀财确实是等不得了。金沙赌坊的账房先生已经到衙门来了六次了,瞧这架势,是要开始弄他了。 怀财可不是范统,没这么好欺负。他思来想去,最好是先下手为强,弄几个赌坊追债逼死人命的苦主,这样的人证物证一抓一大把,先把账房先生锁了,再一顿严刑拷打,把金元恺弄到牢房关起来。 怀财还没开始行动,金元恺派人送了一张拜贴来,请他到得意酒楼吃饭。 第14章 咸鱼翻身 金东家不常请客,自已亲自到场的更少。得意酒楼特意把二楼全部清空了。 怀财大摇大摆的迟到了。他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昨晚,兴山村的村民白明被人打死在臭水沟里,我们正查着呢?也不知跟咱们赌坊有没关系。” 金元恺也不生气,他帮怀财倒了一杯酒,说:“怀大人只说有关系,我给你交个人便是了。如此一来,怀大人破案神速,比余捕头有过之而不及,捕头一职唾手可得。只要怀大人看得起金某,我们一起合作,大人您未来可期呀。” 怀财说:“那感情好!只是我还欠着咱们赌坊三百二十五两银子,今日金大账房又到衙门来催讨了。” 金元恺说:“怀大人哪里欠我们银子了。来人,把字据拿来给怀大人。” 怀财一把抢过字据,正是自己亲手写的。他把字据放在烛火上烧了,安心的坐下了。 金元恺说:“怀大人,金某的诚意十足,这个朋友可是交定了。” 怀财说:“好说好说,我怀财也是个讲义气的人,东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金元恺说:“吩咐不敢。我也是受人所托,想跟怀大人问一句话。” 怀财说:“尽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怀大人亲手抓住的戴十三,死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没说什么呀?” “那戴十三生前受了酷刑,看起来像是怀大人的手笔呀,那怀大人是想拷问什么呢?” “怎么可能。我在后山追到他的时候,他就满身是伤了。” “怀大人,我这么跟你说吧。戴十三曾经抢劫了沅侯爷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结果这银子下落不明,据可靠线报,戴十三查访多年,已经有了线索。” “呀,确有此事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这事跟金东家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你也是眼红这银子。那不可能呀,金东家有的是钱,哪里能在乎这百把万两的呢。” 金元恺似有所指的说:“怀大人还真不知道这事呀。那我做为您的朋友,一定要提醒您,燕京城正在彻查此事,上面大有来头,你可要想好怎么应对了。” 怎么应对?怀财应对个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钱赊酒喝。 小黑屋的生意不错,四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咸鱼坐在门口的角落里抽着水烟,他没打算帮怀财再找个空位子出来。 怀财只得打包了五斤酒、花生米和猪耳朵,拿到寒铁的铺子里享用。 寒铁绷着一张脸,并不看怀财谄媚的笑容。 怀财说:“寒铁兄弟,神捕哥哥,大舅佬爷,救救小老弟吧。戴十三的事情,估计麻烦弄大了。咱们偷鸡不着蚀把米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寒铁说:“我不管。早跟你说了,不要烦我。” 怀财说:“不要这么无情嘛。我这两天怕得很,直觉有不少人跟在我身边,可我就是看不到。吃了金老鬼的饭,才知道我的直觉是对的。” 寒铁说:“你这废材,自作自受。既然有人在跟踪你,就应该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死。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怀财说:“我怕呀,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你可以证明我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对不?” 寒铁说:“你这是当了几年捕头,还是上了几年学堂?天真,无知。别说我证明了,就是天王老子说话了,也没人信。这件事情不简单。” 怀财说:“好嘛,见死不救,是不?老子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寒铁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除夕将至,黑石镇举行了盛大的跳傩仪式,祭神跳鬼、驱瘟避疫。 全镇的人都聚在了歪脖子村下观看傩神驱除瘟疫的表演。傩神在台上卖力的击打跳跃。人们在台下跟着吆喝,一同惊吓那些瘟疫邪神。柯欢、宣宣和许伤也站在人群里观望。 许伤本不想跟着一起出来的。宣宣说要请他们喝酒。他便来了。 许伤也不讨厌宣宣。虽然她只跟柯欢说话,对他冷冰冰的,但是她有钱。 表演快要结束了,人们放起了爆竹,庆祝傩神的胜利。 爆竹在台子前面乱蹦,欢喜的人群忙往后退。 柯欢忙牵了宣宣离开人群,宣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只一迟疑便作罢了。许伤只当没看见。 黑石镇不大,转转就转完了。 终于要吃饭了,许伤一力举荐得意楼。 老醋花生、香酥小鸽子、浓汤杂菌鱼丸、大骨汤、白果炖全鸡、东坡肉、爽口肥牛,摆了一桌。许伤一边说着破费了不好意思,uu看书 ww.ukansu.om 一边抄起筷子大快朵颐。 临近过年了,得意楼的客人还是不少。 柯欢环视了一下周围。左手的桌子坐了四个陌生男子,一色的墨色锦袍,腰悬七星剑。他们正轻声说着什么。 宣宣也注意到这四个人,她凝神盯着他们的嘴唇。 柯欢说:“你会读唇语?” 宣宣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只一刻钟,这四人已结账离去。 宣宣说:“这里有个左家巷吗?” 许伤点点头。 宣宣说:“左家巷里有个酒馆吗?” 许伤又点点头。 宣宣说:“刚才那几个人说,已经查到道长的下落,大家都去左家巷小酒馆集合。” 许伤忙伸手叫小二:“快,把这些菜都打包起来,我要带走。还有酒,也要装上。” 冬夜漫长,小黑屋的门却关起来了。 柯欢用力的敲着门,大声喊着:“咸鱼,快开门。” 许伤说:“再不开门,我们就要冲进来了。” 门内没有动静。 许伤一掌将门击碎。宣宣晃起一个火熠子。 火光里,尽是黑色的血、断掉的剑与残破的四肢。 宣宣惊叫了一声,已然冲出去呕吐起来。 许伤接过宣宣手里的火熠子点亮了蜡烛。 柯欢虽是杀手,见惯血腥场面,但这小屋里的惨状,令他极不舒服,胃里的食物全都要翻涌出来。 咸鱼倚靠在墙角,全身浴血。他拄着手里的剑,惨然一笑,瘫倒在地。 第15章 除夕初1 许伤仔细一数,一共十九个人头。 许伤说:“咸鱼,我墙都不服就服你。一个人收拾了十九个一等一的高手。无一活口,牛。” 咸鱼说:“许伤,我不行了。” 许伤说:“不许说不行,我还要喝你酿的酒呢。” 咸鱼说:“凤博学请我去引诱宣宣的时候,便已注定我的命运了。狡兔死,走狗烹。莫须有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要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命。如今,还要赔上更多人的命。” 柯欢说:“你是说那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根本不存在?” 咸鱼说:“是,根本就没有。我猜沅侯爷已将这银子占为己有,他让凤博学押送的不是银子,而是那一帮子人的性命。” 许伤说:“如今,纵使你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的。” 咸鱼沉默良久,似是已没有了力气,他说:“我这一生说过太多的假话了,我已经厌倦说话了。” 许伤、柯欢和宣宣默默离开了小黑屋。 那一屋子的尸体要留给燕京的老爷们验明正身,好让他们放心。 铛、铛、铛。 寒铁已经开始打铁了。 怀财不得不醒过来,此时天还只是蒙蒙亮。怀财摸摸自己的四肢,手脚都在。他又使劲哈了一口气,热气如雾,好,还活着。 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 怀财又立了一功,码字道长也抓到了,不管是死是活,总是抓到了。县衙上下一片轻松祥和,兄弟们都各回各家,安心过年吧。 黑石镇上灯火通明,家家团聚,围炉守岁,燃纸烧竹。 柯欢也烧了一个火盘,宣宣准备了酒食,许伤躺在地毯上。 许伤说:“欢欢,谢谢你没空去当这地毯。否则漫漫长夜,我冻死了也没人心疼。” 柯欢说:“大佬,我养你。你是我的朋友,是上天赐给我的亲人。” 许伤内心有点甜,安心睡了。 宣宣似是有话要说,看了一眼柯欢,她翻过身,背对火盘睡了。 柯欢守着火,守着许伤,守着宣宣,守着这小房间,守着这大房子。 他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这种暖比顾兔手掌的温度,更窝心;比她的体温,更柔软。 她,还在后山的林中吗?她,还在无名湖畔吗?她,是一个人吗? 柯欢入睡了。 初一的清晨,一切都是新鲜的。 新鲜的早餐摆在桌上,三碗白粥,三张胡饼,三碟小菜。 宣宣叫起了柯欢,柯欢叫起了许伤。 “吃吧,我饿了。”许伤一手端粥,一手拿饼,走到大厅门口,说:“霁雪晴空,好日子要到了。” 宣宣拿出一根银针,分别试了一下白粥、胡饼和小菜,无毒。 新的一年开始,柯欢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要想办法养家糊口了。 宣宣说:“欢哥,我师父要来了。” 柯欢说:“什么时候到?” 宣宣说:“可能这两天吧。” 柯欢没有说话。宣宣继续说:“我要跟师父回去的。” 柯欢有点难过,他没有立场叫宣宣留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当东西吗,除了别人的东西,他自己已没什么可当的了。当杀手吗,没有明月堂,没人出钱请他杀人。当大侠吗,连自己都养不活,凭什么去行侠仗义。当盗贼吗,不,柯欢不屑去做。 要命仙姑,三十多岁的样子,素衣蒙面。个子有点高,身材很好,说话的声音像十八岁的少女。她仔细听宣宣讲事情经过,中间又向柯欢询问了两处细节。戴十三死时说过什么话,码字道长死时又说过什么话。 要命仙姑自堕水后,被急流中的礁石所伤,又遭江中恶鱼撕咬,被渔家救起时,已毁容伤身。她还以为自己容貌尚在,想凭借姿色蛊惑渔家,却被那渔家的妇人扔了一面镜子,大骂丑八怪。她恼羞成怒,把这一家人全给杀掉了。 她心内恨极了码字道长,如果不是他,她还是呼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大王。她也恨狂人十三,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恩情在银子面前不堪一击。如今,这两个人都死了。没有一个人的遗言提到过自己,他们没有爱意,没有悔意,连恨意都没有。 她的怨恨加倍加深,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内心里已杀心四起,男人都是禽兽,全都该死。 杀死这两个男人。 宣宣提剑走向柯欢。 柯欢站着没有动,他相信宣宣不会动手的。他对她只有悄悄萌芽的爱意。 宣宣一剑刺中了柯欢的右胸。 许伤正被要命仙姑缠斗,援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柯欢站在那里身受一剑。uu看书 ww.uuknh 宣宣大声说:“你还手呀,你不还手,我会杀了你的。” 柯欢单手捏住剑身,说:“若这是你的心意,我帮你。”他一用力,这剑往胸内又刺入三分。 宣宣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怎么会想要杀他,这个男人明明很爱她。 要命仙姑掷出三棱脱手光镖,寒光极闪,宣宣抽剑回挡。柯欢捂着心上的伤口,颓然倒下。 许伤抓住要命仙姑侧身甩镖的空门,双指变拳,击中她的小腹。 宣宣的剑已攻至眼前,许伤跃起,回旋,踢向要命仙姑的背心。 要命仙姑又掷出飞镖,许伤腹背受敌。 谁知,宣宣的剑如毒蛇般扭曲而过,刺在了要命仙姑的胸口上。 要命仙姑跌落在地,尖声骂道:“小贱人,敢害我。” 宣宣的剑又是往前一送,刺穿了要命仙姑的身体。她抽出剑,缓缓说道:“你若不逼我,我还能让你多活些时日。” “你说什么,你这贱人!我辛苦把你养大,教你武功,你却一直想杀我。” “你毒打我的时候,欺负虐待我的时候,喂我要命丸的时候,可不就是料到会有这一天吗。” “就算这样,你还是那么乖巧听话的啊。你是为了那个臭男人吗?” “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 要命仙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宣宣说:“你们都死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柯欢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宣宣有特别的感觉,因为宣宣身上有青龙会的气息。 第16章 山神古墓 宣宣隶属青龙会炫武堂,她一直在帮要命仙姑找寻戴十三和码字道长,也在执行自己的杀手任务。 一百八十万银子,最终落在了沅侯爷手里。这真是个好消息。青龙会拥有很多这样的好消息,它可以利用这些消息不断的笼络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让他们去帮助青龙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宣宣帮柯欢包扎好伤口,说:“欢哥,我很抱歉。” 柯欢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那一刻,他是真的愿意为她去死的。他与她,也许不是爱情,只是同类之间的吸引罢了。 宣宣自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玉佩上雕着一弯明月,一只青龙。她把这玉佩放在了柯欢的手里。 这是柯欢当给皮总当铺的第一件东西,明月堂副堂主的玉佩。那时,他没想过要当刀,却当掉了这代表他人生荣耀时光的玉佩。 宣宣说:“明月堂的堂主还是大魔王。你的下落,我不会说出去的。这玉佩还是要收好,其他人也许。。。” 柯欢说:“顾堂主现在怎么样了?” 宣宣说:“我没有听人说起过他。” 柯欢点了点头。顾兔说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的。 宣宣走了。 烧腰子来了。他不仅会做白粥、胡饼、小菜,还会种菜。他不仅把院子里的小花圃开垦起来,撒下了白菜、茄子和辣椒种子。他还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他这样勤劳,许伤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烧腰子说:“我只能这样谢谢你们。” 许伤说:“腰子哥,你有没有其他名字。” 烧腰子说:“没有。我们家老头以前是在卤肉铺子打工的,生我的时候,正在卤腰子,就取了个小名叫烧腰子。后来,老头病死了,也就忘记给我取名字的事情。” 许伤说:“那大佬就帮你取个名字吧,兆基。这个名字就是你新的生命,新的希望。” 烧腰子说:“就算有了新名字,大家还是当我穷鬼烧腰子的。” 许伤说:“那随你吧。” 柯欢在许伤的精心照顾下,慢慢康复。年也过完了。 怀财在新年的第一天,又立了一功,要命仙姑也抓到了。他在同僚面前吹嘘自己是如何英雄盖世。就在大年初一的晚上,他去衙门值班的路上,在衙门附近与一个女贼遭遇上了,一番殊死博斗,终于拿下了要命仙姑。 连抓三名要犯,怀财当捕头的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穿过树林,穿过乱葬岗,再穿过树林,湖泊仍在,湖水像宝石一样宁静。 柯欢掏出玉佩,玉佩上雕着一弯明月和一只青龙。这是他的热血青春。 洪会长站在高台之上,仪态威严,声如洪钟:“青龙会初创时,正如红日初升。感恩上天庇佑,数十年来稳步发展。今日在此赐你明月堂堂主玉佩,从今往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共当。小伙子身手不凡,潜龙腾渊、乳虎啸谷正当时,好好干,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洪会长的一席话让柯欢热血沸腾,誓要为青龙会拼尽最后一滴血。自小就是孤儿的他,把顾兔当成兄弟,青龙会当成了家。青龙会明月堂就是他的全部,他容忍大魔王对自己的各种非难,不愿放弃这个家。然而,他还是被赶走了。 他被迫回复了孤儿身。他的泪在孤独的路途中,逐渐风干。他的人生在孤独中重启。 柯欢用力将玉佩扔出去,这玉佩在湖面上连跳了五下,“咚”的一声,掉进了湖里。湖面一片平静,周遭寂静无声。 她走了过来,一袭狐白裘,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像一片轻柔的云从黛色的山中飘来。 她清丽秀雅的脸上洋溢着无邪的笑容。 在她的那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里,柯欢看到了自己。他窒息的样子,傻得不能再傻了。 柯欢说:“是你。” 她说:“是我。” 柯欢说:“好久不见,十分” 她接口道:“十分想念吧。” 柯欢有点害羞,他想起那晚的她,像个水妖。 她说:“你现在在想我吗?觉得我像个水妖,是么?” 柯欢说:“你是住在我的心里吗?” 她笑了起来,水灵的大眼睛风景如画。 她说:“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阿泽。” 柯欢说:“我叫柯欢。” 阿泽说:“南柯一梦,菽水承欢。你是孤儿么。” 柯欢心头一震,她是个鬼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泽说:“我才不是鬼呢。我是这里的山神。” 柯欢决定换个话题,uu看书 ukahucm说:“山神,你住在这里么?” “是啊。我带你去我家喝杯茶吧。” 柯欢随着阿泽往林子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一个巨大的墓山面前。 这墓山似乎荒废了很久了。柯欢愣在那里,这是真的见了鬼了? 墓门缓缓打开,阿泽冲柯欢招招手。 沿着昏暗的墓道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朗。石壁上每隔十几步设有一个青铜灯,此时依次亮起。 依山凿制的台阶环旋往下,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洞的正上方有一眼小孔,阳光从那孔里照射进来,再经过几处镜子折射,向洞的下方投射下去。 阿泽向左侧的山洞走去,一路上就像在经过一个大型藏书房,高大的书架鳞次栉比,也不知道那上面都放着什么。再往前走,又像是在经过一个大型兵器库,落兵台上摆放着各种兵器。继续往前走进了一间豪华会客厅。阿泽已坐在茶台前,烹水煮茶。 柯欢说:“你一个人住?” 阿泽说:“恩。开始住的时候,还是怕的。现在习惯了。” 柯欢说:“我们住在山前的那座大房子里,房子虽然有点破旧了,但是总有人来住,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阿泽说:“那座房子不错吧。十二个灯塔,三十六个碑林,十八间房子,一个大厅,一个院子,一口井,还有一个花圃。全部种的是牡丹花哦,代表着幸福与美好。每当花开之时,花朵锦簇,彩蝶翩翩。” 柯欢被她描述的景色迷住了。他相信阿泽一定在那个房子里住过。 第17章 异乡异客 “六道,即:人道(人)、天道(天人)、阿修罗道(魔)、地狱道、饿鬼道、畜牲道(三恶道)。在六道中,以人道为中心,因人心的善恶观念而随心所欲的去追求,造成报果。” 山神庙旁边的大房子是六道人神的府邸。在很久以前,江湖尊称六道堂。它与七星龙王的龙宫洞,九天凤帝的凤凰台并称天下三大至尊家族。总之一句话,有钱有势有绝技。 六道人神去世之后,六道堂一路败落,传人凋零。但是盛名之下,仍不断有人前来挑战,或是求助。阿泽祖父不胜其烦,便放弃了大房子,举家迁入古墓居住。 现下,只剩阿泽一人。 柯欢感觉自己在听一部江湖天书。七星龙王、九天凤帝、六道人神这些光彩夺目的人名离他好遥远。他们行侠仗义,斩妖降魔,匡扶天下,名留江湖的故事,在他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阿泽说这才是江湖,她也十分神往。 柯欢明白自己不是江湖人,他甚至都不曾到过江湖。 他只是一个为了挣钱活命的杀手。行动的时候,是转瞬即逝的流星。潜伏的时候,是无情无爱无心的三无男。他不可见光。若一定要站在阳光之下,便是死亡之时。就像现在,他虽然没死,但活命都有点难。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上神的笑脸,唇红齿白,笑里还带着甜味。她不正是七星龙王的女儿么。 阿泽盯着柯欢的耳钉,说:“我也想见见这位七星龙王家的上神。” 柯欢说:“还是不要了。她和那个夜风少爷一样,霸道任性,最好都不要惹。” 许伤躺在地毯上,不想挪窝。 烧腰子偏要打扫房间,他把火盘移出去,把地毯上烧焦的毛清理了一番。 他一边推着许伤,一边跟他说:“许大佬,起来起来了。天天睡觉,睡出病来可没钱治你。” 许伤懒懒的翻身,说:“兆基,你让我自己呆着吧。” 烧腰子说:“这名字,我不喜欢,别叫。” 许伤说:“起床,我也不喜欢,别叫。” 柯欢笑道:“你这哪里有床了?叫起地吧。”他说着,伸出手去拉了许伤一把。许伤半推半就的起来了。烧腰子赶紧把他的被子、地毯整理了一番。 烧腰子说:“两位大佬,都去镇上转转吧,上元节的花灯可漂亮了。” 柯欢说:“我们一起去吧。” 烧腰子说:“我不去,我要陪着小房子。我答应她,今天陪她一起放灯祈福。” 小房子的墓碑立好了,烧腰子每天都去看她,陪她说话,帮她清理杂草,就好像小房子还活着一样。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柯欢和许伤并肩走在人群中,满眼是漂亮的花灯、拥挤的人群和灿烂的烟火。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社火队伴着响亮的锣鼓声来了。队伍里的人做出各种滑稽动作,逗得围观的人们哈哈大笑。舞狮人手持绣球,逗弄着两头狮子,窜上窜下。那绣球脱手飞出,狮子们腾空跃起,右手的狮子踏在左手狮子的背上抢了先手。众人齐声叫好。 天空中烟花绽放,花灯缓缓升起,一队女子翩翩起舞,娥黄的舞衣,金色的丝带,美丽的妆容,暗香盈盈。 柯欢的眼睛痴痴的望着当中的一位红衣女子,她纱扇遮面,舞姿曼妙,一双温柔的眼睛顾昐生情。待那纱扇轻轻舞起,露出甜甜的笑容。柯欢脱口而出:“上神大人。” 许伤的眼睛亦被当中的红衣女子吸引,她纱扇遮面,舞姿曼妙,一双灵活的眼睛顾昐生情。待那纱扇轻轻舞起,露出无邪的笑容。许伤轻呼一声:“阿泽。” 天空中又绽放起一簇烟花。 柯欢和许伤迷乱在跳舞的女子当中,他们挨个找寻,再没有看见上神或是阿泽。 两人找了个卖酒的摊子,月下对酌,各怀心事。 许伤喝多了,以筹击觥,轻轻吟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唱得好,好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鼓掌叫好的年轻人,也跟着许伤唱起了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浑厚有力。这一句,许伤唱的悠扬深情,他唱的豪迈痴情。 柯欢虽也有些醉意了,见这年轻人一身墨色锦袍,腰悬七星剑,心内一惊。 许伤说:“兄台谬赞了,来,我敬你一杯。” 年轻人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大笑。 “在下唐文光,燕京人。”唐文光说起燕京人三个字的时候,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优越感。燕京是京畿重地,黑石镇是穷乡僻壤,这差了不是一点点。 “许伤,大家都叫我大佬。”许伤说起大佬两个字的时候,那也是一脸怕你不知道我有多厉害的表情。 唐文光说:“我与大佬一见如故,不如我来做东,我们来个一醉方休,uu看书ww.ukashu.om 好不好。” 许伤连连摆手,说:“我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能让你请呢。” 柯欢转过头去,不忍看他。大佬,咱们还有钱吗? 唐文光也不再客气,招手店家再送十斤酒来。 两个男人醉得东倒西歪,醉里吟诗几百篇。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柯欢的酒已醒了一大半,他无奈的看着他们,这是醉酒还是醉诗呢。 店家锐利的眼光不时的盯向柯欢,酒钱还没结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 唐文光站了起来,扔下一锭银子,摇摇晃晃的走了。 柯欢忙站起来,想要拦住他,把银子收回去。 店家已将银子抓在手里,一脸嫌弃的说:“许大佬哪里有钱请客。你们快快走吧。” 许伤醒过来,一手托腮,一手玩弄着酒筹,说:“钱老八,把账算清楚了,多余的银子给我。” 钱老八立刻换了一张脸,点头哈腰的说:“好的,好的。” 柯欢恍然大悟,大佬,真是个大佬。 许伤接过银子,懒洋洋的招招手,“欢欢,我们回家。” 钱老八看着这两人走远了,呸了一口痰在地上。 一条长长的人影走过来,唐文光又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他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他说:“店家,我想打听点事。” 第18章 鹿痴大师 南南愁眉苦脸的站在大房子的大厅里。 烧腰子问他:“南南哥,皮总又骂你了吗?” 南南不敢说话,只拿眼神示意他,背后有人。 烧腰子一瞧门口站着一个和尚,背对着大厅,一身赤色纳衣。他心里喃咕,南南哥搞什么嘛,大清早的带个和尚来,诲气诲气。 烧腰子走过去说:“喂,大和尚。” 和尚闻声转身,礼貌的向烧腰子点点头。 烧腰子一瞬间被迷住了,英俊的和尚不少,比这位英俊的还没见过。如果不是一副光头,他比迎春楼的头牌还要美。就算有一副光头,也只是让他的美更多一份佛性的光辉。烧腰子此时要是把持不住,立刻就想跟他剃头当和尚去。 烧腰子不由自主的说:“小师父生得如此俊,怎么当了和尚?” 和尚说:“佛度众生,各有缘法。我正是生得太美了,所以要修行。” 烧腰子说:“生得美多好,想必你去化缘也比别人得的多,还修行什么?” 和尚非常认真的说:“修行不是逃离,不是躲避,而是欣然的面对,全然的接受,接受此刻你正在经历的一切好与坏。而我就是在接受我无与伦比的美丽。” 烧腰子心想,这是个长得好看的傻子。 许伤刚刚醒来,他伸着懒腰走出来,听到这和尚接受自己无与伦比的美丽,简直要笑喷了。 南南悄悄的退到一旁,准备溜了。 没想到,那和尚行动倒快,一闪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和尚一手抓住了南南的胳膊,南南立刻哭喊起来:“疼。疼。疼。” 和尚撒了手,说:“他是柯欢吗?” 许伤一见这和尚身手不凡,又听他在找柯欢,生生把自己的笑憋回去,差点整成了内伤。 南南说:“不是,不是。这位是许伤许大佬。” 许伤说:“小和尚,找柯欢干什么?” 和尚仔细的看了一眼许伤,但没有理他,只是对南南说:“没有找到柯欢,你不可以走。” 许伤也仔细的看了一眼和尚,觉得他的美似曾相识。 南南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回回倒霉的都是他南南哥。上次为了追柯欢当的桌子,皮总说他上班中途翘班,扣了二百文。今天一大早就被抓来了,还不让走,怕要算成旷工,一钱银子又没有了。 柯欢自门外走进来。 南南欢呼道:“欢哥,欢哥。” 和尚已闪到门外,一掌击向柯欢。柯欢匆忙闪避,伸臂格挡。两人缠斗起来。 南南正当要溜,却被许伤一把拉住,说:“南南哥,长话短说,怎么回事?” 南南说:“一大早这和尚拿了个玉佩来验,还问我有没有一样的,他出双倍价钱收。我一看,欢哥之前也当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就答应卖给他。哪知道在库里到处找都没有找到,这和尚就抓我来找欢哥了。” 许伤说:“那玉佩什么样子的?” 南南说:“上等蓝田玉,做工精细,雕着一弯明月,一只青龙。” 许伤说:“你确定那玉佩不见了?” 南南说:“要是不见了,皮总要扒我的皮,好歹也当了二十两呀。一时真的找不到。” 许伤说:“你走吧。带句话给皮总,若是找到了即刻毁了。若是没找到,不管谁问,都说不知道,把嘴闭紧了。” 南南一边应着,一边自门边溜出去。 许伤瞧着柯欢与那和尚过手百招了,已处下风。他不由摇头,欢欢学武天赋异禀,凭着临战经验也能与这些身负上乘心法的高手相斗,只是百招之内未能制敌先机,那就时时要送命的。他这样的身手,要达到上神的要求,那是远远不够的。 和尚的双掌已劈向柯欢的头顶,柯欢仰面回身,已避无可避。 许伤左手中指轻弹,一颗石子飞向和尚的膝关节。 和尚亦退无可退。他自空中跌落,就地侧翻,站立起来。 柯欢自地上跃起,说:“咱们素不相识,小师父痛下杀手,是为何事?” 和尚自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说:“这是你的玉佩吗?” 柯欢一见那玉佩,正是明月堂堂主的玉佩。自己那枚已经扔湖里了,这和尚不可能拿到。那这枚只可能是顾兔的了。怎么会落入和尚之手?和尚是什么人?顾兔有危险吗?各种想法涌入脑海。 他说:“不是。” 和尚说:“不是就好。” 许伤说:“小和尚,快说说,咋回事?出家人不打逛语,像小和尚这么美的和尚更要说实话才对。uu看书 ww.ukanshu” 和尚自称空鹿,是空闻大师的师弟。 空闻大师,得道高僧,少林主持,江湖泰斗。三年前,被一个绝顶高手一刀毙命。经过伤口鉴定,确认凶器为赤阳刀。赤阳刀是昔年大炎城主用过的兵器。 大炎城主在与琉球大王的约战中,使用此刀斩杀了大王座骑金蚕紫牙狮,一举歼灭大王手下八十六人。一时间,琉球岛上血流成河。大炎城主自觉赤阳刀杀气太重,弃刀于琉球。从此,赤阳刀下落不明。如今,赤阳刀再现江湖,必定有极大的阴谋。 少林寺一面发出圆寂讣文,一面在寺内精选高手,准备寻找赤阳刀,为武林除害,为空闻报仇。经过四轮竞选,空鹿胜出。新任主持空蒙大师,亲自为空鹿送行。他一再嘱咐,一定要暗中查访,切莫走漏了风声。为此,空鹿餐风露宿、日夜兼程,遍访江湖高手,以武证道。江湖上的高手本就不多,败在他手下的高手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九。他从不取人性命,只是要看这人的功夫和刀。时间久了,江湖人都道他是个痴和尚,称他鹿痴大师。 皇天不负苦心人,空鹿一直没有找到赤阳刀的下落,却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行凶人的玉佩。 七月初一,鹿痴大师与太极四圣刀黄金约战。 黄金是燕京第一贵公子。燕京城里,他从不称第二。无论是财富,还是武功,没有人敢与他相较量。他的太极会馆里常年驻留着各路江湖好汉。这些人为了两顿饱饭,甘愿当个门客,闲时谈经论道,交流江湖秘闻、八卦消息。 第19章 我是凶手 凭黄金的名气,挑战他的人很多,他很少出战。因为这些人连他的门客都打不过。 黄金应战空鹿,是看在鹿痴大师出身少林,又击败了不少成名高手,算是江湖上少有的有真本事的人。 空鹿与黄金一交手,发现他的刀法是标准的太极路子,绝不可能是杀害师兄的凶手。他们战过三百招,握手言和。 黄金是个极豪爽的人,一定要留空鹿在会馆多住几日,互相切磋武学。盛情之下,空鹿实难推辞,便留了下来。 在太极会馆里,众人皆知空鹿大名,纷纷前来拜会。空鹿与黄金是惺惺相惜,但他的门客鱼龙混杂,实在令人厌烦。空鹿打算不辞而别,漏夜潜行。 空鹿才出了会馆,便有一人紧紧跟随。空鹿起初以为是黄金的门人要追自己回去,后来发现此人轻功了得,竟然跟了十几里。 他不得不出手警示,让此人不要再追了。此人手上功夫也还不错,堪堪接了十招,便跪拜在地。 此人以黑布蒙面,对空鹿大礼参拜。他说自己身受空闻大师的大恩,知道空闻大师是谁杀的。他想给大师报仇,奈何寄人篱下,势单力薄。他给了空鹿一枚玉佩,告知他有此玉佩者便是凶手。请他一定要帮大师报仇。 空鹿与各路高手戮战多年,却一直没有线索,早已心生厌倦。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他也不管是真是假,先接下玉佩,权当换一种方式在江湖上流浪。 许伤说:“空鹿大师,这故事真精彩。得意楼说书的都没你讲得好。来,我请你喝一杯。” 柯欢说:“许伤,出家人不能喝酒的。” 空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我不仅喝酒,吃肉,我还杀生。” 许伤说:“我就喜欢你这性格。佛祖心头坐,酒肉穿肠过。菩萨们还晓得要百姓给塑金身,加香油。让徒子徒孙们过得好一些,念得经也好听些。” 空鹿说:“施主说得我有些惭愧。只是我生得太美,业障太深,这些戒律破不破的,并不影响我的修行。” 柯欢觉得这大师跟许伤倒有些投缘。他算得男人中生的美的,但是跟上神比起来,还差了一点点。柯欢突然有点心虚,怎么好好的想起上神了呢? 许伤说:“不瞒大师,我总觉得跟你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空鹿一笑:“一路上,也有些人跟我说似曾相识,不过是见贫僧美貌,想要搭讪罢了。但,我知道施主绝无此意。我们确实见过。” 大雪山,暮云观。 暮云观观主诸葛无我一生痴迷武学,鲜逢对手,技痒之余,每四年举办一次比武证道的聚会。他只请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参与。这些绝顶高手也愿意参加这样的聚会。一来证明身份,二来多交几个朋友,三来学习提高。武学证道,永无止境,遇强更强,个人境界提升更快。 十二年前,空闻大师、七星龙王、九天凤帝、莫言道长、狐离上人、屠妖霸手、大炎城主,七大高手比武证道。 空鹿自小就表露出了极高的武学天赋,深得空闻大师喜欢。空闻大师便带他参加此次盛会,希望他增长见识。 许伤是七星龙王的家奴,也是龙王最喜爱的弟子。龙王每次出战,他都随行,侍候左右。 七大高手比武证道。年幼的空鹿和许伤闲得无事,打起了雪仗。许伤当日以指弹雪,打得空鹿一脑门子雪渣渣。空鹿没有那指上功夫,滚了两个大雪球,追着许伤跑了一里路,差点把他埋在了雪里。 空闻大师见状,说出家人不得争强好胜,罚空鹿面壁思过。 七星龙王见空闻大师这么较真,他也罚许伤面壁思过。 九天凤帝站在一旁看热闹,他说面壁有啥意思呀,来,两个小乖乖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谁也不许动。哪个先动了,这次比武就算哪家的大人输了。 空鹿和许伤两人面对面站着,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这种相见,怕是一辈子都难忘记吧。 许伤笑道:“哈哈,那九天凤帝,一言难尽。他们家的夜风少爷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令人头疼。” 空鹿说:“我这些时日在江湖上行走,听到的传闻可是有数了。上神大人和夜风少爷,现下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一个送耳钉,一个割耳朵,可是祸害了不少人。许伤,你要管管了。” 许伤说:“我早已离开了龙宫洞。现在是个没用的废人。” 空鹿不知许伤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细问。便岔开话题对柯欢说:“柯施主,你这耳朵可要看紧了。” 柯欢无奈的一笑。他又有什么办法。u看书ww.ukanshuco天上掉下的馅饼,从来都是馅阱,防不胜防。 空鹿说笑归说笑,他寻找凶手的任务总得继续。只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没了,一时不知到哪里寻找。 柯欢说:“空鹿师父,若是永远都找不到杀你师兄的那个人,你还会一直找下去吗?” 空鹿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会一直找下去的。这是主持给我的使命,就像我的美貌一样,得之非我所愿,弃之非我所能,注定是要跟我一生的。” 许伤说:“武林中人都知道空闻大师是得道圆寂。你就算找到凶手,于他,于少林寺,都不是一个好消息。难道你们还要自揭伤疤,自暴家丑吗?” 空鹿说:“我只需要找到凶手。其他的事情有主持他们操心,与我无关。” 许伤说:“所以说美貌的男人真的没有大脑。” 柯欢说:“你若是找到了凶手,你会怎么办?” 空鹿说:“我会把他带回少林寺,交给主持大师。” 柯欢问:“然后呢?” 空鹿说:“然后自然是在少林寺里修行啊,把酒啊肉啊杀生啊都戒掉,研习佛经,成为一代高僧。” 柯欢说:“空闻大师是我杀的。你现在就可以把我带到少林寺去,交给主持大师。” 空鹿和许伤都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 许伤见过冒认别人爹的,为了分家产;冒认别人功劳的,为了升官发财;冒认失主,为了捡便宜的,比如说地上掉了一文钱,捡起来当是自己的。柯欢跑出来认杀人凶手,难道是想出家当和尚么? 第20章 6道神功 空鹿说:“不可能。我刚才已经试过。你的功夫与我师兄相差太远。那行凶之人,只用了一刀。凭你,若是动手,在我师兄手下过不了十招。” 柯欢说:“真的是我,我确实只用了一刀。” 空鹿说:“那把赤阳刀呢?” 柯欢说:“前些时候,上神和许伤两人比试内力,上神的剑气打断了赤阳刀。真的,我根本没有出手,赤阳刀自己跳出来,撞上剑气,就断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荒唐。一把杀了空闻大师的刀,居然连上神的剑气都抵挡不了。 空鹿说:“那我再问一次,这玉佩是你的吗?” 柯欢说:“确实不是我的。我的已经扔到无名湖里去了。现在去捞,怕也捞不起来了。”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通。他只能把自己说出来,他不能把宣宣说出来。皮总当铺的玉佩确实与这个玉佩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不能拿出来比对了。 空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空蒙大师说过,能杀死师兄的,全天下不出三个人。这三个人里绝不可能有柯欢这样的小人物。 江湖上想出名的年轻人太多了,像柯欢这样样貌不出众,身手又一般的,认了这件事,就算死了,也算是出了名了。他若把柯欢当凶手抓回去,那可是蠢到家了。 若这小子真是凶手,那不仅是师兄的奇耻大辱,也是少林寺的奇耻大辱。所以,凶手绝不可能是柯欢。 空鹿思来想去,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凶手已经找到了。他说:“空蒙大师说过,能杀死师兄的,全天下不出三个人。” 许伤说:“你还真是个痴大师,若只有三个人能杀空闻大师。你一一找来就行了,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在江湖上浪荡。” 空鹿说:“你不懂,主持说了不能走漏消息。我怎好直接找上门去?这都是我布的烟雾罢了。” 许伤又要憋出内伤,这都是什么神逻辑,长得好看的果然都是傻子。 空鹿说:“我其实是在等大雪山的比武证道大会,凭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我自是有资格参会的。” 许伤说:“我看不一定。眼下,除了空闻大师、莫言道长仙逝,其余五位可都健在呢。你是在跟天下人争这两个参会名额,任重道远。” 空鹿微微一笑,踌躇满志的样子。 柯欢一时无语,真的是我杀了空闻大师,好吗!谁说,高手就一定要死在高手的手上。做为一名专业的杀手,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完成刺杀一名高手的任务的。同时还可以获得五星好评。 柯欢再细细一想,他确实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是杀空闻大师的那个人,这真的是一头丧。 阿泽笑得肚子疼,她笑倒在柯欢的身上。 柯欢皱着眉,说:“你也不相信,是吗?” 阿泽说:“我相信。但是,你的功夫在我们看来,真的很一般。” 柯欢说:“你也会武功吗?” 阿泽说:“要不,我们比试一下。” 柯欢想了想,还是算了。他的武功是用来杀人的,这些人的武功是用来表演的。 阿泽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枝,说:“若是赤手空拳,怕不公平。你擅长用刀,我们就比试这个吧。” 柯欢说:“算了。” 阿泽俏生生的站在柯欢面前,勾着他的手轻轻的摇晃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撒娇道:“来嘛。” 柯欢低头看着阿泽无邪的笑脸,鼻尖都要抵着她的小鼻子了,他忍不住想要亲她一下。 阿泽已风一样的转开,手里的枯枝直指柯欢的心脏,说道:“我来了。” 柯欢一伸手,已夺过阿泽手里的枯枝,向她面门劈去。 阿泽轻快的闪过,侧身又捡起一根枯枝,欺身而上。 两个人你来我往,斗了一百余招。 柯欢招式用尽,阿泽好整以暇。 柯欢不想输得太难看,他想起了洪院会长传授的一招绝招“焚魂圣掌”。因为这招是掌法,他一般都是用刀,所以很少用。 柯欢扔掉了枯枝,双掌推出。在他的掌风之中,似有团团火焰燎起,将阿泽困扰其中。 阿泽飞身跃起,跌倒在地。 柯欢忙去扶她。阿泽的枯枝却已架在柯欢的脖子上。柯欢站住不动,阿泽自己站了起来。 阿泽美丽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她呆呆的望着柯欢。 柯欢看着阿泽,她美丽的大眼睛缓缓流出了眼泪,他不知所措。 “焚魂圣掌”是六道人神的武功,在这世上除了阿泽的父亲阿启赋,已没有人会用。 可是,阿泽的父母都已去世多年。 柯欢想要伸手帮她拭泪,又怕惹到她,只得柔声说:“阿泽,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使这一招了。” 阿泽扔掉枯枝,擦掉眼泪,说:“干嘛不使,六道家的武功很差吗?” 柯欢看她故作坚强的小模样,不由心动,脱口而出:“看到你难过,u看书.uuknshu.om 我心里也难受。” 阿泽瞪了他一眼,说:“我难过,是因为你使的太烂了,一点都不正宗。” 柯欢听了她这话,知道她的心情稍好了些。便说:“既然如此,那就请阿泽师父指点一二吧。” 阿泽说:“按照江湖规矩,拜了师父,你可就不许对我有非份之想了。” 柯欢立刻回道:“那就算了。” 阿泽说:“这就对了。江湖规矩,偷学别人家的功夫,是要以身相许的。” 柯欢一愣:“这规矩什么时候有的?” 阿泽说:“我说有就是有。” 柯欢见她似乎放下了伤心的往事,就把自己如何认识顾兔加入明月堂,到接受任务刺杀空闻大师,再到洪会长传授“焚魂圣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阿泽听得十分认真。洪院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怎么会六道堂的功夫呢? 柯欢这么一说,突然想起顾兔的玉佩还在空鹿手里。他知道明月堂在顾兔心中的份量,若不是遭遇到不测,顾兔断不会失了玉佩。是了,他一定是遭遇不测了。柯欢决定去青龙会总堂见顾兔,若他平安无事,自己再悄悄回来。 阿泽也要跟着去,她要去看看洪会长是什么人? 柯欢拒绝了阿泽的要求。青龙会总堂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洪会长失踪了,现在是业雨会长在主持大局。她去了也看不到洪会长的。 阿泽想了想,柯欢的话还是要听的。不过,柯欢得把“焚魂圣掌”学全了,才能走。 呵呵,这是他的聘礼。 第21章 金沙赌坊 金沙赌坊门前放了一连串的鞭炮,账房金大先生敲响了开市的锣声。 “开市大吉啦!” 众赌徒们欢呼着涌进了赌坊。 金沙赌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开市头一天,包赢不输。 只要你进来了,只要你坐下了,只要你开赌了,不论多少,那就只管赢!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怀财呢。何况,怀财现在已经是金东家的朋友了。 怀财喜欢押大小,买定离手,输赢全凭运气。 押大小很简单。骰盅摇定后,如果三个骰子的点数相加小于等于十,就算小;大于等于十一,就算大。如果押对了,一两银子可以变成二两银子,如果押错了,银子全归赌场。如果三个骰子的点数是一样的,银子也归赌场。当然,这种概率是不高的哈。 怀财一连押了三把大,赢了几十两。 金账房站在怀财身边,俯在他耳边说:“怀大人,东家有请。” 怀财又押了一把大,不耐烦的说:“等下,等下,我手气正好呢。” 金账房何时受过这样的怠慢,别人只要看见他就巴巴的迎上来,路都不让他多走几步。 怀财又赢了一把,才说:“账房大老爷,东家有什么事呀?” 金账房满脸堆笑,说:“自然是鸿运当头的大好事。” 鸿字房,是赌坊款待上宾的地方。 房间里布置的古朴典雅,一只纯金的香炉燃着惠安沉香。一张红木的赌桌放在正中,八张太师椅放置两旁。 金元恺坐在左手,他的对面坐着唐文光。怀财走进房间,向金元恺行了礼,坐在他的旁边。 桌子放着一张棋盘,金元恺执黑,唐文光执白。 怀财只认得这是围棋,其它一概不懂。他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趣,好想去外面大厅里玩押大小。 金元恺捏着黑子,下无可下,只得认输。他略带讪媚的说:“唐大人,好棋艺。金某又输了。” 唐文光说:“承让。” 怀财斜睨着他们,心里骂了几句,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玩什么聊斋呀。 金元恺说:“唐大人,这位就是我们镇衙门的捕快怀财。” 怀财礼貌的点点头。 唐文光说:“我在燕京就听说了怀大人的大名。狂人十三、码字道长、要命仙姑,这三个穷凶恶极之人,都是怀大人亲手抓拿的。有本事呀。” 怀财听这唐大人夸他,乐滋滋的说:“算不了什么,可惜没有抓到活口。” 唐文光说:“这三人,个个是江湖好手,怀大人能抓到死的,也是祖上显灵了。” 怀财一听这话有点不对了,他说:“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唐文光说:“我说怀大人捡死人的运气不错。烦请你带我原路再去捡一捡。” 怀财说:“放你妈的屁,要查自己查去,老子不侍候。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刀尖舔血的,你们这些鬼坐在上面净讲风凉话。呸!” 唐文光说:“怀大人别着急。狂人十三死于要命丸,这毒药你怕是听都没听过。码字道长是被我们杀死的,十九名兄弟陪葬,这惨烈的场面你是见到了的。要命仙姑是怎么死的,现在请你告诉我。” 怀财惊的一身汗,没想到唐文光什么都知道。他哪里知道要命仙姑怎么死的,他是在衙门口捡到她的尸体的。 衙门口捡的。唐文光轻轻敲着白色的棋子,暗暗思索。为什么要扔在衙门口,是要暗示什么吗?要命仙姑临死之前与谁打斗,他们是在逼问红匣子的事吗?最后那一剑怎么是要命仙姑自己的剑法,她是自杀吗? 唐文光说:“怀大人,最近镇上来了什么生人吗?” “生人?”怀财顿了顿说:“没有。现在正过年,只有像大人这样大义凛然的人,才会奔波在外。” 唐文光嗤笑了一下,哪个人不想在家过年,家中老小欢聚一堂。若不是这见了鬼的红匣子,侯爷势在必得,他哪里会来这穷乡僻壤。 唐文光说:“许伤和柯欢,这两个人在镇上多久了?” 怀财说:“许大佬在这里有些年头了,成天好吃懒做的,尽忽悠别人当东西养活他。柯欢来了不久,现在是许大佬的凯子。” 唐文光说:“你就没有查查他们俩人的底细吗?” 怀财说:“衙门里的案子多得数不过来,哪有功夫查这两个穷鬼。你当我们都像大人们那么闲呀。” 金元恺见怀财这样跟燕京的大人讲话,暗暗摆头。怀财这样子,怎么可能升捕头?一辈子怕就只是个捕快了。想那余捕头多会说话,多会做人,可惜病死了。 唐文光把手里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啪”的一声,分外响亮。 怀财说:“唐大人若没有别的问题,uu看书 ww.uukashu 卑职告退了。还有,报告一声,卑职今日休假,大人若有其他吩咐,还请到衙门来。” 金元恺目送怀财走出房间。 唐文光说:“这样的废材,有什么用。” 金元恺说:“当然是没用啊。这世上像大人这样能干的人才,真的不多,所以侯爷才那么器重大人啊。” 唐文光一笑,说:“金东家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临行前,侯爷还特别嘱咐要问东家家里好呢。” 金元恺忙施了一礼,说:“多谢侯爷挂念。我等为侯爷办事,肝脑涂地,再所不惜。” 唐文光在大房子外面转了一圈,然后,跨进了围墙的破洞。 寂静的广场,料峭的寒风,空旷而危险的气息四散,他的肌肉瞬间紧绷。 四把剑向唐文光齐齐刺来,剑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密不透风。 唐文光的剑“呛啷”一声出鞘,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形,瞬间逼退四位剑手。 四位剑手再度攻击,剑剑相击声音,正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唐文光一招不慎,背部中剑。他怒吼一声,一剑荡起,连伤三人。 四把剑再次旋成剑影,唐文光腹背受敌,眼见不能支撑了。 “阿弥托佛,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空鹿诵了一声佛号,当是预警,挥掌而上。四位剑手翻身躲闪,摔得连滚带爬。 唐文光乘机一剑击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剑手,剑刃划在了他的脖子上。其余三人已飞滚逃走。 唐文光说:“千里跟踪,所为何事?” 第22章 魔君降世 这剑手怎么可能泄露来历,立时要咬牙自尽。 空鹿已抢先一步,点了这人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空鹿说:“阿弥托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又何必为一时之难,想不开呢?” 剑手一脸悲壮。你个臭和尚,狗屁好生之德,老子现在比死还惨。 唐文光说:“在下燕京唐文光,感谢鹿痴大师出手相助。” 空鹿不由站直了身体,我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燕京的人还是有些见识的。他转身走回大厅,继续自己的晨课打坐。 唐文光拎着剑手,也走进了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啥也没有,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审问这剑手了。他自己也受了伤,此时背上伤口隐隐发痛。 许伤懒洋洋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大粗麻绳,他利落的将剑手捆成了粽子。 烧腰子拿着金创药,帮唐文光处理好伤口。 唐文光说:“多谢许兄。” 许伤说:“好说好说,举手之劳。再说,我正好谢谢唐兄的酒钱呢。若没那些个银子,我们可要饿死了,哪里还能来帮你。” 唐文光说:“不瞒许兄,我此次来黑石镇,奉命调查要命仙姑的死因。那晚见许兄与柯兄两人行走,便知身手不凡,心下生疑,所以有意相识。” 许伤倒没料到唐文光如此坦诚,说:“那唐兄可有结果了?” 唐文光朗朗一笑,说:“自是与各位无关的。感谢各位今日出手相助,他日一定要到燕京来找我,我定要好好招待各位。” 唐文光在燕京打滚已久,何等奸滑人物。在这大厅之内,除了被捆的剑手,空鹿的功夫是最高的,许伤的也不在他之下。他现在想查出什么来,也难。惟有摆出君子作派,好早点脱身。 至于那剑手,说与不说,唐文光都心知肚明。这四位剑手出自淳侯爷府下,他们自燕京一路追踪至此,终于动了手。 唐文光是刑部侍郎随从,沅侯爷心腹。他为沅侯爷办了不少事,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淳侯爷追杀自己所为何事?难道红匣子的事情,淳侯也知道了。那可就对沅侯非常不利了。 盏茶功夫,怀财带着两个捕快过来,接唐文光回衙门。怀财一脸的不爽,心里骂骂咧咧的,大过年的休个假也这么多事,京城的人都是劳命鬼。 空鹿自小与许伤大雪山一别之后,此次是第二次见面。两人阅历、武功均有进展,每日坐以论道、切磋武学,不胜欣喜。 空鹿心知龙宫洞武学精深,能够与许伤一起研习,对他日后参加大雪山比武有百利而无一害。 许伤这里有空鹿化缘,一顿管得十顿,他也衣食无忧了。 当和尚好,当个美貌的和尚更好。不仅有人送饭上门,还有人送打坐的垫子,读经的小桌子,睡觉的小榻子。不出三日,空鹿的房间像个人住的地方了。许伤一想到,空鹿走后,这一屋子的东西又可以当得几十两,半夜都笑醒了。 许伤半夜笑醒。 烧腰子正磨牙说梦话:“小房子,我烧了好多纸钱。不要怕那些恶鬼,要钱给钱,咱们有钱。” 他不由想起烧腰子说这两天,后山闹恶鬼了。白天刮起奇怪的风,傍晚时分出现绿色的鬼火。阴森森的,令人渗得慌。许伤既然醒了,也睡不着,去瞧瞧那是鬼吗? 柯欢确实天赋异禀。“焚魂圣掌”十八招已全部学会了。 他练功多时,全身躁热,便脱了上衣,微黑的肌肤在月光里仿若青玉。 八块腹肌生动有形,肌肉均匀的手臂灵活的运动,五官分明的侧脸闪着冷冷的寒光。 认真而投入的男人,最有魅力。 阿泽坐在墓山的台阶上,心里全是这个男人的模样。 六道人神阿汤哥是阿泽的曾祖。阿莫西是阿泽的爷爷。阿启赋是阿泽的父亲。柯欢愿意当阿泽的男人阿欢泽吗?阿泽觉得这个名字好浪漫。她笑了起来,笑容无邪。 许伤的心都要化掉了。每次看到阿泽的笑容,他就全身无力,像是金子被火融掉了一般。 许伤遇见阿泽时,她才五岁,一袭狐白裘,外披黑色羽缎斗篷。粉嫩的小脸微胖,肌肤细腻,吹弹欲破。她说话时,神情严肃,显出与年龄不相当的成熟。 她说:“请把夏启叫出来。我是阿赋的女儿阿泽。” 阿启赋原名夏启,他抛弃了阿泽的母亲阿赋,迎娶了许伤的母亲池旭秀。u看书.ukhu 碧羽山庄以天下第一暗器“碧羽”命名。碧羽外表是一个碧色的圆筒,内置机簧,可以三连发。每一次发射,射出的暗器都不一样。毒针、毒蒺藜均为剧毒,无药可解。第三发则是火弹,击中人体,形似烟花绽放,断筋断骨,威力无比。池旭秀是碧羽山庄的第二任继承人。 许伤不喜欢夏启。这个漂亮男人对寡居的母亲阿谀奉承,极尽讨好,不像个男人。母亲却喜欢的不得了。她不仅嫁给了他,让他当了碧羽山庄的庄主。还为了避嫌,要把许伤送到龙宫洞作家奴。 阿泽来的时候,许伤正要启程前往龙宫洞。仆人们都不敢放阿泽进去。他领着阿泽进了山庄大殿。彼时,阿泽并不知道这位小哥哥是谁,她向他点头微笑感谢。 阿泽抱着母亲阿赋的骨灰盒,牵着阿莫西的手,走进大殿。 夏启一脸嫌弃的说:“谁让他们进来的,快点赶出去。” 许伤说:“是我。”他一脸挑衅,说:“这位是阿赋的女儿阿泽。她是来找你的。” 阿泽说:“这是阿赋的骨灰盒。请你向她磕头认错,自杀谢罪。我们准许你死后,随葬六道堂。” 夏启说:“六道堂那个鬼地方,我才不要葬在那里。看看我这碧羽山庄,有钱有势有实力,老头子你八辈子也赶不上。” 阿泽说:“住口。不许侮辱我爷爷。” 夏启说:“阿泽,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要听那个老家伙摆布。那就是个老骗子,什么六道神功,什么点石成金,都是骗我入赘的鬼话。” 第23章 6道阿泽 阿泽记忆里的爹娘郎才女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眼前的爹爹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阿泽说:“爹与娘亲相亲相爱的样子,阿泽一直记得。娘亲美貌温柔深情,难道你不想念她吗?” 夏启说:“阿赋是很好。可是你爹我也是个男人,我不能总是被个老头子摆布着。六道堂要重振雄风,是老头子自己的事,我干不了。我早跟老家伙说了,我练不了六道神功。他有这功夫,找个女人再生个儿子去啊。” 阿莫西叹了一口气,说:“话已至此,看来我们已无情义可讲了。” 夏启说:“老头子,你不要乱来。我手里可有天下第一暗器碧羽。” 阿莫西说:“今日,六道堂阿泽要代替母亲,收回六道家的东西。各位在场之人均不可插手,若有违犯者,当如此桌。”他说完,手起掌落,大殿里的红木长桌碎成了粉末。 众人皆惶恐。许伤却为阿泽暗暗担心,一个五岁的女孩,对战自己的父亲,有胜算吗? 夏启骂道:“好你个老东西。有本事自己上。让我女儿来杀我,你好毒。” 阿泽将骨灰盒交到阿莫西手上。 夏启说:“阿泽,莫怪爹爹心狠。” 阿泽飞身跃起,黑色斗篷包裹着,仿若夜之精灵。 夏启当真下得狠手,双掌急推,层层掌影隐隐火焰,震得大殿里的众人连连后退。 阿莫西站在原地,冷笑连连。 阿泽旋身跃回,站到阿莫西身边。 夏启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池旭秀手持碧羽冲到夏启身边,单手扶起他。夏启一见碧羽,伸手要发动机关。却发现经脉尽断,已无力可用。 阿泽神情悲戚,说:“夏启,我已收回六道家的东西。从此,我们再无关系。” 池旭秀说:“住口,你们在这闹了一场,想这么走,可没那么容易。” 阿莫西说:“夏启不再是我的女婿了。你若要为你夫君报仇,请便。” 许伤抓住池旭秀的手,说:“娘亲,不要。” 阿泽闻言,乌黑的眼睛盯着池旭秀和许伤。 阿莫西牵起阿泽的手,走出了碧羽山庄。 夏启从此武功尽失,终日躺在床上,内心恨极阿莫西心肠歹毒。为了报仇,居然教阿泽六道神功,他是要绝我夏家的后啊。六道人神的武功自成一派,内功心法刚烈无比,家族传承也只传男不传女。只因女人修炼极易走火入魔,烈焰焚身不得善终。 池旭秀眼见夏启恢复无望,又舍不得儿子许伤了。她亲去龙宫洞想要接回许伤,许伤却不肯见她。她只得独自返回碧羽山庄。 柯欢练完功,坐到阿泽身边。 阿泽伸出手指,蘸了蘸柯欢胸上的汗水,放入嘴里尝了尝。 柯欢笑道:“干什么呀?” 阿泽说:“咸的,你的汗水是咸的。” 柯欢说:“人的汗水都是咸的,不分男女。” 阿泽说:“不,有的人是蜜糖做的,笑容是甜的,汗水是甜的,连眼泪都是甜的。我也好想做这样的糖人儿。” 柯欢摸摸她的小脑瓜,说:“小傻子,没有这样的人啦。” 阿泽抬起头,无邪的大眼睛盯着柯欢。柯欢只觉得全身躁热,心痒不已。他突然说:“阿泽,我可以亲你吗?” 阿泽脸上一片飞红,悄悄闭上了眼睛。 “欢欢!” 许伤跳了出来,他快步走向柯欢和阿泽。 柯欢一脸尴尬,他忙放开了阿泽。 许伤说:“欢欢,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 阿泽看到许伤,跳了起来。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许伤说:“我走了呀,只是走得不远。” 柯欢说:“你们认识吗?” 阿泽和许伤同时说:“不认识。” 柯欢说:“你们一定认识。”他拉着许伤和阿泽,说:“真好,你们认识。真好,认识你们。” 柯欢决定出发去青龙会总堂找顾兔。 他拜托许伤照顾阿泽,他觉得阿泽孤零零的住在坟墓里,有点凄凉。 他拜托阿泽关注许伤,许大佬无所谓的生活态度,太没有追求了。有事没事激励他一下,也能打发时间是吧。 许伤直觉未来的日子,会很有。。。。意思。 空鹿收拾好了房间,准备跟柯欢一起上路。他要去找玉佩的主人,调查杀空闻大师的凶手是谁? 阿泽答应乖乖的等柯欢回来,所以她决定接收空鹿的房间。 恩,许伤有点不开心。这是断了他当东西换银子的路呀。 不过,没关系。只要许伤愿意,这世上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阿泽饶有兴趣的站在大厅门口,看他忙活。 烧腰子找了把菜刀递给许伤,说:“大佬,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许伤说:“这广场的碑林不错,应该值点钱。” 烧腰子说:“当铺不收。别说皮总精的要死。南南哥他也不敢收的。” 许伤说:“我没打算给当铺,我想给义庄,当个墓碑也不错啊。” 烧腰子说:“大佬,uu看书 .uukanshu 你是个天才。这碑林上那么多字,怎么处理?” 许伤说:“你没看到我有把刀吗?” 这是切菜刀呀。 阿泽听完许伤的削字妙计,决定阻止他。她说:“许伤,不可以。” “阿泽,有什么高见?” “这是我家的东西,没经过我同意,不准当。” “如果是你家的东西,你叫一声,看它答应你不?” 阿泽随口叫道:“许伤。” “欸。” 阿泽笑了,说:“你答应了,是我家的东西了。” 烧腰子埋头闷笑,机智无比的许大佬也会上当呀。 许伤说:“我又不是东西。你叫我,我若不答应,不是很没礼貌。” 阿泽说:“哦,你不是东西啊。可是我刚才是叫我家的东西啊,你怎么就应了呢。” 许伤心里本就喜欢阿泽,被她作弄了,也不生气。把菜刀还给烧腰子,说:“罢了,罢了。我是你家的东西了。我这就给主人做点好吃的去。” 阿泽说:“你会做什么?我可是很挑剔的。” 许伤说:“咱们穷人家的,有啥做啥,没的挑啊。挑了也没有。” 阿泽说:“算了。我请你们去得意楼吃去。” 许伤说:“你哪来的钱?” 阿泽扬起手,顽皮的说:“我会点石成金。” 许伤看着逐渐开朗起来的阿泽,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阿泽是他异父异母的妹妹。五岁时的她,行事果断,坚强勇敢,改变了许伤的一生。 第24章 3星建西 燕京的风沙很大,可以在一瞬间盖住一整条街。 风沙过后,街道也可以一瞬间挤满人、车、马。 柯欢和空鹿疾步躲进路旁的小棚子里,静静看着这场风沙与街道的对决。 燕京是去往总堂的必经之路,柯欢来过三次。只有一次是去总堂,另外两次是来执行任务。所以他不知道太极会馆为江湖豪客提供免费食宿。 空鹿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会馆,因为他的身份,就像他的美貌一样,太出众了,简直没有办法隐藏。 柯欢考虑的问题是银子在哪里? 青龙会总堂设在沙地利峡谷的青龙温泉镇。 沙地利峡谷位于燕京城居庸关外。峡谷多是岩石,长约三百二十里、宽二十七米、深五百五十多米,入谷的人只可以沿河道行走。道路两边由陡峭的崖壁包围,下面是深深的蜿蜒长河,去往总堂的路从峡谷的最北点一直通到青龙温泉。此地易守难攻,是绝佳的秘密基地。 这一路上没有供给点,需要准备最少五天的干粮。最好是带一匹马,以备路上食用。 空鹿和柯欢继续站在小棚里,思考问题。 一辆豪华马车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车夫在闹市里分外显眼,他是一位昆仑奴。这位昆仑奴肤色微黑,却生得英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引得街上的妇孺注目。 柯欢瞧这昆仑奴似曾见过,不由多看了几眼。那马车似是知道被柯欢瞧见了,居然在小棚子旁边停了下来。 马车的窗帘被掀开了,一张甜甜的小脸冲他笑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星星,狡黠的闪烁着。 上神。柯欢与她视线一撞上,立马低头,假装没看见没看见。 上神脆生生的喊他:“柯欢。” 空鹿轻轻撞了撞柯欢,说:“柯欢,有位美貌的女施主在叫你。” 柯欢小声说:“那位就是上神。不要理她,当没看见,我们快点走。” 空鹿一听这位就是上神,那他是要多看几眼了,看是不是比自己还美。 上神见柯欢不理她,小嘴一嘟,说:“布皮特,去把柯欢给我带到车上来。” 车夫布皮特跃身下车,伸手去抓柯欢。柯欢轻松避过。 他自从学了许伤的内功心法,又练习了六道堂的神功,身手已大有长进,寻常人等是降不住他的了。 上神见布皮特抓不住柯欢,她也不生气,眼神里尽是欢喜。 空鹿瞧着上神欢喜的样子,居然心动了。他内心连诵佛号,阿弥托佛,阿弥托佛,出家人要守清规戒律呀。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已经犯了的不打紧,没有犯的要守住。 上神见柯欢十足不想上车,说:“布皮特,算了。我们走吧。” 布皮特跃上马车,驾着车子慢悠悠的离开了。 柯欢眼见马车走远,心里竟一片怅然,他方才的躲避是出于真心吗? 空鹿听柯欢讲了与上神的相识经过,仿佛亲见她剑气成舞,英姿飒爽,风华绝代。心内倾慕之意更甚。 柯欢可没时间去想这个天上的仙人。他们既然没有银子,那就只好去太极会馆将就一晚了。 不出所料,空鹿出现在太极会馆的集体晚宴上,仿若一颗明星升空。每个人都在向他问好,并将最好的位置让给了他。 柯欢只得被挤在了角落里。他埋头吃饭,不搭理别人,也没人搭理他。 晚宴刚刚结束。 黄金来了。 他衣着华丽,风度翩翩,众星捧月说的就是他吧。这一刻,他的光芒完全盖过了空鹿。相比空鹿的少林出身和江湖名气,黄金的雄厚财力更加值得被人追捧。若没有他,这么多的人还在寒风中挨饿呢。 柯欢很快找到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是一条通铺,可以睡六个人。现在房间只有柯欢一个人,其他人应该都在景仰黄金的风采。 柯欢选了最里靠墙的位置。他仰面躺下,四肢慢慢松驰下来,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焚魂圣掌。这套掌法招式不多,每一招的变化却很多。双掌可以随意变化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镋、棍、槊、棒、拐、流星锤十八种兵器。实话说,这套掌法的难度是很高的。柯欢以前练的是刀法,讲求的是快、准、狠。现在初练这么上乘的掌法,他自觉要多付出心力才行。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想是同房的客人来了。柯欢没有在意。 听这人的脚步声,却是向他走来。柯欢立刻警觉起来。 这人走到柯欢身边,轻轻叫了一声:“欢哥。” 柯欢翻身坐起,认出这人正是明月堂唯一的三星杀手建西。他眼眶一热,伸出手去握住建西的手。 明月堂十二个人,uu看书.uukanshu.m 只有一名三星杀手建西,和一名一星杀手在容。建西和在容的业务能力很强,绝不逊于柯欢他们。只是他们入堂时,堂内已有四名五星和四名四星,没有晋升的名额了。按照青龙会的星级规则,除非明月堂能够升级为超级堂口,才能再增加一名四星名额。 顾堂主对升上超级堂口有绝对的信心,一定可以将建西升为四星,在容也可升为三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魔王空降明月堂,顾堂主明升暗降调往总堂。建西在明月堂也时时遭遇刁难,晋升无望不说,去年还被大魔王找了个借口,降了一级。现在只能负责收集情报信息,不能承办刺杀任务了。 建西说:“欢哥,我刚才在晚宴上看到你,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他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柯欢伸手帮他擦去眼泪,说:“小西,你受苦了。” 建西说:“欢哥,你回来把大魔王赶走吧。我们明月堂的老人只剩我和在容了。其他人都被降级调往各个分堂。他们过得很不好。” 柯欢说:“顾堂主呢?” 建西说:“听说业雨会长不怎么看重他。” 柯欢说:“你知道顾堂主现在在哪里吗?” 建西说:“听说还在总堂,至于在哪个部门,我不清楚。” 柯欢说:“我明日要前往总堂找顾堂主。你能帮我准备干粮马匹吗?” 建西说:“欢哥,实不相瞒,我现在不负责刺杀任务,收入很少。每日也只能到太极会馆来蹭蹭吃喝。” 柯欢说:“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 第25章 1起出发 现在能帮柯欢的,只有当铺了。 柯欢走进燕京当铺,递上了上神的耳钉。 当铺朝奉收了耳钉,细细看了半天,一时不敢确认当价。他让柯欢先在厅里坐会儿,他去后台问下司理。 柯欢坐在厅里,喝了十几杯茶,也不见那朝奉出来。他等的有些内急,正想找人问下茅房在哪里? 上神气鼓鼓的自后台出来。 柯欢一见她,心想坏了,赶紧跑路呀,可是内急,一时不好动弹。他只得憋着急,坐在椅子上硬撑。 上神说:“柯欢,收了我的耳钉,就不许摘下来。你还记得吗?” 柯欢点点头。 上神说:“柯欢,从那时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还记得吗?” 柯欢又点点头。 上神说:“不经我同意,你,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不理我,也不可以死。你都还记得吗?” 柯欢连连点头,心里只求上神大人快点说完,他实在内急。 上神说:“你都记得,干嘛摘下来啊。” 柯欢说:“我好急。” 上神说:“你急什么,有事,我可以帮你呀。我在路上看见你,好心叫你,你又不理我。” 柯欢咬着牙说:“我真的好急。”靠,怎么上神连个随从都不带的。想问个茅房,都没法开口。 上神说:“你好急。。。。” 她瞧了瞧桌子上的茶壶,明白过来了。忙指了指后院,说:“跟我来。” 上神站在茅房外面等着。 柯欢站在茅房里面耗着。他这一生的脸都在上神面前丢光了。 上神说:“柯欢,你掉茅坑里面了吗?你再不出来,我进去拉你了。” 柯欢只得走出来,说:“上神大人,你还是个女孩子吗?” 上神说:“我当然是啊。你看我哪里不像了?” 柯欢说:“我,不敢看。” 上神说:“你为什么要当耳钉呀?你很缺钱吗?” 柯欢说:“我打算去沙地利峡谷,需要准备两个人的干粮和马匹。” 上神说:“两个人?你和谁去呀?哦,是那个和尚吗?” 柯欢把事情的来由原原本本的跟上神讲了一遍,他再次强调说:“你的话我都记着的。只是顾兔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必须要去救他。你的东西,我就算当了,心里也是记得要回来赎的。” 上神甜甜一笑,伸出手去捏了一下柯欢的耳朵。 柯欢只觉耳朵一凉,唉,这耳钉又给戴上了。 上神说:“柯欢,我可告诉你了。这京城若有十家当铺,其中九家半是我们家的。你不必再在这耳钉上打主意了。” 柯欢为了当不当这耳钉,纠结了半天。若是当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若是不当,顾兔怎么办。空鹿又完全指望不上。他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嘛。 上神说:“你要的东西,我都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要写个条子给我。” “写个什么条子?”柯欢觉得自己玩不过上神,怕是一辈子要栽在她手里了。 文房四宝奉上,柯欢只得提笔。上神念一句,他写一句。 上神念道:“辄恃深情。” 柯欢想了半天,写不出来。说:“辄恃两个字怎么写?” 上神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帮他写。 柯欢的下巴差点要抵着上神的头顶了,甜甜的香味沁入心脾。他心中一荡。 “路经燕京,举目无亲。幸遇上神,辄恃深情。惠及干粮、马匹若干,当以身相偿。柯欢状。” 柯欢扔下笔,看着上神心满意足的收好纸条,想起阿泽也要他以身相许。姑娘们,你们都这么馋我的身子么。唉呀,上神和阿泽其实都不错了,我都喜欢。柯欢一时作起了美梦。 上神说:“柯欢。” 柯欢说:“在。” “你的字要练,好丑。”上神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柯欢气结。他在上神面前除了糗,还是糗,连个装的机会都没有。 空鹿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等着柯欢。凭他的美貌,化个干粮马匹不在话下。只是作为鹿痴大师,他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他没有跟黄金提这件事。一向善解人意的黄金,这次也没有主动赠送些银两。这倒真是让人烦恼。 柯欢和空鹿一人骑着一匹马出关了。 居庸关素有居庸叠翠之称。两人所到之处山势雄奇,清流萦绕。远山中的山桃花,就像是海中的一朵朵浪花,点缀着整个居庸关。 渐渐行至沙地利峡谷的北起点,山桃花竞相开放,随风轻舞。 林中一骑轻快驰来,身后带起无数桃花瓣,浪漫极了。 空鹿不由赞道:“秀眉霜雪颜桃花,骨青髓绿长美好。” 柯欢不知是喜是悲,这上神是要一路相随么? 上神是要一路相随。她在京中闲着也是无事,沙地利峡谷又从来没去过,正好跟柯欢一起去玩耍。 柯欢瞧她天真烂漫的神态,心里有些酸痛。他的生活里只有穷困和死亡,每日都在为了活下去拼命。而上神就是个糖人儿。他不配。 天色将晚。 柯欢选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搭起帐篷,烧了一堆火。uu看书.uukanshu 峡谷地形险峻,几乎很少有人。一入夜,寂静万分,能听见野外小虫子爬行的声音。 上神一个人睡在帐篷里,有些害怕,实在睡不着。 柯欢捡了片叶子,坐在上神的帐篷外面,轻轻吹了起来。 “凼凼转,菊花圆,炒米饼,糯米团。亚妈叫我睇龙船,我唔睇,睇鸡仔,鸡仔大,拎去卖。卖得几多钱?卖得三百六十五个仙。” 上神不知这歌里唱的什么,只觉得柯欢的声音非常好听,非常好听,她慢慢的睡着了。 空鹿见柯欢在上神帐篷外守了一夜,打趣他道:“柯施主如此辛苦,不知你是在防野兽,还是在防和尚。” 柯欢说:“鹿师父不要多心。这荒郊野地毒虫子多,我担心上神叫唤起来,应急不及时。” 上神一身盖世神功,会怕什么虫子?空鹿心里暗笑,看破不说破好了。 “啊!!!” 上神突然尖叫起来。 柯欢冲进帐篷,说:“怎么啦?” 上神可怜兮兮的说:“柯欢,我忘记带水囊了。” 柯欢气结。“忘了水囊,瞎叫什么。” 上神说:“我平日里喝水,六位饮茶小童侍候,他们随身带着茶具。昨天出来的匆忙,竟忘记带水囊了。我现在口渴的很。” 柯欢说:“等着,我去拿水。” 上神捧着小杯子,喝着暖暖的水,甜甜的笑了。 柯欢一行三人走了五天。早春时节,峡谷里也没啥风景。三个年轻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时间倒也过得不无聊。 第26章 郎中安歌(感谢您的投资,比心!) 距离青龙温泉十五里,是峡谷河道最狭窄的地方,不能行船。可供通行的路也不足一丈宽,仅能三人并行走过。 在这一丈之地,依山凿建了一间石头房子,是为前哨。 哨房里住着四个人,两人一组,轮流站岗。每月更换一次人选。他们主要负责入谷人员的安全检查工作,以及突发遇袭示警工作。 柯欢只是想去探听顾兔的情况,不打算与青龙会的同仁们正面冲突。乔装打扮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空鹿戴了一顶帽子,持明月堂的刀符,假扮建西。上神换了男装,持明月堂的刀符,假扮在容。 柯欢贴了两撇胡子,扮谁呢?他出发前与建西商议时,只需准备两个人的信物就够了。建西便给了明月堂的刀符。现下也没法再找建西去弄了。 柯欢想了一下,空鹿手上还有明月堂堂主的玉佩,干脆扮大魔王好了。 只要把哨房这一关过了,后面自是不会用这些身份的。 哨房新换了守卫,也不大认识明月堂这几位。他们验了玉佩、刀符,做好登记,便放行了。 这十五里的风景与来时路渐渐有了不同。 岩石渐少,林木渐多,有枝有叶。脚下也有了青草,小野花。时时听到鸟儿雀儿的鸣叫声,还有几只小野鹿闪现在林中。 上神的心情大好,说:“柯欢,这地方真不错。我八哥若知道有这么特别的地方,一定要来见识的。” 上神有十四个哥哥,八哥上俊明是她的亲哥哥。上俊明最疼爱自己的妹妹上神,上神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都要跟八哥说。兄妹俩也常结伴外出游玩,大峡谷这么好玩的地方,上神第一个便想到了八哥。 柯欢说:“青龙会总堂高手如云,凶险的很。待会进了镇子,切莫随意讲话,只跟着我走便是了。” 空鹿说:“柯欢,我们都是有些功夫的,你莫把青龙会说的像龙潭虎穴一样。别吓着上神小姑娘了。” 上神说:“空鹿,我胆子大得很。普天之下,能强过我们龙宫洞的,也没有几家。” 柯欢一想这两位,一位出身武林正宗少林寺,一位出身江湖至尊龙宫洞,平日间走路都要横着走的,青龙会还真入不了法眼。他也是多虑了。 翻过一座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上神说:“我的天啊,这里是桃花源么。我刚才听你说的,还以为这里像地狱一样阴森恐怖呢。” 柯欢说:“你瞎想啥。我只是说高手如云,又没有说恶鬼成群。” 三人行至一处小院。院内数楹修舍,有千百杆翠竹遮映。正房三间,一明两暗。后院种着小菜园,又有两间小小的茅房。院墙根有条小渠入口,流入清水,绕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柯欢径直走进后院,青龙会的医倌华安歌正在地里播种药种。 华安歌不但医术高明,草药种植嫁接也深有研究。加入青龙会,他最满意的是得到了这个小院和这块地,可以专心研究药物药理。 青龙会看中的是他的华佗金针。他手中的针能治病,也能射水中的鱼、空中的飞鹤,还能杀行走的人。 华安歌不喜言语,不爱热闹,不愿招惹是非。他觉得这些无聊的事情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华安歌的院子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敞开的。他是医者,随时准备给送来的伤者施以援手。有时,争取时间就是在拯救性命。 但是,他最讨厌那些不经通报随便闯入院子的人,这是对他的不尊重。 柯欢怕惊动了旁人,只得硬着头皮往后院走。 华安歌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他的金针已离手。 柯欢急速闪身至廊柱处,笃的一声,金针入木三分。 空鹿伸出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金针。 上神左手挥出,曼妙转身,金针消失在她的面前。 华安歌适才出手,也没痛下杀手,不过是想把这三个人吓走。可是,这一位使的少林多罗叶指,炉火纯青。另一位使的七星龙王吸器大法,堪称一绝。想要吓走,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他的恼怒只能撒在柯欢身上了,明月堂都与你无关了,你还想干嘛。 “我要见顾兔”,柯欢坚定的说:“这个忙,只有您才能帮我。u看书 ww.ukansh” 华安歌说:“我帮不了。洪院会长失踪后,顾兔调任总堂后勤部,不好好做事,偷偷调查洪会长的下落,得罪了业雨会长。他已经被业雨会长关进了丹高岛,没人能见到他。” 丹高岛,在青龙湖的中央。岛很小,普通人步行三个时辰便能走完。 丹高岛是青龙会用来羁押重犯的地方。没有会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登岛。岛上建了一座牢房,没有守卫。每七天,惩律堂会派人上岛巡视。未时上岛,六人一队,巡视两个时辰。专用船只接送。 关押在岛上的人,若没有办法自救,几乎都是饿死的。 柯欢说:“顾兔什么时候关进去的?” 华安歌说:“有半年多了吧,估计已经死了。你也别太难过,人生有生就有死。咱们迟早都有这一天的。” 柯欢不相信顾兔已经死了。顾兔这个人,求生欲极强,任何时候他都有本事绝处逢生。 柯欢说:“我们要暂时住在这里。” 华安歌说:“那可不行。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告到会长那里,我会被赶出去的。” 柯欢说:“你不是有个药房么,我们就住那里。没人知道的。” 柯欢考虑过了,在青龙小镇上,只有华安歌这里是最安全的。 第一、他能救人也能杀人,总堂的高手们都指着他救命,不会随时到他这里来。 第二、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进院子必定高声通报。他们可以根据情况,决定如何应对。 第三、因为顾兔,华安歌必定愿意帮他。 第27章 以暴制暴 华安歌原是燕京名医,医治过不少达官贵人,受到众人热捧。他幼时学医,少年成名。机缘巧合之下,习到了药王的金针秘笈。一时间自视清高,恃才傲物,给自己出诊治病定了不少臭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他午睡时间不出诊,若是十万火急,那最好是送上门来。 某日,某位侯爷的父亲误食了有毒的栗子糕,传闻这栗子糕是要用来毒杀侯爷的。侯爷一经发现父亲中毒,即刻请了御医上门医治,三名御医查来查去,查不出中的是何毒,束手无策。其中一位御医举荐了华安歌,并说此人经常救治江湖人士,见过的奇毒较多,医治老侯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侯爷即刻派侍从去请华安歌。 时间已近午后,华安歌已睡下了。家仆不肯通报,怕惹华安歌生气。派去的侍从用了各种语言威逼,家仆只是不肯。侍从心下一横,持刀闯入内堂,要华安歌即刻去侯爷府救人。 华安歌身负金针绝技,哪里把这侍从放在眼里。若是穷苦百姓,他也许就去了。听说是京中侯爷,他要显得自己不惧权贵,自是不去的。何况侍从刀剑相逼的,那更是不可能去了。 侯爷无奈,只得备车送父亲去华府。没想到,老侯爷在半路上咽气了。 侯爷盛怒,他竭尽全力,要救老侯爷的命。华安歌却见死不救。老侯爷这是代替他去死的。 侍从进言,一个小小的郎中,不想着治病救人,还练些歪门邪道的功夫,必定包藏祸心。像这样的人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华安歌虽说练了金针绝技,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对付一群侯府高手,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华府上下十三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没了。 华安歌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病人,家破人亡。他内心无比自责,一心只想求死,放弃了抵抗。 顾兔此时如天神下凡,救下了华安歌。 顾兔说:“死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活人才能报仇雪恨。你要用仇人的血,告慰逝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华安歌说:“那位是侯爷,我如何能够报仇?” “加入青龙会,我们明月堂可以帮你。” 华安歌就此入会。 不久,顾兔扔了一只箱子给华安歌。华安歌打开来一看,正是那位侯爷的人头。 这件事,只有华安歌、顾兔和柯欢知道。 柯欢说:“我要找到顾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华安歌不再言语。 药房里弥漫着各种草药的味道,往里走,隔了一间小室,靠墙做了一张小榻,放着一张小几,估计华安歌自己也很少来。 上神对这里十分好奇,本以为可以跟着柯欢四处逛逛,结果却只能躲在这小房间里闻药味。她有点不开心。 空鹿是来找凶手的,一来就听说顾兔可能死了,岂不是白来了一趟。那可不能。他要跟着柯欢去找顾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上神和空鹿达成了一个共识,柯欢有点过度紧张了。青龙小镇风景秀丽、宁静祥和。华安歌为人看起来不错,功夫也一般。得空,他们俩还是要出去转转的。只要不惹事就行了。若是遇上事了,凭咱们的功夫,打不过这些高手云集,还真是笑话了。 小镇上没有商铺,没有客栈,没有酒肆,只有一户又一户的住宅。 上神才明白,柯欢为什么要住在华安歌家里。因为根本没有地方可住。 不仅没有住的地方,吃的也没有。小镇上每家每户的吃穿用度,都是定量发放的。只有华安歌有办法弄到更多的食物。 青龙会的总堂不在镇上。 但是站在小镇的任何一条小路上,都可以看见总堂。 百级高台之上矗立着一座宫殿。墨色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庭院明朗开阔。屋顶当中正脊的两端各有琉璃吻兽,稳重有力地吞住大脊。 空鹿不由赞了一句:“在这深谷之中,建造这样的高台宫殿,想必花费许多的人力物力。” 上神说:“那是自然,光人工也需要上百人呢。这总堂建得还可以,跟我八哥住的宅子差不多大。在我们龙宫洞,就数八哥的宅子最小了,也不知道八哥最近有没有翻新扩大。” 空鹿不再言语,龙宫洞想来比这里大了不知多少倍了。 两人一路闲聊瞎转。小镇不大,小路却是很多,走来走去,居然迷路了。 已近傍晚时分,晚霞的光彩也在渐渐散去。这两人想找个路人问路,竟然一个路人都没有遇到。 柯欢回到小院,发现空鹿和上神不见了。 华安歌连连摇头,说:“你这两个朋友呀,怕是会吃亏。” 柯欢说:“你看见他们出去了,怎么不拦着呢?” 华安歌说:“我拦不住。” 柯欢一想也是,华安歌确实拦不住这两个人。他说:“我这两位朋友对我非常重要。还请华爷,帮忙找寻一下。” 华安歌沉默了。小镇上到底住着哪些人,他不十分清楚。uu看书ww.ukanshu.co 这两个人到底会落在谁的手上,他也猜测不到。 唯一的办法,冷静的等人上门。 院子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华爷,王家老二求医。” 华安歌心知不妙,柯欢的两个朋友应该是遇到了王氏兄弟。 按照规矩,住在青龙小镇上的人都是没有过去的人,互相之间也不许打听。洪会长定下这条规矩的时候,可是很佩服自己的。因为好奇心是最好的蛊毒,越是禁止,越容易泛滥。 小镇私下有各种传闻,传得最真的一条是,小镇居民的来历都写在一本史书上,此书由墨者书写保管。墨者偶尔梦中呓语,书的内容就有所泄露。王氏兄弟的情况,华安歌恰好有所耳闻。 王氏兄弟四胞胎,分别擅长奸、淫、掳、掠四门功夫,是小镇史书中的天霸团体。四个人心灵相通,行事狠辣,经常以四敌一,无人能挡。 王家老二被横放在正厅的小榻上,身上血肉模糊。华安歌检视了他身上的伤情,说:“他的伤极重,已入五脏内腑,没有救了。” 不一会儿,院子外面又有人高声叫道:“华爷,王家老三求医。” 王老四背着老三冲进正厅,华安歌探了探老三的鼻息,说:“已经去世了。” 王老四急问:“那老二呢?” 华安歌说:“还有一口气在,我给他喂了保命汤。最多能挨半个时辰,已经没有救了。” 王老四瞋目裂眦,似有血气渗出,怒吼一声:“两个小王八蛋,纳命来。”他转身冲了出去。 柯欢立即悄悄尾随。 第28章 同生同死 上神出道以来,过的都是风花雪月的日子,从来没有真的与人相斗过。 今日,她不过想进门问个路,话还没有出口,便被调戏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算男装也是很容易被看穿的。只是这调戏之人言语粗俗不堪,行动无耻之极,堂堂上神断断不能饶了他。 她本想小小惩戒一下这位登徒子,不料对方的手段居然在她之上。她的功夫再精妙,临战经验几乎为零。一不小心被那人撕碎了衣袖,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这人瞬间变成了四个人,个个面目可憎,围将上来。她不由惊声尖叫。 空鹿出手了。空鹿在江湖上比武证道三年多,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 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汉子,使的完全不同的招术。简直就像在镜中与人相斗,你不知道对手会从哪里出手,因为处处都有他。你也不知道,这一招过后下一招是什么,因为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空鹿和上神使出平生所学,生生受了四掌三刀,才险败了其中两人,把这固若金汤的四人组合打出了个缺口。 空鹿和上神杀得眼红,继续追击其中一人,自院中追进房间里。“哗啦啦”一声响,两人全都掉进了陷阱,瞬间被倒吊在房梁之下。 王老大一边用手捂着胸口的伤口,一边坐倒在椅子上。他喘着粗气问:“小王八蛋,你是少林寺谁的门下?” 空鹿没有理他。 王老大自壁上取下一根小皮鞭,“刷”的一下抽在空鹿的身上,空鹿强忍疼痛不说话。 “不说是吗?”王老大的小皮鞭子往上神身上招呼过去,说:“小美人儿,你啥都不用说,等会儿让你尝尝王老大的厉害。” 王老四自门外冲了进来,他一脸的悲痛欲绝,失声痛哭道:“老大,华爷说二哥和三哥,都不行了。” 空鹿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快快放我下来,让我帮你们念念经,超度超度亡魂。”他受伤过重,笑没几声,呕出血来,流了一脸。 王老大心下一阵绞痛,他们兄弟四人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来只有别人死无全尸,何曾轮到咱们兄弟几个。 王老四说:“老大,我这就杀了这两个小王八蛋,给二哥三哥送行。” 王老大和王老四一齐动手,空鹿和上神此时已无力反抗,成了待宰的羔羊。上神心内一阵难过,想起了爹爹,孩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轰”的一声巨响,柯欢身形如鬼魅般穿破了窗户。他全身笼罩着淡红的雾气,双掌暴升如魔刀出鞘,绿荧荧的刀光像洪水一般往房间四处流去。 王老大和王老四促不及防,被掌刀击中。他们身上受伤之处迅速泛成浅红、惨白、乌黑,仿若被火烧一般。 王老大突然狂叫道:“焚魂圣掌。鬼,鬼啊。”他的声音凄厉到变形,摔倒在老四的尸体上。 空鹿轻声诵念文殊菩萨往生咒超度王氏四兄弟。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难得难得。 上神蜷在柯欢的怀里,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平生第一次受这样的羞辱,上神此时只想回家。这个鬼地方,她一刻钟也不要呆了。 柯欢紧紧抱着上神,感受着她的心跳,承受着她的眼泪,心内五味杂陈。上神啊,这就是杀手柯欢的生活日常,你还要继续吗? 柯欢抱着上神,空鹿跟在身后。三个人的身影慢慢融入小镇的黑夜。 以暴制暴,弱肉强食。这是青龙小镇的生存法则。 死去的都是弱者,没人关心。活着的若不能强大起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洪院会长来到沙地利峡谷,见到这片温泉洼地的时候,他就有了建设青龙小镇的想法。他要收留一批强人,帮他完成他的宏图覇业。 当然,他绝不会反对这些人之间互相寻仇斗殴撕杀。这样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他喜闻乐见。因为小镇只要最强的人。 上神和空鹿的伤势都不轻,只能乖乖躲在药房里养伤了。 柯欢必须去救顾兔。他很抱歉,不能留下来照顾上神。 上神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柯欢。” 柯欢安慰她说:“华爷的医术很厉害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空鹿说:“柯欢,焚魂圣掌是哪一派的功夫,看起来很厉害呀。” 柯欢说:“六道堂。” 空鹿说:“六道堂?没有听说过。上神,你有没有听说过?” 上神说:“没有。我瞧那掌法有些怪异,没有我们家的好。” 空鹿笑道:“龙宫洞的内功心法那是真的好,我师兄曾经说过,七星龙王的心龙诀,比我们少林寺的易筋经还要厉害。u看书ww.ukansh.om ” 柯欢说:“六道堂的主人六道人神,曾经与七星龙王、九天凤帝齐名,也是一代宗师。” 上神说:“九天凤帝那老爷子,古怪精灵着呢。他儿子女儿一大堆,偏要把最小的夜风指给我。” 柯欢想了想,忍不住还是说了:“我听许伤说,你们很要好。” 上神说:“那是小时候,我在凤凰台住了一段日子,他天天陪着我玩,我们当然要好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了。我也不是小时候的那个我了呀。” 柯欢见上神言语间坦坦荡荡,不像有什么隐瞒,心下有些莫名的欢喜。他用另一手覆在上神的手上,用力握了握,这小手柔若无骨。他说:“你们好好休息,我会早点回来的。” 上神说:“柯欢,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柯欢走了。大魔王来了。 大魔王在正厅里踱着方步,在华安歌面前,来来回回踱了几圈。 华安歌内心忐忑,大魔王是业雨会长的心腹红人,几乎不曾到医馆来过。他这次来,想必是为了柯欢的事情。昨夜王氏兄弟暴毙,也不知收尸鬼有没有清理干净,是不是走露了行藏。 大魔王说:“给你一次机会,说说柯欢。” 华安歌说:“不熟。” 大魔王说:“他昨天假冒我的名义进入了小镇,你见到他了吗?” 华安歌说:“我这里治不了话痨。你若是没有其他伤,请出去。” 大魔王再次打量了一下医馆周围,他的直觉告诉他,柯欢一定来过这里。 第29章 收尸鬼9尾 大魔王收到在野堂的传信,通知他到总堂参加年初精英会。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哨所,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这位负责检验登记的守卫,惊讶的发现,大魔王昨天已经登记进谷了,怎么今天又来登记? 大魔王敏锐的觉察到这里面有问题,他伸手便要拿过登记簿仔细查看。这守卫是新来的,并不认识他,怎肯给他查看。 另一位守卫见大魔王气度不凡,倒是有几分堂主的气质。他客气的请大魔王坐下,然后发了信鸽,请在野堂派人来领。 大魔王细细看过登记簿,断定假冒他的人就是柯欢。 大魔王一时有些紧张。不知柯欢是何来意?难道是知道精英会召开在即,特来总堂检举揭发他苛待下属中饱私囊,拉小山头排除异已,勾结权贵意欲夺权?不会不会,柯欢哪里知道这么多事。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必须迅速把他解决了。只有死人,才制造不了麻烦。 昨夜械斗,王氏兄弟战死。大魔王猜测可能与柯欢有关。他办完报到手续,前往王氏兄弟的住宅查看。 小院里干净整洁,像是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大魔王向来佩服收尸鬼,做事干净利落,口风严密,深得会长欢心。他也羡慕收尸鬼的特权,手持收尸金牌,随时出入小镇各宅,做任何事都不用向上请示汇报。当然,收尸鬼的事情若是让给他,他是万万不肯做的,吃的差住的不好,活儿又脏又累又赚不到钱。 收尸鬼做得如此之好,大魔王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剩下的也只能去医馆碰下运气了。 大魔王知道华安歌是个犟人,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又不甘心这样走了。他又问道:“昨夜,有人过来求医吧。” 华安歌说:“有。王老二和王老三。他们都伤得很重,王老四送来时就已经不行了。我并没有细看。” 大魔王说:“是柯欢动的手吗?” 华安歌说:“不知道。” 大魔王只得离开了医馆。他心里认定这个冒充他的人是柯欢,镇上发生的事都与柯欢有关。但是这样的认定也没有多少依据。比如柯欢什么时候跟王氏兄弟有过节了?他们明明素不相识。何况大魔王自己对王氏兄弟也知之甚少。 在青龙小镇上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些事本就不需要别人知道。 收尸鬼九尾住在青龙湖边。宅子临水而建,上下两层。面朝丹高岛。 柯欢悄悄行至此处徘徊瞻顾,见其轩窗紧闭,引路平台在蓼花苇叶间时隐时现。 收尸鬼不是一个人,是十八个人。他们行动时身着黑衣,脸带面罩,头蒙黑巾,神出鬼没,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青龙会堂主以上级别的人,才有机会认识收尸鬼的首领,九尾。 九尾不仅负责收尸,还负责监视丹高岛。 柯欢对九尾一点都不了解,能否说服九尾帮他,他也毫无把握。为了救顾兔,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柯欢一步一步的走向平台临水的一面。九尾坐在飞来椅上,双手环抱胸前,默默注视着远方。 柯欢在距九尾十步的地方停下来,他说:“前辈您好,在下明月堂前任副堂主柯欢。昨夜,在下与王氏兄弟发生了冲突,给前辈添麻烦了。” 九尾说:“请坐。” 柯欢缓缓走来,注视着九尾,慢慢坐到他的身旁。 九尾的背影、侧影、光洁的额头、高高的鼻梁、坚毅的嘴唇,无处不闪现着干净耀眼的少年气。 柯欢说:“抱歉,我以为您的年纪比较大。” 九尾说:“不用抱歉,我确实比你大许多。” 柯欢说:“前辈,我是来向您求助的。我最好的兄弟顾兔,他曾经是明月堂的堂主。听说他被关押在丹高岛上,我想上岛去看看他。”随后,柯欢讲述了他和顾兔一起经历的故事,他讲得很仔细,希望九尾能够明白顾兔对于他是多么重要。 九尾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柯欢讲完了。远处的丹高岛在暮色中已成了一个小黑点。 九尾说:“昨夜,你们有三个人,一位少林弟子,一位龙宫弟子,还有一位六道弟子。哪一位是你?” 柯欢说:“我不是六道弟子,但是我会焚魂圣掌。” 九尾说:“洪会长传授给你的吗?” 柯欢说:“是,也不是。洪会长只教我了一招。” 九尾说:“继续说啊,我想听。” 柯欢说:“这件事与顾兔无关,我不想说。” 九尾说:“若无特制船只,丹高岛没人能上去。” 青龙湖特别之处,在于它的湖水常年是温的,一些人也把它叫做温泉湖。但是,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时间,湖水是滚的,它随时能把鸡蛋煮熟。若有人想游到丹高岛,这人应该会渴死在半路上。 惩律堂特制的船只也仅能在湖上行驶一个多时辰,所以他们在水温较低的时候,才派人乘船上岛。 九尾起身邀请柯欢随他同上二楼。uu看书 .uukanhu 九尾温了一壶酒,说:“惩律堂在青龙湖沿线均布有暗哨,湖上出现一只苍蝇,都会被发现。莫说有一条船,或是有一个人。” 柯欢说:“这么说,我是没有办法独自上岛了。” 九尾说:“是的。” 柯欢想了想,说:“那我只有去找惩律堂了。” 九尾说:“惩律堂如今是业会长亲自掌管的部门,你去找他们,不如直接去找业会长。” 柯欢说:“顾兔是业会长亲自下令关押的,我去找他能有用吗?” 九尾说:“柯欢,我劝你不要找了。关押在丹高岛上的人,没人能活过七天的。顾兔都关了半年了,应该只剩臭肉烂骨头了。” 柯欢说:“你收过他们的尸体吗?” 九尾说:“丹高岛不用我们去收,他们都是自生自灭的。” 柯欢站在水榭的平台上,一跃而入,滚烫的湖水仿佛要把他炸裂了。 湖水中升起了一张美丽的女人脸,她的脸上雾气氤氲。她向他游来,越来越近。她伸出手捧着柯欢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柯欢极力想挣脱这女人的拥吻,看清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九尾也跃入湖中,他拼命往岸边拉着柯欢。 丹高岛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喷发出火红的熔浆。一个人自熔浆中奔跑而出。柯欢大声呼喊着顾兔,顾兔! 湖水翻涌,柯欢和九尾瞬间被吞没了。 顾兔!柯欢从醉梦中惊醒。他的手与九尾的手紧紧相握,两人不知何时醉倒了。 第30章 束手就擒 朝阳升起,万道光芒驱散了山中的迷雾。 柯欢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高台之上是青龙会的总堂,开阔的庭院内寂静无人。庭院内有两根松树,高约三十多米,冠如堆塔,苍翠挺拔。 柯欢站在青松之下,等待大魔王。 八个月之前,柯欢在明月堂从副堂主沦落为小厨房的掌勺,无时无刻都要被大魔王训斥羞辱。 任何一个杀手都要从倒夜壶刷马桶洗衣做饭伺候上级做起,柯欢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做好的,给手下们做个榜样吧。 柯欢,你这个样子,除了我大魔王,再没有人肯要你了。 柯欢,客户要求杀一条狗,你怎么还不去,我待会来检查。 柯欢,你是只猪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上来的。 柯欢已退无可退、忍无可忍。 大魔王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傲慢。他说:“如果你要离开,请留下一只手,握刀的左手。” 为什么?柯欢内心的愤怒已接近极限。 “不为什么,我不想在以后的每个晚上睡不着。” 柯欢决定背水一战,这把刀和这只手,都是他生存的意义。 大魔王的青魔手是他的独门兵器,精钢打造,内粹剧毒,戴在右手之上。他不出手,已占先机。若论功夫,顾兔也不是他的对手。柯欢的惨败是可以预见的,但是柯欢仍然拼死一搏。 大魔王的青魔手已经向他的天灵盖袭来,柯欢跌倒在地,口吐鲜血,无处躲藏。 四星杀手路虎突然跃出,持剑刺向大魔王。青魔手瞬间变招,直掏路虎的小腹。路虎的剑斜斜刺入大魔王的肩头。青魔手扎在他的小腹上,鲜血直流。路虎顺势抱住大魔王,大喊:“柯堂主,快走。” 柯欢爬起来,踉跄往外跑去,他回头之际,见那青魔手已穿透路虎的身体。 柯欢的心很痛,眼眶湿润。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路虎,用自己的性命救了柯欢,柯欢何以为报。 大魔王走上台阶,一眼看见松树下站着柯欢。他全身一震,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针刺了一下,瞳孔不断收缩。他身经百战,只在面临生死危机时才有这种感觉。 大魔王一步一步走近柯欢,右手已悄悄戴上青魔手,内心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手下败将。 无形的杀气在空气里弥漫。 此时,不带刀的柯欢比带刀的柯欢可怕百倍。他心中有刻骨的仇恨,他还有无敌的焚魂圣掌。 柯欢说:“大堂主,好。” 大魔王说:“柯欢,好久不见。” 柯欢说:“听说你在找我,我想你应该还在牵挂我的手和我的刀,所以我来了。” 大魔王说:“既然来了,那我只好将就收下了。” 柯欢说:“你的青魔手可有带来?今日一战,若没有它,我怕你会死得很惨。” 大魔王亮出青魔手,寒光闪闪,指尖荧绿。他悄无声息的出手,挟雷霆之势击向柯欢的小腹,这是青魔手最擅长的距离,一击即中,如恶虎掏心。 柯欢微微一笑,全身泛起淡红的雾气。他在长途的流浪中不断回想青魔手的手法,很快找到它的致命弱点。青魔手不能离手,在近距离搏杀中威力最强。 柯欢故意让大魔王靠近自己,用言语激他使用青魔手,在他信心十足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焚魂圣掌第六式,烈焰圣钺。 柯欢收腹后移,单掌砍下,以掌化钺。掌力所到之处,青魔手脱手疾飞,大魔王在空中翻滚两周坠下。他的右手掌迅速变红变焦,仿佛火烧一般。大魔王惊异万分,克制自己不要乱了分寸。 柯欢再度出手,圣钺化为魔刀。大魔王忍着右手剧痛,尽力闪避柯欢挥出的强大气场。 业雨站在高台上,观战良久,见大魔王已呈败象。他纵身跃入战局,一连串的无影连环踢,逼得柯欢连连后退。大魔王乘机逃出,捡起青魔手,退回到观战的人群之中。众堂主们也不敢讥笑大魔王,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若不用诡计,未必能胜得了柯欢。 柯欢退至松树下,业雨不再追击。 柯欢说:“业会长,这是我与大魔王之间的私人恩怨。若您要偏袒于他,柯欢自认不是您的对手,只能束手就擒。” 业雨说:“好。重言,把柯欢带到律堂关押。待我会后,再来审问。” 业雨此次召集六位堂主前来参加精英会。时间已过,还不见爱将大魔王入场。座下弟子通报,明月堂柯欢在大殿前向大魔王发难,两人已经打起来了。业会长向来不管属下们的打架扯皮之事,但是今天开会,几位堂主在场,时机也选的太不合适了,这不是来砸业会长的场子吗? 他本想让惩律堂堂主重言出手制止。重言进言,柯欢与大魔王之间的恩怨与顾兔有关,属下怕是不能摆平这件事情。 业雨只得亲自出场。观战间,他心下大惊,洪老鬼的焚魂圣掌居然传给这小子了!幸好他没练好,否则今日无人是他对手。u看书 ww.ukansu.cm 柯欢,我今日记住你了。 柯欢坐在律堂一角,重言坐在他对面。 门外守着四名弟子。 柯欢说:“重堂主,久闻大名。今日相见,柯欢有一事相求。” 重言说:“我帮不了你。” 柯欢说:“重堂主,你已经帮了我。还请再帮一次。” 重言说:“我帮了你什么?” 九尾凭窗远眺,小小的丹高岛在晨曦中隐约可见。他思忖良久。他对柯欢说,凭你一人之力是上不了岛的。若你不小心得罪了会长,就很有可能被押送到岛上去。只是上岛之后,你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我也要去。 会长遇事都会让重言出头,你想要得罪会长也非易事。或许,你可以说动重言帮你。 柯欢并不认识重言,他只好碰碰运气了。 柯欢的运气不错,感谢重言没有出战。他不想知道重言为什么没有出战。他现在需要重言再帮他一把,送他去丹高岛。 重言说:“丹高岛上没有活人,你何苦要去送命?” 柯欢说:“顾兔是不是你押送上岛的?” “是。” “他身上的堂主玉佩,你可曾见过。” “顾兔被押送上岛之前,他只要求把这块玉佩带在身上。上岛即是送死,业会长准许了他的要求。” “若是这块玉佩在岛外出现,你觉得假的可能性有多大?” “旁人一般看不出真假。若是你见过,那倒应该是真的了。” 柯欢自怀中掏出顾兔的玉佩,交给重言。 第31章 栽赃陷害 柯欢,孤儿,六岁入会,八岁持刀刺杀一名屠夫,十二岁加入明月堂,接连刺杀数位江湖高手,十六岁刺杀空闻大师,任明月堂副堂主。十九岁,与大魔王交战,战败失踪。 业雨翻看着墨者呈上的杀手名簿,关于柯欢就只有这些记录?墨者解释,柯欢无论身手还是职位,在青龙会都仅排得末等,能有这许多笔墨记录,已是不错了。 业雨有点头痛,这怎么看也不像他见到的柯欢。没有正经师父,杀手技艺全靠自修,内功心法一窍不通。他怎么就练成了焚魂圣掌呢?洪老鬼肯定藏了私,六道神功一定还在他身上。业雨有些后悔,功夫下得不够,没有把六道神功给骗到手。 业雨小的时候,家中来了一位贵客,盲目相士。 这位相士精通卜筮、堪舆、命理、相术、占梦、择吉等等。他说,业家祖坟青烟袅绕,预示着新一代的武林盟主横空出世。业雨的父亲却不怎么相信,他们家以暗器毒药专长,若论拳脚功夫可是一般的很。江湖上,哪有暗门子的武林盟主。 相士也不多加解释。他留下了一块镶金卜骨,说这块卜骨可保业氏一族二十年的风水。二十年后,他会再来业家。若盟主愿意继续保留这块卜骨,只需满足他的一个要求就可以。业雨的父亲将信将疑,收好了卜骨。 卜骨的盟主预言不知被谁走漏出去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武林人士纷纷上门明争暗抢,业雨的哥哥为此丧命。业雨父亲认定劫后余生的业雨就是那未来的武林盟主,让他假死蒙混过关,捡得一条性命。 不久,业雨亲眼见到一位五岁的小女孩,用六道神功击败了夏启。夏启当时是江湖上成名的侠士,长得帅、武功高、家世好,人送外号“玉面飞狐”。夏启在这小女孩手下,没有走过三招,武功尽废,仅保得性命。 业雨觉得六道堂的武功,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功夫。他若是学成六道神功,称霸武林指日可待。他一路追随小女孩至君山脚下,想要拜师学艺。可惜,这祖孙两人居然在山脚下消失了,他遗憾至极。 半年后,业雨偶遇洪会长,加入青龙会。业雨竭尽全力,拼命上位。在一次刺杀行动中,他为洪会长挡了一刀,险些丧命。洪会长心下感动,传授了一招焚魂圣掌。 他自此知道洪会长身怀六道神功,更加尽心巴结。哪知道,洪会长再也没有传授更多的掌法给他了,更不要说六道内功心法。 业雨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伺机想要将洪会长控制在手中,令他乖乖交出六道神功的秘笈。 两年前,洪会长亲自前往燕京执行暗杀行动。业雨乘机与刺杀对象暗中勾结,布下陷阱生擒了洪院。 他给洪院戴了个铁头盔,关在青龙洞内。任凭业雨怎么威逼利诱、严刑拷打,洪院除了骂他,不吐一言。后来可能是用刑太多,把洪院弄成了废人,业雨也放松了警惕。半年前,洪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弄断了手脚的镣铐,跳湖逃走了。 业雨命人在青龙湖四周埋伏,七天不见有人上岸,他估摸着洪院应该是死在湖里了。他本以为从此再难学到六道神功了,哪知柯欢送上门来。 柯欢在重言的带领下,走进偏殿小厅。厅内摆着四张小桌,大魔王坐在左手,重言坐在右手,柯欢坐在重言下手。建西笑容满面的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向大魔王和重言行礼,然后坐在了大魔王的下手。 业雨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坐在上首。 柯欢目光炯炯,直视大魔王和建西。建西迎着他的目光,似乎不曾与他相识。柯欢不知建西为什么也在这里,莫不是上神和空鹿被发现了?他们俩人刚刚受到重创,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柯欢内心有点慌。 酒食上齐。 业雨说:“大魔王、柯欢,你们两人今日无论是因何事争执,均不应在我开会的时间发生。念你们皆是无心,我继往不咎。大魔王自入会以来,大大小小六十多战,未尝败绩。柯欢在明月堂也是顶级杀手,无论出战何人,从未让人失望过。两位都是青龙会的栋梁,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我今日当个中间人,给你们说和。请你们互敬一杯尽释前嫌。” 大魔王心里有气,他堂堂的堂主要跟一个手下败将讲和,怎么可能?但他又不愿意得罪业雨,只得端起酒杯。他说:“会长,我愿意跟柯欢讲和。但是,我要澄清一下,不是我先动的手。” 柯欢本意是要想办法上岛去的,这个时候讲了和,那不就前功尽弃了。何况,他与大魔王皆是宿怨,不可能一杯酒就能解决的。他坐在位置上没动,说:“大堂主如此说来,那我可就不讲和了。明明就是你先动的手。我站在树下并没有动。” 大魔王说:“是你不怀好意的看我。” 柯欢说:“可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你了。分明是你心里有鬼,想要先下手为强。” 大魔王说:“你个坏小子,几日不见,嘴皮子倒是变利索了。” 柯欢说:“这真要感谢大堂主的日日栽培了。” 业雨伸手制止道:“大魔王讲和要有诚意,柯欢你也不要太放肆了,见好就收吧。” 柯欢说:“若要讲和,先请大魔王自断右手,销毁青魔手,以祭奠路虎兄弟的在天之灵。uu看书.ukanshu.c” 大魔王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柯欢,你别不知好歹。路虎那是为你送死,你晚上睡觉不会做恶梦么!莫以为在哪里学了什么不知所谓的武功,就要在老子头上拉屎。” 柯欢说:“我就拉屎了,你要怎样?” 大魔王轻蔑一笑,说:“柯欢,你也别激我,想借机杀我灭口,没门!” 柯欢说:“我做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 大魔王说:“别以为你和顾兔谋害洪会长的事情,没人知道。我今天就要将你们的罪行公诸于众。” 柯欢说:“你胡说。顾兔对洪会长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谋害之事。” 业雨说:“大魔王,顾兔已经承认谋害会长的事是他一人所为,你就不要再多生枝节了。” 柯欢说:“我只听说会长失踪已久,何时确认会长已死?” 大魔王说:“一年多来,顾兔借口调查寻找洪会长,暗中集结力量,想要夺取会长之位。这件事被我察觉,报告业会长,将顾兔拿下。顾兔已经全部招供了。他一直觊觎会长之位,乘会长在燕京行动之时,暗算了会长。业会长想将老会长迎回安葬,可恨顾兔心肠狠毒,至死都不肯吐露会长的埋尸之地。 我本来就有一事不明,洪会长武功高强,顾兔一人怎么可能谋害得了他?今日一见,方知你也有份。顾兔觊觎会长之位,你则是看中了会长的武功秘笈,你们二人一拍即合,要了老会长的命。柯欢,你还是快点将老会长的尸体交出来吧。我帮你向业会长求情,给你个全尸!” 第32章 焚魂之战 业会长说:“大魔王,住口!顾兔已经招认,我相信此事与柯欢绝无任何关系。他若是有老会长的武功秘笈,那也一定是顾兔偷拿给他的。” 大魔王说:“业会长,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还有人证。洪会长就是顾兔和柯欢一起害死的。” 建西走到洪会长面前,跪下禀报:“业会长,我可以做证。柯欢对顾兔调职一事心怀怨恨,多次跟我们说,要到总堂找洪会长讨要公道。前几日,我在太极会馆遇上柯欢。他又向我打听顾兔的情况,我不肯告知。他便威胁我说,洪会长他们都敢谋害,何况是你。我怕他杀我灭口,只得假意配合,将他诱到总堂,请业会长处治。” 柯欢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顾兔居然被冤枉杀了洪会长,自己现在被栽赃成帮凶,这还有天理吗?他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胸中生成无数恶气,直压得心脏疼痛不已。他想说很多辩驳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怒声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大魔王说:“柯欢,你敢说你今天使的功夫不是洪会长的焚魂圣掌吗?” 柯欢说:“我,我。。。” 大魔王说:“快说,会长的尸体在哪里?” 柯欢说:“业会长,我没有谋害洪会长。顾兔他也绝不可能谋害会长。” 业雨说:“柯欢,我绝对相信你对本会的忠心。你是被顾兔蒙蔽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建西说:“柯欢,会长对你如此信任,你还是交出洪会长的尸体和秘笈吧。那都不是你的东西,你留着只是祸害啊。” 何来尸体?何来秘笈?顾兔都招了什么呀! 柯欢看了一眼重言。 重言正襟危坐,似乎正在发生的事与他不相关。其实,他是已经看过一场了。柯欢今日的遭遇,顾兔半年前已遭遇过了。只不过,顾兔当日是天选的替死鬼,绝无生还可能。柯欢现下身怀秘笈,暂时还无性命之忧罢了。 柯欢恍然明白,这是一场栽赃陷害的大戏。幕后主使一定是道貌岸然的业雨,大魔王和建西就是那跳梁小丑。可笑他自己,竟傻到要向业雨求救,妄想证明自己和顾兔的清白。顾兔想必也是受不了酷刑,屈打成招,做了他们的替死鬼。 建西说:“业会长,属下还有一要事禀报。” 柯欢紧张的攥起了拳头。建西若是开口出卖空闻,柯欢便一拳结果了他的性命。空闻重伤未愈,若是业会长下令搜寻,不出三刻就能被找到。那可就害了华安歌、空闻和上神三个人了。 建西说:“属下在太极会馆时,还听到一件事,顾兔的堂主玉佩现在柯欢身上。属下想,这是他们私下交接的铁证。洪会长的下落和秘笈必定在柯欢身上。” 柯欢直觉得胸口有血要吐出来,他说:“建西,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建西说:“柯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快点把秘笈交出来,将功赎罪,业会长必定会让你重回堂主之位的。” 大魔王说:“建西说的有理。顾兔已死,洪会长一事与你无关。业会长明察秋毫,你只要交出秘笈,咱们有福同享!” 柯欢说:“我没有秘笈。顾兔若是真的死了,我要你们以命偿命。” 业雨说:“柯欢,你不要以为学了几招焚魂圣掌,就能在这里讲大话了。这里是青龙会总堂,你有命进来,未必有命出去。” 柯欢说:“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能进来,自然能出去。不劳业会长费心。” 业雨见柯欢铁了心与自己做对,不能收为已用,那只有抓起来了。他向重言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出手降伏柯欢。 重言对柯欢说:“柯欢,会长有命,重言得罪了。” 柯欢环顾四周。业雨坐在上首气定神闲,眼观八方,蓄势待发,他料定柯欢是难逃此劫。大魔王虎视眈眈,他早就想把柯欢干掉了。建西磨刀霍霍,准备随时给柯欢致命的一刀。 重言是形意门的高手,全身隐隐风起,一只炮拳突然弹起,如火药燃炮,直炸向柯欢的胸口。 柯欢仰面倒地,出掌挡拳,全身泛起淡红的雾气。 业雨有意让重言与柯欢相斗,他好仔细揣摩柯欢的一招一式。 掌拳相交之时,掌势变锤,炮拳变横拳。瞬间,两人已交手十几招。两人所到之处,桌椅尽毁。 大魔王伺机戴上青魔手,向柯欢的后背击去。柯欢已被重言双拳困住,旋身跃起,背上已被青魔手抓出五道血痕。不待柯欢落下,重言飞起一腿,踢中柯欢腰际。柯欢就势后翻回掌,青魔手再次袭向他的后背,又抓出五道血痕。建西见柯欢跌落在地,立即补上一刀。 柯欢左手暴伸,顺着刀锋,夺下了建西的刀,迅速向大魔王劈过去。这是他最拿手的刀法,一击即中。大魔王的右手飞离了他的身体,血溅满地。大魔王几乎痛晕过去。 此时,u看书.uukanshu 业会长全部注意力都在柯欢身上,根本就没有看大魔王,连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大魔王又痛又恨,跌倒在地。 重言又是一拳击中柯欢的太阳穴。柯欢回手一刀,劈中重言右腿。柯欢右掌刀气渐成,绿荧荧的刀光像海浪一样涌起。他一刀一掌交替出击,连连逼退重言。 业雨心内赞叹,焚魂圣掌,变化精妙,以人力幻化为物力,一双手掌胜过世间任何一种兵器。太神奇了。可不能让柯欢死了。 业雨自座位上跃起,一连串的无影连环踢,将柯欢踢倒在地。重言追上几拳重击,加之青魔手的毒性发作,柯欢昏死过去。 大魔王见柯欢倒地,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建西的刀向柯欢砍过去。业雨伸手夺下大魔王手中的刀。 大魔王无比愤恨:“会长,我要杀了他。” 业雨说:“大魔王,把青魔手的解药给我。” 大魔王说:“我不给。我要他赔我的手,我的手啊!” 业雨出手点住大魔王的穴道,重言在他身上搜寻解药。 大魔王的眼睛都要眦出血来,狂喊着:“我要杀了他啊,我要杀了他。” 重言搜出解药,交给了业雨。 业雨说:“建西,把大魔王送到医馆去。” 大魔王说:“我不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业雨面有不悦,他那一眼嫌弃的余光像一把利刃刺破了大魔王的自尊心。 大魔王又羞又气,一口恶气冲上来,吐出了一口血来。 建西背起大魔王,往华安歌的医馆奔去。 第33章 暗卫清尘 华安歌给大魔王止血上药。大魔王像是中了魔怔一样,一言不发,这剜心之痛远远盖过了失臂之痛。 大魔王为了帮助业雨上位,暗地笼络各堂主,贴钱贴人。对那些不识相的堂主,进行陷害打击,也得罪了不少人。 业雨上位后,考虑平衡多方势力,承诺大魔王的副会长之位给了在野堂堂主常汀。但是他把最有钱的明月堂指给了大魔王统领,并且承诺让大魔王放耐心些,过两年就把常汀换了。 大魔王自认对业雨忠心耿耿,立下了汗马功劳,等两年就两年。如今,没有了右臂,不能施展青魔手的武功,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实在不敢相信,业雨还会兑现承诺。 今日,他亲眼看见业雨为了夺取柯欢的秘笈,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的一颗忠心已经死掉了。他要为自己打算,要怎么活下去。 他想到了建西,这是一个可怕的人,比柯欢还可怕。 建西在总堂出现,肯定是奉了会长的命令。他在明月堂里是那么的不起眼,今日的表现活脱像当年的自己,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大魔王恨自己过于自大,甚至都不知道,建西是何时搭上了业会长。 柯欢是一个站在明处的对手,而建西,躲在暗处,身份不明。 建西在医馆里四处走动,缓缓推开了药房的门。 药房靠墙三面尽是药柜子,每一个小抽屉上面都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药名。中间摆了六排木制博物架,每一列架子上摆放着各种草药,以及一些医疗用具。 一把柳叶式小刀引起了建西的注意,他拿起这把小刀,仔细的端详着。 华安歌走进来拿药,冷冷的说:“请你出去。” 建西点了一下头,说:“不好意思,我只是随便走走。大魔王怎么样了?” 华安歌说:“死不了。残废了而已。” 建西说:“他还有左手,不是吗。柯欢却连命都没有了。” 华安歌不明白,建西为什么要告诉他柯欢没命了的消息,柯欢与他没有关系。 青龙会里的这些人,如此热衷刺激的生活,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小镇岁月静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的父母妻儿都住在这里,晨昏定省,怡然自得,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药柜子突然发出了小小声响。华安歌顺手关上小抽屉的门。说:“走吧。” 建西疑惑的望了一眼药房,跟着华安歌走了出去。 空鹿牢牢壁咚了上神,避免她冲动的跑出去。空鹿的鼻子里尽是上神甜甜的香味,他内心狂念,阿弥托佛。 上神好看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示意空鹿放开自己。 空鹿忙松开了手,他一脸歉意。刚才一时情急,只得抱住了她。 上神的眼泪流了出来,柯欢怎么会死了。她为什么要借钱给柯欢,若不是她,柯欢来不了青龙小镇,他不会死的。 空鹿看着上神无声的流泪,心里莫名的刺痛。他想,若我死了,你也会这般难过么? 空鹿和上神的伤最快也要十多天才能好。此时,他们闯出去,也只能是送死。 刚刚,他们还在聊天打趣打发时间。现在,两人相对无言,这接下来十多天该是多么煎熬。 上神突然想起了她的暗卫清尘。清尘,一定会来救我的。 清尘自小与她一起长大,陪她练武,护她周全。 上神十五岁生日时,母亲将她的一头长发,细心梳成一个秀美的发髻,郑重簪上发笄。上神向母亲甜甜的微笑,她总算长大了,可以出去走走了。 同一天,龙王将七星软玉剑赐给了清尘。清尘宣誓成为上神的暗卫,终生只为她一人而活。 从此,清尘会在上神遇险的每一个时刻出现,如有必要,随时要为她牺牲生命。 初始,上神为了戏弄清尘,会故意掉进水塘,清尘一定会跳进水塘去救她,不论一次还是十次。龙王知道后,把上神找去教训了一顿。龙王说,清尘是你的第二条命,你要尊重他。 清尘确实已经到了青龙小镇。为了想办法混进小镇,他费了些周折。进镇后,他只能尾随柯欢,希望能早点找到上神。 柯欢从九尾的宅子出来后,再也没有回过医馆。他现在被扔在了惩律堂的地牢里。 重言整了一壶酒,三个小菜,坐在地牢外面的桌子旁。他一边吃,一边监视着柯欢。业雨并没有把解药给柯欢。他让重言先瞧瞧,青魔手的毒性到底如何。 柯欢身上伤痕累累,皮肤已经开始发黑,青魔手的毒性刚刚发作一轮。柯欢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甚至想不如死了。顾兔、许伤、阿泽、上神、张老三、烧腰子、空鹿、大魔王。。。这些与他相关的人,不断涌现。他堕入了无边的火海,不知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他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一只手带着清风,轻轻抬起柯欢的下巴,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日出的海洋,他是夜风吗?夜风从围墙那边走来,递过了一把匕首,夜风的手似是不经意的碰了一下他的掌心,u看书w.uukanshu 他心神一恍。 夜风轻轻的问,上神在哪里? 柯欢说,在医馆。 夜风飞掠而去,远远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柯欢,等我回来。 重言一个人喝酒,也会喝醉。他想自己今天应该是累了。他走到牢门旁边,看见柯欢还在地牢里,奄奄一息。 重言坐回桌旁,他在青龙会当了十多年的惩律堂堂主。洪会长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他相信,洪会长没有死。洪会长在他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神不会死。 洪会长的武功高深莫测,宏才大略,极讲义气,但是性格残暴。对待忠心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待背叛他的人,剥皮噬血,从不手软。二十多年来,青龙会在他的铁腕治理之下,发展迅速。重言是第一批追随洪会长的弟子,从不起眼的杀手晋升为总堂堂主,一路走来,几经生死。他感念洪会长的再造之恩。 洪会长失踪,他一直疑心是业雨幕后主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副会长业雨是最大的受益者。 业雨持会长龙符,在十几位堂主的拥护下接任会长之位。接位之时,业雨自称蒙会长信任,将会长龙符交与自己保管。如今青龙会群龙无道,感谢各位堂主推举,我自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会长重托。 这场继位看起来明正言顺,不久便露出了真面目。他不仅叫停了明月堂寻找洪会长的行动,还对洪会长的心腹打击报复,十八位堂主换了接近一半。总堂上下人人自危,个个使尽手段抱紧业会长的大腿,再也没有人提起洪会长了。 第34章 大魔王(上) 惩律堂掌管青龙会的刑罚事宜,手下精锐三十多人,还有暗探近百人,只听从重言的号令。业雨不敢轻易动他,但是业雨为人狡诈,只要是整人的事情,他都安排重言参与,强行把他绑在自己的船上,让他不敢随便反抗。 重言冷眼旁观,表面上顺着业雨的意思,暗地里牢牢控制着惩律堂。一方面保存自己的实力,暗暗寻找业会长的蛛丝马迹。一方面不露声色的保护那些往日同袍,只要整不死,咱们就有机会重来。 半年前,青龙洞外,有位弟子跳湖。重言瞧那身形极像洪会长,只是埋在心里没有说。 不久,顾兔暗中调查洪会长失踪一事,被大魔王告发。业会长安排了一场鸿门宴,将顾兔一举拿下。 顾兔重伤之后,被关押在惩律堂地牢。重言漏夜审问,获悉跳湖之人正是洪会长。 顾兔费尽周折,探知有个铁头人被关押在青龙洞里。他猜想那人可能是洪会长,遂借机混入洞内,将洪会长救了出来。洪会长受尽折磨,身手大不如前。又见大批高手袭来,自知难以逃脱,纵身跳进了青龙湖,再无踪影。 洪会长死于青龙湖,顾兔的所做所为也被发现,业会长正好将他冤成了替死鬼。 顾兔被判关押丹高岛,生死难料。顾兔将自己的玉佩交给重言,恳请他务必送出总堂。他说,柯欢看见这个玉佩,一定会回来救他的。如果他死了,柯欢也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柯欢果然来了。只是已经半年之后。顾兔在丹高岛上应该成了一堆白骨。 重言接过柯欢递过来的玉佩,确认正是他帮顾兔送出去的那枚。青龙会里,还会有这样的友情,无论生死,我都要为你。哪怕是徒劳,也在所不惜。 重言那时已经对柯欢有惺惺相惜之意,他希望柯欢能早早罢手,不要以身犯险。业会长不比洪会长,他更加阴险叵测,残忍暴戾。 柯欢却一意孤行,一定要找到顾兔。重言内心虽不赞成,却又是赞许的。朋友,不就应该为了彼此不计生死么。 业会长要定了柯欢的焚魂圣掌,是绝对不会让他死了的。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青魔手的解药不会一次给他,是要慢慢折磨他的。 柯欢躺在地牢里,奄奄一息。重言手里有青魔手的解药,他打算悄悄给柯欢服下。 重言走到柯欢身边,发现有些不对劲,他身上的毒斑似乎有些减退,这不对呀?又探了他的鼻息,呼吸平稳,神色平静,完全不像刚才毒性发作时歇斯底里的样子。难道,他的身体百毒不侵? 重言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柯欢一定能干掉业会长,为这一班受辱的兄弟们报仇。 清尘悄悄掠进了华安歌的医馆。 他在小院里细细察看,最终停在了药房面前。这间药房的造型透着怪异,似乎比普通的房子要厚了许多。他走进药房,小心的检视房间里的摆设,透过架子的空隙,他看见了一对眼睛。 他立刻出手,对方也不含糊,两人刚一交手。华安歌自门外进来。两人迅速掠上房梁,隐身在梁柱之后。此时,两人互相按住对手的脉门,都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然后,一起看着下面的华安歌。 华安歌将药房的门反锁好,走向最后一排药柜。他按下机关,药柜向两边移开,一道门出现了。他走进去,正要关门。 梁上两个人一齐掠了进来。 华安歌一惊,正待金针出手。这两人一人一手,把华安歌给治住了。 九尾!华安歌看见其中一人正是收尸鬼九尾。九尾忙松开手,向华安歌致歉。华安歌用力揉着自己被扭伤的胳膊,不理九尾。 上神大喜过望,奔到清尘怀中,眼泪涌了出来。清尘轻轻拍着她的背,好言安抚她。 空鹿转过头,不想再看到这伤人的场面。他内心沮丧,上神大人,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呀。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业会长的精英会是不会中途结束的。 是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五位堂主已陆续到会,暗黑堂堂主庞成和、凌霄堂堂主席奉、玄雷堂堂主宇文镇、追风堂堂主万雪风、天元堂堂主晁将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互相闲聊着,等待业会长前来开会。 大魔王缓缓走了进来,他面色惨白,右边的一只袖管空空飘荡。 五位堂主像是得到了军令,一齐收声,看着大魔王。 议事厅里突然寂静,令大魔王压力倍增。他一一迎着这些人的目光看过去,这些人平日里与他一起喝酒骂娘玩女人,亲密得像亲兄弟一般。此时却仿佛陌生了许多。 席奉念着往日与大魔王的交情还算不错,他说:“大堂主,伤势可好些了?今日事情较多,我本打算晚些时候再去探望你的。” 大魔王说:“有劳席堂主费心了。不过是少了一只手而已,我还撑得住。” 宇文镇一向看不惯大魔王的嚣张劲,只是大魔王有业会长撑腰,他不敢表露出来。现在大魔王失去了青魔手,在会长眼里应该是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他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他说:“今晚的会议与你已没有多大关系了。u看书 .uukanshu大堂主何必要撑呢,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大魔王说:“我们明月堂在十八堂口中仍是天字一号,会议与我有没有关系,还轮不到宇文堂主讲话。” 席奉怕这两人争吵起来,忙说:“大堂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体是咱们自己的,还是好好养伤,来日方长。” 大魔王心内一寒,这才一天的功夫,这些人已经算定自己是个废物了。 业会长自屏风后面走了进来,建西跟在他的身后。 业雨关切的问了一下大魔王的手,让他回去养伤休息,不用参加会议了。 大魔王心知大势已去,他感谢了业会长的关心,然后向业雨告假三个月,准备回明月堂休息。 业雨让他只管养伤,明月堂暂时由建西打理。建西立即应承,属下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堂主的。 大魔王默默离开议事厅。宇文镇轻轻哼了一声,令大魔王心头又是裂出一道伤痕。 这一切都是柯欢害的,我一定要杀了他。 大魔王冲进了惩律堂,不顾守卫的阻拦,冲进了地牢。 地牢里没有柯欢。 重言说:“业会长已经将柯欢带走了。” 大魔王转身往外走,他当然知道业会长会把柯欢关在哪里。 重言说:“大堂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若你真的把柯欢弄死了,业会长也会要了你的命的。” 大魔王说:“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柯欢后头。” 业会长果然把柯欢关在了青龙洞里。 第35章 大魔王(下) 青龙洞在大殿后壁,仅有一条依山凿建的小路蜿蜒向下,洞口建在一块巨石之上。沿途建有石柱,锁链相连,以防不小心掉进青龙湖里。路口有高手守卫,青龙会的人都不敢进入此地。业雨把柯欢关在这里,是再妙不过了。 大魔王远远的观察,发现箭手连马和须胡守在小路的附近。这两位箭手,能像流星雨一般射出连环箭,一箭接一箭,被射者不是一个一个地倒,而是一排一排地倒。他自忖没有办法躲过这两个神箭手,只得隐忍。 忽然背上一凉,大魔王惊觉一直有人附在自己身后。这人正是清尘。他问:“柯欢在下面?” 大魔王点点头。他想到这人是要去救柯欢的吗?那正好,等他一救出来,我这边一刀要了柯欢的命。他说:“下面有个青龙洞,柯欢就关在里面。但是,守卫森严,很难混进去。” 清尘说:“那你有什么法子?” 大魔王说:“等下有人要送饭下去,最好是扮成他进去。” 清尘说:“那怎么出来?” 大魔王说:“那只有杀出来,或者死在里面。” 清尘说:“里面什么情况?” 大魔王说:“门口没有守卫。里面有八名高手,最好一次性把这八个人都搞定。因为随便一个人都会拉动报警的铜铃,青龙会的高手全部会奔袭而来,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魔王说的都是真的。青龙洞曾经是洪会长闭关练功的地方。九尾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听说过里面有一个报警铜铃。只要此铃响起,就表示会长有危险,整个小镇的高手都会出动。凭上神、空鹿和清尘三人,绝对不是对手。 上神说:“我们干脆扮成业雨,带两个侍卫啊,直接进去提人。” 九尾说:“那八个高手必然能看出端倪的。” 空鹿说:“那只有硬闯进去。我们每人对付两个。” 三个人也只能对付六个,还有两个靠谁? 三个人齐齐看向九尾。九尾只得说:“我尽力而为。这些都是顶尖高手,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华安歌说:“我有一种迷粉,面部中招,能够引起短暂昏迷。若是内家高手,最多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便会清醒。” 空鹿说:“够了够了。” 青龙洞内。 柯欢被铁链锁在石壁上,他身上的伤口腐烂不堪,皮肤上布满青绿色的毒素。 业雨说:“柯欢,你还是说了吧。” 柯欢沉默着。 “柯欢,你是逃不出去的。这个地方,曾经关押过洪院。洪院那么阴险狡诈的人,也死在这里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柯欢,你还那么年轻,想想今后几十年,都要锁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值得吗?” “柯欢,你说还是不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柯欢沉默着。洪会长已经死了,顾兔已经死了,他在青龙会的家已经没有了。此时,他无所谓生死了。 业雨贴近柯欢的脸,仔细看着他的耳钉,七星龙王家的耳钉。 江湖传闻,七星龙王在选女婿,收到上神耳钉的人基本上是准女婿,绝对不能惹。因为,七星龙王惹不起。 业雨当然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权衡一下,得到六道神功和得罪七星龙王,哪一个选择会更好?业雨若得到六道神功,自然能与七星龙王抗衡。那还有什么好选的? 柯欢会不会交出六道神功,七星龙王会不会发现柯欢在这里?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回答。事在人为! 那么,业雨有什么好想的呢。 业雨当然要想。 柯欢也跳湖了! 青龙洞说起来铜墙铁壁一般,八大高手比摆设还不如,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跑人犯,令人失望至极。业雨一怒之下,当场毒杀了两名高手。其他六名高手暗暗心惊,业会长竟然是用毒高手。 柯欢不是一个人跳湖的,最少还有两名同谋。 业雨要求在野堂出动精锐进行全镇搜索,一定要找出柯欢的同党,这些人全是谋害洪会长的罪人。 同时命令惩律堂在青龙湖沿线增加人手,密切监视湖面上下的一切动静。 常汀副会长行动迅速,不出一个时辰,找到了华安歌。 华安歌立即招认,受柯欢逼迫,不得不收留他的两个朋友。这两个朋友大有来头,一位是少林空鹿大师,一位是七星龙王的爱女上神大人。与这两位相比,他的武功太弱,实在得罪不起。昨夜,他本想乘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到总堂举报,没想到这两人突然不见了。 常汀听说上神大人的名号,着实头痛,如果让龙王老爷知道上神大人陷落在这里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如实向业雨禀报,商讨如何应对。 业雨一边称赞常副会长办事能力超群,uu看书 .kanshco 一边暗地怀疑,常汀应该是在小镇布放了眼线,难道他想谋夺会长之位?不过,他也知道以青龙会目前的实力,想与龙宫洞相争,好比蚍蜉撼大树。 建西进言,既然如此,宁可让这三个人死在小镇里,无声无息没人知晓。也绝不能大意放走任何一个,那可就后患无穷。 业雨点点头,这还用你说。随即,他嘱咐建西要看好大魔王,大魔王知道的事情有点多。他若不是念在大魔王对自己确实不错,大魔王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大魔王听说柯欢跳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心中冷笑,柯欢,咱们的事情没完。 建西陪着大魔王喝酒,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大魔王似是毫不在意,其实戒备万分。他悄悄查了建西的杀手名簿。 建西,燕京建家村人,十六岁入会,隶属明月堂,十九岁刺杀金刚寨寨主金大力,二十一岁,降为二星杀手,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大魔王不知道顾兔是用了什么手段,搜罗了这一班厉害的杀手。他直觉顾兔这个人不简单,所以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他。眼下,他既恨顾兔,又有些许羡慕顾兔,顾兔有柯欢这样的好兄弟,而他什么都没有。 如今,顾兔死了,大魔王若还是往日风光的样子,他自然不会体会到有个好兄弟的好处。 他又饮下了一杯酒,是的,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柯欢害的。 不,大魔王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的手中还有燕京的权贵们。他要凭他们的力量,打败柯欢,扳倒业雨。 第36章 丹高岛(上) 未时的阳光正暖,青龙湖上雾气腾腾,丹高岛犹如画卷中的仙山,随着画卷展开,一点一点展露全貌。 湖水沿岸是岩石形成的悬崖峭壁,巨崖岩层上涌动着水珠,不断地向崖下滴落。岛上植被茂密,生机勃勃。 一座小山,自东向西微微起伏。山顶处建有一座两层高的堡垒,类似于灯塔,这座堡垒就是丹高监牢。 空鹿和清尘寻了一处崖洞,稍事休息。他们只有六天的时间,等待柯欢恢复。七天之后,巡岛小队会再次上岛。 柯欢几度醒来又昏迷,业雨在他身上用刑又施毒。全身上下尽是伤口,流脓长疮,结痂后又撕裂。空鹿在青龙洞里看到柯欢时,几乎要为他念往生咒了。这样的折磨下,居然还能活着。 清尘又给他喂了一粒龙灵丹,柯欢才恢复了神志,调理出几分真气,由九尾背出了青龙洞。 一出洞,他们便跃入青龙湖。青龙湖,只有搏命的人才敢跳。他们的计划中,也只有这条路可走,若是能够游到指定地点,他们便是有了一线生机。若是不能,那就只有死。死在湖里总比死在业雨的手上要强。 重言已安排心腹在湖畔接应,四人一到,直接躲进了巡湖的船舱。船只开动,前往丹高岛。 青龙洞失陷,柯欢被救走,业雨震怒。他安排总堂高手在小镇挨户巡查,在出入路口加强防卫,一定要把柯欢和他的同党全部抓住。一个受伤垂死之人,怎么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上神、空鹿他们也知道,想要带着一个重伤之人冲出峡谷,是万万不可能的。想要躲在小镇上不被发现,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唯有丹高岛,可以暂避一时。业雨再怎么奸诈,短时间内是想不到柯欢会去丹高岛送死的。 至于上岛以后,怎么熬过七天,重言也无能为力,为大家性命着想,他只能不动声色,不假援手。 龙宫的龙灵丹可解百毒,还能滋养真气,对于柯欢的伤情恢复极有帮助。 清尘小心的清理柯欢的伤口,上神坐在一旁垂泪。空鹿一人外出勘查地形,寻找食物。 清尘说:“大人,柯欢有我们的龙灵丹保命,又有华大夫的伤药医治,过几日就能好起来了。请您不要太伤心了。” 上神说:“清尘,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如此折磨一个人,不如杀了他痛快。” 清尘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像您这样善良的人,就会有像他们那样的奸恶之人。世间险恶,大人还是早点回龙宫吧。” 上神说:“我不。我不要嫁给夜风。” 清尘说:“大人,请您不要再跟夜风少爷斗气了。我觉得,他才是这世间唯一配得上您的人。” 上神说:“清尘,你不懂。我要找一个我喜欢的人,而不是一个配得上我的人。” 清尘说:“像柯欢这样的,就是得了你的喜欢,也难以在龙宫洞立足。他迟早是要伤害您的。” 上神自有打算。柯欢的武功不行,可以教。识字不多,可以教。礼义不熟,可以教。家世不好,这点不好办,最好是帮助他成名,这也算是有个好家世了。 清尘有些不能理解了,上神大人这么一番努力,不是再造了一个夜风少爷吗。那她喜欢的就应该是夜风少爷才对,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吧。 空鹿没遇到过这样的小岛,林木茂盛,却没有活物。别说老鼠,连苍蝇、蚊子都找不到。 湖里也没有鱼。如果有,应该是煮熟了的。 空鹿只好两手空空的返回崖洞。 清尘已包扎好柯欢的伤处,柯欢半坐了起来,靠在崖壁上,他冲空鹿眨眨眼。 空鹿说:“柯欢,你总算是醒来了。我昨天真怕你挨不过去。” 柯欢既无力又内疚,说:“对不起。”他为了救顾兔,自己置生死于度外,实在不想连累这些朋友们。无论对空鹿,还是上神,他都心怀愧疚。他没料到,业雨如此心狠手辣,建西居然会利用自己夺权上位,这次总堂之行几乎是来送死的,而他一点都不自知。 空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并没有怪罪柯欢的意思。何况,来青龙会总堂是他自己的要求。 上神在青龙小镇这一番遭遇,确实受了些惊吓。有很小很小的一段时间,她想要快点回到龙宫洞去。在那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比她强,现在才意会到是大家都让着她的。 她在青龙小镇开始的,才是真正的闯荡江湖。一句不合,人家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才不管你是七星龙王还是八星龙王的谁谁谁。没有清尘在身边,她得学会保护自己。如果有清尘在,当然是最好。 上神告诉柯欢,这次是在重言和九尾的帮助下,他们才能逃到丹高岛上。 柯欢心想,早知这样,不如早早求重言帮忙,悄悄到了岛上多好。u看书 .uukansu.co 哪里会弄成这样?转念一想,自己已练成了焚魂圣掌,如果与大魔王遭遇,那是肯定会干一架的。罢了,现下就是天意吧,也许我还可以帮顾兔收尸安葬。 顾兔应该是关在小山上的堡垒里。 大家都落在了岛上,闲着也是闲着,空鹿决定和清尘一起去山上打探情况,上神留下来照顾柯欢。 柯欢看着上神手上的伤痕,虽已愈合,仍留下了浅浅的印记,不由心疼,他说:“我很抱歉。你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吧。” 上神抬头看他,微笑着说:“是的,不过,还好了。你快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回燕京。” 我们?柯欢不敢想像,上神经此遭遇,还想着与他一起。上神是月里的嫦娥人中的龙凤,而柯欢是烂泥堆里的石头,贫穷卑贱,任人踩踏。若他们在一起,他只会把她拖到烂泥堆里来的。他闭上眼睛,假装已无力再与上神交谈。 空鹿和清尘爬上小山,看见了堡垒。没有围墙,只有一扇巨大的木门。 木门紧闭着,没有看见锁,但是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清尘在木门周围仔细察看,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 空鹿找了一会儿,便坐在树下的石堆上休息。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实在要休息一下。 空鹿靠在树上,说:“清尘,你也来坐一会儿吧。” 清尘听空鹿一说,回头看他,发现他坐的地方有一块石头比其它的都光滑圆润些。莫不是有人经常摸它?清尘试着转动这块石头。木门缓缓打开。 第37章 丹高岛(下) “阿弥托佛,佛祖显灵。”空鹿站了起来,充满期待的走进去。 屋子内空,估计有六米多高,中间一个螺旋台阶向上去往二楼,向下去往地下室。靠墙摆着一张桌子,几个胡凳。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三个小罐子,一个罐子里装着茶叶,一个罐子里装着灯油,一个罐子里装着盐巴。墙壁上挂着斗笠、蓑衣和手提铜灯。 空鹿和清尘四下查看了一下,屋子里还算干净,应该是上岛巡逻的人的落脚点。两个人站在台阶的入口处,望下看,下面黑乎乎的,估计就是关押犯人的地牢。顾兔说不定就在里面。 突然,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闪电霍嚓霍嚓的响声,暴风雨要来了。清尘立刻想起了上神,她呆的那个崖洞极易被湖水淹没。上神水性不怎么好,他要赶快去救她。清尘脱掉了自己的外衣,空鹿扯了斗笠戴上,跟着清尘一起冲了出去。 天空中电闪雷鸣不断,瓢泼大雨直直落下,大风急卷,湖水翻涌,往崖洞里一层层的冲刷过来。 上神忙扶着柯欢往洞内高处移去,柯欢靠着上神小小的身体,艰难前行。他们才行得几十步,前面已无路可走。上神让柯欢坐在较高的一块岩石上,自己则紧紧搂着他的腰。 柯欢说:“上神,你快点出去,不要管我。” 上神尽量踮起脚,不让湖水涌到自己脸上来。她说:“我不。” 柯欢见上神全身都要泡在湖水里,不敢去碰她,说:“我水性很好,会闭气。你快快出去,找清尘他们来救我。” 雨水杂着湖水一浪高过一浪,两人瞬时被水挤到了崖壁间。眼见着,水面已涨至上神的下巴了。柯欢又气又急,他大声说:“上神,你快点游出去,不要管我。” 上神的下巴已经被湖水淹没了,她勉强张嘴说:“我。。怕。。” 才说了两个字,她便喝了几口水,紧抱柯欢的手也似乎没了力。 柯欢生怕她就此淹死了,顾不得避嫌,拦腰将她抱起,让她的脸露在水面之上。她的脸上雾气氤氲,似乎已没了气息。 柯欢说:“上神,你不要死啊!” 他猛吸了一口气,吻住了上神。上神似乎是无意识的,吮吸着他的嘴唇。唉,甜甜的上神,让柯欢的心都乱掉了。 湖水将两人全都淹没了。 上神不断哭喊着,爹爹,爹爹,上神要死了。清尘,清尘,快来救我。柯欢,柯欢,我们来世再见了。 柯欢拼命的想要看清上神的脸,上神,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啊。 清尘游进洞内,从柯欢手中接过上神,迅速往岸上游去。空鹿抱起上神往山顶奔去。 清尘再次跳入湖水中,救起了柯欢。 暴雨如注,顷刻间,小岛已被湖水包围。堡垒十丈之外,俱是湖水。 空鹿站在塔楼上,遥望远方。天地间雾茫茫的一片,他就像是沧海一粟,在自然的神力面前,人是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此时此刻,纵有绝世美貌又如何,找到杀空闻的凶手又如何,他知道自己顿悟了,怆然泪下。 清尘一刻也不曾停歇。 他生起了一堆火,烘烤上神的衣服。 他在大门口挖了一个坑,底面和四面放置石块,做成了一个小水窖,储备雨水。 他在湖水翻涌之际,采摘了一些野菇子,熬制了一锅野菌汤。 他帮柯欢再次清理了伤口,上好了药。 这个男人,为了上神,可以想各种办法生存下去。 上神换上了清尘的外衣,坐在火边喝着温热的菌汤。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星星,狡黠的闪烁着。她说:“清尘,谢谢你。” 清尘忙说:“大人,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上神说:“这次,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了的。那种感觉,好可怕。我以后不会再随便去杀人了,你也不可以。” 清尘说:“是,大人。” 柯欢透过火光,看着上神。她的头发湿湿的,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睛明亮而温暖。她与阿泽是如此不一样。 他想,上神是团火,阿泽是池水。他自己是块烂泥,不是被火烤成灰烬,就是被水冲散至无形。 上神说:“柯欢,干嘛那么痴情的看着我?” 柯欢说:“我在想,你喜欢我什么?” 上神说:“我也不知道。” 上神在遇见柯欢的那一刻起,内心就滋生出不知名的情愫,这种情愫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么,u看书 ww.uukansh 她就当是喜欢好了。 空鹿从楼上走了下来,然后继续往下走。 清尘把铜灯点亮了,跟着空鹿一起走进地牢。 下完台阶,迎面是一扇大铁门,精钢打造,锁着一把铜锁。 哎呀,这可怎么办?空鹿准备捏断这把锁,但是瞧这铜锁的厚重劲儿,可能还不一定弄得断。 清尘掏出一根小铁条,在那锁眼里左转转右转转,只听“嗒”的一声响,锁开了。 铁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空鹿真是越来越喜欢清尘了,这男人能文能武,下得厨房、进得厅堂、守得住寂寞、创得了辉煌。他认真的对清尘说:“清尘,我若是你家大人,一定嫁给你。” 清尘吓了一跳,难道空鹿喜欢男人?他说:“大师不要笑我,大人她喜欢柯欢。” “柯欢嘛,人也不错,但是我告诉你,你不要小看了自己,论做一个完美夫君,你绝对胜他。” 清尘不敢再接话。他提着灯,在前面引路。 这里只有一间地牢,常年不见天日,到处是霉臭腐烂的味道。地上尽是稻草和干瘪的排泄物。在这里莫说关一个月,关一天也没法过,活活要被熏死了。空鹿是个爱干净的人,他捂着鼻子耐着性子往里再走了几十步,除了十几具骸骨,没有什么新发现。 柯欢听说下面还有十几具骸骨,立刻就要爬起来。 上神拉着他说:“咱们总是走不了的,你过几日好了,再下去看吧。” 柯欢只得又躺下了。 这一夜,小岛上暴风骤雨不曾停歇。 第38章 地牢遗言 地牢里的骸骨,一碰就散乱一地,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谁是谁?更不用说,找出哪一具是顾兔的。 柯欢跪在地上,旁边放着铜灯。他的影子与黑暗的地牢互相重叠。他内心十分焦灼,明知顾兔已经可能不在了,还是想找寻他还活着的证据。 上神看着他孤独的身影,说不出的心疼。如果可以,她现在就让清尘把顾兔给找出来。 柯欢仍在仔细观察着骸骨,他想从骨头的新鲜程度,找出死亡时间最近的那一具。他轻轻拨拉着骨头,撩起了杂草,仿佛看见地上有很多划痕,深深浅浅。他想,是不是顾兔留下了遗言。 整个地牢,全是遗言!南海魔尊的遗言。 “吾自南海逐鹿中原十七载,败少林、踩武当、踢华山、挑峨嵋,万人臣服,直逼盟主大位。天一神功所向披靡,然与上云生一战,不敌彼之九龙诀,功败垂成。吾今不慎,落入奸险小人之手,大限将至。天一神功留于世间,遇有缘之人,学我神功,必要为我雪耻。如违背誓言,堕入魔道,不得好死。” 空鹿、上神和清尘,一人举了一个火把,走进了地牢。 在火光的照耀下,地牢顶上刻着的文字和图案排列有序,密密麻麻。如果这里有光,这些武功心法可能早就被发现了。 柯欢对这些武功心法没有兴趣,他仍在找寻顾兔可能活着的蛛丝马迹。 空鹿只是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在辨认字迹的时候,他随口念了起来,体内真气竟随着口诀行走,先缓后急,真气不断充沛,仿佛生出了无限的力量。这天一神功的内功心法似是出自少林一派,空鹿体内不断增加的真气与原有的真气如同水乳交融,推进冲击任督二脉。 上神看空鹿愣在那里,伸手想要拍拍他,手指还没有碰到他的衣服,已毫无防备的被弹了回来。 清尘拉着上神退后两步,他早发现空鹿有些不对劲了。 空鹿体内真气已如龙卷风般狂起,任督二脉一旦被打通,他必定成为全新的鹿痴大师。 柯欢沿着四壁,埋头寻找。他摸索到铁门旁边时,看到了三个字。 他惊呼:“凤博学。” 上神忙走到他身边,见那墙根处写着,“今日犹悔当年事,我欲明言总未迟。何时共度人间月,相逢一笑天地知。” 上神问:“凤博学是什么人?” 柯欢正待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空鹿突然坐倒在地上。清尘蹲下要扶起他。他摇头示意,双手合十,盘腿调息。 柯欢说:“空鹿怎么了?” 清尘说:“空鹿在修习魔尊的内功心法。” 上神说:“不管什么心法都没有我们龙宫洞的好。柯欢,你不要学这个。” 柯欢说:“我不学。江湖规矩,偷学别人的功夫,是要以身相许的。” 上神笑了起来,说:“这么说,空鹿是要嫁给魔尊了吧。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不在了。” 空鹿说:“你们真是说笑了。告诉你们,天一神功果然厉害,我只差一点就能打通任督二脉,直追大宗师了。” 清尘说:“我常听龙王老爷讲,练功讲究循序渐行,偷不得半点巧。越是速成的武功,越有魔性。” 上神说:“对哦,这个魔尊写的上云生,就是我爹啊。九龙诀可是很难练的,爹也只教了我大哥哥。” 清尘说:“明大人气宇轩昂,神勇威武,是最像龙王老爷的。” 上神得意的一笑,说:“那是自然啊,我们龙宫洞将来定是大哥哥当家的。空鹿,你还是不要学这来路不明的武功了。” 空鹿不以为然,他练的是正宗少林内功。这天一神功明显的是与少林一路的,怎么可能有魔性。 上神突然问柯欢:“你刚才那句话,是哪个小姑娘教的?” 柯欢一愣,难道女人们都通灵的吗?怎么一问一个准的。他不想欺骗上神,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阿泽的情况。 “我也想认识这位阿泽,回去后,记得带我去看她。” 柯欢又是一愣,这两位的想法真的好像啊。你们有什么好见的?唉呀,这两位还是不能见面,说不定会为了我打起来。柯欢呐柯欢,你可要表明态度呀。他内心里认定自己是十二万分的配不上上神的,所以更倾向于阿泽,因为她一个人,无依无靠。 柯欢说:“回去后再说吧,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清尘说:“柯欢,你要相信大人。她说能回去,就一定能回去。” 上神送给清尘一个赞许的眼神,还是你最懂我。 说话间,空鹿也去墙根看还写了什么,uu看书 .uukashu 他看到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柯欢想起了宣宣,面上微微潮热。 上神疑惑的看着他,说:“柯欢,你在想哪个小姑娘呢?是不是阿泽?” 柯欢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了凤博学是谁。” 上神、空鹿和清尘听完凤博学的故事,都有些沉默。 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有点难以理解狂人十三、要命仙姑、码字道长和凤博学的结局。这几个人盗得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没有一个人真正得到了银子,反而都实实在在的死了。 若是他们盗得了这么多银子,自是朋友们一起享用啊,绝不会互相猜忌、防备和撕杀。朋友,不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凤博学在地牢出口处留下了一首诗和一句话。 柯欢猜那首诗应该是留给安归的,也可能是给要命仙姑的,她们其实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可惜,要命仙姑已经死了。她万万没想到,真正把她放在心里的,是只见过一面的凤博学。 “飞瀑山庄存有一百八十万两雪花银,赠与有缘人。凤博学绝笔。” 这可能是他的弥留之际了。他借着楼梯口漏下的微光,写下绝笔两字时,不知会不会叹息他这一生,机关算尽、一场空。 魔尊这样的枭雄,凤博学这样的奸雄,都被困在丹高岛上,绝望而死。柯欢已失去了希望,顾兔不会活着了。 上神这时有些心慌了,那我们呢? 明日就是惩律堂巡岛的日子了。重言会派人来救我们吧。 第39章 来生再见 丹高岛的夜,太静了。 湖水轻柔的拍在沙滩上,微风悠闲的穿越林间。 明亮的月光像晶莹的银纱,拂过树叶、崖岩和上神的脸,闪现出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光。 柯欢被上神拉出来散步,他不敢与上神比肩,稍稍落后了一些。上神转身,拉了拉他的衣袖,说:“过来点,别走丢了。” 柯欢无奈的想,只有这么大点的岛,只有这么几个人,怎么走丢呀。上神,你是不是太单纯了。或者是柯欢你拒绝的太不明显了吧。算了,不要想这么多了,明天若是重言不来相救,我们只能夺船了。 上神说:“你会驾船么?” 柯欢说:“当然会啦。我们做杀手的,骑马、赶车、驾船都是必修课。” 上神说:“学这些是用来逃命的吗?” 柯欢说:“不是。是用来接近目标的。杀手需要的是一击即中的时机。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去打斗,有些目标根本就是打不赢的。” 上神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说:“所以,你找到了杀空闻大师的时机。” 柯欢心里一惊,她居然知道,她如何知道。他说:“是。” 上神叹了一口气,说:“空闻大师与我爹爹是至交好友。” 柯欢没有言语,听她继续说下去。 “受伤的昆仑奴保留了你的那把断刀,被我爹爹看到了。我跟爹爹说,我送了你耳钉,我喜欢你。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从来都不干涉我的事情。爹爹还说我们一定会再相遇的,他让我问你一句话,是谁要杀空闻?” 柯欢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执行上级命令的人。上级是不会告诉他为什么要杀这个人的。如果可能,死去的顾兔也许知道答案。此时,他更想知道,上神到底喜欢他什么? 上神说:“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什么的。” 柯欢,你现在应该了解了,女人的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有一天,她们不喜欢你了,那可一定是有原因的。 柯欢说:“我告诉空鹿,是我杀了空闻大师。他不相信。我想,你去告诉他,他总应该相信了吧。” 上神心想,如今空鹿的功夫绝对在你之上了,他若是信了,还不一掌要了你的命。她说:“我不。” 柯欢无语。 空鹿此时在地牢里,将天一神功全部演练了一遍,体内的真气再次冲击任督二脉。 清尘在一旁,瞧着空鹿练功。 清尘只能在这里陪着空鹿,上神不让他跟着。因为上神要跟柯欢一起散步。 空鹿头上雾气层层,渐渐全身都被雾气包裹。清尘将铜灯移到自己脚边,却在地上的影子里看到一个小小的凸起点。 这个小小的凸起点被杂草和垃圾掩盖已久,若不是铜灯移动时磕碰到,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清尘好奇心起,掏出小铜条,在凸起点附近清理起来。随着杂物不断的被清走,凸起点慢慢显出形状,像是一个小小的把手,只能用无名指勾动。清尘对机关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没有动这个把手。 空鹿一心想要打通任督二脉,可是再次失败了。 柯欢安慰他:“空鹿,你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跻身武林小宗师了。俗话说,凡事愈速则不达。给自己一点时间吧。” 空鹿说:“我是有点心急,我想早日练成,去大雪山与那些高手们比武证道。” 上神奇怪的问:“年纪轻轻的,干什么比武证道?我爹爹说,那都是江湖老人输不起,玩的把戏罢了。” 空鹿说:“你不懂,我是要去找杀空闻师兄的凶手的。” 上神看了一眼柯欢,柯欢无奈的与她对视了一眼,上神会意的一笑。她说:“这样啊,那可要抓紧练了。可是,我的话说在前面,见着我爹爹了,一定要恭敬有礼哦。” 空鹿说:“那是自然。十二年前,我就见过七星龙王了,他在我心中,那是神一样的人物。” 上神听空鹿讲了一遍十二年前大雪山的故事,感叹道:“原来许伤还跟爹爹去过大雪山啊,那爹爹当真是非常喜欢他了。” 空鹿说:“上神,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上神说:“不当问,就不要问。” 空鹿一怔,上神这话答得,他可没法再开口了。他其实想知道,许伤为什么离开了龙宫洞。 现在,柯欢想知道,这小小的把手是做什么用的?会不会是下面有个密道? 清尘不这么认为,这么小的岛四面环水,往哪里挖密道,通到湖里么?这么小的机关,一般是用来引爆炸药啊,弓箭强弩什么的。总之,是一个具有杀伤力的机关。 上神觉得奇怪了。这个机关虽然又小又隐蔽,那个魔尊天天在墙上写东西,怎么没有发现啊? 空鹿能回答这个问题,魔尊的功夫全花在地牢顶上了。他为了学功夫,脖子都仰酸了。 那么,这个机关能不能动一下呢? 最后,柯欢决定还是算了,明天去抢重言派来的船更可靠些。上了岸,凭咱们四个人的功夫杀出一条血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未时,阳光正暖,青龙湖上雾气腾腾。 柯欢和空鹿站在堡垒二楼,焦急的等待着船只的出现。 突然,堡垒剧烈的晃动起来。柯欢忙跑到堡垒二楼的另一侧。他看见山坡上溢出大量炽热的熔岩,这火红的液体顺着山坡缓缓流动,好像煮沸了的面汤从锅里沸泻出来一样。熔浆所到之处,uu看书 wwuknshu林木尽毁。 瞧这来势汹汹,不消一刻,便会将堡垒推倒淹没。 “上神!快跑啊。” 柯欢从二楼跃下,拉起上神往外跑。 空鹿大喊:“不要出去,已经涌到门口了。” 清尘立刻冲下地牢,他一指勾起小把手。地牢的顶部及四周开始往下掉落,大大小小的泥块越落越多,越落越快。 轰隆隆的巨响传遍堡垒,地上裂开一个小洞,往下看去,黑暗一遍,深不见底。 跳,还是不跳? 整个小岛开始剧烈震动,熔浆破门而入,大家已无处可逃了。 空鹿大笑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各位,我先行一步了。来生再见。”他纵身跳入了洞中。 清尘说:“大人,无论来生几世,我都会保护你。” 上神神情凄楚,这几日,她已几度经历生死,这一次却是再也没有生的希望了。她用力的抱着清尘,说:“清尘,谢谢你。” 柯欢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他说:“上神,对不起。自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已经被你钉住了。我要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上神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眼眶里尽是泪水。 柯欢抱着上神,一齐跃入洞中。清尘紧随其后。 熔浆瞬间将这小岛内吞没。小岛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缓缓沉没。 惩律堂的船已出发,突然被重重的巨浪撞击,几乎要颠覆过去。 重言站在船头,看着远方的丹高岛在沉没。他的心也在沉没,柯欢,你还活着吗? 第40章 江雪秘境 “江雪秘境”,坐落在燕京城外,居庸关内。 秘境入口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门洞牌楼,上书“上善若水”四字。 一条宽阔的青石路穿过牌楼,直达依山而建的红砖围墙。 大门上有笔直的立柱,立柱顶端刻着美丽的云卷,一进门更让人觉得气派,奢华。 影壁墙上镌刻着一幅画,戈壁万里,战马奔腾。旁边题着一首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醉饮琵琶美人催。软玉温香关山梦,笑问英雄你是谁。” 木子正是“江雪秘境”主人雁二爷的代言人,长相俊美,身形伟岸,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在雁二爷的调教下,木子正迅速成长为一个生意人,一个做皮肉生意的男人。很明显,他的生意经比春大娘的好多了。 木子正,曾经是贵族人家养的侍寝小童。他的主人行事乖张,极喜炫耀,得罪了朝中权贵,先被暗中投毒,后遭暗杀。 主人遇害之时,木子正正与主人同床共眠。他亲眼看见一只手撩起了纱幔,一柄薄若蝉翼的快刀割走了主人的头颅。待木子正从震惊中恍过神来时,主人的血才从碗口大的伤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光滑的绸缎床铺。 他仿佛在血中洗浴一般。这种感觉,木子正终身难忘。他不用伺候变态的主人了,可他也没有可依附之人了。 主人暴病身亡,他的儿子继承了家产。主人的儿子极厌恶父亲的龙阳之好,把家里的小童尽数变卖送人。 惟有木子正要留下陪葬主人。木子正心内绝望,他不想死。他承认爱过他的主人,但是这种爱还不至于要生死相随。他悄悄逃了出来。可是流落街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他也无法忍受。 他不得已选择了“江雪秘境”,雁二爷不胜欣喜的留下了他。 雁二爷多次私下透露过喜欢木子正。那时,木子正还是主人的心头最爱,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他内心是非常不屑的,自己虽然是小童,可是只属于主人一人,而雁二爷这里的人属于所有人。现下,为了生存,他投入了雁二爷的怀抱。 雁二爷说,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但是你要出卖你的灵魂,你同意吗?木子正当然同意。做为一个小童,他从痛恨到享受到无所谓,他有什么灵魂?要出卖一个他不曾经拥有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能。他不仅能,还能出卖的更多,只要他的日子能够过得更好。 “江雪秘境”最赚钱的生意是皮肉生意,最有人气的生意是神秘的“斗狗局”。 世上总有些道貌岸然的人,他们心理阴暗,又有着各种变态需求,无处发泄。如果只需要付钱,就能够能得满足,又不需要负责,该多有趣啊。这就是雁二爷的生意。他最喜欢躲在暗处,欣赏客人们疯狂的表情。这种极致的欲望感,完全超越了在床上征服一个女人或是一个男人的满足感。 自从“斗狗局”开局以来,客人们只想不断的参与,从没有提出过退出。甚至有燕京城的权贵、江湖上的世家,暗戳戳的打听,拐弯抹角的想要加入。雁二爷只是笑而不语,他要吊足客人们的胃口。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让人牵挂。越是求而不得的东西,才越有价值。不对吗? “斗狗局”,一千两银子入局,十万两包场。这个游戏太费钱,有时也送命,一般人是玩不起的。 “斗狗局”若想做得好,需要一个非常坏的经营者,这个经营者最好不是人,也是一条恶狗。雁二爷相中了木子正。他完美的外表,配上阴暗恶毒的内心,再加上没有了灵魂,有什么刺激的点子想不出来啊。 木子正负责斗狗场的所有事务。他最喜欢的就是训练和筛选恶狗。他说行,这条狗就有一口饭吃;他说不行,这条狗就已经死了。他极享受这种生杀大权在握、主宰一切的感觉。 斗狗场建在秘境的中心地带,被各式的小楼、亭台包围。从外面看来,根本发现不了这中间还建有恁大的椭圆形角斗场。斗狗场中央为狩猎区,地面铺上地板,外面围着层层看台。看台只有三排,最下面前排是付了入局费的贵宾区,他们可以掌控整个赛程。第二层供受邀请的权贵使用,第三层是给受邀请的富人使用的。在观众席上还有用悬索吊挂的天篷,这是用来遮阳的;而且天篷向中间倾斜,便于通风。 狩猎区地底下隐藏着很多洞口和管道,这里可以储存食物、武器和狗,还可以利用输水道引水。狩猎开始时,按照客人们的指令,把不同的狗吊起到地面上。参与围猎的人则从第一层看台的侧门进入。 入局者可以免费屠杀自己选中的狗,uu看书 .ukanhu 若是不小心被狗杀了,木子正只保证狗命随葬。但是,截止目前,还没有出现狗杀人的情况。低贱的狗怎么可能杀掉这些高贵的人呢? 入局者若是喜欢群殴,狗只有一条,每增加一名猎杀者,只需加价一百两,就可以享受组团屠杀的乐趣。增加的猎杀者,那就听天由命了。木子正不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然最有意思的,是让狗狗们自相残杀,这个价钱就不便宜了。养一条恶狗不容易,若是内斗死了,雁二爷岂不是很亏。 木子正坐在斗狗场的看台上,看着一条狗从地下被吊起来。 他一身黑衣,左腿戴着黑色的镣铐,重达二十斤。这是狗的标准装备,木子正很满意。 训狗统领时雄走到黑衣人面前,递给他一把刀。说:“给,这是你的刀,澜。” “我记得,我的名字叫柯欢。” 时雄说:“你记错了,柯欢刚刚被你杀死了。你的名字叫做澜。” “哦,是吗?为什么我一想事情,头就好痛。” 时雄说:“是的,你在下面看到的那条尸体就是柯欢。你什么都不用想,去把那几条狗杀了。” “狗?我只看到了人。” 时雄说:“记住了,那些都是狗,你,也是狗。” 澜实在不想动脑子了,头好痛。他接过刀,拖着左腿,向广场中央走去。 十二个黑衣人相继被吊上来,每个人的左腿都戴着黑色的镣铐。他们手持兵器,目露凶光,狠狠的向澜砍去。 澜的刀快得像闪电,电光过处,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第41章 犬姬和夜风 又有一条狗从地下被吊起来。 她一身黑衣,长相甜美,身材凹凸有致,左腿戴着黑色的镣铐,重达二十斤。 她抬头看向了木子正,眼睛仿佛夏夜的星星,瞬间照亮了木子正。 木子正被她的美貌征服了,他觉得自己此时像个真正的男人。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然后又坐了下来。 时雄说:“木爷,姬的眼神会杀人。” 木子正说:“我刚才也看到了她,你也看到了她,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啊?” 时雄说:“我是说,那些看过她的狗,都自杀了。” 木子正说:“这么有趣?待会儿,把她送到我的房中来。” 时雄见木子正也看上了姬,下手还挺快。他有点怪自己太胆小了。他说:“木爷,她真的很危险。失心丹的效力最多维持三个时辰,还请,” 木子正不耐烦的说:“我知道。”接着又问:“另外两个呢?” 时雄说:“丸和牙已经分给汤六训练了。据汤六回报,那个光头的丸非常厉害,内力强劲,给他戴的是五十斤的镣铐,他还能健步如飞。所以给他喂的失心丹也是双倍的。另一个牙,倒没什么异样。” 木子正说:“这四个人来历不明,一定要严加看管。我现在去向二爷回复,尽早把他们卖出好价钱来。” 时雄说:“一切听木爷安排。那我晚些时候,再送她到你房中去。” 木子正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离开了看台。 七天前,江雪秘境下起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间,山洪爆发。四个来历不明的人从“斗狗场”地底下的管道里冲了出来。他们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但是身手非常厉害。经过五轮车轮战,木子正损失了三十二条恶狗,终于把这四人降伏了。 雁二爷一算,这三十二条命最少值三万二千两,要加倍赚回来才行。反正这四个人都是傻的,不如就叫犬澜,犬姬,犬丸和犬牙。 他与木子正商量了一下,先搞个小型斗狗局,热热身,然后再干一票大的。 木子正心内有些小激动,他推开房门。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身形曼妙。 他轻轻撩起纱幔。 那女人伸出雪白的手腕,将他拉到怀中。 木子正只觉一阵恶心,挣扎着将她推倒一旁。 那女人说:“你为什么总是不理人家?” 木子正说:“芊芊,沅侯爷帮你赎了身,你要做个良人才好。” 芊芊一撇嘴,说:“木子,你只要说一句喜欢我,我现在就回江雪来。” 木子正说:“我不喜欢女人。” 时雄见木子正的房门大开着,心想木爷还真猴急。他押着犬姬进了房间,正瞧见芊芊躺在床上,酥胸半露,他一时直了眼。 芊芊故做娇羞的说:“大雄,你别这样看人家嘛。” 时雄说:“芊芊,你如今是有身份的人了,我也只能干看着了。” 木子正见犬姬一脸漠然,想是失心丹的药效还没有过。他又想把她留下,又一时赶不走芊芊,只能怪时雄来得不是时候,害他十分被动。 门外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那人说:“小木哥哥,你这里好热闹呀。” 木子正一脸苦涩,他应声道:“夜少爷,好。” 芊芊一听是夜风的声音,立刻跳了起来,整好衣服,像耗子遇到了猫似的溜走了。 夜风走了进来。他长发及腰,戴着一只天蓝色的抹额,中间一颗宝石熠熠生辉。 时雄一脸讪笑,木子正一脸苦笑。 夜风绕着犬姬走了一圈,冲木子正神秘的笑了起来。 木子正心内发怵,这小魔王又要弄什么事呀。 “小木哥哥,这位是?” 时雄忙抢着回答:“夜少爷,这是咱们局子新到的货。” 夜风一翻眼皮,说:“问你了吗?” 时雄忙低头,不敢言语了。 木子正说:“夜少爷,这是为您准备的斗狗局。” 夜风笑了起来,伸手拧了一下木子正的脸颊,皮滑肉嫩的。木子正不敢躲闪,一脸赔笑。 夜风说:“小木哥哥,你是个骗子。我看你明明是想留着自己快活的。” 木子正说:“不敢不敢,夜少爷若是喜欢,即刻就送到您房中去,任您处置。” 夜风说:“那怎么好意思啊。虽说已经不是个人了,但好歹也是小木哥哥看中的啊。” 木子正说:“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这一颗心里,只有您。” 夜风伸出手指,抬起了木子正的下巴,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说:“小木哥哥,我不相信。我要挖了你的心来看,若是还有别的人,我们就把时雄给阉了,好不好?” 木子正连连点头,说:“好,好,非常好。” 时雄一听,冷汗直冒,自己啥也没干,你们有的没的,跟我什么相干。他实在想溜的紧。他说:“夜少爷,快饶了我吧。我这就把人送到您房中去。” 夜风莞尔一笑,说:“小木哥哥,时雄要把人送到我房里去了,你可舍得啊。” 木子正连声说:“舍得舍得。” 夜风的房间是秘境里最好的房间。最好的房间里自然放着最好的床。 这床看起来像是一间“小木屋”,从外形看似把架子床放在一个封闭式的木制平台上。平台长出床的前沿二三尺,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两边安有窗户,在床前形成一个回廊。跨步入回廊犹如跨入室内,u看书.uknsh.om 回廊中间还置一脚踏。 夜风跨进回廊,坐在床上,看着犬姬。 犬姬站在回廊中间,脚上还戴着镣铐,神情淡漠。 夜风轻轻咳了一声,说:“恩,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现下要来解你衣服,带你一起快活啦。” 犬姬不答话。 夜风起身,伸手去解犬姬的衣带。 犬姬突然说话:“夜风,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么,当然是要跟你做夫妻呀。” “夜风,你刚才说我不是人,我可是忍着的了。” “千万别忍着,我还能把你送回去。让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夜风,你都认出我来了,还不快点救我。这个鬼东西硌得我的脚好痛。” “你先告诉我,你在玩什么?” “我真的没有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落到他们手上的。” “我听说,雁二爷的失心丹,能够迷人心志,掌控人的一切行为。我看你好好的,不是玩,是什么?” “我们龙宫最不怕的就是失心丹什么的假药。我当然是假装的啊,不然这几日怎么活得下来。你看看,我被他们整得可惨了。” 夜风又躺下了,双手抱头,翘起二郎腿,说:“我才不信呢。这帮人虽然是蠢点,但是堂堂上神怎么会不认识?得罪龙王老爷,他们绝对没这胆子。一定是你逼他们陪你玩的吧。斗狗局的角色扮演?精神受虐?没想到,你还挺有想法的。” 上神气急,说:“夜风你个大猪头。” 第42章 不可以死 装修奢华的书房内,坐着七个人。七个燕京城内有钱有势的人:当今圣上的小弟弟沅侯爷、沅侯的情人芊芊、富豪罗家成的嫡长子罗弘化、富商孔炳湘的侄儿孔利、珠宝商沐庆和他的二公子沐良骏、太极四圣刀黄金。 紫檀木的书桌上铺着一张宣纸,正上方压着一块镇石,青黑平正,温滑可玩。 宣纸上写着一首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落款盖着“沅秀景”的名章。 沅侯爷放下笔,盖好章,坐在圈椅里。 燕京城的权贵们,都知道沅侯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方正楷书,还是狂放草书,均不输当世的书法大家。但是,沅侯经常谢绝别人的求字,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字很一般很一般。 侯爷愿意留下墨宝,是“江雪秘境”的荣耀,也是雁二爷的荣光。 木子正率先走过去欣赏赞叹侯爷的字,因为这幅字是雁二爷拜托侯爷写的。其余几个人也极尽赞美之词,内心却有些酸溜溜的不服气。他们都是“江雪秘境”的常客,觉得木子正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出卖的下贱胚子,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得到侯爷的青睐。 木子正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能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相聚在这里,大肆花钱又不舍得走,就是他的本事。 五月初五,犬澜,犬姬和犬丸一战成名。 特别是澜和姬这一对俊男美女,身手不凡,冷酷无情。引得在场的观看者们都疯狂了。 澜杀人不眨眼,在他手中,一把普通的刀像是被神开过光,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姬呢,冷冷的眼神便能要了别人的命。兵不血刃,对手却甘愿为她而死。 这样精彩的狗战,沅侯爷、罗弘化、孔利、沐庆、沐良骏和黄金这六位实力玩家,居然没有赶上,那怎么可以! 雁二爷真心实意的邀约沅侯:“请您为江雪秘境赐字一副,我绝对包您物超所值。” 沅侯要来,芊芊是一定要陪着的。芊芊曾是江雪秘境的花魁,沅侯对她一见钟情,宠幸半年后,为她赎身。沅侯还在燕京城郊置办了私宅,让她居住。可惜,芊芊中意的却是木子正。 孔利有些迫不及待,说:“木子,快把你最好的狗牵出来看看。” 沐良骏也附和着:“是啊,听说这次新到了好几条狗,我都等不及想看一下。” 木子正说:“各位大爷都是有福之人,今日,凤凰台的夜少包场,雁二爷邀请各位前往观看。” 沐庆听了心里暗暗佩服,雁二这傢伙算盘打得好。阔少十万两包了场。他请我们去观看,做个顺水人情。既能显摆他雁二的排面,还能让咱们看得着吃不着,少不得也要包个场玩玩吧。 夜风坐在看台上,身旁坐着上神。她身着一袭白袍,挽着高髻,妆容淡雅,天仙一般。 木子正盯着她,心里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雁二爷果然把她卖给了夜少。他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夜少得不到的东西。当时雄把姬送走时,他就知道了这结局。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受。 澜出现在狩猎区,一身黑衣,一柄快刀。他拖着左腿,在围猎的人群里挥刀前行。 夜风派了十名刀手参与围猎。这十名刀手,都是凤凰台里百里挑一的好手。随便挑一个人出来,都可以单挑江湖上的成名刀客。 上神盯着澜的耳钉,那微弱的光在她的眼里,就像太阳一样。 澜的身上中了数刀,黑色的衣服被血浸染着乌黑,他跪倒在地,以刀撑地。八名刀手将他团团围住。 夜风皱了皱眉,示意木子正过来,说:“换一个。” 木子正点点头,换上了丸。 丸的双指如风,掠向刀手,眨眼间,夺下六把刀。若不是脚上有镣铐,丸都能跃上看台了。 坐在看台上的沅侯爷、芊芊、罗弘化、孔利、沐庆、沐良骏和黄金不禁拍手叫好。芊芊的一双眼睛仿佛长在丸的脸上,这么俊美的脸,与木子正不相上下。 上神发现丸正是空鹿。 她不由激动的抓住了夜风的手。那个洞,那个洞,原来是通到这里的。 柯欢抱着上神跳入洞中,他们一直在往黑暗里坠,什么都看不见。耳边是一阵阵的波浪声,真实的就像置身大海之中。 在快速的下坠中,他们都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上神感觉到自己被拖行着,一路拖到又脏又臭的水沟边。 她以为这是死后的另一个世间,孤独黑暗腐烂,她不喜欢。 她想起母亲临死前说过的话:“我现在去另一个世间了,不要哭,我很开心。” 她痛哭起来,她就算死,也没有去到母亲的世间。 有人轻轻把她放在怀里,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她感觉到了温暖,也慢慢意识到这并不是另一个世间。 这人的手慢慢向她的胸前摸去,u看书 uukanshu.om她惊觉这不是个好人。 上神一口咬住这只乱摸的手,狠狠的咬着,直到觉得口中有一些血腥味。 这人任她咬着,并不喊疼。 时雄来了,说:“哑,又占到便宜了吧。”他一巴掌打在上神的脸上,硬生生的把哑的手扯了出来。他说:“咯,好狠呐。” 哑微微一笑,把自已的手腕放在嘴边,轻轻亲吻起来。然后又伸出舌头,舔着上神留下的牙印。 上神恶心的要吐。 上神的腿上戴着镣铐,镣铐上系着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钉在墙壁里。上神想要弄断铁链,她运气发功,一遍又一遍的击向铁链,发现根本没用。 哑被锁在上神的附近,他看着上神徒劳无功的挣扎,神色中充满怜悯。 哑被带走,又被送回来,浑身是伤。他躺在地上,衣服被血浸湿,像是死去了一样。 地上丢着一盒伤药。 上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哑不说话,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又不忍心看着哑这样慢慢的等死。 她拿起了伤药,小心的清理着哑的伤口,将伤药敷在他的伤口上。 哑笑了起来。他艰难的说:“不可以死,要活着。” 上神吓了一跳,原来哑会说话。 待她被吊出地面,面对像哑一样的对手时,她明白了,不可以死,要活着。 夜风感觉上神的手突然松开了,他心里刚涌出的一丝甜蜜就被失望代替了。 上神,你知道吗?夜风就是如此敏感而脆弱啊。 第43章 我要买他 黄金看着丸,想起了一位大师,空鹿。他们是如此相像,连武功都是一个路子的。 这位空鹿大师,不是应该死在了青龙小镇上吗? 大魔王已经回到了燕京,他住在黄金的无极宫里。没有人知道,大魔王和黄金是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大魔王的母亲是黄金母亲的侍女。所以,黄金继承了无极宫,成为燕京第一贵公子。而大魔王只能被安插在青龙会,随时准备为太极宫未来的霸业竭尽全力。黄金看见大魔王失去了右臂,比大魔王还要愤怒,柯欢、顾兔这些人都要付出代价。 大魔王安慰黄金,他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并且一再强调,那些人跳进了青龙湖,生还的机会几乎为零。他现在只想好好养伤,把左手练好,要让业雨那个老傢伙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黄金悄悄示意芊芊,注意丸这条狗。芊芊立刻意会。 木子正站在看台上,留意着他们之间默契的传递眼神。他早知黄金和芊芊的关系,只可惜了为芊芊一掷千金的沅侯爷,正宗的王八绿帽王啊。 “好!” “侯爷,这家伙好厉害。” 芊芊搂着沅侯的胳膊,激动的指着丸。 丸在刀手的围攻下,再次腾空跃起,腿上的镣铐变成了武器。两名刀手被踢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黄金也不禁叫了一声好,丸这么充沛的内力,是少见的。他想,空鹿未必有这么深的功力。 丸再次发起进攻,仅剩的两名刀手都有些胆寒,连连后退。 夜风又皱了皱眉。 木子正见状,轻轻击掌。一支箭凌空袭来,正中丸的左肩。丸中箭后,身形一晃,仍拼命站稳了。两名刀手抓住机会,双刀直避丸的胸前。 上神立即站起来,大声说:“住手。” 两名刀手并没有停。 上神忙拉扯夜风的袖子。 夜风无奈的轻轻说:“停。” 刀手立即收刀,回跃。 丸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芊芊紧紧抓住沅侯的胳膊,她以为丸就此结束了。她见过死在这里的狗,也有不少。可能因为他有张好看的脸,她才会有些许的难过吧。待上神叫停刀手时。她又有些嫉妒,那个女人凭什么可以让夜风少爷破坏这里的规矩。 木子正说:“夜少,您赢了,丸可以任您处置。” 上神说:“丸明明没有输,是你放的暗箭。” 木子正说:“咱们这里的规矩是,客人的性命高于一切。他刚才的行为太危险,我们有理由采取措施保护客人们。” 芊芊说:“是啊,刚才我好怕他飞过来打我啊。” 上神说:“闭嘴。” 芊芊委屈的想要回嘴,发现夜风瞪了自已一眼,她不敢说话了,只躲在沅侯的身后撒娇。 夜风说:“小木哥哥,今天是我包场,雁二爷帮我请了一堆看客么?” 木子正说:“夜少,你们都是我们二爷最尊贵的客人。二爷说,贵人的贵气是互相吸引的,咱们能一起欣赏这场好戏,是注定的缘份。我们二爷最爱做的事就是乘人之美。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吧。” 上神没什么心思跟这些人客套的,她看见丸正在被人吊下去了。忙说:“夜。。少爷,我们买这个人吧。” 芊芊一听,那可不能让上神再占了上风了。她说:“侯爷,我要买这条狗。” 沅侯看了一眼夜风,说:“这是夜少的专场,我怎好夺人所好。侯府的侍卫多得是,也用不着的。” 芊芊一脸的不开心。 上神期待的看着夜风,你可是快点答应啊,我们龙宫洞有的是钱,回去给你双倍的。 夜风说:“沅侯爷,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让我等江湖草莽之人相形见绌。今日有幸相见,三生有幸。如蒙不弃,这条狗就送与你了。” 上神气鼓鼓的说:“不可以。” 芊芊立刻说:“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夜风说:“这里若没有她说话的份,那你连站的资格的都没有。” 沅侯爷说:“芊芊,快向这位姑娘道歉。夜少,你如此看得起小侯,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上神听沅侯爷说要把空鹿带走,心里把夜风骂了几百遍了。如果不是怕给爹爹丢脸,她立时就要摆出上神大人的身份,吓得这些人满地找牙了。 芊芊不情愿的说:“夜少,我错了。” 夜风说:“请向我的女人认错。” 芊芊扭扭捏捏的不肯。沅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说:“刚才是我错了,请姑娘不要生气。” 上神没有理她,只是对着夜风说:“夜风,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夜风说:“那你是我的什么啊?” 上神说:“我不管,把人给我要回来。” 夜风说:“你答应嫁给我,要什么,我都给。” 上神气极,说:“你又乘人之危。” 木子正瞧着上神生气的小模样,对夜风是羡慕嫉妒恨啊。 这两人正在闹着小脾气。 沐庆向木子正招了招手,他刚跟沐良骏商量了一下,打算买下澜。 上神一听,更加不行了。她冲夜风说:“我答应嫁给你,你快点把澜给我买下来。” 夜风心想开什么玩笑,uu看书 .uukashu柯欢是要给我戴绿帽子的人,让他去死吧。 这时,在场的各位心下都奇怪了,她这是什么情况,是男人都要买回去吗?她用得了这么多吗?夜少爷,还真是好气量。 夜风一把抱起上神,说:“你答不答应都是我的人,去他的澜。” 上神拼命挣扎,奈何夜风力气比较大。夜风抱着上神,往外走。他冲木子正使了个眼神,木子正立刻领会,这是让他快点把澜处理掉,别让他心烦了。 雁二爷认真的听木子正汇报斗狗局的情况。他分析,夜少买的姬极有可能是七星龙王的爱女上神。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落到秘境来的呢?丸和澜又是什么人?侯爷是为了女人,才买的丸。那么沐老爷买澜,是为什么呢?木子正提起,好像还有一个牙,可以找来问下情况。 时雄交不出牙。牙不见了,准确的说,牙的尸体不见了。他明明看见牙被吊了上去,可是数人头的时候,似乎没看见了牙。这事情不好交差,他决定不说。就当牙已经死了,反正他也没什么特别。 牙既然死了,那就没有什么人可以问了。 雁二爷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没关系,这些来历不明的人,都要不在秘境了,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木子正倒有些担心,这两个人要是跑掉了,沅侯和沐老爷会不会找上门来要求退银子,毕竟都很贵呐。 雁二爷笑话他没见识,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买了猫猫狗狗,跑了死了的,去找卖家讨说法的。他们丢不起那个面子。 第44章 故人相见 牙,就是清尘。 他从空中掉下时,听到身后有微弱的关门声。他试着在黑暗里摸索那门在哪里。谁知摸到了一只长满毛的大手,那只大手一把捏住他的嘴巴,塞了一颗失心丹。他吞下去的时候,发现这是控制人的心智的迷药。 他悄悄吞下了龙灵丹解了迷药之毒,然后假装被控制了,观察情况,伺机逃离,准备救上神。 他偷空四处察看,发现地下管道又多,地方又大,一时难以找出上神在哪里。 直到,他被吊上地面,看见空鹿与一群黑衣人对战。 那时,空鹿被失心丹完全控制住了,他已经认不出清尘了。 清尘只得继续设法寻找。 柯欢,他找到了柯欢。 柯欢也被失心丹完全控制住了。他伏在角落里,身上又布满了伤痕,像个野人一样。 清尘可以隐藏实力,避免被拉出去斗狗。 可是柯欢中了迷毒,样子又长得帅,战斗又勇猛,被时雄一眼相中,成了斗狗局的主力。 清尘不知道柯欢之前是当杀手的,受过高强度的训练,本能的反应就是要战斗。还以为他生性好斗,更加觉得只有夜风才配得上上神了。他一时不知应不应该救柯欢了。他手里只剩一颗龙灵丹了。若是给了柯欢,那大人就只能像傻子一样被别人控制了。可是,柯欢是大人喜欢的人。若他有什么不测,大人一定会难过死的。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长长的指甲像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黑衣。 清尘机警的躲过,反手扣住这只手的脉门,仔细察看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这人脚上套着镣铐,被铁链锁在墙壁上。他用了所有的力气去袭击清尘,只可惜铁链限制了他能达到的距离。 那人说:“放,我,出,去。”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清尘只觉得耳膜轻轻轰响。 清尘松开他的手,后退两步。 那人的手又伸了过来,却再也抓不到清尘了。 柯欢慢慢清醒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说:“顾兔?” “柯,欢。”那人回应道。 柯欢听到顾兔叫他的名字,欣喜若狂,顾兔,你果然没死! 柯欢,你终于来了。 顾兔失陷在这里半年了。每天吃得又差又少,还要经常战斗。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虽然被迫服食过太多的失心丹,但是不知道是药量过度没用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发现自己一点一点的清醒起来。他完全是凭着一股不能死的信念,一天一天的撑下来的。 顾兔坚定的说:“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清尘建议设法假死,只有尸体才容易混出去。 顾兔凭着在这半年多的经验,提出反对意见。斗狗场为了怕有麻烦,所有的尸体都要送到锅炉膛里烧成灰的。 清尘说:“我已经到处察看过了,地底下是没有出口的。那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最好是在混战的时候,消失在地面上。对于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人来说,应该可以办到。” 柯欢才清醒过来,他更关心顾兔的情况。他说:“顾兔,发生了什么?” 顾兔说:“不要问我。” 柯欢说:“那洪会长呢?” 顾兔说:“他死了。”他顿了一顿,又说:“有很多事,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柯欢说:“好。听你的。” 我们能不能逃出去?柯欢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顾兔在这里待的时间又长,这两个人随便失踪了一个,都会引起一场大搜索。清尘真心不看好他们俩的逃亡行动。 柯欢又被吊上了地面,被十名刀手围猎。 他挥刀前行时,突然看见一袭白衣的上神坐在看台上,她的旁边坐着夜风少爷。 柯欢的心一下子痛得不得了。他跪倒在地,以刀撑地,黑色的衣服被血浸染着乌黑。八名刀手将他团团围住。 他放弃了攻势,也放弃了逃跑。那一刻,他忘记了还有顾兔在等着他。他只想即刻死掉,忘记上神。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她,因为他不配。可是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失去的疼痛。上神与夜风才是一对,而他不过是一个耳钉罢了。 柯欢没有逃出去。但是,他被沐老爷买下了。他可以离开这里了。 清尘打开了顾兔的镣铐,然后乘乱逃走了。他要去找上神大人,和抱走她的夜风少爷。 顾兔还在等待时机。对于他来说,这种时机是越来越少了。 顾兔自小跟着洪院,习武杀人。他见证了青龙会从寂寂无名到成为黑暗交易的王者。洪院手中掌握着武林各派和庙堂权贵的各种秘密,是他心中的黑暗之王。 三年前,空闻大师的刺杀令下来时,u看书ww.ukanshuco顾兔其实是心有疑虑的。在这之前的任务中,所有的对象均有不可告人的阴暗面,或是杀人越货,或是道德沦丧。惟有空闻,他是一代宗师,世人敬仰。是谁要想他的命? 洪院教训他,做杀手这一行,保密等同于保命。你不可以有情,不可以有爱,更不可以有心。很多事情的真相是残酷可怕的。我们要忘记那些是非善恶,我们不做判官,我们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杀手。杀手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可见光的。你若一定要站在阳光之下,便是死亡之时。 一年后,顾兔被调往总堂。他发现洪院已经不怎么露面了,副会长业雨在主持大局。彼时,业雨的狼子野心在总堂的风言风语里已隐隐显露。顾兔一再要求面见洪院,请他提防业雨。可惜,洪院完全被业雨蒙蔽。他居然听信了业雨的话,亲自前往燕京参与刺杀行动,之后便在此次行动中失踪了。业雨乘机登上会长之位。 顾兔当然不相信洪会长会这么轻易就失踪了。他多方打听,冒险混入青龙洞,才发现洪院已经被弄成了铁头人。顾兔弄开了洪院身上的锁链,要背他离开。 洪院不肯拖累顾兔,让他赶快离开这里,自己已经不成了。 业雨想凭六道神功称霸武林,可洪院自己也才学了三招而已。若是把真相告诉业雨,他活不到现在。 以顾兔的实力,根本不是业雨的对手。洪院给了顾兔一块手帕,帕子的一角绣着一只红色的狐狸。他让顾兔带着这帕子去卷石山找狐离上人。有他帮忙,顾兔一定可以夺回青龙会。 第45章 爱的赌局 夜深了。 秘境里仍灯火通明。 每一处小阁间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温暖的阁间里,香气缭绕,造型华丽的高脚桌上摆满珍馐美馔。 上神被定在了月牙凳上。她要去救柯欢,却被夜风给定住了。 上神不开心极了。她说:“夜风,你快点放开我。” 夜风倒了一杯酒,在上神鼻前轻轻的晃了一圈,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风,待我自己冲开了穴道,你可就惨了啦。” “上神,我是在这里等呀。”夜风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说:“这里是江雪秘境,看起来风花雪月吃喝玩乐,内里却是龙潭虎穴。就是我老子来了,也要谨慎行事。你还是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吧。” “夜风,我一直都喜欢你聪明帅气善良英勇。你怎么会来这种恶心的地方,还玩那个斗狗局,残忍又血腥。” 夜风听上神夸他这么多优点,心时美滋滋的。后面的话可就太刺耳了。他说:“你懂什么!这是男人的游戏!燕京城里玩得起的,配玩的,也不过五十人左右。像你那几个哥哥,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吧。” “我家哥哥才不做这么无聊的事呢。” “这话可就是不对了,这哪里无聊了,刺激的很。就像斗鸡、斗狗、斗蛐蛐一样。” “那是人啊!这样随意的杀害别人,是不对的。”上神说:“你知不知道死是很可怕的!” 夜风奇怪的看着上神,在他们两人的家族里,什么时候把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了? 上神回忆起在青龙小镇上的遭遇。 夜风对青龙会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总堂在沙地利峡谷。更没想到,柯欢只是一个杀手。他凭什么来跟我争上神? 上神站了起来。她要出去救柯欢。 夜风没有拦着她。 上神推开门,木子正从桃花林中走了过来。 夜空中的月亮,渐渐被纱一样的云朵遮住。木子正的脸也被遮住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上神所在的阁间。迎面遇上了上神。 木子正说:“上神大人,幸会。” 上神说:“你怎么知道我?” 木子正说:“能让夜少如此钟情的仙女,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上神大人了。” 上神微微一笑,说:“木先生,你也钟情于我。” 木子正又往前一步,热烈的眼神直盯着上神,说:“是。” 上神眼珠子一转,叹了一口气,说:“我爹爹是七星龙王,他必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木子正一怔,说:“你的意思是。。” 上神娇羞的点点头。 夜风说:“木子,你可别妄想了。她可是个郎心纵火犯。” 上神说:“夜风,我就是嫁给他,也不会嫁给你的。” 木子正说:“夜少,你看。。。” 夜风说:“我看什么看,她不过是想骗你去救她的心上人罢了。” 上神说:“你都说对了。木先生要是帮我救了他,我现在就嫁给他。” 夜风说:“我们是有婚约的,你要是嫁给了别人。我立刻就杀了他。”他说的时候,木子正只觉得如掉进了冰窟一般。 上神说:“我要是不同意,我爹爹也不会勉强我的。” 夜风一想,这话也对。他说:“那我去救了他,你是不是就嫁给我。” 上神说:“是。” 夜风看着木子正,说:“小木哥哥,我这一生的幸福可都在你手里了。” 木子正内心忿忿,这些世家弟子!谁给了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胆量。他说:“夜少,我自当为您尽犬马之劳。不知大人的心上人是哪位?” 上神说:“柯欢,哦,是澜。” 澜?木子正有些为难了,说:“这可不好办,沐老爷已经买了他了。” “买什么买?他又不是你们的家奴,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买卖?” “大人明鉴,我们雁二爷一向奉公守法,这些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乱讲!”上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到了斗狗场的,柯欢怎么会签什么卖身契。 夜风笑而不语,上神还是嫩点,雁二爷想弄个什么契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跟这些人,讲什么王法道理。只要比他狠,比他恶,就够了。 上神决定找哥哥们来帮忙。她说:“你们不讲道理,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夜风说:“上神,何必把一件小事弄得这么大呢。” 上神说:“那你到底说话算不算数啊。你才答应帮我救他的。” 夜风说:“上神,uu看书 ww.uukansh.om 你听我说。你一共送出了十六枚耳钉,这十六个人中,哪一个都是你喜欢的。可是,哪一个又是真心对你的呢?” 上神说:“如果不是你,跑去割耳朵吓他们,他们哪个不对我真心。” 夜风说:“若是真爱,应该死都愿意,只付出一只耳朵就退缩了。那算什么爱?” 上神想了想,说:“木先生,你愿意为了我去死么?” 木子正当然不会,他为上神的容颜倾倒,一心想得到她的身体,如果再能得到她的财富地位,那是最好了。但是,要奉上自己的生命,他怎么可能。就是没有上神,他现在也活得很好。他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去追求一个不会爱上自己的女人呢? 夜风大笑起来,说:“上神,你不惜一切去救一个不爱你的人。他的心里却只有另一个女人。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这些对不起你的人。如果是我,就一刀杀死他,断了别的念想,让他永远只能爱我一个人。” “不,柯欢是爱我的。” “好,那我们来赌一下。” “赌什么?” “柯欢要是真心爱你的,我成全你们。” “怎么赌?” 夜风说:“小木哥哥,请你见证我们这个赌局。” 木子正有些犹豫,这事怕是要请示雁二爷吧。 夜风搂着他的肩膀,细细耳语。木子正听完后,连连点头,这件事情确实没什么风险,还有银子可以收。 雁二爷果然没有反对,他也大笑起来,夜风确实是个有趣的小魔王。 第46章 澜的选择 两位红衣女子,发髻高挽,赤着双脚,提着宫灯。柯欢跟着她们在桃林中穿行,蓦地,一座八角亭呈现在面前。 实木的八角亭环抱着一方浴池,池水清澈。袅袅的热气盈满白玉的台阶。 纯金的酒具,新鲜的水果,散放在白玉台阶上。 两位女子放置好宫灯,依次退下。 柯欢仿若走进梦境。他褪去衣衫,走进浴池。 温暖的水,轻柔的抚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自他的胸前涌向脖颈,轻轻撩动他的喉结。一股暖意自他的小腹间升起。 柯欢的眼中升起了一颗美丽的头颅,乌黑的长发在水面上漂浮着。她的脸上有水珠滑落,在月光里分外娇媚晶莹。她的手一寸一寸的触摸着他的脸庞。 柯欢把头埋在她温暖的肩上,用力的抱着她,眼中满是温暖的水气。 “阿泽。” 她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柯欢的身上。 “柯欢!” 上神气得要喷出火来。她恨恨的喊着他,她永远记得他说的话,我要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可他现在却搂着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木子正安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上神!”柯欢一下子惊醒了。他以为自己在梦中,怀里却真真切切的抱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抬起头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上神。 柯欢推开怀里的女人,这女人用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又向他走来。 柯欢说:“抱歉,我并没有想要轻薄你。” 女人说:“我是来陪你洗浴的。” 柯欢说:“谢谢。我已经洗好了。” 女人披着白袍,赤着双脚,坐在白玉台阶上。她温柔的递了一杯酒给柯欢,眼波流动,仿若西湖的水。 柯欢已经换上了新衣,束好发冠。 女人望着他说:“你就像画里的人儿一样。” 柯欢一脸的不好意思,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这么多年以来,他活得很随意,不曾刻意穿着打扮。 女人说:“澜,你觉得我漂亮么?” 柯欢说:“漂亮。”只是他见过更美的。 女人笑了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花。她说:“你可以叫我一声语思么?” “语思。” 语思听着这声呼唤,似乎陷入了幸福的回忆中。良久,她牵起柯欢的手,说:“澜,我们一起走吧。” 柯欢说:“我的名字叫柯欢,南柯一梦的柯,人生得意已尽欢的欢。” 语思说:“不,你叫澜。若是让他们知道你记得自己是谁,你会很危险。” 上神伤心难过,她自信自已的容颜和家世,认定每一个遇见的男子都会真心爱上自己。可是,夜风却要一再的去证明,没有人会爱她胜过爱自己。夜风,你凭什么要这样的来伤害上神,上神这样一个天之宠儿,就一定要被你看扁吗。 夜风也不愿意这样的对待上神,她是如此美好的一个蜜糖人儿。只是,夜风的妻子必须是一个高贵腹黑的妖精儿,才能在凤凰台活得风生水起。 夜风抱起已喝得烂醉的上神,上神犹自挣扎着,不要啊,不要。 柯欢站在窗外,拳头攥出了血,他要冲进去把上神抢下来。可是,他凭什么这么做!里面那人是夜风,是她的夫君。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木子正递了一把刀,说:“澜,进去杀了他。” 柯欢接过刀。 木子正说:“那是你的姬。杀了他,带着姫远走高飞。” 柯欢握着刀,推门而入。 夜风拉过锦被盖住上神赤裸的身体。 夜风说:“小哥哥,后会有期。” 柯欢一刀劈了过去,夜风迅速闪躲。只一刻工夫,房间里的桌椅已被砸得稀巴烂。 两人交手百招,夜风仍未尽全力,似乎在等着柯欢招术用尽。 柯欢全身泛起淡红的雾气,单掌推出,紫荧荧的指尖像钩子一样往夜风身上勾来。 夜风瞬间正经起来,他扯下一幅帐幔,使出一招“凤舞九天”,真气向柯欢笼罩下来。 木子正站在窗外,被两人的真气震得连连后退。他只会些粗浅的功夫,对上乘功夫并无多少了解。在斗狗场上也见过几条厉害的恶狗,但是像这两人的对战,他第一次见。他要快些去报告雁二爷,这些人一定不简单。 夜风左手一招“凤凰于飞”,将柯欢诱入身后,右手一招“凤引九雏”,避开柯欢的凛冽真气,一掌劈在他的肩上。 柯欢手中的刀应声掉在地上,被夜风逼到房间的墙壁上。 夜风伸出食指,轻轻抬起柯欢的下巴,琥珀色的眼仁里又闪现出捉狭的笑意。他说:“小哥哥,有长进,我喜欢。” 柯欢说:“你要怎样?” 夜风说:“割你耳朵,我不舍得。取你性命,我也不舍得。放手上神,我更是不舍得。我们三个人,这可如何是好。u看书 wwuukanshu.cm ” 柯欢说:“你只要待她好。我,可以把命给你。” 夜风笑了起来,说:“你要是死了,我娶个一天到晚不开心的上神,有什么意思?” 柯欢说:“夜风少爷,只有你才配得上她。我和她就算在一起,她也不会开心的。” 上神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的眼里都是泪,说:“柯欢,你凭什么说我不开心。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 柯欢说:“我为了活下去,每一天都很艰难。而你只会让我活得更艰难。” “你明明说过,要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 “那时,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现在大家都活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是永远存在的。” “难道只有死,你才愿意跟我一起吗?” “上神,夜风少爷才是你的良配。我,不配。” 上神泪眼婆娑的望向夜风。夜风倒没想到柯欢会如此坚决的拒绝了上神。他的计划似乎有点进展不下去了。 柯欢是喜欢上神的,这种喜欢不是占有,而是希望她活得幸福。 夜风承认自己输了,这就是爱。 可是他们之间光有爱就够了吗?人生那么漫长,风和日丽的日子有,暴风骤雨的日子也不会少。柯欢若是一直自卑不前,上神能坚持多久? 雁二爷听木子正讲述了澜和夜风的打斗经过,意识到澜应该跟六道神功有关,他不可能放走他了。 沐老爷比较好应付,选一条恶狗,再赠送一位美人,只要他满意就行。 夜少就不好说了。 第47章 顾兔和哑 顾兔从地下被吊起来。他的对手是哑。 顾兔的镣铐已经被打开了,他假装拖着腿,其实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根本没打算与对手战斗,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逃走。因为,他再不走,就会被发现镣铐没有上锁。 顾兔发现靠山的一角,树木茂盛,只要退到那里,纵身跃入,就有希望逃生了。 哑阴婺的盯着顾兔,他已经发现对手心不在焉。在这个斗狗场里,他能胜过无数的对手,就在于他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他接着发现顾兔的腿有异样。 哑发动了攻击,死死的盯住顾兔,就像狼一口咬住了猎物,死也不松口。 顾兔只恨苍天瞎了眼,自己怎么遇到个疯子,甩都甩不掉。眼见时间要到了,他还没有退到靠山的一角,他真是要气疯了。 顾兔伸出手,抓住哑的衣服。哑一拳打在顾兔的小腹上。顾兔忍着剧痛,贴在他耳边说:“我们一起走。” 哑说:“我,的,腿。” 顾兔抓起他的镣铐,说:“跟我走。” 两个人越打越激烈,看台上的客人们声声叫好。 汤六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顾兔的镣铐好像掉落下来。他和哑居然双双飞起,跃上高墙。守卫在看台上的箭手立刻放箭,这两个人已消失在树林间。八名守卫牵了两条狼狗,外出搜寻。 汤六忙护送客人们回秘境,他们都以为这是新鲜花样,交口称赞雁二爷有想法。 雁二爷砸了一只心爱的茶杯,一定要抓到这两条狗,可不能走漏了斗狗局的消息。木子正倒觉得没所谓,走了两条恶狗,能影响什么?这种贱民说什么也没人相信的。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夜少,他要带走澜。 雁二爷说,要带走就快点走,把这几个麻烦的人都带走。木子正一边应承着,一边猜测雁二爷怎么改变了主意。 黄金已经证实,丸就是空鹿。他料定柯欢会到沅侯府去救空鹿。他与雁二爷商议,与其留在秘境一无所知,不如放他们走,一探究竟。 沅侯并没有把丸带回去。他把丸留在了芊芊的小院。既然芊芊喜欢,那就留给她解闷好了。 芊芊坐在窗前,别致的小窗旁挂着一串风铃,那悦耳的铃声像是从梦中飘来一样。窗外是一块铺满浮萍的小池,几座假山堆砌其中。芊芊叹了一口气,沅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黄金托人传话,最近有事在忙。她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花园里的玫瑰花,竞相开放,火红的仿若一幅红绸。芊芊站在花丛中,看着花园角门处的丸。他来了也有十多天了,还是呆呆傻傻的。不论问他什么,都是不记得。 芊芊不喜欢傻子,哪怕长得俊俏也不喜欢。她喜欢像木子正那样善解人意,用心讨好的俊俏男子。 “鲜花配美女,宝剑赠英雄。” 唐文光递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芊芊接过花儿,娇媚的一笑。说:“多谢英雄。” 唐文光又凑前一步,说:“小夫人,您在这儿一站,就是仙女下凡,把满园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贫嘴。”芊芊作势要打他。 唐文光一把握住她的手,说:“小夫人,您的手滑得要我的命呀。” 芊芊抽回手,说:“哼,侯爷派你来调戏我么?” 唐文光说:“侯爷绝无此意。他让我过来看看小夫人缺什么,只管吩咐。” 芊芊说:“你快去跟他回复,我这儿就缺他了。他要再不来,我就去府里找他去。” 唐文光说:“小夫人。那可不行。侯爷这两天可忙着呢。淳侯爷又参了他一本,说他私吞了一百八十万两赈灾的银子,还里通楼兰小国,杀君夺权。”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圣上应该不会理了。”芊芊说:“淳侯爷一向跟我们侯爷是死对头,他一天不参我们侯爷,就浑身不舒服。” 唐文光说:“听说,淳侯爷手上有证据。所以,沅侯爷很心烦。” 芊芊说:“你家主子有难,你还不快去想办法解决,在我这里腻歪什么?小心,树倒猢狲散。” 唐文光说:“谢谢小夫人心疼我。我听说侯爷买了一条狗,让我来问下他的情况。” 芊芊指了指角门,说:“他在那里,是个傻子。” 唐文光记得空鹿的样子,毕竟在他危急的境况下,是空鹿出手相助。 空鹿已全然不认得他了。 柯欢伏在院墙上,看着唐文光与空鹿对面而站。他在燕京城里找寻了几日,终于找到了这里。 柯欢身边的那个小身影,自然是上神了。空鹿也是上神的朋友啊,而且重要的是,只有上神的龙灵丹才可以帮助空鹿恢复正常。 “铃、铃、铃” 风铃的声音悦耳动听。uu看书.ukns 芊芊看见自己的窗前,站着一个白衣男人。这男人面色惨白,似乎长期不见天日。 芊芊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唐文光跟在她身后。 他们俩人还没有走过小池。白衣男人已站在池边,看着池中的浮萍。 芊芊不得不说:“一切都与我无关。” 白衣男人沉声道:“我说过,每一个路人都是有罪的。” 唐文光站到芊芊前面,说:“她都死了那么久了,你就收手吧。” 白衣男人说:“当日,她被冤枉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他们收手?” 唐文光右手出剑,向白衣男人刺去。 芊芊转身往花园里逃去。 白衣男人伸出手,精瘦的手臂上伤痕累累,他夺过唐文光的剑,背身劈出。 唐文光满眼错愕,仰面倒下。一线血痕自左肩向右腰涌出,瞬间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白衣男人扔下剑,掠向芊芊逃走的方向。 芊芊跑到角门,躲在丸的身后,说:“丸,快杀了后面那个人。” 白衣男人像暴风一样掠到丸的面前。丸左手伸出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了白衣男人的天池穴上。 白衣男人仰面退回,双腿暴踢,将丸踢飞出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如两股旋风激烈撞击。花园里的玫瑰花儿花瓣纷飞,只剩下了残枝。 柯欢瞧这人与空鹿的内力不相上下,他怕空鹿神智不清会吃亏,正要出去帮忙。上神拉着柯欢小声说:“我认得那人。” 第48章 楼兰公主 燕京当铺,后院小楼。 最好吃的肉是酱牛肉,最好喝的酒是屠苏酒。 最难忘的时光,是从黑暗走向光明的那一段。 束信宏的手臂上两排牙印,清晰可见。这是上神咬的。 在这牙印下面还有几处旧伤痕,那是安归公主留下的。 当上神在他怀里哭泣时,束信宏一度以为安归公主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束信宏,大炎城主的弟子,喜欢四处游历,逍遥快活。如果四年前没有去楼兰,他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但是,他不后悔。 四年前,束信宏跟着商队前往楼兰。出发没几日,遇到了暴沙。他亲眼看见像小山一样的沙堆会自己走动,眨眼的工夫,就把一里多长的商队掩埋了。他拼尽全力,也逃脱不了风沙追袭。精疲力尽之时,只得放弃了,任由黄沙倾覆。 恍惚间,有人抱起了他的头,给他喂了一碗清水。他醒来时,看见了美丽的安归公主。 从此,束信宏加入了楼兰进献美女的队伍。 安归公主聪明美丽,她安静得像一尊佛像、一束兰花、一弯新月。她被父兄进献至异地深宫,从此就要成了笼中鸟,一个不知生死的玩物。束信宏曾经劝说安归与他一起逃走,安归却只是摇头落泪。她走了,父兄都会被降罪,一族人都要没了性命。束信宏第一次心痛,心痛这样一位认命的美丽女子。他尽心尽力的陪着安归公主,三百五十二天后到达燕京。 十二天后,安归成了盗取一百八十万两赈灾银子的主犯,在街市上被斩首。 束信宏在人群横冲直撞,数度冲到安归的面前。安归含泪摇头,让他好好保重,她早已经不想活了。 束信宏一把火点燃了安归的尸体。不久,楼兰传来消息,安归的家人全部株连被杀。束信宏发誓要找出冤枉安归的罪人,一个都不放过。 束信宏第一个找的就是凤博学,凤博学非常爽快的说出了要命仙姑、狂人十三和码字道长。束信宏相信凤博学是被他们胁迫的,结果上了大当。凤博学和唐文光设下圈套,诱骗他至林中陷阱,数十名侯府侍卫将束信宏团团围住,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束信宏拼命杀出重围,逃到斗狗场,被雁二爷当作了恶狗,捡了一条命。如今,他出来了,绝不会放过这些罪人的。 上神默默不语,鼻头酸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柯欢帮束信宏又倒满一杯酒。他告诉束信宏,在这段时间里凤博学、要命仙姑、狂人十三和码字道长都死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谁也没有得到。 束信宏现在要找到芊芊。他要知道这幕后还有谁? 芊芊逃到了无极宫。她觉得能保护自己的,只有黄金。沅侯府里的侍卫就算非常厉害,她也不敢去,侯爷的几位夫人会先要了她的小命。 黄金一面差人通知沅侯爷,一面热情款待芊芊。他们俩有这样好的时机相聚在一起,自是欢喜的很。 空鹿是真的失忆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神请了燕京的几位名医来给空鹿医治。这几位名医请过脉后,都说没有办法。上神急不过,拿刀吓唬了他们一番。他们才勉强开了几张安神调养的方子。上神虽不怎么精通医理,照那方子一看,也知道是没用的,还不如龙灵丹管用呢。这可怎么办呢?有一位名医战战兢兢的建议,可以多带空鹿去过去生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通过旧有事物刺激神经,慢慢就有可能恢复了。柯欢听了,心想那也只能这样了。 空鹿虽然失忆了,人倒是清醒的。他似乎对柯欢和上神很有好感,寸步不离的跟着。 上神去哪儿,空鹿都跟着,生怕被落下了。上神去个茅房,他跟着。上神洗个澡,他跟着。上神要睡觉了,他还跟着。柯欢心下明白了,空鹿是非常喜欢上神的。失忆的人,反而最容易表露出真心。 上神问柯欢:“柯欢,空鹿这样跟着我,你生气吗?” 柯欢认真的说:“撵他走。” 上神眉间有些小得意,说:“柯欢,我们带空鹿回少林寺吧。他见到那么多师兄弟,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柯欢说:“上神,我想先回黑石镇看看。” 上神不高兴的说:“看什么看,想阿泽了是么?” 柯欢一脸尴尬,说:“我想许大佬跟空鹿早就认识的,空鹿还跟他住过一段时间,应该能记起来吧。” 上神想了想,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去,uu看书 .uuanshu.om 先说好了,不可以跟阿泽眉来眼去的,更不可以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柯欢哪敢有什么想法,只等上神大人知难而退吧。 清晨,白茫茫的雾将小楼笼罩着。束信宏站在的门廊处,背手而立。 柯欢走到他身旁,说:“顾兔,他怎样了?” 顾兔和束信宏一起躲在树上三日,避开了猎狗的追踪。然后他们乘夜顺着山间的小溪流一直走,走到了山后。 山后的密林里有几间茅草屋,屋子里放着一些生活用具,估计是猎人的落脚点。顾兔找了一把铁锤,砸烂了束信宏的镣铐。两人就此分手了。 束信宏说:“顾兔说他要做大事。” 柯欢说:“他要帮洪会长报仇。” 束信宏突然悲愤的说:“报仇有什么用!就算杀了所有的人,她也不能复活了。我一早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让我好好活着,她只要知道我活得很好,她就安心了。可是,没有她,我怎么可能活得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害她。” “我们报仇,是要告诉天下人,正义也许迟到,但一定会到。哪怕付出我们的生命。如果所有的人都沉默逃避,那世间的罪恶将更加无穷无尽。” 迷雾中走来一位青衣男子,剑眉,星目。 柯欢欣喜的迎上去,抱住他,说:“许大佬。” 许伤也用力的回抱他,说:“好久不见,欢欢。” 束信宏向许伤行了一礼,说:“许兄,在下束信宏。” 许伤也向束信宏回了一礼:“信宏兄,在下有礼了。” 第49章 阿泽失踪 黑石镇,山神庙,六道堂。 跃过破败的围墙,穿过广场,走进大厅。大厅里放着一张花梨木桌子,上神大人的小手印在桌上像花一样绽放。 空荡的大厅里没有人。 整个大房子,前后两进十八间房子,露天的院子,都是空的。 玄雷堂堂主宇文镇站在大厅门前,耐心的等待。 许伤从广场上慢慢走来,他看见宇文镇站在前面,纹丝不动,就像广场上的碑林一样。 宇文镇看见许伤,一步一步的走来,悠闲的像在逛街。 许伤走到距离宇文镇二十步处,停了下来。 宇文镇说:“神龙玉剑惆怅客,白马金羁侠少年。” 许伤淡然一笑,说:“感谢感谢。我不过在江湖上浪荡了小半年,阁下居然还记得。” 宇文镇说:“本来是不会记得的。您在西林壁上醉酒题诗,顷刻间要了星宿宫十二生肖的性命,神龙玉剑光寒四野,在下终身难忘。” 许伤说:“那一日,您也在?” 宇文镇说:“呵呵,星宿宫十二生肖在江湖上横行十数年。随便哪一位出来,无论黑白两道,尽皆闻风丧胆。一日间,全都折在您的手上。我那日若在,怎么可能还活着。” 许伤说:“您如果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那日在场,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大奸大恶?谁的判定?被你杀的人也有兄弟,也有家室,他们是孝顺的儿子,慈祥的父亲,温柔的夫君。这些人与你毫不相干,你凭什么判定他们的生死。你知不知道,你杀死了他们,留下了多少孤儿寡母?” “既然你是如此明理,那你这一番话可以对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去讲了。赶车的因为走慢了一些,被他们一刀砍断了腿。跑堂的因为吆喝声大了一点,被他们割了舌头。金燕子简兴贤路见不平,找他们说理,这十二人一齐上,把他剁得连骨头都找不到。你倒是说说,这些人就是该死的吗?” 宇文镇沉默良久,说:“原来,你都记得。” “我当然记得。正义也许迟到,但一定会到。哪怕与我毫不相干。” “我今日来,不是找你的。” “你不找我,也许我要找你。我猜你是金毛鼠的弟弟吧,你因为我失去了兄长,可是很多人因为你的兄长失去了亲人。我劝你不要步你兄长的后尘,好自为之。” 宇文镇眼里有些悲戚之色。兄长无论做了什么事,都是为了养活他们这些家人。兄长死了之后,他不得不挑起养家的重担,受尽白眼吃尽苦头挨满拳头,才在青龙会站稳了脚跟。他做梦都想要杀死许伤。可是,今日一见,他胆怯了。许伤身上的凛然正气,令他不敢动手。 宇文镇说:“我是来找柯欢的。” “两个月前,他离开这里,说要去青龙会总堂。” “我见到他了。” “那你还来这里找什么?” 宇文镇不会告诉许伤,他来找什么。现在,他已确认许伤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业雨是不会放弃寻找六道神功的机会的,他派宇文镇沿着柯欢走过的地方追查,一定要找到那个传授柯欢武功的神秘人。 夜深了,月儿又大又圆又亮。 许伤递了一壶酒给宇文镇,说:“请。” 宇文镇犹豫了一下,他从不饮酒。酒既不好喝,又能乱性误事。他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不可以行差踏错。 许伤笑了一下,收回手。 “给我!” 阿泽从许伤手中轻轻接过酒壶,晃了晃,说:“又是黄酒,味道不好。” 宇文镇瞧阿泽露的这一手手上功夫,暗暗心惊,这姑娘小小年纪,功夫不错。江湖上藏龙卧虎,自己要格外小心了。 许伤说:“将就着吧,咱们又没有钱了。” 阿泽说:“这位大叔是?” 许伤说:“说出来都是故事。他是青龙会玄雷堂堂主宇文镇。” 阿泽说:“大叔一定认识柯欢吧。” 宇文镇点点头。 阿泽说:“柯欢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都走了好久了。” 宇文镇说:“我不知道。” 阿泽有些失望:“你怎么会不知道。” 许伤说:“他说在总堂见过柯欢,应该过些日子会回来的。” 阿泽说:“我想要他快点回来。” 许伤说:“你这样说,我可有点难过哦,有我在这里陪着你,你要知足才可以。” 阿泽说:“烧腰子走了以后,就剩我们俩人太没意思了。” 许伤说:“你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更没意思吧。” 宇文镇觉得自己好多余,说:“我还是去镇上的客栈吧,你们慢聊。” “好,不送。” 阿泽说:“我好想知道柯欢的焚魂圣掌练得怎么样了,我可是一直没什么进步。” 许伤说:“女孩子有些功夫防身就好了。uu看书 .ukanshu.om ” 阿泽说:“可是,你又说上神的功夫好厉害。” 唉哟,许伤一听阿泽说上神,头大了。为什么,这两个女孩子,他偏偏都认识。 为什么? 这位盲人大叔要拦住阿泽的去路?阿泽不是给他让路了吗?他的手杖怎么还是到处乱点? 阿泽说:“大叔,你往前走。” 盲人大叔茫然一笑,手杖突然发出了一道寒光,它变成一把极细极细的剑,好像要把阿泽戳出一个大窟窿来。 阿泽纵身跃起,踩在剑身上,弹射出去。宇文镇飞身跃下,一掌击在阿泽的肩上。阿泽旋身落地。那把极细的剑挽出一朵剑花,要印在阿泽的身上。阿泽全身泛起粉红的雾气,蓝色的掌风将剑格压出去,纵身急攻宇文镇的面门。 盲人吹了一声口哨,林子里飞来无数的乌鸦,扑头盖脸的压向阿泽。 阿泽掌风掠过之处,乌鸦仿佛被火烧一般,凄厉尖叫着掉落。后面的乌鸦仍像疯了一般的扑下来。宇文镇和盲人剑客,借着乌鸦屏蔽,双双围攻阿泽。 许伤躺在大厅里,突然听见远处有口哨声。 他猛然想起江湖上有一位非常可怕的盲人剑手粱贵,他的剑细得可以去绣花,能够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刺进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就像蚊子叮了一下,待你感觉到死亡时,他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剑,而是他的黑鸦,食人。 许伤往林中奔去,林中空无一人。地上尽是受伤的乌鸦尸体,还有斑斑血迹。 阿泽,你在哪里? 第50章 终南古墓 无极宫在燕京西北角,环绕着天湖,坐马车从前门走到后门需要一个时辰。 黄金手下有十三位弟子,随时准备为他肝脑涂地。这些弟子每天按十二个时辰轮班,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 早些年,还有人自以为武功比他高,要杀他。结果,不是被他的食客告密毙命于出发的路上,就是掉进了无极宫的陷阱暗卡一去不能还,有一两个厉害的一路冲杀进去又送命于十三弟子之手。总之,没有一个人能近到他的身边。更没有一个人能随便进入无极宫。 一辆漆黑的马车在无极宫内奔驰,绕过天湖,进入偏殿。 两名弟子站在偏殿门口等着马车上的客人。 殿内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摆着一盘残局,铺着两方小毯。 黄金和沅侯爷各坐一方。 黄金说:“沅侯大驾光临,无极宫蓬荜生辉。” 沅侯爷说:“小夫人叨扰多时,小侯感谢之至。” 黄金说:“我已调查清楚,此人叫做束信宏,是大炎城主的弟子。” 沅侯爷说:“我听说黄宫主有许多种法子,整治乱叫的疯狗。” “我的确法子多,可是这条狗攀了厉害的主人家,有些棘手。” 沅侯爷“哦”了一声,等着黄金的下文。 “束信宏现在躲在七星龙王的燕京当铺之中。不好下手。” “黄宫主一向是稳坐钓鱼台的人,怎么打算自己抛杆下饵?” “侯爷说的是。”黄金点着头,说:“青龙会的杀手是比较厉害,但是业会长知道的事情多了,对大家都不怎么好。” 沅侯爷轻蔑的说:“难道你还会怕那个粗鄙之人?” 黄金说:“我只是担心红匣子落在了他的手上。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要命仙姑死于柯欢之手,她极有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柯欢。” “柯欢是什么人?” “青龙会的杀手,现在也在七星龙王的当铺之中。” “七星龙王,不过一介江湖莽夫。他要是多管闲事,朝廷想要灭他也不是件难事。” “江湖上的事,自然叫江湖人出手。侯爷亲选的武林盟主,也不是个摆设。” “白道自从娶了亲生了子,近年来也不怎么得力。我若是叫他不动,还真失了面子。” “对付那些养了多年还不听话的狗,最好的法子就是换了他。” 沅侯爷笑了起来,他当然明白黄金的意思。但是,他现下更担心束信宏那傢伙找到了自己头上。毕竟,自己的性命更金贵。 沅侯爷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了束信宏,小夫人不能总待在黄宫主这里。” 黄金点点头。他有耐心,毕竟他还年轻,沅侯爷不可能永远避开这个话题的。白道盟主的安稳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许伤可是没有耐心等的,阿泽怎么说也是他的异父异母的妹妹,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找人最厉害的,他只想到了龙宫洞。所以,他来了燕京当铺。 晨雾渐渐散去。 当铺门口站着六个穿着麻衣的怪人。他们穿着草鞋,背上背着一个麻布包裹的长条匣子。面色苍白,黑发及腰。 当铺朝奉姜定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他瞧这些人不像当东西,以为是讨饭的。他拱手道:“各位若是饿了,小铺可提供白粥馒头。” 麻衣怪人说:“我是来赎东西的。” 姜定说:“不知您要赎什么,当票可有带来。” 麻衣怪人说:“耳朵。” 姜定心里一惊,这是来闹事的吧,哪有当铺当耳朵的。他说:“您是在说笑吧。我们从没有当过这种。” “我要赎一个人。” “大清早的,您还是去别家吧。咱们没法说。” 麻衣怪人扔了一个布包在柜台上,那布包散开来,里面是一只戴着耳钉的耳朵,似乎刚刚才割下来的。 姜定说:“您明说吧,什么事?” 麻衣怪人说:“这只耳朵就是当票,我要赎回一个叫上神的女人。” 姜定说:“休得无礼。上神大人,是我们龙王老爷的爱女。” 麻衣怪人说:“很好,勉强配得上我们少主人了。让她快点出来。” 许伤和柯欢从内堂走了出来。 许伤说:“终南山下麻衣古墓,连阳光都见不得的少主,哪里都配不上我们大人。” 麻衣怪人凝视了他很久,说:“七星龙王不好惹,终南古墓也不好惹。还请上神快点出来,随我们回去。” 姜定说:“就凭你们六个人,还请不动我们大人。” 麻衣怪人身形一晃,手中多了一根亮闪闪的棍子,一下子就敲在了姜定的小腹上,姜定都没有机会闪躲,痛倒在地。 许伤和柯欢立即拦住六人的去路,缠斗在一起。 上神自二楼下来,束信宏正欲向她道别。 斜刺里一道人影像闪电一样的劈在束信宏的身上。上神自头上拔下一枚银簪,即时掷出。束信宏乘机滑开。 这人影立时消失不见。 两人听得前院打声一片,急忙向前院掠去。 三道人影像闪电连击,袭向两人。 束信宏和上神背靠背,连连出击。 这三道人影又消失不见。 两人刚要行动,人影又出现了。 上神心想,前面一定出事了,这几个人是在拖延时间的。她纵身跃起,掠上树端,折枝在手,一招破浪诀,将影子击落在地。u看书 .uanhu.co束信宏立即上前,扯下影子的面巾,影子已自尽身亡。 上神冲到前院,只见当铺门口是密密麻麻的麻衣人,地上已躺了数十名受伤的麻衣人。 姜定受伤躺在地上,许伤和柯欢虽然武功高强,却见这越来越多的麻衣人,也是有些发怵。 姜定伸出手招呼上神,向她讲述了原委。上神看了一眼柜台上的耳朵,却想不起来,这是送给谁的。难道夜风没有收回所有的耳钉?她也有些后悔,不应该做这样孩子气的事,连累了这么些人。 上神大喊一声:“住手!都住手!” 她纵身跃入打斗场,几个人全都停了手。 许伤说:“上神,你快点退后。这里有我们。” 麻衣怪人说:“你就是上神?” 上神点点头,说:“我就是上神。” 麻衣怪人看着上神,眼神里很有些惊喜,说:“很好,很好。” 上神说:“我跟你们回去,你叫这些人都散了吧。” 许伤说:“我陪你一起去。” 麻衣怪人说:“我们只请上神一人。” 柯欢一时心里乱了,他也想跟她一起去,可是还有阿泽,她怎么办? 上神说不出的难过,柯欢,你怎么不说话? 一乘白纱小轿停在了门口。上神看了一眼柯欢,坐上了轿子,放下白纱。 浩浩荡荡的麻衣人越走越远。 柯欢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许伤在人群中看见了清尘。他松了一口气,阿泽,等着哥哥。 第51章 焚魂圣掌 沙地利峡谷,青龙会前哨。 柯欢和许伤纵马飞驰。 两匹马突然跌倒在地,柯欢和许伤飞身掠下。 哨房里走出来一位中年文士,手里摇着一把扇子。 许伤说:“居然在这里再遇君子剑,想不到想不到。” 中年文士说:“落拓江湖已半生,人到中年不得已。” 柯欢说:“请向总堂传话,柯欢来了。” 君子剑说:“业会长一早命在下在此恭候,见到柯欢格杀勿论。” 许伤说:“我们只找业会长救人,并不想与你为难。如果因此丧命,那又何必。” 君子剑说:“我的命已经卖给青龙会了,早晚的事而已。” 柯欢并不认识君子剑,他也不想知道他曾经多么厉害。他现在只想把他干掉,去救阿泽。 君子剑步履稳重,手中折扇一合,一招“梁上君子”直击柯欢的面门。 许伤在数年前与君子剑相遇时,他使的是一把七尺青锋剑。 君子剑是金燕子简兴贤的好友。简兴贤与十二生肖一战,他主动助战。结果简兴贤现场丧命,他被十二生肖继续追杀。他连续逃亡十九天,不眠不休,无处藏身,也无人救助。江湖上的好友,都像消失了一般。最后,他逃进了沙地利峡谷,做了青龙会的杀手。 君子剑不耻于自己的选择,从此,不再使剑。 在一次行动中,他无意中得到了一块上古玄铁。他秘密请铸剑师帮自己打造了一把玄铁扇子。铸剑师深觉婉惜,这样一块好铁只做了一把扇子,实在是可惜,明明可以打造一把绝世好剑。 君子剑拿到扇子,觉得这是冥冥中的天意,他已不可能再回复从前的自己了。今日被许伤认出来,他内心的伤痛像被剜出来了一样。他全力进攻,已然置生死于不顾。 焚魂圣掌分为七级,掌力颜色依次为赤、橙、黄、绿、青、蓝、紫。 柯欢已练至青色境界。他一出手也倾尽了全力。全身泛起赤红的雾气,眼中似有橙色火焰,仿佛一头猛兽。许伤在一旁看得心惊。 柯欢没有躲闪君子剑的扇子,一掌击向君子剑的胸前。两人都是一臂的距离,君子剑的扇骨突然弹射出来,长出三寸直刺柯欢的左胸。许伤立即弹指飞石,击偏扇骨。柯欢一掌印在君子剑的胸前,君子剑仰面踉跄,胸前如火烧一般,迅速蔓延。一刻工会,他呼吸衰竭,已不能支撑。 许伤上前抱住君子剑,说:“对不住了。” 君子剑惨然一笑,说:“请把我的扇子带给寒铁。” 许伤问:“寒铁?” “黑石镇的铁匠,寒铁。我知道你认识他。”君子剑说完,看向柯欢,说:“前面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你。” 柯欢说:“我知道。” 君子剑仰面望天,说:“焚魂圣掌。。。真的是焚魂圣。。。” 许伤说:“请放心,我会带到的。” 哨房里不再有人出来。马匹已经暴毙。柯欢和许伤只得继续步行。 许伤说:“欢欢,你刚才的样子很可怕。” 柯欢说:“我不想浪费时间。” 许伤说:“你想先救了阿泽,再去救上神,对吗?” 柯欢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他只想尽快救出阿泽。业会长的手段惨无人道,多耽误一刻,阿泽就会遭遇不测。 许伤说:“六道人神的武功绝世,但是大雪山比武证道却没有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柯欢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要说什么。 许伤说:“焚魂圣掌异常霸道,对练习之人的心智体力都有极高的要求,稍不小心就会堕入魔道,自焚而死。我初见你时,你和阿泽一样都是单纯执着之人,习练此功进步神速。但是,现在你心中有了困扰,也就是心魔,再这样一路杀戮下去,必定走火入魔。” 柯欢说:“青龙小镇高手如云,如果一直纠缠下去,我们走不到总堂。”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大佬,我知道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我们死了,阿泽就没有救了。”他心里暗暗想,还有,上神也没有救了。 许伤之所以隐居在黑石镇,一方面是因为阿泽在这里,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愿意再杀人。哪怕是杀那些恶人,他也不愿意。作恶之人自有天收,他为什么要以正义之名,以暴制暴呢?看看自己满手鲜血,却又能杀得了多少恶人呢?若非迫不得已,他宁愿给别人一条生路。 柯欢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救出阿泽,任何阻碍都只有死。 柯欢一路大开杀戒,掌力已经飞升至蓝色境界。uu看书.ukshu 他挥掌就像在挥刀,那是他最擅长的招式,留在对手身上的不再是一只手掌印,而是一把真正的刀劈过的伤痕。 许伤从前只是听说焚魂圣掌的厉害,这一路却是真正见识到了。他隐隐觉得,这世上任何的兵器都战胜不了这一双手掌。在双方交战之中,兵器可能被折断或击碎,战斗力立刻会下降。而这一双手掌,除非被砍断。但是,什么样的兵器都够抵挡住这样的神力? 通往总堂的小路上布满尸体。 柯欢和许伤的身上也是负伤累累。 所有幸存的人都见识到了焚魂圣掌的威力,再也没有人敢出来了。 柯欢和许伤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开阔的庭院内站着一个人,重言。 重言说:“你们两人能够干掉三十五名高手,想必已经疲累至极,若要再战,恐怕没有多少胜算吧。” 许伤一笑,说:“你,可以试试。” 柯欢说:“我不想杀你。” 重言说:“我也不想死。” 他们静静的对峙。山间的风吹来,重言的长袍呼呼作响。柯欢手臂上的血滴落下来,声音清脆。 良久,重言说:“我放你们进去,你能保证干掉他吗?” 柯欢点点头,说:“一定。” 柯欢和许伤走进了大殿。 重言站在庭院外,九尾悄无声息的站在他的身边。 九尾说:“你见过无形的刀杀人吗?” 重言说:“没有。” “那你可以来见识一下了。” 第52章 杀手侠客 柯欢和许伤走进大殿。 一眼望去是青石的地板,高大的雕龙柱子,青色的帷幔和无数的灯架。 白色的蜡烛闪耀着诡异的火光。 突然,无数的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又急又密,似乎要把这两个人打成筛子。 大殿里被箭笼罩出一团漆黑。 这样的箭,只有箭手连马和须胡才能够射得出来。 箭雨停了。 柯欢和许伤在箭堆中跃起,一左一右冲向柱子,连马和须胡倒在了箭丛中。 柯欢也倒了下来,他左肩和右腿各中了一箭。 一声呼哨响起。 柱子后面涌出一群黑衣人,各式各样的兵器和暗器暴雨般的打来。 许伤打开扇子,精光四射,寒气逼人。他不想伤人,可是到了这里,已无退路了。他已决心要下杀手! 吸器大法专收各种暗器,破浪诀专破各种兵器。 黑衣人的刀剑和拳头几乎不能近他身,不仅攻击无效,反而一个个的倒在了许伤的面前。 柯欢有些骇然,原来许伤的武功如此厉害。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大殿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许伤扶着柯欢,问他是否还能支撑。柯欢点点头。 许伤察看了一下柯欢的伤势,箭头已完全没入肌肉里面。他如果拔出来,只怕会流血不止。那只能拗断了箭尾。柯欢几乎要痛晕过去。 常汀自帷幔后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弯刀。这把刀,他有六年不曾拿出来了。他本来不准备动用这把刀,也不愿让人看见它。只是这两个年青人太厉害了。 许伤认得这把魔刀。他的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发自心底的寒意涌上来。从进谷到现在,许伤才真正有了惧怕的感觉。 青龙会,高手如云。 常汀说:“神龙玉剑惆怅客,白马金羁侠少年。” 许伤说:“我以为你死了。” “我是死了。在下常汀。” “常汀,好名字。在下许伤。” 常汀说:“许伤,好名字。不过,我更喜欢你以前的名字。” 许伤说:“不管我们叫什么名字,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战的。” “当然。你当年没有背后伤我,我今日也不会乘你之危。给你一夜的时间,我们明日再战。” 许伤说:“多谢。” 常汀看了一眼柯欢,说:“柯欢,我奉业会长之命取你性命,受死吧。” 柯欢冷冷一笑,说:“业会长谋害了洪会长,你心知肚明。若是业会长死了,你是名正言顺的常会长,何必要听命于他。” 常汀说:“不是人人都想当会长的。” “你若是怕背个坏名声,那就让我来杀了他。” 常汀笑了起来,说:“华爷的医馆,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 常汀凑近柯欢的耳边,轻声说:“业雨和那个小丫头在青龙洞里。” 人的欲望总是多得让自己吃惊。一刻钟前,常汀还在计划着如何对付柯欢和许伤。一刻钟后,他觉得除掉业雨更有利于自己。毕竟洪会长已经不在人世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钳制住自己了。 柯欢坐在青龙湖边。他的箭伤已被处理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许伤坐在他的旁边。两人互相望着,似乎是第一天认识一般。 黑石镇相遇至今,他们彼此再一次认识了。 这是杀手柯欢和曾经的侠客许伤。 柯欢从没有觉得自己的过去有错,甚至有段时间,他认为自已也是在申张正义,比如说烧腰子和张老三的事情。这些人和事,都让他明白,自己只有更加强大,才能生存下来。 许伤一直在深深的内疚中,他曾经受龙王老爷的嘱咐,四处行侠仗义,自认为在替天行道。可是,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爱恨交织的故事,既没有十恶不赦的人,也没有天性纯良的人。他一时间失去了判断,忍受不了这种良心的折磨。他躲了起来,不闻不问,世上的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到柯欢出现在大房子里,把这世间的门又打开了。 湖水翻滚着涌上来,温热的湖水轻拂着他们的脚面。 夜色分外沉重,两人怀着自己的心事,沉默不语。 此时,一壶酒被抛了过来。 柯欢伸手接住酒壶,微微一笑,这昏浊的黄酒正是九尾的最爱。 九尾的小楼一片凌乱,桌子上堆满了酒壶,脚底下滚动着空酒壶。 柯欢不知道九尾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上次遇见时,这里还很整洁,起码没有这样多的酒。 九尾说:“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柯欢说:“我没有死,顾兔也没有死。” 九尾有些吃惊:“我亲眼看见丹高岛沉没了,你们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是老天救了我们。我觉得像是有一个轮回的通道,我们应该是死了,然后又复活了。” 柯欢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觉得那是很疯狂的想法,就是死而复活。 许伤想起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曾经这样说过,死而复活。 许伤只去过一次大雪山暮云观,不仅见识了这世上最厉害的七个人,还听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那一日大雪封山,uu看书 ww.uukansh 许伤侍候龙王老爷用完晚餐。龙王老爷让他带了一只暖炉,去诸葛无我的内室一同听故事。 内室烧了火炕,暖烘烘的。 九天凤帝、莫言道长、大炎城主、狐离上人、屠妖霸手、空闻大师和诸葛观主均已到齐。九天凤帝瞧见许伤,笑道:“龙王,我猜这小子一定是你的私生子,怎么到哪儿都带着。” 七星龙王说:“凤帝,我认了这私生子,你把小十三配给他可好。” 九天凤帝说:“芒先生可是说了,我们小十三是贵命,那是要权倾天下的。我怕你们这小子受不起。” 屠妖霸手说:“那个瞎老头成天神叨叨的,你也信?” 莫言道长说:“芒先生精通周易推背,他可不是随便为人算卦的。” 空闻大师说:“前些日子,芒先生到我那里去吃斋饭,说我阳寿只剩十年了,让我多加保重。各位可要多多瞧我啊。”他说这话时,语气尽是有些不信的。毕竟习武多年身体强壮,又在少林寺内深居简出,如何只活得十年。 诸葛无我说:“大师要多加小心。有些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众人皆笑了起来。九天凤帝也不再逗弄许伤了。 许伤捧着暖手炉,静静的站在七星龙王身边,听着这些武林中的传奇人物聊天讲故事。 “死而复活,千真万确。”狐离上人加重了语气。“一个年轻人掉在了我的洞府里,他说自己已经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只说他曾经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 第53章 飞瀑山庄 天亮了。 柯欢和许伤走向青龙洞。 沿途没有见到一个人,却能感觉到有很多的眼睛跟随身后。这些眼睛都是秃鹫的眼睛,他们在耐心的等待猎物。 两人严阵以待,一步一步走下小路,青龙洞的门大开着。 柯欢大踏步的走了进去,许伤留在了门外。 太阳从正东方升起,湖水拍打着峭壁,许伤凝神关注着洞里的情况。 柯欢牵着阿泽的手走了出来。 许伤有些惊讶,什么情况? 阿泽说:“我刚刚睡醒,就看见了柯欢。谢谢你们来救我。” 柯欢说:“里面没有人。” 许伤说:“那我们走吧。” 三个人刚刚走出小路,看见常汀站在路口。 “业会长呢?” 阿泽说:“他去拿六道秘笈了,走了有两天了吧。” “你觉得我很好骗?”常汀当然不相信阿泽的话,业会长就算要离开总堂,也应该跟他交待一下的。 “我教了他全套的焚魂圣掌。他还想学更多的,可是我都不会啊。那他就自己去学咯。” “他去哪里了?” 阿泽认真的说:“他不要我告诉你们。他怕你们都去抢。” 柯欢和许伤突然发现,这世上的事情还能这样解决,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何必打打杀杀拼上性命呢。 常汀看着柯欢说:“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么?” 柯欢点点头,说:“算数。”不是他,就是顾兔,总有一个人要杀掉业雨。 “你们走吧。” 常汀转身向大殿走去。 许伤看着他的背影被欲望完全占有了。 时光和际遇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吗? 此去终南,骑最快的马,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古墓派那么多的人,应该还没有到终南吧。 青龙会要想查这么些人在哪里,是很容易的事情。九尾只说了四个字,飞瀑山庄。 飞瀑山庄是一家客栈的名字。 这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客栈,背靠飞瀑山,遥望飞瀑崖,三省通衢之地,经常招待外国的贡使和客商。 原木的豪华建筑矗立在驿道旁,三十多间客房各具特色,有巨大的酒窖、食品室及厨房。客栈旁还有花园及草坪,内里设有宴会厅和舞厅。 暮色苍茫中,悬挂在屋檐下的长方形白纸灯笼分外明亮。 “日暮君何往?天明我不留。” 君何往?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只想要有个家。可是,家在哪里?我要留谁,谁又要留我。 近栈情怯,柯欢的心乱成了一团麻。一路上,阿泽的神色平静如无名湖,除了必要的问答,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柯欢、许伤和阿泽经过后院,去往自己的房间。 后院停放了十几乘轿子,其中一乘白纱小轿分外晃眼。 柯欢和许伤心内明了,上神极有可能在这里。 终南古墓派是近十年才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弟子都是些很年轻的少年。他们着麻衣草鞋,做事随心所欲,叛逆且不畏死。 他信心十足的敲开了柯欢的房门,自称是古墓派的弟子子默。 他在柯欢的房间里摆放了两箱黄金,两箱珠宝和两位美人。箱子大开着,金光灿灿。美人衣衫单薄,美妙的胴体隐约可见。 他说:“我家少主让我来送礼。” 柯欢说:“无功不受?。” “请你收下这些薄礼,不要再跟着我们了。你如果觉得不够,我们少主还可以给你送更多的金子,更多的美人。” “你们少主既然有这么多的金子和美人,留着自己享用吧。” “柯欢,这世上的女人多得是,你何苦要跟我们少主争呢?你看看你,没钱没势的,如何争得赢?何不把这些金银珠宝收下,过些快活日子去。” “我并不是要跟谁争她,我只想让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给她选择的权利?你以为你是谁?” “我谁都不是,我是杀手柯欢。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就是个死人。” 子默恨恨的说:“别在这里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只癞蛤蟆!还真以为七星龙王家的美人儿看上你了?告诉你,这天下就没有我家少主搞不定的女人!你瞧着吧。” 柯欢说:“难道你们不怕七星龙王吗?” “只要上神与我家少主成了亲,都是一家人了。七星龙王总不能让她的女儿做个寡妇吧。”子默阴险的笑道:“夜风已经立下字据,将上神赔给我们,做为耳朵的补偿。连鼎鼎大名的夜风都不敢与我们少主为敌,真不知道你在神气个什么?” 柯欢说:“我神气什么?上神她喜欢我,相比七星龙王的财富和地位,这些都太少了。只要我当了他的女婿,要什么有什么。你们少主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子默说:“那你是一定要跟我们少主争咯。uu看书ww.uukanshu” “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放弃?” 子默会,因为上神并不喜欢他。子默说:“既然如此,那我这里还有战书一封。” 对于一些讲不了道理的争执,最好的办法只有决斗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为了上神,柯欢,你敢不敢接受这场决斗? 当然敢。 许伤能够理解柯欢。柯欢,除了武功,一无所有。这时,古墓派的少主若是要跟他比钱多,柯欢必定是败了的。所以就算不是为了上神,他也愿意去决斗,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阿泽一言不发。她没见过上神,可是她早就感觉到上神在柯欢心中的存在感是那么强。上神不过是跟着一个喜欢她的人走了,又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柯欢还那么急切的离开青龙洞,焦急的赶路,这无一不表露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许伤敏锐的察觉,阿泽自离开青龙洞,就有些不同了。在大房子里与他一起说笑,温暖可爱的阿泽转瞬即逝。现在的阿泽,还是五岁时的她,行事果断,坚强勇敢,还有说不出的冷酷。 决斗之前,许伤更想知道上神现在在哪里?他摘了片叶子,轻轻吹了起来。 悠扬的乐声在夜色中飞扬。 清尘出现在许伤的窗前。 “他们来这里五天了,一直在等你们。” “上神大人呢?” “大人让我留下来给你们传信。她坐马车去了终南山,空鹿在她身边。” “他们要做什么?” “留住你们。” 第54章 爱而不得 三匹马飞驰在驿道上。 柯欢、许伤和阿泽已经离开了飞瀑山庄。他们在前往终南山的路上。 渐渐瀑布的声音越来越大,绕过山间的弯道,面前豁然开朗。 子默站在一块巨石上,衣袂飘飘。他眼中带着一丝不屑:“就这样走了?” 柯欢勒住马,说:“我们去终南山找你们的少主。” 子默说:“除非胜了我们,否则,你到不了终南山。” 许伤说:“小兄弟,你们有多少人啊?都出来吧。” “爽快!”子默拍拍手。巨石后走出十八位麻衣少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 许伤说:“听闻古墓派的十八麻衣棍阵十分厉害,今日可是幸会了。” “废话少说,上。”子默依然站在巨石之上,打算作壁上观。 柯欢和许伤飞身下马,掠入阵中。 柯欢使出焚魂圣掌,许伤亮出玄铁扇子,与这十八个少年混战起来。 阿泽跃向子默,一掌击向他的后背。 子默手一伸,衣袖里飞出一根棍子。一棍后挡,连连扫向阿泽的下盘。 阿泽伸手抓住棍子,往子默怀里一送,一拳击在了他的鼻梁上,鲜血涌出。 子默再次攻击,阿泽又是一掌击在他的太阳穴上,脑门上金星四冒。 阿泽欲再度出手。子默跪倒在地,说:“英雄饶命。”说话间,子默突然跃起,抱住阿泽,一同滚下巨石,往那崖下飞落。 阿泽挣脱不及,一掌击碎了子默的天灵盖。却已控制不住下坠的形势,她一下子就消失在飞瀑之中。 阿泽! 许伤扇子一挥,一招破浪诀,连伤数人,想都没想,纵身跃入飞瀑。 柯欢这边被麻衣少年纠缠,眼睁睁看着两人落了下去。他怒吼一声,浑身赤红,双掌翻飞,湛蓝的火焰仿佛野兽一般啃噬着麻衣少年。麻衣少年纷纷中招倒下,身上筋脉俱断,竞无一活口。 柯欢双眼赤红,冲着崖下的瀑布狂喊:“许伤!阿泽!”他凄厉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许伤跃入瀑布,顺着石壁下坠,飞速的流水冲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正徬徨间,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手。 是阿泽,她用棍子插在石壁间,吊在了瀑布之中。 许伤忙把扇子也插在了石壁间,他拼命想要看清四周的状况。 崖上传来柯欢的呼喊声。许伤想要答他,却被水冲的开不了口。 许伤和阿泽这样上下悬空着,撑不了多久的。 阿泽渐渐支撑不住,她的手开始打滑,却咬着牙不肯言语。两个人的手指正在渐渐滑离,怎么都使不上劲来了。 许伤说:“下面有块石头,可以落脚。”他松开了阿泽的手,自顾自的坠下去。 许伤落脚的地方布满青苔,他一手把扇子插在了石壁间,紧紧贴着后壁。一手拦腰抱住坠下的阿泽,受力太重。他背后的石头居然松动了,两个人一齐滚进了洞里。 阿泽放声大哭。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武功高强的三人组,居然会被这十几个人弄得如此之惨,差一点就死了。如果是遇到了高手,或是早知会有此一劫,也不会弄得如此不甘心啊! 许伤第一次看见阿泽如此失控,刚才在如此危险的境况里,她都一言不发。此时有了生机,反而哭得不可收拾。他轻轻拍着阿泽的背心,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阿泽抬头看着许伤,迎着他关切的目光。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压抑不住的爱。 阿泽握着许伤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让许伤感受她热烈的心跳。 许伤在她的心跳里昏了头,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 阿泽闭上了眼,沉浸在许伤温柔的动作里。 她的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我不可以死,六道堂需要我! 柯欢返回飞瀑山庄,请求山庄的崔总管帮他组织些人手,去飞瀑崖救人。 崔总管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慌乱的年青人,那崖下什么都找不到的,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几年前,有位有钱大爷的娘子失足落了下去,请了一百多号人沿岸寻找,找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找到。 崔总管差人准备了一些钱纸,让柯欢带去烧给他的朋友们。 柯欢再次来到崖边,巨石、青草、野花俱在,只有人没了。这里空荡荡的,像不是曾发生过战斗一样。他没有心思去思考,到底是谁做的? 他只想找到许伤和阿泽。 清尘走到柯欢身边,帮他烧着纸钱。 袅袅的青烟中飞舞着片片纸灰,柯欢的眼中满是泪水。 清尘说:“请节哀。uu看书 ww.uansh ” 柯欢说:“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那上神大人怎么办?她现在怕是已经到了终南山了。” 柯欢的头很痛,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面临着选择?从前都是顾兔告诉他要做什么,他就去做。他只要去把这件事做好就行了,他不需要选择。 他想起自己说过要给上神选择的机会。其实,上神早就选好了,是他自己没有选。他不知道怎么选,可能他也不想选。他连遇上的宣宣和阿泽都抓不住,何况是需要如此努力争取的上神? 这一天,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心爱的女人,他感觉很累很累。他只想要喝酒! 柯欢守在崖边喝酒,一坛又一坛,醉了就睡,醒了再喝,三天时间就变成了一个烂酒鬼。 清尘帮他买酒,寸步不离。他不能把柯欢的现状告诉上神,他觉得大人一定会很伤心。 许伤想尽办法要离开这个小小的山洞。他用扇子往里挖洞,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完全凭感觉。 阿泽对他充满了崇拜。她相信他一定会带她出去的。她温柔的帮他擦汗,帮他把挖出的沙石扔出去。她吻许伤的时候,会紧紧的抱着他,依偎在他身上,像个孩子一样。 许伤真心觉得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啦。 轰的一声响,许伤面前的沙石壁倒了下去,一阵阵的风吹了过来。 “我们得救了!” 阿泽欢喜的抱住了许伤。 两人高兴了没多久,发现这只是一个更大的洞,一个没有出口的大洞。 第55章 别无选择 柯欢继续喝酒,酒坛子却空了。他大声喊着:“酒呢!给我酒啊。” “酒在这里。” 一个人用一只左手递了一坛酒给柯欢。 柯欢接过酒,大笑起来:“大堂主,你是大堂主。” 大魔王说:“看来你还能再喝几坛子酒。” “你是来杀我的吗?” “是。” “那快点动手吧,我实在活得很累,很辛苦。” “既然这么累,你干嘛不自己去死呢?” “我怕杀不死我自己。” 大魔王递了一把刀给柯欢,说:“你可以。” 柯欢接过刀,这是一把凌厉的刀,寒气逼人。 他拿着刀缓缓放在自己的脖子处,猛的一刀划下。 大魔王的咽喉处渗出一丝血迹,他的眼里充满了惊恐。 柯欢说:“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任何人都不要过于自信和嚣张,这世上不可掌握的事情太多了。 柯欢扔下刀,又喝了一坛酒。他怎么可以死,他要做的事至少还有一件。 飞瀑崖从来都死不了人,要命仙姑能活着,码字道长能活着,凭什么许伤和阿泽就会死? 柯欢要自己去找他们。 清尘找了一根又长又粗的麻绳,一寸一寸的放下去。 柯欢沿着石壁滑了下来,钻进了山洞,看见了一堆箱子。 箱子都被打开了,全是闪亮的银子。 柯欢拿起一锭银子,银子底部刻着“赈灾”二字。 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竟然还在洞里。 柯欢放下银子,发现这箱子还有一道夹层。他撕开夹层,一只红匣子滚了出来。 “柯欢。” 阿泽从火熠子的光亮里跳了出来,惊喜的站到柯欢。她看着他,却不再靠近。 柯欢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她。 “欢欢。” 许伤热烈的拥抱了柯欢。 许伤和阿泽费了好大的力,也没有找到新的出口。如果不是柯欢,他们俩只能在这里白头到老了。 许伤很是感叹,这个洞没有出口,这么多箱子是怎么运进来的? 柯欢心想,那只有凤博学知道了。 许伤给束信宏写了一封信,告知他银子的下落,希望能够帮安归公主洗清冤屈。 清尘备好了马车,下一站,终南山。 柯欢从怀里拿出了红匣子,他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大家都猜想这一定是很贵重的物品,盯着柯欢的手看。 匣子打开来,里面只有一支普普通通的珠花。 阿泽拿过来看了看,说:“这就是一支平常女人子戴的珠花,没什么特别的。” 许伤说:“沅侯爷派人大老远的搜寻这支珠花,是什么意思?” 柯欢说:“这不会是安归的珠花吧。” 许伤说:“楼兰没这种样式的。” 柯欢说:“阿泽,这珠花给你戴着吧。” 阿泽愣了一下,柯欢已经欢喜的把珠花戴在了阿泽的发髻上。 许伤的心里有些不悦,他把阿泽拉到自己身边。 柯欢不知许伤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他疑惑的看着许伤和阿泽。 许伤干咳了一声,说:“欢欢,那个阿泽和我,我想你会祝福我们的吧。” “祝福什么?许伤,你欺负阿泽了,是吗?” “没有没有。” “柯欢,许伤的意思是,他是我的人了。” 柯欢心酸得要命,许伤明明应该是我的,是我要养一辈子的人。 许伤拍拍柯欢的肩,正待要说些什么。 柯欢避开了他的手,说:“不要碰我。” 阿泽说:“其实,你也可以做我的人啊。你们俩,我都养得起的。” 许伤忙用手捂住阿泽的嘴巴:“不要乱讲话。” 柯欢无奈的说:“许大佬,如果阿泽抛弃了你,记得我也要养你的。” 许伤的另一只手捂住了柯欢的嘴巴:“都不要乱讲话。” 许伤内心暖暖的,有这样好的兄弟和心爱的女人,他再也不用当东西了。 上神的内心也是暖暖的。 空鹿对她实在太好了。厨房里好吃的糕点,只要上神说一声,立刻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古墓少主的小鹦鹉,只要上神说一声,连架子都摆到了她的面前。房间里没有阳光,只要上神说一声,屋顶就被拆掉了。 谁要是敢靠近上神,那一定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少主人子修也被揍了十几回了。 上神还真是佩服这古墓派的老主人,就这样,他还不露面,也不赶她走。 子修远远瞧见上神坐在八角亭里读书,悄悄的从假山石后面溜了过去。他还差三步就走到了上神的背后,空鹿一只手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上神放下书,笑吟吟的说:“子修,又来挨打吗?” 子修说:“大人,你是我的大人,我们就不能一起坐下谈谈心吗?” “好呀,来坐。” 空鹿放下手,退到上神身旁。 子修坐在了上神对面,色迷迷的看着上神,说:“大人,你真美。” “子修,你为什么是个傻子?” “你才傻呢。我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最帅的古墓少主子修!” “恩恩,文采不错呀。你再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聊的,uu看书 uukansu我可要读书了。” “有,当然有。今天来了三个人,一个叫许伤,一个叫阿泽,还有一个叫柯欢。” 上神激动的跳了起来,说:“柯欢来了啊!我要去见他。” 子修说:“有什么好见的,他还没有我帅。” 上神说:“他是我的心上人。懂不?就是我最喜欢的人,也是我要嫁的人。” 子修说:“婆婆说了,你只能嫁给我。” 上神说:“才不!你婆婆在哪儿?” “我婆婆在天上。” “小鬼头!”上神瞪了一眼子修,这个只有七岁的小男孩。别看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心思可多着呢。 子修坐在大厅正中,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柯欢。 柯欢心里被盯得有些发毛,是这个小子要娶上神? 子修说:“上神大人喜欢我喜欢的得不得了。你们要是有时间,就留下来喝杯喜酒。” 许伤说:“少主小弟弟,上神都一把年纪了。你是要娶个娘亲管你吗?” 子修说:“掌嘴。” 站在子修身旁的麻衣怪人一巴掌招乎了过来。只听脆生生的一声响,阿泽捏碎了怪人的手掌骨。怪人怪叫一声,跃回子修的身边。 子修说:“来,给我看看,痛吗?下去休息会啊。少主等会儿把这个小娘子捆了,送给你做媳妇。” 许伤说:“这是我媳妇。你要是不怕成残废,就听你们少主的。” 柯欢闻言,看了一眼阿泽。阿泽正好也看向了他。两人就这么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56章 花好月圆(上) 上神躲在子修身后的帘子里,看着柯欢和阿泽两人眉目传情,手上的手绢要拧出水来。她承认阿泽也很美,武功也不差。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她,可是七星龙王的女儿。天上地下仅有这么一个上神大人啊。 子修说:“你们两个,谁是要跟我争上神的啊?” 柯欢和许伤居然都没有答话。 上神气得要死,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啊! 子修靠在椅子上,托着腮帮,说:“都不是啊。上神没人抢,那我也不稀罕了。” 子修你在说什么啊!上神激动的想出来毒打他一顿!堂堂上神大人,是配不上你吗!你个小鬼头。 柯欢如梦初醒,这位小少主并不是真的想娶上神。他到底是个小孩子,眼馋别人家的玩具,真的得到了,也玩不了几天就要忘记了。他说:“既然你不稀罕了,那就让我们把上神送回家吧。” “不可以,这里就是上神的家。她哪儿都不可以去。” 许伤说:“这就奇了,上神的家在龙宫洞啊。你要是把上神留在这里,龙王老爷生气起来,后果很严重的。说不定会把你的古墓全拆了,还要再打你的小屁屁。” “你,你,你,掌嘴啊!” 阿泽双手开始互搓,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着子修,一言不发,就等着他派人来掌嘴呢。 子修突然哭了起来:“这个女人好可怕,一点都不好玩。我不玩了。” 阿泽说:“不好玩,就快点放人。我们没工夫看你哭。” 子修又笑起来,说:“姐姐说话的声音真好听,要不,我娶你好不?” “不可以!”许伤大声说。“小鬼,这是我的媳妇!” “我偏要娶她!”子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神让给你了,我不要了。” 上神从帘子后面冲了出来,她一脸的忍无可忍,大声说:“你们全部欺负我!”然后直直的冲了出去。 柯欢忙转身去追她。 阿泽说:“许伤,你不去追她吗?” “阿泽,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在心里默默喜欢你。现在你愿意,我当然一刻都不想失去你!” 子修眨着眼睛说:“我好感动。许伤,请你放心,我的心里也一直只有她的。”他转向阿泽,说:“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泽说:“我叫阿娘,快来叫我一声阿娘。” 许伤说:“乖,再来叫一声阿爹。” 子修说:“还是上神说的对,你们全部欺负我。” 许伤说:“就欺负你了,快点把你家少爷叫出来。不然,我就告到凤帝那里去了哦。” 夜风摇着扇子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一脸的笑意,说:“整个龙宫洞,就只有许伤是我的知已,我不管做什么事,你都看破不说破,实在难得难得。” 许伤说:“夜少,我其实没那么厉害。像今天这样,我就看不明白了。你这是要拆散他们呀,还是要撮和他们呀?” “我要柯欢明白,他配不上上神。” “这还用你说,他明白得很。” “不,他不明白。如果刚才他没有追出去,那他是真明白了。” 阿泽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柯欢,对上神都很残忍?” “这世上残忍的事情多了,他们两个本就没有缘份。”夜风走到阿泽面前,收起扇子,撩起她的下巴。阿泽轻轻偏头闪过。夜风笑起来说:“与你相比,我仁慈多了。你心里装着柯欢,怀里捂着许伤,眼里还要恨着上神。如此腹黑,实在很对我的味口。” 许伤说:“夜少,请你不要对阿泽妄加评论,你并不了解她。” 夜风说:“这世上的女人,我只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哪一种。偏偏她就是那最贪心的一种。许伤,你真的不了解女人。” 子修说:“我也喜欢这样的姐姐。” 许伤说:“不可以,你还太小,你应该等的是妹妹。” 夜风说:“都可以,我在后堂备了宴席,不如一起吃一顿先。” 恩,这是个好提议。许伤好久好久都没有吃好的了,在那个破山洞里真是茹毛饮血,能活下来,还得多谢阿泽的陪伴。他牵起阿泽的手,随着夜风一起走往后堂。 后堂的大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子修欢呼了一声,有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夜风宠溺的帮他围好小白巾,说:“子修弟弟,这些日子,辛苦了啊”。 子修甜甜一笑,说:“我喜欢跟着风哥哥,好玩。” “哈哈哈。” 许伤再仔细看看子修,眉眼着竟有几分像狐离上人。他低声问道:“夜少,这位是狐离上人的公子么?” 子修傲然说:“算你有见识,我就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狐离子修。” 许伤忙挟了一块排骨给他,uu看书ww.uansh.om 说:“失敬失敬,请小公子多吃点。” 夜风盯着阿泽说:“阿泽,你也多吃点,瞧你廋得像块排骨,哪哪都没肉,许伤怎么下得去手啊。” 阿泽冷冷的并不理他,说:“我跟你不熟。” 许伤说:“夜少,阿泽是六道堂的少主,她们家的人都不喜欢开玩笑。” “哦,适才得罪了,我在这里赔不是啊。”夜风拱了拱手。 阿泽瞪了一眼许伤,心想他干嘛要说我是少主?我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是我的身份让他丢脸了吗? 许伤瞧阿泽那份神色,心知刚才的话说错了,只得假装认真吃饭,把这篇先翻过去再说。 夜风边吃边把这终南古墓派的来历略略讲了一下。他一向看不惯江湖上有些不大不小的门派,自以为天下第一,却又草包混蛋,天天说别人不讲武德,好自为之。他就成立了古墓派,见到这样的门派就过去打脸,打着打着也打出了名气。现在,每天都有人在终南山脚下死乞白赖的要加入门派。 这些人里有些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哦,夜风很有些得意。 许伤一向知道夜风想得到便做得到,开山立派成为大宗师,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不知他是怎么把狐离子修给忽悠进来的? 终南山这块地是狐离上人的啊!夜风要买,他偏要租,租着租着,他又要入股。 狐离上人的儿子子修凭地入股,坐地起价,生生抢了个少主来做。 “哈哈哈,”狐离子修说:“我爹说跟有趣的朋友过家家,才有意思!” 第57章 花好月圆(下) 座下两位童子抚琴,十几位白衣美女翩翩起舞。 许伤仿佛看见了去年的上元佳节。天空中烟花绽放,花灯缓缓升起,一队女子翩翩起舞,娥黄的舞衣,金色的丝带,美丽的妆容,暗香盈盈。一位红衣女子,纱扇遮面,舞姿曼妙,一双温柔的眼睛顾昐生情。待那纱扇轻轻舞起,露出甜甜的笑容。柯欢脱口而出:“上神大人。” 原来,上神一直就在柯欢的心里。他的怯懦,让他一再逃避和放弃。幸好,单纯的上神是执着坚持的那一个。 柯欢追上上神,一把拉住她的手。上神用力挣脱,柯欢却只是抓得更紧。 上神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柯欢,你是个坏蛋!你为什么不先来救我,你为什么不跟那个小鬼争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 柯欢说:“上神,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以身相偿。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也是我最后的归宿。不管你是死是活,我是要永远陪着你的。” “我不相信,你是个坏蛋。你要是永远不来救我,怎么陪着我?” “我一定会来的,没有见到你,我不会死。” 柯欢抱住上神,暗暗下定决心,为了上神,他不可以只是个杀手了。 上神止住了眼泪,抬起头望着柯欢的眼睛,说:“我们一起回龙宫洞,好吗?” 柯欢点点头,低头吻上她好看的小嘴唇。甜甜的上神啊,让柯欢感受到了爱的幸福。 狐离子修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一条河。他被阿泽定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狐离子修刚刚躲在阿泽的床底下,他打算等晚点再出来,吓这个冷美人一跳,看她还臭着一张脸不?可惜,让他听到了阿泽跟许伤吵架,他本来不想听,可是又走不了,那只有继续听罗。 阿泽觉得许伤看不起她,单单强调六道堂的厉害,可是六道堂已经落魄很久了,这样说不是更让人家笑话。 许伤赶紧赔礼,他那也只是顺嘴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在他心里,阿泽是独一无二的,六道堂也是最厉害的,比龙宫洞凤凰台都厉害。 阿泽一听更生气了,六道堂既然这么厉害,那怎么没有了呢?你这明明是在说假话。你心里就是喜欢上神,喜欢夜风,不喜欢我。 许伤听阿泽说的话,心如锥搅,觉得自己被误会太深,已无处申冤了!行,说不过她。那只好抱住她,来个封嘴行动实际些。 阿泽拼命挣扎,奈何许伤这一手迷人的男人味,温柔如火的气息,生生将她软化了。 阿泽挣扎时,头上的珠花掉地上了,一蹦就蹦到狐离子修的面前。子修正要捡起它,却发现这珠花断裂开来,从里面迸出一团白雾。 “哎哟!”子修才发出一声尖叫,已经被阿泽给拎了出来,连点三十六处大穴,扔在了椅子上。 许伤仔细检查了子修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安慰的摸摸子修的头,说:“没事啊,我来给你解穴。” 狐离子修眨巴着眼睛,表示感谢。 阿泽已经把珠花拿了出来,摊在桌子上。珠花里面有一根小小的纸卷。 她用银针小心的把纸卷展开。 “盗银者卯字三十九。” 许伤想了想,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被盗,安归被杀,凤博学囚禁丹高岛。幕后策划者本来可以拿着银子高枕无忧,却没算到凤博学心思更深,不仅夺了银子,还留下了证据。 凤博学也是可怜,他可能没料到这世上还有丹高岛这种地方,是真的逃不出去的。但是,他在最后一刻仍没有放弃,在墙壁上留下一句话,用银子为饵,引诱别人去发现红匣子。 卯字三十九是什么地方呢? 狐离子修说:“卯字三十九,很像我爹的书架名字哦。他总是叫我去哪哪帮他拿书,什么丁字二十五了,丑字一十八了。”子修说着,冲阿泽做了个鬼脸。 阿泽瞪了他一眼,做势要挖他眼睛。狐离子修赶紧闭嘴。 许伤微微一笑,把子修抱了下来,说:“少主,你先回去休息吧。” 狐离子修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她哦,我听夜少说,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定要打痛了才听话。”他说完,就迅速的溜了出去。 许伤热烈的看着阿泽,拦腰抱起了她。 凌乱的床铺,凌乱的衣衫,还有凌乱的一个人! 我要退婚! 上神不顾阻拦冲进夜风的房间,床上没看见夜风,只有一位美人儿,长发如瀑,凤眼如漆。 “夜风呢?” 上神走到床边,伸手撩开那美人儿的锦被。美人儿那一双纤细结实的美腿,突然连环踢出。上神忙扔下被子,掠到门口,大声说:“快点叫夜风来见我。” “关上门。”熟悉的声音响起。 上神倒是很听话,她关上房门,u看书 .uukanshu又走回到床边。细细打量这位美人儿,这美人儿也细细打量着她。 上神惊的捂住了小嘴巴,说:“夜风?你是夜风。” 夜风仰面大笑,说:“是,我就是夜风。” “你到底是男是女?” “你说呢?” 上神伸出手,说:“我摸摸。”她的手放在夜风的胸前,软软的。她收回手,又掐了一下自己,哎哟,好痛。她说:“凤帝知道吗?” 夜风摇摇头,说:“他有那么多儿女。我的生辰,他都不记得的。” “那你这样,让我爹知道了,肯定要跟凤帝打起来的。” “这才是最好的退婚理由。不是吗?” “不,我不退婚了。”上神不知道夜风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认为夜风一定吃了很多苦。一位女子从小当男儿养,要忘记自己是女孩子,什么事都要学做男孩子,那要有多难!夜风不仅做到了,还做得非常好,起码她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的。上神家里只有哥哥,如果她和夜风结亲了,就可以做姐妹啊!多好啊。 更重要的是,她不可以用夜风的秘密去换取自己的幸福,她一辈子都不安心的。 夜风有些惊叹上神的脑回路,果然是被爱宠出来的善良孩子。那你和柯欢怎么办? “我们结亲以后,我们俩就吵一架,然后我就离家出来啊,再跟他一起隐居起来,多浪漫啊!”上神真是佩服自己,这样的好主意都能想得到。 夜风说:“你认为柯欢能愿意?” “他爱我,自然事事都是愿意的。” 第58章 我不愿意 “柯欢,我只是要嫁给夜风,重要的是跟你一起过日子。” 上神牵着夜风站在柯欢的面前。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样子,搞得柯欢措手不及。 柯欢当然是不愿意的。上神必须是她的妻子,而不是别人的。 许伤听完柯欢的话,脸上浮出神秘的笑容。 许伤安慰柯欢,说:“这样也不错了,夜风养着你和上神,你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无忧无虑。龙宫洞里面礼节很多的,我都是烦得不得了,才出来的。你不与他们交洽,对你也是一件好事。” “什么!”这是许大佬吗?就算娶上神要上刀山下火海,柯欢也是不退缩的,怎么可以这样躲躲藏藏的,像个吃软饭的一样。 “那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还记得上次那只珠花吗?” “记得。” “那只珠花里面藏着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被盗的秘密,如果我们能把这件事给弄清楚了,圣上一高兴,就不定就给你们赐婚了。这样一来,龙王老爷和凤帝都不会说什么的了。” “你这个主意,还不如上神的呢。” 柯欢从没有跟权贵们打过交道,一百八十万银子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对权贵们来说算什么?对圣上来说更不值什么了。何况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谁还愿意再揭开这个盖子呢? 当然有人愿意,淳侯爷啊!我们见不到圣上,难道还见不到淳侯爷吗? 淳侯与沅侯从小就是对手,长大后成了对头,现在年纪一大把,已经成了死敌。 沅侯长相英俊,说话动听,多才多艺,在圣上面前一直是占了上风的。 淳侯自小就争不过他,长大了想通了也不想与他相争,后来发现如果不争,他就置自己于死地。那不好意思了,谁也不是弱鸡。 淳侯处心积虑要扳倒沅侯,本来一百八十万两赈灾银子失窃是大好时机。因了这事弄死沅侯,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岂不是皆大欢喜。谁知闹来闹去,居然死了那么多替死鬼,沅侯还安然无恙,你说气人不? 与沅侯不共戴天的束信宏投靠了淳侯,淳侯乐得捡了个宝。他上朝看沅侯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质。 沅侯心里气得要杀人,表面上还温文尔雅,不露痕迹。他暗地里通知黄金,干掉束信宏。 束信宏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他潜入无极宫,干掉了黄金的十三位弟子,掳走了芊芊。他的终极目标已经锁定沅侯爷。他要让沅侯爷身败名裂,然后再取他的狗命。 芊芊瞧着铜镜里美貌的自己,更加精心的上妆打扮。她笃定束信宏看上她了,所以才不舍得杀她。 束信宏在芊芊房间外面打了一个地铺,每晚都守在那里。 是夜,月色暗沉,树影摇曳。 一道身影掠到束信宏的面前。他一手拿着一盘酱牛肉,一手拎着一坛酒。 束信宏笑了起来。 最好吃的肉是酱牛肉,最好喝的酒是屠苏酒。 最难忘的时光,是从黑暗走向光明的那一段。 许伤临别的时候,留给束信宏一句话:“盗银者卯字三十九。” 芊芊竖着耳朵,一字一字全记在心里了。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去向沅侯爷报告这个天大的消息。 柯欢被上神和夜风环绕着,坐上了去燕京的马车。 上神和夜风说的热热闹闹的,时不时还互相打闹一番。 若不是上神还记得他在身边,笑累了就滚到他怀里歇一会儿,柯欢一度觉得自己真是个多余的。 奇怪的是,夜风也不生气。更奇怪的是,夜风也靠在他的肩上休息。 柯欢巴望着快点到燕京,这小小的马车是来为难他的。 燕京城的城门口人声鼎沸,进城的人们排着长队,柯欢乘坐的马车也不得不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 上神轻轻撩来窗纱,瞧见队伍里都是些江湖人士居多,有仙风道骨的,也有彪悍强壮的,他们腰上别着、手里拿着、肩上扛着各种武器,像是邀齐了去打群架的。 “又要选武林盟主啦。” “选什么啊,我就喜欢白道盟主,武林在他的治理下,一片繁荣。” “我不喜欢白道,我支持黄金,功夫好,又帅又有钱。” “我支持四大家弟子,随便哪个都比黄金强。” “你那是瞎支持,听说了吗?燕京赌场里,黄金的赔率是一比三,白道的是赔率是一比二,你支持的那些都是一赔二十的了,有毛用!” 上神放下窗纱,外面的闲言闲语还是时不是的飘了进来。 上神说:“柯欢,我们也去选武林盟主吧。” “谁?”柯欢愣了一下,指指夜风,说:“我们选夜公子吧。” 夜风说:“上神的意思是我们选你啊。你要是当了武林盟主,那在排面上勉强可以跟我拼一下了。” “我不选。”柯欢认真的说:“如果上神你真的这样想,那我实在配不上你。我本来就只是个杀手,读书少识字少。我现在只想安静的和你过日子。” 上神忙握着柯欢的手,嘟起小嘴亲了他的面颊一下。柯欢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夜风,面上微微潮红。 “好吧,被你打败了。”夜风翻了个白眼,说:“上神,你可想好了。你还选他么?” 上神甜蜜的笑着,uu看书 .uuanh 说:“当然选他啊,我也只想安静的和他过日子啊。” 窗纱一角递进来一只蜡封的小卷筒,夜风接过来,说:“来看看,最大赔率的是谁?我打算来一手翻云覆雨。” “你也要扶持一个武林盟主?小心凤帝打断你的腿。” “他要是来打断就好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上神瞧夜风有些难过,忙转换话题,说:“快看看,这个幸运的人儿是谁?” 柯欢坐在这两人中间,一眼就瞄到纸卷上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许大佬! 夜风望向上神,说:“还是你爹厉害,许伤也能当武林盟主?” 上神得意的一昴头:“神龙玉剑惆怅客,白马金羁侠少年。你当这名头是白得来的么?许伤可是一等一的侠客呢。说好了,你要支持他哦!反悔是小狗。” 夜风把这纸卷揉成了一团,说:“你爹才是老狐狸,龙宫洞还能兴盛六十年,我们凤凰台可是有些危险了。” “你这话又是哪里听来的。我爹说了,我们两家要世代交好,共同进退的。你看,他还把最宝贝的我嫁给你了啊。” 这话,夜风是偷听来的。他第一次到江雪秘境,走错了房间,偷听到两位江湖异人的谈话。 一位是盲目相士,擅长预言,镶金卜骨是他的标志。 另一位是芒先生,精于计算,深得各位江湖大佬的信任。 这两位聚在一起,聊着聊着,聊到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三大家,龙宫洞、凤凰台和大炎城,这三大家的气数和运程。 第59章 武林盟主 竞选武林盟主,谁? 许伤! 许伤伤脑筋了,这是谁弄的恶作剧啊。 首先不会是龙王老爷。龙王老爷让他行走江湖除强扶弱,但是也非常尊重他的个人意愿,从来没有过多要求过他。正因为这样,他才隐居到黑石镇。他自认为没有做到龙王老爷期望的那样。 其次就是那些被他救助过的人,这些人大半也是隐居生活了,谁还会出来再惹麻烦呢? 再其次就没有人了。 那么是谁?帮他报名,又帮他通过预选赛,进入五十强。 可气的是赌场还弄个一赔五十的赔率,许伤在五十个人中间排名最末。 许伤,七星龙王的儿徒兼爱仆、碧羽山庄的唯一继承人、赫赫有名的神龙剑侠,在这五十人中排名最末!是可忍,孰不可忍。算了,还是忍一忍。许伤陪着阿泽去逛街了。 这一路上,许伤直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指指点点。他就不明白了,这个代他报名的人,难道跟他长得也一模一样? “快来看这个一赔五十的笑话啊。” “许伤,选什么盟主,快回家奶孩子吧。” “许伤,还是快快退出吧,给我们家门主提鞋都不配呢。” “许伤,加油,我们看好你哦!”街边阁楼上扔下一束鲜花,阁楼上倚着四位红衣小姐妹,她们冲着许伤娇声喊着加油。 许伤伸手接住了花,还真香。 阿泽瞄了一眼,阁楼上挂着“燕京红歌坊”的招牌。她说:“这都是你的朋友?” 许伤尴尬的一笑说:“只是一起喝过酒,唱过歌。”说着,他把花递给阿泽。 阿泽接过花,闻了一下,有些反胃,险些吐了出来。 许伤忙扶住她,轻拍她的背。 阿泽把花扔在地上,缓和了一下情绪,说:“许伤,我帮你报名竞选武林盟主,可不是让你在这里逗小姑娘们玩的。” “什么,这事是你闹的。”许伤有点不高兴了,他不喜欢被别人牵着走。 “是的。” “我不去,你自己继续吧。” “哼,我自己去就自己去。”阿泽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那我可就不管你儿子的死活了。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记得告诉咱们儿子,是你自己没用,要我去比武的。” 许伤一听阿泽怀孕了,心内大喜,不由抱住她,“是真的吗?我听听。” 阿泽甩开他的手,急步往前走:“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我们又没有成亲。” “成亲,今天就成亲。” 许伤追上来,抱起阿泽。阿泽轻轻捶着许伤的胸口,“讨厌。” 许伤和阿泽要成亲了。 柯欢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燕京当铺,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他心里有一丝丝的酸楚。 阿泽有了小宝宝了。 柯欢又是心内一痛,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当铺门口一直走进后院的小楼,一路上摆满了贺礼。 姜定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入座。忽然听到门前一阵骚动。 “白盟主来了。” “大家快看呀。” “好大排场啊!” 八名红衣女子在门口铺上了大红地毯,六名白衣女子洒上了粉色的花瓣。 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四名青衣男子,手里捧着礼盒。 姜定忙迎上前去,施了礼,引入后院。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仿佛漾着一湖春水,鳞鳞波光沁人心脾。 众人皆叹,白盟主果然气度不凡,真正配得上温润如玉四个字。又赞许少侠面子不小,今日成亲,不仅有白盟主亲自到贺,还有淳侯爷送上的珍贵贺礼,更不用说七星龙王全程包办了宴席。看来,这武林盟主也有可能是许伤的。此时,若是下注在他身上,说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柯欢真心的祝福许伤和阿泽,阿泽跟着许伤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阿泽穿着喜服,打扮的清纯靓丽。她静静坐在妆台前,默默祝祷上苍。感谢外公在天之灵保佑,她怀孕了,六道堂后继有人了。她一定会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教他六道神功,光复六道堂,称霸武林。 柯欢说:“阿泽,你怎么不开心?” 阿泽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灵气漫延,她说:“有些人开心不一定会表露出来。你开心吗?” “我为许大佬开心。他娶了你,是多么幸运。” “不,你应该为我开心。我能嫁给他,才是幸运。” “你说的对。”柯欢心想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阿泽笑了起来,说:“好了,我要嫁人了。能抱抱我么?” 柯欢一怔,这样不怎么好吧。 阿泽站起来,伸出手。 “柯欢,你给我出来!” 柯欢一听上神的声音,立即转身要走。 阿泽从背后抱住了他,uu看书w.uukanshu.co 轻声说:“柯欢,再见了。”然后,松开手,又坐了回去。 柯欢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上神站在门口,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星星,狡黠的闪烁着。柯欢被她瞧得不自然了,拉着她去门口看烟花。 许伤穿着喜服,与白道一起站在廊下。这两人,一位温润如玉,一位英姿勃发,侠气逼人。 白道说:“恭喜许公子佳偶天成,祝你们白头到老。” 许伤说:“感谢感谢。白盟主到贺,在下荣幸之至。” 白道说:“神龙玉剑惆怅客,白马金羁侠少年。我与许公子,那也是不打不相识。” 许伤说:“在下当年年少,冒犯之处,还请盟主原谅。” 白道说:“许公子少年英雄,我那时便已看出你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今日角逐盟主之位,我是看好你的。” “白盟主,我真没有想当盟主。” “既然已上征程,就不要再说回头的话。你看我也一把年纪了,也想要归隐田园。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商。” “请说。” “江湖朋友皆知,沅侯爷与我交好。侯爷前几日托我,约你一起饮茶,不知许公子意下如何?” “那可不巧了,我已经接受了淳侯爷的邀请。怕是不方便再与沅侯爷相见了。” 白道笑了笑,说:“不妨,不妨。离盟主决选还有些日子。只要许公子愿意,可以随时通知我。” 许伤当然知道,这武林盟主不过是个摆设,背后是沅侯和淳侯的角力罢了。 第60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白道放弃了武林盟主的连任。他把盟主的令牌放在比武台上。 比武场上只剩了黄金和许伤两人。 黄金冷笑一声,他已胜券在握。 柯欢站在比武场外,静静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业雨缓缓走来,武林盟主是他毕生的目标,也是上天注定给他的,他怎么会错失? 顾兔跟在业雨的身后,他还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他从狐离上人那里听来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洪院的故事。他现在知道了,洪院是永远不会死的。那么青龙会呢? 顾兔看见柯欢坚定的身影,他心里有了决断。 柯欢拦住了业雨的去路,他不可能让业雨这样的人当上盟主的。 顾兔越过业雨,站在了柯欢的面前,他说:“柯欢,好久不见。” 业雨已跃身飞向比武场。 柯欢说:“顾兔,为什么?” “业雨已经练成了六道神功,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并不怕死。” “我知道。可是,有人不想要你死。” “谁?” “传授业雨六道神功的人。” 柯欢沉默了。他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以为她也与他一样简单。 黄金已经落败,他仍然握着惊天刀,说:“许伤,我败了。” 许伤说:“承让。黄兄的这份气量,令我敬佩。” 白道上前说道:“两位武功盖世,气度不凡,无论谁是武林盟主,都是我们的幸事。” 业雨跃入比武场中,说:“且慢。” 黄金退到场外,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许伤看着业雨,这位与父亲长像酷似,性格却又完全不同的叔叔。他被那块黄金卜骨完全蛊惑了,为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蒙蔽了自己的良心,也葬送了碧羽山庄和自己的父亲。 业雨万万没有想到,许伤原来是自己哥哥的儿子。他一瞬间像是被雷击中,原来,原来,预言中的武林盟主是他。 白道说:“青龙会业会长,大驾光临。难道也是想来争这武林盟主?” 业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白道将盟主令牌交到许伤的手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武林盟主,当谨慎处事,主武林沉浮。一切有劳了。” 淳侯得到许伤当选武林盟主的消息,立即进宫面圣,揭露了沅侯的狼子野心。 沅侯爷策划盗银、嫁祸公主、干预楼兰内政,勾结边界各国,集结武林各派人士,以达到自已逼宫夺位的目的。圣上大惊,下令流放沅侯,株连九族。沅侯爷此时兵败如山倒,往日来往的密友均倒戈相向。 他只得踏上了流放之途。 簌簌的海浪相互追赶着往前,层次分明的拍击堤岸。 哗哗的山风掠过林梢,缓缓经过耳边,牵起额前的乱发。 沅侯还没有好好欣赏这一路的风景。 他的刀已飞速划过他的脖子,鲜血四溢。 束信宏带走了沅侯的头颅。 许伤给了柯欢一道赐婚圣旨。 朝阳正在升起,柯欢扔掉了刀,负手前行,朗声说道:“前世今生南柯梦,人生得意已尽欢。” 上神小脸泛红,轻轻咬了一下好看的嘴唇,跺跺脚,便追了过去。她悄悄握住柯欢的手。柯欢露出幸福的笑容,用力的回握她的小手,再也不放开。 夜风的长发已高高束起。她一手勒马,一手扬鞭,娇叱一声跃入滚滚红尘,身后是她的千军万马。 许伤坐在树下,看着他们远去。轻轻收回扇子,碰了一下额头,神秘的一笑,闭上了眼睛。 “人生得意需尽欢,管他南柯梦几回。” ----------------------- 这是我的第一本完本小说。结尾很匆忙。因为实在很惨淡。 我在写这个开头的时候,当时刚注册墨者,加入了六道欢欢的qq群。一时兴起,开始了码字的时光。 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彼时,我很潦倒,甚至失意。即便是此时,我依然如故。 感谢柯欢,给了我言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