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色彩:末日之匙》 第一章 噩梦 “很好,非常好,又来了。”魏缘音嘴上骂骂咧咧地睁开眼。 眼前只见一汪清池,一女子静坐其中,白发下垂没入水中,起伏如银鱼。 女子的脸与魏缘音相似,甚至连右眼下的泪痣也一模一样,可那女子脸部线条却更加简练,带来魏缘音也说不清的冷清感。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女子那近乎白色的虹膜,不知什么原因,竟闪烁微光。 魏缘音走到池边,她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一直被困在这无限循环的噩梦。为了结束这轮回,她尝试过许多方法,但无论如何,只要她眼一闭,还是会回到这个鬼地方。 眼前这女子,在魏缘音看来那是相当的熟,几乎可以说是熟到碍眼。 那女子见魏缘音靠近,轻柔开口:“吾已经.......” “等了好久了!快点去为接下来做准备!是吧?”魏缘音急不可耐地接上剩下的台词,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女子倒也不气,依旧不紧不慢:“所以,你还是没有准备。” 魏缘音长叹摆手:“这就是个梦你知道吧?唉,我和你说个什么劲儿啊,我在和梦里的家伙解释啥啊,该去看看医生了。” 魏缘音转身要走,脚却不知被什么东西一勾,引得一个踉跄。 “今次吾还是照例提醒,”那女子稍抬头颅道,“你应当做准备了。” 魏缘音瞄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绊她的东西,双手掩面:“哎......我在干什么,这就是个梦啊。” “你真的应当认真听一听。”那女子微闭双眼,昂起头颅喃喃到。 魏缘音抬起头,喃喃到:“末日?这说出去谁信啊?你信吗?啊不对,你肯定信,毕竟就是你说的啊!” 女子摇摇头:“唉,冥顽不灵。罢了罢了,别忘了今天的流星雨,这时候出去应该刚刚好,你曾说过非常想看。” 魏缘音腾地一下从床上撑起,使劲甩甩头,用还迷糊的眼睛向窗外瞟去。 风吹得眼睛有点干涩。 没有,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她曾经呆的福利院还有点零星的光,什么都没有。 她将视线收回自己窄小的房间,人逢暑假正热得心烦,还老有些嗡嗡声作扰,小床旁边窗半掩。头顶那个老电风扇正转得有气无力,屋子里本就混浊的空气被搅得更加闷热,还混杂着蚊香的味儿,直冲脑门。 “啊,我是傻了吧,还真信了?”魏缘音垂下头,顺手合拢窗,“不过,要是真的有流星雨,我倒的确非常想看看。” 魏缘音晃晃脑袋:“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睡了睡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她把身上被子移开,只留一角遮住肚子。 这窗开吧,又总有些长翅膀的小混球要来叨扰几句,不开吧,这屋子里和蒸笼没什么区别,没准明天一早就给人闷熟咯,真烦。 魏缘音半梦半醒迷糊之际,一道流光闪过,她眼睛瞪开,甩开被子,蹬着个拖鞋就冲到窗前,将两叶玻璃窗推得砰的一声。 深蓝的绒布上划过几道白丝,从看不见的地方拖曳着长尾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魏缘音眼里倒映着星星的光:“居然,是真的?” 夜幕重归黑暗。她还站在窗前纠结:“是巧合吗?……虽然挺希望是真的啦,但是这个概率也太低了吧?果然就是累出幻觉了吧?!” 在工作的催促下,她回到床上,不知道多少次翻身后终于入眠。 第二天,她在闹铃声中缓缓起身,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觉得浑身疲倦:“啊!不想动啊,要不,干脆放弃这次暑假工算了?......不行啊,我还不想喝西北风,起来起来,一天两天的,再这样赖床,迟早完蛋!” 起床、穿衣服、漱口、洗脸,机械地咽下早餐。木着个脑袋坐公交车前往工作地点。 盘子来,碟子去,杂七杂八的事叮叮当当摞了一长条。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忙了个啥,这一天就只剩个尾巴。 魏缘音整理好东西,扫了一眼镜子,虽然知道大概也就那样,但是每次路过还是会情不自禁瞟上一眼,然后中二地感叹一番自己长的真帅,尤其是那个泪痣,这要搁小说里起码是个有头有脸的大角色。 “嗯?”魏缘音把背上背包,“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回事?” 镜子中的自己看着有点不对劲,可偏偏一时半会又看不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就像鞋子里进了石子一样别扭。 魏缘音伸手触摸,平滑的镜面与往常无异:“奇怪?” 正疑惑,镜里人像突然咧嘴,吓得魏缘音一激灵,直接给蹦到一米开外。 “哈哈,看你这个样子,真有趣!”镜中映像逐渐变化,成了让魏缘音头疼的模样。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挂个号吧。”魏缘音小声嘀咕,装模作样整理整理衣领,佯装正常向店外走去。 背后那个令人头疼声音还在继续:“哎!你这人,总是不听!吾可以证明……” 那声音就那么被路上的风儿卷去,隐藏在一次又一次的过往。 回到家,魏缘音把鞋一蹬,背包一丢,直奔卧室。 “炸土豆真香!但是这样一算,好像会超支哎,啊不行,这一顿就不吃了,赶紧洗澡睡觉!”趴在床上的魏缘音撑起身来,不幸对上这些日子让她有些不好回忆的眼睛,另一个她。 对方先开口到:“起来了?不听完吾的话就走,可是大不敬,你知道吧?” 魏缘音愣住,随后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脸,掌心感觉到那是一种冰凉与顺滑混合,这让魏缘音想到了冬天的玻璃窗,不禁啧啧称奇:“厉害耶!现在幻觉已经可以到这种程度了嘛?” “要吾说多少次?吾不是幻觉。”对方拍开魏缘音的手,她对魏缘音的这种没理头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魏缘音坐起来思考许久:“嗯......有没有更实在一点的证明方式?你只是说的话,我肯定还是认为我出幻觉了。主要是你左一个吾右一个吾,比我还中二,可信度真的不高啊?” “吾,可以证明。”对方长发末端忽地颤动,如小蛇般灵动,轻敲在魏缘音床头的一张小画上,卷住里面的玫瑰往外拽出,放入她的手中,再被她转手放入魏缘音手里。 魏缘音看着这一朵沾水玫瑰,用手转动一圈,表情复杂,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想的和这个不太一样,这个......嗯,非常魔幻,让我更加怀疑我在做梦。” 对方息声了好一阵,闭上眼抬起头好像在感受些什么:“你的好邻居,胡守安,在发高烧,也许你应该去看看。” 魏缘音眉头一皱,这哥们又出事了?这可不能置之不理啊!迅速起身开门。 门正虚掩,魏缘音一手拉住门把手,一手轻敲门:“胡守安?在吗?我方便进来吗?” 无人应答,魏缘音提高嗓音,把耳朵贴近门缝:“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我要进来了哦。” 依旧没有回应,魏缘音推门而入,地上赫然躺着个人! 魏缘音带上门,扶起这躺着的家伙,摸着就觉得温度不正常,绝对是发烧,就让他这样躺地板上显然不合适。 魏缘音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把这人拽上他的床,就算这家伙体重偏低,那也是个大活人,况且魏缘音也不是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士,只好委屈这位一下。 “除了发烧应该还有低血糖吧?怕是又没好好吃饭,得,我找找有没有吃的去。”魏缘音去厨房兑了点糖水给人灌下去,又去自己那边取了面包回来。 再来时,胡守安已稍微清醒了些,也亏得他醒了,不然这面包还得想办法硬塞进去。 “说吧,这次是为啥?兄弟,你这算惯犯吧。”魏缘音打趣道。 胡守安蓬头垢面,灰扑扑的活像只老鼠,完全看不出丝毫艺术家的气质,他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面包,吊着一口气儿哑声到:“画画,忘了吃饭。” 魏缘音边笑着边找了个帕子接水:“你还得意?你要不干脆设个闹钟提醒自个儿吃饭?……不过嘛,现在你最好还是乖乖躺好,你在发烧,我可不想你烧成傻子。” 胡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魏缘音将冷帕子叠好放他额头上:“凑合一下吧。” 魏缘音环视一圈,屋子里很暗,和往常一样没有点灯,除了胡守安工作的地方基本乱成一团:“你该收拾收拾了,真的。”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她转过头,胡守安已经入眠,这家伙连入睡都紧锁着眉头。 魏缘音戳了戳他的脸,温度已经低了一些,但明显已经睡死了:“唉,秒睡,羡慕啊,这个温度算正常了的吧?要不还是等他起来再催去看医生好了——说不定可以一路。啊对,该回去了。” 留了张纸条,魏缘音往自家走去。 楼道边上有些异样,好像有什么小东西在发光,哪里来的萤火虫,是走错路了吗,怎么迷路到这个城中村里来了? 魏缘音蹲下身,那团微光逐渐清晰,居然是个蘑菇? 底下还有层类似苔藓的东西,这蘑菇看着就比苔藓高那么一丁点,通体发着微弱的蓝光。 魏缘音一不留神,这光又好像消失了:“嘶,该不会又是幻觉吧,完了完了,都影响到这种程度了?这地方居然还能长蘑菇,这可是水泥地,楼梯边上的那种!得回去好好睡一阵儿,指不定是困傻了呢。” 魏缘音起身把门一关,直奔自己温暖的小床。 那个幻觉还坐在自己床上,头发散在空中随风舞动,这仿佛是童话里的场景。 但事实证明这事还真就有那么点邪门。 魏缘音顶着这幻觉的注目礼洗漱完毕,坐床边上,整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刻意地清了清嗓:“咳咳!我认为你说的,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所以我接下来该干啥......” 还没说完,那幻觉白眼一翻就把下半句给接上了:“是不是还有,万一是假的,怎么处理?你大可不必如此正经。” 魏缘音尴尬点头,但仍在努力端着一副严肃的表情。 幻觉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要吾说,去准备点吃的吧,泡面倒是不错的选择,纵使什么都没发生,你也可以自己吃不是吗?如果可以,吾建议你储备些饮用水。” 幻觉坏笑到:“当然,你可以选择求生模式,那只要一把上好的水果刀,以及一个医疗箱。”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这些?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是打算把我送去荒野求生?”魏缘音皱起眉头,挠挠头,小声问道,她可不是贝爷那种存在,瞧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幻觉沉默,这样看去幻觉朦朦胧胧笼罩在白光里,竟有几分神圣。 幻觉温和一笑,点点头:“倒也没错,事情复杂三言两语无法言诉,总之开头会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多加准备会少很多麻烦。其余的,按吾的经验来看,你可以活得比较自在。” 魏缘音呆呆地望着幻觉,直到对方嘴唇停下动作,用温柔的眼神注视自己,魏缘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走神,随即晃晃脑袋,使劲在自己脑海里挖掘刚才的话语。 魏缘音整理一番后,坚定无比地说到:“我对自己的实力那是相当的自信,我坚信我在那种环境下一定是第一个——歇菜的。”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幻觉的痛处,她表露出不符合她气质的扭曲,一把揪住魏缘音的衣领,怨毒地看着魏缘音:“你就那么想死吗?吾费那么大的力气,你怎么可以死?!” 好一阵沉默,支离破碎的圣洁再次聚拢,圣光下的不过也只是人罢了。 幻觉撇开魏缘音,把头歪向一侧:“你必须活下去。” 只一恍神,幻觉就消失不见。 魏缘音瘫软在床上,她自认可没与这幻觉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这才见面多久?可瞧幻觉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给吃了,也许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不对,这只是幻觉。不,还能说这是幻觉吗?反复的验证也证明了其好像有点道理。 只不过魏缘音不想承认,她心里有着非常矛盾的声音,莫名的相信幻觉的存在不是幻觉,又莫名地抗拒幻觉的存在不是幻觉。 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她摸摸头,拿出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说不定可以信那么一次,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第二日的傍晚,魏缘音将一些便利食物以及一把水果刀放在了自己房间,她还顺手将以前的老医疗包扩充了一部分,主要是更换并增加了一些邦迪和酒精。 她匆匆地洗漱好,坐在床边,好像在等着老师批改作业一样。 可这次幻觉反倒是迟迟不出现,魏缘音都开始犯困了! 躺两分钟应该没什么没问题吧? 魏缘音的脑袋逐渐靠近了枕头,自己怎么可能睡得着?!这种说不定会关系到自己那悲催的未来的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只不过是靠一下,就一下。 然后整个人就深陷入枕头,迷迷糊糊的,压根不想起来。 又回来了,还是那个水池,还是泡在水里的幻觉。 这一次,那家伙倒是换了新说辞:“不错,看来你还不是那么榆木脑袋。” 魏缘音蹲在水池边上:“试试,也就是试试,反正我不会有什么损失嘛。” 那家伙一个劲地摇头:“哎,吾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 魏缘音倒也足够厚脸皮,直接忽略掉这句开始询问:“所以到底会发生什么?我真的很好奇哎。” 那家伙看向魏缘音:“你都不信吾,吾还能说什么?” 魏缘音把脑袋凑近了点:“你说,我就当听个故事”。 那家伙看着靠近的魏缘音,冲她招手:“来,再近些,吾便告诉你”。 魏缘音又往这边挪了挪。那家伙抬手扬水,浇了魏缘音一个劈头盖脸:“吾说生化危机你信嘛?!” 然后自顾自笑了起来,先是轻声微笑,还可用手遮住笑意,随后笑声越来越大,遮也遮不住,索性将手也放下放声大笑。笑天,笑地,笑自己,直至笑出眼泪花来。抬手抹去眼泪,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 魏缘音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无语地看着衣服湿淋淋的斑点,一脸尴尬,听着这耳边的笑声就觉得有股不舒服,正烦闷,忽的脑袋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魏缘音好似碰巧路过池边,人一蹲,拍起水花就向那家伙溅去,不过那家伙本来就在水里,倒也没啥损失,甚至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笑意:“你做什么?” 魏缘音终于也笑出声,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那当然是回敬你呀,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家伙先是一顿,然后好似遇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一样开始颤抖。 魏缘音看她没反应,把手伸过去想要提醒,那家伙却是一个后仰。 魏缘音觉得好笑:“喂?怎么了?hello?人断网了?” 那家伙慢慢放松,移开视线,说:“我没事!......所以,吾说的你到底相信吗?” 魏缘音没有摇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呗,你只管说!” 那家伙恢复平静,抬起手整理起耳边的发束:“吾之前就认识你,吾是你的好朋友,你和吾在末世互相帮助,一起活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吾就突然到这个时间点了。” “什么样的末日?”魏缘音追问到。 那家伙做抬头思考状,似乎陷入了回忆:“吾该如何形容呢?你让吾想想......那时候啊,有不少神秘的家伙,城市还在运行,人们过了一段苦日子。你看过小说里描写的,那些千奇百怪之人,亦如身有双翼,亦或出口成真,扬手可改是非对错,垂目可行一日千里?那些人物将主导城市。届时,城市已被一奇怪的植物覆盖。大抵就是如此,吾的语言可没办法精准描述那些东西。” 魏缘音等她说完,好奇地问到:“那我呢?我又是什么样的?” “你有很多朋友,但是你没有那些奇异的能力。你居然能活得不错,在那段对能力异常推崇的时间里,你能活得自由自在,吾也很欣慰。”那家伙平静地叙述到。 一段突兀的铃声撕扯开睡梦与真实的间隙,魏缘音条件反射式地弹起:“很有意思,但我得起床了,先拜拜啦。” 魏缘音睁眼,按照日常做完一切流程,在前往目的地的车上,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到:“那家伙到底是谁啊?怎么长着和我那么像的脸,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失落的姐妹......朋友?谁家朋友会长得那么像我啊?总不可能整容按着我的脸来整吧?那可真是不嫌钱多……不对,问题应该是这家伙能不能信!”...... 下班归家,魏缘音沿路走走停停,她正在寻找自己说不定能用得上的东西。 当然,便宜货居多,没人会拿自己全身家当去赌一个说不定是真的的幻觉。 魏缘音路过自家前面一个废弃报亭时,见到一个奇怪的家伙。 那人,说是女性,但一张中性脸生的十分俊俏,一头白色短发,头戴一奇怪眼镜,穿一褐色夹克配长裤搭一靴子戴一手套,背着撑得鼓鼓囊囊的背包,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迷彩样的东西,引得周围人侧目不断。 那奇怪的家伙就站在报亭前面,手上攥着一纸,好似对这里感到疑惑。 魏缘音正要离开,那幻觉的声音直接在脑袋里炸响:“那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魏缘音被这幻觉吵得头疼,小声嘀咕:“什么什么没见过?你在说什么啊?” 幻觉的声音重归平静,但还是在微微颤抖:“吾没有见过那个人。” 魏缘音看了一圈,大家注意力貌似都还在那奇怪的人身上,拿出手机比在耳边接着说:“没见过?很奇怪吗?” 幻觉长长的沉默后回答:“是的,因为没有见过,吾过激了,当然你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不是?” 魏缘音一句吐槽哽在嘴边,绞尽脑汁最终说到:“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至于吗?” 幻觉平静地回答到:“是的,吾确实激动过头了。没办法,她长得帅。” “你这?......嘶,我居然找不到吐槽的地方!”魏缘音把电话收起来,打算离开。 那奇怪的人却在人群中直接锁定住了魏缘音:“嘿!那边那个朋友!能帮我个忙吗?” 魏缘音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推到了聚光灯的正中央,天知道台下坐了多少观众,她僵硬地转过头去:“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人极其自来熟,上来就握住了魏缘音的手:“十分感谢,我刚来,不太识路,请问可以麻烦你带我去祈愿小区的三栋吗?” “三栋?那不就是我家?!”魏缘音语速快过脑速,她刚说完就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这嘴是想自个儿独立不成。 那人看上去异常高兴:“那就麻烦了,非常感谢。” 好家伙,这一口一个谢谢的,给魏缘音整不好意思了:“不用谢不用谢!跟我来吧!” 楼下还算清净,身处城中村,也难得见到活力四射的人,还能出来走走,那都得算是保养有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人的目光虽然直勾勾地朝着魏缘音,但感觉却是在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她看的,难道是那个幻觉?刚想到就被魏缘音自己摇头否决,多半是魏缘音想多了吧,这幻觉别人应该看不到,不然刚刚路上指不定能吓死几个。 那奇怪的人微笑到:“抱歉叫住你,只不过我还不太习惯被一堆人看着。所以非常抱歉。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夜星,初来乍到,如有得罪,我可以想办法补偿。” 夜星向着魏缘音伸出了手,魏缘音接住并握手:“没事的,能帮就帮,倒也不必谈什么补偿,我叫魏缘音。” 这手套还挺怪,皮制手套会在虎口处整块金属吗?魏缘音握手时,被金属冰得差点叫出来,一个好好的微笑愣是让鼻子、嘴巴、眼睛、眉毛在脸上各干各的。 夜星微笑着:“不不不,你也不喜欢被人看着,我是有添麻烦,这样吧,我们再商量商量?” 魏缘音感到迷惑:“商量什么?” “你瞧,我刚来,人生地不熟,如果你能帮我了解一下附近的话,我将非常感谢。然后你看,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这个。”夜星从那个大背包里摸出一个盒子,“我今天碰巧看见你在街上挑东西,这东西对你而言应当有用。” 夜星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截铲子,取出来一甩,一把正常长度的铲子出现了。夜星将铲子递给魏缘音:“你看,这是否需要。” 魏缘音仔细看了看,铲子一边是锋利的刃一边有锯齿状的边,铲面有一角是齿轮的孔,背面还有一个折叠的东西,大概是可以让铲子弯过来。 魏缘音细细琢磨着在心里说到:“这看上去像是野外的东西,这家伙真的只是看了我挑东西?” 她带着微妙的眼神偷瞄了一眼夜星,夜星却好像觉得无所谓:“可以交换吗,我用这个交换,你来当我的向导,带我在附近走走。” 魏缘音赶紧把铲子递回去:“不不不不,这不行,我不认为我有那个功劳!虽然很感谢你能这么想咯,但是你这也太客气了不是。” 夜星好像在想什么东西:“嗯......我倒是觉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看来是我对这里还是不够熟悉。我知道了,这样吧,你打算求生的话,那何不加我一个,我自认还是有着够用的经验,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魏缘音一愣,不自觉地退后:“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你打算干什么?” 夜星微笑到:“我并没有那种不好的意思。” 见魏缘音越发警觉,夜星退后几步,摸出个小盒子,在魏缘音面前晃了晃,然后把盒子放地上:“你看这样,我把这个给你,然后我走,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再见。” 看着远去的奇怪家伙,魏缘音小声对自己说到:“真奇怪,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奇怪?” “你重点不对啊?她既然知道你在干什么,那为什么不留她下来?!”自己身上奇怪的家伙如是说。 魏缘音一拍脑门“坏了,好像是这个理!......不过也许没那个必要吧?我也没办法确认她的好坏啊,这要一陌生人跟着我还怪吓人的。” 魏缘音捡起盒子,挺朴素的黑色盒子,拿起来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发出东西碰撞的声音。 “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吗,这要是危险物品的话,吾觉得离头这么近可起不了排险的作用。”魏缘音耳边响起奇怪家伙的声音,魏缘音顿住:“我觉得说不定还是有用的。” 用手小心将盒子打开,宛若是星空的碎片,一枚蔚蓝色吊坠静卧正中。吊坠主体为那颗拇指大小的五角星,在光照下,一抹忽闪蓝光雀跃其上。一圈黑色金属将那明星呵护其中,其上用银河作丝衍伸出一条长线。 魏缘音用手指小心翼翼勾起这项链,指尖传来一丝清凉:“看上去就老贵了啊,我这个时候追上去还她还来得及吗?这可太让我不踏实了。” “已经走远了,不过她貌似是送你了,要不戴上试试?”魏缘音头一次觉得这家伙平静的声音非常能蛊惑人心。 魏缘音摆摆头,让自己清醒了些,盖上盒子,放入衣包:“不,这东西我要留着下次见面还给她。” “你也不一定碰的到她。”奇怪的蛊惑者嘀咕着,她对魏缘音的选择表示无法理解。 魏缘音隔着衣服按住盒子:“就算没碰到,我还是觉得这玩意不是我的,我并不觉得我做了什么值得的事,收下这个,我良心不安啊。”然后魏缘音朝家里走去。 走到自己家门前,魏缘音回头看了看对面的门,门貌似没有关好,有什么东西正从那条细缝窥视着魏缘音。 魏缘音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有事吧?”,打开自己家门,坐到床上,“还是去看看比较好,万一那个憨憨又倒了呢?”然后再次走出去敲响那扇经常不开的门。 叩叩叩,细缝拉开,那片黑影正指向未知,门绝对没关,从手感上来说,更加像是被什么东西抵着了。魏缘音觉得有些奇怪,对着门缝喊了一嗓子:“有人吗?不答应我就进来咯?” 只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啪嗒啪嗒的拍击声,没有人回应。魏缘音背部窜过一阵凉气,鼻腔间好像还闻到了什么腥味。 魏缘音一把推开门,冲向胡守安的房间,抬脚踹开,没锁,稍稳住身,环视一周,没有人。 “奇了怪了,人呢?”魏缘音一边叨叨一边环顾四周,“这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要是是入室盗窃,还怪危险......嗯?那是?” 床上放着一张纸,a4大小,用笔写着什么。魏缘音走上前拿起来 上面写着: 我有一些个人的要紧事要处理,临时选择离开,没能与你道别非常遗憾。过几天事情处理完我会回来,届时再向你为此次不告而别道歉,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与关心。 胡守安 魏缘音拿着纸看了半天,字确实是她这个好邻居的没错,就是稍微潦草了一点:“什么嘛,走都不说一声。行吧,人安全就没事,打个电话试试,啊,这家伙常年静音来着,能不能接到啊,先试试吧。” 铃声响了一阵,电话被接起:“是魏缘音吗?”胡守安背景音有奇怪的杂音,也许是信号不好吧。 “啊是我,好啊,你小子胆子不小啊,门都不关,拿个小板凳你堵谁啊?不怕小偷?”魏缘音放松下来,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胡守安是个勤奋的人,瞧这一溜画风各异的画就知道了。 不过魏缘音还是更加喜欢胡守安早些日子的画,那时候的画风还比较统一,虽然魏缘音并不是那么懂这方面,可是她能感觉出那些画有种悠哉游哉的味道。 就是这些年,卖不出去画的胡守安生活拮据,笔下的画再没有那种味道,也许在柴米油盐里浸太久,这家伙也被染成了其中的一分子吧。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回到:“除了你没有人会找我吧,我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惦记不是吗?咳咳......” “你感冒了?就说你声音怎么变了点味儿,瞧瞧,你这画都没收,走那么急干嘛,多半连衣服都没拿吧?上哪儿去啊?还是多注意下呗。”魏缘音看着面前那大概是抽象派的某种作品如此说到。 “咳咳.....咳,我会注意的,咳咳......” “信号不太好啊,你这咳得听上去怪严重,是不是上次躺地上着凉了?记得看医生啊!” 魏缘音有点担心,咳成那样,肯定非常难受,虽然胡守安那边信号貌似差得不行,但是只要确定他人目前还好就行,嗯,稍微有点不那么好。 魏缘音挂掉电话,发了条短信劝他去看看医生就打算离开。 “嗯?这是?……竟然没有干?!”魏缘音轻轻碰了下工作台上的画,“嘶,完了,蹭掉一块,这家伙绝对会找我麻烦的吧,还是问问比较好。”得到等他自己回来修复的答案后,魏缘音很舒心地离开了,顺便关上了门。 躺床上,正刷着手机,一条信息吸引了魏缘音的眼球:与隔壁市相连的大桥损毁。 魏缘音瞄了一眼顺手划走:“桥坏了一时半会可修不好,嗯,希望桥没事?桥坏了的话,吃的会不会涨价啊,这小破城也没多少地种吃的,要是之后吃的用空运,那价格我可消受不起……等会,这不会和那个幻觉说的那什么什么东西有关吧?!” 迅速划回去点击“该信息已经被删除”,谣言?删那么快,但是万一……这种肉眼可见的事情应该不会造谣吧。算了,等明天就知道了,如果坏得厉害肯定会有人抱怨。 “啊,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呢。”魏缘音整个脸埋在枕头里面使劲蹭了蹭,翻个身慢慢沉入梦乡。 …… “唔,脑袋有点晕,得起来找点水喝。”魏缘音试图把自己从正坐着的椅子上拔起来,身体却像灌了铅似的砸了回去。 她隐约看见周边有几个人影:“喂?……” 她尽量让声音放大,喉咙却像着了火,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刮擦出血来。 那几个人影貌似发现了她的行动,他们慢慢地向魏缘音靠近,魏缘音感觉身下椅子一抖,缓缓上升。 其中有个人影貌似做了什么动作,大概是掀开了一块什么布吧。 魏缘音从缝隙中使劲往外瞪,但眼前的视野却逐渐昏暗。 那是什么呢?看上去是一块很大的地方啊。很暗,太暗了,看不清,这里的光呢? 眼皮头一次那么不听使唤,沉重地合在一起…… 胸腔中的空气被使用到所剩无几,魏缘音张大嘴想要呼吸,但是没有任何气体进入,自己成了一个被慢慢挤扁的气球,发出没有意义的尖锐哀鸣。像每一个溺死的人做的那样,疯狂的求生欲让她拼命挣扎。四肢终于有轻微的知觉。 “呃啊……”魏缘音从床上弹起来,“又是噩梦嘛?我没事?”魏缘音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直到空气再也挤不进去,然后一口气吐了出来:“还能呼吸新鲜空气实在是太……棒了!” 魏缘音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嘶,有点疼,看来这次应该不是梦……说起来,原来那个怪梦呢?这梦还带顶包的?嘿,你别说,都养成习惯了,这没梦到还怪想。” 她环视一周,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只有她平常的房间。她站起来,推开窗户,悠远的蓝天,阳光从窗户涌入,与魏缘音撞了个满怀。那些云彩依旧在天边飘着,还是如以往那般洁白。 “嗯,正常了,那些果然是梦吧!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扯。”魏缘音满意地微笑着。 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艹,完蛋,上班迟到了!”然后匆匆抓起衣服往外走去,衣服包里有个东西硌到了她,她边跑边摸出来,定睛一看是那个古怪的盒子。 看来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章 蔓延 被好一顿痛骂,正常,谁迟到不被骂呢?就是管事的那位嘴就没停过,不费劲吗? 魏缘音真的只想知道工资能不能少扣一点,可唾沫星子那么多也没半点粘上这个话题,围绕着“集体荣誉感”“你不干可以滚蛋”这几个词汇反复来回轱辘。 这个月每天上班都不带假期的,拼死拼活就为了那三千块钱,没想到能在这种事情上翻车。 想到就来气,端盘子都比以前更加“有生气”了呢!魏缘音克制住自己砸掉盘子一走了之的冲动,轻轻地把盘子收到刷碗的地方。 过了饭点,活稍微轻松了些。大家开始聚在一起扯闲话,魏缘音跟不上话题,像个透明人一样逐渐在群体中隐去。 虽然无人搭话,但魏缘音也乐的清闲,还有什么能比手中这方寸不到的小玩意更加有趣?她的注意力在海量的信息中跳跃,时不时被特定关键词所吸引。 “恰逢大浪,原施工队公开道歉,各地跨城桥因年久失修暂时停用” 这个话题够劲爆啊,成功吸引了魏缘音的眼球。 魏缘音粗略过了一遍全文:“啊,群岛就这点交通都不能好好处理嘛?” 另一个热搜被顶上,夺过了魏缘音的注意力:“这家伙居然漏税?!啧啧。” “来人了来人了啊,大家动起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魏缘音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开始忙活。 …… 今天,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人,没有上演奇奇怪怪的事,没有收到奇奇怪怪的物。魏缘音拖拽着身体向家移去。 魏缘音累了一整天,她就那么瘫在床上,摸出那硬邦邦的小盒,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现实产物,那黑色的一片更加像是来自深空,这到底是不是梦? 她的视线在屋子中扫视一圈,想象中的人没有出现,一种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的情绪飘过,却被时间吹散。 魏缘音再次将盒子收起,翻身趴在床上:“明天得早点起床去买一些东西屯着,毕竟可不能指望桥能自己长好。” 短暂的休息后,刺耳的铃声砸在魏缘音脆弱的神经上,魏缘音关闭了闹钟,起身,又栽了回去,心情异常烦躁,将被子和自己拧成一团,猛地起身:“上班!”…… 魏缘音路过小卖部,大清早的还挺清净,零零散散有些睡眼惺忪的人路过,偶尔夹杂那些熬了一宿的“猫头鹰”们。 “并没有抢着买东西的人啊,是我大惊小怪了吗?啊,那我下班再来吧,手上拿着东西来来回回好累的。” 正上班,那些顾客碗筷之间气氛逐渐含混不清,好像有什么危险东西正在空气中巡视。 魏缘音吸入一口这混浊粘稠的空气,缓缓叹出,那些人还在大声讨论着什么,却连笑意都显得格外收敛,似有什么秘密隐藏其中。 外边有些热闹的声音,魏缘音抽空往外边瞄了一眼,有那么几个人开始在商店里搬东西。 魏缘音心里一沉:“大事不妙……完了!下班还要点时间,千万别给抢光了啊。” ……时间偏爱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你越急,它就越是慢条斯理。焦急的蚂蚁,踩在钟表盘上,使劲催促再快一点。但指针只是不紧不慢地挪动着,急躁成为慢慢烧烤开沸水,热气腾腾,扑在人脸上,侵蚀人的耐心。 魏缘音听着外边的声音,不断推测着自己还能买到东西的几率。 下班时间到了,可这不是结束,周围人慢悠悠地收拾,魏缘音恨不得自己立马离开。 终于,结束自己的工作,魏缘音冲了出去,直奔商店。 出人意料,东西没有减少太多,不知道是大家都还在观望,还是单纯只是自己多想。 魏缘音拿起压缩饼干,心中疑虑开始缠绕交叉攀附,贫穷的现实总是让人束手束脚:“我的工资不可支持我豪赌啊,这万一只是我多想怎么办?可如果是真的交通出了问题,我没有屯东西,我又怎么办?……” 思绪打结。魏缘音妥协之下选了折中的方案:先买2大把挂面,还有一些调味品和一瓶大矿泉水。 带着食物回家,周围商店没出现空的货架,魏缘音心中却满是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一早,外边哄闹的声音将魏缘音从迷糊中拖出。魏缘音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学校发来信息。 魏缘音所在区域延迟开学,等待交通恢复。 这信息像一记重锤,砸在魏缘音头上。“什么?!”魏缘音反复确认这条信息的来源,甚至还去学校官网走了一遭。 她放下手机,天才蒙蒙亮,外边就热闹如春节那般喧哗。 魏缘音突然清醒,推开窗户一看,果不其然,商店外边满满当当都是人! 魏缘音的心一下子不知道被什么揪住,她匆匆忙忙穿了个衣服就下去找商店。 魏缘音并没有抢到多少东西,她现在手上的食物大概只能够两个月吧?一看时间离平常起床都还有一阵子,被焦急掩盖的困意趁着放松蔓延至四肢。 “好困啊,这群人咋起那么早!……唉,困啊,但是再困我也该准备准备上班了,不然再扣点工资,我还活不活了。”魏缘音重新回家整理了一遍仪容。 今天的生意不太好,大家倒是少有的闲。 魏缘音哈欠连天,昏昏欲睡,她好几次都想着打个盹算了,可惜那走过来走过去的的家伙估计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大约中午时间,大家收到一条来自上者管理局的信息,大概是说,让大家不要哄抢物资,如果有紧急情况,会有物资派发,目前正在抢修跨城桥,请大家不要惊慌。 这对魏缘音这种没抢到东西的倒霉蛋可是莫大的安慰,心中一下子轻松平静到让魏缘音自己都感到惊奇。 生意不怎么好,魏缘音这次回家破天荒的早,魏缘音反倒觉得不习惯了。 平时忙到没有精力去发展啥爱好,从小喜欢的那些东西说是学业为重早就被迫终止了。 原本想着,啊,未来工作再说嘛,工作了就有时间了,工作了就有资金了。现在正儿八经地开始工作了,却忙得脚不沾地,到家时早就精疲力尽。别说捣鼓兴趣爱好了,就是站着都累,恨不得一头扎死在枕头上。比起兴趣,更加想做的事就是狠狠地睡他个几天。 没有业余爱好,那剩下的消遣方式只有上网到处逛逛,为网络提供点人流量。 今天地方论坛最多的讨论还是物资到底需不需要抢购,但更多的人还是在庆幸会有物资派发,不然还真不好过。 不过让魏缘音疑惑的是,有些稍微极端的人,认为完全不需要囤货,甚至阴阳怪气那些买了的人,因为人数众多,还起了一波节奏。 还在正常运行的城市,那边的群众对受灾地区发来了安慰,他们也在募捐,试着支持这片区域。 魏缘音想了想,虽然哄抢确实不好,人一多,反而还会有人专门囤货来抬高价格卖,但是稍微准备一些应急的还是有必要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貌似也是哄抢的人之一,如果不找点理由的话,魏缘音自己也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天,上班,顾客还是少,可能就是因为大家都囤了东西的原因?没什么人来吃饭,大家有些许的闲,但是难得的清闲怎么会有人会嫌弃? 学校延迟开学,这让魏缘音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这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 已经过了一阵子了,交通还没修复,这个假期放得怪糟心,学校又推迟了开学日期,真的就是眼一闭一睁,假期加倍。 魏缘音所在城市没有大规模生产食物的地方,空运的飞机这几天却减少了来往的数量。上者管理局开始给每个人以优惠价格售卖一定量的食物,魏缘音每次都会买一些,毕竟不得不说价格确实公道便宜。城市还在正常运转。 这天魏缘音还是收拾收拾起来去参加那个没啥用的员工会议。 会散后,魏缘音提前拿到了工资,因为餐馆已经被暂停营业了,本来就买不到多少食材的老板在收到通知后非常愉悦地就停了业。 魏缘音紧紧抓住手里的工资,好在还有补贴的食物可以买,不然她也负担不起外边那些稍显昂贵的食物。 她头一次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就下了班,只好趴在床上刷手机。 网络上大家也是在庆幸着补贴的食物,而且还有不少人吐槽,补贴的吃的便宜大碗,都用不着买其他的。 当然,那些热心的群众还在一直安慰受灾区域的可怜人。 对于食物,魏缘音也在感慨,那确实又便宜又量大。不过她得重新找个工作了不是?总不能真的闲着就闲着吧,再便宜的食物也得拿钱换啊。 胡守安还没有回来,隔壁的房间却经常有碰撞声,也许是老鼠? 魏缘音因为忙,并不是经常和胡守安聊天,今天这么闲正好和胡守安好好聊聊,放松放松,明天就去找找工作。 魏缘音试图打电话,秒挂,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讨厌电话。 魏缘音无奈用手机发了条信息:“你那边还没通?” 很快胡守安就回复到:“是的,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瞧你当时跑那么快,都没好好收拾吧?干嘛去了,看见啥好东西了是吧?”魏缘音可清楚这家伙的脾气,除了是为了他口中的艺术,否则胡守安绝对不会那么积极。 果不其然,胡守安以最快的速度发来了信息:“是的,非常棒!那简直是个完美的作品,我无法言诉她有多么美,那是我穷极一生都想要达到的境界,这真的让我热泪盈眶,我感觉我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死在这作品面前都无所谓。” 魏缘音好奇心起:“是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瞻仰瞻仰?” 少有的,胡守安在这种话题上沉默了:“那是个好的作品……但是,我不太确定能不能让你看到……也许最好等你自己发现?” 魏缘音好奇心更甚:“是什么啦?有啥是我不能看的嘛。” 胡守安回复:“不,那不只是一幅画,我不确定,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好家伙,这听上去就有种非常诱人的神秘感!魏缘音脑袋里闪现着诸如“禁忌的艺术”这样刺激人心的中二词语:“我还真的想看看哎!” 胡守安回复:“你打算接下来找什么工作?” 僵硬地扯开了话题,有点扫兴,魏缘音一寻思,又发现了什么不对:“你咋知道我打算找工作的?” 胡守安回复:“这不是暂停餐馆营业了吗?再说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人会出去吃。” 魏缘音点点头,这倒也是个说法,她回复:“确实没啥人,下一个工作啊?我想去网吧那边看看。” …… 这段时间,魏缘音靠着每日分配的食物轻轻松松的活着,她成功当了个小网管。 不得不感概,现在外边的食物价格和打了鸡血似的嗖嗖地往上飙,也不知道那些募捐的物质到底有没有运来。 虽然吧,有每日补贴的食物,但那些食物非常固定,大家偶尔还是想换换口味。很多人都在网上晒每天的食物做法,换着花样还能吃久一点。 正因如此魏缘音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跑过去屯粮了,不过和她一样的人可不少,抱怨抱怨也就过去了。 日子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分隔两地的人只能通过视频电话见面了吧。 魏缘音想和她老朋友胡守安通个视频,可惜那家伙一直害羞不肯。魏缘音也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地放弃这个想法。 魏缘音开始为开学做准备,没错,学校准备给他们这批人开网课,不能线下参加开学典礼什么的还是怪可惜,但也只是可惜了一阵子,能开学就行! 这次事件正在一步一步朝好的方向发展。 …… 临近开学,魏缘音在网络上吃到个大瓜。也不知道哪个团体闲出了什么毛病,把各地监控给黑了,而且换一个黑一个,那么多协议挨个破解,倘若不是闲出毛病应该没有人会那么无聊。 相关部门正在紧急处理,大家伙都在吃瓜看乐子,少部分人表示出对未来一段时间治安问题的担忧。 吃瓜归吃瓜,开学还是要开学的,魏缘音已经换掉工作准备好开始自己大学新生活了! 这段时间魏缘音每天都非常精神,隐隐有睡不着觉的倾向。这些日子跟着教程走,魏缘音已经熟练掌握了土豆的十种吃法,还自己倒腾出符合自己口味的酱料。 她已经非常久没有去购买其他的食物了,且不说那些吃的很贵,就只说这些补贴的食物从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啊,量大管饱,性价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啊。 …… 这才开学两天,魏缘音饱满的精神就在下滑,不过至少她现在还在老老实实盯着屏幕。相关书籍还没有寄到,老师也只是让大家先记着笔记,之后书到了有心的可以誊写上去。 推送栏弹了个消息,顺手划掉。 “不对,刚刚那个是什么来着?我咋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词?”魏缘音反应过来,立马打开搜索,还没输入,她刚刚看见的东西就已经出现在第一条:部分地区粮仓被毁。 “什么?!这,这是要出大事啊,我还没有屯吃的!这边的粮仓还好吗?!”魏缘音以平生最快的手速搜索了自己所在城市,幸好还没出事。 魏缘音试着继续观看网课,但是心情七上八下,心思翻江倒海,精神恍恍惚惚。“不行,我得买点吃的去!”魏缘音站起身,拿着正在播放网课的手机就出门了。 魏缘音只稍微购入一些吃的,她并没有太多余钱。魏缘音特地挑选了那些保质期长的食物,省的像上次那样有些还没吃就过期了,就算这次粮仓的问题是个个例,这些东西也可以当作应急食品存起来。 有这些东西作为物质上的保障,魏缘音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坐下来继续听讲,不过可惜,课结束了。 并不是每次事情都会顺利,死寂的夜空被一声爆响撕裂,魏缘音与地面一同被震醒,当地论坛一下被评论挤爆。各种小道消息,各种个人猜测,各种胡思乱想。 恐慌在一瞬间被拉到最大,人们冲进能所有想象到的地方拼命地抢购。 魏缘音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后却只能面对空荡荡的货架。 她失神地归家,没了支撑一样瘫软在床,恐惧带着独有的冰凉从四肢开始吞噬。 魏缘音尝试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眼泪却和她真实的想法一样止不住的流。 她如同幽灵在论坛游荡,每一条评论都像是这荒诞悲剧的悼词,深深地刻在魏缘音心上。 眼看着外边的天空有一抹亮光升起,那惨剧被亮堂的光更清晰地审视,撕碎黑夜中残存的幻想。 好在上者管理局发布通知,本市不止一个粮仓,食物足够运行到大桥修复。可魏缘音的心如浮萍,被混乱搅动,摸不着那结实的岸。 第二天,魏缘音在楼梯上瞧见了新奇的植物,一株小小的蘑菇,像把浅蓝色的小伞,边缘有一圈近似白色的蓝,伞柄是渐变通透的蓝,在水泥地上顽强地冒出头。 魏缘音依稀记得自己见过相似的东西,不过那时可没有那么大,那时不过一节小拇指那么高,现在至少可有一个巴掌大小。 她看着这蘑菇,那清澈的蓝,平静地向内蔓延,自己好像在望着一片湖泊,或者是一滴眼泪?这柔软娇嫩的植物,竟真在这片水泥上活了下来。 这是什么植物呢?魏缘音拿起手机试着找出它的名字。不过网络显示这是最近发现的植物,还没有命名。 魏缘音在见过这蘑菇后,心中的不安居然被奇妙地抚平了。也许美的事物天生就具有抚平人心的力量吧。 网络上大家开始联系亲人报平安,魏缘音并没有亲属,她只能找找自己的朋友,比如说某个一直没回得来的胡守安。 “老胡啊,你那边咋样?我这边粮仓炸了,不过幸亏我之前担心,买了一批吃的。”魏缘音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去告知胡守安,生怕这家伙那长期不良的身体扛不住这么重的信息。 胡守安秒回:“我这边,应该是不用担心食物的。你要不要多去找找?不然之后没吃的可不好过。” …… 那场爆炸刚过去没有多久,网络上就已经怨声载道,破口大骂那群闲得没事倒腾监控的混账。 人人都是炸药桶,随便一点就炸,各方混战打的不可开交。 可惜,不幸的是,无论是倒腾监控的还是炸粮仓的,一个都没抓到。 啊不对,有一个被抓了,但是明显监控还是没有恢复,大家也只能骂着那人解解闷。 魏缘音刷着评论,滑到底,再滑,只见进度条一直转啊转,血压逐渐上升:“靠!没网?我不是才交了话费的吗?!”魏缘音拿着手机起来走了两步,还是没网,走到阳台,依旧没网,重启流量,仍然没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魏缘音骂骂咧咧走出去,她打算去附近奶茶店蹭个网,不然下午那节网课自己万一被老师一时兴起点个名不就完了? 这还没到奶茶店呢,就听见路上有人讨论没网的事情了。 魏缘音心里没了底儿,她想找个人说说话,她试图给胡守安打电话,但是一直打不出去,好不容易通了,都断断续续的,而且才说了两句就彻底断了,而且那两句还不知道为啥声音就非常扭曲。 广播让大家冷静,正在抢修,会尽快恢复通信。魏缘音也只能等待。 …… 离断掉通讯已经半个月了,魏缘音非常担心胡守安的情况。这几天自己吃的也开始逐渐减少,网络修复也没个影儿,人吧,一闲就容易东想西想,更何况现在? 魏缘音气都气完了,骂人都提不起兴趣,课也没法上,想打电话告诉老师,电话也打不出去。又担心又害怕但又无能为力。 …… 怎么办?食物已经不太够了,魏缘音瘫在床上,这是减少体力消耗的好方法。 不知道学校那边会不会给自己挂科,也不知道胡守安那边到底是不是安全,不过目前还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吧。 无限地猜想基本上可以摧毁每一个人,魏缘音开始有些神神叨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一大跳。 魏缘音曾试着拿钱去买点额外的食物,显然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空手而归的人更多。 魏缘音开始抱怨自己之前为什么就不能多买一点呢。 魏缘音还算好,她好歹还买了些,这让她多撑了一阵子,难以想象那些之前没有抢到食物的家伙该怎么办……吗? 不,魏缘音能想象到,她每天都会把吃的换个地儿藏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到了晚上,外边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那些谩骂以及求饶的声音,多多少少魏缘音也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她的门也被敲了好几次,她不得不将东西堆在门口,把窗户封死,当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会贴着地面去听,或者从窗户不多的缝往外看。 没有监控,肆无忌惮的劫掠者一到早晨就摇身一变,成为良民,没有人能制裁他们,上者管理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魏缘音已经好几次听见暴力破门的声音了,先是由咚的一声拉开序幕,紧接着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声,以及细微的求饶声,平静一段时间后就只剩下了幽怨的哭泣声,像是荒郊野岭的冤死鬼。 魏缘音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下一个不是自己。 魏缘音不知道是运气不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门自从那次后再也没响过。 那次她缩在床上抓着小刀死死地瞪着门外,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听见外边在砰砰地撞门,结果那声音莫名其妙戛然而止。 从此她的门再也没有响过,也许真的只能归结于自己的好运吧? 窗户缝里透进来一丝亮光,外边突然响起整齐的号子,不过总体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根本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魏缘音扒拉着窗框,竭力往外瞧,那是一群人,他们像一群蚂蚁一样混乱却紧密相连地前进。 他们貌似在砸些什么东西,时不时在人群中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他们面前站着一些执法人员,不过没有产生正面的冲突,那些人只是拦着。 魏缘音注意到,那些游行者的身后,有着散落的食物,兴许是砸东西的时候落出来的吧,有零零散散的人在后边跟着捡。 食物,那可是食物。但是那不是正常手段获得的东西,那是不道德的,理智如是说。 可刚刚坐下来,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开始不断碾压魏缘音的理智。 “也许我该去捡上那么几个?那可以让我活久点……可是,这东西原来的主人也会因为失去而死去吧?不,他们都在捡,这也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在捡东西,就像捡路边的垃圾一样。我只拿一点,能填个肚子就好,这不会给其他人造成太大影响。”魏缘音的食欲战胜了她的底线,她成功说服自己。 她戴上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推开门前的东西,艰难地挤出去,反手锁死家门,从家前往楼下。 确实,这里有零星散落的食物,魏缘音拿出塑料口袋,远处那群人还在游行和打砸。 一个面包,也许不是那么够,但是这里有不少。两个拾荒者偶尔对上眼神,都会默契地撇过头去继续自己的拾荒。 魏缘音跨过一道门,进入了也许曾经是路边商铺的地方,她发现这里还有几瓶水,喜出望外地捡起来塞进口袋。 嘿!你瞧!那边甚至还有瓶牛奶! 魏缘音伸手去拿,却正好对上了后边那双眼睛,目光涣散一动不动,和死了一样。 那是商铺的老板,他一直住在店后边那一小块地方里。 老板是个热心肠,魏缘音之前买东西,他看魏缘音有些窘迫,还给魏缘音打了个小折。 记忆里的老板一直是笑盈盈的,对着每一个到访的人打招呼。 他现在就瘫在地上,双目无神,脸上再也没有了记忆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无力。 魏缘音拿起牛奶的手在颤抖,也许这些是老板活下去的物资,她的行为不是拾荒,她迫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杀死面前这个人。 魏缘音就那么站在他面前,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是无力大众的一份子。 魏缘音觉得自己也是无力的一份子,她能做到什么吗?她不过是这场悲剧的一员,兴许死在哪个角落都没人知道。 她想了很久,最后蹲下来,将口袋递出。 那个老板眼珠颤动了一下,缓缓向魏缘音转过来,眼眶中有流光在转动,他仿佛在向魏缘音确认。 魏缘音重重地点头,老板用颤抖的手接过口袋,不断向魏缘音道谢,魏缘音转过身甚至还能听见砰砰的磕头声。 魏缘音无法接受,她只能劝老板先将食物藏起来。老板依然一步三回头地向她道谢。 魏缘音空着手往回走,她在心中想到:“我能做到什么吗?我不能,如果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我也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员。但是我希望我,还能继续做我想做的事……哦,也许我的悲剧也该结束了吧。” 除了悲观与仅剩黑暗时光,魏缘音也没有多少剩下的了,她果然就不适合活在这种时候,她是和平时代保温箱里成长出来的婴儿,这场风暴对她而言太过猛烈。 魏缘音站在自己住的楼下,天边的乌云沉甸甸地压着,风卷起一两片树叶又随意地抛下,她慢慢走了上去。 “喂!你!把吃的交出来!”魏缘音被一个带着口罩的大汉拦在走廊,什么时候这群人白天就开始“营业”了? 大汉见魏缘音没有回答,将眼睛极力瞪大,恨不得撕开眼角,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不想死就快点!” 这大汉背对着窗户,魏缘音看不清他的脸:“我没有!” “少来!我看见你去那边捡东西了!交出来!”大汉用刀比着魏缘音。 魏缘音心想:“这就是我的结局吗?死在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伙手里?”她口头回复到:“我确实没有。” 那大汉全然不信:“交出来!不然我马上剁掉你的手。” “也许我这场悲剧确实到了落幕的时候吧。”魏缘音心想,再一次摇头:“我真的没有吃的。” 那大汉面红耳赤,拿着刀似要砍下来。魏缘音一想:“也好,快点让这场噩梦结束吧。” 魏缘音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噗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地上了,伴随着零星的叮铃声。有个什么小东西弹在魏缘音腿上,打的怪疼。 魏缘音疑惑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家伙,魏缘音不禁喊出来:“是你?” 第三章 夜空中的明星 “哟!你好,有一阵子没见了啊!”那家伙把脚从大汉的后脑勺上边抬起来,移到后背再次踩了下去,发出沉重的闷响。 那家伙嫌弃地拍拍自己的裤子,整理整理衣领朝魏缘音打了个招呼。 魏缘音目瞪口呆,她见过这家伙,明显的,她没有记名字,她想说点其他的,但是一时半会想不到说些什么,她只能站在那里举着个手指着那家伙,像个白痴一样。 那家伙看着魏缘音有点尴尬:“我是之前和你见过的夜星。” 夜星脚底下那个大汉似乎挣扎了一下,被地上的玻璃片扎出少许血液渗在地面上,大汉见此情景不敢轻举妄动,小声骂了两句脏话。 夜星又踩了一脚:“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虽然这东西并没有真的打算动手,但是放走了说不定会在以后添麻烦。” 魏缘音对面前的情况有些许的不适应:“呃,我不知道?” 夜星只是盯着魏缘音的眼睛,她那墨绿色的眼睛是一个漩涡,吸扯着注视者的灵魂,魏缘音仿佛被架在了审讯灯下。 夜星突然说到:“啊哈,我大概明白了。你,起来,你可以滚了。”然后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大汉,那大汉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啐一口血沫,立马朝外边跑去。 魏缘音事实上并不是想那么轻松地就让那家伙跑了,换谁来这一出都不会觉得好受,可抓他的都已经放人了,总不能说再抓回来吧? 魏缘音正纠结,夜星拍了她的肩:“我知道,放心。”不知道是不是魏缘音的错觉,她感觉夜星那深邃的眼睛好像变得更加幽暗。 夜星把一个盒子递给魏缘音,魏缘音一看,这不就是之前那个盒子吗? 她呆愣愣的拿着,一脸惊恐。夜星却一边给她打开一边说:“下次把衣服扔凳子上前,记得看看有没有东西。” 然后夜星取出项链,熟练地给魏缘音戴上。 魏缘音现在感觉非常微妙,也可以说是五味陈杂、难以描述,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样一脸认真的搞这种事情,真的非常让人无语啊。 魏缘音表情都拧巴成核桃了,嘴巴想张开说点什么,但是就是张不开。 待魏缘音反应过来,那项链就已经在脖子上了,正打算取下来还给夜星,却被夜星拦下。 夜星笑眯眯地摇摇头:“我已经送给你了,我不喜欢被退货。” “啊不是,可是,啊这,虽然,但是吧……这个我不能收啊,我没干啥事啊!”魏缘音语无伦次,这话咋接咋奇怪。 夜星拉着魏缘音走到魏缘音家门口,用更加熟练的方式打开了门,然后兴致勃勃地说:“你要是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值得的事情,那你就来当我这段时间的向导吧。”然后把背包往门旁边一放,直奔卧室然后坐下,其动作之行云流水,看得魏缘音啧啧称奇,直怀疑这到底是谁的家。 夜星大概是看出了魏缘音的微妙情绪:“嗯,奇怪吗?” 魏缘音把口罩一摘外套一脱丢在床头:“我该怎么说呢?也许是你太热情了?” 夜星依旧笑眯眯的:“看来我又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我观察的样本数量出了问题。不过,我们那边确实是这样,非常抱歉……对了,刚刚打碎个玻璃,需要我作相关赔偿吗?” 魏缘音无奈地坐在床的另外一边:“你们那边未免也太自来熟了吧!不过那玻璃吧,说实话啊,我觉得压根儿不用管,没人能知道谁做的,除非你自己承认了”。 “你这一说我倒还不好意思了,这不是我的作风。”夜星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维持着笑容,双手捏在她那古怪眼镜垂下来的细绳上,看上去非常怪异。 魏缘音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她用手捂住肚子,然后抬头,用另一只手划了一圈,看着夜星:“你看啊,虽然很抱歉,但是如你所见,我大概没法当一个长久的向导。” “正好,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提供另外的帮助,”夜星看上去并不失望,她站起来,向魏缘音伸出手,“你提供固定的住所,我提供你需要的知识,公平公正公开,如何,可以吗?” 魏缘音没有接夜星的手,她在思索另外的问题:“你等会儿,你没地方住?” 夜星真诚地点头:“我刚到这边”。 魏缘音更加疑惑了:“好家伙,那你之前呆哪里的?” 夜星理所当然地回答:“这城市边上有个小森林”。 魏缘音一寻思:“不对啊,那你也不是特别需要住的地方啊?没准现在森林比城市还安全些呢”。 夜星微笑:“我驱蚊水用完了,留在那边养蚊子不好。” 魏缘音一把握住夜星伸过来的手:“行!那咱成交。” 咕噜,肚子又一次抗议。 魏缘音想起来去拿吃的,但是她又想到了夜星:“食物我没有太多,也只能和你分分,想吃饱可能有点困难。” 夜星摇摇头:“这不是问题,我自己带了不少。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分给你。” “呃,暂时用不着吧?我会尽量找到吃的”魏缘音在柜子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出一包方便面。 水咕噜着吐出烟雾,一股热腾腾的香气从锅盖缝隙中挤出。交错的面条逐渐柔软松开,懒洋洋地瘫在汤中起起伏伏,亮红的汤汁将人带回盛夏的炙热。这在现在可是难得的享受。 魏缘音想给夜星也泡一碗,但夜星拒绝了,她拿出压缩袋一样的东西和魏缘音一起坐在桌子旁边。 魏缘音正吃的香,余光无意扫过夜星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灰色的砖?! 魏缘音停下手中的筷子,震撼地看着夜星吃得津津有味:“那是啥玩意儿!?” 夜星倒没觉得有什么:“一种营养食品,大概包括了我今天所需要的营养物。” “可,那能好吃吗?”魏缘音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不说其他的,那东西看上去长的就不怎么好吃。 夜星递过来另一包压缩袋:“我觉得还行,要试试吗?” 魏缘音收下并表示感谢:“谢谢哦,我下次吃吧,我想更加节省一些”。 “行。”夜星两口就吃完这“灰砖”然后站起来:“我先去附近看看”。 “啊?没问题。”魏缘音继续吃泡面,也许这“灰砖”只是长得不好吃?说不定味道还是值得期待呢?就是这东西掂量起来大概是可以用来钉钉子的那种,想必也完美继承了压缩食物的优良传统。 魏缘音吃完洗碗,然后又瘫在床上。她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一种被人盯着的不适感,浑身发毛,她睁开眼,夜星就在她面前。 夜星对她休息的行为表现出疑惑:“你现在就休息吗?还有很多事得做。” “啊,还有什么?我不可能再出去打工吧,钱已经换不到吃的了。”魏缘音翻了个身,避开夜星的视线。 “那么事情就更多了,起来。”夜星并没有放过魏缘音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啦?!”魏缘音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怀里还抱着被子。 “水源、火源、食物。”夜星作思考状,她将眼镜的细绳勾在指头上轻轻摩擦,最后把细绳从手上放开,笑眯眯地说到:“很好,我们一个稳定的都没有,你是打算手搓物资?” 魏缘音耸耸肩:“可以用自来水和天然气啊!吃的吗……那确实是个问题,那也没办法啊,我已经尽量节省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夜星突然靠近,嘴角还是那个弧度,“自来水和天然气是永恒的?” “这些需要人力,现在该怎么维持这些工作的正常进行?这是个有趣的话题。”夜星微笑着,这个笑容感觉像是什么公式一样,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怎么变化。 “管理局会维持的吧?”魏缘音不太愿意相信夜星的这个说法。 夜星取来几张白纸和一只笔:“我现在有个不怎么好的猜测,假设这里我们所在的地方。”夜星的笔点在白纸上。 魏缘音点点头,她可没搞清楚夜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星取出一张画出小区的轮廓,再拉了两条线表示马路:“这里交通那可是非常方便,让我们看看它通向哪里呢?” “嗯,大概是管理局中心?”魏缘音好像隐隐约约知道了点什么。 夜星在路的尽头画了管理局的轮廓,然后笔一转又开始画其他的东西,一边画一边说:“对,我记得那边有个广场。楼底下那场游行停了吗?” 魏缘音听着外边没声:“大概停了吧?” 夜星继续画着:“不现实,他们要求的多半是食物或者活下去的物资一类,怎么会停下呢?蝗虫会停下来看风景吗?” 魏缘音点点头:“那确实,但他们不是抢了别人的吃的吗?” 夜星还在画,白纸已经有一块非常复杂的区域了:“要是管理局能提供食物,他们大概率聚不起来,可惜食物并不够。我再来小小的补充一些信息吧!你看。” 夜星用笔圈出五个地方,基本都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根据我来时所看到的,他们奇妙地不约而同选择在同一天开始游行”。 “而且是从五个地方几乎是同时开始,如果没有提前沟通,那可非常少见。我倾向于人群中混入了其他群体,”夜星在城市中画了5条线弯弯曲曲地通向市政府,“这群人,我们把他们称呼为领头羊吧。他们知不知道管理局没有食物了呢?” 魏缘音发出疑惑:“说不定人真的不知道呢,再说你还是没有回答,他们抢吃的之后是不是满足了呢?” 夜星点点头:“不知道?那也行,游行的人可都是人力,这群人现在什么都没干,还拖累了周边的工作。关于抢吃的,哈哈,那真的是意外的有趣啊!他们从人流量大的居民区不远万里地来到市政府中心,还贴心地没去洗劫大超市之类的地方,要是不管人群的话,这群人多半会直接去附近仓库一类的地方吧?可现在他们直指中心,也许还打算停在那边一阵子。” “说不定大家真的认为还有吃的呢?”魏缘音想法有些动摇,说话没了底气。 夜星继续低头画图:“这件事的重点是领头羊,或者说领头羊上头的牧羊人。他们为什么要带着一批人直冲中心?他们是以获取食物为基础行动,还是以其他为目的而行动?如果他们只是觅食的蝗虫,那安全不少,但是仍然不妨碍,劳动力被这群人带着游行去了,说不定会停电停水。” “就算他们不是为了吃的也不危险吧?”魏缘音盯着那张白纸,她突然发现,这张城市图异常精确,但夜星没有停下,她拿出另外一张继续画。 夜星的笔与纸摩擦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她甚至没有抬头:“不以食物为目的,还故意聚集人群去管理局中心?那这边的……全称叫什么?哦,上者管理局。如果上者管理局拿不出食物,会选择怎么平息这一批蝗虫?可到现在我只看见了零散的执法人员,但他们并没有实施镇压行为。我要是管理局人员,我大概这时候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你是说他们想……”魏缘音被自己的大胆想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领头羊也拿不出食物,没有那个基础,”夜星还在继续,她已经画出来第二个群岛,“我呢,非常好奇这群人到底打算干什么。我有一些小小的猜测,之前一直苦于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也许这次可以知道?但在那之前,你可以去接点水吗?”魏缘音不明觉厉地去接水了。 魏缘音忙完回来时,那几张白纸俨然可以拼接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了其他的国家,其中自己这边的九片岛屿,有3个被红色圈起。 魏缘音啧啧称奇,这图可能比某些劣质打印还要精准:“水接完了,下一步?” 夜星把笔帽盖上,发出咔哒一声,抬头看着魏缘音:“走吧,去管理局中心看看”。 魏缘音在路上累到怀疑人生,她头一次那么深切的体会到公交车有多便利。夜星依然保持着这个速度,神采奕奕,没有一点疲惫的迹象。 路边上,玻璃碎成雪花一片,细细的铺在地上。门没一扇完整,半边身子斜挂在门框上,看上去随时都会哐当一声掉地上。家具被暴力从室内扯出来抛在室外,坑坑洼洼缺一角少一块的。空气中各种奇怪味道夹杂,甚至还有微弱的腥味。 夜星似乎有些兴奋,嘴角的弧度终于有了变化,眼睛转个不停,看上去在这环境中如鱼得水。魏缘音压抑得都快吐了,看着夜星的行为,就在心里一个劲感叹起人与人的区别。 靠近管理局中心,稍微有了点人声。夜星询问半死不活的魏缘音:“还能跑吗?如果可以,我要去附近楼里看看。” 魏缘音使出浑身力气抬起头:“不行了,我觉得,我可能要累死在这儿了,不行,我真的走不动了。”然后一屁股坐下。 夜星停下向前的脚步,蹲在魏缘音面前,她又把玩起眼镜上的细绳:“还有点远,我带你过去,你先把眼睛闭上,好好休息一下。” 头一次那么近距离仔细观察,魏缘音发现,夜星眼镜上的细绳垂下来竟是连接在了脖子上的一个环,那个环呈白色,上面有蓝色细纹,大概只有四分之三的圆弧,还怪有科技感的。 夜星咳嗽一声,魏缘音才反应过来,然后鬼使神差地就真把眼睛给闭上了,可能是累过了头?好像有一股气流携着一股清凉异香从魏缘音鼻下穿过,魏缘音顿时身感踏空,坠入浩瀚的星河,迷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迷迷糊糊醒来时,魏缘音已经在游行人群的附近,应该是3层楼高的地方,窗外闹哄哄的一团。 魏缘音使劲搓了搓眼睛,然后拧了自己一把:“这是……”难不成自己又做梦了? 旁边的夜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看你累得睡着了,就把你搬过来了”。 魏缘音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家伙的体力可真是见了鬼的好! 外边还在闹哄哄的,上者管理局的大门仍然紧锁,魏缘音出门时就已经临近傍晚,这会儿已经接近午夜了。 这群人大概是因为好几天的游行,也有些疲惫,除了那几个热血沸腾的家伙,已经有开始稀稀拉拉的少部分人坐在地上。再沸腾的血也耐不住时间的折磨,滴在无回应的一片苍茫中,总会慢慢冷却。他们精力总会耗尽的吧? 夜星突然小声说到:“我貌似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啊,有意思”。 魏缘音往窗户外边看了一眼,黑不溜秋,除了那几个灯底下的,啥也看不清,人挤人挤人,魏缘音转过头用看难以描述的表情打量夜星。 夜星依旧非常厚脸皮:“那几个,对,就人群最左边上的那个穿黑色大号外套,还有那个带着墨镜还戴了帽子的,以及他旁边那个穿着蓝色t恤腰上缠着白色防晒衣的还有……” 魏缘音又把视线转向窗外,她还是看不清,兴许是她瞎了,夜星点名的那几个她硬是没看见,她放弃挣扎:“停停停,你别指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他有什么问题吧?” “哦,问题不大,他们可能不是正常人。”夜星耸肩。 魏缘音异常无语:“你也不是啥正常人……等会,你说的是哪种意义上的不正常?” 夜星突然转身把不知道什么东西按在魏缘音脸上,呼吸变得困难。 魏缘音正要挣扎,地面开始晃动,视线抖动,窗外泛起蓝光,一些荧光的蓝色物质从窗口向房间里蔓延,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如果不是在这种场景下,那确实异常瑰丽。夜星拉起魏缘音,躲到墙角。 晃动终于停止,淡蓝的荧光物质已经铺满整个房间,魏缘音认出,这是那种她见过的蘑菇。 夜星指着她盖魏缘音脸上的东西说到:“你自己戴好。” 魏缘音自己摸索着带好,这是个白色的东西,有点像半脸面具,外边那层壳硬邦邦的,用手敲的话还会发出砰砰声,通过这个东西呼吸稍微有点难,也许是某种口罩? 夜星看着这一地的荧光蘑菇,看上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走到窗口边,向外遥看。 魏缘音从窗口和夜星的缝隙间往外瞧,原来橙亮的灯光已经熄灭,不明的藤蔓缠绕覆盖了路灯,散发出悠悠蓝光,几个巨大的蘑菇从管理局中央撑开,蘑菇边缘垂下发光的丝线,忽闪忽闪的微光从蘑菇伞下散开向远方飘去,人们安静地躺着蓝色的海洋中,风轻轻吹过,蓝色的荧光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这副画面让人感觉到诡异的宁静。 魏缘音的心情像将大脑撕成两半一样矛盾,这画面简直可以说是恐怖片级别,不知到是死是活的人就那么躺在里边,前一刻还在吵闹,后一刻就那么平静。 这蓝色的光,好像有种魔力,宁静,悠远。 意识沉于大海,海浪冲刷边界,温暖环绕身边,一层一层,身体轻飘飘的随浪漂流,好像会融化在这片温暖之中。 在无垠的蓝色大海簇拥下,貌似有着人们来来往往的身影,人们亲切地招手,飘浮的身体逐渐放松,海面倒挂在天空中,漩涡中浮现出温暖的金光…… 啪的一声,魏缘音从遥远的地方被拉回,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嗷!你干什么!” 夜星把手收回来:“醒了?”魏缘音捂住右脸,但是她发现左脸貌似也被扇了耳光,如果用两只手分别捂住两边脸,那一定非常憨,这家伙手打那个口罩上边难道不疼吗。 魏缘音环顾四周,还是那个小房间,记忆好像在散去,模模糊糊如隔层轻纱。 她看向夜星:“现在是个什么鬼情况?” 夜星回到窗口前望着窗外,身体斜靠在窗框上,手指勾起眼镜边上的细绳:“不是个什么好情况。” 魏缘音嘴角有些抽搐,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但是她等了好一阵那家伙也没有解释的意思:“那不好的情况又是指?” “完美!完美的作品!”夜星转过身,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情绪逐渐激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那该死的疯子给揪出来撕成碎片!” 夜星陷入了陶醉,魏缘音感到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从夜星身边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她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喉咙呼吸不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星身上的衣服仿佛在共鸣这种疯狂,逐渐在变化。 突然,身上的压力一轻,魏缘音腿一软,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夜星那边情绪倒怪异的稳定起来,她补上一句:“可惜,那人死了,死透了,啧啧。” 夜星终于把目光移到魏缘音这边:“嗯?抱歉,兴奋过头没收得住。” 魏缘音还是低着头,她的身体到现在都还在颤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但是恐慌就像狼一样咬住了她,扼住她的咽喉。 魏缘音在心里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没准还不是个人! 夜星见魏缘音还没有动静,走过来蹲在了魏缘音面前,她把头歪过来看着魏缘音:“你,还有力气动吗?”还是那个笑眯眯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如恶鬼一般。 “要是有那个力气,我早跑了!”魏缘音在心里呐喊到,但是她张开嘴只能小声回复:“还……还好吧?” 夜星搀扶起魏缘音:“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在这里,稍微有点意思了,真是一场好戏啊!我来掺和掺和,那是相当的合情合理。你说是吧?小音音。” 魏缘音感觉胃酸在涌动:“小……什么?”魏缘音长那么大,头一次听见别人叫她这称呼。 夜星看上去现在心情不错,甚至哼起了小曲,她边开门边回答:“小音音,我想的外号!怎么样?” “虽然很好听吧,但是可以换一个吗?”魏缘音小声询问道,她现在也不太敢直接拒绝,万一把这家伙惹起火了,天知道她会干点什么。 “不,我觉得这听起来很不错,而且还很顺口,对了,外边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夜星把魏缘音扶着往外走,全然不顾魏缘音那已经黑得快看不清的脸。 走下楼梯,地面上铺着一层蓝白色的草,还带点荧光。 夜星转头问道:“你好点没?要是能动,我可就放手了?” 魏缘音早在楼梯上就已经可以动了,但她没敢说,现在一听她当即重重点头,然后快步走到离夜星几米远的位置。 “哈哈,站那么远,要是有危险,我说不定会反应不过来。” 魏缘音不情不愿挪过来一丁点,夜星耸了耸肩,勾起眼镜上的细绳。 走出门,外边建筑被那些荧光的植物覆盖了个七七八八。各种高低不一的蘑菇长在各种奇奇怪怪的位置。人群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其中。 夜星在前边招了招手:“你过来。” 魏缘音环顾一圈,这梦幻的蓝色,像是进入童话中的仙境一般,周边的小动物有些羞涩,只有小虫还在歌唱,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掩藏在风吹树叶之下。 把视线拉长,远处的黑暗仿佛随时会窜出什么东西,比如说狼啊、邪恶的小精灵啊…… 嗯,待在那家伙旁边会安全不少,她选择跟上去。 夜星指着面前躺着的那个家伙:“你瞧,这家伙像不像个尸体?”魏缘音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遍夜星,蹲下去用手指探鼻息。 夜星半蹲着拍了拍魏缘音的肩:“放心,我就开个玩笑,看你那么紧张,这可不好。” 魏缘音脸在抽搐,手在颤抖,要不是打不过,她肯定按住这家伙爆锤一顿。 “放心,我也不会干什么坏事,不然你现在应该不在这里。”夜星没心没肺的的微笑着。 魏缘音心里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是她改天改主意了,那……那交给改天的我吧!……这根本没办法不在意啊!”口头上却是:“……好。” “你瞧,这一片,按我经验来看,他们可能要个几天才能醒。现在动手那可是相当方便,手一起一落,之后抢食的就少一个。”夜星说完也蹲了下来。 两个人中间的这家伙表情非常安详。魏缘音瞥了眼夜星:“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经验啊?这些人那都还活着啊,一刀下去进去的不就是我了?啊不是,为啥我得跟着你分析啊!” 夜星仍然微笑着:“现在又没人知道,再说醒了的话,就得花更多时间。” 魏缘音站起来:“不不不,我不干。” 夜星耸耸肩,没有说话,只是把眼镜上的细绳又缠在了手上,一圈又一圈。 魏缘音顿时感觉后背窜过一阵凉风:“就……你看,说不定这群人里还是有好人的嘛!总不能……总不能坑杀无辜的好人,你说是吧!” 夜星站起来不屑地踢了面前这个倒霉蛋一脚:“好人?好人能跟着抢东西?我可是一路看下来的,你在怀疑我的眼力?” 魏缘音退了一步:“不不不,我怎么敢呢,就……” “哈哈,我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夜星的脸川剧似的变化,又绽放出笑容,“来,我们也不动手,我们把他们搜刮来的吃的带走,如何?” 魏缘音在心中对比了一下,嗯,至少这还能活着不是?她对着夜星点点头。 “如果有的话,顺便把他们武器摸了吧,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不过,有那么几个家伙,我还是不能错过,”夜星对着魏缘音比了个手势,“你稍微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魏缘音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行?”夜星很快就消失在这片蓝色的草丛上。 “这家伙真奇怪。不过把这群人吃的带走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咱能多撑几天,这样来的食物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魏缘音靠近面前这个安详的家伙,把手伸向他的左边口袋,“嘶,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这,有点像小偷啊。不管了,这家伙一路上肯定也干了不少坏事,我就不过是把他抢来的拿走而已!” 魏缘音心一横,摸了一遍那个倒霉蛋的口袋,就扣扣搜搜的有块泡泡糖,魏缘音一拍脑门:“我,真的是傻了吧?!为啥要摸口袋啊,这么点空间,明显吃的也放不进去啊!肯定是在什么大的包里吧?”魏缘音站起身四下环顾,终于在一草堆里把背包揪了出来。 待夜星回来时,魏缘音已经大包小包像个要回家过年的家伙了。夜星拿起一个包包掂量一下,啧,对于魏缘音来说应该是有点重的,但是看看魏缘音,一脸心花怒放,要不是还有地心引力在,估计她要飞起来……应该说,不愧是肾上腺素?能让一个走过来就要死要活的家伙失去理智打算背着一堆东西回去? “喂?你真的打算全扛回去?”夜星翻开一个包包,把薯片之类包装充满气体的食物翻出来。 “嗯呐!留这边变质也太可惜了!”魏缘音还在周围草丛里翻翻找找。 夜星摇摇头:“你挑一挑,我们不可能全带回去。” 魏缘音转过头:“为啥?大不了多来几趟呗。” “找死啊,听我的,选一部分。”夜星专门把巧克力、水一类的扒拉出来,然后往她那个包包一塞,也不知道这包包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魏缘音不舍地放下包包,把东西倒出来,然后一边偷瞟一边学着夜星在里面扒拉,边挑边在心里哀嚎:“永别了,我的薯片,永别了,我的老干爹辣酱……” 一番整理后,魏缘音就只剩一个包包,轻轻松松。其他的大多让夜星倒她包里了,不得不感慨,那背包的容量真的非常恐怖,到现在也没满。 夜星摸出一个口罩,戴自己脸上,从地上随机挑了个幸运小孩,从他身上捡了一件有兜帽的外套。 魏缘音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也戴口罩了?嗯……为啥给我戴口罩来着?” “我是为了伪装,但你是……我想想,附近的空气弥漫着一些……也许可以称呼这种力量为孢子,不去看、不去吸入、不去感受,它就无法对你造成影响。但无关这个问题,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这个东西,我当时以为是什么毒气,而现在我需要给你一个准确的锚点。” “我觉得,我可能脑袋有点点木,要不你翻译翻译?”魏缘音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夜星。 夜星撇过头去:“说来话长,我们要不先把东西搬回去再说,我们先把这些人带的武器堆这边。” “行。”魏缘音开始搜罗起武器来。说是武器,其实更多的就是厨房刀具和不知道哪里摸来的棍子…… 夜星与魏缘音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在这片草丛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魏缘音觉得这草貌似长了那么一截?而且大地时不时就有轻微的震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夜星拿个长棍在地上扫来扫去,并没有戳到什么危险物品,更多的是戳到那些倒得非常个性的人。 夜星每次都若无其事地跨过去,有些时候甚至就那么直接踩着过去了,可魏缘音就觉着这不咋尊重人,说什么也不肯跨过去,只能小心翼翼从旁边绕一个大圈。 慢慢的,草变得稀疏,周围飘着的那些蓝色荧光也在随之减少,奇异植物吐出嘴里紧咬着的城市,大地的震动也终于彻底停止。 终于开始有魏缘音能勉强辨认出来的东西了,楼层间人影闪动,在魏缘音一行人靠近之后迅速地消失不见。 还好看这边构造,大约是离家不远了,不然还怪恐怖。 夜星突然拔高音量:“这边还真的挺危险,那些人多半要个几天才醒,我赌他们一时半会醒不来!就是可惜了那些物资。”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啦?我耳朵要炸了啊!”魏缘音感觉耳膜被狠狠地敲了一记,有些不舒服。 夜星仿佛没有听进去:“啊,什么?我的音量非常大嘛?大概是那边空气的问题吧!多亏了你的口罩,不然还走不出来呢!那边空气是真的差,肯定混了有毒的东西!不过走那么急,我也没带多少东西出来,你呢?” 夜星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她要是能被影响就见鬼了,也没见她在那边戴口罩啊,怎么这个时候毒性延迟发作了?难不成这毒会让人变傻?那可不行,得多注意了。 魏缘音正要说道两句,夜星突然压低声音,嘴唇幅度减小,小声说:“给别人留条活路吧,你要是想不到就先不说话。” 魏缘音硬生生把嘴边那几句咽了下去,瞪了夜星一眼。 夜星再次提高音量:“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没拿多少,我看你摸了不少啊?” 魏缘音敏锐地察觉到,这里聚集过来不少目光,她焦急地拉住夜星。 夜星再次开口:“不会吧,你说太重放那边的那些,该不会是吃的吧?你可真败家。” 魏缘音大有吃苹果吃出虫子的感觉,还是剩个半截身子爆浆了的那种。 “那先回去整理整理,再来搬。那边可以摸的吃的还有好多呢!就是得多带几个人,不然晕那边了还没人能叫醒!” 附近楼里发出叮铃哐啷的碰撞声,夜星还是那一脸无所谓地继续走着,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第四章 老鼠 终于到了自家楼下,魏缘音悄悄瞄了一圈,也没什么人在。 终于,终于可以说话了,魏缘音她整整憋了一路!憋到她都忘了自己有多累!要是她是个气球估计早炸了。 她快走一步,一把拦住正在前进的夜星……然后她就被撞倒了,在屁股着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懵逼的。 “没事吧?”夜星伸出手,魏缘音憋屈地握住,让夜星拉了起来。 魏缘音拍拍身上的灰:“大概没事,为啥把吃的说给其他人听啊,咱还不够吃呢。” 夜星摇摇头:“我们暂时不缺食物,所以我们得给其他人留一条活路,不然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 魏缘音听得云里雾里,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啊,但是武器也留在那边的啊,他们要是过去肯定会拿到的啊。拿着武器过来,咱可打不过。” 夜星一边上楼一边说:“对于这方面我还是有点信心的,所以给他们吧,我们需要给一些人找点麻烦。” “给谁找麻烦?”魏缘音紧随其后。夜星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是那个标准的微笑:“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不过你需要先回去休息。” 到家,重新投入温暖的床的怀抱。 新鲜感褪去,疲惫慢慢浮现,魏缘音有些困倦,她感觉出自己脚底板有种拉扯的疼痛感,浑身上下没一块地不酸,脑袋也昏昏沉沉,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 夜星对这里还有电表示赞叹,虽然这多半是因为电厂并非全靠人工,所以还在运作。只要线路没断,应该还能用一阵。 但是这边的情况并不乐观,看那些植物的样子,没准就把哪条电缆给弄坏了,这电多半长寿不了。 魏缘音很困,但是心里始终惦记着夜星要说些什么,艰难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到底是什么啦,你快说吧,不然我得困死在这里。”魏缘音抱住被子向夜星抱怨到。 夜星并没有疲惫的迹象,简直见了鬼的精神好,她看着魏缘音:“你先睡。” “你不说,我还真就睡不着了!”魏缘音回复道。 夜星坐在床边:“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你先休息。” “行,那先等我洗个澡去。”魏缘音从床上爬起来。 魏缘音在热腾腾的水中沐浴,橙黄的暖光映出了水雾。她的短发有一阵没打理,发丝打成了结,没办法,这几天她确实没心情去管这些。泡沫附在皮肤表面,身体逐渐放松柔软,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想到未来也许再没有机会体验,这一刻就显得格外的珍贵。 还有稍微还算富足的食物,还有能聊天的人,还有能放心休息的时间。这估计是自从食物危机以来最为安心的一阵。虽然夜星那家伙看起来怪离谱,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一个活人在周边确实比自己一个人放心。 突然一股冰凉的水打在魏缘音身上,冻得魏缘音从脚后跟抖到了天顶盖! 她迅速跳开:“我嘞个去!什么情况,嘶,还好泡泡已经差不多冲干净了!”魏缘音兴致被扰,草草擦了两把,穿上衣服。 魏缘音刚要出厕所,手都放门把手上了。外边忽地响起大风声,紧接着就是浑厚的噗咚一声。 魏缘音拧动把手:“怎么了?!” “你别开门,我抓到一只老鼠,别让他跑你那边去。” 耗子?这都有耗子了吗,这边之前有啥吃的不成,这咋没把它饿死啊。 魏缘音赶紧关门,拉住门把手,这耗子虽小,不过要是冷不丁从脚边跑过去的话,估计魏缘音连脚都不想要了,一想到这东西指不定会从门底蹿进来,魏缘音就头皮发麻。 魏缘音焦急地寻问:“好了吗,抓住了吗?” 外边窸窸窣窣有点声音,夜星回复:“你稍等,我把他丢出去,别开门,我怕他跑了。” “好嘞,你放心,我绝对关的死死的!”魏缘音卯足力气拉死门把,“什么时候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外边吱呀一声,大约是自家那扇老窗户,把耗子扔窗户外边吗?还怪可怜的,不过如果砸到人,那就更可怜了。这耗子还挺坚强,到最后都没有吱过一声。不过不妨碍它是只耗子,那种长着长长尾巴,浑身发灰,眼睛黝黑,牙齿黄得恶心的邪恶生物。 “好了,你可以开门了。”夜星的声音传来。 魏缘音打开门,探出头:“还有其他耗子吗?” “暂时没有,不过应当不会有其他老鼠,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其他老鼠惦记的。”夜星说到。 魏缘音走出门,放心地长呼出一口气:“吓死了,这玩意儿没有跑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比如说床和杯子之类的?”夜星摇摇头:“没有,你可以安心。” 经此一遭,魏缘音倒精神起来,回到床上也不怎么睡得着。 尤其是,现在,灯亮着,夜星还在旁边坐着,魏缘音可没有被人盯着睡觉的奇怪癖好。 “呃,那什么,你不睡吗?”魏缘音探起头。 夜星坐得笔直,她又开始把玩那条眼镜上的细绳:“我会睡的,不过不会在这里,我打地铺睡。” 魏缘音寻思一阵,自己平时可没有买多余的床单和被子,总不能真就让人直接睡地上吧? 她往床边挪了挪,腾出半个枕头:“要不,咱俩凑合凑合一块睡?”“不用,你放心。”夜星把背包拉开开始翻找。 夜星拿出一深绿色垫子,大约比人长点,也不知道咋装进去的,她去旁边熄了灯,然后躺回垫子。 现在虽然入秋,但还稍微残存了夏日的热意,不用被子说不定也没问题,总之不会感冒就行。魏缘音这么想着侧过身去。 只有闭上眼才能注意到微小的声音,外边还在吵闹。魏缘音觉得自己身处沙漠的绿洲,这里像是一处桃源,可能正是身边这家伙给自己带来了奇怪的安全感吧。 那家伙很是奇怪,感觉什么都能应对,在这样的环境中,确实会成为指明星一样的存在。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朋友可以沟通了吧。 魏缘音发出细微的鼾声,夜星站了起来,走出门外,顺着阶梯一步步向上,直至天台的门前。 她向下看,楼梯绕成一个个循环,尽头是一片黑暗,她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有声音,大概率是醒了,没有跟上来,奇怪。” 门是朝外开的,左脚踹门,左手抬至胸前,于面前做朝左格挡。 门开,冲上来的那人拳头被拨开,夜星左手收回,换手直拳,结结实实嵌入那人身体。那人吃痛,后退几步靠住护栏。 夜星指向左侧那被砸坏的墙:“哝,你做的,和我可没关系,该表扬你歪得精准吗?” 这人的攻击方式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经上次接触,可判断为没有相关经验。 夜星在心里复盘后想道:“我还是莽撞了,如果这次对手和我不相上下,我大概率已经受伤。果然在这种环境待久了会让人警惕性下降,我现在居然敢凭借上一次接触就判断会出这样的招式。” 对面那人依旧没有说话,就只是站在夜星正前方。上次接触短暂,这次可以稍微更加真切的观察此人。 高度在一点八米上下,体型偏瘦,穿戴一黑色不明材质的及地兜帽宽袖半臂长袍,目前身体只可见脸至胸腔下三厘米,呈半透明状,肤色偏白。五官并不清晰,可见一颗彩色变换的心脏,以脉络的形式延生至双侧手指。其路线并非严格按照真实路线,更像是一种为了美观的形式。 夜星用手轻抚自己下巴,另一只手叉腰故作轻浮:“哟,上次没看清楚,没想到你长得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真应该让那家伙好好看看啊”。 那人彩色心脏肉眼可见地开始剧烈跳动,情绪有所波动,果然此人是冲着魏缘音来的。 黑色的不明物质从那人脚底扩散开,其覆盖到的位置建筑消失,像是进入了某种空间。 这片黑色物质于夜星身后闭合,夜星在心中计算:“扩散速度略慢,属于不明异常,还能感应到传送坐标,不过明显可以察觉那作品的力量在这片区域增加,其普遍应对方法未经测试不知是否有效,小心为上。” 地面上浮出黑色的固体物质,大概率是某种触须,整片空间开始发出摩擦的声音,混乱的沙沙声慢慢趋于统一,发出各种声音,在最大声时突然停下。 空间混响起男性人类的声音:“请离她远点,不然你就别回去了。”那家伙还站在正前方。 “啊,真的是好可怕啊,留在这里什么的。”夜星耸耸肩,她将右脚稍微移开,余光一撇,脚下黑色物质褪去,露出天台地板。 那家伙被刺激后,抬起右手,心脏剧烈跳动,各色液体物质从指尖流入掌心变成黑色,掌心中间浮起两个小人形状的黑色物体,一道黑色液体从掌心靠近那人的那方跃起冲散外侧的黑色小人。 空间随后从那人身后升起一束黑色液体向夜星袭来,夜星向右闪避,心下想:“这,轨迹计算?可那样的话,这也太……” 那人的心脏随之跳动,更多彩色液体流入掌中,掌心又冒出来那个被冲散的小人,开始演化出更多的攻击。不得不说,那跳动的心脏在一片黑暗中是真的非常抢眼。 漫天的攻击向夜星涌去,那人专注于夜星的注意力稍微放松,嘴角上勾。 可一眨眼,夜星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人愣住,突然强风刮过,眼前出现一团黑影,胸前一疼,脑袋嗑地,手正欲抬起,被巨力拍下,随之听见铛铛两声,掌心传来剧痛,看去已是被两匕首钉在地上。 “好靶子。”夜星位于那人心脏上方的脚又踩了一脚。 那人试图在掌心凝聚那些黑色液体,夜星弹出一小铁珠,砰地打歪那手掌上的匕首,刀刃拉开一道口。 剧痛使人撤回手臂,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没有血液流出,伤口在缓慢愈合,下半部分长袍像是失去了支撑物,拉扯在身体与地面之间,真让人怀疑这人的下半身是否还存在?这长袍比起衣物更像是某种与地面相连接的物质。 “我约你出来还期待点稀奇的招儿呢!”夜星俯下身,“还有别的吗?”那人撇过头。 “啧啧,就这几招你还打算绑架我?你身为画家,想象力就这点了?”夜星颇为失望,“难怪被链接得那么快。” 那人好像要反驳两句,看不清的嘴张了两下,然而并没有声音吐出来。 夜星摇摇头:“一般来说,这东西对有自己想法的人影响较小,那么快就溃败的你,真的是一个画家吗?” 那人使劲把头抬起来似要反驳。 “果然你和你房间那些东西没区别,粗制滥造的次品。”夜星直起身,空间无预警地飞来几束黑色液体,但这种程度只需要歪歪身子就闪避开。 夜星重新把视线落回地上那个愤怒的家伙:“长进了,不错。” 那人抓住那一瞬间的思绪,空间泛起大浪向此处翻卷。那人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夜星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她走到那人脚边,随意踢了一脚。与那人相连的黑色物质散开,空间溃散,那人悬空于天台外,再次显现的双腿被护栏截断,血液飞溅。 只一瞬,黑色物质又重新凝聚,空间再次出现,双腿伤口开始愈合。 幸亏这家伙无法尖叫,不然将会经历一场别样的劫难。 夜星闻到空气中那一丝血气,双眼微眯,她看向地上那瘫血,上一次的战斗多少留下了影响。 那人见夜星看过来,不顾伤口地往后退缩,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破开空间,破开的人看上去是那么随意。 与黑色物质断开链接的瞬间,他仿佛从悬崖跌落,力量被抽走,自己再一次弱小,又回到被人指指点点那段时间,耳边回响起那些听了无数次的诅咒。 夜星转身走向之前天台门的位置,在门前一步的位置停下,头也不回地说:“你最好现在收回能力,我不想找事做。” 黑色如退潮般离去。夜星推开眼前的门,她在心中自言自语:“小心,不能小看这东西,观测人数增加,它的力量增加,我无法确认是否会出现棘手的问题……但那样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合格的对手,嘶。”夜星的心情少见地出现变化,她随之摇头,将情绪拉回正常。 保持冷静,保持清醒,持续计算,这才是该做的事情。 空气中还是有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虽然量并不算大,不过还是稍微产生了影响,这距离实在太近。夜星捏住自己的手臂:“保持冷静。” 背后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偷袭。夜星转身,那个人的动作如此之慢,他的脖子撞上了夜星的右掌,被夜星收掌掐住。 那人突然被扼住,差点晕厥,但他绝不允许让这恶魔再回去,他在那片蓝色之地见过,这残忍的恶魔。 他拼命保持清醒,黑色的物质会负责保证他的生命,只要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切断。他在夜星身后凝聚出几条水柱,向夜星射去。 夜星脸上那不变的微笑逐渐扭曲夸张,周围气场骤变,黑色的物质崩塌。 夜星用手拎起那人的脖子往墙上一压,另一只手拉住了与眼镜相连的细绳。 那人的脸真正地清晰起来,虽然痛苦地紧缩着,但可以看出是一张熟人的脸。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下死手?”夜星逐渐冷静,过于兴奋并不是好事,会影响判断。双手松开,那家伙摔在地上。她不该这么激动,不过还暂时没有摆脱上一次任务带来的影响。 那人咳嗽两声,身形逐渐模糊,他再次链接上那力量,几次喘息后已经好了很多。 刚刚他已经摸到了死亡的边缘,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他的身体还是软成一摊烂泥,瘫在楼梯上不能动弹,恐慌?那是面对恶魔应该有的正常情绪。 “我对你朋友还没什么兴趣,我不会动手,你要是再跟着,我就把你押送到她面前”夜星盯着地上那位熟人,从那模糊的表情上面可以看出他的挣扎。 “我有这个能力。你可以放心,我不久留,我完成探险、任务,我就会立刻离开。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反正无论如何你也无法阻止我要做的事,为什么不省点力气,去做你想做的事?”夜星补充到。 此话一出,那人看上去选择了放弃,头歪过去再没别的动作。 夜星慢慢下楼,走前还送上一句:“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高洁的殉道者吗?继续当你那鬼鬼祟祟的老鼠吧”。 那人依旧没什么动作,无趣。 楼梯还有很长一截,夜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环境。她在保证安全后分出一些注意力来在心中思考:“我居然也有被偷袭的一天吗?不,不能再被干扰,不能影响到我的思考,我还有要完成的任务……放走那家伙看来是一种失策。不,那人并没有造成无法控制的影响,而我对魏缘音的行为也不公正,应该留下他将我离开后对魏缘音影响减少到最小……也应当给予魏缘音补偿。” 夜星从楼梯上一级一级向下,她还在衡量,细绳在指尖灵活地缠绕、松开、缠绕。注意力扫过,没有出现熟悉的人,这让夜星感到有些无聊。 走到楼梯口,远远看去,魏缘音家门已经关上,夜星摇摇头,她出来时没有关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不会带来什么绝对的好处,也许只是出于一种恶趣味吧。 夜星悄声走到门前,风从破碎的窗穿过轻抚身前人。外边是别样的热闹,她行走在喧闹之间,与人擦肩而过。她只完成任务,不问其它。这儿不需要透风的窗。 …… 恐慌,魏缘音正蹲在门后不知所措。 魏缘音刚刚在迷糊中听见细小的咔哒音,醒来时,附近的那家伙就失踪了! 她试着开灯,啪,黑的,再啪,还是黑的,完了,停电。 那些蓝色的荧光植物还没有蔓延至此,这里几乎没啥光。她迅速起身,检查四周。 门居然开着!虽然这只是开了条缝,但是已经可以猜到那人去哪儿了,反正肯定不在这个屋子里。 又只剩下自己一人,周围的声音原来那么明显吗?之前由于过于安全她已经选择性忽略了这些所以,此刻想起竟是透骨的寒,眼前浮现出各种悲惨的画面。 魏缘音双腿失去力量,一屁股砸地上。那家伙走了?……也是,别人没有理由一直跟着自己。 “我该怎么办?!”魏缘音蜷缩成一团,“我不能就这样呆着等死!” 魏缘音拖来东西堵住门,拿起水果刀坐在门后,她极力瞪大眼睛,四周一片黑暗,自己并不安全。 外边一声怪叫,魏缘音握紧手中小刀,这里十分危险,不能休息!双眼如电筒般监视房间里的风吹草动。 楼上貌似有什么碰撞声,手有些发白,一定是夜晚空气太冷。不能睡,得到白天,白天!只要一瞧见天边出现亮光,就可以立马躺下,所以现在不能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叩叩两声,魏缘音浑身一抖,从地上弹起来,转身用刀对着门。 不能说话,外边那个人不一定知道这里有人,这里还暂时是安全的。魏缘音用力过度的手微微颤抖,屏住呼吸瞪着门外:“要是外边那人强行开门,我就给他一刀,不用怕,我……我手上可是有刀呢!” 夜星敲完门,听见门后有碰撞声,甚至还有一声吱呀的刺耳摩擦声,料想魏缘音现在大概率紧张得要命,动作慌乱。 不过没有应声,这是个好习惯,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太害怕出不了声音还是其他原因。 “喂,开个门?”夜星喊了一嗓子。又是一阵碰撞声,随后里面传出小小声一句:“是夜星吗?” “是啊,不然还能是大灰狼吗?”夜星开了个小玩笑。 魏缘音移开东西,从猫眼往外瞄了一眼,确实是夜星。她拉开门,夜星刚走进来,魏缘音就迅速把门关上。 “你刚刚跑哪儿去了?!”魏缘音抓住夜星胳膊。 夜星把她手放下来:“别紧张,我就去天台吹了会儿冷风”。 魏缘音摇头:“绝对不是吧!刚刚我听见楼上有声音的,不像是吹风!” “你听见了些什么?”夜星稍微正经了些,魏缘音想了想说:“就那种重物砸地上的声音,好像还有说话的声音!” “这里离天台还有一点距离,居然能听清楚,感知能力还不错……哈,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补偿了。”夜星在心里盘算了下,放下手中缠绕的细绳,开口问:“那你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了吗?” 魏缘音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夜星:“搁那么远,能听清楚啥?你上天台干嘛去了?” “我去上边唱歌,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夜星回答。 “摔了一跤?……噗嗤,哈哈哈哈!”魏缘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越想越觉得滑稽,她用手一拍夜星后背:“真有你的!”然后貌似想起了些什么,收敛起笑容,小声问道:“没摔着吧?” 夜星摇摇头:“当然没,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 魏缘音又坐回床上:“那接下来干什么?你还要出去逛吗?下次出去的话记得关门哦。” “不,睡觉吧。”夜星坐在床边。魏缘音缩回被窝:“那行?真的没别的事情了吗?” 夜星把魏缘音被子拉好:“是的,好好睡吧。”后半句她在心中补充到:“这说不定是最后几次好觉了”。 魏缘音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时不时睁开眼睛确认夜星的位置,夜星无奈摇头,小声到:“睡吧,我真的不会走。” 魏缘音皱着眉头,翻过身,许久后说出一句:“没有什么事了吗?”“有事也得等你睡好。”“好吧。” 夜星坐在床边,望向窗户,窗户被封了个结结实实。但夜星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窗向远方延伸。身边人呼吸逐渐平缓,这一处小小的房间陷入平静。 夜星低下头嗤笑一声。身边人颤动了一下,不知是否听清。 …… 魏缘音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微光,睁开眼,外边已经天明,窗户缝透出天光。夜星还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熬了一宿,这人精神可真好。 魏缘音从被窝里钻出来:“早上好?”“好。”夜星回答。 魏缘音站在床边整理整理衣服,这身衣服在被窝里卷得皱巴巴的,没有电熨斗还挺麻烦。 吃过早饭,魏缘音把夜星拉住:“我睡好了!有啥事可以说了不?”夜星点点头。 夜星抽出之前画的地图摆好:“我们在这里是吧?”“是的!”魏缘音看完点头,这块岛不知道为啥被圈了起来,9个岛只被圈了3个,是有什么特殊吗? “准备逃跑吧。”夜星淡然说到。 第五章 画 “啊?咋就要逃跑了?啥情况?”这消息过于突然,给魏缘音整不会了。 “我观察到这几个岛附近围了一圈训练有素的人,一般来说,这情况不是为了防守就是为了进攻,”夜星点了点她画的那几个圈,“这里有那作品的影响,我推测那些人的目标大概率是防止扩散,这也是早期处理那人影响的办法。” “那作品是啥,那人是谁??”魏缘音想了想,这一圈只有那些蓝色植物算奇怪吧?可这也不是作品的范畴啊。 “那人是个画家,你只需要知道目前状况是由那人的作品引起的就是,”夜星回复魏缘音,“上者管理局并不一定清楚这东西的影响,也许只是当作生物入侵处理,应该还在观察阶段。但是爆发后并没有选择镇压,有古怪”。 什么?镇压!?这词那可就大了去了,脑海里甚至已经开始浮现出了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面。这脑袋也就这时候可以播放高清蓝光1080p,还能有高音质无损配音。 “靠!那咱怎么跑?”魏缘音心差点蹦出胸腔,这事可不是谁都碰得上的。 “冷静,总之为了避免潜在威胁,我们需要策划逃跑。”夜星稍微安抚了一下魏缘音的情绪,她继续说到:“我能离开,但是我无法携带你离开。” 魏缘音表情逐渐凝固:“那……你走吧,要是能带上我就更好了。”后半句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连魏缘音本人也听不清。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叫夜星带着她。 “所以我们需要小小的计划,让我们能一同离开。”夜星若有所思,手指将眼镜的细绳勾起摩擦。 夜星把视线拉回:“我们需要给我们的对手找点事情做,我还不能确定他们的运作方式,需要有人去试探。” 魏缘音中气不足地询问到:“你的意思是?”然后心虚地把声音压的更低:“我去?” 夜星摆摆手:“当然不,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就算是你去了,一个人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魏缘音头一次为自己是个废物庆幸。 “我们需要其他人,所以那些有着武器的人刚刚好。”夜星还是挂着以往那样恒定不变的微笑。 “让对手力量分散,他们不愿意动,我们就帮他们动。”夜星稍微点头。 “这可不是好事!我宁愿自己去!”魏缘音攥紧拳头。 “你?虽然勇气可嘉,但是此次你派不上用场。你认为我在做什么?”夜星还是挂着微笑,那简直是固定在她的脸上的一副面具! “你,你让一堆人去排队送死!我不同意。”魏缘音摇头,她恶狠狠地瞪着夜星,希望从那张脸上看出变化。 “让我来解释吧,外边那些人可不是打算给各位庆祝生日的。继续留在这里,等那些人动起来?你应该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你这是打算拉着大家一起死?”夜星向着魏缘音迈了一步。 魏缘音后退一步,夜星却跟近上来,上下打量一遍魏缘音:“因为你的小小想法,连机会都不给别人留?你是谁啊?” 魏缘音顺着夜星说的理了一遍思绪,没好气地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双手环抱:“行,我没意见了!你继续,最好能说服我。” 夜星耸耸肩:“那我继续,我将想办法催动我们的好队友们亲自去看看海岸的情况,说再多也不如亲自看一眼,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按我说的做就是。” 夜星想到了什么,表情少有的变动,嘴角上扬露出整整齐齐的牙齿:“当然,我可不觉得这里有谁真能在正面对抗后活下来,我们需要一批更加勇猛的士兵。” 魏缘音眉头一皱:“上哪儿找什么士兵?” 夜星指向窗外:“那些沉睡在中心的人,他们有着天然的优势。我相信,那人的作品不会让我失望!” 魏缘音扣扣头,这话她有点听不太懂。夜星见状拉来椅子坐在魏缘音对面:“那人的作品会赋予人们与之相配的能力,当那些人醒来,虽然我不清楚还有多少可以自主思考,但无疑地将会有着巨大的能量。” 夜星盯住了魏缘音的双眼:“既然我们需要与那些生物打交道,那我也应当给予你一点防御的能力。” 魏缘音一阵恶寒:“嗯?啊,什么东西?” 夜星微笑:“与这力量链接,迷失在其中就会成为那样的生物,但如果足够坚定,你便可以破开它,使其无效化……届时你也可以窥见更加美丽的场景,如果你还能保持理智的话。” 魏缘音表情骤变:“啥?你意思是让我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呗?!不不不,这太危险了!” 夜星拉住魏缘音的手:“放心,有我的引导,不会有问题。” 魏缘音挣扎着拖了拖自己的手,没成,夜星手劲太大了,捏得有些生疼:“啊!你放手!” 夜星放开手,笑眯眯补充上:“当然,你可以选择直接与那些生物硬碰硬,不过那样的话,缺胳膊少腿是个正常现象,我也帮不了。” 魏缘音收回自己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夜星:“还有别的方法吗?” 夜星依旧保持着微笑,什么也不说地看着魏缘音。 “行吧,我认输了。你说吧,我照做就是了。”魏缘音一副认命的表情,壮烈地冲夜星点头。 夜星站起来,拉开椅子:“你有想成为的人吗?从回忆入手会轻松些。” 魏缘音开始思考,也许自己小时候是真的有想成为的人吧,但是过了那么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小时候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是现在这个样子吗?肯定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小时候就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中二,老觉得自己肩负着什么伟大的使命。 但是现在,感觉自己和周围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上学,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哭天喊地不想起床……一样的一样的,一样到可以看见尽头。 魏缘音想要的很多,想要更高的工资,更多的钱。但是说到底,她只是想要活着,更好的活着,这里面事实上还有着一丝丝想要攀比的心情,以及自己的努力拿不到相应的回报的不甘。自己确确实实害怕着来自周围人的眼光,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但,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魏缘音摇摇头:“我好像不怎么记得了,都过那么久了,我咋记得住啊。” 夜星站在一步远的地方:“你可以试试从小想到大,有多少能记住的都行。” 从小到大吗?有什么值得回忆的部分呢? 也许是自己和另外几个人溜出去爬树摘果子,结果被大人一顿痛打。果子挺甜的,巴掌也挺疼的。 开了个头,那些记忆就再次清晰,就像把尘封多年的旧盒子撬开一样,但魏缘音更愿意将其比作擦拭一面镜子。 很多很多事顺着那条线涌入脑海,魏缘音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发出几声得意的笑声。 那时候是夏天,自己这个好邻居胡守安,被一堆人围着指指点点,自己冲上去揍了其中一个大男孩,那群人一哄而散,自己这才能把哭得稀里哗啦的胡守安拉回去。这估计是自己当年学散打最得意的事情了吧! 还有那次,自己和一伙人把旁边那谁家里养的狗撵得飞起,最后不知道谁跑掉一只鞋,自己还编了个离大谱的理由帮着打掩护。现在想来那个理由当真是幼稚,大人没有说,可能只是不想管。 …… 记忆中的魏缘音,好像一直都是个大姐大的形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满脑子壮志一肚子豪情。 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在一片浑水里摸爬滚打,被拍扁了傲气,压平了棱角。 也许,自己最想成为的人,和小时候还是一样的吧,当一个大侠。可惜现在没这个条件,也没这个豪情万丈。 “果然还是想当个大侠啊。”魏缘音依依不舍地从回忆退出,“挺好笑的,不是吗?” “这不是可笑的事,这里没别人,不必多想,”夜星摇摇头,“有自己的想法就好,要求现在就明确什么是自己,难度太高”。 魏缘音焉了吧唧的,眉毛就那么耷拉下来,毕竟回忆和现在的差距实在是拉太大:“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夜星绕到魏缘音背后,把手放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去感受,可以想想那些蘑菇,尽量让想象接近你当时接触那些蘑菇的感觉”。 魏缘音闭上眼,想象那些蘑菇就在眼前。 那时自己最大的感觉就是平静,魏缘音幻想出一片湖泊,湖面如镜,不起一丝涟漪。奇异的植物从湖岸探出,延伸至脚边,柔和的草叶触碰着脚踝,清风拂面,送来淡淡的青草香味。 熟悉的迷糊再一次出现,魏缘音感到周围空气中有一股亲和的力量拂过自己。 再次看见那倒挂的海洋,海风下压,人群在海洋下熙熙攘攘,千人一面,温和地向魏缘音招手。海洋中央的漩涡浮起金色的光,排开寒凉,如春日暖阳。 魏缘音向人群走去,她的相貌逐渐模糊,仿佛走入温泉,与周围的温暖融入一体。我是谁?什么是我?这一切好像不再重要,她渴望投入到那些人的怀抱。 夜星于魏缘音身后站立,她仍旧挂着微笑,一条细绳在她的指尖灵动如蛇。 夜星相信,身为一半阵眼的魏缘音,不会有任何问题。有的是人不想让她出问题,比方说初见时,魏缘音附近还有一半阵眼不是吗? 夜星非常好奇,这片区域的时间,这片区域的气息,这片区域的痕迹。 夜星在魏缘音的身上,看见了扭曲。崭新?亦或破旧?这两种矛盾状态的叠加。 夜星对魏缘音死去后,这里会发生什么似乎有了推断,这里的一切与那个核心相连,而这核心却成了一处阵法与阵眼挂钩。 两位阵眼,一位混乱,一位清晰。 不会影响夜星的计划,只需要有一位在自己手中。混乱并非坏事,引导一只羔羊更加轻松。 比起锦上添花,夜星更喜欢雪中送炭。 魏缘音行走在人群中,那些人的声音逐渐靠近,失去边界。魏缘音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模糊不清。 一些画面涌入脑海,一遍又一遍,绕成一个圈。魏缘音眉头紧皱,头痛欲裂。那周围的温暖排斥了她,人群声音拉远,场景卷入一片空白。 “那些是什么?!”魏缘音捂紧脑袋,她看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呼吸急促,长进短出,越来越多的画面如顺藤摸瓜似的来到她脑海中,脑海中场景飞速变化,无数的无数的情绪同时灌入魏缘音心中。 椅子上的魏缘音露出痛苦的表情,浑身蒙上一层细密的汗。 夜星正要出手,一股浩瀚的意识从天上压来。那核心的时间为之一顿,一切人事皆休。 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在天空中睁开。夜星好像没看见似的去摇晃魏缘音,神情焦急。 那眼睛向此处看来,一束白光从天而降融入魏缘音的身体。夜星看似一惊一顿开始环顾四周,然后更为担忧地察看起魏缘音。 那眼睛缓缓闭合消逝在天空,周围那窥视的感觉撤回。 夜星的表情一冷:“啧,和祂的气息相似。也是,能拿到那家伙的作品,除了祂的人还有谁。” 夜星看向椅子上平静下来的人:“无趣。”然后夜星坐回凳子,又把玩起眼镜上的细绳。 魏缘音在一片空白中站起,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躺在了地上,这难不成就是夜星说的方法?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就真的成了那群人的一员,魏缘音就狠狠地抖了抖。 那现在咋出去呢?夜星好像没说啊?魏缘音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要是自己脚底下没影子,估摸魏缘音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挂了。 等会,影子?那这光源是?魏缘音朝影子的反方向看去,稍微有点高,在自己前方的上边有一团光。 呃,这大概是这片地唯一的东西了吧,得去看看。 但它那么高,自己就是蹦起来二段跳都够不着,除非现在来个大力士,把自己像动画那样丢上去。 不过也没别的可以看了,先过去再想办法吧。 魏缘音就一路小跑,忽然脚底和磕楼梯上一样,魏缘音摔在地上,正巧趴在一平台上。 “错觉吗?”魏缘音觉着自己位置貌似比刚刚高了一点。 魏缘音趴在地上向刚刚绊她的地方摸去,这地冰凉凉的,还算光滑,没什么磕磕巴巴的东西。 指尖摸空,这里是有一个转角吗?魏缘音再把手掌往前移了一节,确实悬空了,然后试着弯曲!哎,找到了! 这居然有个楼梯! 这楼梯也看不见啊,那是不是前面都是这种楼梯?这……得一路摸过去不成? 魏缘音趴在地上一截一截地摸着,比隐形眼镜掉地上还认真。 废话,这要一路磕上去,那说不定就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好不容易摸到那团光前边,魏缘音觉得自己一路上看起来绝对是个非常虔诚的信徒。 终于这团光就在前边了。 魏缘音用脚探了周围一遍,确确实实地踩在了地上,然后魏缘音围着这光走了一圈。 这看上去就是个白色光球,浮在半空中的那种,周围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这,也没其他东西了,咋办?”魏缘音可没听夜星说过这东西,可这会也没别的选择了不是? 看也看不出来东西,要不摸一下试试? 手伸过去触摸那团光球,指尖好像粘到了什么冰凉的液体?感觉没什么危险,魏缘音打算再伸进去一点。 那光球突然变成一团白色液体,星空般的深蓝色从魏缘音接触到的地方扩散至整个球体。 球体停止旋转,流下半空,从楼梯顶部流淌到底下。颜色互相交织,一圈一圈互相纠缠融合。 魏缘音觉得这东西有点像她在胡守安那边看见的那种……叫什么来着?啊对,流体画? 魏缘音蹲下来,用手指在上面划了一笔,液体触感冰凉,划过的地方露出空白,周围液体又慢慢流过来补充。 “哇,什么东西啊这是,有点好玩!”魏缘音又多划了几下,玩得不亦乐乎,这要上课有这东西,那不得上天? 原来光球的下方正中央,涌起一片白色。魏缘音退后了一步,现在楼梯倒是清晰可见:“啥玩意儿?” 那白色逐渐升高,到比魏缘音高两个半头停下来。白色从顶端流下露出其中的实物。 那是一个画框,这魏缘音可太熟了,她之前在胡守安那边见过,不过这个稍微要大一点。 画框中间有一副画,魏缘音定睛一看,深色背景上画着魏缘音曾见过的奇异植物,而且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到不同画面,好像那里有个独立空间一样。 看着这画,魏缘音脑袋又开始有点犯迷糊,不过这次她甩了甩头就清醒过来。此时一片平静在魏缘音的灵魂深处展开,脑袋里蹦出各种奇思妙想,一个个都非常有趣,魏缘音有相当的冲动想去挨个试试,这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自己拿着两玩具编故事。 魏缘音伸手尝试去触碰这画,离画还有些许距离时,魏缘音的手被一把抓住。 第六章 起风了 魏缘音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冰凉,像晚上摸黑摸到蛇一样滑溜瘆人。 这地方也没个活物的样子,平时翻阅的各种恐怖大片此时在脑袋里就栩栩如生。 魏缘音甚至感觉背后响起了水琴的奏乐声,幸亏这地是亮堂堂的一片白,不然,魏缘音不是拔腿就跑,就是两脚一蹬,今个就交代在这里了。 魏缘音觉着抓她的手力气还不小,自己估摸也挣脱不开。还好这手暂时没有其他动作。 魏缘音在心里把八方神仙挨个求了遍,本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人生理念,把眼神顺着手的方向一寸一寸挪过去。 这手的来源是画框上方,察觉到魏缘音的动作,一些白色的丝线从画框后伸出慢慢在魏缘音面前把画缠了个严严实实。 魏缘音见此情景,移动的眼神一顿,然后再慢慢地抬起头,冷汗布满魏缘音的后背。 那手连接着修长的手臂,手臂颜色泛白,被丝绸样的布包裹。肩膀笼罩在白色丝线中,丝线有些下垂,有些像美杜莎头发那样竖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不似活人,鼻翼也没有呼吸的起伏。一双冰冷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魏缘音,右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等会?痣?!这不那个幻觉吗?! 魏缘音一脸震惊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正要开口,被抓住的那只手被提了起来,胳膊传来一阵撕裂感。 脚不沾地,魏缘音眼看着底下那些颜色落空了一样滴下去,然后抬头看着那幻觉:“哎,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趴在画框上的幻觉朝魏缘音轻轻微笑着。 魏缘音嘴角抽动了两下,手部传来的力量瞬间消失,那幻觉果然该死地松手了! 没能挣脱地心引力,魏缘音向下坠落。 魏缘音拼尽全力抬起头喊了一句:“你个混账玩意儿!!”…… 椅子上的魏缘音弹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头上青筋爆起,双拳握紧。 夜星也是头一次见到出来后这反应的人:“你遇到了什么?” 魏缘音发现自己t恤被汗浸透。魏缘音回答夜星:“你先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现在感冒可不值当啊。” 夜星点头,魏缘音在衣柜里随手一抓,抱着衣服一溜烟似的钻进厕所。 没一阵,魏缘音出来坐回椅子,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好像是嫌光说不够形象,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说到那个幻觉松手时,尤为愤怒,甚至站起来手脚并用地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夜星见魏缘音稍显冷静,示意她坐下,魏缘音意犹未尽地坐回椅子。 夜星微笑着:“你有不少想问的。” 魏缘音点头:“嗯呐,我这一趟走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啊?你说的会让那东西无效化我咋没感觉出来?” 夜星伸了个懒腰,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用稍显痞气的坐姿少见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以后遇到借助这力量的生物,去找到那生物接收力量的链接,触碰那链接的部位,感受它,你会再次进入这状态,破开便能使你接触部分的链接暂时断开。” “好家伙,你说的这个暂时,意思是这作用一次性的是吧?岂不是我每次用都得去幻觉走一遍?”魏缘音表情凝固,“而且感觉这耗时那么长,用这个感觉就是在送人头啊!” 夜星还是那个微笑,配上现在这动作有些慵懒:“熟练就好。” 魏缘音一想到接下来的悲惨生活,表情就扭曲起来:“意思是,我每次都得被丢一遍?不是吧……” 夜星笑到:“不用,这次属于意外。以后你在幻境中清醒后,再次闭眼重新去感受现实即可。” 魏缘音半信半疑:“听上去,也不是行?你早说不行嘛……啊对了,你说过搞完这个我可以看见非常棒的景色,但是我好像没有啊?你说的是那儿的景色吗?” 夜星闭上眼,轻松地回答:“放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见了,你要是心急,现在可以去管理局中心看看。” 魏缘音想了想那个路程,嗯,还是算了:“那现在咱干嘛?” 夜星稍抬眼皮,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对着魏缘音扬了扬:“按这个说的去做。” 魏缘音拿到手中看了一遍,不可思议地抬头,夜星的眼睛又闭上了,但是仍然挂着嘴角的微笑。这微笑在魏缘音看来,染上一丝神秘的气息。 …… 管理局中心,昔日人来人往,此时一片沉寂。 在蓝色植物的簇拥中,它睁开了眼。 它将感觉散开,在结成网络的神经中发出一声呼唤,这是它第一次发出信息。 奇异的波纹从它身体传出,向远方传去。很快,神经网络上亮起一处处白光,相似地波纹从远方传回,好像在回应它的呼唤。 一种安心在它的意识中升起,它能感受到来自它们的温和回答。大部分还在沉睡,仅有少部分苏醒,神经网络上信息地来往还略显稀少。 它与它们一体一心,它与它们感同身受,它们一同呼吸一同链接,它就是它们,它们就是它。 它低头,这副身躯是残缺的,失去双臂,颈部被斜斜地划开,身躯上处处都是裂纹。干涸的血迹凝固在衣物上,夜间的露水将其晕染了大片。 它从草丛中站起,目光投向远方。在它的感知中,那个方向,安全、唯一、重要。 它的感知中,地面布满错综复杂的白色脉络,空气中有星星点点的光点。这并不奇怪,它在这里感到了舒适。 空气中的光点覆盖住它的缺口,慢慢将其缝补,缺口被缝合,替换为青色的发光物。地上的脉络从脚心往上,在它躯壳中生长,这让它感到踏实。 一股微风吹过,它举起感知中的手去触碰,风穿过它离去。它望着风离去的方向,眼球中虹膜绕成奇怪的形状,最后崩解,一抹淡青色从瞳孔扩散开,布满眼球。 毛发从根部变白,直至末梢。它抬起意识中的手臂,看向那凹凸不平的缺口,光点聚集,一片飓风掠过,缺口变得平整。周围有微风诞生,朝双臂聚集,旋转绕成手臂,一层井天色从缺口诞生收束了风。 它用新的手臂握拳然后张开,最后放下,抬头。脚下的植物开始波动,一层波浪从远方传来,柔顺的白发轻抚过脸。 起风了。 …… 魏缘音在收拾好东西后就出门去了。夜星仍闭着眼睛,她还在等人。 没多久,一团黑色从阴影里分离,凝聚成人形。那看不清的眼睛正恶毒地瞪着夜星。 夜星睁开眼:“看什么?还不去追?”说着还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 那颗彩色的心脏剧烈跳动,不知从哪儿发出男性的声音:“你!”这语气和炮仗似的。 夜星微笑道:“哈,我怎么好像听见外面有惨叫声?”那人一顿,看向门外,又转回来瞪着夜星,抬起胳膊指着她,随后狠狠放下,整个人化成一团黑影迅速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回过头甩给夜星一个眼色。 夜星重新坐直,巡视一圈,心下想:“小孩子真好骗。”然后站起身,做了个拉伸:“该干点正事了。” 夜星脱下手套,用手指在空中画起不明的符号。那符号凭空燃起灰色火焰,碎成几片落在地上,与地面相接的那一瞬间泛起幽蓝,最后消失。 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逐渐清晰,那身影贴在地面上像是某种昆虫,约一点八米高,怪异的头颅上长出两片薄物拖曳到身后,身侧是三双类似手的结构,居于前方的那一双手臂特别粗壮,指尖却非常纤细。 那怪物低头看向夜星,疑惑地感受着。 夜星回以微笑:“有任务了。” 怪物肢体扭曲发出瘆人的咔咔声,浑身冒出白色烟雾,几经变形后有了人形,一袭黑衣从身后翻出。 人形高约二点一米,体型正常,脸部由一块黑布遮住,全身上下不露一块皮肤。 “什么?”成年男性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 “找某个人的麻烦,”夜星微笑到,“你需要来这里做一笔交易。” “我才找到这副躯体,正学习新的技艺。”那人的声音有些低落。 “和祂有关,且这里有不少优秀的原材料,你不会后悔。”夜星回答。 “可。但,哪一位?”那人的语气重归平静。 “白,祂的属下将那画家的作品带来了此处。”夜星回答。 “了解。”那人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如果和他不够熟悉,一时半会还无法理解,有时甚至可以算是自带的加密系统。 对话完成后,那人的身影迟迟没有消失,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夜星。夜星微笑着询问:“怎么,有事要问?” “为什么这副表情?”那人表示出疑惑。 夜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哦,这个啊。那位要求如此,我也还没有习惯。” 那人听后,走过来低头仔细瞧了瞧,随后身影模糊消失不见。 …… 魏缘音拿着那张纸条,她按着上边说的地方翻出手机后就出门了。这会儿正按上面画的小地图寻找目的地。 “嘿,你别说,这手机还真的就七十几的电。”魏缘音发出感叹,这手机前些日子睡觉起来就失踪了,魏缘音一整天也没找着。现在网也断了,电话也打不了,掉了就等于丢了,魏缘音为此伤心了好几天。 没想到这夜星知道啊,纸条上说这手机掉床缝了还有大概七十多的电,自己翻出来还真是! 接下来是干什么啊?说是去这图上这几个点放音乐,还画着路线图。魏缘音也不懂这是干啥,但是人这么说,咱就这么做呗。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一个人出门,有点怂,万一碰上个什么歹人,自己岂不是两腿一伸,直接走好。好在路线图标的都是没啥人走的地,远是远了,但魏缘音却挺乐意的。 魏缘音每次过拐角,都会先把脑袋伸出去偷瞄一圈,确认没人再过去。 哎,你别说,人这生物吧,有时候还真挺矛盾的。你说魏缘音要是碰见什么人,那她多半怕得要死,可一路上她愣是没见着活人,让她觉得更加瘆得慌了。 好在第一个目的地也不远,到地头了还听着些人声,魏缘音这才放松下来。 这地方,是个居民楼,魏缘音在的这层基本上空得能跑老鼠,走过来一步一个脚印。 魏缘音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把门关上,掏出纸条,上边写着用手机放点那种……嗯,家乡小曲儿,要是没有整点啥歌唱母爱歌唱父爱的。 魏缘音的歌单里也没下载多少这种调调的歌,只能从列表里抠搜半天扣几曲出来。 开到最大声,音乐声顺着楼道散开。空荡荡的楼层,破败的杂物丢了一地,走过的地方还留着脚印,空气中灰尘夹杂着腐臭味。 这里久违地响起乐声,附近噪音暂休,留这乐声独奏,声音在楼道中哀怨的回荡,是往日时光的回响…… 放了几首后,魏缘音鼻子有点酸,她倒不知道自己家乡什么的啦,就是想起之前那小日子过得有多舒坦,然后想起某个憨憨好友。这些破事一出,啪,两都没影儿了。 魏缘音感概归感慨,手上动作一点没停,迅速揣起手机去往下一个地点。这人在外边,也不知道会发生啥,尽量小心吧。 路上没人声,偶尔有几处啜泣隐在阴影中。远处时不时能看见两个人为了争什么东西大打出手,最后留一方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少见些的,通过某些缝隙会看见,有人俯在地上另一人身上大声嚎哭。 风啸云沉,楼影交错隐肮脏污秽于影中,小路四径通隐约不明之处。魏缘音无意踩碎一块钟表,一圈一圈发条的轮回结束,魏缘音将其拾起丢进垃圾桶,继续朝着被指引的方向前进。 狂风掠过,一位白发的少年低着的头抬起,它远远地望向魏缘音,正欲前往,被一片黑影拦下。 那黑影摇摇头:“请不要跟过来。”少年并不能理解这意思,只是在疑惑。黑影见少年停下,再次融回阴影,留少年于此。 “没有,他没有链接我,网络上没有他,不是我的一部分。”少年喃喃道,继续自己漫游。 …… 魏缘音完成所有地点的打卡,顺着路线图摸了回来。她人刚到门口,门就发出吱呀一声,开了,门内夜星还挂着微笑。 “哎,夜星你说啊,咱这干啥的啊?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魏缘音习惯性坐回床。 “催动一些意见领袖,我没把重头押他们身上,”夜星用指尖勾起细绳,“接下来你就没那么多工作了。” “行,那我睡觉?”魏缘音抱住自己的小被子。 “嗯,行。”夜星还是挂着微笑。 “啊不是,我真的睡咯?真的没问题?”听得夜星这么轻松同意,魏缘音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睡吧。”夜星主动把被子给魏缘音拉上去一点。 魏缘音觉得就不舒服,这未免轻松过头了吧?这怎么有点像给死人盖布啊? “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可以起来发呆。”夜星还是微笑着。 “呃,啊这,那……那我还是睡着吧。你干啥呢?”魏缘音把被子裹紧了些,还往里缩了缩。 夜星回答:“去附近走走。”“那我想跟你一块去走走,行不?”魏缘音钻出被窝。 “不,我想自己散心,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为了你的安全。”夜星笑眯眯的,她的眼神越过魏缘音,看向后面的阴影。 魏缘音躺下打了个哈欠:“那你进出关门,记得早点回来。”魏缘音有一阵子没好好休息,这情绪跟着也是大起大落,此时落定,困意就如泄洪般弥漫,竟已经浅浅睡着。 后边那团阴影显出人形,虽然还未开口,但是想说什么也能猜到,反正不是好话就对了。 夜星对那人挑衅地一挑眉,那人向前一步捏紧拳头,夜星仍淡定地微笑着,她指了指浅浅入眠的魏缘音,对着那人摇摇头。 那人还站在原地,但已然没有更多的动作,夜星见状,右手竖起食指左右摇晃,然后转身看都不看地出门了。 离开有一段距离,夜星环顾四周,没有威胁:“还是自己一人自在……不,这里还是有人。”夜星做了一套拉伸运动,把视线放远,投向管理局中心:“小心,我得收敛些。” …… 黑影此时还在魏缘音床前,他知道自己被夜星吃准了不会离开。 他看着自己这半透明的躯体,怪物的身体,长叹一声。自己这模样,无论让谁看见,都不会有好事吧。 他只是守着魏缘音。 魏缘音在睡梦中眉头微皱,那人迅速缩回阴影。 魏缘音脚使劲一蹬,然后醒了,她感觉不放心,睡得挺浅,又梦见自己掉入悬崖,好不容易来的困意就这么没了。 “靠,我想睡觉啊!”魏缘音趴在床上,她算了算,这几天没有睡觉时间连续超过5小时的! 魏缘音欲哭无泪,在心里嘀咕:“我会不会猝死啊,应该不会吧?我也有睡的啊。” 自打出事以来,就没好好睡过一次好觉!自己完全就是草木皆兵,稍微有点啥动静,自己就噌噌地醒了。嗯,这应该算好事吧? 与其真的对着天花板发呆,还不如起来做点正事。魏缘音回想起以前那种发的逃生的小本本,不过因为这儿是海岛,这本本上边更多的记录的是地震或海啸的应对方法。但是,很多东西是通用的嘛。 “嗯这个有点重,应该放中间。”魏缘音整理起背包。夜星说了要准备逃跑,那逃跑总不能两手空空吧?闲着也是闲着,整理下背包也不错。 吭哧吭哧把东西收拾好,又从记忆中的角落扒拉出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一行一行手指着读。听夜星说,这海岛外边围了不少人,要是穿过去的话可免不了受伤。 自己可不能成为拖油瓶,更不能成为吃白饭的! …… 夜星此时正站在楼顶观察,她需要把那些醒来的生物朝人群引导,需要观察路线及时修正,此时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完成。”夜星坐在天台边上,翘起二郎腿,她脚下是交错的空隙,四通八达的长线勾勒出城市的脉络。 那些生物在数量足够之前不会轻举妄动,失去外力干扰后,会迅速回到中心。 这些生物已经与相当数量的人完成碰面,当然,夜星已经控制好受伤的情况,暂时没有出现重伤或死亡。 夜星抬头望向天空,目光穿过云层向更深处的虚空,长叹一口气,收回目光,跳回天台。她摸出一把小刀,微笑着举起:“该刷一波好感度了,让我想想……” …… 魏缘音还在分类食物,这样有需要的话,可以自己看着拿,方便些。 门口响起咚咚声,魏缘音从床头柜那边捡起一截铁管,夜星告诉她,钝器在这个时候更好使。 魏缘音蹑手蹑脚摸到门口,轻轻趴在地上通过门缝往外看,嗯,是夜星穿的那双鞋。 再通过猫眼瞧,嗯,是夜星那张笑眯眯的脸,熟的不能再熟了,就是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为啥有些苍白。 魏缘音打开门,夜星捂着左臂走了进来,指间还有鲜血流出,浸透了大片衣服,魏缘音心脏拉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如牛铃,心跳速度飙到最高。啊不是,这啥鬼情况? “你这啥情况?”魏缘音重新开机,边喊边在各处翻找医疗箱,万万没想到头一次用这玩意居然不是在自己身上,到现在自己手都还在抖。 第七章 意外 魏缘音搬来椅子放到稍微有光的地方,让夜星坐下,她抄起瓶碘伏,用剪刀指了下夜星:“你,现在把胳膊给我伸过来!” 夜星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里面这件衣服的袖子我能拉起来。”说着就开始动手。 魏缘音试图按住夜星:“万一撕裂伤口了怎么办啊!你先别动啊!”可惜没按住。 夜星露出胳膊,一条手臂整齐地捆满了绷带,只有那伤口处的绷带有损,一道不算太深的口子正淌着血。 “嗯,这,啊?反正先用碘伏消毒肯定没毛病!”魏缘音拿着药水瓶犯起迷糊,心下想:“啥情况?怎么全是绷带,自己处理过了嘛?哇,不愧是夜星哎!……等会儿,那为啥一整条胳膊都是啊!书上可没写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啊!” 碘伏消毒,夜星仍然是笑眯眯的,魏缘音反复查看药水名字,确认不是自己天黑看错了。这玩意是碘伏没错啊,虽然没酒精那么疼,但是好歹也是会疼的啊!总不可能这玩意也看人吧?算了算了,反正这家伙不正常的次数海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说她不是人魏缘音都信。 嗯,接下来是清创,这东西魏缘音只是在书上见过,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儿,自己还没有过实际操作。这谁想得到实操来得这么快?先剪坏死组织是吧?!不对不对,应该应该先消毒器具?啊,也不对,应该先消毒自己?也不对啊,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自己这咔一剪刀下去剪错个啥可咋办啊…… 见魏缘音拿着手术剪的手抖得和帕金森综合症似的,夜星开口道:“清理过了,你帮忙绑个绷带吧,感谢。”“啊不是……啊让我反应一下。”魏缘音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 魏缘音顿住,猛地一拍脑门迅速拿出无菌纱布,然后按着书上写的一阵乱七八糟的操作,用绷带绑好。 一系列操作后,魏缘音抱着小箱子瘫在椅子上,整个人感觉都还没回过神,好一阵后,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别受伤的好啊!” 夜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捏起眼镜上的细绳,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多谢。” “啊!不用谢的!”魏缘音把小箱子放下,椅子挪近了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伤口。夜星看着她这副模样说到:“怎么了?” “啊,这个啊!怎么说呢!”魏缘音抓耳挠腮地想找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不可思议?对!就是不可思议,我完全没想过你会受伤,感觉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夜星笑着摇头,然后抬起受伤的手。这动作可把魏缘音吓一跳,她尖声到:“别乱动啊你,会扯到伤口的!”两只手在空中抬起又放下。 夜星放下手,耸耸肩:“你瞧,多新鲜,我也会受伤。”魏缘音开玩笑地轻拍了夜星一下:“什么嘛,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下啦,外边还是很危险的!” 夜星站起身,拿上背包:“那我去休息一下。”魏缘音呆住,随后摇摇头朝夜星吐了个舌头:“睡去吧你嘞,可小心点别猝死了哦!这几天都没见你睡过觉,我还以为你不需要睡觉呢!那我先呆这边守个夜,你去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出来替我。” 夜星进入卧室,关上门,放下背包,坐在床边。暗处影子微动窜出个人影,寒光飘动,被夜星用左手拍偏。 夜星歪过脑袋微笑着:“有进步,会用武器了。”那团影子显出模糊的人形,一把亮闪闪的小刀被他攥在手中。 那影子发出切的一声,侧过身。夜星把头转回去,影子那方却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夜星用左手再次弹开,小刀落在地上当当两声。 夜星低头整理手套,轻笑到:“这伤可不是装给你看的,你的小动作,我仍然有能力看清。” 影子伸手去捡小刀,他刚才正中伤口,可惜并没有用,而且血也没流,看夜星的架势,丝毫不在意伤口状况,甚至还用“受伤”的手接飞刀,他可以确认那伤口是假的。 外边魏缘音急切的询问声音传来:“夜星?发生什么了?”紧跟着一串脚步声。 夜星正要回答,一串黑色液体飞来,蹭过左臂,没有带来伤害,却划破了绷带,露出下边已经完好的,原来的绷带,没有一丝血迹。 夜星看向那影子,影子模糊不清的嘴角上挑,整个人融回黑暗。 魏缘音脚步声已经近在门口。 夜星从不知道哪儿摸出把刀,抬手一划后消失不见,血溅开,伤口愈合的趋势被生生止住。 魏缘音推门而入:“怎么了?”一眼看见地上那滩血混杂着散落绷带:“啊!你干什么了!” 夜星微笑着:“呃,刚刚感觉伤口裂了,我就取下来看看情况。” 魏缘音轻轻拉起夜星的手:“这东西是说取下来就取下来的吗?让我看看!啊,伤口好像确实裂开了点,是我没绑对吗?但这也不能是你拆绷带的理由啊!我这就去拿东西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你别乱动!” 魏缘音起身要走,夜星伸手拉住:“我这里有,用我的吧,方便。”魏缘音点头:“行?放哪儿的?我来拿。” 夜星轻踢身旁背包,背包顺势倒下,一袋白色包装的东西滚出:“这儿,无菌纱布也在,麻烦你了。” 魏缘音捡起这东西,这玩意上面的标志居然还是夜光的,不过除了标志啥都没有,看起来就不咋正规。但是吧,夜星那么有经验应该不会挑三无产品吧?嗯,肯定不会。 打开包装里面分了两个小包装,分别是纱布和绷带。魏缘音取出来给夜星绑上。 魏缘音结尾时还俏皮地打了个蝴蝶结:“嘿,你看这个怪可爱的不是……说起来,这个绑带和你用的应该是一种吧?看上去非常像哎。”夜星没有否认:“多谢。” 魏缘音收好垃圾,搬着往外走,出门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你这次可别乱拆绷带了哦!好好休息吧。”然后关上门。 夜星回答:“嗯,好的,我过会出去替你。”门刚关上,夜星把头扭向角落那片阴影,还是那个微笑。 那影子反而不急,怎么滴?还能把我揪出来不成?所以正悠哉悠哉地缩着,少有的成功让这家伙脸上写满了得意。 …… 一片平静祥和中,12议会大楼的顶端。霓虹绚烂,遮掩天光,向上是一片幽静,向下是一路喧嚣。 一名女子站在阳台,注视着手中的照片,白色的发丝轻如绒毛飘在空中随微风飘扬,一层若隐若现的柔光笼罩她的周身,宁静圣洁。 楼梯门后是一位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男士,他将手上的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火星在黑暗中闪烁,被烟雾遮掩去身形,更显飘渺。烟雾散去,那人将未尽的烟头扔在地上踩扁装入一个小铁盒,迈过门槛前来。 “你来了。”女子转过头,对眼前人展露出温和的笑容。“嗯,找我有什么事吗?”男人在女子身后两步处停下。 女子将照片递出:“吾需要你帮个忙。” 男子接过照片,打量一番,手放在口袋上正欲摸烟,又把手收了回来:“这就是你那个未曾见面的双胞胎妹妹?” 女子点头,她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男子抬起头:“那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能力非常合适,所以吾希望你成为她的伙伴,保护好她。待吾处理好这些事后,吾会来接你们。”女子在柔光中,显出一丝圣女的韵味。 男子再次仔细观察了一遍照片,纳入口袋:“那你可真是个大方的好姐姐……我该怎么去找她?” 女子转回身,继续看着下边的人来人往:“你先与陈隋祀汇合,他马上就来,吾已经把地址交与了他。” 男子点头:“行。”正欲退走,却被女子叫住:“李思越,虽然抽烟已经不会损伤你的健康,但吾还是希望你能戒掉。” 男子一顿,摇头轻笑:“我尽量。” …… “消息传回还需要一段时间,”夜星在客厅坐着,无聊地拨动眼镜上的细绳,“现在的空闲我倒还不习惯,一定还有其他事可以做。” 几次轮换魏缘音都表现出支支吾吾的情况,应该是想询问什么事情。 食物还尚有存余,短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现在应当减少外出搜寻,不能让消耗的能量比获得多。 魏缘音还在休息,她睡眠质量较差,这对可能会到来的活动不利,那需要更加专注的精神。 “这里的狙击手原来会在那么近的地方活动吗?”夜星余光一扫,对面楼层上方的黑暗中,一点火星忽亮忽暗。 周边的菌丝与互有来往,细丝传来一阵一阵的亮光,不知道相伴的是什么能力。 火星点点,那狙击手居然还在进行这种会暴露自己的行动,那武器在他手上完全没有发挥自己应有作用。 目光从空无一物处收回,飘落在卧室门前那处阴影,阴影往回缩了缩。 夜星摩擦起眼镜上的细绳,在心里盘算着:“子弹没有供应,有限,我不需要,可以给他用。这样一来,他可以更好地发挥作用,而我,也能找到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工具。” 阴影一看见夜星的微笑变化,就往门缝里钻,但夜星却摸出一张纸在写什么东西。 阴影从门缝里溜出来,稍微抬高了自己的身形,看不见,当然自己现在这模样确实矮了不少。他抬头一瞧灵光一闪,顺着墙壁爬到天花板上往下看。 夜星笔停,转过头冲阴影微笑,阴影和猫似的蹿回门缝前,大有一种你过来我就进去的架势。 夜星把纸条往这边一扔,单手托着脸靠在桌子上,二郎腿一晃一晃,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阴影已经准备好闪人了,但是见夜星半天没有行动,从门缝中挤出来,将手从影子中探出捏住纸片,整个人从阴影中立起。 纸条上就一行字:我出去看看。 阴影疑惑,抬起头,夜星已消失不见,窗帘被风掀起,今天天气有点凉了。 夜星这个人神出鬼没的,他都习惯了,只要夜星没干什么坏事,他也不想多管,反正自己多次实验证明,确实打不过,只能看着不爽。 已经很累了,何苦再给自己揽麻烦?有这时间去纠结,还不如多想想怎么画画。 …… 李思越已经在这儿已经有一阵了,这边的状况和他知道的有不小出入,他只好蹲在这里看看情况。 出入在哪里呢?那人给过他名单,可眼前那位女性却不在名单上。 那女性一头白发,还奇装异服,尤其是那个戴在头顶的眼镜,在人群中扎眼得很,实在是不应该被那人忽略。 那女性一看就没什么反侦查意识,李思越在这蹲了几天,从来没见那女性看过来。 反倒是那影子里那位,经常往这边看,不过看上去他们之间并没有交流过这边的情况,这两人多半关系不太好。 这群人作息规律,这非常棒,尤其是对李思越来说,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干脆趁那人的妹妹休息之际,给那奇装异服的家伙来一枪。 大不了再从附近赶点怪物过来,自己也来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轻松成为那人妹妹的好伙伴。 可惜,那人还没同意这个方案,想到这里,李思越长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时间烟雾缭绕。 “儿贼,你别抽了!你爹我都看不清了!”脑海里的声音表达出强烈不满,这称呼让李思越紧绷的脸抽搐两下。 “陈大哥,你就让李大哥抽吧,他在这里也真的没别的事情干了。” “哗啦啦,哗啦啦……哼哼哼~” “大眼,你还在啊?你工作完了就出来和我喝两杯吧!” “啊,王博士你也没退吗?抱歉,我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我手头还有工作,忙完我就过来。” “嗨,他就是不想喝,王霍去你要是想喝,你爹我这就来!” “呼呼……” 李思越揉揉自己太阳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对面。 “呜呜呜!……” “吾怎么好像听见了吹风机的声音?” “哟,魏大圣女你还在啊?” 李思越耳边吵吵的声音越来越大,脑袋瓜子嗡嗡嗡的,根本没办法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 李思越青筋暴起,在脑海里喊了一句:“诸位谁在用吹风机!?” “呜呜呜……” “吾猜测,是程曦发。” 李思越皱起的眉头缓缓放松,露出理解的表情:“是曦发小姐啊……曦发?曦发?你听得见吗?” “哈?是在叫我吗?”吹风机的声音停下。 “请问是否可以在洗头的时候停一下连接?这声音对我有些干扰,麻烦了。”李思越无奈地请求到。 “ok,我知道了,抱歉啦,我先断开哦!” “程小姐还是那么爱惜她的头发啊。” “嗨,这小姑娘,这才周三,都洗四次头了!不怕给洗秃噜皮咯?” “陈大哥,你是刚来的应该不知道,程小姐之前是要接受化疗的哦。” “嘶,这,你瞧我这张破嘴,我这就带吃的道歉去。” “你小子,哈哈。” “呼呼……” “这次又是谁?”李思越听见了轻轻的呼噜声。 “是赵执愿。” 李思越摇摇头:“没事了,他竟然睡着了,这可不常有,诸位小声一点吧。” 脑海中安静下来,刚刚掀起的风暴又重归平静,只剩下那起起伏伏的呼噜声。 李思越吐出烟雾,轻声询问:“魏小姐?现在我该怎么做?” “吾认为可以再观察一阵,如果没有进展,你就回来吧。吾会派陈隋祀去接你。”李思越点点头:“行。” 对面有异常举动,那白发女子站起来靠近了那影子。李思越习惯性将枪口随之移动。 那女子在写什么?李思越将精力投向瞄准镜,绷紧肌肉。李思越测距还行,但对风的感觉并不敏锐。不对,自己并非来攻击的,想到这里,李思越思绪微展,只稍凝聚。 那女子将纸丢给了影子里那家伙,散步般一步一步走到窗前。 李思越眉头紧锁,把烟按灭在一旁,这女子的行为有些反常。且,自己不知道为何,感觉周围环境在慢慢变得陌生,脚踩这水泥地都显得不那么踏实,像是踩在悬崖边上一样。李思越打起精神。 那女子如往常一般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周围,随后慢慢向上攀爬,一寸一寸逼近,收缩着猎网。 李思越看见了,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他感觉好似绞绳嵌入了颈项。那女子仍挂着笑容,微眯的双眼遮掩住那恐怖的目光,身影瞬间消失,窗帘被风扬起。 李思越回过神,猛吸一口气大口喘息,心中警铃大作,他慌忙收拾,心乱则手乱,手下动作已经扭曲。 “魏小姐?!”李思越发觉脑海中没有任何声音。 李思越手停,不对,现在不能慌张,这会让自己死得更快……首先,自己需要把枪支装进这个手提箱……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 这边附近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李思越却强迫自己慢下来:“不可能是那家伙,这里可是隔了一栋楼!”随即,李思越自己摇头否认:“我这是什么侥幸心理,我得快走了。” 顾不上其它东西了,李思越站起身前去开门。 门在接触前就发出咔哒一声。 身体受到一股巨力,李思越被拍在墙上,如雷鸣般的巨响在耳膜上炸开。剧痛从受力处传来,撕裂着神经,兴许自己肋骨断了吧?眼睛被血液糊上,双耳嗡鸣。 李思越挣扎着抬起头,借由那神奇的力量,伤口正在缓慢回复。他昏暗的视线,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 那人俯下身来,伤口处再次传来剧痛,提醒着李思越现状,自己大约还被这家伙踩着吧? 那人伸手抓住李思越手中的手提箱,李思越下意识握紧。 那人发出不悦一声:“嗯?”用脚在李思越伤口上碾了碾。 李思越艰难地扯出个微笑,把手放开。 李思越现在估计笑得比哭还难看。自己呼吸异常艰难,伤口愈合的酥麻感与被撕裂的剧痛搅和在一起,哪怕只是轻微的运动,都能感觉到碎裂的骨骼在身体内穿刺,这情况换谁都没办法笑得灿烂,他没晕过去都算他意志坚强。 那人拿到箱子后,转身出门,缓步离开,和在散步一样。 李思越听着那催命的踏踏声远去。待手稍微有了点力气,他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包歪七八扭的烟。 李思越尝试了很多次,终于把烟点着了。深吸一口,烟雾在他脆弱的身躯里流窜,新的刺激让李思越剧烈咳嗽。 吐一口血沫,他把烟重新拿在手上。脚步已经远去了好一阵,周围的环境重新浮现那种熟悉感。 李思越躺在地上,终于有了点靠在实物上的感觉,脑海里开始断断续续有点声音。 “李思越?!李思越?!” “魏小姐,我听见了。” “怎么回事?” 李思越强撑着精神:“咳,那个白发女人,是个加强肉身力量的家伙,不用担心,她没打算灭口,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脑海里好一阵安静:“吾认为,也许不是……你先别乱动,陈隋祀已经先找你去了,现在你和吾详细讲一遍经过。” 李思越回复:“行。”反正脑海里的沟通也不需要移动,还在思考就不会睡着。 …… 陈隋祀快到了,李思越勉强整理了一下衣装,掏出个方巾。 方巾上还沾了些脏污,李思越微微皱眉,还是用其擦了擦脸上的血污。 另外一只手还夹着那根香烟,烟雾缓缓从火星处飘出,李思越注视着上升的烟雾,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救援。 门外传来鸟类拍打翅膀的啪嗒声,李思越把目光移向门口。 一对洁白的羽翼探出,然后那人走到门口,转过头来,在此情景下显得有些虚幻,虽然没有那光圈,但是也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哟,儿贼,你隔这儿呢?还活着呢,你爹我都把坟给你挖好了!” 如果这家伙不开口的话。 当然这人衣服也不能细看,长款宽松t恤,搭配深色短裤衩,甚至还穿的拖鞋。加上背上那个背包,看上去刚从沙滩回来。 这衣品在李思越看来简直无法言喻的糟糕,更别说那一头不加修饰的黑色长发。 李思越把眼睛闭上了。 陈隋祀把身后跟着的那三把中的一把悬浮大剑横平,轻敲剑身,那大剑扩展至超过一个人长,剑刃收缩变得圆润。 陈隋祀吊儿郎当走到李思越身前,大剑也跟着靠近,下降至比地面微高。 陈隋祀问到:“还能自己起来不?”李思越把眼皮轻抬:“你个鸟人,你觉得呢?” 陈隋祀面不改色的回答:“难,要不你爹我大发慈悲拉你上去?”李思越认命般歪过头,再去没吱声。 陈隋祀真就硬生生把李思越扯上了大剑,李思越感受到伤口的哀嚎与神经的投诉在脑海里掀起痛苦的浪潮。 “你这是虐待伤员。”李思越把烟颤颤巍巍举到苍白的嘴边。 陈隋祀一个弹指把烟弹开,然后顺脚踩灭:“还抽,儿贼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你爹我让你躺我宝贝儿剑上那是你爹我大发慈悲!” 陈隋祀从背包里掏出几块夹板和一些绑绳:“你忍着点儿,你爹我可不想半路儿贼你掉下去。” 李思越越发安详,不再有动作。要不是还有呼吸起伏,估摸陈隋祀就真的当他死透了。 陈隋祀绑好李思越后,带着大剑往外走。 在这剑上的感觉让李思越有些轻飘飘,轻微的晃动让李思越想起幼时所躺的摇篮。 锵,剧烈一震,李思越差点飞出去,幸亏有着绳子绑着。 李思越瞪开眼就看见陈隋祀一脸抱歉,陈隋祀挠头:“不好意思啊,这剑太长了,卡住了,我试试能不能调整位置出去。”陈隋祀这脸果然欠扁。 好一阵调整,李思越在方寸间竟完美体验了晕车的“快乐”,这技术去倒车都能磨蹭几小时。 在一阵忙活后,再次见到天光,李思越甚至隐约听见了天堂的召唤之音。 陈隋祀那翅膀一展一挥,风起尘开,他们离碧空更近一步,陈隋祀几经确认后化作流光远去。 …… “跟踪器运作良好。”夜星站在天台于心中自言自语:“飞吧,飞吧,归家的鸟,将我带回你们的巢。” 夜星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脑海思绪纷飞:“天空没有布防?存在一定概率是双方有沟通。当前距离已经超出该岛一定范围,中途没有停顿,也没有收到身份验证有关的信息。有可能是有相关的排班?不过按照之前所见防护级别,不应该有这么长的空档,难道是认为此处已经没有飞行的载具了?不,不能简单定下论断。” “我需要再去确认。”夜星用手指把玩起眼镜上的细绳,于心中道:“已经见到部分人的集合行动。诱饵已经准备,还需要更多有利条件。” 再下一层就到魏缘音所在楼层了,夜星在心中计算着:“这次我需要用到烟墙,但在这种地方使用这些物品,有违公约,且过于引人注目,我需要掩饰。” 夜星回到客厅,手中提着那来自李思越的手提箱。夜星将其往那些杂乱的地方一放,盖了些杂物上去。 天色逐渐入夜,一天的结束将要到来,一日亦如是,一月亦如是,一年亦如是。日月升降,人群来往,在睁眼时便是如此。人群熙熙攘攘,却徒留一片空白。 夜星凝望着窗外那片天空,脸上还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像是公式的微笑。周边那片阴影缩成一团,百无聊赖地到处游走,却偏不靠近夜星周围一圈,在他看来,夜星比她正在看到那片天空还要无聊。 第八章 叮咚泉响 魏缘音还躺在床上,她已经醒了有一阵了。 睡不踏实,真睡不踏实。魏缘音像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夜星要带着她。 魏缘音自认没什么特长,干啥啥不行。比起夜星那种人来说,她真的没啥用,看夜星那样子,肯定有办法自己一个人跑掉,那为什么还要带个拖油瓶呢? 目前自己没感觉有帮上忙,啥啥都是夜星一个人操办。说好能提供的住所呢,你看这不是又要跑路了吗?魏缘音又不是蜗牛,总不可能把房子带走吧? 那现在换位思考一下,魏缘音会闲着没事带个吃白饭的吗?谁会啊?反正魏缘音肯定是不会。 而且自从上次从管理局中心那边回来后,再也没有出去找过食物,坐吃山空怎么也不是个事。 魏缘音灵机一动,对啊,那自己就出去找吃的吧! 魏缘音从床上坐起来,捏紧自己拳头,小声道:“好!就这么做了!” “但是,”魏缘音挠挠头,“外边感觉很危险的样子啊。”然后又坐了下来。 魏缘音拍拍自己的脸:“不行,我可以的!小心点就是,振作起来,魏缘音,你一个人也可以办到的!相信自己!” 魏缘音起床收拾:“那就这么定了!这样我就不是什么没用的家伙啦!” …… 魏缘音把门轻轻推开,探出个脑袋:“hello?夜星?我能和你说个事吗?” 夜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有人正在上楼。” 魏缘音脸色一正,回去摸出钢管。 夜星转过头:“那人正在一户一户敲门,与人有交谈。还在第二层,你把物资藏好,我们去楼下一层。” 魏缘音郑重点头,迅速按之前说好的方式收好物资,把预先准备好的灰草草散开,用扇子随手扇了扇,走前还顺手拉倒几件家具。 夜星下楼时,一团白色从指间掉落,融入阴影。 来到楼下,夜星拉着魏缘音进了一户空着的房间环视一圈后,还特意在门口多走了几圈,随后关好门,打开所有窗。 魏缘音还在收拾,门就响起咚咚声。魏缘音把扫把一扔,走到门口,向夜星眨巴眨巴眼眼,夜星摇摇头。 外面的人又敲了敲:“喂?听得见吗?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和你谈谈。” 夜星走了过来,脚下发出轻微的踏踏声。魏缘音歪着脑袋挤眉弄眼地询问夜星。夜星摇摇头 过了一阵外边没声了,夜星笑眯眯地点点头。 魏缘音表情拧巴起来,门缝那边还没透光呢,人肯定还在,魏缘音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夜星微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魏缘音有些心虚地拉开一条门缝,把脑袋靠过去往外瞧。 蹭的一下,底下蹿起来个人,魏缘音一抖,反手关门。 外边那人确定有人后,又开始咚咚咚敲起来:“喂?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是来救你的!再留在这里,很快就会死。” 魏缘音再次看向夜星,夜星再次点头。 魏缘音硬着头皮,拉开一条缝,准备就这样和那人交谈。 那人却一手把门拉开,整个人就想往屋里挤。魏缘音使劲儿抵住,奈何力气不敌对方,门缝就那么一点点扩大。 夜星见状,走过去,扼住门边:“有什么就说吧。” 那人又使劲挤了挤,门纹丝不动,他才终于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夜星。夜星依旧只是微笑。 那人后退一步,魏缘音随之松手,夜星点点头:“说。” 那人整理整理衣装,扶正眼镜,标准地鞠了一躬:“你们好,我是来自这附近的一名普通人。我近来发现了一些不妙的情况,希望你们能听完我的陈述后再做决定。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之前被一些奇怪的生物所追赶,被路过的好心人所收留,也随着他们流浪……” 夜星依然微笑:“说重点。” 那人被打断后,眉头不经意皱起,随后立即松开,依旧一副笑脸:“我们在海岛的边缘看见了,军队。我们之中有人试图离开这座海岛,却被立即击毙。我想只有我们团结一致,我们才能突破防守,前往其他地方。” 夜星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人随后解释到:“如你们所见,这附近的怪物越来越多,它们频繁地袭击像你们这样无辜的群众,而反观群众们呢?食物越来越少,不得不互相残杀来获得这些食物。这并不是我们应得的,所以,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另寻他处生活。我从一位好友那里获得了可靠的消息,还有许多岛仍然过着曾经的,天堂般的生活。我诚挚地向二位发出邀请,与我们同登这诺亚方舟。” 那人再次鞠躬,没有人应答,他抬起头:“如果二位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在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前往这个小区的正门口,我们将在那里商量这次行动。” 随后这人祝福了几句后,主动把门合上离开了。皮鞋发出的踏地声逐渐远去。 魏缘音有些慌张,她并不知道外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看见身前的夜星依旧是那副笑脸,她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也没吱声。 确定那人走远后,魏缘音拉了拉夜星的衣服:“那个啥?咱,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呢?”夜星拉来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了上面,手指再次与镜边绳索缠绕。 魏缘音把手撑在椅背上:“那咱现在干嘛?” 夜星抬起头微笑道:“静候落日。” 皮鞋的踏踏声于楼层间穿梭,将相异的命运交叉连接,拧成绳索,向遥不可及处抛去。 …… 落日如疲惫的眼,漫无目的地将余力洒向大地。 魏缘音从一开始的静立,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最后到了现在,瘫软在地板上呼呼大睡。没办法,谁让夜星那家伙那么无聊,无论聊啥,都能很快地终结话题。 魏缘音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晃自己,于是使劲儿把眼睛撑开条缝。半梦半醒间,似看见了一张诡异的笑脸。耳边的呼唤声还很远,缥缈无定,一层一层重叠着。 声音拉近,魏缘音撑起身,用力晃头,被夜星牵着拉起来。 “嗯?怎么啦?”魏缘音搓搓眼。 夜星扶稳这家伙:“该去见见那些人了。” “哦,是的来着,走吧。”魏缘音晃晃悠悠地就那么出去了。 …… 小区门口零零散散分布了些人,各自都裹得紧实,生怕被人看去了二两肉,笨拙地将身体挤入黑暗,还偏要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夜星找了个偏僻处,稍作清理后席地而坐。魏缘音也跟着坐下,看着有点距离,又往夜星这边挪了挪。 组织集合的人还没到,这儿没人愿意把自己翻开了给别人看。现场落入一番寂静。 落日的余晖已不剩多少,暗沉沉的黑夜压下来罩在每个人头上。影子拉得很长,变形的人形在地上扭曲舞蹈。 叮咚…… 魏缘音心如泉,不知来处的符号滴入泉中,清凉的丝线在灵魂深处稍纵即逝,好似幻影。 魏缘音心下想:“是幻听吗?”却见夜星缓缓抬头,将视线投向远方。 夜星站起身,一道人影从她注视的方向走来。 逆着光看得并不真切,那人头发杂乱地贴在头皮上,厚重的眼镜几乎挡住了目光,褶皱的衣服潦草地挂在这人身上。 那人斜挎着一个黑色的长方体盒子,这盒子也许是这人身上唯一一样洁净的物体了,本应奇特的盒子却掩在层灰色的不起眼中。 那人拖沓着走来,埋着头,脸色隐于阴影。所挎盒子上却闪过一抹青色,叮咚清泉响彻闻者心底。 魏缘音也站了起来,这空灵的声音居然来自眼前这男人,但环顾四周,貌似除了她们并没有人听见。 那人一步一步拖着,好似没看见她们一样打算穿过去。 夜星伸手拦住:“你好,请问你身后这件乐器能否借我一观?” 那人诧异地看向夜星,神情激动道:“你知道这件乐器,你能听见她的乐声?” 夜星点头:“是的,请问过会儿我能听你演奏一曲吗?” 那人将盒子翻到身前,凝重地点头。 魏缘音这才注意到,这人有着和他打扮不搭的,修长的洁净的手。 魏缘音正要询问夜星,那组织者却从不知道哪里一路小跑闯入这片安静。 “抱歉各位,我来得晚了些。”那人朝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各位想必也了解了我们聚集的原因,我就不再啰嗦,直奔主题吧。” 那人站得笔直,昂起胸膛:“我们相聚于此不为其他,只为活下去,只为将我们记忆中的天堂再次带回!” 他高举右拳:“为什么必须是我们在这里?为什么必须是我们要遭受这莫名的罪?我们应当找回我们的曾经,我们只需要能在安静祥和中生活,不需要多余的动荡。” 他忽地指向人群中的一人:“你,你难道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吗?” 被指中的人后退半步,却被人群供出,怯懦到:“想。” 组织者用激昂地语调呐喊道:“大声一些!” “想!”那人在人群中退无可退,随即喊到。 …… 也不知道那人说了多久,魏缘音有些无聊,这种仿佛领导讲话的调调她着实喜欢不起来。看向夜星,夜星仍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倒是那个背着奇怪盒子的男人时不时往这边瞟。 “各位,我为你们准备了一次逃生的机会,我们中愿意的人将在海边集合,随后穿过大桥,抵达对岸拥抱我们新的生活。”组织者摊开双手,“我向各位坦诚,这次的活动有一定危险,但比起这之后的天堂不值一提。所以,各位愿意听从我的指挥,去敲开未来美好世界的大门吗?” “我有问题!”人群中一人举起手,“大桥不是已经断了吗?”人群一阵议论。 “安静,安静,”组织者压下议论声,“正因如此,你们才更加需要参加此次活动,因为只有这次,我们离成功最近。” “到此,我还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我对此感到抱歉,”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各位好,我叫杨之牧。” 他抬起手:“不久前,我发现自己有一些神奇之处。”他的手掌中亮起光球,凭空生长出几米长手臂粗细的藤蔓来。 人群中发出惊呼,甚至有人欲退走。 杨之牧维持着藤蔓:“各位现在如果想离开,我不会阻拦,但我希望各位能深思熟虑,我的能力将会是通向未来的一大助力。而我离开后,不一定还能找到如此适合的人选。” “我们走吧。”夜星转身轻拍在魏缘音肩头。 魏缘音回过神来:“嗯?哦,好的,没问题。” 夜星走向人群边缘那背着盒子的男人,那人打起精神抬起头。 夜星点点头:“去哪儿?” 那人这才展露出一些笑意:“不用走多远,那个亭子吧,清净。”说着指了指草坪中间那亭子。 …… 杨之牧带着留下的人离开了,人群散去后,这里的夜晚才吐露出原来的模样,被人声掩盖的虫鸣再次歌唱。 “你知道她。”那人轻抚盒子,用痴迷的眼神注视着,“我原以为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了。” 夜星微笑着:“不出意料,这件乐器来自我的友人。” 魏缘音好奇地偏过头,原来夜星是有熟人的吗?这些日子都没见夜星联系过他们,难道是因为这里的变故,失去了联系方式?啊,那可真惨,和自己一样。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么?”那人抬起头,露出那双眼睛,那双狂热的眼睛。魏缘音投向那人的目光如被灼烧一般,迅速弹开。 夜星摇头:“不能,或者说,即使告诉了你,你也没有能力去见她。” 那人垂下头,杂乱的头发为那疯狂的目光降下帷幕,过了一阵,他再次抬头,手指在盒子表面轻快地抚过:“罢了,能找到听众就已经非常庆幸了,人不能贪得无厌啊。” 盒子光滑的表面,顺着手的划过,晕染开一片蓝绿,如同湖面一般荡起涟漪,那人白净的手穿过湖面,取出一把小提琴。 那提琴如同由碎镜构成,在夜空整体映射着各样青色,边缘是一圈黑色的金属,将无序收拢规整。 那人摆好姿势:“我已经很久没有演奏起她了,她的音色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清泉。” 乐声响起,不在周边,而在听者心泉,如山涧清流,从遥远淌来,不争而柔,穿过心间,不引激荡,清凉过耳,抚平燥物,夜曲远扬,应虫声混响。 一曲过后良久,魏缘音才回过神来,她听得并不真切,更添飘渺之感。 夜星轻声鼓掌:“你用得不错,请问你的名字?” 那人有些羞怯地挠头,怀抱着提琴:“感谢,我还担心我会因为生疏发挥不出她的实力,我叫陈啼鸟,''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啼鸟,那么请问你的名字?” “我是夜星,她是魏缘音。”夜星指向一旁的魏缘音。 那人笑着点头:“你好。” 魏缘音有些不适应:“啊,你好你好。”她可办不到在人群中游刃有余。 夜星微笑着:“能否将它借我一用?” 陈啼鸟有些迟疑,眉毛像打了结一样:“你……你会演奏她?” 夜星点点头:“正好会一点。” 魏缘音却有些诧异,毕竟夜星看着真不像这种调调的人。 陈啼鸟几经纠结,最后小心翼翼地递出提琴,脸上写满了不舍。 夜星摆摆手,笑着说:“我只需要它的盒子,麻烦了。” 陈啼鸟对此感到迷惑,但还是将盒子推了过去,事实上他对这件乐器的了解也算不得深刻。 夜星看着盒子,那湖面般的表面,轻笑一声闭眼,伸出手。 陈啼鸟皱起眉头,他不认为戴着厚重的手套可以灵巧地演奏乐曲,但能听见这乐声的人已然非常少见,他不想失去为数不多的听众。 湖面一经触碰边掀起波涛,浩荡的乐声倾泻而出。 好似在山间奔腾的江流,卷起泥沙巨石又狠狠摔下将其碾碎,如脱缰野马般翻涌在山谷中,似要将石山撞碎,巨浪滔天遮日隐天,即将破开屏障直冲听者而来。 还不经细思,乐声戛然而止。夜星移开了手:“到这儿吧。”说罢推开盒子。 陈啼鸟放下提琴站起身,拿起盒子,双手递与夜星,道:“继续,请你继续。” 夜星仍然保持着微笑:“不了,我继续使用的话,会改变音色,还是让它保持现在这样吧。” 陈啼鸟将提琴收回盒子,悻悻地抱住:“非常感谢。”整个人显得神气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住在什么地方?下次有机会我会前去拜访。”夜星站起身。 “啊,我么?我在隔壁小区的2栋3楼301。”陈啼鸟理了理头发。 “行,那再见……魏缘音我们走吧。”夜星转身对魏缘音说到。 “再见。”陈啼鸟回复到。 …… 夜色幽静,披星戴月,魏缘音往凉亭看去,那人仍然站在凉亭中,抱着盒子站得笔挺,目送她们离开。 月光撒在小径上,铺上一层银色的纱,褪去了往日喧哗的城市。路,成为了夜的一部分。 魏缘音跟在夜星身后,一言不发,只是随着她的步伐向前。 …… 回到家,魏缘音习惯性把手放上开关,咔哒一声,屋子里也没有再变得亮堂。魏缘音收回手,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心态的某种变化。 魏缘音回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夜星?” “嗯。”夜星应声转头。 “那个,我想出去找点物资。”魏缘音有些拿不准,今天看到杨之牧那神奇的能力后,她也不清楚外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嗯,如果你想的话,”夜星转回头,开始整理房间,这里灰比她们走前还厚,“现在你需要睡眠,对你来说,在夜晚外出比白日更加危险。” 魏缘音耷拉下脑袋:“好吧,那我明天出去。我过会来替你,等你睡醒了我再出去吧。” 魏缘音轻轻关门,躺回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星在外静坐,端正如雕像一般。直到魏缘音发出轻微的鼾声,夜星这才站了起来。 一个圆球从阴影中射出,被夜星握住放回背包。 阴影里站起个人形,半透明的身体与彩色的心脏形成鲜明对比。脚下影子蔓延将客厅包裹。 “请问能不能不要安排我做这种事情,真的很折寿!到处都是灰尘。”影子发出埋怨的声音。 “空气压缩机不好用吗?”夜星耸耸肩。 胡守安从阴影中弹出一个手提箱,小心握住并举起:“这个,我拿到了。” 夜星微笑:“所以?” 胡守安坚定道:“我答应,不过不是为了这东西,我还想更强。” 夜星伸了个懒腰:“对我来说也只是消遣而已。” 胡守安手慢慢放下,垂下头,良久,握紧拳头:“那请问什么时候开始?” 夜星把玩起眼镜上的绳子:“随时。” 一道激流袭来,夜星微笑着躲开:“接下来,你哭了我可不会管哦。” 胡守安怪哼一声。 又是一道激流,夜星这次甚至没移动位置,余光瞥见脚下那处反光,跳了起来,在空中屈身擦过另一处攻击。 稳稳落地,夜星直起身,还是微笑:“有进步,我过来了。” 胡守安冷哼一声,没有作更多应答。 …… “她过来了,我需要更加集中。”两道激流皆被闪避,胡守安在心中如此说到。 夜星抬脚,却是后退一步,黑色尖刺于身前暴起。 胡守安眉头紧锁,欲抬手擦汗,却又缓缓垂下,他于心中道:“这么就躲过去了吗?……不,我还没有拿出完整的实力,先转移她注意力吧。” 几道黑色飞刃掠过,夜星闪避时亦向前踏出,脸上微笑不减。 一股恶心眩晕冲上喉间,被胡守安生生咽下,再次集中,胡守安于心里道:“更近了,我可以办到,我需要她更快。” 夜星再度踏出,胡守安身前微弱变化着,细密丝线正于黑暗中交织成网。夜星好似没有看见,仍在平稳向前。胡守安压抑下激动,化出更多激流窜出。 嗡鸣响彻大脑,视线开始晃动,这身体不具备流泪的条件,却好似有东西哽在心头。胡守安并不擅长,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身体用着混乱的思绪试图打乱这种集中。 我一定可以办到,我一直在努力,怎么会毫无回报?这奇怪的能力,难道不是我天赋的证明吗? 尖刺破空,带起激流,夜星歪斜身体如穿过花丛,脸上微笑不减。 胡守安身前细网绷紧,看向不远处的夜星:“她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轻松?难道是我不值得认真应对吗?我难道只配是个消遣吗?” 空间突兀收缩,夹出一条走廊,夜星仍然保持微笑,还在向前。 有什么好笑的?那些攻击就是那么不值一提吗?!胡守安稳住身形攥紧双拳,身体变得飘忽,视线逐渐模糊。像自己这样的家伙完全不值得重视吗? 夜星身后的空间压缩,她提起速度,脸上的微笑依旧不变。 胡守安强打精神,他必须要看到结局,眼角传来被撕裂的痛。是了,自己这样的家伙,在别人看来也许同虫子一样卑微。可即便是这样的自己,也希望在如西西弗斯般的无数次失败后,见到胜利的曙光。 随着身后空间收缩,夜星逐渐加速,脸上微笑不减。 胡守安如雕塑一般不再移动,仅是站立就已是他的极限。他在心中说到:“快了,快了……就是现在!” 网径直飞出,高速移动的夜星好似没有察觉,脸上还是那副微笑。 那短暂的间隙被思绪拉得漫长,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在胡守安心中散开:“我这样是不是过分了?也许我不该这么做。” 几道有气无力飘飘忽忽的飞刃晃出,这甚至根本不需要躲。但仅仅是维持那张网就已十分勉强,也没有多的余力了。 视线变得昏暗,胡守安强打精神,他想要看见自己努力的成果。“对,我不该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才干这种事情的?……我想……我讨厌被那样看着吧……” 近了,更近了,离胡守安希望的结局更近了。夜星速度仍在增加,胡守安缓缓合眼。 爆呵一声,瘫痪的意识向声源集中,回光返照似的清醒。 一团白色飞来,胡守安抬手护于身前,轻巧弹开,只是一个纸团。 抬头,网失去维持散作液滴,胡守安昏迷前眼中最后一幕,只有一张笑脸。 第九章 方向 黑暗中,胡守安于迷迷糊糊中察觉出身体的不适,脑袋昏沉,双眼紧闭。 “这种感觉,我是在学校吗?”胡守安努力回溯着记忆,耳边终于有了些声音。 “哈哈哈,你看他那个样子,真是个傻子!” “喂?你们看,这娘娘腔居然睡着了?” “不愧是他,这都睡得着!” “弄醒他!” 刺眼的亮光撕开眼前的黑暗,面前站着三个不怎么高的人。 “哦!你们看,娘娘腔醒了!”其中最矮的那个家伙这么说到。 那些脸模糊不清,胡守安抬起手打算揉揉眼睛,却被一把抓住胳膊。 “娘娘腔要哭了!这就要哭,是不是还想回去告诉你妈妈啊?你有妈妈吗?” “哈哈哈,没有妈妈的娘娘腔!” 笑声连成一片。如果真如大人们所说,他们天真无邪,那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喂!你们几个家伙!干嘛呢?!”洪亮的女声压下这聒噪。 胡守安睁开双眼,身前那不算太高的身躯隔断了恶意,是魏缘音。 “想干啥呢?给我马上滚开,不然小心我揍你们一顿!”魏缘音指着其中那个高个子恶狠狠地说到。 高个子切了一声:“靠女人护着的东西!我呸!”“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嘴给撕烂!”魏缘音握紧了拳头,还煞有介事地扬了扬。 魏缘音目送那些人离开后,拉起胡守安:“没事吧?” 胡守安站起身拍拍灰:“没事,谢谢你。非常抱歉又让你来帮忙。” 魏缘音拉着胡守安走向教室:“这有啥,比起这个,下节课居然是美术课!没有老师来占哦!” “美术课吗?”胡守安有些恍惚。 急促铃声催命似得响起,胡守安六神无主,空洞地坐在椅子上。 那一张纸,空白如雪。胡守安低垂着头,用余光注视着,周围人都拿起了笔,与周围友人玩笑嬉戏,偶尔在笑语中落下那么两条线。胡守安手中的笔只是在纸面上磨蹭着,周围人声渐息,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动带起笔尖在纸面上跃动,只有此刻才能不顾周边世界的一切,发泄自己的情绪。 “哎?!你画得好哎!我能看看不?”魏缘音的声音惊醒执笔人。 胡守安迅速用手盖住画,撇开视线,好一阵,他缓缓挪开双手:“嗯,可以的。” “啊,那真的是太感谢啦!让我看看哦”魏缘音举起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不比我画得好多了?!” 这边动静不小,老师闻声转了过来,然后抽走魏缘音手中的画上下打量:“嗯,还行,谁画的?” 魏缘音高兴地指向胡守安:“报告老师!是胡守安画的哦!” 胡守安脸颊滚烫,只敢把头埋得更低。 “嗯,不错,有点天赋,继续画吧。”老师点点头,离开了。 纸笔重新回到胡守安手中,魏缘音搂住胡守安肩膀:“看不出来嘛,你小子挺有天赋的嘛,以后成了大画家可别忘了我啊!” “天赋……?我这样的人吗?”胡守安垂着头。 …… 第一次,被没有恶意的目光注视着;第一次,听见一片羡慕的掌声;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站在众人的中心。 这种头晕目眩轻飘的感觉,这就是被承认的感觉吗? 回到自己冰冷的小床,手中紧紧握住那支画笔,瞪大双眼茫然地看向天花板,这一天对胡守安而言过于梦幻,他甚至不敢闭眼,生怕惊醒这场梦,直到天边泛起白光,眼皮粘连不断,昏沉的意识才在迷糊间睡去。 …… 手中重量一轻,触地发出啪嗒一声,胡守安睁开眼。 “嗯?我这是……做梦了?”胡守安看向眼前的画板,右手轻轻合拢,“啊,笔掉了啊。” 重新捡起笔,胡守安揉揉脑袋:“画到哪里来着?这副画的话,是该开始刻画了吧。” 粘上颜料,麻木地涂上画布,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左手放下颜料盘捂住肚子。 稍微屈身,疼痛缓解。胡守安垂下笔:“好饿,今天,貌似已经吃过了,虽然只有一顿,但我……不能再花更多钱了。” 胡守安站起身,盛了些水,端着碗回到画板前,眼前这张画,是他模仿别人风格的劣质品。 胡守安咽下一口冷水,他不喜欢这样,但…… 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只有活下去才能画自己想的东西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把画卖出去。忍一忍吧,很快的,很快的就好了。” 房间摆满了没有卖出去的废品,也摆满了模仿他人的垃圾。杂七杂八交错并排,提醒着胡守安他的无能。 “没事的,至少我考上了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变得更好,我总会有机会画自己的东西的……总比她好……”胡守安捏紧碗边,垂着头,牙齿发出克拉声,“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还在这里幸灾乐祸!?恶心,恶心啊,居然对这种事情感到庆幸,废物,废物!她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凭什么在这里幸灾乐祸?” 胡守安眼前又出现了魏缘音的模样。胡守安头一次见魏缘音那么失落,可魏缘音居然还在尝试安慰他:“没事的啦,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我想去的地儿嘛,你看这个学校,虽然没有那么理想,但是它便宜啊,而且还和你的学校离得近不是,我还能找你玩哎……” 胡守安放下碗缩成一团:“我果然就是个废物,不可救药的废物。” 眼前那张未完成的画作,仿佛在发出嗤笑,什么天赋?不过是上不成下不就的东西,手中拿着这样的垃圾,还视如珍宝沾沾自喜。 “什么梦想?我自诩骁勇无畏,却为几滴油盐折腰。什么天赋?只不过是别人几句礼貌,我却奉为了圭臬。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把别人的话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真是个废物。”胡守安捏住画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恨那柴米油盐,压的人透不过气,别人随手丢下的几张纸钞,却要换得尊严扫地低声下气。恨那理所当然,我所渴望的一切,对他人而言是如此不值一提。恨那天赋,让我看见那遥不可及的高台,却只能仰望,融不进天也融不进地。最恨那光,照亮了我周身的肮脏,几经沉沦却仍明亮如初。 “废物!废物!”胡守安扯下画布,撕成一片又一片,“我真他妈是个废物。” 在残破画纸中间,胡守安像个孩童一般痛哭。 …… 嘴里泛起一股甜味,眼睛微睁,只看见魏缘音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我这是……梦吗?好长的梦”胡守安从床上撑起,揉了揉自己沉甸甸的脑袋,砸吧砸吧嘴,嘴里还是一股甜味,“看来又是低血糖了,还有些烫,是发烧吗?还做了个噩梦,真倒霉……算了,无论如何,这次又得谢谢她了。” 没一会,魏缘音就拿着面包过来了,她看见坐起来的胡守安稍微楞了下,但是还是笑呵呵地递出面包并打趣到:“说吧,这次是为啥?兄弟,你这算惯犯吧。” 胡守安接过面包,他有一阵没吃东西了,带着某种报复心理恶狠狠咬了面包一口,回复道:“画画,忘了吃饭。” 胡守安余光扫过,自己右手食指竟变得透明,手上动作暂停,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魏缘音的声音从水龙头那边慢慢往这边移动:“你还得意?你要不干脆设个闹钟提醒自个儿吃饭?……不过嘛,现在你最好还是乖乖躺好,你在发烧,我可不想你烧成个傻子。” “不能再让她担心了”胡守安强忍慌张,迅速把面包塞进肚子。 胡守安摸索着躺下,把软绵的手移进被子,注视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魏缘音,极力张开嘴,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谢谢。 魏缘音将冷帕子叠好放胡守安额头上:“凑合一下吧。” 多亏了房间里的昏暗,胡守安脸色的苍白才没有被发现,他在心中想到:“我这是怎么了?我会死吗?不能再多说了,我得想办法混过去。”胡守安使劲闭上了眼。 魏缘音坐在床边,打量起胡守安的房间:“你该收拾收拾了,真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胡守安的理智搅成一片,在心中怒号着。 听着魏缘音一步一步离去的脚步声,胡守安一点一点重坠于阴影。 再次睁眼,已站在镜子面前。 胡守安看着镜子中的怪物,手一寸一寸摸过镜面,黑色的液体从镜框渗出充盈了洗手池。 半透明的模糊不清的脸,看不清表情。那颗掩于皮肤下的彩色心脏,它送出的五彩斑斓却只能于指尖滴下一片黑暗,在镜面上拖出道道痕迹。黑色的兜帽长袍,将身躯小心翼翼的包裹,隐藏于阴暗之中。 “这是……我?”胡守安手掌从镜面上移开,“我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胡守安低下头,手再次紧贴镜面。手掌传来的冰凉,一如他的魂灵,如坠冰窖。 “如果这是我……我还能算是人类吗?”胡守安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模样。手掌下的镜面发出咔咔声,蛛网般的裂纹渐渐扩散。 “是啊,我不是人,我只是个恶心的怪物。”胡守安转身看向削笔的小刀,“我这样的东西,嫉妒、怨恨、卑劣、幸灾乐祸,就算装出个人样来,我也不过只是利维坦那样的怪物。” 拾起小刀,刀尖逐渐接近喉咙,胡守安目不转睛盯着那点冷光:“现在这模样和你可真配啊,胡守安,呵,多有趣,你在这时候倒能做点好事了。” 闭上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结束一步一步接近,终于要结束了。 刀尖轻触皮肤,寒气直灌全身,莫大的恐惧从深处翻腾而出,刀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不,不,不……”胡守安扶住画板,勉强支起身体,“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我……。” 坐回凳子,周边一片漆黑,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颜色也没有。 良久,胡守安哭不出眼泪,只能抬头:“我还一直以为活着更难些呢,呵,现在我甚至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啊,黑夜,只有在你的影子下我才能安眠,你是多么仁慈,愿意将我这样的人容纳,”胡守安怪笑起来,“我不过阴沟里的脏污,哪里来的傲慢将你唾弃。早该承认这老鼠一般的自己,何苦去追寻什么百炼成钢,什么向死而生。呵,直到最后,只有你还伴我周身。” 胡守安站起身:“我将在你的怀中安睡,将在你的领土游荡,直至死亡。” 对门传来强烈的撞击声。胡守安扭动门把,从门缝往外窥视,魏缘音的门前站了一帮人,凶神恶煞,正碰碰踹门,嘴上还时不时吐几句脏词,也幸亏正吵,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要出去吗?”胡守安摇摇头,“我又能做到什么呢,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胡守安后退几步转身,禁闭双眼咬紧牙关,心里说到:“与我无关,别想了!我什么都办不到!” “但是,魏缘音她经常帮我不是吗……”胡守安睁开双眼,扭过身,伸出手。 那些人在月光映照下,像是站在了手掌中央,胡守安皱起眉头咬住嘴唇:“我什么都办不到,我除了在站在这里诅咒他们我什么也办不到!我是个废物。” 脚下的影子不易察觉地蠕动起来,胡守安还在感受着眼角传来的剧痛:“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如果我能更强,我是不是能做点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 捏紧拳头,重重垂下,扭过头:“就这一次吧,反正我死了也无所谓,就这一次,我想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这一次,我想做自己愿意的事。” 胡守安睁开眼昂起头,死死瞪住那些人。手向前伸出,余光扫过却发现黑色蠕虫般液体粘黏在手上,起起伏伏扭动着。 胡守安触电般甩手,余光瞟过,貌似手背上黑色的液体被甩开了,胡守安慢慢将手移至眼前,缓缓旋转试图检查整个手的状况。 液体仍然怪异地附着在手心,胡守安尖叫,声音却如同被掐住一般,微弱到几近不可闻。 胡守安本能地将手伸远,好一阵,没有怪事发生,理智终于取得上风,压抑住恐惧。 胡守安死死盯住手掌中央的液体,终于发现,手掌中间的部分液体鼓起如同小人,胡守安的眼睛在液体和门缝外的几人身上来回打量。 小人居然和那些人动作一致。“这是什么情况?”胡守安在心里说到。 胡守安看看这液体又看看门外几人:“这有什么关联吗?如果有的话,岂不是……” 周围的阴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向胡守安聚拢,胡守安后退一步,心中警铃大作,那些阴影立刻原地停下。 胡守安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在心中道:“那些东西,好像没有恶意,能沟通吗?” 胡守安放下手,手上液体蛇般游走,最后滴入地面阴影,胡守安疑惑起来走上前,阴影没有其他动作:“是死物?那刚才的行动?” 他又抬起手,手掌中并没有刚才那样的东西。他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刚才的画面,那黑色的液体再次出现,由指尖涌入掌心,站起那些人形。 “是受我的影响吗?”胡守安看着手中的小人想到,“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能操控这些东西?我应该怎么做呢?” 胡守安想象掌心立起一道黑线:“如果,我要办到这个,我该怎么做呢?” 手中液体随之变化,从液体中立起一道黑线。手中的小人动作一停。 门外传来议论声,胡守安看向门外,和手中小人一样的情形。 “我好像知道了?”胡守安在心中想到,“那,我应该可以把他们赶走吧?” 手中出现一面墙,沿着走廊向楼梯移动驱赶这些小人。 外边接连尖叫几声,哒哒哒声音响成一片,逐渐远去。 胡守安探出头,走廊上空无一人,悬着的心终于平静,阴影翻卷退回身后。 “这是我办到的?”胡守安心下想,“我,可以办到这个吗?如果是我的话……” 胡守安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是不是意味着,我终于有能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这窗外的月光是那么可爱,虫鸣的乐章在深夜奏响,清风拂面,这夜晚是多么令人愉悦。 胡守安兴冲冲走向魏缘音的门前,正欲敲门,举起的手却缓缓放下:“我这副模样……会被赶走吧。” 胡守安踌躇踱步,最后灰溜溜退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黑夜的阴影是那么温暖,头一次觉得躺在黑暗中是如此安心,也许再也不用见到那刺眼的白光了吧。 胡守安在心中自嘲到:“与我长伴的,原来就是这熟悉的黑暗啊。有着怪物般外表的我,也只能呆在黑暗里了吧?” 他伸出双手:“不过我还是有点天赋的,不是吗?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我并不是处处低人一等,我终究还是可以有比别人更强的地方,我没有被放弃。” 双手伸得更远,像是要拥抱眼前的一切,他今天笑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不知道多少。 “我可以比其他人过得更好,我有这个机会。我终于可以,不必再这般活着,我要自由自在的活着!”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却是胡守安的光明,他的手贪婪地向更远处伸去。 温暖的黑暗,环绕周身,胡守安终得平静。 白光闪过,如网般的黑暗崩解裂开,碎屑间只见那双深绿色的眼。胡守安如坠深渊,跌落现实。 …… 胡守安从地上坐起,头痛欲裂,这下是真的醒了。搓搓自己的头,视线晃动着逐渐步入稳定,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这确实是自己的领域里面。 “我怎么在地上?”胡守安一边想一边搓眼睛,“好像那个家伙丢了个纸团,然后……” “喂,清醒了?”熟悉的声音。 “……啊,对了,我失败了。”胡守安抱住头,口鼻间泛起酸涩,身体蜷缩成一团,再次倒下,“一如既往。” 胡守安侧躺在地上,背对着夜星,脑袋一片空白,想哭也挤不出眼泪来。 “见夜思兰。”背后那个声音这么说着。 胡守安颤抖的身躯顿时僵住,张张嘴没有声音传出。 “这是你的化名吧?”夜星视线没有变化,依旧只是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空间再次热闹,液体扭动间变得嘈杂,各式声音被逐步调谐,混作一体,化作胡守安的喉舌:“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的?” “我看了那些角落里的画,上面都留有这段文字,”夜星从背包里翻出一罐汽水,“我推测应该是了。” 哧,随着一金属声,细小泡沫破裂的声音响起。啪,一罐汽水就落在了胡守安面前。 “你能喝吗?”就算不去看,都能猜到夜星还挂着那张笑脸。 胡守安只是看着那罐汽水。 “起来吧,我们还需要你帮忙,你总不可能指望魏缘音能把这边守好吧?” 胡守安伸手小心翼翼拿起汽水,坐起身来。目光瞟过旁边坐着的夜星,埋下头,移开视线,几个词就在嘴里打转,憋了半天小声说到:“谢谢。” 胡守安刚说完立马喝了口汽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星好像真的没听见一样,伸了个懒腰,顺势躺在了地上。 胡守安又喝了两口,看着自己手里的汽水,又偷摸着瞟了一眼夜星,心下想:“我有喝的,她没有,这是不是不太好?” “你要喝吗?”胡守安问道。 夜星侧过头,微笑到:“怎么,你要给我?” “……不。”胡守安认真思考后回复到。 夜星又把头转回去:“那你问什么。” 胡守安移开视线,拿起汽水猛喝一口,没有吱声。 胡守安安安静静喝汽水,夜星在一旁也没发出声音,两个人就这么呆着。 胡守安觉得气氛越来越尴尬,喝水的动作逐渐停下,在心里纠结起来:“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这样好尴尬,可我想不到要说什么,真没用……要不试着道歉?毕竟刚刚我确实动气了,居然想下狠手,切磋可不会这么恶劣……说不出口啊,我这么弱,说不定她都没感觉到我下了狠手,这要是说出来反而暴露了吧……” “你。”夜星的声音传来。 胡守安一个激灵,手里汽水罐咔的一声,慢慢把头转过去看着夜星:“怎……怎么了?”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夜星挂着微笑,语气平淡地问到。 胡守安思绪刚刚起头,就被夜星打断到:“我们接下来要离开这里,你呢?” 胡守安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可没有勇气抬头向前看,只能在这偌大的时间表盘上走一步看一步。 胡守安一时间摸不到方向,摇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 “要不跟我们一起?我们也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夜星把头偏过来微笑着。 “即使不说,我也多半最后会跟着吧。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也没有亲友可以投奔,我一无所有,也只能跟着了啊。”胡守安没有说出来,只低头看着手中的罐子,他嫉妒却又渴望那样的一束光,哪怕只是瞬间。 “你想知道吗?走出阴影,拥抱阳光的方法。”说完这句,夜星从地上坐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我想啊,但是……请问我有这个能力办到吗?我有这个天赋办到吗?我有这可能办到吗?”胡守安手中的汽水罐又扁了几分。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害怕光明才是真正的悲剧。”夜星还是那个扎眼的微笑。 胡守安手中易拉罐发出骇人的咔咔声,他咬牙切齿说到:“说得轻巧!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非常抱歉,但是这在我看来实在是天方夜谭,我很难去相信。” “跟过来,看看同样一无所有的人们在面对各式磨难时会是什么样吧。至少,你可以看看魏缘音。”夜星的声音继续着。 胡守安砸出易拉罐,撞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胡守安揪扯住自己的头发,在心里怒号:“什么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能拥抱阳光?我什么都没有,家人、钱、地位,我什么都没有!在奈落之底,我只能看着那群人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他人的爱,看着他们对我渴望之物的唾弃。凭什么,凭什么是我?……魏缘音,凭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凭什么她一无所有还能笑得出来?还能有心情安慰其他人?凭什么?!” 好一阵,胡守安终于平静,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到:“胡守安,你只是在嫉妒吧,难道你不想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太阳底下,不想和其他人一样与好友一同欢笑吗?……或许我只是想,被承认,被平等地看待。我想……我想知道怎么走出阴影,我想和魏缘音一样能站在太阳底下,我想跟着去看看,而且她们正好需要我不是吗?并不会给她们造成麻烦。” 胡守安抬起头看向夜星,夜星的视线没有改变,一直都注视着他,胡守安终于直面夜星的目光,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到:“我想知道,我想跟着你们。” 夜星还是那个微笑,墨绿色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胡守安刚说完就迅速把自己目光移开:“刚刚非常抱歉,语气不太好,再来就是,事实上你不说,我也会跟着的。” “自己想出来的答案更可靠不是吗?”夜星依旧微笑着,“你运气不错。” 胡守安挠挠头:“请问我哪里运气不错了?” “这里可是看戏的头等座。”夜星站起身,“其次,我有一位朋友要到了,我相信你和他能有不少共同语言。” “你有朋友?”胡守安在脑袋里搜索了一下,貌似从来没有见过夜星和其他人联系? “说话不要那么伤人嘛。”夜星耸耸肩,还是挂着那个微笑。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胡守安反应过来迅速道歉。 “你先休息,魏缘音大概率快醒了。”夜星把视线移开。 “嗯。”胡守安也站起身,周边阴影倒卷退回脚下,胡守安融于其中缩至角落。 第十章 兔子挂件 魏缘音在床上扭了半天才勉强挣脱了床的怀抱:“啊,困啊,不行,我说过要出去的!” 魏缘音使劲把身上衣服扒拉两下,尽量扯平后,看向窗外。 天才蒙蒙亮,天边染上绯红,一抹金光在云后半掩,不见真容。 “好天气!正适合干点大事。”魏缘音抄起梳子将发结顺开,然后一把推开房门。 夜星还在椅子上边坐着,脸上依旧还是那个微笑。不过看那么多次,早都习惯了,要是她不笑了,才该觉得神奇。 魏缘音挥挥手:“夜星,早上好啊!” 夜星回以微笑:“早上好,魏缘音。” 魏缘音兴冲冲跑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结果一滴水都没有,整个人立马耷拉下来,不过魏缘音很快打起精神,边走出去边对自己说:“魏缘音,加油加油!这次带点好东西回来,你就不是拖油瓶啦!” 魏缘音背起早就准备好了的包就往门外冲,前脚刚迈出去就想到了还没和夜星打招呼,连忙退回来,认真地看着夜星:“我出去了哦,我会小心的,不用担心!等着我带东西回来吧!” 还没等夜星回答,魏缘音就哐的一声关上门,直奔楼梯间。 楼梯间一到,魏缘音就一屁股坐下,望着自家门口小声说到:“抱歉、抱歉,对不住啊夜星,但要是你再多说两句,我可没那个胆出来了……果然还是得一鼓作气才能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啊!” 魏缘音从怀里的包中取出面包和水,坐在阶梯上就开始慢慢吃,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按上次那个长藤蔓的大叔的情况来看,感觉外边现在非常不得了啊。希望这次的路线没选错,万一选错了……我已经尽量挑人少的地儿了,再出问题也不能怪我吧!” “总之,先去附近服装店什么的看看吧,咱可能需要衣服来过冬呢,还有种子站、渔具店什么的。果然还是得沿路看看小卖部?希望有哪位好心人给我剩了点打火机……虽然很不乐意啦,但是最后都没有收获的话,只能去超市看看了吧,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应该可能大概没什么人还在吧,该抢的估计早抢没了,希望如此。”魏缘音在心里不断的碎碎念,她昨晚在床上疯狂压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想了好几遍,事到临头得出门了,却还是紧张得要死。 魏缘音把塑料袋揉成一团,塞进包包,这玩意儿过会还得顺路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给扔了。她站起身拍拍灰对自己说到:“很好,魏缘音,加油吧!争取早点回来收拾,不然桌子上留的遗书要是被提前发现了,再回去会尴尬死的!” 魏缘音蹑手蹑脚摸下楼,又往既定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自己家的窗户。 魏缘音低下头戴上帽子口罩,往远处走去,心里却嘀咕起来:“果然不拆那些木条会看着非常显眼嘛,幸亏夜星给拆了,不过这家伙也真是……” “不管了,我得早点回去,没准她还等着我替班呢!”魏缘音摇摇头,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势投入到都市的迷宫中去。 …… “你先起来吃东西。”夜星对着桌子底下那团阴影轻声说到。 阴影移出桌下,胡守安从阴影中站起,收下那包饼干:“抱歉,我想我可以等会儿再吃,我现在还没那么饿。谢谢你的好意。” 夜星还是挂着那个微笑,拿出一袋看上去像是压缩饼干的东西悠哉悠哉地吃着。 胡守安咽了一口口水,撇开头,自己这么干站着好像也不太好,要不要缩回去?在肚子不饱的情况下,看别人吃东西绝对是一种酷刑。 夜星见胡守安的眼珠时不时就装作无意地扫过自己手里的饼干,挑起背包,取出另外一份,在胡守安面前摇了摇:“没吃过,想试试?” “我确实没吃过这个包装的饼干,有点好奇。请问是芝麻味的吗?”胡守安的目光不再乱飘,狠狠地钉在那包饼干上。 “你亲自尝尝不就知道了?”夜星手一推,饼干稳稳当当停在胡守安面前,脸上还是笑呵呵的那个表情。 胡守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拿起了饼干:“谢谢。” 稍微使了点劲才把包装袋拗开,包装上面什么都没写,感觉非常不靠谱啊。 胡守安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夜星,夜星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微笑,这真的不是某种面部肌肉的疾病吗? 一块灰色的饼干,巴掌大,没什么香味。虽然胡守安以前因为好奇买过类似的东西,但是感觉现在手上这个看上去更加没胃口一些。 口感很沙?什么味道都没有,不过还能接受。虽然感觉上来说压缩饼干应该很管饱,但胡守安以前买的那些显然没这个功能,基本上比起饱肚子,不如说更加像是让嘴别闲着。而现在吃的这个吧,胡守安觉得嚼着玩都没劲儿。 胡守安又往嘴里送了两口,本来就看不出表情的脸现在更是一片风平浪静。 “我要出去,你守好这里。”夜星背上背包站起身来。 “嗯……嗯?什么?”胡守安被夜星的声音从麻木中拉回,停下咀嚼的动作,“等等,那样的话,魏缘音怎么办?。”说完胡守安放下手中的饼干,略感焦躁目光漂移不定:“我想……” “你猜我出去干什么?”夜星已经走到了门口。 胡守安一顿:“谢谢……”他在心中想到:“对啊,她比我强。她去的话比我靠谱多了,但……”胡守安垂下头。 “在此之前,我要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夜星手中一团白影飞出,胡守安身前阴影稳稳接住。夜星笑到:“看好这个,灯如果变成红色,就顺着导航来找我们进行救援。” 胡守安将那块白色方体纳入手中,紧紧握住,抬起头,坚定而郑重地点点头:“嗯!” 夜星回以微笑,关上门,将胡守安的视线隔断。 夜星一步一步逐渐远去,眼镜上的细绳在手指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先去上次那些''候鸟''的''巢''观察一段时间。那位赵执愿,值得去看看。”夜星在心中梳理起次序,“至于魏缘音,我需要她活着,只到带我解开谜题为止。适当的残缺能迅速促进信任与依赖,她失去行动能力也能让我省不少力,我只需在意外中示弱,制造受伤的假象……但首要任务是解开谜题,获得信任只是任务一部分。我需要的是她更加的专注,能在那里找到入阵的路并把东西带进去,肢体的残缺也许会影响心理状态,有概率影响到对微弱变化的感知”…… 玻璃与货物混作一团,深褐色的污垢渗入各个角落,光透过破烂门框却照不亮过往的文明,道德礼仪如这满地废物一般被毫不在乎地踏入地底。 魏缘音在这片狼藉中手持铁管翻找,她的手上新添了划痕,脸上却仍挂着笑意。虽然一开始遇到不少问题,但现在还算收获颇丰。 魏缘音已经在服装店寻了两件衣服,渔具店角落翻出了些许鱼线,在种子站找出了几包不认识的种子。而且这一路上少见生人,没生出其他麻烦。虽然在这玻璃碎片中翻找东西时被划破了皮,但所幸不深,还找到了根铁管,可以不用亲手去接触这些尖锐的雪花。这一切简直可以说是幸运到了极点。 铁管在地上拨动,掀起一片叮当碰撞的清脆之音。忽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翻出,魏缘音蹲下身,那是一对灰色毛绒兔子挂件,加一起大概有一个巴掌的大小,在这废墟里还算完整。 “啊,这个好可爱!”魏缘音欣喜地拨开周围玻璃的碎片,但嘴角很快耷拉下来“可惜啊,我能带回去的东西有限,那算了吧。” 魏缘音站起身,打算继续找诸如打火机之类的东西。 没多久,在扫荡完这片废墟后,包已经鼓鼓囊囊,就是魏缘音特意穿的宽松外套都快遮不住这胜利的果实了。魏缘音身上的各种口袋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现在简直就是个移动小商贩,啥啥都有。 魏缘音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丰收带来的喜悦在她心尖上跳跃,嘴角止不住上扬。 往外走了几步,魏缘音再次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玩偶挂件:“好像没见到夜星背包上有挂件哎,她帮了我不少,要不……” 魏缘音慢慢蹲下:“嗯,但是包里没空间了啊。” 纠结再三,魏缘音取出包里的一件短袖:“虽然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对不起了!” 魏缘音把短袖放在地上,轻拍两下,再小心翼翼把兔子挂件放入包包,重新踏上回家的路。 …… 一阵清风吹过,地上玻璃发出咔咔脆响,一双淡青色的眸,望向魏缘音离去的方向。 第十一章 风啸 深巷,地处城市却完全是另外的地方,抬头是一片湛蓝的晴空,自身的太阳却被辉煌壮阔的高楼遮挡。 魏缘音沿着深巷的方向走着。风刮过破窗的吱呀声,老鼠窜过路面发出的吱吱声,树叶挪动的嚓嚓声,就是这寂静深巷为数不多的生机。 魏缘音收紧领口,加快了步伐。背后阴风一阵一阵地蹭过她的颈项,冰凉如蛇。 地上的树叶跟着魏缘音的步伐一点一点刮擦着地面。不见光的角落总显得古怪。 魏缘音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吊在自己不远的身后,但几次转头都不见活物踪影。 魏缘音有些后悔走这条路了。 “真的没有人跟着吗?”魏缘音咽下口水,回头,远处依然隐藏在黑影之中,只有阵阵凉风。 魏缘音目光左右飘动:“前面拐角那边有个垃圾箱,我没准可以躲那儿等等看。总得确定没有人吧,不然这冷风吹得一阵儿一阵儿的,老感觉是什么恐怖片的调调啊,我再接着东想西想指不定能把自己吓死。” 魏缘音拐入拐角,蹲在垃圾箱后边,把包护在怀中,眼睛瞪着外边路口。 好一阵没什么奇怪动静,只有风把树叶刮得乱走。魏缘音长舒一口气,心下想:“我就说嘛,有谁没事在这种地方跟着溜达不动手,肯定不会有人那么闲啦……得赶紧起来回家。” 魏缘音站起身拍拍灰,抬起胳膊嗅了嗅:“啧,搁垃圾桶后边蹲那么久,都腌入味了!” 走了没几步,一阵劲风掠过,魏缘音打了个哆嗦:“这好像还没冬天吧?咋那么冷。” 拐口处传来轻微踏踏声,魏缘音一愣,慢慢把头扭了过去。 一个身影晃出,白色的头发,脏乱破旧的短袖,怪异的青色手臂,遍布全身的微光裂纹。 魏缘音抓起包,又是一阵微风吹过,那个人形往魏缘音这边走了几步。 魏缘音后退两步,拔腿就跑。那人形又走了几步,风再次吹过,人形朝着魏缘音的方向追来。 “我艹,这什么玩意儿啊!”魏缘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方向,那个人形就吊在魏缘音身后,跑几步停下来再跑几步。 魏缘音硬着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就使劲冲,几乎都快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这个东西就是夜星之前说的怪物吗?要死要死要死。” 可惜魏缘音好运到了头,胡乱逃命的情况下窜进了死胡同。 魏缘音看着面前那堵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转过身,那跟着人形已经堵在另一头。 魏缘音左右扫视,没有其他出口,只能死抓着包,大口喘着粗气。那个人形伴着阵阵阴风继续靠近。 “等一下!”魏缘音举起包,大声吼道“你是要吃的是吗?我可以给你!” 那个人形嘴里嘟嚷着听不懂的音节继续靠近,魏缘音后退贴墙,已然没有了更多的退路。 “我听不懂啊!这说的又是哪国的鸟语啊!”魏缘音举起包的手慢慢放下,“怎么办,这压根儿就没得谈啊。” 一阵风吹过,那个人形又近了几步,魏缘音牙关咬紧。 注意力破天荒地高,魏缘音眼睛里现在只有这个几步一停的人形了。 人形又走了几步过来,魏缘音甚至可以看得清它那淡青色的眼睛。 忽的,视线闪动,视线所及之处,一根根白色丝线密布交错,建筑淹没在一片蓝白色之中,空气中漂浮着蓝白色粒子,在眼前的人形附近聚集,人形的表面上白色丝线穿插嵌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白色丝线从眼皮下钻出附着在眼球之上。 魏缘音眼睛瞪大,那恶心的人形又靠近了一步,挑断了魏缘音理智的弦。 魏缘音怪叫一声,抡起包狠砸在人形的头上,人形晃动停下,魏缘音撞开人形冲向出口。 魏缘音在岔路口停下左顾右盼,身后传来刺耳的尖叫,魏缘音随便挑了个方向一头扎进不认识的路。 狂风肆掠,魏缘音紧抓着包,来不及思考,直接钻进开着的最近的门。 这该死的是个破玻璃门,后边就一张桌子放着几张纸、唯一能跑的地方是向上的楼梯,还被铁链锁着。魏缘音砰地一声把玻璃门关死。 魏缘音扯动铁链,后边有锁,使劲踹了几脚门,哐当几声呼应起外边狂风呼啸的声音。 “该死!”魏缘音退后,“这不就死定了吗?!” 铁门横着隔断了楼梯,但后边没有铁杆,与扶手形成了个夹角,可以试试能不能钻过去。 魏缘音用尽浑身力气试图爬上去,但常年不运动的劣势终究还是在此时爆发。 玻璃门外出现那个人形,而魏缘音还没能翻上去。 人形停在门前,却没有转身。魏缘音放弃挣扎,尴尬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朝人形挥挥手:“呃……hi?” 风再次吹动,地上叶片又走了几步,那个人形没看见魏缘音似得沿着风走了几步离开魏缘音的视线。 魏缘音一下瘫坐在地上,搂着怀里的包,把眼泪憋了回去:“好家伙,搁这锻炼我心脏呢,要吓死了啊。” 好一阵,魏缘音才把气理顺,开始有多余的精力想点别的:“这个,呃,怪物?不管了,就叫怪物吧,它是不是看不见啊?”这人形已经在玻璃门前来来回回窜了好几次了,而且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行动越来越显得暴躁。 魏缘音凑近玻璃门,外边那个人形还在疯狂地来回窜,像极了发疯的公牛。 “看不见的话,这家伙咋看路的?”魏缘音索性蹲了下来。 那个人形嗖地掠过,掀起一阵风浪。“嚯,好家伙,这我要是出去不得当场异世界转生?”魏缘音打开一瓶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看来得搁这耗一阵儿了……不过夜星会不会看到那个遗书了?要是她出来找我怎么办?这外边的情况看着可老危险了,万一……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回去。” 回头一看,貌似只有楼梯可能是个出口了? 第十二章 风渐息 魏缘音挪开桌上那些纸,废了阵功夫把桌子推到楼梯侧面。 魏缘音取下包包,将其穿过栏杆放在楼梯上,又以笨拙的姿势试图翻进这个狭窄的空间。 几乎是硬塞进去的,魏缘音落地的姿势也格外别扭,虽然看着就一点都不潇洒,但好歹算是翻了进来。 二楼没什么东西,两边门锁得很死,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尽头有个窗户,算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魏缘音靠在窗户边上,往楼下瞄了一眼:“啊,实在不行,要不从这里跳下去?啊不对,那怪物还守着呢,这和直接开门出去没什么区别嘛。” 往上感觉也没什么东西,这次怕不是真的得栽这儿了。魏缘音有些丧气地往回移。 魏缘音再次从缝儿里挤出来,坐在桌子上发呆。反正那怪物一时半会进不来,只能祈祷它找不到人赶紧走。 外边发出牙酸的吱呀巨响声,听得魏缘音一个激灵,定睛一看,那怪物竟把不远处的门给撕了!铁的,铁栅栏的那种! 魏缘音咽下口水,脑袋里居然莫名其妙又想起刚才所看见的——那些白色丝线。不适感抵上喉咙,一阵天旋地转。 靠在墙边,视线稍微稳定,背后出了层冷汗,魏缘音摇摇头:“我看见的都是些啥啊?!” 人形撞开铁门,站在门口,疾风骤起,猛地转身,表情更显狰狞。 魏缘音抱住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完了完了,这要被发现了,死定了不是?!” 魏缘音跳下桌,提包欲走:“反正是个瞎子!肯定看不见我!” 手刚贴门,理智就上了线,魏缘音一个巴掌拍自个儿脸上:“放屁,这不搞清楚它怎么看东西就出去,赶明就能埋咯!” 扔下包,蹲身捂住脸,手打口罩上有些生疼,魏缘音拿胳膊擦了擦眼泪花:“冷静!我得想个招儿!先搞清楚这破东西咋看路的!” 魏缘音抬起头,刚擦的眼睛又水雾朦胧,鼻涕还止不住的往外流,深吸一口气,再次擦干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外边:“怎么看见的?它怎么看见东西的?” 外边还在刮大风,吹得巷子鬼哭狼嚎般回响。那人形顺着方向来回巡逻,一副不找到魏缘音就誓不罢休的架势。风掀起的沙石叶子打得玻璃门噼里啪啦乱响。 魏缘音看着外边一片狼藉,皱起眉:“这风那么大的?都刮了那么久了,居然还不停?”目光落在远处,湛蓝长空,浮云悠悠:“嗯?这鬼天气能刮那么大的风?” “呃,不会吧?……”魏缘音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一拳拍自己腿上,“我就说,这风怎么一路都在刮,绝对是这混账玩意儿造成的,混账!” 看着地上一阵一阵动的叶子,想到之前巷子里一阵一阵刮的风,再看这人形随着风的节奏一阵一阵地窜动。魏缘音扶住自己额头,又气又好笑:“早该想到的!我这榆木脑袋,这玩意怕不是用风来探路的!” “然后呢?……”魏缘音揪住自己头发,“我还没想好啊!” 看着外边嗖嗖嗖掠过的人形,魏缘音甚至感觉自己脑袋上在冒烟,这次绝对死了不少脑细胞。 “哎,有了!”魏缘音松开头发,她翻出包里的鱼线,“那玩意这么快的话,没准可以……” 速度快了纸都能划伤手指呢,小时候翻胡守安的书都不知道被划了几次了,印象深刻。这次那东西那么快,总不能一点伤害都没有吧?而且好像自己也没别的选项,总不可能真的蹲这里等死不是,得好好利用这些东西才是。 魏缘音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有些窄,对方速度起不来,而且一旦失败完全跑不了。 魏缘音拿起鱼线:“看样子只能去二楼了嘛?那边有个窗户,有问题我直接……嗯,希望没有,那绝对很疼。” 魏缘音拿着鱼线在二楼忙活,在离窗户稍微有点远的那两门前绷了条线,还使劲扯了好久以确保这线牢牢地拴在这两对着的门把手上。 “接下来是该怎么把它引上来咯?”魏缘音挠挠头,一个不怎么好的想法升起:“坏了,得开门是吧?” 魏缘音的脸拧巴成一个苦瓜:“果然得开门吧,岂不是我还得和它比比速度,看看是我翻得快还是它冲得快。啊——能不能别这样啊。” 魏缘音眉头皱起好几座山峰:“但是,不这样的话,我怎么跑。要不等它摸上来?呃,但是那样的话,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魏缘音一咬牙:“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觉得我能行!我肯定能行!” 回到玻璃门前,魏缘音把外套脱掉,口袋里东西都掏出来放桌上。稍微做了几个拉伸,握紧拳头:“我觉得我能行!大不了死一个,早死晚死都得死不是嘛!” “就是……”魏缘音人又耷拉下来,“回不去的话,夜星会担心吧?而且我还没把那个挂件给她呢……” 魏缘音手放在把手上,看着自己的鞋子:“然后,这样的话,那个东西会死的吧……不对,我管它干嘛,反正只是个怪物,长得像人也是怪物!” 魏缘音深吸一口气甩甩头:“再说,嗝屁概率更高的是我啊,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活着吧。” 手用劲儿一推,门开,魏缘音转身就往缝里钻。 风过,人形转头,直冲此地而来。 魏缘音听着身后的巨响,钻过鱼线,贴于窗前:“实在不行就跳窗!” 那人形冲出楼梯口,站于走廊,凶神恶煞。 “啊!不行不行不行!好吓人!我要出去!”魏缘音扒拉起窗户,窗户纹丝不动,魏缘音表情一下凝固。 微风吹过,人形转过头来。魏缘音转过身看着那人形,腿有些发软,整个人一点一点往地上滑。 人形突然加速,魏缘音缩成一团,耳边响起东西被拖扯的声音,空中飞来门把手和鱼线的碎片。 魏缘音闭眼紧缩抱头,劲风拍过,头顶咚的一声,人形砸在魏缘音身旁。 魏缘音闻声睁眼,往旁边退开,那人形失去力气,线几乎切开了它半个身子,它抬起头,伸出手。 魏缘音瞪大眼睛,那人形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的愈合:“我艹,怎么办怎么办!……啊,对、对了,那什么蘑菇!” 人形的手抓住了魏缘音的小腿,魏缘音一把抓住那只手,脸上涕泗横流:“蘑菇、蘑菇,蘑菇!”她极力幻想着那片平静的湖,以及其蔓延出的蓝色植株,还有那蓝色荧光的蘑菇。 那片倒挂的海,温暖的风。人群中的魏缘音猛地一抬头:“接下来是什么来着?啊对,闭眼!” 周遭声音退去,魏缘音醒来,自己手中空无一物,人形的胳膊齐齐消失,它睁大的眼也只剩下空洞,伤口不在愈合,死一般伏在地上。 魏缘音站起身,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她小心翼翼挪开人形的尸体,急匆匆离去去,踏入楼梯前魏缘音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尸体,垂下头移开目光,下楼。 魏缘音从狭缝中钻出,穿上衣服带起包,走出玻璃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 微风渐起,白色的网弥漫到躯体之上,空气漂浮着的光点汇聚,淡青色再次亮起。它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魏缘音离去的方向。 第十三章 无法拥有的 咚咚,响起敲门声。胡守安拿起一直紧盯的白色方体,移步门前,脚下阴影探出,窥见门外人后,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胡守安扭动门把:“你回来了。”夜星走进房间,微笑点头。 影子巡逻一圈,没发现其他存在,胡守安这才安心地合上门。他递出白色方体:“上面的灯没有变红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一切顺利?” “稍有波折,无伤大雅,她很快就到,”夜星接过方体,“你做的不错。” 胡守安小声说到:“谢谢。”随后迅速融入阴影。 不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打开门,魏缘音神情激动,急冲冲跑进屋子,包刚放到桌上,就立马开始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往外掏各种小东西。 夜星关上门,走向魏缘音。魏缘音像献宝一样眼睛炯炯有神:“锵锵!夜星你看,我找到了超级多东西哦!” 夜星拖来椅子示意魏缘音坐下:“不错,辛苦了。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啊,没有的,一些小事而已,比起这个,”魏缘音在包里翻出一对小东西,看向夜星,“你快把手伸出来!” 待夜星伸手后,魏缘音小心翼翼放上一个兔子玩偶挂件:“你看,我给你带了个这个!”随后举起另外一个兔子挂件:“你一个,我一个,这样就可以一眼看出咱俩是好朋友啦!怎么样,喜欢吗?” 夜星接过挂件:“……谢谢。” “哎,现在挂背包上边看看合适不?”魏缘音兴冲冲拉着夜星走向背包,兴奋异常地注视着夜星将玩偶挂在背包上。 夜星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魏缘音就疑惑地看着她:“哎?” “怎么了吗?”夜星询问到。 “没怎么,就是,”魏缘音一阵抓耳挠腮:“就是感觉你表情更加,嗯,怎么说呢?不死板了?反正总之就是不一样!” “嗯?……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夜星勾起眼镜上的细绳。 “啊,那个啥,我没有说你以前表情很怪的意思!”魏缘音面红耳赤疯狂摆手,“就是单纯说你刚刚的表情更自然,啊,也不对,我、我……” “没事,你去休息吧。”夜星微笑着。 魏缘音摇头:“我不,你有一阵子没睡了,你看,外边天都快黑了,该轮到你休息了才对。”说完双手环抱于胸前,找到椅子赌气似得一屁股坐下。 夜星打开卧室门:“你出去一趟也没剩多少力气,要你现在守夜我可不放心。还是说你想我们一起守夜?” “呃,那我去歇一会儿?然后你记得叫我换班哦。”魏缘音一边说着一边钻进卧室,“一定要记得叫我哦。” 看着这家伙上床躺下,夜星笑着:“当然。”随后顺手关门。 魏缘音瘫在床上,看着关上的门。兴奋劲儿下来后,感觉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和床铺融为一体,说不得明天一早起来就得腰酸背痛。 外边一片寂静,连哀嚎都显得多余。人也只在还有些气力精神时才能哭得出来,在当下,学会嘲讽,才能过得趾高气昂;学会麻木,才能活得心安理得;学会闭眼,才能享受事事太平。也许闭上眼,魏缘音还能安慰自己过得还算不错,但在这末世,谁又能真正的逃脱。魏缘音不敢睁眼,害怕光明。 自解决那人形后,眼前频频出现幻觉,那些被白色丝线网住的城市,那些飘在空中随人而动的粒子。 魏缘音看着门,被疲惫一步步拖入梦境。 …… 清晨,靛蓝推开夜幕,一抹暖色烟视媚行,腼腆掩于云中。 夜星坐于椅上,另一人正面朝下趴于地面阴影之中。 “趴够了就起来。”夜星微笑着。 胡守安没有动作,过度使用能力,现在他只感觉和宿醉了一样神志不清、天旋地转。 夜星转向卧室门,门把手咔哒一声。胡守安闻声就那么直挺挺沉入地面,随阴影缩回角落。 “早上好,夜星,”魏缘音有些五味陈杂,打开卧室门,“怎么不叫我啊,你都多久没睡了,就不困的嘛!?” 夜星站起身:“嗯,这就睡,你收拾好自己行李,我们接下来要离开这里。” “啊,这就要走了吗?”魏缘音这下清醒了,“来得有些突然?” “该走了,时间不多了,”夜星走进卧室门,“带好你需要的东西。” 咔哒,门关上,魏缘音有些茫然:“呃?那我接下来应该是该收拾东西了吧?” 魏缘音并不觉得自己会对这里有什么感情,只是个出租屋罢了。 出租屋又小又窄,放不下多少东西,害得自己不得不经常清理。而窗外那颗老树上面总有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经常大清早吵得人不得安宁。附近居民也算不得安静,在这之前广场舞比自己上班还准时准点。 怎么会觉得不舍呢?邻居胡守安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那些画就那么孤零零摆在那里。附近小卖部经常笑的大叔,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那个偶尔会来喂猫的阿姨也好久没见了,猫咪们多呆了几天,但也不知去向,她还好吗? 魏缘音把食物塞进背包,要离开的消息来得过于突然。自己并不是经常出门的人,想象不出来城市边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老实说,自己其实感觉除了自己生活的这片地,其他地方就遥远到和自己是两个世界。城市边缘是和这附近一样吗,有些老旧的楼?还是和手机上那些一样,华丽的高楼、绚烂的霓虹?过了那么久,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还能见到人吗?还能像曾经一样灯火辉煌吗? 收拾着收拾着,魏缘音鼻子有些酸,虽然很早就知道要走,但老是感觉还有很久,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倒也没个准备。 收拾好行李,魏缘音揉了揉鼻子:“总之,希望接下来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魏缘音看向窗外,天已大亮。 第十四章 神使 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层层叠叠堆起来的蜂窝房,是供给城市的血液,也是城市遮掩的伤疤。 “维维,妈妈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等我。”一位妇女蹲下来注视着身前男孩脸,好似要把他刻入自己的眼中。 “我不要妈妈出去。”男孩扯住妇人的衣服,“上次爸爸就没有回来!” “爸爸……只是去了远一点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妇人的手在男孩的头上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没事的,妈妈答应你,妈妈真的很快就回来。” 男孩没有松手。好一阵,妇人鼻尖变得通红:“维维啊,妈必须要出去啊。” 男孩低下头,手慢慢松开。妇人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到:“维维啊,你就乖乖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妈妈回来,乖。” 妇人出门,男孩蹲了下来,抽泣了两下,用手擦了把脸,看着妇人离去的门。 门外,漆黑的走廊,妇人不舍地将手从门把手上放下,往外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神啊,这可怎么活啊。” 走廊一片黑暗,尽头窗户带来稀薄的光,堪堪照清路的情况。 嗒、嗒、嗒,阴影中缓步走出人影。妇人抬起头,那人着黑色长袍,面部隐于兜帽的阴影之中。 妇人后退,随后站起身,掏出水果刀紧紧捏住:“你是谁?!” “你们需要食物。”那人伸出手,手上提着一个透明袋。 透明袋里装满了面包,袋上没有一个字,面包也没有包装,是新烤的吗? 妇人举刀的手稍微放松,脸上净是酸涩:“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 那人扭曲的声音响起:“不需要交换。”说着,递出了透明袋。 妇人犹豫再三,接过透明袋:“为什么?” “这些食物不够你们活下去。”那人背着光,“你们需要更多。” 妇人抓着透明袋,一声不吭。 “靠近其他岛屿的海边,那里驻扎着一部分人,向他们求救,有可能会获得帮助。”那人说完,转身走向楼梯,一步一步重新踏入黑暗。 “你,是神吗?”妇人看向那人。 那人脚步一顿:“为什么,认为我是神?” 妇人抓着食物,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是因为你先前祈祷所产生的联想吗?还是因为我所给予的小恩小惠?”那人停在原地。 那人举起手,摘下兜帽,一头白色短发在这片黑暗中格格不入,声音褪去奇怪的噪音:“我不是神。” 她伸出左手,张开,一块晶体掉落在地,突兀地升起一道不规则的裂缝。 “通过这里可以前往海边,仅限一人,仅有一天。”那人收回左手,在妇人的注视下远去。 妇人将视线收回,举起手中的透明袋,看向自己的门,又看向那道裂缝。她打开袋子,取出一个面包掰下一块,半信半疑放入口中。 瘫坐在墙边,良久,擦去脸上泪痕,站起身,收起伤心回到门前。她轻轻叩门:“维维,开门,我回来了。” 门推开,男孩紧紧抱住妇人。妇人轻拍男孩的头:“维维乖,来,先吃点东西吧。” 妇人把透明袋递给男孩,男孩推开:“不要,你先吃。” “妈妈已经吃过了,你看这个面包还被我吃了一块呢。”妇人蹲下身,良久,“妈妈还要出去一趟,维维还是要乖乖的呆在这里哦。” 男孩将信将疑接过透明袋,妇人再次转身出门。 …… 将近黄昏,点点乌云垂挂在天边,风轻卷树叶,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夜星推开门,魏缘音打起精神转过头来:“嗨,睡得还好吗?” “嗯,还算不错,”夜星拾起自己的背包,“准备好了吗?” 魏缘音也背起背包,比了个ok的手势:“我准备好了!走吧,接下来咱要去哪里?” “先去找个人。”夜星微笑着。 “是谁啊?我认识吗?”魏缘音紧随其后,背包上灰色的兔子玩偶随着她的步伐一蹦一跳。 夜星推开门:“嗯,见过”。 …… 隔壁小区,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那堵墙却隔开了魏缘音的世界,魏缘音不曾来过这里,顶多是在自家窗前见过两眼。这小区和自己所住小区也没什么两样,同样是城中村,住的人也大差不差。 “夜星,咱来这里干嘛,咱要找的人在这里?”魏缘音跟在夜星身后,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嗯,是找陈啼鸟,你曾见过他。”夜星回复到。 魏缘音挠挠头:“让我想想啊,这名儿听着怪耳熟的,陈啼鸟、陈啼鸟……哦,是那个家伙,就是那个拉小提琴的?” 想起是谁后,魏缘音更显疑惑:“咱找他干嘛?总不可能让他给咱演奏背景音乐吧?” 夜星微笑着摇头:“再加一个人,我们交接会有更多的余力。以及,那件乐器,它有其他用处。” 魏缘音凑上前来:“什么用处啊?很厉害吗?” “这要看它怎么被使用,”夜星停下,站在这小区的2栋楼下,“到了。” 魏缘音也跟着驻足:“那咱上去?我可不记得他住哪儿,夜星你呢?” “跟着我。”夜星还是那个微笑,不过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 迈上三楼,两侧门皆锁死,蛛网粘连在墙边,空气中一股子灰尘的味道。时有时无的几个音节,滴在魏缘音心间,平缓空灵,点起涟漪。 眼前闪出一透明发光的圆片,魏缘音呆愣住,转头见夜星没有动作,稍舒一口气,她伸出手恶狠狠拍在圆片上,没有实感,甚是奇怪,便小心翼翼戳了戳,手指却穿了过去。 “你摸不到的,”夜星站在301的门前,转过头,“那不是实体。” 魏缘音收回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还怪好看的。” 夜星没有回答,轻叩三下,乐声暂停。 好一阵,才有脚步声来到门前,魏缘音也顺势走了过来站在夜星身边。 门开,陈啼鸟开口到:“是你们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夜星微笑到:“我们要离开此地,来找人搭伙。” 陈啼鸟没有关门转身回到客厅,夜星也跟着进去了。魏缘音就站在门口:“呃?夜星?” “进来便是。”夜星向魏缘音招手。 魏缘音迅速跑到夜星旁边:“夜星,咱确定要拉这家伙一起嘛?” 陈啼鸟给二人拖来凳子,他现在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落魄,头发乱如杂草,脸几乎没有了肉,一层皮紧贴在骨头上,衣服上的脏污层层叠叠,浑身弥漫着臭味。 陈啼鸟怀抱着那个黑盒子,坐在二人对面,勉强拉出一个微笑:“让二位见笑了。” 夜星笑容不减:“所以,你的想法是?” 第十五章 议会 陈啼鸟摇摇头:“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说完,紧了紧怀中的盒子。 夜星望向陈啼鸟:“你给自己搭建了舞台”。 魏缘音环视一圈,周围杂物被推开,在客厅中间空出一片圆形空地,中间仅有三把椅子,三个,这个就是舞台吗? 陈啼鸟直视夜星,不满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出去寻找食物,”夜星微笑着,“因为你不想成为这环境的一部分,因为你觉得活在这样的世界还不如死去。现在,你打算在这里,一直演奏直至死亡,为死亡献上最忠实的赞歌”。 陈啼鸟脏乱头发下,双眼犹如烈日:“是又如何,有何不妥?我的终章不需要其他人指挥”。 夜星面带笑容说着:“我见过不少将要饿死的人,他们什么都吃,树皮、草根、泥土乃至人。而他们的死相,算不上体面”。 陈啼鸟仍旧直直盯向夜星,手牢牢抓住他那黑色盒子。 “死亡固然是一条路,但你有更好的选择,”夜星站起身,“身处黑暗,不意味着向往黑暗。黑夜里的人,他们需要歌颂光明的乐曲。加入我们,我将为你提供安心演奏的庇护所。见证长夜漫漫挣扎的人,见证破开黑暗的第一束光。去歌颂生命,去歌颂光明,为人性光辉献上颂歌”。 陈啼鸟抬起头直视夜星,杂乱的头发滑下,露出与外表极不相称的明亮双眸。 “当然,我还可以教你更多,关于你手中的乐器。”夜星伸出手。 陈啼鸟稍加犹豫,伸手握住:“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再差不过死亡。”夜星微笑到,“你可以随时去选择何时停止”。 夜星从背包翻出一瓶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信任需要长时间来建立,承诺需要长时间来验证,与其现在纠结,不如先喝点东西”。 陈啼鸟接过瓶子,不假思索打开就喝,魏缘音一寻思,这人怎么心那么大,挠挠头:“呃,就不怕我们坑你嘛?” 陈啼鸟放下瓶子:“你们没这个必要”。 魏缘音想了想,这话好像也没毛病,便也不再管了,跑去拉住夜星:“那个家伙真的靠谱嘛?” “我相信我那位友人的眼光,以及,这个距离,陈啼鸟他能听到你说的话。”夜星回复到。 魏缘音扭头一看,陈啼鸟怀抱盒子对她礼貌地点点头,魏缘音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啊,你好你好”。 “你好。”陈啼鸟略显诧异,但还是认真回到。 魏缘音满脸写满了懊悔,但也没办法接着说些啥。 魏缘音把椅子往夜星旁边搬了些:“那咱接下来干嘛?继续赶路吗?” 夜星摇摇头,她站起身对着陈啼鸟说到:“我们接下来的旅途还很长,你整理完后需要休息,她也需要,我来守夜,请问可以就在这里休息吗?” “当然可以,你们不介意就行。”陈啼鸟轻轻抚摸怀中的盒子。 …… 过一阵,陈啼鸟还在收拾,魏缘音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陈啼鸟见状不禁摇头,小声道:“睡得真香,真就那么放松么。”手上动作又轻了几分。 夜星微笑着向他招手,陈啼鸟抱着盒子走过去,跟着夜星出了门。 “找我有什么事么?”陈啼鸟将眼镜扶正。 “给你介绍个人,”夜星微笑着,“你可以先有个心理准备”。 陈啼鸟也不知道见什么样的人需要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把皱巴巴的衣服拉正,带着调侃的意思说到:“我准备好了,我可以看了么?” 夜星微笑着耸耸肩,看向角落的阴影:“出来吧”。 角落阴影扩散覆盖二人,陈啼鸟一愣,随即放松,拿出稍微认真的姿态。 直到附近阴影里站起个人,披着黑袍,半透明的皮肤,还有那颗格外引人注目的心脏。 “这位是胡守安,”夜星介绍到,“胡守安,这位是陈啼鸟”。 陈啼鸟将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良久才说到:“你好,胡守安是么,你这长得……非常个性”。 “……你好,如果吓到你了,我非常抱歉。”胡守安回复到。 夜星转身:“你俩聊吧,我先出去走走”。 “等等,”陈啼鸟叫住夜星,“为什么单独把我叫出来!?” 夜星微笑到:“胡守安不愿意被魏缘音看见。明面上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但实际是四个人,需要告知你一声,以便后续交接”。 “今天晚上是我守夜,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胡守安对陈啼鸟如此说到。 陈啼鸟眼看着夜星离开:“罢了,”转过身对胡守安说到,“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了”。 …… 长夜萧瑟,浮云涌动,日光暂熄以待黎明,都市繁华,灯火通明,霓虹欲掩残月之辉。 会议室,一张长桌,划分12人为两部。 “时间到了,”赵执愿走上台前,“本次会议将由我主持”。 第十六章 我将启航,驶向已知的毁灭 赵执愿庄严宣布:“自12议会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带领人民走出''大洪水''的阴霾,我们……” “玖号,事态紧急,这些繁文缛节还是留着等下次吧!”贰号打断道。 赵执愿看向壹号王海平,王海平对贰号说笑:“哎,别欺负小辈嘛,我们也得有个规矩不是。” 王海平对赵执愿和蔼地点点头:“你继续。” 赵执愿视线下移,随后抬头:“按规矩,我需要再次宣布本次会议规则:投票采用不记名式投票,每人将有一票,投给自己支持的选项,票多者胜,弃权者的票将会算在劣势的一方,如果票数相等,则推迟投票,几日后再作选择。” “本次会议有两项目标,”赵执愿皱起眉攥紧拳头,“第一项,就壹号镇压e、h、g区以保护其他区域的行为进行表态。” 壹号王海平仍是和蔼的笑着,伍号向陆号递了个眼神,若有所思。 壹号王海平写罢,扫视一圈,肆号、壹拾壹号、壹拾贰号无视了他的眼神,玖号赵执愿特意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贰号和他一众跟随者甚至还面带微笑。王海平皱起眉头。 各自票上交,伍号李忠悄声对壹号王海平说到:“老王啊,你这次确实不太地道,等推延后我们再商量商量可好?” 王海平眉头放松,摇摇头,仍是亲切地回复到:“老李啊,这次……罢了,你多加保重,不要冲动行事。” 伍号李忠一脸诧异,瞪向陆号,陆号却是一震,惊慌失措地连忙摇头。 “下面宣布结果,2票通过,9票反对,一票弃权,本次会议否决壹号的提议。”赵执愿朗声到,“还有什么疑问?” “他老糊涂啦,那么多人,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他可没有家属在那几个岛上。”“''大洪水''后,我们不可能放弃那么多的陆地。”…… 伍号李忠难以置信:“什么?……” “接下来,进行下一项表决,对壹号王……” “我主动申请辞职,”王海平不舍地脱下帽子轻放于桌上,“但我希望你,赵执愿,能再好好思考一下我的提议。” 赵执愿没有回答,错开了王海平的目光。站于王海平一侧的李忠咬紧牙关怒目而视。 “那么……会议到此结束。”赵执愿宣布道。 一众人有说有笑地走过王海平身前,赵执愿收拾完毕,对王海平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然后匆匆离去。 王海平长叹一声,正欲起身,被李忠一把拉住:“老王,是我对不住你,看走了眼,竟没认出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海平握住他的手:“没事,这我不怪你,我也乐得清闲,就是苦了那些人。”语毕,他又紧紧地握了一把,“过些日子,再来我这儿喝两杯吧。” 李忠目送着王海平离去,倒退几步坐于椅上,他看向桌上的资料,一把抓起,阅读几行后抓起自己的资料。两相对比,同样的报告,内容相去甚远。他一把把资料拍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赵执愿,你个畜牲!” …… 赵执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瘫软在座位上,长叹一声,整理好衣领,随后站起。 门外嘈杂声响。 “让他个混账玩意儿滚出来见我!”“不不不,伍号,玖号他正休息,您不能进去!”“放屁!让他给老子滚出来!”“别这样,伍号,您这样让我们难做。”“唉!别!” 砰,门被撞开,李忠站在目前双眼一片赤红,身后文书一脸歉意看着赵执愿。 赵执愿站得笔直,还未开口,拳头已至眼前,砰,意识恍惚,双耳嗡鸣,退坐在地。 还未坐稳,又被李忠一把拉起抵在门口,文书面露惊恐,拉响警报,退于几步之外。 “你个养不熟的畜牲!”李忠的拳头高高举起,“你就这么回报老子的?!嗯?!” 赵执愿没有回答,鼻血顺着脸滴在衬衣上。 又是一拳,眼镜飞出撞地,镜片裂开。赵执愿转回头再次看着李忠。 “说话!”李忠提着赵执愿的衣领,“你给我说话!” 赵执愿的嘴张了张,口腔一股腥味,眼前昏沉沉一片,嘴又再次紧闭。对面的人,就像发了狂的豹子,牙齿咬得咔拉作响。 “畜牲!”李忠将赵执愿重重摔在地上,抬手将帽子摘下,甩在赵执愿脸上,“老子也不干了!” 赵执愿躺在地上,听着耳边急促的警报声响了一轮又一轮。良久,秘书带来了医生,灯光、仪器声、人声乱作一片,又逐渐遥远。 …… 病床上,赵执愿半躺,周围再无他人,仅有一盆盆栽还显出点生气。 绿植的叶片随风而动,房间一片宁静,白色发丝随风飘动,身着一袭白纱,手执一束菊花,那人不语,只将其放于赵执愿床前。 “你来了。”赵执愿没有转头,“谢谢。” “你总是我们中最具奉献精神的人,”那人闭上双眼,眼角那颗泪痣在一片洁白中格外瞩目,“你有什么愿望?吾可以替你实现。” “愿望?”赵执愿转过头来,“那可以修好那副眼镜吗?” 那人点头,白色发丝卷起眼镜放于她手中,镜片裂痕处泛起微微白光,光散,眼镜已崭新如初。 那人将其递与赵执愿:“还有什么吗?” 赵执愿重新戴好眼镜:“帮我照顾好我妹妹,还有我的母亲。” 那人点头,周身一片圣洁的柔光。 “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他们……请离,”赵执愿看着自己的手,“他们不应该留下来受罪,就让我一个人驾驶这失舵之舟吧。” 那人再次点头,赵执愿看向她:“谢谢。” 没有回答,那人如来时一样又再次消失。 …… 赵执愿看着天花板,心里净是苦涩。 灯灭,赵执愿皱起眉,房间里响起踏步声,赵执愿坐直身体:“你是谁?”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怪异的声音。 第十七章 眼前之物 赵执愿尝试在脑海里连接通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语气平静地询问:“你来这里作什么?” “你们的''圣女''向你许诺了什么?”那声音语气毫无起伏。 “这个吗,让我想想,”赵执愿悄悄伸手摸向呼叫器,“我的记性不太好,你需要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思考,她许诺了什么呢?我好像有点头绪了,让我再想想……” “你所想到的通讯方式大概率无法成功。”那声音更近了些。 赵执愿收回手:“你想要什么。” “她向你许诺了什么。”那声音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赵执愿往声源望去,那里漆黑一片什么的看不清。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那声音如此回复到。 赵执愿愣住,随后扶正眼镜:“你知道了多少?” “比你想象的要多。”那声音冰冷如眼前的黑暗,一眼望去看不见底。 赵执愿捏紧被褥,低下头若有所思,随后坚定抬头,将身体转向眼前的黑暗。 “她向我们许诺了,”赵执愿坚决道,“渡过灾厄后,可拥有的一片美好世界。” “具体为?”那声音质疑着。 赵执愿没有回答,只是攥紧被褥,眉头皱起,眼神在黑暗中搜寻。 “我可以向你许诺,一个世界,”那声音仍遥远不可琢磨,“每一个存在都可以真正思考的世界。”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执愿打断到。 “你们不也就这样相信了她。”那声音也许有些戏谑,但也许这只是赵执愿的错觉。 心脏跳得很快,赵执愿辩解道:“不,她不一样,她是圣女,是神降下灾厄后派来拯救他人的神使……” “我并不知晓她是哪位神的''神使'',”那声音似乎靠近了一步,“但我却货真价实,是一名真正的神使。” 黑暗中划开一道星空的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见遥远与更加遥远的浩瀚。视线延伸,他看见了古老的斗兽场、高耸的城堡、机械的城邦、映照着火光的法杖、行星间的桥梁,还有那多眼的飞龙、绒毛的昆虫、奇形怪状的人形,飞速穿梭,更快更多,更加荒诞的存在。 裂缝消失切断了赵执愿痴痴的目光。赵执愿仍注视着那片裂缝曾在过的位置。 “在你所见之外,有着更广阔的存在,”声音再次响起,“我们,为了那一线可能赌上一切,现在,你的想法是?” 赵执愿不再回复,埋下头,取下眼镜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声音随之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赵执愿带上眼镜,像泄了气一般瘫倒在床上:“那也许真的很美好吧。但,抱歉,我想了很久,也许我更加在意的是,我所见之内的存在,我的朋友能开心地活下去,我的妹妹能健康地活着,我的母亲能不再为我担忧,这就是我所希望的了。” “理解。”那声音回复到。灯再次亮起,赵执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随即摇摇头,再次露出微笑。 …… 不知道在哪里的破烂小屋,雨水在外边哗啦啦敲打着屋檐,空气清新,凉意阵阵。 睡梦中魏缘音被一段刺耳的调调惊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漂浮的全是那种奇奇怪怪的尖锐几何透明发光小亮片,有些不太敢动,伏在地上好久才确定自己醒了。 她挥手拍了拍,穿了过去,一脸无奈打个哈欠:“一层秋雨一层凉嘞。” 噪音暂停,那些小亮片也跟着消失,魏缘音好奇地看向陈啼鸟昨夜所在位置。 陈啼鸟整个人背着光,怀里还抱着他那个宝贝儿盒子,头发贴脸上,表情扭曲阴森,眼神和要把魏缘音生吞了似得。 魏缘音嘴角抽搐两下:“啊,那个啥,早上好?” 陈啼鸟重重点头:“中午好。” 魏缘音揉揉脑袋,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我来替班了啊,你在干啥呢?” 陈啼鸟就死死抱着他那盒子,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看着魏缘音走过来。 “呃,夜星呢?”魏缘音有些耸,陈啼鸟这气压也太低了不是。 “她出去望风了。”提到夜星,陈啼鸟这才张嘴。 魏缘音在他旁边几步远坐下:“那你这是?” “练习。”陈啼鸟看向怀中的盒子。 他在练习?那刚刚那些声音岂不是?这和他平常水平可是相去甚远啊,那声音,啧啧,你拿把斧子砍树身上,要是树会尖叫的话,大概就那个声儿。 魏缘音表情僵硬:“练习啊……那感情好,进度咋样了,我咋感觉你这进步的方向有点问题啊?” 陈啼鸟阴沉沉回到:“不知道,我不知道。” 魏缘音挠挠头:“咋回事?能和我讲讲不?” 陈啼鸟松开怀里的盒子,看向这盒子:“夜星告诉我,要用好这把乐器,就先把知道的谱子全丢了,得用情绪和联想去驱动乐声。但我不会啊,我离开谱子我弹不出来啊!” “呃,啊这,”魏缘音思索了下,“刚刚我看见我那边一堆小亮片,比之前还多,某种意义上……你成功了?” 陈啼鸟低下头:“是么?是这个意思么?” 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人噌地站起紧盯门外,魏缘音甚至乘机去摸了根木条。 “我回来了。”夜星走了进来。 魏缘音木条没收住砸在夜星身旁,夜星还是一脸微笑:“下次先看清楚。” 魏缘音把木条丢向一旁:“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夜星招手:“没事,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第十八章 黄粱一梦 夜晚,无风长浪,风雨欲起,二人汇于甲板上。 “近来如何?”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韩大头,你说说,我俩关系如何?” “这……也还算不错。” “那我说句心里话,就当是我吹个牛吧。” “您说吧,这海上风那么大,我也不保证听得清。” “这岛上可净是些苦命人啊,近来有多少人跪在这边哭啊,你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对吧?” “……” “我这手下的人,这个月吃得有些多,你那儿少''吃''些可好?不然我这儿不好交差啊。” “行行行,你个孙秀才,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岸边人影隐约可见又多了几个,这下怕是又得少点物资,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你看见什么了吗?” “没呢,这月亮怪好看的,我们俩看完早点回去吧。” …… 路过控制室,孙强往里一瞥,监控仍是黑漆漆一片:“啧。”随后继续自顾自走脚下的路。 …… 天海相接,烈日骄阳,风推着浪一层一层,船如摇篮般轻晃。 孙强负手而立,站于甲班上,眺望远方,时间在他头发上掀起白浪,大海贯彻了他的大半生,只给他留下了一双坚定的眼,与无数脸上的细纹。 “在干什么呢?”声音从后方响起。 这声音把孙强从神游中唤回,孙志强转过身去:“我在看海。” 那人视线扫动,孙强肩上两杠四星,左胸年龄排了四行,两颗银星,躺在红底上闪闪发光。 “这海有什么好看的?”那人也站上前来与孙强并排。 “是啊,''大洪水''以来,随处可见,有什么好看的呢,”孙强仍深情地注视着那片海,仍听着耳边一声声鸥啼,“但我在海上这几十年时光,总值得我看看。” “''大洪水''?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那人靠在栏杆上,艳阳照在船上,掀起热浪。 孙志强皱起眉:“我们不能忘记那段历史,海洋带走了我们的同胞,分离了我们的亲人,那场灾难值得被铭记。”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这种人不适合站在这儿的原因。这船,还是更欢迎您这样人,多少年了,像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咯。” “是啊,越来越少了,还有多少人记得呢,”孙强的身体随着船在海上起伏,“看看这片海,蔚蓝、平静,谁能想象到它怀里躺着城市的废墟呢。” “但至少我们还在,不是吗?这可是独一份的殊荣。” 孙强紧了紧衣服,海风刮过,有些冷:“我们并不独特,我们只是侥幸,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海域,还存在着其他人。” “是吗,其他人啊,但断了联系谁也说不准不是?毕竟看现在这进度,难啊,12议会估计也是放弃了。” 海鸥的声音越来越大,孙强摇摇头:“进度缓慢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大洪水''后海域变得更加危险,12议会也一直有着不一样的声音,但我们始终还是在前进,一代一代更新换代的技术,一点一点扩大着已知海域,一个一个修起前线的基地。” “也对,12议会也有自己的考量吧,但里面确实不缺蛀虫。” 周围没有人影,也没听见其他人声,孙强加重了语气:“蛀虫?轻了!他们活着就是一种罪!” “唉,话别这么说,还是有好人的吧。” 孙强拳头放松:“是的,哪里都不缺好人,就像李忠,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我们争了大半辈子,但他确确实实在这方面比我强。” 那人从栏杆上撑起:“了解。” 海鸥还在嘶鸣,孙强拔出了枪:“你是谁?!怎么上来的?!其他人呢!?”他眉头皱起,冷汗密布。 “比起这个,”那人只是站着,她的身形模糊不清,“你还是去关心你的船员比较好。” 风推着浪一层一层,船如摇篮般轻晃,海鸥嘶鸣,不见身影。 “给你的东西,仔细看。” 风推着浪一层一层,孙强随着海浪摇晃,海鸥嘶鸣,飞过天际。看着对面的任务区域,此时不知道海水和自己,哪个更加冰凉。 “其他人呢?”孙强撑着沙地站起,他逐渐清晰的视线扫见了不少人影,都漂浮在海水里。 他强拖着身体,靠近最近的那个,使劲晃动:“喂!张志!张志!醒醒。” “嗯?……嗯!?我怎么在这里!”那人慌忙从水里撑起。 孙强长叹一声,摇摇头:“先把其他人叫起来吧。” 好一阵,人才陆续醒来,多次清点确认都在后,孙强终于放下心来,整理起衣装,却摸到一张字条。 他打开阅读起来,每多读一个字,手上的劲儿就多一分,最后他揉着太阳穴咬牙切齿道:“赵执愿啊赵执愿,你怎么敢?!” …… “韩文,我必须回去!” “哎,孙强,你冷静,你可想清楚了!你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而且这一去可就……” “就怎样?!反正左右都不是好事,还不如回去!” “唉,我也劝不住你……” …… “你知道夜星去哪里了么?”陈啼鸟怀抱盒子躺在房间里,小声对阴影说到。 “抱歉,我实在不知道,我也经常找不到她,不过她说出去走走,就当她是出去走走吧。”阴影如此回复到,语气有些无奈。 陈啼鸟看着门口坐的魏缘音,询问起阴影:“你们怎么和夜星认识的?” 阴影回忆了下,回答:“非常抱歉,但是我也不知道,感觉稀里糊涂就认识了。请问,你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陈啼鸟紧紧抱住怀里的盒子:“罢了,只是觉得,她长得很像当年给我这把乐器的人。” 魏缘音听见声响,从门口走了过来:“哟,你醒了啊?刚刚是在和谁说话吗?” “没,只是我自言自语罢了。”陈啼鸟抱着盒子坐起,“那交班么?” “我想再等等,夜星还没有回来。”魏缘音摇摇头,看着门外,“所以说你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儿,夜星回来我就来找你。” 第十九章 近在眼前 黑夜,一人坐在地上,身后那大家伙随着陆风发出金属呜鸣。 “哈,居然还想得起来我?我的好兄弟,你这可真没意思,不对,瞧我这记性,你可不是兄弟,对吧?”一道投影落在黑暗中。 “这个,怎么修。”那人拍拍身后的金属残骸。 投影听后貌似有些气愤,指着那人说“又来?我再重申一遍,这种事情你自己解决,又不是不会!别告诉我你出去一趟,把人给玩废了!” 投影背过身开始数落起那人:“这都多少次了,你自己说说!而且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投影还在抱怨,那人却已经把扫描结果发了过去。 “嗯?怎么还发过来了?我说过这次不可能帮你,你就是把我眼珠子抠了按在这玩意儿上,我也不看!我绝对不看!……嗯……?”投影搓了搓下巴,“看上去风格倒挺统一,怎么没见到法阵?难不成是少见的单科技侧?也没见到那些供应商的产品……你又跑网外区域去了?” 那人耸肩:“要多久?” “嗯,要个十来分钟吧,我把东西发你。”投影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那人身上了。 “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磨蹭,年纪轻轻,要谨防痴呆。”那人打趣道。 “开玩笑?!5分钟!”投影猛地抬头,“不,3分钟!3分钟你还没收到,那我就把这东西给吃了!” …… 蘑菇丝线垂下,光点随风飘去,蓝色植株的怀里,又站起一个人形。 人形摇晃着起身,修复好自己残缺不堪的身体,它抬起头,将要在这片白色丝线构成的网络上,发出自己的第一声啼鸣。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周围网络断开,人形挣扎不断,被一脚踹翻在地。 人形翻过身来,却被一把捏住下巴,还没等看清,门牙就被硬生生折断,塞进一个球形物体。 那圆球状的东西弹出倒刺卡在上颚,烟雾从嘴里往外涌出,人形倒退欲逃,却又被一脚踹翻,再坐起时已被五花大绑。 眼前这人一头白色短发,手里正拿着胶带一样的物品。 “虽然不知道你诞生自我意识的可能性如何,但我还是要进行警告。你好,如果你能想起发生了什么,最好选择配合,不要挣扎,事情结束后,我会放你自由,倘若你不配合,我想,你应该活不长。”那人将胶带贴上了人形的嘴,人形嘴里的烟雾也随之停止。 …… 大海近在眼前,秋雨渐停,云间金光闪烁。 “好激动,咱再过个一两天就能到了吧?”魏缘音指着不远处那片蓝色,“我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呢!” 陈啼鸟手里盒子发出两声轻快的音调:“就快到了么?旅途总是那么短暂。” “哇,你还嫌路短啊?这都3天了,而且你明明才走坏一双鞋!”魏缘音从窗边走了过来,“再说咱这一路上可没少受折磨,别的不谈,就听这响了一路的隆隆声,这路要是再远点我指不定就躺这里了哎!” 那轰隆声又响了起来,甚至楼层有些晃动,知道那是什么的魏缘音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你说,那群长得像人的玩意会不会一个兴起跑过来啊。” 陈啼鸟摇摇头:“应该不会。” 魏缘音坐了下来:“夜星会不会半路上遇到那些玩意儿啊,有些担心。” 陈啼鸟抱着盒子,想起胡守安所说那些事,摇摇头:“这个……她应该不会有事,罢了,你可以当她吉人自有天相。” 魏缘音有些焉了吧唧:“她老是出去溜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门口轻轻响起敲门声,魏缘音眼睛一亮:“嘿!肯定是她回来了!” 陈啼鸟也站起身,稍微理了理头发。 门吱呀一声打开,夜星拖着个东西进来:“各位,我捡了个好东西。” 魏缘音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是啥好东西啊?让我看看。” 定睛一看,笑容凝固。夜星拖着一个绑的严严实实的人。 陈啼鸟见魏缘音呆若木鸡,便也凑上来:“是什么?……嗯?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 夜星往前一拽,那人形扑倒在魏缘音面前:“不算人,它可以制造烟雾,后面能用得上。” 陈啼鸟拍拍还在发呆的魏缘音,然后询问起夜星:“那需要管饭么?” “不需要。”夜星说着把那人拽到一边。 魏缘音这才缓过神来:“呃?好吧?” 夜星微笑着:“那各位先回去休息吧,也该轮到我值守了。” 魏缘音打个哈欠:“那,我回去睡了?” “我出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可用的东西,”陈啼鸟抱起盒子,“很快就回。” 夜星点点头,示以微笑。 …… 外边阳光甚好,落叶铺成一地金黄,空寂的城,让人走了半遭。 陈啼鸟紧抱住怀中盒子,胡守安也从阴影中钻出并列一排。 “你乐意出来帮忙,我甚是感谢。”陈啼鸟对旁边那人说到。 胡守安连忙摆手:“不用谢,我也很久没出来这样走了,所以我才想着出来。” 陈啼鸟看着胡守安的腿:“说来奇怪,我之前可没见到你有脚?” 胡守安抬起脚:“这个吗?每次我呆在自己的空间里时,就会那样,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抱歉。” “那我说一句挺冒犯的话,”陈啼鸟继续走着,“看上去,单论外表,你和那些我们看见的人形很像。” 胡守安低下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的,看上去很吓人吧?” “并不,除了第一次看见有些震撼,”陈啼鸟拐进一间小卖部,“看习惯了,就还觉得很不错。” 胡守安抬起头,这附近一片也没人:“是吗?抱歉,我自己倒不这么觉得。” 陈啼鸟在货架上翻找:“稍微自信一点吧……说起来,你这算是超能力么?” 陈啼鸟翻出个打火机,丢给胡守安,一道黑色液体升起将其拦截,随后融入胡守安脚下阴影。 胡守安思考道:“也许?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抱歉,我老是一问三不知。” 陈啼鸟寻了一圈也没看见其他东西,又抱着盒子走出去:“这种事情有必要抱歉么,罢了……我挺羡慕你这能力的。” 胡守安也跟着离开:“说不定以后你也可以?毕竟夜星不也是有这种奇怪能力的吗……” “夜星么,她应该不是这种。”陈啼鸟拐入另外一家店。 胡守安感到惊奇:“可是能力不一样很正常啊。” “她不一样,”陈啼鸟看向胡守安,“她和给我乐器的人说不定来自同一个地方。” 胡守安低下头移开视线:“啊,这样啊,抱歉我妄加揣测了,”随后胡守安略带好奇地问道,“给你乐器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陈啼鸟看着怀里的盒子,嘴角勾起弧度:“那个人么?很奇怪,穿的衣服也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最为奇怪的是,她带着一个显示屏一样的东西却还能看得清路。” “啊,那确实很奇怪。”胡守安附和到,“现在那人在那里呢?” “她找来过几次,后面给了我这把乐器后就再也没见到过,”陈啼鸟抱紧怀中的盒子抬起头,“罢了,你清点一下我们这次的收获?天色不早,也该回去了。” 第二十章 压轴好戏 夜晚,星空灿烂,窗外再不见灯火通明。 陈啼鸟饥肠辘辘,肠胃一阵不适,他站起身,前去门口翻找食物。 灌下一袋牛奶,稍微舒服了些,陈啼鸟抱着盒子站起身,看向门口,那里空无一人,心下想:“这会儿不是夜星值班么,人呢?” 走到门口,往外瞧,也没见着人影,正欲再走,被阴影中站起的人拦下。 “请问你要去哪里?”胡守安挡在陈啼鸟身前。 陈啼鸟解释到:“现在不是夜星值班的时间么,她人呢?” 胡守安摇摇头,推着陈啼鸟往回走:“抱歉,我也不知道,但是最好不要去深究,虽然也没办法深究就是。” 陈啼鸟停下:“好吧?罢了,你们可真放心,”他抱着盒子啧啧两声,“她就这么出去了么,还真不负责,那这次让我来守吧……” “我倒觉得她挺负责的。” 陈啼鸟又是啧啧两声,看向胡守安,胡守安却把头扭了过去,甚至还往旁边挪了两步。 “至少能保证各位不会那么快死掉。”夜星从陈啼鸟身后走了出来,“现在,请二位回去休息。” 胡守安融回阴影唰地一下窜过门口,陈啼鸟一看,摇摇头,硬着头皮往回走。 …… 海水冲刷断桥的残骸,站在此处还能隐约望见对面的小岛,一点暖光遥遥挂在漆黑的海上,吸引无数人的神往。 杨之牧打量起眼前这人:“所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夜星微笑着:“我的帮助可是很昂贵的。” “你要什么?”杨之牧露出客套的假笑,“如果事成,我必将鼎力相助。” “那可是你最擅长的事,”夜星手指勾起眼镜上的细绳,“过去后,把事情闹大,去哭诉在这里受的苦,告诉其他人这里驻扎的人对你们做了哪些惨绝人寰的事。” “……线人告诉我,12议会刚刚开了会。”杨之牧压低声音。 夜星笑容不减:“12议会里总有分歧。没有理由,残党清理起来很难啊。” 杨之牧靠近了些,放低身形:“那您上头是?” “为什么告诉你?”夜星走了几步。 杨之牧嘿嘿两声:“那确实怪我多嘴……今天怎么没见到上次您身边那位啊?” 夜星笑眯眯地回答到:“你会让个垃圾一直跟着?” “您说得对,”杨之牧说着,“您看这外边风那么大,要不咱进屋里详细谈谈?我这就让人去收拾收拾。” 夜星仍旧笑容不减:“可以。” …… “杨大哥,现在要怎么办?”一人小声问道。 “你以为那是什么?!一条小渔船吗!?”杨之牧呵斥道,“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那人继续询问:“那我们还要收吗?” 杨之牧揉揉太阳穴:“收!为什么不收?她既然敢给,那我为什么不敢收?我不但要收,还得要她和我们上同一条船,不然这船我坐着可不放心……你、你、还有你,去把屋子收拾了,找个角落把录音器给放上。” 几人得令后一溜烟就跑得没影。 …… 屋内少有地整洁,几处蜡烛照亮整个房间,桌上还有一瓶鲜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收来的。 杨之牧拉开椅子:“您请。” 夜星顺势坐下,杨之牧这才回到自己座上。 杨之牧带着谄媚的语气问道:“您看啊,都说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您名字呢,那我来起个头吧,我叫杨之牧,你好。” “夜星。”夜星的笑容在烛光中也有些破朔迷离。 “请问是''一叶扁舟''的''叶''吗?”杨之牧询问着。 夜星笑着:“是''暮夜无知''的''夜''。” 杨之牧眼神扫过夜星身后的一处反光:“那夜小姐,您确定要把这航母给我吗?” “确定。”夜星表情不变。 杨之牧手心出了些汗:“那您想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需要你们成功逃离后去煽动其他人,”夜星笑眯眯地,“当然,还需要你这段时间收来的一半。” 杨之牧一愣:“什么一半?” 夜星往前靠了些:“你这段时间,从那些人手上收来的物资,我要一半。” 杨之牧语凝,转念一想,有录音在,之后可还有得谈:“好……好的,没问题。” “先付,”夜星后倾靠在椅背上,脸上依旧挂着那固定的笑。 杨之牧尽量维持着笑容:“行,一会儿我就交给您。对了,替我谢谢您上头那位,我想托您给他带点谢礼,能知会我一声他姓什么吗?这谢礼上总得有个名头,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份谢礼,麻烦了。” “姓赵。”夜星依旧微笑。 杨之牧点点头:“那到时候,您也和我们一路吗?” 夜星手指勾起眼镜上的细绳,微笑到:“当然可以。” …… 夜星离开屋子后,一人跑过来翻找起录音器。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录下来?”杨之牧还坐在椅子上。 那人检查一番回复到:“一切正常,杨大哥,这次情况如何?” 杨之牧笑到:“还好是个愣头青,对了,去把其他人叫来,总得让他们见个面。” …… 乌泱泱人头连成一片,嘀咕声在人群中四起。 杨之牧发表完他那长篇大论,终于有了收尾:“让我们感谢我们的恩人,有请夜星上来说两句。” 杨之牧下来后对夜星小声到:“您要不上去随便说两句?大家都很期待啊。” 夜星依旧微笑:“可以。” 夜星走上台,底下的人都抬起头。 夜星微笑着:“各位好,我知道各位离岛心切,但我仍然要强调一件事,无论何时,我们都应该保持思考。” “我们必须要离开吗?”夜星自问自答,“肯定。这里的环境日益恶化,在这样传染性的恶劣事件下,这里肯定是特例,有谁会不渴望能再安心地睡上一觉?” “那一定要现在离开吗?”夜星看着台下那些狂热的眼,“当然。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仅此一次,即使不确定的因素再多,那遥远的天堂都值得我们放手一搏。” “我们离开的方式安全吗?”夜星加重了语气,“必须。这里如各位所见一样,布满危险,而我将为各位提供绝对引人注目的安全之舟。” “我们离开后要去哪里?”夜星看着台下冷静下来的几人,“不需要知道,再差也差不过这里,当务之急,是先逃离。” 夜星依旧微笑着:“思考是行动的指针,而在思考后做出的选择,我们才能为之负责。就我所知,12议会再次召开,也许会迎来剧变,所以现在乘机离开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夜星看着人群中垂下头的几人微笑着抬起头:“接下来,如各位所愿,我们将一同离开,前往目之所及的天堂。各位,这几天请多多休息,为之后留存体力,这就是我要说的。” 说完,夜星头也不回地离去。 …… 夜星坐在天台边上,看着头顶的一片星空,轻笑:“做出选择,接受结果,理应如此。” 她看向杨之牧的方向:“没什么新鲜手段,真无趣。” 第二十一章 暗度陈仓(上) 落日余晖已尽,世界重回黑夜的怀抱,陌生而璀璨的星空悬于众生头顶。 眼前大海依旧死寂,钢铁的造物在海面上游行。人类无法征服自然,却在自然中短暂的钉下了铆钉。狰狞的金属怪物,划开不知道谁人的幻想。 “我们到了。”夜星指向不远处的海洋,对面是令人神往的不夜城,中间是那些钢铁的巨兽,如鲨群一般,横在众人眼前。 “夜星,咱确定要走这里吗?感觉……”魏缘音瞠目结舌,欲言又止。 不明来源的怒吼阵阵,地面也随之颤动,夜星依旧微笑着。 “这过于危险了,你确定要这么做么?”陈啼鸟紧抱着盒子,往后退了退,“兴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再好好谈谈。” 怒吼声再起,地动山摇。夜星的指尖勾起眼镜上的细绳:“你们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接下来,你们可以选择听从指挥,或者选择回去。” 魏缘音一咬牙,毅然决然地往夜星方向靠近:“你说什么,我听着!” 陈啼鸟吹着冷风,紧抱住怀里的盒子:“这实在是太过危险。” 夜星笑道:“再差不过一死,你还多活了几天。” 陈啼鸟垂下头,深情注视着怀中的盒子,良久亲吻在黑色盒子的表面,青色荡漾开来,他抬起头:“如果我死了,可以请你把她带回那人身边么?” “当然可以,”夜星点头,“我会把它带给缪斯。” “谢谢……我还有诸多不舍,”陈啼鸟看向夜星,“罢了,反正也再找不出其他听得见她乐声的人了,为知音一死何妨。” “那请各位在此稍作停息,我去去就来,届时我会再做下一步的指挥,”夜星转头,“在此之前……” 夜星走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人形,撕下它嘴上的封条:“我得带走它。” 那人形嘴里烟雾不断涌出,被夜星拖拽着离开。陈啼鸟看向魏缘音:“好吧,那接下来?” 魏缘音就地蹲下:“咱就搁这儿等着呗。”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灿烂星空,“这还是我头一次跑那么远呢,看看风景也不错。” 陈啼鸟看着眼前来往的钢铁巨轮,看着远处的点点灯光,看着这满天繁星,他取出盒子里的提琴,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奏响。 …… 杨之牧在背着手船前徘徊,身侧,这段时间搜刮来的物资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驾驶的难度远超他的想象,好不容易求来了略会操作的人,也准备好了出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这关键的“东风”却又迟迟不见登场。 “准备出发。” 不知哪里来的声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怒发冲冠的杨之牧正准备破口大骂,刚抬头就一眼看见那标志性的白色短发,转怒为喜;“夜小姐您来啦。” “嗯。”夜星点头,“快4点了,该走了” “您这拖的……是个人吗?”杨之牧看着地上那人形,“……没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夜星提起那人形:“看见了也无所谓,它可有大用处。” …… “我来操控,”夜星站在驾驶室,“各位请退,驾驶期间请避嫌。” 杨之牧嘴角抽搐,但还是询问道:“您这一个人,未免有些辛苦,再添些人手更为妥当不是。再来,您瞧这外边那些虽然还未注意到我们,但熄了灯,您又得注意礁石又得注意他们动向还得兼顾这仪表盘,确实……” “那些人?”夜星微笑着提起人形,烟雾顺着人形流下,铺满了整个控制室的地面,“给你看个好东西。” “它是那些怪物的一员,我将它带出,希望它能诞生神志,”夜星将其丢在地上,取出一把匕首,“可惜它没有,那么它的价值就只剩下……” 匕首飞出,穿过眼眶将人形钉在地上,看不见的白色网络退开,尸体干瘪,烟雾喷涌而出。 白烟穿过天空,落下烟墙,将海面分割,白烟滚滚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成为一片漂浮在海面上的云。频段一个接一个陷入寂静,压制干扰爆发,雷达失去作用,警报响彻海域。 “各位,出去,”夜星微笑着坐在椅子上,“该出发了,刻不容缓啊。” 杨之牧耳边警报响起一轮又一轮,他咬紧牙关:“……好,我们走。” 一行人刚踏出控制室,玻璃就不再透明,一片漆黑。船,也开始运行。 “杨大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杨之牧身旁一人小心问道。 “随她去吧,”杨之牧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先安抚剩下人的情绪,只要她没有离开,船还能前进,那还可以接受,在大海上她也翻不起风浪,一切都得等回到陆上……我们,先让自己活下来吧。” …… “该死,我们被发现了!”杨之牧看着那一步步逼近的舰队,“你们谁去通知夜星?!必须加速了!” 无人应答,人群静默一片。杨之牧恶狠狠扫视一圈,被看的人只是低下了头。“好!你们很好!”杨之牧走向漆黑的控制室,“我自己来!” 黑暗中的控制室,仅亮起几块屏幕,却不见人影,船还在运行,空气中只剩下冰冷的滴滴声。 杨之牧冲出控制室:“人不见了!都快起来去找啊!不然我们都得死!” 人群听闻后乱作一片,甚至有人就那么原地坐下开始痛哭,哭声还夹杂其他人绝望的呓语,少有几人疯一般在船上翻找起来。 几发火光从自己这边发射钻入迷雾,杨之牧倚靠在墙边,脸上又哭又笑:“完了,全完了。” …… 大地的晃动越发明显,轰隆隆巨响不断,那些人形已经可以看得清晰。海上升起奇异的迷雾,警报声就连在这里都听得见。 “魏缘音,我们换个地方躲吧。”陈啼鸟收起提琴,“这里过于危险。” “可是夜星还没有回来,”魏缘音眼巴巴望着夜星离去的方向,“我们离开了她可能找不……” 陈啼鸟把盒子往后一甩,直接捂住魏缘音的嘴,半拉着就往其他地方走:“找个能看到这里的地方不就好了么,她肯定也不想回来看见你的尸体。” 角落残墙里,二人看着那些人形用不可阻挡的气势冲开眼前的一切,陈啼鸟长舒一口气:“你要是还在那里,指不定已经看不见接下来的太阳咯。” “好吧,那确实,谢谢你了!”魏缘音道谢道。 震动终于远去,魏缘音从那半截墙探出个脑袋:“好像都走了?要出去看看吗?” “行,一起看看去,应该没问题了。”陈啼鸟调转背带,盒子又来到他怀中。 魏缘音刚刚抬起头,就看见那边还站了个掉队的倒霉蛋,黑色的头发,诡异的双瞳,瘦高的人形,那人形机械地转过头,魏缘音噌地一下收回脑袋:“完蛋,还有一个!它还看到我了!” 陈啼鸟抱紧怀里的盒子:“跑么?我虽然体力不好,但应该比你快,要我拉你么?” 魏缘音操起旁边一块砖头:“艹,让我丢个砖头先,打中了的话说不定就不用跑了!”没等陈啼鸟答应,魏缘音站起身,一块砖头飞了出去,准准砸在那人形脑门上,可那人形只是一僵,很快就又缓过神来。 魏缘音拉起旁边的陈啼鸟:“跑!” 没跑几步路两人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要死要活,好在对面那人形也不快,难怪就它一个剩下,属于旗鼓相当的对手。 “哈……你还说你跑得比我快。”魏缘音慢慢由跑变成了走,“这不是差不多吗?” “呼,我只是……太久没动了……让我喘两口……我还能接着跑。”陈啼鸟大喘了两口。 人形也慢慢靠了上来,看上去倒是一点不累。 “你说,它要是打算追到死……咱是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魏缘音脚步越来越沉。 “是的……罢了,希望有人来得及给我和这把乐器收尸。”陈啼鸟体力也几乎到了头。 那人形还在不紧不慢地靠近,附近隐藏的阴影开始躁动不安。 第二十二章 暗度陈仓(下) 那人形如吊在垂死之人身后的秃鹫,依旧不慌不忙地逼近,一步一晃地吞噬着二人的希望。 “罢了……我来殿后,”陈啼鸟停下步伐,将盒子取下递出,“带着她快走!” “这玩意……看着就老重,”魏缘音也停下,“你自个背!我背了也跑不远。” 阴影在地面上蠕动起来,胡守安犹豫不决。 人形突然停顿,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前多出的匕首,匕首收回,人形倒下,夜星从它身后走出:“我回来了。” 魏缘音恍惚看见,白色网络从人形身上抽出,她揉揉眼睛,地上已经只剩下干瘪的尸体。 “走吧,回去,到时间出发了。”夜星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陈啼鸟再次背上他的盒子,长舒一口气:“感谢。” 魏缘音悻悻地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夜星,谢了!这也忒刺激了。” 尸体身上有一阵蓝光闪过,魏缘音停下步伐,疑惑地偏偏头,那尸体微微颤动,摇摇晃晃竟要站起身来,魏缘音瞪大眼睛,全身绷紧,张开嘴就是一声惨叫。 魏缘音只听闻砰的一声,眼前那尸体飞出几米开外,夜星就挡在了魏缘音身前。 白色的网络依旧避开了那人形,人形颤颤巍巍抬起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它指尖闪过,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手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 “是你啊,”夜星微笑着,“你可真会挑时候。”说完,夜星走上前去,俯身伸手将人形拉起,手掌间一道灰色闪过,那人形的颤抖也随之停止。 “需要……时间”那人形竟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低沉。 夜星无奈地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些支架,组装成椅子一样的东西,将人形捆上椅子:“没有时间让你适应了,先就这样吧。”然后背起椅子,将背包置于胸前:”走吧。” 夜星边走边说:“这位是我邀请来的朋友,他能力特殊,等过去后再介绍给各位。” 陈啼鸟抱着盒子皱起眉,悄悄靠近魏缘音低声到:“她——是一直这样还是?” 魏缘音也一脸懵逼,到现在也没转过弯来:“额,我不知道啊。” …… 海边仍然还乱成一片,浓浓的烟雾将眼前的状况掩盖,只闻其声。 “夜星,我不会开船啊!”魏缘音站在船上,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放,只好求助于一旁的陈啼鸟。 “莫看我,我也不会,这要考证,”陈啼鸟看向夜星,“你不一起么?” “这个,方向舵,”夜星指着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圆盘,上面有一个白色的把可以沿圆心转动,“转动即调整方向。” 夜星指向一个黑色的摇杆“这个,挂挡。向前前进,向后后退。”她又指向紧挨着的暗红色遥杆:“这个,油门。向前加速,向后减速。” “然后,”夜星递出一块白色显示器,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方向箭头,“只要这个箭头没有偏离太多,那就无需担心,其他的交给阴影。” 陈啼鸟一下放松,直接坐在了船上,引得船身一阵晃动:“那没问题了。” 魏缘音缓缓俯身,摸到座位后慢慢坐下:“啊?真的吗?行?” “我很快就找各位汇合。”说完夜星就下了船。 魏缘音和陈啼鸟对上目光,尴尬一笑:“我们——这算无证……” “打住,”陈啼鸟猛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罢了,出发吧。” …… “芜湖!刺激!陈啼鸟你要来试试不?”魏缘音玩得不亦乐乎。 陈啼鸟抱着盒子:“无证驾驶。” “啊,”魏缘音手上动作一顿,“阿巴阿巴。” …… 烟雾朦胧,杨之牧浮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上,岸边已经近在眼前,但幸运女神不再眷顾与他,他已然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挣扎,他将注意力集中,也许可以最后一搏,试试能否够得着陆地。 杨之牧用能力长出一圈翠绿藤蔓在手臂上缠绕了几周,伸出藤条向海岸延长,藤条浮在海水之上,离成功仅一步之遥,但那一步却是鸿沟。 杨之牧看着海水下不算太深的陆地,他卯足精神,用意念控制藤条下压,却始终差那么一点,他在心里叹息:“要是有个人路过,拉我一把该多好啊。”意识已然涣散,不过是垂死前最后的幻想,身体愈发冰凉。 “你还算聪明,”人影从迷雾中走出,“没有选择投降。” 杨之牧听见人声如回光返照般精神起来:“救救我!” “理由?”夜星微笑着。 “你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杨之牧连转头都显得困难,“只要你拉我一把!” 夜星不急不慢地回答:“不够。” 杨之牧心一横:“你必须救我,我有你上次会谈的录音!我交给了我的线人,只有我知道怎么和他联系!” “哦,那真可怕,”夜星依旧微笑,“但你弄错了一些事,第一,我的上司,不姓赵。” “第二,”夜星取出录音器,录音器在她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消失得干干净净,“你线人的位置,不止你知道。” “你!”杨之牧面目狰狞,“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让人死在你面前,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你想多了,”夜星微笑着,“我就是来确认各位是否死亡的。” “你,你不能这样!救救我!什么都好,请务必救救我!”杨之牧终于开始慌乱,手伸向夜星,“求你了!我还有……” “你已经活得够久了,”夜星微笑着注视杨之牧的挣扎,一字一顿道,“做出选择,接受结果,理应如此。” 杨之牧挣扎着拍打水面,试图向夜星靠近,身体越发冰凉,叫喊声与呛水咳嗽声混杂在一起最终平静。 夜星掷出匕首,破坏要害,确认杨之牧的死亡后,匕首燃起黑色火焰,如星空般璀璨的火焰,灭于空气,消失不见。 …… “你适应了吗?”夜星从海水中站起,走向既定的汇合地点 “嗯,”椅子上那人声音低沉,“幸亏,我选了死人。” 夜星身上闪过黑色,海水消失不见:“你下次自己走。” “走吧,和他们认识认识。”夜星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第23章 亦真亦假 觥筹交错,鸡鸭鱼肉卧于银盘中,绿叶瓜果穿插点缀其上,众人于桌前相聚,高举酒杯,叮当碰撞声与说笑声相交成曲,这一口嚼碎他人半月血汗,那一口咽下那家三人民脂,吃得个个脑满肥肠。 “赵老弟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拖了这么久才与我们商量。” “是我办事不够周道,我自罚一杯,”赵执愿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还望李大哥海涵,我对您仰慕已久,只是手头实在没什么成绩,实在不敢与大哥相谈。” 李饕点头:“不错,我就欣赏你这种踏实的人,来,与我对饮一杯,不醉不归!”李饕酒杯伸出。 赵执愿酒杯放低,轻碰李饕酒杯:“不醉不归!” …… 半醺之间,赵执愿说到:“我有一物,可谓世间至宝,我想将其献给各位大哥。” “赵老弟说的是什么?赶快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称得上世间至宝。”一人乐呵道。 “各位请看。”赵执愿掀开身后幕布,露出一人高的玻璃盒子,其间有一半人多高的蓝色蘑菇,蓝白色荧光菌盖,淡色发光菌杆晶莹剔透,连接盒底一片靛青色柔草。 “这确实赏心悦目”李饕赞叹道,“但为何称为至宝?” “它有两个功效,”赵执愿手放在玻璃上,“一是它能给人带来所谓的特异功能,这一点各位一试便知。虽有风险,但有我在,各位不必担心。” 赵执愿打开玻璃罩,轻抚菌帽:“各位想试试吗?” “口说无凭很难让人信服啊,”李饕看向一侧的人,“拾号,你来试试。” 拾号笑嘻嘻走上前,“赵大哥,小弟我就先来占这个便宜,可别让我们失望啊。”拾号将手放上蘑菇,赵执愿眼看着那些白色网络的菌丝扎入那人的身体,周围却无人能见。 拾号一阵迷糊,收回了手,一脸震撼,手挠头,却从指缝间掉落出几朵金花,众人拾起检查后,赞叹连连。 “有点意思,”李饕看着手中那朵金花,笑问道,“这确实算得上是至宝,那它另外的功效是?” “这另外的功效是什么,这就要从小弟我说起,小弟我不才,我有一策,可大致分为分化、挑拨、资源控制,具体措施为……”说完赵执愿捏紧拳头,“综上所述,如果实施完成,可保我们高枕无忧。” “不错!非常不错!”李饕鼓掌,“好一个高枕无忧,也亏得你想得那么快。” 一众人起身,围绕着那株蓝色植物,伸出了手。 …… “你即能知道,想来也有能力了吧?”李饕满意地回到自己座位,偏过头向着赵赵执愿询问道。 赵执愿点头,“是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让我们见识见识可好?”李饕转过头笑道。 “既然李大哥都这么说了,”赵执愿指向一旁无人使用的座椅,“那就那个椅子吧,看好。” 座椅白光一闪,化作飞灰飘离。众人眼睛瞪大,亦说不出话。 李饕转过身正对赵执愿,举起酒杯:“确实不错,今日之事值得庆祝!干杯!” 赵执愿也举起酒杯:“干杯!” …… 白色的丝线与扭曲的笑脸在赵执愿眼里混作一片,听不清楚的人声与叮当碰撞声响作催命的魔咒,天旋地转,脚踏不住实地,无味油腻的饭菜涌上喉间,他的胃承不住如此奢华。 “我……回来了“赵执愿扶住门,空无一人的家,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走进厕所不知道吐了几回才稍感舒适。赵执愿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要喝吗?“水杯递到了他面前。 “谢谢,”赵执愿接过水杯,“幸不辱使命。” “待你舒服些后,”那人白色长发飘在空中,圣光微微照亮了房间,“吾就允许他们过来,他们可非常挂念你。” “谢谢,还有”赵执愿轻轻一笑,“谢谢你刚才替我掩护。” “理所当然,”那人坐在他身旁,“你作出如此大的牺牲,而吾怎么可能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呢?” “你当真是神使吗?”赵执愿小声喃喃。 那人少见地失去从容,却温和一笑:“你倒说了句新鲜话,吾当然是神使,如假包换。” “是啊,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赵执愿合上眼,“我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我会继续。” 良久的沉默,那人回答:“也好。” …… 海水迷雾间隙,天边渐起亮光。 魏缘音看着走来的老熟人,挥起双手:“夜星!这边!”陈啼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紧锁眉头,他本以为不会晕船,但现在他胃里翻江倒海。 “嗯,来了,”夜星回答完毕,转头对背后那人小声道,“起来。” 夜星把椅子卸下,重新背好背包。魏缘音好奇地凑上前来,俯身问道:“hello,你好呀?我是魏缘音。”陈啼鸟站在原地紧抱盒子一声不吭。 那人形站起身,魏缘音后退两步,毕竟好好的尸体突然动起来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难以描述。 那人形身后,一道裂缝展开,翻出一袭黑衣附在人形身上。人形身高1m7左右,但因为身形瘦削还显得高挑。带有古怪花纹的布遮挡了脸的上半部分,所戴面罩又遮掩了剩下的部分。披肩于身前垂下两条长带,覆满反光花纹,可隐约看出天平的图案。干瘪的身体撑不起衣服,本应紧身的衣服现在就几乎就是挂在骨头上,古怪的袖口不似正常设计,腰间带有腰包,开叉长袍下可见裤子自小腿开始扎入绷带。 魏缘音小心翼翼靠近夜星:“啊?这个就是你朋友?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陈啼鸟把衣服拉了拉:“你好,我叫陈啼鸟,‘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啼鸟。” “你这接受速度也忒快了吧!”魏缘音震惊道。 “你们好。”人形发出低沉的声音。 “那——额,请问你叫什么?”魏缘音挠挠头。 沉默后,那人发出了简短的音调:“商人。”这回答快到几乎听不清,待人反应过来后又对其中的含义疑惑不解。 “就是流浪商人的那个商人。”夜星依旧微笑道,“只是个代号,不必细究。” 第24章 往日余晖 四人漫步于海边,与之前所待的g区不同,f区现在仍是一片繁华,仅仅只是相隔一道海峡,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都市离海边并不遥远,魏缘音一行人日出时出发,太阳刚过头顶便踏入了城市的边缘,终于又见到了来往飞驰的车辆。 本应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一幕,魏缘音却热泪盈眶,眼泪在脸上冲开一道白痕,露出底下的皮肤:“真的假的?”她抬起手擦去眼泪,却擦花了整张脸。 魏缘音看看眼前干净整洁的城市,又看看自己,头发脏乱成条,衣服污迹斑斑,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我们这样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可以先找个旅馆歇息整理一下么?”陈啼鸟还是紧紧抱着他那盒子,“我有些疲惫。待休息好后再一同商量之后的安排吧。” “可以。”夜星微笑着。 “那个啥?你们谁有钱啊?我之前以为用不上了,嫌太占地方,就——一分钱也没带,而且手机我也没带,哇,亏死了啊。”魏缘音追悔莫及,一脸哭丧相。 “我也……罢了,我们随处找个地先歇着吧,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很久,不必急于这一时。”陈啼鸟倒还稍显乐观,“再者,更差的我们也过来了,还用怕这些么?” “哦!是哦!我干劲又起来了!”魏缘音抬起头,开心一笑。 “钱?”夜星翻找起背包,随后拿出厚厚一沓来,“这个?” 魏缘音定睛一看,拿起一张来反复确认,又是看反光又是摸盲文的,笑得合不拢嘴:“好耶!咱可以去买更多物资了!这次还可以再搞点青霉素之类的!”她放下纸币,抓住夜星的手套:“夜星,这真的太棒了!非常感谢!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我建议你先松手,”夜星笑眯眯道。 “需要,休整场所。”低沉的声音传来,商人少见地开了口。 “没错,你们需要休息的地方,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夜星补充道,他看向陈啼鸟:“还有什么需要?” “旅馆么?身份证,虽然也能背身份证号码就是了,”陈啼鸟思考后询问道,“可我们还要去哪里?这里不是很安全么?” 夜星丢出卡片,陈啼鸟慌忙接住,是他和魏缘音的身份证。 “交给你处理,”夜星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我们的终点不在这里,且,这里并不安全。” 陈啼鸟沉默不语若有所思,魏缘音走过来看了看身份证:“哎?夜星,呃,商人?这里没有你们的哎?” 夜星微笑着:“我们的,这里用不了,就像a、b、c区的身份证无法在d、e1、e2区使用一样。” “跨大区了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啼鸟紧紧抱住盒子,“毕竟隔了太远。不过老实说,我们这里的身份认证系统简直——不可描述,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差别,除了证明你在这片大区出生,基本也没什么用了。” “嗯,”夜星微笑着,“交给你了,我和商人先走走。” 陈啼鸟点头:“有什么要求么?没有的话我就选最近的了。” 夜星摇摇头:“交由你决定,我们会去找你们。” “嗯,了解。”陈啼鸟回复道。 …… 月亮慢悠悠升起,城市边缘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旅馆,陈啼鸟与魏缘音并排走着。 “你适应速度也太快了点吧?”魏缘音挠挠头,“我到现在都不咋适应,这昨天还在拼死拼活,今天就可以洗个热水澡,躺在软软的床上畅想未来了?啊,果然我是在做梦吧?” “见得多了就习惯了,”陈啼鸟刷开自己的房间,递出另一张房卡,“你的房间在隔壁,有事可以叫我。” “哎,好嘞!”魏缘音接过房卡,“那祝你好梦!” “你也是,好梦。”陈啼鸟回应道,随后关上了门。 魏缘音收回目光乐呵呵地刷卡,伴随着嘀的一声,魏缘音推门而入。 “啊?夜星?你怎么在这里?”魏缘音愣住。 “窗户没锁。”夜星坐在床边上。 “翻窗不好吧,”魏缘音有些纠结,“虽然确实挺方便来着,但是总归是不好的吧?。” 魏缘音一拍脑门:“不管了!我先去洗澡,不然这身脏兮兮的躺床上肯定会弄脏!那夜星你确定要睡你那个床吗?” 夜星笑盈盈地点头。 “那我把东西放这边柜子上哦。”魏缘音把自己的背包往床头柜上一甩,“洗澡去喽。” 热水淋在身上的感觉是那么舒坦,魏缘音感叹道:“果然,果然还是正常的生活好啊!为啥我以前就不珍惜呢……” 不知道洗了多久,地上的污水才开始逐渐清澈,魏缘音甚至感觉人都轻了不少,感觉像是从泥壳里被剥了出来,她用毛巾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走到镜子前,取出一次性牙刷牙膏,一边刷一边想:“嗯,果然热水澡才是最舒服的,就是这个水温还不够高啊,要是再高一点就好了——我再想什么啊,有就不错了。” 吐出唾沫,漱漱口,魏缘音抬起头,看着镜子发呆。这镜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也没脏也没缺的,但是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魏缘音又凑近了些,仔细看着镜子,奇怪,确实没毛病,甚至还很清晰?甚至可以看到后面毛巾的细节……等等,魏缘音瞪大眼睛:“嗯?” “怎么了?”门唰的一声被拉开,夜星走了进来,“需要帮助吗?” “没,没怎么。”魏缘音下意识回答道,“啊,谢谢?” “好的。”就像开时一样,门又猝不及防地关上,独留魏缘音在原地迷茫。 魏缘音扭头看向镜子,清晰依旧,但,上面没有她的镜像,魏缘音放下牙刷,心下想:“这,幻觉吗?……呃,好像依稀记得,之前还有来着,什么时候没了的?……靠北,该不会是那个噩梦里的那个,长得和我老像的那个?会不会是她的问题?她之前从镜子里出来吓过我来着!” “感觉夜星知道得很多,要告诉夜星吗?没准她知道呢?”魏缘音这么想着,又搁着玻璃看了一眼夜星,夜星抬起头,仍然是那个笑眯眯的表情,魏缘音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夜星也点头回应。 转过头,魏缘音心下想:“还是不了吧,感觉夜星一直在帮我,已经很累了,就不麻烦她了吧——顶多是用不了镜子嘛。”这么想着,魏缘音笑着走出门:“夜星,你要用浴室嘛,我洗完了。” 第25章 罗生门 “你也是,好梦。”陈啼鸟看着元气满满的魏缘音,那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笑容,他推门而入,房间里一片黑暗。 合上门,黑暗中的感官被放大,陈啼鸟耳边似乎有着小声的沙沙声,陈啼鸟眉头紧皱,摸向身侧开关。 砰,灯亮起,视野再次清晰,桌边坐着一人,此时正用手挡住双眼,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光晃住,没有更多动作。 “是你啊,”陈啼鸟放松下来,“商人?是叫这个名么?”他心下想:“眼睛不是被遮住了么,这是在挡什么?” 商人没有回应,只是将手又慢慢地放下,继续手里的工作,沙沙声又再次响起。 “在干什么呢?”陈啼鸟靠近,“还挺专心。” 还是没有回答,陈啼鸟再往这边靠了些,定睛一看,商人手中有颗木球,转动时手指划过,飘下些许木屑。 “罢了,我就先不打扰了。”陈啼鸟放下斜挎包,安放好盒子,这才走进浴室。 水声哗啦,商人仍只是不停地转动着木球。 好一阵,陈啼鸟再次走出,看着几乎动作没有任何变化的商人:“这让我怎么好意思休息。” 陈啼鸟回到床前,抱起盒子,商人仍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陈啼鸟在心里感叹道:“和她有关的人,果然都是怪人……他能听见么,这把琴的乐声?要是……” 陈啼鸟取出琴,几个音节后,乐声响起。陈啼鸟的眼里燃起光,紧紧地盯着商人,希望找出那细微的不同。 曲半,商人依旧不为所动,心里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听不见么,罢了,有就已经相当不错,何必再奢求更多?”陈啼鸟放下琴弓,乐声骤停。 就在乐声停下的那一刻,陈啼鸟看见,商人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顿,虽然商人很快接上了动作,但陈啼鸟依旧捕捉到了那一刻。 “你能听见,对么?”陈啼鸟收好提琴凑上前来,商人依旧一言不发,陈啼鸟却兴奋无比:“真是令人振奋,没想到短短时间内我又遇见一位,跟着夜星可能是我这几年来最为正确的选择!” “不喜欢说话么?”陈啼鸟全然不似之前的颓废,“没关系,安静也是个好个性。” 商人手上动作依旧,没有变化。陈啼鸟稍冷静了些,抱着盒子:“我想再演奏几曲,可以么?”商人没有回复,陈啼鸟自顾自奏响了乐曲。 又是几曲后,陈啼鸟放下手中乐器,心满意足地将盒子紧紧抱在怀中,他看向商人,良久开口道:“你和夜星好像认识得很早,你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么?” 商人依旧如常,木屑也渐渐堆积。陈啼鸟靠在枕头上:“还是不想说话么……罢了——我小时候认识一个人,叫缪斯,你认识她么?” 商人手中工作停下,低沉的声音响起:“知道多少?” “嗯,是问我知道多少么?我也不知道那是多少,”陈啼鸟看着商人,“我与她认识得很早,但也同样分别得很早。” “那大约是在我6岁时,”陈啼鸟眼睛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中,“当时,家中的条件,上不成下不就,家里就把更进一步的厚望寄托在了我哥和我身上。我那兄弟不负众望,他早早就展示出了各方面的惊人天赋。而我,想来并没有继承家里优秀的基因,只是个普通人,被整天按在钢琴前,去一遍又一遍地弹奏我学不会的《小星星》。” “我知道自己没有天赋,但是为了让家里人开心,就只能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看着他们叹气,直到,有一天,他们再也没有来看我练习。也正是此时,”陈啼鸟眼里亮起微光,“我遇见了她,带着奇怪显示屏的、奇装异服的她。她称呼自己为:缪斯,她所用的乐器我前所未闻,所演奏的音乐也与这里截然不同,所认同的思想也离经叛道。” 商人放下木球,就那么听着。 “就这样缪斯她撑起了我的童年,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我的缪斯女神。几乎每个夜晚,她都会在我面前出现,为我讲述那些奇妙的故事,展示那些古怪的乐器,甚至有时还会带我前往她的演出。我难以描述那是怎样的盛况,不过,我想,你比我清楚,不是么?”陈啼鸟摇摇头,搂紧盒子“不过好景不长,在我8岁时,她送给了我这乐器,作为我的生日礼物,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很美好的故事,对么?”陈啼鸟自嘲地一笑,“要是止步于此,那确实是个好故事。” “她走后,我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练习这把乐器,我还希望她能回来,还希望她能肯定我的努力,”陈啼鸟扶住额头,“但她没有再回来。我将那些故事分享给我的家人,一开始他们还会装模作样附和两句,最后我就只能得到他们怜悯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终于还是疯了。我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我在父亲和他的友人面前演奏那把乐器,他的表情从微笑变到阴沉,事后,我才知道,只有我能听见乐声。” 陈啼鸟轻叹一声,继续到,“结局不用再想,他们都认为我疯了,为我请来了医生,那医生笑着听我说完,转头就给我下了定论。正常与疯癫的界定就那么轻松么?到底什么才是正常?正常的定义又是由谁定下?还不等我细想,药片就已经被送到了我的桌上,在母亲殷切的注视下,我咽了下去。” “那是会让人重回正常的药么?”陈啼鸟皱着眉,“不,那是让人什么都感觉不了的药。我无法忍受那种感觉,把之后的药品统统冲进了下水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呢?我疯了、我得了癔病、我是病人、我看见的那些都是幻觉,都是我发了病空想出来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都带着怜悯的眼神,都用理解的表情看着我砸烂那些花瓶。最后我被反锁在我的房间,我也在怀疑究竟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他们,那些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经历?” 陈啼鸟看向手中的盒子:“在无数的怀疑中,只有她,这唯一的证明,支持我走了下来……但我的母亲,似乎认为这就是害我发病的罪魁祸首,她尝试砸烂这乐器,可这乐器的坚硬让她放弃了这种想法,她尝试丢了这乐器,可我每次都会想方设法翻出去将其寻回。最后,有一天,母亲以死相逼,威胁我放下这乐器,好好配合治疗早日痊愈,以便重新回到学校,不再给她丢脸。” 片刻的停顿后,陈啼鸟笑道“我跑了,离家出走,很不负责,但我不后悔。即使后面受了很多苦,落下很多病根,我也不后悔,也许我就是这样的烂人一个。” 商人转过头,看向陈啼鸟,手在桌面上一扫而过,桌上凭空出现两个茶杯,如冰雾一般的材质,里面盛着绿莹莹的微光液体,他对陈啼鸟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一杯是我的么?”陈啼鸟端起一杯,“谢谢,自八岁后,我也好久没喝到类似的东西了,”说完毫不犹豫喝了一口,“很轻的感觉?但是很温暖,也许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唉,你看我这嘴,也说不出个好词,可惜了。” 商人也抿了一口:“你,与我不同。”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 “罢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陈啼鸟笑着,也许是安慰剂效应,他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总之后面我就一直在打黑工,黑工,你们那边有这个概念么?可以理解为那种很累但回报与工作量不匹配的工作。不过我也没有放弃这乐器,一直在练习,后边也攒了些钱买了正常乐器去街边卖艺。” “这些年来,我有很多想责怪的东西,但唯独不会责怪那些说我疯了的人,”陈啼鸟终于展露出真心的笑容,“环境总会影响到人,他们认可了这样的环境,那我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就是不正常的人,在他们看来,我确实疯了,但那样的美景,他们却不曾见过,甚至不敢想象,这样看来,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不是么?” 第26章 毛毛虫 “范医生,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他付不起医疗费,他原来的孤儿院现在也不会承认他,你把倒在路边的他带来已经仁义至尽,但天灾人祸总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你有心治疗,但这费用也算不得便宜,为了你的家人,看开些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这人实在看不得小孩那么凄惨,所以我不会放弃--放心,我们还有那么多好心人的捐赠,我们未尝不能再试试,兴许能成功呢,总不能让这孩子最后的时间里都如此冰凉,我想让他知道,兴许世界还算美好。” “范济,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 “我想,他们一定会支持我,这就是他们对我的教导。” …… 冰凉的病房,再温暖的色彩也掩不住这里的寒,太阳照进房间,落在惨白的病床前。 男孩捧着书一字一句地读着,那是一本童话书,他聚精会神像是最后一次那样读着。 “庄庄,你看这是什么,哝,我又给你带了一本书来,兴许你会喜欢,”范济递出书籍,“之后病好了,我带你去图书馆吧,那里还有很多书。” “谢谢,”男孩抬起头,眼里几乎没有了光,“医生,毛毛虫真的都能变成蝴蝶吗?” “嗯,这个吗?我想想,”范济思考后回答,“并不是每一种毛毛虫都能变成蝴蝶,不过,我相信庄庄你一定能变得和蝴蝶一样,健健康康自由自在。” “嗯,谢谢医生。”男孩低下了头,“真的,非常感谢。” “没事,我要去其他地方看看,你先自己玩吧。”范济笑着挥挥手,走出病房。 男孩目送其离开,接着看向隔壁病床。 隔壁病床是一个女孩,她的父亲正和她嬉笑打闹。 “茜望,今天你想吃什么呀?我这就给你去带一份来。” “嗯--,我想吃蛋糕!” “嗯,好好好,茜望那么喜欢的话,过段时间回家,我再给茜望卖一个超级大的蛋糕吧。” “嗯!谢谢老爸!” 女孩的父亲走出病房,男孩还是那么痴痴地看着。 女孩因为失明比他先来,但却不久前却奇迹般恢复了视力,如今也快出院了。 “什么时候奇迹能轮到我呢?”男孩这么想着。 …… “卫庄!卫庄!卫庄!”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男孩被呼唤拉回现实:“施茜望,啊,我又走神了,怎么了吗?” “我爸过会儿要带蛋糕过来!”施茜望兴奋地看着卫庄,“要吃吗?我可以分你一半!但是我想看你手上那本书,可以吗?” 卫庄递出手中的书:“想看就直说啦。” “嘿嘿,谢谢,”施茜望翻下床,从兜里掏出两颗果糖,“这些先给你。” 卫庄剥开糖果,放进嘴中,草莓味,他少见的脸上有了笑容,说到:“谢谢。” 施茜望兴冲冲哼着歌翻阅起书籍,不一会,她的父亲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小蛋糕。 施茜望的父亲看到施茜望手中书,皱起眉,疑惑到:“茜望啊,这书哪里来的,不可以乱拿别人东西哦。” 施茜望美滋滋地回复道:“是卫庄给我的,我没有乱拿,是我用糖借来的哦!” 施茜望的父亲眉头舒展,轻轻抚摸施茜望的脑袋:“做得不错,来,伸手。” 施茜望充满期待地伸出双手,她的父亲从包里取出一小罐糖果放上去,笑着说到:“拿去和你的朋友分享吧。” 施茜望重重点头:“嗯!” 一会儿,她的父亲,有些歉意地挠挠头:“茜望啊,我要去参加一下会议,今天暂时不能陪你,不用担心,我忙完就立马回来。” “好嘞,老爸拜拜,早点回来!”施茜望挥挥手,她的父亲也迅速离去。 施茜望转过头来看着发呆的卫庄:“嘿,卫庄?” 卫庄缓过神来:“嗯?” 施茜望摇摇糖罐:“要吃吗?”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卫庄连忙摆摆手。 “你怎么了啊这是,”施茜望从床上起身,坐到卫庄的床边,“怎么今天心事重重的。” “你说,”卫庄小声问道,“毛毛虫真的能变成蝴蝶吗?” “你又跑出去偷听了!”施茜望嬉笑道,“听到什么啦?” 卫庄撇过头:“不知道。” “要我说啊,”施茜望拿来蛋糕,用叉子试着切成两半,“毛毛虫能不能变成蝴蝶都无所谓啊,毛毛虫本身就已经很好了啊,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嘛。” 叉子显然没那么好用,这划得有些歪歪扭扭,施茜望撇嘴,取出饭盒把那一半蛋糕戳进去,剩下的另一半递给卫庄:“切歪了,不准嫌弃。” “谢谢,”卫庄接过蛋糕,暂时忘掉医生们说的话,听着施茜望哼起小曲,再次笑了起来。 “嘿,你看啥?”施茜望停下叉子,转过头看着卫庄。 “你的眼睛很好看,”卫庄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就像糖纸一样,亮晶晶的。” …… 接近中午,走廊上有了人声,这儿隔音效果贼差,差到魏缘音能听见外边保洁阿姨的谈话。 这一晚上魏缘音差点没睡着,脑袋里全是镜子的事情,翻来覆去就不知道几点了。 但她现在却异常精神,毕竟看着外边热闹起来,她才想起现在不是那段倒霉的时间。 “夜星!夜星!咱一起出去玩好不好?”魏缘音拉着夜星的胳膊,“你看咱好不容易到个没问题的地儿……呃,至少现在没……那为什么不去玩呢,机不容失时不再来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以后想玩都没机会了哦!” “你需要休息。”夜星回答道。 “啊,是啦,但是!”魏缘音拍拍胸脯,“我可精神了!完全没有问题,根本睡不着!而且睡觉事小,错过这次机会,我会难受一辈子的!” “让你累一累也好,”夜星微笑着,“可以让你更早的休息。” “是的是的!所以走吧!夜星,一起出去玩吧!”魏缘音说着就把夜星往外拉,可惜夜星几乎纹丝不动。 夜星微笑到:“你需要保证休息,我们需要尽早启程。” 魏缘音重重点头:“嗯嗯!我发誓我肯定好好休息!” 夜星笑眯眯地点头,跟着魏缘音出了门。 “哎,咱要带上那俩嘛?”魏缘音一把推开门,背包上的玩偶跟着她一蹦一跳,“感觉把那俩留这边然后去玩,我有点不好意思啊。” 夜星走在后边,背包上的玩偶显得格格不入,贴在背包上几乎没有起伏:“你可以去问问。” “好嘞!得令,”魏缘音比了ok的手势,“我这就去问问!” 第27章 祸不单行 “出去走走么?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陈啼鸟看向屋内,“商人,你去么?” 没有回应,陈啼鸟笑到:“罢了,看来这边只有我要去了,走吧,一起。” 魏缘音比出胜利的手势,眉开眼笑:“耶!夜星,走吧!”无人回应,“呃,夜星呢?已经下去了吗?怎么比我还心急啊?——不管了,走吧!” …… 病房,卫庄面前摊开一本书,却始终停留在第一页,他六魂无主地看着。 “嘿,你在想什么啊?”施茜望轻哼的调调停下。 卫庄有气无力地抬头:“施茜望,我——我想回家。” 施茜望从病床上翻下,坐到卫庄的床边:“是上次偷听,听到了不好的消息了吗?” 卫庄短暂的停顿后,带着轻微哭腔回答:“我不知道,我好像病得很重,他们都说我没救了,我会死吗?” “这样吗?”施茜望眉毛也耷拉下来,“抱歉,让你说这个。” 卫庄吸了吸鼻涕:“没事,不怪你。” 施茜望手指纠结地缠来缠去,明亮的眼睛也飘游不定,最后下定决心似地蹦下床,回头对卫庄说到:“等我出去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但是医生说,我们不能到处跑……”卫庄的话还没说完,施茜望就跑了个没影。 卫庄顺势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脑中空空如也,只是发呆。 没多久,施茜望手里捧着个东西跑了回来。那是用半截塑料瓶装的蓝色植物,施茜望的手上还沾有些许泥土,看来塑料瓶里面的土是刚刚挖出来的。蓝色的植物倒是少见,就像只存在于童话里面一样。 施茜望认真郑重地把塑料瓶交到卫庄手上:“这个,送给你,你要好好照顾。” “唔,”卫庄困扰地挠挠头,“我不太会养植物啊。” “它很好养的,”施茜望的眼神就写着不容许拒绝,“你一定要收下它!” 卫庄接过塑料瓶,看着那蓝色的蘑菇,心情也舒缓了很多,他抬起头对施茜望笑到:“嗯,我会的。”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 范济医生推门而入:“庄庄,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范济刚进来就一眼看见那株蘑菇,柔和地笑着:“庄庄,这是你新养的吗?” “嗯,是施茜望给我的,”卫庄也笑了起来,“我一定要好好养着!” 范济看向一旁的施茜望:“茜望,你又跑出去了啊?不要乱跑,走丢了的话,我们会很担心哦。” “不是的,”卫庄认真到,“她是因为要送我东西才出去的!” “抱歉了,医生,我下次会小心的,”施茜望在心中补上下半句,“小心注意不被发现。” “好吧,”范济把吃的放在一旁,“你们有什么都可以叫我帮忙,我不在的话,也可以叫外边那些阿姨和叔叔帮忙,所以我想啊,兴许你们不用自己跑呢?” 卫庄和施茜望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然后相视一笑。 …… 街上净是繁华,沿着街边的梧桐树前进。商场特卖的吆喝声,路人交谈的说笑声,以及来玩车辆的滴滴声,将往日的回忆牵起。 “啊——,简直和在做梦一样。”魏缘音感慨到。 陈啼鸟搂紧怀中盒子,笑盈盈道:“那也是个好梦,不是么。” “你看那边那个卖关东煮的,天啊,这么久了,我都忘了那是个什么味了,”魏缘音闻着空气中各种美食的味道,“还有那个卖麻辣烫的,我一直以为我再也见不着这种东西了呢。” 周边人的表情,或愉悦,或疲惫,都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曾经。 在喧哗人群中穿梭,却不知道为何,即使频频有人侧目,也仍有一种画外之人的感觉,也许,他们也不再是这繁华的一份子了吧。 “那边人好多,咱要去凑个热闹不?”魏缘音拉着夜星。 “嗯。”夜星微笑着。 陈啼鸟抱着他那盒子:“我倒好久没看见这么热闹的场景了。” 从人群中挤进去,魏缘音看见,那是一辆卖糖画的小推车,那转盘一次又一次转动,晶莹剔透的糖在桌板上飞舞,起龙舞凤,个个栩栩如生,再用铲子一铲,那龙或凤就落入了买家的手里。 “哇,”魏缘音从人群中退出,“是糖画哎。” “糖画么,”陈啼鸟会心一笑,“小时候经常见,但现在却是不多见了。” 魏缘音就在那里纠结起来:“可恶,有点想试试!但是睡旅馆都花了不少啊!剩下的钱应该留着买更加重要的东西才对!但是还是想试试……” “去试试吧,”夜星打断道,“错过了会后悔的话。” 魏缘音一愣:“啊?好,但是拿团队的钱满足自己,是不是有点……” “给我也来一个,”陈啼鸟点点头,“正好我也回忆一下童年,至于剩下的——家伙,我猜应该不会吃。” 几人就那么排在人群中,魏缘音兴奋得要命,一直拉着夜星絮絮叨叨。 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们,魏缘音迫不及待转动转盘,指针在她的注视下晃晃悠悠停在鱼的图案上,那糖画师傅提起糖勺,一倒一抹一压,再翻转糖勺用勺柄点上鱼眼,魏缘音就拿到了她的糖鱼,喜滋滋退到夜星身后。 陈啼鸟运气不佳,抽到了最为简单的苹果,他耸耸肩:“罢了,我这糖还算多。” 夜星手下的指针稳稳当当停在凤凰的图案上,这可算大奖了吧?魏缘音多少有些羡慕,从小到大她都没抽到过这个,多少有些眼馋。 “给你。”夜星微笑着将凤凰递出。 魏缘音一愣,赶忙摇头:“我就是看看,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啊!真的不用哎!” 夜星笑着:“就当是我谢谢你的玩偶。”说着,看向自己背包上挂着的兔子玩偶。 魏缘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就是个玩偶啦,倒也不至于咯,不过谢谢!” 三人继续说笑着散步,直至日落西山,魏缘音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 病房中,电视中通报着一起惨案:“12议会贰号议员赵执愿同志,对这次事故所导致人员伤亡表示沉重地哀悼,本次事故造成15人死亡,1人受伤,受害者有:柏横、曹翁、……施展华……,让我们为以上同志的离世默哀。” 施茜望瞪大眼,紧紧攥着被子。卫庄合上书抬起头:“施茜望?怎么了吗?” 施茜望摇摇头,撑起微笑:“没事哦!新闻上这次事故感觉很惨,让我感到有些难受。” 第28章 所见星空 魏缘音一行人离开了旅馆,胡守安从阴影中站起。 空无一人的房间,门窗关得严实,胡守安站在阴影之上,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自己被独留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也好,我乐得清闲,”胡守安对着阴影说到,“谁让我是这副模样?——但我……” 胡守安低下头,良久重回阴影,钻出门缝,拐入隔壁。 这边依旧一片黑暗,只有那不断的沙沙声还能证明这里有人。 胡守安重新站起,在商人一旁坐下:“你好,请问您是夜星说的那位朋友吗?” 商人头也没抬,手中的木球仍然在发出声响。 胡守安低下头,想:“果然不欢迎我吗?也是,就凭我这副模样,光是站着不动都能吓退一批人了吧?怪物就应该好好呆在黑暗里。” “错误。”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手里的木球仍然在转动。 “请问,是在说我吗?”没有得到回复,胡守安也无法确定那声音是否真切,“请问你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商人没有回应,只是专注于手中的木球。 “请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错误吗?”胡守安抬起头。 “主观定义客观。”商人的声音平稳。 “抱歉,但我很难不那么想。”胡守安再次把头低下。 商人手中木球接着转动,木屑一点点堆积:“试试。” 胡守安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我的这副模样很吓人不是吗?无论是谁都会害怕吧。” “外貌不决定灵魂,”商人回复到。 “谢谢,”胡守安扯出微笑,“虽然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自己。” “如何定义自己?”商人停下手中的木球:“那是一成不变的吗?” 胡守安深吸一口气,起身:“谢谢你的建议,我需要回去自己想一想。” 商人继续手里的工作:“随时找我。” 胡守安点头:“谢谢,我会的。” …… 夜晚的医院,各处亮起白光,冰凉如人的目光。 “施茜望,你怎么了?”卫庄有些担忧,“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可你的表情……” “我不想回家。”施茜望摇摇头,“家,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的地方。” 卫庄小声道“也是……”然后他抬起头:“但是你家里人会担心吧?” “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担心,”施茜望捏着被子,“我的妈妈很早就离开了,她是一名很厉害的警察。我的爸爸——他也很好,但是我想我以后也见不着他了吧。” “那,”卫庄好像知道了什么,走下床,“你怎么办呢?要不要去找其他的家里人试试?” “他们吗?”施茜望皱起眉头,“在爸爸还在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和爸爸吵架,我不想找他们。” 卫庄思考了很久,道:“可是,他们至少不会干太过分的事情,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二人沉默地坐着,两个小脑瓜在拼尽全力运转。 “嘿,我有办法啦!”施茜望的眼睛看向卫庄,那有两颗闪亮的星星,“果然我还算聪明嘛!” 卫庄疑惑地偏过头来:“嗯?” “我要和去找人做个交易,”施茜望捏起拳头,“反正这边也不安全,还不如去试试。” “需要我来帮忙吗?”卫庄咬咬牙,认真道“我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是我至少遇到危险可以帮你叫人。” “老实说,我也没谱啦,”施茜望撇嘴,“但是绝对绝对比我回去好!” 卫庄郑重点头。 “庄庄!庄庄!”门被范济一把推开,他脸上写满了亢奋,急匆匆跑到卫庄身前。 范济停下来喘了好几口,汗水顺着脸颊直流,蹲下身:“庄庄,你的病有救了!” 他抬起头:“嗯?你们是在聊什么吗?” 施茜望看着医生,他身上有4颗闪亮的星星,这些东西也只能让自己来欣赏了,施茜望突然想到了其中的含义:“啊?医生也?” “也?”范济脸上的红渐渐褪去,“兴许这个可以之后再说,但是庄庄,你快跟我来,这次一定能把你治好!” 施茜望看向医生,灵机一动:“嘿,说出来——可能你不太信,可他应该好了哦。” “嗯?”范济拉起卫庄的手,“虽然我也很希望庄庄早点好起来,但……” “医生不信我的话,”施茜望昂起头,“可以检查嘛。” …… 半夜,范济拿着化验单在门口坐了很久。 “为什么?”范济揉起额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兴许,是误诊?但,不应该啊。” 他又拿起化验单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数值正常,放下化验单,心中那叫一个五味陈杂。 想了很久,他走进病房,看着坐在床上一脸神气的施茜望:“兴许,你有话要说?” “嘿!我来猜猜?”施茜望对医生招招手,“医生,你是今天晚上发现的能力?” “能力?”范济目移,“什么能力?”他转念一想:“等等,难不成你?” “是的哦!我的能力是看见那些星星哦。”施茜望骄傲地抬头。 卫庄好奇地往施茜望身边靠了靠:“什么星星?” 施茜望挠挠头:“让我想想啊,大概就是,要是有能力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可以看到他身上的星星,应该是星星越多越厉害吧?而且……”施茜望特意加重了语气:“我就算是白天也能看见代表其他人位置的星空哦。” “施茜望很厉害呢。”卫庄惊叹道。 施茜望笑着:“嘿嘿,是运气好啦,但……”施茜望的笑容停下,捏起被子。 她再次抬头,笑道:“医生乐意帮个忙吗?” “我?茜望你想让我帮什么呢?”范济本来庆幸的心情多少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人,能有这种奇遇。 施茜望挠挠头:“我想和去和别人做个交易。” “交易?”范济打趣道,“小小年纪说话就那么老气横秋,怕是不好啊。” 施茜望脸一红,举起手:“我是认真的!我看到了有两个很厉害的家伙来这边了。” “有多厉害?”范济询问道。 “一个人有9颗星星,一个人是金色的星星!”施茜望回忆道:“感觉他们很厉害,9颗星星本身就很少见了,金色星星更是只有两颗!而且啊,我头一次看见流星就是在他们那里看见的,在那之前我都以为那些蓝色星星永远不会消失来着。” “这么厉害的人吗?”范济起了担心,“是很危险的人吧,你要去和他们谈什么?” “我想,我以后为他们提供帮助,避开那些蓝色的星星,”施茜望皱起眉头,“管饭就行。” 范济摸摸施茜望的脑袋:“茜望难道不想和你爸爸一起吗?” 第29章 所期待的未来 施茜望埋下头:“想。” 范济皱起眉:“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吗?那……” “我能自己付医疗费!”施茜望捏紧被子,“我可以的!爸爸有给我的!” “茜望啊,这不是医疗费的问题,”范济有些不悦,但很快散去,“你兴许可以再想想,我不放心你去和危险的陌生人打交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家。” “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施茜望慌忙说到,“我不想回去!” “茜望,乖。回家可比找陌生人安全,”范济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你说的那些陌生人确实很厉害,可你拿什么和他们谈呢?” “就是因为是他们,我才有得谈!”施茜望急不可耐,“他们从那样危险的地方出来,所以更加清楚我的价值!” 范济摇摇头:“施茜望,对方很有可能压根不会和你谈哦,你可打不过他们。” “但至少让我去谈一次!”施茜望急切地拔高了声音:“你就帮忙在旁边看着就行!要是他们不同意,你把就算把我送回去我也没有意见!” 范济依然摇头:“乖,茜望,听我的,回家吧。那真的太危险了,要是他们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厉害,兴许我在不在都一样。” “你要是不答应,大不了我就自己去!”施茜望的眼睛一转,双手环抱,“反正你现在告诉其他人他们也不可能信!嘿嘿,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吧?!” “你!”范济气得说不出话来,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行,我这人看不得小孩子出事,就这一次,我会在旁边看着,但凡有丁点不对,我立马报警。之后你就听话些,好吗?就当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不然我年纪轻轻就得提前养老咯。” “嘿,谢了!”施茜望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影儿,“我就知道,医生是个好人!看在医生帮忙的份上我可以提醒一下——医生回去多准备点吃的吧,然后……” 见施茜望没有继续的意思,范济问道:“然后呢?” “然后,剩下的等到和那些人谈过了再告诉你!”施茜望笑得非常灿烂。 范济长叹一声没有再多说话,良久摇摇头:“到时候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不然我可不一定走得开。”说罢,范济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两位小祖宗一眼,又是一声长叹,走了。 走后,施茜望开心得哼起了小曲儿,却见卫庄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施茜望停下嘴里的调调:“嘿?怎么啦?” 卫庄鼓起勇气:“我,我的病是好了吗?” 施茜望点头:“嗯呐,绝对是好得不能再好!” “那,”卫庄支支吾吾半天后,“我可以跟着你吗?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这个,”施茜望挠挠头:“应该可以吧?你也有星星来着。但你不是想回家吗?” “我呆的地方已经不承认我了。”卫庄委屈地低头,但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我也有星星吗?这意思是说——我可以和你一样吗?” 施茜望翻下床:“是的啦,不过每个人好像能力不太一样?不管,反正先试试看是什么吧!” 卫庄有些迷惑:“我要怎么试?”他伸出手晃了晃,也没看见冒出火球什么的,便用求助的眼神盯向施茜望。 “不是这样的,笨蛋!”施茜望申明道,“是集中注意力啦!集中注意力!” …… 城市一角,在并不华丽的小屋,亮起一盏温暖的光。门外风雨肆虐,雨点重重击打在门板上,噼里啪啦炸成一片,狂风呼啸将附近招牌吹得吱呀乱响。仅一门之隔,屋内却是祥和一片,火锅的热气扑在这群人脸上。红色的浓汤翻起热浪,香味一波一波钻入鼻中。 “嗨呀,你们倒是动啊,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动手了!”陈隋祀搓搓手,身后的翅膀轻扑两下。 “咳,吾也觉得可以开始了。”圣女也终于笑到,往里面放了盘土豆粉。 “那我也不客气了啊,哈哈。”赵执愿紧跟着倒进去一盘莴笋,乐呵呵地去冰箱取来几瓶啤酒。 王霍去接过啤酒:“哟,冰的。”唐趣趴在桌上,身边站出扛着巨型镰刀的一人,那镰刀勾在瓶盖上一起,泡沫涌起,王霍去轻笑一声弹了唐趣一个脑蹦儿:“显摆。”唐趣吃痛,揉揉脑袋,吐出舌头:“略。” 杨风萨撬开瓶盖倒满一杯,拿起来好奇地瞄着,澄亮的晶黄液体,上面覆有一层泡沫,猛喝一口,脸上泛起红晕,嘴里全是怪味儿,杨风萨脸拧巴成一团。李思越将杨风萨手中酒杯抽走:“不能喝就别硬喝啊,过会还得回去。”杨风萨挠挠头,怪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就是想试试。” “儿贼,过来和你爹碰一杯!”那边坐着的陈隋祀举起酒杯。李思越嘴角抽搐,抄起一瓶:“来就来,谁输谁孙子。” 赵执愿一旁的程曦发只是闷着埋头吃饭,赵执愿看着她歉意地笑了笑,程曦发仍只是垂着头。 …… 吃完饭,一行人的表情却逐渐复杂,他们看着赵执愿,眼里似有着说不完的话。 赵执愿也尽量笑着:“各位——,最后一次了,别哭丧着个脸吧,来,笑一笑。” 众人勉强扯起微笑,却没人说话,此地陷入平静。 圣女先踏出一步,对着赵执愿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她身后的人也跟着鞠躬,只有程曦发还直着身。 “我们会一直记得你的。”陈隋祀走上前来紧紧握住赵执愿的手。 “接下来的路——多有辛苦。”王霍去紧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唐低着头。 李思越也重重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怪你,如果坚持不下去,随时找我。” 王霍去补充到:“也可以找我,我们可是好兄弟。” 赵执愿脸上的微笑颤抖着:“嗯,我一定不会有愧于各位。” 一行人互相抱在一起,良久才慢慢松开,随后依依不舍地离去,仅留下程曦发一人站在原地。 “怎么了?”赵执愿尽量维持着笑容,“你该回去了,走吧。”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程曦发抬起头,眼睛里净是泪水。 “嗯,”赵执愿的微笑再也无法维持,“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程曦发一拳打在赵执愿身上,然后紧紧抱住:“你倒好,去当你的英雄去了。” 眼泪涌出,程曦发抽泣着:“那我们妈妈呢?那我呢?” 赵执愿咬紧牙,憋住眼泪,没有说话。 “你说啊?”程曦发哭着,“哥,你倒是说啊?!” “抱歉,”赵执愿抱住程曦发,“没事的,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你们不会受委屈的。你,早点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程曦发又狠狠锤了两拳,哭着离开。 赵执愿站在原地,眼泪流下,他擦擦脸,坐回凳子:“对不起……但我一定要这么做,如果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到达最美好的结局的话。” 第30章 启程 旅馆清晨,昨夜风雨大作,今日只余地上的小水洼还能显示其存在。簌簌扫地声拉开忙碌的一天的帷幕。 夜星拉开窗帘,阳光照亮房间。魏缘音翻个身将被子紧了紧:“几点了?” “六点,起来,该走了。”夜星笑着。 魏缘音依依不舍,从被窝里爬出:“晚上下雨果然最适合睡觉了啊,还真不想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 魏缘音背上背包,打了个哈欠,摆摆头,看向夜星:“走吧,咱去哪儿?” 夜星微笑着:“等其他人汇合。” …… 一行人走在街上,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横幅,红色的一条硬生生卡别人的视线里。 “嚯,还真敢吹,”陈啼鸟看着两边横幅直摇头,“划时代的技术?啧啧啧,已经浮夸到这种程度了么?” “这个赵执愿是谁啊?”魏缘音也不太信,“12议会的贰号议员?啊,我完全不知道啊,我是这方面的白痴哎。” 夜星只是看着这个名字,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微笑。 “哦,对了,夜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魏缘音询问道。 “去另一个海岛,”夜星笑着,“离这里很近。” “是去e区么?”陈啼鸟抱着盒子偏过头来。 夜星摇头:“那里还没有被正式命名。” “哦哦哦!”魏缘音一拍脑门,“是那个之前突然出现的岛吧?那边除了官方,还暂时没人去呢!我们要去那里吗?!” “听上去很安全,”陈啼鸟点头道,“但是,我们是要去开荒么?我们的食物不够吧?再来,那边的安全性也未知,说不得还有官方驻扎的……哦,没事了,这个不是问题。但那边风险依然很高。” “开荒的话,我带了种子!还有鱼线,我们甚至可以钓鱼吃!”魏缘音看上去就听见了“开荒”这个词。 “和怪物的危险相比,那里是个好选择,食物、用水的问题由我来解决。”夜星如此回复到。 陈啼鸟点点头,抱紧怀里的盒子:“那挺好。” …… 空荡荡的小路,被两边高楼夹得略显狭窄,这里基本上平时都没有人来往,只有老鼠、野猫才是是常客。一行人在这里走着,显得格格不入。 范济觉得心里一慌,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一样不舒服,他摸摸后颈:“这里可不是什么应该多呆的地方,所以你确定他们是在这个方向,是吧?能看到还有多远吗?” “嘿,我都说了,”施茜望瘪嘴,“我看不到具体距离嘛。反正确实大概是在这个方向没错,而且绝对很近!” “我们都逛了好久了,”范济脸上写满了无奈,“茜望,说好了哦,就这一次,之后回去可得听话哦。” “知道啦!”施茜望四处观望,“我肯定没看错,绝对不会失误的。” “施茜望?”卫庄小声呼唤到,“我好像看见了几个奇怪的人?你来看看是不是?” “来了来了,”施茜望一溜烟跑过去,定睛一看,“是的!就是他们!” “那我们过去?”卫庄小心翼翼问道。 “哎,等等,这人数不对?”施茜望有些错乱,“少了?啊不对,多了?” 范济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我看见的那个九颗星星的不在,但是明明就是在这里!这里只有那个金色星星的家伙,”施茜望开始纠结,“而且还多出来三个我不知道的家伙!” “看上去大部分年龄都不大?”范济皱起眉头,一个看着还是学生,一个看着像是什么落魄的艺人,另外两个就是奇装异服的怪人,这组合显然不怎么靠谱,“你确定要和他们谈吗?我还是觉得兴许……” “我非常确定!”施茜望拉起卫庄的手,“那就麻烦医生在这里帮我们看着情况了!” “唉,”范济摸摸二人的小脑袋瓜,“有危险你们就大喊一声,我就知道了。” “谢谢医生!”施茜望说到,还拉了拉卫庄的手,卫庄这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谢谢。” “去吧去吧,”范济挥挥手,“早点安全回来告诉我情况。” …… 施茜望拉着卫庄挡在一行人身前,卫庄站在后面紧张得直咽口水。 “hello?你们是找我们有事情吗?”魏缘音蹲下来看着这两小家伙,“你们爸爸妈妈呢?不在吗,是走丢了吗?” “不不不,我们没走丢,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施茜望连忙解释道,“嗯,就是,我们想加入你们!” “啊?”魏缘音一愣,然后笑道,“我们不是在观光什么的哦?” “我知道,所以请你们务必带上我们!”施茜望目光如炬,手里满是汗水,“我们绝对能帮上你们。” “唉?”魏缘音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我知道的,你们刚从g区过来,”施茜望坚定到,“那里很危险,这里也快了,所以我想加入你们。” “你怎么知道的?!”魏缘音站起身。 “继续。”夜星笑道。 施茜望慌慌张张解释了很久自己的能力,时间主要是花在来回咕噜的话,与紧张导致的磕磕巴巴,解释完,施茜望小心翼翼看向夜星,夜星仍然微笑着。 “你可以。”夜星笑眯眯到。 “他也可以!”施茜望连忙将卫庄拉上前来,“他也有能力的!” 施茜望轻推卫庄,小声道:“别紧张,加油。” 卫庄支支吾吾涨红了脸,好半天,抬起手,手里飞起一只白色荧光的蝴蝶。 看着那蝴蝶飞得晃晃悠悠,跌跌撞撞。施茜望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但还是开口道:“你们看,这只蝴蝶与他视野共享,可以帮助你们探索各种难以到达的地方!” “我觉得可以哎,夜星你觉得呢?”魏缘音抬起头。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嗯。”夜星只是微笑着。 “虽然确实是很方便的能力,”陈啼鸟抱着他的盒子,“但是我们物资够么?” “我们可以也跟着找东西的,我们不是拖油瓶。”施茜望拍拍胸脯。 陈啼鸟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 “等等?要是我们不同意的话,”魏缘音摸摸脑袋,“你们是要回家吗?自己跑出来可是很危险的哦?” 施茜望眼睛一亮:“你们不同意的话,我们就无家可归了,就要流落街头,说不定哪天被怪物吃掉了,求求你啦,收留我们吧!” 魏缘音眉毛也纠缠成一团:“这个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啦!” “唉,”陈啼鸟看向手中的盒子,“夜星,我们的食物够么?” 夜星的手指缠绕起眼镜上的细绳:“我在就够。” 陈啼鸟点点头:“那我没意见了。麻烦了,夜星。” “那我们这算是,同意了?”魏缘音小声道。 “嗯。”夜星微笑着。 “那咱就收留你们两了哦?”魏缘音对二人认真说到,“先说好哦,肯定不轻松的哦?” “去通知那个医生吧。”夜星笑着。 施茜望先是一顿,接着一想,金色星星附近的人应该都不简单吧?于是释然。 “嗯嗯!”施茜望咧开嘴,“那我去和我的朋友说一声?之前担心有危险就麻烦他等着了。” 魏缘音挥挥手:“去吧!我们等你。” …… “成了?”范济看着一溜烟跑过来傻笑着的施茜望。 “是的,那我们就拜拜啦!”施茜望挥挥手。 “那可以告诉我剩下的部分了吗?”范济无奈道,他还没想到可以成,现在就多了一堆麻烦事,“兴许你可以想想怎么和家里说。” “没事!过几天他们可就没那个心思管我了,”施茜望笑道,“医生也快准备准备武器吧,这里蓝色的星星越来越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蹦出来什么呢。”说完,施茜望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第31章 拉开噬人戏曲的帷幕 夜色将近,云雾散去,露出高挂穹顶之上的精灵——一颗接一颗逐渐明亮的繁星。身处霓虹灯下,脚下漫漫长路,即便已是最佳选择,但走起来还是感觉遥遥无期。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一行人停留在无人之地,这里是一栋废弃的大楼。 施茜望坐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脸上挂着微笑:“嘿,我还真没在这种地方睡过!从小到大我都不敢这么直接坐地上,还挺新鲜!” 卫庄往施茜望这边靠了靠:“原来很新鲜吗?” “确实没试过嘛。”施茜望也往卫庄身边靠了些。 二人相顾无言,没一阵,施茜望眨巴眨巴眼:“你知道吗?” “什么?”卫庄小声回问道。 “今天我们避开了所有星星!”施茜望瘪嘴。 卫庄挠挠头,他并不能看到那些星星,只能回答:“挺好呀。” “不好,一点都不好!”施茜望捏紧拳头,“那我留在这里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卫庄连忙摇头,“可能只是他们运气好吧,本来这边也没有多少星星,很可能遇不上啊。” “最好如此啦,”施茜望托着自己的脸,“不然迟早会被赶出去的。”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好办法:“嘿,我们去和那些人打好关系怎么样?!” “唔,可以?”卫庄抱着膝盖,“从那个姐姐开始?就是黑色头发的那个,感觉她人很好的样子?” 施茜望仔细思考后说:“可这里管事的一看就是那个白色头发、笑眯眯的家伙,就算感觉她不好说话的样子啊,但也肯定比你说的那个家伙价值高!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先……” 说着,那黑色头发的人就走了过来,笑呵呵递出一袋面包:“你俩饿了没?给,你们自个儿分着吃。” “哎?!这不是你的晚饭吗?!”施茜望受宠若惊,赶忙拒绝。 “拿着呗,你们还在长身体,我饿一点就当减肥啦,而且我还不饿呢!”魏缘音说着就把面包往施茜望怀里硬塞。 施茜望拗不过她,呆愣愣拿着面包,目送魏缘音回到原位。 卫庄凑过来轻笑一声,施茜望扭头,耳朵发烫:“我,我觉得,确实可以先和她打好关系,她挺好的……” 见卫庄一直盯着自己笑,施茜望耳朵通红:“笑个屁!我就是觉得她更好说话,你别瞎想!” 卫庄憋不住噗嗤一声,施茜望放下面包,伸手往卫庄胳肢窝挠去:“笑笑笑,笑屁!”卫庄痒得浑身乱扭,咯咯咯笑个不停。 …… 几人似已入睡,只余商人端坐着,手里沙沙沙响得没完没了。 施茜望觉得这水泥地有些硌得慌,翻来覆去毫无困意。 卫庄几次昏昏欲睡,都被施茜望的翻身吵醒,竟也跟着清醒起来。 沙沙声骤停,几个身影站起,施茜望一愣,拉住卫庄慌忙站起。 先过来的是那个白头发的家伙,她的笑容在夜晚看着,瘆人。 那家伙向二人招手,施茜望后退一步,那家伙仍然笑盈盈地招手。 施茜望咽下口水,握紧拉着卫庄的手,向那家伙走去。 一行人陆续走出门外,站在星光照亮的地方。 “别紧张,”陈啼鸟见二人惶恐不安,便蹲下身,“只是带你们个见人罢了。” “唔?”施茜望发出疑惑的声音,“谁?” 陈啼鸟抱着盒子,笑着:“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毕竟那人—长得有些—别具一格。” 施茜望皱起眉:“嗯?见什么人还要做心理准备?嘿!你不要看不起我啊!我可不是什么小屁孩!”卫庄也好奇地看着陈啼鸟。 陈啼鸟吹了个轻松的口哨,慢悠悠抱着盒子站起身:“嗯哼,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哦。” “出来。”夜星笑到。 施茜望察觉到二人附近的阴影竟然诡异地动了起来,卫庄往施茜望身边后退,那阴影在二人身前汇聚,站起个人形,诡异的黑斗篷,半透明的皮肤,格格不入的彩色心脏。 施茜望瞪大眼,眼看着一点点站起的人形,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连带着卫庄也一起坐下,那人形还伸出了他那怪异的双手,嘴里低声嘟嚷着。 “嘿嘿,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陈啼鸟走过去,揽过胡守安的肩膀,“别看他这样,他人可还算是不错,你说对么?胡守安。” 胡守安眼看着两人摔在地上,伸出手想拉二人一把,却见二人更加害怕,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手停在空中,不知所措,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人被陈啼鸟这一说,突然向面前两个小人一个鞠躬:“吓到你们,我非常抱歉!” 施茜望与卫庄一同愣住。 良久,施茜望开口到:“嘿?你好,胡守安?”施茜望看着胡守安身上那明晃晃的9颗星星,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 清晨,魏缘音恍恍惚惚起床,哈欠连天,随便划拉两下头发,看向夜星:“咱走了不?” “嗯,走吧。”夜星背上背包,陈啼鸟闻声也搂紧盒子。 魏缘音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却看到两双带着古怪意味的小眼睛跟着自己转悠,她问道:“怎么了吗?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施茜望连忙摆手:“没没没,你继续。”身旁卫庄脑袋也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 “嗯?”魏缘音略感疑惑,摇摇头,“算了,走吧,早点到地头还能早点休息嘞。” …… 今天街道看上去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来挤去,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可惜这和走在小巷里的一行人无关,只能远远地看着。 “夜星?你在看什么啊?”魏缘音看见夜星手上拿着传单,好奇问道。 “没什么,”夜星丢下传单,“看看罢了。” 魏缘音捡起传单:“嘿嘿,让我也看看!” “哎?”魏缘音发出困惑的声音,“去之前那边,可以获得超能力,而且去不去还全凭自愿?淦,好怪哦。” “嗯?”陈啼鸟抱紧盒子走上前来,“让我看看?——风险自负,可能会变成不死的怪物。他们还打算把怪物赶到城市边缘外?看上去很不靠谱,是真的么?嗯,莫不成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 魏缘音指着传单上一栏笑到:“哈哈哈,你还真信啊,那你看这个,有超能力的话,还可以加入城市护卫队,有独有的新币可以拿哦!而且看上去新币很值钱哎!你要试试不?虽然很假就是啦。” “是真的。”夜星微笑着,“你知道那是什么。” 魏缘音笑容凝固:“啊,等会。让我捋捋——你的意思是,这个什么12议会议员,他,把我们看见的那种蘑菇拿来干这个?!靠北,那东西好危险的!他就这么把这玩意放心地拿来用了?!” 陈啼鸟指着传单上另一栏:“同时,如果有人击倒那些怪物,使其暂时丧失行动力,每天按次数和击倒怪物强度也会给予新币。怎么?打算整出赏金猎人什么的么?打算让那些人保护城市么?” “我还是觉得,这东西好危险啊,这样怪物会越来越多的吧?”魏缘音捏紧传单。 夜星微笑着,一言不发,继续走在前进的路上。 第32章 马戏团 天气逐渐转凉,头顶总有一层薄薄的雨雾,不见太阳。 一行人看见了不远处的站台,多少露出了轻松的笑,按路线规划来看,接下来又可以少走一程。 城市的小道对车辆来说过于狭窄,但偏偏横穿的时间远低于绕圈。可能这就是海岛陆地资源有限,而人口众多的后果吧? “大洪水”后的第一位管理f区议员因为人才缺失,所以在土地规划上显得有些野蛮。除了主要的几条大道,f区更多的是这样的羊肠小道。田野就那么镶嵌在城市里,这一块那一块,很是别扭。 魏缘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舒一口气:“啊,活过来了。” 施茜望拉着卫庄紧挨着魏缘音坐下:“嗯呐!” 陈啼鸟坐在凳子边上,抱紧盒子,神色也轻松下来,若不是旁边有人,他还真想演奏一曲。 夜星和商人只是站着,看向那比他们还早一步而来的老人。 老人头顶黑色高顶礼帽,脸上一圈花白络腮胡。身着整洁黑色英式西装,6颗扣子分布两侧仅扣上了两颗,内搭一件暗红色衬衫,上配一黑色领带,脚穿一双黑色牛津鞋。 他手中正用一块布细细擦拭着那单片眼镜,不一会儿,他重新将眼镜戴起,缓缓离去。虽有时间的痕迹,但整个人的身影依旧高壮。 商人转向夜星,夜星微笑着点点头。 “哎?好奇怪哦,那个家伙,”魏缘音看着那人消失在视野里,“感觉不像是这边的家伙?嗯,可能是因为这穿得也太正经了点?” “论奇装异服,你们也不差啊?”施茜望没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陈啼鸟抱着盒子:“嗯,奇怪么?我倒觉得还好,很帅,不是么?” 夜星微笑着,商人依旧不言。突然,夜星问道:“这个味道,别告诉我,是你?” 商人缓缓偏过头:“尸体,很少用。” 夜星开玩笑到:“你最好控制一下,腐臭味太重,我会把你踢出去。” “了解。”商人点头。 魏缘音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看了看身旁的施茜望二人,摇摇头,站起身走到陈啼鸟身旁:“他们说的,是——呃,尸臭吧?” “多半是了,”陈啼鸟也有点不知所措,搂紧盒子,“这种东西能控制的么?罢了,习惯了。” “车,”卫庄轻推施茜望,“车来了。”施茜望顺着一看,大声喊到:“嘿!车来了,我们可以走啦!” …… 刚下车,穿过大厦间的缝隙,背后竟是一片田野,透过白色大棚还可以看见种了些绿油油的不知名的菜。若是不看远处那片楼,魏缘音还真以为自己到了乡下。 夜星在前面开路,拨开挡路的青野,田埂略窄,一行人只能排队通过。 “哇,”队伍里魏缘音有些心痒痒,“你看那边那些玉米,那么多,咱掰一个两个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随即摇摇头,魏缘音抹了把脸:“不行,是别人家的!别人家的!” 夜星在前头笑着:“走了。” 陈啼鸟也偷着笑道:“别看了,要掉队了。” 魏缘音恋恋不舍转过头跟上夜星。 施茜望也跟着乐呵起来哼起小曲,卫庄被施茜望拉着向前,也一脸笑意。 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片的青色,魏缘音脸上堆满了笑容,瞧瞧这,看看那,玩得不亦乐乎。田里突然飞起一只白鸟,拍打着翅膀飞离,引得施茜望等人一阵赞叹。 夜星打出手势示意众人停下。 田野间弥漫开一层白色薄雾,衬得颜色更是鲜艳,空气也随之一新。 魏缘音走上前:“怎么啦?哎?好像……”魏缘音表情一顿,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 卫庄拉了拉施茜望衣角:“你听见了吗?” 施茜望转头:“什么?有什么声音吗?” 陈啼鸟抱紧盒子,头发阴影下的眼神锐利起来:“有音乐声,有点像……” “马戏团。”夜星接上,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队尾商人将队伍收紧。魏缘音也稍显正经,将施茜望、卫庄二人拉到身旁,陈啼鸟扫视起周围。 迷雾越来越浓,漫过众人脚踝,那轻快的乐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夹杂孩童的欢笑。 浓雾从远方掀起大浪,漫过一行人,脚下田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 一群圆形生物叽喳涌来,试图将人群冲散。更远处传来大象、狮子等一众动物的声响。 魏缘音被那小腿高的奇异生物冲倒,摔入那群软绵绵的生物中间,紧接着被这些生物高高举起,魏缘音挣扎大喊到:“哎?你们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施茜望和卫庄二人也被那些生物推搡着向前,施茜望也倍感迷惑:“嘿?干嘛?走开走开!”她试图去推开这些生物,却一次次扑空。 陈啼鸟居然成功再次站了起来,他高举盒子:“别碰她!”那些小生物就围在他身旁一蹦一蹦试图再次拉倒他,陈啼鸟整个人也被撞得摇摇晃晃。 这些小生物奇怪地避开了夜星、商人二人,密密麻麻的生物在二人身边空出一个圆圈来。 忽的,那些小生物安静下来,慢慢腾开一条路。 铃铛声节奏性响起,一名怪异的小丑来回抛着小球走来,他头戴夸张红白方格小丑帽,脸上涂抹成惨白,虽然化了妆,却没有佩戴标志性红色圆鼻,白色伊丽莎白圈下是古怪的黑白色上衣,黑色南瓜裤下是黑白方格腿袜,以及一双黑白异色小丑鞋。 他于众人面前停下,将球稳稳接住,怪笑一声:“哈!”接着深深鞠了一躬,向几人夸张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众人跟随他。 那小毛茸茸的小生物们也乖顺地放开魏缘音等人,随着那小丑离去。 “嗯?”被直接扔在地上的魏缘音一脸懵逼,站起身后问道:“啥情况。” 陈啼鸟悻悻收回盒子,紧紧抱在怀中,回复到:“是叫我们跟着么?” 施茜望再次拉起卫庄的手:“嘿?那我们要去吗?” “走吧。”夜星微笑着跟上。 第33章 拉斐尔马戏团 小丑在前方引路,两侧是大大小小的马戏团帐篷,帐篷后时不时探出好奇地小脑袋。 小丑怪笑一声,转过头,手上小球伴随哔嘟的轻快音乐忽地变成长条气球,施茜望好奇抬头,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气球在小丑手上来回穿梭,扭成小狗形状。 小丑转过身,喜滋滋将气球小狗递出,施茜望一愣赶忙摆手,小丑夸张地抹起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巴巴转过身继续前进。 红地毯指向这里最大的帐篷,走近帐篷,小丑比了个请的手势,里面漆黑一片。 夜星、商人毫不犹豫走了进去。魏缘音有些踌躇,见夜星走远,一跺脚下定了决心,很快跟上。施茜望、卫庄二人对陌生环境感到害怕,牢牢抓住陈啼鸟的衣角,陈啼鸟无奈笑笑,将盒子背上,牵起二人的手,走进漆黑的帐篷。 刚一进来什么都看不清,黑漆漆的一片。魏缘音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脚下在一寸一寸试探,就这么挪着向前。 铛铛铛!几处聚光灯亮起,光柱在空中旋转,魏缘音勉强看清了眼前场景,刚确定好其他人位置,魏缘音立马冲了过去,站在夜星身边,好奇地打量起这里。 聚光灯闪烁移动,照亮舞台中间的老人,高顶帽下,单片眼镜微弱反光,他身着奇特晨礼服,内里一件红色衬衫外搭玄色马甲。脚上是擦得锃亮的黑色牛津鞋。 他笑容和蔼,手戴白色手套,将手杖轻轻点地。帐篷灯光亮起,宛如白昼。 魏缘音一行人惊叹着从观众席走下。老人来到众人身前,在施茜望、卫庄二人面前弯下腰,手一翻,变出个小礼炮,轻轻一拉,碰,彩带飞散,施茜望噗嗤笑出了声,卫庄也腼腆的笑着。 老人直起身,向众人优雅地行礼:“非常荣幸能见到各位。我是这个拉斐尔马戏团的团长,顾思行。” “你好。”夜星微笑着。 “请问,你们中最为年长的人是?”顾思行双手放于手杖上,说着,目光看向陈啼鸟。 陈啼鸟看着夜星,想了想,摇头到:“不是我。” 顾思行讶异地看向夜星,夜星微笑点头:“这里,我确实年龄最大,他只是长得着急了些。” “哦,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哈哈,”顾思行和蔼一笑,“请问你能代表你们和我谈谈吗?” “可以。”夜星笑着点头,顾思行又询问到:“请问你的名字?” “夜星。”夜星回复到。 “夜星小姐,你好,”顾思行表情稍正经,“请问,你们愿意将这两个小孩交于我吗?” “当然不行!”还没等夜星回复,魏缘音就打断到。 顾思行看向魏缘音:“无论你们开价多少,我都可以支付。” 魏缘音挤开陈啼鸟挪到施茜望、卫庄二人身前,张开手臂:“不行就是不行,你是个什么人口贩子!” “啊,那甚是可惜。”顾思行垂头作惋惜状,一道白色飞出,直冲施茜望而来。 魏缘音紧闭双眼,皱起眉头,将二人护于身后。 只听见叮的一声,魏缘音睁开眼,陈啼鸟手持盒子挡在她面前。 “嗯?见鬼了,你居然拿你那宝贝盒子来挡?不怕坏吗?”魏缘音小声到。 陈啼鸟手持盒子,警惕地看着前方,同样小声回复着“放心,要是那么轻松就可以弄坏,那她早没了。” 一圈扑克牌环绕在顾思行四周,顾思行依旧和蔼地笑着。 陈啼鸟那盒子被卡牌所触碰的地方,留下一个小小的红色方块。陈啼鸟依然小心谨慎地狠狠盯着顾思行。那方块红光一闪,盒子消失不见,陈啼鸟手里重量一空,大惊失色。 顾思行取下帽子,向众人展示,其内空空如也,帽子在顾思行手中翻转几圈,他伸手进去一抓,将陈啼鸟的盒子取出,顾思行掂量掂量盒子重量,笑着:“看上去很重要?” 陈啼鸟目眦欲裂,指甲几乎嵌进皮肤:“还给我!” 顾思行出乎意料鞠了一躬,将盒子送还给陈啼鸟,陈啼鸟一摸到盒子就急匆匆抢了过来,迅速上下翻检,掏出一张纸反复擦拭,然后恶狠狠瞪了顾思行一眼,将失而复得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顾思行耸耸肩:“看来你们并不是那些恶人的一员,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抱歉。” 夜星只是笑着,她的目光让顾思行感到了不适。 “我并无恶意,”顾思行解释到,“只是想确定这两个小孩子没有遭受不公。” 施茜望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魏缘音身后,卫庄拉着施茜望的手,看向顾思行的眼里净是恐惧。 顾思行歉意地一笑:“我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为他们提供住所和食物。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为他们二人提供相当不错的生活,无需支付任何代价,如何?” 没有人回答,顾思行补充到:“口说无凭,各位可以随我一同参观,参观结束后,再作选择也无妨。” …… 顾思行带领众人在马戏团内部漫步。 几个小孩见到顾思行,从各自帐篷中钻出,围在顾思行身边,嬉戏着要顾思行拥抱。 顾思行向众人道歉:“抱歉,看来我得失陪一下。” “哎,越越,就抱一下哦,”顾思行蹲下身抱住那叫杨越的小男孩,男孩脸上写满开心。 “我也要!我也要!”曹近贤举起手,顾思行也同样回以拥抱。 一旁的小女孩李娜,把手背在身后,犹犹豫豫地看着顾思行。 顾思行温和一笑询问:“怎么了?娜娜?” 李娜拿出一盒千纸鹤:“送——送给顾爷爷的!” 顾思行小心接过,摸摸李娜的小脑袋:“谢谢你,娜娜。” 这群小孩挨个抱过后,又如来时一般嬉笑着离去。 顾思行站起身,笑道:“好了,继续走吧。” 魏缘音看看那群离开的小孩,又看看身边充满憧憬的卫庄。 “这边是休息区,”顾思行指着周遭的大型帐篷与裸露的摩天轮,“我们拉斐尔马戏团提供包括游乐园在内的娱乐服务,稍微可惜的是,拉斐尔马戏团内无法连接外边的网络。” 魏缘音透过帘布,甚至可以看见帐篷内的旋转木马,不禁惊呼一声。 顾思行见状,骄傲地抬起头,继续边走边介绍:“如各位所见,那个帐篷里是各种我收集来的书籍,所有人都可以自主选择阅读。” “这几个帐篷和外边那块地是我们的实验田,”顾思行优雅地继续前进,“我们拉斐尔马戏团的食物完全足够支撑到实验田的成功,在那之后我们就无需为食物担心。” 顾思行继续解释着:“现在大家还是会在马戏团驻留期间外出,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34章 第一幕 赎罪者的求索路 顾思行继续带领众人向前,不远处却隐约传来哭泣声。 顾思行脸色骤变,捏紧手杖:“各位稍等,我先失陪一下。”说罢不顾风度,急匆匆向声源处跑去。 夜星微笑着:“走,一同去看看。” 几人尾随其后。 …… “哭、哭、哭,就知道哭!”姜浮大声骂到,“小瘸子,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 “还……还给我,”陶启明抹着眼泪,收起声,“求求你们,把本子还给我。” 姜翳与姜浮对视一笑:“想要你的本子啊?” 陶启明抽噎着点头,撑住拐杖,向二人伸手,透过泪水模糊的眼看着姜翳姜浮。 姜浮一巴掌拍在陶启明伸出的胳膊上,留下殷红的掌印。 陶启明眼睛又红了一分,发出呜咽声。 “你这样只会哭的家伙,”姜浮哈哈大笑,“顾团长肯定讨厌死了!” 姜翳举起本子:“想要本子?”他往柜子里一丢,“那你去拿啊!” 陶启明看着二人,擦干眼泪,杵着拐杖,步步为艰移进柜子。 “你进去那么点怎么可能拿得到啊?我来帮帮你。”姜翳猛推柜门,里面发出咚的一声。 姜翳死抵柜门,姜浮拿来来木条,不顾里面的哀求,插入扶手中间。 姜翳狠狠踹在柜子上,柜子摇晃,姜浮笑道:“吃白饭的家伙,就该这样!” 柜子里,陶启明的哭声越来越大,柜子外,姜浮与姜翳击掌庆祝胜利。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阵阵,姜浮、姜翳环顾四周欲走,溜向后门,却见一陌生人堵在门口,二人试图撞开逃离,被一把揪住后领硬生生提起。 顾思行听见柜里的哭嚎,慌忙抽出木条,陶启明摔出,顾思行接住,缓缓降低身形,半跪在地上搂住陶启明,轻声安慰到:“不哭不哭,启明不哭,我来了,已经没事了。” 陶启明的眼泪鼻涕糊了顾思行半个肩膀。顾思行轻拍陶启明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放心吧,没事了。” 陶启明抽噎着,止住了眼泪。魏缘音捡起拐杖,交还与陶启明。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顾思行认真地注视陶启明的眼睛。 后门方向传来脚步声,夜星拖拽着姜浮、姜翳二人走来,到了陶启明面前,两人被摔在地上。 姜浮、姜翳站起后不敢直视顾思行,把头埋得很低。 顾思行见此情形,询问陶启明到:“是他们吗?是他们把你关在柜子里的吗?” 陶启明眼眶更红,姜翳抬起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却被姜浮迅速按下脑袋。 陶启明看着顾思行真诚认真的眼睛,大约一字的时间后,陶启明呜咽道:“不是的,不是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钻进柜子里的。”眼泪涌出,陶启明抬手擦去,拄起拐杖:“对不起,顾爷爷。我下次,会注意的。”鼻涕流到嘴边。 说完,陶启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去,顾思行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喃喃到:“启明……” 顾思行蹲在原地很久,起身后向众人鞠躬致歉:“久等了,抱歉,让各位看笑话了。” 再也没有谈笑的气力,顾思行带着一群人默默无言回到一开始的帐篷。 顾思行在观众席颓然坐下,摇摇头长叹一声,一行人静静坐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施茜望与卫庄二人拉住魏缘音的手。 “各位,非常抱歉,”顾思行苦笑着摇头,“现在请求各位将两位孩子托付给我也确实强人所难,虽然现在说出来已然不可信,但,我对孩子们仍是一片真诚。” “可以告诉我,”夜星依然挂着微笑,“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些孩子吗?” “现在说,”顾思行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也无法改变各位的看法了吧?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夜星微笑着:“也许能?” 顾思行没有回头,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终于开口:“我来自e区,准确来说是e1区,你们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来自相似的地方。”夜星回复到。 “那我就不多作解释了,”顾思行自嘲地笑笑,“你们那里也有大游行的人吗?” 魏缘音想到了那些吃人的蝗虫,皱紧眉:“有。” “我是大游行里的一员,”良久的沉默,顾思行再次开口,“我有美满的家庭,和蔼的爱人、可爱的女儿与爱她的女婿、还有一个正在读小学的孙子。” “食物、食物、食物,催命的食物,”顾思行咬牙,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没有食物,我们一家子都得饿死。从小到大,我只理解到拳头大就能活得更好,当时,我的身体还算健壮,就加入了大游行,成为罪犯的一员。” “那样的气氛,我很难描述,”顾思行用手掩住脸,“感觉就像疯了一样。我一开始只是想捡点东西,见好就收,可后面在那种气氛的裹挟下,我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线。” “我当然是大游行的胜利者,”顾思行长叹一声,“食物、水、武器,我满载而归,甚至腰间挂着一把m1911。” 顾思行痛苦地摇头。 “当我满怀希望抱着东西回家,迎接我的,不是活蹦乱跳的家人,”顾思行又是长久的停顿,哽咽着,“而是遍布伤痕的尸体。” “知情人告诉我,他们死于另一波游行人的扫荡,”顾思行摇摇头,“我该怪谁?我又能怪谁?我也是那些游行的人之一,也许我手下也有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也有等待父亲归来的女儿,也有等待爷爷回家的孙子。” 回看自己,从来不是轻松事。 “我抱着食物再次回到那颗高耸的植物下,看着星空,对自己扣动了扳机,”顾思行放下手,“等我意识清醒时,我没有见到我千思万想的家人,我看到的只有一个荒诞的小丑,与空无一人的马戏团。” “我的孙子啊,他最喜欢的就是电视里的马戏团了,”顾思行弓着身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所以我想,也许,这是我第二次机会,去拯救像他那样的——其他人的机会。” “我在舞台上思考了很久很久,”顾思行说到,“我之所以做出那样的选择,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还可以有其他选择,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不支持我其他的选择。从我出生开始,我周遭的一切就在我身上烙下了烙印,我可以不去承认它,但它永远都在,在面对那样的环境时,烙印让我亲手砸烂其他选择,还为之沾沾自喜。” “所以这就是原因,”顾思行长舒一口气,“我想告诉那些孩子,他们有其他选择,他们可以做到其他的选择。我从那时开始就收养起这些孩子,他们有人被父母抛弃,被我带走,他们有人被贱卖,来到我这里,他们有人被当做资源使用,我也收留了他们。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些,偶然抬头,我窥见了不可战胜深渊。我的手只够我做到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在深渊的注视下,我仅剩无力。” “这次发生的事情,我,”顾思行揉动额头,“是我的全责,我也许高估了自己,即使各位因此拒绝他们二人来我这里,我也毫不意外。不过,看各位的关系,我想他们跟着你们也不赖。接下来,我还会继续努力将拉斐尔马戏团变成孩子们的庇护所。” 现场陷入平静,无人言语。 “小心啊,”夜星微笑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弹出一样小东西,落在顾思行面前:“那对双生子身上的东西,你最好能亲自去看看。” “这是?”顾思行轻抚手杖,那诡异小丑伴随嘟嘟嘟的滑稽音效在他身边冒出,顾思行递出这样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告诉我。” 小丑怪笑一声,拿起那件小东西左看右看,无比夸张地说到:“哈!joker听过!姜浮、姜翳在拉斐尔马戏团里说过,这是定位器!”然后手臂在空中划过大圆,将东西送还至顾思行手中。 顾思行将其紧紧攥拄,花白的眉毛倒竖,久久不言。 “谢谢提醒,”顾思行转过身向众人行礼,“作为答谢,你们可以在此留宿。” “马戏团接下来去哪里?”夜星回以微笑。 顾思行细细想后回答:“拉斐尔马戏团将于一天后在这座海岛的海岸停留,具体方向为正北方向。” 夜星笑着:“能否偏离?这能让两个小孩少走很多路,期间物资损耗由我提供。” 顾思行皱起眉头,看看施茜望,又移动视线看向卫庄,最后揉额:“如果你能承担近半的损耗,我想,可以。” 第35章 第二幕 来玩好孩子的过家家吧 “其他事稍后再谈,既然要在这里留宿一晚,”顾思行说着,“那我就让joker带各位去各位的帐篷吧,joker!” 那怪异小丑怪笑一声,在欢快的曲调中转起圈,停下后向众人夸张行礼,几个一模一样的小丑从他身后走出,他弹起身用诙谐的语调展示到:“哒哒!” 其中一个小丑蹦哒着来到魏缘音身前:“哈哈哈,请跟着我!”魏缘音轻咦一声,看着夜星跟着另外的小丑离去,耷拉起眉毛,垂头丧气地跟上。 小丑见状,用轻松的调调说到:“joker会给你安排一个离很近的帐篷!joker知道朋友很重要!” 魏缘音听后,露出笑容:“谢谢!” 两个小孩面前的小丑却吵了起来,头上帽子的铃铛跟着动作响个不停。 “joker认为两个小家伙应该住在一起,互相照顾!” “不,joker认为小家伙也需要隐私!小家伙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施茜望拉住看上去即将打起来的小丑:“给我们安排同一个地方就好,麻烦啦!” “joker就知道!”获胜的小丑做起鬼脸,另外一个小丑,生气似得拉起更怪的鬼脸,引得施茜望、卫庄二人大笑不已。 有一个小丑似乎自言自语着离开,他脚下阴影却稍显奇怪。 顾思行见众人离开帐篷,缓缓起身,张开手掌看着其中的东西,眼睛一闭,狠狠捏住:“joker!替我跟着姜浮、姜翳,如果有异状,立刻通知我!” 他身边的小丑浮夸点头,随后消失,顾思行长叹一声。 …… “给你,这个就是方块j的牌,可以把指定数量的东西传送回马戏团。”姜浮递出手中卡牌。 对面那大人接过卡牌:“那个武器库的情况清楚了吗?”他明亮的耳坠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姜浮点头:“那当然,事成后你们要按照约定,分我们兄弟二人一部分。” 那大人只是笑:“当然,我们可非常讲诚信,有这些武器,我们这次必定能大赚一笔,怎么可能连这一点都不舍得呢?” 姜浮、姜翳点头,目送那大人离去,姜浮与姜翳对视一笑,击掌以示庆祝,眉开眼笑。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小巷,却见黑暗中火星点点,顾思行少见地点上了烟,他背靠墙,眼睛看着地面。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顾思行颤抖着取下烟,将其于手中折断。 姜浮、姜翳二人对视一眼,低下头。 顾思行只是看着二人,凭空出现的卡牌环绕于他周身。 沉默中,姜浮突然抬手,狠狠扇在自己脸上,噗通跪下:“我知错了,我作为哥哥,居然接受了弟弟这样的意见,是我的错!”巴掌一下接一下扇在自己脸上,清脆作响。 姜翳见状伸手阻拦,被姜浮一巴掌甩在脸上,那掌印殷红得像是要渗出血,姜浮怒斥道:“跟着我一起跪着!”姜翳不情不愿跪下。 姜浮祈求道:“请原谅我弟,我们之前流浪时,他饿晕了头,为了有更多的吃的,居然想出来这种阴损法子……怪我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受了那样的苦……所以要惩罚的话,请惩罚我一人!” 姜翳痛哭道:“哥!” “闭嘴!”姜浮怒斥。 姜翳抱住顾思行的腿:“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想出这个法子的!要罚就罚我吧!放过我哥,他是无辜的!” 顾思行看着二人,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良久:“算了,你们先行回去,我——之后再作商量。”方块k掷出,散开迷雾。 兄弟二人低垂个脑袋,顶着半肿的脸,一前一后走回眼前的迷雾中。 …… 舞台空空荡荡,顾思行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舞台,一遍又一遍擦拭怀中的手枪。 “怎么?”夜星来到此地,坐于顾思行身侧,“下不去手?” “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顾思行将视线移回手枪,“我——,也许他们可以,知错能改,就像我一样?” “对他们无限制的宽容,”夜星微笑着,“就是对其他人无限制的残忍。” 顾思行抚摸着手枪,没有说话。 “对于在污浊环境里追求光明的存在,我向来不吝于伸出援手,”夜星笑着,“但如果他们成了这污浊环境的一部分,我不会心慈手软。” 顾思行举起手枪:“给我点时间。” “时间不等人。”夜星摇摇头,站起身,如来时一般,又安静地离去。 第36章 第三幕 这片天空之外的故事 帐篷里面倒是温馨,黑红方格的地毯,地上不少白色的玩偶,大小不一甚是可爱,书架、浴缸、大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棋盘桌。 魏缘音趴在棋盘桌上,手指夹起一枚国际象棋细细观察,她对这玩意完全不熟,也不知道手里这是什么,有气无力地放下棋子:“啊,这种东西,怎么说都至少需要两个人才玩得起来吧?” 魏缘音正欲抬头,却被几根头发扯住,头皮生疼,脑袋又埋回去,抬起胳膊,慢慢抬头,捡起那几根扯掉的头发:“本来就不多,我求求你们,别掉啦。” 魏缘音理好头发,发尾已经到了肩膀以下:“应该剪剪了?头发长了也不好洗,仔细一寻思吧,没准之后跑起来还碍事,而且之前很久没洗头发的时候,跟个海带一样粘身上——噫。” “果然该剪!”魏缘音一拍棋桌,“剪刀呢?” 找了半天,魏缘音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剪刀,拿起来对着自己脑袋比划比划,这着实伸展不开。 “啊,看不见后面哎,”魏缘音烦恼地搓搓头,突然灵机一动,“哎!可以找夜星试试!” 魏缘音揣着剪刀就溜出帐篷,拐入隔壁夜星所在的地方。 …… “剪头发?”夜星接过魏缘音递出的剪刀。 “嗯,我看不见后边,但是头发长了好麻烦的,”魏缘音比划起来,“你帮忙就剪到我下巴这儿吧!谢谢啦!” “为什么不全剪了?”夜星微笑着。 魏缘音支吾起来:“嗯,啊,可能,还是得有点头发才好看?毕竟光秃秃的,淦,好怪。” 夜星耸耸肩:“有要求吗?” “没!”魏缘音把脑袋伸过去,“剪短就行,谢谢!” 夜星看看手里的剪刀,笑着丢掉。 寒光一闪,魏缘音头发掉落,发尾在下巴的高度形成一圈弧线。 魏缘音咋舌,摸摸自己的头发:“啊,完事了?” 夜星收起手上的匕首,魏缘音摸摸凉飕飕的后颈:“嗯?就,真的,完事了?” 夜星笑到:“嗯。” “好吧?”魏缘音清理掉身上的碎发,“我都没看清哎!” 夜星坐回椅子,魏缘音也坐在了对面。 魏缘音见夜星没有说话的打算,趴在桌上:“夜星?” 夜星转过头,魏缘音问道:“你觉得这边怎么样呢?” 夜星笑着:“怎么了?” 魏缘音自言自语一样:“我感觉啊,这边的人除了那两个小屁孩,其他都很好。那个团长,人也不错的样子,就是起名烂了点,为什么会有人给小丑取名叫''joker''啊?这不是就像给土豆取名叫''potato''一样没意思嘛!” 夜星没有说话,魏缘音抬头,也只看见那一成不变的微笑,埋下头:“你说,施茜望、卫庄他们会不会想留在这里呢?” 夜星笑到:“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魏缘音抠抠桌子:“唔——”然后站起身来:“算了,我拒绝!” 魏缘音又憋了很久:“夜星啊,你说,为什么你会挑到我呢?我好像哪里都不强,怎么看都不像是特殊的人吧?” 夜星微笑着:“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有很大区别吗?” “应该没有?”魏缘音好奇地偏过头。 夜星拿起水杯,在水龙头下接满,放在桌上:“接下来,我们可以用这杯水来解渴,来清洗物品,来烹饪食物,它现在和其他水相比,就是特殊的。” “在接水时,我们是因为它本身特殊才用杯子接住的吗?”夜星微笑着,“不,它是被我们选出才特殊。而选择的原因,只是因为它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了这个地点,而正好我们有这个想法。” 魏缘音趴在桌上笑着:“那我运气挺好嘛!能被夜星你挑上,我超开心的!” “也许,”夜星笑着在心中补上下半句,“但我不是接水的人。” 魏缘音兴高采烈站起身:“我先回去洗个澡哦,发茬粘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夜星注视着魏缘音离开帐篷,缓缓起身。 …… 商人将桌上杂物拂去,放上两杯茶水,摆正椅子,静候预料中的人前来。 夜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静默无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夜星拿过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脸上笑容褪去,冰冷地注视前方。 商人毫不在意,不如说,这才是他对夜星最初的印象。商人首先开口到:“确定完成后,要走吗?” “我还有其他任务。”夜星回复到。 二人没有更多言语,只是静坐,杯中液体冰蓝,寒气渺渺。 商人看向夜星:“为什么不留下来?只不过片刻的休息。” 夜星淡然回复:“我走后,这里交给你判断。” 商人目不转睛,希望在夜星脸上找出答案:“为什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情绪?” “我?”夜星轻笑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从来不会忽略自己的感情……” 夜星落下茶杯,茶杯与桌面相接,发出啪的一声。 “只是,”夜星站起身,走向商人,“我亲爱的同志啊。” 夜星伸手,抓住商人的衣领,墨绿色的眼底燃起火焰,另外的模样于现在的身影上叠加:“在那之上,我有更高的欲望,有我为之付诸一切在所不惜的欲望。” 夜星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身形再次稳定,看着眼前的人。 “我的表达是否足够清晰?”夜星冰冷地注视,“倘若因为语言残缺,无法完全表达,你可以告诉我,我会立刻将其完完整整地传递给你。” “我还无力承受。”商人摇头,眼里那灵魂的模样如巨浪般奔涌。 夜星的手松开,身体靠在桌边,气氛再次宁静。 “在情感方面,你还没有资格来劝导我。”夜星闭上眼。 商人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否同意这样的说法。 “这是你第几次来到这个星球?”夜星询问到。 商人在脑海里翻阅起久远的回忆,良久:“第二次。” 夜星没有睁眼:“你变化很大,和第一次的表现完全不同——你现在还能面对自己感情吗?” “在大部分存在的眼里,我就是这副性格,”商人移开视线,“所以这就是真实的我,我未曾逃避。” “浮于表面的关系,可以避免分离,但也让其他人无法了解你,”夜星睁开眼,“你未曾向大部分人展示真正的全部,却希望从他们那里拼凑出真正的自己。” 商人没有回答,这里再次安静,曾经的疑惑在这份平静中,再次酝酿。 “那些任务完成后,”商人问出那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你会选择死亡,对吗?” 夜星看向更远更远的地方,“不,我要亲眼见证,鲜血浇灌的土地上,到底是会开出花朵,还是会再次长出荆棘。只有见到那理想的世界成立,我才会死去,与我的一切共眠。” 商人顺着夜星的视线看去,但那里只有一片未知:“我很难相信那样的世界存在。” “那我们就要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夜星回复到,“只要还有人相信,薪火将会一直传递,直到有一天带来光明。” 商人回复:“我们还要多久?” “无法确定,”夜星恢复成那微笑,“小心啊,时间最是磨人,难的不是克服困难,而是在长时间的和平中保持自己。” 夜星微笑着离去,走向马戏团的中心。 第37章 第四幕 泡沫 下午四点,马戏团在指定位置停留,天气还有些阴沉,几朵乌云挂在远方。 魏缘音看着眼前这有些疲惫的老人:“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顾思行点头,温和地笑着:“嗯,我正好也要出去帮启明找一找轮椅,而且我需要去一趟药店,孩子们磕磕碰碰总有擦伤,所以我们一路吧。” “我建议你留下,”夜星微笑着,“事情还没有解决。” 顾思行长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我要去回收我的卡牌,那样的卡牌落在其他人手上,对拉斐尔马戏团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我今天依然看见了那对双生子。”夜星笑着。 “你要我拿他们怎么样呢?”顾思行捏紧手杖,“丢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吗?他们不是已经知错了吗?” 顾思行转向夜星,通宵的憔悴就写在脸上:“如果他们不可以被原谅,那不就是意味着——我也不能被原谅?那我现在在做什么,不就是赎罪吗?!” 语毕,顾思行只是看着夜星,激荡的情绪逐渐平静,他向夜星行了一礼:“我为我的失礼感到抱歉,只是……” “你明知他们没有理解自己的错误。”夜星依然保持微笑,“你现在的行为不会抹消过去,但能改变未来。” “够了!”顾思行怒不可遏,将手杖重重杵在地上,“我选择相信他们,就是这样,你不必多言!” “看好你的领域。”夜星笑着。 “有joker在,”顾思行转过身,“不劳你费心。” “即使他的表现再像人,”夜星看着顾思行,“你也清楚,他不是人。” 顾思行冷哼一声,身边那一圈扑克牌飞出一张,方块k落在地上,迷雾散开,一行人再次看见外界的景象。 …… 陶启明靠在帐篷边,掏出本子拿起铅笔:“今天想不到写点什么啊,顾爷爷不在,也没人给我讲故事。” “多走走吧,”陶启明艰难撑起,“看看有没有哪里我可以帮得上忙。” 一想到姜浮、姜翳说的那些话,陶启明的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絮:“顾爷爷真的会讨厌我吗?我真的很没用吗?” 不远处雾气蒙蒙,陶启明知道这是有人来到马戏团的迹象,那么大片的雾气还是第一次见,是顾爷爷吗?可是他不是刚刚才出去没多久吗? 陶启明撑着拐杖挪到帐篷后。雾气里朦朦胧胧出现人影,姜浮、姜翳带着一众人走出,其中姜浮还和那戴着耳坠的大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他们是谁?”陶启明挪动身体,远远地跟着。 见姜浮、姜翳将那批人带进武器库,陶启明皱起眉头:“顾爷爷说过,那里不能去。” 不远处的小丑怪笑一声,夸张地扭过头来盯住这群陌生人,发出不满的呜声,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武器库。 …… “王大哥,这里就是武器库。”姜浮介绍道,“所以按照约定,你在拿完后,报酬要分我们一部分。” “嗯,非常好,”王威指向门口,那里站个阴森恐怖的小丑,“那是什么?” “joker讨厌陌生人!”小丑关节咔咔作响。 “不不不,joker,”姜浮赶忙拉住小丑的胳膊,“他们是我的朋友!joker不会伤害我们的朋友,对吗?” 姜翳看着姜浮的大胆行动,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小丑陷入纠结,抱住脑袋:“当然不会!joker讨厌陌生人,但——顾思行说过,joker不能伤害小家伙们的朋友,可是……” “那就好。”姜浮松手,向王威解释到,“这是joker,平时顾团长不在,就是他来陪我们。” 姜翳放下心,跟着点头:“嗯,joker他很好。” 王威点头,耳朵上的吊坠也跟着晃动,他示意周围的人:“赶紧动手,越快越好。” …… 帐篷外,陶启明紧贴墙边,里面现在人声鼎沸,正忙得火热。 “他们是坏人,我要做点什么”陶启明皱起眉头,“但我该怎么办?” “李娜这个时间应该在附近,”陶启明拄起拐杖,“我得去通知她有坏人进来了,让大家藏起来。” …… 武器库几乎被席卷一空,留下些杂物散作一地。 “走,去下一个地方。”王威指挥到,“食物是放在那边对吗?” “说好只有……”姜翳讶异出声,姜浮立马捂住姜翳的嘴,对王威赔笑到:“嗯嗯,是那个方向。我弟弟他就是嘴快,你们继续。” 王威点点头:“算你识趣。” “你不要乱说话啊。”姜浮对姜翳轻声道。 姜翳皱起眉头:“可是吃的被拿走,大家会饿死的,我们不是说好只能拿武器库吗?” 姜浮紧紧拉住姜翳的手:“没事的,顾团长不会让大家饿肚子。” “可……”姜翳欲言又止。 姜浮狠狠捏了捏姜翳的手:“听着,我们只能按他们说的做,知道吗?顾团长肯定不会再收留我们了,如果他们不高兴,不给我们报酬,我们就真的会死的!” …… 离放食物的帐篷不远,一小伙人正在观望。 “他们在抢吃的,”王兵怒发冲冠,“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我们该怎么办?”陶启明拄着拐杖,心慌意乱道,“我们打不过他们啊。” “我想,我想我们应该告诉顾爷爷,”李娜小声地说到,“顾爷爷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对!只要能通知顾爷爷就ok,”王兵询问道,“你们谁有顾爷爷给的方块牌?” “顾爷爷只会给我们方块j和方块q,”杨越抬起头,“昨天,姜浮、姜翳出去时,顾爷爷给他们了。” “姜浮、姜翳那两个王八蛋!”王兵怒骂道,“我们直接冲进去抢他们两个的!” 曹近贤小声到:“可是我们打不过那些大人。” 李娜挠挠头:“我们肯定打得过姜浮、姜翳他们,只要让他们和大人分开就好了吧?” “我们,可以不用打架,”陶启明小声道,“只要抢到牌就行,甚至都不用摸到,只要靠得够近我们就可以使用了。” “对啊!只要溜过去,”王兵一拍脑门,“我们就可以直接传送走了!陶启明你真聪明!” 曹近贤嘟嚷着:“那我们应该怎么抢呢?” “先派个人吸引注意力,”李娜说到,“然后找个人,乘机从那边窗户翻进去如何?” “然后再制造乱子,”杨越立刻接上更多,“直接抢!” 王兵一拍大腿:“那就这么定了!我来当吸引注意力的人!我这就把我的小车骑过来。” “那我来抢吧,”曹近贤小声到,“我比较矮,不容易被发现。” “那我们开始吧!”王兵兴高采烈,高举起拳头:“行动开始,出击!” 大家都挂上一副难以描述的表情,李娜开口到:“很奇怪哦,王兵很奇怪哦。” 王兵不好意思地收回拳头,挠挠头,脸通红一片:“我早就想试试了嘛。” 大家非常无奈地看看王兵,也总算是动了起来。 …… “住手!”门外爆呵一声,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声。 弹丸打在王威身上,王威转过头。 “是王兵。”姜翳小声道。 姜浮皱起眉,轻声回复:“那又怎么样?” 搬运人员停下手里工作,也一同看向门口,只见坐在小型电动车上的王兵一脸认真,手里还举着一把玩具枪。 那些人不禁乐出了声,笑声此起彼伏,王兵举起玩具枪,朝着那几个笑得最灿烂的家伙就是砰砰两枪。 王威见状,不屑一顾,看也不看随手指了两人:“你、你,抓住他。” 被点到的人嘿嘿一笑,放下手里东西,悠哉悠哉地走上前。 王兵抄起车筐里的墨水,朝两人丢去。 墨水溅开,泼了了二人人一身,这一块那一块,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流,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两人低头看了看衣服,面红耳赤:“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王兵见两人接近,赚动把手。小电瓶一溜烟窜出去,王兵的身形也跟着消失,两大人吊在后边边骂边追。 …… “曹近贤准备好了!”李娜拿着玩具对讲机,“你们在这里等着哦,我去制造一点乱子。” “让我去吧,”陶启明鼓起勇气,“我也可以。” “不不不,”杨越拉住陶启明,“我去也好,你跑不快,会被抓住的!” 陶启明垂下头“可是……” “安啦,你们两个都不准去!”李娜拍拍二人脑袋,“我是姐姐,我来!” “你明明也没大多少!”杨越反驳到。 “略!大一天也是大,更何况我大了不止一天!”李娜扮起鬼脸,“你先带陶启明去找其他人汇合,我先去啦!” “不公平!”杨越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已经扶住了陶启明,“下次就必须给我!不然,我有好吃的就不分给你了!” …… “你们这些小偷!”门口又来声响,站出一个脚踏滑板的小小身影,正是李娜,她扯开嗓子到“有本事就来追我!” 王威摇摇头:“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他询问起姜浮:“你确定这里没有和我一样的人了吗?” 姜浮一愣:“没……没有。” 王威点头:“那就好啊,那就好。”耳坠也跟着晃动。 王威抬起手,指尖燃起火苗。 小丑看着那亮光歪歪头,表现出疑惑。 火苗拉起尾焰,飞向李娜,李娜后退欲逃,那火苗却如附骨之蛆,在接触的瞬间,火焰爆燃,将一切化作飞灰。 刺耳尖啸响起,视线震动,王威被小丑扑倒在地,小丑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化了妆的脸更加扭曲,几乎已经不似人样:“joker不喜欢这样!joker不喜欢这样!” 王威抓住小丑的手,试着挣扎:“咳咳,你给我放手!咳咳,我可是那边那个小鬼的朋友!咳咳咳。” “朋友?”小丑手上力度减轻,慢慢松开,表情夸张地扭成一团,“joker当然不能伤害小家伙们的朋友,可是……” 王威乘机将小丑踢开:“不能?不能就对了。” 王威站起身,揉了揉脖子,转过身,呵斥起周围看戏的众人:“看什么?!干活!” “姜浮!我们怎么办?!”姜翳害怕道,“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我从来没想过让他们这样!” “冷静!”姜浮按住惶恐不安的姜翳,“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姜翳强忍住泪水,轻轻点头,那地面只留下一片小小的黑色。 角落传出细微的碰撞声,王威转过头去,气不打一处来,踹开掩护曹近贤的箱子:“呸,还真是一群臭虫。” 曹近贤浑身抖如筛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地上,就那么看着王威。 “嗨,你又来了?”周围人起哄,“这次可不能又留下咯。” “哎,知道知道。”王威不耐烦地回复着,火光闪过,滋滋声停,他踢开眼前的灰,“你们先忙,我出去转转,来这么个狗屎地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众人嬉笑着,将一切用作笑料。 …… 该带的都带走了,这群人也开始慢慢撤离,闹哄哄地讨论起接下来的庆祝。 人走得差不多时,王威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 “喂,你们两个,走了!”王威没给更多的眼神,轻描淡写走进迷雾。 “姜浮,我,我们该怎么办?”姜翳看着眼前的地狱。 “还能怎么办?!”姜浮拉起姜翳的手,“我们没得选啊?” “不,这和一开始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姜翳终于按不住眼泪。 “不一样又怎么办?”姜浮怒斥到,“我们现在根本没得选啊!团长回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我,”姜翳擦了擦眼泪,“我宁愿留在这里!跟着他们肯定没好事!”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姜浮甩开姜翳的手,“我才不想死!你留这里等死去吧!” …… 空空荡荡的马戏团,空气中只有焦糊味,往日景象不在,只听闻一人哭声。 姜翳泪眼模糊,颤抖着拿出怀里的方块q,迷雾散开。 第38章 落幕 拉斐尔马戏团 天阴沉得深,厚重的乌云,压在孤零零的城市上。 秋风瑟瑟,顾思行整理好衣领,收起药物,走在城市的巷中。 白雾茫茫,未见人影,呜声阵阵,顾思行皱起眉。 雾中走出小小的人影,未等顾思行开口,那人就伸出手,紧紧抱住顾思行,眼泪再次涌出,沾湿顾思行的衣角。 顾思行蹲下,一遍又一遍安抚姜翳颤抖不已的身体:“不哭不哭,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姜翳没有回答,只是拉起顾思行的手,一声不吭往迷雾里走。 穿过白雾,熟悉的马戏团,却是陌生的死寂,顾思行心一沉。 鼻腔充斥着烤焦的肉味,顾思行尽量避免去思考那是什么,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祈祷奇迹降临。 小丑如同往常一般,出现在顾思行面前,化了妆的脸已经花成一片:“joker——joker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顾思行,joker很抱歉……” 幻想被打破。 顾思行渐渐佝偻,疲倦摆手:“没事了,你——去忙吧,像以前一样。” 姜翳仍拉着顾思行的手,顾思行也跟着一步一步走着,那些熟悉的地方,那曾经的笑脸。 “那里是王兵经常呆的地方,他经常跑来找我要拥抱……” “帐篷是陶启明最喜欢的地方,虽然经常提醒他,在阴影里写东西对他的眼睛不好,但他还是喜欢坐在角落里写日记……” “图书馆,总能在那里见到李娜,安静的孩子……” “杨越……曹近贤……” 现在只剩地上那些尘埃,与火烧过的地面。 穿过幕布,偌大的仓库现在独留空荡,姜翳的哭声在空间里不停回响,就像是孩子们的呜咽。 “我错了,”顾思行手缓缓摸向怀中一物,“孩子们……” 顾思行看着眼前那小小的背影,慢慢从怀里取出m1911,打开保险:“对不起。” …… 对面那绿意盎然的岛已经近在眼前,魏缘音一行人看着不远处的沙滩,海浪冲刷白沙,响起海的呼唤。 “暂歇一晚,”夜星笑着,“明早启程。” “好耶。”魏缘音把背包往地上一丢,直接就地躺下。 陈啼鸟抖抖衣服,愉快坐下,轻抚盒身将提琴取出,舒缓的音乐荡起。 卫庄轻靠在施茜望身侧,听见乐声,视线越过施茜望,静悄悄地注视着。施茜望歪过头:“嘿!卫庄?怎么了吗?” “好听,”卫庄小声道,“很喜欢。” 施茜望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嗯?但是断断续续的,也听不完整,你怎么判断好听不好听啦。” “不是的,真的很好听。”卫庄辩解道。 “你们也能听见么?”乐声暂停,陈啼鸟挪过身来,“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听见她的乐声呢?罢了,也好,多了几分惊喜。” 卫庄躲在施茜望身后,一声不响,只是瞧着陈啼鸟,施茜望见状会心一笑:“嘿,叔叔,他很喜欢你的音乐,可以麻烦你继续吗?” “叫哥哥。”陈啼鸟一脸认真,但还是拿出提琴,重新奏响。 施茜望耸肩,看向卫庄,卫庄仍痴痴地听着,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真的在听,不过看到卫庄脸上的笑意,施茜望也嘿嘿一声,闭上眼享受起这断断续续的音乐。 “夜星,夜星!你说,咱在这边会不会被赶走啊?”魏缘音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会。”夜星笑着回复。 “那你说,他们把怪物赶到城市边缘的话,我们现在会不会遇上啊?”魏缘音偏过头。 夜星依旧微笑:“不会。” “那挺好的!”魏缘音也笑起来。 天上星空灿烂,那些高挂穹顶的星星,不知引得多少人神往,又不知让多少人心伤。 良久,夜星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吗?”魏缘音皱起眉,“嗯,我没想过呢,我现在想想啊——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回到之前,各种怪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吧?” “还有吗?”夜星微笑着。 魏缘音目光投向马戏团的方向:“可能,我还想回马戏团看看?” 夜星转过头:“为什么?” “因为,”魏缘音撑起身,“那个顾思行,今天一看状态就不对劲啊!我有点担心——,所以我想回去看看,要不然我估计得几宿几宿地睡不着觉。” “我不建议。”夜星笑道,手指缠绕起眼镜上的细绳。 “啊,”魏缘音耷拉下来,“果然嘛,肯定是出事了吧?” 魏缘音鼓起勇气抬起头:“没关系!我也想去看看!没准帮得上什么忙呢!” 夜星也坐起身,“如果你确定的话。” “那当然,”魏缘音捏紧拳头,“如果可以去的话,我确定以及肯定!” 魏缘音看向其他几人:“但是,他们要休息哎?我们自己去吗?” “你问问。”夜星笑着站起。 魏缘音比了个ok的手势:“好嘞,交给我吧!” …… 黑夜里的小巷,无法看清尽头,蜿蜒无边。 “你确定是这里么?”陈啼鸟看看周围,也没有特殊的地方,只是个很普通的小巷。 夜星笑着点头。 “可是,可是,”魏缘音有些着急,“咱咋进去啊?以前都是他带我们进去的,现在咱咋办?” “等,”夜星微笑,“要是他想见我们,我们就能进去。” 施茜望腿有些酸,拉着卫庄直接坐在地上,抬起头:“嘿!那我们今天干脆就在这里休息吧!?” 不知过了多久,薄薄迷雾在众人眼前散开,魏缘音从地上弹起:“来了来了!” 她拉起夜星:“走走走!” 走进迷雾,一股子怪味儿,魏缘音捏紧鼻子:“噫——,什么味啊?什么东西焦了吗?” 陈啼鸟皱起眉头,环视一圈,见到地上那些烧过的痕迹后,脸色变得难看,他把盒子背上,拉起施茜望、卫庄二人。 施茜望没有听见任何有生气的声音,马戏团似乎成了一具死物,那不好的信息穿过墙,进入了施茜望的眼睛,她紧咬牙关,身体因寒意而颤抖,她紧紧贴在陈啼鸟身边,卫庄死死握住陈啼鸟的手,眼里带上了恐惧。 小丑再次走来,那一群小生物仍然跟在他身边,比起往日的活泼,更像是一支出丧的队伍。 小丑招手,示意众人跟上,一路上,小丑埋头看着地面,小声低语起混乱的句子:“joker不想顾思行离开……陌生人,joker讨厌陌生人……为什么?……朋友……” 队伍行进至帐篷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合在空气中,小丑停下。 魏缘音犹豫着,在心中纠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很危险吧?我——要回去吗?” 脑海里浮现那位老人的模样,和蔼的笑脸与飞舞的彩带。魏缘音咬牙,在心中自言自语:“肯定不是他,他现在需要帮助!我,我得进去找他。” 魏缘音拉起幕布,老人从黑暗中走出,将她挡在门外。 魏缘音上下打量,眼前的顾思行仿佛是个陌生人,身躯不似往日挺拔,充满疲惫,衣服不再整洁,甚至褪去了外套,脸也没有了生机,失去血色,更加惨白。顾思行的身影苍老了许多。 顾思行勉强撑起微笑,在施茜望、卫庄二人面前蹲下身:“小家伙,抱歉了。我想和他们说会儿话,得麻烦你们在外边稍等了。” 卫庄点点头,施茜望呆呆地望着屋内,听闻声音后,收回视线跟着点点头。 顾思行站起身,看向欲言又止的小丑:“joker,你——先去忙吧。” 小丑踌躇着:“joker不想……” “这是命令。”顾思行疲惫不堪。 …… 帐篷里充斥着火药味、铁锈味以及呛鼻的烟味,血液四溅,痕迹已经暗沉发黑,中间那一具小小的尸骸,上面盖着老人的外套。 顾思行坐下,再次点上烟,脚边的地面烟蒂堆积。 “你早知道了?”顾思行深吸一口,“对吗?” 夜星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是那不变的微笑,魏缘音有些不安,拉住夜星的胳膊。 白雾吐出,顾思行低下头:“我也想明白了。” “我并不是为了别人而赎罪,我只是为了自己,”顾思行扶住额头,“我把自己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投影在了这个伊甸园,我以为,只要拉斐尔马戏团还在,那些就真的会实现,我终于就可以完成赎罪,走向更美好的生活。” 顾思行的声音带上颤抖:“所以面对那些问题时,我该死地选择了闭眼,我不愿意看见那些污点,不愿意承认伊甸园只是我的幻想。我不愿意醒来,我宁愿用侥幸心理去逃避。” “我欺骗了自己,”顾思行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骗自己我没有私心,我只是为了赎罪,我只是为了让孩子们过得更好。但事实上,我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心安,为了保护自己的幻想,为此,我利用了那些孩子,也害死了他们。” 夜星依旧微笑地注视着老人,魏缘音心里塞满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只要我还是为了自己,”顾思行抬起头,看向夜星,“我就永远没办法抵达那个伊甸园,对吗?” 夜星笑着,一成不变地笑着:“现在也为时不晚。” “太晚了,”顾思行自嘲地一笑,摇摇头,“已经太晚了。” 他取出怀中的m1911:“也许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我——实在没有勇气。” 夜星接过枪。 陈啼鸟上前,拉起魏缘音,一同走出帐篷。 …… “joker不能伤害小家伙的朋友,”小丑手按在脸上,“可大家都是joker的朋友,大家都离开了,顾思行也要离开了。” “小家伙们很重要,”小丑手指在脸上扒出一道道血痕,“joker不想让小家伙们离开,joker也不想顾思行离开。” “joker,joker应该杀了那些陌生人!”小丑痛哭,“但,顾思行说过,joker不能伤害小家伙们的朋友。” “顾思行很重要,顾思行人很好,”小丑的眼泪流进伤口,一阵刺痛,却还是难看的笑着,这是小丑的职责,“小家伙也很重要。” “小家伙离开了,顾思行很难过——都是那群陌生人的错!”小丑赶忙摆头,否定这突然出现的想法,“不对,他们是小家伙的朋友——不,朋友不会这么做。” “但是小家伙说他们是朋友,”小丑的脑袋开始胀痛,“不!他们是骗子!我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顾思行告诉joker,joker要听小家伙的话,”眩晕着,小丑的眼泪与鼻涕涌出,“我为什么一定要照做呢?” “因为joker必须听顾思行的话,”小丑站起身,表情扭曲,“为什么?顾思行让我走开,也没问题吗?” “顾思行会死,我不想他死”小丑打在自己的头上,“joker必须听顾思行的话!” “joker必须……”小丑逐渐迷茫,“joker……” “我是joker?不,joker是顾思行给我取得名字”小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的名字呢?” “艾瑞……”小丑的眼睛再次澄澈,更多的记忆涌入,“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是艾瑞!” “顾思行,等我!”艾瑞擦干眼泪,“我有办法补救这一切,你不能死。” …… 顾思行眼前突然出现黑影,是曾经的小丑,艾瑞。 艾瑞迅速蹲下,按住顾思行的肩膀:“顾思行!你听我说,我知道怎么补救我的错误了,你是个好人,你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顾思行只听见一串还算熟悉的音节,他的视线越过艾瑞,看向夜星:“这是你们的语言,对吗?没想到,他也来自其他地方。” 夜星笑着,“他说还可以补救,他不希望你死。” “哈哈,替我谢谢他。”顾思行看着眼前那急切的人。 夜星微笑到:“要试试吗?” “不了,我老了,”顾思行摇头,“没有了年轻时的勇气,而且……” 顾思行苦笑:“我累了。” 艾瑞察觉到什么,松开按住顾思行的手,他站起身,看向身后的夜星。 夜星对艾瑞笑着:“麻烦你,让开。” 第39章 向上看 帐篷外,仅隔一层幕布,那些场景却穿过这薄薄的阻隔进入施茜望的眼睛。 血,到处都是血,暗沉的血。那伤口处的烂肉,裸露的白骨。 那把枪被夜星接过。 施茜望蹲在门口紧紧抱住自己的头:“不,不要。” 卫庄看着眼前瞪大双眼的施茜望,不知所措,几次伸手又放下。 陈啼鸟带着还不敢相信的魏缘音走出,卫庄从地上站起,死死拉住陈啼鸟的衣角。陈啼鸟拉起他的手:“怎么了么?” “她,”卫庄指向施茜望,小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啼鸟见状,走向施茜望:“怎么了么?有哪里不舒服么?” 施茜望没有应声,抓住自己的头发。陈啼鸟轻拍施茜望的后背,施茜望一惊,茫然抬头,看不见似得伸出手,拉住陈啼鸟的衣服,倒入陈啼鸟怀中,陈啼鸟无言,只能抱住,一遍又一遍轻拍施茜望后背。 魏缘音瘫坐在地上,看向幕后背后黑漆漆的一片。 良久,她紧紧皱眉,站起身:“我要回去,我不想他死。”她拉开幕布。 “不要!”施茜望尖叫出声,幕布后,夜星举起了枪。 一片黑暗将那片视野吞噬,帐篷内的一切,施茜望失去视野站起身。 一声巨响,马戏团内掀起微风,一切慢慢化作碎片,身后帐篷也逐渐分解,随风而去。最后,白色熄灭,众人重回现实。 小巷中,夜星站在众人身前,一块黑布盖住老人的尸体。 “顾思行……”魏缘音看着那块黑布。 “我很快回来。”夜星依旧微笑着,“商人,带他们回之前的位置。” 商人点头。魏缘音转身冲出,拉住夜星:“夜星!你是要去找那个不在的家伙,对吗!?” “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魏缘音看着夜星,“马戏团是他们害的,对吗?!” 夜星没有说话,脸上那样的微笑如常,墨绿色的眼睛看不见波动:“是,也不仅仅是。” “带上我。”魏缘音坚定到,眼眶渐红,“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夜星转过头:“你确定吗?” “我必须知道,”魏缘音肯定到,“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顾思行那样的人!?” 夜星笑着:“那我会把他带到你面前。” 商人将众人带离,魏缘音回头,已经看不见夜星的身影。 天空落下小雨,将那片红色晕染、延伸、冲淡、抹去。 …… 嘈杂的音乐,晃眼的彩光,丁铃当啷酒杯在灯光下来回碰撞,谩骂、荤话与放肆的大笑,这是姜浮从未接触的世界。 “喂,你在看哪里?”一杯酒泼出。 玻璃杯砸在脸上,脸上伤口淤青被酒染痛,姜浮收回视线,眼前那大人在灯光下看不清脸,身影如怪兽一般巨大,耳朵上的吊坠在彩光下闪闪发光,刺痛姜浮的眼。 “给我跪端正咯。”王威翘起二郎腿。 “哟,没想到他还真的跟过来了。”身旁一人笑道。 “哎哎,”王威摆手,“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他居然真的跟过来了,我也没想到啊。” 姜浮小声道:“你说过……” “啊?什么?”王威不满地踢出,“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过,要是违约,”姜浮从地上爬起,低下头,“其他人与你的合作……” 王威对周围人笑道:“你们听见了吗?哈哈哈哈,他说我们干什么来着?违约?” 周围掀起哄笑,姜浮的头埋得更低。 “小朋友,你知道吗?”王威抓住姜浮的头发,“只要没有人知道,就不算违约。” 姜浮看着王威,哭干了眼泪,只能看着。 王威身后出现人影,姜浮尽力张开浮肿的眼,黑影里那双墨绿的眼睛微微发亮,手放在王威的头上,王威脸上的微笑还在继续。 周围陷入安静,人群倒下。王威头骨发出脆响,红色溅开,他倾斜倒下,白色红色流出,染了一地。 夜星垂下手,血液消失,服饰依旧整洁,她笑着:“你好。” “哈哈,”红色的世界中,姜浮表情渐渐扭曲,发出怪笑,“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夜星没有回答,她伸出手,将姜浮拎起。 …… 雨丝细绵不绝,连檐水雾朦胧,风吹人影斜。 魏缘音坐在地面任由雨点沾湿裤脚,她想不通缘由,眼眶红作一片,只能望着雨幕,将那些理由找了一遍又一遍。 陈啼鸟摇头,抱着盒子倚靠在墙边。施茜望已经缓过神,静默无声拉住卫庄的手。 商人坐在最深的阴影中,手中的沙沙声暂停,他抬起头。 夜星从雨幕中走出,将手中那人摔在地上。 魏缘音站起身,夜星关闭保险,将枪递出,见魏缘音接过,夜星走到商人身边站立靠墙。 魏缘音看向那小孩,他身上淤青片片。 魏缘音张口,颤抖道:“为什么?” 姜浮愣住:“什么?” 魏缘音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不起,是我的错”姜浮听后,带上可怜的表情,走向魏缘音,伸出手:“我不该答应他们,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顾思行他亏待你们了吗!?”魏缘音的声音带上鼻音,“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错了,我不该轻信那些人说的话,”姜浮又靠近了些,“我知道错了。我的弟弟呢,他还好吗?我们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乞讨、捡垃圾甚至吃别人的潲水,你能原谅我们吗?我们真的只是一时犯浑,我知道错了。”姜浮拉住魏缘音的衣角。 “放开!”魏缘音一把拍开姜浮的手,怒斥道:“他死了!大家都死了!你满意了!?” 魏缘音看向躺在姜浮,眼泪不自觉流下,:“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东西值得让你这么做?!你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我,”姜浮站起来,“我只是想过的更好,我过了那么长的苦日子,所以我只是想过得更好——对,我只是想过得更好啊。” 魏缘音听见答案,牙齿咬紧,发出咔咔声。 “我过怕了苦日子,”姜浮尽量在脸上拉出可怜的表情,“家里人不要我们,我们吃老鼠、啃树皮,现在我弟弟也死了……” “闭嘴!”魏缘音怒号。 陈啼鸟发觉不对,向魏缘音走去。 “你能理解我的,对吧?”姜浮靠得更近,“我只是不想再过苦日子了啊……” “我叫你,”魏缘音举起枪,扣动扳机,“闭嘴!” 没有枪响,姜浮却缓缓倒下,夜星走近,将匕首抽出,鲜血汩汩淌出。 魏缘音终于冷静,拿着枪的手缓缓放下,她看着眼前的尸体,噗通跪下,丢开枪,双手掩面大声哭泣。 夜星蹲下身,魏缘音伸手抱住。 魏缘音埋在夜星怀里哭了很久,直至声音嘶哑,才终于缓缓平静。 魏缘音小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恶劣?” “没事,”夜星还是那样的表情,“是我动的手。” 魏缘音抬起头:“谢谢……” 夜星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为什么,”魏缘音低下头,“会是这样的理由?” “不,”夜星笑着,“不只是这些理由,要向上看。” 第40章 温暖 游艇在海面上拉牵出一条白线,晨光下,那翠绿陌生的小岛已经近在眼前。 魏缘音对这美景提不起兴趣,施茜望也只是痴痴地看着天空。 “各位可否先抬头听我弹奏一曲?”陈啼鸟拿出盒子,“总不能辜负了这少见的美景,我们可没有多少机会再乘坐游艇。” 魏缘音“哦”了一声,陈啼鸟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对魏缘音柔声说到:“魏缘音,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我们总得向前看,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不是么?” 魏缘音转过身,背对陈啼鸟。陈啼鸟把注意力移向施茜望,那家伙的脸色比魏缘音还难看,陈啼鸟重新抱起盒子,长叹一声。 …… 一行人在植物中开出道来,好不容易到了稍显宽敞的地方。 夜星站在众人身前,“就在这里休息。” 简略地收拾后,天光已经大亮,一行人或坐或站。 少有的,每个人分到一份自热小火锅,大家却一点没有高兴的迹象。 魏缘音耷拉着,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目光空洞,那渺渺升起的白烟带走思绪。 “怎么了?”夜星走来。 魏缘音摇头:“没怎么,我自己呆一会就好。” “如果想找人说话,”夜星笑着,“现在我在这里。” “嗯,”魏缘音发出轻微鼻音,“只是,我还不习惯。” 魏缘音看向夜星:“那么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和我们有说有笑,而且那个小孩……” “同伴离去确实是一件难过的事,”夜星仍然微笑着,“因此,我们应该更加珍惜还活着的人,不是吗?” 魏缘音没有出声,夜星微笑道:“如果想哭,我就在这里。” 魏缘音倒在夜星身上;“哼,我还没那么脆。” “那先吃东西?”夜星替魏缘音打开盖子。 魏缘音轻轻点头:“嗯。” …… “施茜望,你吃一点吧?”卫庄拉起施茜望的手,“很好吃的。” 施茜望看着那红色的汤水,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赶忙扭过头:“拿开,快拿开!” “那可就便宜我了,”陈啼鸟将火锅端走,拿来面包、牛奶,“我也不欺负小朋友,就拿这个和你换吧。” 卫庄皱起眉头,施茜望却伸手接过,不情不愿打开包装:“嘿,我才不会那么傻,你还有没有?” “还要么?”陈啼鸟又取来几包,“唉,这可是我这几天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全部家当啦,你省着点。” 施茜望瘪着嘴:“总不能饿死。”卫庄见到施茜望终于开始吃东西,也笑起来。 …… “夜星,我有点困。”魏缘音靠在夜星身上。 夜星微笑着:“睡吧。” 魏缘音倦怠点头,不一会儿,呼吸渐缓。 夜星从背包里摸出枕头放在地上,轻手轻脚将魏缘音从身上挪开,用枕头垫在魏缘音头下。 …… 黑色空间内,胡守安又一次倒在地上,夜星退后至一定距离。 “你小子,”陈啼鸟靠近,将其扶起,“刚刚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这难道不是很明显么?” “你行你上!”胡守安站稳后一把推开陈啼鸟,“有本事,请你自己试试能不能反应过来!” “罢了,罢了,”陈啼鸟摇摇头,“我不和你争这个,哪有人上赶着找打的?” “叔叔,你就是打不过吧?”施茜望心情也好了不少。 “叫哥哥!”陈啼鸟严肃道。 卫庄在施茜望身侧小声嘀咕:“看样子是的哦。” “嗯?”陈啼鸟没有听清。 “他说,”施茜望提高音量,“你就是打不过!”卫庄一听,连忙摆手,又往施茜望身后缩了缩。 “乱讲!我怎么可能……”陈啼鸟瞟见夜星正冲他微笑着,咽下口水,“术业有专攻,我们不说这个。” 卫庄轻笑出声,陈啼鸟恶狠狠瞪了卫庄一眼,卫庄往施茜望身后缩了缩,引得施茜望也笑出了声,陈啼鸟见状,表情稍缓。 胡守安又坐回地上,晃晃头,将注意力放松,夜星走来,在他身边坐下。 夜星笑着:“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大。” 胡守安腼腆一笑,这倒是头一次被夜星夸,还怪不好意思的:“哪有?还不是被你随便就撂倒了?”想到这儿,胡守安笑容消失,低下头:“请问,我是不是很弱?” “不必自卑,”夜星微笑,“在这里,并不算弱——今后还需加油。” 陈啼鸟搂住胡守安,笑骂道:“你要是还算弱,我岂不是不用活了?” 几人在地上就那么坐着,陈啼鸟抱着盒子和胡守安说得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你。”夜星看向陈啼鸟。 陈啼鸟见夜星把视线投来,一愣,左右观望后,一拍胡守安的肩膀:“叫你呢。” “嗯,”胡守安呆呆抬头,“嗯?确定是叫我?” 陈啼鸟笑道:“除了你还有谁?” “陈啼鸟。”夜星笑眯眯的。 陈啼鸟笑容凝固,扭过头,搂紧盒子:“我?怎么了?” 夜星笑着:“那把乐器……” 陈啼鸟表情一正:“怎么了么?” “它不只是乐器,”夜星移开视线,“那是一件武器,也是一件防具。” “嗯?”陈啼鸟挠挠头,看向怀中的盒子,“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夜星没有再多说,站起身:“各位去休息,我守夜。” …… 魏缘音所带项链闪过灰光。 眨眨眼,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无边无际,温暖柔和的光照在身上,魏缘音站起身。 魏缘音揉揉头:“啊?又是梦吗?倒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呢。” 身体暖洋洋的,轻松了不少,魏缘音走了两步,连脚步也都是轻飘飘的。 眼前不远处好像有个人,那人仿佛坐在看不见的阶梯上,头上悬浮着如王冠般的黑色圆环,白色的长发垂落于地上,一双发亮的眼,黑色的指甲与那黑色拖地礼相裙呼应。 那张脸,让魏缘音升起一丝亲切,祂向魏缘音缓缓招手,魏缘音情不自禁地靠近。 走近才发现,那人也许有两米之高。魏缘音站在祂身前就像孩子一样。 那人继续招手,祂是那么亲切,魏缘音被那人拥入怀中,那人哼起从未听过的曲子。 魏缘音感受着那温暖,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感觉,母亲的感觉。 在那轻缓的哼歌声中,魏缘音安心睡去。 第41章 项链 a区,正午期间,高楼之顶,一行人坐在一起,桌上资料散落,红色笔记几乎占满整张纸,透过他们身后的玻璃还可见城市的辉煌。 王霍去还在滔滔不绝。 陈隋祀生无可恋地坐在位置上。王霍去身边的唐趣见状,不满地瘪嘴,灵机一动,坏笑着从jack-o南瓜中捻出一颗糖果,轻巧丢出,那糖果砸在陈隋祀面前,吓得陈隋祀一激灵,身后翅膀拍打掀起疾风。 李思越按住差点飞走的文件,他听得倒是兴起,时不时点头,杨风萨也跟着频频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好几页。 圣女依旧柔和地笑着,忽的,圣女噌地站起,不敢置信地看向远方。 王霍去一停,问道:“怎么了吗?” 圣女摇头:“吾没事。”那感觉一晃而逝,也许只是自己的幻觉,毕竟在漫漫时光中,她一直在等待,一次次的落空没准已经带来了心魔。 圣女在心中喃喃到:“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啊?吾终于可以解脱了吗?不……” 圣女看着眼前这些人,在心中感概:“吾,割舍不下。即使重复了那么多次,吾也依然放不下啊。” …… 眼睛微睁,天空已经泛红,魏缘音坐起身揉揉脑袋。 “休息得如何?”夜星笑着。 “啊,很好哦!而且,”魏缘音笑着,那温暖好似还没离去,“梦到了很不错东西。” 夜星转过头:“嗯?” “一个很高很高的人,”魏缘音比划起来,“白色的头发,黑色的裙子!声音很好听,而且怀里也很温暖哦——就像妈妈一样。” “嗯,”夜星站起身,“那一定休息得很好吧。” 魏缘音开心点头:“嗯嗯!我现在一点都不累,而且心情舒畅!” “我给你的项链呢?”夜星向魏缘音伸手。 魏缘音拉住站起,将项链从衣服里掏出:“你看,好好地戴着呢。” 夜星笑着:“那就好,我们一起去走走吧?” “嗯,可以啊,”魏缘音点头,“也确实应该探索周边情况了呢!咱要把其他人叫上吗?” “看你。”夜星微笑着。 魏缘音挽住夜星隔壁:“嘿,反正有那个商人看着,咱就不打扰其他人睡觉啦。” …… 没有探索过的地方,没有城市的痕迹,往森林深处走去,头顶绿叶蔽天,只漏下几分天光作为森林的点缀。不知名的虫,与一闪而过的小生灵,整个岛屿生机盎然。 魏缘音头一次见到森林,眼里全是好奇,什么都要去摸摸,什么都想去掰一块看看,几乎要在这林中起舞。 魏缘音嬉笑着倒退,却撞上什么东西,摔倒在地,夜星上前将其拉起。 “什么东西啊?!”魏缘音站起身,瞪大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夜星笑着:“怎么了?” “我刚刚绝对撞到什么东西了!”魏缘音看着那没有变化的森林,“绝对有!” 魏缘音说着伸出手,狐疑地试探,指尖传来的触感,确实是碰到了实物,但眼睛却只能看见空气。 魏缘音狠狠锤了一把,咚的一声,魏缘音指着那看不见的墙:“就是这里!夜星你试试?” 夜星也伸手向前,接触后手掌贴合在那面墙上:“确实。” “这是什么东西呢?”魏缘音在墙面上摸索,“会不会有危险呢?” “好像有缺口,”夜星收回手,“在变化。” “哦哦哦哦!这就是小说里经常说的什么什么阵法之类的是吧?!”魏缘音眼睛亮起,“咱要去看看嘛?没准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呢?小说里,一般这种东西后边都是什么天材地宝哎!” 夜星闭上眼,随后睁开:“集中注意力可以看见变化,对你而言有点难,你要试试吗?” 魏缘音兴致高昂:“试!必须试!这送上门的玩意儿不试白不试。” “那你闭眼。”夜星笑着。 魏缘音合上眼,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睁眼笑道:“哎哎!确实,有戏!” 夜星微笑着:“要进去的话,需要全程闭眼,集中注意力,也许会有危险。” 魏缘音拉住夜星的手:“这不是还有你嘛!有危险你肯定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完蛋不是?” 魏缘音没有等夜星回答就闭上眼,笑着:“走吧!” “嗯。”夜星如此回答道。 集中注意力,那若有若无的感觉逐渐清晰,层层移动的墙,让出一条路来,脚向前迈进。 脚踏在虚实不明的地上,魏缘音咽下口水,那感觉再次模糊,魏缘音摇摇头,在心里说到:“放心,就算是摔倒,夜星也会接住我的,加油,我可以的!”注意力再次集中,那感觉再次清晰。 又是几步,魏缘音颈上项链亮起灰光,魏缘音眼前的黑暗中,那人再次出现,白色的头发,黑色露背礼裙,祂转过身,对魏缘音轻笑。 岛上轰隆震动,魏缘音脚下一空,她睁开眼,周围一切都在坠落,夜星伸出手,将她拉住。 …… 几人打闹声中,圣女站起,难以置信,她声音颤抖:“吾,去去就回。”说罢,消失不见,留下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 圣女站在这祭坛上,脚下祭坛纹路亮起白光,缓缓上升,她如虔诚的信徒一般抬头,无比真诚地注视着,夕阳的光下,一切都在下坠,祭坛好似有看不见的屏障保护,那接触的碎石化作飞灰散去。 圣女取出怀中一物,握于手中,祈祷着,咏唱着,最后轻声道:“来吧,让吾看看,吾所一直等待的,你的莅临。来吧,让吾看看,他所一直期待的,你的到来。来吧,让吾看看,到底是什么才会让人如此癫狂。灰,我恳求你的降临。” 圣女跪下,那祭坛上的纹路越发明亮。 …… 自那看不见的墙壁处世界崩塌,脚下深渊亮起微弱白光,夜星拉住那摇摇欲坠的魏缘音。 “夜星……”魏缘音试着撑起,那脚下深渊的引力牵引着魏缘音向下。 “我来拉你起来。”夜星拉住魏缘音缓缓向上。 深渊里白光愈发明亮,引力加大,好似无数双手在拉扯,深渊呼唤魏缘音的下坠。 紧握的双手逐渐松动,直至最后,彻底分离。 魏缘音眼看着夜星离自己越来越远,夜星再次伸手,这距离却犹如天沟。 第42章 说了一半的真话 夜星眼见着,魏缘音坠落远去,再不见身影。 夜星收回手,坐在峭壁边,一侧是苍绿深林,一侧是无底深渊,她抬起头,视线越过陌生星空,直视浩瀚宇宙。 夜星笑容褪去,通过项链,冰冷注视魏缘音眼前的一切。 …… 无尽地坠落,身后白光越来越亮,穿过薄膜,魏缘音摔在祭坛上。 “为什么会是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 魏缘音站起,眼前那人,白色头发飘在空中,柔光中的白纱更是圣洁,手中紧握格格不入的怪异几何体。 魏缘音注视着,注视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泪痣。 魏缘音惊呼:“怎么是你?!”梦里的幻觉竟然又一次站在她身前。 那幻觉感受着那气息,抓起魏缘音项上的项链,紧紧扯住。 魏缘音试图抢回:“你干什么?!松手!”她猛推幻觉,项链断开,被幻觉紧攥手中。 魏缘音伸手去抢:“快还给我!” 幻觉高举起另一只手,手中几何体旋转发光,祭坛升起白光将魏缘音困住。 魏缘音砸在屏障上,那白光屏障纹丝不动。屏障对面的幻觉,拿起项链,牙齿咬得克啦作响,她正欲说话,却被身后人捂住,高举的手被拍中,几何体飞出。 “这里很危险,你先走,”夜星对魏缘音笑着,捏住圣女拿项链的手,“送她回去。” 未等那圣女回应,魏缘音就消失不见。 夜星捂嘴的手移开,圣女平静道:“你杀不死我。” “杀你?”夜星笑着,“也许还不如直接对那个魏缘音动手。”说罢,手上的力气加大。 圣女吃痛松手,项链落回夜星手中,夜星将圣女丢出,重新戴起项链。 圣女倒在地上,手伸向怀中,眼前出现黑影,夜星已经蹲在面前。 手被硬生生扯出,方形晶体叮当落地,被夜星捡起:“锁神阵,哈哈。” 夜星看向地上的圣女:“还有一个,交出来。” 圣女移开视线:“没有了。” 夜星丢出匕首,扎在圣女肩膀上,她微笑着伸手将另一个方块取出:“只要那个魏缘音没有死,你就可以无限复活。所以交给你东西的人,就希望你用这两个锁神阵来困住祂吗?哈哈。” 圣女怨毒地看向夜星,夜星走向那奇异的几何体,一脚踩碎。 圣女站起身:“那条项链是你的。” “是,”夜星没有回头。 “你欺骗了她。”圣女看着夜星的背影。 “是,”夜星笑着,“如何?” 圣女怒斥:“她不是你朋友吗?!” “朋友?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夜星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微笑,“我的朋友有很多,有沉迷他物自甘堕落的存在、有不见希望引决自裁的存在、有终其一生却没能看见结局的存在,他们最后不也都死在我面前了吗?” 听后圣女陷入沉默,良久,张口到:“你,自私自利的恶人。” “哈哈,”夜星仍然笑着,“是的,我是个十足的恶人,为了目标,我将会不择手段。” “你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是那些不好的事情导致你这样的吗?”圣女走上前。 “你想听到什么?悲惨的过去?还是什么典型的剧本?很抱歉,”夜星微笑着,“我有友爱的兄弟姐妹,有如明星般灿烂的导师,有你想象不到的物质基础,有无数唾手可得的知识。哈哈哈,真可惜,没有如你所愿。” 圣女继续靠近:“如果你说实话,也许吾能帮到你?你可以加入吾的队伍……” “那就是实话,”夜星笑着,“你最好在这里等着,过会有人会来找你谈谈,你可以有其他的路。” …… “你过来吧,危险解除,我要离开这里。”夜星如此说到。 “……嗯。” …… 魏缘音出现在峭壁边上,她看向那深渊:“夜星!”没有回应,她倒退几步,看向大家驻扎的地方。 奔跑间,皮肤被树枝刮破,魏缘音浑然不知,眼前出现人影,是出来寻人的陈啼鸟一行人。 魏缘音停下,大口喘息,拉住陈啼鸟的衣服就往深渊方向拽。 “怎么了吗?”陈啼鸟拦下明显不正常的魏缘音,“你先休息一下吧。” 魏缘音挣开陈啼鸟的手,依旧倔犟地拽着陈啼鸟往深渊的方向走,嘴上稍缓过气,喃喃到:“夜星,夜星她在那边……” “嗯?”陈啼鸟皱起眉,“夜星怎么了么?” 商人将魏缘音生生按住:“冷静。” 魏缘音使劲挣扎试图摆脱,但商人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 “夜星,夜星她自己在那边,说不定会出事啊!”魏缘音抓住商人的手,泪眼婆娑,“你是她的朋友对吧?!和我一起去帮帮她,好吗?” 商人松开魏缘音,魏缘音急不可耐就要领着众人往深坑的方向走去。 深渊的边缘,一行人停留于此,那看不见的墙将众人与深渊划分开来。 魏缘音几次闭眼,心慌意乱下那飘渺的感觉就像池中的鱼若即若离,完全无法观测,魏缘音狠锤在墙上,跪坐在地。 商人在墙边盘坐,陈啼鸟亦在墙上摸索,对魏缘音摇头:“我也没办法。”施茜望与卫庄见状也伸手试图在墙上探索出一点不同。 陈啼鸟安慰起魏缘音:“放心,不会有事的,那可是夜星,不是么?” “可万一,”魏缘音抽泣到,“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啊?” 施茜望也走上前:“肯定不会有事的!魏缘音姐姐不要怕!夜星她很强的!肯定不会有事的!”卫庄跟着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商人起身。 “你要去哪里?”魏缘音询问道,“你找到方法进去了吗?请带上我!” 商人摇头:“只能我一人。” “怎么会?!”魏缘音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拉住商人。 “唉,罢了,”陈啼鸟拦下魏缘音,“让他去吧,他可和我们不一样——总比我们谁都去不了好,不是么?” “嗯——”魏缘音手缓缓垂下,眼泪涌出,“那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商人看了看魏缘音,没有点头,转身离去。 第43章 岔路口 漆黑之下,深渊之底,有一处墓地,上方的祭坛阻隔无数坠落的石沙,碎石于周边滑落,砸入地面,轰隆作响。 阴影中,一条小径将地面划分为两侧,连通一处平台,从平台向下仔细望去,高低不一的墓碑密密麻麻。 “来了?”夜星站在平台中心,面无表情。 地面依旧在晃动,穿过那些墓碑,商人从小径上缓步走来:“嗯。” 祭坛上方的光,照不亮这里沉睡的墓碑,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这里确认完毕,我要去下一个地方,”墨绿色的双眼看向商人,“你……” “我会留下,”商人平静到,“我还存有疑惑,我需要看,黑暗中的光明是否真的存在。” “正有此意,”夜星点头,“这里不会有太大影响,你尽可以选择你想要的方向。” 夜星取出一叠纸,递给商人,轻声道:“在你认为可以时,交给他们。” 商人接过,快速翻阅一遍,小心翼翼收起,点头道:“还有?” 夜星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没有变化,她看着商人:“告诉他们,我死了,死在这个魏缘音手上” “了解,”商人抬头看向祭坛,良久,询问到,“为什么?” “与其让她们商量后,去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最佳时机,”夜星一同抬头,“不如早日解决。” 商人点头,向夜星行离别礼。 夜星转身,脚步却是一顿:“对了。” 夜星伸手握住背包上的兔子玩偶,一扯。 玩偶与背包相连的铁圈断裂,洁白的棉花飞出。 夜星没有转身,她举起玩偶:“这个。” 她将玩偶抛出,商人稳稳接住。 “还给她。”夜星再次前进。 商人握住那玩偶:“你可以选择留下,他们需要你。” “我不会选择留下,”夜星停下,“我也不能留下。” “即使只是片刻?”商人看着夜星的背影。 “像他们一样的存在还有很多,”夜星摇头,“向上看,造成这样的源头,这才是问题所在。我不能帮助每一个这样的存在,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让后来者不必再遭受同样的苦难。” “他们与你相识。”商人继续道。 夜星平静地回应道:“他们和其他存在一样平等。” 两人陷入平静,地面轰隆依旧,夜星重新迈开脚步。 商人开口道:“即使不顾自己感觉?” “如果这可以换来更好的结局,”夜星继续向前,“我不在乎。”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商人注视夜星离开的方向,郑重行礼,礼毕,他亦离开此处,地面依旧在晃动,墓地重归平静。 …… 祭坛上白光逐渐微弱,圣女依旧跪坐,她在等待夜星所说的那人。 一个身影出现,黑色的怪异服饰,上缀反光图纹,身形不高,瘦弱至极,几乎撑不起衣服。 “你就是她所说的人吗?”圣女站起。 “是,”商人看向眼前的圣女,“魏缘音,你的愿望是?” “吾的愿望?”圣女魏缘音将耳边的白发撩起,任由其飘散空中,“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商人,”商人平静着,“用灵魂作为交换,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哈,你们这些外来者都是这么奇怪的吗?”圣女魏缘音笑着,“吾的愿望——真的可能实现吗?” “吾想和她彻底分离,”圣女魏缘音认真道,“吾想在这世界中还能继续保护吾身边的人。” 圣女魏缘音身边闪烁柔和的光:“这样的愿望也可以实现吗?” “可,”商人点头,“但你的灵魂并不是独属于你,我亦会替另一人实现愿望,如有冲突,你们会收到各自的道具,届时,你们自行选择。” “感谢,”圣女魏缘音柔和地笑了笑,“吾相信,吾会实现吾的愿望。” 商人后退,身形逐渐透明,消失不见。 …… 透过玻璃,可以看清a区的辉煌,绚烂的霓虹、川流不息的车辆,敞亮的大楼。 几人却是坐立不安,挚友忽然离去,现在还没有归来。 “不行,”陈隋祀站起,“我必须得去找她!” “慢着,她让我们在这里等她,”王霍去摇头,“如果她回来找我们,我们不在,那问题就大了。” 陈隋祀一听,骂骂咧咧再次坐下,搂住李思越:“连上没?” “还暂时没有,”李思越点起烟,“我再试试。” “儿贼!你再抽!”陈隋祀抢过烟丢地上一脚踩灭,“她都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室内抽烟!” “行行行,”李思越皱起眉头,“下次不会了。” 白光一闪,熟悉的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白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散。 程曦发立马上前:“你,哪里去了?” 圣女魏缘音柔和一笑:“吾去办了点事,不必担心。” “嗨!你这整的,”陈隋祀一指李思越,“差点给他急死!” 李思越使劲把陈隋祀推开,整理好自己衣服:“行,是我。” 唐趣见状,拉着王霍去笑出了声。 杨风萨走上前:“不过总之,魏缘音你没事就好。” “嗯。”圣女魏缘音,看着眼前的人们,她笑着,重重点头。 …… 夜晚,森林里怪声不断,一行人靠在那堵墙边,深渊里的白光终于消失,这里竟然又奇异地恢复成了森林。 魏缘音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远处反光点点,魏缘音迅速起身:“是商人回来了吗?” 陈啼鸟看向魏缘音所注视的方向,那反光越来越近,大概有了个图案:“嗯,应该是?要去看看么?我建议还是在这里等着,真是他们的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魏缘音听后在原地焦急徘徊,眼巴巴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反光。 商人走近,魏缘音快步上前:“太好了!你们……”魏缘音向商人身后看去,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人,她表情凝固:“啊?夜星她还没跟过来嘛?” 陈啼鸟察觉到了异常,将魏缘音拉开:“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话,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么?” 商人点头:“跟我来。” …… 众人沿来路退回海岸位置,魏缘音呆呆望向森林。 陈啼鸟看向商人:“你有话要说么?” 商人点头,走向魏缘音。 魏缘音见商人走来,小声询问:“夜星呢?她去哪里了?” 商人递出手里破损的兔子玩偶挂件。 魏缘音不敢置信地接过。 还未等魏缘音张嘴,商人低沉到:“我很抱歉……” 第44章 步伐暂歇 “你抱歉什么啦——商人,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啦,”魏缘音紧握玩偶,忐忑不安,却勉强挤出笑容,“你是在骗人的,对吧?夜星她到底在哪里?” 商人没有回应,只是把头撇开。 “骗人的对吧?”魏缘音抓住商人,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告诉我,你是在骗我的,对吧?夜星她那么强……” 商人依旧没有回应,魏缘音的手缓缓松开,她瞪大眼,小声到:“不会吧?不可能——是真的吧?” 商人点头,魏缘音看向手中的玩偶,玩偶破损的地方还在冒出棉花,即使如此,它也仍然保持整洁,和自己那天送出去的一模一样。 魏缘音茫然坐下,痴痴注视玩偶,一言不发。 陈啼鸟摇摇头,走上前轻拍商人肩膀:“那边那个方向有人找你——,罢了,我就不多问了。” 商人离去,陈啼鸟蹲下与魏缘音并坐,施茜望、卫庄也一同走来坐下。 …… 森林中阴影攒动,升起的黑色空间将商人包覆在内。 “请问,你说的,”胡守安从阴影里升起,“是真的吗?” 商人点头,胡守安走至商人身前,试图透过面纱看出端倪:“夜星她很强,她不可能……” “事实如此。”商人低沉到。 胡守安陷入沉寂,与商人对视着。 “哈,哈哈哈,”胡守安发出怪笑,“如果连她这样的人都——,那我们又该如何?” 胡守安摔坐在地,蜷缩成一团,无法流出眼泪,那些情绪堵在心头,痛苦甚至使身体开始抽搐。 …… 陈啼鸟轻拍魏缘音,魏缘音浑然不觉,只怔怔地盯着手中玩偶。 陈啼鸟长叹一声,扶住额头,取出盒子,试图让音乐安抚自己这杂乱如麻的情绪,晶亮的透明几何体在周遭浮现。 时间流逝,几何体逐渐收起尖角变得圆润,排列有序,环绕起伏。 魏缘音捏紧玩偶抽噎起来,眼泪如决堤般涌出,魏缘音将玩偶抱在怀中埋头痛哭。一旁的施茜望几次伸手又收回,最后握紧了卫庄的手。 陈啼鸟收起盒子,缓缓吐气,看向魏缘音。 …… 胡守安站起身,无数难以言诉的情绪将他推向边缘,他取出一把小刀,对准自己的颈项。 商人扼住胡守安持刀的手,胡守安使劲,手开始颤抖,商人纹丝不动。 胡守安怒斥:“放开!” 商人摇头,他一根一根地掰开胡守安的手指,将小刀取走,这才松开胡守安。 商人将小刀收起,胡守安抱住头,空间升起黑色水柱向商人涌去。 那些水柱撞在商人身前的一层屏障上散去,越来越多的攻击歇斯底里地袭来,商人注视其击打在屏障之上,掀起一层层涟漪。 良久,胡守安身形摇晃瘫倒在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商人走上前。 “哈,”胡守安声音微颤,“你们果然都是怪物,像你们这样的人,何必在意我这么个小人物呢?让我去死不就好了吗?!” “你,”商人低沉到,“死不了。” “嗯?”胡守安发出疑惑,“哈哈,原来我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吗?——那请问你又何必阻拦呢?” 商人没有回答,这片黑色的空间陷入安静。 “呼,”胡守安精神稍微恢复,情绪的风暴平息,他站起身,“谢谢——,给你添麻烦了,我非常抱歉。” 黑色的空间散开,两人再次站在森林中,胡守安还有些失落,他对商人摆摆手:“我想我应该没问题了,请让我自己一人呆会儿吧。” …… 魏缘音已经哭不出声,陈啼鸟拧开矿泉水递出,魏缘音将其推开。 陈啼鸟无奈耸肩,远远瞥见森林里走出一人,他抱起盒子向那人走去。 “商人,”陈啼鸟将商人拦下,“你实话告诉我,夜星到底去哪里了?——你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不是么?” “我们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罢了,”陈啼鸟抱紧盒子,“不辞而别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这种事情还有必要瞒着我么?” “出乎意料,”商人回答到,“对手,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是么,”陈啼鸟搂紧盒子,低下头,“看着也像,那边的深渊也不像是我们这里现在能办到的。只有这种可能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有留下什么东西么?”陈啼鸟抬头。 商人点点头,良久,陈啼鸟抱紧盒子,长叹一声:“我还是难以想象她的死亡。” 商人看向远方,陌生星空依旧如往常一般灿烂。 陈啼鸟转过头:“你留下来干什么呢?” “她是我的朋友,”商人喃喃到,“我要完成她留下的事。” 陈啼鸟疲惫地笑着:“你还真是个好人。和你对比,让我倍感羞愧,我居然动过离开的念头。” “你没走,”商人转过头,“不必羞愧。” “是么?”陈啼鸟抱紧盒子,“罢了,可能我只是舍不得这边的听众吧。” 夜晚的海平面倒映天空,星星点点,化作银色波浪,在海上追逐。 “和他们相比,”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乐观。” “哈哈,多谢夸奖,”陈啼鸟挠挠头,“可能就是我脸皮比较厚吧。” “不过,倘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在这里,”陈啼鸟看向怀中的盒子,自嘲一笑,“可能还在哪里弹《小星星》吧,哈哈。” …… “我们,”卫庄紧握施茜望的手,“是不是应该过去安慰一下魏缘音姐姐?” “我在想啦,”施茜望看着那边憔悴的人,“但是我也想不出来该怎么说……” 施茜望撑住下巴:“嘿,老实说,我没什么实感啊。” 卫庄轻声疑问到:“嗯?” “事实上我们和他们也才认识没几天,”施茜望瘪起嘴,“我没有亲眼看见那些画面,所以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家里有亲戚要出差一样。” 卫庄小声到:“但是,看着他们难受,我也……” “嗯,这个倒是真的,”施茜望所注视的人六魂无主,“看着他们难受,我心里也很闷,很不舒服,像是心里塞满了棉花。” 施茜望移开视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里现在感觉就是一团浆糊,根本没办法想东西。” 卫庄点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耷拉起眉毛。 第45章 重整旗鼓 坐在岸边,看向来时路,不知未来又何方。 越是专注,魏缘音眼前越是像是幻觉一般,白色的丝线频频出现,那令人作呕的场景与现实一点点交融。 她只是盯住手中的玩偶,那少有的未被白色网络所包裹的存在。 施茜望的声音遥遥传来,魏缘音麻木抬头,白色丝线如线虫般在那小小人影上起伏,让人不禁怀疑,皮肤下是否已被完全替代。 “你别过来!”魏缘音应激后退,紧握手中唯一的避风港,“走开!快走开!” …… 海风阵阵,天气转冷,阴云中终见一线金光。 陈啼鸟翻开背包,里面空了小半,他摇摇头,挑选出一罐八宝粥。 他打开罐口递与魏缘音,魏缘音蹲坐在地,只是注视手里的玩偶。 陈啼鸟用食物隔开魏缘音注视玩偶的目光,被一把推开,他劝导道:“唉,你多少吃点不是?” 魏缘音一言不发,陈啼鸟摇头,长叹一声站起身:“商人!” 见商人扭过头,陈啼鸟指向魏缘音:“能帮忙按住她么?总不能真让她饿死。” 商人走来,魏缘音亦站起身,眼前有些发黑:“干什么!?”来不及逃跑,被商人架住。 陈啼鸟舀一勺粥,笑到:“这下你总该吃了吧?” …… 天色渐晚,魏缘音呆愣愣坐在火堆旁,商人背着光手中还在沙沙作响。 陈啼鸟怀抱盒子,时不时往不远处两个委屈的小家伙看去,魏缘音拒绝那两人靠近,所以也只能拜托胡守安看着点儿了。 “我还以为会难过很久很久。”魏缘音终于放下手里的玩偶。 “哟,舍得放下来了么?”陈啼鸟挑眉,“怎么了么?” “是我情感淡薄吗?”魏缘音将玩偶收起,看向噼啪作响的火堆,“我以为那种痛苦会持续很久——但事实上,我几乎每一刻都能感觉到它在消散。” “我甚至,”魏缘音低下头,“已经想不起一开始的感受。” “正常,感觉嘛,是这样的,没有东西真的会一直过不去,”陈啼鸟看向盒子,有些落寞,“况且你们相识也没多久,不是么?” “我过意不去,巨大的痛苦消失了,但,”魏缘音捂住心口,“那些微小的感觉,变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它就会开始隐隐作痛。” “我想,我知道我接下来该干什么了,”魏缘音站起身,“即使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即使这很疯狂,很不理智,但我想试试。” “你不会是想,”陈啼鸟皱起眉,“找回去报仇吧?” 魏缘音点头,她的脸映照火光,眼睛闪闪发光:“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我知道这很危险,可能是条不归路,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跟来,我们会再使用一次游艇,在那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吧。” 火光在黑夜里飘动,点起这一抹微光。 “哈,罢了,”陈啼鸟抱紧盒子起身,“我几时说过我要跑了?擅自帮人做决定可不好。” “这真的很危险,”魏缘音看向陈啼鸟,这同样未被白色丝线包覆的存在,“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要留下,明明我们也没认识多久。” “怎么?只允许你为了个萍水相逢之人去报仇,不允许没有认识多久的我跟着?没这个理吧?况且,”陈啼鸟晃晃盒子,“我再上哪儿再找几个和你们一样的听众呢?” “陈啼鸟,”魏缘音眼睛里再次湿润,她摇摇头,笑着,“那就谢谢了。” 魏缘音看向静默无声的商人:“你呢?要一起吗?” “嗯。”商人发出低沉的回应。 “非常感谢,”魏缘音向商人郑重道谢,看向远处那两小孩,揉揉脑袋:“只剩他们了,唉,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好心人收留他们吧。” “你都没问过他们,”陈啼鸟笑着,“万一人家就是想跟着,你直接给他们安排走了,不好吧?” “呃,”魏缘音移开视线,“好像是这么个理。” 陈啼鸟努嘴:“去问问吧。” 魏缘音想起那些蠕动的白色丝线,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她一咬牙,向二人走去。 …… 小型游艇前,施茜望、卫庄二人紧贴魏缘音站着,远远地看向对岸。 陈啼鸟抱紧盒子:“你确定要现在就走么?我们食物还够再撑一阵子。” 魏缘音摇摇头:“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好吧,”陈啼鸟理开乱糟糟的头发,“希望这东西还能送我们回去。” 商人低沉回应:“可以。” “有你这句话,”陈啼鸟眉头渐舒,“我可就放心了。” “魏缘音姐姐,”施茜望拉住魏缘音衣角,“这次不会再赶我们走了吧?” 魏缘音感受到了施茜望的殷切,转过头,那些白色丝线还在缓缓蠕动,魏缘音咽下口水,慢慢抬手,犹豫后,轻轻放在施茜望的头顶:“嗯,不会了。” …… 游艇牵起白线拉开海面,向灯火通明的城市驶去。 风将头发吹散,魏缘音拨开脸上的发丝,海洋上的空气还带着凉气,格外醒神。 商人走上前来,魏缘音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现在,你有能力选择。”商人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选择什么?”魏缘音笑着,“接下来去哪里吗?无论如何,我们吃的应该不多了,得先找吃的啊。” “你的愿望是回到这一切发生前,对吗?”商人询问到。 “我好像——确实和夜星这么说过,”魏缘音疑惑到,“怎么了吗?” “我是商人,用灵魂作为货币,”商人低沉到,“可以交换实现你愿望的工具。” “听上去很昂贵啊,”魏缘音低下头,“但如果真的能实现的话,也许我会想试试。” 商人以剑指画圈,形成透明水状圆圈,液体滑落,一把匕首落在商人手中,商人收回手,那匕首悬浮于魏缘音身前,亮起绿色微光。 “触碰,则交易达成。”商人低沉到。 魏缘音缓缓吐气:“你和她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海面上依旧安静,只有水花溅起的声音。 “会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吗?”魏缘音抬头。 “你是这里重要的组成,”商人回应到,“如果要回到之前,你需要死亡。” “这样吗?”魏缘音皱起眉,“我还没有这个勇气啊。” “你可以接受,”商人接上,“使用时间,由你决定。” “嗯?”魏缘音挠头,“难道不是完成交易,你收走灵魂,我死亡,然后一切回到之前吗?” “我只收取一部分,”商人摇头,“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那你的意思是,”魏缘音意动,“你收完灵魂后,我不会有其他问题,我可以先拿这个东西,然后自己选择死亡时间以回到之前?” 商人点头,魏缘音追问到:“那,如何使用呢?” 商人低沉到:“你,用这把匕首自尽。” 未知片段1 暗室之中,灵魂的商人静坐。 门被敲响,微弱光芒透过门缝钻入,照在展示架上,唤醒那些辉煌璀璨的精巧之物。 光在水晶里四蹿,映出五色光斑,如精灵般在房间中跃动。 商人抬起头,看向那站着门口的二人:“什么事?” 光影交叠错落,人影晃动不实。 夜星笑到:“这里有个人想听听你的故事。” 她身后确有一人,此时正探头观望。 商人思索片刻,点头:“可。” 商人手指划过,身侧升起木桌,三杯清茶落下:“请坐。” 二人落座,夜星向她身侧人介绍道:“这就你要找的人,你可以直接称呼他的代号——商人。” “商人?”那人轻声说到,“好怪的叫法,真的没问题吗?” 那人身形不高,头顶一对狐耳,白发束作马尾,蓝色虹膜却是浅粉色菱形瞳孔。 察觉到视线,那人抬起头:“呃?商人,你好?请问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商人目光飘向夜星,夜星笑到:“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 商人收回视线,陷入无限久远的回忆。 再次抬头,商人看向那新来的陌生人:“我的故事?也许我该从那颗星球开始,我四次来到此地,她与我紧密相连,我见证了她的新生与死亡,她亦见证我的迷惘与探索。我曾将我的名字、记忆定义为我,彼时我踏入那如婴儿般懵懂无知的星球;我曾将他人的印象、关系定义为我,彼时我踏入那如幼儿般初启神智的星球;我将我当下的感受、思考定义为我概念的一部分,彼时我踏入那如青年般朝气蓬勃的星球;最后,我见证其重归于虚无,真正投入到我的平静中去。” 那陌生人靠近了些:“我洗耳恭听。” …… 茶已尽,故事远不到尽头。 “还有吗?我想知道更多。请告诉我更多、更多、更多。”那人的眼光依旧火热。 商人陷入沉默,良久道“出于何种原因?” 那人却是笑了起来:“谁知道呢?也许是出于我的个性、爱好、好奇心?也许是出于我那微不足道的求知欲,是出于我那不足挂齿的梦,出于我那愚不可及的痴想。” 透亮如冰的杯,再次盛满清茶。 第46章 新旧交替 “我感觉我没这个勇气,”魏缘音伸手,“但好歹还能在死之前做件好事不是?” 穿过光,指间轻触,冰凉沁人。 …… a区的夜景向来辉煌,曾是她从来不敢幻想来到的地方。 魏缘音自归来后便一直在等待,这是她冒充所谓“圣女”以来,少有地感受到了焦急。 她将手放置在胸口,自说自话:“这就是等待的感觉吗?吾还以为吾已经没有这个感觉了呢。” 重复、重复、重复,试图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留住,傲气、初心、自我,几乎在这不断的折磨中被全部丢弃。 现在,漫漫长夜中终有人点起一盏灯,渴望中的黎明也许将要到来。 “真让人难熬,”她看向没有她倒影的玻璃,“只希望,这不是又一个谎言。” 玻璃上映照出红光,她转过头,那里漂浮着一个光球。 她轻声一笑:“你也还是同意了吗?” 她将手伸向光球,喃喃到:“你又是许了什么样的愿望呢?” 握于手中,使用的方法了然于心,她抬起头:“看来,只会剩下吾了啊。” …… 夜色下,海风撩起魏缘音的头发,扰乱她的视线,她尽力将发丝收束挂在耳边。 她握住匕首,初看,匕首由一整块水晶制成,其间有金色如脉络般花纹分布。观其形,两头尖锐,从后半部分开始收窄化作握把。再观其色,那刀尖绿色在收窄处渐变为黑,光下绿色悦动,与金色呼应成韵。 魏缘音将其握在手中,低声赞叹:“好漂亮。” 她似乎想起什么,抬起头,冲商人微微一笑:“没说不可以垂死的时候用吧?我就当你默认了?” 商人点头欲走。魏缘音看向他的背影,笑到:“居然同意了?我还以为你是恶魔,不会做亏本买卖呢?” “我不是,”商人回应到,“还有疑问?” “你和夜星一起的,对吗?”魏缘音发出心里埋藏许久的疑问,“看上去,你们和我们不太一样?” 见商人没有反应,魏缘音自言自语到:“我早该知道的——不过,现在我不想细究,这些都没关系。我们是朋友,这就够了——,但是,我可以问一下夜星本来的名字吗?” 见商人不为所动,魏缘音赶忙摆手解释到:“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毕竟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也太差劲了。”说完,魏缘音垂下头。 商人低声道:“夜星,是本名,意译。” “居然是本名吗?”魏缘音抬起头,“我还以为是只代号。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姓''叶'',搞清楚后就一直纳闷,毕竟''夜''这个姓,真的很少听到。听到你叫''商人''后,我就在想——会不会''夜星''也只是一个代号,等等,''商人''是你的名字吗?” “我,”商人陷入回忆,“忘记了——最初的名字。” “啊,抱歉?”魏缘音陷入沉默,而后又看向远方,生硬地扯开话题,“我再吹一会儿风,毕竟也快到了,以后说不定就没这个机会了。” 小型游艇停留在海岸,魏缘音看去,地上净是那白色的丝线,城市就像被包裹在了这层白色之下。 魏缘音咽下口水,脚步有些飘,陈啼鸟走上前:“怎么?晕船么?” “不是,”魏缘音摇头,面露难色,“这个事情,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会儿再说吧。” 陈啼鸟怀抱盒子,轻轻点头:“走吧。” 一行人走了没几步,堪堪踏上城市的路,就被一人拦下。 那人拿着本子,头也不抬向魏缘音一行人伸手:“记录仪、身份牌。” “嗯?”魏缘音一脸懵逼,“什么东西,记录仪?身份牌?” 那人抬起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一行人打量了一遍,确实没有看见身份牌:“没登记就来了?” 魏缘音茫然点头:“应该?” 那人啪地一声合上本子:“那你们赶紧回去登记,不然你就算是击倒什么怪诞产物,我们也不认啊。” 魏缘音看向陈啼鸟,陈啼鸟耸耸肩,一行人走进城市。 “是我的问题吗?”魏缘音挠挠头,“我不太听得懂他在说啥呢?” “我也,”陈啼鸟搂紧盒子,皱起眉,“没太听懂,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是错过了什么重大事件么?” 一张宣传海报,落入了施茜望的眼睛,施茜望轻拉魏缘音衣角:“魏缘音姐姐?是不是那个海报上面说的东西?” 魏缘音朝施茜望所指的方向看去,哪里确实有张海报,好像还贴了什么公告? 一行人来到海报前,逐字逐句地阅读。 魏缘音一挑眉,笑到:“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给那些怪物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吗?” “这似乎是我们离开之前看到的那张海报的衍伸版?”陈啼鸟搂紧盒子,又贴近了些来看,“多了很多细规,这个身份登记我们要试试么?登记完自己的能力,过几天去拿身份牌。必须要有这个东西,我们才能在这边领到记录仪。” “我没有所谓的能力,”魏缘音摇摇头,面露惋惜之色,“看来是不能在这里赚新币了,可惜了,这新币看上去很重要啊。” “确实,很多东西现在只有新币能买,”陈啼鸟点头,重新站直,“但还好能用旧币去换。” 施茜望一听,扯扯魏缘音的衣服说:“嘿!我可以去登记,这样我们就能拿身份牌了!” 魏缘音看向施茜望,那些白色的丝线……魏缘音迅速摇头:“罢了,今天先找地方休息,等了解清楚后再作商量。” “确实应该好好想想,”陈啼鸟点头,看向远方:“那我们,今天睡哪里呢?” 魏缘音皱起眉:“老实说,我没想过——以前,以前都是由夜星来安排的。”说着情绪再次低落下去。 “罢了,”陈啼鸟将眼前杂乱的头发理开,安慰道,“不用担心,交给我,我这里还有些钱——旧币,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可以先找个旅馆住着。” “不够,”商人阴沉沉的声音响起,“价值变化,一周?” 众人陷入沉默,试图在脑袋里理清商人的意思。 “呃?”魏缘音发出疑问,“我,我又开始听不懂了?” 商人沉默,良久,再次解释到:“旧币在贬值,也许只够一周。”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么?”陈啼鸟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去兑换成新币如何?这个应该还在升值?” “我觉得行,”魏缘音点头,“走吧,兑换完再休息吧。” 第47章 神谕教会 陈隋祀从床上撑起,拍拍翅膀,松散僵了一夜的筋骨。自从有了翅膀之后,基本上睡觉只能平躺,陈隋祀的睡姿也从大大咧咧走向了安详。 天蒙蒙亮,他瞥见还有人影站在玻璃前,白发在空中飘游,身边闪着圣光。 “哟,还站着呐?”陈隋祀走上去,站在圣女魏缘音的身侧,“这儿有啥好看的?你都站一宿了,要不找个地方歇歇?” “没事,吾甚好,”圣女魏缘音转头柔和笑着,“你要随吾一起吗?等大家都睡醒后,吾有事要和各位商量。” “嗨,行,”陈隋祀拉来椅子,把圣女按下坐好,然后自己又寻了一把凳子,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我们就坐着等呗,站着那多累啊。” “嗯,”圣女魏缘音轻声一笑,“也好,那就坐着等吧。” …… 城市边缘,不起眼的小旅馆,走廊灯光下,魏缘音手捧一册薄薄的宣传手册。 她打个哈欠,使劲晃头,目光落回书上,手继续指着上面的文字阅读,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读进去,这些东西确实无聊至极。 门咔哒一声,陈啼鸟走出门,靠在门口,轻声道:“还在读?” 魏缘音折起书页,抬头:“嗯,了解清楚这个真的很重要。” “但你精神状态明显不好,这么读起来没什么效率,”陈啼鸟长叹一声,“罢了,给我吧,你先去休息,我来读,重要的我会给你标出来。” “还有两册,”魏缘音摇头,“马上就读完了,我读完就回去睡。” 陈啼鸟拉起魏缘音:“我精神好,我来。你先去休息,你都通宵了,不困么?” 魏缘音小声道:“我觉得……” “睡去吧,”陈啼鸟打开门,“要你接着读,还不如我来,精神不好万一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呢?你说是么?给我吧。” 魏缘音小心翼翼递出手中的册子:“谢谢你,剩下的在那边的窗台上。” “早点休息。”陈啼鸟接过册子,嘱咐道。 …… a区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天已大亮,圣女魏缘音站在众人身前。 “诸位,”圣女魏缘音柔声到,“吾已得到天启,吾所期望的世界一定会到来。” 她的手上翻出一把红色的奇异水晶匕首:“吾已得到这把通向伊甸园的钥匙。” 她将匕首举起贴于胸口:“但,没有道路能一帆风顺,吾也需要作出牺牲。” “吾将为这道门献上吾亲爱的妹妹,”她喃喃到,“她的牺牲将为吾辈开启这道门。” 她看向眼前的众人:“所以,接下来,吾将宣布这重要的神谕。” “通知下去,让各分部竭尽所能,”圣女魏缘音高举起匕首,“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吾的妹妹,如有可能,将她带到吾面前。在那最终时刻之前,保护她周全,她的死亡只能由吾来降下。” 众人点头散去,只留下李思越一行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李思越看向圣女魏缘音,“你曾说过,你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圣女魏缘音肩膀放缓:“是的,吾别无他法,吾会与她一同商量,力求最好的结局。” “我们所希望的路上,真的需要这样的牺牲吗?”陈隋祀也有些低落。 “如果只是这样的牺牲,就能抵达吾所希望的世界,”圣女魏缘音看向众人,“就能护住各位,吾在所不惜。” “只要牺牲她,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不幸吗?”角落中,程曦发抬起头,目光如炬。 “是的,”圣女魏缘音看向程曦发,“吾辈可以结束这一切不幸。” …… 正午,魏缘音从床上爬起,揉揉脑袋,眼前的世界仍然被白色丝线所覆盖。 施茜望从沙发上弹起:“嘿!你醒了?我去把其他人叫过来哦!你稍等!”说完施茜望一溜烟地跑出门外。 魏缘音还有些头疼,坐在床边上,伸手摸索着打开灯。 角落盘坐的人影有了动静,抬手挡光。 魏缘音迷迷糊糊看向商人:“嗯?商人,你怕光?” 商人没有回应。 魏缘音轻笑:“你不是戴着眼罩的嘛?真的看得见光吗?” 商人抬起的手放下。 魏缘音站起身:“说起来,你平时是怎么看路的?” 商人转过身,手里再次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想说话吗?”魏缘音伸个懒腰,“那算了,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不一会,施茜望领着陈啼鸟、卫庄二人归来。 陈啼鸟手里还提着一袋包子:“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吧。” 魏缘音接过包子,走出门外:“那稍等哦。” 魏缘音再次进来时,众人已经在床上坐了一圈。魏缘音连忙喝了两口水,也翻上床。 陈啼鸟摆出一排册子:“我看完了。” “老实说,这感觉很不好,”陈啼鸟摆头,“没有身份牌,我们只能住在城市边缘。身份牌一一对应,必须要有身份牌才能住进城市。” 魏缘音思考起昨天看的内容:“住都还是小问题吧?重点是,为了保护城市的有生力量,有身份牌的人平常就必须在城市内活动,除了来边缘清扫怪诞产物,都尽量避免离城市太远啊。不过城市里现在情况挺好的,生活比这边好得多。” “所以,”魏缘音看向两个小孩,“你们要不要去领个身份牌,然后去城市里住?这可比跟着我们好多了。” “嘿!”施茜望皱起眉,“你明明才说过不会丢下我们的吧?” 魏缘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会经常坐城市公交去看你们的。” 施茜望瞪住魏缘音:“我知道的哦?城市公交现在必须要用新币搭乘,而且很贵!” “哎?”魏缘音愣住,“被发现了吗?但是,我不希望你们跟着我们过苦日子啊,你们的能力现在可是很吃香的哦?没必要跟着我们就是。” 施茜望看向盘坐的商人,又看向魏缘音,再想想之前看见的,另一个金色星星。 “嘿,魏缘音姐姐,你看看我俩,”施茜望拉起卫庄的手,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手无寸铁的,打又打不过别人,跑又跑不过别人。你舍得让我们自己进城市吗?这不就是小孩子抱着黄金走恶人堆里吗?” 魏缘音的脸拧巴成一团:“啊,我知道啦,但是,我可以帮你们找个好……” “嘿!把我丢下了的话!”施茜望心一铁,“你可能就找不到上次那个家伙了哦?!” 第48章 好心 “上次那个人?”魏缘音在记忆里翻找,“谁?” “就是,那个岛上的!有那个看不见的墙的那个岛,”施茜望慌忙解释,“我在那里看见了另外一颗金色的星星!” “等等,”魏缘音皱起眉头,“另外一颗?” “嗯!”施茜望重重点头,“你是金色的,那个人也是金色的,我只能看见两个金色的星星,所以我一定不会搞错方向!” 魏缘音抬手摸起自己的脸,“和我一样吗?确实……” 陈啼鸟抱紧盒子:“怎么了么?魏缘音?可以告诉我们么?罢了,如果现在还不想的话——过一段时间再说也无妨。” 魏缘音摆手:“啊,不用等下一次了,反正也迟早要说的。” “不必勉强自己。”陈啼鸟看向魏缘音。 魏缘音笑了笑:“真的,先让我想想怎么说吧。” “大概几个月前,那时候刚刚夏天吧?”魏缘音陷入回忆,“我开始梦见一段噩梦……” …… 房间里被翻成一团糟,程曦发终于整理好背包,她坐在床边,拿出一张旧照片,上面二人正笑得灿烂。 照片上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就是她,她怀里捧着一束向日葵,阳光照耀下,她的微笑少见地驱散脸上的阴霾。而站在她身侧的人,就是她的哥哥。 他们是组合家庭。程曦发还记得那天,她贴在父亲身侧,父亲俯身,叫她去给对面两人打招呼,她抬起头,那笑着的陌生的女人,就是她的新妈妈,而贴在女人身侧的羞涩男孩,就是她的新哥哥。 大人出去聊天,留下两个小孩就那么面对面站着,羞红了脸颊。 父亲喜欢看电视,母亲每次都会烤一盘香香的饼干放在沙发前的桌上。程曦发喜欢那些小饼干,哥哥就总是把他的那份留给程曦发。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直到…… 直到程曦发被诊断出了重病,躺上了冰凉的病床。父母在病床前还算融洽,转身关上门就开始大吵大骂,他们也许认为自己不会听到吧? 父亲最后还是离开了,留下哥哥和她们一起。 程曦发知道,母亲为了养活二人、为了治好她的病很是辛苦,但即使如此,母亲在病床前依旧保持微笑,依旧孜孜不倦地教导程曦发要坚强、要乐观、要相信奇迹一定会偏爱好孩子。 哥哥在父亲离开后,非常刻苦用功,学习成绩保持优秀一路进步,考入了他理想中的学校。在病床前,他经常握住程曦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到:“我一定会治好你,然后我们一家人就会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医院里的世界只有那白色的天花板,只有那设备无情的滴滴声。世界逐渐褪色,变得灰暗,只剩下母亲和哥哥还是程曦发世界里的一抹色彩。 有一天,哥哥走到她的病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她的手,伏在床前,哭了很久很久。再次抬头时,他带着程曦发看不懂的坚决走了出去。 第二天,那圣女一样的存在来到程曦发的床前,她带来了好孩子的奇迹。 可看见哥哥一天比一天消瘦,程曦发的心里只有心痛,也许是自己拖累了哥哥吧?程曦发这么想着。 圣女说的计划,把哥哥推上了必死之路,但哥哥义无反顾。那圣女竟要求向来和善的哥哥,去做如此惨无人道的事。即使她承诺的世界再美好,程曦发也无力接受哥哥的离去。 程曦发小心翼翼收起照片,如果那圣女说的是真的,那也许,自己可以早些将圣女的妹妹带来,将还未坠入地狱的哥哥——赵执愿救出。 程曦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左顾右盼打算离去。 “喂?”陈隋祀走出将程曦发拦下,“你去哪里?” “我……”程曦发捏住自己的衣服。 陈隋祀摇摇头:“嗨,你是想出去找赵执愿吧?” 程曦发低下头,一声不吭。 “这个嘛,我也很抱歉啦,”陈隋祀挠挠头,“主要是她让我看紧点你,现在乱跑说不定让计划功亏一篑啊——我总不能让赵执愿白受这些罪吧?” “我,我不会去找他,”程曦发抬起头,程曦发眼泪饱含泪水,“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可以吗?” “这,”陈隋祀纠结起来,翅膀也跟着扑打,“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啊!但是……” 看着眼泪即将流下的程曦发,他想了很久,转过身:“行行行,我没看见啊?只准去看一眼啊,只准看啊?快去快回!” 程曦发深深鞠躬,跑出门外。 陈隋祀以手掩面:“啧啧,我想想啊,这要是被发现了,我咋解释……” “唉,”陈隋祀长叹一声,“倒霉啊,赵执愿,就当我欠你的!” …… 魏缘音尽力用语言将那些噩梦和那个幻觉阐释完毕,低垂头,不再说话。 “啊,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陈啼鸟抱紧盒子。 魏缘音向施茜望询问到:“你,真的能看见她的位置吗?” “嗯?啊,”施茜望才从这故事里反应过来,“是的啦,但……” 施茜望纠结再三:“但是我没办法看见具体距离啦!顶多是大概方向。” 魏缘音点头:“那也够了,请问她现在离我们还远吗?” “绝对很远!”施茜望肯定道。 魏缘音蜷缩成一团:“我以为她还在那个岛上呢。” 施茜望摇摇头:“没有哦,她好像在我们离开之前就走了。” 魏缘音看向施茜望:“那可以……请你留下来吗?我想,这个能力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施茜望拍拍胸脯:“当然哦!” 魏缘音伸手,看见那些白色丝线仍然覆盖在施茜望的头顶,她鼓起勇气轻抚施茜望的头发:“谢谢。委屈你们俩了,居然还要跟着我们受这些没来由的罪。” 良久,魏缘音收回手,移开视线:“那我,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各位。” 陈啼鸟看向魏缘音:“是什么?” 魏缘音长叹一声:“我现在看见的东西,那些白色的丝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但……” “它非常真实。”魏缘音闭上眼。 第49章 原因 透过玻璃,俯瞰a区,路上行人遥远,相隔层层高楼,宛如蝼蚁。 圣女魏缘音端坐椅上俯视城市:“李思越?你现在不该在这里。” 李思越搬来椅子坐下,他点上一根烟:“我只是来说说话。” “嗯,”圣女依旧看着窗外,“说吧。” “你是不是,”李思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不知道她的位置了?” 圣女柔和地笑着:“你在质疑吾?” 李思越摇头:“我只是好奇,毕竟你带来的神迹,我亲眼所见,不容置疑。” “是的,吾失去了她的位置,”圣女大方承认道,“她没有踏上她应该走的路。” “是我上次任务失败导致的吗?”李思越看向圣女。 “不,还要在那之前,她就偏离了既定的方向,”圣女摇摇头,轻笑到,“即使是你,吾也不会怪你。因为,你们对吾而言,非常重要。你,对吾而言亦非常重要。” 李思越陷入思考,吸入一口烟,缓缓吐出:“我,受宠若惊。” “其他人呢?”圣女柔声询问。 “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李思越语气轻松了些,“不过,王霍去那家伙还在忙他那科技版''诺亚方舟'',过会应该还要来找你,他在这方面真是格外执着,像只倔牛……” “咳咳。”身后传来咳嗽。 李思越转头一看,正是当事人王霍去,尴尬起身:“王博士,好巧。你们聊,我先去休息。” 李思越迅速走出门外,整理好衣服离开。 “这家伙,”王霍去看着李思越的方向,“还真是……” 王霍去将手中一沓纸递与圣女魏缘音:“请过目。” 圣女推开,轻笑:“不必,吾已知晓,吾全部批准。虽然你不会听,但吾还是要提醒——没有必要将资料给吾,吾信任你。” “嗯,”王霍去坐下,椅子还残存上一个人的体温,他有些不适,“我想谈谈其余的事物。” 圣女将手伸出,地面升起白色丝线,缠绕连接,形成一把新椅:“请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霍去站起,落座于新椅子中,“这次值得庆贺,你无需多少牺牲即可完成你的夙愿。” “嗯,你说得对,吾确实不在意吾的妹妹,也和你猜的一样,吾之前的保护是另有所图。”圣女微笑着。 “你就这么承认了?”王霍去苦笑到,“你就不怕我做些对你不利的事情吗?” “吾不怕,”圣女看向王霍去,“你还需要吾,需要吾来帮助你建立你的''诺亚方舟''。” “你说对了,”王霍去后仰,靠在椅背上,“我不会做那些事。但——我依然想问,你真的打算把计划进行到底吗?你应该知道,那会使多少人受苦。” “王霍去,”圣女闭上眼睛,“你知道吗?那些人离吾太远太远,吾早已失去对他们的感觉。百万?千万?亿?很抱歉,那对吾而言,只是一串数字,一串可能变化的数字。” “但你们不一样,”圣女魏缘音睁开眼,“你们是吾身边的人,你们的离去会在吾灵魂上刻下伤疤。你们对吾来说非常重要,吾将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们每一个人。包括你,王霍去。” “作为既得利益者,我无权反驳,”王霍去长叹,“但,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那就不吧,”圣女看向窗外,“吾不强求。” 良久的沉默,王霍去只是看着圣女魏缘音的侧脸。 “你并不是因为我们重要才这么做,”王霍去摇头,“你是因为你自己。” “嗯,”圣女魏缘音没有否认,“也许吧。但无论如何,吾都不想失去你们。” …… 旅馆倒是还有空房,可惜为了节约,几人只好挤在这一个房间,倒也方便了谈话。 魏缘音结束自己冗长的解释,陈啼鸟抱住盒子:“竟然还有这种事?” “是吧,很扯吧?”魏缘音耸肩,“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所见,真实。”商人突兀接上一句。 “你,”陈啼鸟看向商人,“是能好好说话的,对么?” 卫庄扯扯施茜望的衣服,小声嘀咕了几句。施茜望对陈啼鸟喊到:“嘿!卫庄说,商人的意思可能是,魏缘音看见的,不是幻觉哦?是真的哦!” “我觉得应该也是这个意思?”魏缘音点点头,“但是就算是真的吧,这里也有一个比这个还要严重百倍的问题。” 陈啼鸟转过头:“嗯?” 魏缘音两手一摊:“咱没钱。” “我们的钱还够用一阵子吧?”陈啼鸟抱紧盒子,“嗯——想起来了,物价上涨,吃什么现在确实要好好想想。” 魏缘音摇头:“不止啊,咱不可能一直呆这里,要去找另一个我报仇,那么咱总不可能赤手空拳吧?咱不可能等她来找咱吧?咱不可能一直不会受伤、不会生病吧?” 陈啼鸟揉起额头:“压力这不就起来了么——罢了,我们接下来得找点活干,然后攒一笔钱,用来赶路。” 商人轻拍冥思苦想的陈啼鸟,陈啼鸟一惊,半开玩笑道:“你居然会主动找我么?我还以为你只是个npc。” 商人递出一张纸,陈啼鸟接过:“嗯?地图,还挺复杂,哪里打印的?” “让我看看?”魏缘音凑上前,“嗯?这个是……” 魏缘音心情低落,看向商人:“夜星写的,对吗?” “哈?”陈啼鸟笑着,“人不可能那么精细工整吧?” 魏缘音只是看着商人,商人点头,魏缘音眉毛耷拉下来。 “居然真的是,”陈啼鸟看向盒子,“罢了,确实也不能把她当正常人看。” 魏缘音瞟了一眼陈啼鸟,无精打采道:“上面是什么呢?” “嗯,让我看看,”陈啼鸟粗略阅读一遍,“是一个地方,似乎她放了些物资在那边,这是详细地图指引。” “嗯?”魏缘音抬起头,“哈——,谢谢。” 魏缘音翻下床:“那咱明天去看看——我,先出去走走。” …… 傍晚,魏缘音在桌上捣鼓些什么,格外专注。 魏缘音放下手里的东西,长叹一声,陈啼鸟乘机问道:“在做什么呢?” 魏缘音挠挠头,举起手中的兔子玩偶:“我想,缝好它。” 魏缘音垂下脑袋:“但我的手很笨,有些困难。” “需要帮忙么?”陈啼鸟抱紧盒子,站起。 第50章 残存的曾经 住在城市边缘的人已经习惯时不时响起的巨响,路灯灭了又修,修了又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常亮。 灯光晦暗,警戒线内的建筑死气沉沉,总算是到了众人口中的鬼屋。 “是这个地方吧?”魏缘音看着被封条封死的酒吧大门,“咱,没走错?” 陈啼鸟抬头看着那熄灭的灯带:“是,我们没走错。加快速度进去,被护卫队发现,我们不好解释。” 魏缘音鼓起勇气轻推大门,大门锁死。陈啼鸟将盒子背上,掏出地图仔细阅读:“走旁边,翻窗。” 来到侧面,窗户玻璃已被砸碎,看来早有不速之客来过。他们已经替魏缘音一行人打通了道路、扫平了路障。 魏缘音翻过窗框,上面甚至没有玻璃茬,这里估计得算是个“公共场所”吧,那么多人扫荡过的话,也不知道还能剩下什么。 陈啼鸟将两个小孩也抱了进来,一行人站在这空荡荡的一片中。 “呃,好''干净''?”魏缘音挠头,“多亏地砖带不走,不然咱就得在毛胚房里呆着了吧。” 陈啼鸟拉住两个小家伙的手:“罢了,是我低估了其他人的勇气了么,我还以为情况会比这好些。” “明明都说这里是鬼屋啊喂,”魏缘音直摇头,“怎么感觉这里可能比公园还热闹?” “传说毕竟是传说,”陈啼鸟无奈到,“大家没亲眼见过,确实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一提到那个传说,卫庄又往陈啼鸟这边靠了些。魏缘音见状,嘴角上扬,慢慢蹲下看着卫庄:“哎呀,我都快忘了那个传说是什么了,陈啼鸟你再给我讲讲?” “是么?让我想想,”陈啼鸟也坏笑起来,“好像是说,之前有群人在这里聚会,很是热闹,音乐一直响到了第二天晚上都没停,有人晚上打算去喝酒,推开门一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魏缘音看着卫庄紧捏陈啼鸟的手,附和到:“怎么了?” “砰!”陈啼鸟也蹲了下来,小声到,“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知道大家都怎么形容的么?这里……” “嘿!”施茜望打断道,“别吓人嘛!先做正事啊。”卫庄一听,松开陈啼鸟的手,跑到施茜望身旁,左顾右盼起来。 魏缘音与陈啼鸟轻笑两声,站起身。 魏缘音先开口道:“干活干活,陈啼鸟,你看看地图,有什么其他东西吗?我不信真的就只有这些东西在这里。” “你猜对了,跟我来。”陈啼鸟看着地图走向一个角落。 陈啼鸟停下,看向脚下的地板:“这里,底下有个地下室。” 陈啼鸟收起地图,蹲下仔细观察:“老实说,我看不出来和其他地方的区别,所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里。” 魏缘音所见的白色丝线到了这里就消失不见,她伏下身,伸手去摸,蹭了一手灰尘也没找到打开的方式:“应该是这里,我们撬开看看?你有带什么家伙件吗?” “没,”陈啼鸟摇头,“我现在回去拿?” 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来。” 魏缘音从地上弹起站直:“请。” 商人蹲下,手轻触地板中央,蓝色纹路闪过,几块相连的地板一同消失,露出其下楼梯。 魏缘音俯身往底下探头,一股灰尘味扑面,她咳嗽着站起:“咳咳咳,好大味,咳,等等吧?” 一行人在洞口附近坐下。 “陈啼鸟,你看看,”魏缘音抬起头,“夜星——有写放了什么吗?” 陈啼鸟取出地图:“主要是食物。” “你觉得够咱用吗?”魏缘音说完自己都摇头,“不够。就算够,咱也带不走,拿太多或者来返次数太频繁都会引人注目。” “是的,”陈啼鸟抱紧盒子,“更何况只进不出,只会坐吃山空。” “咱要怎么赚钱呢?”魏缘音抱住膝盖,“咱需要好多钱,而且还要赶路,长期工也不现实。” “不用长期久留的,赚钱最快的方式么?”陈啼鸟偏过头,“只有试着去击退那些怪诞产物了吧?” 魏缘音长叹一声:“咱没有身份牌。” “要去登记吗?”施茜望接话到。 魏缘音摇头:“那样就没办法去见你们了啊。” 话题终止,陷入沉默。 卫庄紧握拳头,小声道:“我可以去登记,一起用我的身份牌就好。我能照顾好自己,可以,不用担心我。” “哈哈,”魏缘音轻笑,轻抚卫庄头顶,“谢谢,但是我不放心,咱没有钱频繁使用现在的城市公交,而且咱多半不会长久呆在这个小岛,让你自己住,很不安全,帮你找人收养,那离开后咱也不可能把你带走啊。” 卫庄垂下头,紧握的拳头松开,小声应到:“嗯。” 魏缘音收回手,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后,开口道:“我想,总有人和那些怪物冲突,冲突免不了受伤、死亡,我——可以去捡那些赏金猎人剩下的东西,或者在边缘地带贩卖急需品。” “很危险,而且,”陈啼鸟抱紧盒子,“不怎么道德,不是么?你真的不介意么?” “嘛,该怎么说呢?法无禁止即可为?”魏缘音挠挠脑袋,“难道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唉,”陈啼鸟低下头,“罢了,加我一个吧。” 魏缘音笑着点头道谢:“谢谢,不过,这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毕竟咱的复仇对象,按咱的财力、物力,多半只能咱自己来复仇吧,那么强的家伙,咱可能只有试试暗杀哦?那就当提前练练好了。” “这谁又能说清呢。不过,我建议你,”陈啼鸟看向魏缘音,“把脸遮好。总不能在复仇前就死在自己仇家手上吧?” “嗯,我会的,”魏缘音思考道,“我会找找有没有什么合身的、可以遮身形的衣服——不过,考虑到视野问题,不能把脸遮完……” 魏缘音说着说着,视线就落向了商人,商人摇头,魏缘音倍感可惜,收回视线:“看来行不通,不过说不定我可以试试自己缝一件?虽然很花时间,但掌握这项技能后,可以自己随时修补,倒也挺值。” 陈啼鸟笑到:“要试试用化名什么的么?” “哎!可以,”魏缘音脸上笑容绽放,“哈哈,这有点像古时候的侠客了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侠客哦?” “是么?那还真是巧啊。”陈啼鸟点头,也随着魏缘音笑出声。 第51章 枭鼠 绝弦逸 “那,敢问魏大侠的名号?”陈啼鸟将盒子放倒轻靠,带着幽默的语气如此说到。 魏缘音抬头,手放于下巴:“我想,要是我有代号的话,我想叫——枭鼠。枭雄的枭,鼠辈的鼠。” 陈啼鸟一听,心中升起别样滋味:“枭鼠么——好!非常好!” 陈啼鸟这一说,魏缘音反倒脸颊绯红,羞怯转头:“只是个随口的代号啦,那你呢?你要起代号吗?” 陈啼鸟抚过盒子,轻松道:“你起了这么个名字,我也不好意思敷衍不是?那就取个——绝弦逸,如何?” “这个好,很帅!”魏缘音点头附和,兴起,看向商人:“你也来一个如何?!” 商人停下手中动作,平静到:“商人。” “呃?”魏缘音思绪打结,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倒是陈啼鸟先发出笑声:“哈哈哈,天天叫你''商人'',我都以为这就是你名字了!你再用这个称呼,多少让我有种你实名上网的错觉。” “对哦,商人不是名字来着,哈哈哈哈,”魏缘音也笑得肚子疼,“这算什么?代号的代号?不过还是应该与平时称呼做个区分,以免被认出?” “不。”商人低沉回应。 陈啼鸟揽住商人肩膀,他一指商人脸上的布,笑骂到:“你看看这,就算换个称呼,不还是很好认么?没必要取代号,真的没必要,哈哈哈。” “嘿!我也要取个帅气的代号!”施茜望喜出望外站起。 “哎?你们也没必要吧?”魏缘音看向那两小孩,“出去肯定不可能带你们啊,带你们出去的话,这人员特征也太明显了不是?” 施茜望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巴下去,卫庄伸手拉住,小声说到:“但是这不妨碍我们取代号吧?” 语毕,施茜望再次昂起头颅,一拍卫庄后背:“对!卫庄说得没错!这一点都不妨碍我取代号!” 陈啼鸟轻笑点头:“确实,来,说说看,你们想叫什么?” “那我就叫,就叫……”施茜望呆在原地,尴尬一笑,“我还没想好。” 周遭又起一阵笑声。施茜望脸羞红一片,握紧拳头直跺脚,大声道:“嘿!你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嘛!” 嬉笑后,陈啼鸟眼光飘向那漆黑的入口:“可以进去了么?感觉有一段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加在意的是,”魏缘音扭头紧盯商人,“你不是尸体吗?你还需要呼吸?” 商人不紧不慢到:“没说过。” 魏缘音一听,快步走至商人身前,双手搭在他肩上,严肃到:“那咱生命安全就交给你了!要是出事,记得把咱捞出来放在通风的地方!” 商人点头,魏缘音转身走向向下的阶梯:“我来探路。” 卫庄竖起耳朵,拉住施茜望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慢着,”陈啼鸟拦下前进中的魏缘音,从包里摸出手电筒,“手电筒在我这儿,就由我来吧。” 魏缘音趁其不备一把夺下手电筒,打开,还算够亮:“现在,它在我手上了,我来。你们帮我望风,一旦发现不对,就立马叫我起来。” 陈啼鸟无奈抱紧盒子:“唉,罢了,你去吧,我帮忙看着,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大声呼救,我马上下来。” 魏缘音竖起拇指:“放心,遇到威胁我肯定叫得比警报器还响。” 见此情形,卫庄少见地主动上前,拉住魏缘音的衣服,小声到:“我,可以先去看看。” 魏缘音愣住,想起这家伙的能力后一拍脑门:“对啊!瞧我这记性,你这专业正好对口。那就交给你了!” 卫庄点头,伸出右手,指尖白色粒子闪过,白色柔光的蝴蝶慢慢舒展开翅膀,轻扇几下飞离卫庄指尖。 卫庄双眼底部出现白色蝴蝶纹样,视野随蝴蝶而去。 地下室内一片漆黑,蝴蝶带来的微光照亮货架,一排排分类整齐的物资陈列眼前。蝴蝶在屋内上下翻飞,巡视一圈后化作白色粒子消失。 眼部白色纹样消失,卫庄抬起头看向魏缘音:“没看见别的人,好像也没有别的长得很危险的东西,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魏缘音搓起卫庄的脑袋,她已经学会忽视那些白色的丝线,“那咱进去吧!” 沿楼梯向下,手电筒的光照亮房间,亲自下来才知道这里有多大,而那些物资的数量更是远超魏缘音的想象。 “哇!好多!”魏缘音先是惊呼,后开始捶胸顿足,“不能全部带走真的亏爆了啊!” “有就不错了,”陈啼鸟拉开背包,开始往里面塞东西,“尽可能拿吧,人不能太贪心。” “就是好可惜啊,只能看看,不能带走真的很可惜,”魏缘音带着怨气拿起吃的就往背包里塞,“算了算了,就当资助下一个幸运儿了。不行,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啊。” 陈啼鸟耳边净是魏缘音的叨叨声,他无奈摇头轻笑,却感觉脚下被拉动,他往下看,阴影攒动,浮出一张字条。 陈啼鸟扫了一眼魏缘音,魏缘音还在念叨,他快速捡起扫视一遍,嘴角上扬,将字条团在手中,向施茜望移去。 “你的包装满了么?”陈啼鸟装作漫不经心地拉开施茜望手里的包查看,手里字条滑入包中,“还没满啊,那你俩继续。”说完便离开这里,前往魏缘音的方向。 施茜望拉开字条一看,喜上眉梢,顿时所有委屈一扫而空,和卫庄相视一笑。 “魏缘音?”陈啼鸟跟在魏缘音身后,“要不回去以后把食物集中起来,交给一个人管理分配如何?” 魏缘音还在苦恼:“啊,行,我没意见,反正之前也是夜星一个人在管啦。”说完,她停下手头工作,埋下头:“那现在,交给谁来分配?我可不擅长这个。” “那交给我来如何?”陈啼鸟毛遂自荐到,“我也管了一阵子了,总归还算有点经验,不是么?” 魏缘音挠挠头:“可……” “嘿!我觉得可以!”施茜望急匆匆接上,“如果魏缘音姐姐不擅长的话,好像只能给陈啼鸟叔叔了哎?我们两个还小,商人好像不喜欢麻烦来着。” 陈啼鸟表情凝固,扭头看向施茜望:“是哥哥。” “好嘞,陈啼鸟叔叔。”施茜望冲着陈啼鸟摆出鬼脸。 “啊?”魏缘音有些迷惑,但手里动作还是没停,“好像也是,那就这么做吧。” 施茜望悄悄向陈啼鸟竖起大拇指,陈啼鸟不情不愿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第52章 失重 “我包装不下了,”魏缘音怪是可惜,她想再压实些,背包发出线崩的哀嚎,魏缘音可惜道,“啊,确实装不下了。那我等你们,完事咱一起回去。” “我也差不多了,”陈啼鸟抬头,合上背包链,将其一甩背上,“走。” 俩小孩手拉手,洋溢着快乐走上前,齐声道:“走吧!” 一行人走出地下室,轻声说笑着离去。 阴影兀地晃动,登时,地下室如鬼魅作祟般奇异,入口微光洒下,阴影于黑暗中起舞。 胡守安从阴影中站起,手轻抚货架,小声道:“我终于可以有点用了吗?” 他取出一罐汽水,嗤地打开握于手中。他靠在货架上,看向手中汽水:“你是清楚我能力才这么做的吗?” 胡守安举起汽水一饮而尽,将易拉罐掷出,撞在地上哐啷作响。 阴影中升起黑色触须,攀附于货架之上,将其拖拽着没入地底。 房间重归空荡,胡守安站在中央,轻声道:“谢谢。”语毕,他再次融入阴影,寻魏缘音一行人而去。 …… 地面上的白色丝线远比来时多,层层叠叠,让人窒息。 陈啼鸟见魏缘音面色苍白,上前询问到:“怎么了么?” 魏缘音抿紧嘴唇,眼睛瞪大,良久道:“这里,我看见的白色丝线多了好多,有些恶心。” 施茜望偏偏头,那星图出现在她眼中:“嘿!附近好像有几颗蓝色的星星,不过还有些距离,我们要小心了哦。” 魏缘音理清脚下丝线的大致走势,指向那聚集的方向:“我猜猜,是那边?” 施茜望查看星图,对比后点点头:“嗯,是的,确实有一个在那边,其他几个好像——在旅馆的方向?” “咱赶紧回旅馆,”魏缘音收回视线,对众人说到,“咱拿了东西就走吧,这太危险了。” 陈啼鸟神色一正:“我们应该去哪里?” 魏缘音揉揉额头:“咱去这海岛的港口吧?咱反正迟早要走,不如先在那边暂住,对了……” “施茜望?”魏缘音蹲在施茜望身前,“可以告诉我,另一颗金色星星,她的方向吗?” 施茜望眼中的星图再次展开,她仔细翻阅后认真道:“在那边!”她指向她所见的方向。 “那边?”魏缘音有些迷惑,“是,咱之前去的那个岛吗?” 施茜望坚定摇头,目光如炬:“不是!我们这里大部分都是海岛,所以我看见的星图,星星们都应该是按海岛聚集的,我在学校里见过地图,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家伙——在a区!” “a区么?”陈啼鸟思绪被拉到遥远,“很远啊。我想,路费大概不便宜啊。” “你以前住那边?”魏缘音倒是从没听过陈啼鸟提起他的家,有些新奇。 “不,”陈啼鸟摇头,抱紧盒子,“我只是小时候去过几次罢了。” “嘿,那也很厉害呀!”施茜望眼睛亮起,多少有点羡慕,“没想到陈啼鸟叔叔还去过a区!” 陈啼鸟无奈纠正:“叫哥哥。我没有比魏缘音大多少,年龄差应该在10年以内吧?” 施茜望眨巴眼:“嘿!那已经差很多了啊!” “罢了,罢了,”陈啼鸟将视线放回魏缘音身上,“走吧,先回去把东西拿了,不过要是可以,我们还能暂歇一晚,毕竟交了钱,不是么?” “听到旅馆附近有那些东西在晃悠,”魏缘音搓搓自己的胳膊,“我想我是睡不安生。” 陈啼鸟点头,笑到:“也是,那走吧,到时候再看情况。” …… 旅馆总算是近了,路上也还安全,魏缘音长舒一口气,看路上白色丝线变化,她还以为会出点什么事呢。 “可算到了!”魏缘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背了一路,我都快累死了!” “是了,”陈啼鸟晃动背包,笑到,“现在看见旅馆,轻松了不少。” 魏缘音也跟着抖抖背包:“是啊,那可不,我走路都轻飘飘的。” 地上那些白色丝线,开始微弱发光,忽闪间如呼吸一般。 魏缘音顿住,轻声道:“这是什么情况?” 还未等陈啼鸟询问,卫庄那边发出轻咦。 众人注视下,卫庄指向身前一物,仔细一瞧,竟然是一只蚂蚁? 蚂蚁飘在空中,还在一点点上升,三对足在空中不停晃动挣扎。 “嗯?”魏缘音背后窜过寒气,说不清的恐惧慢慢攀升,“这是——什么情况?” 地上白光一闪,肩上重量一轻,身体真正意义上变得轻飘,脚离开地面,悬在空中。 周遭物体也浮起在空中,树叶、垃圾,乃至车辆,一切都变得飘飘然,惊呼、尖叫夹杂哭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魏缘音不敢乱动,僵硬道:“怎么回事?”说话间,身体往后飘动。 “我也不知道。”现在的陈啼鸟死死抓住怀中的盒子,不敢松手。 施茜望倒是尽力板着个脸,但在卫庄缩成一团飘在空中后,施茜望没憋住笑声,就像发现了新游戏一样咯咯咯地笑起来。 魏缘音目光扫过,那商人居然还牢牢地站在地上,甚至还游刃有余,魏缘音不禁在心中大叹人与人的区别。 “该死!”远处传来谩骂。 魏缘音定睛一看,骂人的家伙穿着城市护卫队的队服,现在正在空中翻滚。 他暴躁地扯住伸过来的发光锁链。他身旁还有几人,也都抓着这锁链,锁链尽头收在另一人手中。 这收住锁链的人则是一手握住其他锁链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另一只手中探出更长的锁链,连接至前方墙壁,将众人拉扯过去。 魏缘音收回视线,小声道:“那些穿制服的家伙就是城市护卫队吗?久仰大名,这倒还是第一次见。” “看样子是了,”陈啼鸟点头,“不过问题是,我们怎么办?” 魏缘音后仰,飘在空中:“不知道哎?看样子,这也是那些怪诞产物搞出来的东西?” 陈啼鸟抬头,各式杂物在空中漂浮,宛如星空:“想来也是。” “倒还挺好看,”魏缘音看着眼前的景象,“如果我不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的话。” “哈哈,”陈啼鸟笑出了声,“难不成,我们接下来就得一直飘在这里当星星么?这可不好。” “我觉得,咱可以先试试找个东西固定下位置。”魏缘音思考片刻后回答。 远处传来巨响,以及激烈的砰砰声,在这里飘着甚至还能看见火光。 “啊,看样子打起来了?”魏缘音看向那方向,“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吧?那咱应该很快就能下来了?” 忽的,那方向漂浮的物品,开始缓缓移动,越来越快,竟然围绕一个中心公转起来,那莫名的力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离魏缘音一行人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不好!”魏缘音惊呼。 第53章 风暴熄灭 物体旋转形成的风暴呼啸碾近,魏缘音已经感觉到了那股拉力,她手脚并用试图后撤。 细长蓝光闪过,线缠上魏缘音的胳膊,魏缘音一怔,扭头寻找线的源头。 商人身前悬浮一颗水晶,几条线从水晶上抽出,连接众人。 商人走向旅馆,水晶亦跟着移动,细线绷直,牵引众人向前。 进入旅馆,魏缘音终于抓到了实物,胳膊上的细绳松开收回,魏缘音拉着柜台落回地面。 陈啼鸟也跟着落下,伸手拉住飘在空中的施茜望,连同抓住施茜望的卫庄,一起拉回。 几人贴于柜台,魏缘音小声道:“这里居然是水泥砌的,运气不错。” “我们不跑么?”陈啼鸟摸着柜台边一点点移动,“外面那场景可不容乐观。” “咱咋跑?”魏缘音拉着柜台边,轻飘飘的,“咱连正常走路都困难啊,还不如找个结实的地方躲一躲。” “那就这里么?”陈啼鸟又挪了回来。 魏缘音点点头,无奈道:“就这里吧,赌一把,希望能撑到城市护卫队解决,不然跑也跑不动,外边还没有遮挡,死得更快。希望这里足够结实。” 魏缘音埋下身,却被柜台下的人影一惊,差点松手,定睛一看,这人影是前台的小姐。 魏缘音一愣,但听听外边越来越响的碰撞声,便也毫不犹豫地钻进柜台下,紧跟着,陈啼鸟拉着两小孩也钻了进来。 不大点的空间里硬是塞了好几个人。魏缘音与前台四目相对,尴尬一笑:“好巧,你也在这里躲啊?” 前台尽量蜷缩身子:“嗯,真是好巧啊。” 没人接话,只听见外边逐渐靠近的各种怪声,地面都为之晃动。 见气氛凝重,陈啼鸟紧抱盒子,笑到:“没想到能有这种程度,也许我们生得平凡,但这下一定可以死得壮烈。” “你说什么怪话啦!”魏缘音反驳到,“没准能行呢?!” “速度。”商人低低的声音响起。 魏缘音发出“嗯”的疑惑声。 没等人回复,风暴边缘便笼罩了他们,一股巨力将众人按在柜台一边,挤压胸腔,无法呼吸。 哐哐碰撞之声如在嚼碎食物一般,看不见的柜台外升起黑色的屏障,试图拦截下飞速旋转的物体。 砰,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开屏障,带着墙体碎屑从魏缘音一行人眼前略过。 “坏了!”魏缘音心中哀嚎道,“根本拦不住!” 哐,又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穿过。紧接连成片的铛铛声靠近,灯光熄灭。 梆,柜台开了窗,一团已经辨认不出的东西,连带些许黑色液体,一同滚过众人身前。 魏缘音试图缩成一团,却被一股巨力按住无法动弹,眼看着那些高速飞驰的东西如子弹般肆掠。 碎片划破魏缘音的脸,那黑影贴近眼前。 商人眼罩下的双眼亮起强光,黑影停在魏缘音眼前,身上的巨力消失,魏缘音脑袋暂时宕机,瘫坐在地只呆呆注视那停下的黑影。 商人从柜台下走出,即使隔着一层布,也能看到双眼的光,周围旋转的物体骤停,不在前进,阴影也缩回暗处。 众人失去支撑,腿软得不行,魂不守舍。 魏缘音总算反应过来,开始急促而贪婪地呼吸。 “一次。”商人低沉的声音在魏缘音耳边响起。 魏缘音僵硬地转过头,靠在柜台边上:“什么?” 商人转过头,眼罩的布透出亮光,在黑暗中神秘异常:“只有三次。” 疾驰的物体在进入这里时停止,一众人还在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停在空中的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下,惊醒众人心神。 外边那恐怖的呼啸声也终于停下,乒乒乓乓掉落声如下雨一般。 商人双眼的光也随之熄灭,他以右手掩住双眼。 陈啼鸟从柜台底下撑起,他四肢还有些软,但仍然死死将盒子抱在怀中:“谢谢,这次要不是你,大概真的要上死亡名单了。” 商人没有回应,只是捂住眼睛。 魏缘音从柜台底下钻出,靠于柜台:“让我缓缓。” 商人放下手:“出去。”说罢,自己走出旅馆。 魏缘音见状,强撑着也跟上商人,陈啼鸟拉起还在懵逼状态的二人一并走出。 走出旅馆,站于空旷处,望向远方,灯光全灭,水管爆裂,水在街道上肆意流淌,将一地的碎屑冲散。街道、楼房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时不时响起巨物轰隆倒塌之音。 此时只有星空依旧灿烂,城市的一角陷入死寂。 魏缘音长叹一声:“也许,只剩咱活着了吧?” 陈啼鸟抱紧盒子:“至少还有护卫队活着?不然可结束不了。” 两人对视,长叹。 …… “这事件,吾不会怪罪各位,”圣女魏缘音将资料丢下,“是吾的失策,吾竟忘记了告诉各位推迟,请各位原谅。” 她少有地愠怒道:“但,各位,尽快找到她的位置,否危险系数太高,计划将无法推进。” 会散,李思越整理好衣装走上前:“你在担心你的妹妹?” “也许吧,只是吾这次着急了些,”圣女魏缘音抬起头,露出温和的微笑,“不过吾确信,她没有死。” 李思越点上烟:“你在这方面格外自信。” “当然,吾可是神的使者,”圣女站起身,昂起头,“不过,吾想听你说说,程曦发最近去了哪里?” “她去看她的哥哥,”李思越吐出烟雾,“只是看看。” 圣女揉起额头:“最好,如你所见,外边现在很危险。” …… 黑夜下,一行人坐在废墟中。 魏缘音找到商人,小声道:“你说的三次,是指——只保护咱三次吗?” 商人点头,没有更多言语。 “那,”魏缘音看向商人,紧握拳头,“三次后,你会离开吗?” 没有任何回应,无法得知他的答案。 魏缘音抿紧嘴唇,转身离去。 …… 陈啼鸟取出提琴,忘我地演奏。 曲罢,陈啼鸟放下提琴,对魏缘音说到:“我们还活着,值得庆幸,不是么?” 魏缘音有气无力地点头。 陈啼鸟将提琴收起,紧抱盒子,郑重到:“你知道么?这次我们运气还算不错。这能力对人的影响没有那么大,否则,我们现在应该会是一张薄薄的饼。” “你想说什么?”魏缘音瞟了陈啼鸟一眼。 “你真的还要继续吗?”陈啼鸟认真到,“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敌人,远比这强,不是么?” “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们可以就近找个工作,平静地活下去,”陈啼鸟抱住盒子,轻声道,“如果你选择继续……” “停,”魏缘音打断道,“我不会放弃,就算敌人再强,我也不会放弃。” “如果你选择继续,”陈啼鸟笑着,“那我,奉陪到底。” “好啦好啦,我只是一时的难受,”魏缘音站起身,“毕竟我可是''枭鼠''啊!怎么可以停在这里?” “我看看能不能乘机回去把咱的东西拿出来。”魏缘音走向旅馆,“这里在影响的边缘地带,这楼看上去没出什么大问题,一时半会应该塌不了” 陈啼鸟保住盒子,站起身:“现在回去可是危险十足,我不放心,一起吧,快去快回。” “嘿!?”施茜望从地上蹦起,“那我们呢?!” “去去去,”陈啼鸟挥手道,“找商人玩去。” 第54章 风波再起 看着千疮百孔的楼房,陈啼鸟严肃道:“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拿么?只是为了物资的话,建议不进去。” 自那风暴停歇后,白色丝线如浪潮般退去,但魏缘音眼中的旅馆仍然包覆着一层白色,很是奇怪。 她抬起头:“玩偶还在里面,你可以在楼下帮忙看着,我去去就回。” 那前台的小姐见二人站在旅馆前絮絮叨叨,走上前询问:“请问你们这是?” 魏缘音看向她:“我要回去拿东西。” “我不建议,”前台摇头,眼里流露出某种向往,“不过是你们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异能者嘛,多好。” 她礼貌一笑:“门禁应该用不了,你们拿钥匙吧,给。”她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递与魏缘音:“哝,上面有写房间号,你们看着开。” 魏缘音收起点头走入旅馆,阴影蹿出跟上,陈啼鸟摇头,抱着盒子也进入旅馆。 …… c区,12议会再度召开,落座之人却大多换了面孔。 赵执愿坐于贰号的位置,眼睛跟随台上之人移动,思绪却翻飞至云霄之上。 会散,壹号李饕离座,赵执愿迅速跟上。 “小赵啊,”李饕缓步向前,“听这新人的报告,你对这次事件有什么想法吗?” 赵执愿看向李饕:“我脑海里是有些想法,但尚不明了,恳请您提点一二?” “这次,损失惨重。”李饕直视前方,“你有想法什么就说什么想法。” 赵执愿隐去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平静道,“经您这么一说,我所思所想倒是清晰了不少,有了个大概的方向。” 李饕还在前进:“讲。” 赵执愿扶正眼镜,说道:“第一点,我想征收相关税务,用作城市护卫队的工资以及城市基础设施维护,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第二点,开设相关保险,让百姓平时多余的资金得到妥善保管,在灾后不至于无依无靠。第三点,加大对异能者的保护与优待,他们是战斗的有生力量。第四点,逐步取缔旧币,而后增发新币,上调物价。第五点,搞好相关宣传……” …… 魏缘音走上楼梯,一眼看去,走廊尽头站着一陌生人。 那人头戴兜帽,身着污浊深色上衣,头低垂看向地面,双手插兜,面向空窗,背朝魏缘音二人,口中似乎在低声轻语着什么。 “好奇怪的家伙。”魏缘音收回视线对陈啼鸟小声道。 陈啼鸟搂紧盒子,压低声音:“别管他,先拿东西,拿完我们赶紧走。” 魏缘音点头,挑出房门钥匙,打开门,与陈啼鸟一同走进房间。 房间内无法开灯,伸手不见五指,陈啼鸟打开手电筒,一片破败,所有东西都堆在房间一侧,二人借着光在那垃圾堆里翻找。 …… 白色蝴蝶在夜空中穿梭巡逻,一圈后仍无所得,便散作白光。 “施茜望,抱歉,我没有看见活动的东西,”卫庄歉意地挠挠头,“那边只是有点碎玻璃,我确实没看见人哦?” 施茜望焦急地握住卫庄的手:“嘿!相信我!我真的看见有两个那种蓝色的星星啦!” “我,”卫庄撇过头,小声道,“我再试试。” 施茜望迅速点头:“嗯嗯!就交给你了!” 商人手里依旧沙沙声不断,木屑散落一地。 …… 扒拉出有用的东西后,魏缘音推开房门准备离开。 二人走了几步,魏缘音向后看,那古怪的家伙还在。 那个人已经转过身正对二人,双手捂住脸,发出呜呜声。手上有铁片穿插,淌下的红色与指间流出的暗红色液体混合,染湿衣服,顺着滴在地面上。 魏缘音轻拍陈啼鸟后背:“喂,他好像受伤了?应该就是刚刚那个风暴造成的吧?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咱要不给他叫个救护车?” 陈啼鸟慌忙扯住正要前去询问的魏缘音,压低声音:“你傻了么?刚刚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活下来?” 陈啼鸟拉住魏缘音胳膊就往外走:“别管他,走吧。” 魏缘音一寻思,也对,她边走边回头看,那可真是奇怪的家伙。 不料,那人见魏缘音二人离去,放下双手,他脸上净是横竖不一的铁片,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魏缘音咽下口水,反倒扯住陈啼鸟,小声道:“走走走走,咱赶紧走,这东西不像是人。” 不等陈啼鸟反应,身后尖啸声起,那东西冲上前来。 …… 黑夜中蝴蝶还在巡逻,施茜望焦急地徘徊,她转过头:“商人?” 商人手中沙沙声不断,在他身后,玻璃反光闪起。 施茜望伸手,尖叫:“快躲开!” 一块尖锐玻璃刺穿商人的身体,反射微光,黑色腥臭的血液流出。 …… 尖啸声近,陈啼鸟举起盒子转身,那东西手掌撞在盒子上,陈啼鸟踉跄后退连带着魏缘音一同摔坐在楼梯口上,盒子掉落在地。 那东西受激,铁片刺破皮肤钻出,血液迸射,活像个红色刺猬。他再次高举手臂,向地上二人砸来。 陈啼鸟整个手臂仍然酸麻,他伸出手,盒子却被魏缘音率先举起挡在二人身前。 铛的巨响,二人一齐摔下楼梯。 那怪物正欲追赶,身侧阴影升起黑色触须卷住他的身躯,将其拉回贴墙。 楼下陈啼鸟强忍背痛起身,拖拽紧抱盒子的魏缘音站起,向外逃去。 …… 商人看向那尖锐的玻璃,侧身伸手抓住身后偷袭者,捏断身后与偷袭者相连的玻璃。 他站起身,单手将那怪物提起。那怪物半边身子都是如玻璃一般的材质,连头发也透明剔透。 商人拔出插在身上的玻璃,腐臭的血液溅出,他看向溅出的血液,摇摇头。另一只手划过圆圈,形成透明液体圆环,液体下落,一颗水晶落入他手中。 他将水晶贴于怪物身上,水晶融入那怪物的身躯,怪物停下动作,身体如融化般滴下,变作地上一滩清水,渗入地面。 商人收回手,衣服再次整洁,再次盘坐,手中木块出现,响起沙沙之声。 施茜望拉着卫庄后退几步,咽下口水。附近的那位前台小姐更是害怕,另寻了个遥远角落坐下。 第55章 脱臼,此处可有医院? 这一晚上还真是格外刺激,施茜望紧紧挽住卫庄,眼神飘忽。 不一会儿,施茜望远远一瞧,陈啼鸟与魏缘音二人狼狈走来。 “嘿?发生什么了?”施茜望从地上蹦起。 陈啼鸟摆摆手摇头,没好气地找了块空地坐下,却是“嗷”的一嗓子痛叫。 “唉,那旅馆里还有一个怪物,”陈啼鸟挪动身体,换成稍稍没那么疼的姿势,笑到,“我们差点没跑出来,不过好在它没追,要不,你就可以给我们买花圈喽。” 施茜望噗嗤一声:“嘿,你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挺好啊。” 陈啼鸟附和几声轻笑,看向还站着的魏缘音:“怎么?还不舍得还我了么?” 魏缘音紧抱盒子,面露苦涩:“我也想还你啊。” 陈啼鸟站起,走上前:“有什么问题么?” 魏缘音摇头,无奈道:“好像,我左边胳膊,嗯,感觉是手肘那儿,它脱臼了。” 她环抱盒子,左臂压在右臂之上:“我不敢乱动,有点疼。要不你试试能不能直接把盒子抽走?这玩意还怪重的。” “呃?罢了,”陈啼鸟顿感头疼,“我试试,实在不行,就得麻烦你帮我多拿一会儿了。” 陈啼鸟小心翼翼托住盒子,魏缘音右手松开,缓慢移动调整,抓住左前臂。好一阵儿,盒子终于取出。 陈啼鸟重新搂住盒子:“那现在,我猜你需要一名医生。” “不用猜,我就是需要医生,”魏缘音将前臂收在胸前,看上去还怪可怜,“这玩意能自己好么?” 陈啼鸟摇头笑到:“我可没试过,没经验啊。不过保险起见,找个医院瞧瞧吧。” 陈啼鸟示意魏缘音别动,说到:“你站在此处不要走动。” “你要去给我买橘子不成?”魏缘音笑出声来。 “当然不。我要是你父亲,那就不是买橘子,而是进局子了,不是么?”陈啼鸟挥挥手,“稍等,我去问问那个前台这边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说罢,陈啼鸟快步走至前台小姐身前:“你好。” 前台小姐一惊,抬头应到:“怎么了,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陈啼鸟笑问:“你知道这边哪里有可以治脱臼的医院吗?” “医院?坐车去城里看看,毕竟异能者组成的医院更加好一些?”前台小姐思索着,“如果不是很急,可以再等等,过会儿城市护卫队就要封锁这里,计算损失以及清点存活人员。” “往常都会在一两天后选几个幸存者带进城去录笔录,”前台有些紧张道,“这次只剩下我们,肯定是我们进城,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陈啼鸟一指魏缘音:“不了,你看她,可能有点急?告诉我们最近的医院就好。” “最近的?”前台人员绞尽脑汁,“这边的医院之前因为异能者医生出现的缘故,关了不少。还剩下三家,看这情况,有两家应该已经没了,你去那边看看剩下的那家。” 前台小姐指出一个方向:“你往那边走,可能比那个边缘还要远一些,那边有条街,看见雕像后左转,街口上有家小诊所,中医的,应该可以。” 陈啼鸟道谢欲走,那前台小姐叫住他,道:“还是建议去异能者医院看,方便些。现在药物什么的都会优先供给异能者,去传统医院还需要自己买药带去,太麻烦了,还不一定能治好。” “我们先去瞧瞧那个中医,”陈啼鸟点头,“如果实在不行,再去城里。” …… f区港口比起往日繁荣已经衰落不少,程曦发走下船,取出徽章别与胸前。 街边茶馆闲坐人群中,一人站起,喜笑颜开迎上前来,简短几句寒暄后引程曦发走入茶馆静室。 一面黑色旗帜挂于房间正中央,上绣一荆棘环绕的白色玫瑰。 “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那人谄媚到。 “我来完成圣女所派任务,”程曦发按下慌张,平静道,“寻出她的妹妹,早日带来和平。” 那人作思考状:“可如何确定圣女大人的妹妹就在我们岛呢?” “你在质疑圣女的全知!?”程曦发佯装怒斥。 “不敢不敢,”那人匆匆摇头,“我这就去查。” 程曦发并不确信圣女的妹妹是否在这里,只能从之前所派任务推断,李思越曾前往g区执行任务,圣女也曾言她的妹妹离开了g区,那最近的岛屿便是这里——f区。 “如果不在,那就只能推说是你办事不力了吧?”程曦发在心中道歉到,“非常抱歉。” 见那人欲走,程曦发拦下道:“慢着。不可大张旗鼓引人注目,尤其是避开上者管理局,我们还不能暴露。” 那人停下行礼:“得令。” “如果一时间没有头绪,”程曦发嘱咐道,“可以从无能力者、经济困难者,这两方面下手。” 程曦发在圣女身边已久,凭默默收集的信息也多少给那未曾谋面的圣女妹妹作了画像。 …… 一行人从废墟中走出,混入还算热闹的街道。 施茜望、卫庄二人紧跟魏缘音身后,时不时便回头看看吊在队尾的商人。 魏缘音有些好笑,道:“他肯定丢不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施茜望白了魏缘音一眼:“嘿!谁担心他丢了啦!”说完支支吾吾,小声道:“我就是有点怕他。” “他做什么了吗?”魏缘音好奇心起。 施茜望抬头认真到:“嗯,让我想想,他被怪诞产物捅了一刀。” 魏缘音一惊,扭头看向商人,商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魏缘音回想起与商人见面时的场景,释然道:“不是和你们解释过嘛,他本来就是尸体变的,不会死很正常啦。” “可是,”施茜望回头看了一眼商人,小声道,“他把那个怪诞产物变成水了哎。” “水?”魏缘音拎着自己的左前臂,愣住,“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施茜望小声重述那故事,听得魏缘音啧啧称奇。 魏缘音想伸手去摸施茜望的小脑袋瓜,可右手刚松开,左胳膊就是一阵痛苦,赶忙收回,继续维持自己这憨厚的姿势,安慰道:“安心,反正又不是对咱用的,更何况他才救了我们没多久哎!” “好像,也是?”施茜望挠挠头。 “到了!应该是这儿,”陈啼鸟在队伍前头冲魏缘音喊到,“走,你去瞧瞧。” 第56章 前往港口的旅途 门可罗雀,处热闹之间,无人光顾。门贴一副对联,右是“但愿世间人无病”,左道“何惜架上药生尘”。堂前,一位须发俱白的老人合目正眠。 魏缘音轻嗅,小声道:“这边药草味没想象中那么重?” “可能与那条规定有关么?药物优先供给异能者,”陈啼鸟摇头,抱紧盒子,“说是为了保护城市有生力量,如果真能如此也好,但……” “罢了,”陈啼鸟笑到,“至少这店还开着,看看吧,能不能治。” 魏缘音见那老人睡得正好,便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他睡得正香呢,要不咱等会儿?” 施茜望疑惑偏头:“嘿,你可是来看病的哎!” 没等魏缘音回应,施茜望就蹦到老人身旁:“医生、医生!醒醒,有人来看病啦。” 老人立即睁开眼,直起身:“病人在哪里?” 施茜望指向魏缘音:“就是她,好像是脱臼。” 老人一捋胡须,冲魏缘音招手:“过来吧。” 检查完毕后,老人倒是放松不少:“还好只是脱臼,问题不是特别严重。你们有绷带吗?” “有有有,”陈啼鸟迅速从包里翻出绷带,恭敬递出,顺便问道,“绷带现在也被管制了么?” “是啊,”老人摇头,叹息道,“连创可贴都买不到咯。” …… 魏缘音打上绷带,左臂悬挂胸前:“谢谢医生,多少钱呢?” “这有什么,该做的,”老人和蔼笑道,“反正这里马上要关了,这次就不要钱吧,当我做件好事。” “啊?为什么要关?”魏缘音倍感疑惑,“这不是挺好的吗?” 老人摇头:“我付不起租金喽,也好,那些新开的医院效果更好。” “那你这次都必须收点钱,”魏缘音皱起眉,“说什么都得收,不然我良心可过不去。” “对啊,你多少收点,”陈啼鸟随即附和道,“这医生啊,可不能搞特殊对待。” …… 几人与老人来回推让,总算是把钱给了出去,兴高采烈离开诊所。 走了一截,魏缘音与陈啼鸟对视一眼。 陈啼鸟看向魏缘音的手:“锻炼身体。” “对,”魏缘音点头坚定道,“锻炼身体。” “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脱臼”魏缘音捏紧右拳,咬牙切齿道,“明明是个很帅的动作,现在一点都不帅了!” “这样么?”陈啼鸟抱紧盒子,“我倒另有看法,我想跑得更快,我们没有能力,硬碰硬可不好。” “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施茜望昂起头。 “往港口那边赶路吧?”魏缘音点头道,“沿着城市边缘走,还可以去捡个漏。” 施茜望眨巴眨巴眼:“万一又碰到那些怪物呢?” “我算是明白了,”魏缘音指向自己的眼睛,“我看见的,那些白色线多地方,下次打死别去,绝对有怪!” “你上次不是说城市里全是线么?”陈啼鸟笑到,“全是怪物不成?” 魏缘音挠挠头:“不清楚啊,反正城市边缘没那么多线,有变化还看起来清楚些。” “安全起见,”陈啼鸟轻拍盒子,“你和施茜望、卫庄配合些,多看看,验证验证吧。” “行,”魏缘音点头,对施茜望、卫庄一笑,“那接下来就麻烦二位了。” “包在我身上!”施茜望昂起头,拍拍胸脯,卫庄拉住施茜望的手点点头。 …… 城市边缘,怪诞产物频频袭扰,哪有城市内轻松?攒攒钱,前去城市中心觉醒能力,人们乐此不疲。觉醒成功,留在城市,觉醒失败,或成为那怪物的一员,或被遣返城外。 加之那些怪诞产物造成的灾害,早已难辨房屋归属,藏污纳垢,倒也方便了如魏缘音这般的流浪者。 近一周的行进后,一行人才来到这里,距目标地点还有些距离,一路上忙上忙下,在城市边缘奔波,抢死人东西,做活人生意。 魏缘音借着天光,缝纫手中衣裳,没一阵她放下手中布料:“啊,来个成品让我参考参考吧!为什么我整出来那么难看啊?!” 目光落在商人身上,魏缘音站起身,揪起商人那古怪的袖口,仔细寻找,然后绝望松手:“你这玩意咋没缝合线啊?!” 商人收起手中的木料,拉回袖子,一言不发。 魏缘音扶额,却是碰到了头上伤口,魏缘音手挪开,“嘶”的一声。 她收起布料,正巧门以特殊的规律被敲响,魏缘音打开门,将陈啼鸟迎进房间。 “这次有遇到什么事么?”魏缘音轻声询问。 陈啼鸟摇头:“没有,一切安好,碰上有个赏金小队全灭,我去捡了他们东西。” “收获颇丰啊,”魏缘音小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等你伤好吧?”陈啼鸟看向魏缘音脸上的淤青,“下次多加小心,让卫庄好好观察一下交易人员后再出去,知道了么?” “下次我绝对不把交易品带身上了!”魏缘音咬牙切齿道,“天知道他们会用抢的啊?白跑一趟还挨了一顿打,亏死。” “唉,你多加休息,”陈啼鸟摇头道,“我们再想想交易的方式还能不能改进。” …… 照地图上来看,距港口已经不远。周遭怪诞产物的出现减少,总算有了点城市的模样,居然还能看见完好的路灯,真让人惊奇。 也许再有几天就可以到了吧? 魏缘音将手中衣服穿上,转了一圈,仔细查看:“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至少能穿!哈哈哈,这样一看,也不是不行嘛。” 魏缘音忽略肌肉的酸痛,急匆匆跑去找到施茜望,双手叉腰仰头笑道:“你还说我不行,你看,我做出来了!服不服!” “居然真做出来了?!”施茜望略显讶异,“哇,真的很厉害哎!” 卫庄紧紧挽住施茜望的手,眼里挤满羡慕之情。 魏缘音在施茜望的一声声赞美之中,昂着头,洋洋得意,放声大笑。 此时,陈啼鸟走来,将魏缘音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确实不错,挺帅,是收袖曳撒么?哪里来的想法?”陈啼鸟一点头,笑到,“确有大侠的风味,就是这运动鞋有些出戏。” “当然帅啊!这可是按着我记忆里,电视上那些帅气飞鱼服缝的,哈哈哈哈,”魏缘音摆起pose,“运动鞋都是小问题啦,帅就完事了!” “你这曳撒上面没有纹样,可称不上飞鱼服”陈啼鸟轻拍魏缘音,笑着,“但纯黑色确实很帅。” 陈啼鸟仔细想后询问道:“那你这没有遮面的东西么?” 魏缘音愣住:“呃,没有。” “没事,”魏缘音一拍大腿,“我可以用口罩和帽子嘛!” “嘿!可是古代大侠不都是斗笠和面纱嘛?”施茜望小声嘀咕道,“口罩、帽子和这身衣服,感觉不搭啊。” 魏缘音耷拉下来:“是啦,但面纱影响视野,斗笠影响行动,我又不是真大侠,不会武功也只能这样了吧?” 第57章 消失的布娃娃 前往e区的费用倒也不高,只需要再攒攒就够,在那之前,魏缘音一行人还需要暂留此处。 不过港口的生活也还算平静,虽比不上灾难之前,但也好过魏缘音之前呆的地方。 秩序井然,甚至还可以租房,除了偶尔断供的水电,几乎没有其它缺点,也许这是因为怪诞产物不怎么来的缘故? 天色渐晚,寒风一吹,人便知隆冬将近,拢紧衣裳。 陈啼鸟与施茜望、卫庄二人交流几句,便将斗篷塞进背包,卫庄亦放出蝴蝶跟上。 魏缘音瘫在床上:“现在就出去吗?” “是了,”陈啼鸟坐在床边,“怎么?不想动?” “啊,锻炼完还得外出,”魏缘音翻了个身,“作孽啊。”说罢,还是坐起身,拉来背包,将衣服往里面一塞。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陈啼鸟站起身笑到,“能者多劳不是么?” 魏缘音直摇头:“走吧,咱快去快回。” …… 小摊小贩一路挤满,这里是新开的集市,异能者领取记录仪后,也可来到这里采购所需,穿过集市,便可进入边缘开始狩猎。 倒也是为数不多的异能者与其他人混在一起的地方。 魏缘音带着背包拐进厕所,再出来时已经披上曳撒伪装,白色蝴蝶飞来,引魏缘音向前。 跟着蝴蝶终于再次找到陈啼鸟,她轻拍身披斗篷的老熟人:“可以了,走吧,绝弦逸。” 二人隐入奇装异服的人群,向城市边缘移去。 总有些异能者喜欢穿得古怪来彰显自己的不同,倒是让这集市看上去如万圣节一样荒诞。 “说起来,上者管理局还没打算把那些武装撤回去吗?”魏缘音小声道,“天天被人用炮比着,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啊!” “估计不会撤了吧?”陈啼鸟感慨道,“他们生怕再放一个怪诞产物进去。上一个放进去的威力如何,你我二人还不够清楚么?” 魏缘音有些委屈:“但是这种行为,就好像在说''你们这些城市边缘的人很危险''一样。” “哈哈,是么?”陈啼鸟笑到,“我倒觉得更像是在说''你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过,无可厚非,”陈啼鸟看向城市方向,“毕竟,他们有理有据。怪诞产物足够危险。” “好吧,”魏缘音勉强同意这个说法,“那接下来,咱目标在哪里?” “有个小队在破渔船附近躲藏,卫庄发现他们现在带有重伤成员一名,”陈啼鸟思索道,“据施茜望所说,他们大多为2星能力者,自愈能力非常差。” “哟,咱这次不做跑腿生意了?”魏缘音挑眉笑到,“看来今天有治疗师在附近接单?” “是了,我和他谈妥了,对方要价5新币一人,我们赚中介费2新币就是,顶多退让1新币。”陈啼鸟抬手,白色蝴蝶落在他手上。 “我这就去沟通,”魏缘音笑到,“等我好消息。” 陈啼鸟将蝴蝶推向魏缘音,蝴蝶得到指令停在魏缘音肩头,陈啼鸟笑到:“汇合地点交由你来决定。” “定不负众望!”魏缘音转头离去。 …… 破船下,四人在这里停留,队长章研取出绷带替孟思齐包扎。 “没听见那怪物的声儿了,”于涛从船的残骸上跳下,“咱赶紧带小孟回城治疗。” “说的简单,不包扎的话,”罗文骂道,“能不能回去都是问题。” “唉,我这不也是心急吗?”于涛来回徘徊,焦急道,“你说我们辛辛苦苦图个啥?我们有这能力不也还得来这边受苦嘛?”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就把钱留着自己花,去什么城市中央碰运气啊?”于涛双手一摊,“你看看现在,我们能力又不怎么样,还得受这罪……” “闭嘴!要不是这能力,你早就被赶出城市住在这附近了!”罗文反驳道,“你没变成怪物都算你三生有幸!” 于涛看向罗思文:“可是,我们……” “都闭嘴!”章研大声道,“既然那么有精神,就给我出去开路!” 章研的声音压下二人的火气,此处再次安静。 “包扎完了?”罗文上前小声道,“孟思齐她没事吧?” 章研眉头稍舒:“还好,不能再拖了,我们得赶紧带她回去治疗。” “这边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罗文摇头,“希望接下来不会再遇到什么事情。” 船那头走出一人,众人警惕后退。 那人一袭黑衣,缓步走来,正是魏缘音。 “各位晚上好,”魏缘音紧绷肌肉,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我想各位需要帮助。” 罗文上前一步:“你想做什么?” 魏缘音回复:“我想同各位商量商量,我知道有个治疗师在附近,各位只需支付8新币,我就带她前去治疗。” “8新币?!”于涛叫到,“我们出来一趟才赚二十几的新币!” “8新币换一条人命,”魏缘音摊手,“难道不够值当吗?” 见众人还在犹豫,魏缘音补充道:“我还可以带各位前去更加安全的地方,毕竟顾客安全,我才能做生意。” “我同意,”章研点头,指挥道,“罗文,把钱给她。” 罗文取出身份牌,魏缘音摇头拒绝:“我只收现金。” 罗文翻出钱夹点出八张递与魏缘音,魏缘音收下将新币一卷,夹带字条绑在蝴蝶上,白色蝴蝶晃晃悠悠飞起离开。 魏缘音转身:“跟我来。” 罗文与于涛用轿杠式双人搬运,抬起孟思齐。 …… 绕开白色丝线密集之地,魏缘音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章研见一路上平静异常,轻声询问起来。 魏缘音头也不回:“叫我枭鼠即可。” “枭鼠吗?”章研点点头,“听说过,在这边还算小有名气?” “虚名而已。”魏缘音继续走着。 …… 目的地是一间空房,几乎没有白色丝线覆盖,陈啼鸟带着一名陌生人早在此地等候。 那陌生人见魏缘音一行人走来,迎上前去表明了身份,罗文、于涛放下孟思齐,等待那人治疗。 魏缘音与陈啼鸟靠在墙边,静待这场交易结束。 魏缘音看向角落,那里竟放有一兔子玩偶,白色的一只,脖子上还打着红色蝴蝶结,蝴蝶结底下还有两颗纽扣,像个小绅士一般。 魏缘音想起施茜望,对陈啼鸟压低声音道:“你说,咱队里那俩小家伙,会不会喜欢布娃娃?” “可能会吧?”陈啼鸟转过头,“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就是看见那边放了个娃娃突然想起来的,”魏缘音指向那角落,皱起眉,“嗯?娃娃呢?” 陈啼鸟也顺着看去,空空如也:“看错了吧。” “嗯,”魏缘音耸肩道,“应该是。” 第58章 怪事频发 从黑暗的边缘脱离,魏缘音、陈啼鸟二人返回集市,换回衣服,沿集市走着。 路灯下敞亮一片,各色商品一应俱全,吆喝叫卖此起彼伏。 “我还是觉得可以给他俩带点东西回去啦,”魏缘音喃喃道,“毕竟他们在屋里自己玩挺无聊的吧。” “先问问他们想要什么吧?”陈啼鸟沉思,“万一带了不喜欢的礼物回去,也不太好。” “有道理,”魏缘音点头,“咱先问问。” 头顶路灯忽闪,人群暂停发出惊咦,灯灭,商贩挂起小灯,人借着这点微光继续生意。黑压压的一片,白光蓝光照在人脸上,一时间竟如鬼市一般。 魏缘音无奈摇头:“这又是哪儿被断了?” “希望不是他们附近,”陈啼鸟脚步加快,“我们赶快回去吧。” …… 停了电,人影渐稀,都各自回屋早早休息,就留下这条空荡荡的街,让阴暗角落的生物乱窜。 敲响自家房门,咔哒一声,俩小小的人影迎出,总归是放下心来。 魏缘音与陈啼鸟二人走进房间,关上门。 “施茜望、卫庄,”魏缘音俯下身,急切询问道,“今天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哦,”施茜望摇头道,“就是停了电,有些不方便。” 魏缘音直起身,把背包丢在一旁:“总之,没事就好,停电什么的,小事啦。” “那咱早点休息吧!”魏缘音打个哈欠,“赶明儿还得起床锻炼呢。” 陈啼鸟轻咳一声:“还有么?” “哦哦!”魏缘音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俩……” 门发出吱呀一声长叹,缓缓打开,寒风乘机钻进房间,呜呜吹响。 “哎?”魏缘音走上前再次把门关上,“刚刚没关好吗?” 她确认再三后耸肩:“不管啦!” “施茜望、卫庄,”魏缘音蹲下揽住两个小孩,“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施茜望喜出望外道:“我想要个布娃娃!” “我,”卫庄小声道,“我想要一本书,故事书。” “行!”魏缘音点头笑到,“我明天就给你们带回来。” 魏缘音站起身笑到:“现在!咱先休息吧!” …… 临近天亮,魏缘音被窸窸窣窣声吵醒,迷糊间看见一个白色的小小声音,一惊,再看时已经消失不见,魏缘音揉揉头:“睡迷糊了?” “是幻觉吗?”魏缘音眯着眼,“不对,每次我以为是幻觉的玩意儿,好像都是真的啊?” 她小心从地上起身,回头观望,床上那俩小孩睡得正香。她把视线转回,轻手轻脚开始翻找。 一无所获,还不小心把陈啼鸟也一并吵醒。陈啼鸟站起身,压低声音:“怎么了?在找东西么?” “不是,”魏缘音悄声回答,“我刚刚好像看见这里站着个什么东西。” 陈啼鸟翻出眼镜戴上,细细观察:“看样子,你没找到?” “嗯,”魏缘音把东西放回,“算了,等睡醒再看看。” “好,”陈啼鸟点头,“我去让商人多注意些。” 又一阵忙活,二人再次睡下。 …… 第二天夜晚,魏缘音与陈啼鸟再次出去,卫庄放出蝴蝶跟上,施茜望眼中也常翻过星图,时不时与卫庄说上两句。 砰,有东西掉在地上,惊醒沉浸星图的施茜望,施茜望皱起眉,走起来四处寻找。 卫庄轻声询问:“怎么了吗?” “有东西掉了,”施茜望又转了一圈,“我没找到。” “嘿,东西要是坏了的话,会被说吧?”施茜望有些着急。 “魏缘音姐姐不会说我们的哦,”卫庄想了想,稍微偏过来点,“你可以问问商人?有东西掉了的话,他说不定看见了。” “嗯嗯!”施茜望转向商人,“嘿!商人,请问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东西掉地上啊?” 商人点头,手中还在继续转动他的东西。 “那,请问你知道那东西掉哪里了吗?”施茜望凑上前。 商人朝柜子下一指,收回后再没有其它回应。 施茜望趴下往柜底下张望,果不其然看见有只笔躺在深处。 “滚那么进去嘛?”施茜望取来扫帚将笔挪出。 看着笔,施茜望挠挠头:“嘿?这支笔不是放抽屉里的嘛?是谁用了没放回去啊?”说着再次把笔塞回抽屉。 …… 魏缘音与陈啼鸟再次归来时,魏缘音手中各提着一个袋子。 魏缘音刚进门就兴冲冲叫来施茜望、卫庄二人蹲下,她解开口袋,取出书和熊娃娃,期待地塞给两位小孩。 施茜望连忙道谢,嘴上欢呼雀跃赞美之声涛涛不绝。卫庄紧紧抱住新书,竟快要哭出来一般,不断道谢。 魏缘音摸摸二人的脑袋瓜,捧起卫庄的脸:“真的是,这有什么啦,你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 卫庄重重点头:“嗯,谢谢魏缘音姐姐,谢谢陈啼鸟哥哥。” “施茜望,你看看人家,”陈啼鸟搂紧盒子笑骂道,“你收了礼物还叫叔叔,不厚道啊。” 施茜望比出鬼脸,吐舌:“谢谢陈啼鸟叔叔!”还特意把叔叔二字咬得特别重。 嬉笑着,陈啼鸟与魏缘音接连入睡,两个小孩却是激动异常,转辗反侧,最后干脆坐起身,相视一笑。 施茜望蹭蹭怀中的泰迪熊,对卫庄轻声道:“你为什么要了一本书呀?” “我喜欢看书,”卫庄压低声音,抚摸书的封面,“书能让我暂时不用想其他的事情。” “哎,是吗?”施茜望挠头,瘪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巴不得把书全丢了。” “我一看到书就想到上课,一想到上课就想到老师,我们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好无聊,我一点都不喜欢,”施茜望回忆起上课,就开始抓耳挠腮,“要不是我家里非要我看书,我绝对打死不看!” “嗯,可能是我们经历不一样吧?”卫庄垂下头,“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只有看书了。” “说起来,”卫庄看向施茜望,“你还要回去上学吗?” “嘿!我可不想!”施茜望躺下,“而且现在也回不去了,那边告示牌还贴着呢,除了城市中央的几所学校全关了,建议大家''自学成才''哦!” “原来如此,”卫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都还没仔细看过那些告示呢。” “明天起来看啦,”施茜望闭上眼,“早点睡吧。” “嗯,”卫庄点点头,“晚安。” 床底下那团白色影子爬出,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两位小孩熟睡的脸,它偏偏头。 第59章 兔子波比 早晨天蒙蒙亮,卫庄耳边响起嘶嘶细声,联想到商人的日常,卫庄翻过身再次入眠。 又过了些时间,卫庄被施茜望推醒,他迷糊睁眼:“好困,有什么事吗?” “嘿!你书掉了,”施茜望将书递还,“下次睡觉前可以放旁边桌子上啦。” “唔,”卫庄抱着书起身,“谢谢。” 施茜望推开被子翻找:“说起来,我的小熊呢?怎么也不见了?” 卫庄拍拍书的封面,书侧看起来不再平整,有个小拱起,卫庄翻开,竟是不知道被谁撕去一页,剩下残渣挤在一起。 卫庄看着那残缺的一页,头逐渐垂下,施茜望见状上前:“嘿?怎么啦?” “啊!”施茜望尖叫道,“你书怎么坏了!” 卫庄抹抹眼睛,小声道:“不知道,没事的,我习惯了。” “这怎么可以习惯啦!”施茜望大声道,“明明……” “发生了什么?!”魏缘音冲进房间,陈啼鸟守住门口。 施茜望指向那本书:“嘿!他书不知道被谁撕了!” “还有我的小熊!”施茜望站起身,在空气中比划,“也不见了!” 魏缘音放下手中钢管,四下环顾。 魏缘音与陈啼鸟对视,点头道:“有古怪,我昨天应该没看错,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里。” “异能者么?”陈啼鸟更是警惕。 魏缘音挠挠头:“不像啊?这边白线的数量没有大范围增加,而且昨天看着那东西挺小的,不像是人。咱再找找吧,找到不就知道了嘛。” 几人和搜刮一样使劲翻腾,恨不得把地板翻过来瞧瞧,可纵是如此,也依然没有找到。 魏缘音拍拍灰尘挠头道:“奇了怪了?” 陈啼鸟抱紧盒子,脚下阴影触须扯住裤腿,弹出个字条,陈啼鸟假装不经意间蹲下,悄声捡起,藏于掌心阅读,一点头,了然于心。 “我似乎看见了,”陈啼鸟向角落移去,“魏缘音,那东西好像在这里?” “哪里哪里?”魏缘音猛地抬头,“我这就来。” 陈啼鸟挪开遮挡物,背后就是施茜望失踪的小熊。 “我的小熊!”施茜望上前,重新将小熊抱起,轻拍灰尘“你怎么在这里啦。” “等等,”魏缘音伸手,“刚刚熊放的位置有东西。” 拾起细看,几张撕得歪歪扭扭的纸片,字迹、口吻稍显幼稚,貌似是一个小孩子的日记? …… 8月23日 晴 今天晚上和波比看见了流星,他们说朝流星许愿,愿望就会成真,我就许下“爸爸妈妈能不再吵架”的愿望。不知道波比会许什么愿望呢? 8月30日 晴 暂时不可以回学校,爸爸妈妈因此吵了一架。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回到房间,我和以前一样给波比读故事,我多希望有一个和波比一样的好朋友啊。 9月2日 晴 今天我和波比聊天时,波比活了过来,他给我跳了一支舞,虽然还不太熟练,但我真的很开心,我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9月15日 阴 我从床上起来,波比很高兴,他写字告诉我他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真的很漂亮,不知道是谁用高高的积木搭起了一座城堡。我和波比在那里玩到很晚,回家时被妈妈骂了一顿,不过没事,我打算把那里当成我和波比的秘密基地。 9月20日 小雨 我们的秘密基地来了一位真正的国王,我很开心,我们的城堡有了新朋友。 9月21日 晴 国王先生人真的很好,我每次向他寻求帮助,他都会帮忙,多亏了他,我们的城堡逐渐多了很多东西,我刚刚向他要了一瓶可乐,应该很快就能拿到了吧。 9月23日 多云 波比被妈妈丢掉了,国王先生把波比捡了回来,我真的很感谢国王先生,波比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波比不见了,我会很难过的。 9月26日 大雨 爸爸妈妈又在吵架,我希望他们能坐下来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他们能正眼看看我。国王先生告诉我他可以办到,他拿出一把闪亮的大镰刀,他真的很帅,就像电视上的死神一样。 9月27日 晴 国王先生把爸爸妈妈带进了我们的秘密基地,爸爸妈妈终于能安静地坐下来看着我了,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波比看上去不太高兴,但他应该很快就会理解。只要爸爸妈妈能看着我,其他的又怎么样呢? 10月13日 大雨 国王先生带来了更多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新朋友不太喜欢说话,但他们会听我的话,一起过家家,一起看书,这真的很好! …… “哦,好吧,”魏缘音翻看这些残页,“看上去是个happy ending?但我怎么感觉这个''国王先生''——不太妙啊?” 陈啼鸟抱紧盒子,再阅读了一遍:“''波比'',看描述,不像是活物?可死物会动么?” 施茜望举起自己手中的小熊,偏着头悄声问道:“你不会动吧?”见小熊没有回应,施茜望长舒一口气,继续将它抱在怀中。 角落里滚出一张纸,魏缘音皱眉,疑惑捡起。 纸条上就一句话:我是波比,请帮帮我。 魏缘音捏住字条,颤抖道:“这个——就是闹鬼了吧?咱要不收拾收拾,换个地方住?应该还来得及。” 陈啼鸟伏下身,把手伸进角落缝隙摸寻。 魏缘音颇为紧张:“就这样把手伸进去真的没问题?万一底下有什么怪物呢?很多恐怖片不就是这样的嘛!” “安心,”陈啼鸟继续摸索道,“让我先找找。” 缝隙中,陈啼鸟的手靠近,那白生身影朝后退了退,准备逃跑,却被影子中突然升起是触须缠住,死命挣扎后还是被塞到陈啼鸟手中。 “摸到了,”陈啼鸟将那白色的家伙抓起,“是它么?” 魏缘音看清那身影的模样,大叫到:“哎!我见过这玩意!这不就是前天晚上我说的那个玩偶嘛!” “嗯,”陈啼鸟仔细观察起来,“它就是波比''么?” 波比看得出来在用力,连兔子耳朵的尖端都在颤抖,可惜好像确实力气不大。 魏缘音看向它:“hello?''波比''?” 波比停下手里的动作,可怜兮兮被提在陈啼鸟手中,它点点头。 第60章 波比的请求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魏缘音戳戳波比的脑袋,柔软的棉花,富有弹性的布料,赞叹道,“喔,真的是娃娃哎,好可爱。” 波比见魏缘音还有继续戳的意思,用手推住魏缘音的手指,头拼命后仰,像极了不给摸的猫。 卫庄小声道:“好神奇!”施茜望亦跟着点头,抱着熊娃娃走上前,她晃晃熊娃娃的手:“hi,波比!我是小熊!” 波比转过头也挥挥手,魏缘音乘机偷袭,使劲在波比头上搓了两把,波比愣在当场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的头,整个玩偶和泄了气一般耷拉着。 “它能说话吗?”魏缘音看向波比,波比赌气似得把头扭开。 陈啼鸟晃晃手里的波比:“要是能,我猜它应该早说了。” “哦!”魏缘音一拍脑门,“波比,你会写字对吧?会的话就点个头。” 波比刚一点头,魏缘音就直奔抽屉翻出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笔:“这个,波比你试试。” 陈啼鸟轻轻把波比放在地上:“可以站稳么?可以的话,我松手了。” 波比抱着笔稳稳站在地上,它把笔一竖,立在地上,单手叉腰,昂起头,炫耀似得点点头,老实说,波比的身高可能没比笔高多少。魏缘音觉得波比甚是可爱,伸手一摸,波比栽倒在地,干脆直接坐下。 魏缘音从不知道哪里翻出一张破烂的纸,小心翼翼铺在波比面前:“只有这个,得麻烦你省着点用了哦。” “所以,”陈啼鸟抱紧盒子蹲下问道,“你要问什么?” “嗯,我没想好,刚刚就想着它这样就可以说话了,”魏缘音挠挠头,“不过没事!它不是要咱帮忙嘛,问问是什么吧?” “可以。”陈啼鸟点头道,“波比?可以告诉我们么?” 波比点头,拖拽着圆珠笔走动,留下一行字迹:国王不是好人,苏成很危险,求求你们救救他。 “苏成?”魏缘音抬头问道,“是写日记的那个家伙?他不是和''国王先生混''得很好吗?” 波比点头,慌忙写到:国王在用城堡害人,尸体站起来变成玩偶。 魏缘音一惊,抬头,怀疑地上下打量起波比:“你是——尸体?” 波比赶忙摇头,兔子耳朵甩得飞起,陈啼鸟笑到:“它应该不是。日记里,这家伙比国王早,不是么?” “ok?”魏缘音肩膀放松,“那你想要咱干嘛?你不可能指望咱干掉那个''国王先生''吧?” 波比一愣,像个被罚的小孩子一般垂下头,兔子耳朵一摇一摇。 “看样子,是了。”陈啼鸟摇头,轻声对波比说到,“我们不强,太难的事情我们也做不到啊。这次事件听上去非常严重,你为什么选我们呢?” 波比抬头,虽然眼睛不能动,但还是大概可以看出,它在看施茜望、卫庄二人。 “是因为我们对他俩很好么?”陈啼鸟扶起眼镜,“他们是我们的同伴,对于同伴,很多人态度都不一样,知道么?” 波比静止片刻,把笔轻轻放在纸上,打算离去。 “等等,”魏缘音伸手抓住波比,“先听听是什么个情况如何?要是力所能及,帮一把也好。” 魏缘音将波比移回原位,波比竖起耳朵,急匆匆在纸面上书写。 “我猜这个''城堡''——和顾思行的马戏团一样?”魏缘音看着波比写出一个一个字,小声讨论到,“那这个''国王先生''和joker很像?” “嗯,是了,”陈啼鸟怀抱盒子,“那苏成也应该有能力才对,不是么?” “是什么呢?”魏缘音挠头,困惑道,“把人变成玩偶吗?” “可,这个能力,”陈啼鸟思考道,“是国王在用。” “好奇怪啊!”魏缘音放弃思考。 好一会儿,波比总算停笔,站在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条前。 魏缘音仔细阅读后,对陈啼鸟说到:“那些玩偶行动缓慢,看上去难度不高?” “你有头绪么?”陈啼鸟摇头道,“怎么杀掉国王?” “啊,完全没有啊,”魏缘音捂住额头,“老实说,咱对这种东西唯一的经验,就是拉斐尔马戏团那次了吧?但那次的经验,并不充足,时间太快,感觉什么都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波比一听,手忙脚乱把纸翻过来,用它最快的速度写到:只是把苏成拉出城堡也好。 “这个可以试试,”魏缘音点头,“我记得马戏团的传送需要顾思行发起,可我们该怎么进你们的城堡呢?又该怎么带走苏成呢?要苏成同意吗?” 波比赶忙摇头,写到:城堡的大门一直开着,只要打开衣柜,就可以进去,从大门走出,就可以出来。 “嗯,难度又低了些,”陈啼鸟看向魏缘音,“你的看法是?” “老实说,我还是想帮忙的,''国王先生''的镰刀看来应该非常忙,”魏缘音笑着,“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的吧?” “这样的事情可以交给赏金猎人去,不是么?”陈啼鸟抱紧盒子,“事情一大想来城市护卫队也不会置之不理,我们只要预警就好。” 陈啼鸟看向魏缘音:“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想去试试么?” “大概——是我想到了拉斐尔马戏团吧?”魏缘音低下视线,“也许——我当时没那么犹豫,顾思行就能活着呢?” 陈啼鸟摇头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 “但是,我不能只因为自己想就去,”魏缘音对波比说到,“所以你得告诉咱,有什么咱非去不可的原因,或者可以拿到的好东西!” 陈啼鸟休声,抱起盒子,轻笑。 波比纠结,抱着笔坐下,魏缘音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良久,波比起身,抱着笔磕磕巴巴地写起来:国王很强,太多人进去,会和国王打起来。波比可以告诉苏成,你们是我的朋友,不用打架,你们可以和苏成慢慢谈。 波比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偏偏头,补充到:国王在仓库放了好多东西,有波比在,你们可以随便拿。 波比写完,放下笔,转身,抬头眼巴巴望着二人。 “哎?咱也拿不了多少的啦,”魏缘音更是纠结,“背包有限,只拿一背包的话,感觉很亏。你确定门一直开着,其他人行动速度也不快吗?” 波比点头。 “那可以试试,但我可不保证成功,”魏缘音皱起眉,“要是发现丁点不对,我会立马开始跑哦?” 波比兴高采烈,丢开笔在原地转起圈圈。 “那现在,咱先来谈谈,”魏缘音站起身,“你的信用问题。” “请向咱证明,”魏缘音看向波比,“你说的话是实话。” 第61章 初窥城堡 魏缘音收起纸笔,唤来卫庄:“卫庄,这次得多加麻烦啦!” 卫庄的神还在波比身上,那小兔子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脑袋叉上腰,神气十足点头。 魏缘音几次呼唤后,卫庄终于反应过来小声道:“是什么事情呢?” “啊,”魏缘音轻拍卫庄的小脑袋,“可以让蝴蝶跟着波比回去看看吗?” “如果实在强人所难,”魏缘音说到,“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嗯,应该可以试试,”卫庄抬起头,“我会努力的。” 卫庄看向波比,小声道:“波比?那个城堡,远吗?” 波比挠挠头,想了想,甩甩脑袋。 “嗯,”卫庄轻轻抱起波比,看向魏缘音“我想跟着去,离太远,蝴蝶会消失,可以去吗?” “嗯,当然,”魏缘音思索着,“但你不能自己去!太危险了,咱跟着如何?” “同意,”陈啼鸟抱起盒子,“让我们一起吧。” ……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花了些时间,终于找到了地头,位置离城市挺近,也许只需要再走一小截,就能进城市护卫队的管理范围。 小区少见地空荡,连流浪汉都没见到一个。白色丝线爬得密密麻麻,让人直犯恶心。 总算到了楼梯口,据波比所述,苏成住在3楼。魏缘音抬起头,3楼确实层层叠叠布满白色丝线,甚是恐怖。 卫庄和波比小声说了几句,波比直点头,卫庄轻轻将它放在地上,一只白色蝴蝶飞出。 “哎,大小感觉不太妙啊,”魏缘音比划比划,“这样子很容易就被发现吧?” 陈啼鸟思考片刻,从包里翻出眼镜盒:“用这个装着进去如何?” “可以哎,”魏缘音拿起眼镜盒,“找个什么东西垫一下,得要有个缝才能看见东西。” “嘿!把这张纸撕点下来怎么样?”施茜望举起纸。 “好嘞,”魏缘音拍手到:“ok,那波比你没意见吧?” 波比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抱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盒子离开。 “咱是不是太恶劣了些,”魏缘音看着波比费劲儿地爬上一层楼梯,卯足力气拖起眼镜盒,小声对陈啼鸟说到,“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也许?”陈啼鸟摇头,“我更加想知道,它那小短腿,是如何跑那么远的。很困难啊,不是么?” …… 爬上最后一个阶梯,波比总算来到自家门前,门没关,它挤过门缝。 走进苏成的卧室,在地上找出一块橡皮和一根长线。重新绑好后,波比站在床边,将绳索高高甩起,像个西部牛仔一样甩出,勾上衣柜门上的把手。 波比牵上绳的这头,跳上椅子,将线绕在扶手上,取来几件小玩意挂在绳上,柜门缓缓移动。 波比心满意足地再次抱起眼镜盒,走进衣柜。 黑色散去,一条由彩色泡沫垫铺陈的大道展开,那大道尽头就是座高大的积木城堡。 大道两侧排列卫兵,见波比出现,皆缓慢俯身行礼。 波比刚穿过敞开的城门,一位打扮如扑克牌一样的夸张的国王挡住波比去路,他头戴皇冠,手持巨型镰刀,高高在上地俯视波比。 一个童话小王子般男孩走来,国王退至一侧,波比将头抬起,那男孩就是它的好朋友——苏成。 苏成抱起波比:“波比,欢迎回来,我很担心你啊,这几天你又去哪里探险了呢?” 眼镜盒掉落在地,波比紧张伸手,苏成见状弯腰拾起,轻拍灰尘:“很重要吗?那要小心收好哦,波比。” “我帮你拿到你房间里去吧。”苏成笑着,“探险一定很辛苦,你先好好休息。” 波比垂下耳朵挪开视线,苏成轻抚波比道:“这次出去探险,波比你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吗?过会儿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 到了一处门前,那扇门小小的,苏成拉开门,放下波比与眼镜盒:“你好好休息哦,过会儿来记得陪我喝下午茶,我真的很想听听你探险的故事,拜拜。” 波比带着眼镜盒进了房间,瘫在自己小小的床上,它侧过头,注视那眼镜盒,良久转过身去,不再有动静。 …… 下午茶时间,苏成坐于精致白色椅子上,身后他的父母打扮优雅,端庄坐在苏成两侧。 走来女仆打扮的人,缓缓拿起茶壶,将茶水倒入苏成身前的杯中,牛奶与红茶混合,散出香气。 “谢谢。”苏成向那女仆道谢,女仆缓慢俯身行礼离去。 桌子上还摆有一副小巧桌椅,波比就坐在上面,晃起腿,身侧还放着那眼镜盒。 “波比真的很喜欢那个盒子呢。”苏成笑着,“看来是这次外出拿到的最喜欢的东西吧?” 苏成翻开手中的《爱丽丝梦游仙境》,轻声道:“波比,今天我们一起来读爱丽丝的故事哦。” 波比点头,苏成开始一字一句地朗读。 …… 下午茶时间结束,波比抱着眼镜盒离去。 那国王从苏成身后走出,对苏成低语,苏成讶异惊呼道:“怎么会?我不相信……” 国王又低声说了几句,带着他那把闪亮的镰刀离去,留苏成于原地。 苏成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那空荡荡的小椅子,思绪万千。 苏成站起,将桌上方糖一股脑倒进杯中,离开。 …… 波比抱着眼镜盒,摇摇头,穿过城堡,走到大门下。 “你又要出去了吗?”苏成的声音响起。 波比一惊,点点头,苏成笑到:“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陪我哦。” 波比有些踌躇,最后坚定点头,苏成平静目送波比走出大门。 …… 波比小心翼翼从楼梯翻下,刚进入众人的视野,就被魏缘音蹲下抱起:“辛苦啦。” 波比急切拉住魏缘音的袖口,昂起头。 魏缘音轻声安慰道:“安心,这次咱商量过了,咱可以试试帮你。” 波比环视众人,陈啼鸟笑着冲它点点头。它总算是放下心来,放松贴在魏缘音怀里。 魏缘音轻声道:“给咱些时间,咱要先回去准备准备,你一起吧,明天咱就回来。” 波比耳朵晃动,点点头,伸出手,魏缘音正疑惑,施茜望笑着上前,轻轻伸手碰拳:“耶!” 第62章 城门关闭 夜深人静,鼾声渐起,劳累一天终得休憩。月光透过窗洒落一地银霜。 月下影动,行至商人身侧。商人盘腿坐于地,手中沙沙声不断。 胡守安从阴影中浮起,紧邻商人坐下,影中弹起一罐汽水,胡守安接住递与商人,商人仍只是专注于手中雕刻。 胡守安收回,嗤地打开:“自夜星——走后,你沉默寡言了不少。” 见商人依然没有回应的迹象,胡守安喝下一口汽水:“有不少人会赞扬孤独,说孤独将孕育独立的思想,说孤独将催生高傲的灵魂,说孤独将诞出天才、疯子乃至圣人。” “在他们眼中,孤独仿佛是什么灵丹妙药,无论是谁,只要沾上这种孤独,就会变得高尚、聪颖,就会变成带着阴郁气质诗人,”胡守安叹气道,“但我却深知,孤独,也可以是一副慢性的毒药。” “如我一般的人,如我一般脆弱的人,怎么去面对自己?”胡守安看向商人,“在孤独下,我不敢面对任何镜子。我害怕看见镜中的自己,害怕那个懦弱的自己,害怕那个无能的自己,害怕那个阴暗如鼠的自己。” “即使我可以逃离镜子,用短暂的快乐麻痹自己,但那份痛苦依然在那里,它没有消失,它只是等着我,在等着我下一次站在它的面前,与其相拥。”胡守安又喝了一口汽水。 “我撑不住那样的痛苦,”胡守安看向手中的易拉罐,“但我却被迫一次又一次回到它面前。” “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沉迷于这痛苦,”胡守安自嘲道,“被孤独刻上烙印,远离了人群,却还不得不沾沾自喜来告诉自己,我很好,我不需要任何的关心,但我清晰地知道,我需要来自他人的理解,来自他人的认同。” 胡守安对商人笑到:“如果你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找我聊天,就当是来帮我摆脱这无聊,我将会非常感谢。” 商人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声音低低地响起:“如果你知道,你与周围事物只能有片刻相识,投入将会带来长久的痛苦,又如何?” “我不知道你与夜星认识了多久,也无法完全地感受到那份痛苦,但,我并不后悔与她相识,”胡守安喝下汽水,“是,所有的离别都会带来悲苦,但相处期间所经历的一切不会被痛苦抹去。” “如果,从一开始就顾忌到了最后,”胡守安注视商人,“那也许会错失更多,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痛苦的离别,还存有欢乐的记忆。” “那些感动、快乐、雀跃,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藏,我认为这宝藏值得我的付出,”胡守安轻声笑到,“至于悲痛,那会提醒我,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还卑微地活着,我还没有坠入麻木。” 商人再度陷入沉默,胡守安手握空罐:“我不清楚,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又或是有什么顾虑。但我想,遵守本心总没错,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做一件事,那不必为了规避痛苦去拒绝。” 胡守安将空罐丢入垃圾桶:“从我的经验来说,可以逃避一次、两次甚至上百次,但,你所思所想并不会就此改变,它只会埋得更深,并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影响更大。” “所以,请你做你想做的事好了,”胡守安站起,“如果一直拒绝自己的想法,那也许到了最后,也就不像自己了吧?” 商人沉默后,回到:“需要再想想。” 胡守安伸个懒腰:“当然,这也是我的一己之见。也是我在发牢骚,你能听我吐槽,我非常感谢。” “我就先不打扰了,明天还得跟着出去呢,请你也多加注意身体,晚安。”胡守安走进阴影寻了处地方歇息去。 “也许,可以试试,”商人对自己如此说到,“在时间的长河中,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 …… 天大亮,光爬上床,唤醒了卫庄。卫庄迷糊睁眼,看着外边明亮的天空,不敢置信地搓搓眼。 他轻推身侧施茜望:“施茜望,醒醒,我们好像睡过头了。” 施茜望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侧过身去,放出被压住的波比耳朵。波比连忙撑起,站在枕头上,一脸委屈地指向施茜望,然后摸摸自己被压皱的耳朵。 卫庄伸手将波比耳朵的褶皱抚平,轻推施茜望后背:“醒醒。” 施茜望不情不愿地抬手在空中挥舞驱赶:“嘿!再让我睡一会儿啦,时间还早呢。” “施茜望,现在不早了哦,”卫庄小声道,“好像大家都睡过头了。” 施茜望一听,噌地坐起:“什么?!”她转头看向窗外,确实亮得不行。 “啊!”施茜望跳下床,“我这就去叫魏缘音姐姐起床!” 卫庄小心捧起波比,放入自己的兜帽,下床跟上。 好一阵乒乒乓乓声响,一行人总算慌手慌脚背好背包。 魏缘音用手使劲顺开发结:“靠北!怎么就睡过头了?” “兴许是好久没有睡那么好了么,”陈啼鸟掀起衣角擦拭眼镜,“仔细想来,我们也忙了有阵时间了。” “你东西都带好了吗?”魏缘音兴致高昂到,“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我昨天看了好几遍呢。” “当然,”陈啼鸟戴上眼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魏缘音向前走出:“那好,我再来说一下咱的战略,打不过就跑!知道了吗!” …… 推开那扇被白色丝线爬满的门,魏缘音一行人来到苏成的卧室。 魏缘音环视一圈,走到衣柜前,看向波比:“是这个吗?” 波比还趴在卫庄头顶,此时一听,随即点点头。 魏缘音拉开柜门,纵然有光,里面依然是一片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吗,各位?” 陈啼鸟抱紧盒子:“我没问题。” 施茜望拉起卫庄的手,兴致高昂道:“我们也没有!” “走,出发!”说罢,魏缘音踏入那片黑暗。 黑暗褪去,魏缘音踩在柔软的地面上。 魏缘音抬头向前望去,泡沫垫延伸指向那座积木的城堡,两侧卫兵只是站立便已经威严十足。 身后,陈啼鸟一行人走出,波比跳下卫庄的脑袋,甩甩头站起来,走在一行人前方,那些卫兵见到它,总算有了些动静,缓缓俯身行礼。 穿过大门,小王子苏成就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波比雄赳赳的气势一弱,愣在当场。 苏成抱起波比柔声道:“他们就是你交的新朋友吗?” 波比犹豫片刻,点点头。 苏成轻抚波比脑袋,把它放在肩头,向众人张开手臂:“欢迎各位到访我的城堡。” “我想,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各位宾至如归,”苏成身后,那位国王手持镰刀走出。 身后传来吱呀巨响,魏缘音转头,大门已经合拢。 “毕竟你们是波比的朋友嘛。”苏成笑到。 第63章 永远的朋友 城门紧闭,苏成仍然在笑着欢迎他们到来,他张开手,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挚友。 陈啼鸟轻声道:“被摆了一道么。” “啊,怎么办,”魏缘音不爽地瞪了波比一眼,小声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啼鸟长叹:“是了。”他牵起身侧两个小朋友的手。 苏成见魏缘音一行人走上前,露出灿烂的微笑:“你们是波比的朋友,波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真的非常开心能有新朋友到访。” 苏成偏头道:“你们应该很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休息怎么样?” “你们要单人一间,还是一起住呢?”苏成轻拍肩上波比的脑袋,波比把头埋下去。 “呃,应该还是住一起吧?”魏缘音试探到,“可以吗?” “当然可以!”苏成身后走来一女仆打扮的家伙,苏成对那家伙吩咐道,“就麻烦你了,带他们去休息吧。” “哦,对了,”苏成手托波比,轻轻放上那女仆肩头,“波比你也和他们一起吧,新朋友也很重要呢。” 说罢,苏成向各位挥挥手:“如果你们想找我玩可以来右边第一个走廊哦,我平常就在那里读书。” …… 穿过拱门,就像是变了地方,走廊倒是正常样式,白色大理石的支柱撑起白色吊顶,放眼望去周遭竟是一座阳光灿烂的花园,耳边还有隐约鸟啼。 那女仆默不作声,在前面缓缓走着,波比就在她肩上坐着。 “我想咱可以自己去,”魏缘音凑上前,那女仆目光空洞,魏缘音些捉摸不定,“可以告诉咱在哪里吗?” 女仆依旧默不作声地走着,连眼都没眨一下。一时间连空气都陷入沉默,女仆的皮鞋踏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哒哒声。 魏缘音退回队伍,小声道:“不行啊,完全不理我啊。” “跟着走吧,”陈啼鸟不停环顾四周,拉紧卫庄与施茜望的手,“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 白色蝴蝶在空中上下翻飞,卫庄小心翼翼走动,施茜望紧紧盯住卫庄脚下地面,一声不吭。 女仆穿过大理石柱消失,魏缘音疑惑跟上,迈出走廊,却是进了个宽敞房间。 魏缘音挠头,一行人不敢相信地环顾四周。 半球形房屋,开了几处大片落地弧形窗,家具多是曲线构成,温暖橘黄灯光照在房间,与窗外那片冰天雪地形成对比。 女仆放下波比重返门前,向众人缓慢行礼,然后拉开门,转身走入,消失不见。 魏缘音好奇,亦跟上穿过门,没有走入那片冰雪的世界,而是又来到了先前走廊上。 她返回屋子后,对这里的构造不禁啧啧称奇。 陈啼鸟站在窗前,欣赏起窗外美景,一片冰湖,大地被一层薄雪覆盖,远处几座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风雪还在呼号,屋内倒还平静。 “唉,看来咱一时半会走不了,”魏缘音叹气,坐于桌边,“抱歉了各位,我没想到这个门可以关。” 陈啼鸟转过头:“不必自责,总有意料之外的事。” “事已如此,”他抬来椅子,坐在魏缘音身旁,“比起追责,我们来商量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如何?” “唉,”魏缘音叹息道,“这该要怎么出去呢?” “我记得上次,拉斐尔马戏团,”陈啼鸟轻抚盒子,有些犹豫道,“似乎顾思行走后,那空间就消散了。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试试了么?” “这绝对是下下策!”魏缘音扶额道,“我还是更加倾向于和苏成好好谈谈,让他放咱出去。他既然能关门就应该能开门吧?” “等等,谈这个之前”魏缘音猛地抬头,看向波比,“咱是不是应该让它回避一下?” 波比抬起头,从角落里走出,指指自己,不确定地向魏缘音求证。 “虽然我感觉你应该不是故意坑我们的啦,”魏缘音蹲下去拍拍波比的脑袋,“但,毕竟接下来是要讨论你的好朋友苏成,我很难对你放心。” 波比垂下耳朵,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委屈。 魏缘音安慰道:“抱歉啦,得麻烦你避嫌了哦。” 波比耷拉着,走出到门前,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离去。 …… 苏成翻动书页,余光却见一白色小身影走来,他微笑合书,蹲下身,将手张开放在波比身前:“欢迎回来。” 波比坐于掌心,被平稳移至桌上。 “怎么了吗?波比。”苏成收回手,轻声询问道。 波比拾起桌上的笔,在白纸上写下:可以放他们出去吗? “不可以哦,”苏成摇头,“我想要新朋友们留下来。” 波比垂下脑袋,苏成轻抚波比:“他们对波比很重要呢,那我呢?波比,我对波比重要吗?” 波比连忙点头,毋庸置疑,苏成就是波比最好的朋友。 苏成笑到:“嗯,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波比是我永远的好朋友啊。”苏成重复道,“永远的朋友哦。” 波比点头,但它想到魏缘音一行人,姿态还有些扭捏。 “安心,波比,”苏成说到,“我不会伤害他们的,他们是波比的朋友。” “我会努力和他们也成为朋友的,”苏成站起身,“我相信波比,他们肯定都是好人。” “我们可以作为好朋友,一起快乐地玩下去,”苏成对波比笑着,“你说,对吗?” 波比移开视线,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找他们玩吧,”苏成再次将波比放在肩上,“我有很多想和大家一起玩的东西,旋转木马、摩天轮、碰碰车……,我们可以都玩一遍,然后在一起享用我们的晚餐。” …… 苏成走入众人房间,房间里顿时一静,好几双眼睛死死盯住苏成。 “抱歉打扰了,”苏成笑着,“我想和你们一起玩,可以吗?” “啊,玩啊?”魏缘音挠头,“嗯,我想,应该可以?你们觉得呢?” 施茜望比出ok的手势:“我没问题!”卫庄也小声附和:“嗯,我也没问题。” “我没意见,”陈啼鸟抱起盒子,“正好促进感情,不是么?” “哎,那确实,”魏缘音看向苏成,“那咱玩啥?” “可以陪我一起去玩旋转木马吗?”苏成有些激动。 “当然没问题啦,”魏缘音拍拍胸脯,“你带路,咱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得麻烦你啦。” 第64章 欢乐时光 这些门根本就不像它们看上去那样憨厚老实,魏缘音甚至开始怀疑那些窗户也是个狡诈的骗子。 分明在门外看着,这里面顶多算是小书房,但是一走进来,偏偏是个游乐园,你说奇怪不奇怪? 夜色中,伴随几束烟花炸开,欢快的音乐响起。灯一盏一盏点亮,那些设施也开始转动。 旋转木马亮起,转过几圈,缓缓停下。 魏缘音痴住,她小时候懂事异常,从不敢奢求这样的存在,长大后,更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成熟对这样的东西嗤之以鼻。 直到音乐响起,她的心跳加速,她才发现,那个对游乐园充满向往的小孩,并没有远去。 苏成小小的身影被灯光镶上金边:“我们一起来玩吧!” 魏缘音看向陈啼鸟,陈啼鸟笑着,柔声对苏成说:“走,一起。” 苏成跨上白马,将波比放在马头上:“波比,要是不开心就告诉我哦。” 波比倒是惊奇异常,沉迷在周围景色之中,苏成轻笑,手慢慢拂过波比:“很棒吧?” 波比转过头,兴奋地点头。 紧张、兴奋与更多微妙的情绪混杂,在魏缘音脸颊上浸透红晕。这些情绪甚至让她手忙脚乱,笨拙异常,废了很久才爬上最近的那匹黑马。 陈啼鸟踏上马车,商人紧随其后,陈啼鸟手拂过盒子,眼中出现怀念的神色。 施茜望拉上僵硬的卫庄,一头钻进南瓜马车,见卫庄还在发呆,笑到:“嘿!你怎么啦,卫庄?” 卫庄将眼睛极力睁大,希望收进更多的风光:“这就是游乐园吗?” “哎?卫庄之前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吗?”施茜望哼起小调,“说起来,我也没来过晚上的游乐园呢。” “嘿,别发呆嘛,”施茜望歪头,“这不是正好补上嘛,好好玩一下咯。” 卫庄更是局促,大有坐立不安的倾向:“嗯,我会的。” “别紧张,”施茜望笑到,“玩就好啦!” 木马缓缓启动旋转,上下间带来轻微的眩晕感,就像化作飞鸟在遥远的蓝空中滑翔。 一轮音乐结束,木马停下,众人再次汇聚,相视一笑,像是越过了什么。 “接下来玩什么?”魏缘音对苏成笑到,“这个感觉超赞的啊!” “嗯,我想想,”苏成挠挠头,“你们有想玩的吗?” 魏缘音拉起苏成的手:“走!碰碰车,怎么样?” 苏成被牵住向前,魏缘音的眼睛映照五彩斑斓的霓虹,她转头轻笑,苏成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呆愣后笑着:“嗯,好。” …… 魏缘音的车技,一言难尽,到目前苏成都猜不到下一步车会往哪儿开。 砰,车身一抖,魏缘音松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对身后那人笑骂到:“哇,施茜望你就专找我撞是吧?” 施茜望拌起鬼脸:“嘿嘿,谁让你车技那么差呢?” “再说,”施茜望看向一旁,“你看看,撞他们多没意思啊。” 魏缘音一转头,就看见陈啼鸟带着某种佛系的表情缓缓驶过,身旁的商人更是平静异常。 “嗯,我理解了,”魏缘音对施茜望说到,“这看上去确实——没什么攻击欲望。” 魏缘音看向旁边苏成:“咱换个玩的如何?” 苏成点头:“当然可以。” …… “这儿居然还有机!”魏缘音手持木签在机器中画圈,勾起白絮,“我都好久没吃这东西了。” 的大小终于和记忆里的相似,魏缘音顺手递给施茜望:“试试?”说完,魏缘音又取来一根木签继续工作。 见卫庄在施茜望旁边眼巴巴馋了很久,魏缘音将第二个递出。 苏成看着他们,就像他的从前,也是站在一旁羡慕别人的热闹。 魏缘音卷好第三个,只是举在手中,取来一根牙签又在机器中转圈。 苏成笑着侧头,手轻拍波比的头:“等会儿,我们也去做一个怎么样?” 波比突然伸手指向前方,苏成顺势看去,魏缘音举着一大一小两个走来。 魏缘音将大递出,苏成犹豫接过:“给我的吗?” “嗯呐,不然呢?”魏缘音笑到,她捏着那小的签看向波比,波比开心伸手,魏缘音却是表情一变,“坏了。” 魏缘音尴尬挠头:“波比你该怎么拿?” 波比的手停在空中,它把手收至眼前,玩偶的手,没有手指。波比耳朵耷拉下来,沮丧地低头。 苏成看了看肩上的波比,向魏缘音伸手道:“可以给我?我来帮波比拿着。” 波比一听,站起来抱住苏成的脑袋,兴高采烈地蹭蹭。 苏成接过小,对波比笑到:“哈哈哈,小事啦,别蹭呀,当心掉下去。” 魏缘音直起身,回到机器一旁,看向陈啼鸟商人二人:“你俩要不?” 商人摇头,陈啼鸟却笑到:“给我来两个吧,小时候我很喜欢,现在回忆回忆也不错。” “你要两个干嘛?”魏缘音讶异道,“会不会吃不完?” “放心,”陈啼鸟抱紧盒子,“我很能吃。” 魏缘音又开始了手上的忙活。 一阵儿后,大家手里都飘着一朵云彩,魏缘音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里的占为己有。 看着众人前往下一个设施,陈啼鸟斜靠在车上,他晃晃手里的:“要吃么?专门给你要的。” 阴影扭动,胡守安小心站起,看看魏缘音一行人正乐得不知所以,这才小心接过陈啼鸟递来的东西。 随后就是快速鞠了一躬,小声道谢后,再次落回阴影。 …… “施茜望,你为什么会想玩这个?”魏缘音捏住保险杠,手心被冷汗润湿,她死死盯住对面坐着的那家伙,“要不咱,换个玩的?” “嘿!难道海盗船不刺激吗?”施茜望哈哈一笑,“该不会魏缘音姐姐怕了吧?” “胡说,”魏缘音反驳道,“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怕?” “那就拭目以待吧!”施茜望笑得非常阳光灿烂。 船身一震,海盗船启动,魏缘音绷住笑脸,施茜望则是笑着吐舌。 升高升高,魏缘音还憋着,笑容逐渐扭曲。 还在升高,施茜望皱起眉头。 海盗船划出漂亮的圆周,施茜望比魏缘音率先尖叫,魏缘音不甘示弱紧随其后,然后就是陈啼鸟撕心裂肺的呐喊:“什么情况?!” 海盗船停,施茜望与卫庄还在愣在座位上大口喘气,魏缘音贴在座位上和丢了魂似得,陈啼鸟紧抓保险柜,脸色苍白,和这些人相比,苏成的脸色正常许多,只是带着疑惑。 商人解开保险杠站起,陈啼鸟见状,欲跟上,手却不听使唤,软绵绵的,动弹不能。商人走来,顺手将众人身前的保险杠抬起。 良久,一行人才后怕地互相搀扶着走下海盗船。 苏成困惑不解,小声道:“为什么你们是这副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啊?你没发现吗?”魏缘音飘在九天之上的思想被拉回,“这个海盗船貌似故障了哦,它居然转起来了!” “有,什么不对吗?”苏成挠头。 陈啼鸟皱眉,小声道:“恕我冒昧,你,坐过海盗船么?” “抱歉,我没有坐过,”苏成移开视线,低下头。 “我以为海盗船就是那样的,”苏成头埋得更低,“所以国王先生就建成那样了,抱歉。” 第65章 雪地 “哦,原来如此,不过没什么大不了,”魏缘音拍拍苏成的脑袋,“现在你知道啦,海盗船不会转圈。” 魏缘音按住胸口:“事实上这样也没问题,就是我心脏不太好,没做心理准备的话,还接受不了大摆锤那样的东西,太吓人了。” 苏成小心翼翼点头:“嗯,很抱歉,我很快就会把它改好的。” “嘛,无所谓啦,”魏缘音摆摆手,“咱接下来去哪里?” “离晚餐时间还有一点久,”苏成思考到,“先回去休息怎么样?” “嗯,”陈啼鸟抱紧盒子,重重点头,“赞同。” …… 再次回到冰天雪地里的房间,围坐在桌边,温暖的光洒在众人身上。 “还有那么长的时间,”魏缘音挠头,“咱要不现在找点玩的?” “挺好,找点轻松的玩吧,”陈啼鸟玩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刺激,不是么?” “嘿!你承认了哦?”施茜望放声大笑,“那以后叫你叔叔可不能拒绝哦!”卫庄发出噗嗤的笑声。 陈啼鸟扭过头,严肃道:“我自己说是一回事,但你叫我叔叔,那不行。” 众人笑作一团,魏缘音几乎快笑断了气儿。 笑声渐息,苏成看着大家,小心翼翼提问道:“那可以,听我讲故事吗?” “哦,那当然ok,”魏缘音往苏成这边挪了挪,“请讲。” 苏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讲的故事可能大家都听过呢。” “安啦,”魏缘音比了个ok的手势,“咱会认真听的。” “是了。”陈啼鸟也笑着点头。 “我要讲的是童话中的国王——''查理一世'',他的故事,”苏成朗声道,“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幻想之国里,有一位国王,他的名字叫''查理一世''……” …… 故事讲完,苏成期待地环视众人。 “现在童话都是这样的嘛,”魏缘音挠挠头,“居然被推上了斩首台呢。” “不过,苏成讲得很有趣,不是么?”陈啼鸟对苏成微笑点头。 “确实!”魏缘音拍拍苏成的脑袋,“确实超棒,就这口才,不去当个演说家太可惜了!” 苏成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将手指纠缠在一起:“哈哈,是吗?谢谢,真的很谢谢。” 魏缘音站起身:“谢什么啦,这不是真的嘛。” 窗外还在飘雪,魏缘音灵机一动,转身对众人笑到:“哎!各位,咱出去堆雪人怎么样?” “这,”陈啼鸟犹豫道,“出的去么?” “是个问题,”魏缘音手贴在玻璃上,“可惜了,我还头一次见到雪呢。” 苏成一听,推开门,冷风倒灌进屋,他对众人笑到:“现在可以出去了,我们一起吧。” “耶!”魏缘音庆贺道,“感谢!” 说罢魏缘音便一把拉上施茜望和卫庄往外冲,陈啼鸟紧紧衣服,抱起盒子跟上。 寒风吹过,却不似想象中那么凛冽,雪花落于掌心,也没有那般冰凉。 “好神奇,”魏缘音捧起地上的雪花,“居然没那么冷,我还以为会超级冻来着。” 陈啼鸟笑到:“这不是很好么?” 魏缘音嘴一笑,扬起洁白的雪花,朝陈啼鸟泼去。 陈啼鸟抬手遮脸,魏缘音哈哈大笑,陈啼鸟摇头道:“啧啧,你都不提醒一声么?” “提醒了我还玩什么!”魏缘音团起雪球,笑到,“有本事你也来啊。”不等回答,魏缘音转手将雪球丢向苏成。 苏成一愣,肩上的波比甩开雪花,站起来举手抗议,苏成笑着拂去身上的雪花,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向魏缘音走去。 …… 施茜望看着魏缘音被围攻,慢慢把手中的雪球压实,卫庄走上前:“施茜望?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我是先瞄准谁好,”施茜望纠结道,“感觉瞄准魏缘音姐姐会简单些,可是,我想丢陈啼鸟叔叔。” “唔,那我帮你打魏缘音姐姐?”卫庄俯身捏起一团雪,“这样你就可以去打陈啼鸟哥哥了。” “嘿,有道理!”施茜望坏笑起来,“成交,我们上!” …… 魏缘音只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大喊:“看招。”扭头撞上一团白色。 “哇!”魏缘音甩头逃跑,大声喊到,“卫庄你个叛徒!” 卫庄轻声笑着,施茜望扮起鬼脸。 陈啼鸟从他们身侧走过,对二人竖起大拇指,雪球砸出,施茜望拉上卫庄逃开。 一时间战局陷入混乱,也不知道谁丢的雪球砸谁的身上,反正到最后那都是人人有份,卫庄还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埋雪堆里去了,就露了个脑袋在外边。 众人合作把卫庄从雪里面挖出,相视一笑,瘫在雪地上。 雪花纷飞,呼出热气在洁白的世界中化作白雾,众人因为剧烈运动脸上一片红,却满是笑意。 许久,魏缘音听见身边有阵小声的啜泣,她转过头问道:“怎么了吗?” 苏成擦去眼泪:“没什么。” “我只是,”苏成说着,“从来没想过,我也可以这样。” 魏缘音撑起:“哎?为什么?” “爸爸妈妈不允许我和其他人玩,”苏成眼泪滑下,“但他们也不陪我,甚至都不会和我说话。” 陈啼鸟闻声坐起身看向苏成,施茜望和卫庄也凑上前来。 “我想让他们夸我,我打扫干净房间,洗干净他们的衣服,还做了手工送他们,但他们把我做的东西都丢掉了,说就是因为我浪费时间,所以才会学习不好,”苏成又擦了一次眼泪,“他们也不允许我看课外书,说我浪费时间,就是不想好好学习。” 魏缘音掏出一张纸帮苏成擦掉鼻涕:“抱歉,好像提到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苏成也从雪地里撑起:“没事的,我真的很开心,因为你们愿意陪我玩。” “一直都没有人乐意陪我说话,”苏成拍拍波比的脑袋,“在这之前只有波比会陪我。” 波比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走近苏成,轻轻靠在他身上。 魏缘音搓搓苏成的头发:“没事,这不是还有波比嘛,它那么可爱。” “谢谢你们,”苏成再次擦掉眼泪,“真的很谢谢。” “外边挺冷的,”魏缘音拉起苏成,“咱进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再谈,怎么样?” 苏成顺从地跟着众人回屋,陈啼鸟倒来热水递给苏成:“放心,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苏成喝下热水,感谢道:“你们真的很好。” 魏缘音目移:“呃,咱,可能也不是那么好。” “不,你们真的很好,我非常感谢,”苏成站起身,“过会儿可以来陪我吃晚餐吗?” “当然可以!”魏缘音点头。 第66章 移动人偶 晚宴,灯光下,仆人列队走来,将手中银碟放于长桌。苏成落坐首座,两侧,他的父母仪态优雅,朝众人点头微笑。 苏成向众人宣布道:“可以开动了,你们请尽情享用。” 魏缘音呆愣拿起刀叉,一看旁边还有一副筷子,不知所措:“我还是头一次见这阵仗,会不会有什么讲究?” “也就是吃饭罢了,”陈啼鸟铺好餐巾,“平时如何,现在就如何。” “嘿,反正也不是应酬,”施茜望随意夹起菜肴,“而且这中、西混合的菜品,也真的不需要讲究啦。” 魏缘音放下刀叉,拿起筷子:“还是这玩意儿适合我,用了那么久,挺习惯的。” “对,放轻松就好。”陈啼鸟笑到。 ……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不知时间几何。 “哎?苏成,”魏缘音笑到,“你爸爸妈妈不吃吗?” “啊,他们不吃的。”苏成笑答。 魏缘音打趣道:“是打算吃宵夜吗?说起来,这边有宵夜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想想烧烤咯?” 一仆人走上前为空杯添水,魏缘音笑着:“麻烦了,谢谢!” 忽的,魏缘音瞄见了什么,声音渐小,维持着微笑把手收回,强压战栗的躯体,苏成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魏缘音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笑着机械点头,手指紧捏筷子。 她脑海里只有刚刚看见的那个东西——那仆人颈项上的一圈伤口,纵使被密密麻麻的线缝合,缝隙也依然可以窥见血肉。 陈啼鸟瞥见魏缘音那发白的手指,笑着将刀叉并拢竖放于餐盘:“各位,我想起我今天还有锻炼没做,正巧也吃得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扰各位继续用餐了。” 苏成笑着放下刀叉点头:“嗯!那你记得好好休息,明天来一起玩吧。” “多谢关心,”陈啼鸟轻拍魏缘音,“要一起么?” “嗯?”魏缘音放下筷子,站起身,“嗯,走吧。” “对了,”魏缘音走前转头,看向苏成:“咱可以离开城堡吗?我在家里还有好多事没做……” “不行哦,我不会开门的,”苏成挠挠头,“我想你们留下来陪我,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魏缘音扯出微笑:“好吧。”说罢,和陈啼鸟一同离去。 “嘿!你们两个家伙,”施茜望放下刀叉,“怎么可以自己跑去玩啦,带上我!” 施茜望拉起卫庄,道谢几句就一溜烟跟上陈啼鸟一同离去。 …… 再次回到房间,魏缘音找了个凳子坐下。 陈啼鸟轻拍魏缘音肩膀:“怎么了么?” 魏缘音指向自己的脖子:“那个给我倒水的家伙,他的脖子,你看见了吗?” “就像是,”魏缘音摸摸自己的脖子,咽下口水,“被砍断后缝起来一样。” “那些就是,被斩首的,会动的尸体么?”陈啼鸟抱紧盒子,“那些就是波比说过的那些尸体么?我还以为会是丧尸那样的东西,没想到看起来竟如此正常。”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数量——令人恶寒,”陈啼鸟摇头,加重语气,“绝不是什么小事,不可以妄下定论,需要再确认一下。” “嗯,先去找其他人看看吧,”魏缘音感觉颈上窜过凉风,“如果是真的,咱……” “先确认,”陈啼鸟收紧衣服,“我需要和卫庄随我一同出去。” “可以么?”陈啼鸟看向一旁卫庄。 卫庄从施茜望身边走出,点点头。 …… 再回来时,卫庄贴在陈啼鸟身边,面色苍白。 施茜望拉起卫庄的手,魏缘音迎上前对陈啼鸟道:“怎么样?” 陈啼鸟叹息道:“是了,确实所有人脖子上都有这道伤,而且对外界刺激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挡住视线,他们也能继续上楼。” “我不觉得是苏成,”魏缘音移开视线,“波比说过,是国王干的。” “那又如何?”陈啼鸟摇头道,“同样危险,不是么?” “唉,”魏缘音长叹一声,“我再试试和他谈谈,咱必须想办法出去。” “嘿,我觉得这里事实上还不错?”施茜望挠头道,“有吃的有玩的,比我们在外边好多了,而且只要苏成不愿意,国王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吧?就像joker一样。” “我们可以慢慢来,”施茜望眼睛眨巴眨巴,建议道,“一点点去劝苏成,这样我们可以和平离开哦?还能成为好朋友,以后说不定他还会帮我们忙呢。” 施茜望目光落向魏缘音:“而且,要对付另外一颗金色星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助力……” “是,这里的生活很不错,”陈啼鸟垂下头,紧抱盒子,颤抖道,“但那也许,建立在难以计数的可怜人身上。” “再来,”陈啼鸟严肃道,“我们绝不该把头颅悬挂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嗯,如果这些都是尸体——那就是数以千计的人命,”魏缘音补充道,“这里简直就是台绞肉机。如果我的复仇,一定要吞噬掉如此数量的生命,那我和我的复仇对象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夺走别人挚友、亲人的家伙吗?!” 施茜望语塞:“嘿,我知道错了啦。” “抱歉,”施茜望向二人鞠躬道,“这次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没事,”魏缘音揉揉脑袋,“我也有些着急了。” “总之,这里就像滚雪球一样,”魏缘音摇头道,“咱不能放任它继续成长下去,如果它继续成长,在未来绝对是个恐怖的东西。如果苏成能放咱出去,咱就得优先把消息散出去,还得找那些不会轻易死掉的人去。” “如果,苏成不愿意放咱走,”魏缘音抬起头,“那只能——不,事实上最后,他都没办法活下来吧?” “无论,是不是他做的,”魏缘音捏紧拳头,“只要他在,那国王就会在,这个地方就会在。” “是了,”陈啼鸟看向窗外寒冰的世界,“我们只能祈祷,这些不是尸体,只不过是些能力的产物罢了。” “需要再确认。”陈啼鸟郑重道,“我也不愿意相信。” “嘿,”施茜望小声建议道,“既然一开始就是波比告诉我们的,那为什么我们不去问问波比?” “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它,”魏缘音摇头道,“它确实很好,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但咱困在这里,也是因为它没弄清楚门的问题。” “保持警惕,去问问有没有更切实的证据吧,”陈啼鸟扶起眼镜,“多加小心,这弄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活儿。” 第67章 可预见的结局 波比的门被轻轻敲响,它放下手中的蜡笔,走上前。 门开,大脸一张,还坠着几缕发丝,波比愣住。 “啊,果然是这里,”魏缘音趴在地上,“hi!波比,可以出来和咱聊聊吗?” 波比犹豫片刻,从小门走出,魏缘音退后几步腾出空地。 小心翼翼将波比抱起,魏缘音朝身后几人笑到:“你们看,我就说嘛,绝对是这个门啦。” 陈啼鸟笑到,“可它真的很像个装饰,不是么?” “嘿,就是嘛,”施茜望瘪嘴道,“这谁想得到啦?” 魏缘音拍拍波比的头:“谢谢啦,波比,咱现在回去好好聊聊吧,这次真的很重要。” …… 魏缘音取来纸笔,往桌上一摊:“麻烦你了,波比。” 波比拿起笔,偏偏头。 “就是,”魏缘音一顿,继续道,“咱想知道,那些人,那些在城堡里活动的人,他们是——尸体吗?” 波比一听,环顾起四周,反复确认后,在纸上落下一字:是。 魏缘音的心凉了半截,揉起额头。陈啼鸟摇头,长叹一声。 “有证据么?”陈啼鸟看向波比,问道,“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太过严重,我们不能就那么定下判决书。” 波比思考片刻,微微颤抖地写下:你们会救苏成吗? 房间里陷入沉静,众人的目光在周围乱扫,波比抱着笔,抬头,紧紧地仰视着他们。 “罢了,”陈啼鸟双手环抱盒子,对波比露出微笑,“会,我们会试着救他。” 波比攥紧笔,重重点头,写下一串几乎变形的字体:那你们选一个人跟我来,太多人,会被国王发现。 写完,波比栽在桌上,缩成一团,等魏缘音一行人回应。 “好,”魏缘音上前,“我跟你……” “罢了,这种事情还是得我来,”陈啼鸟伸手将魏缘音拦下,“各位在这里等我吧。” “那个,”卫庄从施茜望身旁走出,握紧拳头,轻声开口道,“我的能力最合适,应该我去。” 陈啼鸟拍拍卫庄的脑袋:“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这种事情还是该我们这些大人来。” “不对,这种情况下,”卫庄稍加大了声音,“我就是最合适的。” “哈哈,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陈啼鸟站起身,将波比轻放肩上,“我可是与阴影相伴的家伙。” 见卫庄还想说些什么,陈啼鸟转身,对波比笑到:“走,带路。” 陈啼鸟跨过门消失不见,卫庄站在原地支支吾吾。 “别这样嘛,”魏缘音上前蹲下,“和我一起去找苏成好不好?” 卫庄移开视线,施茜望小声说到:“嘿,我们找苏成干嘛呢?” “再去问问他,”魏缘音站起身,“愿不愿意放咱出去呗。” “可是,”施茜望想起那随陈啼鸟离去的阴影,不安地喃喃道,“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至少等陈啼鸟回来。” “四个人也是问,五个人也是问,”魏缘音笑到,“反正都是问,没区别啦。早去早回还能早点完事。” “再说,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魏缘音看向商人,“我相信你不会让咱出事的吧?” 商人低低地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驳。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安心,”魏缘音拉起施茜望与卫庄,“我也会尽力避免那样的状况,我想,我应该不舍得你们出事。” …… 狭长的走廊,偏离主道后,光暗了下去,几盏烛火忽明忽暗,墙上的肖像的表情诡异莫测。 地面铺上的笔直红毯,在昏暗中不见尽头。 波比站在陈啼鸟肩头,指向更深处的黑暗。脚下踏步声清晰可闻,陈啼鸟四顾,余光扫过,油画的眼睛似乎在随他转动,定睛观察,却又普通到令人生疑。 陈啼鸟咽下口水,咕噜一声,他轻声问道:“这四周没有掩体,我们不会被国王发现么?” 波比伸手,陈啼鸟递出纸笔,听着那笔尖摩擦的沙沙声,他玩笑道,“魏缘音说得对,和你聊天,确实有一种在玩笔仙的感觉。” 波比将纸递出,陈啼鸟阅读后笑到:“看见了也无所谓么?” “谢谢,”陈啼鸟轻拍波比,“这些东西确实不该让太多人看到。” “果真那国王就如joker一般,”陈啼鸟摇头,喃喃道,“只因苏成说过,我们是朋友,所以便不会伤害我们。” 陈啼鸟继续走,叹息到:“呵,倒让我生出几分自愧。” 又是走了一截,正前方传来其他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拖拽什么重物。 鼻腔抓捕到若有若无的腥味,那味道还在逐渐加重。 红色的地毯逐渐深浅不一,浸染另外的红,拖拽的痕迹在地上划出条条路径,指向同一个方向。 陈啼鸟掩住口鼻,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只要轻轻推开就好,但陈啼鸟的手只是悬在半空中。 波比身体抖如筛糠,陈啼鸟深吸一口气:“那我开门了。”脚下阴影微动,做好了准备。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身后的烛光照亮房间,在地面上拉出陈啼鸟长长的投影。 国王转过头,手里还提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伤口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国王身侧,一具无头尸体体端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 椅子后有几人并排,恭恭敬敬,身着华服,在他们身后,白色半透帷幔,透出挂满各式衣装的墙。 国王见陈啼鸟仍停在门前,没有阻碍的意思,举起手里那圆滚滚东西,放于尸体上,小心摆正,头颅上的表情从狰狞恐惧舒展,最后定格在端庄的优雅微笑上。 直到那人站起身,朝国王缓慢行礼,陈啼鸟这才离去。 恐惧?恶心?还是对这一切的愤怒?各种感情交织,已然无法说清,陈啼鸟走着,与他麻木的身体相比,他的头脑却无比清晰。 波比伏在他的肩上,回头看向那扇门,也许国王很快又会带来新的“朋友”。 …… 苏成为到访者沏上茶,笑着询问:“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 “啊,倒也不是,”魏缘音举起茶杯,“咱就是来问问,可不可以让咱回去。” “毕竟你知道的嘛,”魏缘音苦恼道,“咱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而且咱来得匆忙,很多东西都还没带,还有……” “不可以哦,”苏成看向魏缘音,“我不会让你们走的。” 苏成拉起魏缘音的手,认真道:“这里的大家都不会说话,没有人可以陪我聊天、过家家、玩游戏。所以,我想让你们留下来陪我。” “而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苏成笑到,“好朋友就应该天天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耍,不是吗?” “也是哦,”魏缘音视线移开,收回手挠挠头,拉开椅子坐下,“那今天你也给咱讲点故事吧,麻烦啦。” “嗯!”苏成点头道,他看向施茜望、卫庄二人:“你们也一起吧!” 第68章 行刺 窗外雪花点点飘落,屋内暖光如晨似假。几句低语交换,人各揣心事,对视无言。 陈啼鸟扶起眼镜,轻声对魏缘音说道:“接下来如何?” “还能怎么办?”魏缘音沮丧至极,“找个机会吧,咱不可能,真的留在这里陪他一直过家家吧?” “唉,罢了,让我来吧,”陈啼鸟揉起额头,“那个苏成几星?有4星么?” “嘿,我觉得这次很难啊,”施茜望趴在桌上哭丧着脸,“他可是8星,8星哎!5星的自愈都够离谱,8星,那是什么怪物啦。” “他居然这么强么?”陈啼鸟抱紧盒子喃喃道,“和拉斐尔马戏团的顾思行相比,如何?” “顾爷爷是7星啦!”施茜望有气无力地应了句,“虽然最后的时候,顾爷爷直升8星,还有9星的迹象。可是顾爷爷也没拿这些对付我们啊,确切的差距我们也不知道哦。” “是了,我们对这个级别的人一无所知,”陈啼鸟摇头道,“甚至连joker和这个国王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啼鸟看向窗外,“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胜算很小。” “罢了,”陈啼鸟长叹一声,“附近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么?” 他那乱发下的眼镜目光如炬:“我去给你们摸个底,成功那便是极好,失败,你们就咬定是我一意孤行。” “放屁!”魏缘音一拍桌子,咚的一声,“谁准你去了?” 情绪重归冷静,魏缘音的思绪向过去延伸:“让我去就是,至少……” 魏缘音握紧拳头:“我比你们有经验。” “我怎么不知道?”陈啼鸟笑到,“大可不必为此戏言。”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魏缘音回想起那阵阵风起的危险,那被鱼线切开的人形,“我想,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夜星——教过我,”魏缘音也看向窗外的远方,“我也曾经,用那个方法逃离危险。” “所以交给我去吧,魏缘音站起身,“你的命什么的,还挺宝贵,得留给你那些听众。” “反正,我想我还有至少一次机会,”魏缘音将视线落回商人身上,“你不会让我死,对吧?” 商人收起手中的东西,低哼一声,亦跟着起身。 陈啼鸟见状,长舒一口气,笑着:“那好吧,看你了,魏缘音。” “ok,那没问题,就我去,”魏缘音笑到,“你们有什么武器不?总不能要求我上去肉搏吧?” 施茜望挠挠头,思考到:“嘿!我看城堡门口那几个卫兵,手里拿的斧头正合适,要不……” “要我拖个斧头去找苏成嘛?”魏缘音苦恼道,“那也太明显了……等会儿,我想起来了!” 魏缘音从包里翻出那把怪异水晶匕首,小心翼翼到:“我看这东西还挺锋利,应该能行。” 陈啼鸟上前,细细观察道:“还挺美么,哪里来的?” “啊,这个?嗯,商人给的,”魏缘音颇为心虚,瞄了商人一眼,“那个,商人?你没说过不许捅别人,对吧?” 商人沉默不言,虽然完全看不到表情,魏缘音仍感觉后背窜过一阵一阵凉气。最后,商人点点头,魏缘音这才把这匕首用布郑重包起放入怀中。 “那我就在今天晚饭的时候去试试吧,”魏缘音小声道,“没想到我也有这天,我是不是应该现在拜拜荆轲?” “嗯,届时尽量快一些吧,”陈啼鸟摇头道,“绝对不能让苏成有机会向国王下令。” “放心,那国王看着就人高马大的,”魏缘音玩笑道,“我肯定不想和他干架。” “需要我们做什么?”陈啼鸟看向魏缘音,“掩护么?” “让我坐的位置,离他近点儿就是,哈哈哈。”魏缘音耸肩,“现在,各位去好好休息吧,晚上可有的忙活。” 众人散去,留商人坐在角落,魏缘音也未曾离开仍站在窗前,看着外边那片洁白,她小声说道:“看你那么淡定,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商人没有回应,魏缘音转过身,瘫坐在地:“我,还没准备好,坦白说,对苏成这个小孩出手,让我有一种——罪恶感。” 魏缘音头靠在寒凉的玻璃窗上:“可我也同样无法忽视那些受害者,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算了,这种倒霉的罪恶感,该背还是得背,”魏缘音看向商人,“我顶多只会再用一次机会,我不想让你离开。” “事实上,比起直接的使用,我更加想留着,”魏缘音笑着,“它存在的本身,就给了我底气,让我有勇气做那些我曾经敢都不敢想的事。” 魏缘音背靠落地窗上,手按住匕首:“我也许不适合当大侠吧?毕竟我确实没那个勇气,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站出来。” 见商人还是闷不作声,魏缘音合上眼:“算了,等晚上吧。” …… 晚宴还是如往常一般盛大,桌上摆满银牒,仆人静待两侧,水晶吊灯下,光与影进退交战。 苏成笑容灿烂,坐于首座,与众人相谈胜欢,他肩上的波比也在不断晃动自己的小短腿。 陈啼鸟与苏成你一句我一句正聊得兴起,魏缘音也跟着时不时笑上两句,她手放于桌下,慢慢将包裹匕首的布掀开。 “我真的很开心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苏成有些羞怯道,“就像梦一样,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有那么多朋友。” “看上去咱是第一批?我很荣幸哦,”魏缘音笑着回答,“与你在一起渡过的这段时光,我也很开心。” “嗯,我会珍惜所有朋友的,更何况,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苏成不好意思挠挠头,“如果能让你们开心,我也很会高兴的。”波比跟着点点头。 “是么,”陈啼鸟紧抱怀中盒子,“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我在这里补全了我的童年,难得有机会疯玩,很感谢。” 桌下,魏缘音将那墨绿的匕首握于手中,触感冰凉。 “你家里人也不会带你出去玩吗?”苏成偏偏头。 “是了,”陈啼鸟仍然笑着,“我家中也管得较严,整天就只能和那破钢琴干瞪眼。不过,我胆子比较大,我跑了,哈哈。” “嗯?是吗?”苏成看向陈啼鸟,偏头道,“那出去后过得怎么样?妈妈告诉我,外边很恐怖很辛苦,所有人都想骗你,是真的吗?” 魏缘音握紧匕首,往苏成方向移了移:“哈哈,辛苦是辛苦,骗子也有,但也没有到所有人都是坏人的程度啦,还是有不少好人,我还被不少人帮过呢。” “唔,你也是偷偷跑出去的吗?”苏成看向魏缘音。 “我倒是想要从家里跑出去,”笑着摇摇头,“但我可没有家——我是孤儿啊。” “抱歉,说到你不开心的事情,”苏成愧疚道歉,想了想,小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哦!我来做你的家人,我们可以一起去做我们想做的事。” “是吗?”魏缘音移开视线,“谢谢——你真的很好。” 苏成不好意思挠挠头:“倒也没有啦,我只是……” “可以——放咱回去吗?”魏缘音捏住刀柄低下头,“求你了。” “对不起,但……”苏成摇头道。 “啊,我知道了,”魏缘音笑着,“没事……” 她踢开椅子暴起,手中匕首直指苏成心脏。 阴影闪出,巨镰挥出风声,匕首飞离,铛铛落地,魏缘音惨叫一声,颤抖收手捂住手背,上边一道殷红的痕,她紧咬牙关,发出嘶嘶呼气声,泪水不受控制的在眼里打转。 众人站起,站于魏缘音身后,陈啼鸟将魏缘音拉回,挡在她身前。 那国王旋转镰刀,刀刃向下,走向苏成,将他护于怀中。 局势陷入僵持,只听闻烛火燃烧嘶嘶之音。 良久,苏成略带哭腔问到:“为什么?” 第69章 扭曲的城堡 苏成呆滞坐于椅上,魏缘音确实回答了什么,但苏成早已听不清那个答案。 魏缘音的声音还在继续。苏成从椅上站起,转身抓住国王的衣角,国王手执镰刀,将苏成拥入怀中。 “国王先生,”苏成轻声道,“我想休息了。” 国王身后墙面散开,魏缘音伸手,荆棘破开地面,将魏缘音隔在一旁。 国王牵起了王子的手,走向远方。 王子肩上的波比,回头看向魏缘音。他们的背影被荆棘所遮掩。 魏缘音咬牙,将手收于胸前:“倒霉。” “严重么?”陈啼鸟转身,看向身后的魏缘音,“需要帮忙么?” “不用管我,只是肿了些,那国王没用有刃的那边,”魏缘音急切到,“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去找到苏成。咱已经撕了脸,等他回过神来,咱就死定了!” “是了,”陈啼鸟看向苏成离去的方向,那里已被荆棘堵死,“我们该怎么过去?” “看上去这东西有点细,”魏缘音捡起匕首,踩下几束荆棘,绷直,滑动匕首,荆棘断开,“能砍,咱直接砍了过去!” “有些慢,有火么?”陈啼鸟环视一圈,抄起桌上的烛台,“让我试试。” 他将酒泼向荆棘,用烛火小心引燃,火焰沾酒燃起,烧着荆棘。 “嗯,挺好,看上去这东西度数挺高,”魏缘音立于火焰旁,“希望还来得及。” 火焰啃噬荆棘,形成空洞,魏缘音不愿再等,踏过火焰,溅起火星。 荆棘后的世界不见色彩,覆上一层雾蒙蒙的灰,抬头仰望,那些黑色的巨人落下步伐,地面轰隆震动,窃窃私语之声悬在高空,飘渺不定。 一片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陈啼鸟一拍魏缘音肩膀:“快跑!” 他拉起两个小孩冲出,魏缘音紧随其后。巨人的脚落在他们身后地地面,发出砰的巨响。 “什么情况?”魏缘音喘气到。 陈啼鸟摇头:“先跑吧,那些巨人在往这边走,先躲开。” “我看见了,”卫庄,拉动陈啼鸟的手,拔高声音,“门,在那边。” 魏缘音眯眼,遥遥望去,无数巨人的身后,确实有一扇亮着白光的门。 “确定是走那里么?”陈啼鸟严肃道。 “没别的地方了!”魏缘音紧皱眉头,“冲!先去看了再说。” 阴影如雨点般落下,魏缘音一行人在夹缝中挪移。 地面晃动不断,连同踩在上面的魏缘音也站不太稳,两条腿不听使唤地抖动。 周遭声音混乱不清,灰蒙蒙的雾中,几乎找不到其他人的方向,只能瞪大双眼,拼命抓住抖动视野中那模糊的人影。 奔跑,奔跑,再也看不见来时的路。 有些喘不上气,喉间传来刺痛,涌上腥甜。双腿已经失去知觉,肚子也开始疼痛,魏缘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奔跑,奔跑,逐渐麻木的奔跑。 那扇门近了,白光驱散周遭灰暗,在这无尽的过路中燃起希望,魏缘音伸出手。 “魏缘音!”背后传来爆呵,魏缘音被一把扯回,她之前所在的位置被巨人狠狠踩下。 “你怎么回事?”陈啼鸟抓住魏缘音,“小心看清楚啊!”他身旁,两个小家伙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抱歉,”魏缘音终于回过神来,背后冷汗渗出,“我,大概是有些心急了,没看见。” 那巨人再次抬脚,陈啼鸟趁机拉起魏缘音穿过那扇门。 洁白无瑕的走廊,铃声响起,两侧教室哄闹声停,魏缘音一行人呆愣住。 “这里是——学校?”魏缘音还在喘气,脸红成一片。 “是了。”陈啼鸟抱紧盒子,“不管如何,别站着,走起来。” 陈啼鸟看向那两生无可恋的小孩:“你们也是,走起来,别想坐下。” 一行人开始走动,他们走过的地方,墙面浮现文字,魏缘音定睛一看,净是些不堪入目的辱骂。 “好孩子别看!”魏缘音把施茜望从墙边赶开,卫庄目光游离不定,紧紧贴在陈啼鸟身侧。 “学校么?”陈啼鸟抱紧盒子,“该走哪里?” “不知道?”魏缘音思考后回道,“没准,得走校门口?” “嗯,”陈啼鸟点头,“先试试吧。” 走向楼梯,贴了个6f在楼梯口,想来应该是六楼。 魏缘音正要下楼,却听见楼道传来声音,伸出脑袋观望,那是一个人形的黑色怪物,一张大嘴,龇牙咧嘴,亮出一副獠牙,嘴边口水嘀嗒不断。 魏缘音缩回脑袋,小声骂道:“我艹,这什么鬼东西,好丑。” “嗯?什么?让我看看”陈啼鸟也探出头,不一会儿,他收回来,肯定到:“确实好难看。” “这东西堵楼梯了,咱咋办?”魏缘音小声询问,“要不丢个什么东西下去看看情况?说不定它只是长得丑,不咬人呢?” “可以,有什么不要的东西么?”陈啼鸟开始翻动背包,取出一个矿泉水瓶,“就用这个吧。” 他瞄准楼下一处空地,轻巧丢出,落在咔啦一声脆响,那怪物立即扑上去,把瓶子扯成碎片。 “嗯,我觉得还是别去碰霉头为妙。”陈啼鸟见状点头道。 “嗯,同意,那咱咋办?”魏缘音皱起眉,“要不进教室,看看能不能从窗户翻下去?” “嘿!这里可是6楼!”施茜望惊恐道,“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想试试哦?” “呃,安心,我没打算这么干啦,”魏缘音拍拍施茜望的脑袋,“咱再看看吧。” 陈啼鸟笑到:“你当真没这打算么?” “咳咳,”魏缘音移开视线,“现在绝对没有!” …… 波比站在苏成肩头,回头望去,苏成身后生出层层幻境,划破城堡的梦。 波比的视线落在远方,它想起魏缘音一行人,有些愧疚地摸摸耳朵。 它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地步,明明那群人也非常善良,为什么他们会对苏成这样呢? 也许是被无缘无故囚禁在这里,走投无路吧?但他们伤害苏成也是事实,波比不希望苏成受伤,不过波比也不希望魏缘音这群家伙死掉,毕竟是它一开始带他们来这里,结果害他们被关在这里的。 也许应该和苏成谈谈?适当的惩罚后放他们离开? 波比轻推苏成,苏成转过头:“波比,怎么了吗?”国王递来纸笔。 波比小心翼翼写下:可以惩罚完放他们离开吗? 苏成接过字条,读后,将字条攥紧,喃喃道:“波比希望放过他们吗?” 第70章 破窗而出 “波比,我知道,他们是你在外边的朋友,”苏成的手掌抚过波比的脑袋,“可是……” 苏成收回手,垂头。 “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苏成攥紧拳头,声音颤抖,“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波比慌忙点头,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轻抚苏成的脑袋。 苏成使劲拍开波比的手,波比差点跌落肩头,它重新稳住身形,抬起手又再次犹犹豫豫放下。 “我一直很相信你,”苏成不再看向波比,“可你为什么要他们带进来?!” 波比匆匆拿起笔,正欲解释,纸却被苏成一把夺去,捏成一团,狠狠甩在地上。 “你不必再解释,”苏成将手伸向怀中,抽噎道,“国王先生已经告诉过我了。” 苏成取出一把小剑,抽出波比抱着的笔,将小剑塞进波比怀中:“拿着。” 波比一惊,疑惑不解看向苏成。 “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苏成眼泪划过脸颊,“你不就是想一直在外边的世界探险吗?” “来啊!”苏成抬手擦掉眼泪,高声道,“我就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我们的秘密基地呆着。” 波比慌手慌脚丢开小剑,试着伸手擦掉苏成的眼泪。 “现在想起我们还是朋友了?”苏成哽咽着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到,“我不需要了,去陪你的新朋友吧。” 波比愣住,抬起头还想解释,苏成却已经闭上了眼。 “国王先生,”苏成再次睁眼,拉住国王的手,“送客。” 国王得令,镰刀挥舞,将波比从苏成肩上弹开。 波比撞上地地面,翻滚几圈,身体裂开的缝中棉花涌出,它使劲抬头。 国王牵着王子的手,王子踏过地面,幻觉撕裂城堡,将波比与他的距离拉远。 波比撑起身,不断向那背影奔跑,直到棉花再也撑不起身躯,跌倒在地,拖拽着残破身体,却再也跟不上王子的步伐,只得注视王子远去。 …… 下课铃响,那些黑色小人从教室冲出,嬉笑欢闹声起,走廊上顿时一片热闹。 人影攒动,挤得魏缘音一行人偏偏扭扭,魏缘音拉紧施茜望与卫庄的手,卫庄死死贴在魏缘音身侧。 “哎哎!”陈啼鸟被撞得一个踉跄,幸亏被商人拉住,不然脸说不定就得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陈啼鸟站稳后抱紧盒子,向商人点头致谢:“谢了。” 商人点点头,他在人群中站立,视周遭于无物,稳如泰山。 “嘿!”施茜望被不知道哪里窜来的家伙撞得生疼,“小心点看路啊!” “不对,”陈啼鸟示意魏缘音靠近,“感觉他们是瞄准我们在撞,多加小心。” “只是这点力的话,还好啦。”魏缘音挤过来,“应该不会出大事。” “最好如此。”陈啼鸟抱紧盒子。 忽的,魏缘音捏住卫庄的手被巨力冲开,卫庄碰的一声,跌倒在地,缩成一团,魏缘音慌忙拉起:“不对!他们撞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陈啼鸟推开教室门,环视一圈,抵住门,对魏缘音一行人说道:“先进来躲躲。” 魏缘音迅速拉起施茜望与卫庄钻进教室。教室里还算安生,一黑色人影坐于讲台旁,手中书页翻动,讲台下的黑影三三两两,或聚或散。 魏缘音蹲下,拉起卫庄的手:“卫庄,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卫庄还一脸木然,魏缘音捧起他的脸:“hello?卫庄?” “抱歉!”卫庄以手掩面,惊慌失措道。 魏缘音摸摸他的头:“什么抱歉啦,你没事吧?” 卫庄缓缓垂下手:“我,没事,谢谢魏缘音姐姐。” 魏缘音笑到:“这谢啥?人没事就好。” “嗯,所以咱现在该干什么?”魏缘音站起身,卫庄紧紧靠在她身侧。 陈啼鸟环视四周,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 “嗨呀,”魏缘音说着就走向阳台,“那还是得看看这边能不能翻呗!” “唉,罢了,”陈啼鸟拉起施茜望,“去看看吧。” 阳台还是魏缘音熟悉的那种配置,洗手池、拖把、扫把、垃圾桶。挺窄的空间,几个人进来后顿时拥挤无比。 魏缘音挪开拖把,趴在阳台边上向下看:“让我看看啊。” “嘶,好像什么都没有啊?”魏缘音喃喃道,“果然不能把这里当正常的地儿,白期待……” “你干什么?!”陈啼鸟推住门,与门口站着的人形黑影较力僵持。 魏缘音回过头,挤开众人,欲支援陈啼鸟,可惜手刚碰门框,那门就嘣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就是清脆咔哒的上锁声。 “什么鬼啊?”魏缘音扭动把手,将门上玻璃拍得砰砰作响,“怎么还把门锁了!” 外边那帮人影非但不开门,还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魏缘音狠踹一脚:“艹。” “抱歉,”陈啼鸟揉起额头,“我没想到他们力气那么大。” 外边笑声还在持续,此起彼伏,一张张人脸同流水那般涌动,一双双眼睛像聚光灯一样闪烁。 “没事,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魏缘音恶狠狠瞪了外边一眼,“咱先想办法出去!这群玩意儿笑得我血压高。” “咱不能指望外边这群东西帮忙开门,”魏缘音转过头,“有什么东西能把这玻璃砸了不?” “这里只有簸箕看着还算有力,”陈啼鸟耸肩道,“要试试么?” “行,试试就试试,”魏缘音抄起簸箕,对周围人道,“大家退开,小心,可千万别被我给误伤了。” 外边的笑声仍然还在持续,高高低低交相呼应,吵得人耳朵生疼。 “希望这玻璃质量别那么好!”魏缘音瞄准那片窗户,将簸箕在空中抡起大圈,砰铛,玻璃变得花白,裂纹密布。 那些笑声暂息,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 “哈哈,有戏,”魏缘音稍作歇息,再次抡起簸箕,“给我开!” 簸箕划出漂亮的弧线,哗啦,玻璃化作飞屑落成一地碎钻叮当作响,门外所站黑影皆后退一步,留出空地。 “漂亮!”陈啼鸟鼓掌赞叹。 “走!”魏缘音见黑影退开,拾起扫把一挥,窗台玻璃渣扫下。 魏缘音翻上窗台,跨过窗框,手持扫把,双眼紧盯身前这帮黑影,大声对身后道:“你们小心点!别伤着了,我先在这里守着!” “在下得令,”陈啼鸟笑着回应道,“有劳枭鼠大侠。”他翻上窗台,拉起施茜望。 第71章 滑滑梯 待最后一人站稳,那人群还围在门前,一声不吭,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和乌鸦似得。 魏缘音摆好架势,挥动扫帚开道,嘴里念念有词:“去去去,都让开点,棍棒可不长眼啊。” 铃声响起,人群一哄而散,各回各的座位,魏缘音将扫把往地上一杵:“嚯,这上课可比扫把管用多了。” 讲台上那高个儿黑影,眼睛转过来死死盯住魏缘音一行人。 “你看啥?”魏缘音瞪了回去,“我小学早毕业了!” “哎,”陈啼鸟拉住魏缘音,小声到:“你和他讲什么,他看上去像是听得懂的样子么?当务之急,是苏成。” “对!让我想想啊,”魏缘音将扫帚一丢,啪地一声,魏缘音脖子一缩,偷瞄讲台上的人形一眼,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咱先找个位置坐下,站着还怪累的。” 教室一圈下来就一个空位,凑合挤挤吧,魏缘音手一按,翻身上桌,二郎腿再一翘,这个人神气十足,她炫耀道:“这还挺顺,看来这段时间我没白练。” “嗯,没白练,”陈啼鸟靠在桌边,“来商量商量吧,总得找个方法出去不是么?” “让我寻思寻思啊,”魏缘音托住下巴,“要是这里是学校的话,讲台上那个黑影就是对应老师,这些就是学生。” “我盲猜,堵楼梯口那个是教导主任什么的,”魏缘音笑到,“就上课的时候,在门外晃悠巡逻的家伙。” “那下课他应该不在,”陈啼鸟补充道,“可下课,走廊风险也不小,呆越久越是危险。” “咱走楼梯!”魏缘音强调笑道,“准确说——是走楼梯扶手。” “嘿!”施茜望眨巴眼:“要是滑掉了怎么办啊!” “那你尽量别掉,”魏缘音拍拍施茜望的头,“开玩笑的啦,我打头阵,陈啼鸟压尾,要是你们谁摔了就吱一声,咱会来拉你起来。” “那这个家伙呢?”施茜望指向一旁坐地上的商人。 魏缘音耸耸肩,笑到:“他爱走那边走那边呗,哈哈,而且就是因为有他,咱才可以这么干嘛。” “唉,罢了,”陈啼鸟摇头道,“我还是要提一句,这么做风险很大,单是从上边跌落,都有可能重伤。” “咱赶时间不是?”魏缘音看向陈啼鸟,“要不然,保险起见,咱每下一层楼,就得等一次下课铃。” “唉,罢了,好吧,”陈啼鸟点头,“走,先去等着。” 魏缘音比出ok的手势:“出发!” 魏缘音跳下桌,刚一转动门把手,讲台上的黑影就发出一声怒号,扭曲变作怪物,往这边咆哮冲来。 魏缘音连忙撒手,双手抬起以示清白:“哎!行,我不走!——我下课再走。” 那怪物脚步顿下,重新变作人形走回讲台。魏缘音也悻悻回到座位。 看着钟表盘上的秒针一圈又一圈,魏缘音晃起腿,思绪开始往九天之上飘。 “嘿,”施茜望小声道,“真的要呆这里直到下课吗?” 魏缘音回过神道:“嗯呐,不然呢?” 施茜望捂住鼻子:“你们有闻到吗?这里有一股垃圾桶的味道哎!好难闻。” “你才闻到啊?”魏缘音无奈道,“我都习惯了,你也早点习惯吧。” “嘿!这怎么习惯啊?”施茜望看向卫庄,“卫庄,你说是不是?” “嗯?我?”发呆的卫庄被拉回现实,他细细琢磨道,“我觉得还好?” “呜哇!”施茜望生无可恋,绝望道,“你们怎么都这样啊。” …… 下课铃响,几人夺门而出,比下课的学生都还急。 魏缘音往楼梯口一看,确实那怪物不在,超其他几人大喊道:“不在!冲!” 翻上滑梯,感受速度的激情,风声呼呼,将魏缘音带回很久之前的童年。 5f、4f、3f、2f,楼层飞驰而过,魏缘音看见了一楼那扇闪着白光的门,来不及刹车,嗖地穿过,噗通摔在地上。 魏缘音刚要起身,就被施茜望再次撞趴,然后就是接连好几个重压,愣是给魏缘音压出了天堂的呼唤。 也就是商人没直接落在人堆上,他把陈啼鸟拉起,也就这次陈啼鸟机灵,把盒子背上了,不然这一下,怕不是直接血案一桩。 几人站起身,魏缘音捂着手背坐在地上嘶嘶地抽气。 陈啼鸟警戒环视一圈,暂时没看见危险。 “抱歉,”陈啼鸟蹲下开始查看魏缘音的手背,“状况如何?” “抱歉,魏缘音姐姐,”施茜望小声道,“我这里有创可贴你要用吗?” “都没事,我自己出的损招儿,”魏缘音摇头,勉强扯出个笑脸,“这得怪那个国王,要是没他,还不会有这伤。来,拉我起来,我要亲自给他一巴掌。” 陈啼鸟将魏缘音搀起:“之后尽量避免运动这只手。” “哎,好。”魏缘音站直身体,环视起四周:“好家伙,这什么地方?” 家具还算正常比例,抬头却看见两个巨人,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分坐两侧,房间昏暗无比,只有那两巨人目光所至之处才算明亮。 “很好,让我看看,”魏缘音揉揉脑袋,“苏成这次又给我们找了什么烂活?” 魏缘音领着众人走了一圈也没找到线索,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两巨人目光正中间,分别有一个钥匙和一扇门的图案。 魏缘音困恼说道:“居然是解密?这可就是我不擅长的地方了呀。” “嘿,我们去拿钥匙试试?”施茜望提议,“既然有钥匙又有门,那肯定是用钥匙开门呗。” “那钥匙看上去不像是实体,”陈啼鸟思索道,“不过只有这一个方向还算明了,也只能去看看了么?” 众人行至目光附近,那巨人却将头一扭,目光也随之移开。魏缘音疑惑不解:“还有时间限制不成?咱得走快点。” 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冲到那束光附近,还未走进,巨人又扭开了头。 魏缘音不信邪,自己又跑了一次,那巨人还是在她到前把头转到了其他方向。 魏缘音退回来,小声道:“我怀疑他耍我。” 陈啼鸟轻敲盒子:“我倒有个想法,兴许是要这两道光打在一处?让钥匙和门的图案重叠?” “嗯,有可能?”魏缘音喃喃道,“那行,咱先试试。” 第72章 重逢波比 一行人兵分两路,追赶那巨人的视线,可每每即将汇合,这两巨人就格外默契,将头一扭。 几圈下来,一行人放弃挣扎,坐拢一团。 “我感觉,这方向有问题啊!”魏缘音揪起头发,“有没有别的思路?” “嘿,虽然这一时半会,也看不出问题,”施茜望也跟着牢骚,“但是我觉得肯定和我们的速度没关系。” 沉默,只能坐一起互相干瞪眼。 “各位,我倒有个主意,”陈啼鸟轻敲盒子表面,荡起一层涟漪,“山不向我走来,那我便向山走去。我们试试能不能吸引他们注意力,如何?” “哎,行,咱试试先,”魏缘音站起身,“干活。” “嘿!等等,”施茜望拉住魏缘音,“要怎么吸引他们注意力啊?” “那还不简单?”魏缘音瞄准桌上茶杯,拿起,随手丢出,一声哐啷脆响。 那两巨人瞬间转头,目光汇聚,晃得魏缘音眼睛疼,面前地上钥匙与门的影重叠,一扇实体门缓缓开启。 还未等魏缘音反应,那目光又失去兴致匆匆撤去,魏缘音站在原地:“呃?那个是门,对吧?” “是了,”陈啼鸟笑到,“看来没有想错方向,运气不错,不是么?” “确实,不然得试好久,”魏缘音从桌上挑了个烟灰缸捏在手中,“那接下来就是,当个熊孩子搞破坏呗?” 陈啼鸟点头,象征性地端起果盘。 登时,空间里奏响破碎声音的交响曲。 可那目光交汇与再别的速度,远超众人想象,把能砸的小件都砸得差不多了,人也还没有成功离开。 魏缘音晃了一圈,可惜地拍拍电视机屏幕:“咱得搞快点,只剩这个了。嗨,这砸起来还怪心疼。” “我尽量。”陈啼鸟严阵以待。 哐,目光再次汇聚,虽然时间比上次久了些,但对于一位正常的人类来说,还是太短。 光再次撤离,魏缘音捂脸坐下,小声道:“还有能砸的不?” “兴许,没有了。”陈啼鸟抱紧盒子坐在地上。 卫庄坐在施茜望身旁,抬起头,看那巨人高高在上。 “咱快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招儿,”魏缘音揉起额头,“咱在这里耗太久了,很危险啊。” “嗯,”陈啼鸟沉思道,“我在想了。” 卫庄看着那巨人的目光,是记忆里那种熟悉的陌生。 他站起身,走向桌旁,拿上水果刀,比向自己手腕,颤抖地等待巨人的回应。 “嗯?卫庄你干嘛?!”魏缘音站起身,“小孩子不要玩刀!放下!” 卫庄的视线越过魏缘音肩头,巨人的目光果然向这里移动了。一扫而过,只将他的举动当作小孩的玩笑。 卫庄知道该怎么做,从一开始就知道,毕竟,他曾做过,最后只是变成了狼来了的玩笑。 魏缘音冲上前抢下刀,卫庄的手腕上还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线,卫庄抬头,那傲慢的巨人,终于将眼睛瞪大,目光在此汇聚,门,终于打开。 看着眼前焦急无比的魏缘音,卫庄小声道:“魏缘音姐姐,我们先走吧。” 魏缘音抬头怒视,一咬牙,对身后震惊的众人道:“咱先走!” 一行人急匆匆钻进门里,跌落漆黑的通道。 陈啼鸟警戒环视:“你先帮他处理,我守着。” 魏缘音急慌慌掏出双氧水,使劲拧开瓶盖,撕开棉签包装,蘸上双氧水仔细涂抹,卫庄一疼,手想要挣脱却被魏缘音牢牢抓住,还吃了魏缘音一个白眼。 魏缘音用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冲洗完伤口,拿出绷带给卫庄缠上,一边骂缠一边骂:“谁教你的?!不准有下次了,听见没有!这种事情很严重,咱可是会非常担心的……” “魏缘音姐姐,谢谢。”卫庄抬头小声道谢。 “你再礼貌也没用!”魏缘音打好结,没好气道,“再有下次——不对!绝对不能有下次,知道不?我和你说,我认真的,这种……” “嘿,魏缘音姐姐你先别说卫庄了,他可是帮我们开了门哎,”施茜望拦在卫庄身前,“而——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找苏成!对!我们先找苏成!” 魏缘音恶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回去再和你们说,反正给我牢牢记住了,绝对、绝对不能有下次!” “陈啼鸟,处理完了,咱先走着!”魏缘音对陈啼鸟大声到。 见此,卫庄暂时放松,试着去拉施茜望,却被施茜望拍开:“去去去,我可正气着呢。” 卫庄低下头:“抱歉,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嘿!你最好记住自己说了什么哦?”施茜望加快步伐,“如果你真的不会有下次,我就可以原谅你。” “一码归一码,这次还是要谢谢你,”施茜望看向卫庄,“但是下次记得和我们商量商量。” 卫庄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施茜望,施茜望一跺脚,停下步伐。 “我现在就是很气嘛,出去之后,我要少分给你几颗糖!”施茜望说着,向卫庄伸手,“不过,现在我勉强同意你和我一起走哦。” 卫庄点头,轻笑道:“嗯!”然后挽起施茜望的手。 …… 漆黑冰凉的地板,勾出身体中洁白的棉花,在黑暗中指出爬行的路径。 波比在这黑色的走廊爬了很久很久,失去棉花支撑的身躯,在这漫长的道路上,显得过于渺小无力。 它抬起头竭力遥望,却始终看不见希望中的那个人,那个陪它渡过数个春夏秋冬的人。 它只是向前,看不见尽头地向前。 又是不知多久,身后的通道传来人声,它艰难回头,是那群熟悉的人。 …… “棉花?”魏缘音从地上捡起一团白絮,“为什么会有棉花?是什么新的解密吗,别吧?” “方便让我看看么?”陈啼鸟抱着盒子凑上前。 “啊!——”耳边瞬间被施茜望的尖叫充斥。 魏缘音与陈啼鸟一同扭过头,齐声道:“发生什么了?” 施茜望小心翼翼抱起地上的一团东西,向众人展示道:“波比!是波比啊!” 施茜望手中的那兔子玩偶,身上一道斜斜的裂口显得格外瞩目。 魏缘音质疑地“啊”了一声,上前反复检查,越看越觉得和记忆对不上号,直到那玩偶有气无力晃了晃耳朵,魏缘音这才肯定:“靠,真的是波比。” “等等,如果你是波比,”魏缘音举起刚刚捡的棉花,“那这些岂不是……” 魏缘音说完也是一愣,然后迅速蹲下开始收集地上这些棉花。 不一会儿,她慌慌张张捧着一把棉花起身:“应该没漏,我这给你塞回去。” 魏缘音将波比从施茜望手中接过:“帮我拿下包里的针线,有些赶时间,我边走边缝吧。” “嘿,那真的没问题吗?”施茜望拉开背包,“感觉好不靠谱啊。” “放心,我练过!”魏缘音笑到,她看向手里的波比,“我这样直接缝应该没问题吧?” 波比晃晃脑袋,魏缘音接过施茜望递来的针线包:“不知道你会不会痛,但,不管哪里有问题你就立马摇头,咱可以商量商量。” 第73章 星 洁白的墙面,温暖的地毯,苏成靠在母亲怀中,母亲缓缓抬手,随八音盒轻缓的音乐,一下又一下轻拍苏成后背。 周遭摆满玩偶,却感觉总是缺少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父亲与母亲亲切地注视下,苏成逐渐入眠。 …… 波比被施茜望抱在怀中,它摸摸自己肚子上的那道痕,病怏怏趴在施茜望手臂上。 “我真的尽力啦,”魏缘音小声道,“但是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的嘛。” 波比轻点头,仍打不起精神。 “那是,”陈啼鸟扶正眼镜,眯眼道,“国王么?” 魏缘音拔出匕首将施茜望护在身后:“哪里?国王在哪里?” 定睛一看,那国王站于门前,手握镰刀,紧紧注视众人,宛如卫兵。 波比缩回施茜望怀中,一阵儿,又偷摸钻出个脑袋往外瞧。 “哈,”魏缘音往前试探,“这家伙怎么落单了?” 那国王仍驻立原地,两只空洞的眼睛随魏缘音而动,却没有更多动作。 “兴许,”陈啼鸟抱紧盒子,轻声道,“苏成还没给他下令?” “是吗?那正好,”魏缘音举起匕首,“冤有头债有主,咱先干掉他,再和苏成慢慢聊。” “还有得聊么?”陈啼鸟拦下魏缘音,思考道,“我可不觉得会有那么轻松。” “可机会难得,不试试怎么行?”魏缘音跃跃欲试道,“再说,硬要打的话,这不也正好减少对面一个战斗力吗?总比等苏成反应过来再打强吧?” “是了,”陈啼鸟皱眉道,“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再等等如何?” “行,我先试探试探,”魏缘音摸出喝剩的塑料瓶,“要是有诈,你就拉着施茜望他们跑麻溜点儿。” 陈啼鸟点头,魏缘音大力掷出塑料瓶,砸在国王脑门上。国王完全没被干扰,任由瓶子落下,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眨一下。 魏缘音往前凑了些,国王还是没有动作,魏缘音估量估量他手里拿的那把大镰刀,自己似乎已经走进来他的攻击距离。 可,国王仍然无动于衷。 魏缘音后退,撤出攻击距离,对陈啼鸟嘀咕道:“看上去,完全没问题?要试试吗?” “罢了,兴许是我想太多,苏成也只是个孩子罢了,”陈啼鸟摇头道,“试试吧,我们一起冲过去,要是他攻击,我还能帮你挡一挡。” 陈啼鸟举起怀中盒子:“成了,算我们运气好,不成,我们得跑快些。” “哎!”魏缘音重重点头,“行,咱一起上!” “希望,”陈啼鸟看向国王喃喃道,“苏成真的没有下令。” 二人同步上前,近身,魏缘音举起匕首,陈啼鸟紧盯国王举动。 匕首没入咽喉,魏缘音拉动刀柄,周遭影动,黑色液体随刀而上切开颈项。 鲜血溅出,国王身体晃动,随魏缘音一同倒向身后门。 那门竟只是虚掩,咚地一声,重物坠地,鲜血迸射,魏缘音抹去眼上鲜血,抬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坐在父母中间的苏成,以及那被溅成一片红色的房间。 苏成看着国王的头颅,不敢置信喃喃道:“国王——先生?” 良久,他扭过头,看向魏缘音,看向魏缘音身后的波比,低声问道:“为什么?” 魏缘音慌忙从血泊里撑起:“不是,你听我解释!” 苏成也被溅出的鲜血染红,脸上的震撼逐渐褪去,默不作声,只是酝酿着怒火。 陈啼鸟走上前拉起魏缘音,轻声道:“不用解释。” “可是,”魏缘音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匕首,“我没想到我力气那么大啊?” “有区别么?”陈啼鸟摇头,“这下可真是不死不休了,把刀给我。” “啊?可这是商……”魏缘音话音未落,地面忽得晃动。 苏成从血泊里站起,空间以他为中心向外剧变,房间碎裂,地面化作一块灰白色的平台,高空睁开眼睛,目不转睛注视苏成。 陈啼鸟夺过匕首,正欲刺向苏成,却被飘起的玩偶打断。 苏成脚下升起方柱,将他高高托举,直至站在那只眼睛的中央。 “该死,”陈啼鸟揉揉额头,“迟了些。” 波比从施茜望怀中跳出,昂起头呆愣愣看着高台之上的苏成。 “呃,那把匕首,”魏缘音小心翼翼瞟过商人,轻声对陈啼鸟说道,“要不先还我?” 陈啼鸟点头,将匕首递出,抬起头仰视那站在高台上的苏成:“这次可不好过啊,罢了,加油吧。” “头疼,”魏缘音在商人的注视下,擦干净匕首上沾的鲜血,小心翼翼收起,“还真倒霉,算了,见招拆招吧。” “不过,”魏缘音狐疑看向国王的尸体,“他居然不会自愈的吗?” “谁知道呢?”陈啼鸟摇头道,“我们对这些并不是那么熟悉。” “比起这个,”陈啼鸟感概万千,“我们接下来如何?” “你不都说了吗?”魏缘音苦恼扶额,一字一句道,“不死不休。先想办法上去吧。” “为什么?”苏成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不等回答,光骤息,几道亮光升起,在夜空中绽开朵朵烟花。 音乐渐起,旋转木马亮起灯光,木马跑动一圈,停在众人面前。 “留下来陪我好吗?”苏成的声音飘渺不定。 众人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是因为上次海盗船的原因吗?” 灯光再息,亮起时,海盗船缓缓启动,高昂船头,划出半圆,又落下。 “我已经把它修好了。”苏成声音拔高。 众人面面相觑,波比站在原地,看那海盗船起伏。 “波比,你说过想要一个池塘,对吗?”苏成抬手,灰色地面上涌出流水,窜过游鱼,几片莲叶展开,蜻蜓点水,荷香阵阵。 “我已经建好了哦,你可以回来了吗?”苏成声音颤抖。 波比耷拉耳朵,看向身后魏缘音一行人,不知所措。 施茜望看向苏成,不敢想象地搓搓眼,拉住魏缘音轻声道:“魏缘音姐姐,苏成他,8星快9星了。” 魏缘音表情复杂,点头道:“嗯,让我再想想办法。” 第74章 九星,国王桀奎 空间还在不断交替变化,魏缘音绞尽脑汁,寻找着破局的方法。 “魏缘音,”陈啼鸟轻拍魏缘音肩膀,“我们可以试着让他下来谈谈。” “我去和他交涉,如果他仍然不打算放过我们,”陈啼鸟摇头道,“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我们以''抱歉''作为暗号,”陈啼鸟抱紧盒子,“当我说出这个词,你们就攻击,如何?” “老实说,我不觉得他会放过咱,”魏缘音移开视线,“毕竟,国王尸体还摆在那边呢。” “罢了,”陈啼鸟轻松道,“总要试试,如果他愿意放我们离开,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嘿,等等,”施茜望按住波比,“波比好像有意见哎!” 陈啼鸟俯下身,对波比轻声道:“波比,我不知道你和苏成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就我们看到你的时候,那个画面,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么?” “即使苏成现在这样,”陈啼鸟轻拍波比的脑袋,“也不能抵消,他曾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不是么?” “再来,波比,”陈啼鸟撩开眼前杂乱的头发,“也许他会放我们离开呢?先一同看看结果,再作反应如何?” 波比挣扎的动作渐小,最后安静贴在施茜望胳膊上。 “良心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陈啼鸟抱紧盒子,“罢了,开始吧,各位做好准备。” 魏缘音等人做好准备,严阵以待,脚下阴影也在微不可察地律动。 陈啼鸟抬起头大喊:“喂?苏成,波比很想回去,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聊聊。” “真的吗?”空间的变化停止,苏成回应:“你们要和我聊什么?” 陈啼鸟咳嗽两声,继续昂起头大喊:“这样聊太累了!我嗓子兴许支撑不住,要不你下来,我们面对面聊,如何?” 魏缘音贴上前小声道:“这能成吗?” “谁知道呢,”陈啼鸟抱紧盒子,“总得试试。” 苏成思考片刻,站在高台上,举起手。地面随之震动,魏缘音一行人脚下地面裂开升起高台,将众人托举到与苏成同一高度。 苏成一挥手,高台中间架起桥梁,众人小心翼翼踏过桥梁,来到苏成的高台之上。 苏成一眼就看见施茜望怀里的波比,正欲上前,被陈啼鸟拦下。 “慢着,我们先谈,”陈啼鸟笑着,“我们不必急于这一时。” 苏成看向陈啼鸟,带着愠怒小声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要求非常简单,”陈啼鸟蹲下身,“可以放我们离开么?” “这个吗——,”苏成支支吾吾,移开视线,“你们先把波比还给我,可以吗?” “唉,果然是这样么?”陈啼鸟站起身,加重语气道,“真是抱歉。” 魏缘音面色一正,将匕首抽出,握于身后。 陈啼鸟向侧边移动,让出一条路来:“去吧,去找你的波比。” 苏成狐疑偏头,但还是选择迫不及待向波比走去。 魏缘音暴起上前,瞄准喉咙,送出匕首,苏成脸色骤变。 波比见状从施茜望怀中挣出,掉落在地。 苏成身后黑影乍现,镰刀寒光闪烁,风声随起,直向魏缘音而来。 魏缘音收手停步,镰刀亦停在空中。苏成脸上震惊扭曲之色渐平,向魏缘音露出诡异一笑。 镰刀收回,带起血光,苏成身体倒下,国王捡起苏成头颅,安放在自己项上。 脸上融化扭曲,化作一张陌生的面容。魏缘音张大嘴说不出话,陈啼鸟趁机上前将魏缘音拉回。 国王服饰随之一变,褪去童话的影,露出底下真实的模样。怪异的皇冠戴于头顶,其上镶嵌的精致红宝石闪闪发光。 他举起镰刀,重重落地,铛地一声化作金色权杖。周遭场景瞬变为城堡内部,一座真实、古老的城堡内部。 灯光从国王一侧向外一盏盏亮起,远处响起阵阵号角战鼓之音。 国王后退一步落座王位,王子的尸体伏在暗红地毯之上,波比呆呆注视。 国王目光在魏缘音一行人之间扫视,落于商人身上。他皱起眉,开口道:“你,过来。” 魏缘音听着这陌生无比的语句,对陈啼鸟小声道:“他在说哪国的语言?你听懂了吗?” “我倒是略有听过,但,我并不知晓其含义,”陈啼鸟转头对商人道,“你懂吗?” 商人收起手中雕刻,上前一步,对众人道:“我去交涉。” “啊,你能懂?”魏缘音双手合十,“太好了。这次多有麻烦!” 商人缓步上前,走向王座之上的国王。 魏缘音长舒一口气:“呼,希望没问题,这阵仗,我还是头一次见。” 施茜望稍显害怕,紧紧拉住卫庄,还有些颤抖。 “没事没事,”魏缘音蹲下身安慰起二人:“不用怕,咱在呢。” 余光扫过,波比伏在苏成尸体之上,血液染红波比身体。 魏缘音无语凝噎,愧疚地移开视线。 …… 顺着地毯前进,绕过苏成与波比,走向那王座。 商人停下步伐,负手立于国王身前。 “你的名字?”国王开口,语气轻浮戏谑。 “叫我商人便是。”商人平静道。 “哈哈哈,听你发音,”国王大声笑到,“是用的新语?我还在时,也只有个苗头,没想到现在已经如此普及。” 商人不语,国王的不悦一闪而过,他笑到:“商人,我允许你知道我的名号——桀奎,说不定你还在某些历史书上见过我。” 商人依旧没有回应,桀奎不再掩饰,皱起眉。 “听着,不管你真名到底是什么,”桀奎向前倾,“我不想和你争斗。” “你浑身都是我讨厌的恶臭,”桀奎面目狰狞道,“那个疯婆子居然还会有直属部下?” 商人叹息道:“你应该庆幸站在这里的是我。” “哈哈哈哈,是吗?你可以离开,”桀奎权杖一指魏缘音众人,“他们留下。” “拒绝。”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哈哈,”桀奎面色一冷,道,“那你给我留下。” “虽然会有些费工夫,”桀奎从王座上站起,“但我正好缺个强力的部下。” “我对历史并不了解,也许你在全盛时期真的威名远扬,”商人昂起头,“但现在,你不配。” 第75章 金戈铁甲破泉来 “尔等蝼蚁也敢如此嚣张?”桀奎大笑,权杖举起,远处隆隆之声更甚,“我的奴仆们,站起来,为我而战!” 两侧盔甲铿锵移动,巨斧战戟层层环绕将桀奎掩于身后。 “我不同死人争辩。”语罢,商人拂袖而去。 桀奎笑意愈发浓烈:“还愿你的头骨同你的嘴一般坚硬。” 桀奎歪坐王座之上,静待此处再度上演悲剧,千百万人的痛苦哀嚎,万千之人的绝望挣扎,美妙绝伦、回味无穷,他勾起微笑。 …… 见商人走回,魏缘音急切上前询问道:“情况看上去不太妙?” “谈判失败,”商人平静道,“他只希望诸位留下。” “该死!”魏缘音怒骂道,“这狗屁国王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说罢,魏缘音向王座之上的昏君竖起中指,桀奎挑眉,面色一冷,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能猜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表示,忽的,他笑到:“嘁,不过挣扎泄愤罢了,快哉,愈是抗拒便愈是有趣。便以蝼蚁之身拼命,以肢体四裂来取悦我吧。” 陈啼鸟心里升起担忧,向商人询问到:“我们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之内?” “死局,”商人看向掩于人影之后的桀奎,“不死不休。” “是么?”陈啼鸟放下背包,抱起盒子,释然笑道,“如此也好,我的羞愧之心尚在,我的同情之心尚存,这里一切血债,直指王座之上,终以血偿。” 城门外踏步声响彻云霄,整齐划一,大军压境,踏碎幻想,敲响生命的倒计时。 “我为盾,尽力送各位向前,”陈啼鸟将盒子横抱,看向王座之路上的重叠刀影,对魏缘音道,“你为矛,去取下那昏君的项上人头。” “都给我尽量活着啊,”魏缘音取出匕首,“别搞得那么壮烈,不行就撤!” 魏缘音大声呼唤到:“商人,实在不行,就得麻烦你了。” 商人点头,跟上队伍。 面覆盔甲之奴,行动迟缓,如人偶般生硬,与曾经不啻天渊,桀奎皱起眉头,将权杖横于身前。 不敢与之硬碰的众人,只得连连退让,引人群产生空档,再想尽办法钻过,以此在拉扯间向王座前进。 门外踏步声更烈,震动从地面传达到众人心脏,时间更为紧迫,也许,当门外大军加入战斗,所有希望便会破裂。 陈啼鸟用盒子为施茜望挡下一刀,即使有胡守安的暗中相助,那余劲仍震痛手臂。 “小心看路啊。”陈啼鸟嘱咐道。 施茜望一点头再回队伍之中。 陈啼鸟躲开再次下落的巨斧归队,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的体力还能撑住,否则失去速度的优势,很快就会被人群所撕裂。 全神贯注随众人而动,陈啼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担下这般重任,分明自己也不过只是一名普通人。 陈啼鸟看向那密布的傀儡,他完全不觉得可以成功,甚至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但他还是做出了这个疯狂无比的决定,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多年前从家中逃离的那一刻般有力。 拉扯间,傀儡挪出空隙,魏缘音向前,缝隙却眼睁睁缩小,她停步后退,傀儡抬起手,落下大刀,铛的一声撞上盒子,魏缘音快速爬起,道谢退回队中。 那傀儡缓慢举起大刀,陈啼鸟收回盒子在地上翻滚,刀落空,陈啼鸟起身归队。 大门被大军冲开,踏着方步向此处移动,断去众人退路,收紧猎网。王座上的桀奎露出微笑。 手已经发麻,陈啼鸟抱紧盒子预备下一次防御。 也许自己早该离开?自己完全没必要为了只是认识几个月的人就把命搭上,离开后再惨不过是和从前一样。 陈啼鸟看向眼前的众人,那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听众,命运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小时候与那人几年的相识,却要押上自己从此以后所有的前途。 蝴蝶消散,能力使用过于频繁,卫庄头痛欲裂涕泗横流,他抬手擦泪,期间,身侧傀儡的长矛刺来,陈啼鸟上前手撑盒子挡住,盒子和坏了一般,发出些许变形的乐声。 桀奎微笑消失,神色一正,目光随那个盒子而动。 手有些脱力,卫庄万分抱歉,陈啼鸟扯起笑容:“别说了,快回去,魏缘音还需要你帮忙。” “后悔吗?”陈啼鸟在心中向自己发问。 是否后悔与缪斯的相识,后悔见过的那些世界,后悔与魏缘音等人的相见,后悔这几个月的时间? 那傀儡将矛高举,陈啼鸟欲后退,却被矛拍中盒子,有些脱力的手没有拉住,盒子掉落在地,被傀儡踩在脚下。 桀奎身形放松,再次靠回王座。 魏缘音躲过一个傀儡的攻击,被划破手臂,手背上的伤被撕裂,匕首飞出,魏缘音伸手试图捡回,傀儡也趁机举起巨斧。 陈啼鸟看向被傀儡踩在脚下的盒子,看向傀儡手中泛着寒光的战矛,一咬牙。 “我想,”陈啼鸟手伸向盒子,一圈涟漪在盒子表面荡开,他在心中回答,“我不后悔。” …… 密室中停下轰鸣,良久,门发出咔哒一声,被轻轻推开。 守在门口的黑色家伙甩动尾巴,睁开发光的眼睛:“这么早就出来了?这次睡得怎么样?” “还能如何?”说话人扶正脸上的显示器,小心理好衣装,“一如既往的糟糕。” “那很不错,我可以饱餐一顿。不过——这次醒得挺早,”黑色的人替她理顺白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留在外边的一把乐器,”她边走边笑道,“有了新的动静。” 黑色的家伙更上:“哦,是哪件呢?缪斯?” “清泉,”缪斯笑答,“那么久过去了,那个小家伙终于学会了吗?希望他可以给我带来新的灵感。” “哦,是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啊?”黑色的家伙身形缩小,化作挂饰吊在缪斯耳机上,“那这次结束,你要去回收?” “当然,既然清泉承认了他,那便不会再有其他人可以使用,”缪斯向外走着,“与其留在外边,不如寻回来作为我的灵感之源。” …… 陈啼鸟手触碰盒子,乐声骤起,化作实体,弹开周遭傀儡。 泉水涌出飘浮空中,形成一圈水环,空灵之音弥散,泉水附着上陈啼鸟的手臂,不等陈啼鸟反应,铁甲铿锵之音瞬起,破开泉水,化作盔甲包覆陈啼鸟右臂。 手抬起,盒子已然消失不见,仅余手中护盾。 来不及多想,陈啼鸟用盾牌砸开魏缘音身侧傀儡,掩护魏缘音归队。 桀奎站起,权杖化作镰刀,他冷冷注视陈啼鸟右臂洁白盔甲:“后辈之中居然有叛徒存活?” 第76章 傀儡王国覆灭 一圈水环将傀儡拒于安全距离外,陈啼鸟深感困惑,但仍举起盾牌,护在众人身侧。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魏缘音小声道,她看向陈啼鸟,那些白色丝线还没有缠上这人。 陈啼鸟苦笑摇头:“莫说是你,便是我,也并不知晓。” 周围傀儡一停,武器收回点地,立于原地。 “告诉我,”桀奎冷冷道,“是谁给你的这件东西?!” “我听不懂啊!”魏缘音紧握匕首,“说点我能听懂的,让我有点参与感啊?!” 桀奎身影闪烁,从王座之上消失,来到众人身前。 镰刀挥舞,陈啼鸟举盾挡下,桀奎下压刀柄,盾上响起刺耳叽声,陈啼鸟奋力抬手,以盾拨开镰刀,后撤几步,郑重守于众人身前:“哦,好吧,这可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魏缘音严阵以待,在盾的掩护下悄悄上前。 商人从队伍走出:“有人托我带话给你。” 破空声起,镰刀掀起劲风,停在商人颈项处,微风撩动商人发丝。 “继续攻击!”桀奎向傀儡发令,转头看向商人,“现在,我允许你发言。” 傀儡俯身穿过水环与众人周旋,铛铛碰撞之音不断,陈啼鸟向商人投来眼色,以盾掩护魏缘音向此处靠近。 “她让我告诉你,”商人负手而立,“你在史书上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桀奎放声大笑,又面色一冷道,“就凭几句胡言乱语,也想扰乱我心神?!” 桀奎加大手中力气,商人双眼亮起,镰刀停在原地,桀奎皱眉抽刀,镰刀纹丝不动。 商人低沉的声音继续:“她说,你对自己的认知过于自大,你只不过是一只蝼蚁。” “放肆!一派胡言!”桀奎再次使劲,镰刀依旧一动不动,索性放开,握拳向商人挥去。 “她还说,”商人躲开拳头,“你只是刚好挡在祂的路上……” 又是一拳挥来,商人抬手握住,看向桀奎充满怒火的眼,平静道:“而祂走了过去,仅此而已。” 魏缘音举起匕首冲出,桀奎转身,却被不知哪里来的黑影遮住双眼,刀刃没入咽喉,魏缘音拉动刀柄,阴影随之而动。 波比松开紧抱头颅的手,滚落在地。 “哈哈,”离开身体的头颅依旧发出声音讽刺道,“你们竟以为凭此便能杀我?!” 桀奎身躯挥拳,击中魏缘音腹部,魏缘音吃痛,紧咬牙关,上前抱起那头颅:“死不掉吗?!那看看这个!” 像夜星曾经教过的那样,魏缘音步入幻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苏醒回到现实。 白色丝线从她身边退去,断开与桀奎的连接,力量被抽去,桀奎不敢置信狰狞道:“不,这怎么可能——,你们给我陪……” 空间燃起大火,碎裂间,火焰随魏缘音众人来到现实,窄小的卧室被火舌卷入。 魏缘音看向手中头颅,已经变回苏成的模样,干瘪如老人一般,缓缓松手,落在地上。 火焰向外扩散,陈啼鸟拉上魏缘音,施茜望大喊道:“嘿?!波比!波比怎么办?” 往火场中望去,波比向离开的众人挥挥手,走向苏成的尸体,伏在他身上,任凭火焰吞噬。 浓烟滚滚,众人半弯腰从楼道中走出,立于空地。 看火焰在黑夜中熊熊燃烧,难言之情充斥胸中。 “走吧,”陈啼鸟摇头道,“此地不宜久留,城市护卫队很快就到。” “好,”魏缘音将匕首收起,垂目道,“但……” 施茜望看向那火焰中心,喃喃道:“波比……” 卫庄低着头,紧紧拉住施茜望的手,一行人趁夜色离去。 …… 狼狈摸回住处,按动开关,暖光亮起。魏缘音一行人将背包甩在地上,开始整理忙活。 “也许,我下次战斗前把匕首用布绑在手上,”魏缘音注视手背的淤青喃喃道,“这样,就算被打中,匕首也不会飞出去了吧?” 陈啼鸟那白晃晃的盔甲,灯光一照,完全没办法忽略,魏缘音放下手中酒精凑上前轻敲:“嚯,还挺帅。” “是么?”陈啼鸟抖动手臂,盔甲发出铛铛碰撞声,“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盒子去哪里了。” “哈哈,比起这个,”魏缘音轻拍陈啼鸟肩膀,玩笑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这玩意收起来吧!这要走出去,回头率绝对杠杠的。” “也是,”陈啼鸟轻抚盔甲,摇头道,“可我连它怎么来的都不知晓,又怎知晓该怎么收起?” “你说话现在怎么怪怪的?”魏缘音挑眉笑道。 陈啼鸟扶住额头回复:“兴许是受了那地方气氛的影响?” “罢了,”陈啼鸟将手臂抬起,琢磨起盔甲的结构,“我先看看能不能脱。” 话音刚落,那盔甲化作流水卷回盾牌,盾牌一转,重新变作盒子,陈啼鸟将其抱起,上上下下不断打量,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 “哟,收回去了?”魏缘音耸肩道,“放心,你那宝贝儿盒子绝对比咱都结实,摔不坏的。” “问题是这个么?”陈啼鸟伸手探入盒子,空无一物,心一紧,四处摸索,总算碰到了什么,直到将提琴取出,他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在。” 魏缘音扣扣头:“ok?” 她找个椅子坐下,一放松,这些时间的疲劳就从脚底涌至全身,困倦也紧随其后。 魏缘音侧头看向活蹦乱跳的施茜望二人:“你俩精神——真好。” “嘿?是说我们吗?”施茜望停下翻花绳的手,偏头看向魏缘音,思考道,“可能,是因为我们有能力的原因?毕竟我可是4星哎?卫庄他也有2星哦。” “啊,这样吗?”魏缘音靠在坐椅上,思绪飘远,“超能力还真是方便啊。” 咚咚咚,一串敲门声,魏缘音从椅上跳起,与陈啼鸟相视点头,将匕首藏于口袋前去开门,门缝处的阴影,似乎只有一人。 门外响起房东大姐那熟悉的声音:“喂?是你们回来了吗?” “是宋大姐啊,”陈啼鸟笑着开门,“怎么了么?” 宋大姐笑到:“各位这不是出去了好几天吗?今天看到亮灯,我就来看看,是不是你们——你们没事就好。” “有劳挂念了。”陈啼鸟笑着道谢,“我们一切安好。” 第77章 夜谈 落下脚步,灰烬重燃点点火星,烟尘扑面,引人咳嗽连连。 “咳咳咳,老李,你看看,”首当其冲之人掩住口鼻,“都烧成这样了,估摸也找不到什么,我们回去吧。” “还不是得怨你?老张,我早说过,应该尽快来吧?”李轩挤开那人,细细检查起地上焦黑的尸体,“这下怕是交不了差咯。” 张悦龇牙咧嘴道:“别只说我啊,又不止我一个。” “也不知道谁抢的功劳,”李轩站起身点上烟,“看这作派——还是别得罪的好。” 张悦晦气地拍拍灰:“回去不会被教会罚吧?” “多半不会,”李轩吞云吐雾道,“圣女大人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说不定,圣女大人早就知道会有这结局,”李轩推门而出,“就是敲打敲打我们,让我们以后别那么懒散。” 张悦麻溜跟上他去:“那还往上报告不?” “免了吧,就说目标已经解决就好,”李轩摇头道,“以后我们可不能再这样拖拉,明白?” 二人趁夜色正好,离去。 …… 陈啼鸟与房东大姐客套几句,房东从怀中取出一包速冻饺子,笑盈盈道:“来,这个给你们。” “哎!这可不兴,”陈啼鸟赶忙推回,“这东西,现在可不便宜,你还是留着吧。” “放心,我那儿还有,”宋大姐又将饺子塞到陈啼鸟手中,“你们不在,所以不知道。这段时间附近有个——教会,在布施,每个人可以领到2袋呢。” “哎,你还是收着吧,这可太金贵了。”饺子在陈啼鸟手上走了一圈,又来到宋大姐手中。 宋大姐面色一正,严肃道:“拿着!”说罢,硬把饺子塞回陈啼鸟手中,放缓语气:“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你一个人在外,带着三个小孩,怪不容易,给他们加个餐吧。” 陈啼鸟一顿,疑惑发声:“嗯?” “慢着,”魏缘音环视一圈,突然领悟到大姐说的小孩都有谁,见宋大姐还要说些什么,赶忙打断道,“大姐你误会了!” “我不是他女儿,咱是路上认识凑一队的,”魏缘音指向施茜望二人,“这俩也是半路认识的。” “哦,这样吗,”宋大姐点头笑到,“那你俩可真是好心人,乐意去收留小孩儿。倒是让我想起我那在外头打拼的女儿了。” “宋大姐还有个女儿?”魏缘音好奇起来,“都没听大姐说过呢?” “唉,我女儿在c区,现在回来也难,”宋大姐摇头道,“倒是很想了。” “再过些日子,平稳些,上者管理局就要重修网络,”宋大姐抬头笑道,“到时候就可以和她视频聊天,不至于那么想念。” 又寒暄几句,宋大姐离去,陈啼鸟合上门,饺子几经周折还是进了陈啼鸟手中。 门刚关,魏缘音放下警惕,憋着笑,一拍陈啼鸟肩膀:“兄弟啊,看来,你确实长得有点——着急。” “嘿!你看是吧,”施茜望也笑起来,“我就说嘛,叫陈啼鸟叔叔肯定没问题啦。” 她拉过卫庄:“以后你也叫陈啼鸟叔叔吧!” “去去去,卫庄可是好孩子,”陈啼鸟将饺子放在桌上,“对么?卫庄?” “唔,嗯,”卫庄抬起头回应道,“陈啼鸟叔——哥哥。” 陈啼鸟长叹一声,扶额:“罢了罢了,是我唐突了。” 屋里洋溢起欢笑,驱散近日阴霾。 待大家笑得有些疲惫,陈啼鸟问道:“笑够了么?” “笑够了就赶紧休息,”陈啼鸟伸了个懒腰,“晚安。” 魏缘音点头,开始睡前的收拾,一阵热闹后,总算是熄了灯。 …… 夜色尚浓,屋内辗转反侧声不息,魏缘音呆愣注视天花板。 身体已经软如棉,眼皮已经重如石,可她却总也睡不着,再是几个翻身后,魏缘音轻手轻脚站起,想去门口吹会儿冷风。 谁知她刚动,陈啼鸟也跟着起身,小声道:“怎么?睡不着?” 魏缘音摆摆手:“你不也是?” “嘿,”施茜望翻过身来看向二人,“你们也没睡着啊?” “不会吧,难不成大家都没睡着?”魏缘音挠头,轻声呼唤到,“卫庄?” 卫庄探出脑袋:“嗯。” “罢了,既然大家都没睡,”陈啼鸟笑道,“那都不必收敛,再聊一阵子如何?” “同意,”魏缘音靠在床边,“那咱聊啥?” “那就聊聊,”陈啼鸟思考道,“各位睡不着的原因,可以么?” “啊,我没问题啦,”魏缘音皱眉道,“我睡不着就是单纯觉得过不去啦。” 陈啼鸟侧过头:“详细讲讲?” “老实说,骗小孩子不太好,”魏缘音喃喃道,“更何况,咱还连着骗了两次。” “而且苏成人也不坏的样子,”魏缘音情绪低落下去,“结果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咱忙活半天,差点把命搭上,”魏缘音看向天花板,“还什么都没捞着。” “话也不能这么说,”陈啼鸟轻拍盒子,“还算有些收获,不是么?” 魏缘音轻声道:“但,我心里还是过不去,很抱歉,各位,我非常抱歉。” “嘿,魏缘音姐姐,没事的啦,”施茜望翻找口袋,取出为数不多的糖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吃个糖?” 魏缘音小心接过,攥在手中:“谢谢。” “我睡不着的原因也是苏成啦,”施茜望趴在床上,“而且亲眼看到别人死亡,还是有些……” 卫庄怯生生道:“我也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是么?我倒是习惯了些,”陈啼鸟摸出提琴,“要不,听我奏几曲夜曲放松心情?就演奏到各位睡去如何?” “好,”魏缘音笑到,“那就多有麻烦。” 乐声响起,山泉清漱,点滴入人心,雾气弥漫,携高山冰寒而来,金属之音,交融浪花朵朵之中。 一曲终,陈啼鸟偏头看向提琴,陷入思考。 “啊,感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魏缘音撑住脸笑着,“不过还是挺好。” “音色确实不同,是哪里出了问题么?”陈啼鸟疑惑到,“罢了,即便是坏了,我也无法维修,我想,我只能花些时间重新熟悉了吧。” “没有损坏。”商人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 “没有么?那便是最好,”陈啼鸟再次摆好架势,微笑到,“那便重新熟悉吧。” 乐声再起,直到月亮坠入天边,收起夜色朦胧。由人声拉开忙碌一天的帷幕,乐声渐息。 …… 商人盘坐在房间阴影一角,用不明的语言低语着与他人交谈。 “这次如何?”那白发的投影如此询问到。 “桀奎并没有想象那般强大,”商人轻声道,“还算轻松。” “万不可轻敌,''画''的影响还没有扩大,”那投影的手指缠上眼镜上的细绳,“你也熟悉,白那边的行事作风。” “这里,不如外边那般广阔,”商人低沉回应,“应该无法形成那般威力。” “哈哈,有些能力并不需要那般强大,”投影微笑着,“也足以发挥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商人点点头,以表了解:“桀奎,接下来如何?” “''画''的存在,使他从那时断断续续活到现在,”投影微笑着回应,“对他,你无需多管,由我处理,你做完你想做的事,就回来吧。” “了解。”商人点头。 第78章 被发现 天大亮,光拂过卫庄的眼睛,他皱起眉缓缓睁眼,揉搓睡眼起身,其他人还未苏醒,卫庄轻手轻脚开始活动。 趁此空闲,卫庄再次小心翻开书籍,抚平卷角,一字一句阅读,总有那么几个字他还不熟。之前过于忙碌来不及提问,现在,大家睡得正沉,卫庄也不好打扰,四顾之下,只有商人还醒着。 卫庄鼓足勇气,蹑手蹑脚翻下床,向角落里的商人走去。 商人手中还在沙沙作响,卫庄抱着书支吾半天,才小声道:“商人——哥哥?请问可以帮我个忙吗?” 商人没有回应,卫庄更是紧张,左顾右盼,怯生生道:“那个,我——我有个字不认识,你可以教我吗?” 沙沙声停,卫庄高悬的心放下,露出微笑,将书递出,指出上面的一个字,问道:“就是这个字,我不太会。” “茧,”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破茧成蝶的''茧''。” “原来是这个字,”卫庄若有所思,轻声道谢,“感谢。” …… 下午时分,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哀嚎,魏缘音这才不情不愿睁开眼。 一觉醒来,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儿,随便动一动就要散架一般,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格外不爽。 “啊,好饿,”魏缘音嘀咕道,“可是我完全不想动啊。” “你要是打算起来,”陈啼鸟睁开一只眼,笑道,“麻烦帮我拿个面包什么的,可以么?” “你咋不动?”魏缘音愤愤道,“谁饿谁去。” 陈啼鸟打个哈欠:“罢了,我来吧,先等我缓缓。” “算了,”魏缘音小声道,“看在你拉了那么久提琴的份上,我这就去。” 魏缘音欲从地上爬起,刚一动,就是好一阵的酸痛,她惨叫一嗓子还是起了身。 瞥过桌上的饺子,思索片刻,魏缘音转身向陈啼鸟问道:“这饺子还能吃不?要不,咱生个火,早点煮来吃了?” “真的还能吃么?你打开看看情况,”陈啼鸟思考道,“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再商量。” “这不是不想浪费嘛,”魏缘音撕开包装袋,仔仔细细嗅过一遍,“感觉没问题。” 陈啼鸟扶额道:“要是吃了拉肚子,那才真的不划算,不是么?” “说起来,”陈啼鸟也慢慢起身道,“我们要去领饺子么?” “先煮了看看吧,”魏缘音取出一个饺子掰开仔细查看,“咱吃的还够吗?” 陈啼鸟似乎想起什么,嘴角上扬,点头道:“还够。” “那咱就不去领了吧,”魏缘音看向陈啼鸟,笑着,“把机会留给需要的家伙不是更好?” “话是这么说,”陈啼鸟无奈回应,“但……” “万一就帮到了呢?”魏缘音开始寻找柴火,“谁也说不准嘛。” “好吧,”陈啼鸟耸肩道,“你开心就好。” …… 一桌子报告文案,白底黑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程曦发拿起一张匆匆扫过,放下。 “还是没有找到吗?”程曦发捂住脸,情绪低落,“不应该啊,她分明没有能力,应该经济困难才是,怎么可能不来?” 管事的人将杂乱纸张收起,叠整齐:“布施还要持续几日,您再看看情况,怎么样?” “眼线呢?”程曦发看向那人道,“有没有收获?” 那人摇头:“各地眼线近几日并没有观察到与圣女大人相似的人,如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行,麻烦你了,”程曦发揉揉太阳穴,“你先去忙吧,我再想想。” 那人点头,鞠躬行礼后离去,程曦发靠于椅上,抬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哥,如果是你,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呢?” …… 夕阳西下,魏缘音目光穿过窗户到遥远之外:“绝弦逸,咱今个儿还出去吗?” “今日以休息为主,”陈啼鸟轻笑道,“怎么,枭鼠大侠胳膊不疼了么?” “疼肯定疼啦,可我这不是在担心吗?”魏缘音收回视线,苦恼道,“咱浪费那么多天,感觉又和目标远了一步。” “该休息还是得休息,”陈啼鸟抱紧盒子,“这样出去只会露怯,更是不利,不是么?” “也是,”魏缘音挠挠头,“我去找点事做,不然我放心不下。” “对了,”魏缘音询问道,“咱,攒了多少了?还差多少才够船票?” “这个么,”陈啼鸟思考道,“物价涨了些,还差一点,再努力努力,肯定过个一星期就能走。” “好,”魏缘音点头道,“咱,加油……” 话音未落,门外掀起嘈杂之音,众人小心开门,望向声源处。 只见房东大姐正和一人争辩,那人与他身后之人皆身着城市护卫队制服。 “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就交,”宋大姐情绪激动,“这段时间生活有些困难,您宽容些?” “不是我不想宽容,”那人无奈解释着:“大姐,我们收不齐也是要被罚的,我家还等着我寄钱回去开锅呢。” “你们不是城里的人吗?”宋大姐拉住那人,“城里现在生活不是挺好吗?就宽容一天,怎么样?或者,你少收些?那样我就交得起了。” “这又是哪里的话,我可不敢开这个头,”那人慌忙摇头,“再说,e区的生活也不好过啊,我也是没办法。” “这里不是f区吗?”宋大姐疑惑道。 “新出的规定,”那人也甚是无力,“城市护卫队交换位置,不得在本区工作。” “唉,快别说这些了,我们时间紧急,”那人看向宋大姐,“你要是交不齐,我们也只能按公处理,这处房产就收归公有,提供给弱势群体居住。” “可刚交完3新币的钱,”宋大姐语气低落道,“又交5新币的话,过些时日没准还得再交,物价现在也还在涨,那我这个月就吃不起饭了啊。” “你这次能交多少?”那人语气也有些松动。 宋大姐赶忙补充道:“4新币,我能交4新币。” “那我帮……”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队员一拉。 队员冲那人摇头:“你可千万别开这个头,你这次能帮,下次呢?你能帮,其他人呢?” “唉,你说得对,”那人长叹一声,对宋大姐说,“抱歉,你今天必须得交齐,否则,这里就需要被回收。” 还在争吵,不过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 “嗯,”魏缘音看向陈啼鸟,“咱要帮忙吗?” “只是1新币的话,可以,”陈啼鸟小声道,“但,小心引火上身。” “放心,仅此一次,我分得清轻重急缓,”魏缘音点头,“反正过些时日咱也要走了。” 陈啼鸟抱紧盒子:“罢了,你去吧。” 那人还在和宋大姐来回拉扯,脸上逐渐乌云密布,语气也越加不耐烦。 “那个,打断一下,”魏缘音招呼道,“我有话和宋大姐说。” 那人摇头,愠怒道:“排队去。” “宋大姐,”魏缘音抽出一新币,“昨天你卖给我一袋饺子来着,当时你走得急,漏了一张。” 魏缘音将钱递出:“现在还你。” “啊,哦,嗯,谢谢!”宋大姐接过新币,向那人道,“现在够了,我马上给你。” 争论停息,宋大姐递出钱,那人拿出本子登记,人群中,一人紧紧注视魏缘音的脸,记下后,悄声离去。 第79章 办坏事 街道两侧店面关了不少,不过程曦发也不是为了购物而来。 挽住友人的手,相伴漫步城市之中,畅聊天地无所不谈。 “''长发公主''怎么最近舍得从城堡出来啦?”温思直抬手掩嘴而笑,“害我找了好久。” “这个吗?抱歉啦,”程曦发不好意思道,“我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下次我会尽量提前告诉你的。” “是咯,”温思直点点头,仔细打量起程曦发,“你憔悴了不少,都有黑眼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告诉我吗?” “嗯,”程曦发视线移开,“圣女她说,牺牲她妹妹的话,就可以进入她所说的美好世界。” “我想,如果这样的话,”程曦**绪低落道,“哥哥他就不用受苦了吧?” 温思直偏头道:“那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没找到人吗?不应该啊。” “倒不是因为这个,昨天我刚刚找到她位置,”程曦发小声道,“但我,下不去手?” “我家程曦发还是太好咯,”温思直拍拍程曦发后背,“那你直接把她带回去?” “交给其他人嘛,”温思直拉起程曦发的手,“我可舍不得我家''长发公主''做这种事呢。” “噫——,好肉麻,”程曦发心情稍好,“不过你说得对,我可以试试把她带回去,实在不行,我再……” “算了,不说这个,我请你吃东西去,”程曦发笑道,“这次''吹笛人''你,千里迢迢而来,辛苦辛苦。” …… 魏缘音与陈啼鸟外出一阵子,房间内只有两小孩嬉戏的声音。 阴影蠕动,胡守安小心站起,坐在商人身旁。 施茜望见状,翻下床:“嘿,胡守安你出来玩啦?” 胡守安低下头:“抱歉,我是想问你些问题,请问可以吗?” 施茜望点头:“行啊,问呗!” “请问我到底是多少星?”胡守安有些纠结说道。 “嘿,这都说了好多次了,”施茜望睁大眼睛道,“是货真价实的9星哦?” “抱歉,我只是想不明白,”胡守安看向地面,“为什么,我好像,似乎,没有其他9星那么厉害?” “没有那些独特的空间,没有出现joker或者国王一样的人,甚至,”胡守安叹息道,“连到底该怎么使用我的能力——都不知道。” 施茜望眨巴眨巴眼:“嘿,你有个黑漆漆的空间来着?至于joker那样的家伙……” “说不定是个例呢?”施茜望耸肩道,“我们也没见过几个人有嘛。” “是这样吗,谢谢你的安慰,”胡守安靠在墙边,“也许,只是我太弱了吧……” “嘿!不要这么说嘛,”施茜望打断道,“你肯定很厉害的,毕竟9星哎!至于对能力的熟练度,这个可以练的嘛。” “谢谢,”胡守安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我再练练。” …… 程曦发接过两杯奶茶,坐在温思直对面,轻轻将其中一杯推向温思直。 “谢谢程曦发咯,”温思直将吸管插上,“破费了,下次我来付吧。” “唔,倒也还好?就是我没想到这东西现在那么贵了而已,”程曦发挠头道,“哇,4新币一杯,简直就是在抢钱啊!” “哈哈,毕竟是非必需品的东西咯,现在都卖挺贵的,”温思直思考道,“不过,幸亏必需品价格还没有上涨太多,不然,哈哈,那可太恐怖咯。” “你说得对,我得赶紧想办法把圣女的妹妹带回去!”程曦发压低声音对温思直说道,“不然等到哥哥开始做这些的时候,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受苦。” 温思直喝了一口奶茶,轻声道:“你要怎么做呢?” “我这不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程曦发抱头纠结道,“完全没有头绪啊,总不能真的打晕带走吧?” “帮我想想啦,好不好?”程曦发双手合十想温思直请求道,“你最聪明了,看在奶茶的份上,拜托拜托!” “哈哈,真的是,''长发公主''这么说的话,我肯定没办法拒绝咯,”温思直思索道,“要不,你试试去和她当''朋友''?能通过沟通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动武咯。” “话虽如此,”程曦发也将吸管插上,“但我是去要她命的哎,总不可能上去和她说''hi,你好,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跟我回去赴死吗?''的吧?” “不要那么直咯,”温思直掩面而笑,“我的意思是,和她拉好关系,骗她回去。避免你和她的争端,这样就不会变成鱼死网破的危险局面咯。” “确实比直接动手安全些,”程曦发拿起奶茶,“但是被发现的话,不是更加恶劣吗?” “所以说,要抱着做朋友的心态去,把圣女的事情忘了吧,”温思直也端起奶茶,“只是邀请她回你家玩咯。” “啊,我理解了,”程曦发眨眼道,“谢谢你,哈哈。” 温思直撩起长发,笑道:“不谢,谁让是我家程曦发的请求呢?” “啊,你人真好,”程曦发嘀咕道,“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也不一定,”温思直认真回应道:“也许,我们更早相遇的话,反而不会和现在一般亲密。” “现在说不定就是最好咯,”温思直看着程曦发,柔声道,“我们在正确的时间相遇,要珍惜啊。” …… 夜晚,程曦发桌前资料高高摞起,为了哥哥赵执愿,程曦发没有一丝懈怠。 她揉揉眼:“到底该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圣女曾说过,她从来没和她妹妹见过,也没有父母什么的,”程曦发一惊,“那她妹妹岂不是孤儿?” “好惨,这骗起来简直压力十足,”程曦发摸摸荷包,那里躺有一张照片,程曦发长叹一声,“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许可以从这里入手?”程曦发思索道,“如果去孤儿院做慈善的话,应该会给圣女她妹妹留下不错的印象吧?” 程曦发将附近孤儿院的资料挑出摆在身前,仔细阅读后选定一家:“离她上次方位最近的就是这家吗?幸福安心福利院,就你了。” “那接下来要做的是,”程曦发挠头道,“该怎么和她接触。” 良久,程曦发起身:“反正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先去洗头吧。” 第80章 朱门酒肉臭 寒风萧瑟,金阳不见,万丈长云掩天光。 一少女身着冬装,提着书,坐于路边,时不时起身询问路人,得到回复后再坐回原位,时间飞逝,她也不急,坐在这里,只待那一人出现。 临近傍晚,魏缘音、陈啼鸟二人像是得到信号的夜行动物,总算是开始活动。 “你说,咱那么久没开工,”魏缘音压低声音道,“会不会被怀疑啊?” “这个么?”陈啼鸟思索片刻道,“兴许不会?来往城市的人也并不少见,总会有几天不在。” “唔,好吧,但是理论上来说,这几天咱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呢。干掉了那个昏君,算是救了不少人吧?毕竟,那个小区人都空了呢,”魏缘音沮丧道,“可现在咱还得这么苦逼地干活,真的,好惨啊……” “抱歉,打扰一下。”魏缘音的抱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年纪相仿的双马尾少女,轻声向二人询问道:“请问,你们能帮我个忙吗?” 她使劲提起手里的书:“我想去福利院捐书,可我力气太小,有些提不动。” “而且,一个人进城太过危险,我想,有人同行会安全些,”她看向自己刚坐的地方,那里还有满满一箱书籍,“我答应了捐书的孩子们,一定会送到,所以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可以吗?” “啊,这个嘛,”魏缘音警觉心起,“你可以找其他人啦,咱力气也不是那么……” 少女放下手中书籍,拿出30新币:“我可以付给你们50新币的酬劳,如果你们答应,我会先付30新币。” 魏缘音一时无言,陷入某种震惊之中。 “小姑娘,财不外露,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么?”陈啼鸟摇头道,“万一我们心动,打算杀人越货,你该如何?” 少女慌慌忙忙收起新币,后退几步:“抱——抱歉,我没想到那么多。” “唉,罢了,”陈啼鸟笑道,“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富家子弟,放心,我们不会那么做。” “当真?”那少女还有些犹豫。 “当真,”陈啼鸟点头道,“如果你说得也当真,我们确实可以考虑考虑。” “那咱,接这个活儿了?”魏缘音反应过来,询问道,“可是,万一又出现上次那种情况怎么办?” “小姑娘,路线由我们来定,如何?期间书籍由我们搬运,届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送你回来,”陈啼鸟向魏缘音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不过,先说好,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可不进福利院。” “嗯嗯,当然可以,我对附近路况也不熟悉,那就拜托你们了,”那少女的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如果你们乐意的话,也可以进福利院去和那些孩子说说话,我想他们会很开心的。” “这个,看情况吧,”陈啼鸟点头道,“这单,我们接下了,那么先付?” 少女点头,将新币翻出,清点后递给陈啼鸟:“拜托你们了。” 陈啼鸟四顾之后,询问道:“天色也不早了,估计得明日启程,你要回去么?” “唔,我都在这边坐了那么久了吗?”少女挠头道,“都怪这边路标不清晰,迷路后,完全找不到方向啊。” “我应该得回去的,但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也太危险了,”少女将书籍提起,“请问附近有旅馆吗?” “你在外边过夜,你家里不会担心么?”陈啼鸟问道。 少女挠挠头:“我和他们说啦,这几天不会回去,本来是想着陪福利院的小朋友多玩一阵子来着。” “那你稍等,”陈啼鸟笑道,“我与我朋友商量商量。” 少女点头,回应道:“嗯,行。” 陈啼鸟将魏缘音拉至一侧,轻声道:“不似假,倘若连路线都由我们决定,我们也无需进入福利院的话,她根本无法动手脚,而她却也答应了。” “这个确实,”魏缘音思考道,“不过,我还是担心,毕竟50新币,这未免来得也太轻松了些。” “她先付了30新币,我们有了基础保底,”陈啼鸟笑道,“事情一有不对,我们可以随时开溜,不至于和上次一般,忙活半天一无所获。” “有道理,”魏缘音点头道,“30新币,可比咱跑腿赚得多。” “我觉得我们应该让她一直处于我们视野范围内,”陈啼鸟说道,“方便监视,以免出现通风报信的情况。” “还可以当人质哎,”魏缘音一拍脑门,“哎,等会,万一人家真是个好人,咱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如果是个好人,她也不会损失什么,我们也不会,不是么?”陈啼鸟笑道,“可如果她是个坏人,我们不这么谨慎,那损失的可是我们。” “啊,行,”魏缘音点点头,“50新币,值得一试。” “要不我们带她回去?”陈啼鸟提议道,“反正钱也差不多了,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可以离开,不用担心暴露之类的问题。” 魏缘音一寻思,点点头:“嗯,可以,就这么做吧。” 二人再度回来,少女正坐在书箱上晃腿。 陈啼鸟见状,询问道:“小姑娘,我们商量了下,倘若你不嫌弃,可以前往我们的住处一歇,离这里也近,我们可以帮你抬这些书过去。” “啊,真的可以吗?那太感谢啦!”少女行礼道谢,“那就多有麻烦。” 陈啼鸟抱起书箱,魏缘音接过少女手里的书袋:“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我叫程曦发,方程式的''程'',”程曦发偏头,“你呢?” 魏缘音笑答:“我叫魏缘音。” “魏缘音吗?”程曦发玩味道,“真是个好名字,我也认识一个叫魏缘音的家伙呢。” “哦,是吗?那可真巧,”魏缘音打趣道,“世界真小。” 魏缘音思考片刻,试探道:“你说的那个人,长得和我很像吗?”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啦哈哈,”程曦发卷起双马尾的发梢,“那个人是我老板啦,可凶了,脾气还很怪。” 魏缘音打消疑惑,笑道:“哇,看来你很厉害呢。” “哪儿有,”程曦发移开视线,“我只是沾了我哥哥的光罢了。” 魏缘音看向程曦发:“你哥哥是?” “我哥哥吗?”程曦发按住荷包,向魏缘音一吐舌道,“就不告诉你!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哎?”魏缘音笑着,“那看来是个大名人咯?” “那当然!”程曦发昂起头。 第81章 漫谈 黛蓝浸染夜空,冷风萧簌,一点明光渐近。 陈啼鸟将书箱放下,对身后二人道:“到了。” “寒舍定比不过精心设计之所,”陈啼鸟以特定规律敲响房门,“但多少还算温馨,还望将就一晚。” 门开,施茜望眨巴眨巴眼,偏头到:“哎?是客人吗?” “是了,”陈啼鸟做出请的手势,“请。” 程曦发噗嗤一笑,进门前俯身摸了摸施茜望的头。 施茜望愣在原地,抬手摸摸自己脑袋,陈啼鸟挑眉轻笑,施茜望白眼一翻:“你自己关门。”说罢转身回屋。 陈啼鸟无奈摇头,将书箱抬起,魏缘音紧随其后,拉上门。 陈啼鸟向程曦发大声道:“你看满意么?不习惯的话,我们送你去旅馆也不迟。” 程曦发收回轻拍卫庄脑袋的手:“不麻烦了,我很满意哦!” 魏缘音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小孩子,”程曦发笑道,“他们真的很可爱呢。” “啊,他俩确实挺可爱的,”魏缘音笑道,“你不嫌烦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小孩子烦啦,小孩子都挺可爱的,”程曦发在房间里走动,见角落阴影处有一处黑漆漆的东西,走上前,“这个是?” “哎!等等,那个是……”魏缘音话音未落,商人抬头,惊起程曦发一声惨叫,魏缘音这才补上后句,“我们的朋友,商人。” 程曦发再次站正:“原来是活人,吓我一跳。”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呢?”程曦发蹲下,向商人询问道,“会不会很冷?” 商人不为所动,见程曦发有些尴尬,魏缘音笑到:“不用管他,他一直都这样,是个怪人。” “哦,好吧?”程曦发站起身,警惕地看了一眼商人,她可没听圣女说过有这么个人物。 卫庄蹲在书箱旁,两眼放光,充满渴望地看着那些书籍,却又不敢擅自做主翻阅。 程曦发走近,蹲下道:“你是想看看这些书吗?” 卫庄颇为犹豫地点点头。 “可以哦,但是小心不要翻坏,”程曦发笑着,“这些还要给其他小朋友送过去呢。” “不过,你要是想要一本的话也可以,”程曦发拍拍卫庄的脑袋,“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就送你一本书,怎么样?” 卫庄用极小的声音支吾道:“卫庄,我叫卫庄。” “嗯,卫庄,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程曦发笑着,“现在,你可以挑一本哦!” 卫庄不敢相信道:“真的可以吗?” “哈哈,当然,”程曦发将书箱打开,“来吧,挑一个喜欢的。” 卫庄激动点头,阅读起书脊上的文字,最后指向一本书:“我想要这本书,可以吗?” “让我看看啊,是风筝写的《白日梦》呢,”程曦发将书抽出,抚平交予卫庄,“喏,给你。” 卫庄小心翼翼接过,紧紧抱在怀中:“谢谢姐姐!” 见程曦发还在与卫庄交谈,陈啼鸟低声询问:“施茜望?那个人,几星?” 施茜望压低声音回到:“7星哦,很厉害呢。” “啊,感觉咱引狼入室了啊,”魏缘音扶额道,“陈啼鸟你怎么看?” “没有头绪,有钱有能力,没道理来城外,也没道理惦记我们这群无名之辈,”陈啼鸟摇头道,“不过多加小心总没错。” “说不定是哪个富人家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呢?”魏缘音摇头笑到,“我有点酸啊,出手就是30新币,运气没那么好的话,咱忙活一天也就一两个新币吧?” “不过她乐意送卫庄书哎!”魏缘音挠挠头,“感觉不是坏人?虽然不能这么草率地下定论就是。” “是了,”陈啼鸟扶额道,“总之,尽量拉好关系吧。” 陈啼鸟走上前,拍拍书箱:“程小姐,非常感谢你的好心,但这些书本该送给其他小孩子,如果我们就这样留下一本,心里会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让我们出钱将这本书买下来如何?” “啊,不必,”程曦发笑答,“反正都是要送给小朋友们,卫庄也是个可爱的小朋友呢,为什么不呢?” “唔,程小姐还真是善良,”陈啼鸟视线扫过书籍,“哟,原来这些书里还有音乐相关的么。” “那本可是大部头,我记得没多少图,孩子们会喜欢么?”陈啼鸟也蹲下来,“这年头,有时间听音乐的人也少了,乐意看这些书的也不多了。” “啊,那本是我挑的,”程曦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着要是没人看,我可以看来着。” 陈啼鸟看向程曦发:“你也喜欢音乐么?” 程曦发点点头:“是的,在我困难的时候,是音乐给了我力量,所以我很喜欢。” “原来如此,你有比较喜欢的音乐家么?”陈啼鸟笑着,“我有一阵子没听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兴的音乐家?” “最近的吗?让我想想,”程曦发思索道,“陈岚?算吧?听说很有天赋,弹琴也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更加那些古典的。” “陈岚么,略有耳闻”陈啼鸟扶起眼镜,“我记得,大概他是c区那边比较火?其他地方可不好买票。” “是啦,但是我就是住c区也没买到嘛,”程曦发苦恼道,“想去跟风去听听都没办法,虽然也去不了就是了。” “哦,这样么,不过倒也不是仅此一家,不必沮丧,”陈啼鸟笑道,“最近有什么音乐会么?” “让我想想啊,最近大部分都是办在a区,”程曦发咧嘴一笑,“我已经拿到票啦,打算邀请我一个朋友一起去呢。” “挺好,”陈啼鸟点点头,笑道,“程小姐确实心地善良。” “不过,以后还要多加注意啊,”陈啼鸟提醒道,“30新币现在可不是小数目,尽量注意财不外露吧,这世道可变得太快了,城市外可没那么安全,不是么?” “谢谢提醒,”程曦发苦恼到,“我完全就没想到已经变成这样了。” “是了,”陈啼鸟笑道,“多加注意啊。” …… 魏缘音见陈啼鸟归来轻声询问:“情况如何?” “c区那边的人,”陈啼鸟摇摇头,“多半最近才富起来,对现在这些事好像不怎么了解,家里保护得不错。” 第82章 幸福安心福利院 清晨起了个大早,抱着书箱一路说笑上车,车程不长,半路下车倒是引起不少人注意,毕竟一般来说,上这车的人,都是为了前往城市中心一搏。 城郊少有人烟,颇为清净。小路延伸,通向一洁白建筑,门前有一石板装饰,上题七个大字:幸福安心福利院。 远远便瞧着有几个人影等候,陈啼鸟将书箱放与门口,对程曦发说道:“就到这儿了,需要我们下午来接你么?” “谢谢,”程曦发接过书袋,“我想,下午你们要是有空的话,我可以请你们吃个饭。” “哈哈,那倒不必。”陈啼鸟打个哈哈,便要返回,“如果不需要来接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卫庄看向福利院,那模样在他的记忆中再清晰不过,他将手握得更紧更紧。 魏缘音挥挥手:“那先拜拜啦,程曦发,祝你玩得开心哦!” 魏缘音一行人迈开回程的步伐,却被身后一声呼唤打住。 “那个是——卫庄吗?” 卫庄机械地扭头,将视线投向呼唤他的孩童,也投向那假笑的——恶魔。 “哦,是卫庄啊,卫庄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院长于授招呼道。 和从前一样的假笑,从前他便是这般,将他们换算作金钱。 “哎?卫庄,这是你之前呆的地方吗?”魏缘音挠挠头,“要去看看吗?那个是你朋友吧?” 不等卫庄回答,院长于授便快步上前,挤开施茜望将卫庄揽过,笑道:“你在外边那么久也不往这边寄信,你朋友他们可天天在问,这次回来不陪他们聊聊天吗?” “嘿!”施茜望发出抗议,却被那人忽视。 “看来就是你们领养了他,真善良。卫庄他没给你们添麻烦吧?他总是冒冒失失的,还喜欢撒些小慌,我还担心他出去后会过得不好,”于授拉起卫庄向福利院走去,向众人邀请道,“看你们那么亲密的样子,想来卫庄也过得不错,要一起进来坐坐吗?吃顿饭,就当作是我作为福利院院长,感谢你们对卫庄那么好。” 卫庄麻木地迈步,就像从前一样,仿佛无神的人偶。 “哎?”魏缘音迷糊道,“好吧?咱要进去吗?” “罢了,也好,坐坐吧,”陈啼鸟使了个眼色,“毕竟卫庄曾经住在这里不是么?” 魏缘音心领神会道:“行,坐坐去吧。” 众人向福利院内走去,院长于授吆喝道:“田画梅、戚鸿雀你们把卫庄带去和其他人见见吧。” “好嘞,我们这就去,”田画梅拉起卫庄的手,笑着,“卫庄你可是好久没回来看我们了哦。” 戚鸿雀将视线压低,小声咕哝道:“抱歉。” 卫庄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任由二人将他带离,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魏缘音一行人,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魏缘音瞥见,瞧瞧比出ok的手势,继续和于授闲聊。 闲聊中,陈啼鸟突兀压低声音对施茜望道:“几?”随后接上闲话。 施茜望摇摇头:“是普通人。” 陈啼鸟点头向魏缘音笑道:“魏缘音,放轻松,不用那么紧张,福利院里挺安全的,不会突然钻出什么怪诞产物。” “嗯,知道了,”魏缘音挠头道,“主要是这边都是陌生人啊,咱都不太熟不是。” “了解,但是太过紧张,”陈啼鸟抱紧盒子,“会辜负院长的好意,不是么?” “啊,这个啊,”魏缘音扶额道,“我也没办法啦,毕竟,从小我就社恐啊。” “那你去散会儿心如何?等放松了再回来,”陈啼鸟走上前,“我先与院长聊会吧,等你回来。” “哎,可以,”魏缘音向于授道歉道,“那我先去逛逛,一会儿就来,先失陪了。” “没事,早些放松是好事,”于授点点头,“就是注意路牌,尽量避开生活区,给孩子们日常生活留点隐私空间。” “哎,行,”魏缘音一挥手,“我先走一步。” …… 就像卫庄想的那样,他被送往了院长的办公室。 戚鸿雀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叫你的。” “没事,”卫庄稍回过神,“是院长叫你这么做的吧?” 戚鸿雀移开视线,门外田画梅大声呼唤到:“戚鸿雀,走了,和他道歉干什么?” 戚鸿雀连声道歉后离去,门外还是曾经的熟人毛头颖。 像记忆里那样,毛头颖关上了门,只是,与记忆不同的是,这次,卫庄在门里面。 熄灯,周遭陷入黑暗,曾经,这种黑暗通常意味着危险,现在,却是温暖安全的怀抱。 阴影蠕动,黑色的空间展开,胡守安蹲下安抚起卫庄的情绪:“请问,是这里有问题,对不对?” “嗯,这里才不是什么福利院”卫庄点头,双目低垂道,“这里只是一个售卖中心。” …… 卫庄降生在隆冬,体弱且患有慢病,但他家人却从未放弃。 他只后悔,行走时,没有注意到小巷里的黑影。 像货物一般被押送到这里,那一天,卫庄第一次看见了恶魔,手里晃着钱币,丁零当啷的生意。 他被陌生人带走去往山间,却因疾病被退货,成了那恶魔的烫手山芋。 没有人会要重病的孩子,但会有人要其他的东西。 失去治疗,自己也时无多日,可即便如此,卫庄依然想活下去。 他成了讨好恶魔的帮凶。 …… 卫庄喃喃道:“我——是被拐来这里的。” 胡守安愣神,随后将卫庄揽入怀中:“已经没事了,有我们在。” 胡守安轻声询问道:“请问,需要我现在带你出去吗?” 卫庄静静伏在胡守安怀中,慢慢抬头。 “我想,”卫庄小声道,“这里还有很多人,可以救救他们吗?” “抱歉,我们还不够强,只能视情况而定,尽力而为,”胡守安看向卫庄,“我们会优先保护你。” “嗯,”卫庄思考道,“你有录音笔吗?” “我可以先留下来录音,”卫庄鼓起勇气道,“到时候交给城市护卫队他们,就够了。” “很抱歉,”胡守安思索道,“但,偷录的录音,不具备法律效力。” 卫庄移开视线:“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第83章 逃跑 同坐在一张桌前,心却是各在各处,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视线碰上,也只能打个哈哈糊弄。 田画梅从门外走进,向于授朗声道:“院长,刚刚乌雅摔了一跤,脚好像扭着了,您去看看吧。” 于授向陈啼鸟歉意一笑,说道:“失陪,我需要去看看。” “不要紧,”陈啼鸟抱紧盒子,“孩子们更加重要。” 田画梅领着于授离开,陈啼鸟起身正要行动,门口却探进一人,怯生生对房间内众人道:“你——你们好,我叫陈牛,院长叫我来陪你们。” 说罢,他小心翼翼挪进门来:“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和我说。” 陈啼鸟又无奈坐下:“我倒也没有,程曦发小姐有么?” 程曦发摇头道:“我也没有,那我们就在这边坐会儿,等院长回来?” 陈啼鸟神不在焉,说到:“好,那便等等。” …… 院长办公室拉了窗帘,漆黑无比。卫庄向角落看去,胡守安在那里守着一录音器,卫庄乖顺无比,坐在椅上,静静等待。 门口响起田画梅清脆的声音,毛头颖应声开门,咔哒一声,灯亮。 于授坐于卫庄对面,向门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开。 于授一言不发,只是盯住卫庄,卫庄不敢直视,将视线滑向地面。 良久,于授开口道:“卫庄啊卫庄,混得不错啊。” 见卫庄没有接话,和从前一般逆来顺受,于授质问道:“你说出去了吗?” “于授,于院长,”卫庄怯声道,“我没有把你贩卖——人口的事情说出去。” “是吗?那就好啊,那就好,”于授笑得阴沉,“你留下。” “为什么?!”卫庄惊疑,抬起头。 “我要怎么相信你?”于授摇摇头,“你走后,我就和这附近的人聊了聊,他们正巧告诉了我一些事啊……” “你不是很大胆吗?喜欢告密,嗯?”于授撕破假笑,“幸好他们一个都没信,是啊……” “谁会信你?”于授讽刺着,“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神经病''孤儿,还想翻天?” 卫庄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于授。 “瞪我?”于授不满道,“头给我低下去。” 卫庄缓缓将头低下去,就像曾经那样。 “对,就是这样,像你这样的东西,”于授嫌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什么美梦?以为被人捡了,就有机会和我叫板了不成?” 卫庄将衣服捏起褶皱,眉头紧锁。 “你留下,去告诉他们,你想留在这里”于授继续道,“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卫庄如曾经一般,身体在颤抖,他是旁观者,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最后都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将头抬起,恐惧扼住了他的声音,却没办法扼住他眼里的坚决,他第一次主动直视了那恶魔的眼睛。 苍老混浊的双眼,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骇人。 “啧,”于授摇头道,“果然留不得。” 于授摇头起身:“反正,你的意见也不重要。” 说罢,他碰地一声关上门离去,将卫庄留在办公室。 阴影涌出,胡守安立于卫庄身侧,晃晃手中的录音器:“我都录下来了,抱歉,委屈你了。” “没事的,”卫庄跳下椅子,小声道,“我们走吧。” 忽的,门外响起叽喳人声。 “我都说我绝对听见院长提到卫庄了!” “你确定卫庄真的在里面?我们偷偷开门被发现又会被罚的。” “来都来了,现在后悔也太迟了不是?” 胡守安退回阴影,几个小小身影推门而入。 “卫庄!”其中一人急慌慌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真的是你!” 卫庄也是一惊:“应玛阕?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傻?!”应玛阕拉起卫庄,“你都成功跑出去了,干嘛还回来啊?赶紧跟我走!我们带你出去。” “你俩小声一点,”门口另一男生压低声音提醒道,“要是把院长引过来了,我们都得完蛋!” 他身侧同行之人点点头:“嗯,小声一点,我们赶快走。” “丘云雀、白鸢?”卫庄睁大眼睛,“你们……” “别磨叽了,”应玛阕说着便将卫庄往外扯,“赶紧跑啊。” 四人鬼鬼祟祟穿过走廊,向外跑去。 毛头颖应于授命令回来看守,远远望见这场景,再一看办公室的门还开着,转身开始奔跑。 …… “你是说,”陈啼鸟皱眉道,“卫庄,他想留在这边,对么?” “是的,”于授脸不红心不跳道,“他见到了他朋友,正巧他朋友们也想他留下来,所以就这样了。” “等我朋友回来,”陈啼鸟不慌不忙道,“我们再和他当面聊聊吧。” “这……”于授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陈啼鸟抱紧盒子,说到:“就当是道别,可以么?” 于授思考道:“那,那当……” “院长!”门外毛头颖气喘吁吁道,“我有事要报告。” 于授一听,心里便升起不好的预感,脸上赔笑道:“失陪失陪,福利院里事情总是那么多。” “不要紧,”陈啼鸟笑道,“去吧。” 程曦发却是皱起眉,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起于授:“那个,过会儿你忙完,可以和我单独聊聊吗?” 于授点头道:“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就回来。” …… 应玛阕一行人还使劲将卫庄拉着往外跑。 “你们,不用因为我这样做的,”卫庄歉意提醒道,“我可以自己出去。” “这边看守那么严,”丘云雀回头,“自己一个人还是很难出去吧?” 白鸢笑道:“所以还是跟着我们一起。” 临至墙下,丘云雀在墙上摸索,抽出几块松动砖头:“就是这里。” 卫庄无言注视,这里,他非常熟悉,这是他和史齐一行人废了很久才做出的逃离路径,可最后,再也没有人用上。 应玛阕一拍卫庄肩膀:“别看了,赶紧走吧。” “对了,”白鸢挠挠头,“史齐的事情,我们没有怪你哦,真的。” “嗯——,”卫庄扭头道,“谢谢……” “院长!他们在这里!”田画梅的声音刺耳响起。 一行人愣在当场,应玛阕一推卫庄:“你赶紧走,这边我们来应付。” 话音未落,院长于授已然站在众人面前。 他开口道:“果然——你们在这里。” 第84章 庄周梦蝶 还未等众人反应,于授便揪过卫庄,直向福利院深处去,应玛阕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于授打断道:“田画梅你留下。” “过会儿再找你们算账。”于授放下话,便头也不回拖着卫庄离开。 见那身影远去,应玛阕嘁的一声,嘟哝道:“又要挨板子。” “完了,”丘云雀一拍脑门,“这下肯定会被卖到山里去吧?” 白鸢慢慢蹲下:“我就说不应该来,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们有这个时间闲聊,”田画梅催促起众人,“还不如去小黑屋前候着,说不定院长见你们可怜,放过你们呢?” 应玛阕骂道:“谁稀罕啊,反正留在这里,怎么样都差不多吧?” “别说了,”丘云雀拍拍应玛阕肩膀,“走吧。” “走就走,”应玛阕一吐舌,“反正我不去小黑屋,谁去谁小狗。” …… 卫庄被恶狠狠甩进房间,于授啪地开灯,弯腰拎起卫庄衣领:“想跑?” “逃跑的路,”于授讥讽道,“还是你之前告诉我的那条。”说罢,松开手,卫庄摔回地面。 于授转身扶住门:“你给我老实呆着,过会儿我再来处理你。” 砰,门合上的瞬间,门框都随之一震。 卫庄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儿还早就有个“客人”。 “史鹪鹩?”卫庄轻声呼唤到,那角落里的身影比他离开之前还消瘦。 史鹪鹩哼了一声:“你还回来干什么?祸害更多人吗?!” 卫庄目光飘移,捏住自己胳膊。 史鹪鹩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这次你又卖了谁?” “我没有,”卫庄声音渐小,“史齐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你抱歉又有什么用?”史鹪鹩挥手道,“有本事把我哥找回来啊?” 卫庄不再吱声,门外响起脚步,一人低声询问道:“鹪鹩?你在里面吗?” 史鹪鹩撞开卫庄,贴于门前:“哎,是我,贾崇是你吗?乌雅怎么样了?她笔记没被发现吧?” “现在还没有,我把笔记藏好了。”贾崇搁着门应到,“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们得想个办法逃跑,把笔记送出去,”史鹪鹩忽的一顿,回头瞟过卫庄,“现在先想办法把门打开,其他的之后再聊,我旁边可还有个叛徒呢。” 门外贾崇声音也跟着停下,良久回应道:“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拿钥匙。” …… 于授快步回到接待处,一眼望见程曦发站在门口,脚下步子便慢了许多。 “于院长,我这次是来捐书的,”程曦发整理衣装,将胸前徽章摆正,“我们找个地方聊聊相关事宜?” “当然可以,就去二楼聊吧,”于授点头,看向陈啼鸟,“你也要来吗?” “不,我就是个闲人,就不一起了”陈啼鸟耸肩,笑答,“罢了,我在附近转转吧。” 上了二楼,关门,于授拉来椅子:“请坐。” “不用,我就问一句话,”程曦发注视着于授,“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这当然是没有。”于授笑答。 “这次事情事关重要,你最好没有,”程曦发拉开门,“也千万别让我们发现了。” …… 小黑屋里依旧安静,进了这门的就没有谁有好下场。 上一次站在小黑屋里的,便是卫庄与史齐。 逃跑的罪证陈列身前,因为恐惧,卫庄出卖信任他的朋友。 再是后悔也无法挽救,那些诽谤的恶意,即便说他是于授的间谍,也只能承受,曾经的朋友,一步步把他逼往深渊,带着必死的病痛,卫庄在冷眼中离开。 最后却是兜兜转转,再度回到此处,卫庄看向史齐的双胞胎弟弟——史鹪鹩。 史鹪鹩厌恶地转头。 贾崇又转了回来,他轻敲小黑屋的门:“史鹪鹩?钥匙不见了!” 史鹪鹩一听,小声嘱咐到:“那你别管我,看看田画梅在不在,不在的话,你和乌雅就带着笔记赶紧逃跑吧,院长好不容易不在,可不能错过,出去了再想办法带其他人救我。” 门外陷入沉默,良久,脚步声逐渐远去。 “没用的,”看着那张与史齐一模一样的脸,想起过往种种,卫庄说到,“没人会信。” “嘁,”史鹪鹩头一扭,“果然只要你在,就没好事。” “我开门带你出去,”卫庄站起身,手拉住把手,“你也快跑吧。” 阴影蠕动,门把手被直接卸下,门开,史鹪鹩狐疑看向卫庄,起身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胡守安从阴影中站出:“请问,需要带你走吗?” “嗯,”卫庄点头,走入黑色的空间,“麻烦了。” 胡守安再次潜入阴影,留下空荡荡的黑屋。 没过多久,于授再次返回,一看道那开启的门,便知大事不妙,急慌慌开始召集其他人。 …… 黑色的空间,显得那么安静,卫庄蹲在原地,抬头,只能看见漆黑的穹顶。 他知道,史鹪鹩这次出去也只能一无所获,就像,从前的他们一样,无论如何向其他人解释,也只能换来两句“滚开”,偶尔有好心人愿意相信,却也不过让于授消停两天,过了几天,好心人离去,于授只会变本加厉。 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了些,遇到了施茜望,愿意带他个累赘投奔别人罢了。和魏缘音相处的时间,简直犹如一场美梦。不用像个商品一样,对着挑选者假笑,也不用像个垃圾一样,独自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也许自己确实不该回去,再给魏缘音他们添麻烦了吧?毛毛虫变成蝴蝶什么的,也许只是他的痴想,在那之前,毛毛虫早该被鸟儿吃掉了。 卫庄抬头,那漆黑的穹顶,就像这里的未来一样,不会有亮光透进,不会有亮光照亮沟渠。 …… 得罪来自教会的人可不好,尤其这个人还是那个圣女的近友。 于授走向他通知的集合地点,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教会的人,甚至他们和程曦发完全不熟,那个程曦发很可能只是为了拉拢这些人。” “卫庄再次逃跑,这边的事也许会瞒不住,”于授思考道,“或许早就暴露了吧?” “那更加不能让程曦发吸纳这些人加入教会,”他走上台,看向底下的众人,“只能破财消灾了,干掉他们,再向程曦发赔礼道歉。” “能让教会派人拉拢的人,非富即贵,或者有强大的能力,显然,他们不是前者,”于授清清嗓,在心里想到,“那只能来阴的吧?” “各位,”于授笑着宣布道,“我们安心幸福福利院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 “孩子们,如果离开这里,外边是个什么状况,”于授停顿一下,“想必大家也都清楚。” “至于其他人,”于授严肃道,“大家在这里呆了那么久,留下的痕迹也不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所以请大家都好好配合,”于授坚决道,“不能让今天福利院的''客人''离开。”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稳住那个双马尾的女生,”于授开始安排任务,“我去把剩下的人带进小黑屋那边解决,其他人注意搜捕和拦截所有想要离开福利院的人,就这样,开始行动。” …… 突然见着光亮,卫庄遮住双眼,胡守安蹲下:“卫庄,魏缘音他们就在那边,接下来得拜托你自己走过去了,抱歉。” 卫庄点点头。 第85章 谁杀死了知更鸟? 院长在上边演讲,应玛阕在下边心焦,虽然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谁,但肯定凶多吉少。 收养卫庄的人吗?那肯定坏不到哪里去,应玛阕在心中暗暗道:“我必须去通知他们。”上边的叨叨终于消停,应玛阕便随人群散开。 那些人会在哪里呢?该是接待处吧?福利院里唯一一片还算安全的区域,只要在那边站着,于授也不敢太过嚣张。 反正和白鸢他们说好了,卫庄的事情,锅自己来抗,全推自己身上就肯定没问题。既然已经确定要挨重罚,那还不如再给院长找点麻烦,早看他不顺眼,说不定这次还能找到逃跑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打定主意,应玛阕便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 乌雅抱着笔记,环顾四周,远远就瞧见史鹪鹩跑来,便大声呼唤到:“哎,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快走吧。” “抱歉久等,”史鹪鹩挠头道,“但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 “杨戈说他想要再等等,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了,”贾崇一拍杨戈肩膀,“我们才不是卫庄那个走狗。” “卫庄吗,”史鹪鹩犹豫道,“我们就不说他走狗了吧。” “哎,不了吗?”乌雅疑惑到,“算了,赶紧走吧。” …… 魏缘音见卫庄从角落冲出,将其一把揽过:“好家伙,听陈啼鸟说,我还真以为你打算留这边呢。” “嘿!看吧,我说的没错,”施茜望笑着昂头,“卫庄肯定不会离开我们的啦。” “比起这个,”陈啼鸟抱紧盒子,“我们赶紧走,我总觉得这院长有什么不对。” “行,其他的出去再讲,”魏缘音蹲下,“来,我背你,咱得跑快些了。” “是了,总不能像上次那般牵着跑,这里不太平整,容易摔跤,“陈啼鸟跟着蹲下,“施茜望,你也上来吧。” …… ''猎犬''们在福利院中一寸一寸搜索,于授点点头,沏好茶,向程曦发道:“现在这里休息片刻吧,过会儿再去见孩子们。” “其他人呢?”程曦发抱着茶杯,“为什么不叫他们上来。” “他们还在院内散步,”于授面不改色道,“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他看向门外几人:“这位可是贵宾,你们千万不可怠慢,我去去就来。” “倒也不用这么急,我只想说,”程曦发站起身,头发像是有了生命,端起茶水悬于空中,“你最好没有隐瞒!” “是,”于授谄媚道,“我必没有隐瞒,我这就把他们带过来。” …… 奔跑中的应玛阕遥遥看见对面楼里的几人,没想到收留卫庄的是这样的一批人,不过,看到卫庄还算平安,便也放下心来。 卫庄察觉到她的视线,扭过头来,应玛阕心喜,挥挥手,欲前往告知。 却听身后嘈杂声起,料定是其他围捕的人,头一扭,不再去注视卫庄,装作搜寻的模样,试图混入接下来的人群。 跑动间却被人群中的声音所吸引,应玛阕回过头去。 乌雅挣扎推开一人手掌:“放开我!” 田画梅尖声道:“大家看好,别让他们再跑了。” 应玛阕一眼认出,乌雅怀里的笔记,记录了交易时间明细的笔记,几乎是史鹪鹩他们长期以来的心血。 推搡间,乌雅跌倒在地,笔记飞出,杨戈伸手被其他孩子拦回,田画梅注意到那本飞出的厚重玩意儿,伸手捡起:“哟,乌雅,你还写日记啊?” 田画梅笑着翻页,刷啦一声,还未看清,便被应玛阕一把夺走。 应玛阕紧抱笔记,瞪大眼,咕噜咽下口水。田画梅摊开手:“交出来,你抢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上边写了什么不太……” 话音未落,应玛阕拔腿就跑,田画梅对周边人命令道:“快抓住她!那本日记上边肯定写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拥而上,两波人汇聚,几声高呼互换便知晓原因,两面包夹,将应玛阕堵在正中,几人伸手抢夺笔记,应玛阕将其死死护住,拉扯间起了火气,不知道谁先动了拳头。 …… 魏缘音前进的脚步停下,几名男孩张开手臂将她拦下。 “小家伙,”魏缘音左右游走,那些人也跟着移动,魏缘音无奈道,“麻烦让一让?咱赶时间!” “赢仓?是你吗?”卫庄探出脑袋,“可以让一让吗?” 队伍领头的赢仓紧咬牙关,没有回答,他还在等于授到来。 “唉,让一让吧,”陈啼鸟摇摇头,“我们可不想撞伤你们。”说着试了试往前冲,被几人拼命拦下后,陈啼鸟长叹一声:“看来这院长确实有问题。” 魏缘音将卫庄放下,卫庄走上前与赢仓商量:“赢仓,放我们过去吧,我有证据了,我可以救你们出来。” “放屁!”赢仓怒喝道,“你明明就知道不可能!” 卫庄低下头,魏缘音心焦道:“都给我让开啊!不然我可不管你们咯?!” 那些人还是堵在路上,魏缘音一咬牙,后退几步,加速,不管不顾撞开人群,其余人趁机钻过,继续向前奔跑。 拉开一段距离,魏缘音再次将卫庄背起,卫庄眼神飘忽,落在对面楼的应玛阕手身上,她挥挥手,转头,还没多久就被一群人拿下,抢夺她刚捡的笔记。 卫庄将视线收回,伏在魏缘音背上,思绪万千缠作一团混乱。 他害了他们,就像一开始他害了史齐一样。 他手中还有一段录音,可他也知道那东西起不了任何作用,没有人会相信他,没有人可以真的将自己长期的时间投入到帮助他们之中。 一时兴起的帮助,或许可以片刻点亮他们的生活,但也只是片刻,还会留下更加谨慎更加无尽的黑暗。 他们在深渊的底部看不见天空,被当做货物买卖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作为人的资格,只是一件货品,任由挑选的货品,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货品。 挣扎、哭嚎乃至于以命相拼,在恶魔们面前,也只是显得乖巧可爱的玩笑,不足挂齿。深渊的泥泞中,他们拼命伸手,去渴求那一丝光芒,却因为肮脏被人狠狠按回。凭一摞纸就可以换得再次太平,凭几轮酒杯碰撞就可以掩过他们的哭声,那些恶魔还要象征性挤出几滴恶魔的眼泪来表示怜悯。 他们抬起头,只有一片黑暗,庞大的黑暗,无法战胜的黑暗。一次次挣扎失败,只能冷了这腔热血,停了这颗跳动的心脏,失了眼里的光。只有麻木了灵魂,才能就这样活下去。 “做不到,”卫庄在心里对自己说到,“我什么都做不到。” 眼泪濡湿魏缘音的肩膀,魏缘音讶异道:“卫庄,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的。”卫庄小声哽咽。 魏缘音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即便出去了又如何呢?这段经历已经刻下伤疤,难以愈合的伤疤。即使有一人出去了又如何,这里还有成百上千万人在深渊里哀嚎。 卫庄站在这深渊前,看着底下一双双极力向上的手,听着耳边一声声嘶哑的哀求,但他自己一人却什么也做不到。 “谁来帮帮我,谁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卫庄贴在魏缘音背上,“神啊,无论是怎么样,指引我吧,我不想,再继续想这些东西了。” 地面上白色丝线骤增,魏缘音背后的重量也逐渐加重,魏缘音艰难咬牙,继续前进:“到底——什么——情况啊?卫庄?” …… 卫庄眼前铺开一片温暖,清风拂过,海洋倒挂在天空带来一丝清凉,人影绰绰,金色光晕下,一切模糊不清。 海洋形成漩涡,金色光球浮现,更是温暖,温暖得模糊了边界,那人群在柔声呼唤。 卫庄走向前,在边界处,他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卫庄?”他扭头注视身后,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他已然记不清那个音节的含义,转回头,卫庄向人群走去。 …… 魏缘音被人一推,与卫庄一同摔落在地,还没张口出声,就被商人一把拉回。 “商人!你干什么呀?!”魏缘音说着边要去扶卫庄站起,“卫庄,你……” 又被商人再一次拦下,魏缘音怒目而视:“你干嘛?!” 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不是卫庄。” 第86章 破茧成蝶 白茫茫一片,空得就像圣女现在的思绪。她坐在那幅画前,注视那画里的方寸世界,注视那深色背景上的奇异植株。 静默无声,渐渐入了神。 良久,圣女魏缘音合上眼长叹道:“这么久了,也只有你还与吾相伴时间往返之中。” “那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家伙,”圣女的手抚上画框,就像一位老人在擦拭眼镜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并没有告诉吾,关于你的更多。” “吾曾经只当你是个死物,”圣女摇摇头,“肆无忌惮的使用。” “可吾现在却也是不敢了,”她抬起头,注视那幅画,“你好像也有不小的灵气,以至于……” “吾似乎听见了你的呼唤,”圣女收回手,“他什么也没有多说,但吾知晓,你造成的奇迹,并非毫无代价。” “那些怪物,思维似乎都是同一个在操控,”圣女的眼里有了恐惧,“是不是意味着,如此这般使用下去,吾也会变成那样?” “吾,决不能如此,谁都可以归入你的河流,”圣女站起身喃喃道,“但吾决不允许,吾也一同沉沦。” “是吾多疑吗?”圣女死死看着那幅画,“也许你不会对吾产生影响?” 那画只是死物,没有回应圣女的疑惑。圣女摇头,只道是自己癔症,退出此处空间。 …… 卫庄跌落在地,再没有哭声,只是慢慢蜷缩成一团,地上白色的丝线蠕动,攀上卫庄的身体。 魏缘音不敢相信,她伸出手还想去触碰,商人摇摇头:“跑。” “可是,”魏缘音犹豫不决,“卫庄……” 施茜望在陈啼鸟背上震悚道:“蓝色的星星,为什么?” “这样么,唉,罢了,”陈啼鸟放下施茜望,一把拉上魏缘音往外扯,“走。” 行进间,白色丝线更是肆无忌惮的蔓延,陈啼鸟笑道,“这些就是你常说的,白色丝线么?” “嗯——嗯?什么?”魏缘音还未将思绪收回,“确实很像,但我说的那些丝线,没这种有光泽。” …… 白色丝线发疯似得延伸分叉,于授不紧不慢的步伐终于慌乱,他开始打起退堂鼓,作为普通人,介入这种超能力异常事件绝没有好处。 还没来得及返回,便瞧见魏缘音一行人急匆匆奔来,于授刚要招呼,就被冲开到一旁。 程曦发从身后不远处走出,瞥了一眼于授,转头跟上魏缘音一行人。 于授迈开步伐,脚却被地上升起的丝线缠住,摔倒在地,白色丝线如有了生命一样灵活,勾住于授,慢慢攀附上他的身躯。 心中升起恐惧,浑身战栗,拼命抬手,离不开地面分毫,看着逐渐干瘪的皮肤,他张开嘴,白色丝线涌入,于授淹没在一片沙沙摩擦声中。 …… 魏缘音听见身后那一串哒哒哒脚步,回过头,定睛一看:“程曦发?!” “等等,你们等等,”程曦发伸手道,“到底怎么了?” 魏缘音脚步不停,之前张嘴说话灌进些冷风,有些岔气,但她还是开口道:“不知道,总之快跑!” 程曦发卯足劲冲了那么几步跟上前随众人跑着。 视线扫动,没看见那个小男孩,说不定这里的异变和这有关,那院长于授指定瞒了不少。 门就在面前,已然见到外边的夕阳,身后那些白色丝线的浪潮追了上来,程曦发还在思考。 想来就凭这状况,好感度且不说没涨,肯定还掉了不少。 陈啼鸟冲出门外,白色丝线将要于门口处闭合。 短时间内带圣女妹妹回去是不现实了,自己也不能在外边拖太久,现在这张开的领域倒和自己相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程曦发转头将身旁的魏缘音推倒,自己跌出门外,闭合的丝线将几人隔开。 程曦发摇摇头,撩开刘海,起身后被陈啼鸟一把抓住,抵在门口。 “你做了什么?!”陈啼鸟杂乱头发遮掩不全,阴影下的目光如剑般凌厉。 “咳咳,你与其管我,”程曦发头发开始移动,“还不如想想之后城市护卫队来了该怎么办。” “他们处理这种大型异常事件,可是优先火力覆盖的哦,”头发涌出,弹开陈啼鸟,再度收回,划开门上丝线,程曦发挥挥手,“拜拜。”说罢趁机遁入门中,丝线闭合。 陈啼鸟起身,握拳重重砸在门上,纹丝不动,他回退几步,举起盒子砸下,砸开的丝线却快速愈合。 他收回盒子,看向门外,见已有几人在此停留,怒骂:“该死!” …… 程曦发见陈啼鸟没有追来,长舒一口气,抬手解开马尾,一头秀发散开,飘柔如丝绸一般,她将发圈小心收起。 她挥挥手,自己的领域没有出现,程曦发摇摇头:“这里果然已经是别人的领域了啊。” “那,管家?”她抬起头轻声呼唤到,“莴苣小姐,你在吗?” 不知从何垂下一束黑发,发束微动,一女子腰绕黑发,倒挂身躯一滑而下,轻巧停于程曦发身前,脚勾起发束,弓腰,手缠发束,拉起正身,柔若无骨。 那女子双眼紧闭,身着黑色长袖体操服,便是程曦发口中的莴苣小姐。 “很好,还可以叫你出来。”程曦发看向脚下白色丝线,抬手穿过发丝扬起,发丝由根部变白,延长垂于地面。 程曦发托起莴苣小姐的脸,轻扶头发,那一头黑色瀑布也变作雪白。 程曦发嘱咐道:“看好附近情况,如果城市护卫队靠近,请提前通知我,我好离开这里。” 莴苣小姐点头一卷长发离去,程曦发亦跟着魏缘音的方向朝中心走去。 …… 灯光已灭,天光被丝线遮了个干净,仅剩的微光便是地上的丝线,与大大小小人形的茧。 施茜望咽下口水,咕噜声清晰可闻,她贴在魏缘音身侧:“嘿,魏缘音姐姐?” “嗯?”魏缘音扭过头,“怎么了吗?” “你确定要回去吗?”施茜望小声道,“这里看上去并不是安全的样子啊。” “但是,我只在那边看见过酒精啊,”魏缘音嘟哝着,“这我砍得还不如长得快,只能想办法烧了吧。” “那你确定是这条路吗?”施茜望看见那些茧如呼吸般一起一伏,心中多少有些害怕,“这边长得和之前不太一样啊?” “应该?”魏缘音思考道,“虽然咱进来的位置好像变了,但这些标志性的东西确实没变。” “那万一没找到,”施茜望欲哭无泪道,“怎么办?” 魏缘音挠挠头:“留在那边也是死啊,也没见咱进来的那道门在那边啊。” “安心啦,”魏缘音拍拍施茜望的脑袋,“这不是还有商人吗?” 魏缘音看向商人:“刚刚那次,和上次国王的事情,应该——不算次数,对吧?” 商人开口道:“次数减少,会示意。” “那行,”魏缘音耸耸肩,对施茜望小声道,“你看,不用担心吧?” “嘿,你们说的是什么次数?”施茜望皱起眉。 “这你不用管,”魏缘音摸摸施茜望的脑袋,“反正你只要知道,咱是安全的就好。” “虽然有些倒霉就是了。”魏缘音补上吐槽。 …… 又走了一段,身边的茧越来越多,还开始了轻微晃动,好似有什么活物要冲出。 魏缘音瞄了一眼之前卫庄的位置,那儿离他们并不远,一个比人还高的茧在微微颤抖。 而他们身前,还有几处茧。看着面前摇晃的茧,魏缘音升起疑惑,她自然是不想多管,可这茧挡了路。 魏缘音一咬牙,鼓起勇气上前,举起匕首慢慢接近其中一个茧。 却听见耳边传来轻微咔的一声,茧的晃动停下,表面裂纹扩大。 魏缘音慌忙退后,一群蝴蝶涌出,略过众人,飞向天空,撒下白色荧光点点,留下原地半透明空壳一具,在风下翕动。 还未等魏缘音更多反应,周围茧便纷纷开裂,卷起白色蝴蝶的旋风,将室内照亮。 那些蝴蝶上下纷飞,最后停在那巨茧之上,翅膀开合终定。 魏缘音将施茜望拉向身后,举起匕首,死死盯着那茧的晃动,一步步向后撤。 巨茧晃动亦停,裂开一痕,白色的巨大蝴蝶翅膀撑开薄薄茧层,渐渐舒展,轻拍,惊起周遭蝴蝶。 翅膀移动,一小小的人影站起,它有着碧蓝的双眼,通体是晶莹剔透的白,蝴蝶翅膀在他身后轻拍。荧光照在其上,晃过微弱五彩流光。 它抬起手,一只受惊的蝴蝶停于指尖,它痴痴地注视着。 魏缘音眯起眼,这人影确有着卫庄的模样,但她,现在也无法辨析,只能开口轻声呼唤:“卫庄?是你吗?” 第87章 包围 它听见了声音,扭过头,一步一步向魏缘音走来。 魏缘音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卫庄,走吧,”魏缘音迎上前,“咱一起回家。” 忽的,魏缘音停下步伐,环顾四周:“卫庄,其他人呢?” 它还在向前,魏缘音察觉到了什么,后退几步:“卫庄?” 没有回应,它只是向前,停于魏缘音身前,张开手,像是曾经那样,等待一个拥抱。 诡异,魏缘音似乎知道了,那些人形的茧到底是什么,眼前这一尘不染的小人,魏缘音从它那碧蓝的双眼中,看不到情绪起伏。 咽下口水,魏缘音拉起施茜望,开始奔跑。 它留在原地,只是呆呆地一动不动,良久才收回手,不知来源的情绪让它垂下头。 片刻后,它抬起头,扇动翅膀,飞离地面,那些白色的小小蝴蝶也紧随其后。 翅膀挥动,它俯冲滑翔,柔软的翅膀,边缘如刃,划开周遭的一切。 魏缘音拉着施茜望跑进记忆中的房间,把门一锁,瘫坐在地,听见身后响起一片断裂摔碎的丁零当啷,魏缘音从地上弹起。 不等施茜望发问,扯开抽屉翻找,将看似有用的东西一股脑倒进自己背包,拉起施茜望向外冲去。 必须赶在它到来之前离开,否则就被堵死了去路,一想到这,魏缘音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 福利院外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陈啼鸟亦不知所措,手一遍又一遍抚过盒子,只得寄希望于能同城市护卫队商量沟通。 警笛声响起,陈啼鸟站起身,几辆车齐刷刷停在门外,几队人下车,伴随哐哐踏步包围此处,将手中武器齐齐指向福利院。 “门口那边的人,能听见吗?”领头人举起喇叭喊话道。 陈啼鸟摇头,走出门外挥手道:“嗨!停一下,是我,我是正常人,我们先聊聊如何?” 领头人比出手势,护卫队放下武器待命,他带着几人走上前与陈啼鸟交涉。 领头人展示证件,旋即皱眉到:“你的名字?为什么在这里,里面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您好,我叫陈啼鸟,”陈啼鸟解释道,“逃出时过于慌忙,没能仔细观察,但里面已经被一种白色丝线覆盖,逃生通道已经封死,且这些白色丝线延展速度快,其覆盖的地方切开后很快就会再次闭合。” “我的朋友还在里面,”陈啼鸟紧张道,“希望各位能先优先实施救援,保护普通百姓安全。” “关于你的朋友,我很抱歉,”领头人摇摇头,“这次异常事件初步被判断为2级重大事件,由上者管理局负责组织处理,优先保护更多人民安全。” “我们不会为几个人就进行组织救援,那会错失最佳处理时间,造成更大的损失,请见谅,”领头人致歉道,“我们会在事后进行搜救,请你前往其他安全的地方,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 “是么,”陈啼鸟扶额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 身后噼里啪啦声不断,魏缘音体力快见底了,她看向施茜望,一咬牙:“你跟着商人快走!” 说罢,停步转身,摸出口袋里的绷带,将匕首绑在手上,对身后那洁白的身影皱眉紧视。 施茜望见状,也刹住车,一声不吭留在魏缘音身边。 “你是不是傻!”魏缘音怒骂道,“快跑啊!” “嘿!商人也没打算走,”施茜望瘪嘴道,“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真是——”,魏缘音咬牙切齿道,“谢谢你啊!商人,实在不行,就拜托你了!” 一声巨响轰开福利院的墙,碎屑四溅,地面晃动,光从空洞突进,照亮黑暗中的灰尘。 它尖啸一声,冲天而起,带起一片白色,地面上,丝线张牙舞爪地蔓延。 魏缘音站起,直身摆头,施茜望从她庇护下走出,魏缘音没好气地骂道:“发什么呆,跑啊!” 说罢,拉上施茜望继续逃跑,现在它的注意力不在魏缘音几人这边,倒是轻松了些,可天知道下一次爆炸落在哪里,也不敢断言。 …… 陈啼鸟被人拉到一旁安顿,他看着爆炸撕开福利院的墙,显出里面灰暗的地面,与暴乱的丝线。 那小人挥舞翅膀冲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陈啼鸟心中五味陈杂。 他拂过盒子,魏缘音一行人还在福利院中,这番炮火洗礼,凡人之躯可承受不了。 无论是魏缘音他们,还是他自己。 商人虽然一直跟着他们,但陈啼鸟对他也没有底,虽然商人表现得神通广大,但陈啼鸟依然记得,商人他现在只是寄宿一具尸体上,尸体能抗住这般火力的倾泻么? 自己应该去么? 多是九死一生,但也许他的前往能带来转机。 念及此,陈啼鸟抱紧盒子起身,周围人目光落于他身上。 “希望可以。”他摸不清盒子的规律,只得祈祷能再次奏效。 黑色的盒子表面荡起青色涟漪,泉响无人闻,此曲独奏往心间。泉水四溅,显露其下右臂甲,拿起盒子,化作洁白护盾握于手中。 泉水化环推开众人,陈啼鸟手执护盾向前:“死无悔。” 他冲开防护人群,翻入警戒线。 …… 魏缘音长叹一声,将受伤的施茜望护于怀中。 施茜望脚上骇人的伤口正在自愈,也就幸亏她是个四星,否则怕是从此以后都与走路无缘。 炮火不停,不知外边是个什么情况。只希望施茜望赶紧恢复,否则现在这种程度的伤口,魏缘音连动都不敢让施茜望动,施茜望眼泪不断,痛哭声听得魏缘音心一揪,连忙轻声安慰。 …… 瞄准,发射,它那洁白的身躯不断四分五裂又愈合。 怪诞产物无法击杀,但可以被打倒。领头人只希望能赶紧让这东西倒下,以便收容后不断破坏它的复活,防止它再次为祸一方。 看着异能者们手忙脚乱,领头人就不禁感慨,怪诞产物的外放领域真是各种不讲道理,极大限制了我方异能者发挥。 那些丝线与蝴蝶也是,分明看着弱不禁风,偏偏挡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没有人敢靠近,或者说,胆敢靠近的,已经变成了一个个茧。偶有茧被暴力破开,半融化的人从破口处掉出,惊了不少刚来的新人。 “早点结束吧。”领头人仰天长叹,“下一轮,火焰异能者攻击。”说罢手一挥,地面上出现标记。 第88章 焚蝶 大片红光好似点着天空,燃起晚霞,领头人擦去脸上汗水。 一人从警戒线中翻出,直奔火场而去。 “我靠,那tm是谁?!”领头人破口大骂,“警戒的人呢?干什么去了?!” “报告,那是之前目标地点里的人,”一人走上前回应,“负责警戒的队员——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进入危险区域。” “谁把新人放去警戒的?”领头人捂脸道,“一个个的,净给我添乱。” “这只队伍刚组建没多久,负责这活儿的人也没什么经验,”那人自知理亏,声音渐小,“之后会更加注意。” “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领头人怒斥,“先告诉我,冲进去的家伙是谁?!几星?现在确认死亡的有多少,超过30没有?” “那人好像没有登记,城外的,”报告的人终于有了底气,“可能是这几天新晋,还没来得及登记。” “城外的?”领头人火气下去了些,“那还好。” “要去救吗?”报告者询问道。 “救什么?”领头人摇摇头,“过了那根线的,怕不是都成茧了吧?继续攻击。” …… 炮火之声暂停,魏缘音从并不安全的''庇护所''探出脑袋。 抖落尘灰,放眼望去,只有碎片,到处都是碎片,狰狞诡谲的钢筋还扯着半边废墙。孔洞间,光被撕裂,照得现实陆离。 眯眼观望,远处亮起火光,焦味混着火药味冲入鼻腔。 火势渐大,魏缘音一咬牙,抱起施茜望:“我很抱歉,但那边着火了,咱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来抱你走吧。” 施茜望的伤口好了许多,但仍惨不忍睹。被抱起时,牵动伤口,是钻心的痛,她死死抓住魏缘音的衣服,憋回眼泪,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 火焰冲进福利院,来得突然,稍不注意头发就被卷去一截,空气中净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程曦发将头发匆匆收起。 莴苣小姐早有示警,可她没看见结局,哪儿能甘心? 程曦发抬起头朝魏缘音的方向看去,魏缘音正背着施茜望奔跑,火焰卷上周遭横梁,发出呲啪灼烧声。 “该走了,”程曦发将头发扎上,“莴苣小姐,麻烦你把他们困在此处。” 莴苣小姐点头,手缠上发丝,拉动,重物轰隆倒地。 二人相护,趁火势还小,离去。 …… 未跑出几步,便被倒下各物拦截,火焰连城一片,转身回望,连后路都被熊熊大火切断。 火焰高高燃起,咆哮着吞噬一切。施茜望却终于没有忍住,呜咽出声:“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灼烧空气,吸气都觉得喉间干燥,烟气弥漫,汗水粘腻,衣物粘在皮肤上。 魏缘音抱着施茜望缓缓蹲下:“安啦,不会的,咱一定会得救。” “商人?”魏缘音转头,“看来只有麻烦你了。” 商人没有应答,面朝一个方向,好像是在注视什么。 魏缘音顺着那可能的视线望去,嗤嗤声渐大,白雾汹涌翻滚,顶着火焰,隆隆向此处而来。 魏缘音不敢相信地看向来人,那人踏灭火焰,一条路被硬生生开辟。 那人停于众人身前,白雾散去,露出熟悉的脸。 “你们,在这里,”陈啼鸟尽量拉起笑容,那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跟我走吧。” 魏缘音注视他身上大大小小红白相间的伤口,即便还在微笑,却是如恶鬼一般骇人,呆呆道:“你,还好吗?” “还好,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陈啼鸟摇头,“罢了,不提这个,走吧。” 魏缘音抱起施茜望跟上,陈啼鸟小心嘱咐:“记得避开那些白雾,很烫。” 魏缘音喉头一紧,哽咽难言。 半道,炮火再起,几人放慢脚步,佝偻着,向外移动。 再次见到天空,已然繁星密布,几处探照灯打来,耳边响起人声,魏缘音却感觉那声音遥远、遥远。 回到人群,向福利院望去,那洁白的人影,燃起火焰,巨大的蝶翅映照火光闪烁,身影在黑夜中飘摇如萍。 收回视线,陈啼鸟已经将东西都收回盒子,他也只是注视那蝴蝶:“那是——卫庄,对么?” “嗯,”魏缘音低下头,“很有可能。” “你在这里先等着,”魏缘音站起身,“我去找医……” “哟,你们搁这儿呐,”魏缘音的话被一个男声打断,“可让我好找。” 那男人穿着护卫队的衣服,从人群中走出,上前查看陈啼鸟伤势:“让我瞧瞧,好家伙,起码得是个深二度,我帮你治了吧,省得留疤。” “多谢你的好意”陈啼鸟苦笑摇头,“但我,也许支付不起医疗的费用。” “医生你别听他胡扯,”魏缘音咬牙切齿道,“你要多少,我尽力给。” 陈啼鸟轻声劝道:“我们还得把钱留着……” “不打紧,”那男人笑道,“我就象征性收个1新币吧。” “为什么?”陈啼鸟询问着。 “老哥,你是真的勇,居然冲进去捞人,居然还真给你捞出来了,”那男人笑道,“你是这个,小弟我是真的佩服。”说罢,那人竖起大拇指。 说罢,那人轻吹口哨,绿色光晕从他身上分离落在陈啼鸟身上,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麻烦了,”陈啼鸟见状,道谢道,“我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吧。情绪上来,做点疯事罢了。” “不打紧,反正也就花点时间,”那人玩笑到,“老哥你也是个猛人,要不来我们城市护卫队耍耍?” “倒是当不起了,”陈啼鸟笑答,“等我觉得自己实力够了,就去看看。” “我就一说,这边可麻烦了,最好还是别来哈哈,”那人散去绿光,“好咯,完成。” 接过魏缘音递上的新币,那人笑道:“老哥身体不错啊,别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其他小病,你这倒是挺健康,愣是没见着其他问题,保养不错啊。” “可能,”陈啼鸟思考到,“是我心态变好了吧?之前我也胳膊肩膀到处疼,哈哈。” 那人挥挥手:“嗨,羡慕啊,对了,我叫戴心正,就是这边护卫队的常驻医生,你们有啥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我叫陈啼鸟,”陈啼鸟抱紧盒子,“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啼鸟''。” “我是魏缘音,”魏缘音思考片刻,问道,“请问,那个——怪诞产物,你们会怎么解决?” “哟,认识?”那人惊奇道,“难怪你们进去没事。不过嘛,嘿嘿,怪诞产物嘛,一般是带走收容,具体不方便透露,但肯定不咋好。” “没法杀死,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人安慰道,“不用太过惦记,至少还活着的人应该继续向前不是?” 魏缘音看向地面:“嗯——。” 远处,蝴蝶燃起的火光短暂照亮黑夜,终显疲惫,落回地面。 第89章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魏缘音看着远去的戴心正,心中五味陈杂,感慨道:“异能——真方便啊。” “是了,”陈啼鸟抱紧盒子重复着,“真方便。” 施茜望偏过头看向二人。 陷入安静,人群嘈杂声与魏缘音的心思隔了天远。蝴蝶坠落,欢呼声起,九天九夜,离天堂太远。 “咱,再也见不到——卫庄了吧?”闪烁火光映在魏缘音的眼中。 “是了,”陈啼鸟应到,“但……”最后也没能吐出什么安慰的词来。 …… 跌落地面的蝴蝶,背后翅膀微动,虚影升起悬于夜空,领头人眉头紧锁:“管家?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各单位注意,加强警戒。” 虚影蝶翼下垂收拢,将卫庄裹入其中,白色微光散去,虚影化作水晶蛹。 废墟上,晶莹剔透的蛹,里面那白色的身影翅翼融化,蜷缩成婴儿状,周遭陷入安静。 炮火轰在蛹上,不起涟漪,里面那小小的人表情依然平静。 派遣几人上前查看,走出警戒线,未等接近,便停下动作,白色丝线缠绕,变作人茧。诡异咕噜声起,人茧干瘪倒下,白色丝线褪去,吐出几块骨头。 与此同时,那水晶蛹里的液体又多了几分。 领头人试探几番后决定,等明日其他人前来汇合,用收容队的机械将蛹带走。 “巧啊,我倒知道有人可以进去,”戴心正手插包提议道,“要去叫他们过来不?” “算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领头人摇头道,“反正最后都得交给收容队那帮疯子,还不如就在这里先守着,让弟兄们也能休息休息,不用那么累。” …… 程曦发隔着人群,远远望向魏缘音,死死咬住自己嘴唇。 忽的,脑海里响起声音:“打扰了,程曦发小姐,我是李思越,强行打开你通讯我很抱歉,你那边还没完吗?” “快了!我马上就回去!”程曦发身躯一震慌张应答,见周围人还没有注意,便压低声音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圣女她希望你能早点回来,”李思越长叹一声,“大家能理解你心情,但长时间外出,现在风险还是太高——你那边很吵?” “谢谢大家,”程曦发眼珠一转急中生智,“放心,我没有去和哥哥接触,我只是在人群里看看而已。” “算了,”李思越嘱咐道,“早些回来吧。” “嗯嗯!”程曦发应着,“我马上就回去。”说罢,联系断开,程曦发长吁一口气,擦去头上的冷汗。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人群中的魏缘音,咬牙下定决心,只得速战速决。 …… 几人的安静被魏缘音的起身打断,魏缘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一把揽过众人,紧紧抱住:“我不会——再失去你们任何人,一定、一定不会。” 施茜望挤出手回应了魏缘音的拥抱,陈啼鸟犹豫片刻,抬手轻拍魏缘音的后背,商人一声不吭。 施茜望吸溜鼻涕的声音打破悲伤,魏缘音噗嗤一声。 “嘿!”施茜望抹去眼泪,“笑什么啦!” 魏缘音递出纸:“我还没哭,你哭个什么啊。”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谢谢,”施茜望接过纸,“这不是显得我多情善感嘛。” “哈哈,”魏缘音笑着,“大家都休息休息吧,过会儿得找机会回去啊。” “是了,”陈啼鸟笑着,“先休息吧。” 深夜,看热闹的人散尽,周围的人也扛不住疲惫入眠,除了护卫队的声音,基本上没了声儿。 几人也安静睡去,呼吸声渐渐放缓,魏缘音睁开眼,她轻手轻脚站起身,看向一旁的商人,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商人跟上。 稍微有了距离,魏缘音鼓起勇气向商人请求道:“商人,可以带我穿过警戒线吗?我想去——杀了卫庄,虽然可能真的已经不是了吧,但我不能让其他人带走他折磨。” “如果不同意,如何?”商人一字一句道。 “那我自己去就是,”魏缘音目移道,“风险有点大,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商人低沉道:“没有理由帮忙。” “嗯——好吧,我尽量小心些,”魏缘音背起背包,走出几步,转头笑到,“对了,我说的,不想失去的人,也包括你哦!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人。” 说罢,魏缘音摆摆手,跑没了影,商人摇头,手中出现一块小小的水晶,轻轻碾碎,商人重新回到队中,守其他人安眠。 …… 魏缘音躲在一面墙后,将曳撒取出穿上,戴好口罩,按上帽子,将匕首缠在手中,一甩背包向那水晶蛹走去。 护卫队还在巡逻,间隔之紧,让魏缘音咋舌,那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让魏缘音多少有了点做贼的感觉,更是紧张。 换了几处位置,最终选定了这里,不为什么,只因为从这里翻进去,能立刻有掩体可以遮挡身影。 屏气凝神,瞄准空隙冲出,一道手电筒打来,魏缘音扭身,倒地翻滚躲进掩体背后。 那手电筒的光还在晃,魏缘音捏住自己的衣服,又使劲往掩体后边挤了挤。 天知道那是不是在找自己,魏缘音心中可没个底。她分明感觉那光已经照在了自己身上,可现在那人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拿着手电筒左右扫,怕不是个星际玩家。 不过多亏那人眼瞎,自己才能进来,念及此,魏缘音向那人的方向双手合十道谢。随后魏缘音再次趁空档起身一路向那水晶蛹小跑。 无人把守,甚至连手电筒的光都不常光顾,此处,只有水晶蛹的微光。 魏缘音伸出左手,贴于水晶蛹的表面,竟没有想象那般冰凉,相反,那是温暖的,还有轻微的起伏,好像冬日的暖阳,也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魏缘音深吸一口气,举起匕首,刺入水晶蛹,蛹微光闪过,失去灵气,魏缘音卯足劲将匕首下按,划开一道口,蛹里液体涌出,冲开蛹的裂口,那洁白的人影也随之流出。 魏缘音那小小的人形从液体中抱起,长叹一声,抱着最后的希望询问道:“卫庄?” 没有回应,魏缘音再次吸气,举起匕首,缓缓吐出:“对不起。”匕首落下。 恍惚间,她再次窥见那倒挂的海洋,再次从茫茫人群中苏醒。白色的丝线从卫庄身上退去,魏缘音轻轻放下卫庄的尸体,按住帽子离去。 第90章 不过饭后谈资罢了 夜色朦胧,魏缘音拖沓回到队伍,将背包一甩,四仰八叉瘫在地上,抬头,眼前那片星空好似在旋转,迷蒙间睡意渐起。 警笛声拉破纷乱繁杂的梦境,几人腾地从地上撑起,人还昏沉,眯着眼,勉强还算作清醒。 “发生了什么?”陈啼鸟擦擦眼镜,重新戴上,“是又出事了么?” “什——么?”施茜望翻了个身,叽里咕噜说了两句听不懂的话,又昏昏睡去。 护卫队的人来来往往,踏步嘈杂声乱成一锅粥,人人脸上净是骇然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魏缘音有些心虚:“不知道啊?” 留下来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是突然跑了问题才更大吧,反正只要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 几人开路,领头人总算来到这白色的人形面前,那人形干瘪如柴,身后的水晶蛹也不再散发微光,看着和个玻璃片一样。 “死了?”领头人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这怎么可能?” 戴心正吹了个轻快的口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就有哪个异能者能力如此呢?” “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领头人摸了好几次口袋才把烟取出,“我们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附近监控呢?” “大伙带了记录仪,正在一个个查,”戴心正轻松道,“不过,没发现有人闯入这里过。” “你说会不会是,”领头人点了好几次,烟终于燃起,“昨儿那几个,从里面出来的家伙?”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吧,”戴心正摇摇头,“我看了好几次录像,除了那个叫魏缘音的人和他们队里奇装异服的人出去聊了会天之外,都非常正常,可是就是聊天,也是没一会就回来了,没有异常。”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某种异能帮忙掩盖了?”领头人说着又和周边人吩咐了几句,开始往回走。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再去和他们聊聊吧,哈哈,”戴心正玩笑道,“不然,你怕不是这几天都不用睡了。” “麻烦了,”领头人揉额道,“事关重大,叫弟兄们再理一遍录像,把所有行踪不明的都找出来,叫勘察组过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 魏缘音一看见戴心正走过来,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听见他开始旁敲侧击询问昨晚的行踪,就深感命不久矣。 反正商人既然说是去讨论换班,那就是去讨论换班,就咬死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换班。 闲聊结束,又问了几句有没有异能者,一说到这魏缘音就沮丧得不行,谁都知道异能方便,但,没有就是没有啊,你再问也没有啊,总不可能给你现在凭空变一个呗。 反复问,不停问,正面问完侧面问,魏缘音差点就把“我和你一起找”说出来了,她倒想看看,队里还有谁瞒着她扮猪吃老虎的。 戴心正走前又确认了一遍,队里到底有没有异能者,魏缘音自己也想有呢,但奈何老天爷不赏这口饭啊。 一通拉扯,车轱辘话来回说,终于送走了戴心正这尊大佛。 又被各种原因拖在这边,什么记录情况啦,什么受害者录笔录啦,什么损失统计啦,要不是看在确实会给钱的份上,魏缘音肯定拔腿就跑。 临近下午,城市护卫队终于放人,魏缘音一行人大约是有点回光返照的味道,可算精神了不少,拿了补助金直接开溜。 …… “当真不是他们?”领头人也疲惫了许多,手里还拿着瓶功能饮料,估摸是打算再加加班。 戴心正摇头:“不是,虽然这伙人也有动机,但确实不是他们。我翻了很多次录像,这些人的行踪每一刻都能找到对应,而他们中间没有其他异能者。” “我只相信证据。”领头人强调着。 戴心正笑眯眯到:“那你那边找到证据了吗?” “没,”领头人长叹一声,“现场比我钱包还干净。” 戴心正耸肩:“只有如实汇报了呗,还能咋样?” “怎么和那帮疯子解释?”领头人转过头,“嗨,各位好,这尸体就是这次犯事的怪诞产物。我知道怪诞产物杀不死,我没疯,是真的,而且我还没找着是谁完成了这项壮举——这样?那不会被骂死吗?” “你还可以补上一句,而且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戴心正乐呵呵道,“语气一定要够高昂!够激情!展现出你办案时的昂扬斗志!——那样,你就死定了。” 二人相视,哈哈两声干笑,然后突然耷拉下脸。 戴心正喃喃道:“把所有录像都整理好,打包给他们送去吧,尽力而为。” 一阵沉默,戴心正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些笔记里的东西你看见了吗?就是那个叫应玛阕的小姑娘,她交上来的笔记。” “那个运气挺好,活下来的小孩儿?”领头人转过头,“看了,这边的院长,真tm畜牲啊。” “是啊,”戴心正重复道,“真畜牲。” 又是一阵沉默,也不知道二人在想些什么。 领头人把烟头按灭:“待会吃什么?” “随便吃点面包呗,”戴心正耸肩道,“事情还多呢。” …… 魏缘音一行人终于回了屋,忙活了那么久,好像什么便宜也没占着,幸亏之前拿了那些报酬,不然可就亏大发了。 天知道,那个可爱乖巧的程曦发居然是这么个人,以后有机会见着,肯定得讨个说法。 施茜望哈欠连天,草草收拾两下便躺上了床,习惯性转身,却没有再见到熟悉的人,又转了回去缩成一团。 陈啼鸟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从何安慰,一搂盒子寻了块地坐下休息。 魏缘音将门窗关好,外边夜色渐浓,到了休息的时间,疲劳几天终于可以放松放松。 有了这笔钱,过些日子就可以抽时间买票离开这里了吧?这倒是自己头一次走那么远,不知是感慨还是迷茫,魏缘音长叹一声,便也拉来凳子休息。 商人盘坐角落,手中沙沙声不绝,却让几人升不起烦躁,倒觉得格外习惯与安全,没一阵,众人呼吸放缓,陷入梦乡。 时间踏入后半夜,正是伸手不见五指之时,几根细丝从窗户缝隙钻进,轻巧开锁,窗户被慢慢拉开。 来者环视四周,屋内人还在沉睡,抬手取下发圈,一头秀发散开,她悄声走动,停于魏缘音身前。 肩膀被人轻拍,她一惊一怔,硬生生咽下尖叫,机械回头。 第91章 高塔 逆着光,兜帽下是一片黑暗,反光晃动,辨不清是面纱上的几道奇异纹路。 程曦发咽下口水,他应该就是之前吓自己一大跳的神秘家伙。 那面罩微动,吐出低沉阴森的声音:“做什么?” 程曦发在心中疑惑道:“什么?是在问我来干什么的吗?”目光扫过魏缘音,思绪万千、百感交集,最终选择沉默。 商人移动,露出身后的窗户,一指:“回去。” 程曦发看看熟睡的魏缘音,又看看眼前的怪人,悄声将怀中小刀握于手中,嘁的一声,向窗户走去。 商人泰然自若,一块小小的水晶滑入手中。 二人擦肩,程曦发表情骤变,转身,带起小刀直向商人肩膀而去。 商人抬手,捏住程曦发手腕,程曦发咧嘴一笑,头发如蛇蟒射出,绞向魏缘音颈项。 不料,商人连看都不看,绊倒程曦发,抬脚踩住她的头发,碾碎手中水晶,尖啸声充盈整个房间。 魏缘音抄起匕首撑起,双眼圆瞪,陈啼鸟按动开关,灯光照亮黑暗,地上的程曦发皱眉闭眼以手挡光。 商人也放下挡光的手,从程曦发头发上移开,程曦发蹭地站起后退,恶狠狠瞪住面前众人,头发悬起待战。 还未等程曦发活动,陈啼鸟将盒子一挥,结结实实拍在程曦发后背上,踉跄倒地。 施茜望一瞧,朗声道:“嘿!她是七星!小心啊!” 不等起身,程曦发双手被拉至身后绑死,陈啼鸟单腿跪在程曦发背上,程曦发死命撑了撑,没成,反而压得更紧,便扭头让脖子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 “你干什么来的?”说着,魏缘音的匕首已经贴上了程曦发的脖子,躁动的头发都为之一顿,服服帖帖垂下去。 “我来——,”后颈处凉飕飕的,程曦发咽下口水,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来……” 魏缘音眉头一皱:“说!程曦发,你到底干什么来的?!卫庄的事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程曦发一笑:“来找你的!——莴苣小姐!” 眼前一黑,场景突变,魏缘音皱起眉,手底下的家伙已经消失不见,取出布条将匕首缠在手上,捏紧。 …… 啪,陈啼鸟的膝盖嗑在地上,程曦发消失不见,陈啼鸟严肃抬头,魏缘音也不见踪影。 陈啼鸟站起,一拍头:“不好。” “嘿!”施茜望尖叫道,“魏缘音姐姐人呢!?” “商人,”陈啼鸟转头,“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我们该怎么办?” “等,”商人开口道,“我会注意。” “多谢,”陈啼鸟抱紧盒子,“如有需要帮助,请务必告诉我,多有麻烦。” 说罢,他坐在床边,紧紧抱住盒子,手指在盒子表面来回刮擦。 …… 寒风凛冽,风穿过空窗,刮得人脸疼。往窗外望去,只有蓝天与飞鸟。 空荡,偌大的空间也只有一桌、一椅、一书罢了。 魏缘音四顾,只见穹顶流下一束黑发,莴苣小姐滑下,她手轻拉,黑色的瀑布散开,程曦发走出。 魏缘音摆好架势,斥问道:“其他人呢?!” “我只拉了你一个人进来,”程曦发叹气,“很抱歉。” 魏缘音皱起眉,悄悄靠近:“为什么?”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程曦发指挥莴苣小姐在周遭垂下发束,最后将头抬起,“但我需要你死去。” “嗯?”魏缘音发出疑惑一声。 “圣女说,只有你的牺牲,能带来美好的新世界,”程曦发后退警惕,“即便你是她的妹妹,也在所不惜。” “你等会儿,我哪儿来的姐姐?”魏缘音一顿,这还能有谁惦记自己?干脆询问道,“你说的这个圣女,该不会和我长得一样吧?” “看来你们认识,能理解的话便是最好,”程曦发稍微松了口气,“总之就是,非常抱歉,我下手会尽量快一些。” “我什么时候理解了?!”魏缘音怒骂道,“怎么这种话你都信?!” “不能理解吗?”程曦发笑容消失,“抱歉……” 说罢,地上杂乱无章的发丝齐齐抬起,将魏缘音扣下,魏缘音一惊,将脚从鞋里拔出,冲向程曦发。 程曦发身影闪烁,移至更远。莴苣小姐手轻挥,发丝绕上魏缘音的胳膊,魏缘音将匕首按下,割开这黑色的蟒蛇。 踏步向前,程曦发转头,头发也随之飘起,锁向魏缘音的喉咙。 魏缘音举起匕首,那黑发却是往回一卷,匆匆退去。 垂下的发束越来越多,几乎把这里变作了盘丝洞,遮掩间,似乎到处都是人影晃动。 魏缘音眉头紧锁,手心绷带吸了汗也有些粘腻不爽,片刻不停地奔跑,带起青丝根根。 发束成森,程曦发的头发不知从何处缠上了魏缘音的手臂,顺延往上环绕颈项。 魏缘音拼命拉动手臂,刀尖逼近,那一束黑发有意避让,魏缘音咬牙上冲,匕首没入程曦发的眼眶。 尖叫一声,程曦发捂住眼睛后退:“你!下手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去你的,你都要我命了!”魏缘音的匕首再次抬起,“还讲什么?!” 程曦发侧身,匕首落空,程曦发放下捂眼的手,眼睛已经恢复如初:“那就一起不讲吧。” 莴苣小姐放下头发,程曦发拉住,脚下地板一块块消失,向下望去,四周墙壁砌满书架,尽头遥遥不见,目眦欲裂。 发束上甩,程曦发在半空荡起秋千。 眼看着石砖所剩无几,魏缘音一咬牙跳起拉住眼前一束黑发,莴苣小姐对此意见颇多,抖动发束,魏缘音晃晃悠悠拽得更加使劲儿。 莴苣小姐抬头看向程曦发,好像是在求助。程曦发一点头:“把头发收起来吧。” 魏缘音一听,这还得了,掉下去怕不是死个透彻,果断使劲荡起来,人猿泰山似得在发束中穿梭。 莴苣小姐气急败坏将头发接连收起,未曾想,魏缘音几次晃荡竟勾住了程曦发所在的发束。 魏缘音使劲向上拉起,程曦发一脚蹬出,魏缘音忍痛,翻身和惊慌失措的程曦发挤在了一块。 程曦发收起一端发束试图将魏缘音摔下,魏缘音伸手死死抱住程曦发。 “放手!”程曦发又踢了一脚。 “咳,”魏缘音摇头,“死都不放。” 程曦发抽出小刀,魏缘音抬手揪住程曦发的马尾。 程曦发吃痛,注意力稍散,失去对头发的操控,二人一同坠下高塔。 第92章 处理 坠落,书架在一层层向上,最后遥不可见。 光撒下,尘灰扬起,像羽毛般轻盈。 发丝好似琴弦在空中律动,飘扬,飘扬。 这根本就不是在下坠,反而更像是在水中下沉。 “你给我——放手!”程曦发举起刀刺下。 魏缘音偏头躲闪,又将程曦发的头发在手上绕了几圈,一拉,惨叫贯耳,程曦发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小刀脱手。 魏缘音竖起匕首,刺入程曦发脖子,鲜血迸射,程曦发面目狰狞:“你!”头发缠上魏缘音的脖子,收紧。 魏缘音咬牙,匕首又刺入些,意识再次没入那片幻觉,那茫茫的人群。 白色丝线开始抽离,程曦发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头发竟开始不听使唤松开,她抬头大呵:“莴苣小姐!” 黑发从塔顶冲出,将程曦发缠住,上扯,魏缘音双目无神,手上却抓得很紧,随程曦发一同被勾起。 那消失的地板再次出现,莴苣小姐甩动发束,使劲撞上,砰的一声,二人总算分开。 程曦发撑起晃头,欲逃,魏缘音抬手揪住她的头发。 魏缘音起身,拉动发束,竖起匕首,程曦发顺势被拉近,迎上匕首,剧痛从腹部传开。 程曦发试图再次操控头发,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这种联系。 血汩汩涌出,在地上映出二人的影像。 她看向魏缘音,魏缘音的眼还盖着迷茫的薄雾,莴苣小姐的发束靠近后失去支撑散落,那种有东西正在被抽离的感觉越发清晰。 程曦发咬牙,泪水晕开脸上的血痕,她抬起手,扼住眼前人的咽喉。 痛苦将魏缘音唤回,她将匕首抽出,刺入程曦发的喉咙。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程曦发的双腿逐渐失去力量,她强撑着,还站立着,希望眼前人比自己更早倒下。 白色的丝线抽丝剥茧般从程曦发身上离去,她的面容逐渐干瘪,魏缘音察觉到了,扼住自己喉咙的力量在逐渐减弱。 那名叫莴苣小姐的家伙试图接近,却消散在白色丝线没有覆盖的附近。 呼吸格外困难,视线也在逐渐昏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互相瞪着眼,进行最后的较量。 咚,终于有人倒下。 赢家猛地吸气,引起喉间尖音。 魏缘音喘着粗气,程曦发躺在血泊中,仍然瞪着双眼,但魏缘音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周遭场景化作点点碎片消散,重归虚无。 …… 陈啼鸟在屋内来回踱步,几次抬头看向商人,见商人不为所动后,又继续来回。 “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陈啼鸟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商人都不急,我当然不急,不是么?” 施茜望那一双如糖纸般晶莹的眼睛,也不停的打转,虽然手里还拿着书,但也看得出来心思不在上边。 商人的手中的沙沙声响起,陈啼鸟的步子一顿。 黑影一晃,魏缘音与那具干瘪的尸体同时出现。 “看来已经不需要帮忙了么,”陈啼鸟长舒一口气,“你安全就好。” 他走上前,瞧见了魏缘音脖子上的痕迹,皱眉道:“怎么回事?” 魏缘音转头,注意到陈啼鸟的视线,将衣服往上提了提:“啊,没什么啦,反正我还活着。” “嘿!”施茜望有些胆怯,“这个家伙——不可能就这么放在这里吧?” “那肯定不行啊,”魏缘音苦恼道,“就算现在是这么个世道,但城市护卫队还是会管事的啊,这又不是怪诞产物杀的。” 魏缘音看看那具尸体,又看向身边的众人,环视一圈后,一咬牙。 “趁晚上拖出去埋了吧,在城市边缘非居住区发现尸体没有人会追责,”魏缘音将手中粘血的匕首在裤子上蹭了蹭塞回怀中,“我去拿铁锹。”说罢就要往外走。 商人默默注视着魏缘音的行动。 “等等,”魏缘音转回,蹲在尸体同时前,“先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几乎把所有口袋掏空,正欲收手,有个小东西在夜色中闪过微弱反光,魏缘音仔细查看,是程曦发胸前的徽章。 顺手取下塞进背包,魏缘音起身,翻找后将钱包递给陈啼鸟:“得麻烦你们去买票了,咱需要马上离开,我把尸体埋了就来找你。” “这么急么?”陈啼鸟接过钱包,“要不我们一起行动?” “不了,”魏缘音边说边走道,“你们收拾收拾快去吧,我很快就来。” …… a区,李思越睁眼,撑起,不敢相信地再三确定,他终于才敢确定,与程曦发的联系,确实是断了。 他慌张套上外套起身,敲开圣女的门。 圣女还坐在那落地窗前注视城市,李思越一顿,深吸一口气,将衣装理正:“我有要事禀报。” 圣女没有回头:“说。” 李思越再深吸一口气:“程曦发联系已断,恐怕已经……” 二人陷入沉默,良久,圣女挥挥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吾想想。” 李思越退去,圣女捂住脸,看向没有自己倒影的玻璃,喃喃道:“为什么?” …… 铁锹扬土,大地母亲向来包容,那人在她的怀中沉眠。厚重的土,盖得住一时的慌张,盖不住长久的冰凉。 天色泛起鱼肚白,魏缘音将铲子带上离去,回首凝视,那双没有合上的眼,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她将铲子丢在别处,前往约好的地点,码头比往常清闲,碧波送出一艘长船。 …… 对面一椅人去留空,房间独留静寂。温思直一夜无眠,见月留繁星落下,见日推云雾升起。 她从椅上撑起,抖动僵硬身躯:“还没有回来啊。” 拿出手机,程曦发的信息定格在“再见,很快就回来找你”那一条。 将围巾环上,独行而去,敲响其他人的门铃。 房东宋大姐推开门:“谁啊?” “您好,打扰了,”温思直抬头,“我是魏缘音的朋友,来看她,但是今天他们的房间好像是空的,请问您知道他们哪里去了吗?” “哦,是小魏的朋友啊,”宋大姐笑道,“他们今儿一早就走了,走得挺急,好像说是去e区了,怎么?他们没有和你说吗?” “啊,是我来得唐突没有提前通知,”温思直将围巾围紧,“谢谢您,我这就去找他们。” “不用谢,”宋大姐乐呵呵道,“快去吧,说不定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咯,”温思直摇摇头,“我还是——慢慢来吧。” 温思直独自走着,长路漫漫,少一人。 第93章 蝴蝶效应 洁白的空间,圣女的眼里只有那幅画,那幅宁静的画。 圣女独自喃喃:“吾原以为吾会伤心、会难过、会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但吾没有,”圣女继续着自言自语,“为求答案,吾将过去梳理,竟发现,吾早就把伤心遗忘,早就把悲痛遗忘,吾只是认为吾会伤心,所以一遍又一遍的徒劳。” “吾,麻木了,”圣女扶上画框,“吾甚至发现,吾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吾的解脱,吾的未来。” “或者说,吾事实上并不在意那个人,毕竟,她只是附带品,吾第一批朋友的附带品,”圣女坚定道,“吾需要保护剩下的人,保护吾真正的朋友们。直至黎明之时,胜利的果实由吾与他们一同享用。” “黑夜啊,漫长无边,”圣女自言自语着,“吾需要黎明更快的到来,黑夜中的未知与威胁太过恐怖。” “吾需要你来告诉吾,”圣女轻声道,“程曦发,她现在的位置、她是否存活。” ……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落于城市的边际。 翅膀收拢,陈隋祀掘开了土,悲痛盖过恐惧,他将那人抱于怀中:“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洁白的翅膀扑打,飞上蓝空。 …… 赵执愿的笑脸在门后消失,他拉过椅子,痛苦地捂住脸,良久,抬头走向浴室。 水哗啦啦流淌,带走他的思绪,带来短暂的平静。他擦干身体,躺回床,任由脑子放空。 圣女走出,将手中的向日葵放下,转头看向赵执愿:“近来如何?” “还好,”赵执愿从床上撑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圣女只是看着他,赵执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圣女开口道:“加快计划速度。” “为什么?!”赵执愿蹭地站起,与圣女对峙,圣女的头发还在空中飘摇,一尘不染,他又缓缓坐回床边,“计划都需要时间,太过急切不好,那会造成更多的惨案。” “吾很抱歉。”圣女摇摇头,向赵执愿微微俯身,赵执愿连忙起身阻止。 圣女继续道:“关于你的妹妹,她离开了。” “是吗?”赵执愿咚地坐回床上,“果然是啊。” 一刻钟后,他抬起头:“我该如何继续相信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圣女回应道,“我会继续保护你的母亲。” “好,很好,”赵执愿咬牙切齿道,“谢谢!” “你不应该怪罪于吾,吾对此也深感痛苦,”圣女也顺势坐在他身旁,“但并非吾杀了她,是这样的世界杀了她。” 赵执愿挪开距离,扶正眼镜:“那我又该如何相信你能带来新的世界” “吾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圣女缓缓道,“如果有怨气就加快计划吧,就当是为了你的妹妹。” 赵执愿听后,沉默了许久,圣女也不慌不忙地等待。 “保护好我的家人与朋友,”赵执愿强调道,“他们有任何人死亡之时,那就是你我信任破裂之时。” 赵执愿抬头,狠狠盯住圣女的眼睛:“我会把这条路走下去,但我也不会任人宰割。” “你在威胁吾?”圣女笑着。 “哈哈哈,不不不,当然不,我们谁不知道你有多么神通广大?”赵执愿也笑着,扶起眼镜,“我顶多做点垂死之人的挣扎罢了,但总要挣扎挣扎,显得我不那么卑微。” 房间里响起二人的笑声,圣女笑罢离开,赵执愿躺回床上,一直笑到精疲力尽,重启了与李思越的联系。 “什么事?”李思越的声音在赵执愿脑海里响起,“你应该知道圣女说过,尽量不要联系吧?” “哈哈,圣女如果不同意的话,应该会阻止吧?毕竟她应该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赵执愿玩笑道,“我就是想做点慈善,可以帮我接通王霍去吗?” “也是,”李思越思考到,“你找他是为什么?” “你瞧我这模样,昧良心拿来的钱啊,我可不敢花,”赵执愿笑着,“还不如捐给王霍去的慈善事业让自己心安些。” “好吧,”李思越那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多半又是点烟,“我全程听着,没问题吧?” “当然没,”赵执愿回应道,“麻烦你了。” 没一会儿,王霍去的声音响起:“赵执愿啊,你太心急了啊。” “心急吗?我倒不觉得,”赵执愿笑答,“我可没两天好活,死前总得做点好事不是?肯定得留条后路给自己,不然这一死,论功德,我怕不是直接就往地狱里去了吧?哈哈哈。” 王霍去那边一声长叹,没有回答。 “你也可以多交些朋友,我最近才知道,有个真正的朋友在身边有多好,”赵执愿感慨到,“你天天和唐趣腻歪,都不怎么交朋友啊。” …… 碧海云天,风正凉。遥看,几片乌云坠在天角,怕不是又要起一阵风雨。 魏缘音扭头看向陈啼鸟:“怎么没见你晕船了呢?上次不是晕挺厉害的吗?” “这个么?”陈啼鸟笑答,“我想,我只晕你开的船。” “嘿!”施茜望从旁边钻出来道,“你们还开过船?感觉超赞的啊,下次一定要带上我!” “你可千万别来,”陈啼鸟直摇头,“她开得可比过山车还刺激。” “喂喂喂!?”魏缘音备受打击,“我开得有那么差吗?!” 嬉闹几句,魏缘音扭头看向商人,幸亏乘船的人很少,不然他这一身奇装异服肯定能引过来成片的视线。 不过,异能者多起来后,奇装异服的家伙也多了不少,魏缘音甚至起过开裁缝店的心思,这些衣服定制起来肯定很赚。 商人手里少见的拿着木头之外的东西,好像在用布擦拭什么东西。 过了一阵,商人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魏缘音好奇地偏头。 商人将布移开,是给魏缘音的那把匕首,他平静地递回魏缘音的手上。 拿到手,魏缘音总算想起自己上次用完随便蹭了蹭就收起来了,多半也没擦干净吧?看得出来,商人很介意。 念及此,魏缘音连忙道:“谢谢!我下次肯定擦干净!” “不过,幸好现在怪诞产物挺多,”魏缘音笑到,“不然你刚才肯定要被安保人员带走。” “保持干净。”商人没头没尾回了一句。 未知片段2 “所以你到最后都没有再回去看那个叫秋白的家伙了吗?”那人好奇着。 “第一次离开后,我一直忙于琐事,”商人陷入回忆,“待想起时,已经再也无法回去。” 那人倒是一惊:“这么忙吗?” “怎么可能忙完?”商人看向手里的茶杯,“只是我没分清楚轻重缓急罢了。” 那人贴近了些:“那你会后悔吗?” 商人饮一口茶,良久,回应道:“不会,也许故事到那里就该结束,也许那已经是完美结局。” “与其戳破那幻想,”商人轻声道,“不如让她一直留在我的回忆里——以最好的模样。” “很不负责哦?”那人头顶耳朵晃了晃,眯着眼,“绝对是在找借口吧?” 商人没有同意,亦没有反驳,那人转开了话题:“那我们来聊聊你第二次去那边的情况……” “信息交换,”商人将手中茶杯放下,“该你。” “哎?!我?!”那人蹭地后缩又慢慢放松,开口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生命太短,应该没有机会看见你所希望的一切,”商人抬头,“你为何要这么做?” 那人陷入沉默,耳朵耷拉下来,一遍又一遍地转着手中的茶杯,过了很久才开口说:“总得有那么几个白痴嘛。” “而且,我想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只有——,”那人竖起拇指指向胸腔,“这儿,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就算它的每一次跳动,都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生命重于泰山,”商人低沉道,“也轻于鸿毛。” “被他人嘲笑的垃圾,却是我精神活下去的食粮,”那人耸肩,“很好笑吧?我歌颂美好的未来,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前往,就连我的赞词——都显得那么苍白。” “思考啊思考,真的是个好东西,我不想变成一台机器,再被拿去和真正的机器比效率,”那人把杯子放下,伏在桌上,“但是却只有这样可以活下去。我作为人的时间,却是由我亲手出卖,为了那几张可能会贬值的纸片。” “我很害怕啊,那堵高墙,那连成一片的高墙,我看见它,但是我无能为力,”那人继续道,“我只能当个吟游诗人,讲讲故事而已。就算我知道,大家已经疲惫不堪,只想在闲暇时放松而已。” 那人蓝色的眼睛向上,注视商人,商人没有说话。 “费力不讨好是吧?”那人再次撑起,“总得有几个白痴去这么做嘛。我会一直在这里执灯,为了可能到来的人。” “我当然知道我不重要,我倒下后还会有其他人过来,”那人笑着,“不过再小的力也总算是有吧?我总得找点事做。” “而且当吟游诗人没什么不好的,”那人看向一边,“只有听着勇者故事长大的人,才会想要成为勇者嘛。多一个可能的存在也不错。” “借口。”商人回应道。 “嘁,我能怎么办嘛,”那人瘪嘴道,“我人又怂又没见识的,我能怎么办嘛!” “看书。”商人的声音带上笑意。 “哼,”那人挠头,“有空就看。” 虽然看不见商人的表情,但那人猜也能猜到他在笑。 “信息交换!”那人脸变得通红,大声道,“到你了!” 第94章 点亮烟花的少女 船靠岸,众人走出,耳边嘀嗒声不断,鼻腔被烟尘味充斥,咳嗽抬头,眼前是一座巨大时钟,指针正咔哒跳动。 周边还在重建,呼号声不断,所有人都步伐匆匆,身上灰尘扑扑,脸上净是疲态。 “嘿,”施茜望把头高高昂起,“这时钟好像一只眼睛。” “是了,”陈啼鸟抱紧盒子点头,“也算是e区的地标吧,我在隔壁e2也见过类似的。” “不管咋说,反正咱到了就好,”魏缘音耸肩,轻松笑着“先找个凳子歇歇。” 陈啼鸟环视一周:“这儿似乎没有凳子,我们就不休息了吧,走走也好。” “也行,”魏缘音抖动背包,“咱现在先确定哪里可以看租房信息吧?” “去非居住区住实在是太危险,”魏缘音思考道,“非居住区虽然不花钱,但没有水电供应,而且晚上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一惊一乍的。” “看来得找个当地人问问了么,”陈啼鸟一边走一边说,“希望这边人没有宰客的习惯,哈哈哈。” “该去附近小区看看,”魏缘音点头道,“要是公告栏没有,就问问保安什……唉!” 一队护卫队不知从哪儿冲出径直撞倒魏缘音而去,头也不回,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陈啼鸟拉起魏缘音:“没事吧?” “啊,那倒没有,”魏缘音揉揉屁股,“接着走吧。” “嘿!”施茜望看着护卫队离去的方向,愤愤道,“他们也太没有礼貌了吧?都不道歉的哎!” “可能是赶急吧?”魏缘音拍拍施茜望的头,“毕竟现在怪诞产物都挺威胁的。” 施茜望又小声嘟嚷了几句,头一昂:“好吧,但是他们还是没礼貌。” “啊,这个嘛,哈哈,”魏缘音有拍了拍施茜望的头,看向陈啼鸟,“这边有地图吗?看看哪里有小区吧。” …… a区,繁荣依旧,透过窗户向下望去,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多是热闹人间。 圣女每天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坐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窗外之景,好似常常在变,又好似从未变过。 王霍去敲门,圣女没有回头:“进来吧。” 王霍去推门:“还在看啊。”说着,拉动椅子坐在不远处。 “还没轮到吾上场,”圣女喃喃道,“吾也没什么事好做了。” “他们让我来问你,”王霍去叹气道,“程曦发今日下葬,你要去送花吗?” “你代吾送上一束吧,”圣女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道:“最近的糟心事太多,吾需要静静。” “这样吗?”王霍去轻声道,“好。” 重归平静,王霍去迟迟没有离去,圣女开口道:“还有事吗?” “接下来的话就当是我妄言吧,”王霍去注视圣女的背影,“我感觉,您——没有那么悲伤。” 良久,圣女回复道:“谁知道呢?” “哦,好吧,”王霍去起身,“我还以为您是他们的朋友。” “吾当然是,”圣女轻笑一声,“这点从未变过。” “嗯,那我先回去了,”王霍去推门,“变质的苹果也是苹果吗?” 待王霍去离开,圣女如泄气般躺在椅上,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眼前。 “吾——变质了吗?”圣女喃喃道,“也许吧,但吾难道能有作为吾自己的时间吗?” “曾经有,”圣女直起身,取出怀中的匕首,细细摸索过每一个转折,“未来——也会有。” …… 夜幕将临,天边泛起醉人的红,光渐暗,迷了人眼。 魏缘音一行人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合适的住所,几乎是每一个价格都令人发指。 瘫软坐在路边亭中,魏缘音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街上到处都可以见到人的被褥。 她靠在柱上,向其他人偏头道:“我很抱歉——。” “没事,”陈啼鸟摇头,“早习惯了,不是么?” “嘿,”施茜望笑答,“这里还能看见星星呢,而且,你看,还有一条小河,不是挺好的嘛。” “这样吗?”魏缘音将头侧回看向远处,“这样啊。” 远处有一团小小的篝火,在渐浓的夜色中,越发清晰。 那篝火旁坐着一位少女,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将手上的东西伸向火焰,取回一朵小烟花。 烟火燃起点点星光,在她手上绽放。 “嘿!你们看!”施茜望撑起,“是闪光棒哎!” “嗯,是了,”陈啼鸟搂紧盒子,笑着,“这也才12月份,就有人开始玩烟火了么。” “对啊,都12月份了,”魏缘音也陷入回忆,“快过年了啊。” “嘿!”施茜望拉起魏缘音的胳膊,“魏缘音姐姐带我过去看看呗。” 魏缘音露出笑容,起身背上背包:“行,咱一起去看看吧。” “哎,带我一个,”陈啼鸟抱起盒子,“我也好久没见了。” 然后一行人就尴尬地站在了离那人不远的地方。 “咱这算不算围观?”魏缘音一拍脑门,“不会把人妹子吓跑吧?” “咳咳,我们就看看,也不做什么,”陈啼鸟辩解道,“应该不至于。” 那少女又点燃了一根闪光棒,橙色的小烟花,照清了她的脸庞,一双桃花眼映得星光灿烂,不知是天气还是旁的原因,鼻尖微红。顺滑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米白色围巾在光下看着就很暖和。 “喔,”施茜望赞叹到,“好漂亮的烟花,我也想玩。” 那少女听见动静,侧过头,咧嘴轻笑,露出小虎牙,招呼道:“要一起吗?” “哎?”施茜望一指自己,“是说我吗?” 少女站起身:“只要你们想的话,都可以哦。” 魏缘音挠挠头:“啊,这个吗?咱就只是……” 话音未落,商人已经走出,魏缘音一愣,与陈啼鸟对视一眼,跟上。 少女把烟花盒拆开,将小烟花散给众人,自己又蹲回火边。 魏缘音拿着手里的闪光棒看了又看:“这个是非必需品哎,很贵的吧?” “嗯,是非必需品哦,”少女摇摇头,“但一点都不贵。” “啊?”魏缘音愣住,“为什么?”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东西了,”少女扭头看向魏缘音,“你们会来看烟花,可真是怪人,哈哈。” “啊这,倒也不是,”魏缘音挠挠头,“就是来看看嘛。” 第95章 少女云梦 魏缘音凭火焰点燃烟火,星光像蒲公英一样在手中绽放,眸里也映射金光。 施茜望戳戳魏缘音,待魏缘音扭头,施茜望挥舞烟火在空中划出爱心,魏缘音头一偏,收挥动拉出五角星的图案,二人相视,嘿嘿一笑。 陈啼鸟点燃,静静注视烟花绽放,任记忆将自己带回过去,嘴角流露出笑意。 商人只是看着手里的闪光棒,并没有点燃的打算,魏缘音凑近道:“怎么啦?是不喜欢烟花吗?” 商人低声道:“太短暂了。” 魏缘音挠头,笑着点亮烟花:“可是你看,它很漂亮啊。” 商人转过头:“越是美丽,结束后越是痛苦。” “啊?就一个烟花棒啦,”魏缘音晃晃手中的烟花嬉笑道,“而且,它真的很漂亮唉,比起让它一直灰扑扑的,还不如点亮来看看,至少在记忆里留下了闪耀的样子嘛。” 商人看向手中的烟火,良久取出一根,凑近火焰点亮,魏缘音笑着:“你看,是吧,很漂亮。” 那少女闻声偏头,看了一眼众人,轻声一笑,拿起一旁的纸张,再读一遍文字,小心地、仔细地抚平褶皱,抛入火中。 “哎?”魏缘音见状,疑惑到,“这烧的是什么?” “没什么,”少女看着火焰吞噬页书页,“只是,没人要的废纸罢了。” 魏缘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纸上还有一行行娟秀的字:“嗯——,但上面有人写的东西啊?真的没问题吗?” 少女摇头:“有字又如何呢?那也只是废纸罢了。” 魏缘音走来小心拿起一张:“我能看看吗?” “当然哦,”少女笑着,“如果你想的话,随便看吧。” 魏缘音读了几行,皱起眉:“等等,这不是风筝写的《白日梦》吗?卫庄经常看的那本书。” 魏缘音看向地上那叠纸:“不会吧?” 抓起几张细读,魏缘音拿着纸,惊慌失措道:“啥?还真是。你烧这个干嘛?这可不是废纸,这个写得很好的!” “确实,”陈啼鸟附和道,“卫庄经常找我来认字,我也读了些,确实不错。” “哈哈,是吗?”少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谢谢你们的喜欢。” “那,这些就留给你们吧。”少女离开,走了几步转过身,笑着“那些是《白日梦》的手稿。” “唉!”魏缘音震惊道,“啥情况?!你就是风筝吗?” 少女没有回答,挥挥手向更远处走去。 魏缘音慌忙捡起纸张,从火焰里抢出剩下的纸片,难以想象地看向少女离去的方向。 “到底为啥啊?”魏缘音困惑不解,小心将纸张收起,“她真的是风筝吗?” 陈啼鸟将盒子抱紧,也看着那少女离去的方向:“也许是吧。” “可是……”魏缘音翻着纸张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有口难言。 “嘿,魏缘音姐姐,”施茜望探过头,有些犹豫道,“可以把这个给我吗?我想读来看看。” 魏缘音不知所措道:“但是也不知道她烧了多少,会接不起来吧?” “没事的,”施茜望坚定道,“我只是——想看看卫庄都在读什么。” 魏缘音思考片刻,将这叠纸小心翼翼交给施茜望:“那你保护好。” 施茜望接过点头:“我会的。” 一行人在火旁等着火焰熄灭,盖上沙土。 “那咱回去了吧?”魏缘音伸个懒腰,“我有些困了。” “嗯,”陈啼鸟抱紧盒子,“走吧。” 一行人摸黑走到之前的凉亭处,隔着点距离就隐约看见有人,还起了鼾声。 魏缘音压低声音道:“咋办?被占了。” “我们换个地方吧。”陈啼鸟小声回应道。 “那我想想啊,”魏缘音思索着,“之前有个小区旁边,有间老屋子,咱去那儿收拾收拾睡怎么样?” 魏缘音补充道:“虽然有些漏风,但我有带打火机,咱可以捡点木头来生火,应该还算得上暖和。” 陈啼鸟点头道:“行,走吧。” 施茜望拉起魏缘音的手:“那我们出发吧。” …… 清晨,魏缘音迷迷糊糊起床,打个哈欠,向商人道:“早安啊,麻烦你了。” 商人往火堆丢了根树枝,火旺了几分,没有更多言语。 魏缘音扭动身体,发出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疼得魏缘音不敢再多动,稍稍移动检查,又多了几处淤青,魏缘音长叹一声。 没一会儿,大家陆续起床,稍微整理一遍,便又再次出发寻找租房的广告。 …… 这里已经偏到居住区边缘,可细细阅读公告上的价格,魏缘音还是难以接受,长叹一声,怕不是得做好睡大街的准备了。 正欲离开,余光却瞥见了昨天的少女,少女的打扮和昨天无异。 魏缘音扭过视线,少女察觉到她的视线,回首向她招手,魏缘音一愣,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少女挤开人群,来到魏缘音一行人面前:“你们好啊。” 魏缘音笑答:“你好。” “你们,”少女扭头看向公告,“是来租房的啊。” 魏缘音点头:“嗯呐,不过多半是租不到了,这儿价格实在是太过离谱。” 少女回头向众人微笑:“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挤挤,我正好,有一间空房要出租。” “啊?那么巧?”魏缘音震惊道,“那请问价格多少呢?” “3新币一个月如何?”少女偏头道,“不过房间比较小就是了。” 魏缘音有些纠结:“这也太便宜了。” “我现在用不上那里,”少女轻笑一声,“而且,这是粉丝优惠哦。” 魏缘音惊叹:“你真的是风筝?” “是啊,我是风筝,”少女眼里转瞬即逝过一抹黯然,但仍笑着,“你们要来吗?” “行?”魏缘音点头道,“可以带咱先去看看地方吗?” …… 到了地头,少女推开房门,有些杂乱房间映入眼帘,纸张散落一地。 大约是见着魏缘音一行人表情震惊,少女也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晕开绯红,她上前捡起纸张,起身时不小心撞上桌子,摔倒在地,纸张再次撒出。 少女揉揉头,魏缘音笑着伸手,将少女拉起。 少女向魏缘音微微俯身:“谢谢。” “不用谢,这里还是留着咱来收拾吧,”魏缘音询问道,“你确定是3新币一个月吗?是的话,咱就租了。” 魏缘音扭头看向陈啼鸟他们:“你们觉得呢?” 陈啼鸟笑答:“我没意见。”施茜望也点点头。 少女整理好衣服,笑着:“我确定是这个价格,可以一个月后再付,你们也放心些。” “好嘞,那成交,”魏缘音伸手,“我叫魏缘音,你呢?” 少女与她握手,嘴角上扬,回应道:“我叫云梦,很高兴认识你们。” 第96章 三月三 施茜望将纸张拾起,魏缘音寻来扫帚,一阵热闹,终于在陈啼鸟放下箱子后平静。 这段时间来的奔波终于停下,可喜可贺,陈啼鸟取来几份自热火锅,招呼众人围作一圈。 眼睛只看着那渺渺环绕的白雾,火锅的辛辣味钻入鼻腔,舌尖好像已经感觉到了爽快的刺痛,口水下咽勾起肚中馋虫。 云梦颇为害羞地挤在众人中间,连声道着谢谢,毕竟现在自热火锅的价钱可不便宜,他们请的这顿饭,估摸得攒好久吧? 余光四扫,落在角落盘坐的商人身上,商人抬起头,云梦慌张四顾,装作没有在看的模样,有意无意瞟过几眼,发现商人似乎还看着这边。 她便轻声向魏缘音开口,询问道:“他不吃吗?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可以不吃的哦?” “咱吃的还够,”魏缘音掰开一次性筷子,“他比较特殊,不用吃东西啦。” 云梦点点头:“是异能者啊,我在城外就没见过多少异能者呢,真是神秘的一群人。” “啊,也不算吧?他这个——嗯,好吧,你这样想也行,”魏缘音开始纠结,“虽然还是有点微妙的区别就是了。” 云梦挠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你们还真是一群怪人。” “怪么?”陈啼鸟抱紧盒子,微笑着,“总好过当一批坏人,不是么?” 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众人撬开盖子,久违地吃了次热食,幸福满满。 收拾收拾,坐下闲谈几句,云梦便起身道别,停在门前,转头向众人挥手:“那再见啦,谢谢你们。” “要是能早点遇见你们就好了。”云梦笑着说完,便轻轻合上了门。 …… 魏缘音伸个懒腰,四肢的疼痛还在,她开始和老人一样四处在身上捶打:“唉,都不想动了。” “那要休息几天么?”陈啼鸟将垃圾袋系好,抬头道,“偶尔休休息息也无妨。” “咱怕是没那个时间享受,”魏缘音愁眉苦脸道,“还有好多事要做,毕竟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但我们也不是异能者,”陈啼鸟将垃圾放在门口,转头向魏缘音说,“保重身体也很重要。” “虽然但是,咱也没得选不是,哈哈哈”魏缘音给垃圾桶套上新塑料袋,“我会尽量注意。” 她站起,拍拍手:“在那之前,陈啼鸟,你在这儿有没有看见剪刀什么的?” “我好像记得,浴室洗漱台上有一把,”陈啼鸟思索到,“你拿剪刀做什么?” “我?”魏缘音拎起自己的一撮头发,“我想剪个头发,头发太长——不是好事,嗯,绝对不是好事。” “那麻烦你把那边的水果刀拿出来,收到床边的桌子上,”陈啼鸟把凳子放回,“水果刀和剪刀一个地方,就在镜子下边的柜子里。多有麻烦,谢谢。” “水果刀?”魏缘音一脸懵逼往浴室走,“为啥这东西会在厕所?” “谁知道呢?”陈啼鸟抬头,“可能是开包装什么的?多半用完放在那边忘了拿吧。” …… 这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魏缘音甚是满意,尤其是自己收拾完后,更是成就感十足。 魏缘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狗啃似的乱发,摇头长叹:“算了,好歹是自己剪的,就不嫌弃了。” 这发尾摸上去错落有致,长长短短接连变化,魏缘音深吸一口气:“呼,再冷静下我就回去睡觉。” “你感觉如何?”低沉的声音响起。 魏缘音迅速转身贴墙,环顾四周,见到是商人后,松下架势,微笑到:“商人你不要吓人啊,我胆量可不大,万一把我吓死了,我不得去阎王爷那里告个冤状?” 魏缘音等了半天,商人都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魏缘音回忆半天,终于想起商人刚刚问了什么,开口道:“什么感觉如何?” 商人走上前,道:“云梦。” “哦,你是想问我,觉得云梦这个人怎么样吧?”魏缘音窃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说着还拍拍商人的肩膀。 见商人没有说话,魏缘音稍微收了收玩笑心态:“我觉得她挺好的,真的。” “乐意给咱分享烟花,乐意给咱提供帮助,还非常有礼貌,”魏缘音继续道,“写的字儿也好看,声音也好听,虽然有些笨手笨脚,但是很可爱……” 魏缘音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却被商人止住,商人将食指停在魏缘音嘴唇前:“足够了。” 说罢,他面罩下的双眼亮起,流光四溢,光芒在衣装纹样间跳跃,宛若星辰闪烁。 周边仿佛都暗了下去,陷入停顿,陷入宁静,直到,那面罩下的光芒散去。 商人收回手,盖在自己的面纱上,喃喃细语:“比我预想中还早。” “什么?”魏缘音呆滞到,“什么比你预想得还早?” 商人将手轻轻落在墙面上,回头看向魏缘音:“她会死在明年的这一天。” 伴随这一句话的尾音,商人向前,几步化作蓝色光芒散开离去。 魏缘音伸手,却只是穿过那残存的流光,余光所见,墙壁闪过微弱的光,她转头快步上前。 墙面上是闪着冰蓝荧光的三个字:三月三。 魏缘音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道:“他说什么?云梦,会死在这天!?” 踌躇半天,魏缘音一跺脚:“这人怎么这么恶劣啊?” …… 云梦坐在床边,将药罐放下:“今天心情很好,就用不到你啦。” 她习惯性拿起记事本,翻开新的一页,看着空白发呆,良久轻声到:“哦,对了。” 轻巧合上记事本,慢慢放回枕下,她转身,看向天花板:“现在也不用写字了,真好。” “我可以休息了啊,”云梦笑着,“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终于可以地好好睡上一觉,真好啊——真好。” 抬手熄灭灯光,在黑夜里发呆,窗外星空依旧那么灿烂,远处暖光点点,尚有人烟,城市还在呼吸。 一抹淡蓝色的光在房间亮起,不等看清就蔓延四周,化作星空,小小的房间顿时梦幻无比。 云梦从床上坐起,轻轻触碰那亮着的星辰,手指却是直接穿过。 抬头,那白天所见的怪人,已经站在她身前。 第97章 一场美梦的价格 荧光中,商人抬手,比剑指画出圆圈,收手轻点,那并不存在的圆化作透明如水的液体落下。 “你好,”商人微微俯身行礼,“我是一名商人,此次前来,希望能与你达成一笔交易。” “以灵魂作为筹码,”商人一字一句道,“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云梦坐在床边,打量起来人,良久,长舒一口气,偏头道:“你是异能者?” “并不,”商人停顿,开口道,“我来自其他地方。” “哈哈,”云梦笑着,“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恶魔?” “不,”商人低沉道:“你也没有过于害怕。” “毕竟普通人遇上异能者,呃,或者其他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云梦语气轻松,“基本上也跑不掉吧?倒是不必烦恼这一点。” “更何况,你也应该没有理由来为难我,”云梦拿起床头围巾围上,“那我也不必惊慌失措,不然,反倒漏了怯。” “不过,你若是真犯了糊涂,”云梦认真到,“我也会挣扎,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走吧,”云梦整理好衣装,“一起去客厅聊,我去给你倒杯水。” …… 云梦与商人对坐,对面前突然出现的杯子甚是惊奇,一想到自己找了半天没找到水杯,最后还是商人拿出了他自己的,云梦脸就有些发烫。 经商人示意,她端起面前那小杯子,手指弯曲在桌上轻叩三下。 杯子意外的轻巧,连带里面的液体,端在手中都没有实感。 轻抿一口,没有任何味道,只是清凉,却在咽下后,舌尖触着一丝回甘,若隐若现、稍纵即逝。 云梦正惊奇,商人开口道:“你意下如何?” “这个吗?”云梦挠挠头,“我也不好决断?” “真的可以实现吗?无论什么愿望?”云梦抬头看向商人,“大半夜闯进我卧室,要是只是来开玩笑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哦?” “只要在你的价值之内。”商人如此回应。 “是这样啊,”云梦露出困扰的表情,“那也应该不多吧?我想想啊。” 商人见状,说:“不必心急,有想法可以一同商量。” “我想要世界和平,”云梦玩笑道,“可以吗?” “你对世界的定义是什么?对和平的定义又是什么?”商人询问道,随后陷入沉默,良久开口道,“涉及大范围的变化,价格通常比较高昂。” “你没有说不可以唉,”云梦狐狸似得眯眼笑到,“看来,如果你不是自大,那就是很厉害咯。” “价格高昂吗?”云梦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我的灵魂又能值多少呢?” “那么结算的方式呢?”云梦偏头到,“是愿望实现立马死掉吗?” “我不会竭泽而渔,”商人摇头,“我只会取一部分,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只取一部分吗?”云梦收紧围巾,“那价值也不会太高吧。” “让我想想,”云梦若有所思道,“明天再给你答复吧。” 商人点头起身,周边星空卷回,随淡蓝荧光一同消逝。 云梦看着商人消失的方向:“真是一个怪人呢。” …… 魏缘音还站在外边,来来回回不停转圈,时不时抬头,看向那荧光的三月三,长叹一声,埋头,继续在房间里徘徊。 蓝色荧光再次亮起,魏缘音慌忙抬头,见商人身影出现,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魏缘音认真到:“商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商人将魏缘音的手拂开,点头。 “那,我要救她,”魏缘音收回手,郑重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太迟了,”商人低沉道,“这就是未来,这就是命运。” 魏缘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总要做点什么。” 魏缘音头一次听见商人的轻笑,她捏紧拳头:“我一定可以做点什么。” “你怎么确定,”商人回应着,“你的行为不是命运的一部分?” “我——我,”魏缘音别过头去,“总——总会有办法的。” 商人看着她:“现在,你要怎么做?你还要说''不如点亮来看看''吗?” 魏缘音正要张嘴,商人食指停在她的唇前,商人说到:“不必回答,我已经知晓答案。” “知道你还问?!”魏缘音推开商人的手,愤愤道,“我都快把这句忘了,你倒记得清楚。” “那你听好了,”魏缘音坚定道,“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说,比起让它灰扑扑的,不如点亮来看看。” …… 第二天清晨,房门被敲响,魏缘音从客厅凳子上离开,顶着浓浓的困意前往开门:“谁啊?” “是我,云梦,我来找商人。”门外人如此回答。 开门,云梦依旧是昨天的打扮,她把围巾往上提了提,脸上净是疲态,眼睛却炯炯有神。 “是你啊,早上好。”魏缘音一听见是来找商人,连忙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些,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啊——,你要找商人是吧?跟我来。” 没走几步,便看见商人已经走出。 云梦挥挥手:“早上好,商人,关于昨天说的事情,我想,我有点头绪了。” 商人点头,视线越过云梦肩头,落在后边一脸怀疑的魏缘音身上。 魏缘音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双手交叉,哼了一声。 商人收回视线,手中出现一块水晶,轻轻碾碎,然后对云梦低沉道:“那么你的愿望?” “我希望,”云梦笑着,“所有人都能做个好梦。” 商人询问道:“什么样的梦?” “抛去多余的一切,与真正理想中的自己见个面,”云梦认真道,“这样的梦,可以吗?” “独特的愿望,”商人点头道,“可,但你的价值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被覆盖。” 云梦收紧围巾:“那最多可以有多少人呢?如果只是e区,可以吗?” “可以,那么你的愿望就是,”商人复述到,“e区所有人类,做一场与理想自我见面的好梦并记得,是吗?” “嗯,”云梦点点头,“那取走代价吧。”说罢,紧紧闭眼。 黑暗中,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份重量,云梦睁开一只眼,疑惑地看向商人。 商人指向云梦脖子上的吊坠项链:“打开它,当天,在e区睡去的人们,便会做那样一场梦。” 那吊坠是一个独特的玻璃瓶,瓶中是半透明淡蓝色液体,中间有一浅粉色花朵。 云梦将瓶中握于手中:“你不取代价的吗?” 商人回复道:“我已经拿到了。” “一点感觉都没有哎,真奇怪”,云梦转身挥手,“那先再见啦。”说罢一溜烟离开。 魏缘音上前:“你和她说什么了?没有说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商人没有回答,魏缘音嘟嚷道:“是交易吧?那个项链?” …… 中午时分,房门再度被敲响。陈啼鸟打开门,见来者陌生,皱眉道:“请问你是?” 那女子看着年龄不大,一头黑色长发,齐刘海,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你们好,我刚搬到这里,是你们的新邻居,就来打个招呼咯。” 那女子将向日葵递出:“祝你们有美好的一天。” 陈啼鸟眉头稍舒,接过向日葵:“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倒是忘了自我介绍咯,”那女子轻笑掩嘴,“我叫温思直。” 第98章 向前一步 正午时分,魏缘音从房门挪出,远远便瞅到那一束向日葵,揉揉眼:“向日葵?哪里来的?” 陈啼鸟闻声抬头:“隔壁新邻居送的,怎么了么?” “这怕是不便宜,”魏缘音围着那向日葵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看来咱新邻居很厉害啊。” “罢了,咱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她摆摆手,向陈啼鸟招呼道:“陈啼鸟,咱得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了。” “来了,”陈啼鸟停顿,说,“施茜望呢?要叫她过来么?” 魏缘音瘪嘴挠头:“算了?她睡挺香,咱聊完告诉她也行。” 二人把收拾收拾腾了块空地,搬来椅子坐下,魏缘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眼道:“我想,我还是得去城市边缘地带。” “我看了眼这边的物价,实在是——令人害怕。根据附近店铺门口那贴得层层叠叠的价格,我猜这物价涨的速度,也不是咱能轻松赶上的,”魏缘音目光飘离,“也只有去城市边缘做那些异能者生意才可能有点富余,才可能攒起钱来。”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陈啼鸟想起些什么,看向地面,“卫庄离开了,我们——失去了提前观察的机会,以及,在分开时互相沟通的能力。” 见魏缘音垂头,陈啼鸟拉起微笑:“罢了,以后一块儿行动便是,这有什么,就算是9星,我们也见过了不是?实在不……” “把目标人群划在低星,”魏缘音抬头打断到,“施茜望还在,咱能大概避开与高星接触,虽然咱确实接触并打败过高星的人,但咱不能掉以轻心,要尽量避免损失,咱不是钢铁之躯。”说着她摸向脖子上的掐痕。 “仍然由我负责前往沟通,我会做好事先观察与规划,”魏缘音坚定道,“凡是涉及货物,都交由你保管。交易谈判时,你与我保持一段距离,隐藏好自己,见状不对立刻逃离,你有这个能力保护好自己。” “那你呢?”陈啼鸟皱起眉。 “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人,”魏缘音一字一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不做大笔买卖,没有货物在身,我的存活率也会相对高些。再不济……”她的视线转向商人,商人终于从他常呆的阴暗角落走出。 陈啼鸟也顺着那视线望去,最后向魏缘音道:“罢了,我同意了。” “可我还是得提一句,”陈啼鸟玩笑道,“我的步子迈不急也迈不大,要我逃跑,那无非就是晚死个几秒,还是留下来看看情况吧。” “行啊,但我胆子小,你可不能死我前边,那太吓人了,”魏缘音也笑起来,“咳咳,玩笑归玩笑,你放心,我可惜命,这条命——总不会轻易交出去。” 魏缘音笑罢,双手一抬,伸了个懒腰,又不知道扯到了哪儿的伤口,慢慢收了架势,不再乱动。 “我们要继续我们那跑腿买卖的话,得多加小心,”陈啼鸟抱紧盒子,“外面可传了不少异能者控诉无良奸商的新闻。” “咱算得上奸商嘛?就凭咱这赚的半丝半缕,咱把裤兜一掏,人没准能笑出声来,”魏缘音见陈啼鸟欲言又止,她笑道,“安心啦,三人成虎的典故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这谣言浩浩,黑锅往谁头上一扣,那就是谁了,甭管真相如何,没得跑。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我还有更加担心的事情,”陈啼鸟揉揉太阳穴,“听云梦所说,近些日子,风向似乎有诡,各种关于异能者与普通人的新闻倒是越来越多了,种类极其繁多。” “她说的有些东西——罢了,但愿只是我杞人忧天,”陈啼鸟抱紧盒子,“但愿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魏缘音耸肩道,“大家该骂骂,骂完现实碰上还不是得规规矩矩问个好?” “比起这个,”魏缘音看向陈啼鸟,“咱食物储备还够不?之前只分配了1\/2的钱在食物上边,你采购时是不是有些窘迫了啊?” “食物么?尚且还算足够,”陈啼鸟挥去脑中的阴霾,“可以继续之前的分配方式。” “那就多有麻烦了,”魏缘音打了个哈欠,又想起自己通宵的原因,“等等,还有件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半句就被自己拦在喉间,见陈啼鸟投来疑惑的视线,她摆摆手:“没什么,刚刚想岔了。” 魏缘音在心中对自己说:“还是别让他们也跟着烦恼了吧。” …… 天早早地暗了,还未过酉时,便黑如深夜。魏缘音感到几分寒意,紧紧被子,迷迷糊糊中发现,和自己挤一块睡觉的施茜望好像已经离开。 她起身披上外套,揉揉眼,向卧室外走去。 施茜望正趴在桌上望着那一束向日葵,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曲,见魏缘音走出,招呼道:“嘿!你醒啦!睡得如何?” “嗯,很好哦,”魏缘音打起精神,“你呢?” “我睡得很好!”施茜望笑答,“哦,对了,陈啼鸟叔叔说,隔壁来了个新邻居。” “嗯哼,”魏缘音拉来凳子坐下,“怎么了?” “我告诉你哦,”施茜望眨巴眨巴眼,“那是个异能者哦?” “嗯!?”魏缘音腰板瞬间挺直,“异能者?!” “嘿,别那么激动嘛,”施茜望这才继续道,“是只有三星的异能者啦。” “哦,这样啊,”魏缘音腰又弯了下去,“吓我一跳。” “真搞不懂这些异能者放着好好的城市不呆,跑这边是图啥,”魏缘音吐槽道,“体验人生吗?” “哎,别这么说,”陈啼鸟拿着众人今天的晚餐走来,“毕竟谁都有不好过的时候。” “好吧,”魏缘音接过饼干,一边撕开包装一边说,“是我欠考虑了。” 陈啼鸟将食物分发完毕,终于落座。这一天可就这样过去了,熬到了众人闲聊吃饭的快乐时光。 还未等谁先开口,就看见商人也抬来凳子坐下,一言不发坐在那边,这一举动让魏缘音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桌上的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魏缘音思考良久,将手中饼干递出:“你要吃吗?” 果不其然,被商人摇头拒绝了,魏缘音收回手,挠挠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嘿,”施茜望倒是笑得开心,“之前你都不来的哎,今天怎么突然过来啦?让我有些惊奇。” 商人总算开口:“来看看。” “好兴致,”陈啼鸟也跟着笑起来,“那你以后多来看看,一回生二回熟,那我们就习惯了,哈哈哈。” 商人点头,桌上气氛再次轻松,众人又开始说笑。 第99章 导火索 夜色正浓,抬头不见弯月,狂风呼啸,紧衣以御寒凉。 又是几日繁忙,脚不沾地来往,不知还需付出多少时光,才能换得几个春秋闲暇。 魏缘音按住帽子前进,这次货物催得正急,容不得闪失。 人群涌动,个个脖子伸得老长,一片乌泱翻涌,围住中间几人。魏缘音起了好奇,向人群中央看去。 “求你了,这药物真的很重要,我朋友就指着它救命啊。”女子扯住一人的衣服哭诉。 “但是,我也没多的,我不可能就这么给你,我也指着它能卖出去换钱,我也要吃饭啊。”出声那人一身破烂,脸上只有苦涩,周边镜头的反光格外扎眼。 “我真的一定、一定会还,就暂时赊给我们吧,等我们回城,我们一定给钱,我给你跪下,给我们吧,好不好?救人一命啊。”女子跪下,泪水流了满面,人群的声音更甚。 “不成,万一你们不还,我这个月可就过不去了。”那人挣开女子的手,正要退走,被人群拦下,逼回,手机的镜头几乎贴在他的脸上。 “那可是一条人命!”女子的声音逐渐扭曲嘶哑。 …… 魏缘音将目光收回,拉低帽檐,欲走。 “要帮忙么?”陈啼鸟从远处上前来,“那人手上抓的药物,我们正好有多的。” 一番踌躇,魏缘音摇头道:“不了,上次咱帮的几人,也没赴约还钱,倒是让咱又苦了几日。” “走吧,”魏缘音将口罩往上提了提,“这边有人在拍摄,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是了,现在手机的价格也是一般人高攀不起的,这里一下出现那么多,甚是奇怪,但——,”陈啼鸟又回头望向人群,随即摇头道,“罢了。” 这次货物催得正急,顾不上更多了。 …… 跑了一宿,天边亮起灰蒙蒙的微光。用通红的指尖点数,7张薄纸,这就是今天一天的收获。 魏缘音点出4张递给陈啼鸟:“这部分拿去采购东西吧。” “3新币就够了,”陈啼鸟退回一张,摇头道,“物价涨得真快,要是以往,这3新币就能管5天的量。” “至少咱能拿到的也多了,”魏缘音哈口白气,笑道,“该回去了,施茜望还等着呢。” 收了伪装,二人并排走在归家的路上,楼下那家小店早早就把暖灯点上,一眼望去,正巧看见了熟人。 “哟,早啊,”魏缘音挥挥手,“今天起挺早啊,温思直。” 温思直也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咯。” 寒暄完成,魏缘音就要往楼里走,却被温思直轻轻拉住。 魏缘音疑惑偏头,温思直悄声到:“你们小心咯,好像有人在跟着你们。” 魏缘音眉头一皱,重重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温思直松开手,魏缘音向陈啼鸟道:“咱再走走?”目光略过陈啼鸟,向后方望去,确实有几道人影闪动,魏缘音悄悄比了手势。 陈啼鸟心领神会,点头到:“那便再走走。” …… 两人在楼下绕了一圈又一圈,跟着的那批人还没死心,每次拐弯,都能从路口上那面凸面镜上看到那帮人跟得正紧。 “你觉得,”魏缘音向陈啼鸟小声道,“会是什么人?” “我没有头绪,我们最近应该没得罪谁,”陈啼鸟摇头道,“跟着我们那么久了,单单只是为了抢劫么?” 或许是天气真的太冷,那波人终于按耐不住,抛开隐藏,向二人冲来。 魏缘音听闻身后脚步声加快,拉起陈啼鸟就开跑。 不知来者何人,有几分实力,魏缘音慌乱摸出小刀,转头回望。 那些人似乎生怕被看到面貌,几道流光飞出,魏缘音闪躲不及,被蹭了脸颊,那流光落在墙上生出几道冰凌。 “靠!”魏缘音怒骂,“是异能者!”将头转回,余光中,似乎看见了什么。 魏缘音一顿,脚步不停,再次转头,那确实是一枚勋章,和自己从程曦发那里收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注意力被陈啼鸟唤回,速度加快,那些流光不断,催促二人向前。 慌乱中,拐入小道,没跑几步就见了墙,晃眼周遭净是锁死的门,这儿是条死路。 魏缘音刹住脚,一咬牙往来路看去:“淦,拼了。” 话音未落,身侧门发出轻轻吱呀声。 “别愣着,”温思直招手道,“快进来咯。” 魏缘音与陈啼鸟相视,一点头,钻入门中,待二人进来后,温思直死死抵住门。 那群人进了小巷,来回草草搜寻几圈,离去。 魏缘音听得外边声音渐小,长舒一口气,向温思直道谢:“谢谢!这次没有你,就麻烦大了。” “真的——吗?”稍作停顿,温思直掩嘴而笑,“能帮上你们,真是太好咯。” 陈啼鸟笑道:“真是好巧啊。” “确实,”魏缘音挠头道,“你怎么在这里啊?这里可太危险了。” “看你们被人跟着,我回去后不太放心,就出来看看,”温思直回复到,“没想到正好帮上了忙,运气真好。” “也就是这门坏咯,”温思直松开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不然我也爱莫能助咯。” “这样啊,”魏缘音笑道,“看来咱运气真的——超级棒!” 温思直开门探出脑袋,环顾一圈向二人道:“那些人应该走了,你们安全咯。” “哎!”魏缘音点头,“谢了!” “你们认识那些人吗?”温思直询问到,“他们看上去可是来势汹汹,你们哪里得罪他们了吗?” 说罢,温思直自己摇摇头:“算了,这是你们的隐私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咱也不知道咱哪里得罪他们了,”魏缘音苦恼到,“咱就在路上好好地走着,他们就突然钻出来跟着。也多亏你的提醒,不然咱可能就把他们带回家了,多谢啊。” “这样吗?”温思直嘱咐道,“那你们可得多加小心咯,这段时间可不太平。” 陈啼鸟思索着:“了解,温小姐可真是心地善良。”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天色渐亮,众人在门前分别,告别几句,走进自己屋中。 收拾一番,魏缘音伸个懒腰:“呼!终于可以休息了。” “小心。”商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魏缘音差点被这一句闪了腰,她扭过头:“咋啦?” “温思直,”商人低沉到,“她的挚友死在你的手中,怨恨未息。” 魏缘音呆滞住,良久,开口道:“啊?” “等会,你说的——她的朋友,该不会是,”魏缘音瞪大眼,“那个叫程曦发的吧?” 商人没有再回答,魏缘音感觉被浇了一桶冰水,手脚冰凉,大有一种被冤鬼索命的感觉。 第100章 绯红的花朵 半梦半醒间,魏缘音听得几声猫叫,还伴着微弱刮门声,她披上衣服下床。 刚到门口,就看见陈啼鸟已经开了门,没见着人影,倒是闯进来一只小猫,围在陈啼鸟脚边叨叨,喵喵声不绝。 陈啼鸟小心翼翼蹲下:“哪里来的小猫?乌云盖雪,怪可爱的。” 小猫在陈啼鸟脚边蹭过,抬头咪了一声就算作回答,尾巴翘得老高,像根天线一样。 见魏缘音前来,陈啼鸟将小猫抱起,招呼到:“你醒得正好,我们这儿来了只猫。” “嘿!”施茜望闻言从房间里冲出,“是小猫哎!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它好像挺乖的,应该不咬人。”陈啼鸟说笑着慢慢蹲下,小猫在他怀中探出脑袋,冲着施茜望娇娇地咪了一声。 施茜望的眼睛和小猫对望,她小心伸手摸了摸喵咪的头,小声道:“嘿,你真的好可爱!” “虽然它看着很乖啦,”魏缘音挠头,“但咱可不能收养它哦?” 施茜望一听,有些犹豫地把手收回,向小猫认真道:“抱歉啦,看来我们不能养你哦。” “这可不是只流浪猫,”陈啼鸟笑道,“那么干净,大概是这边谁家养的吧。” “哇,那我就有点羡慕了,”魏缘音也蹲下来,轻抚猫咪的头顶,“这环境,还有余力养只猫,真的是太厉害了。” 对门发出轻轻的咔哒声,温思直打开门:“小可?你怎么跑出去了?” 猫咪闻声,从陈啼鸟怀中轻巧跃出,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温思直脚边。 温思直蹲下,将猫咪抱回怀里,抚过猫咪的后背,向众人道歉道:“抱歉,小可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没,”陈啼鸟笑道,“叫小可是么?确实挺可爱的。” “也很调皮咯,经常到处跑呢。”温思直怀中的小猫一听到这话,马上就冒出脑袋,不满地喵喵叫。 “好吧,我的错,小可最乖咯,”温思直安抚几句,又向众人道,“谢谢你们帮忙拦住小可,不然这次怕是又要走丢咯。” “要不来我屋里坐会儿?”温思直邀请道,“我给你们倒杯水感谢一下,如何?” “啊,这个嘛?”魏缘音想起昨天商人所言,心虚地将目光移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了吧?” “不打紧,”温思直将门推开,笑道,“搬来那么久,我对你们还不熟呢,正好认识认识。我们住那么近,以后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顾。” “这人怕是不简单,”陈啼鸟在心中琢磨道,“上次遇袭甚是蹊跷,但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言说,应当去瞧瞧,至少多了解一些才是。我也不想当这个恶人,但,小心些总没问题。” 同时魏缘音心里也开始嘀咕:“话都说这份上了,不去的话会不会引起怀疑啊?要不干脆莽一莽,去试探试探这家伙对她朋友的事知道多少。” 想到这儿,魏缘音一行人便也不再推脱,几人一同到温思直家中做客。 房间不大,但甚是整洁,养了些花花草草,几束向日葵甚是抢眼,喵咪归家后径直朝着暖和的地儿一钻,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落座后,温思直端来瓜子,并为众人倒上热水。 陈啼鸟行罢叩手礼,玩笑到:“温小姐真是大方,瓜子这东西放以往还好,现在么,倒有些消受不起了。” “不打紧,”温思直掩嘴而笑,“只是碟零嘴。” “那我也不客气了,托你的福,倒是有机会享受享受了,”陈啼鸟笑道,“不过,看上去温小姐也不似我们这般窘迫,何苦来此地受罪?城中生活不是更好么?” “我只是来寻个清净,”温思直不紧不慢道,“比起城市里那些繁华,还是这儿风景顺眼。” “你这么出来,”陈啼鸟看着温思直道,“不会被追究么?看那些规定,似乎罚得不轻。” “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咯,没人会天天盯着,”温思直摇头道,“虽说我是有些异人的天赋,但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家中把我送出也是为了我的安全。” “毕竟,我的能力,”温思直伸手,一朵绯红的花朵在手中绽放,她自嘲道,“喏,也只有这样咯。” “嘿!”施茜望目光落在花上,“这也太酷了吧!” “哈哈,也只能看看咯,”温思直将花收起,“当个花匠说不定挺好,哈哈。” “这样啊,”魏缘音挠挠头,“难怪这边摆了那么多花。” “那个吗?倒是有其他的原因,”温思直目光下移,“我有一位挚友,她非常喜欢向日葵。” 魏缘音耳朵竖起,悄悄咽下口水,思考良久,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你们关系很好啊,怎么没见她来看望你?是最近很忙吗?” “我的那位挚友吗?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温思直注视着魏缘音,“很远、很远,估计以后都见不着了吧。我很想念她,才摆上这些花咯。” 魏缘音再次咽下口水,她摸摸自己的后颈,强装镇定道:“这是——某种委婉的说法,对吧?” “我不也想是委婉咯。”温思直摇头,随后直直地看着魏缘音的眼睛,“我也希望还能见到她咯。” “非常抱歉!”魏缘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莫名其妙的负罪感,道歉得格外真诚。 “哈哈,没事的,”温思直掩嘴而笑,“你也没有错,只是我过不去罢了。” 魏缘音低头道:“总之就是,非常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知道你还提,”陈啼鸟笑骂道,“还不赶紧说点别的?” “了解!”魏缘音抬起头,“小可真的很可爱!你养得真的很棒!” “哈哈,谢谢夸奖咯,”温思直笑着,“当初收养它的时候,它看着还没有一个巴掌大呢,没想到一晃眼这么久了,它都那么大了。” “嘿?”施茜望惊奇道,“小可它以前是流浪猫嘛?” “是的咯,”温思直点头,“当时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没断奶呢。” 气氛终于缓解,又聊了一会儿,温思直便和魏缘音一行人告别,独自留在房中。 她呆呆注视眼前那束向日葵,便觉得喉头发紧,有无数言语堵在喉间。 突然,腿上一重,温思直低头,那猫咪已经在她腿上躺下。 温思直轻抚小猫,她和程曦发一同收养的小猫。 那首诗歌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将其轻声地吟诵:“我的寂寞是一条蛇,静静地没有言语。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不要悚惧!它是我忠诚的侣伴,心里害着热烈的乡思;它想那茂密的草原——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它月影一般轻轻地,从你那儿轻轻走过……” “它把你的梦境衔了来,”温思直继续道,“像一只绯红的花朵。” 第101章 云梦的秘密基地 天空一天比一天亮得晚,待众人归家,便已是倦怠了,闷头栽在床上,就等着夜晚再次到来。 门响时,竟是施茜望踮脚去望:“谁啊?” “是我,”门外人笑得露了虎牙,“云梦。” “哦,麻烦你稍等一下哦!”施茜望大声应到,她挪开凳子,冲进卧室将魏缘音摇醒。 云梦在门外理正衣装,门咔哒一声打开,魏缘音揉揉眼:“哦,是你啊,好久不见。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云梦那双桃花眼笑成一条细缝,“今夜便是跨年夜,我来看看你们。” “跨年么,”陈啼鸟闻言从房间走出,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真快,又到了这一年的尾巴,”说罢,云梦举起手中的口袋摇了摇,“不过,这次我带了礼物哦!” “啊,这可使不得!”魏缘音慌忙摆手,“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还给咱送礼物,我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才不是给你们的呢!”云梦笑答,她向施茜望走去,俯身将口袋交到施茜望手中,“是送给施茜望的哦,作为乖孩子的礼物。” “哎?我?”施茜望提着口袋看向魏缘音,又看向云梦,“谢谢云梦姐姐,但是,嘿!” “大家都是乖孩子,”施茜望认真道,“所以这是大家的礼物。” “嗯!”云梦笑着轻拍施茜望头顶,“施茜望真棒!” 魏缘音扶着门挠挠头:“谢谢啦,真的是,你人那么好了,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云梦小姐确实很善良,”陈啼鸟也笑道,“现在还有能这般性格的人,也不多了,多谢。” “不用谢,”云梦将米白色的围巾上拉,挡住有些泛红的脸,“应该的嘛。” “那先拜拜!”云梦挥挥手道别。 …… 日沉西山,魏缘音这帮夜行动物终于从窝中爬出。 施茜望对那个孔明灯宝贵得紧,休息都不曾放手,魏缘音扒拉几下便放弃了唤醒施茜望的行动。 “啊,没睡够。”魏缘音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样么,”陈啼鸟思索着,“那何不休息一天?这一年甚是坎坷,我们也辛苦了许久,最后一天休息休息也无妨。” “可是,咱休息一天就少一天的工钱,”魏缘音犹豫道,“咱还剩多少时间休息呢?” 陈啼鸟搂紧盒子,笑道:“但,云梦送了我们礼物,我们也该回个礼,不是么?” “这倒也是啦,”魏缘音皱起眉,还念叨着,“可是……” “不必可是,”陈啼鸟轻拍魏缘音的肩膀,“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魏缘音还想说些什么,陈啼鸟却径直把背包放回桌上,他看似自言自语到:“我们该准备什么礼物呢?” …… 天黑了,黛蓝一层一层晕染天空,今年和往年一样,除了多了几番风波,并无区别。 云梦熄了灯望向窗外,星空下,附近暖灯盏盏,更远处却是一片黑暗,几处冷光都像鬼火一般飘摇不定。 她靠在窗边,思考自己究竟想要看到什么。是点亮黑夜的烟花?还是如繁星般的孔明灯?还是那抬头仰望的、映满闪光的眼睛? 没有答案,她只是注视这单调的夜空。 咚咚,门被敲响,云梦紧了紧围巾,亮起了灯。 门开,是熟人,没等高兴,云梦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红,悄悄把门拉上了些,用身体挡住身后杂乱。 门外,魏缘音举起一袋:“那个什么——新年快乐。” “嘿!”施茜望纠正道,“还没过年呢!是跨年夜快乐啦!” “啊,那——跨年夜快乐!”魏缘音脸涨得通红,将递出,“咱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糖果之类的吧,就拿了这个。” “谢谢!”云梦将接过紧紧抱在怀中,“真的非常感谢,我很喜欢哦。”她 “喜欢就好,”陈啼鸟笑道,“她可是挑了好久。” “你放屁,”魏缘音转头瞪向陈啼鸟,“我哪儿有?!” “要不是被这事绊住,”陈啼鸟搂紧盒子,“我们想来,会来得更早。” “谢谢你们,”云梦道谢后,认真道,“这个现在很贵,你们真的要送给我吗?我不希望大家因为这件事陷入困难哦。” “嗯,咱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嘛,”魏缘音笑着点头,“而且你也送了咱孔明灯嘛,施茜望她超喜欢的。” 云梦挠挠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哦?谢谢大家。” “麻烦大家稍等一下,”云梦留着敞开的门就往回跑,“我带大家去个地方!” 还没跑几步,魏缘音就听见咚的一声,推门而入,将地上的云梦拉起。 “摔着没?”魏缘音替云梦拍了拍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谢,”云梦扫了一眼周围乱丢的东西,脸上有些发烫,直摇头道,“我没问题的。” 魏缘音顺手捡起绊倒云梦的笔筒,轻轻放回桌上:“没摔着就好。” “那个,”云梦将围巾上拉,脸往围巾里缩了缩,“你们在门外等就好,我马上就来。” …… 等了一阵儿,云梦再次走出,带领众人在漆黑的楼梯中摸索向上。 楼道格外狭窄,声音也异常单调,只有一下又一下的脚步。抬头漆黑不见五指,向下模糊不显来路。 “咱这是要去哪里?”魏缘音摸着冰冷的扶手,打了个哆嗦,“是楼顶吗?” “嗯,”云梦轻声道,“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当初买顶楼的房间就是为了这个呢。” “嘿,”施茜望小声道,“这里好冷哦。” 最前方的脚步声骤停,云梦转头对众人道:“大家,我们到了。” 魏缘音稳住脚下的平衡,抬头,门缝中透出一线弱光。 钥匙轻巧转动,那门发出一声可爱的吱呦,月光穿过,将黑暗驱散,露出那大片的星空。 近点的,是桌上桌下的几排多肉植株,远点的,是个白色的秋千,越过矮墙见着的,是点点光芒与更远的黝黑。 “你们先坐,”云梦走出遮阳篷,抬来板凳,“等我去寻个物件来。” 她从不知何处拉来一小火炉,将木板放上,她笑着用火焰划开黑夜,燃起一处温暖,火光映在她那双桃花眼中,颇有几分灵气与梦幻。 云梦咧嘴露出了小虎牙,她将的包装撕开:“就麻烦大家来陪我烤吃了。” “嗯?好?”魏缘音挠挠头,“这样没问题吗?” “没有哦,”云梦取出4根筷子,“不过得辛苦大家将就一下啦,我没找到竹签。” 陈啼鸟抱紧怀中的盒子,笑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虽寒风阵阵,但这儿仍是一片暖和。 第102章 我祈祷你们堕落 木柴噼啪炸起火星,魏缘音将手中的往后缩了缩。 老实说,魏缘音她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才算烤好。 魏缘音还以为遇着火会化掉、会滋滋作响。可现在看着筷子上那团白色的小玩意,好像膨胀了些,又好像没有,魏缘音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纠结,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咔嚓声,魏缘音抬头,刚好瞧见施茜望将塞进嘴里,又是一声咔嚓,魏缘音顿时一愣。 “嘿,你在看什么啦?”施茜望疑惑道,“分你一口?” “啊,不了不了,谢谢。”魏缘音摇摇头,却在心中犯起嘀咕:“这真的是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魏缘音边寻思着边把送到了嘴边,小口咬下,那层脆皮被咬破,化在舌尖。 “感觉怎么样?”云梦晃悠着手里的筷子问道。 魏缘音挠挠头:“很好吃,嗯,好像奶油?” “而且,”魏缘音仔细回忆,“有点木头的味道?” “烤焦了么?”陈啼鸟笑道。 “那肯定不是!”魏缘音摇头辩解,“都没看见有变化,怎么可能焦啦?” “不过,”魏缘音点头道,“这个味道超级棒,木头的味道也超级棒。” 云梦噗嗤一声,眼睛弯成月牙:“总之,大家喜欢就好。” …… 光影在房间里跳跃,映出人影。月光透过窗户在画布上洒下一片银光。 胡守安涂抹上几笔色彩,越过画框悄声观察起角落的商人。 良久,商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头:“说。” “非常抱歉,打扰了你,”胡守安脚下的阴影卷动,房间回复如初,“因为我感觉你好像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有些犹豫。如果可以的话,请问能占用一会儿你的时间吗?” “你留下,是为了什么?”商人的声音还是同以往那样低沉、不带起伏。 “我想说声谢谢,”胡守安走来,隔了段距离坐在商人一侧,“这段时间,你们都帮了我很多。” 商人没有回答,胡守安自顾自继续道:“我现在——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去再次站在阳光下。” “无论是陈啼鸟还是施茜望,他们都在一直、一直鼓励我,这段时间我听到的安慰,也许比我前几年加起来都多吧,”胡守安放缓语速,“很抱歉,让你们一直照顾我的任性。” “我早该站出来,却因为我的问题,让他们辛苦那么久,这真的非常抱歉,”胡守安认真道,“不过,现在也不迟,我终于可以帮上忙了,终于可以为大家分担压力了,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接受我的地方。” “被人需要,真的是一种很棒的感觉。”胡守安嘴角上翘,继续他的自言自语。 …… 那袋没一阵就被分了个干净,现在火炉里的火还挺旺,众人围坐在小火炉旁,个个脸映得通红。 魏缘音褪下外套抱在怀中,她在温热的衣服表面蹭了蹭脸颊,感概道:“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 “嗯嗯,”施茜望靠在魏缘音身旁,“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 “唔,大概是不可能啦,”魏缘音皱起眉,“咱还要工作呢,天天休息可没饭吃。” 陈啼鸟笑着:“偶尔休息休息也是好事,不是么?” “这话倒是真切,生存固然重要,”云梦从火旁站起,缓步走向矮墙,“可生活也很重要啊。” 魏缘音偏头:“但先要活着才能''活着''咯,而且,咱还有好多事要做。” 云梦扭过头,轻笑两声:“那便加油吧。” 说罢,米白色的围巾扬起,云梦轻巧翻上矮墙。 那身影如此轻飘,像一只风筝。 “她会死……”魏缘音的脑海里商人的声音如此清晰,那个日期——三月三,好像成为了某种魔咒。 …… 黑夜中,胡守安的絮叨已停下许久,商人还没有回应,地上桌椅的影子交错,有些杂乱。 没有其他声音,只是安静,胡守安透过窗看着外边的天空。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能看到未来,对吗?” 商人反问:“为什么想知道未来?” “抱歉,很难理解吧?”胡守安低下了头,“我是个软弱的人,我没有胆量去面对未知。” “也许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胡守安自嘲道,“知道一个确定的未来,然后按部就班,是最安心的吧。” 胡守安靠着墙,小声说到:“毕竟,这至少能让我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会不会有回报。” “我不常主动去了解未来。”商人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甚至根本不像是声带发出的声音。 “这样啊,请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胡守安偏过头,“我一直以为有这种才能的人,会很乐意窥视未来——抱歉,是不是冒犯了,如果不想告诉我,也是可以的。” 商人回应道:“我看见未来,不止一个,在我眼中你可以同时活着、死去,但只有所有的可能叠加在一起,才完整。” “我不是神,我有偏向,”商人一字一句道,“我会下意识将结局导向我所希望的模样。” “谢谢你,”胡守安有些讶异,“告诉我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 商人扭头看向胡守安,一字一顿:“没有任何问题,朋友关系的建立,就是互相暴露秘密。” “哈哈,”胡守安尬笑几声,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是这样吗?” …… “怎么了吗?”云梦的声音将魏缘音从恍神中唤醒。 魏缘音这才惊觉,自己拉住了云梦的胳膊。 “呃,小——小心,”魏缘音含糊其辞,“天台边坐着,不安全。” “谢谢关心,”云梦笑着,“我会注意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魏缘音慢慢松开紧抓的手,“要不还是下来吧?真的不安全啦。” “不用哦,”云梦的双脚在空中摇晃,“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风吹过的飘摇,能让我感觉到我是一只自由的风筝,”云梦看向楼下,“在这里,也能看到这片城市灯火,也能听到这片城市的旋律。” “旋律?”陈啼鸟也走了过来,“城市的旋律么?” “嗯,这座城市的旋律,就像齿轮的咬合声那样精确,”云梦放任风吹起围巾,“但,人不是齿轮,我想听到些更轻的旋律。” 云梦指向黑暗中的城市中心:“那里有一座塔,你们能看到吗?” 魏缘音遥遥望去,确实有一座若有若无的塔:“大概可以,怎么了吗?” “那是他的纪念馆,”云梦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但人们已经忘记了。” 陈啼鸟靠在围墙上,询问到:“''他''是?” “是这个城市的创始人,是最初的12议会的一员,是大洪水后教导人们团结的第一人,”云梦回忆着,“大洪水后,是他带领人们跨越偏见的沟壑,放下过去的身份,重新站在土地上,手拉手一点点耕耘出了他梦想的未来,人人都能实现梦想的未来。” 云梦轻轻摇头:“但人们已经忘记了。” “但,”陈啼鸟抱紧盒子,向云梦笑道,“你还记得,不是么?” “嗯,因为我就是追随他而来,”云梦轻轻一笑,“因为我知道他故事的最后,他来到了这里,和最痛苦的人们站在一起,和最天真的人们站在一起,和他最爱的人们站在一起。” “因为我知道,这个城市最初的人们都怀揣着梦想,”云梦望着那片星空,“所以,怀揣梦想的我,就来到了这里。” 魏缘音偏头道:“那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我的梦想吗?”云梦将围巾上拉,“也许实现了吧。” “这里的风——变得好重啊,”云梦小声道,“有些冷了,我先下来。”说罢,从围墙上跳回天台。 …… 安静得可怕,胡守安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你说你会把结局导向你希望的模样,”胡守安故作轻松,“那不是很好吗?毕竟大家都会希望有好的结局,不是吗?” “好结局?是啊,好结局,从理智上来说,我应当期望好的结局,”商人语气平缓,“所有人都能互相理解,所有恶人都能恶有恶报,所有善人都能善有善终……” “最后,大家可以手拉手站在阳光下迎接光明的未来,”商人开始缓慢而沉重的鼓掌,“好结局,好结局啊,哈——哈。” …… 云梦退回火炉边:“你们知道吗?每天晚上,城市边缘的灯光总会少那么几盏。” “而网络上的火气,”云梦黯然道,“总会多那么几分。” “网络?”魏缘音挠头道,“这倒不清楚了,现在用得起手机的家伙可不包括咱呢。” “看来你可以,对么?”陈啼鸟将盒子紧紧抱住,“现在的舆论如何了?” “不好,非常不好,”云梦注视跳动的火焰,“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和城市边缘的其他地方一样了吧,不,也许会更加混乱。” 云梦从包里取出一条吊坠项链,那吊坠瓶中的花朵依旧鲜活,云梦注视着,小声道:“我想去那座塔看看,不过,我想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魏缘音一眼认出云梦手心里那个小玩意,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陈啼鸟抢了先。 “那是什么?”陈啼鸟询问道。 “哈哈,这个吗?”云梦提起吊坠轻轻摇晃,笑道,“是希望哦。” …… 商人鼓掌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响亮,一下、两下、三下…… 他笑了起来,笑声伴着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戛然而止,再次安静,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商人平静而清晰地说:“我祈祷你们堕落。” 第103章 预警 “你刚刚——说什么?”胡守安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很抱歉,我应该听错了吧?请问能在说一遍吗?” 没有回答,安静得可怕,胡守安往角落挪了挪,目光飘移不定。风吹得窗外树叶摇动,屋内影子也跟着混乱。 胡守安咽下口水,怯生生抬头:“为什么?” “从理智出发,我希望你们成功,”商人向后,背靠墙壁,“但只有你们变质,才能证明我的正确。” 胡守安的心脏砰砰作响,后背凉风阵阵,他将墙作为支撑,故作镇定张口,脑中却是一团乱麻,半个字也说不出。 “曾经,我只是普通人,”商人主动打破了沉默,“我被我试图拯救的人们亲手押上了''审判庭'',他们高唱自己锁链的赞歌,与奴隶主一同判下我死刑。” “为了彰显自己足够卖力,在我面前绞死了他们的至亲、孩子与朋友——我的友人,”商人语气依然平静,就像他只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那些噪音让我失去了理智,而我选择了让噪音安静,然后——我逃了。” “能矢志不渝,很好,”商人看着胡守安,“多次更换身体后,我已经分不清很多东西,但这一次……” “我应该是在嫉妒,”停顿片刻后,商人低沉道,“也许,是我根本不信她那套理论。” “你们还远不到深渊,你们还可以走得更深,”商人诡异地笑了,“我会等你们,哈哈。” 也许是此刻过于安静,胡守安竟听见了商人衣服下在咔咔作响,甚是怪异,毛骨悚然,胡守安终于想起,商人非人的本质。 胡守安看着商人干瘪的外形,心中起了猜测,也许那声音,是骨骼碰撞声音。 难言的情绪上涌,胡守安从地上站起,匆匆迈步想离开这个房间。 “是的,”商人的声音在胡守安身后响起,一字一句道,“我剜去了这副身体的腐肉。” 胡守安僵硬片刻,融回阴影,从门缝钻出,挤入角落缝隙,仿佛贝类合上了壳。 …… 还未到凌晨,魏缘音一行人就归了家,比起往日,这可太早太早。 可若是此时再出发去劳作,时间又过于紧迫,魏缘音索性就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 “嘿,”施茜望挥挥手,打断魏缘音的发呆,“你都盯着那个天花板那么久了,还没想到要干什么嘛?” “啊,嗯,”魏缘音尴尬一笑,“确实,往常这个点忙得不行,这突然一闲,我还真就不习惯了。” “那便好好休息一阵吧,”陈啼鸟靠在椅上,笑道,“要是实在闲不下来么,可以去做几组锻炼,把错过的运动量补上。” “行,总比闲着好,”魏缘音撑起身,“反正最近这里的那些白色丝线也不多,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还是该剩点力气,”陈啼鸟搂了搂盒子,玩笑着说,“不然明天——不对,今天晚上出门,你累得厉害,我就得一个人把活儿包全咯。” “ok,这力气还是得省的,”魏缘音笑骂,“毕竟你要是把活儿全揽了,估摸就没什么力气走路了吧?那我还得想招儿把你拖回来。” “行,拖的时候记得面朝上,好歹给我留个脸,”笑罢,陈啼鸟打起哈欠,“我出去吹吹冷风,清醒清醒,这会儿可不能睡着。” “好嘞,去吧,”魏缘音笑着,“注意安全。” “放心,”陈啼鸟推开门,“就在门口逛逛。” 陈啼鸟走了几步,靠在墙边,等另一人到来。 过了好一阵子,一小片阴影才从门缝中挤出来到他身边,阴影中站起一人,心神不定地回望那扇门。 “今天出来得挺迟,”陈啼鸟询问道,“怎么了么?” 胡守安闻言将视线转回,思考片刻后,小声回复道:“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有什么,”陈啼鸟笑着,“偶尔等等也没问题。” “只是,”陈啼鸟看向胡守安,收敛了笑容,“你真的没问题么?看上去和丢了魂似得。” “没——没问题,”胡守安抬头,挤出一个微笑,“真的没问题。”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信了,”陈啼鸟摇摇头,轻声道,“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都可以找我,我们是朋友啊。” “嗯,非常感谢,”胡守安低下头,“我会的。” 两人靠着墙边聊了一阵,不知怎么,又扯到魏缘音的话题。 “你上次说要去见她,”陈啼鸟扭头看向胡守安,笑道,“准备好了么?需要我帮忙参谋参谋么?” 胡守安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低声道:“谢谢,但——应该不用了。” “有自己想法了么?”陈啼鸟搂紧盒子。 “我——还是就这样吧,”胡守安解释道,“感觉有些事情和我想得——不太一样,我这样也挺好的。” “嗯,你说,”陈啼鸟点头,“我听着。” 胡守安几次张口,都在目光扫过那扇门后闭了嘴,千言万语递到嘴边,最后只吐出一句:“真的没什么,谢谢你的关心。” “这样么,”陈啼鸟认真道,“那你只要想说了,随时都可以找我,我洗耳恭听。” “谢谢,”胡守安低着头,小声道,“非常谢谢。” …… 商人仍在角落静静注视,手中的沙沙声不断,与他的低语相融。 “你就那么说出来了,不怕我听见吗?”脑海里的身影如是道。 “你并不在意,”商人轻声道,“无论我是否选择说出,你也都知道我的想法,你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不会怕,”商人小声说到,“我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放任我如此。” 商人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星空,或是更远的地方:“难道只是因为,我与混沌做了交易,而你是混沌最忠实的信徒吗?” “与祂交易的存在也有不少死去,我并不忌讳这点,”脑海中的身影微笑着,手指缠上眼镜的细绳,“我只是判定,你会是祂信徒的一员。” “我不这么认为,”商人低语道,“我还是很难相信你的理论,那样的世界不可能达成。你又为什么会坚持?” “总有值得扞卫的东西。”那身影微笑着回应。 …… 清晨,魏缘音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门外一串咚咚敲门声,只好不情不愿地起床开门。 见到门外来人后,魏缘音紧皱的眉头舒展:“是云梦啊,有什么事吗?” 云梦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她紧了紧米白色的围巾:“一个坏消息,城市护卫队将要撤离,这里可能不再那么安全了,你们要多加小心啊。” 第104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嗯?什么?”魏缘音昏沉的脑袋死了机,“护卫队撤离?” 反正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魏缘音先将云梦请入房间坐下歇息,又将陈啼鸟唤来一同商量。 三人坐在桌边面面相觑,商人从角落站起,坐在一侧。 云梦向商人挥挥手:“早上好?” 商人轻轻点头,没有更多反应。 魏缘音轻咦一声,晃晃脑袋,试图唤回头脑的清醒:“先聊正题,云梦你说的,那什么,城市护卫队要撤了?咋回事啊?” “城市护卫队将在三天后撤回城市,不再维护城市边缘的安全,同时也会放弃对城市边缘的维护,关闭城市与边缘地区的通道,”云梦拿出手机向众人展示公告,“理由是''需要将资源用在刀刃上,更好地保护城市有生力量''。” “这样么?”陈啼鸟还算清醒,搂住盒子,沉思道,“即便如此,可这理由——难以让人信服。” 直到现在,魏缘音的思维才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这儿不是港口吗?其他地儿我还能理解,可要是不管港口,这交通不就断了吗?''保护城市有生力量''是这么个保护法的?借口吧?” “是的,那就是借口,”云梦无奈道,“这条通告是异能者们民心所向。” “是了,这条公告根本就不是给非异能者看的,”陈啼鸟抱住盒子,点头道,“现在大部分非异能者没有那个财力去支持网络的使用。” “舆论如何?”说完,陈啼鸟自己就先摇了摇头,“罢了,是我多此一举了。” “猜都猜得到,肯定糟透了吧?”魏缘音总算清醒,皱眉道,“为啥啊?明明之前大家还好好的。” “导火索是之前的一次悲剧,”云梦拉起米白色的围巾,“一队异能者急用药,因为身上现金不足提出向一位普通人暂欠,最后被那位普通人拒绝,导致了异能者这边的队员死亡。” “更深一层的原因么,”陈啼鸟补充道,“异能者那边各种税务繁多,其中就有一项是援助城市边缘。” “刚开始还好,后边物价飞涨了么,问题就出来了,”陈啼鸟摇摇头,“对异能者来说,这是一笔额外的支出,加上赏金猎人们想要赚钱还得额外支付前往城市边缘的成本,本就怨声载道……” “近来按云梦小姐的说法,非异能者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也少有非异能者能在网络上出面反驳,”陈啼鸟继续道,“异能者们又怎会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抱有好感?” 陈啼鸟摇头,叹道:“只是累赘罢了。” “我们被分开了,”云梦看向窗外,“被那道看不见的墙分开了,断了沟通,断了理解。” “可这里是港口,”魏缘音眉头紧缩,“他们难道不需要这里了吗?” “城市内部有机场么,”陈啼鸟小声对自己道,“真是——骇人啊。” 魏缘音竖起耳朵:“什么?” “罢了,不说这个,”陈啼鸟笑道,“先来商量商量接下来如何?” 魏缘音点头道:“失去城市护卫队的维护,这里肯定得乱成一片,而且肯定比之前还乱!城市一关,可没什么食物来源了,大伙指定得玩命。” “不过,还好咱有处理这种狗屎事情的经验,”魏缘音攥紧拳头,“不至于落了下风。” “为什么——会有这种经验呢?”云梦将脸缩进围巾,“啊,抱歉,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家一趟。” “等等!”魏缘音伸手拦下,“你咋办呢?一个人很困难的,连睡觉都不能好好睡。” “我?”云梦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云梦思考片刻,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断根浮萍亦有归,总有办法的。” “你要不和咱一块?”魏缘音笑道,“毕竟你帮过咱,而且这次消息也是你带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可以不?”魏缘音扭头看向陈啼鸟,“食物方面可以把我吃的那部分,分她一半。” 陈啼鸟点头:“当然可以,我们食物还算充足,倒也不必克扣自己。” 云梦小声道:“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咱也是普通人,”魏缘音拍拍胸脯,“你来了之后,我和陈啼鸟出去,还能有个人守着施茜望。再不济,轮换休息的时间也会宽裕很多。” “那,便麻烦了,”云梦又走回桌边,“谢谢。” “谢谢什么的先留着吧,”魏缘音耸耸肩,“之后的日子肯定苦得要死。” “啊,对了,”魏缘音向云梦道,“咱是要攒钱去其他地方的,所以可能会比你想象中更苦哦?” “没问题的,”云梦轻轻摇头,“我说句心里话,大家不要笑哦。” “我来的时候根本不抱希望,只想先通知大家,让大家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云梦轻声道,“大家能有办法应对,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咱也想啊,”魏缘音沮丧道,“咱要是有那个钱,咱早溜了。” 云梦轻笑两声,手握住吊坠,没有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魏缘音摸摸下巴,“要不咱找个机会先溜一步?” “哎?”云梦偏偏脑袋,“不是说……” “她的意思是,先离开这片安全区,”陈啼鸟向魏缘音笑道,“对么?” 魏缘音一拍桌子:“对!这儿虽然看起来安全,但是城市护卫队一撤,这儿就是个香饽饽,那些安全区外的人估摸早就馋死了!” “与其等那帮子人冲进来一阵抢,”魏缘音认真道,“还不如咱先收敛收敛行头,去交界处混个几天看看情况。” “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嘛,”魏缘音趴在桌上,“咱怎么才能把家当不引人注目地带过去呢?” “只有这个问题的话,”陈啼鸟笑道,“那便不是问题。” 魏缘音抬起头:“怎么?你有招儿?” “平常这些都由我在管理,”陈啼鸟解释道,“我们的家当可没那么多,不是么?” “啊,虽然这应该是个好消息,”魏缘音眉毛耷拉,“但我听着,怎么那么伤心呢。” “这问题先放在一边,”陈啼鸟抱紧盒子,说道,“我们怕是无法直接混入非安全区,我们可面生呢,当心出去成了别人第一口饽饽。” “之前走那些地方的时候,人每天都不一样,这流动性还蛮高,应该大家都不怎么熟,”魏缘音思考道,“只要远离那些个抱团的家伙们,应该不会被怀疑。” “还有多少没有独立的呢?”陈啼鸟摇头道,“不,该说过了那么久,还能在那种环境下定居并且独立生活的人,不是幸运儿就是狠人。” 魏缘音冲陈啼鸟一笑:“那和以前一样,咱溜快点?” “也只能勤换位置了,”陈啼鸟笑道,“算是我们的特长吧,就是得苦了云梦小姐,刚来就得跟着到处跑。” 云梦摇摇头:“我没问题的。” “那就这么定了,”魏缘音一拳锤在桌上,站起将椅子推开,“咱收拾收拾准备溜了。” “去把施茜望叫醒,咱现在可有得忙了,”魏缘音说罢,看向云梦,“你要回去收拾不?” 云梦紧了紧围巾:“嗯,那接下来就麻烦大家了,谢谢。” 陈啼鸟也跟着起身:“那我先陪云梦回去一趟,以免出什么麻烦。” “啊,ok!”魏缘音笑道,“去吧,早点回来。” 云梦向陈啼鸟微微俯身道谢:“麻烦了。” 第105章 见面 向日葵向阳光张开怀抱,背后投下一片阴影将温思直笼罩。 温思直一遍又一遍轻抚怀中的猫咪,那小猫的咕噜声不断,懒洋洋抬起头蹭过温思直的衣裳。 “温小姐,这就是你需要的东西。”对面那人将卷轴放下。 温思直轻轻点头:“谢谢你咯,杨风萨,教会愿意帮助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倒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愿意成为我们的眼睛,”杨风萨犹豫片刻,询问,“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们吗?”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是现在我就先不咯,我还需要点时间走出来,带着这些负面的情绪入会,总是不好的,”温思直看向向日葵,在心中继续道,“她也不会希望我加入就是。” “关于她的事,我们也很抱歉,”杨风萨顺着温思直的目光看去,“程曦发她——同她的哥哥一样坚强,即便到现在,我仍然会感到悲伤,所以我也没办法劝你看开,毕竟我也是看不开的人。” “但我想,”杨风萨柔声道,“程曦发她一定更想看见笑着的你。” “谢谢你的安慰咯,”温思直将视线收回,“我会完成我的职责。” 杨风萨笑着摇摇头,准备起身离去。 “感谢你,杨风萨先生,”温思直转头,“为了让我安心答应这笔交易,和其他人商谈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 “哈哈,不必感谢,这是件双赢的事,”杨风萨靠在桌边,“和其他人商量也没花多久。” “你倒是说笑咯,”温思直掩嘴而笑,“圣女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其实也帮不上什么。” “圣女她吗?”杨风萨回忆起过去的片段,摇头道,“她太累了,光是那些大事就已经够让她辛苦了。” “李思越上次开玩笑都说圣女那头白发是愁出来的,我们总不能再让她费心,”杨风萨直视温思直的眼睛,“但我们也确实需要清楚圣女妹妹的踪迹。” “圣女她现在对自己妹妹的态度非常——暧昧,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了吧,”杨风萨继续道,“她多次强调自己妹妹的重要性,之前还希望我们将她的妹妹带到她面前。可,在程曦发的事情后,她再也没有提起了,反而开始埋头推进她自己的计划。” “我们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不敢直接将她的妹妹带到她面前,我们只知道圣女的妹妹必须安安全全直到圣女计划成功,然后——就像程曦发告诉你的那样,圣女将会为自己的妹妹降下死亡,换取新世界大门的打开,”杨风萨向温思直郑重道,“我们并不是因为怜悯或者看在程曦发的面子上答应你的交易,而是,你确确实实会帮上我们很多忙,所以我们也很感谢你。” “这样吗,好吧,那就合作愉快咯。”温思直向杨风萨伸手。 杨风萨握住手,笑道:“合作愉快。” …… 云梦的房间除了卧室基本上都乱成一片,在里面翻找有用的东西,多了几分探宝的乐趣。 在陈啼鸟的注视下,云梦慌手慌脚、越收越乱,东拿一件西取一件,塞得背包鼓鼓囊囊。 半个高的背包,云梦试着背起,却是刚离开地半寸就开始晃悠最后一屁股坐地上,看得直叫人担心。 “需要帮忙吗?”虽然早就问过一次,但现在,陈啼鸟又一次询问。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试试,”云梦抬起头,“实在不行我可以拿一些出来。” “交给我吧,”陈啼鸟摇摇头,“这对你来说太重了,并不适合赶路。” “不行,就算现在能交给你背,”云梦认真道,“之后总不可能让你一直帮忙吧?你也有要背的东西吧?” “罢了,反正你迟早需要认识,”陈啼鸟走上前将云梦的背包拉开,“你先选些你随时用得上的,其他的,交给我的朋友。” “谁?”云梦桃花眼一眨,“这里不就我们两个人吗?” “你可以先做些心理准备,”陈啼鸟笑道,“异能者么,你知道的么,总有些长得比较随心所欲。” “异能者?你认识异能者?”云梦诧异道,随后挠挠头,“啊,我知道了,是那个奇怪的商人对吧?我准备好了。” “如果是商人的话,有必要准备么?”陈啼鸟玩笑道,“那不都是老熟人了么?” “呃,那让我准备准备,”云梦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好了。” 陈啼鸟笑着耸耸肩,对角落喊到:“胡守安,出来吧。” 闻言,阴影从角落涌出,环绕二人脚边,云梦往回缩了缩身子,惊疑不定地四处观望。 黑影扩散笼罩整个房间,人形从地面中站起,黑色的长袍,面部隐于阴影,半透明的皮肤下有一颗跳动的彩色心脏。 云梦看着眼前这人,桃花眼圆睁,半晌才缓过神来上下打量:“你——你好?” “哈哈,”陈啼鸟终于笑出了声,上前揽住胡守安的肩膀,“我可太喜欢这环节了,新人的反应最好玩了,不是么?” “来认识认识,这是胡守安,我们最好的朋友,”陈啼鸟介绍道,“别看他不说话好像很不好相处的模样,其实他只是有些社恐。” “胡守安,你好,我叫云梦,很开心认识你,”出乎意料地,云梦先笑着伸出了手,“那颗彩色的心脏真的很漂亮。” “谢——谢谢。”胡守安含混不清地咕哝着道谢,抬手握住云梦的手。 云梦看向陈啼鸟说:“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异能者,不过也是,商人那样的家伙都在你们的队伍里呢。” 云梦拉起米白色的围巾,玩笑道:“我这算是上了贼船吗?” “很抱歉,看来是的,但现在想退已经迟了,不是么?”陈啼鸟笑罢,向胡守安道,“帮忙开个水果罐头吧。” 阴影触须从阴影中将罐头托起,胡守安将其握于手中,黑色液体作刃削开罐口,胡守安向陈啼鸟询问道:“请问,要勺子吗?直接吃似乎不太方便。” “那就拿一个吧,麻烦了,”陈啼鸟将罐头递给云梦,笑着嘱咐道,“边缘有些锋利,小心啊。” “这——太贵重了。”云梦小心翼翼道。 “就当新人福利吧,”陈啼鸟笑道,“也只有新人有这待遇了。” 云梦思考片刻,点点头:“好吧,我可就接受了哦?” “嗯,”陈啼鸟点点头,“吃完记得再收拾收拾,把重的东西给胡守安收着就好,你放心,他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第106章 收拾与闲谈 背上的重量无比轻巧,包里只有钢笔一支、白纸一张、锃亮的小刀一把、带锁的木盒一个。 当云梦整理背包时,陈啼鸟就对那木盒感到疑惑,但云梦只是微笑摇头,什么也没说,云梦心里只感觉轻松了许多。 二人并排走在还算安全的路上,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只在包里放那些东西,真的没问题么?”陈啼鸟询问道。 “当真没问题的,”云梦笑答,“我也只需要那些东西。” “我能理解,你是个作家,纸张与笔就是你的灵魂,”陈啼鸟侧目道,“但,身体总归还是有生存方面的需要不是么?放些应急的食物吧。” “那我放些糖果吧,”云梦露出两颗小虎牙,“说起来,你们居然读过那本《白日梦》,真是不可思议。” “卫庄那孩子很喜欢那本书,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因此我们也把那书读了不少遍,”陈啼鸟笑道,“倒是少有的体验,我已经好久没读过实体的书了。” “书拿在手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云梦思考片刻说道,“卫庄是谁?喜欢那本书的孩子,我还真想看看呢。” “你——见不了,之前有桩意外——,罢了,不提这个,”陈啼鸟摇摇头,“《白日梦》这本书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么?你对它的感情似乎不太一样。” “这样吗——,《白日梦》那本书我想了很久,费了许多心思,但重点不在这里,”云梦微笑渐渐收敛,“我的成名作不是这本,《白日梦》几乎没什么人看,所以我才会好奇这本书的读者。” 陈啼鸟搂了搂盒子:“那你的成名作是?” “那东西不值一提,”云梦皱起眉,将围巾上拉,“人总归还是有生存方面的需要不是吗?” “了解,”陈啼鸟点点头,“但,就《白日梦》而言,你还写得不错。” “谢谢,我想——我会继续坚持,”云梦愣了愣,又笑道,“瞧我说了什么傻话,现在的城市可不需要我写的那些轻飘飘的东西。”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云梦扭过头向陈啼鸟询问道,“就算是安全区的边界也不小啊。” “我们先回去先歇一晚,接下来么,”陈啼鸟推了推眼镜,“胡守安会去看看,挑个好地方。” “哦?是那种,嗯,很酷的能力是吧?就是漫画里那种可以看见其他地方的能力,”云梦惊叹道,“说起来,胡守安那家伙的能力就很像影子啊,难道是可以通过影子看见其他地方吗?太厉害了!” “倒也没这么——,”陈啼鸟摇摇头,无奈笑道,“我们的方法比较原始,是用跑的。” “哦,这样啊,”云梦的语气好像透露出某种失望,“啊,对了,为什么之前没看见胡守安呢?” “这个原因么,”陈啼鸟思索道,“是个比较隐私的问题。” “反正我也加入了你们,”云梦好奇道,“说了也没事吧?” 陈啼鸟玩笑道:“那万一你反悔退出呢?” “说得好像现在我想退就退一样,”云梦双手环抱,“都是一条船上面的人,你说吧。” “你倒是大度,”陈啼鸟摇摇头,“反正都需要告诉你,不用急。事情么,得从魏缘音和胡守安认识说起……” 二人肩并肩一路闲聊,走回出租屋。出租屋里可正热闹,魏缘音和施茜望正忙得热火朝天。好一阵儿忙活,总算可以歇息。 魏缘音一屁股坐地上,抹一把汗:“总算完事了。” “嗯呐,但是,”施茜望拍拍手,靠在魏缘音身侧指向云梦,“嘿,这有什么好玩的嘛,她怎么那么兴奋?” “啊,看她那么努力,”魏缘音挠挠头,“我都不好意思坐着了啊!” 云梦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将围巾取下叠整齐放入背包,抡起袖子继续笑盈盈地忙活。 陈啼鸟将云梦拦下:“这里的东西带不走,省点力气,你现在好好休息吧。”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云梦点点头,“我有些兴奋过头了,这样费力,会需要更多吃的呢。” “是啦,”魏缘音向云梦招手,“来和咱一块坐会儿吧!” “嗯,”云梦回应道,“我这就来。” “哎,等等,”陈啼鸟笑道,“先把外套穿上,免得着凉!” 几人并排坐下,施茜望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儿,魏缘音兴奋劲儿一过,十足的困意涌上,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看上去很困,难道是有午休的习惯?”云梦笑道,“要先去休息吗?” “不用,我觉得我还能撑着,”魏缘音偏头向陈啼鸟问道,“咱晚上要出去探路不?得挑个人少的地方啊。” “今次不必外出”,陈啼鸟笑道,“云梦小姐对周围的了解挺深,我也听闻过一些地方,我同她商量商量,今晚确定一个地方,明天就可以出发。” “那行,交给你们了。”魏缘音缩成一团,慵懒地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没人说话,只有施茜望的小曲儿还在继续,轻声哼唱着,像一支夜曲。 “对了,你们不是说要去其他地方吗?”云梦想起魏缘音之前的话,“是打算去哪里呢?” “咱是打算去a区啦,”魏缘音抬头,“你的话,要是见着合适的地方,可以随时留下哦。” “a区?好远啊,”云梦偏头,“去那里干什么呢?” “这个么,”陈啼鸟靠在墙边,“我们想去看看,不成么?那里可是出了名的繁华。” “那里确实以繁华闻名,”云梦犹豫道,“可现在这个情况……” “我直接说吧,”魏缘音耸肩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啼鸟摇摇头:“注意分寸啊。” “安啦,我知道的,”魏缘音看向云梦,“你知道的嘛,那些狗屁异能者总有混蛋,前几个月,我有个朋友死在了一个异能者手上。” “然后就是那种非常狗血的套路,”魏缘音继续道,“我想找回去报个仇。” “这样啊,那你想好怎么报仇了吗?”云梦柔声道,“这种事情一定要想好哦。” “老实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我是想先打听消息,然后做对策,但对方是个异能者,比我强,我真的没什么信心,”魏缘音揉揉脑袋,“而且——,现在的话,我人都快麻了,比起目标,那更加像是个盼头,或者说某种习惯。” “多半现在就算我看见那个家伙,”魏缘音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可能就只会上去死磕吧。” “所以,你和咱不一样,”魏缘音疲惫笑道,“你没必要一直跟着,遇到其他合适的地方,你可以留下的哦。” “我觉得我现在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啦,就麻烦你们暂时收留了,”云梦轻声道,“而且关于这个目标,你还可以多想想哦,因为去a区真的是很困难的事呢,除非坐飞机。” “咱现在的打算是坐船过去,虽然很花时间,但谁叫咱没钱呢,”魏缘音耸肩道,“现在飞机的价钱都够咱坐船几个来回了。” “那为什么不叫他帮忙呢?”云梦指向一旁不远处的商人,“他好像可以瞬移?” “他啊,”魏缘音瘪嘴道,“我之前问过,他就是死活不乐意,我也没招儿啊。” 云梦陷入某种混乱:“你们到底都是些什么情况啊。” “复杂,”陈啼鸟笑道,“很复杂。” 第107章 巧合? 不多时天便暗了,陈啼鸟与云梦只商量几句便独自外出探路。 夜浓风簌,云梦盯着窗口那片残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施茜望瞧见这幕,戳戳魏缘音的胳膊:“嘿,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她说点什么?” “说什么?”魏缘音疑惑到,“怎么了?” “嘿,你想想,”施茜望悄声道,“要是你突然得搬到一个新地方,而且以后什么都没着落,你会不会觉得伤心,会不会想找个人说说话?” “嗯,我会,”魏缘音向施茜望点点头,“我这就去和她聊聊。” 施茜望嘿嘿笑道:“加油!看你了!” 魏缘音一点头,挪动身体向云梦靠近了些:“外边是有什么好看的吗?我看你都盯了好久了。” “啊,这倒没有,”云梦摆摆头,“我只是在发呆。” “这样啊,”魏缘音点头,“要是你觉得不习惯或者说无聊都可以和我讲讲,毕竟离开熟悉的地方确实会不适应。” “谢谢,”云梦笑着,露出了虎牙,“经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确实有想聊的。” 魏缘音侧目微笑道:“请讲。” “我感觉你们很神秘,”云梦思考道,“啊,倒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们队伍人员组成很奇怪。” “按常理来说,你们应该聚不到一块才对,”云梦将视线流向魏缘音,“我很好奇大家都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呢?方便告诉我吗?” “这个嘛?”魏缘音开始认真回忆,渐渐皱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啦,稀里糊涂的就一块了。” “可能这就是巧合?”魏缘音释然到,“就像咱正好遇到你,又正好租了你的房一样?” 魏缘音嘴角勾起,轻松耸肩:“世界无奇不有嘛,巧合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咱也没法解释。” “是吗?”云梦眨巴眨巴眼,“但,你们会租我的出租屋,可不全是巧合哦?” “啊?”魏缘音愣住,“居然不是吗?” “我在那边转悠了好久呢,”云梦狐狸似得眯起桃花眼,笑道,“第一次看见你们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们是外来的。” “毕竟港口附近,背着行李的人,除了来就是去,再或就是图个安生,”云梦解释道,“你们又没去那些当地人都知道的好去处,也没抢到那些个好位置,多半是来客。” “你们身上还算干净,多半以前也不和那些人一路。即是来客,那总得找个歇脚的地头,”云梦说着,“见面的地方靠近码头而不是机场,说明你们来时没走空路,想来手头也并无太多富余。” “所以啊,我就想,既然你们知道我,那我也想帮帮忙,”云梦拉起围巾,“我便找了附近有出租公告的地方等你们。” 魏缘音感叹连连:“竟然是这样的嘛?那可太谢谢你了!” “哈哈,不必多谢,老实说我当时心里也没底,”云梦目移,“当时我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你们,心里还念叨说不准你们就寻了其他地方住下呢,因此我也险些走了。也是运气好,我们还是遇上了,所以这可当不上完全的巧合哦。” “那确实不算巧合,”魏缘音还在感慨,“哇,你脑袋也太好使了些,我羡慕了啊。” “并没有,只是你们疲于奔波,没时间想这些而已,”云梦脸上飞来一抹嫣红,“你们要是同我一样有这劳什子时间,你们也一定可以想到。” …… 陈啼鸟倚门而立,风从门底缝儿里挤出,嗖嗖往衣缝儿里钻,吹得陈啼鸟直往回缩,他左顾右盼,待得好一阵,才见得一片阴影窜回。 “情况如何?乐观么?”陈啼鸟连忙道。 “很抱歉,但是我觉得还值得再看看,目前这几个地方都有人活动的痕迹,”胡守安从阴影里站起,“请问还剩多少地方可选?” “不多了,”陈啼鸟紧了紧衣裳,“倘若还是有人活动的痕迹,我们就挑个人最少的罢。” “嗯,抱歉,没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胡守安垂下头。 “不必抱歉,也不是你的问题,这得怪这该死的异变。我们都混那么久了,还那么客气做甚?”陈啼鸟笑着揽过胡守安肩膀,“走,下一个。” 没走出几步,陈啼鸟脑袋里浮现出云梦说的那几句玩笑话,本没有当真,但回想到往日所遇见的那些高星的异能者,多少还是有些侥幸心里,万一成了呢? 陈啼鸟开口道:“胡守安啊,你之前有没有试过用你的能力去看远处的东西?” “没有,很抱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胡守安疑惑不解,“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梦之前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么?”陈啼鸟询问到,“就那些关于影子能力的话。” “记得,”胡守安小声道,“请问,你不会是想让我……” “试试,耽误不了几分钟,反正不会亏,”陈啼鸟笑道,“万一成了,我们还可以早些回去,不是么?” “呃,我尽量试试?”胡守安怯懦道,“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保证能成,而且——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嗯,我也没什么头绪,”陈啼鸟思考道,“也许可以先闭上眼睛,然后试着想象自己可以看见?” 胡守安寻了个地方坐下,合上眼,开始想象远方的场景,然而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他只好如实道:“很抱歉,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这种能力对我来说可能还是太夸张了。” “夸张么?”陈啼鸟颇为可惜道,“比起这个,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9星那可要夸张太多了。因此我还抱有侥幸心理,抱歉,强人所难了。” 这话勾起胡守安的回忆,他想起之前那些同为九星的存在。自己虽然天资平庸,但和那些能力相比,能看见远处的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也许自己能做到? 想法的种子落地、生根、发芽,思绪经密布的白色丝线发散,将遥远的景色拉至眼前,使自己的眼睛看见了自己。 “等等!”胡守安惊喜道,“我看见了!” “嗯?!”陈啼鸟蹲下压低声音,“真成了么?” 胡守安反应过来,一同将声音压低道:“是的,我现在可以看见我们两个人,比如:你现在是蹲在了我的旁边。” “那可以移动么?”陈啼鸟将盒子抱紧小声询问,生怕打断了胡守安的能力。 “我试试,”胡守安试着移动视线,过了一阵,他开口道,“可以移动,很快,就像是瞬移一样,我还不太熟练。请问接下来我们是直接这样去看那些地方吗?” “让我想想,”陈啼鸟压下喜悦之情,思索片刻后说到,“我今天出门前忘了一件东西在桌子上,你能看到么?” “我试试,麻烦稍等一下,”胡守安心思一动,顺着阴影,他看见了那张桌子,上边空空如也,惊疑片刻,他仔仔细细又搜寻一遍,最后沮丧道,“抱歉,我没有看见桌子上有东西,非常抱歉。” “那就对了,”陈啼鸟嘴角上扬,“接下来你就这样直接去看那些指定的地点吧,到地方我们再确定一遍即可。” 胡守安反应过来,郑重点头,将视线向远处推去。 没多久,预计的地点只剩最后一个没有探查,陈啼鸟向全神贯注的胡守安询问:“这次能看见么?” “可以,大概看来,没有多少人活动过的痕迹,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请问接下来我们是要再去确认一遍吗?”胡守安认认真真道。 “嗯,走吧,”陈啼鸟站起身,“没想到你可以看那么远,挺厉害啊。” “很远吗?”胡守安停顿片刻到,“请问有多远呢?” “几乎快横跨这整个区域了,”陈啼鸟笑道,“那可不是个小数字。” “原来那么——远吗?”胡守安压低声音呢喃到。 “是了,真的很厉害,”陈啼鸟笑道,“还可以更远么?” 胡守安试着把视角向更远移动,却好似有一面墙横在眼前,他试图穿过,但就像身上多了一股拉力一般被紧紧束缚在原地。 “果然也就到这里了啊,”胡守安在心中对自己说到,“也是,我也不像是天才,能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吧。” 胡守安朝陈啼鸟摇摇头:“我很抱歉,我的视野就只能到这里了。” “哦,这样么?好巧,”陈啼鸟拍拍胡守安的肩膀,“那就这样吧,走吧,去瞧瞧。” 胡守安站起身:“嗯。” “没想到你居然真能办到,”陈啼鸟轻拍胡守安的肩膀,“你瞧瞧,你这不是很厉害么?自信些吧。” 胡守安只是点头,他小声应到:“嗯。” 第108章 接触 卷展落案,枯墨转折引人入界,狼毫挥尽酣畅淋漓,笔锋苍劲落为丘壑,抬头望,万卷文字竖为天,九千墨点筑星河。 王霍去在这片墨球化作的银河前停留,仔细望去,墨球上金光点点,勾画出这城市灯光疏密。 片刻后,他穿过这银河,抬头道:“杨风萨?” 一阵飓风掀起,卷起书卷噼啪,恍神间,落地一爽快白衣书生,头生八翼,以双翼遮眼。一空卷环绕其身,指尖为墨,右手执笔,衣摆飘摇染山水,姿态逍遥恍如仙。 那人嘴并未张合,却听见有声道:“王博士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倒并非什么重要之事,”王霍去笑着摇摇头,“只是大家看你许久没有外出感到担心了,陈隋祀那家伙就在天天念叨:''大眼呢?大眼呢?都好久没看见他了。'',念叨得人脑袋直生疼,所以我就来看看。” “算算时间也确实挺久,抱歉让诸位担心了,我这就出去转转,”杨风萨松开握笔的手,化作普通人形,笑道,“麻烦你来提醒了。” “不麻烦,”王霍去摇摇头,“你在这里停留那么久,难不成是那人有什么意外的情况?” “不,温思直很尽责,也没有出意外状况。”杨风萨否定道。 “也好,”王霍去点点头,“她作为程曦发的朋友,情况特殊,让人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儿。” “是的,我们并不知道程曦发告诉了她多少,”杨风萨片刻提议道,“若是实在担心,我可以将''温思直永不背叛''这条写上。” 王霍去笑着摇摇头:“那太费你精神,更何况规则可以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万不可过于依赖这能力。” “我相信你的看人水准,”王霍去笑道,“你不必那么紧张,这些日子来,倒是辛苦你了。” “并不算辛苦,”杨风萨招来几滴墨,墨上金光点点,他细细凝望,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勾起,“我很喜欢这里,他给了我权限,夜晚,我可以通过这些墨滴观看并记录这颗星球的大致模样,这颗星球的城市在深夜中格外璀璨,像是落了金粉的黑曜石。” “哦,看来你和他聊得还不错,”王霍去双手双手插兜,“那他最近如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忠''——还是不怎么乐意与我交流,除了例行的对话,我几乎和他聊不上几句,”杨风萨苦恼到,“现在,他更是连例行对话都不怎么回应。” “等等,''忠''?”王霍去皱眉道,“他的名字不是叫……” “那个名字很难念不是吗?”杨风萨笑道,“所以我就让他挑了个我能流畅读出的名字。” “嗯,看来你们关系不错,”王霍去尽量轻松道,“说来,你的情况也是独一份,那这算第三类接触——不,兴许是第四类接触?无论如何,总之是个新奇体验。” “是的,能有机会了解到除我们之外的存在,我这可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运气。”杨风萨说道。 “呼,虽然打断你的好心情不是好事,但我依旧需要提醒你,”王霍去收敛了笑容,“你应该清楚他的存在本身这件事会有多大影响,还有关于他曾提到的——规则,请你务必小心谨慎。” “我当然清楚,我绝不会把他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我曾关于规则此事与其沟通过,”杨风萨也认真起来,“我会注意我的被影响程度,我也会尽量将能力等级维持在目前的状态,否则他会履行规则替代我而活。不过,他也表明了态度,代替我之后除非规则有变,不然他也不会干预我们任何人的行动。” “大家担心的——是你的安危,”王霍去拍拍杨风萨的肩膀,“算了,那些问题就留给后辈去考虑,我们现在聊些轻松的吧,比如说,在接触过他之后,你对人的想法有什么变化吗?” “谢谢你们的关心了哈哈,至于对于人的想法,”杨风萨思考到,“人还是很伟大的种族——至少对人自己来说是,在一片苦难中站起,一无所有地前进,建立起自己的文明,诞生出如此庞大的精神财富,哪怕是在大洪水后,也没有放弃,不屈不挠重新建立起了现在的城市。很美的种族,不是吗?我深爱自己的种族并为此感到骄傲。” “你,”王霍去语顿,沉思许久道,“过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又闲聊几句,王霍去便离开书卷,杨风萨招手,毛笔落入手中,化作怪形,他在心中向“忠”申请:“我需要出去一趟,目的是让我的友人们安心,很快就回。请你允许我打开通往外界的门。” 未得回应,杨风萨深吸一口气,忐忑挥笔,眼前空白落墨,枯笔起路,通向远方,杨风萨见此,心定,走上这路,小声言:“多谢。” …… 房内未开门窗,火星点点烟雾缭绕,李思越坐在床边瞪着眼默不作声,只是重复吸气与吐气的动作,任由狙击枪斜靠床边。 似乎听见些声音,砰得一声门打开,白色烟气涌出,呛得外边来人一阵咳嗽。 陈隋祀踢开一地烟头,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就抽走李思越手中的烟,丢在地上一脚剁灭:“这么个抽法,你真不怕死啊?” 没等回答,陈隋祀搂住李思越脖子就往外走:“走走走,出去散个味,顺便聊聊。” 李思越就被那么扯到天台透气,一靠上栏杆,下意识又摸出烟来,陈隋祀见状啧啧两声:“儿贼,你总不能让你爹我跟着吸二手烟吧?你爹我还想长寿几年呢。” 李思越无奈收回,整理整理衣服:“有什么事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真把你放那边,怕不是明天就可以收尸咯,”陈隋祀摇摇头,故作痛心疾首样,闭眼捶胸痛诉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哟,我好惨呐。” 没听见回答,陈隋祀悄悄睁开一只眼,见李思越一脸淡然,陈隋祀轻咳几声收了阵仗道:“好吧,我就是来劝你别把这事放心上的。” “你看啊,人圣女压根就想着没让你一枪一个准,就是让你去吓唬吓唬人而已,”陈隋祀动作夸张道,“你整那么认真干什么?怎么?真想着一枪一个把赵执愿和那些人一起送地下去啊?” “一开始魏大圣女就说啦,你不会打中的,放宽心,你要是真中了,那圣女上哪儿说理去?那不就没得玩啦?”陈隋祀一把拍在李思越后背上,“你说是吧?” “再说,李枪神的战绩又不差那一个两个不是?”陈隋祀耸肩笑道,“没必要抽那么厉害不是?总不能在自己战绩上加上自己的名字吧?” 李思越摇头道:“我不在意这个。” “那?”陈隋祀小心翼翼道。 李思越下意识又把手伸向衣袋,反应过来后随即收回:“只是,这件事又提醒我了,我并不是专业狙击手。” 陈隋祀沉默许久,开口道:“你没必要一直模仿你的父亲和爷爷,他们也不会希望你这样,他们肯定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想想,当一个不抽烟的普通人不好吗?” “如果当时我没有拒绝见他,如果当时我能早点发现,如果去见了最后一面,也许我就不用这样了吧?”李思越依旧平静道,“最后连去坟前献个花都没机会。” “那也不怪你不是?你爷和你爹也没说清楚不是?”陈隋祀说道,“这突然失踪——出差那么久,你那时候多难受我可是看着的啊。” “他们不会说,也不能说。”李思越继续道,“所以,我拒绝了见爷爷他走前的最后一面,所以,我拒绝了见我爸离开前的最后一面。所以,后来就是多了两处为了安全不能去拜的坟。” 陈隋祀还想说些什么,李思越却向楼梯口的来人招呼到:“大眼?好久不见啊。” 杨风萨提着口袋走了上来:“李大哥、陈大哥,你们原来在这里啊,晚上好。” 陈隋祀尴尬回应:“好——晚上好啊,挺好的,哈哈。” “你这么一个人出来没问题吗?”李思越笑着,“现在外边挺危险,你能力又不是随时可用。” “谢谢关心,我没问题的,毕竟,”杨风萨张嘴,指了指舌头上边的x,“他会保护我不死。” “那感情好啊,”陈隋祀笑着抢答,“对了,你找我们干什么的?” 杨风萨将口袋递出:“给大家带了点吃的,谢谢大家关心。” …… 天将亮,最是夜色浓,城市边缘,两小小人形一前一后,走出城市,远离人群。 风吹来,空气夹着各式恶臭,杨风萨皱起眉:“王博士,我们这是去哪里?” “快了,就快到了,”王霍去遥遥看了一眼,“不远了。” 没多久,面前横着一铁网墙,网后臭气熏天,垃圾层层。 “到了,”王霍去有些笨拙地攀爬过铁网,小心翼翼探脚落下,他向杨风萨招手道,“过来吧。” 杨风萨眉头紧缩,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还是紧随其后,翻过网嗅嗅手上气味,面色更是难堪:“王博士,这里是——垃圾场吧?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准确来说,这里是垃圾填埋场,”王霍去对杨风萨的行为见怪不怪,“跟我来。” 走出好一截,鼻子总算适应怪味,挥手试图驱散飞虫无果,杨风萨腹中起了不满,一步又一步,周遭的垃圾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是一座山。 逐渐向上,走到没了脾气,步子只是机械地迈着,这座山好像没了尽头。 不知多久,王霍去停下,杨风萨跟上,视野移动,从一摞又一叠的垃圾中豁然开朗,面前是一深坑,在黑夜中一望无际,好像城市的体面被撕开,只留下一块疤。 恶臭熏天,蝇虫乱飞,绿的、黄的液体四处横流,偶尔还能看见白色的蛆虫在一片腐烂中扭动,四处开裂的不成型的脏布,拧成一团的塑料,生蛆长毛的肉块,老鼠嗖地窜过溅起污水。这样的情况,从脚下延伸至无穷,杨风萨顿住无言,喉间似有物堵住。 许久,杨风萨开口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说什么?” “安静,仔细听听吧。”王霍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风萨收了声,竖起耳朵,黑夜中,除了苍蝇的嗡嗡声,老鼠的吱吱声,害虫在垃圾里钻动的摩擦声,确实还有另一种声音,微弱但清晰的——人声。 “这里还有其他人?”杨风萨压低声音,提高警惕,“他们来做什么?” “翻垃圾,”王霍去停顿片刻,继续道,“找吃的。” “吃的?”杨风萨环视四周,只看见了半个发霉变黑的苹果,“这里——有吃的?” “有啊,当然有,还不少,”王霍去摇头笑道,“好笑吗?人居然在翻自己丢弃的垃圾堆,就算吃下去可能会死在某个角落,就算可能被这里的某个垃圾划开皮肤感染几天后死在街上,和那些动物一样。” “这不好笑。”杨风萨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腔。 “是的,一点都不好笑,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东西,”王霍去摆摆手,“走吧,回去了。” “我想——再等等。”杨风萨小声道。 王霍去点点头:“我等你。” 杨风萨觉得脚下有些无力,慢慢蹲下,最后躺在了垃圾堆上,凹凸不平的垃圾硌得人生疼,但杨风萨想得却是其他的东西,他看着天空慢慢亮起,照亮自己被染脏的整洁衣裳。 …… 天大亮,魏缘音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处荒屋。 泥巴糊的墙倒了小截,顶上甚至直接敞亮,魏缘音清理出小片空地将帐篷支上,便钻进睡袋睡去。 经历这一晚奔波,众人实在没了力气,也不想多说什么,倒头就睡,独留商人看管四周情况。 第109章 迷思 听得些人声,云梦缓缓苏醒,撑起身,她透过还没散尽的梦眼张望,外边已是落霞夕阳。 “呃,我刚刚是不是太大声了?”魏缘音龇牙道,“抱歉啊,把你给吵醒了。” 云梦走出帐篷还有些迷糊,风一吹又冷了几分,她拉起围巾道:“啊,这个啊,没事。现在几点了?” “具体时间倒是不知,”陈啼鸟笑道,“不过快晚上了,兴许是五、六、七点吧。” “我居然睡了那么久?”云梦站起身,“没耽误什么事吧?” “没有,咱可闲,”魏缘音耸肩轻松道,“还想着让你多歇歇呢。” “谢谢,”云梦笑着,“没耽误大家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哦,”云梦偏头道,“大家醒得那么早,不会困吗?” “没,”魏缘音回复道,“咱都夜猫子,平常差不多都是这个点起床。” “这样啊,”云梦挠挠头,“那大家还真是厉害,我还有些不适应,哈哈。” “说到这个,”陈啼鸟搂了搂盒子,“这接下来可是苦日子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云梦认真道,“现在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咱刚刚不是在聊这边环境的问题嘛,咱把话题扯回去?”魏缘音挠挠头,“咱一块再讨论讨论?” “这边环境有什么问题吗?”云梦提问道。 “啊,这个啊,让我想想啊,”魏缘音一脸纠结,停顿片刻突然起身,“算了,说不明白,咱先一块去看看!” 这小破屋别说门了连个门框都没有,起来走几步就到了屋外。 粗略一瞟,周遭是成片的半朽小土屋,它们挤在一块在寒风中取暖,再透过那些宽敞的别致“开窗”,还隐约可见后边是半高不高的小土坡呢。 稍一细看,附近连片点绿都没有,配上这焦红焦红的霞,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厌烦。矮一点的,草,看不出有半点春风吹又生的迹象,高一点的,别说树叶儿了,就连树根都被刨了出来,不知道在谁燃的火堆里燃烧,看那深坑,估摸重量也不小,倒是难为这些人了。 “喏,就是这样,这边环境可糟,咱要取暖喝水什么的都得去其他地方,”魏缘音耸肩道,“可要辛苦咧。” “水源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得多走走了,”陈啼鸟附和道,“好在我们本就需要走那个方向出去谋求生计,便也是顺路,过几天再观察观察,兴许事态还有变化。” “就是要苦一苦云梦小姐了,”陈啼鸟抱紧盒子轻笑,“兴许这种生活还是头一遭吧?会不会觉得失衡呢?” 云梦收回远方的视线,紧紧围巾,道:“当然不会。” “这里风景可好,落云与山地相拥,城市与喧嚣消隐,别有一般风趣,”云梦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土墙或抵挡不了寒风,但朋友聚在一起,这儿便是最温馨的港湾。” “云梦小姐——好生乐观。”陈啼鸟笑着摇头,“倒是让我升起几分羡慕。” “言重了哈哈,”云梦挠挠头,好奇到,“说来,这边如此偏僻,各位不担心遇上什么怪诞产物吗?” 众人相顾,良久爆发出笑声,施茜望昂起头骄傲道:“嘿,这就不知道了吧。” 魏缘音双手叉腰爽朗接话道:“咱可是专家!” …… 诺大的房间仅一人,灯息暗深,留窗外一轮皎月独明,赵执愿靠坐在椅子上与脑海中的声音相谈。 “让你担心了,”赵执愿呢喃到,“多谢你的关心。” “不必言谢,我们可是朋友,”脑海中李思越的声音停了停,“你——要是撑不住,就回来吧。” “我会继续坚持,”赵执愿摸了摸手上的石膏,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小声道,“终止这场谈话吧,实在是太危险了。” “怎么?你现在可不只是李饕的兄弟,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危险,”李思越补充道,“至少明面上是。” “他就算还躺在病床上也还在寻找当天的狙击手,”赵执愿将本就听不太清的声音压得更低,“他并没有相信那个幌子替代品,就算他明面上还和我亲近,但他还是会继续调查我周围的人,也许,附近就有耳目。” “好,”李思越语塞,良久嘱咐道,“那你多保重。” 脑海里,那联系断去,赵执愿用手指轻轻敲在另一只手的石膏上,嗒、嗒、嗒,随着时间回响。 他身后陷入寂静泛起亮光,一见到那些白色的丝线在空中起浮,他便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他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道:“你是来询问我的吗?是来询问我是否还能坚持走下去吗?” 赵执愿感到身后椅子动了动,一双手搭上了靠背,一个声音柔和道:“吾当然知道,你能坚持下去。” “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呢?”赵执愿依旧没有转头,“圣女大人?” “在李饕死后,你会成为壹号,你会成为领导者,”圣女祝贺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赵执愿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地敲着石膏。 “之前的种种真是辛苦,”圣女脸上挂着微笑,“但真正的困难现在才刚刚开始,你需要再接再厉。” “我不明白,”赵执愿推了推眼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圣女平淡地说出那个答案:“加快吧,加快你的步伐,让这一切燃烧吧,让吾与你在烈火中交接权杖。” “再加快?!”赵执愿察觉到自己声音的拔高,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低音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本可以平稳过度,缓慢加压,积攒民怨后再一次性诱发,这样,死亡的人数会减至最小。你这样反复要求加速,会抛弃多少人?” “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更何况,你又如何确定按那样的方式走下去会是最佳结局?”圣女笑道,“也许那反而会带来最恐怖的炼狱,长达数十年的钝刀割肉与一瞬间的剧痛,你又会选择何方?” 圣女再次说出了那一个重复无数次的谎言:“吾是圣女,吾能窥见未来,吾将以最正确的指引带领众生走向新的世界。” “让新世界早日到来吧,这就是我看见的最优选项,”圣女停顿到,“如此这般,你也可以尽早解脱,如此这般,众生会更早迎来幸福,这不也正是——你妹妹所希望的吗?” “解脱啊解脱,”赵执愿微微抬头,任由思绪裹挟前进,“你现在的命令偏离了你最初的计划,那时的你,难道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现状吗?” “神的世界充满变化,即便是蝴蝶小小地煽动翅膀也会引起剧变,吾只是在变化的众多结局中挑选最为合适的罢了,”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谎言脱口而出,圣女依旧维持着微笑,“但吾的目的始终与你一致,为了让更多人更好地活下去,所以吾只会挑选对应的结局。” 圣女没有继续,她在等待赵执愿的回答。赵执愿心中的天平正在颤抖,砝码似乎变得更为沉重,渗出鲜血,发出惨叫。一侧地狱一侧天堂,赵执愿看着托盘上升,将他拖拽着一同坠入地狱,即便他知道自己并不重要。 “我知道了,我会的。”赵执愿认命似得垂头,圣女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像个捡到贝壳的小女孩一样挂着微笑转身。 “慢着。”赵执愿突然开口到。 圣女驻足:“什么事?” “你真的认为,”赵执愿皱眉到,“你那些被三两个面包吸引来的''信徒'',靠得住吗?” “哈哈,”圣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为什么要靠他们呢?你也不会想着靠他们吧?” “大部分人并不关心到底谁和谁抗争,谁又是为了谁抗争,大部分人只关心手中的碗和周围人的三言两语,他们甚至会拿战士的鲜血调笑,”圣女摇摇头,“吾为什么会想着靠他们呢?” “吾啊,”圣女停顿片刻后,再次摇摇头,“吾只需要交接后,他们称赞几句加强吾的正义性罢了。” “嗯,”更多的话语哽在了赵执愿的喉间,只吐出一句,“是我多虑了。” 圣女转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嗯,还有最后一件,”赵执愿平静道,“感谢你掩护我与李思越的沟通。” 那句话轻飘飘的就像一阵轻风吹过,没有重量不留痕迹,但圣女闻言后,还是轻笑到:“不用谢。” …… 拨开书卷,却拨不开心中乱麻一片,飘渺空白,荒芜一人,挥袖间噼啪声更是引人烦躁,杨风萨将面前书卷与墨滴斥离,环顾四周,空空荡荡,不闻人声但心中一片烦躁。 沉思片刻,杨风萨再将书卷招来翻动,字字和往日一般清晰无比,却再无法阅读,便是读过一句,也无法在脑海中留下印象,种种迷思缠绕心头。 啪,杨风萨将书卷拍开,他站起身,将毛笔举起,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一咬牙,挥斥手中白鱼,带出墨溪一片。 笔落,那条溪流首尾相连落地,化作一个墨圈。 杨风萨在墨溪旁盘腿而坐,一只手将毛笔一转化作精致酒杯,另一只手高举,从空中唤来酒壶,为自己倒酒。 “''忠'',你并非人类,”杨风萨将酒壶摆至一旁,“我想向你询问一个问题。” 杨风萨注视手中洁白的酒杯,开口道:“在你看来,我们是什么样的种族?” 杨风萨将这一尊酒右手放入墨溪,任由其随波而去,在水中起伏。 杨风萨抬起头,看着头顶无边无际空白:“我们创造了自己的规则,并依此将自己划分、斗争。” 即是没有直接去看,杨风萨也能想象到那尊酒在水里晃动飘摇,被水推动着前进,一片黑色中,那一粒白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崇拜自己创造的工具,并让它做了我们的神,”杨风萨继续呢喃着,“还强迫着他人一同信仰这个虚假的神。” “我们为自己搭起爬不完的阶梯,为自己构架不合适的模具,为自己浇筑虚假的枷锁,指着并不存在的完美标准,把自己贬低。”杨风萨的思绪混成一片。 酒杯被推动着又前进了许多。杨风萨还在继续:“我们争夺、我们劫掠、我们战争,我们指挥着别人或是自己与同胞厮杀,我们玩乐、我们沉迷、我们堕落,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创造自己沉沦的地狱。” “我们都做了什么?”杨风萨皱眉道,“我们竟这样对自己的同胞。” 酒杯顺溪流已过了圆的一半,杨风萨深吸一口气到:“在你看来,我们是不是一个罪恶的种族?” 酒杯开始从圆的另一侧流回,杨风萨还在等待,他害怕又期待那个也许的答案。 可最终,没有任何回应,杨风萨伸出左手,拦下墨溪中归来的酒杯,他低头看着那杯酒。 许久,仰头一饮而尽,手一晃,酒杯再度变回毛笔握于手中。 没有回答,也许就已经是回答。 第110章 春的使者 在过往余晖中漫步,这儿大部分人似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和平常一样,支一盏小灯扯着嗓子吆喝。 魏缘音偏偏头,望着身边这个闷葫芦,张张嘴,又把话憋了回去。 商人戴着那么严实的面纱,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看路的,更加不知道的——商人他为什么怕光!即便是与那些小摊小贩隔着一段距离,商人也时不时会改变路线远离那些小灯泡,真是难为他跟着出来了。 气氛安静得瘆人,魏缘音鼓起勇气试图挑起话头:“商人,谢谢你陪我出来。” 嗯,和预想中一样,商人就和没听到似得默不作声继续走。 魏缘音揉了揉太阳穴:“啊,这该咋办啊,我真的不擅长聊天啊。” …… 施茜望眼巴巴瞧着土墙外,盼着众人归,好不容易听见些人声,她却是将头一缩,压低身形小心翼翼向胡守安求证,胡守安点点头,施茜望这才大大咧咧蹦出去。 见着自己家的小基地,陈啼鸟又觉得手里东西重了几分,最后几步得走个天远,索性将柴火往地上一倒,向胡守安招招手示意交班。 云梦挺是固执,气喘吁吁是说什么也要自己把柴火送到。到地头把手上柴火一放,云梦刚想坐下,就被陈啼鸟笑斥:“起来,这可坐不得,走走缓一缓。” 云梦擦了擦汗,点点头,绕着基地走了起来。 “还不习惯么?”陈啼鸟跟上,“之后搬东西这种事交给胡守安就好,他的能力可方便。” 云梦挠挠头:“我想多动一动,我的体力和你们相比太差了,我不想拖你大家后腿。” “谈不上拖不拖后腿,大伙现在只是擅长的事不同罢了,”陈啼鸟笑道,“当然,你能这么想也是好事,之后和我们一起锻炼吧,哈哈。” “嗯!”云梦郑重点头,“我会加油锻炼的。” 绕了几圈,二人回到基地,胡守安已经将东西整理码好。 “哟,挺厉害嘛!”陈啼鸟拍了拍胡守安的肩。 “谢——谢谢!”胡守安慌忙道,“我只是——如果换你来,肯定更快。” “别那么拘谨,”陈啼鸟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自信些。” 胡守安垂着头,不知道视线飘到了哪里去,不消多思考都能猜到胡守安在想些什么。 “胡守安,”陈啼鸟放缓语速,“要我说,你太看不起自己了些,自信点儿!你已经很厉害了,不是么?” “可是我——,”胡守安想要辩解,“比大部分人都差啊。” “这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陈啼鸟笑着摇摇头,“你从小画画天赋就不错,也考上了自己想要的大学。虽然没有家庭助力,但你凭本事养活了自己,从一堆和你相似的人中间走了出来,也不落人之后。更何况,你现在还有这强大奇异的能力。” “怎么看你都该为此感到骄傲啊,”陈啼鸟继续到,“自信些,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哦,罢了,是我说的太轻松了,转变思维方式是一件挺困难的事,”陈啼鸟拍拍胡守安肩膀,“加油吧。” …… 魏缘音还在纠结,碰巧望见商人一顿,魏缘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排空空的货架。 商人停在橱窗外,出于好奇魏缘音抬头看了眼店名,这儿是一家面包店,那货架以前肯定摆满了香软的面包吧,要不然就是挤满奶油的小蛋糕,点缀上几片水果,在暖光的灯光下尽情地喷香。 可惜现在一片空当,魏缘音看了看商人又看了看货架,走上前:“怎么?想吃小点心啦?” “不,”商人将头一转继续迈步,“不喜欢甜点。” “我还没说你喜欢呢!你这自己就交代清楚了,”魏缘音跟上去,“安啦,喜欢吃甜点很正常啦,就是现在多半是吃不到了。等之后有机会,我给你带点吧,哈哈哈。” 商人没有继续搭话,只是向前,魏缘音耸耸肩颇感无奈,明明是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这儿还没聊几句呢,她就顺畅地把话题拐进了死胡同。 …… 待魏缘音一行人回归,施茜望燃起火堆,陈啼鸟将食物温热分发,顺便交换了信息,护卫队还未撤离,城市边缘安全区的小生活还在继续,无任何异状。 “还得多观察几日么。”陈啼鸟小声道。 魏缘音打了个哈欠:“嗯呐,不过我倒希望是虚惊一场啦。” 魏缘音望向靠在身边的小人儿,施茜望已然睡去,魏缘音轻手轻脚将她抱起,向陈啼鸟小声道:“那咱先带她去睡了,你注意休息。” “今日睡那么早么?”陈啼鸟抱紧怀中的盒子,“罢了,晚安,过一阵儿天亮我就睡。” 火焰噼啪嘶嘶声渐弱,火边儿的人归于梦去,夜的寂静歌起。 …… “嘿!魏缘音!醒醒!”一连串急促的呼唤。 魏缘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外边天大亮,阳光暖得正正好,是个睡觉的好天气,魏缘音揉眼道:“施茜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云梦急冲冲将魏缘音扶起:“这里有什么不对,你快来看看。” 魏缘音一瞧,这亮堂的天空,没想到自己竟睡过了头,再细细望去,天空边缘染上黛蓝,遥遥地缀着几颗星辰。魏缘音心漏跳一拍,登时清醒不少:“怪诞产物吗?!” 她抄起匕首,用绷带层层缠上,开始环顾四周。 “嘘!”陈啼鸟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你们听见什么了么?” 众人骤静,一片静谧中滑入几个音节,一声轻快女音挑起旋律,莺语作和,远远地诉着春的赞歌。 近了,近了,那源头又近了几步。歌声愈发清晰,内容却是一连串听不懂的发声拼接。 热情、轻盈、温暖,渐近的歌声撩拨心弦,烦躁、不安、狂喜,不知来源的冲动,想要高呼欢唱的渴望,想要尽情舞蹈的欢呼。 近了,近了,那源头又近了几步。黑夜里的阳光照进了他们的庇护所,带来春的生机蓬勃。 陈啼鸟与魏缘音对视,冷汗沿着二人的脸滴落,他们想起了这怪诞产物的代号。 “塔罗!”陈啼鸟说出了那个名字。 “跑啊!”魏缘音爆呵,抓起施茜望冲出。 逆着歌声一路狂奔,那要命的呼唤就挂在背后,时不时响起,诱惑众人靠近。 已然感觉不到脚的存在,只是麻木地狂奔,直到见着了黑夜,冷风一吹,众人神志这才被唤回。站在正常的星空下,魏缘音往回瞧,原来的营地竟开满了小花,嫩绿的藤蔓爬上土墙,在阳光下舒展枝条,随风摇晃叶片。 云梦喘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又不敢歇息,只好努力挪动自己的腿,让自己走起来。 好一阵,云梦才缓过来向众人询问:“那是什么?大家知道吗?” “啊,一个臭名昭着的东西,”魏缘音后怕地抖了抖,“这儿附近的赏金猎人应该没人不认识这怪物,叫什么来着,哦,对,春的使者——塔罗。” “幸亏施茜望醒得早,”陈啼鸟抱紧手中的盒子,“不然,今天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云梦还是摸不着头脑:“能和我具体说一说吗?” “怪诞产物?殉道者?怪物?管它叫什么啦,反正就是那玩意,那种变异的可怕东西,”魏缘音还没从死里逃生的混乱里走出来,前言不搭后语道,“官方称呼她为塔罗,古希腊神话里的春之女神,真的是,为什么要把这种美好的名字安给这么个恐怖玩意儿啊?” 陈啼鸟上前拍了拍魏缘音的肩膀:“魏缘音,得先麻烦你带施茜望去歇一歇了,施茜望她还没缓过神,需要你去陪陪,介绍这种工作交给我就好。” “啊?嗯,好,不麻烦的。”魏缘音拉起施茜望去旁边寻了块地歇息。 “塔罗这个存在,挺怪,”陈啼鸟无奈地怂了怂肩,“你得听我叨叨一阵儿了。” 云梦点点头:“麻烦了。” “塔罗看上去没有什么意识,只是盲目地行走,”陈啼鸟回忆着,“她本人没有什么攻击性,问题出在她带来的变化,就像我们刚刚看到的那样,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成阳光明媚的春天。” “当然,如果这领域里只是天气变化,那算不得危险,”陈啼鸟瞥了一眼基地的方向,“但,她还带来了一些副作用,比如说……” “狂喜!狂喜!”陈啼鸟拔高声音道,“所有踏入领域的人,都会不断地高歌,不断地舞蹈,狂欢、狂欢直到死亡。” 云梦被陈啼鸟突然的变化镇住,那声音大到让一旁的魏缘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魏缘音用极其不信赖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陈啼鸟,开口道:“咱——是不是还离得不够远?” “放心,我没被影响,”陈啼鸟笑着说,“我只是感概,春天的使者——塔罗竟是这么危险的存在。” “咱还是再撤远一点吧。”魏缘音认真提议。 “这个能力吗?听着有些熟悉,”云梦仔细思索着。 “啊!我想起来了!”云梦一拍脑门,“她是那个预警系统的重点报告对象!” “预警系统?”陈啼鸟陷入沉思,“我怎么不知道?” 云梦拉紧围巾:“应该是因为你们没有手机吧?” “这个预警系统是之前官方出的,根据这些可观测的怪诞产物的路线,对附近的人进行预警,”云梦停顿片刻,“当然,是通过手机短信来通知。” “唔?这么好的嘛?”魏缘音凑上前,“有些羡慕。” “嘿!”施茜望吐槽到,“那为什么云梦姐姐不告诉我们啦。” “因为在外边手机充不了电,早关机了呀,然后,然后就是——,”云梦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试图把脸藏进围巾,“预警系统是需要订购的,每个月产生的费用都超级昂贵,我就……” “了解,”陈啼鸟找了个地方坐下,“那你知道关于塔罗的其他信息么?我们来聊一聊?” “反正,”陈啼鸟正了正眼镜,往基地方向看去,“看上去一时半会我们回不去。经此一遭,我也清醒了,困意全无啊,正有大把时间值得去消遣。” “唔,也好,”云梦把脸露出来些,“那我就讲讲吧。” “春天的使者——塔罗,”云梦开始了回忆,“长了一副天真浪漫的少女外表,头戴花环,以藤蔓与百花作长裙,挎一花篮,那花篮里满满当当都是花瓣,随着歌声,花瓣被她扬起散落满地。” “她赤脚走在大地上,兴许是神怜爱这春的娇儿,不忍她皮肤被石子划破,所以,塔罗落脚之处盛开鲜花,绿草常青,”云梦笑着,露出了小虎牙,“人常说,塔罗是神的宠儿,得神的眷顾。在四季的使者中,唯有她幸存,还得以继续歌唱,还得以拥有代称。” “还有其他的四季使者不成?”魏缘音嘀咕道,“我怎么不知道。” “嗯,在你们来这儿之前,除塔罗外还有其他三位使者,”云梦掰起指头,“夏的使者,一位将军肚的中年男子;秋的使者,一位犹豫不定的小男孩;冬的使者,一位孤独拄拐的老妇人。” “嘿!嘿!嘿!”施茜望眨巴眨巴眼,“塔罗都那么强了,那这三个也不差吧?” “当然,甚至可以这么说,塔罗是四季使者中最弱的一个,”云梦表情稍稍严肃了些,“夏的使者,喝了他手中的酒受他影响的人,如同野兽,会不分对象地疯狂攻击,哪怕身体被撕裂都不管不顾,要不然就是不断地膨胀直到最后被爆炸死去。这些受害者无一例外地都活不久,但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那可相当恐怖。” “秋的使者,”云梦继续道,“靠近那个小男孩的人,都光速成长、衰老,最后化作灰尘飞散。而且在他附近的东西,都会逐渐腐朽溃烂。” “冬的使者,”云梦停顿了一下,“那位老妇人无时无刻不在叹息,她拄着拐,走起来格外缓慢,寒冷与孤独环绕在她附近,终结一切试图靠近的生命。” “啊,这一对比,”魏缘音挠挠头,“我甚至开始觉得,塔罗还算温和派的。” “那为何塔罗还活着,”陈啼鸟思索道,“如果其他更强的都被消灭了的话,塔罗没理由还能活着。” “谁知道呢,兴许上层拿塔罗找乐子呢,”云梦皱起眉,“啊啊,真有趣,每天都能提供新鲜的乐子,凭这一个家伙,就能把娱乐报纸的销量拉上一层楼,还能创造点额外收入呢。” “娱乐报纸?”魏缘音凑上前。 “是的,娱乐报纸,”云梦撇嘴道,“他们专门留了一个板块来刊登这怪诞产物的受害者,这些受害者衣不蔽体疯狂舞蹈的照片,想必满足了不少人的恶趣味吧。” “还推动其他人,为了不上这个报纸被人看笑话,去订阅那超级昂贵的预警系统,”陈啼鸟耸肩道,“对吧?” “唔!嗯——,嗯!”云梦点头道,“你说的对。” 陈啼鸟侧过头,望着远方的营地:“希望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些东西还能用。” “希望如此,”魏缘音补充到,“那些藤蔓最好没有破坏什么东西,不然就算等塔罗走了,那些藤蔓枯萎掉也无济于事。” 第111章 睚眦牙行 酒杯在黑白人像前叮当,饮一杯琼浆把白花献上,哭嚎三声,再哽咽出五滴眼泪,便可把这人遗忘。 兄弟、朋友还是仇敌,在座谁人心里不清?哪儿管他时间恰巧、死因成谜?无非是风吹树倒换一处继续。 旋转,旋转,旋转的扭曲世界,人声嘈杂,这一群酒囊饭桶真叫人头痛欲裂,拨正眼镜再看那人头泱泱,千人千面同一副酒肉肥肠,隔万里都引苍蝇嗡嗡。 又能如何指责?趋利只是本性。上一艘更好的船,继续将宴会举行。来吧,来我的船,瞧它多敞亮;来吧,来我的船,看它多辉煌;来吧,来我的船,一同走向灭亡。 叮,酒杯碰上,对面看不清的人脸堆满油腻:“壹号——赵执愿,未来我们可就都指望你了啊。” “不敢当,不敢当。”赵执愿摇头否认,回以假笑。 …… 三日已过,城市护卫队皆退。几处骚动被镇压,剩下的人麻木目送那队伍远去。说到底,不过是城里人的几分怜悯,如今又收了回去罢。 魏缘音他们想象中的混乱没有到来,相反,大家仿佛要溺死般戒备了一段时间,又还是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恍惚间竟差点将危险遗忘。 这曾经的安全区,最近多出许多生面孔,因此,魏缘音一行人并没有选择直接撤回原住处,仍然打算再观察几日。 “哎!你说,要是过几天还没什么意外,咱就可以搬回去了吧?”魏缘音向陈啼鸟说到。 “抱有侥幸心理可不行,”陈啼鸟摇摇头,“再来,失了护卫队的保护和维修队的护理,安全区的居住条件,会慢慢变得和这里没什么区别。” “而且,那些流浪的家伙,现在看上去相当安分,但只要生活条件开始下降,资源开始紧缺,他们又会暴露本性的吧,”云梦靠着墙,抬起头看向晚霞染红的天空,“不,这不只是他们的本性。我们大家还是避免去碰运气,等再观察一阵再说最好哦。” “嘿嘿嘿!”施茜望慌慌张张冲过来,压低声音道,“外边至少有五个能力者在往这边走,而且,我看着,最低的那个都有三星呐!” “嗯?!”魏缘音摸出小刀绑在手上,“大伙打起精神,都小心些!” “莫着急,我们先观察一二,尽量避免冲突。”陈啼鸟说罢,便趴在土墙边探头观望。 外边确有几人正在往这个方向来,队尾两人贼眉鼠眼四处张望,前边几人有说有笑,定睛一看,走最前边儿的——还是个熟面孔。 “温思直!?”魏缘音一愣,“她怎么在这里?” “这,”陈啼鸟搂紧盒子,“接下来我们作何?出去迎接还是?” “别,咱躲着点,”魏缘音想起什么,歪歪头瞥了一眼商人,“这什么情况咱都还不知道呢!” 外边突然起了纷争,魏缘音收声探头,那之前慈眉善目的两人正怒目圆睁,一巴掌把温思直扇倒在地,口中骂骂咧咧脏词不断。 “怕是来者不善,没准还是个杀人灭口的活儿,”陈啼鸟看向魏缘音,“目前我们还没被发现,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接下来要怎么做?” “温思直她帮过我们,但——”魏缘音陷入纠结,“让我想想吧。” “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想了,”云梦紧张道,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她将施茜望往回拉了拉,“大家要小心别被发现,不然可能会牵连到我们。” “要是他们解决完温思直,肯定会寻找并清理附近的目击者吧?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魏缘音给自己找着了理由,坚定看向陈啼鸟,“干脆咱俩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上去帮忙,没准运气好还能捞着好处呢。” 说干就干,魏缘音与陈啼鸟对视一眼,操着各自顺手的武器冲出,隔一小段距离空当,对方早已反应过来准备接敌。 见对方有刀,魏缘音掷出手里刚摸的石块,砸中其中一人的脑门儿。空气中燃起火星,乐声哗啦骤起,火焰与水环相碰,嘶嘶爆起白雾,混乱间,陈啼鸟已持盾将魏缘音护于身后。 陈啼鸟迈步撞进人群,温思直趁机站起,撞开周围几人冲出。隐约听见几句骂人的声音,魏缘音紧随陈啼鸟身后,瞄准身侧一人,匕首送入那人脖颈,魏缘音正欲拉动匕首,却被另外一人往外一拉一扔跌倒在地,匕首随魏缘音的动作被抽出,那人捂着脖子咒骂,朝着地上的魏缘音踩去。陈啼鸟上前挥盾拍退周遭人,余光扫过,魏缘音已被温思直扶起。 陈啼鸟将盾护于身前,倒退与魏缘音贴近几分。那几人见事已不成,谩骂几句便要退走。 陈啼鸟与魏缘音正要追击,却被温思直拦下。魏缘音疑惑地看着温思直:“这放跑了可会出大事的吧?他们绝对还会找你麻烦哦?” “不,我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脸咯,”温思直摇摇头,“他们不会再有机会找我麻烦咯。” 这还没走多远呢,那几人就壮胆似得嚷开了。魏缘音对此表示无奈,并耸了耸肩。 “没想到你们原来这么厉害,”温思直掩嘴而笑,“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啊,这个嘛?”魏缘音目光躲闪道,“哈哈,总之是个巧合啦。那你怎么在这边?好像还惹了事儿呢?” “我这也是个巧合咯。”温思直如此回应到。 “温小姐看来还混得不错啊,”陈啼鸟笑道,“你家里把你送出来可真是亏大了。” “这么危险的活计,”陈啼鸟抱紧盒子,“出来都不带几个随从么?” “出门在外咯,保镖什么的也不是想带就带咯,”温思直作思考状,然后噗嗤笑道,“瞧,既然你们那么强,要不来我这里当保镖咯?” “啊?”魏缘音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都啥和啥?” “好咯,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来来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咯,”温思直一拍手,“我就是睚眦牙行的创办者,刚刚那几个人,原本是我手下的人,多半是有了点私心打算跳槽去其他地方。兴许他们觉得我的脑袋是个不错的投名状吧,就发生了刚刚的情况,让诸位见笑咯。” “睚眦牙行?”陈啼鸟思考道,“这年头还有牙行么?” “借个名罢了,简单来说就是中介所,”温思直笑答,“就干些买卖物资,收发任务的活路。” “温小姐,你这,”陈啼鸟摇摇头,斟酌几分道,“可真是不得了啊。” “毕竟我终归也是个有心气儿的人,被家里排挤出来当花瓶,总不得闲下来,”温思直狐狸似得笑着,“就找了些事来做,没想到还算成功。”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温思直掩嘴笑道,“你们实际状况如何,我暂且不论,谁还没有个小秘密呢?” “但你们既然有如此的实力,那我便想邀请你们加入我中介所。平时中介所接手的任务也多,若是多来几位诸位这般的悍将,中介所必能运行得更好,”温思直继续道,“当然,也是为了报诸位的救命之恩,我会给出相当的优待。如若诸位更加愿意保持现状,我也另有厚礼奉上。” 第112章 同行 “啊啊!大眼!你这里除了这些纸、墨就没其他的东西了嘛?!”唐趣抱着一罐糖果无聊地摇来摇去,“好无聊,真的好无聊啊。” “抱歉,忠不喜欢我带太多东西进来,”杨风萨思考着,“要不,我现在出去给你拿点玩偶?” “不要。”唐趣使劲摇摇头,随后往王霍去身上一倒安安静静趴在他腿上,就连背上的小翅膀都耷拉了下来。 杨风萨向来对这种场面束手无策,慌手慌脚坐都坐不安稳,只好向王霍去投去求助的目光。 王霍去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唐趣的后背:“唐趣,你先回去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唐趣懒洋洋哦了一声,翻过身,晃晃怀中的糖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她从糖罐里挑出一颗糖果,展开糖纸,塞入王霍去嘴中。 王霍去刚吃下糖果,嘴就酸溜溜抿成一条线,眉毛微微皱起,唐趣见状,笑嘻嘻坐起身在王霍去脸上轻啄一口,蹭了蹭脸颊:“那我先去忙了哦。”说罢,抱着糖果罐一蹦一跳离去。 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没一阵儿就消失在远处,王霍去无奈地摇摇头。杨风萨小声道:“唐趣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呢。” “她很开心,这就够了。”王霍去耸耸肩。 “嗯?”杨风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转过头,看见地上多出一个小小的礼盒,“这是?” “多半是唐趣给你的小礼物吧。”王霍去似乎回忆起了些充满酸甜糖果的过往,嘴角上扬,“她总是喜欢给周围的人准备礼物。” “唔,我还是头一次收到唐趣的礼物呢,看来得麻烦博士你帮我捎一句谢谢了,”杨风萨小心翼翼把礼物捡起,“想了想,确实听大家提起过,唐趣是非常温柔的家伙,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领域那么特殊吧。” “是了,虽然她的领域无法造成伤害,”王霍去点点头,“但在平时,那就是我们最好的演练场所了。这也让她辛苦了不少,几乎整天都开着领域,难有休息的时间。” “在不经常休息这方面,王博士你也不赖,”杨风萨笑道,“你那个诺亚方舟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在资金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后,一切还好,”王霍去揉起太阳穴,“不过这可是一场持久战,老实说,进度并不理想。” “是那些种子的储存出了问题吗?”杨风萨若有所思,“嗯,数量巨大,处理起来确实要花费很久。” “那也是问题之一,但花费时间的大头在于知识的记录,”王霍去陷入沉思,“就像那场大洪水之后我们文化出现了断层一样。如果未来再次发生什么灾变,我们也许亦无法保证我们的文化完整延续。” “如果只是用文字来记载知识,那在文化断层后不一定能解读那些知识的内容,”王霍去手指开始轻敲桌面,“我能想到的——便是使用图像来记载。” “可哪些符号是可用的,哪些符号是基于我们的文化的呢?我们又该建立什么样的系统与规则来记录这些现有的知识呢?新出现的知识又该如何用这个体系来记录呢?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而我们现在只完成了初步尝试,我们试图先教会后来者文字和一套符号识别系统,再用图像辅以文字来记录这些知识,”王霍去眉头紧缩,“我们在做的,几乎是试图用一本图画书教会一个婴儿整个现代文明。对,我把未来灾变后的文明看做一名婴儿,一名对我们文明一无所知的婴儿,这固然是最坏的打算,但也是最稳妥的打算。” “这是一项大工程啊,”杨风萨点点头予以肯定,有些小声的提出自己的疑惑,“王博士已经捕捉到了什么大灾祸的前兆了吗?” “在这些异能出现之前那段所谓的平和的日子,12议会间早已矛盾重重,我甚至可以这么形容,你只需要坐在议会门前,就能闻到那股火药的味道。我也是基于此,在思考很久后才开启的诺亚方舟计划,”王霍去见杨风萨递来了疑惑的眼神,停顿片刻,继续说着,“至于现在,12议会那边当然不成问题,但……” “我认为,”王霍去坚定道,“在时间的万古长河中,一切皆有可能。就当我在为未来做准备吧。” “说到这个,杨风萨你呢?”王霍去看向杨风萨,“我听人说你把负责的部分产业划给了温思直管理,你是在为未来做准备吗?” “这么说,倒也没错,”杨风萨整个人耷拉下来,“我现在根本就想不清楚圣女对她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哦,上司不把话说清楚确实会很难做啊,”王霍去附和到,“你看来也非常辛苦了。” “辛苦倒是没有太辛苦,我就是想不通啊,”杨风萨有了几分疲态,“圣女她要亲自动手牺牲自己的妹妹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所以在这之前我们要保护好她的妹妹,没错吧?” “但,”杨风萨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要我们把她妹妹带过去呢,还是她打算等手头事情结束后自己去找她妹妹呢?” “现在给圣女把人带过去,万一圣女是打算等这边事情结束后再接回来怎么办?但现在要是把人放走了,万一圣女回头问起,我岂不就成最佳的倒霉蛋,”杨风萨又叹了一口气,“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就只能想办法把人看着了。” “温思直要这产业来也只是借个名头,并非要全权负责。按她提供的方案来看,连部门内部工作都不需要更改,只需加个名字,就能让圣女的妹妹处于教会的监视下,何乐而不为呢?”杨风萨小声道,“反正有温思直看着,那帮人想接触什么核心机密也没可能。” “不过,这儿还有个重要原因,”杨风萨说到,“我不知道圣女和她姐妹之间关系如何,这不好私下接触呀。” “通过教会任务的派发,我还能在圣女她妹妹困难时资助一二,”杨风萨有些不自在地继续到,“关系好,那我还可以上去蹭个雪中送炭的人情,关系不好,那就当为了保证她活到圣女亲自来动手了吧。” “大眼,你和我说这些,就完全不担心我往外抖吗?”王霍去笑了笑。 “那肯定不,王博士肯定值得大家信赖啊,”杨风萨认真道,“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料,我在这之前完全没处理过任何超过50个人的组织工作,现在纯属赶鸭子上架,让我来做这个工作,可太难为我了,要是哪天王博士你能想个法子让我歇一歇就好了。” “现在这段时间,怕是大家都没时间歇息啊,”王霍去笑道,“估摸你还得累一阵子啦,不过绕是如此,也比后勤部那几人轻松,哈哈。” “啊——,”杨风萨长叹一声,“大家都好辛苦啊。” …… 温思直与众人说罢,偏头看着陈啼鸟等待他的回复,陈啼鸟将头一扭,扬扬下巴示意魏缘音发言,魏缘音一点头,思考道:“听上去还不错的样子,请问可以告诉咱,加入这个睚眦牙行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咯,这也是应该的,”温思直掩嘴笑道,“首先,睚眦牙行能为诸位提供更加稳定可靠的任务来源,诸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与时间安排来进行选择。赏金榜这种官方任务相当稀少且具备时效性,这导致赏金猎人们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都有合适的任务可以接手。而私人任务多是突发事件,无法对任务内容进行提前的精确预估,可能出现准备不足无法接手的情况,且私人任务非常散乱,想要接取也相当困难。更何况,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保障的话,私人任务还可能面临杀人越货等一系列跑单行为。睚眦牙行在外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名声,是发布任务的不二选择,且牙行具备收集整理这些任务的能力,诸位随时查看任务列表都会刷新相当数量的任务,只需根据诸位当前的情况进行挑选。” “其次,睚眦牙行能为诸位提供较为安全的任务选择,”温思直夸张地拍拍胸脯,“睚眦牙行拥有庞大的任务来源,所接手的任务中不乏一些日常琐事类的任务,例如配送信件货物、修补衣物装备、收集怪诞产物残留物。这些任务相较于那些紧急突发的任务更加安全轻松,且时间宽松,可供自行安排。”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温思直轻笑一声,歪头看向魏缘音,“睚眦牙行抽成可是这附近最低的。更何况诸位还是我的恩人,当然值得我更大的让步咯。” “你说的这些确实是相当棒的条件啦,”魏缘音挠挠头,“但我刚刚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咱并不在这里久留,咱还得去其他地方,这一点可能……” “请问诸位是打算前往何方?”温思直问道,“兴许我们还可以顺路?” “这个么,我们要前往其他区,”陈啼鸟笑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总不得久留,我们也只是在这边暂住一小段日子罢了。” “若是走城内飞机场,我确也没有办法,”温思直掩嘴一笑,“但诸位兴许更偏好码头?那真是恰恰好。” “你也要去码头?”魏缘音挠挠头,“真是好巧啊。” “不仅如此,”温思直骄傲地昂起头,“在城外,离码头最近的路,沿途皆是睚眦牙行的活动范围。” 魏缘音一惊:“啊?!那么厉害的嘛!” “温小姐,当真了不得,”陈啼鸟扶正眼镜,仔仔细细再打量了一遍面前人,“怕是不止这一段路吧?” “当然!”温思直拍拍胸脯,“睚眦牙行遍布城外每一处角落。” “你既是如此,为何又要同我们一路?”陈啼鸟搂紧盒子,“无论你前往何方,走机场不是更方便么?何苦和我们同乘一艘船受罪?” “我可不是前去码头坐船的咯,”温思直摇头,作苦恼相,“经此一遭,我是觉得有必要重新了解看看各分行的状况了,初步打算是要顺着城边去巡视各分行的工作,反正也要绕一圈回来,顺时针绕逆时针绕区别也不大。当老大的咯,总归要出去露露脸,和底下脱离太久很容易出问题咯。” “如果诸位当真加入睚眦牙行,我们还可以一道走,”温思直思索片刻,补充道,“不过我们要走的路只可能是大概方向一致,途中要经过的地点会有不小区别,毕竟我得去各分行看看。要找我估摸得劳烦去牙行里知会一声了,当然你们若是乐意当我的保镖,我们还真的可以一路相伴咯。” “嗯——,我觉得咱还得回去再商量商量,”魏缘音思索道,“咱明天给你准确答复?” “嗯,当然可行,”温思直点点头,“期待诸位明天的回复。” 陈啼鸟正要说些什么,就被温思直打断到:“还有一件事,属于我个人的请求,请问诸位是否方便我在你们的住处暂住一宿?” “啊?”魏缘音一顿,“为啥?”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独自一人回去过于危险。而若是通知手下人来接我,怕是要冒险在夜晚赶路,现在的夜晚,怪诞产物横行,我可没法放心,”温思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得麻烦诸位了,当然,为了不暴露诸位的住处,如果诸位愿意收留我一晚,明日我也不会再叫其他人来附近接我,如何?” 陈啼鸟无奈道:“温小姐真是——意外的大胆。” “信任是相互的,不是吗?”温思直伸出手,“我相信诸位也不是什么坏人。” 第113章 蛇伏 魏缘音闭目在脑海中与自己讨论几句,有了初步想法,她睁开眼偏偏头与陈啼鸟对上视线,眨眨眼等待回答。陈啼鸟无奈一笑,两手一摊耸耸肩,扬起下巴示意魏缘音继续。 ??魏缘音将目光转回,温思直还伸着手笑眯眯地等待回应。 ??“好,我认为你说的有道理,”魏缘音伸手接住温思直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咱今天就一块休息吧。” “老实说啊,我还挺不放心的。但就像你说的那样,信任确实是相互的,而且,”魏缘音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到,“我也一直相信着,为了渡过难关,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人们可以凝聚在一起。” ??“走吧,”魏缘音松开手,“我来带你回去。” ??…… ??晚霞浸透,夜色渐浓,繁星依旧。不远处的争端似乎休了已久,施茜望还望着他们归来。 ??脚步声渐近,却比往常多了一道,不知道这到底是敌是友。施茜望扯了扯云梦的衣角示意她贴近。云梦静悄悄挪动位置,余光扫过,商人还留在原地,她有些担心,伸手拍了拍施茜望肩膀。施茜望顺着云梦的视线看去,商人坐在角落没有丝毫想要隐藏的迹象,真是让人头痛。 ??“茜望!”外边传来一声轻声呼唤。 ??“魏缘音姐姐!”施茜望从角落蹦出,上前几步,歪头看向魏缘音的身后,眨巴眨巴眼,“嘿!这是我们的新队友吗?” ??“啊,这个啊?”魏缘音回头看了看温思直,调侃道,“还不一定,没准是咱的新上司呢。” ??“好生面熟,”云梦仔仔细细端详起温思直,“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梦小姐,我就住在你工作室隔壁哦,”温思直掩嘴笑道,“虽然只见过一面就是了。” ??“唔,想起来了,”云梦也咧嘴笑道,“你前些日子搬过来的时候和我打过招呼来着。” “看来大伙都认识,那敢情好啊,省了介绍了,”魏缘音向云梦和施茜望招招手,待二人凑过来后,魏缘音向温思直笑道,“咱需要先开个小会,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咯,”温思直点点头,寻了块干净处坐下,“诸位结束知会我一声便是。” …… 众人围坐一圈低声交谈,魏缘音与陈啼鸟你一句我一句便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刚说完,众人就默契地一同陷入沉默。 “嘿,”施茜望拦住还想再往回看一眼的云梦,把大伙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所以,你俩都没人问一下要是不加入她会给我们什么作报答吗?”说完还特意瞪了一眼陈啼鸟,陈啼鸟悄悄把头埋低了些,好让头发盖住自己的眼睛,施茜望不满地哼了一声。 “咳咳,”魏缘音尴尬地挠挠头,“那个啥,我觉得咱几乎没得挑嘛,所以就没想着问那个。” 云梦对此发出疑惑:“何出此言?” “咱是主要是靠接跑腿任务过活的,顶多再加一个,额,拾荒,嗯,就是拾荒,”魏缘音嘴一撇,开始倒起了苦水,“但是,这段时间各种任务越来越难找了嘛,我盲猜其中是有这些中介的一部分原因啦,换做是我,我也乐意把不那么紧急的任务往中介投。可是大家都这样想的话,那咱任务就越来越难接了,迟早得找个中介加入了吧,那还不如就趁现在。” “而且,而且,如果接些安全的任务就能满足需求的话,谁都不会想拼命吧,”魏缘音把脑袋低下去了些,“无论咱中间是谁出意外,我都不能接受啊。接稍微安全一点的任务,大家就可以避免更多麻烦不是吗?” “可是,”云梦把围巾收拢了些,“这时候大家不是应该先打听其他中介的情况再做决定吗?” “这次机会难得,先加入了再说!”魏缘音吐槽到,“大不了,发现更好的中介就跳槽呗。” “要是不好意思跳槽,咱也不会待太久,钱够了走就是,”魏缘音在心里补上一句,“让我呆在程曦发朋友的中介,我也觉得瘆得慌啊。” “嘿,这叫什么讨论嘛,”施茜望小声道,“完完全全就只是通知嘛。” “唔,抱歉,”魏缘音陷入思考,沉默许久后说道,“你说得对,这完全就是独裁,我该多想想的,下次不会了,真的很抱歉。” “哎?不用这么认真,我是随口一提的,”施茜望一愣,赶忙扯开话题,“额,对了,这次来了那么多异能者都没见你预警,魏缘音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太累啦?你要好好休息哦,这样才能对周围的事物保持注意力呢。” “我不累哦,”魏缘音赶忙摇摇头,一把将施茜望抱在怀中,笑道,“谢谢咱家茜望关心咯。” “哎?”施茜望懵逼道,“那怎么……” “这次我确实没看见那些白色丝线增多,”魏缘音回忆起当时的画面,那些白色的丝线有气无力地趴在地面上,看上去略显稀疏,即使在异能者来后,也只是稀稀疏疏多散了几根,根本看不出区别,“没准儿是这次来的人太弱了?” …… 光一闪,水墨书卷的世界中回归一人,杨风萨刚落地便顺势歪坐下去。那墨点的星河迎上,杨风萨挥挥手:“今天怕是没什么空闲了,圣女给我排了不少事情。” 歇了好久,杨风萨站起身寻一处石台落座,面前黑色的石桌劈里啪啦凭空落满白色书卷,杨风萨从怀中摸出会中所记笔记,啪——按在桌上,拂袖长叹,摇摇头,还是坐在了桌前。 翻阅诸卷,览安排杂杂,中恐有多事不妥,虽颇有怨言,但终需执行。圣女所行所言皆有因,无需置疑。 杨风萨看了看面前的这堆东西,在心中询问,自己何德何能才配得上为众生谋未来。本身与常人无异,为何坐在这里拨他人生死天平。 杨风萨想起与那位圣女初见的情形。一位身着薄纱的少女,白发在空中飘摇,这对一位唯物主义的学生来说,实在是——过于震撼。更震撼的,是她在站在一片和平盛世之景中,直接宣判未来无存。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可以带来更好的世界——即使你刚刚还在为午饭发愁,你会信吗? 这等落差很难不让人犯迷糊,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地就点了点头。但圣女身边都是些这样的平凡人,在与圣女见面前,都过着各自的生活,直到被圣女挑出。圣女替这帮平凡人实现愿望,所以这帮平凡人就聚在了一起,试着实现圣女那个更加宏大的愿望——凝聚剩下的人,从灾难中走出,过上更好的生活。 圣女的预言一条一条实现,大家过上了曾经完全想象不到的生活。看着窗外那些挣扎的人,那些比自己更强的人,那些比自己更适合坐在这里的人,杨风萨对圣女发出了疑问:“为什么挑中了我?” 圣女只是温柔地笑着:“因为你们曾经帮过吾。” 但,杨风萨并没有记忆,并没有曾经见过她的记忆。看着窗外那些瘦骨嶙峋的人,他不敢怀疑,不敢说。 看看眼前陈列的这些东西,不知这些是否与圣女的期望相符。时间能扭曲许多事情,自己作为她的挚友,理应时时提醒她,她的初心,但…… 杨风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要闭眼歇息片刻,临闭眼的余光却扫到了一件熟悉的物品。 “居然还在,”杨风萨将小礼盒拿起,微微一笑,向空中说,“谢谢,忠。” 杨风萨看着礼盒,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位古灵精怪的家伙。“没准是糖果呢?”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了小礼盒。 砰!彩带迸射,挂了杨风萨一身。杨风萨抖了抖衣服上的亮片,往盒中看去,那里躺了一只小小的幽灵玩偶,杨风萨嘴角勾起,小心翼翼将玩偶拿起,带出一张纸条,他摇摇头:“确实是唐趣会做的事。” 他拿起纸条,小声念出来:“看你那么无聊,我拜托小幽灵来陪你了,但还是要记得多出来陪我们玩啊。” “真的是,”杨风萨将纸条端端正正折好放进衣包,笑道,“看来得亲自出去说谢谢了。” 杨风萨刚收起玩偶,地上那些彩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得出忠是有多不喜欢这些外来的东西了,杨风萨笑着再一次道谢:“谢谢了,忠。” …… 魏缘音一行人商讨完毕,向温思直表达了肯定。并不在意料之外,但温思直还是生出几分窃喜,毕竟这可是最佳的走向,省了不少麻烦。 “诸位愿意加入,”温思直已经好久没感觉到这样的喜悦了,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点,也值得她展露真心的笑容,“我真的很高兴。” “咱也很高兴能有机会加入睚眦牙行,”魏缘音伸出手,“毕竟咱实力也就那样,能加入你们还真是咱运气好。” “哪儿来的话,”温思直握上魏缘音的手,“能有枭鼠这样的人加入,我才是那个占便宜的幸运儿咯。” “呃?!”魏缘音感觉被握着的手似乎凉了大半,笑容顿在脸上,“你怎么知道的?!” “谁让绝弦逸的能力让人印象深刻呢,只消听说过一次,便能牢牢地记住了,”温思直松开了握住的手,笑道,“这附近的老油条们都知道,绝弦逸与枭鼠的二人组合,而你的身形又恰巧与那枭鼠相符,那多半就是了。” “破绽竟然在我这边么。”陈啼鸟小声嘟囔了一句,手拂过盒面掀起涟漪。 “咱名声有那么大嘛?”魏缘音皱起眉,“我感觉也没啥啊?” “大抵是因为你们奇特的预知能力吧,”温思直掩嘴而笑,“还有你们坐地起价的习惯,虽然你们就算涨价也经常低于市场价。” “哈?!”魏缘音登时感觉到了心痛,“感情咱一直在做亏本买卖?!” “不,”陈啼鸟调侃道,“只是我们赚得还不够狠。” “嘿!”施茜望不满道,“该涨价了,涨价!” “不过,我有一件事,稍微有点在意,”温思直将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她看向角落里坐着的那人,“他,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商人吧?那位会替人实现愿望的商人。我听说他戴着面罩,从来都没有露过脸。” “嗯?”魏缘音思绪一停,“应该可能——大概是吧?我不确定。” 商人没有对魏缘音的发言表示反驳,事实上,他什么反应都没有。魏缘音在心里泛起嘀咕:“这家伙不是一直和咱呆一块的吗?他哪有时间去做交易啦?但是温思直这个描述,除了他还有谁?坏了,咱平时一直让他守这儿守那儿的,不会耽误他时间了吧?哎,不对啊,他基本上一直都在忙,难道是摸鱼偷偷跑出去的?唔,会造成一定风险呢。应该给他专门找个时间出去忙活,这样在看守时才能一直在吧……” 商人抬起头,魏缘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很久,见温思直若有所思的样子,魏缘音脸一红,赶忙打了个哈哈,谈起加入睚眦牙行的事宜。 …… 夜已深,明日需早起的众人渐渐入眠,只剩下柴火嘶啪燃烧的声音,火光映在火堆旁侧的一朵红花上,娇嫩的花瓣随风一吹,微微地颤动着。 商人将手中的木屑吹落,粉尘散去,在商人手中现出一小巧的雕像。他将雕像捏于指间,片刻后便投入火中。 火光没照到的黑暗处,响起贴地的、细小的、让人头皮发紧的沙沙声,绕着光的边缘试探,剐蹭了一圈又一圈,缓缓向火堆靠近。 地上的影子晃动,胡守安从中站起,环顾四周,不见人影。沙沙声还在继续,胡守安皱起眉,象征性朝声源处刺去。那声音只退了些,依旧在不停扰人心绪,嘶嘶地在黑暗中徘徊。 胡守安摸不着头脑,只感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他落回阴影,警惕地看着声音的方向,即便那儿什么都没有。 商人又摸出了一小块木头,细细地雕琢。 天将明,商人便不再往火堆里加柴。陈啼鸟早早地醒转,向商人招呼一声就去了周围巡逻。待天大亮,众人皆醒,陈啼鸟慢悠悠走回。 魏缘音询问道,“有发现什么新奇东西吗?” “嗯,硬要说也有,”陈啼鸟思索道,“我在附近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兴许是蛇的。” 第114章 逢春 魏缘音一行人稍作整理,准备同温思直一起前往集合地点,待与前来护送的人汇合后,再一道返回牙行。 一路顺当,都在约定的集合地点等了好久,望眼欲穿却迟迟不见来接应的人,温思直再次与牙行那边沟通,收到回信后,示意众人稍等。 “怎么了?”魏缘音询问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温思直看了眼手机,简直头疼,虽然知道这是安排好的事,迟早会发生,但还是想抱怨一句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即便事不顺意,她还是得摆出笑容:“好像安全区出了点乱子,我再确认一下消息,你们先休息吧。” 魏缘音闻言,招呼众人暂作休息,自己则立于温思直身侧。 看温思直这眉头紧锁的样子,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如大伙猜的那样,安全区里起了纷争。现在不知事态发展如何,只能默默祈祷自己这一行人不被牵扯进去。 良久,温思直放下手机轻声呼唤到:“诸位,我有事要同各位商量。” 众人围上前来,温思直清清嗓,斟酌了用词,严肃道:“安全区内发生了暴动,具体原因还未探明。目前流传最多的说法,本次暴动的起因是怪诞产物塔罗穿过了部分安全区,灾后物资匮乏,各方为争夺物资起了冲突。各方拉帮结派,事情愈演愈烈,最终致使安全区内部矛盾爆发,演变成现在的状态。” “本应接应我们的人,由于牙行需要人手,暂时选择驻守在牙行内部维持秩序。”温思直说完,停顿片刻供众人反应。 魏缘音注视着温思直,“所以现在咱要怎么做,打道回府还是?” “现在有两个选择可供我们选择,”温思直摆出手势,“一是我们暂缓回牙行的行程,等待暴动结束后再回去。二是避开暴动的中心,寻找空当立刻启程前往牙行。” 不等其他人发言,温思直立刻补充道:“由于暴动的人群在那样的氛围中几乎毫无理智可言,我们无法预测事态下一步发展,更无法确定这场暴动何时结束。当前我们手中物资有限无法应对长时间的消耗,所以我推荐第二个方案。” “你诸位应该都知道怪诞产物塔罗吧,眼下它正在经过我们前方一段区域,我们加快速度可以赶在它离开后的那段空当时间通过,如此这般能避免被暴动的人群所袭击,”温思直说道,“因为这项选择仍有风险,所以选择权在诸位手上。” “以及,接下来无论诸位选项如何,我都必须返回睚眦牙行,他们需要我的指挥,”温思直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出于私心,我恳请诸位与我同归。我手无寸铁而乏缚鸡之力,难以应对途中可能遇到的暴徒,若是诸位乐意被我雇佣,作为保镖护送我回牙行,我此后定知无不言。” 魏缘音顿感肩上多了座重山,帮还是不帮,这是个问题。一开始想到了暴动的可能,但没想到暴动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一寻思,像自己这样的穷光蛋,手里物资用起来本就扣扣搜搜,肯定不能再呆外边坐吃山空,迟早还得返回暴动的安全区找活路。如果现在抵达牙行,看温思直消息挺灵通的样子,能借用这样的情报网的话,未来一段时间会好过不少。反正自己也不需要那些特别隐秘的消息,温思直没有道理不提供。 可,试图穿过塔罗的领域?这也太胡来了吧!即是这确实可以避免与暴动的人**战,但塔罗又是什么好欺负的家伙吗?平时大伙那都是避之不及啊。 魏缘音斜斜地瞄了一眼商人,如果有他在的话,活下来肯定没问题。不如就由着性子莽一次,没准还能混个不错的结果。 想到这儿,魏缘音偏过脑袋看向陈啼鸟,陈啼鸟点点头,估计和自己是差不多的想法?看看云梦,那家伙一脸兴奋,是不是有些太相信大家的实力了? 视线下移,施茜望的眼睛忽闪忽闪,魏缘音知道这是她有话想说,便走过去蹲在她身侧。施茜望贴在魏缘音耳边小声道:“嘿,为什么我们非要走塔罗那边?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走有人的地方啊,只要走人群边缘就好?” 魏缘音一顿,轻轻拍了拍施茜望的脑袋,无奈道:“施茜望,通常来说,能几个人就掺和这种乱子的,一般是小说里的主角团啦,咱还没那么厉害呢,尽量避开吧。万一不小心挂个彩,就要修养好久,会相当麻烦啊。” “可要是不小心和塔罗对上了,那不是命都没了吗?”施茜望吐槽道,“我们也不像是可以重开刷无伤的人嘛。” “啊,这个嘛,人总是有赌徒心理的嘛,”魏缘音说完,在心里小声盘算道,“挂彩商人可不一定会救,但要是和塔罗对上了,必死的事情商人肯定会出手。对方只有一个的话,我可以来吸引火力,然后赌一把驱散,这招儿对其他怪诞产物有用,没道理对塔罗不行。总不可能这没理智的怪物比有理智的人还过分。”也不知道是觉得真的可行,还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嘿!魏缘音姐姐!一句赌徒心理就糊弄过去可不行哦?”施茜望稍微拔高了声音,“塔罗可不是能糊弄的,她光看着就够危险了!” 魏缘音慌忙示意施茜望压低声音,但最终还是迟了一步,温思直听见这话,掩嘴笑道:“若对手是人我无法保障,但塔罗它终究还是个按本能行事的怪物。我知晓它的习性,只要我们按规矩行事,危险性比起人来要小很多,这也是我敢这么做的底气。塔罗所在的那片区域,反倒是本次行程中风险最低的区域,怎么样,诸位要同我一路吗?” 施茜望唔了一声,对魏缘音点点头,魏缘音这才向温思直说道:“行,咱同意了,走吧。” “然后,”魏缘音上前道,“咱这次酬劳有多少?” “相信我,”温思直笑道,“包诸位满意。” …… 安全区与周围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边界,只有一个又一个城市护卫队的哨岗可以大致的与其他地方划分。可惜,眼前这些哨岗已经空出多时,不再有往日风光,失去站岗的人,这些亭子与周围石头无异。 再次回到安全区,魏缘音没能感觉到以前那种放松的心情,眼前狼藉一片的场景倒让人熟悉得亲切,兴许几个月前还见过呢。 “咱现在进入安全区了,建议别走大道,找个巷子什么的钻一钻,记得要避开以前那些人多的地方,”魏缘音朝温思直说道,“那个塔罗离这边还有多远?” “塔罗离这里不远了,兴许走两步就能看见它的领域,”温思直严肃道,“诸位注意安全。” 果真,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零零星星的绿色。没觉着有什么生命的气息,反倒让人觉得背后一凉。魏缘音咬咬牙,把悬停在半空的脚步狠狠地踩了下去。 眼前突然一亮。暖阳当空,几株嫩芽冒出地面,藤蔓的卷须挤开墙缝探出头来,碎玻璃闪闪发光好似湖面被撒在了地上。 阳光落在魏缘音身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平常要是有人看见这变化,多半拔腿就跑,但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还得硬着头皮往里走。走着走着,众人越走离彼此越近,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呼,各位,我知道这里春色甚美,”陈啼鸟抱紧盒子,甩了甩头发,笑道,“但我是个俗人,大家走快些去牙行蹭个午饭如何?” 众人笑了笑,稍微散开了些距离,继续向前。 没走多远,几声鸟鸣起调,将那轻哼的歌曲带来。 第115章 穿越春天 听得曲调几声,魏缘音差点拔腿就跑,幸亏自己理智还算在线,强行把自己按在原地。 “嗯,看起来,”温思直反倒是点点头,“诸位知道这歌声是什么,那我就不再废口舌来介绍了。” 魏缘音尴尬一笑:“嘿嘿,咱确实清楚这声音是什么意思,但其他的——咱还真不知道,还得麻烦你。” “唔,也是,”温思直继续向前,“诸位不必害怕,塔罗在这个距离不会造成太大的精神影响。” “为了转移诸位的注意力,让诸位不必直接面对塔罗的诱惑,”温思直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我来给诸位讲讲塔罗的故事咯。”阳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在褐色的虹膜上映出一抹琥珀金黄。 “诸位知道吗?曾经的塔罗只是一位卖花的小姑娘,”温思直倒退走着,周围断壁残垣,空气中漂浮尘埃,光影朦胧,看不真切她的面孔,“她通常看季节卖些梅花枝、桂花香囊之类的小玩意,逢上节假日也卖玫瑰,一切都平平无奇,直到八月你还能看见她在广场捧一花篮叫卖。” “后边儿,12议会起头,推了一波异能潮。不少人都试着陆陆续续去指定地点碰运气,她也不例外,抓住机遇的尾巴孤注一掷,”温思直继续道,“幸运儿终究是少数,她的能力只是生成一朵温暖的花罢了,能力等级也才堪堪到了三。” “生活总要继续,哪怕等级三也好,哪怕能力再差也好,这至少给了塔罗一种资格,至少她能留在城中。听说只有离指定地点越近,等级才能升得越快——哦,诸位兴许没那么清楚吧,这些指定地点现在就是各城市的中心,”温思直停顿片刻,“想在城里活下去,难度可不低,越靠近中心的位置,越是需要——努力。” “不过在那时,压力还没有那么恐怖,塔罗才会被想象中的那一丁点希望吊着,通过加入一些异能者赏金队伍,完成任务获得赏金活下去,”温思直摇摇头,转过身去,“她不强,在她参与的队伍里,她只是负责打杂。” “能接受她加入的队伍实力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温思直走着,“稍一放松,便是重伤。” “接下来便是常见的情况了,为了逃命,放弃队伍中的伤员,”温思直不停的向前,就像这春景普通无常,“从此,没人再见到塔罗。” “直到那一天,平平无奇的一天,那一天太阳升起得挺早,暖洋洋洒在广场上,”温思直放缓了语速,让众人听得更加清楚,“早起的人,看见空空荡荡的广场中央,一人挽着花篮伫立——塔罗。衣衫破烂,脏污遍迹,疤痕遍体,赤着脚,身后拖一串干涸的黑褐脚印。” “有人上前希望能帮这位可怜人做些什么,但塔罗从未回应,她所做的除了呆滞便是间歇性的呢喃,”温思直拨开悬吊的几束绿藤,“大家通过塔罗携带的认证知道了她是谁,除了感慨几句什么也做不了,自这些怪事以来,发疯的人并不少。” “临近夜晚,太阳依旧高挂在天空正中,所有人都在揣测是否有怪诞产物在靠近,排查后,唯一还可怀疑的目标——这位疯癫的少女,”温思直嘲讽似得摇摇头笑道,“撤离?我想在太阳升起时,死神已挥下镰刀。” “歌声起,春至。扬起的花瓣穿过舞蹈的人群,血迹斑斑的献祭,春的使者塔罗诞生,在大地上行走,为欢庆布道。”温思直语毕,静静看向众人。 “这可真是一个——离奇的故事,”魏缘音小声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哈哈,见笑咯,订阅的娱乐报纸上总能看见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温思直掩嘴笑道,“塔罗的故事有相当多的版本,各方调查时,有不少人都声称自己认识以前的塔罗,现在的塔罗又不会说话,可谓真假已随时间去,净留些荒唐言供人调笑。” “我们还有多远可以脱离塔罗的领域?”陈啼鸟环顾四周道,“塔罗可没有过固定的路线,我们在这里耗得越久越危险。” “不要紧张,越是紧张越容易被塔罗抓住,”温思直回应道,“越是在意越容易听见它的歌声,越是害怕越容易被它诱惑。” “它会跟随生人声音前进,它会跟随眼前一切活物前进,”温思直压低声音说,“我们要避免被它听见,要避免被它直接看见,我们要以最小的动静离开,要走被遮挡的小道离开。” 温思直笑着招招手:“现在,我们一起,慢慢走吧。” “你,”陈啼鸟皱眉,“接下来,小声一些如何?” “哦,”温思直赶忙掩住嘴,“抱歉,我倒是忘了,接下来我会多加注意。” 春色一处胜一处,几步便从早春踏入仲春,便是小道高墙也拦不住朗风阵阵、草香微微。遥遥燕语莺声,黄鹂轻啼,纵暖阳高照,仍觉脚下生寒。 前方似有异状,魏缘音眯眼看去,却被碎光晃眼不得看清,她拍了拍温思直的肩,示意温思直后退。魏缘音走近几步,随风扑来一阵腥味,看清是何状后,魏缘音顿在原地,抬手将众人护于身后。片刻,她抬手示意众人小心防卫,自己上前勘察。 一片猩红浸土三分,玻璃碎片散落其中寒光闪闪,顺血迹向旁侧小巷尽头看去,意料之中的,躺着一人。 头发缺失了部分,露出底下头皮,发丝潦草散下,遮掩面部,只隐约可见瞪大的眼睛与嘴角诡异的笑容。抓痕从头发遮掩的部分就开始蔓延,便是还有残布遮掩也触目惊心。手指与发丝纠缠,食指指甲翻折挂着血痂。隐约可见的白骨与撕裂的血肉,脚底嵌入玻璃、石子等物,光照下碎光点点。 几株嫩草从眼眶里长出,柔花缀在各处,与旁的土地无异,只是多提供一份养分。 “呃啊,”魏缘音晃晃脑袋转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她退了几步贴墙深呼吸了一口,“不行,我得回去了。” 她快速走回队伍,腿脚还有些发飘,陈啼鸟投来询问的目光,魏缘音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个倒霉蛋死那边了,走吧,记得不要往旁边那个小巷里看。” 陈啼鸟点点头走到队伍前方,向温思直道:“麻烦你继续指路。” 温思直嗯了一声:“继续直走。” 魏缘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向那人看去,云梦轻声到:“需要喝点水吗?” “不了,谢谢,”魏缘音摇头,“我这样缓一会儿就好。” 路过那条小巷时,魏缘音直接将施茜望拉到了身边:“别看。” “是塔罗的受害者吧,”温思直摇摇头,“又一个可怜人。” 云梦闻言悄悄往小巷里瞄了一眼,只一眼就像触电般把视线弹开,慌忙中用手遮住施茜望的双眼,咬咬牙又将视线挪了回去,死死地看着那座由花草组成的坟墓。 “嘿!”施茜望挣扎道,“这样我要怎么走路啦?!” “嗯,唔,大家还是不要看的好,”云梦小声道,“嗯,绝对不要看。” 魏缘音将手握紧了些,见云梦转过头,魏缘音询问道:“没事吧?需要喝点水吗?” 云梦抿着嘴使劲摇了摇头:“谢谢,我还好,就不用了。” “你没必要看的,”魏缘音叹息道,“也没什么稀奇的,还挺吓人不是?” “不,有必要,”云梦小声道,“即使死亡现在随处可见,但我还是希望能记住这起惨案,因为这普遍的死亡才是真实。” …… 温思直对错综复杂的小道熟悉无比,如游鱼般在其中流畅穿梭。在她的指引下,魏缘音众人已脱离最危险的地带,脚下的绿色正在悄声退去。 魏缘音看着某个方向,某个她认为塔罗所在的方向,小声道:“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东西了。” 话音刚落,脚下几株幼芽飞速生长伸展出绿色的叶片,魏缘音瞳孔骤缩连忙后退,却是慢了一步,已远离的翠绿瞬间再将众人包围。 魏缘音正欲呼唤众人逃离,却被陈啼鸟一把将嘴捂住。陈啼鸟压低声音道:“嘘,冷静,保持安静。” 魏缘音迅速收拢心神,向陈啼鸟一点头,陈啼鸟这才松开,魏缘音低声向温思直说道:“继续带路,咱得要稍微快一点了。” “是了,不过这领域没有继续蔓延,看样子塔罗并没有看到切实的目标,只是正常的改变方向,我们应该还算安全,”温思直认真道,“不必更改路线,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 …… 终于,太阳回归了正常的位置,脚下不正常的绿色也尽数褪去露出原本的地面。 塔罗刚过,这一片区域没有多少暴徒存在。就是遇上,双方也只是草草对视两眼便各走各路。 众人在温思直的带领下抵达一处小屋,一眼看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宽敞大气,顶多算得上整洁。但也无需多言,在一片狼藉间,唯有此地完好。 门缓缓打开,一人迎出,与温思直私语几句后,引众人深入。 众人再穿过几道窄门,豁然开朗。 灯光照在瓷砖上,干净得甚至能映出人像。中央是一处景观,白色圆底,上悬几块红石,又另有几串黑色圆珠从天花板落下。竹影窗格,摆几株绿植,燃一炉檀香。或挂一席竹帘,或隔一屏风,其间人多是遮掩了面目,秩序井然。 “诸位,”温思直向众人掩嘴笑道,“欢迎来到睚眦牙行。” 第116章 第一项任务 温思直引众人按规办了手续,又去后边取了报酬来交于众人,道几声失陪便与另一人离去。 魏缘音将派发的徽章握于手中,寻了处空椅暂歇。环顾四周,无人多语,偶尔有牙行的几人抬头瞧瞧但也不上前来搭话,时不时从外边进来几人交了任务又匆匆离去,自己在这儿倒有些格格不入。 陈啼鸟在牙行里走走停停,多半是在了解这边的运作流程。云梦显然对那些装修更感兴趣,经常停下来指着墙上的诗,给施茜望分享着什么,商人跟在她们身后一声不吭。意外的,施茜望在这环境显得格外自在,甚至和云梦还能说得津津有味。魏缘音挠挠头,自己居然还不如个小孩子从容,从椅子上起来,上去和云梦站在了一块。 不一会儿,温思直折回,向魏缘音招招手表示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讨,随后便拉着魏缘音往隐蔽处走去。 …… 日眠西山,月挂九霄,熄了人声隐了人影。 魏缘音一行人停在一处平房前,打量来看,有些年头,没准这里随便捡一砖瓦年龄都比魏缘音爷爷大,指定是大洪水之前就存在的房子。屋主离开了很久,窄小的屋子好一阵没有烟火温暖,失了人气,昏沉沉如垂暮将死的老人。 魏缘音将背包放下打开,摸出一把斧头。魏缘音将斧头牢牢握于手中,斧刃寒光闪闪,面前那枯朽的木门经风轻吹便发出嘎吱的呻吟,这儿便是他们头次任务的目标地点。 “那家伙是准咱破门的,对吧?”魏缘音双手握斧,摆好架势,“损失不算咱身上吧?” “是了,他说可以破门没错,他的意思是反正他进了城也回不来,我们无需在意这些,把他清单上的东西带回去就是,”陈啼鸟将笔记递还给云梦,向魏缘音道,“你准备瞄准,小心行事,不要伤到自己。” “你放心,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了,我还挺熟。各位退后,我准备了啊,”魏缘音抡起斧子,“三——,二——,一!” 木门破了个口,魏缘音试着把手伸进去,可惜这破口大小还不太够:“看来还差些,我再来。” “这个时候要是有护卫队用的破门锤就好了,”云梦感慨道,“感觉那个要简单许多。” “嗯,要是有机会去捡一把就好了,”魏缘音点点头,“感觉超方便的。” “哈哈哈,你还觉得包不够重么,破门锤可不轻,”陈啼鸟一拍魏缘音的后背,“再说,那东西可不是说捡就能捡到的,就算捡到了它泛用性也不如斧子。用斧子挺好,去,瞄准吧。” “说的也是!好,各位先退后,我要开始了啊,”魏缘音掂起斧子,“准备好了啊!三——,二——,一!” …… 咔哒,门开,魏缘音将手收回:“行嘞,走。” 魏缘音刚走进去,脸色一变,又立马退了出来。陈啼鸟询问道:“怎么了,是有情况么?” “味儿啊,太味儿了,”魏缘音摸着脸,“我还以为房子应该没啥味道才对。这闻着,怎么和毒气室似得。” “有那么夸张么,我来试试,”陈啼鸟走进门,再走出来,“是有点味道,大概是有东西发霉了,可能还有些水果腐烂发酵的味道。” “啊,他把水果就那样放到烂啊?”魏缘音作痛心疾首样,“暴殄天物啊!我想吃还没得吃呢。” “可能是走的急吧?”云梦笑道,“没准是去碰运气的呢。可能他根本就没想着能成,结果他也没想到自己真出现了异能。然后因为有了异能按规定就不允许返回城外,所以才发任务让我们来帮忙取东西?” 魏缘音点点头:“确实有可能,但还是好可惜。” “罢了,先散散味吧,”陈啼鸟挥挥手,“我们找东西捂住口鼻,过会儿速战速决,拿齐东西就走。” “那咱现在来选人望风?”魏缘音环顾一周,“要不,商人你来怎么样?”商人就算跟着也不会帮忙找东西,还不如留外边作警备。 商人点了点头,便站在了门口。 “哦,对了,”魏缘音想起了什么,跑到商人身侧,悄声道,“那个,这次麻烦你尽量不要自己跑掉哦?之前没有给你个人时间真的很抱歉,接下来我会多注意的,我一定会专门安排时间让你自由活动,真的麻烦啦。” 商人没有说话,魏缘音权当他是默认,认真道:“谢谢了,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帮忙!” 味道散了半天都还在,时间也不等人,魏缘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往里冲,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笔记上记的都是些简简单单的东西,像什么纪念照啦、别人送的小礼物啦,还有一些实用的工具。看记录里发布这任务的人在提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笑得格外开心,就是不知道他看到面前这些灰扑扑的小玩意儿时是否还会一样。 魏缘音找到了恶臭的源头,是一袋腐烂的水果,甚至那浓水都流出了口袋在桌面上铺了一片。好巧不巧,这袋不可名状的腐烂物下边压了个小东西,露出一小个边角。魏缘音重新回忆笔记,似乎确实还有个徽章什么的没找到,瞧那个小东西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大小,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很有可能就是它。 魏缘音嫌弃至极地用两根手指夹起塑料袋,多亏现在食物的稀缺,魏缘音很少有机会翻这种湿答答的垃圾,这一试,还怪不习惯。 用小棍一拨,徽章黏着汁水挪出。魏缘音小心挑翻徽章,看图案,并不是任务需要的那个,魏缘音瘪了瘪嘴有些后悔,再仔细一看,这个图案——相当眼熟。 魏缘音在脑海里回忆,似乎自己也有一个类似的徽章,虽然那个要比眼前这个精致许多,但是,上边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而那个徽章——来自程曦发。 魏缘音眉头紧皱,诸多疑惑环绕心头却一时理不清头绪,兴许是自己记错了呢,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她将徽章小心包起放入背包,准备回去再确认,当务之急还是手头的任务——或许不是? 她招呼众人靠近:“喂!大家伙儿过来一下。” “发现了什么,有危险了么?”陈啼鸟将施茜望拉在自己身侧。 魏缘音上前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紧张道:“咱是不是被人坑了?我感觉这边有问题,那个牙行是不是和那个什么圣女一伙儿的啊?万一这边是陷阱怎么办?” “冷静,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团体,他们应该早动手了才对,至少在牙行里就该动手,那里才是最合适的地方,”陈啼鸟抱紧盒子,“我想不通他们不动手的原因,兴许是你过于担心?毕竟牙行只是中介,可能只是发布任务的人和那个圣女有联系。” “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陈啼鸟思考道,“以后交接时多注意,如果有机会,可以想办法试探试探牙行其他人,如果出现任何不妥当的地方,我们就立刻撤离,如何?” “嗯!行,”魏缘音一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咱现在最好是一起行动。” …… 夜色深如墨,霓虹恍人心,消息来源可靠,涉及人员可怖,孤身一人,笔落不敢语重,恐惊醒天上人。 巧合一眼,成心上结,深知此事危险,但仍愿向虎山行。 不敢眠,徘徊窗前,她紧握双拳,抿唇犹豫接下来的选择。 一抹淡蓝的光亮起,星空在她面前展开,如怪谈中说的那样,一个人影走出。 那人抬手在空中画出圆圈,轻点,圆化作透明如水的液体落下,于半空消失。 她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轮到自己,只是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人。 “你好”,那人微微俯身行礼,“我是一名灵魂商人,此次前来,希望能与你达成一笔交易。” 第117章 午夜茶话会 睚眦牙行门前来了几人,奇装异服,并不符合教会的规定,但现在新来的头头儿在这方面可放宽了不少。那几人派出其中一人亮出徽章,守门人眼皮抬了抬,含混不清嗯了一声又埋下了头,门开,那几人走了进去,守门人合上手中的杂志目送他们离开,几人的身形有些陌生,兴许是新来这里的家伙,罢了,教会里每天增加的新人多着呢。 魏缘音长吁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自从发现那徽章之后,再来这里就老感觉压抑无比。 来到大厅,还在找地方,温思直就不知道从哪里迎上了来向众人打招呼,她今天扎了个马尾,脸上还有些脏污,魏缘音敷衍回应几句就去了交接任务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将任务信物与所需物品一同递交给面前的工作人员。没过多久,那人从后台取了报酬交付于魏缘音,中途没有什么多余交流,很好,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这对魏缘音这样的社恐来说那可真是太妙了。 温思直又跟了上来:“完成了吗?诸位效率真高,其他人怎么说也会拖个几天再说。” “嗯,为什么?”魏缘音疑惑道。 “哦,因为想要看看有没有顺路的任务一起做咯,”温思直掩嘴笑道,“不像诸位以前接受的那些任务,这些都是不急的,那么做也没有问题。” “诸位这么勤快倒是我没想到的,”温思直擦了擦手,拉住魏缘音的手,“我还以为诸位今天不会来。” “你瞧,”温思直指了指自己身上有些脏乱的衣物,玩笑道,“我甚至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呢,让诸位恩人看见这身,真羞人。” “温小姐这是去干什么了?”陈啼鸟笑着,“看上去还挺辛苦,温小姐也会做这种劳作么?” “当然咯,我可不是那种天天坐在办公椅上的幕后大boss,”温思直耸肩道,“我更喜欢亲力亲为。” “拜托,”温思直朝陈啼鸟哈哈笑道,“你总不能要求我闷在某个房间,见到人进来就说''我早就知道你要来''吧?” 云梦噗嗤一声,温思直转过头朝她眨了眨右眼,云梦假装清了清嗓,收了笑意往魏缘音旁边靠紧了站。 “说起来,我们在垒灶台,”温思直收回视线招招手,“诸位要一块吗?” “温小姐居然还会垒灶台?”陈啼鸟有些惊讶,“这可真少见。” “咳,”温思直脸上一红,“我就负责递砖头。” 陈啼鸟一顿:“倒也——不意外。” 魏缘音挠挠头:“你垒灶台干什么,现在应该很少用那么大阵仗吧?” “现在个人吃东西肯定用不上,但,”温思直发自真心的笑道,“我们可是在做慈善,做点稀饭来发,大冷天让附近的人吃两口热乎的,这不是很好吗?”也许教会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能有行动,就已经足够让人开心。 “呃,这样啊,”魏缘音纠结片刻,“真要是这样的话,我想帮帮忙,但……” “我也来搭把手吧,”陈啼鸟点点头,“位置呢?” “跟我来就是,”温思直朝外边走去,半路转头向众人道,“先说好咯,这可不是任务。” …… 到了地方,那些老师傅们早就完成了个七七八八,魏缘音一行人真就只递了些红砖,剩下的工作被移交给了相关的异能者。 虽然并没有帮上太多忙,但温思直依旧乐此不疲,事情结束后还给在场的大家发放食物。 魏缘音将食物往背包里一塞准备离开,却被温思直拦下。 “别急着走咯,虽然因为你们不是任务,所以我无法支付报酬,”温思直笑道,“但我个人可以请诸位喝点什么作为感谢。” “谢谢,不用,”魏缘音摇摇头,“咱也没做什么。” “话别这么说咯,”温思直说,“上次和你说的那件事,现在我得到了更加清楚的消息,这不正巧一起吗?” “唔,”魏缘音看看陈啼鸟,陈啼鸟点点头,魏缘音才回应道,“好吧?” 众人返回牙行找个地方坐下,温思直从后台取了一瓶酒来。 “啊?!等等,你真喝酒啊?!”魏缘音一愣,慌张张解释道,“啊不,我的意思是,现在酒都快属于硬通货那一类了,价格相当高哎。所以,你说喝点什么我就没往酒上边想,呃,我没有其他意思……” 温思直晃晃酒瓶,笑道:“那你要喝吗?” “不啦,谢谢,”魏缘音扣扣脑袋,“老实说,我对酒不怎么感冒?” “那其他人呢?”温思直看向众人,“有要喝的吗?” 施茜望与云梦齐齐转向陈啼鸟,陈啼鸟手头动作一顿:“看我作甚?”他将眼镜推正,玩笑道,“我可是一滴倒,怕是喝了就出不去这道门吧。我们换点别的喝如何?来杯清水也行。” “呼,”温思直长舒一口气,将酒瓶放下,掩嘴笑道,“那可真是妙极,我也不会喝,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扫诸位的兴呢。” “诸位要来点什么?”温思直站起身,“我去给诸位拿。” “等等,让诸位来选的话,怕是又免不了一翻推让,”温思直点点头,“诸位还是说说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吧,我来挑。” “还真有一个,”魏缘音指了指商人,“他估摸不会喝,你懂的,就是那种异能者的特殊原因嘛。” “这样啊,”温思直思索着,看向商人,“要替换成零嘴吗?” 魏缘音想起商人之前说的话:“唔,虽然很冒昧,但请问可以给他拿一点点甜食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温思直笑道,“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魏缘音向其他人挨个递去眼神,得到回复后,她笑道:“没有啦,麻烦你了,感谢。” 得到没什么其他地方需要特别注意之后,温思直快步走向后台。 魏缘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对陈啼鸟道:“你说,她真的和那个什么圣女有关系吗,我觉得不像?” “你可真胆大,我们现在可还在人牙行里呢,”陈啼鸟思考片刻,“你等她回来问问不就是了么。” 魏缘音一顿,吞了口口水:“这么——直接?” “怕什么?”陈啼鸟贴近了些,“你就直接告诉她你在上次任务的地方看见枚徽章,你记得你之前无意在某个地方见过,好像是什么慈善教育组织的,你很好奇,然后再把徽章给她看看,不就是了么?瞧这徽章到处扔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隐秘的东西。” “慈善教育组织——,”魏缘音张大嘴,“是不是有些——扯犊子。” “她要是知道你说不说都一样,不是么?”陈啼鸟摇摇头,“她要不是,那这事就翻过去了。她要是,我们能活到现在,要么是她对我们不清楚,要么她那边就没打算现在对我们动——,等等,稍后再说。” 温思直端着托盘回归,回来时已是换了一套干净衣裳,她笑盈盈将热巧克力放在了魏缘音面前:“哝,给你的。” “谢谢!”魏缘音点点头,大有一种做贼被抓的心虚感。 随后,温思直按着远近依次将饮品放下。 “感谢,”陈啼鸟道谢后,抿了一口茶,向施茜望笑道,“你也别忘了说谢谢。” “嘿,我当然知道!”施茜望舌头一吐做个鬼脸,接着转头就冲温思直甜甜一笑,“谢谢温思直姐姐的橙汁啦!” 几块奶糖被摆在了商人面前,他沉默思考了许久,将奶糖收起。 云梦看着自己杯中的热巧克力,洁白的软绵绵泡在中央,她发出唔的一声,温思直偏过头:“不喜欢吗?抱歉,我感觉你应该更好甜口,所以就放了一块。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去换一换?” “不不不,我很喜欢,”云梦挠挠头,笑道,“就是没想到嘛。” “那就好,”温思直招呼道,“那接下来就是我与诸位的下午——午夜茶话会时间咯,哈哈。” “谢谢你请咱啦,”魏缘音看着手里的热巧克力,“肯定老贵了吧,害你破费了。” “哈哈哈,不打紧,其实除了那杯茶,都是些冲泡的饮品,价格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昂贵,”温思直掩嘴笑道,“今天也是我难得高兴,这般快乐的时间若是没有朋友一同分享,那也未免太过孤单。” 一想起温思直嘴里的朋友曾经有谁,魏缘音就感觉头皮一紧,果然还是应该先把徽章的事情问清楚,不然心里总不得踏实。念及此,魏缘音开口道:“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问。” “请讲,”温思直点点头,笑道,“希望在我能力范围内咯,不然现查还是颇为复杂。” “这次任务咱不是去了一户人家里嘛,咱在那边看见了眼熟的东西,”魏缘音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是一个小徽章,上边还画着一朵玫瑰。” 温思直心头一惊,仍面不改色道:“嗯,也许那是什么流行的纪念品?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以前无论哪个区都会有那种特色店,他们卖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特产'',可能这就是你眼熟的原因?” “哦,倒不是,”魏缘音摇摇头将那枚徽章取出放在桌上,“之前我好像瞟见过,但我也记不太清在哪里看到的。似乎是个什么,呃,慈善教育机构的徽章?” “这次突然又再看到,我就对这个机构挺好奇的,”魏缘音继续道,“毕竟咱那穷乡僻壤的地儿居然还能有慈善教育机构,而且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在这种到处都是怪诞产物的情况下还能在其他地方看见,怪了不起。” “再来就是,茜望她还是个小孩儿,如果那个慈善教育机构能提供点支持,没准她还能多读点书,”魏缘音摸了摸施茜望的小脑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对吧?” 温思直一眼就认出那枚徽章是什么,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竟然在这种地方出了纰漏。丢三落四真不是什么好习惯,下次得叮嘱他们把东西都确认收拾好了再说,还好这次只是徽章,万一下次落下点什么更要命的东西事情就大条了。 “能让我仔细瞧瞧吗?”温思直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将徽章拿到手中,“有点印象,给我点时间,我仔细回忆回忆。” “他们上次见——就是在曦发她身上吧,这群人撒谎的水平真是——和曦发没什么两样,难道他们都不会提前串供的吗?魏小姐,你摸施茜望那个小脑袋瓜时,就没感觉到她没反应过来嘛,”温思直在心里对自己感概到,“关于教会,他们知道多少呢?按曦发的口风来说,我得尽量往糟糕的算。” “否认我见过这种徽章?这确实能把我从这次事件里摘清楚。但,教会的活动那么频繁,他们现在又和教会下的产业接触那么紧密,难免会撞上教会其他的活动。我作为牙行的负责人,说完全没见过,有些脱离身份。再来,我也很难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类似的意外,”温思直默默思索着,“曦发,你应该不会告诉他们你有一位名叫温思直的朋友吧?算了,把事实掺点假话告诉他们吧。” “我想起来了,”温思直将众人的注意力扯回自己身上,“不过,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并不是什么慈善教育机构,这是一个教会的徽章。” “嗯?”魏缘音赶忙说,“那这个教会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这教会在这一片挺有名气,很多人都有参与,”温思直在脑海里开始掂量该说什么,“他们经常组织慈善活动,通常是给大家发放物资。因此他们在外的名声相当不错,有不少人都加入并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这个徽章就是他们发给信众的身份标志。我们这次垒灶台准备做慈善也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这样啊,”魏缘音想了想,再次提出问题,“对了,你有朋友加入了这个教会吗?这教会看上去还不错,我想了解一下情况,没准以后我也可以去参加看看呢。” “当然,”温思直尽量让自己眉头舒展开,她故作轻松道,“毕竟作为睚眦牙行的创办人,我在这附近的朋友可不少,肯定有参加了那个教会的人。” “但老实说,大部分加入那教会的人都只是加入而已,了解并不深,可能就只知道他们叫什么,”温思直将嘴角提起,“想要更进一步了解的话,得找教会高层谈一谈。不过我觉得,这种规模的教会,他们的总部可能并不在这里,要找他们高层稍微有点麻烦。” “这样啊,那就不麻烦你啦,”魏缘音挠挠头,“没想到那么复杂,看来我只好随缘了吧。” “那轮到我说咯,”温思直笑道,“是上次那件事……” …… 生一团火煮水,离破晓还有一小段时间,既定的任务已经完成,难得的休息时间。 魏缘音将木头戳入火中,又舀了水匀给在座的各位。她招招手,陈啼鸟将滤水递了过来,魏缘音拿在手中检查一遍倒入铁皮小锅,既然附近柴火已经不多,那就更加需要珍惜燃烧的每一秒。 云梦抱着水壶靠在断墙边,热气腾腾正合适用来暖手,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让自己保持清醒。 魏缘音偏偏脑袋,向陈啼鸟道:“咱要不调调睡觉的时间?通过牙行赚钱的话,咱没必要天天熬夜工作不是?” “还是照旧如何?”陈啼鸟抱紧了盒子,“怪诞产物在夜晚更加活跃,总得有人值夜,那还不如一切照旧,将主要的休息时间放在白天。” “也是,那还是照旧吧,”魏缘音沉默片刻,问道,“你觉得,温思直说的那件事如何?” “虽然很糟糕,但还在情理之中,”陈啼鸟将盒子竖起,靠在上边,“城市护卫队撤回后,港口治安管理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城里有飞机场,12议会配送物资也主要是通过空运,港口存在的意义对他们来说并不大,加上舆论倾向,撤回是迟早的事——没必要管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不是么?” “四月啊四月,在四月中旬之前咱能凑够船票吗?”魏缘音叹息道,“一下子压力大了好多。” “能,当然能,不过我们可不能四月再出发,我们得提前,趁着港口关闭的信息公布之前就登上船,否则船票的价格可就不是我们能确定的了,”陈啼鸟认真道,“她说消息公布大约在三月底,对么?” “嗯,”魏缘音点点头,“但她也说了,公布日期还在商讨,并没有敲定。” “那我们还得按更早出发来算,”陈啼鸟开始在心中计算,“没准我们还真得和她同一个时间出发,那最好像之前说的那样选择和她一路,有她作为导游和情报来源,我们能避免很多麻烦。” “三月中旬?直接提前了一个月啊,”魏缘音沮丧道,“真的能赶得上吗?” “能吧,我会尽量想办法,看来我们得苦一阵子了,”陈啼鸟拍了拍魏缘音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幸好牙行这边酬劳还不错,不是么?” 魏缘音陷入了沉默,良久开口道:“你觉得温思直可靠吗?” “我们只能希望她真的可靠了,”陈啼鸟耸耸肩,“她不太像是个敌人,至少她没有动机。” “不,她有,”魏缘音苦恼道,“还记得程曦发吗?她就是温思直的朋友啊。” 陈啼鸟面色一正:“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们?等等,你从哪里知道的?” “商人告诉我的,”魏缘音尴尬道,“本来以为咱和温思直就一面之缘,所以就没想说出来让大家烦恼,但谁知道后边就搅和到一块去了。” “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就算是烦也应该大家一起烦,”陈啼鸟揉了揉太阳穴,“我猜,温思直应该不知道是我们做的,不然她有那么多次机会,早该动手了才对。况且,就算有危险的可能,我们也必须承认,牙行那高额的酬劳对我们而言相当重要。” “我也希望她不知道!”魏缘音缩了缩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不然也太心塞了啊,在自己冤家手底下做事什么的……” “那个,”云梦往火堆旁挤了挤,“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可以方便告诉我吗?” “啊?嗯,可以,”魏缘音加快语速道,“就是之前有个叫程曦发的人,她因为她那个什么教会的原因想杀我,对,就是那个教会的异能者杀了我朋友!我情急之下防卫过当,不小心导致了她死亡,然后我们把她安葬了。结果,这个家伙是温思直的朋友,虽然她好像不知道是我做的,但我负罪感还是好高的啊。” “唔,看来现在境况反转了呢,世事无常,命运弄人,”云梦挪上前抱住魏缘音,轻拍后背道,“你不必自责,问题并不在你。” “呃——嗯,”魏缘音抿紧嘴唇道,“谢谢。” 云梦轻声道:“你三月还要和她一起出发吗?如果一起的话,你作为队长免不了要和她接触,这会让你很苦恼吧?” “没事,毕竟我是队长嘛,我得考虑大家才对,就和她一起走吧,”魏缘音整个人放松了些,看着面前的云梦,她脑海里浮现商人那三月三的预言,她小声开口道,“云梦,你觉得——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云梦笑了笑,“我相当开心哦。和大家一起的这段时间,虽然很累,但这是我近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很感谢大家。” “是吗?”魏缘音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 天蒙蒙亮,众人陆陆续续进入梦乡,留火焰独燃。 施茜望抱着小糖罐不知在想些什么,兴许是想起了之前有人夸自己的眼睛和糖纸一样亮晶晶吧,她看着眼前这些糖果,感觉鼻尖有些发酸,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但现在可不该打扰大家睡觉。 她感觉背后被人轻轻拍了拍,抱紧糖罐从地上弹起,看清来人是商人后,才慢慢放松,精神一紧一松,就没管好自己的眼睛,流了两滴泪。 商人没有说话,施茜望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便擦了脸小声道:“我没事的,就是这些糖过期了。” “我一直想留着以后吃,”施茜望低下头看着糖罐,“结果留着留着就过期了。” 施茜望皱起眉抿起唇,紧紧抱住糖罐:“我舍不得丢。” 商人伸出手,施茜望赶忙将糖罐死死地护住:“我知道的,过会儿我会丢的。” “分我,”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两颗。” 第118章 糖果 云中飞来一抹金影,似不满周围乌泱泱的夜空,游弋荡开一汪清池,化了夜色,蓝得透彻。 商人抬手将木屑散入炭堆,星火微微又一晚。 “商人——,”云梦裹紧围巾,拖起长音呼唤,“我来替班了。” 她走至火堆旁坐下:“魏缘音说今天让我来替班,你现在可以去做你的事情。” 她歪着头,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睡眼,露出笑容,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尽显俏皮:“如果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也可以带回来和大家分享。” “哦,对,”云梦说着,起身拿回自己的背包开始翻找,“我记得魏缘音说过你喜欢吃甜食……” “来,”云梦拿出一袋,笑道,“昨天温思直给我的,分你一点。” 见商人没有回应,云梦取出一些塞进商人手中,笑盈盈道:“别害羞嘛,拿着,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说罢,还挥了挥手。 商人将收起不知道放在了哪里,随后起身像以前一样坐进了角落中。 云梦偏过头:“你不去忙吗?” 和从前一样,商人没有回应。 …… 城市的中央,一座被人遗忘的高塔,寒风凛冽,没有人再抬头仰望这一座洁白的塔,人影已去,只剩飞鸟做伴。 商人靠在矮墙边,凝望塔下人群来往。另一道身影从那天边的矮墙上走来,坐在他的身侧。 风撩起那人的白发,那人微微笑着:“新朋友。” “不。”商人立刻否定她的说法。 “好,”那人用手指勾起眼镜上的细绳,“新消遣。” 商人沉默片刻,开口道:“还需要多久?” 那人转过头:“快了,相较于你的新人生而言不过短短片刻,无需着急,早日习惯吧。” “希望这次,”那人说,“你不会再想复活那些存在。” “不会了,”商人一字一句道,“夜星,不会了。” …… 还在薄雾清晨,手下人已经将诸事办理妥当,只需要露相。 李思越默默听着手下的人来报告,今日布道所需的物资已经备好,白粥也正用新垒的灶熬着,外边人已聚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思越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按在烟盒上,思索片刻,摇摇头又将手抽了出来。这些工作并不是由他们一直在负责,只是偶尔作为教会的排面出场,即是排面,便不能丢了教会的面。 “哟,儿贼,今天穿那么靓,”陈隋祀一巴掌扇在李思越背上,“不出去多走走?” “你!”李思越转过身,狠狠拍在陈隋祀肩上,“把腰挺直。” 陈隋祀吃痛怪叫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快去给我换了!”李思越瞪了一眼陈隋祀穿的沙滩裤,“别忘了,你才是这次的重点。再怎么说你也得表现得像个天使,把表情收敛好,别吊儿郎当。” “行行行,我是天使,”陈隋祀面色一正,将一把巨剑唤来握在手中下插入地,双脚分开与肩齐,郑重地将手放在剑柄之上,“这样如何?” 陈隋祀将翅膀收拢,金色的虹膜微微荧光,要不是这短t加沙滩裤的搭配太不着调,也许还真算是有点庄严神圣的味道,可惜,现在么…… 李思越眉头紧锁,挥挥手:“好,现在你赶紧去给我把衣服换了。” 陈隋祀将巨剑一收,笑道:“怎么样?你爹我还像模像样的对吧?” 李思越深呼吸了一口,要不是上次打赌又输给了他,自己怎么说也要骂回来,他硬着头皮点点头:“对,挺像样,你赶紧去吧,时间不等人。” “我这就去——,等等,我想起来一件事,”陈隋祀小声道,“赵执愿也在这边,要去找他不?” “不可以,”李思越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很关心他的情况,在这方面我们都一样。但,魏小姐明确说过我们要尽量避免与他接触,防止暴露教会与赵执愿所领导的12议会之间的关系。” “我们平民百姓与壹号议员进行友好交流怎么了?”陈隋祀搂住李思越的肩膀,“再说,魏大圣女的重点是——不要暴露。那只要没人知道不就完事了,你说是吧?” “等等,”李思越深吸一口气,“你该不会已经去过……” “嗨,儿贼,你这么聪明干什么,”陈隋祀笑道,“不过你放心,之前都是和他手底下的人见面,他本人我可没见着,他忙着呢。” “陈隋祀啊陈隋祀,”李思越扶额道,“就算不是本人,你这,肯定也不行。” “反正没人知道就行,”陈隋祀耸耸肩,“有问题魏大圣女肯定早就出来阻止了,她没来,那就说明没问题。” “这次赵执愿出来可没几个人知道,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一次没准以后见不着了啊,”陈隋祀翅膀扑腾两下,“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要是被人发现了呢?”李思越叹息道,“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这实力,应该不用担心吧,”陈隋祀犯了纠结,“实在不行,把发现的人处理掉,怎么样?” 李思越摇摇头:“这不好。” “行了行了,赵执愿不比一个陌生人重要吗?他可是我们的好兄弟!”陈隋祀收起嬉皮笑脸,严肃道,“按他的脾气来看,我们现在可是见一面少一面啊。” “这——不好,”李思越再次摇摇头,“但……” “嗨,别说了,走,一起!”陈隋祀知道他嘴硬,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拖着他去,“这边结束后我们就去找他!” …… 眺望远方,只是站在高塔上,静默地看。一朵花开,被孩童拾起,一朵花谢,引老苍叹息。闲逸之人有,碌碌之人存,乞丐与陶猗仅隔一墙。 “夜星,”商人开口道,“给一些糖。” “别拿我作弊,我这里有的可不一定适合,”夜星微笑道,“你要给那幼小的存在送糖果,还不如你自己去周边找找。” 商人看着远方:“我不知道——怎么做到最好。” “做到他们认为的最好,”夜星笑着,“但如果你问的是怎么做到自己的最好,那需要问问你自己什么是最好。” 商人低低的声音响起:“同一个意思。” “不,”夜星摇摇头,“这不是同一个意思。” 商人陷入了沉默,继续凝视塔下的世界。太阳从天边走上了天空,他再次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让她来选择未来?” “不,并不是由魏缘音来选择未来,”夜星转过头,微笑道,“是环境来选择未来。” 商人也偏过头:“你给了个体远超环境的权利,魏缘音受环境所影响,但作为个体,她不是完全的平均数。” “是,但她的选择并不决定未来,”夜星用手指轻轻摩擦细绳,“事件结束后,我会回收那副''画''。而给她的选择,选项一是回到过去,当时的12议会内部矛盾已经不可逆转,从我得到的信息来看,未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核战;选项二是继续,但我回收''画''以后,''画''所带来的变化将消失,且目前作为''画''养料的这些存在将会死亡。无论哪一项选择,经两次打击后,该种族剩下的成员已经很难再独立重新恢复曾经的水平,更别说……” “你应该将结局导向更有利于文明生存的状态,”商人认真道,“或者直接处理该文明,为下一个文明的诞生与发展作准备。” 夜星微笑道:“这已经不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这颗星球的星灵已经诞生,无论是延续、毁灭还是别的什么,都将由该星灵负责。” 商人摇摇头:“该星灵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成长,即使星灵从诞生到成熟时间非常短,但目前,它还无法做出选择。” 说罢,商人顿住了,他想到了什么,平静道:“这颗星球上的存在,一切的一切,思考、行动、感受都是星灵成长的养分,它会在这一切中进行选择。目前该星球最主要的文明正是由魏缘音所属种族创造,他们种族的一举一动将会是星灵主要的养分供给。” “真正起决定性的因素是,这个种族的成员在面对各种事件时作出的反应。极端情况下,该种族的反应最为真实剧烈,更加利于星灵从中汲取养分来成长并了解该种族,”商人继续道,“最后,由成长完全的星灵来做出选择。” “如果星灵最终认可了该种族,那么在星灵的帮助下,他们可以延续并快速发展,”商人顿了顿,说,“如果星灵最终不认可该种族,那也只需要再来一场洪水。” 商人看向夜星:“这就是你说的,由环境来选择未来?” “这里离''网络''很远,”夜星微笑着,“这个文明暂时不在我的主要工作范围内。” 商人抬起头,看向天空正中央的太阳。双眼开始灼痛,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一种撤掉面纱直面那一团火的冲动,一种重新再看一眼被火照亮的世界的冲动,但他已经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再去看见。 …… 潜伏、潜伏,隐蔽、隐蔽,并不符合法律,甚至并不符合利益。在暗处瞪大眼睛,要抓住那一刻来临。 “赵执愿!好久不见!” “你好,有什么事吗?” 虚假的天使,虚伪的议员,再靠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嗨,别那么见外嘛,我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来见你。” “辛苦,但我们都需要各自努力奋斗、各司其职为美好的世界添砖加瓦,也许没有那么多机会见面。” 握手、拦肩,转动光圈,聚焦、聚焦。 嘭——,视线中的世界倒下。 陈隋祀转过头:“哟,还真有人啊?” 李思越收了枪:“嗯,这就是你说的安全?魏小姐也没有出现。” “没准她知道你会解决掉呢?全知嘛,”陈隋祀走到尸体前,“不认识,赵执愿你那边的?” “不清楚,”赵执愿叹息一声,“你们真会给我找麻烦。” “这附近我所发现的只有这一个,”李思越认真道,“她,我们会负责处理。” …… 高塔与天空相接,二人在矮墙边沉默,同一片景,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世界。 商人站起身:“再见。” 夜星点点头:“嗯,去吧。” 二人的身影淡去,像夜里的小雨,太阳升起,不留痕迹。 …… 眼前躺着的是——自己的尸体,她愣在原地,任凶手穿过自己现在的躯体。 缓过神,她抱着一丝希望试图捡起相机,手指穿过,她蹲在自己身旁,从口袋里摸出一座小小的塑像。 那是一座纯白的人形塑像,人形垂着头捂住自己的双眼。塑像摸上去如玉一般温润,此刻正在泛着白光。 她身边的光暗去,亮起淡蓝色的星辰,那位商人从黑暗中走出。 她缩成一团捂住头:“我失败了。” “现在,”商人低声道,“去哪里?”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随便吧,只要不在这里就好。” “等等,”她抬起头,声音有了些颤抖,“去c区吧,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妈了。” 商人平静回复道:“不安全,身份。” 她埋着头哽咽着嗯了一声,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收好情绪:“嗯,我知道了。“带我去d区城外。” 商人将一小瓶药水递出:“改变外貌,准备好,就喝下去。” “嗯,”她将药水握在手中,周边的黑夜正在散去,她向商人问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普通人。”商人的声音最后随黑夜一同散尽。 她再看去,周围已经变了环境。 …… 残墙下,众人微弱的鼾声阵阵,陈啼鸟靠着墙,听点风声鸟鸣作乐。 角落里,商人站起身,陈啼鸟抬了抬眼皮:“接班还要一会儿吧?” 商人没有回应,只是走到施茜望身侧蹲下,放下一袋糖果。 陈啼鸟嘴角上扬,压低声音道:“等她醒了当面给不是更好么?” 商人没有回答,再次回到角落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