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风云录:大宋》 第1章 二十万 公元1045年,宋,庆历五年,正月十三,辽国涿州城南三十里。 通往大宋边境的官道上,一匹枣红马疾驰而过,马上骑手奋力催动胯下战马的同时,还一脸焦急的不时向后方望去。 距离这名骑手不足二十丈,紧紧追着一队辽国骑兵。 这些人一个个盔明甲亮,腰挎横刀斜背弓弩,胯下铁蹄在坚硬的土地上砸出雷鸣般的回响。 “大人!前方就是宋境了。”一名骑兵焦急的向上官禀告道。 辽兵头领也是心急如焚,无奈只能高举马鞭,朗声下令:“放箭!” 骑兵们纷纷拉弓搭箭,“嗖嗖嗖!”一支支箭矢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出,飞向前面的骑手。 骑手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来不及回头观瞧,只得紧咬牙关,趴在马背上躲避箭矢。 可他的动作终究慢了半拍,一支箭矢闪烁着寒光,钻入他的后心。 骑手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险之又险的差点掉下马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从伤口处流淌的鲜血越来越多,他的呼吸也逐渐变的困难且急促。这一切的反应,让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后果。 当即心一横,从怀里摸索出一支小拇指大小的纸卷。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连同藏在嘴里的毒丸一起嚼烂,并吞咽下去。 临死前,他面带微笑的仰望天空,心中默念:“大宋万年!”随后,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随着他的坠马,后面的那队追兵,也紧勒马缰,将躺在地上的骑手围在中间。 一名亲兵跳下马来,先用手指探了下对方的鼻息,稍后抬头向上官摇了摇头。 首领气的手拍大腿:“嘿!晦气!”,继而下令道:“搜!” 亲兵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挑断尸体的腰带,仔细翻找每一寸衣物,连衣襟的缝线都拆开检查。良久,站起身对着上官摇了摇头。 首领跳下马,围着被剥光的尸体绕了一圈,手捋长须面露沉思。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对亲兵吩咐道:“剖开肚子!” “这!”亲兵闻言一怔。 首领顿时火起,一脚踹倒亲兵,弯腰夺过对方的匕首。面露狰狞的转身走向尸体。 一盏茶后,首领缓慢的站起身,对满手的污秽血渍,已无暇理会。只是双眼放光的,看着指间夹着的一小片碎纸屑。 七日后,正月二十,辽国上京北枢密院 书案后,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的面色苍白,仿佛长期不见阳光,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在他下手,正跪着一人,此人正是七日前,亲手剥开宋国秘谍肚子的那名武将。 良久,中年男子用手指着桌子上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片,用冰冷的语气开口道:“你是说,你用了那么长时间,只从宋人秘谍那里,不!是肚子里,得到“二十万”这三个字?” 跪在下面的武将,早已被上官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回萧大人的话,下官,下官无能。” 萧大人厌恶的挥了挥手:“杖三十!” 门外进来两名膀大腰圆的军士,架起跪在地上的武将,就向门外拖去,任凭对方苦苦哀求,也充耳不闻。 “吩咐下去,查明过去两个月内,和“二十万”有关的所有消息。”萧大人小心的收起那枚纸片。这才拿起纸笔,继续批阅书案上的公文。 旁边的贴身小厮,领命后便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小厮急步走进房间:“大人,过去两个月,只有南京析津府的官仓,从各地调运了二十万石粮食。” 萧大人这才放下手中公文,面露狡黠的笑容:“哦?析津府啊!有点意思,传令鹰队,随本官出一趟远门,去准备吧!”说完,起身走入后堂。 几百里外的辽南京析津府,时和坊的某个小院。 “小义,别在院子里傻坐着,来个娘搭把手。”一名妇人从厨房的小门探出头。 可是叫小义的孩子却对妇女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傻傻的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嘿!我说你这怂孩子聋了咋的?”妇人见孩子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当下气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就走到发呆的孩子身边,一把揪住对方的耳朵。 “啊!娘,您轻点。”随着耳朵传来的疼痛,陷入沉思的小义,终于惊醒过来。 这时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位腋下夹着包袱的男子。正巧看见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忙小跑过去,拽下妇人的手,又闪身挡在妇人和孩子中间,不禁埋怨:“孩儿他娘,孩子得了大病才好些,怎么又打他,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 说完又转身蹲下看看孩子的耳朵,发现只是有些红,这才问道:“小义,疼不?” “爹,孩儿不疼。”孩子揉着耳朵,噘着嘴委屈的回答。 “外面冷,去屋里玩吧。”说完轻拍孩子屁股一下。 “你这当爹的就惯着吧,这都十三了,还整天没心没肺的疯玩呢。耽误了这么多天的功课,回头私塾的陈先生考校功课,又是麻烦事。”妇人对夫君护着孩子,很不满意。 “行了,只要孩子身体康健,其他都不重要。快去做饭吧,我都要饿死了。”对于妻子的埋怨,男子丝毫没放在心上。 妇人先看了眼院门,又瞥了一眼堂屋,这才神神秘秘的拽着夫君进了厨房。 男子好奇问道:“又咋了?” “东西送出去可有些日子了,怎么那边还没回信?”妇人小声问道。 丈夫有些无奈的回答:“就你急,烧官府粮仓那么大的计划,上面不得商量一下啊?” 媳妇眉头紧皱的说道:“不是怕有闪失吗?我这两天右眼皮总是乱跳。” 丈夫轻拍了两下媳妇的肩膀:“安心,这十几年咱们传递消息也不下百次了吧?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没等媳妇说话呢,就听“啪啪”的敲门声。随后就听有人站在院外喊道:“张师爷在家吗?” 丈夫转身出了厨房,小跑着来到院门口,待打开院门看清来人后,热情的招呼道:“王捕头啊!快请进!” 王捕头抱拳施礼道:“张师爷,我就不进去了。传县尊的话,明日辰时三刻,北城门外随他迎接贵人。” 张师爷不禁好奇,才从衙门回来,没听上官提起啊? “县尊可说是了贵人是哪个?” 王捕头摇头说道:“这等大事,岂会告知与我?我也只是传话而已。”说完,便行礼告辞了。 第2章 萧思贤来了 回到自己卧室的张义,枕着双臂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望着房顶,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虽然已经过去几天时间,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穿越宋朝这个事实。自己在几天前,还和未婚妻在自驾游的路上呢,怎么就因为一次山体滑坡被传送到了这里? 前世的自己,不知道执行了多少次出生入死的任务,都能全身而退,应该算命硬的吧?就这么死了?还穿越了? 又想起同车的未婚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哎!希望她一切安好吧。 突然,房间外传来老娘的喊声:“小义,吃饭了!” “来了!”张义忙起身,走出自己的卧室。 老爹张培德在县衙里给县尊当师爷,也时常收到下面人的孝敬。可是家中的伙食却清淡的很。 比如今天这顿晚饭,只有蒸饼配稀粥和一碟咸菜。唯一算是荤菜的,就是张义碗里的一枚煎鸡蛋。 看到这样的饭菜,张义忍不住又暗骂一次老天爷。前世虽然没有顿顿大鱼大肉,那也是物资供应丰富啊。哪像现在,想吃一口肉几乎成了奢望。 “娘,咱家啥时候才能吃上炖肉啊?”张义有些委屈的问。 “炖肉?这日子不过了?你知道家里这一年多少花销吗?还炖肉?”老娘一边喝着稀粥,一边数落张义。 老爹也觉得饭食太简单了,跟媳妇商量:“孩儿他娘,要不明天去街上称两斤肉吧?” “想啥呢?别琢磨家里那点钱啊,都是有用处的。明年小义就十四了,该说媳妇了吧?娶的媳妇不能住露天地里吧?要盖房吧?这些钱你算过没?咱家那点家底都未必够呢。”老娘对老爹想吃肉的提议,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父子俩听到这些话,也是一脸的无奈。虽然张义不愿意娶媳妇,但深知这事他说了不算,说出来搞不好还会挨揍,干脆把话憋在肚子里。 老爹更是不愿意因为钱粮的事,和媳妇发生口角。 第二天早上,张培德来到北门外,从迎接的人群中找到县令。 行礼后,他才开口问:“县尊,今天迎的是哪位贵人?” 刘县令下意识看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是北枢密院特使,萧思贤萧使君。” 张培德听到贵人的名字,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 去年秋天,正是这位萧特使亲自带队,一举捣毁了皇城司驻大同的整个情报系统,最终从上至下三十七人,无一幸免。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皇城司使下了悬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换萧思贤的一颗脑袋。 刘县令看自己的这位张师爷,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被萧特使的凶名吓到了,也只是摇了摇头,内心并未在意。 昨天他自己听到这位贵人要来析津府,何尝不是受了一番惊吓。还将近期批改的公文都翻阅了一遍,看其中有没有纰漏,需不需要修改。 众人站在寒风中,又等了半个时辰。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宁静,大队骑兵疾驰而来。每一名骑兵都骑着高头大马,马匹雄壮有力,毛发光滑油亮。一众骑兵手握长矛,腰间横跨佩刀,给人一种威武且雄壮的感觉。 在距离迎接的人群只有二十步的时候,这些骑兵才勒住战马。当先几十人如雁翅般分列左右,与此同时,从队伍中间走出来一位胯下骑着白马的中年文官,此人正是从上京赶来的萧思贤。 骑在马上的萧思贤,用目光扫视了一遍迎接队伍,这才朗声道:“感谢诸位,不惧严寒在这里迎接,萧某感激不尽。此次前来是奉上官的命令巡查,还请各位暂且回归本衙,如需配合,本官自会遣人通知诸位。” 一番话说完,再不理会站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的众人。当先催马进城,随他一起来的骑兵,也纷纷催动胯下战马,紧随其后。 张培德待大队人马走远,这才搀扶着刘县令进入马车。两人都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场所,便靠在车厢上,彼此在心中想着心事。 直到回了县衙,不等张培德开口,刘县令先吩咐道:“你去通知衙门里的所有人,近日做事都小心些,切不可出了差错。” 张培德口中称是,转身就要出去传令。 这时一名差役领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进房间。 来人自称是萧大人的贴身长随,在验过腰牌后,对方朗声传令:“奉我家特使的命令,拿衙门所有官吏的名册。” 刘张二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刘县令自然不敢抗令,便让张培德领着来人去拿名册。 夜,张培德的卧室内。 张培德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对媳妇小声说道:“你知道今天那位贵人是谁吗?” 张夫人盘腿坐在床上做女红,并未发现丈夫的异样,只是随口问:“谁呀?” “就是去年在大同,做下大事的北枢密院特使,萧思贤。” “啊!是他?他怎么来了?”张夫人听到萧思贤这个名字,也是吃惊不小。 张培德紧皱眉头:“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刘大人,他对萧思贤的到来,也是感到意外,而且此人一进城,就拿了各衙门的官吏名册。” “那咱们该怎么办?”张夫人也不做女红了,而是担忧的看着丈夫。 张培德的直觉告诉他,此次萧思贤到这里,绝对不是所说的巡查那么简单。 抬头对媳妇说道:“不管他来做什么,咱们都要提高警惕。明天你去找趟老李,让他传令下去,所有人停止一切活动。” 张夫人点头:“行,听你的。” 张师爷又补充道:“明天你带着小义一起去吧,他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一些了。” “可是... ...好吧!”张夫人本想反驳,可是想想现在的境遇,还是答应了下来。 翌日一早,老娘让张义陪他去给故友送东西,本来就不想去私塾上课的他,自然满口答应。 走出时和坊来到光内大街,向东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敬客坊,这一路上张义发现母亲举止颇为怪异。 比如,故意把装钱的荷包掉地上,或者走到一处小摊前装做问价实则观察左右,又或者走进某处小巷的拐角,突然回头观察身后。 这举止让张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渐渐地对自己父母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以他的性格,并没开口询问,只是从旁仔细观察。 第3章 惹祸 母子二人又绕了几条街,这才来到一处小巷。 老娘再次用余光观察前后,确定没人跟踪,这才敲开左边的第三间院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伙计,看到老娘后,顿时惊喜的说道:“嫂子好!” 老娘并没搭话,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便拉着张义走进了小院。 张义才迈步跨进院门,从门后就闪出两个人,也齐声说:“嫂子好。” 这就让张义感到诧异了,这家到底干什么的?一个负责开门,左右还暗藏两人,看二人刚收起的匕首,分明是防备着贼人进来。 待进入小院后,张义环顾四周,这才看清整体结构。前后共分为两个院子,从打开的正房大门,能一眼看到前院贴墙有几个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各种铁器农具,同时还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按照张义的猜想,这应该是一家铁匠铺。 伙计热情的将母子二人领进了西厢房,待进入房间后,老娘很自然的坐在主位上,张义则懂事的没有就坐,而是乖巧的站在老娘身后。 伙计一边招呼同伴去沏茶,一边让母子二人稍待,说这就去请东家。 只过了片刻,就听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嫂子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位身材魁梧,面部黝黑的大汉。尤其脸上爆炸式的络腮胡子,让张义不禁想起三国时期的张飞。 张母并没有起身,只是向来人轻点了下头,又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大汉坐下说话。 张义这才发现老娘自从踏进小院,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举手投足多了一些威严。 张母转头对身后的张义介绍道:“张义,见过你李叔。” 张义哪敢怠慢,忙作揖向这位李叔问好。 “长的可够快的,上次还是远远的见了一面,才这么高。”李叔打量了一下张义,边说边用手比划。 “就知道长个子,也不长心眼。”直到此时张母才露出微笑。 只是寒暄了几句,张母便开口说道:“长话短说,今日来见你为两件事。其一,带孩子来认认门,以后有个什么事,他也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其二,最近城里可能不太平,那些事情先收收。具体啥时候过去,听我的信。” “可是有什么不对?还是下面那帮小崽子又闯祸了?”李叔好奇的问。 “现在还不好说,等等看吧。行了,就这几句话!”说完,张母也不耽搁,带着张义起身就往外走。 李叔认识张母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是个率真性子,也没出言挽留。只是从怀里抓了一把碎银,塞进张义手里,只说是当叔叔给的见面礼,必须收下,张母见此倒也没阻拦。 等走出小院,张母又带张义穿小巷绕到前面的武威大街上,指着李家铁铺的门脸,让张义牢记这里的前门,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来这里躲避。 张义满腹疑团却也知道,不是询问的时候。又跟着老娘往前走,在不远处一个货郎那里买了一包水粉,走出不远才让张义记住刚才那个货郎,那人姓韩,以后叫韩叔即可。 就这样,母子二人走走停停,直到中午才回到家中。 与此同时,北枢密院在析津府的驻地内,萧思贤正在听着属下的汇报。 “禀特使,属下翻阅了全城官吏的名册,知晓二十万石粮食入库消息的共计五十二人,其中咱们契丹人三十九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另外汉人十三人,依照情报,这些人中,又有十人与宋国有深仇大恨,也可以暂时排除在外。剩下三人,属下认为有重大嫌疑。这是三人的信息,请您过目。”下属恭敬的双手捧着一张纸。 萧思贤接过名单,随口问:“对比过字迹了吗?” “对过了,但三人书写的公文都不多,难以判断。” 良久,萧思贤一声轻笑:“给这三个人下帖子,就说本官邀他们明天来府上饮宴,畅谈诗词文章。” 属下口中称是,转身出去传令。 晚,张家。 一家三口吃完饭,老娘去厨房洗碗,张义给老爹端了一杯热茶,顺势坐在旁边。 老爹端起杯喝了口茶,扭头问张义:“今天跟你娘送东西,都见到谁了?” “爹,孩儿见了铁匠李叔和卖杂货的韩叔。”张义老实回答。 “恩,知道为什么让你见他们吗?” “孩儿问过娘,但娘让我问爹爹您。” 老爹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儿子,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叹:“哎,我儿大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了,免得遇事慌乱。”这才缓缓说出,当年的往事。 张父叫张培德,张母叫刘思雨,二人既是邻居,又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只因一场蔓延全县的瘟疫,让两个孩子变成了孤儿,那一年他们才六岁。靠着沿街乞讨,一路流浪到东京,后被朝廷办的居养院收养。 老爹还清晰的记得,那是一年夏天,居养院里来了一位面白无须的大叔自称叫喜福,慈祥的问几个孤儿想不想出去做事,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工钱拿。 张培德当然愿意了,居养院虽说饿不死,但想吃顿饱饭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随后那个大叔从居养院里挑走几个孩子,其中就包括他和刘思雨。 几个孩子一路被牛车拉到城外的一个庄子里,直到安顿下来,那个叫喜福的大叔才告诉几个孩子,想做事要接受训练。 这一晃过了十年,张培德和刘思雨都已十六岁,也逐渐明白自己要做的差事,就是加入皇城司做秘谍。二人对未来要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只觉得刺激。除了接受谍报,武技等一系列训练外,也偶尔会派出去,捉拿个飞贼逃犯什么的,只当用来练手。 这一日二人又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任务很简单,宫里的大管家茂安公公在城里的私宅过寿,他二人只需打扮成小厮和丫鬟,混在人群里暗中保护茂安即可。 只是让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却给两人惹来滔天祸事。 酒席在当天如常举办,一共摆了三十几桌。随着身份各异的宾客纷至沓来,茂安公公也宣布酒宴开始。 在一众宾客的推杯换盏中,有一桌的客人尤为引人注意,在坐的众人都是茂安收的义子。 按理说,公公收义子本是平常,其目的也是在自己年老体衰之际,能有个人前后照顾。人选也多是一些小太监,可茂安与旁人不同,他专门挑选,样貌俊美的穷家子弟供其行乐,算是豢养的粉头。打扮成丫鬟的刘思雨,就被分配到这桌,负责斟酒上菜。 几杯酒过后,一名叫张贵的义子,见刘思雨样貌俊美就出言调戏。此时的刘思雨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长的本就貌美。又常年操练,身材格外出挑。如果只是讲几句淫词秽语,张大小姐也就忍了,可张贵却淫虫上脑,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这让刘思雨如何能忍,她虽是女儿身,也是火爆脾气的性子。当下抄起桌上酒壶砸向张贵的脑袋,可怜张贵没想到一个丫鬟竟会动手,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当场就被砸晕在地。 第4章 变相发配 同桌的几个人也都是纨绔的性子,看同伴张贵被打,纷纷抄起凳子就要打刘思雨。此时,站不远处的张培德终于发现这边的不对,连忙小跑过来,待问明情况后,双方就吵嚷起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坐在主桌的茂安等众人,他当即一声大喝才制止住几人。等问明情况后,老太监又仔细打量刘思雨,许是多喝了几杯也动了淫心,就要收刘思雨做外室。还语出威胁,如果对方不答应,就按大宋律法办事,押进大牢治罪。 刘思雨冷静下来后,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是一个劲低头认错,心中却也打定了主意,绝不做老太监的外室。一旁的张培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并没认错而是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和其他客人的反应。心中算计,实在不行就宰了这个老太监,带着小刘妹子逃出东京城。只要能出城,凭借着这些年学的功夫,那便是天高任鸟飞。 同来贺寿的喜福公公,也就是张刘二人的师父,倒没急于出声劝阻。而是暗中观察两位徒弟的反应,见张德培眼神不对,似乎起了杀心,这才出来打圆场。 按照宫中的品级,茂安还要比喜福高出两级,但喜福却是皇城司的二当家,这几年司使魏公公的身体一直不好。如果一切顺利,喜福就是未来的皇城司使。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整个皇城司只听命当今陛下,连当朝首辅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存在,就不要说一个茂安了。 见喜福出来说话,茂安虽然心里明白,再无法继续刁难刘思雨了。但面子上却过不去,指着刘思雨对喜福说,必须让刘思雨滚出东京城,一辈子不要让他再见到。 喜福为了能顺利坐上司使位置,也不愿意和茂安闹僵,自然是满口答应。回到庄子后,经过一番左右衡量,便把张刘二人派到辽国析津府潜伏。 老爹本想这些秘密,瞒着儿子一辈子的。可因为萧思贤的到来,所处环境又危险了几分。这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析津府,如果此行,为了他们而来,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于是又把萧思贤的事情和心里的猜测和安排,全告诉了儿子,万一有那么一日,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度过。 直到此时,张义心中的疑团才一一化解。这么说今天见的铁匠铺李叔和货郎韩叔,应该都是爹娘的手下。难怪一路上老娘谨慎小心,原来是接头啊。 张义此时此刻真想大喊一句:“这工作我熟啊,咱也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骑马虽然不如你们,但是行动策划和情报搜集,应该比你们都厉害。”可惜张义不敢说,怕爹娘把自己当成疯子,内心的秘密只能都深藏起来。 老爹转过头又对刚坐下的老娘说道:“明天萧思贤让我去参加诗会。” 老娘闻言,一把抓住老爹的手,眼神充满了担心:“他怎么会找你?” 老爹用手轻拍老娘的手,轻声安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安心。” 入夜,张义失眠了,他要为自己和家人提供一些安全保障。借着灯光写写画画,一直忙碌到天光大亮。 看着黑眼圈的张义,老娘心疼的抚摸着儿子的脸,爱怜的说道:“是不是昨天爹娘说的那些事情吓到你了?” 老爹看儿子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担心。 “爹,娘,不是的,昨夜我刚睡着,就梦到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张义昨夜除了想对策,也为自己找好了一个借口,没错!就是托梦。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信这套的。 “哦?老爷爷?还白胡子?”听到张义如此说,老爹并没往心里去,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老娘则好奇的问道:“白胡子老爷爷跟你说啥了没?” 老爹听到这话,用责怪的眼神看了老娘一眼。意思很明显,孩子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 “我儿大富大贵之象,有老神仙托梦,很奇怪吗?”老娘撇撇嘴,对丈夫的反应很不以为然。 “您老两位别吵,先看看这个。”张义说完,便从怀里掏出昨夜画好的图纸和写的几个配方。 老娘接过几张纸,看了看:“这是弩吗?不稀奇啊,娘玩剩下的东西。这是啥?百炼钢?看不懂。怎么还有硫磺和硝石啊?” 老爹也好奇儿子在纸上写的啥,无奈媳妇下手太快,只得探头观望。 张义又对每张纸上的东西,逐一讲解,当然这些都是白胡子老爷爷托梦传授的。 “乖乖,这么个小玩意能射五十步?要百炼钢做材料?还装轮子?这个火药只要拳头大小,就能杀伤周遭十步的敌人?”随着张义的讲解,老娘是一脸的不信。 老爹更是觉得平时太溺爱儿子了,以后媳妇打孩子,自己绝对不拦着甚至可以帮忙递棍子扫帚啥的。 “你们信我啊,老神仙就这么教的。”张义看爹娘不信,也有些发急,无论如何,这是张义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保命方法,也是现有条件下最容易实现的。 老娘看儿子有些急了,这才正视起来,试探着对丈夫说道:“当家的,要不就让老李打造一下?万一能行呢?” “孩儿他娘,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你觉得有必要浪费时间吗?你看看孩子被娇惯成啥样了?”老爹有些生气了,不想陪着娘俩儿瞎胡闹,早饭都不吃了,夹着包袱就出门上衙去了。 “娘!”张义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使出必杀技,装委屈! 老娘看着儿子这副样子,也只能答应先试试钢弩。原因很简单,其一,如果不答应,怕把孩子急出个好歹。其二,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真是神仙显灵呢。 当即交代了儿子几句,便去找李铁匠。看着老爹老娘都走了,张义这才露出笑容。这才对嘛,不试试怎么救你们性命。 想起配置火药的东西,还需要自己提纯,也不在家待着了。怀里揣着昨天李叔给的碎银子,就直奔药铺采购。 第5章 暴露 临近午时,张培德才收拾好桌上的公文,离开县衙去萧思贤府上赴宴。 一炷香后,当他由一名小厮引领,走进正堂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了两人,分别见礼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这才知道对方也是萧思贤请来参加诗会的客人。一人姓吴,一人姓李,在析津府其他衙门为官。 不多时,萧思贤身穿便服走进房间。先彼此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仆役开始摆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座的萧思贤放下酒杯:“听闻几位都是我析津府有名的才子,不知最近可有佳作?” 在坐的三人中,吴姓官员要比其他二人官职高,自然先说道:“箫使君,下官不才,前几日才作了一首,还望指教。”当即摇头晃脑的吟诵了一首。 萧思贤微闭双目,似乎在品味这首诗的意境。稍后点了点头,做了一番点评,似乎对这首诗很满意。 依次李姓官员也做了一首诗,萧思贤同样是点评一番。 接下来就轮到张培德了,他始终在观察萧思贤的一举一动,终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心中的警惕一直没有放下。见该自己作诗了,也不及细想,吟诵了一首曾经做过的诗。 萧思贤略作点评后,微笑着望着三人:“诸位果然大才,本官虽然不善诗词,但接触的却是不少。咱们再出一个题目,本官这里说一首诗的名字,看谁能完整的写下来。” 当即挥手,命下人撤去酒宴,换上笔墨纸砚。 在坐的三人,也明白了这位萧大人的意思,这是要考校书法。 尤其吴李二人自然表现的兴致勃勃,谁不知道萧使君是当今陛下眼中的红人啊,如果诗词和书法能得到他的青睐,日后的官途定然顺遂。 张培德虽然脸上也展现出兴奋的样子,实际上心中始终保持警醒,越发好奇萧思贤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得到的信息太少,今日的诗会又来的仓促,一时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萧思贤看几人已经准备就绪,便朗声说道:“前唐香山居士的《寄元九》,诸位请开始吧。” 辽国的汉人,虽然敌视宋国,但对前唐的诗词还是推崇有加的,有些家庭甚至用这些诗词,为家中的孩童开蒙。 堂下三个人对这首诗自然不陌生,几乎同时提起笔,蘸饱墨汁就写。 这首诗的字数本就不多,几乎盏茶时间,三人同时放下毛笔。下面伺候的小厮,把几人面前的纸收走,转交给萧思贤。 萧思贤拿起几人默写的《寄元九》,低头逐一观看。当看到最后一张,也就是张培德写的那句“三寄衣食资,数盈二十万。”的时候,眼中寒芒一闪。只是因为他低着头,堂下在坐的三人并未发现。 良久,萧思贤抬起头,温和的目光扫视几人,尤其是端坐一旁的张培德。 “几位果然大才,日后有机会,本官自会保举尔等。”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水。 三人都知道这是主人家送客的意思,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告辞。 萧思贤望着远去的张培德,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则是目光中的冰冷。 这时从后堂走出二人,为首的是北枢密院驻析津府首领廖家凡,另一人是他的副手封清平。 “见过特使。”廖家凡和副手封清平走到堂下,纳头便拜。 “吩咐下去,加派人手盯住那个张培德。”萧思贤此时也有些醉意,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 “使君,您是说那个张培德就是传递消息的人?”廖家凡眼睛一亮。 萧思贤没有搭话,只是慵懒的点点头。 “使君,属下这就派出手下抓捕此人,严刑拷问之下,不怕他不交代。”廖家凡信心满满的说道。 萧思贤猛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跪在下面的廖家凡。突然长身站起,双手背后,一步一步走下来,闪电般的一脚踹在对方胸口上,趁着对方倒地,又是一通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废物!蠢货!”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萧思贤才喘着粗气,揪住对方的衣领,对早已狼狈不堪的廖家凡怒吼道:“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能传递消息的岂是普通小喽啰!他下面定然有不少手下,抓他?你特么倒是痛快了!一旦他被抓的消息泄露,其他人岂不是都跑光了?废物!” 骂完还不解气,又扇了对方一个嘴巴,这才站起身,整理有些褶皱的衣服。 廖家凡强忍着浑身伤痛,在副手的搀扶下,重新跪在上官的面前,低头认错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还请使君责罚。” 萧思贤语气阴冷的对廖家凡说道:“本官要的是一网打尽,尔等下去需仔细办差,再有纰漏,本官取了你的狗命!滚!” 廖家凡这才被副手搀扶起来,倒退着走出房间。 等廖家凡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的公廨,无暇顾忌一身的伤痛,立即召集所有手下议事。 众人到齐后,廖家凡这个当家的,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再让手下制订行动计划。 始终跟随在廖家凡身边的封清平,此时发声:“统领,依下官看,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贴身监视一途了。” 封清平算是这些人里能力最强的,包括廖家凡在内。如果不是汉人身份,也许这个首领的位置就是他的。 廖家凡也不怕封清平抢了自己的风头,既有能力,又无法取代自己的手下,上官最是喜欢的,所以对其很是重用。 “说说你的计划。” “统领,根据消息,张家只有三人,属下认为,咱们可以买下张家隔壁的宅院,这样即使对方在家,咱们也可以实现全天监视的目的。另外,如果对方外出,咱们三人一队,随身监视,可确保万无一失。只要对方和他人联络,咱们自然能查到蛛丝马迹。” 廖家凡听完封清平的计划,陷入了沉思。 要说计划是可行的,但是有种守株待兔的味道,见效太慢了。万一惊扰了对方,不和手下联络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耗下去?等萧特使对自己失去耐心,那倒霉的还是自己。 又询问了其他手下的意见,可是结果并不好,都是大同小异。 衡量再三,廖家凡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命令封清平去实施计划,又让其他手下,搜集一切关于张家人消息。 第6章 新邻居 临近傍晚,张义才提着大包小包,走进自家门外的小巷。 这次采购不仅在药铺买到了硫磺,硝石,又称了些做饭用的香料。没办法,老娘做的饭实在忍不了。干脆祭出白胡子老爷爷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倒是药铺掌柜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有病别自己开药,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对于掌柜的热情,张义只是回以微笑。 走出药铺又去肉铺买了一扇羊排,张义暗中发誓,从今天开始,向稀粥咸菜说拜拜了!哥们儿不忍了! 刚走进小巷,就看见隔壁的家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车上已经堆满了行李。恰在此时,邻居张大哥两只手提着大包袱,正从院子里走出来。 “张大哥,您这是出远门啊?”张义随口问道。 “小义啊,哪是出远门啊,搬家了!有个货商买下咱这小院了,给的价钱挺好。” 看着张大哥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就知道价钱给的可不是挺好那么简单,应该是发了一笔财。 “那可是好,不知新房主啥时候住进来?” “说是晚上就来收房,弄的还挺急,要不是他催促,我怎么都要请街坊们喝顿酒啊,这么多年了,说走就走真有点舍不得。” 张义又应付几句,这才推开自家院门。 老娘早就到家了,见张义买了这么多东西,又是一通埋怨,说小孩子身上就不该装钱,只会乱花。 看时间差不多了,张义就开始在厨房忙乎。老娘则担心的看着儿子,倒不是怕他烫着,主要担心他把房子烧了。 先把剁好的羊排用凉水泡出血水,这才捞出来放锅里,再倒入凉水水。请老娘负责生火,借着烧水的时间,又去后院菜窖里拿了两根白萝卜,洗净剁成大块备用。水开后捞去血沫,再放生姜和一堆香料,盖上锅盖等吧。 这时候老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儿啊,白胡子老爷爷没告诉你炖肉要放盐的吗?” “娘,炖肉要后放盐的,这样炖的快,还好吃。” 老娘撇撇嘴,脑子里酝酿着儿子做饭失败后,如何教育他。长能耐了,居然敢说自己会做饭!当年老娘也是琢磨了很长时间的好吧! 娘俩都默契的没提起钢弩的事,知道那玩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 等过了一个时辰,此时不止厨房了,连院子里都飘着肉香。老娘更是不停地咽着口水,此时老爹也恰巧回家,闻到炖肉的香味,来到厨房门口就说道:“孩儿他娘,你可以啊,终于会炖肉了。” 老娘送上白眼一枚,什么叫终于啊,以前炖的肉也没见你们爷俩剩下啊。 吃晚饭的过程,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左手一个蒸饼,右手一块羊排,偶尔再喝口羊汤,吃块萝卜,三口人忙的不亦乐乎。 “孩儿他娘,以后让小义做饭吧,你就负责洗衣缝补。”老爹此时吃的有点忘我。 老娘不乐意了,把蒸饼往桌子上一拍:“嘿!张培德!你几个意思,不就一顿羊排吗?至于吗?” “呵呵,忘乎所以了,来,娘子吃肉。”看老娘有开干的架势,老爹忙给对方夹了一块羊排算是赔礼。 “啪,啪啪”此时院门被人敲响。 一家三口,立即警觉起来,按照现在的风俗,一般来说天黑以后是不串门的。 “谁啊?”老爹问了一句,同时给了老娘一个眼神,老娘会意,从卧室里拿出一把匕首藏在身后。 “叨扰贵邻了,俺是隔壁刚搬来的,给您家送些小吃食。”随着院门打开,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消瘦的中年人,穿着倒是贵气,一身锦缎的圆领员外袍。说话虽然客气,但是消瘦的脸颊和突起颧骨搭配在一起,却是一副刻薄相。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厮。 “原来是新邻居啊,请进请进。”张培德听说是新邻居,连忙把客人请到屋里。 此时的男女礼法还没有明清那么严苛,家里女眷还是可以见客的。当然,待嫁闺中的姑娘除外。 这位新邻居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封清平,常年行走在析津府和雄州之间,靠贩卖干货赚到些钱,在隔壁买下一座小院。 封清平进屋后,一双小眼睛就四处打量,除了和张培德聊天,便是打量屋里的格局摆设。 张培德对这个人多了些好奇,按说常年行商的人最在意规矩,去别人家串门,这样打量可是很不礼貌的。而且看这个人的谈吐,也不像商人那么简单。 一旁冷眼旁观的张义,对封清平身上的那股特有的气质,也产生了疑惑好奇。此人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看面相,又可以肯定绝对没见过对方。 简单的攀谈几句,没等张母上茶,封清平留下一篮果干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客人后,三口人重新落座,老爹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老娘因为去厨房沏茶,没有听到丈夫和封清平的谈话,只是在一旁收拾那篮干果。倒是张义开口道:“爹,孩儿觉得不对。” “哦?说说看。”老爹听到孩子这么说,挑了一下眉。 张义把下午和张大哥的谈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加上自己刚才的判断。 “嗯,为父也是这般想的,此人给我的感觉不像个商人。” “那您的意思是?”张义又问道。 “呵呵!等!他要是有目的而来,早晚会露馅。还有,把你写的那些东西,牢记后销毁了吧。万一白天摸进来,也是件麻烦事。”老爹对张义说完,又转头对老娘说:“孩儿他娘,这几天就不要去见那些人了。” 老娘也知道事情轻重,点头答应。 再说封清平家,此时正堂中间,斜坐着一名有些慵懒的男子,此人正是张培德中午才见过的萧思贤。在堂下还跪着一人,正是刚才去串门的封清平。 “可看清楚了?” “回使君的话,布局陈设都看清楚了。” “咱们那位张师爷表现的如何?” “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如果不是使君提前告知,属下完全分辨不出那人是宋人的秘谍头目。” “哈哈!机缘啊,如果不是涿州那边办事还算得力,也不会发现这条大鱼。盯紧他们,我要的可不是这一家三口的命,我要整个析津府所有秘谍的命!” “属下领命!” 第7章 安全屋 翌日一早,张义穿着短衣按照自己制定的锻炼任务出门跑步。路上的行人看他也没觉得奇怪,只以为是谁家的伙计,上工起晚了。可出门以后,就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借着几次拐弯的机会,用余光观察,一名农夫打扮的青年,始终与自己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 张义往左,他也往左。张义停下,对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挑选路边摊上的货物。此时张义基本可以确认,他被人盯上了,也许和昨晚的封清平是一波人。 这时街道已经有不少早起上工的人,张义大喊一声:“敢偷我银钱,找死啊!”说完,就一个箭步钻进旁边的小巷。 后面那个农夫因为事发突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等进入小巷,早已不见张义的人影。 “活该!偷光你才好。”农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而是以为张义追贼跑的太快了。 再说张义在小巷里一通乱钻,直到确认已经甩掉那人。这才环视四周,前方有一座寺,匾额上写着“仙露寺”。门口围着二十几名乞丐,正向寺门里面张望。问了路边一名小乞丐才知道,每天早上,庙里的和尚都会在山门外施粥,听到只是施粥张义就没了兴趣。寺庙周围建了很多茅草房,再用碎木棍围成院墙。这片房屋的地上,到处流淌着污水,旁边的水沟里,还能看见死老鼠和各种垃圾。 看到这个场景张义乐了,这环境太适合搞一处安全屋了。人口密度够大,人员成分够复杂,环境脏乱差,一家三口往里一藏,应该很难被发现。打定主意后一头钻进这片棚户区,仗着嘴甜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一处年久失修的小院。 小院不大只有一间正房,院子西边还有一个茅草棚,应该是当做厨房用的。问了房东一个月只需十文钱,又进屋看了下家具陈设。除了一张椅子缺了条腿,其他家具还算完好,当即就决定租下这个小院。 因为房租实在太便宜了,张义也懒得找中人,直接掏了十文钱,算是当月房租了。拿了小院的钥匙,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赶去,要尽快通知老娘自己被跟踪的事,还有安全屋的事情。 回程的路上,计划该置办的物资。稻米麦子是不要想了,能不起伙最好,又不打算常驻,只是临时隐蔽而已。他想起了后世在陕西吃的白吉馍,据说温度湿度合适的话,能保存一个月以上。虽然新疆馕饼更好,但那玩意需要馕坑太费劲了。 到家后和老娘说了自己被跟踪的事,又提到自己的打算,但并未得到老娘的夸奖,而是被老娘摆弄着脑袋看了半天:“儿啊,娘承认安全屋是个好东西,但你想过没,对方一旦决定抓捕,肯定是重兵先围住小院,其中还不乏众多高手,你打算怎么杀出重围?” “额!......”张义被老娘问住了,复合弩射程远。杀伤力大,但装填太慢了,难以连续射击。还有火药制作的手雷,完全起不到改变战局的作用。这可咋整?难道穿越影响了自己的智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考虑到? 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老娘心里这个乐啊。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就不着急告诉你。 “儿啊,这些都要考虑仔细的,你先琢磨琢磨,娘去做饭了。” 张义坐在桌旁苦思冥想,直到老爹回家了,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等吃完晚饭,张义又对老爹复述了一遍自己对老娘说的话。希望能从老爹那里得到答案。 老爹听完张义的安排,爱怜的看着这个大儿子,伸手摸了摸张义的头顶,良久才说:“我儿大了,你能想到这些,说真的,为父发自内心的高兴。”又转头对媳妇说:“孩儿他娘,以后别打小义了。孩子真的大了,这个儿子没白养,知道为家里操心。” 老娘听到丈夫的话,莫名有些感动,掏出手帕擦擦眼角,嘴里念叨着:“不打了,不打了。我儿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爹拉着张义站起来:“既然孩子大了,就让你见见咱家的保命之道。” 说完便大步走进夫妻俩的卧室,张义和老娘紧跟其后。等老爹掀开床板,露出一个地道口的时候,张义彻底惊讶了,尼玛,地道啊!自己满脑子后世的高科技战术,怎么就忘记了这些最基础但最实用的办法了? 张义脑子一下就活络起来,回想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就是讲地道战的啊,如何隐蔽地道口,如何通过机关更有效的杀死敌人。这不都是办法吗?再说火药,干嘛非要做手雷啊,手雷外面的铁皮,以目前的工艺又不能大批量制作。 “爹,下面通向哪里?”张义回到现实中问道。 “为父带你下去认认路。”老爹说完就点燃一根蜡烛,顺着地道口的梯子爬下去。 张义看了一眼老娘,老娘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你们爷儿俩去吧,我在上面守着。” 张义不再多言,也顺着梯子爬下去。地道至少深三米,下到底部再往里观察,整个地道正好一人高的样子,两侧用碗口粗的原木支撑,可以快速通过。 前面领路的老爹介绍道:“这里是我和你娘花费三年才挖出来的,全长两百步,中间安排了几个岔路口,只要走错里面就是死路且在地上安装了陷阱,哪怕敌人追下来,只要走错路口就能要了那些人的命。记住口诀,见到岔路口,左左右右左右。” 张义一路观察着地道,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年代的秘谍太难了。看地道的规模,他很难想象这夫妻二人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样的信念让他们在敌人腹地坚守了十余年,且初心不变。 也许赵祯和那些大臣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夫妻的存在。甚至他们死后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荣誉,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第8章 试验 地道出口在一座土地庙的佛龛下面,看着斑驳的佛像,和歪倒的供桌及地上散乱的稻草,这座土地庙应该是荒废很久了。好在房顶没有破洞,才保证雨水没有倒灌进地道。 老爹带着张义走出土地庙,告诉他此处的地理位置,这些张义都牢记在心,稍后父子俩又原路返回到张家。 等把床铺恢复如初,三人才又在客厅落座,张义先开口:“爹,娘,我觉得这样等不是办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应该主动出击,如果能一举弄死那个萧思贤,那可是大功一件,也许陛下一高兴,就让咱们回到东京安家呢!” 老爹听到张义的话,不禁面露苦笑,谁不想杀那个人啊,但谈何容易,否则皇城司也不会悬赏黄金和官职了。 倒是老娘好奇问道:“儿子,说说你怎么想的?” “这种大官身边一定防卫严密,如果派人刺杀是万难成功的,孩儿想还是要用火药炸。” “你说的火药真有那么大威力?”老爹被勾起了好奇心。 “明天孩儿就制作火药,您两位等着瞧好吧。娘,明天孩儿把白吉馍的方法告诉您。这玩意据说能长时间保存,就放安全屋里,只需定期更换以防变质。” “这孩子,还给娘安排起差事来了。”老娘爱怜的拍了下张义的脑袋。 次日一早,老爹依然按时上衙,虽知道被人盯上了,但心里丝毫不慌,猜测到对方不会只抓他们三人,一定是放长线钓大鱼。 张义先教会老娘做白吉馍,就去研究火药了。配方简单,关键是提纯工艺,差点把张义累死。 直到下午才做出不到三斤,拿了一点试着点燃,效果还可以。没后世的爆燃那么强烈,但也可以接受。又用蛋清把黑火药调成糊状,再用木棍压制成饼的样子。只需干燥后,再破碎成颗粒就是颗粒黑火药了。 等待药饼干燥的这段时间,跑去看老娘做白吉馍,嚯!老娘太实在了,一口气做了一笸箩。 “娘,做这么多干啥啊,放那边有十几张应急就可以了。” “为娘刚才尝了下,味道不错,寻思着要是夹上炖羊肉一定很好吃,所以多做了些。” 张义傻眼了,这不就是肉夹馍吗?想到肉夹馍又联想起猪肉,这年头的猪都没阉割过,腥臊味实在太重,所以只有赤贫的百姓才会吃猪肉。如果日后回到东京,在城外搞个超级猪舍,再搞阉割的猪肉,嘿嘿!发财大计啊!到时候肉夹馍一次做十个,吃两个扔八个,就是有钱咋地。 晚饭还是那么丰盛,看着手里的肉夹馍,暗叹一声,老兄,久违了。一口肉夹馍一口羊汤,舒坦! 吃完饭借着晚霞那点余晖,张义小心翼翼的把药饼碾成小颗粒,爹妈站在旁边观看。 其实黑火药早在晚唐时期已经出现,由炼丹的道士发明,后传入民间只是配方比例都不对,导致效果并不好,因此也未受到朝廷重视, “就这么个东西?看着不厉害啊。”老爹用三根手指捏起一小撮颗粒。 “爹,这玩意我先给你们展示下,然后再告诉您用法。”张义往瓦片上倒了点火药,用蜡烛点燃。“噗!”火苗刚接触到火药便产生爆燃。 “咳咳咳!太呛了!”距离最近的张义被一口黑烟,呛的一个劲咳嗽。 “这就完了?”老娘发话了,就看冒了一下火光,紧接着就是一股黑烟,她实在没看出这玩意怎么杀人。 “哎!”本来被勾起兴趣的老爹,也失望的叹了口气。 眼看着爹娘二人的反应,张义忙出口解释:“您两位别急啊,只是让你们看点燃的效果,现在给你们做个能杀人的东西。” 说完,张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筒,一头已经用红泥堵死,从另一头填充火药,插入引线后再用红泥堵死。 做完后,看着老爹说:“爹,这东西动静大,咱们最好出去弄。” 老爹看着手指粗的竹筒,实在提不起兴趣,还是老娘不愿意打击儿子的热情,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 “行,为父再陪你胡闹一次。” 半炷香后,张家三口从佛龛下面钻出来。老娘手握匕首,先出去看看左右,没发现有人。 “爹娘,这东西动静大,还是离地道口远点吧,万一响声把巡街的招来怎么办?” 老爹闻言,抬头深呼吸几次,又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 依然是老娘说话了:“走,往东不远就是坟地,现在那里肯定没人,随便你怎么折腾。” 出了小庙又走了一盏茶时间,来到一片坟地。 张义看左右无人,这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点燃竹筒做的鞭炮,就扔了出去。 紧接着“嘭”一声闷响,张义就跑过去捡起被炸烂的竹筒。交给老爹后:“您看看。这只是手指大小。要是咱们弄个大的,胳膊那么粗的,点燃往人群里一扔。嘿嘿!” 老爹看着已经炸的面目全非的竹片,心里盘算着,感觉这事可以试试。不过为了把握大点,打算做个胳膊粗的亲自试验下。 一个小鞭炮并没有引起巡夜士兵的注意。一家三口再次回到家后,张义又讲解了火药的多种用途,比如可以做火枪,甚至火炮。如果做成手雷可以往里添加锋利的铁片,铁钉等东西辅助杀敌,即使炸不死,也不能让对方好受。 听到这些用处,老爹老娘都是愣在当场。还是老娘先反应过来:“小义,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张义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是啊。” 老爹仔细看了看张义,正色道:“小义啊,这世上的人何止千千万,但总结起来世上只有两种人,一是狼,二是被狼吃肉的羊,两国之间亦是如此。为父希望你做那头吃羊的狼,至少你能活着。但不能因此迷失了心智,沦为只会吃羊的行尸走肉,还要心存一丝善念,对亲人,对朋友,对我大宋百姓。为父说这些大道理,你能明白吗?” 张义站起身,深深一揖:“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第9章 有老鼠 老娘觉得气氛太严肃了:“教孩子那些作甚,还小呢。以后慢慢教呗。” 老爹无奈的摇头道:“不小了啊,你听听他刚才讲了些什么啊,哪怕是通晓战阵的好手,恐怕也需要长期的亲淫其中才能有所得。这哪里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能想到的,为夫怕孩儿沉迷于这些阴毒的手段,而心智受损。” “其实,其实,其实孩儿还有一个没说。”张义可不在乎心智的问题,自己的心智早已成熟,为了能让父母躲避目前的不利处境也只能豁出去了。 “说说看。”老爹说。 “准备一个水缸,里面填满火药和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一旦被包围,便点燃引线,咱们迅速撤进地道,只要计算好引线长度,就能控制爆炸的时间。这样就不怕跑不掉了。”张义说完便睁着大眼睛看着老爹,生怕老爹又说什么心智,善念之类的话。 “你就没想过他们会趁着咱们外出的时候抓捕吗?”老爹也是来了谈兴。 “这个孩儿想过,如果只是一个人,也许对方会。咱家三口人呢,最稳妥的法子,当然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张义笃定的说,在前世张义也是组织过一些行动的,经验比较丰富。 “孩儿聪慧啊!为父甚慰!哈哈哈!”老爹捋着三缕短须道。 老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叮嘱道:“小义啊,记住了,日后和人接触记得藏拙,切不可把自己聪慧的一面展示与人。娘说的,你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孩儿晓得,那样别人就会提防孩儿,更不要说交到朋友了。” “好,不早了,洗洗睡吧。记得明天给为父做一个胳膊粗的。” 第二日,张义先在腰上绑了一圈白吉馍,又装作晨跑的样子出了门。依然是那个农夫,依然是老套路,只不过为了摆脱跟踪,张义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安全屋在东边,他出门先向西走。走甩掉了农夫,才钻街走巷的从安全屋后院翻进去。这里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按照前世的条例,每个人配备一座安全屋更加妥当,只是条件有限。再说张义也不愿意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喊的年代,与父母分开,那样反而会造成很多不便。 至于那几个叔叔他都有些信不过,所以叮嘱爹娘不要把这里告诉他们,但是恢复联系后可以让他们自己去找安全屋,也算对那些人有个交代了。 把白吉馍藏好后,又在院子里进行了一些布置,多撒一些树叶和稻草,把花盆放倒,营造出一种早已无人居住的假象。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搜查。 且说住在张家隔壁的封清平,这几日为了执行萧大人的命令,也是挖空了心思。 先抽调出几名好手,分别盯住张家三人。又在院墙上凿了几个小洞,打算更直接的监视张家人的一举一动,还做出多份预案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但是连续几天,除了跟踪张义的农夫失手以外,张家夫妻二人并没表现出丝毫的异常。这可急坏了封大人,思来想去不能总这样守株待兔,那样太被动了。于是和手下商量,打算夜里造出点动静,以起到打草惊蛇的目的。 一旦对方和同伙联络,就能马上收网,封大人对自己手下的行刑手段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只要撬开对方的嘴,那样全城的宋国秘谍就可以一网打尽。 当夜,派出得力干将翻过院墙来到张家后院,先是潜到张义卧室的窗外,侧耳倾听没发现任何动静。用手指沾了些口水,戳破窗纸看见张义正四仰八叉睡的正香。 又沿着后院来到张家夫妻的窗外,同样戳破窗纸,正巧看到张师爷翻身,秘谍怕行藏暴露赶紧一个矮身,又细听屋内有轻轻的鼾声,并没其他动静,这才放心离开。 秘谍不知道的是,从他翻墙入院那一刻,张家三人就已经知道有贼人进院了。张家夫妻是因为功夫在身,听觉极其敏锐,再加上这些日子一直保持警惕。 而张义就得益于前世的经历了,在敌人内部执行任务时,无时无刻都提高警惕,哪怕睡着了也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此时张义还保持着睡觉的姿势,但在被窝下的手里却握着一把锋利的柴刀。看着人影又向院墙处走去,这才放下心,看来只是探查消息的,并没有不利举动。 可是看着窗纸上被戳破的洞,张义又开始思索起来,这是几个意思?就不怕第二天被主人发现吗?还是说觉得张家已经是待宰羔羊可以不在乎这些细节了?不对!羊肉只要没吞到肚子里,这肉就不算自己的。这才应该是秘谍的思路。尼玛!不会等的不耐烦了吧?玩打草惊蛇那一套?真要是那样,乐子可大了。 张义思来想去觉得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更大,打算等明天和爹娘商量下就知道了,放下杂念先睡觉要紧。 第二天,张义走出卧室,看爹娘已经在吃早点。刚落座就微笑着对老爹说:“昨晚有耗子,您那边有吗?” “怎么发现的?”老爹喝了口粥,很随意的问道。 “窗纸破了一个洞。是由外向内戳破的。”张义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是早起发现的,还是昨夜闹耗子的时候?”老爹又问。 “昨夜耗子进后院的时候就发现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老爹认真打量了一下他:“哎,我儿有潜质啊,但这些心思记得藏起来,别走我和你娘的老路。很累,很苦,也很危险。” 张义赶紧起身受教。 “你说的胳膊粗的东西大概需要几天造好?” “东西不难做,就是材料不好带回来,孩儿出门总被人盯着。” “简单,告诉你娘需要什么东西,她会想办法的。记住!要快!既然人家都进院了,就说明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老爹说完,又把坐在一旁吃饭的老娘,拉进里屋随手关闭房门,似乎有其他话要交代。稍后便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只是关着房门,听不清楚具体说的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老爹老娘才从里屋出来,看脸色都不太好,明显谈的结果双方都不太满意。但张义也没敢多问,自己做儿子的不好参与太多。 第10章 艰难选择 等老爹出门后,把需要的材料告诉老娘,东西不复杂,药铺就能买到,但是需要的量太大了。按照张义的意思,每样至少需要五十斤。还不包括那些铁料,这也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绝,不留丝毫余地。 老娘听到这么大的量,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收拾妥当,挎着买菜的篮子就出门了。 既然老娘都出门了,张义就要留在家里,怕又有贼摸进来。张义自己的东西倒是没有怕偷的,他所有的秘密都在脑子里。但是老爹老娘那边就不好说了,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呢,不敢大意啊。 虽然不用出门,张义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完成,首先考虑的是手雷的点火装置。以目前的条件,如果在引线附近安装一套点火装置,那样火器就能实现多样化了。 说做就做!先找出纸笔,按照思路一点点画出来,再从厨房的灶台上找到火石,但几次试验效果不太理想,点火成功率不太高,擦十次也只能成功五六次,还需要很大的力气。后世用的打火石的成分是铈和镧,现有条件下完全不用想。只能用笨方法了,多放几块火石同时打火,只要有一块擦出火星,就能引燃引线。 还有随身的武器,未来对付的不仅是秘谍,更有可能是官兵,如果只是一把匕首,和一支弩完全无法应对战斗。可惜没有能工巧匠啊,不然火铳也是可以考虑的,填满铁砂一打就是一片。 算了,胡思乱想啥呢。这是敌后好不,就算有一把ak再配一箱弹夹也有打完的时候。还是要琢磨如何隐藏自己,才是正路。至于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等回到大宋再说吧。 正胡思乱想呢,虚掩的院门被老娘打开了。张义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隔壁可住着监视自己的人,有些话不敢在院子里说。只是接过老娘挎着的菜篮,假意翻找问给他带什么好吃的了。 等进屋后,老娘才小声说:“妥当了,傍晚送来。” 老娘的话,把张义吓一跳:“不是吧!娘啊,您应该知道附近什么环境,怎么还敢让人家明目张胆的送东西过来。再说那些又不是常用之物,被发现可是要起疑的啊。” 老娘挑挑眉:“那又如何?” “啊?娘,您这个样子,孩儿没整明白啥意思。” “哈哈,以后你就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做饭吧,买了两斤肉,娘就等着吃了啊。” “哦。”张义看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放弃了,反正老娘也是老行家了,不会做出鲁莽的事。 一直等到老爹回家,也没见有人来送货。张义难免有些好奇,对方会以什么方式送过来,还保证不会暴露? 三人正吃饭间,就听门外有人敲门:“张师爷在家吗?” 张义看了一眼老娘,想确认是不是送货的到了? 老娘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老爹则去开门。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张义前几天刚见到的李铁匠和三个伙计,身后还有一辆牛车。 李铁匠看张父开门,连忙作揖道:“小的城东铁匠铺李季,见过张师爷。” 老爹摆出高傲的姿态,没有回礼连点头都没有:“哦!是李季啊!来我家作甚?” “小的不敢隐瞒,小的是受人所托,为了一桩案子而来。”李季说话间还带着些献媚,十足求人办事的姿态。 “行,那进来说话吧。”老爹说话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老爹这才把李季让进来,又看几个伙计前后抬了三大箱东西进屋。伙计放下箱子就出了院子,而李季则是被引到正堂的茶几旁坐下。 老爹给老娘使了一个眼色,老娘会意,便去厨房烧水,实际监视周围动向。 张义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大宋两个秘谍接头,很是好奇,就站在旁边观看。 明面上老爹和李季只是在聊衙门的事情,手上却没闲着,拿着手指沾了旁边的茶水,在桌子上写字交流。 这一招张义在前世几乎用不到这种方法,哎,高科技毁人啊。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就能趁人不备把消息发出去,需要接头的情况极少。当初学校虽然也学过这种一心二用,但远不如面前这两位资深人士用的熟练。 或许是两人聊的话题刺激到了李季,不禁表情有些哀伤,写字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不时还带着期盼看着张父。 而张父从始至终保持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盏茶的功夫后,两人似乎谈妥了。李季先起身深深一揖,小声说:“大哥,珍重!” 老爹也一改风轻云淡的样子,流露出了一丝不舍,看着多年的老部下,双手扶起对方,轻声的说:“彼此珍重。” 李季再不多讲,轻轻向张义点了下头,便大步出屋,尽管老娘就站在院内,他却似乎没看见一样,推开院门带着几个伙计赶着牛车离开。 老娘关上院门,这才进屋问老爹:“怎么说?” 老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终于让我说服了。” 老娘又追问:“其他人呢?” “让老李去通知了,一并带走。” 老娘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丈夫,再次追问:“你知道的,我问的是什么。” 老爹面露愧疚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坐下,低头喝着早已冷却的茶水,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老娘从丈夫的表现,猜到了答案。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道:“为什么啊?留下我赔你还不够吗?小义还是个孩子啊!你看看他!才十三岁的孩子!我!和!你!亲生的!” 老爹猛抬头,迎着妻子的目光,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吼道:“你应该知道的,小义已经被辽人盯上了,一旦发现小义可能外逃会发生什么?这一路向南有多少关卡?你可知道?这一路又有多少巡逻的官兵?你可知道?只需一次!只需被发现一次,他们二十几口人就都完了!我知道你担心孩子!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少一分一毫!但我不能拿其他二十多人的性命去赌!我们输不起!刘思雨!你明不明白!”说到最后老爹也不禁哽咽起来。 “呜呜呜!”老娘手紧紧的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转头跑进卧室。 第11章 皇城司 张义这时候也听明白了,老爹为了掩护其他队员撤离,选择一家三口继续留在城里,以牵制敌人的注意力。 老爹站起身双手搭在张义的肩膀上,看着这个长得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轻声说:“怕吗?” 对于老爹的选择,张义一点儿没觉得突兀,换成自己站在老爹的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坚定的回答道:“不怕!我相信咱们一家人都能活。” 老爹似乎对孩子的回答很满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恨爹爹吗?” 张义摇摇头:“爹,您做的没错,必须保全绝大多数的人。” 老爹听到这话,更加欣慰了,用手掌重重的拍了下张义的肩膀:“好样的。”说完又扭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去吧,劝劝你娘亲,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此时老娘已从里屋走出来,显然平复了情绪,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改变不了夫君的决定,重要的是怎么死中求活! 老爹做了分工,张义和老爹在小卧室里做火药,用黑布把窗户遮住,而老娘拿着一把匕首坐在漆黑的客厅中负责警戒。 当初写材料单的时候,张义也是发狠了,那些东西足足可以配制出一百余斤火药。真正配置起来,让他苦不堪言,看着堆积如山的各种原料,和简陋的工具,感觉自己要疯了。 老爹则没那么多杂念,只是按照张义教的方法闷头干活。由于配置的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这个时代照明的又是明火。张义当下决定,今晚只做粗加工,把所有材料碾成粉末。至于提纯和混料的工作,留着明天白天再进行。等把所有材料都碾成粉末,已经接近四更。 张义早已累的双手发抖,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要说身体素质还是老爹厉害,结果工作后,还有闲心喝了几杯茶解乏。 喝完茶,老爹伸了一个懒腰,又环视了一下儿子这间卧室,不仅地上堆满了材料,连床上都是:“小义,今天去爹娘那屋挤挤吧。”说完,抱着儿子盖的被子就去了自己卧室。 三口人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已经很累了,可能是第一次和爹娘睡一起,还有点小兴奋,这是前世的他完全没有过的经历:“爹,能给孩儿讲讲皇城司的事吗?” “啪!”本已经困倦的老娘,听到儿子问的话,反手就给儿子脑门一巴掌。“不许你有进皇城司的念想。” “娘,孩儿只是好奇嘛。”张义委屈的摸摸被打疼的额头。 “孩儿他娘,儿子好奇而已,说说也无妨的。”又是老爹解围。 “哼,你就教吧,以后小义要是吵闹着加入皇城司,我跟你没完。”老娘赌气的翻身过去,只留给爷儿俩一个后背。 老爹一声轻笑:“不理你娘,既然你想知道,为父就给你讲讲。皇城司最早是太祖创建的,组建初期权利极大,负责宫内护卫,监察文武百官和吏民。听老人说,那时候的皇城司对五品以下人等,有先斩后奏之权。可以想象那是何等的威风。后来太宗登基,又多了刺探敌国情报的职责。也就是为父和你娘现在做的事情。再后来到了当今陛下,他仁爱包容,善待大臣,就收回了皇城司先斩后奏之权,反而对敌国情报颇为看重。” “那爹爹您是什么几品啊?”张义又发问。 “哈,为父给你说说啊,你自己算算是几品。皇城司上下人等,只对陛下一人负责。设皇城司使一名,统管全局,我们称为司使大人。下面又有副使三人,一管宫卫,一管监察,一管监督内部。再往下有都都知,都知,副都知,押班,其中又分内侍和探查两批人,你爹我就是探查的都知,负责探查情报,探查还分国内和和国外,总之我朝的官职没几个人说得清楚。内侍那边你听名字就知道啦,除非是太监公公,如果只是普通人,那就是宫中护卫的角色。别看一个个看着风光,其实我们背地里,都叫他们看门狗。哈哈哈!当然喽,他们也叫我们查子。” “爹,那您有五品吗?” “哪有那么高哦,外派的都知不值钱的,只负责某一地的情报收集,手下统领不过几十人。官职也只是听着威风而已。”老爹谈起自己的官职,也不禁有些唏嘘。 “那爹爹,您官职的全名叫啥?” “这就长了,大宋皇城司探查省派辽国南京析津府都知。记得住吗?” “这也太长了。” “哈哈。等以后回了咱大宋,也让你看看爹爹的威风。”老爹不禁逗起了孩子。 老娘本来不想搭理这爷儿俩,但一直竖着耳朵听呢。听夫君越说越不像话,喊了一声:“睡不睡?明天还一堆活呢。” 父子俩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张家三口这边进入梦乡了,可隔壁的封清平却没这么幸福。正伏案整理着最近几天的跟踪记录,又和属下商讨今日来的李铁匠是否可疑。 “大人,属下调查清楚了,李季,现年三十有二,十年前从家乡逃难来到南京,先在货栈做力巴,后入城东王家铁匠铺学徒,五年前升大匠,三年前铁匠铺老东家病故,王家后人不愿以打铁为生,便把铺子卖给了李季,也就有了现在的李家铁匠铺。手下还有伙计三人,此人脾气豪爽,好交一些江湖上的朋友,目前未曾发现可疑之处。” 封清平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另一个手轻声敲打着案几,沉思道:“这个李季来的太过巧合了,这边才弄出点动静,他就来送礼?” “大人,属下倒认为实属巧合,您想啊,他的那些江湖朋友里面,难免有犯事被抓的,上下打点也是难免。其次,如果对方是秘谍,绝没有大张旗鼓来接头的道理啊。” 封清平听属下分析的也是在理:“嗯,你说的也对,还是要盯紧这边,至于李季那边你再派人探查下,要做到事无巨细。” 可惜这番对话张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一定给老娘点一百个赞。反其道而行之,这需要怎样细腻的心思啊。 第12章 起疑 天光大亮,张义才忍着手臂的酸痛起床。今日老爹推脱身体不适,已遣人禀告县尊,在家休息两日。 吃过早饭后,父子二人又开始忙乎起来。今天事情就省力许多,提纯再配料和填药,期间张义还把注意事项一一说明,特别是火药制作过程中不能用铁器。老爹也牢记在心,他心中有更大的计划,一旦火药的法子试验成功。打算给陛下上个秘折,也许能给孩子讨个好前程,也未可知。 老娘则在一旁摆弄钢弩:“小义,弩上面的两个轮子是不是做坏了?怎么不圆啊?”老娘指着偏心轮。 张义又讲了复合弩的使用方法,只可惜时间紧急,工艺又复杂,李季只来得及做一把弩,弩箭倒有二十支。老娘听的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试射一下。 由于火药太多了,除了填满一个水缸以外,又找了两个木桶填充火药,这些东西都添加了薄铁片和铁钉。剩下的火药被张义一股脑做了三只胳膊粗的大鞭炮,只不过没用竹筒,而是卷了纸筒制作,里面还加了一些铁砂。引线统一留足一盏茶的时间,应该够他们从地道跑出去。 看着自己这些成果,又开始担心存放的问题,这些个东西,没有一个是善类。真要一不小心炸了,呵呵!那场面......不要说三口人了,就是整座房子都要夷为平地。 和爹娘商量后,先放在厅堂角落,用粗布掩盖,平时小心些也该无事。 再说城东李家铁匠铺,李季端坐在厢房中间,正听着下面三个伙计的禀报。昨晚得到撤退命令后,丝毫不敢耽搁,把命令传给老韩,此人对外的身份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行事更加方便。中午接到回信,已把撤退的消息告知所有人,明日一早轻装简行在南城开阳门外五里坡小树林会合。 等禀告完差事,有个伙计抱拳道:“大人,就这么走了,实在太憋屈了。您看能否向上官求个情,让咱们留下?”其余二人也随声附和。 李季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但上官下了死命令,当即瞪眼呵斥:“上官的命令,岂容尔等置喙?” 另一个伙计眼珠一转:“大人,咱们既然都要走了,不如闹出点动静来,也算给辽狗留下点念想。” 李季好奇的问:“哦?说说看,你要留怎样的念想。” “嘿嘿!大人,小的曾听说书先生讲过,计毒莫过绝粮,计恶莫过放火啊。” 李季追问道:“且细细道来,如若能成,本官给你记一功。” “大人,城西永平坊的官仓存着二十万石粮食呢,听说大半是作为军粮使用,就等有朝一日和我大宋开战,充作军需。这要是被咱们一把火烧了!嘿嘿。”伙计越说越兴奋,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李季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属下一眼,之前张都知是有过这个计划,并且和他商量过具体行动计划。 之后还向皇城司传递过消息,希望得到一些资金和人员上的支持。 可时至今日都没有得到回复,这中间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不予批准。 今天属下也提出了烧粮仓的行动,心思又活络起来。此时正值正月,一直要到六月下旬才有新粮入仓,假如事成简直是奇功一件。 可一边是皇城司没有回复,他们无权私自行动。一边又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左右拿不定主意。李季打算禀报都知大人,让上官去决定是否行动。 自己已经现身过了,再去那里难免引人生疑。当下打定主意让老韩以货郎的身份,和那边联系。 李季这边打着粮仓的主意,张义那边正被老爹用戒尺打手板,无他,老爹一时兴起要考校他的学问。 “乃命羲和,下一句?” “额......” “打!” “人有所操,和解?” “额......” “打!” 连续几个问题,张义都答不上来,自己都觉得耻辱,伸出的手干脆不收回来了,您老随便吧。头低的快埋进裤裆里了。 老爹这边气的手抖,眼看就要脑梗。老娘站在旁边开始也跟着生气,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脸色逐渐变的有些怪异。 见夫君又要打,忙出言制止,轻声道:“小义,到娘这里来。” 张义心里这个乐啊,活菩萨!您老人家终于发话了,再这么考校下去,我都快厌世。天地良心,穿越的时候,除了继承这副糟糠身体,那哥们儿只是留下了一点点记忆啊。 赶紧走到活菩萨面前,打算撒个娇逃避老爹的毒打。谁知刚过去,老娘快如闪电的抓住张义左臂,转身就是一个背摔。 没等张义反抗,老娘扭转身体让张义翻身趴在地上,左膝顶住张义后腰,反剪他的双手。确认张义没有反抗能力后,这才抬头对着早已愣在当场的老爹说:“夫君,扒了他的裤子!” 老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张义吃疼想拧头向老娘求饶,至于吗?不就是不会背文章吗?至于玩这么大吗? 可是没等说话,老娘腾出另一只手就抽在张义的脸颊上。疼!说实话,这一巴掌打的半边脸都木了,可见老娘用了多大力气。 老爹终于醒悟过来:“别,他娘,孩儿不会背文章,何至于此啊。”说着就要扶媳妇起来。 “别废话,快点,扒了他的裤子!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今天老娘倒要看个仔细。” 老爹没听懂媳妇的话,但这么多年的信任还是有的,相信媳妇有自己的道理。 “爹!救命啊。”张义还没放弃反抗,两世为人加一起有四十多岁了,从没这么惨过,扒裤子?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老爹绝对是行动派,连张义的裤带都不解,生拉硬拽把外裤一扒到底,连里面的亵裤都没落下。 老娘扭头在张义的屁股上看了下,三颗朱砂痣!当下就愣在当场。没错啊!是我儿。可那些最浅显的学问怎么就忘个干净?解释不通啊。还有前几日,儿子写的那些配方图纸,字如同狗啃一般难看。再结合张义这些天的表现,怎么也想不通。 老爹似乎明白了老娘的意思,也仔细看了下,三颗痣!确认是自己孩子。赶快从后面推了下媳妇,还不快起来,傻愣着干嘛呢。 老娘这才反应过来,赶快跳到一旁,又抓着张义的胳膊让他起身。现在轮到张义傻眼了,这也太暴力了,这个年代的家长都这样教育孩子的?背不下文章,就扒裤子? 等张义站起来,感觉下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连耳根子都红了,赶紧提上裤子。 老娘等儿子收拾利落,这才拉着他坐下,上下打量良久,双眼盯着张义问:“咱家去年死的那条狗,叫什么名字?” 直到此时,张义终于明白老娘那些反常举动的含义了。这是暴露了啊!玩的有点大啊!但张义是谁,也是长期执行特殊任务的,能被这点事儿难倒吗? 第13章 巧舌如簧 当下打定主意,心一横!“噗通”就跪在了老娘面前。 “娘!爹!孩儿不该欺瞒二老,还请责罚!”张义语带哽咽的低头认错。 老娘和老爹没想到儿子会有此般作态,对视一眼,也没伸手搀扶,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问道:“只要你说实话,不管犯了什么错,哪怕把天捅了个窟窿,为娘也给你补上。” 张义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才直起身来,迎着老娘的目光:“娘,孩儿自从上次坠河被救起后,过去的记忆十不存一,诗词文章更是忘了个干净。孩儿怕您和爹爹因此担心,就没告知,还请娘亲责罚!”说完再次叩头。 老娘一听孩儿失忆了,面色才缓和过来。这就说的通了嘛,高烧三天差点丢了性命,烧坏了脑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老爹老娘相视一笑,显然都接受了这个解释。 “小义,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本来就弱。是娘错怪你了,别记恨娘。”老娘伸手就把孩子抱在怀里,老爹也安慰道:“诗词文章那些忘了也就忘了,只要我儿身体康健,其他都不重要。” 张义的表演如果到此结束,那就太小看他了,挣脱出老娘的怀抱,侧身站直,双手背后,脑袋斜上45度盯着房梁,做名士状:“爹!娘!今后孩儿一定加倍用功,把那些丢掉的学问补回来,不仅补回来,日后回到大宋,还要给你们考个状元回来。” 老娘一听孩子有此志向,感动的又把孩子抱在怀里:“真是为娘的好儿子!” 老爹面露慈祥,轻抚胡须点着头,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直到此时张义才确信自己过关了。不能再演了,过犹不及啊。忙打岔道:“娘,孩儿晚上想吃炖鸡。” “好!好!娘这就给你做去。”老娘这才松开张义,去院子里抓鸡。 老爹也随老娘出去,说是帮忙打下手。 张义看着老爹老娘离去的背影,伸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老爹老娘是真的爱自己,内心充满愧疚,只有加倍孝敬二老作为报答,这才是人子之道。 就在此时街上由远至近传来吆喝声,“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卖。”还配合着拨浪鼓的击打声。 张义听到这个声音,感觉很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等声音临近院门,再次响起:“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卖。” 本在院子里杀鸡的老娘,侧头看着院门,又和旁边的老爹对视一眼,皱了皱眉。这声音他二人太熟悉,是货郎老韩。明天就该随其他人撤出城外的,怎么会来到这里?老韩向来沉稳,没有紧要大事绝不会干出这么没分寸的事。 老娘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便打开了院门:“卖货的!” 老韩本已经走出了几步,正不知该如何联系院内主人呢。没想到这就出来了,当下心中一喜,转身道:“大嫂,可是叫小的。” “你不是卖货的吗?不叫你叫谁。” 老韩快走几步来到院门前,“敢问大嫂要买什么?小的这里可是应有尽有,就连大理的刺绣,西域的香粉,南边的茶叶都......” 老娘见老韩说个没完,出言道:“那些用不上,只买些针线。” “有!有!小的给您找。”说着老韩就把肩上挑的小货柜放在地上,拉开抽屉翻找。 老娘看见来开的抽屉,像是发现了宝藏般,睁大眼睛:“这么多种货呢!进院子里来,都拿出来让我看看。” 老韩脸上泛起难色:“大嫂,男女授受不亲,您说想要什么,小的在这里给您找,您看行吗?” “呸,看你这尖嘴猴腮的就不像只好鸟,胡说八道什么呢?家里有男人在家。”老娘一脸的嫌弃。 老韩也配合的轻轻在脸上拍了一下:“哎呦,您瞧小的这张破嘴,大嫂别往心里去。”说着手脚麻利的把柜子重新挑上肩。 老娘则在前面引路,径直进了正堂,老韩也紧随其后,经过老爹身边,还点了一下头。老爹只是瞥了一眼老韩,继续收拾手里的鸡。 张义等老韩进屋,这才看清楚,怪不得听声音耳熟的呢,自己同志啊。老韩怕张义这孩子透露自己身份,放下柜子后先发话了:“这是家里公子吧,真是一副好相貌。小的向公子行礼了。”说完抱了抱拳。 等几人都坐下,老娘才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哎呦,小的也不想来啊,这不是有变数了吗?”老韩就把李季交代的话如实说出来。 张义并不知道老爹曾经和李季定下烧粮仓的计划,只是听到老韩这么一说,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哪个猪脑子想出来的馊主意。粮仓要是能烧,不早就烧了吗?还能等到现在?那尼玛可是军事重地啊,警备力量丝毫不会弱于皇宫。想出这个计划的人,脑子让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 老娘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可现在萧思贤来析津府的目的不明,况且皇城司没有答复,计划自然要搁置的。只不过自家夫君才是这里的统领,却不便表态。 老娘大声对院子里喊:“夫君,你过来给妾身端详端详,看这个珠花配我吗?” 老爹听到喊他,就知道媳妇遇到拿不准的事了。便洗了手,转身进屋还大声说:“你这败家婆娘,整天就知道买这些没用之物。” 等老爹坐下,老韩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便等着大人的吩咐。 老爹听完只是轻笑两下,转头考校张义道:“事情你也听了,说说你的看法。” 张义实在憋不住了,这馊主意真要干下去,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当下也没客气,把心里想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丝毫没给老韩留半分脸面。 老韩被张义这番话,损的脸上挂不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暗骂李季你个畜生,自己躲在家里不出来,让老子来挨骂?你是人吗? 张义只为说的痛快,却没注意老爹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大有随时动手的架势。 第14章 抓捕 老娘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老爹的脸色,这才出来打圆场:“老韩,孩子脾气直,别往心里去。” 老爹喝了口茶水,强压怒气装作很随意的说:“你回去告诉李季,事不可为。让他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立功的机会多了,但首先要活着!”说完不再搭理老韩,起身去院里继续收拾死鸡。 老韩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挑上柜子被张义送出院外。 一家三口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不知道因为韩李二人一个冒失的举动,给所有潜伏析津府的秘谍惹来塌天大祸。 从老韩在院外吆喝开始,封清平的手下就盯住了他。张家小院可以说被看守严密,院子周围布置明暗哨足足三十余人。 之所以如此安排,全因早上萧思贤萧大人派贴身小厮来查问这边的情况。 封清平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是心思通透之人。这哪里是查问啊,分明是上官对他失去了耐心。这么多天的监视毫无寸进,也让封清平这个具体负责人内心焦急。 看到货郎走出小院,立即决定抓捕。只要和张家接触过的人都抓!管他是不是呢,哪个大牢里没有冤死的鬼啊。抓错了算他点儿背,抓对了也能找到突破口。于是交代下去,等货郎走远后,立即抓捕拷问,只要口供,伤残勿论。老韩虽然有些功夫,但面对十余人的精壮秘谍,也是力不从心,对方丝毫不给他呼救的机会,踹倒在地,绳索捆个结实,嘴塞破布,套上头套扔在厢车里带进大牢。 再说李季这边,算计着时辰,老韩应该和大人联系上了,这边也不能傻等,需要早做准备,尤其是引火的火油是少不了的。至于猛火油就别想了,那玩意自古就是军需品。不是随便能弄到的。让三个伙计带足银两,分头去采购。 可直到三个伙计都采购回来了,也没等到老韩的到来。李季就感觉这里怕是有事儿,不敢再等了。嘱咐三个手下看家,他打算到张家外围去看看,万一能找到老韩最好。如果没找到老韩,这边也就不安全了,需要马上通知其他人撤离原藏身地。 等李季一路寻到张家的巷口,都没发现老韩的人影。就知道老韩怕是栽了,皇城司纪律极其严苛的,身为这里的老人,老韩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当下不做他想,扭头就奔铁匠铺赶去。 这不能怪老韩身手不好,也不能怪李季脑子不够清楚,只能说皇城司的培训及条例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后世那位大人物在特殊时期就规定所有情报员必须单线联系,人员之间决不许有交叉。详细的成员名单只有一二把手和总部知晓,就是说每一位成员只知道自己的上下线是谁,对于其他组员一无所知。这无形中对整个情报网是一种保护。非常可惜一千多年前的今天,这些情报人员并没有这个防范意识。 李季以为只是在巷口看了一眼,并没有惊动辽人,可偏巧今天封清平发疯了,周围撒出几十名好手。李季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们的眼睛。消息报到封清平那里,封大人都没多想,抓一个货郎是抓,既然铁匠来了,也别放过。另交代手下兵分两路,一路搜查铁匠铺,二路查明货郎身份,如有家人一并抓了。 这一切张家的人一无所知,按照计划,现在只需静待所有人员安全撤离,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道跑出包围圈,再赶去密室隐藏即可。至于日后如何恢复析津府情报系统,也有了初步想法。张父的身份是藏不住了,秘谍都贴身监视了。只是张父有一点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这些年也算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按目前知道的消息分析,萧思贤白天到的析津府,老憨当晚来接头,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自己那些手下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有可能。大同那边的人与自己并无来往,排除所有的可能,也只剩国内皇城司那些人了。苦思冥想都不得要领,干脆先放放,等过几天隐蔽起来,有大把的时间思考这些。 入夜,析津府城东的一处大院,此时灯火通明,一共五进的院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是明面上的护卫就不少于百人。这里就是析津府的情报衙门,由北枢密院直接管理。在二进的马厩旁,由一处石头砌成的楼梯直通下面的地牢。此时地牢深处,距离不远的几个审讯室,分别审问着几个犯人。如果张义见到就能认出来,正是老韩和李季还有他的三个伙计。每个人都已遍体鳞伤,显然接受了酷刑,但他们紧咬牙关不愿吐出半个字。 负责审讯老韩的是一名黑衣人:“姓韩的,明白告诉你,你的同伙李季和三个伙计,连带你的妻女都被我们抓来了,你招不招都一样。不过爷爷心善,不忍看你受苦,只要交出其他同伙,爷爷可以向上官求情,给你留条全尸,还能放了你的妻女。” 老韩对黑衣人的话置若罔闻,如果不是看他还在起伏的胸膛,会误以为已经死了。 旁边一个同伴对黑衣人说:“头儿,这都几个时辰了,上绝招吧,这么耗下去上官怪罪下来,咱们可吃罪不起。” 黑衣人也是心中焦急,万一让犯人的同伙借机跑了,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冲地上吐了口痰:“啐,妈的,把他妻女带过来。” 盏茶时间,审讯室进来双手带着铁链的两女,年岁大些的是老韩的妻子,年岁小只有十岁的样子,头上还梳着双丫髻,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小姑娘看见绑在行刑架上的人,就要挣脱后面两名看守,可膀大腰圆的看守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挣脱的,只得大喊一声:“爹爹!”身后的妇女待看清受刑的人,也是激动大喊:“当家的!” 听到呼喊,绑在架子上的老韩,才艰难的抬起头,虚弱的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些什么。 “姓韩的,你应该能猜到下面爷爷们要干什么?老实的你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不老实......嘿嘿。”黑衣人给了旁边大胡子看守一个眼神。 那看守手摸着下巴,一脸淫笑的走向小姑娘:“这么嫩的,大爷我可有日子没享受过了。” 第15章 被围 旁边的妇人拼命的挣脱身后看守,想护在女儿身前,可一切都是徒劳,身后看守的两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妇女胳膊,不让她挪动半分。 少女摇着头想向后躲避,可是刚后退半步就撞在身后看守的身上。 大胡子几步走到少女身前,并没着急动手,而是像欣赏艺术品一样,上下打量着少女。“嘿嘿,小妞,让大爷心疼心疼你。”说完,突然出手拉住少女的衣袖,只听“刺啦”一声。衣袖就被撕了下来,露出里面如莲藕般雪白的胳膊。 “住手!你这畜生!”妇人不能动弹,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喊企图制止大胡子。 大胡子并没有停下动作,而且显得更加兴奋,又是“刺啦”一声,撕下少女另一条袖子。 黑衣人自始至终都用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架子上的老韩。而老韩亲眼目睹女儿受辱,急的浑身打颤,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招!放开她!我全招!” 半个时辰后,大院正堂。黑衣人已经恭敬的跪在堂下,双手还捧着刚刚记录的口供。 萧思贤歪坐在主位上,有些慵懒的看着堂下的黑衣人:“都招了?” “回大人的话,反复问了几遍,核对无误全都招了,这些就是供词和人员名单,请大人过目。”黑衣人不敢抬头,只是恭敬的答道。 萧思贤瞥了下旁边伺候的小厮,那人会意,紧走几步接过供词,又转身交给自己主子。 萧思贤接过看了片刻:“我们的张师爷真是威风啊,一共二十九人,算上他家那个小崽子正好三十人。没想到啊!没想到!”说到这时萧思贤突然抬起头阴冷的盯着黑衣人说:“廖家凡!你他娘的该死!枢密院把你派到析津府,是让你来享福的吗?这才几年啊,给我大辽养了三十个探子,你他娘脑子里装的屎吗?” 堂下的廖家凡,听到大人如此说,吓得体如筛糠不敢出言辩解,只是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萧思贤看到廖家凡如此,脸色才缓和道:“看你诚心悔过的份上,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召集手下按名单拿人,胆敢放跑一个,嘿嘿!提头来见!听见了吗???” “谢大人,谢大人,属下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嗯,至于那个张师爷嘛,本官去亲自会一会他!” 张家小院,送走老韩以后,张义想起安全屋几天没去了,要是进了贼那自己存的物资可是全没了,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踏实。 进厨房找到老娘,把自己的想法对其说完,谁知道老娘和旁边烧火的老爹相对一笑。抬手摸摸张义的头发:“那边不用担心的。” “哦。”其实张义也懒得出门,总有一个尾巴在后面跟着,还要想办法甩开,烦! 吃完饭,看老娘又捧起纱绷子绣枕头,张义就劝道:“娘,天黑就别做针线了,对眼睛损害很大的。” “那怎么行,我儿这两年就要娶媳妇了,被褥铺盖总是要准备的。”老娘用针在头发上刮了两下,又低头继续。 “娘,孩儿还小呢,想专心读书考科举呢。” 老爹不爱听了,传宗接代乃人生大事,脸色一板:“胡说!娶了媳妇就耽误读书了?男大当婚难道不知?这事儿没你置喙的份。” 张义都快哭了,自己这岁数放后世才初一好不:“爹,孩儿没说不结婚,老话不是讲,先立业后成家吗?” 老爹一听火更大了:“这话是哪个不着调说的?啊?先立业?要是一辈子考不上科举,还一辈子不娶媳妇了?” 张义看老爹生气了,赶快委屈的说:“爹,合着您就这么看扁孩儿?认为孩儿考不上科举?” 老爹看孩子那委屈的小表情,心又软了:“爹没说考不上,只不过娶媳妇和考不考科举,并不冲突嘛。” 老娘把纱绷子往针线笸箩里一放,打圆场道:“行了,听我儿的话,不绣了。这两天都累了,早点睡吧。” 当夜二更,睡着正香的张义,被院墙外密集的脚步声惊醒,听声音至少百人。弹身而起,三两下便穿戴完毕,从褥子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柴刀,背上钢弩便走出卧室。刚走出门,就见爹娘早已收拾利落,老娘正借着门缝向外张望。 老爹则阴沉着脸,端坐于桌旁。张义快步走到老娘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老娘没理儿子,而是转身对老爹说:“百余人。” 老爹脸色更加难看几分,转头对张义轻声道:“可还记得怎么走?” 张义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又在老爹耳边小声说:“左左右右左右。” “嗯。”老爹很满意的点头。 这时院外传来喊声:“张培德!你的案子发了,快出来束手投降!” 直到此时老爹再无猜测,对老娘吩咐道:“孩儿他娘,带孩儿去里屋。” 老娘点了下头,也不废话,拉着张义就往里屋走。虽然包围了,张义倒没慌乱,挣脱开老娘的手,走到墙角把藏着的三枚纸卷炸弹抱在怀里,这才进了里屋。 老爹看娘儿俩已经进屋,这才站起身打开房门,站在门内对外面大声说:“让带队的与我说话。” 门外的封清平看了眼旁边的萧大人,萧思贤看了他一眼,向院内努了努嘴。封清平会意,大步上前,一脚就踹开了院门。看见屋内的张培德便嚣张的喊道:“张培德,你家已经被重兵包围,劝你自缚双手,跟我们走。否则的话......嘿嘿。” 房内床板早已掀开露出地道口,老娘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再捋平前襟的皱褶,这才带着万分不舍的对张义小声说:“现在娘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要记住。从土地庙往东那个坟地,就是试验火药那里,你可还记得?” 张义虽然察觉出老娘的反常,但还是点了点头。 “坟地东北角,有一处墓碑写着落北燕之墓,掀起墓碑前的青石就是地道口,那里是爹娘准备的避难所。记住了吗?” 张义终于明白老娘的意思了,眼含热泪的说:“娘!叫上我爹一起走吧。” 第16章 诀别 张义终于明白老娘的意思了,眼含热泪的说:“娘!叫上我爹一起走吧。” 老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摇头道:“走不脱的,必须有人断后,否则他们搜到地道口,只是瞬息的事。” “娘!”张义紧紧的抱住老娘,他清楚现在的形势,更清楚爹娘会如何选择。但还是死死的抱住老娘,不愿离开。 老娘挣脱了儿子的搂抱,双手搭在儿子肩上,目光坚定的说:“记住两件事,一,他日如果有幸回到汴梁,去找皇城司的喜福公公,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是爹娘的师父,也是我们的恩人,其他人皆不可信。二,不许为爹娘报仇!记住了吗?” 张义还想说什么,但老娘已经不给他机会了,硬推着他下了地道。 “儿啊,好好活着,记住了!不许给爹娘报仇!”说完,心一横把床板盖上,被褥也恢复原位,这才整理妆容走出卧室。 张培德这边与封清平周旋,看媳妇已经从里屋走出来,一颗心才彻底放下。二人早已看淡生死,从进入皇城司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 张培德脸色一正说:“封大人,能否说说,怎么找到我夫妻二人的?” 封清平更是嚣张的说:“何止你二人啊,哈哈哈!”扭头对旁边喊道:“带进去,让我们的张大人看个仔细!” 两个秘谍这才押着老韩进入小院,等张培德看见老韩被抓,一阵眩晕险些摔倒,旁边的妻子赶忙搀扶,这才站稳。 张培德眼睛快瞪出了火一般,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韩!你该死!” 老韩迎向张培德杀人般的目光,“噗通”就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小的......他们用妻女逼迫小的啊!呜呜呜。”说完老韩放声大哭。 “你都说了些什么?”张培德直到此时依然心存侥幸。 “二十九人,小的都说了。”老韩哽咽道。 张培德听到二十九人,只觉嗓子一甜“噗!”吐出一口血。 “夫君!”妻子刘思雨赶忙给丈夫轻抚前胸。 等待良久,张培德才把这口气顺下来。再不理老韩,对着院门大喊:“萧思贤!你还不现身吗?” “哈哈,张大人,怎知本官在此?”随着笑声,萧思贤闪身进入小院,后面还跟着两名贴身侍卫。 张培德扭头对妻子说:“备茶!”目光扫了眼墙角。 郑思雨会意的点点头。便走向墙角,手脚麻利的用火折子,点燃了三颗炸弹的引线,又用麻布重新盖好。再到旁边点燃一根檀香,以遮盖引线的硫磺味,由于是死角这一番动作并没有被萧思贤发现。 张培德仿佛认命一般,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萧思贤说:“萧大人,可愿进屋饮一杯清茶?” 萧思贤并未觉得突兀,据情报了解,张培德从小接受皇城司训练,一十四岁便外出执行任务,一十六岁被派到析津府搜集情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此表现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微笑点头道:“好,那就叨扰了。” 等二人相对入座,刘思雨才端上一壶茶和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站在张培德身后。张培德先给萧思贤倒了一杯,又给自己茶杯加满。这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思贤才拿起茶杯,后面的侍卫出声提醒:“大人,小心有毒。” 萧思贤却对侍卫的提醒毫不在意:“哈哈,张大人是何身份,岂会干那些下作之事。”说完一口饮尽。 张培德又给萧思贤茶杯续满:“萧大人好胆色,能否为我解惑?” 萧思贤仔细打量了下张培德,轻吐几个个字:“密信,二十万!” 张培德听到这几个字后,一切的疑问都迎刃而解。终于知道那天诗会,为什么对方要考校自己的书法。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迟迟等不到大宋那边的回信了。 当即苦笑的摇摇头,真是百密一疏啊! 萧思贤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傲然道:“本官凭借三个字,就能抓捕尔等。张大人以为如何?” 张培德一脸钦佩的竖起拇指:“高明!” 萧思贤打量四周,这时才发现屋内少了一个人。“不知张大人的公子在何处?” 张培德一直默默算计着时间,知道关键时刻要到了,随手指了下里屋:“孩子睡的死,且让他多睡一会儿。” 萧思贤并未在意,根据封清平的消息,下午还看到张义在院内,一直未曾外出。况且小院早已被围的密不透风,量这一家三口插翅难飞。 手指转动着桌上的茶杯,萧思贤缓缓道:“张大人,对未来可有打算?” “哈哈哈!萧大人,你是聪明人,怎会问了个蠢问题。”张培德大笑道,对招揽毫不在意。 萧思贤眼神逐渐变的阴冷:“那张大人就不为妻儿考虑一二?” 张培德也收起了笑容,盯着萧思贤说:“萧大人,我们汉人有一句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萧思贤听到这话,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歪倒。长身而起,环视四周:“你觉得他跑的掉?” 张培德只是双手一摊,微笑道:“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也借机站起身,拉着妻子的手。 刘思雨看着丈夫,两行热泪顺腮边滑落:“对,儿孙自有儿孙福。” 萧思贤给了侍卫一个眼色,侍卫点头,站在门口一招手。门口等候已久的官兵纷纷冲进小院,眼看就要进屋。 就在此时,“轰!!!轰!!!轰!!!” 刚跑出山神庙的张义,就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转头望去黑烟夹杂着火焰冲天而起。张义脚下一软歪倒在地,他知道那声爆炸意味着什么。 可他不敢叫喊,更不敢耽搁,一旦被发现,爹娘的牺牲将会变的毫无价值。 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脸颊流下的热泪,向东边坟地跑去。普通人夜里是不敢接近坟地的,更不要说在里面行走。 第17章 隐匿 张义犹如地域的幽灵般在众多墓碑间穿梭,借着月光终于在东北角找到落北燕的墓碑,用手敲了下墓碑前面的青石板,果然是空的。 双手的手指紧扣边沿,脚下用力才把一寸厚的石板掀开露出漆黑的洞口。张义再不敢拖延,转身踩着里面的木梯钻入地道,再把青石板恢复原位。 直到此时,张义那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摸索着找到灯台的位置,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亮墙壁上的油灯。 这才看清密室的构造,上下四周都有青石垒成,长方各一丈,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墙角有一根竹子直冲上面,应该是透气孔。竹子下面摆放一个水缸,里面有半缸清水。密室中间有座一尺高的台子,有单人床大小。上面摆着一只铁箱,打开箱子正是前几天老娘做的白吉馍。 看到老娘亲手做的白吉馍,张义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一幕幕与爹娘相处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嘿!我说你这怂孩子聋了咋地!” “啊!娘,您轻点。” “孩儿他娘,干脆以后让小义做饭算了,你就负责洗衣缝补吧。” “嘿!张培德!你几个意思,不就一顿羊排吗?至于吗?”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才从沉睡中醒来。他并没着急坐起来,而是闭目思考现在的处境,和未来的安排。仇!必须报!粮仓!必须烧!就这么逃走不是他的风格,也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可是暗杀萧思贤和烧粮仓,哪一个都不容易,不能意气用事,必须有个周密的计划才好。 抬起胳膊看了看,哎!还是太弱了。这里有吃有喝,倒不急着出去,外面应该是乱作一团,或许还要全城搜捕呢。就在密室里打熬身体吧,再做一个暗杀的计划出来。 张义站起身,吃了两个白吉馍,就开始了锻炼,空间有限不能跑步,但仰卧起坐,俯卧撑,后世学的擒拿格斗也可以练。 就这样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张义看着铁箱里仅剩的一个白吉馍,知道自己该出去了。从亵衣上撕下一块布,把剩下这个馍包好。这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没打算吃,贴身藏好。又把柴刀插在后腰,这才爬上梯子,轻轻的掀开石板一个角向外张望。 外面已经晚霞漫天,又倾听了半晌,确认四周无人,这才轻轻的推开石板,从里面爬出来,四周一片死寂,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把石板推回原位又撒了些枯叶掩盖,这才向时和坊摸过去。 他不敢去山神庙附近,那里是地道出口,保不准就有官兵把守。打算先去自己在仙露坊租下的安全屋看看,按日子算,房租早就过期了,也不知道房东有没有再租给其他人。 已经是傍晚,正是各家吃晚饭的时候,所以街上的人很少。但张义还是尽量穿小巷,避开有官兵巡逻的大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行至天黑才到仙露寺,从寺庙的院墙内,传出和尚们念经的声音,应该是在做晚课。借着月光,看清墙根下横躺着一个乞丐怀里还抱着一根木棍。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懒的,张义从他身边经过乞丐都没反应。 刚走过去两三步步,就听到脑后“呜”风声传来。张义心中暗叫不好。忙向前跨出一步,借着这股冲劲就地向前一滚。这才险险的躲过偷袭。慌忙起身看着这乞丐,乞丐则是愣了,被自己这招砸晕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从未失过手。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躲了过去。 张义仔细聆听周围动静,还好!并不是官兵抓捕。只是遇到敲闷棍的了,这种人最是可恨,专门躲在暗处,趁路人不备把对方打晕,再搜罗钱财。 想到这些顿时火起,趁乞丐愣神的功夫,抽出后背柴刀欺身向前,柴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张义用阴冷的口气问道:“想死想活?” “小,小,小哥,俺想活!”乞丐颤抖着回答。 “想活就转过身去!” “是,可千万别杀俺,俺是好人。”乞丐颤颤巍巍转身背对着张义。 张义趁此机会,举起柴刀用刀把猛砸对方哑门穴。“噗”乞丐晕倒在地。 并不是张义和乞丐有多大的仇,而是张义看中对方的这身装束。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张义穿了一身绸缎袍子,虽然过去一个月已经满是污垢,但稍作分辨就能看出衣服的料子。这对他要执行的计划很不利,必须找一身破衣服才行,恰巧遇到这个敲闷棍的乞丐。 只一会儿功夫,就把乞丐扒个精光,抱着乞丐的衣服,张义不再停留钻入小巷,来到安全屋后墙外。 侧耳倾听,屋内似乎没人,看看左右,一个助跑便翻过院墙。等借着火折子的灯光看到自己藏的白吉馍的时候,张义差点感动的哭出声来。天不绝我啊!带着一包子白吉馍,和乞丐的衣服顺利回到坟地的密室里。 看着桌子上堆着的吃食,觉得又阔气了。就是乞丐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这身衣服,散发着恶臭。张义强忍着不适,换上乞丐服,又从衣襟上撕下一条二尺长的布条,比划了一下很合适。吃饱喝足后,看着角落里摆放的三颗炸药,又是一叹,也不知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老天保佑吧。 借着夜色张义再次回到地上,用布条在脚踝处绕了一圈,弯腿又在大腿根部打了一个节。再套上乞丐的裤子,看着右腿膝盖下面空荡荡的,张义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一盏茶以后,街上多了一个少了半条腿的乞丐。 从路边捡了根竹竿,当做拐杖,由于不知道萧思贤的住处,只能先去粮仓外面看看。连蹦带爬的还要躲着巡夜的官兵,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看见位于永和坊的粮仓。粮仓外围修有一丈高的围墙,正门紧闭。张义也不在意,不急,小爷穷的就剩时间了。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墙角,躺下就睡。 第18章 行动(上) 张义不知道的是,之前的一个月城里的百姓,被官兵闹得苦不堪言。挨家搜查只是平常,城里的捣子武徒正是抓了无数,搞的大牢人满为患。如果被怀疑是秘谍,那更是严刑拷打。 没办法啊,前大同密谍司统领,现北枢密院派析津府特使,萧思贤萧大人死了。谁担得起这责任?陪葬的还有参与抓捕的秘谍司各级首领和几十个秘谍呢。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县尊大人,听到下人禀报,转身回到内堂,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吊死在房梁上。听到县令死去的消息,县丞和主簿还有县尉都傻了眼,谁特么让你死的啊,哥几个都指望拿你的人头顶雷呢。老哥仨一商量,跑吧。当夜就收拾好细软,天刚亮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命人打开城门带着家眷潜逃了。 地方官一跑,害苦了析津府的统军司统领莫哈将军,接到亲兵报信的时候,县衙早已人去楼空。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张家废墟,心里把萧思贤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你一个北枢密院特使唉,没事儿瞎特么溜达什么?上京那么大地方,还不够你折腾的?这下死了吧?灰飞烟灭...... 莫哈也知道说啥都没用了,这个锅恐怕自己要顶上了,于是派出几路兵马,先把逃跑的几个县官抓回来。再召集秘谍全城搜捕可疑份子,不管有没有用,姿态必须做。否则上官怪罪下来,自己这颗脑袋就危险了。 再说回张义,转瞬间已经在粮仓周围潜伏了一个月,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萧思贤被炸死的消息,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天降雷霆,被活活劈死的。但具体怎么死的,众说纷纭。但是没有一个人认为是火药炸死的。 火药在晚唐就已经出现,也曾有军事大家将其运用到实战。但效果并不理想。真正发挥威力,还要等到明朝。所以像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并没有人往火药上想。 既然仇人已死,张义的复仇计划只剩下粮仓了。这段时间他把粮仓的驻兵数量,换岗时间,还根据这些守卫在喝酒时透漏出的只言片语,经过汇总绘制出一张粮仓地图。算算日子,距离大爆炸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城内的警戒明显松懈了许多。该动手了! 回到密室,张义把三颗炸弹拆开,剔除里面的铁砂。改造成几条长一米的引线,再换上偷来的一身麻布衣服做小厮打扮,带上引线和十几两银子,重新爬出密室。此时已过未时,跪在坟前郑重的叩了三个头。 半个时辰后,已经来到县尉家的后门,自从县尉走后,这里一直没人来住,都怕晦气。看看左右无人,翻墙而入。回身打开小门,虚掩着就离开了。 “掌柜的,来五十斤火油!”打扮成小厮的张义出现一家杂货铺。 “这么多?”掌柜一听是大买卖,并没显露出高兴,而是看着面前这小伙子心中生疑。 “嘿!开店的还怕大肚汉怎么的。我家老爷刚盘下一处新院子,好多东西都要重新置办。”张义双手叉腰,摆出狐假虎威的架势。 掌柜一听,才安下心急忙解释:“不瞒小哥,这些时日不太平,火油这些东西不敢乱卖,您别往心里去。” 张义点头回话:“知道知道,不就死了好多人嘛?他们不死我家老爷也没机会升官啊。哈哈。” 掌柜又问:“不知小哥是要送货啊,还是自己带车来了?” “当然你们送货了,我带路,很近的。” 等推着小推车的伙计来到县尉家的后院外,张义推开虚掩的后门,故意向里喊了一嗓子:“来几个人,把货搬进去。” 这才让小伙计进来,小伙问:“小哥,这不是县尉家吗?” “呦,你以前来过?” 小伙计有点腼腆的道:“那可不,以前给宅子里送过几次货。” 张义没理小伙计,又冲前院方向喊:“都特么死哪儿去了,打算累死小爷咋地。”这才扭头对小伙计说:“先把车卸了,一会让那帮懒货自己搬进去。” 伙计一听能省不少劲,也高兴答应。 看着小伙计离开,翻找出准备的牛皮水囊,灌满火油,再把剩下的火油泼洒在主人的卧室里,上面覆盖被褥等易燃之物,张义才长出一口气,算是完成第一步了。 入夜,张义脸蒙黑布身穿黑衣,卸背钢弩腰插柴刀,点燃各房间的引线,从后门潜入到夜色里。 再次出现已经到了粮仓后院围墙的排水渠,这里也是整个粮仓唯一的破绽。轻轻挪动前几日夜里锯断的铁网,一点点的从排水渠爬进粮仓大院。 根据得来的情报,左边是看守休息的营房和厨房,右边是军械库和后勤仓库,而正前方就是由夯土墙砌成的粮食仓库,出于安全考虑,整座库房只修建了一扇铁门,仅供一辆马车通行。 张义并没有贸然靠近粮仓,而是贴着墙根来到后勤仓库墙后等待,也就盏茶的时间,来了一队二十人的巡逻军士。他们身披战甲腰挎横刀,手举着火把。军士才从粮仓门前经过,张义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根线香点燃。 当香烧去三分之一的时候,那队巡逻军士又从此经过。张义嘴角微微上扬,掐去剩下三分之一的香,又把点燃的那一节插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间,这才观察左右无人,溜到粮仓门前。 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铁丝,几下就把锁打开,闪身钻进粮仓。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看着二十几个足有三丈高两丈粗的粮垛,内心狂喜。 走到位于中心位置的粮垛,顺着梯子爬上去。柴刀劈开覆盖的垛盖,伸手进去摸了一把,确实是粮食。取出携带的水囊浇灌一些火油,又在被油浸湿的粮食里插上引线,点燃后才从上面爬下来。 同样的方法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挑选了几个粮垛,直到火油和引线全都用光。这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耐心等待,直到线香已经烧到根部,火星烫了一下张义的手。 第19章 行动(下) 门外也传来巡逻军士的脚步声,待那些人走远张义才闪身走出粮仓,并把锁头重新扣上。这才潜到后院的几个水井处,割断辘轳上的麻绳。 等重新爬出排水渠,已经四更鼓响,张义并未离去,而是趴在粮仓对面的酒楼房顶上,这里距离粮仓大门有三十步,按照弓弩的射程足以把人杀死。 此时听到远处有敲锣声,还伴随着走水了的喊声。张义转头望去正是县尉那个院子起火了,几十斤火油加上各种助燃的材料,已经把木质的房子彻底点燃,冲天大火把漆黑的夜映照成红色。 粮仓南边有个水龙队,本是负责全城火灾而配备的,布置在粮仓附近,也是防备粮仓起火,救援方便。 等了不短的时间,水龙队才慌忙的从衙门里出来,一百余人推着水车,提着水桶,扛着各种救火工具,浩浩荡荡的奔向起火点。 张义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心中祈祷着粮仓能传来喜讯:“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哈利路亚,阿门。千万别让我白等啊。” 终于!终于在等了半个时辰后,隐约看见从粮仓的房檐下冒起了黑烟,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走水了!”然后依稀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期间还掺杂着喝骂声。 粮仓正门旁边的小门从里面打开,一名辽军骑着马奔向军营方向。直到此时张义的心才安稳下来,拉开早已组装好的复合弩,搭上弩箭,做好射击准备。 再说粮仓的院里,主官听到走水的喊声,弹身而起,昨晚喝的那点酒一下就醒了。推开房门,看粮仓房檐下往上冒着滚滚黑烟,顿觉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完了!我命休矣!这才慌忙下达命令,先去通知隔壁的水龙队前来救火,再派贴身侍卫向莫哈将军报信,召集仓库守卫取水救火。 粮仓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在四周备有十二口大水缸,又在后院打了五口水井,就为灭火准备,可这么多年下来,从未有过火灾,从上官到下属就逐渐疏忽大意,规章制度也形同废纸。 等主官听手下报告,水缸里没水的时候,“噗”吐出一口鲜血,幸好亲兵提醒,后院还有五口水井呢!催促他们找水桶脸盆连后厨的蒸锅用上,去水井边取水救火。当众人抱着各种盛水的器皿来到水井旁,才发现辘轳上的绳子不知被谁割断了。这下主官本就不够粗大的神经,再也经受不起刺激,晕倒在当场。 这时候还算清醒的副手站了出来,安排守卫去附近住家商铺内取水。又命令打开粮仓的小门,派胆大的进去,先看看情况。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蠢的主意,本来为了安全考虑粮仓四周墙壁没有开窗户,只在房檐和夯土墙之间预留了五寸宽的通风道,防止仓内温度过高导致自燃。粮仓那扇门没有打开,空气不流通,里面的粮食只是阴燃,并不足以产生明火。 大门才推开,一股旋风便冲进仓内。本来阴燃的粮垛,顿时燃起明火,几个呼吸间化为冲天火焰,借着风势顺着通风道喷射而出。 潜伏在房顶的张义把这一切看的清楚,当初点火后,就预计到有这么一幕。隐约看到有大队骑兵杀气腾腾向这边跑过来,张义知道正主来了。没让小爷白忙活。 领头之人头顶半盔身披铠甲,腰挂横刀,带领手下一路杀到粮仓外的广场上来勒住胯下白马。等身后二十名亲兵列队完毕,这才用马鞭一挥,阵列里出来一个亲卫策马上前,对着大门两侧的警卫喊道:“莫哈将军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大门。” 门口的警卫,虽然知道主官遣人去给将军报信,但也不敢大意,验过腰牌后,恭敬的跑到莫哈马前:“禀将军,粮仓重地夜间无当今陛下旨意不得开大门。还请将军下马,从小门入内。” “放肆!”莫哈身边的亲卫,举手就抽了警卫一鞭子。 警卫吃痛却只能强忍,站直身体,对抽他的那名亲卫道:“这是当今陛下的旨意,敢问这位校尉是想硬闯吗?” 莫哈看警卫如此执拗不怒反笑,用马鞭指着院内燃烧的大火,像看死人一样盯着警卫:“仓库失火,知不知道本官杀你无罪。” 警卫倔强的扬起头:“那是院子里面,不归我管,烧没了也是主官的事。但如果打开大门放你们进去,小的就犯了抄家灭族的死罪。” 不要说莫哈了,隐藏在房顶上的张义都在内心大叫一声好,这个警卫活的通透啊。当下也不敢耽误,通过望山瞄准端坐在白马上的莫哈,轻叩弩机“噗!” 张义来不及看莫哈是否中箭,背上钢弩,顺着屋顶滑到院墙上,再顺着院墙跳到后巷,辨明方向就向和合坊方向跑去。 再说莫哈将军,听到警卫的话,自觉跟一个警卫较劲有失身份,但又拉不下面子下马步行。听到“噗”一声,下意识的矮身趴在马上。本来张义瞄准的是对方的后心,他对这把复合弩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一箭贯穿铠甲,直入身体。可莫哈下意识的矮身动作,却让过了后心,弩箭射穿头盔刺入后脑,箭头从莫哈前额钻出这才力尽。 那名警卫近距离的看清楚莫哈中间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吓的大喊一声:“啊!”还是莫哈的亲兵最先惊醒过来,大喊着:“有刺客!”一众亲兵策马拔刀,先把莫哈护卫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等查明将军被箭矢贯穿头部早已死去,才纷纷吵嚷着要为将军报仇,兵分两路去捉拿刺客,可此时哪儿还有刺客踪影啊。 张义经过一个时辰的东躲西藏,才安全返回地下密室。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只有杂货铺掌柜和伙计见过自己。潜入粮仓和暗杀莫哈并无疏漏,至于那一对掌柜和伙计,张义并没打算灭口,毕竟他们也是汉人百姓。 把事情思考清楚后,一阵困意袭来,当下和衣睡在石床上。 第20章 意外发现 在析津府东南角距离迎春门不足百步,有家同福货栈,专做羊毛羊皮生意。东家姓李名贵,常年来往于大宋境内和辽国各个城市,经过几年的经营,生意已经颇具规模。 在粮仓着火后,李贵就被下面掌柜周全叫醒。二人顺着梯子爬到房顶观望,依稀能看到火光冲天的场面。和掌柜对视一眼,便下了梯子回到小厅。 “老周,应该是粮仓方向起火了,这事蹊跷啊。”李贵先开口。 周全指节敲打着椅子扶手,闭目沉思并未搭话。 等了片刻,不见自己的副手发话,“我想派人先去打探一下,你看如何?”李贵又说话道。 周全摆手摇头道:“情况不明,现在贸然派人打探,要是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反而坏事。” 李贵点了点头:“也对,那等明日下午吧,派个机灵的,远远的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全似乎又想起什么,用手指了下南边方向,才压低声音问道:“东家,您看会不会是南边那些人所为?” 李贵听到周全的分析,撇撇嘴颇不以为然:“那帮货早死绝了,城门外挂的那堆人头总不是假的吧。” 周全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不禁沉思起来:这把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呢? 就在同福货栈斜对面,前两天新开一家王家布庄。这家的东家王利和掌柜方进学,此时此刻也坐在偏厅的茶几旁说着话。 方进学略显恭敬的说:“大人,照您看这场火是看守疏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利闻言,厉声喝止:“别叫大人,告诉你多少遍了,万一叫习惯了,在外面也喊出大人二字,岂不是要害死我?” 方进学马上起身作揖:“请大人,啊!不!请东家恕罪。” 王利看属下这般才满意点头,手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缓缓地说道:“这场火最好是看守疏忽,而不是人为,否则又要全城搜捕。咱们才安顿下来,平稳些才好啊。” 方进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粮仓被烧的第十天下午,张义才小心翼翼的爬出密室,再次乔装成乞丐,左手拄着拐右手捧着半个粗瓷大碗,穿走在大街小巷探听消息和寻找出城的机会。 来到迎春门附近,从远处来了两个汉子,好像争吵着什么,又似乎怕被人听到,声音压的很低。 从张义身边经过的时候,只断断续续只听到:“军备库。”“火油。”“立功。” 张义用余光看二人走进同福货栈,心中偷笑却没表现出来。心里算计着二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立功还要火油啊?军备库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货栈里面东家李贵和掌柜周全已经吵翻了天。李贵自从来到析津府,可以说是寸功未立,再这样下去恐怕官途暗淡。自从十天前,那场大火给李贵打开一扇窗,看到了立功的希望。别人能放火,咱也能啊。这又不难,撒些火油点着就跑呗。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喊来周全商量行动计划,可是被周全严辞拒绝,还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因小失大,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探情报,又不是攻城。 李贵虽然能力不足,但是沾了些皇家血脉,从小就眼高于顶,岂能听得进周全的劝说。 李周二人从前日的试图说服对方,演变成现在的争吵。手下十几个人,也是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李贵,一旦事成必将升官发财。另一派比较稳重,支持周全的说法,咱们是秘谍就该干秘谍的事。 眼看谁也说服不了谁,李周二人决定事情先放一放,等出门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听完汇报再做决定。 两个探子刚进门,就对李贵道贺:“东家,大喜啊!” 李贵也猜到一些,但顾忌这身份,板着脸问到:“何喜之有啊。” 黑脸探子禀告道:“东家,都探查清楚了,军备库内至少十万套军服铠甲啊。” 周全对里面有什么不感兴趣,他需要的是军备库的守军情况:“说说防卫如何。” “这个,这个。”黑脸汉子似乎犯了难。 旁边的白脸探子接话道:“院墙高大,又不许靠近,实在打探不到。” 周全先不高兴了:“哼,废物!”又转头劝说李贵:“东家,要不这事算了吧。” 李贵早已被眼前的功劳蒙蔽了眼睛,也懒得和周全废话,“啪”拍下了桌子冷声对周全命令道:“我是这里的统领,军备库我烧定了!再说半个不字,斩!” 周全看到事情已再无回旋余地,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贵看周全屈服了,这才对探子命令道:“撒出去的人都撤回来,晚上商量大事!” “属下遵令。”两个探子一齐抱拳。 张义并未走远找了个舒服的墙角,躺下闭目养神。天黑后,看左右无人,拆下绑腿的布条,待恢复状态,爬上货栈的后院院墙,看只有后堂亮着灯光,便顺着院墙攀爬到后堂的房顶,轻轻的揭开一块瓦片,看清房间里聚集着十几个人,或坐或站,中间端坐一人。 “刘三,赵阿四,你二人负责火油。”李贵吩咐道。 “遵令”下面两个汉子起身抱拳。 “张财,王资奇!你二人再把军备库的地形打探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李贵又吩咐道。 又有两个汉子接令。 周全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不是疯了吗?军备库是那么好烧的吗?想再次出言劝说一二,却被李贵阴冷的目光逼退回来。心中一叹:“不劝了,听天由命吧。” 李贵接下来又下达了几条命令,这才起身扫视着众人道:“三日之后,便是我西夏勇士建功立业之时。事成后,本官会亲自为诸位请功!” “全听大人调遣!”众人齐齐抱拳躬身。 房顶上的张义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帮人是西夏的狼崽子啊。不过烧军备库是件好事,小爷也助尔等一臂之力。 张义等众人走远,这才盖上瓦片,从原路钻回小巷。 第21章 助人为乐(上) 三日转眼即到,这三天张义很忙,游走在军备库附近,观察地形猜测西夏人怎么放火。虽然不如粮仓有重兵把守,但里面少说也有五十多名军士驻扎。除了正面一扇大门供货车进出外,后院还有一扇小门。又看了下排水渠,太小成人肯定钻不进去。那就只能从后院小门进入?又或者用飞爪配合绳索爬墙?那就太粗暴了吧? 夜,由于不知道对方的行动时间,张义只能趴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守株待兔。二更声响起,没来。三更声响起,没来。四更声都敲响了,依然没出现。 如果不是张义怕错过机会,都想先睡一觉了。 心里还在抱怨,就看远处来了几个黑影。张义心喜,恨不得跳下去,抱着黑衣人亲一口!哥们儿!你们总算来了,上吧! 等从各条小巷陆陆续续钻出十几个人,看每人身后系着一个包袱。张义更加高兴了,这是倾巢出动啊! 十几个人看看左右无人,小跑到墙根下,领头的一人从腰上掏出飞索,甩动几圈,往上一抛,前面的飞爪就牢牢的扣在墙头上。往下拽了拽,应该是扣紧了,这才顺着绳索往上爬去。等那人骑在墙头上,往院内观察了一下,向墙下等人挥了挥手。其他人纷纷效仿,只用了几息便翻进院墙。 张义看到那帮人进入,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偷偷溜下房顶。借着月光,在墙根翻找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张油布,点燃后,用尽全身力气往院子里扔去。 张义看着院子里的火光,扯开嗓子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喊完就转身,甩开双腿就往旁边小巷里狂奔。 再说李贵十几人,这次行动除了周全负责看家,其余所有人都参加了行动。功劳啊,还是大功,想起来就热血沸腾。 众人翻进院子,按照安排好的计划,抽出匕首就往库房潜去。话说军备库和粮仓不同,军备库主要是军服军靴,这东西样式颜色特殊,老百姓偷了也不敢穿,所以相对粮仓而言,不管从警卫级别还是警卫数量,都不可同日而语。 到夜间虽有守夜的,也随便找个地方偷懒去了。 李贵就这样轻松摸进仓库,吹亮火折子看见堆积如山的军服军靴,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吩咐手下速战速决,众人纷纷取下背着的皮囊,把火油泼洒的到处都是,李贵却是小心的从随身皮囊里抽出一根早已浸饱了火油的布条,从衣料堆到库房门小心的摆成一条线,再看手下已经全都撤出来了,李贵才吹亮火折子打算扔出去。 就听不远处,犹如夜枭一样的嗓音:“走水了!” 李贵本就紧张的神经,吓得手一哆嗦,火折子脱手,正好落到布条上,火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向衣料堆。 来不及考虑其他,低声喊了一句:“扯呼!” 众人向来路跑去,可看到院墙地上燃烧的油布傻眼了。 身后这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和喝骂声,转身一个看,几十名军士举着长枪从两边向他们杀过来。 时间回到刚才,张义喊了声走水了,这一声不仅李贵,就连所有守军都吓了一哆嗦。首先张义年纪小,嗓音尖锐,夜里听的格外清晰。其次,这一阵辽人自上而下对“走水了”三个字异常敏感。首先张家小院,其次县尉的宅子,最后粮仓。 守军抄起家伙就往仓库这边冲,正巧看到围墙那里有火光,旁边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特么的!绝不能让贼人跑了。 李贵抬头看了眼一丈多高的院墙,回头再看看几十个军士,心生绝望,但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振臂高呼:“兄弟们,杀出去。”这声大喊,也激起了其他人的血性,跟着统领拼了!转眼间两拨人就厮杀开,李贵这帮人虽然个人武技不弱,甚至算的上高手。但对面毕竟是军队,而且是多于己方几倍。军队不讲究个人武勇,更在意团队的配合。况且李贵只有匕首,而对面是长枪,几个照面被杀的节节败退。 李贵虽然狼狈,但看到仓库里冒出的滚滚黑烟,又燃起了斗志。带着手下打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再说城里,张义喊的那两声,不仅惊动了仓库的守军,还惊动了巡夜的兵士。分出几个去各衙门报信,其他人也向仓库赶来。 新任县令黄图岗上任才一个月,听到巡夜的禀报又走水了,还是仓库,吓得差点尿裤子。命令所有值夜的衙役,赶去仓库救火。自己则连轿子都不坐了,骑着匹马就往仓库这边疾驰。 等看到仓库附近,就看到冲天的大火,县令强忍着眩晕没摔下马来。等到了仓库门前,隔着大门观望,就知道完蛋了,开始考虑自己在哪里上吊,死的更有尊严。 县令胡思乱想之际,仓库的侧门打开了,从里面押解着一个人出来。此人正是李贵,其余人都被官兵用长枪捅死了,只有他力竭被俘。五花大绑的被押出来,正准备送去大牢。 县令翻身下马,走到李贵面前。押解的官兵,看到是个官员不敢怠慢,一五一十把过程说了一遍。县令心里狂喜啊,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犯人。这哪里是特么人犯啊,这是一个硕大的功劳啊。只要把他献上去,那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啊! 县令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呢,军营的副将也赶到了。自从莫哈将军死后,上面一直没委派新的主官,一切事务由他暂代。这位将军听到禀报,和县令一个反应,自感小命不保,也是一路奔袭过来。 等到门口问明情况,看着这个犯人,心中那些恐惧统统消失了。看着李贵那双神,就像看见美女似的,甚至还伸手挑起对方下巴,看看样貌。仓库嘛!烧就烧了!有那些仓库的护卫顶缸呢,眼前这个人犯,就是老子的前程富贵啊。 只要把他献上去,少说也能升一级,想我16岁从军,熬到一把胡子了,才是个副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这是给我送功劳来了。 第22章 助人为乐(下) 县令看见副将的眼神,发觉有惊喜,有兴奋,心里“咯噔”一下,孙贼!功劳是我本官的! 转身对跟来的捕快勾勾手指,吩咐道:“押回县衙,本官要连夜审问。” 副将这才发现旁边站的县令,听到对方要带走人犯,这能答应吗?想抢功咋地?回身对亲兵招呼道:“烧的是军事重地,带到军营去,俺要亲自过问。” 两边都不愿意到手的功劳让给别人,当街就撕扯起来。县令这边人多,副将这边战斗力强,一时之间也分不出个胜负。最后双方只能各退一步,二人联名写奏折,功劳平分。 再说早已跑远的张义,看着远方的大火,心里这个美啊!借刀杀人,成了!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要不要写本《三十六计》。 张义并未耽搁太久,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等着自己,趁着夜色一路摸到云福货栈门口,隔着木板能看到前厅的灯亮着,轻拍店门“啪,啪啪。” 此时的周全正在前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不时看看外面。从下午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个劲的猛跳,自觉不是个好兆头,可自己的上官听不进劝诫,也无可奈何。如果再劝,官大一级压死人,日子怕就不好过了。现在只能在内心安慰自己,盼望对方行动一切顺利。算计着时间,那些人应该已经得手,应该快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见人,正在胡思乱想呢,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声再次响起“啪,啪啪。” 周全三步并两步的跑到门前,但没敢先开门,而是警惕的压低声音问:“谁!” 张义并未理会周全的问话,低声说道:“事情败露,十余人皆被生擒,想活命的速去天王寺。” 说完也不理会周全,撒腿就钻进旁边小巷。 周全听清来人的话以后,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果然不出所料,我就说这事不能干吧。”他并没有怀疑消息的可信度,首先李贵这次行动太过鲁莽,区区十余人就敢放火烧军备库。其次是那个报信人的身份,如果对方是辽人,尽可派兵合围这里,再进行抓捕,没必要把自己骗到他处。至于是不是宋人,更不可能,析津府的宋人秘谍早被连窝端了。 至于对方真实身份,他已无暇细想,还是逃命要紧。回屋里收拾些细软衣物,便从后门溜出货栈,向着天王寺赶去。 看着周全远去的背影,张义转身来到货栈后巷,翻墙进入,先从怀里的竹筒,倒出半根香点燃,依旧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李贵的身份不会隐瞒太久,要趁着官兵赶到之前撤退。这么大一个院子想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真要凭些运气了。 就在半炷香快燃尽的时候,张义才在李贵的卧室里找到一个箱子。箱子里是货栈所有人的公验(身份证明),一张张仔细观看,终于找到一张年龄和相貌与自己差不多的,将其揣进怀里。有了这个东西,张义才算有了一个合法身份,可以在辽国境内畅通无阻的行走。背上之前打包的一百多两银子,借着月色来到后院,打开小门,钻入漆黑的后巷。 再说周全,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加上多年的养尊处优,身体早已发福。从货栈到天王寺有十几里的路程呢,一路上也顾不得休息,强忍着脚上带来的酸痛,终于迎着初升的朝阳赶到天王寺山门前。 看看左右无人,心想可能自己走的太快了,那个给自己报信的人还没赶到。心念及此,那颗始终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也因为心情的变化,早已酸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便瘫坐在地。 恰在此时,寺内负责洒扫的僧人打开山门,怀里抱着一把扫帚出来。刚要伸个懒腰,就看到满头大汗,正坐在地上搓揉双腿的周全。 扫地僧心下感叹:这么早就有施主上门? 不得不说此时的周全虽然有些狼狈,但一身大商贾的打扮,再配上他保养还可以的皮肤,怎么看都像个有钱人。 当下,扫地僧的地也不扫了,抱着扫帚就去喊方丈。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山门外有一位施主,看样子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站都站不住了,正在那里揉搓双腿呢。还有啊!看穿着打扮似乎是有钱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呢。您看是不是把他领进来?” 方丈听说门口有位有钱施主背着个大包袱苦守一夜,念了一声佛号,感叹信徒虔诚啊。整理好仪容,便去山门前亲自相迎。 周全心里正埋怨报信的那人不靠谱呢,抬头看寺内出来几个和尚,为首的那位身披袈裟,正宝相庄严的看着自己。周全看见方丈,心里所有的猜测,犹如醍醐灌顶般通透。当年我们怎么没想到呢?看看人家这才叫专业,任辽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来寺院抓秘谍啊。周全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合十:“见过大师,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方正闻言一愣,贫僧点化过此人吗?怎么没印象?但毕竟岁数经历都在那里摆着呢,马上还礼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施主,还请到寺中饮茶。” 双方一番客套,这才来到寺里的知客室,分宾主落座后,周全着急逃命,先问道:“大师,您看我下一步该去往何处?” 方丈依旧不苟言笑,且很官方的回答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周全领会了,这是让自己先回西夏暂避啊。旁边还坐着一众和尚,也不便问大师身份底细。一番思索后,也知道城里不能久留,便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五十两纹银,当做谢礼。这才起身艰难的迈开双腿,便离开了天王寺。 方丈摸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周全的背影,教育僧众道:“有因必有果,我们出家之人要心存善念。阿弥陀佛。” 对寺庙发生的一切,张义一无所知,他只想把周全支远一些,方便自己翻找东西。更没想到的是,他和这位周全周掌柜的缘分,还不止于此。 第23章 归乡路 三日后的密室内,此时张义已经乔装成一名穿行在北地的皮贩子,黝黑的脸颊,从眉毛到下颌斜刺里有一道伤疤,这是利用后世的化妆技术,现在哪怕爹妈再世也不敢辨认。 环顾这间住了两个多月的密室,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该离开了啊,总是要走的,也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何年何月。心一横,爬出密室,重新盖好石板,撒了些枯叶,不敢有丝毫疏忽。 临行前,张义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去做。 人力车在析津府也是近些年才有的,商贾在这个年代没有资格坐马车,但牛车又太过缓慢。不知道哪位聪明人,发明了人力车。和后世相似,两个轮子上面有特殊的竹椅供客人乘坐,侧面伸出两根竹竿,供车夫拖拽。 时和坊张家小院,早已因为那场爆炸变成了废墟。虽然被官府清理过,但依然能看到少许被烧焦的残砖断瓦。一辆人力车从废墟前的街道经过,走这条路是客人特意要求的,说想看看亲戚是否已经归家。 此时坐在车上的客人,身穿羊皮坎肩,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对车把式说话也客气,就是黝黑的皮肤配上脸上那道伤疤,看着有些狰狞。 张义看着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思绪万千,不知道爹娘是否后悔当时的决定,想来是不会的吧。既然干了这行,命运已是注定。爹娘究竟是怎么暴露身份的?那一天又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让萧思贤决定合围这里?远在汴梁的皇城司又是否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呢?这些谜题张义思考过无数次,但苦于信息量太少,谜题依然是个迷。 张义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伸手入怀摸着那个已经干瘪发硬的白吉馍,在心里默默的发誓:“爹,娘,孩儿要离开这里回大宋了。安心,不会让您二老等太久的,孩儿早晚会带着我汉家儿郎杀回来的。等我!!!” 从析津府去大宋,有两条主干道,一是向南,经固安,永清,从霸州入宋。另一条是西南方向,经宛平,良乡,涿州,从安肃入宋。无疑从霸州入宋是最近的,地势平缓用时也最短,但沿途关卡也多,张义不知道秘谍是否还在追查自己。走肃州相对要多出一天路程,但关卡少,又紧邻太行山脉,稍有不对可以进山躲藏,这无疑是比较稳妥的。 当然不管选哪条路,张义不可能走着回去,民车驿是不错的选择,民车驿类似后世城际大巴,负责两个城市之间的运输。 “几位客官,良乡镇到了。”随着车把式一声吆喝。 经过三个时辰的颠簸,张义终于到了良乡,下了车问明天出发的时辰,这才背着包袱走进大车店。 大车店没有单间,只分男女两间大房,好在房间里都是独立的床铺。找了个空床铺,包袱当枕头就不打算起来了。伙计叫了几次开饭,他也懒得应声。这个年代不要说车匪路霸了,黑店都是不少,怀里还有早上买的蒸饼,再喝几口水囊里的水就算一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睡到后半夜,“吱扭”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蹑手蹑脚钻进一个手握匕首的男子,应该是早已经踩好点,先来到张义对面床铺旁,用匕首一点点挑开那人的包袱,探出手轻轻的在里面摸索,不一会儿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用手掂量一下,似乎有点分量的样子,这才揣在怀里。又轻手轻脚来到张义旁边,刚伸出匕首要刺张义的包袱。 张义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对方手腕,转过头轻声说:“朋友,俺不想伤人,既然得手一个了,就走吧。”说完使劲推了对方一把。 贼人并没有因为被人发现而害怕,只是活动了下被捏疼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张义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张义被一声惨嚎吵醒:“我的钱呢?谁看到我的钱袋了?” 虽然一个六尺汉子哭的像个孩子,但张义也只是撇撇嘴未加理会。出门在外一点警惕性没有,怨得谁来? 这趟马车在良乡只是歇脚,今天下午才能到达终点站涿州城。张义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这里守着门口,虽然尘土大些,但可以顺着门帘的缝隙欣赏外面的风景,旅途也不至于那么枯燥。刚出镇子也就三四里路的样子,车把式勒停马车:“吁......。” 这时候才听到零散的脚步声,从车厢两侧走到车尾,帘子一下被挑开。张义乐了,是昨天那个贼。手里的匕首也换成了长刀,身后还站着同样手握长刀的一个帮手。 小贼面露狰狞,用刀指着张义:“你!下车!” 张义实在懒得纠缠,隔着车厢对前面喊:“车把式!你们一伙的?” 车把式才从前面绕过来,向张义连忙作揖:“小哥恕罪,小老儿和他们不熟,他们二人就是这个镇子的。” “既然不熟,我也不为难你,一边站着去,你若是敢赶着马车跑了,明天就让官府抓你。”说完张义也不理会车把式,伸腿下车。 站定后才对着小贼说:“要我的包,就给你。”说完左手抓着包袱就往小贼的脸上扔去,欺身向前亮出拿着柴刀的右手,扬起手倒转柴刀用刀背砸向小贼拿刀的手腕。 小贼虽然警惕着张义发难,却被包袱挡住视线,只能先用左手向旁边拍打包袱。还没等他有其他动作,拿刀的右手传来剧痛,手一松长刀脱手。刚想弯腰捡刀,一把柴刀已经横在脖颈上。小贼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不敢再有动作。张义用余光瞥向车把式,见其还站在原地。 另一个同伴,直到小贼被刀架上,这才拿刀指着张义威胁道:“放下武器,不然砍死你。” 张义左手抓着小贼的头发,对那个同伴声嘶力竭的喊道:“来啊。看谁的刀更快。” 同伴看张义人质在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举着刀呆立在当场。 第24章 关卡 张义先把脚下的长刀,踢到身后,这才狠厉的对小贼说:“让他放下武器,不然我宰了你!”说完,手里的柴刀,加了半分力气,小贼脖子已经流出鲜血。 小贼转着眼珠还想寻机反抗,可是脖子一疼,停止了胡思乱想,瞪着眼对同伴喊到:“狗子!放下刀。快点!” 叫狗子的同伴也看见小贼脖子流下的鲜血,再被小贼这么一吼,也只能松手把刀扔在地上。 张义压着小贼一点点向前逼近,狗子只得一步步后退,一直走到那把刀旁边,用脚把刀往旁边踢远了些,心里这才踏实,余光再次观察车把式,自始至终车把式只是站在车旁,没有挪动一步。 张义又命令小贼:“把裤带解下来。” 小贼一愣,也来了火气:“爷爷我!可杀不可辱!” 张义懒得跟他废话,柴刀再次往前送了半寸:“少特么废话。” 小贼无奈,只得把裤带解下来,裤子脱离了束缚,直接掉在脚面上。张义又冲着狗子扬扬下巴。对方拼命摇头。 张义瞪眼看他:“嗯?” 对方无奈只能屈服,同样解开了 张义左手抢过小贼的裤带,又一个闪身抢过狗子的裤带,再把两把长刀掐在手上,最后才捡起自己的包袱掸了掸覆土,对车把式说:“赶车去,接着走。” 车把式没想到这就结束了,慌忙点头答应:“哦,小老儿这就赶车,这就赶车,请客官上去坐好。” 张义重新坐回车厢,把长刀和裤带扔在脚下。等车子启动后,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对两个提着裤子的蠢贼喊道:“小爷都长得这么凶残了,还敢劫我?呸!” 说完有点傲娇的扫视车厢里的其他人,张义化的妆本就凶恶,再看到他刚才的身手,同车几个人都不敢与其对视。 又行了十几里,张义才把缴获的长刀和裤带扔出车外,这玩意过关卡的时候,容易招祸还是提前处理了好。 自从见过了张义的身手,车把式赶车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不少。这本来是好事,早一些到涿州,还能趁着天亮逛逛。可是这个年代的路况实在太差了,遇到沟坎车夫也不减速,本就颠簸的马车,颠簸的就更加厉害,再加上张义坐在车尾,那个位置颠簸的幅度最大,几次过大坑的时候,甚至把张义抛飞起来,无奈只能强忍。 临近午时到达关卡,说是关卡其实和后世的高速服务区差不多,旁边有茅草搭的棚子,附近村民做些简单的吃食拿过来卖,还有一个茶棚,乘车的客人可以坐在这里喝杯茶歇口气。 负责检查的士兵也是偷懒,随意检查了个人的公据,又收了每人三文钱的查验费,就放行了。 车把式赶着车停在路边,等客人下车后,才把马的笼头卸了。牵着马去旁边的马棚,那里单独开辟了一个区域,有马夫接过缰绳牵着马去了马厩伺候草料和简单的刷洗,车把式则坐在旁边饮茶休息即可。 张义看见这一幕也觉得新鲜,把包袱背在身上,先去看看卖吃食的摊子,没想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仅吃食干的稀的就十几种。虽然店家异常热情,但荒村野店的,张义可不敢乱吃东西,走到旁边茶棚,要了一杯热水,从怀里掏出昨天剩的蒸饼啃起来。 本来一片祥和的气氛,从析津府方向跑来了几个骑兵,关卡的士兵一看不敢怠慢,赶紧搬开拒马给骑兵放行。在骑兵路过关卡的时候,也不停留,只是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扔向关卡的士兵,大喊了一声:“悬赏的。”随即再次催动战马跑远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兵,看装束应该是这里的伍长,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曲指弹弹尘土这才展开。张义和其他几个士兵好奇也围过来观瞧,张义长得高,站在后面探头观看。伍长感觉后面有人,扭头一看是那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也没在意,低头观瞧捡起的告示。 张义这一看可不要紧,后背顿时冒出冷汗。一共两张纸,分别是两个人的悬赏令,而且这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他,画的虽然和本人不太像,但是姓名,体貌特征都写的非常清楚。 另一个是同福货栈的周全,身份一栏写的是西夏奸细。下面分别还有二人的悬赏,张义是百两白银,周全则是千两白银。张义这个气啊,瞧不起谁呢?小爷要是说出自己干的那些事,身价至少翻百倍。 这时候伍长随手把告示递给旁边军士,慢慢转身上下打量张义。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要坏事!虽然化了妆,可细看五官还是能发现些端倪的,这些日子的锻炼,身体倒是壮实了些,可时间太短了并没太大变化,心念及此右手慢慢伸向怀里的柴刀。 伍长这时候轻笑了一声:“哈。”转头对其他军士厉色喊道:“看个屁啊,不用干活了是吧?”抢过告示,就转身去了茶棚里喝茶。 几个军士这才把拒马搬回路中间,各自休息去了。 另一边车把式也休息够了,牵着吃饱喝足的马来到马车前,重新套上笼头。招呼几个人上车,继续赶路。 张义这才放下心,坐在马车上继续前行。 等马车走远后,一名年轻的军士在伍长耳边小声说:“头儿,刚才那个皮贩子和告示里的张义有点像啊。”说完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看着伍长。 伍长站起来,上下打量了眼前这名手下,直到年轻军士被看的有些发毛,这才缓缓说道:“那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年轻军士不敢顶撞上司,低下头嘴里嘀咕道:“那可是百两银子啊。” 伍长轻拍了下年轻军士的肩膀:“被悬赏百两的人,能是善类?你看那人的眼神,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你觉得就咱们这几个人,够人家杀的吗?哎,把今天这事忘了吧。这是为你好。” 说完再不理会那名军士。 第25章 闯关(上) 直到马车跑远再也看不到关卡,车厢里的张义才松开紧握着柴刀的右手。刚才太紧张了,在裤子上擦去掌心的汗水。 刚才那几个军士,他有信心一一斩杀,可那样他也就暴露了行藏,回大宋的路也将更加难走。马车还是保持着高速行驶,又走了两个时辰,直酉时太阳快落山了,终于进了涿州城。这也让张义内心有些激动,路程过半了。明天去民车驿搭乘去安肃的马车,再有一天就能进入大宋境内了。 跳下马车,付了一两银子的车资。这才站在路口环顾,要找个过夜的地方才好。不敢住客栈,悬赏都出了,搞不好再被官兵堵在房间里。 张义就这样背着包袱,在街上闲逛,考虑晚上住在哪里比较合适。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城西一座土地庙。小庙一面院墙已经倒塌,院内荒草丛生,再看大殿内尘封土积,佛像残缺不全,墙壁上蛛网横行。轻推佛像前的供桌还算牢固,捡了一些杂草擦去供桌上的尘土。今天就睡这里吧,至少官兵不会到这里搜查。 吃饱喝足后,头枕着包袱躺在供桌上,张义计划着未来的行程。明天先去城门那里探查下,如果查验不严,便去民车驿搭乘去安肃的马车。如果不行再另做他想,一阵困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几个呼吸间便睡着了。 等张义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看日头已经近午,伸了个懒腰这才不情愿的从供桌上坐起。这副身体还是不行啊,才奔波两日就感觉到疲惫。哎,等彻底安顿好,需要制订一套完整的训练计划了。 掰了一块早已变硬的蒸饼,用水在口腔里泡软,这才咽下。吃饱喝足,背着包袱踏出土地庙,向南城门走去。 等到得城门附近,见城门门禁森严,对进出者均仔细检查,城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人流。 远远望去,城门旁贴着两张悬赏告示,其中一张就是自己的。看来民车驿的路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想办法,转身就要回去。这时看见几个军士,勾肩搭背的走进一间杂货铺,张义灵机一动,再不停留赶回土地庙。 日头才落山,王老七就从自己的柜子里摸出一块碎银,手提着一个空水囊出了军营。身为伍长的他,虽然职位不高,但凭着一张好嘴,也能哄得上峰开心,偶尔出去打点小酒,对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眼看前面就到了自己经常去的酒铺,从旁边飞出一颗石块,正打在自己手臂上,扭头望去昏暗的小巷里一个黑小子,正拍手叫好。看他扭头过来,对方不仅没跑还对他做起鬼脸,这能忍吗?涿州是一座军城,在这座城里军人最大,臭小子敢用石子扔俺,反了天了。无名火起,举着拳头就向孩子冲过去。 那孩子这才感到害怕,转身就钻入旁边的巷子,王老七也大踏步追进去,可是刚转过拐角就觉脖子一凉,紧接着钻心的疼痛袭来,拼命喊叫,却只能发出几声“嗬,嗬。”的声音,转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再无知觉。 张义从对方脖颈上取下柴刀,看看左右无人。手脚麻利的扒光死人的衣裤,再用早已准备好的杂物覆盖,抱着衣服钻进小巷。 等再次出现,张义已经回到山神庙,从衣服里翻出腰牌,一看还是个伍长,不错。盘坐在供桌上低头沉思,衣服是搞到了,还差一匹马。 城里倒是有一座骡马市场,可是军马和百姓骑得马有很大不同,不论是烙印,还是马鞍和笼头的制式都有不同。细心的人很容易发现问题。还是要偷军马。而军马只有两个地方能找到,一是军营,二是驿站。军营是不敢去的,那与自杀无异,只有驿站一条路了。 换上抢来的军服,带齐所有装备,又走出土地庙。天下几乎所有驿站都是一样的,为了方便赶路的官员和信使寻找,都会在大门外悬挂两个白色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黑色的“驿”字。 涿州城本就不大,张义没用多少力气就来到驿馆后边小巷,侧耳倾听确认没人后,这才翻上墙头,仔细观瞧后院的西边就是马厩,里面养着两匹骏马。可是马具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张义突然想起一句话“马无夜草不肥”。马夫夜里会来马厩添草料的,不急,反正时间尚早,小爷等你! 一直等到临近丑时,从偏院的月亮门里,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老汉。老汉从马厩旁边的木屋里盛出一簸箕黄豆,倒在马槽里,又从旁边草料堆抱了些稻草。一切忙完拍拍手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嘴被人从后面捂住,脖子也是一凉。 身后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别出声,否则死!”看老汉点头,这才松开捂住嘴的手。 老汉吓得浑身颤抖:“大,大,大爷,饶命啊!俺就是个马夫,没钱!” 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马具存放在什么地方?” 马夫强忍着哆嗦的右手,向月亮门里指:“左,左,左边第一个房间。” 那声音又问:“那个院子里还有几个人?” “没,没,没了啊。就老汉一个。” 张义举起柴刀把马夫砸晕,闪身进了月亮门,仔细聆听确实没发现有其他人,这才从房间里抱出马鞍笼头等马具,一通忙碌后,总算收拾完毕,但没着急离开。 而是用找来的绳子,把晕倒的马夫绑上,又找了块破布堵住嘴。这才来到月亮门旁边,靠墙坐下闭目养神。 等再次睁眼,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被打晕的马夫早就醒了,可是看见旁边的军官也没敢出声,怕被杀人灭口。张义站起来,活动下酸麻的手脚,先给马夫后脑补了一下,才把他拖到草料堆里隐藏好。 张义牵着马从驿站后门走出来,翻身上马辨明方向,顺着驿站的院墙绕到大路上,用脚磕了下马腹,催动胯下骏马向南城门方向冲过去。 第26章 闯关(下) 此时的南城门才打开不久,两侧站立的城门军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听到由远至近的马蹄声,看到一名骑兵正催动战马向城门跑过来。 城门军跨出一步就想阻拦,谁知马上那人并不减速,只是抬起手亮了下腰牌,大喊道:“紧急军情,速速闪开!”听到喊声,几人不敢再阻拦,那是要砍头的啊,后退几步让出去路。骑兵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出城门。几名城门军看着跑远的骑兵,纷纷猜想前线又要打仗了? 一个时辰后,又从城里杀气腾腾的跑来一队骑兵。临近城门才勒住缰绳,为首的军官对城门军问道:“早上可有人骑马出城?” 几个城门军面面相觑,还是伍长走到军官的马前,抱拳回禀道:“一个时辰前,确有一名信使高喊着紧急军情,从此出城。” 军官恨声的骂道:“嘿!蠢货!”反手就抽了那名伍长一马鞭,又挥动马鞭向手下命令道:“追!” 再说张义只在前世去草原旅游的时候,骑过几天马,技术也只停留在奔跑的战马上不会掉下来。从城里出来已经骑了一个时辰,加紧马腹的双腿早已累的酸软。 看到前面路旁有个小树林,轻勒缰绳控制胯下骏马钻进树林,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这才翻身下马,拴好战马就躺在草地上休息。 正是阳春三月的季节,放眼望去满目绿色,空气里也弥漫着嫩草的清香。张义却无暇欣赏这些,闭目沉思今天的行程。前面还有最后一个辽军关卡,过了关卡还有三十多里才到大宋城关,那片区域布满了宋辽两国的斥候。 想到今天就能回到大宋,体内又充满了力量,翻身坐起,跳上马回到官道上继续向南狂奔。 半个多时辰后,“大人!马蹄印进树林了。”队伍里的斥候回头向军官禀告。军官打马上前查看一番,又挥动马鞭命令下属:“围上去看看。” 经过一番搜查,找到了被张义压倒的青草。再看马蹄印又回到了官道。军官心中一喜,前面那个奸细应该是骑术不精,这么短时间就下马休息,这不是给本官送功劳吗?当即站在马上给下属鼓舞士气,追到奸细者重赏,这才催动战马继续追击。 张义又骑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看到前面的关卡,也是辽国通向大宋最后一道关卡,虽然身心俱疲却强打精神,距离还很远就连声大喊:“紧急军情,速速开关。” 可是把守关卡的士兵并没有搬开拒马的意思,而是伸手向旁边指了指。意思很简单,军营在那边,你走错路了。 不远处的军营门口,守军也听到了喊话,由于路旁两侧有树冠遮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也摆好架势,准备检验腰牌放对方进去。 张义哪知道这些,看对方没有放他过去的意思,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拒马前面勒停战马。心思电转,又瞪眼大喝:“速速开关,我身上有北枢密院的机要公文,耽误片刻,你吃罪的起吗?” 守关的军士被说的一愣,前面没军队了啊,你送给谁去?难道上面秘密调兵了?北枢密院?还公文?上下打量马上这位,除了长的丑点,从上到下的着装是对的。 又横跨一步歪头观察,笼头马鞍马镫连马腿上的印记都对,应该不是假冒。再说了,如果是假的能这么强横?底气太足了啊。迎上对方要吃人的眼神,吓得全身一个哆嗦,连忙招呼同伴搬开拒马。 就在张义刚离开不到一炷香时间,追兵就到了。同样的一鞭子,同样骂了一声蠢货,打马追击下去。 前面说了,过了最后一道关卡,还剩三十多里的山路就到大宋境内,张义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等依稀能看到长城的城墙,心里就更加踏实了。 低头看自己这身打扮,辽国军服,辽国印记的战马,马鞍上挂着弩,腰上胯着军刀。乖乖,我敢这样靠近城关,对方不由分说就得把自己弄死啊。 跳下马,摘下马背上挂的弩,抽了一下马屁股,骏马吃疼顺着来时的方向狂奔下去。张义则躲在路旁半人高的灌木丛里,重新换上那身皮货商的衣服。 张义这边刚把装备收拾利索,就听到身后响起密集的马蹄声,风驰电掣般的向他这边冲过来。从灌木丛探出头才看清是一队辽国骑兵,张义从感情上有点无法理解,就算大宋不修武备吧,就算开国以来没打过几场胜仗吧,辽军也不用这么嚣张啊,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自从过了刚才那座关卡,本被属下护在队伍中间的军官,跑到了前面,他的目的很简单,见到奸细一刀砍了,没打算给部下分功劳。 眼看着距离宋国的城墙已经很近了,心急如焚狠抽了两下战马,再追不上不仅功劳没了,搞不好回去还要挨鞭子。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嗖”的箭矢破风声。暗叫不好,遇到对方斥候了。忙低头躲避,手也没停下,勒紧缰绳,打算拨转马头。 张义这一路逃命,手脚早就酸软了。刚才给弩上弦都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射出去的箭矢根本就没有准头。随着一声战马嘶鸣的惨叫,军官的战马前腿中箭,战马前腿一软就栽倒在地,连带着马上的军官也一个倒栽葱甩下马来,可后面还紧跟着几个骑兵呢,这种突发情况,哪里勒的住马,纷纷撞在一起。 张义看到这一幕却没敢上前厮杀,留着不多的力气逃命吧。矮下身体,借着灌木丛隐藏身形,向城关一路狂奔。 他刚离开这里,就从附近灌丛里窜出几名身穿灰衣的汉子,举着刀就向坠马的辽兵冲了过去。没用几个回合,就把几个辽兵绑了个结实,押向城关方向。 等张义一路跑到城关前,抬头看着雄伟的城楼,城门前威武的大宋士兵,心中大安,小爷总算是回来了。 当即随便擦擦脸上的汗水,掏出自己的公据,交给对方检验。 第27章 审讯(上) 城门官接过公据并没着急看,而是仔细打量张义的这张脸。 话说张义从析津府出发的时候,为了脸上的妆不会轻易掉落,特意用麦粉和蛋清调成胶水,再混合了碳粉涂抹在脸上。可毕竟时间太长了,从昨天到现在又出了大量的汗水,那些黑色胶水就被汗水泡软了。不仅如此,张义在脸上粘的伤疤也有一头因为开胶的原因,倔强的翘了起来。 城门官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可是在左思右想的琢磨对方的身份。是什么样的人需要这个打扮啊?探子?不像啊,这也太业余了。再说也没必要把脸涂成这样啊。思来想去都没个头绪,不管了,交给上官吧。他先给同伴递了个眼色,又向后退了一步,手指张义怒吼一声:“抓起来!” 话说旁边的其他守卫和这位一个思路,就等这一句呢,呼啦一下,七八个人就把张义扑倒在地,抽出腰间的绳索把张义绑了个结实。 张义心里这个骂啊:“尼玛!老子在辽境就被人抓,好不容易逃回大宋,还是被人抓,那老子不是白忙活了吗?” 也懒得解释,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等着大官审讯就是了。随即张义被搜去所有随身物品,就被押到军营的大牢单独看管。 军营的大牢和地方衙门里的有很大区别,把军人粗犷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先找一块空地,在地上挖道一丈深的沟充当走廊,再在沟两侧挖出几个小沟就是牢房,当然牢门和排水渠还是有的,头顶地面上铺铁丝网防止犯人越狱。 张义站在牢房里,环顾四周心里不免感叹:“小爷白回来了,香车美女就别指望了,先想着怎么跑出去吧。” 正胡思乱想间,又被押下来几个犯人,张义定睛一看,乐了,就是官道上坠马那些辽兵。 对方显然也看见他了,虽然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声,但看对方青筋暴露的样子,就知道没说好话。 懒得搭理对方,盘膝坐在稻草上,寻思一会儿被审问该说的话。首先析津府的所有事都不能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呢,万一是大宋内部呢?暴露了自己身份,无疑是自找麻烦。其次是涿州城的事,可以透露一些。杀官抢马的事,在辽国是死罪,可在大宋却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功劳啊。然后自己再编造一个身世,问题就不大了。 打定了主意,躺在稻草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才入夜,几名军士举着火把打开牢门,看见熟睡的张义,心中佩服此人的没心没肺,这是什么地方?还打上小呼噜了。 等张义被押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看见里面坐着三人,居中的是一名将军打扮,从胡子的茂盛程度看,有些返祖现象。左边坐着一名书生,桌上摆着纸笔,应该是书记员的角色,无需理会。右边那位长的面白无须,借着灯光还能看出脸蛋有些高原红。 等坐到三人对面,将军先问话:“先说说你的姓名,年龄,家庭出身,以何为生,再讲讲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张义现在的身份,还是从同福货栈那里偷的公据,他相信对方桌子上肯定有那份东西。 于是按照上面的信息背了一遍。 将军又问:“那你不老老实实的在析津府经商,跑到我大宋来作甚?” 听到将军的问话,张义的情绪似乎变的很激动:“回这位将军的话,在一个月前,析津府的官仓发生了一场大火,辽军,不!辽狗全城搜捕可疑人物,小人的爹爹只是当晚去寻了相熟的喝酒,归家晚了些,便被他们抓走了。家里得到消息后,散尽家财上下打点,在大火的四天后,才从衙门里传来消息,小人的爹爹他,他,他已经被砍头了。呜呜呜.....”张影帝掩面大哭。两旁的护卫,听到张义的身世,也是唏嘘。 那位将军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等犯人情绪稳定些,才用指节轻扣桌子,又咳嗽一声:“既然你爹死了,不是还有你娘吗?” “我娘她,她,她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也,也跟着去了。”张影帝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全身都在颤抖,发出了一声声抽泣。 哎,转眼间家破人亡,看到犯人这个样子,就连心如铁石的将军,心里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似得,实在不忍心再刺激面前这名犯人。强忍着心中难受又问:“那你说说为何跑到大宋啊。” 张义猛抬起头,瞪着通红的眼睛吼道:“我要从军,我要为爹娘报仇!” 这时旁边的高原红用尖锐刺耳的嗓音安抚道:“小子,冷静些,天下的苦命人不止你一个,我大宋有雄兵百万,早晚杀到上京,灭其社稷,夷其宗庙。” 将军又发话了:“既然析津府的事情说清楚了,说说你是怎么跑过来的吧。” 听到这话,张义才踏实了些,只要不问关键问题,自己就不怕。于是把假扮皮货商,由析津府坐马车到涿州,又在涿州怎么杀官抢马的事说了一遍。 高原红听完,再次仔细打量了下张义:“小子,脑子好使,手段狠辣。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若能答上来,咱家放了你,看在你杀了辽兵的份上,还附送盘缠。要是答不上来嘛?嘿嘿!小子,让你知道咱家的手段!”说完看了眼门口的守卫,守卫点了下头转身出去,等再进来,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正躺着那把复合弩。 张义千算万算把复合弩的事情忽略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隐瞒身世上,把复合弩的事情忘的死死的。 张义心思电转,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东西,是小人的爹娘死后,同福货栈掌柜送给我的。” 高原红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那个掌柜的叫什么?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又在哪里送给你这个?一五一十说清楚。” 第28章 审讯(下) 张义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说道:“回大人的话,掌柜姓周名全。他家就在小人家的隔壁,也经常和小人的爹爹喝酒,还给过我不少好吃的呢。小人记得是头七那天,刚入夜吧,时辰记不清了,周伯伯来小人家里,问小人未来有何打算,小人说给他听了,他说那么远的路,把这个送给我防身。” 高原红听完似乎很满意,转头看看那位将军,将军向着旁边的军士一挥手,军士押着张义就离开了。张义走到房间门口,突然一扭头对着将军喊道:“将军,收下小的吧!只要能杀辽狗,让小的干啥都行啊!” 一直紧盯着张义的高原红,也是面露微笑。 将军挥退了左右,这才站起身,对高原红抱拳道:“不知监军如何看待此事。” 监军并没有起身,抬头看着抱拳行礼的将军,似乎很满意对方的态度:“坐嘛,不要这么多俗礼。” 将军这才敢侧着身,只用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 “老李啊,先说说你怎么看这个小子的。”监军问对面的李将军。 李将军没摸准监军的意思,也只能试探着说:“我看他说的似乎不像假话,而且这也做不了假,只需派人去涿州走上一趟,便能分辨真假。”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监军。 监军手里把玩着玉佩,玩味的看着李将军说:“那将军就没怀疑过,这是辽人的苦肉计吗?” 李将军闻言一愣,低头沉思片刻,才缓缓摇头:“不像,刚才他讲述家中遭遇的时候,那感情没有丝毫作伪的成分,由此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说的通,心恨辽人,为爹娘报仇,再乔装打扮,杀官抢马,至少我觉得合情合理。” 监军听了李将军的分析,才大笑道:“哈哈!咱家只是开个玩笑,我看那几个辽兵都不用审了,这小子的身份没有问题。” 李将军眼睛一亮,追问:“既然监军都觉得这小子没问题了,那我就把他收在麾下了?” 监军慌忙摆手阻止:“不可!这小子不能从军。血海深仇是把双刃剑,我观他心智尚未成熟,难保哪一日上阵杀红了眼,反而破坏咱们的部署。兵,令行禁止为第一要素。你觉得他能做到?” 李将军犯难了,这么好的兵源放着不要,自己有点舍不得,但碍于监军已经发话了,才问到:“那监军的意思?” 监军这才给出最终意见:“铁弩派八百里加急上呈陛下,请工部仿造。至于那个小子嘛......给些盘缠放其离去便是。” 说完,站起身伸个懒腰,也不理会李将军,便回去给皇帝写奏折去了。 翌日上午,张义又被几个看守押到一个房间,桌上摆着当初被搜去的财物,站在桌旁的军士让他一一清点。张义对昨天的表演还是满意的,没想到这才一天就给自己放了。先从桌子上捡起那个白吉馍,小心用布包好,这才清点其他东西。发现没有复合弩和箭矢,他知道那玩意在这个年代有些逆天,问能否归还给他,军士只说大宋境内不许携带弩弓,他他弩被没收了。 旁边有个托盘上,还摆放着二十两银子,说是将军送他的盘缠。张义心下大喜,他还真怕戏演过了,被人家拉去当兵,那自己所有的计划全都化为空谈。 不仅如此,将军还让当地衙门,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名字那一栏空着,说是从此改名换姓吧,如果沿用旧的,容易招来辽人报复。 旁边的书记官拿着笔说:“自己想一个名字吧” 张义灵机一动,很恶趣味的回答道:“姓于吧,名则成。” 书记官提笔就写,一式两份,一份张义随身携带,一份交由安肃衙门备案。 几名士兵负责把张义送出军营,张义还不忘记演上一出,“大哥,您帮忙给将军带句话,就说小的想杀辽狗,就让将军留下我吧。” “将军说了不收你。” “哎呦,大哥,您帮忙说说吧,小的真是实心实意的想当兵打仗啊。” “你烦不烦?听不懂话吗?来人啊!把他给我扔出去。” “别,别!诸位大哥我自己走还不行啊。” “诸位客官,河间府到了。”随着车把式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在一间民车驿门口。 此时的他自然无需乔装打扮,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 张义趁着付车资的时间,问车把式:“大哥,运河码头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车把式接过银子:“不知小哥要去哪里?咱们河间府有好几个码头呢。” 等得知张义要搭船去汴梁,这才指明方向。 谢过车把式后,张义看时辰尚早,也不急着寻找客栈,独自一人在大街上闲逛。 恰巧前面不远就有一家经营驴肉火烧的小摊,摊位前只有一张桌子,已经坐着一老一小两个客人,看岁数应该是爷孙二人。 大胖子老板正愁没生意上门,抬头看见张义向他这里走过来,马上热情的招待,拿起搭在肩头的抹布,擦了几下桌子:“客官,来点驴肉火烧尝尝?别看咱家摊子小,可做的吃食味道却是城里有名的。” 张义看了看同桌爷孙俩,面前只摆着两个驴肉火烧。顺势坐下,对着老板说:“老板,四个驴肉火烧,稀的你看着上吧,我这人不挑嘴。” “好嘞,您稍等。”胖老板转身就去准备。 同桌的爷爷掰下一块火烧打算喂孙子,五六岁的孩子一个劲的摇头:“爷爷,我不吃,我要去玩嘛。”说完还一手打掉爷爷手上拿的烧饼。 当爷爷的倒是没生气,而是捡起掉在桌上的烧饼,随手放在自己嘴里,这才对孩子说:“你这孩子,不知道粮食的珍贵,爷爷小的时候,别说是火烧了,就是抠出来的鼻屎,都不舍得扔。” 尼玛!真不是张义想偷听人家说话,实在是离的太近了。听完老人的话,不知道他家小孙子怎么想的。反正张义瞬间就不饿了,还有那么一点点反胃。 第29章 胖老板 瞪了一眼恶心到家的老人,老人也正巧看过来,还冲张义微笑点了点头。 这时候大胖子老板,端着四个驴肉火烧,和一碗菜汤放在张义面前。张义看着这些吃食发愁,饿吗?有那么点儿。但真吃不下,现在胃里还有点往上翻。 “老板,火烧打包吧。”张义打算带身上,晚上饿了再吃。至于那碗汤就没办法了,只能浪费了。 拿着打包的驴肉火烧,付了饭钱,打算找个客栈先住下来。 等张义走远,老人把张义那碗汤端起放在自己面前。扭头对着小孙子说:“这不就有汤了吗?” 大胖老板和这个老头也是相识:“张老头,你就差这一碗汤钱?这么干你缺不缺德啊,这个月都五六次了吧?” 张老人丝毫不在意胖老板的挤兑,悠然自得的喝了口汤,斜睨了一眼胖老板说:“缺德?前些年穷的都光腚了,怎么没人来积德行善啊?老话说,应把有时当无时,忘记了?” 且不说二人在这里斗嘴,张义此时已经来到河间府最大的客栈,八方客栈门口,抬头看匾额上“八方客栈”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能看出是书法大家所写。 按照张义现在的经济状况,身上虽然有一百多银子,但也没必要住这么豪华的客栈。可是他根据后世旅游的经验,出门在外住宿这一块尽量选好的,首先客栈档次高,卫生条件能好一些。其次,就是安全有保障,他可不想半夜房间里再进贼了。 客栈大厅宽敞明亮,整体分上中下三层,一楼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分散坐着不少客人,再往里有个小舞台,正有一位先生说着评书,听了几句,应该是三国时期的故事。 张义来到柜台前,对掌柜说:“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掌柜闻言抬起头,看要住店的是位身穿羊皮坎肩的半大小子,就心生轻视:“我家住店可贵啊。”说完继续翻看账本。 张义乐了,别看小爷这一身打扮,包袱里也有不少银子呢。又问:“贵也得有个价钱吧?” “上房二两,中房一两,下房五百钱。”掌柜也不抬头,随口说道。 张义一听,确实不便宜,这年头一石粮食也就四百钱。可转念想,贵贱不就这一晚上吗?明天就走了。 “来间中房吧。”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两的碎银。 掌柜看对方掏银子了,这才露出灿烂的笑脸:“哎呦,客官稍等,我喊伙计领您上去。” 等被引领到位于二楼的房间,张义环顾四周。 房间里收拾的十分整洁,四地落白显的宽敞明亮,墙角边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四周围着轻纱制作的帐幔。床头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梳子铜镜等一些小物事。房间另一边还有一张古朴的书桌和椅子,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不知是谁画的福禄寿三星图。 只看这个房间内的摆设,张义不禁内心感慨,没有花钱的不是啊。唯一不满意的是楼板完全是木质的,楼上也不知道干啥呢。弄的咚咚作响,把张义弄得心中烦躁。 站在楼梯旁,把正在一楼伺候的伙计喊上来,让他去楼上提醒客人动作轻点。伙计刚才得了张义几文钱的赏钱,表现的也很积极。 可是张义打算躺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楼上又传来“咚咚”的声音。也不睡了,掀开被子穿好鞋,就来到位于三楼的那个房间门口。等敲开房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枣红色的绸缎衣裙,从略显皱纹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上看,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大美女。 女子看敲门的是个白净的半大小子,问道:“何事?” 没等张义说话呢,从里屋传来一声:“娘,谁呀?”又走出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身青衫,肤白胜雪,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灵动之极。张义后世美女见多了,自然不会露出猪哥相,客气的说:“我就住楼下,动静能否小一些。” 那个年轻女子闻言,连忙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我刚才在练舞,打扰你休息了吧。” 中年妇女脾气倒是很冲:“那你忍一忍不行吗?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张义本来看年轻女子道歉,打算转身离开了。可听妇女这副口气,皱着眉回怼:“你干什么的,跟我有半文钱关系吗?你吵到我休息了,公德心懂不?” 中年妇女见张义这么说话,提高嗓门道:“我女儿可是要去皇宫当娘子的,你这粗坯说话还是客气些的好。” 这时候从对面的房间走出一老一少两人,老的是个大胖子,身穿圆领锦袍,犹如一座肉山,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线,塌鼻梁厚嘴唇。先轻推了妇女一把,意思是先进屋去,别在这里吵。中年妇女看见胖子来了,也不愿意再和这小子计较,转身就关上房门。 张义还再敲门,却被胖子拦下了,微笑着向张义抱拳:“罪过罪过,小女吵到小哥休息了,我这个当爹爹的代她给你赔不是了。” 跟着胖子从房间里出来的少年,见老爹给人道歉,心里不乐意了,说道:“爹,至于吗?” 那个当爹的,显然不爱听这话,向后扒拉了一下儿子:“小哥对不住啊,孩子不会说话,别往心里去。一会儿让小女去我房间里练舞,不会再吵到小哥了。” 张义刚才也只是一时火气,现在看正主在这里一个劲的道歉。也觉得再纠缠下去没有意思了,便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转身下楼回到房间继续休息。 胖子等张义走了,这才敲开二女的房门,进屋就对妇女说:“出门在外讲究个和气生财,难道不懂?” 妇女见夫君要发火,这才低头解释道:“本来嘛,一个粗坯而已,那么客气做什么。” 胖子听女人这么说,真的发火了,冲着媳妇大声道:“你记住了,二十年前你夫君我也是个粗坯,全靠着对人和气实在,这才有了现在这份家业。一会儿咱们换个房间,你带着闺女对面那屋练舞去。” 第30章 京城 转过头又抓着闺女的手:“女儿,一定要努力啊,如果被选上当了宫中娘子,咱家这场富贵可就稳妥了。要是再能生下个龙子,那你可是未来的皇太后了。” 次日一早,张义来到码头,却被告知只剩最后一艘南下的客船了,而且还被人包下了。张义这个郁闷啊,早知道这样,昨天就该在订下位置。正要转身离开,看见昨天那个肉山一家,也走进码头。 刚才招呼他的伙计,指着肉山对张义说:“看见了吗?就是他们包下的,小哥不妨过去问问。说些好话,对方也许能搭你一程。” 张义更郁闷了,昨天才和别人媳妇斗完嘴,不好张嘴求人啊。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肉山面前,抱拳打招呼:“大叔,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肉山这才看见张义,也觉得巧合,还礼问道:“小哥,也是要远行?” 张义内心忐忑的把意思讲明白,肉山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面色白净眉宇间透着英气,礼数周到,倒不像个坏人。这才表示愿意搭上张义。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妇人轻扯下自己夫君的袖口,表示反对,但肉山没理。 宽敞的船舱里,母女二人对坐窗前看沿途的风景,肉山和儿子还有张义围坐在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通过聊天才知道,肉山叫梅有财,儿子叫梅构,女人的名字张义不好问,只得称呼梅夫人和梅姑娘。 按梅有财自己说,以前也是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先给一家皮货行当伙计,后来学着自己去北地进货,运回大宋倒卖,靠着信用好,为人和气,这才在雄州开了家小货栈,还有个大儿子留在家里照顾买卖。 张义坐着客船,一路南下,看到东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 等站在东京城门前,抬头看着巍峨的城楼。张义心里默默的说:“爹,娘,孩儿回来了,您二老放心吧。” “贤侄,想什么呢,快点进城了。”和张义一路同行的梅有财催促道。 “哦,好,进城。”说完,张义才随着人流排队进城。 和梅有财一家找了家客栈住下,安顿好后,张义看时辰尚早,婉拒了梅有财一起用饭的邀请,打算先到皇城司一趟。 张义几番打听这才找到皇城司的位置。门口的门子听说他要找司使大人,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人,面色不善的挥手赶人:“司使大人也是你能见的?没事就快滚。” 张义自从爹娘去世,本就憋着火气,好不容易来到东京,终于要见到正主了,没想到还要受一个看门的气。 心头火起,抬起腿,踢了门子小腹一脚,这才对门子喊道:“小爷有辽国紧急军情,要报给喜福公公,还不速去禀报。延误了军情,当心上官砍你脑袋。” 张义这一脚用足了十成劲,疼的门子捂着小腹,在地上打滚哀嚎。 里面办事的官吏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等有人听到打人的小伙子,要见司使大人,还有紧急军情,这才跑去向上官报信。 躺在地上的门子,听张义的口气,似乎不像有假,心说这一脚恐怕白踢了。但又觉着面子上下不来,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皇城司是什么地方,情报中枢,自己还是有些地位的。在小吏的搀扶下,忍着疼痛站起来,咬着牙对张义说:“好,好,你等着,要是有假,老子弄死你。” 不多时,从里面跑出一个小吏,走到张义面前说:“我家提点大人要见你。随我来。”也不理周围的其他官吏,就带着张义向后院走去。 等张义跟着小吏来到一处房门前,小吏这才隔着门,大声禀报道:“大人。人已经带到。” “进来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等张义跨进房间,屋内正中位置摆着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一名官员,正伏案批改公文。 小吏和张义也不敢打扰,就站立一旁,等着对方问话。 半炷香后,那名官员把批改后的公文,放在一边,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张义。 张义也借机会观察官员,此人身材健硕,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端坐在书案后,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分明长了一副武人样貌身板,却穿了身文官的官服,透着有点滑稽。 旁边的小吏看张义正盯着自己上官看,大声斥责:“敢直视提点大人,无理!” 张义撇撇嘴,并未在意。人长的不就是让人家看的吗?但在人家地盘也不敢太失礼,恭敬的抱拳道:“于则成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没等官员说话呢,小吏先介绍道:“这是我们皇城司提点吴大人。” 吴大人见来人礼数还算周到,便开口询问:“听说你把门子打了?” “是的,小子有辽国重要军情禀报。门子阻挠,心急之下这才踢了门子一脚。”张义站直身体,不卑不亢的回答对方问话。 吴大人挥手让小吏出去,这才说:“既然是紧急军情,那就说来听听。” 张义看吴大人并没有让座的意思,也不在意:“吴大人,并非小的不说,而是有人交代过,一些话只能说给喜福公公听。” 吴大人闻言手掌重重的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呵斥道:“放肆!司使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信不信凭这一条,本官就能治你的罪。” 面对吴大人的恐吓,张义并没害怕,反而心里一喜,看来皇帝老儿还没把喜福公公换掉。 吴大人见吓唬不住这小子,也懒得再和这小子废话,不耐烦道:“你要是不说,就出去,不要耽误本官的时间。” 张义见吴大人面露不虞,也不愿意闹僵,万一对方不给他引荐喜福公公,那他一点脾气没有。 张义再次抱拳,歉意道:“大人,不是小子不说,而是事关重大,不能说。还请大人见谅。” 听到张义的话,吴大人才真正的正视起面前这个小子。 第31章 师公 吴大人手指轻扣书案,左右衡量,也怕来人真的有紧急军情。良久后,喊来门口伺候的小吏:“你去禀报司使大人,就说吴某有要事禀告。” 等小吏领命去了,吴大人又问张义出身来历,怎么得知情报的。张义都一一搪塞过去,他还记得老娘的叮嘱,其他人皆不可信。其次,自从来到这一世,除去爹妈以外的人,张义都抱着警惕的态度,毕竟自己秘密太多,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盏茶的功夫,小吏回禀,司使已经在等待召见了。 吴大人这才带着张义,穿过游廊来到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小院内外布满了腰挎横刀,身穿甲胄的护卫。 又经过一番通禀,这才走进小院正堂。正堂房间里,正中椅子上斜靠着一位面白无须,满头银发的喜福公公。喜福正用长满老年斑的手捏着眉心,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二人进屋后,齐齐向面前的老人行礼。 喜福并没有太多举动,只是轻抬眼皮看了眼二人,良久才用慵懒且尖锐的嗓音问:“说说吧,找咱家何事?” 吴大人连忙恭敬的抱拳说:“禀大人,此人说是有辽国重要军情禀告,下官问他是何军情,但此人非要见到您才肯说出。下官无奈,只得带他前来。” 张义也恭敬的上前行礼道:“小的于则成见过司使大人。” 喜福并未在意二人的礼数,依然手捏眉心,缓解自己的疲劳:“既然见到了,那就说说是什么军情吧。” 张义并没有着急回答喜福的问话,而是先看看左右伺候的小吏,这才说:“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旁边的吴大人倒是能理解,毕竟刚才套了半天的话,对方都没说是什么事情。但旁边伺候的小吏狐假虎威的手指张义,大声呵斥道:“放肆,你可知自己在对谁说话。” 张义并未在意小吏的斥责,只是目光盯着喜福,看对方并没有挥退手下的意思,这才无奈的说:“可是担心小的对您老人家不利?” 说完也不理他人,站直身体就开始脱身上的衣袍。 喜福并没出声制止,而是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这个有意思的小子。同时心里也在寻思,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重要事情,必须要单独禀告给自己。 旁边的小吏,一看张义脱衣服,就更加不能忍了:“大胆!这里岂是你放肆的地方,来人啊。给他拖出去。” 喜福这才挥手制止。想看看张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义脱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但裤子他没脱,只是蹲下身,解开小腿上的绑腿,又脱去鞋袜,展开双臂在原地跳了几下,以表示自己身上并没有武器。这才对喜福再次行礼:“老人家,小的确有机密要事禀告。” 这时候房间里的众人,都不再怀疑张义的话。看来人家真的有机密大事,不能说给其他人,齐齐看向自己的上官,等待他的裁夺。 此时喜福才坐直身体,挥退左右。 张义等人都出去,并关好房门。“噗通”一下,给喜福跪下,恭敬的对端坐在上面的喜福大声说道:“孙儿,张义,拜见师公!”说完“嘭!嘭!嘭!”磕了三记响头。 这一磕头,并口称孙儿,倒是把喜福弄懵了。心思电转也想不起,有姓张的义子啊。于是并没有着急让张义起身,只是皱褶眉头问道:“你说谁家的孩子?” 张义跪直身体,才回答道:“回师公的话,我爹叫张培德,我娘叫刘思雨。”说完紧盯着喜福的反应。 一语惊醒梦中人,喜福听说是爱徒的孩子,激动得站起来,急走几步来到张义面前,用颤抖的双手扶起面前这个孩子,仔细观瞧着张义的长相,口中念叨着:“像,太像了。”又突然想起什么,轻拍张义的肩膀,安慰张义:“孩子,你爹娘的事,师公已经知晓,早已命令下去,给你爹娘报仇。” 让张义穿戴整齐,才拉着他的手,来到旁边的茶几坐下。关心的问:“析津府距离东京有千里之遥,你是怎么跑回来的?” 张义觉得这个师公还不错,至少对徒弟的死,很上心,不像个刻薄的。这才把爹娘的遭遇,和自己如何乔装打扮,进入大宋的事说了一遍。 有几点张义没说,一是火药,其次是两次放火和刺杀辽国将军。张义有他自己的算计,火药是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至于后面自己几次的报复行动,怕这个师公觉得他是人才,硬拉他进皇城司,那自己就惨了。对于自己为什么两个月后,才出城,只推说当时门禁森严,直等到辽人防备松懈,这才混出城。 喜福听到两个徒儿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不禁眼睛湿润。又听到张义乔装打扮回到大宋,为这个孙辈捏了一把汗。最后听到张义面对军营里的审讯,还瞒骗了两名审讯官,当即抚掌大笑。 等听张义说完过往的遭遇,又端详了一番张义,才微笑的问道:“那你以后如何打算?” 张义就怕这位师祖问以后的安排,他心里当然想继续杀辽人。可是他有自己的安排,还要暂时保密。低下头喏喏的说:“爹娘去世前,想让我当官的,可我不是那块料,回来路上也想过以后打算。师祖,孙儿想经商。” 喜福听张义说以后要做生意,内心很是不喜。大宋虽然商业发达,但商人的地位很低,属于下九流。 手抚着无须的下颌,心中盘算,怎么也要给爱徒的后人谋个前程,沉思良久,这才开口问:“小义啊,你的学问如何?” 见师公问到自己软肋了,张义又把自己落水失忆的事,说了一遍。喜福没想到这个孙儿命运如此坎坷。 当下重重一叹,伸手爱抚着张义的头顶,安慰道:“既然以前能记得住,现在补回来也不是难事。你先在东京安顿下来,一切都交给师公了。” 第32章 定居东京(上) 张义连忙起身,又要磕头拜谢。喜福一把拦住,问清楚现在张义还住在客栈,就开口让张义搬到自己在宫外的府上。张义说自己长大了,而且有一百多两银子,想买套房子,单独住。 喜福听到张义想用一百两买房子,顿时哈哈大笑:“孩子,你那点银子,只能买一间茅草房。太寒酸了。” 张义知道喜福是好心,但他内心太多秘密,实在不想和这个皇城司头目住一起,哪怕是自己师公都不行,又说:“师公,孙儿知道您疼我,可是孙儿早晚要长大成人的,还望师公成全。”说完对着喜福深深一揖。 喜福看着眼前的张义,内心感慨,果然老子英雄儿好汉,对张义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如果那两个死去的徒儿,知道张义如此,在天之灵该是何等的欣慰。 当下也随了张义的心愿,叫来贴身小吏,一番吩咐,这才看着张义离开。 等张义的背影消失后,喜福才背着手,面带笑容的自言自语道:“小滑头。” 以喜福的老道,当然能听出张义语焉不详的地方。比如两个徒弟死的时候,那一声巨响,至今是个谜。还有前几天送来的情报,两个月内连续两场火灾和守将的死,已经证明是人为,到底是谁干的?虽然喜福从未想过以上种种都是张义所为,但通过短暂的接触,直觉告诉他,对方还有很多隐瞒。 小吏得了吩咐,知道这个小伙子是大人看重的人,态度异常热情。先领着张义去开封府办了户籍,张义终于恢复了自己的真名。又带他找牙人谈买房子的事情,牙人听到张义想买房,又问明要求,听说只找便宜的房子,残破些无碍。牙人满口答应答应,说多寻找几家,约定明天一早就去看房。 张义虽然对于住处不是太讲究,但也不想总住在客栈,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才算在东京安了家。 在张义找房子的时候,喜福已经入宫面圣。 皇宫的一处暖阁里,身穿明黄色便服的赵祯,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翻阅着奏折。 庆历新政的失败,让他不得不把范仲等人,排斥出权力核心。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让他变的更加勤勉,才三十五的年纪,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 此时一个小太监从殿外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在赵祯的贴身大太监陈忠诚耳边耳语几句。 陈忠诚点了点头,这才轻声向赵祯禀报:“陛下,皇城司使喜福公公求见。” 赵祯听到喜福到来,怕是大事便传他进来。 走进暖阁的喜福,先自称老奴向赵祯行礼,借着作揖的空档,偷瞄了一眼老友陈忠诚。陈忠诚回了他一个微笑,表示陛下心情不错。 赵祯自然知道他俩的关系,也懒得管这些个眉眼官司,都是潜邸时期的老人了。放下奏折,抬头道:“有事快说,朕忙着呢。” 喜福先禀告了几条西夏与辽国的情报,以此为印子,又把两个徒弟为国捐躯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此时才把今天的来意说出来:“陛下,张刘二人还育有一子,现年十四岁,今天下午才从辽国回到东京。老奴想代这个可怜的孩子,向陛下讨一道恩旨,允许他去国子监进学。” 喜福说完这番话,又是一揖到地。等待陛下的圣裁。 对于赵祯而言,安排一个孩子进国子监上学,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不要说是忠良之后,当下就准了。 等喜福回到自己在皇城司的住所,吩咐人把自己的徒弟兼提点吴大人叫来。 要说喜福能高居皇城司使十几年而不倒,和他当年收了一众徒弟有很大关系,现在皇城司几乎所有重要部门的主官,都是他的徒弟担任。这个吴宇吴大人就是接待张义那人,也是他的徒弟。 只一会的功夫,还在加班的吴宇,已经走进客厅。 因为这里是喜福的住宅,吴宇并没有喊大人,而是口称恩师:“不知恩师唤徒儿来,有何吩咐?” 喜福也没绕圈子,直接问:“你可知今天来报信的那人是谁?” 吴宇思来想去,确认自己今天之前,从没见过于则成,对对方的身份更无从知晓。 也不等徒弟回答,喜福直接说出张义的身份:“他是张培德和刘思雨的孩子。” “啊!”吴宇大惊,那个人是师兄师姐的孩子?却又觉得不对,一个姓于一个姓张啊。 喜福把徒弟的心思看穿个十足,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吴宇。这才把张义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 当吴宇听到张义隐姓埋名,骗取了边关守将信任,还主动给他改身份的时候。抚掌大笑。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古人诚不欺我。当年师兄师姐二人不管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都比同期的师兄弟要强。没想到他们的孩子也聪慧过人。 而喜福的脸色突然一沉,正色道:“张义的真实身份,不得泄露出去,他爹娘在这东京城,也是有仇家的,免得给这个孩子招惹麻烦。” 吴宇对当年那件事,也是知道的,连忙点头称是。 临了喜福叮嘱道:“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看紧了这个孩子,莫要让他受了欺负。” 吴宇又再次抱拳,连连答应。 等吴宇离开,喜福仰头望天,之前收到爱徒遇难的消息,他心如刀绞般疼痛,那是他最得意的两名弟子。现在他们的孩子来投奔自己,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个好前程。 翌日,张义和昨天那个小吏,跟随着牙人看了几处房子,都觉得不太满意。不是房子不够好,而是贵的离谱。虽然张义对东京的房价有了一个预估,可是没想到这么贵。 比如他们现在看的这套房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厨房茅厕在后院,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马厩。 张义跟着牙人在长满杂草的院子里走了一圈,斑驳的房子和挂满蛛网的墙壁,房间里空荡的连个家具都没有,处处透着破败。 张义随口问价,没想到的是,这么个破院子居然开价一千两白银。 第33章 定居东京(下) 之前还为自己拥有百两纹银,而沾沾自喜的张义,听到这么个院子都要千两,差点吓的跳起来。 没办法,这和心理预估相差太大了。房子虽然破败,但仔细收拾一番也是可以的,无奈囊中羞涩啊! 这时候,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小吏,低声对张义说:“小郎君,这处院子不吉利。以前是礼部侍郎的外宅,后来得罪了当今陛下,被抄了家。” 张义倒是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又环顾了一下这处院子,心叫可惜,还是自己太穷了。 小吏看出张义喜欢这处院子,也不再劝说。询问张义是否喜欢这处房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说:“今早出来前,大人吩咐过。说是让小郎君尽管挑选自己喜欢的房子,钱财上的事,都由衙门托底。” 张义心中一喜,心说“这个师公对自己,还真的不错。” 拍板决定,买了! 因为是官府罚没的房子,房契还押在开封府。几人又赶到开封府,凭借着皇城司的招牌,最终以七百两拿下。 等所有的手续都办妥后,张义从包袱里,掏出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剩下的六百两由小吏带着牙人去皇城司支取。 张义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左看看右摸摸,心中欢喜,总算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产业了。 也不着急收拾,先去木器行订了一套最便宜的家具,约定三日后送货上门。 等回到客栈的房间,张义数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银两,这才感慨:“钱不禁花啊,还是要想个赚钱的门路才好。” 此时房门被敲响,开门后看见是一路同行的梅家父子,赶快让进来,几人围坐在茶几旁。 张义是知道梅家进京是为了参选宫中娘子的,便开口询问:“不知梅姑娘可去报名了?” 梅有财心情似乎不错,高声道:“都办妥了,就等半月后的初选了。” 坐在旁边的梅构对妹妹也是充满信心,进屋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而张义却知道,当今陛下赵祯再不会有子嗣诞下。如果梅姑娘真入了宫,不说后宫那些勾心斗角,只说等赵祯日后驾崩,那些贵妃娘娘们,都会被圈禁在宫内某处院落里,一辈子苦守孤灯。 想到活泼开朗的梅姑娘,将来的境遇,心里不禁唏嘘。脸上倒没表现出来,更不会开口劝阻梅有财。 虽然梅有财对自己还不错,可是人家正在兴头上,自己真要开口劝说。对方不仅听不进去,关系搞不好还要闹僵,那样反而不美。 张义念及此处,只得口说恭喜,预祝心想事成的祝福话语。 梅有财闻言,心中更是欢喜,又开口询问:“贤侄的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张义对于自己的事,只是搪塞说一切顺利。倒是把自己买房的事情说了,打算过几天收拾好房子,就搬过去住。 梅有财听说张义已经买房了,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伙子。没想到张义还有些身家,东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竟然不声不响的,就买了套房子。 联想到自己的事情,宫中选娘子前后要三个月,天天住客栈花销也是不少。不如也买套房子?这样衣食住行更加便利。 梅有财打定主意,便催促着张义带他去新房看看。如果合适的话,自己也买一套。 张义本打算房子收拾利落,再请梅家去烧锅底的。没想到梅有财这么着急,一时抹不开面子,拿起钥匙,带着父子二人来到新房这里。 等进了院子,看见院内和房顶上的荒草,梅构有点嫌弃的说:“这能住人吗?” 梅有财倒没在意这些,抬脚就向里走。先围着小院转了一圈,站在正堂外,拍了拍房子的木柱,又用拳头锤了几个墙面,后退几步站在院子中间,仔细看了看整体结构。 梅有财扭头对张义说:“梁柱都是好的,墙面砌的也结实。至于灰尘和杂草,只要雇几个洒扫的佣人,清理一下就行。漆面和窗棂这些,找纸糊匠和漆匠修补一番就行。花不了几个钱,嗯!是套不错的房子。” 给出了一些建议后,这才问张义:“多少钱买的?” 张义也没必要隐瞒,说是七百两。 旁边的梅构听到价格,不禁乍舌:“七百两?这钱在雄州能买一套三进大宅了。” 梅有财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因为售价而惊讶。东京嘛,就该这个房价。心里琢磨这价钱还可以,这次出行为了应急,不仅带了几百两银子,还有钱庄的银票,如果有合适的也去买一套房子。 梅有财也是个热心的,又问管家佣人有没有找好? 张义以手捂额,自己住这么大的院子,怎么就没想过找个佣人呢。总不能每天自己做饭,洗衣服吧。 梅有财看张义这个反应,就知道对方忽略了。左右无事,三人又去人市上买佣人。 在华夏土地上,奴隶买卖,已经有几千年的,被称之为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在大宋也不能免俗,只是被官府严格管理。从事这个行业的牙人,也必须到当地官府登记,才可从业。被交易的奴隶,同时也要去官府登记,以免发生买卖“良人”的事情发生。 被拿出来贩卖的奴隶,通常有几个来源。 一是世代为奴的,这些人占绝大多数。很多官员富户家里都养有奴隶,这些人长大后,会被主家安排和其他奴隶结婚。生下的孩子又称为家生子,经过一些简单的培养,选择机灵懂事的留下,那些被淘汰下来的,通常会被主家发卖。孩子的亲生父母由于也是奴隶身份,所以对孩子并没有支配权。 第二个来源是犯官的家眷子女,本来这个群体很小。但经过庆历新政的洗礼。那些被发配革职甚至查办的犯官,逐渐增多。他们的家人,大量充斥市场。因为这些人大多识文认字,很得买家的追捧,也因为买家众多的原因,通常采用拍卖的方式。 第三个来源是受灾逃难的流民。这些本该受到官府救济的一群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选择逃往各地。由于没有一技之长,又没亲戚可以投靠,不得已只能自卖自身。这些人的价格也是最便宜的,因为主家买回去,还要费力培训一段时间。如果不成才,只能再被送回市场,重新发卖。 等张义三人来到位于城北的人市,已经午时,但市场上依然人头攒动。 第34章 兄妹 三个人早已腹中饥饿,随便找了一个小摊子叫了三碗肉丝面。才吃了几口,就听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有锣声响起。 张义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大汉,正敲打着手里的铜锣。嘴里还吆喝着什么,宁神细听,好像有新到的奴隶发卖。 三人好奇,随便扒拉几口面条,就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等他们到了高台下,从后台推搡上来一大二小三人,三个人双手都被捆在一根绳子上,连成一串。 年纪大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头发凌乱,丝绸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污垢,可能是牙人为了卖个好价钱,把她的脸洗的很干净,甚至还简单的化了妆。单从保养很好的皮肤和身上散发的气质,能看出这名妇人应该是大户家的夫人或者小妾。 女人似乎已经认命,对周边环境充耳不闻,只是从她看身后两个孩子的眼神中,能看出不舍和痛苦。 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不安。小女孩才四五岁的样子,早已经被吓的哇哇大哭。 大汉看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有钱人,这才指着那个妇人,朗声道:“枢密使副承旨刘统勋的夫人,看看这雪白的脸蛋,再看看这身子多软。能识文断字,更是女红绣活的好手。那两个小的,也是启蒙过的。买回家养上几年,就能当伴读书童和陪床丫头。先卖大的,起拍价一百两,每次加价不能少于十两。” 台下参加拍卖的多数都是商人,他们平时被官员敲诈勒索,早已心生不满。见到有正七品的夫人发卖,争相出价,其中还夹杂着淫词秽语。 能想到那个妇人被买回去,会遭受怎样的凌辱。 张义从内心里接受不了这等惨事,怎奈囊中羞涩,眼不见为净,只得喊上梅有财父子,从人群中钻出去。 走走停停,路边都是被贩卖的奴隶。按照张义的意思,最好买一对夫妻回去,女的洒扫做饭,男的看门搬运。 可是几乎走遍了市场,也没遇到合适的。正当张义打算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看到一个牙人,男孩被抽打的满地打滚,却一声不吭。牙人旁边还跪着一小女孩,正痛哭着抱着牙人大腿,哀求不要再打他哥哥了。 牙人被吵的心烦,心里火气更盛,嘴里还骂着:“贱种,让你偷吃的,老子抽死你!” 围观的人都面露不忍。也有个别好事的在旁起哄, 张义抢上几步,对牙人说:“再打就死了,死人你卖给谁去。”也不理会牙人,蹲下身扶起那个小男孩。旁边的小女孩也从地上爬起来,抱紧哥哥。 张义先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伤势,还好都是皮外伤,问明情况,是女孩子太饿了,男孩子就偷了牙人的吃食给妹妹,知道照顾小的,秉性不错。这才扭头问牙人:“俩孩子多少钱?” 牙人闻言面色一喜,又装作为难的说:“这个男孩子,我打算培养他读书识字的,以后给别人当管家。至于那个女孩......。” 一旁的梅有财是何等人物,听牙人要坐地起价。伸手拦住张义,才对牙人说:“别说那些没用的!老子做生意的时候,你小子还撒尿活泥!真打算培养孩子,你舍得这么往死里打?报个实价听听。” 几番讨价还价,两个孩子以六两的价格卖给张义。 虽然张义剩的钱不多,但自己也愿意掏这个钱,至少救了兄妹一命。 等办身契的时候,才知道小男孩九岁,他妹妹六岁。办完身契就出了人市,没去新房子那边,连家具都没有呢,怎么住啊? 先带着俩孩子去药铺看了郎中,给了些金疮药就被打发了。 此时主仆三人再加上梅家父子,才一起回了客栈。 在楼下大堂,塞给伙计几文小费,让他准备两个浴桶。辞别了梅有财父子,这才带着兄妹俩回到房间。 兄妹俩一路上,紧跟着这个大哥哥,生怕跟丢了。等进了房间,两个孩子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也不敢乱动,只是好奇的看看这,看看那。 张义也没急着问两人身世,等伙计打好洗澡水,这才吩咐兄妹俩洗澡。自己则又回到街上,在成衣铺买了两套最便宜的粗麻衣裤,和两双鞋。又在路边买了四个蒸饼。 等回到房间,兄妹刚好洗完,等他们穿戴整齐,男孩也敷了金疮药。这才说话:“今后我就是你俩的主人了,叫主人叫郎君都可以,现在说说你们的家人吧?” 小女孩有些胆小,低着头不敢说话。小男孩倒是表现的沉稳,先行礼才说道:“回主人的话,我兄妹的爹娘,因为去年的洪水去世了,活不下去了,小的这才带着妹妹逃难到东京。” 张义看小男孩的做派,又好奇的问:“读过书?” “回主人的话,小的爹娘以前在村里算是富户的,曾经让小的在私塾读过两年。我妹妹没读过书,爹娘不让。” 张义又问:“既然你读过书,按说牙人应该对你好些啊?也不至于卖的这么便宜才对。” 小男孩小脸憋的通红,低头小声道:“小的,小的没告诉他,怕和妹妹分开。” 张义也不再多问了,从怀里掏出蒸饼递过去。 小男孩眼睛一亮,谢过后,才双手接过蒸饼,先分了妹妹两个,自己拿着剩下两个蒸饼没吃,只是看着妹妹吃。小女孩早就饿坏了,吃了两个蒸饼,抬头又看着哥哥。 小男孩又给了妹妹一个,等小女孩吃完,还是饿,又看看哥哥。 张义看小男孩还要给,这才出声阻止:“不能再吃了,长期饥饿的人,不能一下吃的太饱,那样会撑死人的。” 突又想起还没给两个孩子起名字呢,指着小男孩说:“以后你们随我姓吧,你就叫张虎。”又指着小女孩:“你以后张翠儿。” 兄妹二人,齐声谢过了主人赐名。 第35章 蛋糕 等张虎吃完剩下的蒸饼,又让他用房间里的文房四宝,写几个字看看。等张虎写完,张义心里一阵苦笑,和自己一样,写的字介于像与不像之间。 累了一白天,张义让兄妹俩打地铺,自己则躺在床上,寻思赚钱的门道。 后世的一些东西,他倒是知道做法。比如香水,玻璃。玻璃最先排除,条件不允许,不但要建高温炉,而且那东西太暴利,真要被人发现自己会制造,自己的安全都是问题。 香水也不行,现在还没规模化种植,总不能去乡下收购野花吧。 思来想去也就蛋糕最合适,之前女友的生日蛋糕,就是自己亲手做的。这东西原材料好找,成本低,加工容易,有个烤炉就行。而且售卖的话,在家里烤好蛋糕坯,再拿到店里,根据食客的要求,挤上奶油就行,不担心配方泄露。 可是自己忙不过来,需要一个帮手。扭头看向已经睡熟的张虎,这孩子的身契在他手里,倒不怕他跑了,知道护着妹妹,算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事关重大,还是要测试一下才好。 第二日,张义带着两个孩子,先去牙行雇了几个洒扫的佣人,和修补房屋的工匠。这才浩浩荡荡的杀奔新买的房子,看着那些手脚麻利的佣人,张义再次感叹有钱真好啊。 本就没有多少的活,才过午整个院子就焕然一新。张义又吩咐兄妹俩,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死角,而他本人,则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张虎很是勤快,弄湿了抹布便和妹妹一左一右,分头寻找没打扫干净的地方,快到后院的时候,看见墙根处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银子。捡起来,用抹布擦干净上面的泥土,这才小心的揣在怀里。 一炷香以后,兄妹二人才回到前院,张虎从怀里掏出捡到的那块银子,交给张义,说是在后院墙根捡到的。 张义看着银子,问张虎:“怎么不自己拿了?反正没人知道。” 张虎老实的摇摇头:“院子是主人的,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自然也是主人家的。这东西我不能要。” 张义这才露出笑容,摸摸张虎的头顶,夸奖道:“不错。” 这块银子正是张义趁没人的时候,故意扔在地上的,就为测试张虎的品行,显然他过关了。 两日后的上午,木器店把家具送到了, 等把家具全部摆放好,又喊上张虎,一起去街上买了厨具和铺盖,不仅如此,他还特意买了一个供桌,中间位置摆放着爹娘的牌位,牌位前面就是那枚老娘亲手制作的白吉馍。 张义这才有了家的感觉。 先给爹娘上了三炷香,又郑重其事的跟爹娘说了下,这些日子的经历。 一切妥当后,张义才盘算起自己的家底。兜里还剩下三十两银子,按说已经不少了,至少是普通家庭两三年的收入。但是张义心里的计划太大,大到几万两都无法满足,他需要赚钱,赚很多的钱。 先找了些废砖和粘土,好歹垒了一个烤炉。 主仆三人,再次回到客栈,这次是和梅家告辞的。 梅有财听说小院子已经收拾好,张义打算入住的时候,说了几句喜庆话。 张义顺便也邀请梅有财一家,明天午时去小院串门,就当帮他烧锅底,庆祝了。 梅有财自然是满口答应。 出了客栈,张义又去市场买了些食材,中药房买了些香料,还有牛奶鸡蛋麦粉。 这年头刚流行炒菜,只有大酒楼才会做,连炒菜锅都要定制。张义自然懒得麻烦,打算以后再说。 回到小院,整个下午和晚上,就带着兄妹二人做黄油。 翌日中午,梅有财一家四口,提着礼品如约而至。 因为张义年龄还小,也就没男女之防一说。梅夫人和梅姑娘也和父子二人坐在餐桌旁。 张义吩咐一声上菜,伺候在旁边的张虎,一路小跑去厨房的蒸笼里,把早已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至于张翠儿,还太小,只能戳在角落扮小透明。 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张义招呼着客人吃菜,梅有财看到各式菜肴早已食指大动,先夹了块清蒸鱼,嗯,鲜美。又吃了一口香菇蒸鸡,咸嫩鲜香。其他几个人也是筷子纷飞,挑选自己喜欢的菜肴。 良久,梅有财才靠在椅背上,轻抚着鼓起的肚子,开口问:“贤侄,这是从哪家酒楼叫的美食?色香味俱全啊。要我说,还得是东京这种大地方,饭菜做的都不一样。” 张义一声轻笑,对梅有财说:“叔父,这些都是小侄亲手做的。” “什么?”梅有财闻言,睁大眼看着张义,满脸的不可置信,其他三人也是如此表情。眼神里分明流露出,这小子不老实。 张义也不急着解释,又吩咐张虎把甜点端上来。 一会功夫,张虎双手捧着一个蛋糕走了进来。张义制作的时候,为了应景,还特意用红栀子把奶油调成红色。在雪白的蛋糕上写“乔迁之喜”四个红字。 端给梅家几人展示了一下,张虎才把蛋糕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用小竹刀,切成几份,分别装在小碟子里,端给几个人。 站在一旁当小透明的张翠儿,看见蛋糕上来,不自觉的咽着口水。昨天小郎君,为了做实验,一共做了好几个,几乎都被兄妹吃了。可看到桌子上的蛋糕,她还是很馋,恨不得每天都吃蛋糕才好呢。 旁边的张虎,似乎感觉到了妹妹的眼神,轻声走到妹妹身边,低声说:“有客人在呢,别给郎君丢人。” 张翠儿被哥哥责怪,这才低下小脑袋。 而来做客的梅家四口,也没好到哪里去。先开始尝试着,吃了一小口,但很快喜欢上了蛋糕的香甜,几口就把碟子里的蛋糕吃完,梅构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梅有财直接开口问:“贤侄,这是何物,如此香甜美味?” 张义看达到效果了,才回答:“这东西是我自己琢磨的,暂时叫他蛋糕。” 梅有财再次惊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张义了。刚才的那些菜肴,和现在的蛋糕,如果都是出自他手,那此人在庖厨一道上,堪称大师了。 张义这才说出真实意图:“叔父,你觉得小侄凭借这蛋糕,能开一家店吗?” 第36章 爆炸? 梅有财一点都没惊讶,面前这个年轻人,凭借今天的手艺,开一家店足矣。他毕竟是商人,几乎能想到,店铺开张以后,那火爆的场景。 把凳子往张义旁边挪了挪,探着身子,探询的问:“贤侄,可接受入股?” 张义心中大定,就等你老人家这句话呢。当下也不再绕弯子,把想开蛋糕店的想法说了。先开一家打招牌,等生意好以后,在整个东京开三家分店。 不仅卖给普通食客,还接受预订,寿辰婚礼,上面的字和蛋糕的样式都可以定制。 倒不是张义非要拉梅有财入伙,即使不购买店铺,凭着私人定制的销售方式,张义也有信心把生意做起来。只是张义觉得梅有财这人不错,确实有长辈的样子,从河间府这一路过来,张义的船资和船上的吃喝,梅有财没让他掏一文钱。 张义知道人情债最难还,思来想去干脆拉上梅有财一起干,也算还人情了。 梅有财却没想那么多,他纯粹以商人的眼光看待问题。凭多年经商的敏感,他知道蛋糕生意能做,而且他本人也确实想在东京开一家店铺,那样就算扎下根了。 双方一拍即合,商量好店铺的购买和装修,都由梅有财掏钱,张义只负责做蛋糕,只是在分成上梅有财坚持三七,他三,张义七。他能看的出来,这门生意技术才是关键,买店铺那些钱反而是次要的。 张义坚决不同意,本来就是还人情的事,占这么多股份,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最后还是梅夫人拍板,四六分,梅家四,张义六。 送走酒足饭饱的梅家四口人,张义坐在客厅喝着茶,看着兄妹二人收拾残羹剩饭。 心里又想起了师祖,既然安稳下来了,该去拜见一下。如果老人家有时间,就请他来家里做客。 说干就干,跟兄妹二人交代了一声,就走出小院。 张义这座小院,在小巷的中间。左右一些院子,早被改成了大杂院,住着各行各业的人。张义为人热情,见到谁都主动打招呼。别看才搬进来几天,已经和邻居们混的很熟。 “小义啊,吃了吗?大妈这里中午蒸的包子,要不要吃几个?” “小义啊,这是出门啊?有空来家里耍。” “小义啊,来!咱爷俩杀几盘。” 张义对这些热情邻居,也是一一微笑婉拒。 来到大街上,先找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请人用红纸,写了一张请柬。 这才来到皇城司,还是那个门子,但是态度却变的异常热情。那天他亲眼看到司使大人的贴身小吏,领着这位小爷出门的。既然惹不起,干脆热情点,免得丢了差事。 张义也认出了这个门子,自觉那天做过了。毕竟人家职责所在,自己冒冒失失的求见,人家阻拦并没有错。 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扔给对方,当做门包了。这才在门子的感谢声中,进了皇城司。 张义那天打人,和被小吏送出来,大多数人都是见过他的。所以一路往里走也没人阻拦,等来到师祖办公的小院门口,这才让护卫禀告,张义求见。 片刻功夫,还是陪他买房的小吏,就从里面跑出来,请张义进去,只是悄悄的对张义说:“大人心情不好,说话小心些。” 张义一愣,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才小声感谢那个小吏,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打算塞给小吏。 小吏看见张义要给他钱,吓的连忙摇手,一个劲的说:“小郎君可别害我,被大人知道了,不仅要挨板子,还要丢差事,。” 张义见小吏态度很坚决,这才认定对方不是客气。也没往心里去,跟着小吏走进大厅。 大厅里的喜福还是像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斜倚着椅子扶手,一只手捏着眉头。 没等张义行礼,喜福有些烦躁的说:“你怎么来了?” 看老人家心情不好,张义只能乖巧些,先上前行礼,口称一声师祖。喜福连眼皮都没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张义坐下。 张义在旁边找了椅子坐下,小吏端来茶水,这才从怀里掏出请柬,说明了今天来意。 小吏接过请柬,双手捧到喜福面前。 喜福拿过请柬也不看,随手扔在桌子上,愁眉苦脸的说:“你的心意咱家领了,可出了那么大的事,咱家哪有心情赴宴啊,哎。” 张义看师祖这副样子,可又不好细问,只得劝说:“师祖,您身居高位,日理万机的,遇到些烦心事在所难免,交给下面人处理了就是,您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良久,喜福重重一叹,拍了下椅子扶手,抬起头看着张义说:“不瞒你说,雄州出大事了!事涉边关,咱家怎能不急。” 张义听说雄州出大事了,心里想:“别又是辽人打进来了吧?”但这毕竟是国家大事,他一个白身小子,却不好问的太细。 张义只能再次劝:“师祖,边关哪年不出些事情?慢慢解决呗,您这样,孙儿很担心您的身体。” 喜福有些赌气的说:“身体?那些辽人西夏人恨不得咱家早点死呢!雄州上下也是一帮废物!刚收到的消息,咱们皇城司的衙门所在地,居然在七天前,一声巨响就变成一片焦土!四十多个秘谍啊,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拼不齐。” 张义听到一声巨响衙门变成焦土,吃惊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带动着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响声。 喜福说的这个消息,确实把张义惊吓到了。消息里描述的场景他太熟悉了,那是火药燃烧爆炸,才能造成的效果。雄州与辽国接壤,难道是辽人干的?可是不对啊,知道配方的就他和爹娘三个人。难道那一次制作的三个水桶,没有全部爆炸?留下了一个?配方被辽人破解仿制出来了? 如果真是配方被辽人掌握,大宋危矣!可是怎么才能破解呢?硝化甘油火药?那玩意咱不会啊。这该如何是好? 第37章 蒙混过关 张义手搓着下颌思,在厅里来回踱步,思考着配方如何泄露的,和破解黑火药的方法。 坐在旁边的喜福,则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张义的面部表情。 张义苦思冥想解决办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师祖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 “尼玛,这不会是老头下的套子吧?”张义并没有停下脚下的动作,继续在反复踱步,脑子里却细细回想了一遍,进房间后,两人的每一句对话。 师祖似乎每一句话,都在引导着张义,跟着他的思维走。还有表现出的烦躁也不正常,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早练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别说雄州的皇城司没了,就算整个雄州城没了,按照他老人家的阅历,也该指挥若定才是。 而且雄州爆炸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还很难说呢。况且,自己并没有干什么惊天大事,历史不会被自己改写的。别说辽人没有威力大的火药配方,就是有,也不会这么用啊,炸雄州皇城司,他没必要啊。有这玩意他炸皇城多好,一次解决麻烦。 看来师祖这是对析津府那场爆炸,还有所怀疑。但自己并没在现场啊,谁能证明那场爆炸和自己有关? 张义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对方拿不出证据,证明火药是自己配置的,那对方就拿自己没办法。 心中大定,偷眼看了师祖一眼,这才装作焦急道:“师祖,可要早早做出应对啊!孙儿的爹娘,就是这么去世的。那一夜,我刚从地道爬出来,便听到一声巨响,地面随之震动,等我再看自己家的时候,冲天的黑烟夹杂着火焰。当晚的场景太吓人了。”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充满了恐惧。 喜福闻言一愣,刚才明明看见张义的脸色变了又变。直觉告诉他,这个孙儿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张义最后这番话,他又吃不准了。 难道他真的一无所知?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时间还长着呢。只是今天白费了咱家一番心思。 也懒的再演戏了,伸手拿起张义送的请柬,看字迹倒是工整,应该下过一番功夫的,看来这孩子真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合上请柬对张义说:“咱家没时间,让吴宇去吧。” 说完也没理会张义,吩咐小吏去喊吴宇过来。 等吴宇来后,喜福给双方引荐。张义这才知道,自己见过一面的吴大人,是自己爹娘的师弟。还有啥可说的,大礼参拜口称师叔。 吴宇打量张义这个侄子,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等听师父交代,让他去侄子家赴宴,自然是满口的答应。 临走,喜福送给张义一块木制腰牌,上写:“大宋皇城司外事张”。同时交代,如果遇到有人找麻烦,无论官民就把这块牌子给对方看,一般情况下,都能逢凶化吉。 张义欢喜的收下,师祖这是给了一个护身符啊。和吴宇约好,明天晚间来家中赴宴,这才转身走出大厅。 等张义走出房间,一阵小风刮过,才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哎,都是听到雄州爆炸,给吓出来的冷汗。心中暗骂几声老不修,连孩子都骗。这才大步离去。 当天夜里,三更时分,张义睡的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门外还伴随着张虎焦急的呼喊声:“郎君!郎君!” 张义下床点亮蜡烛,披上外袍才打开房门,就看见张虎站在门外,额头有细密的汗水,应该是急出来的。 张义连忙问:“怎么了?” “郎君!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快不行了!”张虎抓住张义的胳膊,焦急的恳求。 “啊!”张义大吃一惊,提着衣襟就跑向兄妹睡的西厢房。 进门后,就看见张翠儿正捂着肚子,在床上痛苦的翻滚。 张义也来不及多想,先跑回卧室,在柜子里抓了一把银子揣怀里,这才返回西厢房,双手横抱起张翠儿,就跑出院子。张虎也是一路小跑,紧跟在后面。 附近大街上就有一家药铺,只是早已经关门上板了。张义让张翠儿靠在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使劲拍打门板:“郎中,郎中,打开门啊!” 也不知道呼喊了多久,从门缝里透出一缕烛光。屋里传来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大半夜的,吵闹个什么?” 张义这才停止拍门,抱紧张翠儿,隔着门喊道:“郎中,家里孩子得了急病,求您快给看看。” 经过一番开门落板,张义三人才走进药铺。等郎中看清孩子,已经快要虚脱了,再不敢耽搁,伸手在张翠儿脖颈处把脉。又问了病情后,回身从桌上一个木盒里,取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几处穴位上,针灸的见效很快,盏茶的时间张翠儿的疼痛就减轻了很多。 张义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郎中:“郎中,孩子得的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郎中白了张义一眼,没好气的说:“吃多了。” “啊?”张义没听懂。 “我说,孩子吃的太多,积食了。”郎中没好气的大声又说了一遍。 张义虽然听说过,孩子积食会肚子疼,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郎中又去旁边的桌子上,写一副助消化的药方,边写边埋怨张义:“孩子不懂事,你这当哥哥的也不懂事?大晚上的让孩子吃那么多,能不肚子疼吗?” 等写完药方,又交代服用方法。 张义千恩万谢,付了诊资,又抱起张翠儿,和闷头不说话的张虎一起回到家。 许是之前被病痛折腾的太累了,还没到家门口,张翠儿就躺在张义的怀里睡着了。 回到西厢房,把张翠儿放到床上躺好,又给盖上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才要回自己房间睡觉,始终没说话的张虎“噗通”就跪在张义面前,低着头说:“郎君,要罚就罚我吧。” 张义忙乎半天也累了,懒得理跪在地上张虎,轻轻踢了张虎屁股一脚:“滚蛋,回屋照顾妹妹去。”,走了几步,又转回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嘱咐张虎明天早上去抓药,顺便买个药锅回来。 这才回屋继续睡觉。 第38章 上学? 翌日午时,张义才从睡梦中醒来。今天吴宇来家里吃饭,还要去市场补充点食材。等穿戴整齐,打开门就看见兄妹二人,跪在台阶下面。 张义不禁心里一叹:“这万恶的旧社会。” 张翠儿抬头看着张义,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哽咽着认错:“郎君,翠儿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张虎也一脸愧疚:“郎君,是我没管好妹妹,要打就打我这个当哥哥的吧。” 其实在张义看来,两个小孩子并没什么错。走上前弯腰扶起二人,给他们讲道理:“小孩子贪吃本是天性,这算不得错。小翠儿,你还太小,吃太多食物,肠胃克化不了。昨天郎中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就是吃的太多了,才肚子疼。张虎,以后你负责监督妹妹,特别是晚上,只许她吃八成饱。” 两个孩子见郎君,没有惩罚自己的意思,这才破涕为笑。 张义随便吃了几口昨天的剩菜,就喊上张虎陪他去市场采购,张翠儿则在家养病。 昨天喝的酒还是梅有财自己带的,张义又去酒铺打了五斤黄酒。有酒有肉才叫宴嘛。 夕阳西下,吴宇带着一位和张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来到小院,介绍后才知道,是吴叔叔的大儿子吴铎,比张义大一岁,今年十六。 当张义知道吴铎身份后,心中感叹:“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和他老爹一样,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如果再沾上胡子,就是小号的吴叔叔。 双方落座后,吴宇给张义报喜说:“贤侄,师父把你爹娘的事情和你一路上的遭遇报给了当今陛下,陛下体恤你是忠良之后,赐你国子监进学,后天就去报到。” 张义听到要去国子监上学的消息,瞬间呆立在当场。我的那点古文知识,还国子监?这不是奔着丢人去的吗? 吴宇看张义的反应,以为这个侄子听到要去上学,心里高兴很了,拍了下张义肩膀:“贤侄,我家吴铎也在国子监,以后你们可要互相关照啊。” 听说吴铎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又重新打量了对方的身材样貌。心中腹诽:“这模样实在和学生沾不上边啊。”站起身和吴铎又重新行礼。 吴铎这几天可没少听老爹,说起张义的各种事迹。本以为和他一样,是个粗犷的汉子,没想到却是个瘦弱书生,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基本的礼仪却是不缺的。 行礼后,吴铎就给张义介绍了国子监的基本情况。 国子监大多数生源来自勋贵和官员子弟,学生称为“监生”。按学业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馆,律学,书学和算学。先生都是当世大儒,教的非常好,如果认真学习,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当然,国子监最好的地方是,可以不用参加科举。和其他书院不同的是,他们这些监生不需要参加地方上的科举,只要参加内部考试,合格者就可以报给吏部备案,等待出来为官了。 生活上,国子监对于吴铎和张义这种学生,是没有学费的。中午管一顿伙食。 临了吴铎还拍着胸脯:“国子监由于生源的问题,打架闹事也是平常,只要不是上课打架,先生都是不管的。兄弟不要怕,谁欺负你,跟我说,我揍他。你看谁不顺眼,也跟我说,我也揍他。” 张义连忙抱拳感谢。心中对吴铎这个同学,也有了基本判断,为人仗义,直来直去的性子,很合他的胃口。和这种人来往,是最省脑子的,不用怕被算计。 看时辰差不多了,张义起身把吴家父子,引到餐桌旁,吩咐张虎上菜。 又见风卷残云,又见筷子纷飞。尤其吴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从开始吃饭,嘴就没停下。 席间杯来盏往,宾主尽欢。张义借着夹菜的机会问吴宇:“吴叔,最近边关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吴宇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黄酒,但还算清醒,想了想:“大事?没啊,最近这段日子,可谓天下太平。不然你吴叔我,哪有时间来此饮酒啊。” 吴铎好不容易把面前的鸡腿干掉,趁着夹另一只鸡腿的间隙,问张义说:“张兄弟,可是有事?” 张义推说只是随口问问。心里却更加笃定,昨天师祖是在试探自己。看来以后少和老狐狸见面的好。 “吴叔,我爹娘被出卖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张义又把话题引到爹娘的案子上。 吴宇一听这个,重重的把酒杯蹲在桌上:“嘿!别提了,知道你爹娘身份的,从上到下都查了一遍,至今没有头绪,这让师父他老人家更是出离的愤怒。已经下了死命令,一个月之内必须把人找出来。” 张义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又问:“可有怀疑范围吗?大概多少人?” 吴宇并没有隐瞒,伸出四根手指:“四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四个人里的其中一个或者几个。” 一听才四个人,张义眼睛发光的说道:“才四个人,这不算难吧?” “怎么不难,这四个人没一个是简单的,都是从小就进了皇城司,立下的功劳无数。你说怎么查?真要查错了呢?那影响有多大,你可考虑过?”吴宇举起杯,喝了口酒。 张义不死心,继续追问:“吴叔,能否说说是哪四个人?” 虽然吴宇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但基本的敏感性还是有的,听张义说这话,马上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贤侄啊,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总之一句话,你爹娘的仇皇城司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吴宇把话说到这份上,张义也不好再问下去。把话题转到国子监上学的事情,从本心讲,他觉得这事有点荒唐。就自己那点底子,还不天天挨先生骂?思来想去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于是试探着问:“吴叔,国子监上学这事,小侄可以不去吗?您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连个营生都没有。小侄想先赚点钱,等有了点家底再去上学,您看呢?” 第39章 筹备 吴宇听张义不想去国子监,生气的“啪”的拍了下桌子,就要出声呵斥这个侄子不懂事,那可是国子监啊,只要能进去就算半个官员了,几年后只要成绩不太差,就能出来做官。天下还有什么比为官,更风光的事吗? 可转念想张义现在的处境,生生压住了火气,劝说道:“贤侄,国子监你必须去,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而是陛下开了金口的。如果不去你就是抗旨,懂不?再说营生,这事好说,你师祖不是给你一个外事腰牌吗?你这个外事官,可是在皇城司录档了的,每月有十两银子的俸禄呢。” 张义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去国子监上学了,只能无奈接受。又是一番杯来盏往,这才散席。吴宇临走的时候,往张义怀里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这钱是祝贺他乔迁之喜的。也没推辞,人情记下,以后再还就是。 夜深人静,张义躺在床上,规划未来的安排。 先把店开了,赚足第一桶金,再投资其他的生意,这样自己才有足够的钱,做更多的事情。其次,国子监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如此,也只能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再拼几年。最后就是自己的大计划了,编织一个对西夏和辽国的情报网。目前看,这计划还是天方夜谭,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犯皇帝的忌讳,搞不好连小命都要丢了。 第二天早上,张虎端洗脸水进屋,张义才从睡梦中醒来。一头扎进洗脸盆里,憋着气,直到快窒息了,才抬头吐出一口水。舒坦啊!早饭是蒸饼夹白切羊肉,配上一碗小米粥。 吃完饭,吩咐张虎跟他上街,去买学习用的文房四宝。虽然家里有一套,但那个是装门面的,当初可是花了他十两银子,上学自然没必要用这么好的。 问过路人才知道,这些东西国子监门前的一条街,有很多商铺售卖。 等进了商铺,问完价。张义有点咧嘴了,怪不得这年头读书人少呢,东西也太贵了。只是普通的一套文具就四两银子,相当于普通家庭半个月的收入了。还有各种书,随便一本就五百钱。 张义把自己的要求,跟老板说清楚,让他给推荐一套文具和书籍。 老板一听是新学子,又热情几分,一通推销后,张义咬牙付了七两银子。本来老板还想推销个书箱的,张义看到那傻大黑粗的造型,严词拒绝了。开玩笑,提着十几斤的木箱子上学?我还没疯呢。书箱什么的,他另有打算。 主仆二人抱着这堆东西就回了家,书箱肯定不考虑的。打算找邻居李婶帮忙弄个书包,先去厨房,包了几块自己做的小点心,提在手里去隔壁李家。 李婶住在隔壁大杂院,最里面一间房。家里男人和儿子都在货栈扛包,李婶也是个闲不住的,经常接点缝缝补补的活计,说是以后儿子娶媳妇的时候,手里也能宽裕些。 等双方坐定,张义说明了来意,又把自己画的图拿出来。 李婶本来就是个心灵手巧的,问了几个细节就满口答应,可是等张义给银子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要,说这些小活,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天黑前就能做好。张义还是坚持付钱,说不要钱的话,就不让李婶做了,对方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天黑前,李婶敲开了张家的门,张义接过双肩包看了下,做的真好,如果抛开布料不谈,只说手工的细致,不比后世那些大牌差,就连垫在书包底下做支撑的薄木板,都打磨的一点毛刺都没有。让张义一通夸奖李婶的手艺好。 李婶对张义的吹捧倒是没太在意,只是嘴里吭叽半天,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张义主动问起:“李婶可是家里有难事,需要帮忙?” 听张义这么问,李婶连忙摆手,从袖口里掏出张义之前给的银子放在桌上,不好意思的说:“没难事,没难事。只是......小义啊,婶子有件事想问问,这个布包我能不能多做几个拿去卖?” 张义恍然大悟,这是看到商机了,自己设计的双肩背包,确实比书箱轻便太多了。不仅这样,他还借鉴后世的设计,在内部分了几个格子,这样文具和书都能单独存放,使用的时候方便好多,书包外面还加了几个兜,可以放水杯和其他小物件。 这个要求对于张义,真的不算什么,自然是满口答应。 李婶又是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去厨房的灶膛里,取出下午开始烧的铅笔芯,放在手里怎么看都和后世的没法比,叹一口气,聊胜于无吧。 又回到小书房,在铅笔芯外面卷了几层白纸,再用浆糊粘好。拿起简陋的铅笔,试着写几个字。还不错,手感挺好的。至少比毛笔用着舒服,字也好看些。 翌日临近午时,梅家父子来到小院。才进门就告诉张义一个好消息,店铺已经买下来了,喊他一起去看看。 张义没想到梅有财这么快就找好了店面,简单收拾了下,喊上张虎一起去。 站在位于东大街的店铺门口,小楼上下两层的设计,宽大的门头,雕梁画栋的装饰,从外面是看装修,就透着两个字“豪华”。走进店内,右边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有个空酒架,大厅有十几张桌子,桌子另一边是一个木制平台,应该是之前当舞台用的。再往里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下面有扇去后厨的小门,看装修风格,之前应该是一座酒楼。 张义转头问梅有财:“梅叔,这里刚装修不久吧,怎么会拿出来转让?” 梅有财吩咐儿子去沏茶,领着找了张桌子坐下才说:“装修也就半年吧,之前老板开酒楼的,得罪了官场上的人,干不下去才转让的。” 张义环顾四周,觉得稍作改动,当做蛋糕店和茶馆使用也不错,随口问:“多少钱盘下来的?” 梅有财没说话,只伸出五根手指。 张义倒吸一口冷气,五千两银子!真是东京居,大不易啊。 第40章 暴露了 梅有财倒没觉得贵,反而觉得便宜呢。就解释道:“东京嘛,再说东大街算是整个东京最繁华的地方了,又是这么大的铺面,我还觉得便宜呢。” 张义仔细一想也是,反正是买下来的,假如生意不好了,卖的时候没准还赚钱呢。 站起身在小楼里看了一遍,又对店铺的布局摆设,提了些建议,梅有财满口答应。 梅有财也提出,只靠蛋糕是不够的,让张义再琢磨弄些点心,这样更能吸引客人。 张义自然满应满许的同意了,各种曲奇和小面包,他还是会的。再加一些中式点心,大概准备十几个品种,足够售卖了。 又和梅有财敲定了开业时间,店铺名字叫“乐派糕点”。 回去的路上,张义考虑着以后生产人员的问题,张翠儿还太小,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那就只有他和张虎两个人了,完全不够用的,况且自己明天就要上学了。可是出于保密的考虑,又不可能随便去街上招人。 再去买几个人?也不是不行,可是张虎还小,新买回来的人,未必听他指挥啊,毕竟张虎打算培养成管家的。 等走到院子的小巷口,也没想出个对策。这时候张虎拉了下他的袖口:“郎君,好像有人找你。”说完,用手向小院门口指了下。 张义本来低头想事,听到提醒才抬头。果然,自家门外站着四位顶盔掼甲的军士。 等张义走近,不等他说话。其中一个军士对他抱拳道:“可是张义张郎君?” 张义抱拳回礼,疑惑的问:“正是在下,军爷可是有事?” 问话的军士确认了身份后,向其他三人招手,大喊一声:“绑了!” 三名军士二话不说,抽出绳子如狼似虎的向张义扑过来。 张义完全没搞清楚形势,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五花大绑起来。 旁边的张虎,看自家郎君被抓,早就急红了眼,冲过去就要解救张义。可惜不论年纪,还是力气都不如身材魁梧的军士,很轻易的就被推倒在地。 张义被绑以后,反而冷静下来,心思电转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来东京的所有事情,没发现自己和谁结仇。 他平静的问抓他的军士:“这位军爷,不知是哪个衙门的?抓张某为了何事?” 还是问话的军士回答道:“我等奉司使大人的命令,抓你回去问话。” 张义一听师祖找自己,心中好奇,直接派个人喊自己一声就行啊。没必要这么大动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虽然被抓,但应该没生命危险。 张义转头对张虎交代道:“守好门户,我回来之前,不要出门。” 张虎眼睛含泪,小脸也急的通红,还要再说些什么,旁边的军士再不给主仆二人说话的机会,推搡着就把张义押走了。 张义一路被押进皇城司喜福的办公房间,喜福端坐在桌子后面,吴宇则陪坐在旁边。 看着二人面色不善的表情,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喜福看着站在下面的张义,用调侃的语气问:“张义,师祖对你如何?” 张义虽然满头雾水,可也不敢迟疑的回答:“回师祖的话,师祖待孙儿,恩重如山。” “哦?恩重如山?说说怎么恩重如山啊?”喜福依旧调侃。 “孙儿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师祖垫钱买下的。” “那师祖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张义被问的更加糊涂了,抬头看看师祖阴沉的表情,自问没惹老人家不高兴吧?摇头回答:“没有,您对孙子可以说照顾有加,还送了我一块皇城司的腰牌。” 喜福闻言点了点头,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张义面前,上下打量张义,突然厉声质问:“既然咱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蒙骗咱家?” “我靠!咱家都用上了,到底什么事啊?”张义心想。 张义看师祖的脸色,这是在爆发边缘了,连忙跪下低头认错:“师祖,虽然孙儿不知因为什么事,惹恼了您老人家。但孙儿还是先向您认个错,求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喜福听到张义的话,怒极而笑:“哈哈,还让咱家保重身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完劈头盖脸的就给了张义一巴掌。 坐在旁边的吴宇,看师父动手了,连忙站在师父和张义中间,好言劝说道:“恩师,小义还小呢,您别吓到他。” 喜福打了这一巴掌,气也消下去一些,坐回自己的椅子。给吴宇使了眼色:“把东西给这小兔崽子看看。” 吴宇从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捧出一个托盘,放在张义面前的地上。 张义看清托盘里的两样东西,顿时一惊! 托盘里放着两样东西,最下面是一沓写满字的纸,上面压着一把复合弩。 喜福斜靠着椅背,有些慵懒的问跪在下面的张义:“这两样东西,你可认识?” 张义这才从吃惊中醒来,不及细想,老实的点头回答:“认识。” “那就说说吧。” 旁边的吴宇出言提醒:“小义,一定要考虑好再说啊。” 张义这时候也看清纸上的字了,分明是自己在边关军营的口供记录。 他不敢随便说话了,因为按照这份口供,很容易让其他人误会老爹和西夏人来往过密。 当初自己在军营被审的时候,说这把弩是一个西夏商人周全给的。而且还说自己老爹和西夏商人经常一起饮酒。 可当时说那些话,完全是为了隐瞒这把弩的真实来历,和自己在析津府干的那些事情。 现在这些话却给他和爹娘带来了天大的麻烦,老爹是什么身份?结交一名西夏商人,本身就是错,况且这名西夏人还能拿出一把逆天的复合弩。 如果自己当初应付审讯官的话,真的被喜福甚至当今陛下采信,那无疑会给死去的爹娘染上污点。 张义思来想去,决定实话实说,也只有这样,才能洗脱爹娘的嫌疑。 张义面色一正,再无刚才后生晚辈给长辈认错的样子,转头对吴宇说:“吴大人,还请给我松绑,有些话我需要站起来说。” 第41章 真相 吴宇听张义叫自己“吴大人”,而不是吴叔,愣了一下,又看张义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心中大为好奇,但不敢做主,只得看向师父。 喜福也发现张义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也向旁边的吴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张义等松开绑绳,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双手,这才站直身体,向喜福抱拳,朗声说:“司使大人,这个弩确实和小子有关系。” 张义这才将析津府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从爹娘发现有人跟踪开始,到白胡子老爷爷如何托梦教他复合弩,老娘让铁匠暗中打造。爹娘死前是怎么掩护他进入地道逃生。又说了爆炸以后,躲进坟地的安全屋,后假扮乞丐,伺机烧的粮仓和暗杀辽将,又如何在机缘巧合下,发现西夏秘谍,他将计就计,不仅助其烧了军备库,又让双方狗咬狗。连用计调开掌柜周全,去货栈翻找公据的事情都没落下。一桩桩一件件除了火药的事情,其他都说的清楚明白。 张义也是豁出去了,他只有一个目的,不能让爹娘死后,还背上一个私通西夏人的罪名。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交代个彻底。 听完张义的叙述,喜福和吴宇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下面,如青松般站立的年轻人,很难想象这个年轻人才十四岁。 假如,假如张义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干出来的,绝对可以用惊世骇俗形容。 每一桩案子,放在皇城司,甚至是整个大宋,都是足以加官进爵的功劳。 可这些能是真的吗?喜福和吴宇师徒,低头沉思。在脑海里,重新捋了一遍张义说的话。似乎找不到任何漏洞。 吴宇抬头看着面前的张义,拿自家儿子做对比。二人差不多的年龄,面前这位年轻人,已经为大宋立下大功。而自己的儿子,除了一身纨绔的臭毛病,一无是处。 喜福也同样上下打量张义,这么个人才,不!应该是谍报的天才!居然被自己亲手送到国子监上学,想到这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不是陛下已经开了金口,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张义留在皇城司。 良久,喜福仰天一叹,对站在下面的张义说:“好孙儿,你受苦了啊。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这些事情?” 张义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实交代:“回师祖的话,孙儿怕说出来,被您老人家留在皇城司当差。您是知道的,娘不希望我进皇城司。所以孙儿只能隐瞒了这些事。” 对张义的回答,喜福非常不满意,冷哼道:“哼!你娘也真是的,这么好个苗子,就荒废了?” 几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知道张义明天要去国子监,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地方,也没多留他,就放他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张义提了两件事。第一件,请二人为他保密,他做的那些事,一旦泄露出去,会招来辽国和西夏的报复,现在自己力量弱小,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师祖和吴叔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件事,把合伙开蛋糕房的事情说了,麻烦师祖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喜福虽然对张义经商的事情,有些不高兴。但之前已经劝说过了,既然这个孙儿还坚持,也懒得再管。至于找人手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每年宫里都会遣散一些年纪大的宫女,放他们出宫归家。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归家的。其中一些优秀的,会选择进入达官显贵的府邸,教贵人们的子弟礼仪规矩。虽然同样是伺候人,可身份待遇却天差地别,皇宫里他们只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宫女,到了贵人府上,那就是教授礼仪的先生,只是俸银就比宫里高出多少倍。 喜福答应先找几个,让张义先用着。不够的话,会再做安排。 回到自己的小院,刚打开门,张翠儿看清是张义后,犹如一颗炮弹冲进他怀里,脑袋还拱啊拱的。 站在旁边的张虎,也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张义知道这两个孩子应该是吓坏了。 又是一顿安抚,张翠儿这才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样子。 等张翠儿离开,张虎才小声问:“郎君,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张义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张虎,爱怜的摸摸对方脑袋:“都办妥了,以后咱们家就一路坦途了。” 张虎没说话,只是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吃完饭,张义考虑蛋糕店的安排。首先是原材料的采购,最好能找到几个固定的商家送货。但为了不被对方猜到配方,必须在附近找一个小院,作为转运仓库。 其次是培训,按照张义的意思,打算重点培养张虎,让他成为大掌柜。不仅能带着手下人制作点心,还要懂得如何管理。 把兄妹二人喊过来,拿些了银子给张虎,让他们兄妹,明天去采购一些原材料。等他放学回家,教二人制作点心。 另外还给他们提个要求,必须每天读书练字。自己会出去找个识字先生,回来教他们。张义自己就算了,估计这辈子学不会了,但兄妹二人,还是能挽救下的。 知道会有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两个小孩一阵欢呼。随后一通不要钱的马屁送上,让张义听的很是舒坦。 回屋又检查了一遍明天上学需要的东西,这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义就穿戴整齐了。第一天上课,尽量给先生留下个好印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成绩肯定是垫底的,再迟到早退,别说先生了,张义自己都会觉得没脸见人。 背着自己的书包,一路来到国子监门口,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入学凭据,这才被引到司业的房间,房间里一共坐着两个人。负责给张义办理手续的叫王昭通王司业。 张义先毕恭毕敬的给王司业行了一礼,这才说明来意。 王司业今年大概四十多岁,瘦弱的身体和略显苍白的皮肤,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第42章 上学 有新生要入学的消息,早就有宫中打过招呼。王司业上下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想着京中的达官显贵,似乎都对不上,也不知道对方谁家的子弟,居然走通了宫中的关系。 王司业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放在张义面前:“张义是吧,去旁边桌子,把入学表格填一下。”说完不再理会张义,拿起一篇文章继续看起来。 张义恭敬接过表格,散了一眼,和后世的差不多,姓名年龄那些基本资料。 从书包里翻出自制的铅笔,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认真填写。 房间里的另一位周司业,看见他手里的笔,好奇的站在张义身后,静静的看他写字也不打扰。 一直到张义填写完表格,周司业这才微笑对他说:“这位学生,能否把你手里的笔,给老夫看看?” 张义抬头就看见这个胖乎乎的周司业,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很有喜感。连忙站起,先问了声好,才把手里的铅笔双手递过去。 周司业先观察了一番,又用手指触碰了下笔尖,摇了摇头,找了张纸,试着写了几个字,似乎对铅笔很满意,点了点头。 王司业也发现了这只笔的与众不同,站起身从周司业手里拿过铅笔,同样写了几笔,摇摇头不屑的说:“歪门邪道。” 看周司业脸上的笑容,并不太认同这位同僚的看法,但也没说什么。 王司业把笔还给张义,大概看了下表格,就放在一旁。带着他去后面教室了。 国子监占地很大,足有几十亩,有监生五百多人。走在校园里,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张义仿佛回到了后世中学。 一盏茶时间,来到一个教室门口,看教室外悬挂着“丁寅”的木牌子,张义猜测应该是班级名。 因为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先生还没到,教室里只零星坐了几个学生。因为是插班,张义被分到最后面的一个座位。王司业又叮嘱了几句,安心学习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同班的学生,看有新人进班,表现的还是很热情,纷纷过来打招呼。不一会张义就和几个人混的熟悉,双方都知道能进国子监读书的,一般都是官员的子弟,倒也没人小觑他。只不过话里话外,在探张义的底细。 张义只说叔父在京中做官,借了他的关系,自己才进了国子监上学。 张义邻桌是一名叫张仕芳的小胖子监生,最为热情,据说家里是开封府的,具体官职没说。滔滔不绝的介绍学校和班里的各种小道消息。这也让张义对新环境,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几人正在闲聊,从门口进来一名学生,看虚浮的步伐,和不健康的脸色,再配上干瘦的身材,应该是酒色过度导致。 进门就看见几个同学,围着一个陌生人。当即向张义这边走过来,调侃的语气说:“哎呦!这是来新人了?” 几名学生扭头看见此人,很明显看对方不顺眼,也没人和他搭话,就各自回到座位。只有张仕芳临走前,向张义挑挑眉低声提醒:“小心点。” 张义对张仕芳的话,并没往心里去。站起身抱拳行礼,自我介绍道:“张义。” 来人没还礼,只是上下打量下张义,傲气的说:“我叫赵英。不管你有什么后台,都不如我的大,以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 张义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无语了,被家里宠坏的孩子而已。 再不理赵英,收拾带来的文具。 赵英以为自己镇住了张义,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和张义邻桌的张仕芳探头过来,小声说:“少招惹他,北海郡王府的子弟。”说完生怕被赵英发现似的,马上缩回头。 张义一下来了兴趣,北海郡王啊,这就有点意思了。又小声问张世芳:“是嫡是庶?” 张世芳撇撇嘴不屑的说:“旁支。” “嘁!”张义也撇了撇嘴。 一个旁支这么牛气,谁给的底气? 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学生都来齐了。先生腋下夹着书紧随其后,也进了教室。 进门先看了下张义,应该是已经得到消息。 “张义?” 张义被先生点名后,连忙起身口称学生,向先生行礼。 先生示意张义坐下:“我姓吴,你叫我吴先生就可以。” 说完不再理张义,打开书开始上课。 “咱们继续昨天的内容讲。子曰:裼袭之不相因也,欲民之毋相渎也。” 两个时辰后,张义终于强忍困意,熬到了下课。 国子监的一节课太长了,足足两个时辰,屁股都坐麻了。更让张义郁闷的是,先生讲的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下了课喊上张世芳这个还算谈得来的同学,去食堂吃饭。 国子监的食堂,几百学生同时就餐,热闹程度可想而知。跟在张世芳后面,取了一份公共餐具。就去窗口排队打饭。 当看到食堂的饭菜时候,张义小小的惊喜了一下。除了几样主食以外,菜式也有四五种,不愧是国家级学府啊。 左右寻找,也没看见吴叔的孩子吴铎。倒是不急,反正好几年呢,总有机会。 在吵闹的气氛里,吃完饭也没有休息时间,赶回教室等着上下午的课。 下午,又换了名复姓司马的老先生,对方的岁数至少七十往上了,看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张义生怕对方随时倒下。 又是听不懂的古文,又是昏昏欲睡的一下午。 好不容易盼到放学,张义背上书包第一个冲出学校。没办法,家里还一堆事情等着他呢。 等回到家,张虎已经把原材料准备好了。张义随便吃了几口饭碗,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耐心的教兄妹二人做点心和面包。 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包和点心,一盘接一盘的飘着诱人的香味,从烤炉里端出来。这时站在旁边的张翠儿,早已经馋的口水流了一地。但不管是张义还是张虎,都没有给她尝尝的意思。急的小姑娘差点哭出来。 最后张义看的实在不忍心,给张翠儿分了几块,并且让张虎在旁边监督,绝对不能让妹妹偷吃。 等一切忙完,又用逼着张虎兄妹,每人抄写了三十个字,这才回屋洗漱休息。 第43章 诗会 师祖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只用了七天就用牛车,给张义送来四名退休宫女。包括他们自愿签署的身契。 这种身契和张虎兄妹不一样,以十年为期,类似后世的合同工。到期后,如果主仆双方都满意,还可以继续续签。 说是退休的宫女,实际岁数才三十出头。看着站在院子里,背着大包行李的几个人。张义先让几个人伸出双手,手心向上。还好,因为长期的劳动,每个人都有老茧。 张义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诸位既然来到这里,从此就是张家人了。我知道,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老油条,咱们不讲未来如何,只讲钱财收入。你们的主要工作,是在后院的工坊做工,每人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银。具体干什么怎么干,稍后张虎会安排。我身为主家,只对你们有一点要求,希望你们记住!在这里看到的学到的,永远不许向外人透露。否则,皇城司自然会找你们说话。都听明白了吗?” 站在下面的几个人,都是面露喜色,一个月五两银子啊。这可是宫里的五倍!异口同声感谢郎君。 张义对几人的反应很满意,让他们先安顿在东厢房。这才带着张虎和几个新人去后院,教他们做蛋糕。没办法,张虎还不够熟练,张义只能亲自上阵。 “郎君,前院有人找。”张义刚把烤盘放进烤箱,张翠儿小跑到后院。 张义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来到前院。 来人正是邻桌张世芳,此时正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张义看清楚来人,迎上去好奇的问:“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张世芳这才收回目光:“你忘记我爹是干什么的了?找你家地址还不容易?别说这些,你可以啊!住这么大的宅子,不便宜吧?” 先把张世芳迎进客厅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张义这才问:“找我有事?” “明天不是休息吗?带你去个好地方。”张世芳故作神秘道。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一堆事情等着办呢。”张义打算趁着休息,把人员培训出来。过几天蛋糕店就开业了,万一产品质量跟不上,那就砸招牌了。 张世芳看张义推辞:“别啊,明天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去的话,你肯定后悔。再说了,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去呢。” “什么事啊?” “我听老爹说的,明天有几位贵人,在牡丹园组织诗会。”张世芳挑挑眉毛。 张义一听诗会,就更不想去了,自己又不会作诗,直接摇头拒绝。 “如果只是诗会,你觉得我会这么晚跑出来喊你吗?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诗会,各家族的千金也有可能参加哦。”张世芳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张义听明白了,就是以诗会的噱头,办个相亲会。怪不得张世芳这么积极呢。随即揶揄道:“你不会想吃软饭吧?” 张世芳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这倒不至于,就是打算多结识点人脉,万一以后我爹升官用的上呢。” 张义闻言上下打量张世芳,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热情友好的态度了。这何止为他爹结交人脉啊?这些人等他自己日后当官也用得上啊。 张义又检讨了自己的性格和与人接触的态度,觉得过去的自己太独了。这有前世的职业习惯,也有对这一世的警惕,看来需要改变一下了。 想明白这些,张义欣然接受邀请,约定了明天在牡丹园里见面。 翌日上午,张义独自一人来到牡丹园。 四月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行走在花丛中的小路上,犹如沉浸在花的海洋。 以上这些都是意淫,实际上张义来晚了,占地十几亩的牡丹园,搞的像超市抢打折商品一样。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哪有半分诗意,如果不是张义还有点功夫,脚下的鞋差点被周围这帮“骚客”踩掉。 环顾四处,到处是人脑袋,哪里能找到张世芳和同学的影子。 整个牡丹园,分别在四个不同方位,搭了四个凉棚,猜测这些是给贵人准备的。 张义站立的位置,距离东边的凉棚最近,就一点点的往那边挤过去。 距离凉棚还有十几步就不让靠近了,站立着十几名军士,应该是负责警戒的。张义又经过半炷香的“蠕动”,终于和军士面对面站一起。 才要和面前的老兵套套近乎,就听人群外,有人喊:“济阳郡王,到!” 听到是济阳郡王来了,人群引起一阵小骚动。 “国舅爷来了。” “快点站好。” “李兄,我的幞头戴正了吗?” “快点站好,不可失礼。” 随着人群分开,先有四名顶盔掼甲的军士开路,后面走来一位,身高九尺,外着锦衣常服,腰束八宝招文带的中年男子。看昂首阔步,气宇轩昂的样子,应该就是曹佾曹国舅了。 曹国舅身后,紧跟着一位身穿天蓝色儒生袍的年轻公子,这名公子年龄和张义差不多,只是天生的柳眉杏眼,肤白如玉,手摇一把折扇,当真一个翩翩佳公子。 曹国舅和年轻公子入座后,身后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出列。先向周围众人抱拳行礼:“诸位,今日国舅爷在此举办诗会,只为结交天下俊彦......。” 一番开场白过后,就有几名毛遂自荐的书生,出来作诗作词。张义虽然能听明白其中意思,至于什么水平,他就说不上来了。 此时后面有人拍了张义肩膀一下,扭过头看,正是张世芳。 张世芳先小声说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人山人海的,早知道就不来了。”张义随口道。 “国舅爷出题了吗?” “牡丹吧” “还好,我也准备了,一会儿看我的。”张世芳听到题目,眼前一亮。 张义扭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好几百人面前,万一做的诗词不好,还不够丢人的。 张世芳明显读懂了这个眼神,给了张义一个安心的表情。 第44章 作诗 前面一个儒生刚作完一首诗,张世芳就高举右手。凉棚里的管家也看到他了,伸出手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张世芳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人间四月春意来,万物复苏始吐妍。众芳争艳牡丹盛,独领风情溢满园。” 听完这首诗,张义对身边这位同学刮目相看。可以啊,看来不只是钻营关系,脑子里也有点真东西。 这也只是张义的评价,凉棚里的曹国舅,也只是应付的点点头,似乎并不太满意的样子。向旁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管家继续。而坐在旁边的那位公子,从诗会开始,始终低头想着心事,对众人的诗词,充耳不闻。 张世芳的一番表现,并没有得到喝彩声,情绪就有些失落。转头看张义漫不经心的样子,用肩膀轻碰了一下,向凉棚那边努努嘴,让他也来一首。 张义连忙摇头,自己上学背的那点诗词,还打算留着,以后泡妞用呢。现在说出来,不是浪费吗? 张世芳以为张义只是谦虚,忙高举起右手,左手则指着张义,意思很明显,旁边这人可以作诗。 管家看见张世芳又举手,本来有些不高兴。心说你都表现过了,怎么还举手。又看对方的另一只手指着旁边的书生。而那个书生正漫不经心的四下观望,好像场中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到这一幕,管家有些生气。我家贵人走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啊?偏偏你这个小子不识相,浪费大好机会。出于这种心理,抬起手就指向张义,打算让对方出个丑。 张世芳看管家的动作,忙伸手拍旁边的张义:“点到你作诗了!” 张义闻言一愣,先看看张世芳,得到确认,又转头看向凉棚方向。正巧和管家的眼睛对上,管家向他点了点头:“这位公子,请作诗吧。”心说:“小子,我看你怎么丢人。” 张义感受到旁人嫉妒的目光,心里骂了声娘,小爷是来看热闹的好伐。 没办法,收敛心神开始回想能用的诗句。宋以后,要说牡丹诗写的最多的,应该是明朝的张淮了。 张义站直身体,脑袋轻抬四十五度,单手背后。可惜现场没有风,缺少了衣袂飘飘的出尘味道。 这才朗声道:“芳兰气味海棠神,并作庭前锦样真。风叶似来遗佩女,露腮如遇泣珠人。数枝宿艳欺山日,百岁浮生栖草尘。正是及辰君不赏,莫教春去却怀春。” 本来憋着劲,打算羞辱张义的管家,姿势都摆好了,听完这首诗,还可以哦。 坐在主座的曹国舅,更是连连点头。 围观的众人,也觉得这首诗很好。可是!同行是冤家啊,你那首诗再好能咋地?又不是我们做的,必须无视。 怀着这种心思的人,不止一个,瞬间有几十人同时举手,表示也有诗词要奉上。先无视你,再用大量的作品淹死你。哼! 唯独凉棚下,坐在曹国舅旁边的公子,缓缓抬起头,紧锁着眉头,深深看了一眼张义。又用折扇遮面,扭头对身后小厮吩咐着什么。 对于身边众人的反应,张义早就有预料,自古文无第一嘛,这再正常不过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兴致缺缺,大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跟一群“骚客”吟诗作对,只为博贵人垂青,这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分别?更何况对方还不给钱!还不如回家,教几个佣人做点心呢。 当即和张世芳打了声招呼,不等对方回答,就从人群中慢慢挤了出去。 张义不知道的是,等他挤出人群已经走远,又从人群中挤出一名小厮,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人。 张义回到家,也来不及喝水休息,先去后院看几个人制作的蛋糕点心。 品尝了几个块,觉得很满意。这才打发张虎,去客栈请梅有财过来,后天店铺就要开门了,打算商量一下,备货的数量和品种,和具体经营方式。 梅有财这几天和儿子,正忙着店铺的改造,眼看快开业了,张义那边一直也没个消息。正心里犯嘀咕呢,打算晚上找张义问问情况,没想到张虎跑来报信,说样品出来了,请他去看看。那还等什么,向儿子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张虎来到张家。 一路来到后院,张义正在和几个佣人吩咐着什么,旁边的桌上已经摆放了十几种糕点。梅有财也没见外,不需要其他人招呼,先拿了几块糕点品尝。 张义给几个佣人交代完差事,这才转身问梅有财对糕点的评价。对方只伸出大拇指对其一通夸赞。 张义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对经营方式有些自己的想法,就问梅有财:“梅叔,具体经营上,您是怎么考虑的?” 梅有财被说愣了,回答道:“这还能怎样卖?就按重量或者个数卖呗。” 张义连忙摆手:“您说的是常规的方法,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考虑会员模式的销售。让会员预存多少银两,按照存的金额数量,区分几种级别。存的越多得到的折扣越多,这样能快速回笼资金。如果老会员介绍新会员加入,咱们还能给老会员的卡里返还一些金额,这样咱们的店就能迅速发展起来。” 梅有财听到全新的方式,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仅自己没弄过,也没听说哪个商家有这么搞过,心里感觉没底。 接下来张义又讲了下这种方式的好处,梅有财被说的也有些动心了。 “贤侄啊,我倒是听懂了,如果你觉得可行,咱们就尝试一下。反正东西好,怎么都不愁卖。” 张义给梅有财指了一下小院的环境,这才说:“这里还是太小了啊。咱们现在都手里的钱都不多,想要迅速扩张,就需要更多的钱,所以我想用会员的方式试一下。” 梅有财也是个有野心的,既然张义这么有信心,他也就同意了。 “什么!充值一百两才给金卡?”当梅有财听到张义订的价格,被惊的差点原地起飞! 第45章 送礼 张义被梅有财的反应,着实吓了一跳。至于吗?才一百两而已。 “梅叔,别激动,下面有便宜的,银卡铜卡都不贵。你得这么想,能吃糕点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在乎的是钱吗?他真正在乎的是面子,地位。如果金卡销售的好,我还打算弄白金卡和紫金卡呢。” 张义又说了一些销售思路,和每种糕点的定价。 梅有财听完这些,有点怀疑自己了。生意还能这么做?是自己太老实了?还是说这个侄子心太黑了? 张义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猛一拍额头。对梅有财说还有要事去办,找了个食盒,每样糕点装上七八块,就往外走。任凭梅有财在后面怎么呼喊,也是不理。 实际上,张义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推销的策略,打算尝试一下。 张义提着食盒,一路来到皇城司,经过通禀见到了师祖。 喜福的桌子上堆满了公文,此时正忙着挨个批改:“你小子怎么来了?” “师祖,孙儿想您了,特意准备了点吃食来看望。”说完,张义从食盒里拿出几样点心,放在师祖的桌子上。 自从知道张义干的那些事以后,喜福对这个孙儿算是刮目相看。听说来看望自己,放下笔,拿起旁边的点心,翻来覆去的看:“哪儿买的?” 说完就吃了一口,喜福眼睛一亮,口感软糯,奶香十足,又吃了三块,才罢手。 张义一直观察着师祖的表情,这才说话:“是孙儿亲手做的。” 当初张义要开蛋糕店,是和喜福提到过的,这时他才想起来:“东西不错,开业的时候,给你送红包。行了,师祖也尝过了,你回去吧。”说完就挥手赶人。 张义这下急了,难道不该让我坐下,闲聊几句吗? “别啊,师祖,孙儿还有事相求呢。”张义眼巴巴的看着师祖。 喜福戏谑的说:“小崽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孝顺,还看望咱家?说的这个好听啊,咱家差点就信了。”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嘿嘿,主要是看望您,顺便求您办点小事。” 喜福等着张义的下文,也不搭话。 张义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十几种糕点:“师祖,孙儿想求您,把这些糕点,进献给陛下。” 喜福缓慢的站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趁着张义不备,突然伸手“啪”,劈头盖脸的给了一下。 这才厉声道:“你这是作死知道吗?给陛下送吃食?万一被人调包了怎么办?万一陛下吃出事怎么办?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张义委屈的揉揉头顶:“师祖,所以孙儿求您亲手献上去啊,这样就不怕人家偷梁换柱了。” 又往师祖身边凑近道:“真要这事情成了,一年少说也有一万两的利润。这么大一笔富贵,孙儿不敢独享。”说完还向师祖挑挑眉。 喜福听到一万两的利润,倒吸一口气。 张义看时机成熟了,伸出两根手指,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自古以来,太监就没有不爱钱的。按说张义没必要给师祖送钱,凭着爹娘留下来的人情,自己遇到困难,师祖一定会帮。但是这份人情,能用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永远? 他不仅做蛋糕,未来还要开发其他产品,每一样都是暴利,东京城的达官显贵太多了,难保没有眼红的。 当年师祖能为了皇城司使的位置,向茂安公公妥协,发配了爹娘,难保某一天不会把自己卖了。 丘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分给师祖两成利润,也是张义深思熟虑的结果。与其被别人惦记,不如先把师祖绑上自己的战车。而且他的身份也值这个价钱,有了他在背后支持,就等于得到整个皇城司的支持。 喜福想着自己有两成利润,心里稍作权衡:“小子,真有那么多?” 张义点了点头。实际上,张义心里的预估是一个月一万两,怕师祖眼红,干脆少说点。 皇城外,张义看着亲自提着食盒,走进皇宫的师祖,嘴角微微翘起。自己的计划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但从不停歇的向前发展。太弱小了啊,不得不攀附贵人。 正在祈年殿批改奏章的赵祯,得知喜福求见,手里的笔一顿,随口说了声:“叫进来。”继续在奏章上做批示。 喜福进殿后,先放下食盒,这才跪下给陛下行礼。 赵祯并没理会,直到写完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问:“又是哪儿出事了?” “主子,老奴偶然得了些美味的糕点,不敢独享,拿了一些献给主子。”喜福脸带笑意的回答。 赵祯示意身边的陈忠诚,把东西拿过来。 说是拿过来,但皇家就皇家的规矩。陈忠诚拿起食盒,先打开看看,又叫人喊来试毒的太监,试过无毒以后,这才把食盒里装的糕点,捧到陛下面前。 赵祯拿起一块带有果干的奶油卷,先仔细看看,这才轻咬了一口。口感软糯,其中还夹杂着奶香和果香,点头赞许,又挑选了其他品种,分别尝尝。 赵祯连续吃了四五块,这才对跪在下面的喜福说:“糕点不错,你有心了。下去领赏吧!” 喜福也是心中一喜,心说:“只要您满意就好啊。”再次跪拜,叩谢皇恩,这才倒退着出了祈年殿。 等喜福走远,赵祯对旁边的陈忠诚吩咐:“查。”说完又拿起一份奏章,继续批改。 陈忠诚口称领旨,转身出殿。 正当张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看见喜福从皇城里走出来。并没有马上迎上去,而是喜福离开皇城十几丈了,这才跟上去:“师祖,怎么样?” 喜福面带笑意:“陛下吃了,对那些糕点很满意。” 张义激动的以拳击掌,只要陛下满意就行了,这就稳妥了。 喜福这才问:“小子,说说吧?到底什么心思?” “其实没啥,孙儿只是想把糕点卖进皇宫。”张义有些腼腆的回答。 喜福闻言朗声大笑:“我信你个鬼,不愿意说就算了,总之你的糕点不错。” 第46章 开业 辞别了师祖,张义赶回家,看梅有财还没走。就把当今陛下也吃了糕点的事情说了。 “乖乖!贤侄啊,你有这个关系,怎么不早说啊?”梅有财自从认识张义后,不是没有猜测过对方的身份背景。但张义只说自己是来东京寻亲的,他就没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义认识皇城司使,还是师祖和徒孙的关系。这让他从内心深处对张义,产生了一丝敬畏。 张义故意透露出这层关系,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他始终相信财帛动人心,现在创业之初梅有财与他合作,关系自然和睦。可等以后,一个月赚万两白银的时候,难保对方不会有其他想法。 既然张义想长期合作下去,他就不得不花一些心思,防患于未然。 事实证明,接下来二人的谈话,梅有财对张义的态度,那是唯命是从。 四月十五日,乐派糕点的大门外,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小二,每人手里拿着一沓印刷的宣传单,向来往路人发放。门口还放了几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糕点,供人免费品尝。 为了达到最大的宣传效果,张义特意请了扎纸匠,做了两盏一丈高的孔明灯,整体用红纸裱糊,上写“乐派糕点”四个黑色大字。此时孔明灯已经被升到三丈高,下面有红绳绑在店铺柱子上,不至于让它飘走。 此时店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绝大部分是被孔明灯吸引过来的。 梅有财从店里走出来,先向众人抱拳,这才朗声道:“今日是乐派糕点开业的日子,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前来捧场。现在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本店售卖的糕点,本店一共售卖二十种各式点心,和五种蛋糕......” 随着梅有财的介绍,又从店内走出几个店小二,每人手里都提着十几个纸口袋,负责免费分发给店门外围观的众人。 得到纸袋的人,好奇的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四块不同种类的糕点。有人好奇的拿出来尝了一口,奶香夹杂着干果的香味,充斥着口腔。 这时候梅有财说完了开业致辞,刚才品尝了糕点的众人,纷纷走进蛋糕店。一时间店内人满为患,由于当初张义的定价过高,等级最低的黄铜会员都要预存二十两银子。所以虽然人多,但是真正购买的客人却没几个。 整整一个上午,送出去四百多份小礼品,可店里的销售额才不到四十两。躲在后院饮茶的梅有财和张义知道后,并不着急,毕竟自己卖的是高档货,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的起。免费送糕点,也只是聚集人气,广告宣传的一种方法。 他们在等真正的目标,达官权贵,富商巨贾。 果然不出所料,上午那些小礼品发挥了作用。午时刚过,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蛋糕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进店后先花费五十两白银,办了一张白银卡。又每样点心买了四块,这才提着食盒离去。 这辆马车刚离开,又来了一辆马车,也是同样的方式,办卡打包点心。 一直到天黑打烊,店里总共办了二十几张白银卡,三张黄金卡,一共收银一千五百多两。 掌柜因为激动,向两位东家报账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可张义却暗自摇头,自己的人脉还是差了些。如果能提前在富人圈里做宣传,今天只是办卡费用,他就有信心把营业额冲到三千两。 一旁梅有财的反应,和掌柜一样。心情激动的问张义:“这就成功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义摇了摇头,只回了句:“还差得远呢。” 二人又让伙计加紧盘点剩余的糕点,需要补货的拉一个单子,张义晚上要带回家,让张虎带着几个佣人,连夜做出来。 此时,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座五进大宅内,一名丫鬟正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站在后院的一个房间门外。 “郡主,老爷吩咐奴婢,送些新式点心给您尝尝。”丫鬟低着头恭敬说道。 房门打开,郡主的贴身丫鬟,小跑着来到台阶下,从托盘里取出码放点心的盘子,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的这位郡主,正斜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借着烛光看书。如果张义见到她,一定惊掉下巴。这个女子正是昨天诗会上,坐在曹国舅旁边的那名贵公子。 此时的她已经换回女儿家的装扮,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头发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十四岁的妙龄,五官甜美,肤白如雪。 “燕子,都送了些什么点心?”郡主随口问道。 贴身丫鬟燕子刚才已经看清点心的样式,将盘子放在郡主旁边的小几上。献宝一样的说:“小姐,都是奴婢没见过的吃食,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呢。” 郡主的眼睛从书上挪开,撇了眼旁边的点心。霎那间,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瞪大了一双美目盯着那盘糕点。 燕子在旁边,轻声叫了几次,郡主才从震惊中醒来。闭目思考片刻,吩咐燕子:“去问问,这些吃食的来路。” 燕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郡主看燕子还站在原地,又皱眉催促了一遍:“速去!” 燕子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郡主轻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不太聪明的贴身丫鬟也是无奈。 又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拿破仑,奶油卷等几样点心,陷入了深思。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燕子才气喘吁吁的回来。 “郡主,打听清楚了,是郡王尝了对方送的小礼品,派管家从东大街买回来的,说是一家新开业的店铺,叫乐派糕点。” “乐派糕点?”郡主挥退了燕子,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店铺名。 翌日上午,一夜因为激动,没休息好的梅有财,顶着一双熊猫眼,就坐着马车来到店里。 距离还有几十步的距离,远远就看到店铺门口,挤满了穿着各色服饰的人,后面还跟着不少马车。 第47章 生意兴隆 等梅有财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入店铺。早已经急的如热锅蚂蚁的掌柜,像见到救星一样,上前就抓住他的袖子,激动的说:“东家,您可来了,这些人都是要办卡买点心的。” 梅有财进店前也有些猜想,听到掌柜的话,还是激动不已,吩咐道:“那就给客人办卡卖货啊,还愣着干嘛?” 掌柜的看看左右自觉不是说话的地方,把梅有财请到后院,这才说:“东家,卡好办,可是货不够啊。这才开门不到一个时辰,店里的存货卖了大半。” 梅有财倒吸一口气,心说不至于吧?店里至少备了三千两的货,这就大半了? 掌柜的看东家不信,忙给对方解释:“随便一个客人,就买几十两银子的点心,您也看到店内店外那些人了。根本就不够卖。” “你守在这里,如果卖空了。就告诉客人,下午之前一定把货补齐。”梅有财也不敢再耽搁,必须马上找到张义,让他赶制点心。又吩咐了几句,就往张家赶去。 此时的张义正在皇城司跟师祖要人呢,昨晚为了补齐店里缺的货,他和几个下人一直忙到夜里三更。 “师祖,我还需要四个佣人,和四个百战老兵。” “小义啊,佣人好找,宫里打算退下来的人多得是。师祖我进宫一趟,就能带回来。可是百战老兵就难了,你也知道咱们大宋的战力。这个... ...你懂的!”坐在上首的喜福为难的说。 刚才张义已经把昨天开业的场面,跟他讲了一遍。听说一天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激动的双手都在发抖。 可是张义提出的条件,他也很想答应,但是百战老兵就难了。大宋这么多年了,才打了几场仗?老兵多的是,岁数大的兵油子一抓一大把。但真要能杀敌的,想都不要想。就算有,那在军中也是好吃好喝的当祖宗供着。能出来给你当家丁? 张义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皇城司要两个人,挑手上有功夫,见过血的。而且要脱离皇城司,以后算张家家丁。 喜福又为难了,他手下确实有这种人,数量还不少呢。但是当家丁,就要卖身进张家,人家能愿意? 于是张义又加码,月银二十两,如果以后有子孙要科举入仕,他可以写放良文书。 喜福这才勉强答应,喊来贴身小吏,说了两个名字,让他把人领过来。 趁着小吏出去的时间,张义把复合弩和弩箭要了回来,只说现在有钱了,怕被绑架要防身用。 一盏茶的时间,小吏带进来两个人。 一个叫王啸,浓眉大眼,个子魁梧。据他自己说,自幼学习铁砂掌。张义看了一眼对方的发黑的双手,算是信了。 另一个叫丁六,身高只有六尺,身材瘦小,塌腰弓背。据说没正经学过武,所有的杀人技巧,自己琢磨出来的。 张义把招募的条件跟二人说了,包括卖身进张家。这种事肯定不能隐瞒。毕竟家丁如果用的顺手,是要在张家待一辈子的。 王啸有些犹豫,说是给他一天考虑时间。 倒是丁六很痛快的答应了,同时也提了一个要求,他不杀平民百姓。 听到丁六提的要求,张义郁闷的直翻白眼。自己长得不像好人是吗?你不杀百姓?就算你想杀,我也得同意啊。 不过对丁六能提出这个要求,他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人家讲原则有底线。这种人就算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又和师祖敲定了,天黑前送四个佣人去张家的事,就带着丁六先回家了。 张义这么急迫找家丁是有原因的,蛋糕店的火爆,早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而现在的张家,除了他和张虎两个男人以外,都是妇孺。真有歹人进来,只剩下束手就擒的结果。 先带着丁六去了一趟开封府,把卖身契办了。 等他回到小院,梅有财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见到张义回来,慌忙上前把店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义并没有惊讶,现在的销售场面还正常嘛。先让梅有财回去,保证两个时辰后,送过去一批。 打发走梅有财,这才带着丁六去后院,安排张虎带着几个人赶工。先赶制一批,制作简单用时少的点心,拿去应急。剩下的事,稍后再说。 小院仅有的三间房已经住满了,没办法,只能先把柴房腾出来,摆了一张床给丁六暂住。等忙完这一两天,再找泥瓦匠过来盖两间新房。 安排好一切,这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蚕丝和铜铃,布置报警器。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家里能打的,只有他和丁六俩人呢。 距离院墙一丈范围内,一共布下了三道蚕丝。另一头连着张义的卧室,只要有人触碰了后院的蚕丝,卧室里悬挂的铃铛,就会响起。 张义趁着干活的时间,也问清楚了丁六的家世。 按照丁六自己说,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从小被皇城司收养成为秘谍。只是不如其他人聪明,所以执行任务的事情,落不到他头上。平时只在东京处理一些小案子,除了抓过几个毛贼以外,就是收集些街面上的流言八卦。 张义觉得自己上当了,都战略合作伙伴了,师祖应该派个高手,保护自己才对。 无奈,既然进了这个门就是自家人。 对丁六说明了请他来张家的原因,毕竟有些危险性,张义喜欢交代清楚。 丁六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确保张家上下安全。 等到下午张虎他们,终于赶制出一批点心,张义亲自带着来车送去店铺。 这时候梅有财已经急的跳脚了,眼看着大把的银子摆在面前,却因为缺货而赚不到。 张义才进店,就被他拉到后院。“贤侄啊,你那边还是要想想办法啊。” 张义先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梅叔,你的意思是增加产量?客人不管买多少,咱们都全部供应?” 梅有财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自古生意都是这么做的啊。 第48章 麻烦上门 “那您觉得,咱们这二十多种糕点,客人需要多久,会失去新鲜劲?不要说客人了,就说梅叔您吧,每天让你吃这些点心,你能坚持多长时间?”张义又问。 梅有财一怔:“哪能天天吃啊,那没几天就吃腻了。” “对啊!一样东西不管有多美味,也禁不起天天吃。所以咱们需要改变一下销售策略,每日限量供应。到时候咱们的糕点,就会变得紧俏。等那个时候,客人吃的还是点心吗?不!客人吃的就是地位,是面子!人无我有,懂了吗?”张义打算改变销售策略了。 “贤侄啊,这样能行吗?人家可是办了卡,充了钱的啊。到时候,买不到心仪的东西,人家不得把咱的店砸了?”梅有财担心的说。 张义义正言辞的说:“办卡怎么了?充钱又怎么了?那只是有购买资格而已,至于能不能买的到,就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 梅有财听到张义的话,整个身心被惊的外焦里嫩。觉得脑子里很乱,需要重新捋一下思路。 这时候掌柜从前院小跑过来:“两位东家,前面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说要找东家。小的问何事,他们也不说,您两位看怎么办?” 梅有财听前面有事,忙起身说:“我去看看吧。”当初二人是有分工的,现在店铺的事,还是需要他出面。 一路跟随掌柜来到店铺门口,看见三名魁梧大汉,正抱着膀子,盯着店里进出的客人。 先走过去抱拳道:“几位好汉,我就是这个店的东家姓梅,不知道几位有什么事?” 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先上下打量了几眼梅有财,抱拳回礼道:“梅老板,听口音不像是东京人啊?” 梅有财看打头这个人,虽然长得凶恶,但说话还算客气:“不瞒这位好汉,我是雄州人士,来东京也只有一个月。” 刀疤脸和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开口:“既然这样,那请梅老板交一下店铺清洁费吧。” 梅有财被说的一愣,扭头看向掌柜。掌柜虽是东京本地人,但以前这些事都是东家自己提前摆平。所以他没听说过什么店铺清洁费,就向东家摇摇头。 刀疤脸将二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楚,朗声道:“店铺清洁费就是交了钱后,这家店还能像现在这样干净整洁。如果不交嘛......。嘿嘿!”刀疤脸露出一丝凶狠。 梅有财明白,保护费嘛!他在雄州也是交过的,除非特别硬的后台。否则,只要开店做买卖都逃不掉。 “这位好汉,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梅有财知道这笔钱,是省不得的,店里生意这么好,真被一帮地痞无赖毁了,他赔的更多。 刀疤脸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这才自报家门:“东京城第一帮派,猛虎帮!” 梅有财问对方的来路,也是留了个心眼。东京城不知有多少个大小帮派,以后真要有麻烦,也知道找谁解决。 刀疤脸看这位梅老板这么上路,也露出笑容,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一个月三十两。” 虽说三十两对于现在的梅有财,能很轻松的拿出来,可是一年也将近四百两银子呢,不免有些心疼。抬头又看看刀疤脸和几个同伴,心一横,转头对掌柜吩咐:“拿钱去。” 一会儿功夫,等梅有财接过掌柜手里的银子,要交给刀疤脸的时候,刀疤脸却没伸手,撇了撇嘴说:“一次交一年的。” 梅有财也是无奈,又补上的剩余的钱,对方才让同伴收下。 “还是梅老板上路!祝贵店生意兴隆啊!”刀疤脸抱了拳,就带着几个爪牙潇洒离开了。 梅有财这才转身走进店里,他不知道的是,在店铺周围,或近或远分别站着几伙人,他们把刚才刀疤脸收钱的过程,看的一清二楚。等梅有财进店后,他们也分别向自己的主子禀告去了。 枯坐半晌的张义看梅有财回来,也问明白刚才的事情。他和梅有财的看法不同,俗话说有一就会有二。今日来个猛虎帮给了钱,明日要是来个饿狼帮呢?你还给不给?谁能说清楚东京有多少个地下组织?都来要一遍,那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梅有财以后,对方摇头表示不可能。他在雄州也交过保护费,从来都是只交一家,再来讨要的,自然找收保护费那家求助。一般情况下,都能妥善解决。 俩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临近要打烊了。掌柜小跑到后院:“两位东家,前面又来了几个人,说是收费的。” 张义看了一眼梅有财,意思是:我说什么来的?这都没过夜,就来第二波了。 梅有财无奈起身,跟着掌柜来到前面,店门口站着三个长相凶恶的大汉。 梅有财先抱拳自我介绍,对方也直接表明来意,是来收店铺清洁费的。 梅有财给对方解释:“我们都交过了啊,给的猛虎帮。” 对方领头的明显不高兴了,说话也没刚才那么客气:“嗨!梅老板,我管你给的是猛虎帮还是饿虎帮呢!现在是我们雄鹰帮来收费,怎么滴?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不想交钱啊?”说完,还活动活动手腕,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听对方这么说,梅有财犯难了。这帮人的行事风格和雄州不一样啊,真被张义说中了。有心据理力争,可是不给钱,对方要是给自己捣乱,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正在梅有财左右为难的时候,张义也从店里走出来了。 找掌柜问明情况,他眯眼看着对面几个大汉,开口道:“老兄,是雄鹰帮的?” 大汉看说话的是个半大孩子,以为是梅老板的儿子呢,随口承认。 张义微笑着抱拳行礼:“现在店里没那么多银子,明日,明日一早,劳烦几位好汉再跑一趟。到时候,小店必定把该交的银子,双手奉上。您看可好?” 旁边的梅有财也觉得缓一缓比较好,先打发走几个人,一会再和张义商量下对策。也开口对大汉说:“店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银子了,容我们凑一下,明天一定奉上。” 第49章 找帮手 大汉又仔细打量这对“父子”一番,也不想逼的太紧。才开口:“好!你俩记住自己说的话,明天拿出钱便罢,如若拿不出钱......,嘿嘿!”说完,转身带着几个手下离去。 这时候店里也到了打烊的时辰,张义和梅有财回到后院等掌柜报账。 梅有财才坐下,就不安的问张义:“贤侄,需想个办法才好啊,这样下去,咱们店只能关门了!” 张义心里早有应对之策,端着茶杯,先喝了一口。这才缓缓的说;“不急,先听听店里的销售情况。” “能不急嘛?一家就三百六十两银子啊,要是来个几十家,那咱们店就完蛋了啊。”梅有财看张义这副样子,也是真急了。 张义斜睨了对方一眼,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饮茶。 梅有财看对方不理他,也是无奈。心说:“反正你是大股东,这个店开不下去,对你也没好处。” 没等多久,掌柜拿着账本走进后院,朗声道:“两位东家,算出来了,今日办卡收入三千二百二十两,售卖各种点心一千零三十两。” 张义听完掌柜的话,满意的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对掌柜说:“干的不错。大家都辛苦了,通知下去,每人一两的赏银,你二两。” 说完也不再理二人,转身从后院小门离开。 店里被收保护费的事,张义早就预料到了,这么好的买卖,这么大的客流量,怎么可能没人惦记?他连续两天来店里坐镇,就是想看看是哪些人,本来按照他的预测,官面上的小吏也会来,以收税的名义,来索要好处。可惜他失算了。 那就先拿猛虎帮开刀吧,谁让你第一个找上门呢。 穿大街过小巷,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悄然来到皇城司。甩了一块碎银给门房,直奔师祖的办公地。 结果扑了一个空,伺候的小吏说大人进宫了。张义猜测,师祖应该是办几个佣人的事情去了。只得又转身去找吴宇,成功的把刚要下衙的吴宇堵在房间里。 吴宇刚把批改的公文收拾好,打算下衙呢,张义也不敲门,就直闯进来。 “贤侄,可是有事?”吴宇好奇的问。 张义开门见山的说:“吴叔,我要猛虎帮的全部资料,再借二十个身手好的,小侄晚上有事要办。” 吴宇心里“咯噔”一下,借这么多人,这是出大事了啊。 “贤侄,先坐下,人咱们有的是,先给叔念叨念叨,你借那么多人要做什么?”吴宇也不着急走了,先拉着张义坐下。 张义这才一五一十,把两拨人收保护费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宇听完,觉得有些好笑。那帮人惹谁不好?惹到这么个煞神,人家可是在析津府都敢杀人放火的主。 吴宇也不再问对方要人干什么了,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报复呗。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必须支持啊。 作为大宋的首都,上至达官权贵的动向,下到黎民百姓的言论,皇城司一直是非常重视的。特别是对各个地下帮派的监视,从未停止过。没人理会也就算了,一旦对方惹了不该惹的人,皇城司要保证随时能拿出证据,致对方于死地。 张义接过小吏拿来的资料仔细翻阅,里面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让他看的触目惊心。 仅帮主丁耀阳手里就有七条人命,下面几个堂主也做过不少恶事,更不要说下面的那群小喽啰了。张义抬头看着吴宇,想问对方,为什么会留着这帮杂碎继续祸害百姓。 吴宇看懂了张义的意思,出言解释道:“贤侄啊,皇城司不是地方衙门,更不是刑部。也只有搜集情报,打击敌国秘谍的权利。你以为这些罪行只有皇城司掌握吗?我敢说,不论是开封府,还是刑部的那帮老爷,这些人都了如指掌。但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你想过吗?” 张义听完吴宇这番话,陷入了沉思。是啊!这些帮派每天就在开封府眼皮底下晃悠,没道理他们不知道啊。 想不出个所以然,抬头看着吴宇,希望对方能给个答案。 吴宇却拿捏起来了,拍拍张义的肩膀,微笑道:“你慢慢想,想不明白,就认真观察。总会明白其中道理的。现在先跟我去找人。” 吴宇说完,就带着张义来到皇城司的练武场。 练武场并不大,占地只有四五亩。虽然天色已暗,但场中还有三十余人,分成十几个组在两两训练格斗。张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练的不是武术,而是一招制敌的杀人术。 这让张义大感兴趣,认真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招式,脑子里和后世所学一一对比。旁边的吴宇,一直在注意这个侄子的反应。从张义跃跃欲试的样子,能看出手上应该有点功夫,估计从爹娘那里学了一些。 场中的教官,这时才发现吴大人的到来,忙迎上来行礼。 吴宇点了点头,让对方去集合队伍。 随着教官发出集合的口令,场中对练的几十人,迅速列成几排。 张义看完整个过程,暗自摇头,仅从列队的速度和整齐程度,和后世的军队比,还有些距离。 吴宇和教官简单的交流一番,从里面选了二十个人。 在教官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一个大房间。吴宇有意考量张义,也和众人坐在下面,只留张义一人,在台上安排任务。 张义也明白吴宇的意思,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把晚上要执行的任务,根据个人特长做了分工。 最后用冰冷的语气说道:“首犯丁耀阳和各堂主,死活不论!至于他们的钱财,就留给诸位当辛苦费吧。” 台下众人包括吴宇在内,都能感受到张义言语中的戾气。不过他们见多识广,并不在意。 而他们在意的却是刚才的行动计划是谁制定的,和以往的行事方法,完全不同。但细细想来,却找不到任何瑕疵。 在场人中只有吴宇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出自张义的手笔。这也让他对这个侄儿,又重视几分。 第50章 突袭 吴宇看时间尚早,低声对张义说:“要不要找个人比划比划?” 张义忙点头同意,刚才在训练场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没好意思说。他一直想找个高手切磋一下,对比一下古武和自己后世学的都有什么不同。 吴宇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义,经过他和师傅分析,张义在析津府干的事情,大概率是真的。虽然最终结果,还要等析津府的消息。但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除了行动策划,他还想试试这个侄子的身手如何,毕竟秘谍在敌后执行任务,大多数时间,只能依靠自己。能否活着完成任务,个人的武力起到很大作用。 吴宇选了一个叫郑书旗的人和张义切磋。 郑书旗身材样貌都很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到那种。但恰恰是这种人,更适合执行跟踪或刺杀的任务。 房间内的桌椅已经被挪开,给二人腾出一个直径两丈的比武场。 二人先抱拳施礼,教官这才大喊一声:“开始。” 身高略占优势的郑书旗先后撤一步,拉开架势,绕着张义游走。张义则站在原地,但眼睛始终盯着对方。 就在众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郑书旗终于出手了,一个箭步冲到张义面前,举起右拳砸向对手面门。 张义眼睛一亮,往左闪身,让过对方的拳头,右手握拳,中指骨节突出,击打对方的肋下,一击即中。趁对方吃痛的时候,又绕到其身后,化掌为刀,猛力击打对方耳门穴。 郑书旗喊疼的机会都没有,只觉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 太快了,只用了两招,就制服对手。旁观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吴宇猛然站起,走到张义面前,双手搭在对方双肩上。用一种看美女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 张义被吴宇这个眼神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感觉萝莉遇到了金鱼佬。 其他众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起身鼓掌。只有教官默默地走到门口,喊郎中过来救治郑书旗。 教官虽然对张义非常感兴趣,但完全没有招揽的心思。一个年轻人能被上官带到这个地方,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而他更多的心思是觉得丢人,同样是年轻人,还比人家大几岁,怎么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晕在地,这让教官非常没有面子。 吴宇也想起了什么,叮嘱众人:“今日的事情,不许对他人透露半个字。” 众人抱拳。齐声称喏。 三更时分,位于城东的猛虎帮总堂,依然灯火通明。大堂内帮主丁耀阳和几位堂主正在推杯换盏的饮酒。大堂外面,还有七八名手下,负责站岗放哨。 “帮主,您刚才说绑了蛋糕店的东家,拷问出制作之法,是您的意思?还是那位贵人的意思?”一位胡姓堂主借着给帮主斟酒的时机,询问道。 丁耀阳斜睨了一眼这个手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反问:“怎么?有什么分别吗?” 胡堂主慌忙摇摇头,尴尬的解释道:“小的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丁耀阳瞪着因为饮酒,变得发红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跟你说,那家店贵人看上了。你要是敢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日后怪罪下来,可没人帮你挡灾。” 胡堂主一听贵人已经盯上了蛋糕店那块肥肉,心里大喊可惜,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又给丁耀阳倒了一杯:“那帮主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急什么?订金还没送来呢。”丁耀阳不再理会手下,而是夹了一口羊腿肉。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魁三中箭了!”一名门外的手下大喊道。 话音未落,又是“咻咻咻”的一阵羽箭破空声。门外又传来一片惨叫声。 这时候正堂紧闭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名手下慌张的迈步进来,声嘶力竭的大喊:“帮主!有......。”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扑倒在地。 堂内饮酒作乐的一众首领,早在门外响起惨叫声,就纷纷站起了身,打算开门一探究竟。 可当看见推门示警的手下,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的时候,这群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年代,能使用弓弩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军队,连衙门的衙役都无权使用。 堂内一片寂静,过了良久,帮主丁耀阳打破了宁静,向昏暗的门外,先抱拳开口道:“不知是哪路的好汉,猛虎帮如有冒犯之处,愿意交钱赎罪。” 这时昏暗的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能看到人影幢幢。 终于门外有人高喊:“屋内所有人!抱头跪地!” 丁耀阳和手下堂主交换了个眼色,毕竟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怎么可能束手就擒,胡堂主的右手慢慢伸向身后,打算摸出随身的暗器。 可是没等他触碰到暗器,一支羽箭从门外射进来,正中他的脖颈处,箭头从另一侧透体而出。 可怜胡堂主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目光呆滞的轰然倒地。 只这么一下,就惊呆了屋内所有人,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纷纷来到正堂中间,抱着脑袋,跪在地上。 直到丁耀阳带领手下,跪在地上。才从门外迅速冲进十几名手持弓弩的黑衣大汉,他们黑巾遮面,腰插匕首,把猛虎帮众人围在中间。 紧随其后又进来几名手拿绳索的汉子,把下跪的这些人犯给捆绑个结实。 等房间里所有犯人都被控制住,张义和吴宇才迈步进来,张义双手背后环视整个房间,稍后目光扫过下跪的一群人,开口道:“谁是丁耀阳?” 几名堂主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帮主。 跪在地上的丁耀阳,从手下被杀那一刻,心里一直在思量对方的身份。听到来人喊自己的名字,这才敢抬头看刚进屋的二人,一位身穿儒衫的年轻人,另一位是身穿锦袍的中年大汉。 第51章 斩草除根 丁耀阳脑海里思索半天,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二人,就更谈不上有过节,那今晚这是为何? 怀着满腹疑问,朗声道:“我就是。” 张义与丁耀阳目光对视,向对方挑了挑眉:“自我介绍一下,乐派糕点的东家,张义。” “啊!”丁耀阳惊呼一声,他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多厉害的手下,似乎还是军方的关系,否则很难解释弓弩的来路。 但他并不十分惊慌,只要没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凭借自己强硬的后台,还是有信心摆脱麻烦。 “张老板是吧?你好大的胆子!私闯民宅,纵兵行凶,射杀无辜百姓。难道你不怕王法吗?”丁耀阳今年四十多岁了,也不是白混的,打算先出言,震慑住对方,再想脱身的计策。 张义并未在意这个阶下囚的威胁,只是与吴宇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漫步走到丁耀阳面前,蹲下身,歪着脑子与对方直视,轻声说:“就不问问我们这些人的身份?” 丁耀阳又看了下,周围手持弓弩的黑衣大汉,用轻蔑的语气对张义说:“你是什么身份都没用,我家贵人,你惹不起。聪明的放开老子,不然的话......嘿嘿!” 始终没说话的的吴宇,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一个郡王吗?你以为,他为了你们这帮杂碎,敢和皇城司翻脸?” “啊!”当听到皇城司这三个字的时候,不仅是丁耀阳,就连其他几位堂主也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久居东京,当然知道皇城司,而且知道的还非常清楚。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就连首辅大臣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张义盯着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丁耀阳,伸手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脸,发出“啪啪”脆响,又轻声的问:“说说吧,如果今晚我没带人过来,明天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小,小的......”丁耀阳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义看对方的样子,顿觉无趣。脸色一正,站身起扫视着其他人,朗声道:“谁若是说了,可免死!” 几位堂主又下意识的看向帮主,见其已经吓得体如筛糠说不出话。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一个反应快的堂主,大声喊道:“我要检举,我要揭发!” 张义看向那个堂主,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丁耀阳这个狗贼,计划绑架您,然后拷问出制作糕点的秘方!”那位堂主为了活命,已经无暇考虑什么兄弟情义了。 “还有吗?”虽然张义已经满腔怒火,但还是保持平和的口气,询问其他人。 其余几个堂主,也无所顾忌了,毕竟活着比义气重要的多,也纷纷发言,揭露丁耀阳往日的恶行。 张义用鹰隼般的眼神,盯着脸色灰白的丁耀阳问:“你老实交代的话,给你条活路,不说的话.........死!” 一个死字,终于叫醒了几乎要昏厥过去的丁耀阳,也击垮了最后的心理防线,“小的,说了!北海郡王说了,如果能拿到配方和制作方法,愿意给小的两千两,作为酬劳!” 其实张义早有猜测,也从吴宇那里得知猛虎帮就是郡王养的一条恶犬,专为其敛财和干脏事的。事关重大,他必须找丁耀阳最后确认。 张义仰面向天,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出房间。只给黑衣大汉留下一条命令:“全部处死,抄家!” 黑衣大汉们有些犹豫,望向上官吴大人,射杀一些小喽啰没问题,可是地上下跪的这些人,也算是东京城有名有姓的人物。 吴宇早已料定会是这个结局,也不犹豫,举起手掌在自己脖子上,轻扫一下,也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内瞬间乱作一团,有求饶声,有喝骂声,还有诅咒声。但只用了几息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张义和吴宇并排站立在院子中间,仰望着悬挂在夜空的明月。 “你就不怕对方报复?”还是吴宇先打破沉默,转头看向这个侄子。 “怎么会不怕?但是,怕有用吗?”张义转头迎向吴宇的目光,语气坚定的说。 吴宇闻言,朗声大笑。 张义看着爽朗大笑的吴宇,有些担心的问:“吴叔,这次的事情师祖和您,会不会很麻烦?” 吴宇缓缓收住笑声,撇了撇嘴道:“没什么大不了,皇城司办案,还不是一个郡王能置喙的。” 张义这才稍微放心,转身看着陆续从屋里走出来的黑衣大汉。抱拳道:“辛苦诸位了。” 一众黑衣大汉,怀里鼓鼓囊囊的,有几个背上还有个大包袱,明显收获颇丰。虽然黑巾遮面,但从露出笑意的眼睛,能看出他们对今晚的行动,也很满意。 众人齐齐回礼,对着张吴二人,一通恭维。 又交代了最后一项任务,张义才转身与众人告辞离开。 等回到自家小院,才进门就惊动了等候已久的张虎兄妹。张翠儿依然像一颗炮弹似的,钻进张义的怀里。 张虎则小大人似的,先施礼,才开口禀告:“郎君,天刚黑的时候,有人赶着一辆车,送来几个人。由于郎君临走前,未做交代。小的,只能先让他们在正堂等待。现在几人还在里面呢。” 张义这才想起拜托师祖找人的事,自己却因为猛虎帮的事,忘了个干净。打发怀里的张翠儿去睡觉,这才带着张虎步入正堂。 进屋后的一幕,让张义有些惊讶。 也许真是困顿极了,屋里四名新找来的佣人,歪七扭八的睡在地上,头枕着自己的行李。 听到开门声,惊醒了几个人,这才纷纷站起给张义施礼问好。 张义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好歹交代了几句,暂时让他们和张虎兄妹挤一挤,睡到西厢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等众人离开,一直在后院守夜的丁六,这才走进来。不等对方说话,张义先开口吩咐道:“明天起,睡觉警醒着点,贼人很有可能会摸进来。” 丁六本就是个孤言寡语的性子,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抱拳称是,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52章 反响 翌日一早,张义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洗漱。 来到院子里,张虎兄妹,和八个佣人早已收拾利落,排成两排站在院子中间,等待张义安排今天的工作。 张义作为主家对新人的到来表示欢迎,又让张虎带着所有人去后院,制作昨晚店里送来的订单。 而他自己要去找泥瓦匠,在后院盖房子。 小院现在只有三间房,已经不能满足张家的人口数量。 找来泥瓦匠,测量后发现后院如果盖了房子,工坊的地方就不够了。 无奈,只得去两侧邻居那里,看有谁愿意出售房屋。 找到隔壁的房东,一通你来我往的还价,买下位于张家东边的院子,虽然不如张家的占地面积大,但价格却开的不低,硬生生的花了一千五百两。 带着房主找牙人做文书,又去蛋糕店预支了一些分红,这才把房款凑齐。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找泥瓦匠改造,把中间的围墙拆掉,两套变一套。至于新院子的房子,暂时还能用,只是修修补补的活计,几天就能完工。 张义也懒得再回家吃饭了,就留在蛋糕店和梅有财一起叫外卖。 梅有财皱着眉头询问道:“贤侄,那个雄鹰帮收钱的人,一上午都没露面,你说是不是把咱们忘了?” 张义摇头微笑,他没告诉对方昨夜的事情,毕竟梅有财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不愿意让他牵扯太深,专心经营店铺就好。 “怎么了?梅叔,你还盼着他们来啊?”张义给梅有财夹了一筷子青菜。 梅有财看着青菜直皱眉头,他是纯粹的肉食动物:“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好歹也三百多两银子呢,这么一笔大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您就别瞎琢磨了,他们来,咱们就给,不来就算了。” “那个,恩,小义啊,叔问你个事......。”梅有财突然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张义看着一个将近三百斤的大胖子,扭扭捏捏的样子,非常富有喜感,强忍着没笑出声:“梅叔,咱们什么关系?您有事就说呗。” 梅有财鼓足勇气,才开口询问:“你之前不是请皇城司的人,把点心卖到皇宫里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说的如果啊,能否请他们出面,帮咱们跟东京的地下帮派打声招呼。叔不求免掉保护费,只是能不能少交一点。你看啊,一家三百六十两,十家二十家呢?咱们店就算生意好,也扛不住啊。贤侄,你说呢?”说完,就眼巴巴看着张义。 对于梅有财想让自己动用关系,减免保护费的事,张义并不反感。这是人之常情,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无故的被别人拿走,换谁都心疼。 又给对方碗里夹了一片粉蒸肉,这才说:“梅叔,安心吧,小侄有安排。” 梅有财听张义这么说,也就安心了。 这时掌柜一脸欢喜的小跑进后院:“东家!街上的人都在传呢,猛虎帮的几个头目昨夜被人砍了脑袋,尸体还被吊在帮派大堂的屋檐下。” “什么?死了?”梅有财闻言吃惊不小。 “是啊,街上都传遍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觉得这事假不了。”掌柜眉飞色舞的分析道。 梅有财顿时露出商人本性,也欢喜的搓着双手:“那咱们的钱不用给了?” “肯定不用给了啊。” “好!有没有说是谁杀的这帮人?” “这倒没有。”掌柜摇头说道。 梅有财这才想起身边的张义,转头就看见对方还在平静的吃着饭食,似乎对猛虎帮的死毫不关心。 “小义,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这可是省了不少钱啊。” 张义咽下嘴里的肉,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对掌柜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去前面照顾生意。 待掌柜走出后院,这才平静的对梅有财说:“梅叔,小侄只是觉得很正常,猛虎帮那些人作恶多端,这次应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才倒霉的。咱们无需理会,还是安心做生意的好。” “对!对!是这个理,他们的死活与咱们何干?小义,工坊扩建的事情,有没有需要叔出力的地方?” 就在梅有财和张义商议作坊扩建的时候,猛虎帮众头目被枭首,并被悬挂在房檐下的消息,如瘟疫般传遍了东京城的每个角落。 首先是开封府,权知开封府梁适梁大人闻讯大怒,一桩案子牵扯到十几条人命,即使放眼整个大宋也是罕见。堂堂京师重地发生了如此大的恶性案件,这不是打开封府官员的脸吗?果断派出大批精干捕快,迅速赶到猛虎帮总堂,寻找蛛丝马迹,誓要破获这起大案。 随着开封府精锐尽出,这起案子也惊动了刑部。只是管辖权的原因,刑部无法直接插手案情,可刑部尚书还是给开封府下了帖子,表示对这起案件的关注。 就在开封府全力破案的时候,距离皇城只有几条街的一座大宅内,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正在对下人发着脾气。 “无能!废物!本王要你等何用?”锦袍男子愤怒的用袍袖扫落桌上的茶杯,杯子摔在地板上变的粉碎。 跪在下面的大汉,看主人发怒,连忙叩头解释道:“郡王息怒,并非小的们办事不用心,而是开封府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小的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些衙役捕快已经把院子围上了。” 郡王闻言怒气更盛,几步走到大汉面前,一脚踹倒对方:“那就多撒出人手去街上打探消息,本王定要查出是谁干的!” 伺候在旁边的管家,连忙上前劝道:“郡王不可,现在开封府精锐尽出,破案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咱们无须插手。当务之急,王府上下还是要抓紧撇开与猛虎帮的关系,免得被那些御史抓了把柄。” 郡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衡量着得失。良久后,才烦躁的挥了挥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又对跪在地上的汉子沉声说道:“你全力配合管家去办此事,再有疏忽,本王扒了你的皮。” 跪在地上的汉子,口中连连称是。 第53章 皇城司差遣 与此同时,开封府的捕快通过对雄鹰帮的搜查发现,后堂密室内,本该放满金银的钱箱,早已被人搬空。还在房间的角落处,找到有一枚刻着虎头的腰牌。腰牌背面刻着“猛虎帮”三个字。 这一重大发现,立即引起了捕头张舜的重视。和属下讨论后,众人一致认为这是贼人遗落的。案情也逐渐清晰,昨晚猛虎帮血洗了雄鹰帮,并抢走了巨额钱财。至于猛虎帮的动机,应该是帮派间的矛盾所致。 张舜越想越觉得合理,当下不敢有丝毫耽搁,带着两名住手赶回开封府,向梁大人做了汇报。 梁大人听到张舜对案情的分析,虽然听出有些不合理之处,甚至是不认同其对很多细节的分析,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每个帮派后面都有高官或权贵的影子,只要就此结案不再深挖,就能将这起震惊京城的命案,定性为两个地下帮派火拼。不会涉及到其他人,大家皆大欢喜。 梁适大人命令下属判官调集大队人马,全城抓捕猛虎帮众,如遇反抗可就地斩杀。 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整个东京城如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立即沸腾起来。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猛虎帮就被抓了六十余人,所有大小头目无一漏网。 张舜捕头也带领手下明察暗访,做了简单的证据搜集。最终查明这些人里,身负命案的就有四十余人。梁大人大手一挥,全部押进死牢,就等刑部判决后,拉出去挨个斩首。 猛虎帮覆灭的消息,也让引得盘踞在东京城的其他地下帮派一片哗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好在经过几日的观察,和衙门里打听到的消息,梁大人打算见好就收,并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这也给了那些地下帮派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然,开封府所做的一切,身为蛋糕店东家的梅有财是完全不知情的,只是他在听说两个帮派倒台的消息后,拉着张义在店里后院,大肆庆祝了一番。 二人才坐下互相斟满了酒,店里的掌柜就跑了进来,说有一名大汉来找张义。 张义带着满脑子的好奇来到前面,见来人正是和自己切磋武技的郑书旗。 张义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把郑书旗拉到店外偏僻处这才询问来意。 “张郎君,吴大人有请。” 张义闻言一惊,不就收拾了两个地下帮派吗?一堆烂人而已,吴叔搞不定? 张义和掌柜交代了一声,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皇城司。 等来到吴宇的公廨,不等张义施礼,吴宇先开口道:“今次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愿不愿意出一趟远门?” “远门?多远?” “析津府!” 张义一听要去析津府,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东京城里还一堆事情等他呢,况且去析津府多半是皇城司执行任务。万一,喜福老爷子用自己用顺手了,以后经常派他出任务,那样也影响自己的大计划。 “吴叔,你是知道侄儿的,国子监那边就报到那天去了一次,还有蛋糕店的生意要打理,您看……。”张义只能想办法搪塞过去。 “这是你师祖的意思。”吴宇似乎猜到了张义会推脱,立即把喜福公公搬出来。 张义无奈只得问道:“到底要干啥啊?皇城司人才济济,还非得派我这个无名小辈是吗?” “哎呦!无名小辈都整出来了,叔告诉你,你可不是无名小辈,要是把你干的那些事情宣扬出去,信不信,你的大名立刻会名扬天下。”吴宇玩味的说道。 “吴叔,别取笑小侄了,我真的有好多事情做呢。”张义选择负隅顽抗,他是真的不愿意回到那个伤心地,哪怕是在梦里。 吴宇一看张义这态度,心里也来了火气,当即眼睛一瞪:“你真以为叔跟你商量呢?你这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眼看着躲不过去了,张义只得妥协道:“行,去,小侄跟你去还不行吗?但您总要说说去干嘛吧?” 看张义服软了,吴宇当即脸色一正,沉声道:“这次过去是为皇城司除掉一个叛徒。喊你一起去,也是因为你熟悉当地环境。” “叛徒?”张义更加好奇了。 据他所知,老爹那些手下都已经遇害了啊,脑袋还在城门外悬挂了几天呢。 “小义,吴叔问你,你认识一个叫韩律的人吗?” “韩律?是韩叔吗?小侄倒是认识个姓韩的,他对外的身份是个货郎。但不知道全名。”事关重大,张义也只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就是他,我们也以为他死了。但前些日子咱们的人在析津府的大街上见过他。并且已经查明,他在被捕后,因为贪生怕死出卖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爹娘在内。” “什么!”张义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始终没弄清楚,爹娘当初是怎么暴露的?辽人又为什么突然在那一晚选择围捕张家?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个老韩所为?那老韩又是怎么暴露的?还有他是怎么在那场大爆炸时活下来的? 这一串的疑问,困扰着张义,左思右想都没个头绪。看来真的有必要去析津府一趟,也许只有抓到这个姓韩的,那些疑问才能找到答案。 张义想明白里面的关键,当即表态愿意去析津府一趟。 吴宇见张义答应了,也不再废话,让对方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城北五里外的松林内等候。 张义走出皇城司,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蛋糕店,跟梅有财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 见对方询问缘由和去处,张义郑重的对梅有财说道:“梅叔,我不想骗你,但是这次去什么地方和办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您。希望您能理解。” 梅有财闻言,也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嘱咐张义,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晓行夜宿,不要走夜路。至于店里和工坊的事情,他会负责照应。 张义向对方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等回到家中,才推开大门,张翠儿就飞扑到张义的怀里,随即张虎听到动静,也从后院绕了过来。 张义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才要说几句逗弄的话,却被随后赶来的张虎打断了。 张虎让妹妹自己去玩,这才把张义拉到正堂内,低声在其耳边说道:“主人,上午的时候,有人扒着后院的墙头,往院内偷看。” 第54章 跟踪 张义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可看清长相了?” 张虎摇头回答道:“对方脸上抹了东西,没看清。” 张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张虎继续去后院盯着。 待张虎走后,张义越想越不踏实,自己这一走,院子里只有一个丁六了。 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回到皇城司找到吴宇,将白天有人窥探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才说道:“吴叔,小侄特别想陪你去析津府。可是,家里不稳当,有人觊觎蛋糕配方。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去。” 吴宇有些烦躁的说道:“少拿些小聪明对付你吴叔。说说吧,啥条件,叔给你办了。” 张义心中乐开了花,可嘴上却说道:“这个,这个不好吧。” 吴宇终于急了,瞪着眼说道:“你说不说,不说滚蛋。明天我派人绑你走。” “说,说!叔,在小侄离家这段时间,给派四个人守在我家呗。最好武艺高强的。”张义赔着笑说道。 吴宇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皇城外的一座大宅内。 一座房间里,一名身着粗布紧衣的男子单膝跪地,面前是一座屏风,屏风旁站着的则是丫鬟燕子。 此时屏风后面传来郡主的声音:“你是说,那座院子里只有几名仆妇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男子回答道:“回郡主话,正是。小的观察了许久,那个小男孩在教导那些仆妇制作蛋糕。” 郡主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后才吩咐道:“夜里再去一趟,把那个男孩绑回来问话。记住了,不要伤了他。” 男子口中称是,转身离开房间。 “燕子。” “奴婢在。” 晚上你在后面守着,等男孩被抓回来后,速来禀告。 “是。” 张义家小院。 吴宇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张义前脚到家,一炷香后,请的帮手就到了。 待张义看清来人的面貌,就是一乐。老熟人啊,都是之前参与剿灭雄鹰帮的其中四个人。再看几人还背着包袱,应该是藏的武器在里面。 “还请公子放心,只要贼人敢来,我们哥几个绝饶不了他。”其中一人表态道。 张义闻言,摇了摇头:“不,我请你们过来,不是抓人的。”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疑惑。 “我要你们查清对方的身份,至少知道对方藏匿在什么地方。” 四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起抱拳道:“请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入夜,三更时分。 后院围墙上,毫无征兆的探出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并没有着急翻墙进院,而是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良久,确定院子里的人都睡熟了,这才双臂突然发力,借着这股向上的冲劲,双腿骑在围墙上。黑影干这件事,明显是个老手。骑在围墙上,再次俯下身体,继续倾听院内的动静。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确认了安全,才跳下院墙。 黑影借着昏暗的月色,身体紧贴围墙的墙根,一点点向前挪动。经过仓库的时候,用耳朵在门上听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向前搜索。 等他来到丁六的房间门口,经过呼吸声能分辨出,里面是个成年男子,不是目标,再次摇了摇头。 一炷香后,终于摸到张虎兄妹居住的厢房门口。 黑影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实际上,分别躲在房顶树梢的四人,将他的动作看了个清楚。 见黑影正在用匕首撬门,四人不敢再等,他们生怕黑影会伤害房间里的张虎兄妹。 其中一人从房顶上,抓了一块瓦片就向黑影掷去。 黑影听闻耳后有劲风袭来,来不及回头,就地一个翻滚。身体刚离开原地,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块瓦已经摔的粉碎。 黑影再傻也明白,自己泄露了行踪,站起身就往后院跑。 新来的四人,早有分工。如果说抓捕的话,就会三人下去围捕,一人用钢弩负责警戒外围,防止贼人的同伙偷袭接应。 现在是跟踪,所以按照计划,只从树梢上跳下来一人,冲着黑影大喊道:“站住!抓贼啊。” 其他三人,依然一个人手拿钢弩负责警戒,另外两人借着夜行服的隐蔽,早已悄声摸到了后院。 黑影听闻后面大喊,哪敢回头。几个健步就冲到后院小门处,打开门栓就往右边跑去。 那个大喊的人依然紧随其后,他的作用就是麻痹对手,给自己伙伴提供掩护。 另外二人则翻身上墙,一脚踏上邻居家的围墙,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各房顶围墙上辗转跳跃,速度丝毫不输在地上逃跑的黑影。 后面负责吸引贼人注意力的人,接到同伴的信号,这才装作力竭,双手拄着大腿,大口喘着粗气。 黑影利用拐弯的机会,用眼睛余光观察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心想:想抓小爷,你还嫩了点。 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停下脚步,而是保持着刚才的速度,在小巷里来回穿梭,直到感觉真的甩开了追击的人,才放慢脚步。 一炷香后,终于来到那座大宅的后院小门处。左右看了下没人,这才用手指关节,轻敲了三下门板。 守在小门后面的燕子,连忙拉开门栓,打开小木门放其进来。 再说负责潜行追击的二人,在小门附近又等了些时间。确认不是对方的障眼法,而是真的藏匿在这里。 这才顺着大宅的围墙,绕到前门,等他们看清悬挂在正门上的牌匾后,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二人互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棘手了,转身就往张家赶去,必须尽快将消息告诉公子。 张义家。 躺在卧室床上的张义,从黑影翻墙进院,就睁开了眼睛。右手缓缓握住跟随他一路闯关杀将的柴刀。 院子里的吵闹声,他更是听了个清楚,直到黑影夺门而逃,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以他的功夫自然是不怕那个黑影的,但一院子妇孺,伤到了谁他都不忍心。 确定外面没有黑影的同伙支援,这才手握柴刀从房间里走出来。 第55章 发现 刚才那一声大喊,同时也惊动了住在左右厢房的仆妇和张家兄妹。在一阵短暂的慌乱过后,这才纷纷披上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而后院的丁六,则是得了张义的吩咐,始终没有现身。他是作为暗手安排的,只有其他几人在遇到强敌的时候,他就可以趁人不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张义一番安抚后,那些一众妇孺才各自回屋继续休息。而他却坐在正堂外的台阶上,等待负责跟踪的那二人回报消息。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到二人的身影从后院绕了过来。 张义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带领二人步入正堂后,这才低声询问:“怎么样。”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一人鼓足勇气说道:“公子,祸事了!” 张义眉毛一挑,心想:老子在辽境都没祸事,你现在告诉我祸事了,到底几个意思? 张义眯起双眼,盯着对方说:“有祸事也是我的,你只管说出对方的名号就行了。” 对方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抱拳赔礼。这才说道:“是郡王府。” 张义闻言,鼻子差点气歪了。 老赵家,绝对是很能生的家族。哪怕随便挑出一个旁支,动不动就七八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如果把整个老赵家都算一起,至少有几万人。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当今官家,赵祯。 现在对方说是一个郡王,等于没说一样。 张义不耐烦的说道:“直接说名字,又没外人,你避讳个屁啊。” 对方看张义有发火的迹象,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曹,曹佾。” 这一下,把张义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尼玛,曹佾,曹国舅,八仙。 张义面露疑惑的问道:“你确定?” 对方猛地点了下头:“小的一路跟过去,亲眼看见那个贼人走进郡王的府邸后门,里面还有人接应呢。” 张义大感头疼,随便换一个赵家人,他都不带怕的。 唯独这个国舅爷,不仅姐姐是当今皇帝的正牌皇后。父亲,祖父,整个家族都是身居高位之辈。 关键曹家还有大功于国,自己对其下手的话,不要说旁人了,就是皇城司的老爷子,就饶不了他。 无奈,张义只得暂且按下报复的心思,嘱咐二人先保密。 翌日一早,张义收拾好行李,嘱咐几人守好张家。又对张虎兄妹和几名仆妇千叮万嘱,在自己离家这段时间,不要乱跑,免得被贼人钻了空子。 一番交代后,这才搭上一辆牛车,不紧不慢的向北城门驶去。 等他走到约定的地方,已经接近午时。吴宇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张义迈着四方步,犹如踏春赏景般享受,他再也压不住火气,嚷嚷道:“你就不能快点,耽误了差事,师父那边我怎么交代?” 张义这才加快脚步,走进小树林,左右看看,除了树干上拴了两匹马,再没旁人。 他好奇的问道:“人呢?” 吴宇一边解马缰绳,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就咱俩,那边有帮手。” 张义倒觉得这么安排挺好,人越多,暴露的机率越大。毕竟是敌后,还是安全第一。 这次没有绕道安肃,而是选择一路向北,从雄州入辽。 七天后,张义二人终于来到雄州城下。 张义仰望这座着名的边城,上面刀劈斧砍的痕迹依稀可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斗才形成的。 这一路,张吴二人都没有惊动当地官府,可是到了雄州却不同。吴宇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吩咐当地皇城司的都统去做。 “小义,走,吴叔给你介绍一下当地的都统。”吴宇热情的拉着张义,打算帮他拓宽些人脉。 张义站在原地并没有迈步,用手拉开吴宇抓着袖子的手,这才说道:“吴叔,我就不去了。不熟,而且也想逛逛这座雄州城。” 吴宇眼神怪异的看着张义,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主动给他介绍一些实权官员认识,好像心里还不愿意。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屁颠屁颠跟去了。 张义没在意对方的反应:“吴叔,你去吧,小侄就是不太想见生人。” 吴宇无奈点了下头:“行,听你的,那你别乱跑啊。咱俩午时北城门见。” 张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张义不去见那些人,是有道理的。自己身份家世特殊,还是少接触这些人,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另一个原因,他需要买些易容的材料,之前老韩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乔装打扮后,再进辽境。 这时的雄州边市还没有关闭,里面云集着从辽和西夏来的商贾。 一个个摊子走过去,没有找到张义心仪的商品。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张义的耳朵:“老兄,这可是上等狐狸皮,你看看这毛色,再摸摸这手感,是不是很顺滑?” 张义眉毛一挑,借着挑选商品的机会,向声音那边瞥了一眼。 等看清那个人的面相,张义心里乐了。又是一个好熟人,当初在析津府开货栈的西夏秘谍周全。 同时张义也心中好奇,按说这老小子应该跑回西夏了,怎么会在雄州城出现? 就见周全一边给客人介绍货物,一只手很隐蔽的向对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张义心想:这就对了嘛,这才符合你的身份。 他并没有继续关注周全,而是把精力放在那个身着儒服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接过纸条后,推脱说再看看,就放下手里的皮子,手摇折扇迈着方步,向市场出口走去。 张义也跟了上去,在经过周全摊位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对方。 只是周全在送走客人后,就低头继续收拾货物,并没有注意到张义这位特殊的客人。 那个人走出市场后,就向一片居民区走去。 张义借着弯腰提鞋的时机,从地上捡了一块头,同时用余光观察周围情况,提防对方还有同伙。 在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后,这才装作赶着回家的样子,紧走两步跟上那个男人。只是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在每一个拐弯处,都用手上的石子,在墙角的夯土墙上,做一个只有自己才认识的记号。 第56章 身份 前面那名宋人也很机警,一路走走停停,始终在借机观察是否有人跟踪。 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幸亏张义训练有素,好几次都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对方的观察。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才在一间院落门前停下脚步,左右观察确认没人跟踪后,这才在门上敲击了几下。 值得注意的是,敲门声是共六下:“铛”,“铛铛”,“铛铛”,“铛”。 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让时刻保持警惕的张义捕捉到了。 里面似乎在问什么话,由于张义距离太远没有听清,那人回了一个字:“我。” 随即听到拉门闩的声音,紧闭的院门也被从里面打开了,那人身形利索的闪身进院,院门也随即关闭。 虽然对方已经进了院子,张义不确定是否还有眼线,又或者院内的人借助门缝向外观望,他只得在拐角处耐心等待。 这一等又是一炷香,眼看着与吴叔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张义这才不得不放弃继续等待的想法。从原路返回到边市附近,也因为又走了一遍回头路,让他彻底记住了如何找到那座小院。 张义加快脚步,几乎每家店都是问几句,是否有自己要买的东西。店家若是回答没有,他也不停留,扭头便走。 一直找了十几家店铺,总算凑齐易容所需的几种材料。看了看日头,时间已经近午,这才甩开步伐,一路小跑的往雄州北门赶去。 等他跑到北门,发现吴宇还没有到,这才松了一口气,斜倚着城墙,闭目养神。 只过了大约盏茶时间,耳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 就看见吴宇身后跟着八九名大汉,向他这边走来。 张义连忙站直身体,向吴宇挥手打招呼。 “来,小义,叔给你介绍一下。”吴宇走到张义身边,拉着他的手,将众人介绍给小义认识。 当吴宇要介绍张义的时候,张义抢先说道:“吴叔小侄自己介绍吧。小子李义,给几位叔伯行礼了。”说完,就向几人抱拳行礼。 对面一名大汉先向张义点了下头,这才问吴宇:“这小子是你的?” 吴宇才张口,又被张义抢话道:“吴叔与我父亲是磕头拜把子的兄弟。” 吴宇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是老江湖了,知道张义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这次出远门,他爹让我带他历练历练,这不就带在身边了吗。哈哈。”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上司兄弟家的孩子,立即变得热情起来,纷纷从怀里翻找礼物。 几乎是瞬间,张义怀里就抱了一堆银子,铜钱,还有玉佩。总之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张义自然是一一谢过。 这时又是刚才那个汉子说话了:“可惜你刘叔没来,他可是大财主。不像我们几个叔伯都是穷鬼。贤侄莫要嫌少才好。” 张义连忙表示,礼物已经很贵重了。又再次谢了几位叔伯。 这时从远方跑来一人,边跑边向这边挥手。 吴宇定睛一看,就说道:“小义,你发财的机会来了。哈哈。” 众人也往那边观瞧,看清来人后,这才大声埋怨对方来晚了。 等张义看清那人面相,心里“咯噔”一下,那人正是他之前跟踪的那个宋人。 虽然对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连帽子都换了。但以张义的眼力,还是认出了对方。 等那人跑到近前,几人纷纷埋怨他,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留句话,害的众人一通好找。 那人没理会几人的埋怨,走到吴宇面前,郑重的行礼道:“刘稻来迟了,还请……”似乎觉得在这里称呼官职不妥,连忙改口道:“还请吴大哥恕罪。” 吴宇丝毫没介意对方的迟到,自己本就路过此地,又没提前打招呼。 几番客套,才把张义引荐给刘稻,当然,介绍的名字是李义。 果然如那几位所说,这个刘稻真是不含糊,出手就是三十两的银锭,外加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 张义假意客气了几句,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至此,吴宇和张义才与众人正式告辞离开。 由于二人伪装的身份是皮货商人,自然是没有马骑的,只得雇佣马车,向北边的边境地区白沟驿赶去。 一路上,因为车上还有其他客人,二人并没做太多交流。直到两个时辰后,下了马车。二人才找了一个僻静地方说话。 张义随意的说道:“吴叔,我父母身份特殊,小侄不想向外人暴露家世,以后介绍人脉的事情,就别做了吧。” 看吴宇面露不喜,张义又补充道:“小侄谢您的好意,但真的不想接触那些人。您看行吗?” 吴宇闻言,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小义啊,你不进皇城司可惜了。” 张义一口回绝:“别,咱聊点别的。吴叔,那个刘稻是干什么的?” 吴宇好奇的看着这个侄子:“你问这作甚?” 张义小脸一板,正色说道:“吴叔,你先回答我。至于为什么打听他,自会告诉你的。” 随着吴叔的讲述,刘稻的身份也随之揭开。 大宋一朝,给官员的俸禄还是很高的。但也只限于官员,皇城司算是皇帝的私军,不包含在内。皇家给他们的俸禄,也只能算勉强糊口,但也给留了一个口子。就是允许皇城司在不损害大宋利益的前提下,可以搞一些自己的买卖。这里所说的不买卖,可不是只限于经商,可以是劫富济贫,可以是江湖道上的黑吃黑,甚至还能截杀大盗毛贼,之前张义的父母,在东京城的时候,说是历练,也可以说是为皇城司赚钱。 那个刘稻就是皇城司驻雄州衙门里,专门负责这件事的。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想着,这么个人怎么会与西夏探子有联系? 吴宇看张义一直在发呆,连续呼唤了两次,才让对方从沉思中醒来。 张义这才说道:“吴叔,我刚才……。” 等吴宇把张义的所见所闻听完,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现在远离雄州几十里,总不能再杀回去吧。 二人只得在心中暂且按下此事,待从析津府回来,再做计较。 第57章 改头换面 翌日一早,当二人走出客栈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容。 这还是张义提议的,他在析津府生活了十几年,又被人画影图形通缉过,这一路几百里路程,难免被人认出来。 吴宇就纯属凑热闹好奇,虽说皇城司也有易容的手段,但相比之下,就不值得一提了。 二人重新雇佣了通关的马车,再接受城门官的一通搜查后,这才算真正的踏出大宋边境。 一路无话,终于在第三日从南门进入析津府。 直到此时,吴宇才说出皇城司秘谍在城里的隐蔽地点,位于析津府东南角的王家布庄。 由张义领路,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王家布庄门前。 就在张义随意的观察周边环境的时候,猛地一愣。这不就是西夏秘谍的据点,同福货栈的对面吗?要说冥冥中没有天意,打死他都不信。 此时临近太阳落山,很多人已经回到家中,所以店里也没客人,只有两名伙计在偷懒,斜倚在柜台旁聊着闲话。 当看到有两位客人进店,这才连忙站直身体,上前招呼道:“客官,打算要点什么材料的布?小店可是应有尽有。” 吴宇背着双手,环顾了一下店内装潢,这才说道:“王利在吗?” 伙计一愣,小心的问道:“不知客人找我们东家是?” “哦,我与你们东家有旧,你把他请出来便是。” 听说是东家的朋友,伙计不敢怠慢,给了另一个伙计一个眼色,就匆匆跑向后院。 留下的这名伙计,也变得热情了几分,招呼吴张二人到旁边用茶,但却被吴宇摆手婉拒了。 只等了片刻,东家王利就从后院迈着方步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朗声问道:“是哪位朋友来找王某啊?” 等王利走进大堂,看见两位陌生人。又转头看了一眼,去寻自己的伙计。 那名伙计立即说道:“东家,就是这两位客人找您。” 王利又走近了些,确认不认识这两位。于是抱拳道:“不知这位朋友,寻王某何事?” 吴宇依然是背着双手,很随意的反问道:“王利,不认识吴某了?” 王利听对方嗓音觉得耳熟,走到吴宇面前,仔细打量许久,这才恍然大悟,随即高兴地道:“你是……。” 吴宇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打断道:“王东家,不请客人去后面喝杯茶吗?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王利这才想起什么来,连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对,两位兄弟咱们去后院叙话。” 随即又吩咐伙计,让他们关门上板。 王利这才带着吴张二人,来到后院正房。 待关上房门后,这才整理仪容,对吴宇纳头便拜:“卑下,王利,见过吴提点。” 这时的吴宇才拿出官员的威风,端坐在上手,又示意张义坐下。 待张义落座后,吴宇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王利这才敢站起身,但没上官的吩咐,他是不敢随便坐的,只能恭敬站立。 良久,吴宇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开口道:“坐下说话吧。” 王利不知张义身份,但不敢多问,只是抱了下拳,这才坐在吴宇下手。 吴宇开门见山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王利这才禀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来是非常巧合的一个机会,有一日王利到一位商贾家催账,等出来的时候,为了抄近路,走入一个小巷。恰巧遇到一辆马车从小巷另一头驶进来。 王利见马车堵住了道路,便在站在原地等候,马车刚停好,几名随行的护卫围住了马车,警惕的看着小巷两头,同时双手交叉放在腰间。 受过训练的王利,太熟悉对方这个动作了,这是腰间藏有利器,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因为对方的这个动作,王利对车内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按说这种小巷住的都是穷人和小商人,身份都不会高到哪里去。但是,从随行护卫的表现来看,车厢里的人非富即贵。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小院的门打开了,随行的一名护卫也在此时,掀开了车厢的帘子,一位长的像老韩的人,从车厢内迅速窜下,一闪身就进入了那座小院。 随行的护卫见主人已经进院,一步步倒退着进了院子,随即关上院门。 赶车的车夫则驱赶着马车,绕道院子后面,从那里进入。 王利上一次见老韩,还是十年前的时候,二人虽没有交集,但一同训练的时候,也分在同一个中队,所以对其还是有些印象的。 从那以后,他又借故去了那个巷子一次,经再次确认后,发现此人就是应该早已死去的老韩。 他知道事关重大,立即遣信使回报京城。 这才有了吴宇张义,此次的析津府之行。 吴宇看了下张义,询问他的意思。 张义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时间,地址。” 王利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随即回答道:“每日酉时前后,仙露坊,土地庙南边的织女巷。” 张义闻言长身站起,双眼圆瞪,用择人而噬的眼神紧盯着王利。 王利迎上对方眼神的时候,感觉一股浓烈的杀气,向自己扑面而来,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吴宇也察觉出不对,忙起身来到张义身边,拍了下对方肩膀:“冷静。” 良久,张义才把心中那股杀意强行压住。 吴宇这才温言问道:“怎么了?” 张义只是轻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事。 恰巧这是布庄掌柜,同时也是潜伏任务的副手方进学从后门进入小院。 “东家,快出来看看,看方某买什么好东西了。”方进学边说边往正堂走来。 等方进学走进房间,猛然间看见王利和两名陌生人,立即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恭敬的叫了一声:“东家。” 王利给方进学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吴提点行礼。” 方进学同样没认出吴宇,等仔细打量后,这才纳头便拜:“卑下方进学,见过吴提点。” 吴宇倒没难为他,点了下头:“旁边坐吧。” 方进学这才谢坐,与王利一样,也是不知道张义身份,又不敢乱问,只得抱拳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由于吴宇不知道张义刚才什么情况,所以也不敢再次刺激对方。只和王方二人闲谈析津府的风土人情,这也是他管理下属的诀窍。从谈话中,他能分辨出二人做事是否勤勉,打听的消息是否事无巨细。 等用过晚饭后,张义早早就钻进给他安排的客房。 躺在床上,他头枕双手仰望房顶 ,思绪早已飘到了他曾经的家--仙露坊织女巷。 第58章 监视 翌日一早,正在后院练武的吴宇,看见张义走出客房,便收了架势向他走过来。 看着张义有些肿胀的眼睛,他关心的问道:“昨晚没休息好?” 张义摇了摇头,情绪不高的答道:“还好吧。” 吴宇拍了拍张义的肩膀道:“小义,叔看的出来,你是个心重的,但是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人活着总要往前看。” 张义闻言后,心里一疼,谈何容易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吴叔,放心吧,侄儿没那么脆弱的。” 这时王利从正堂走了出来:“两位,早饭已准备妥当。” 待吃完饭,几人围坐在茶几旁,商讨此次的行动计划。 吴宇先说道:“这次由李公子负责。”说完,向张义点了下头,示意让其布置任务。 张义喝了口茶,这才问王利:“你手下有多少人?” 王利始终没搞清楚这位李公子的身份,不敢随便泄露机密,转头看向吴宇。 吴宇不耐烦道:“在这里,李公子完全可以代表我。你们如何对待我的,就要如何对待李公子。” 王利口中称是,这才回答道:“包括我在内,一共三十人。” 张义又问道:“布庄上下都是自己人吗?” 王利点头答道:“是的。” “我再问你,你两次看到那个韩律,还记得他从哪个方向拐进的巷子吗?” 王利没有着急回答,思忖一阵才肯定的说道:“织女巷是东西走向的,那个韩律是从南边过来的。” 张义点了下头,稍作思考才问道:“如果让你去查那个韩律,每日去了哪里,你会怎么做?” 王利出于谨慎并没有着急回答,哪怕这是一个听似很简单的问题,可恰恰就是太简单了,他才没敢轻易回答。 一旁陪坐的方进学这时插话道:“跟踪呗,派几个人盯死了他。” 张义看了眼方进学,并没急于点评对方的回答。而是扭回头,耐心等待王利给出答案。 就连一旁的吴宇也在考虑,如果换成自己该如何布置。 许久后,王利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下官的回答和进学一样。” 张义闻言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耐心的启发对方:“你看啊,那个韩律接受过皇城司训练吧。” 王方二人点头。 “既然接受过训练,那说明一个问题,你知道的东西,他也知道吧?” 王方二人继续点头,可眼神里多了些许茫然。 “不仅如此,韩律此人还在析津府做了十几年的外勤,盯梢,传递消息,都是他擅长的。那我问你,你面对这么一个对手,怎么还想着用对付常人的方法呢?你以为他没有防备吗?还是说你觉得他过去十几年一直在混日子?你随便派几个人就可以搞定?”张义开始还尽量耐心的开导二人,后来实在压不住火气,直接变成了训斥。 王方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二人虽然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训的满脸通红,但依旧坚持站起身,行了一礼表示受教了。 张义这才命令道:“我需要你调集十名手下,守在织女巷以南的每个大路口,每人距离不超百丈,布置成一张巨大的监视网。如果他走出了监视范围,也不要有所动作。只需等到第二天,将这十人换到韩律脱离监视范围的区域。我相信只需三四天的时间,自会查到他去了何处。” 王方二人对视一眼,这个方法虽然笨一些,但绝对安全,简直太适合韩律这种人了。 吴宇算是全程旁观,不是他不想指挥行动。而是临行前,师父交代过,一切交给张义,且看他如何计划。吴宇猜测,师父这是在有意考察张义的能力,也许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吧,待时机合适将其纳入皇城司? 送二人走出房间后,张义陷入了沉思。 吴宇在一旁不敢打扰,只得耐心等待。随着时间流逝,一炷香的时间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发问道:“小义……。” 就在这时张义猛然抬起头,用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吴宇。 吴宇毫无防备,吓的向后仰了一下身体。等稳住心神,这才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你父母了?” 张义先用手搓了几下脸,才说道:“吴叔,这是析津府,请叫我李公子。” 吴宇心中诧异,问道:“这又没外人,不止于此吧?” 张义玩味的看着吴宇:“吴叔,我可不想再被自己人出卖一次,还是叫我李公子的好。” 吴宇倒吸一口凉气:“王利和方进学做事还是谨慎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测。” 张义摇了摇头:“当初我爹妈也是这么看待韩律的,结果如何?况且,你叫几次李公子,就习惯了。习惯这种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难以改变。” 吴宇看对方坚持,也不得不妥协道:“好,好,听你的,李公子,这总可以了吧。” 张义这才说道:“我刚才在想一件事,始终没想透彻。您帮我分析分析。” 吴宇点了下头,示意张义说下去。 “韩律此人已经叛变,并且一举摧毁了皇城司在析津府的所有秘谍。那么他没道理还留在这座城市啊,我相信他只需恳求他的新主子,必然能换个城市居住。而且他也是皇城司的老人了,难道他不知道咱们会报复吗?既然知道,又是什么让他不顾生死的,选择留在这里,甚至每天还坐着马车,招摇过市?” 这一连串的问题,也让吴宇陷入了深思,从他得到消息后,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锄奸。可现在张义的问题,让他意识到,或许韩律被人发现还停留在析津府,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吴宇想到一个可能性,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义:“你是说……。” 张义点了下头:“或许有人在钓鱼,钓咱们这条鱼,而那个韩律,也不过是一颗鱼饵。” 吴宇有点难以置信的反问道:“这不太可能吧?” 张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吴宇,反问道:“那如何解释这个韩律,还留在析津府这件事?” 吴宇被问的无言以对。 第59章 真假 张义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冲,这才缓和语气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那个韩律只是被辽人器重,留在析津府当差,也说不定。” 吴宇思忖良久,这才摆手道:“你不用劝吴叔,你刚才提的问题非常好。这种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现在该怎么办?” 张义双手一摊:“现在除了一个住址,咱们可以说,对那个韩律一无所知,只能等待王利监视的结果。 吴宇皱眉问道:“是不是太被动了?” 张义无奈道:“我刚才跟王利分析韩律这个人了,咱们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不论钓鱼这事是不是真的,总之,绝对不能惊动了韩律。” 吴宇叹了口气:“叔还想着到了析津府,就能速战速决呢。” 张义摇头摇头:“叔,问你个问题,如果把现在的咱们,形容成一种动物,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吴宇无奈的苦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后:“狼吧,跟踪猎物,等待狼群到来后,围捕猎物,继而上去撕咬。” 张义不赞成的说道:“这里是析津府,就别撕咬了。咱们敢现身,人家就敢派军队围剿。” “那你说像什么?”吴宇反问道。 “蛇,毒蛇,不动如山,出手就是一击必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韩律死,这一点吴叔你是知道的。可我要等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所以未来一些日子里,希望您能有足够的耐心。” 吴宇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变着法教训自己呢。可是想到师父的叮嘱,一切以张义的意思为准,他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五天的时间,王利的人终于探查到韩律的行程。 “你是说,韩律每天早上去显忠坊的一座宅子里,下午太阳偏西就乘车回仙露坊?”张义再次确认道。 王利很肯定的点了下头:“下面的人,是这么禀告的。” “那宅子是谁家的,探查出来了吗?” 王利摇了摇头:“那宅子附近有不少暗哨,手下人没敢贸然打探。” “做的对。”张义赞许说道。然后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王利这才施了一礼,快步离开房间。 吴宇开口问道:“李公子,可有计策?” 张义被打断了思路,干脆给吴宇介绍道:“吴叔,这个显忠坊里面住的非富即贵,而且里面没有衙门,现在我拿不准这个韩律每天去哪里做什么。” 思来想去,张义脑海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当即心一横,站起身对吴宇说道:“吴叔,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 “仙露坊。” “你不能去,敌情不明,贸然接近太危险了。” “吴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小侄有办法。” 一个时辰后,一个伙计打扮的半大小子,费力的提着一个大食盒,歪歪斜斜的走进了织女巷。随即敲响了位于巷口的一户人家的大门。 “你找谁啊!”开门的壮汉见是一名店伙计,不耐烦的问道。 店伙计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大哥,麻烦你打听下,刘家是哪一户啊?” “不知道!”随即壮汉关上了院门。 店伙计又敲响隔壁一家的门,开门的也是一名壮汉,依然是不耐烦的问道:“干嘛?” 店伙计依然问道:“大哥,打听一下,这里是刘家吗?” “不是!” 店伙计连续打听了六七个院子,里面出来的都是壮汉,也都是一个答案---找错了。 等这名伙计费力提着食盒,返回巷口的时候,从拐角处闪出两名大汉:“站住!” 店伙计似乎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沉重的食盒落地,掀起一些尘土。同时,食盒里响起杯盘碗碟相撞的声音。 其中一名大汉瞪着双眼问道:“干嘛的?” 店伙计似乎心神未定,有些结巴的回答道:“这位,这位大哥,小的是酒楼送饭菜的。” “谁让你送的!” “一位刘公子。” 另一名汉子歪着脑袋,突然说道:“怎么看着你像个探子啊。” 店伙计似乎都快被吓尿了:“大哥,小的真是酒楼伙计,来送饭菜的。” “可有凭据?” 店伙计连忙点头说道:“有的有的。小的这里有客人写的地址。”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面还写着一行字。 汉子一把夺过去,等仔细观瞧后,朗声大笑:“哈哈,你瞎啊!这上面写的是贞女巷,你跑这织女巷作甚?” 旁边的汉子看了字条,也大笑起来。 店伙计一愣,伸手讨要回字条,仔细观看上面的字,可惜字条都拿反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哥,俺不认识字,那位刘公子吩咐的时候,俺可能听错了。” 两名汉子这才止住笑声,瞪眼骂道:“既然走错了,还不快滚?走慢了,小心爷爷抓你见官!” 店伙计这才脸上陪着笑,费劲提起食盒,向贞女巷走去。 等这名店伙计钻进一条小巷,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冷若冰霜。 一个时辰后,王家布庄后院。 “你是说,那条巷子里全是伏兵?”吴宇差点惊掉了下巴。 张义面色阴沉的点了下头。 吴宇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乖乖,这么说那个姓韩的真的在钓鱼?” 张义点了下头:“虽然没挨家挨户查看,但我敢说,整条巷子里都是他们的人。那个韩律每天晚上回织女巷,不是回家睡觉,而是在等着咱们上门呢,打算再立新功。” “妈的!”吴宇暴怒的用拳头砸了一下茶几,震得茶壶茶杯乱响。 吴宇等心情平复些,这才问道:“那显忠坊呢?又是什么?” 张义思忖一下,才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可能,一,是他真正的家,韩律是有家眷的,那里才是他和家人真正居住的地方。第二个可能,是他主子的公廨,这个韩律白天在里面,协助主子办公。晚上跑去仙露坊当鱼饵。” 吴宇再次骂道:“这个姓韩的,真他娘够孝顺的。” 张义劝慰道:“吴叔,为这种必死之人生气不值得。” 吴宇这才长出一口气,似乎想把心中的闷气都吐出来。 “李公子,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第60章 少年 张义陷入了沉思,对方确实把他问住了。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韩律的事情只能往后推一推。 当务之急先要查出那座宅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又有些什么人。 可是又该如何下手呢? 当即心一横,他抬起头对吴宇说道:“吴叔,你看这样行不行……。” 吴宇听完张义计划,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拒绝道:“绝对不行,你这样太冒险了。别忘了,你可是张家的独苗,叔绝对不允许你行险。” 张义见对方拒绝的干脆,倒也没心急,而是劝说对方道:“叔,你还不了解侄儿吗?这事儿多了不说,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吧。” 张义这番话,让吴宇犯了难。 从本心讲,他真不希望张义冒险,可是自己又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良久,吴宇试探着问道:“你觉得能行?” 张义微笑的反问:“你有别的办法?” 吴宇被这话噎的直翻白眼。思忖良久,突然一拍大腿:“干了。” 五日后,距离显忠坊三里外的集市,大厨李山正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在采买蔬菜。 本来府上有专门送菜的贩子,可是前日一早就遣了邻居过来,说突然得了急病。这一突发的变故,险些误了老爷当天的饭食。 气的管家特意找到李山,告知他以后老爷的吃食,都交给李山亲自采买。府上的下人饥一顿饱一顿的无所谓,要是老爷那里断了吃食,全府上下都不要活了。 无奈,李山只能接了差事,每天早上出来采买肉食蔬菜。 眼看着徒弟挎背的竹筐已经装满了吃食,李山这才决定往回走。 可是走出集市,才来到行人如织车马如云的大路。就在此时,从不远处冲过来一名骑兵,见到前方人群并未勒马减速,只是挥动着马鞭,口中大喊道:“让开,紧急军务,都特么滚开!” 惊慌的人群见此,纷纷向左右闪避。 李山闻言也随着人群闪到一边,可那个小徒弟就没这么幸运了,当他刚要后退的时候,骚乱的人群里,不知谁挤了他一下,让他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一下扑倒在地。 李山看到徒弟摔倒,就要上前将对方拉起,可是拥挤的人群彻底了挡住了他的去路。 只是转瞬间,骑兵催动着骏马就到了跟前,李山只听徒弟“啊!”的一声惨叫,当他踮起脚尖再看向前方的时候,赫然发现徒弟正抱着一条腿,在地上打滚惨嚎。 突然的变故,让李山也吓愣在当场,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次醒悟过来,连忙冲到徒弟的身边,蹲下身查看对方伤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冲出来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打开了李山要查看徒弟伤势的手。 “应该是骨头断了,别乱碰。” 李山这才抬头,看清面前这个少年,衣服破烂不说,一张脸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除了灰还有泥,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此时少年对受伤的徒弟说:“大哥,忍着点。”说完,他就从地上捡了一根一尺长的不知是谁掉落的木棍,又从自己身上撕下一个布条。 眼看这名少年就要将木棍绑在那条短腿上,此时又生突变,一名身穿员外袍的中年男子,举着马鞭就冲了过来。 不由分说的照着少年身上就没命的抽,边抽还边骂道:“谁让你特娘的多管闲事,老子的货都被你弄脏了,还特么在这里管闲事。老子,抽死你!” 少年吃痛却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在原地打滚,口中求饶道:“东家,别打了,东家,我只想救人,东家,饶命啊!” 中年人对少年的求饶,不仅没停手,反而手上的鞭子抽的更加用力。可少年只能借着打滚的机会,试图躲避对方的皮鞭。 李山从中年男人举着鞭子冲过来的时候,他就本能的站起身往后急退几步。 可当少年在地上打滚惨嚎的时候,这才想起什么,向着中年人大喊一声:“住手!” 那中年人怎会听李山的话,手里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山怒从心头起,急走几步就来到中年人身边,肥胖的身躯一下就撞在对方身上。 那个中年人对李山的动作,完全没有预料,瞬间就被撞倒在地,手里的鞭子也脱手飞出。 李山这才扶起那名好心的少年:“你没事吧?” 少年似乎触动了伤势,痛哼了一声。随即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叔,小的没事,救人要紧。”说完,不再搭理李山,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徒弟身边,蹲下身捡起掉落的布条和木棍,绑缚在小徒弟的断腿上。 这时倒地的中年人才扶着后腰站起身,指着李山就要开骂:“你……。” 可是才开口,就迎上李山要杀人的眼神,中年人似乎有些畏惧,又指着那名少年:“小子!你弄脏了老子的货,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李山这才注意到距离不远有个倒在地上竹筐,里面的装的羊皮从筐里撒落到地上。 少年这时眼睛里充满了惊慌,但嘴上却说道:“我,我赔你就是。” 中年人狠狠地点了下头,伸出手道:“好!我也不为难你,五贯钱!拿来!” 少年找遍了全身,才找出三枚铜钱,怯怯的向中年人递过去:“剩下的我先欠着,等我攒够钱就还你。” 中年人一听,眼珠子一转,说道:“不行,必须要现钱。” 少年人闻言,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真没钱了。” 中年人脸上显出一丝阴狠:“没钱也好办,你也别给某做伙计了。你去找个牙人,签下卖身契,到我家为奴二十年,这钱就不用赔了。” 围观的众人,听完中年人的话,瞬间一片哗然。 “嘿,打的好算盘啊。五贯钱就买人家二十年。这比顾伙计可划算多了。” “那是,你看那人一脸奸相,说出这话不奇怪。” 李山这时站了出来,对着中年人朗声说道:“这钱,我帮他赔了。” 中年人一愣,上下打量李山半天,这才撇着嘴道:“你赔?看你穿着打扮,也是别人家仆吧?你赔的起吗?” 李山最烦人家说他是家仆了,自己凭手艺吃饭,能和那些粗坯一样吗? 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银锭,手里掂了掂:“五两还有多,拿着银子快滚。” 说完,就把小银锭扔给中年人。 第61章 入府 中年人接过银锭,也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揣在怀里。转头又对着少年人大喊道:“还不把皮子收起来!等回去老子再扒了你的皮。” 少年人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竹筐旁,把散落的皮子重新塞回筐里。又背起竹筐,就要随中年人离开。 李山这时又说话了:“慢着!” 中年人疑惑的看着李山。 李山没搭理中年人,而是走到少年人面前,微笑着问道:“少年,可愿意辞了工,跟着我?” 少年人猛然抬头,似乎有些激动,可是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 这时旁边的中年人轻蔑的说道:“跟你?他可是签了契约的,在我手下做工三年,这还有一年呢。提前辞工可是要赔钱的。” 李山依然没搭理中年人,还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少年人,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思。 少年人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大叔,小子要是辞工,要赔两贯钱的,小子,……。”说到这里,头又压低了些。 李山轻笑一声,很随意的说道:“不就两贯钱吗?少年,某只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少年人再次抬起头,情绪激动的猛点了一下头。 半个时辰后,李山带着徒弟和那个少年,坐着顾来的牛车回到了位于显忠坊的大宅后门。 李山对于卸车的事情,自然是不用管的。少年人也会来事,先扶着断腿的小徒弟回到自己的卧房。又再次返回,背上装满菜的竹筐,来到宅子的后厨。 李山借着择菜的时间,向少年人问道:“你有名字吗?” 少年人手里活计不停,回答道:“叔,我有名字的,我叫于则成。” 李山点了点头,又问道:“则成啊,可有家人?” 张义明亮的眼睛一暗,低下头:“没了。” 李山也懒得一句句问了:“则成啊,你大概也能猜到叔领你这里的目的,可是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这里不收来历不明的人,所以你自己说说吧。” 张义心中早有腹稿,他是西京大同府的人,五年前,老爹死了,老娘悲伤过度没一年也死了。然后,叔伯说他家欠了十贯钱,要他拿家产抵债。争执不下后,叔伯把他告到衙门,官司判下来,让他用家产抵债。 后来听说叔伯要害他,这才一路乞讨躲到析津府,由于那时年岁还小,找不到做工的地方,只能乞讨为生。两年前,认识了那个中年皮货商,给人家当伙计。可东家从来不给钱,只说他还小,帮他攒着。 张义故事编的精彩,听的李山更是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的对张义说道:“你小子是上当了,叔敢断定,你那些个叔伯肯定是买通了衙门,吞了你的家产。还有啊,那个东家更是混蛋,你是雇工,又不是奴仆。不给钱就算了,还随意打骂。你呀你,哎。” 张义很配合的点下头,嘟囔道:“可是,可是不这样,就没饭吃。” 李山看对方的样子,也实在说不出埋怨的话了。孩子才十四岁,就受了这么多年苦,还说啥啊。 “则成啊,一会儿忙完午饭,你去沐浴一下,这个样子可不行。再换身衣服,下午叔带你去找管家,给你登个名册。” 张义眼睛一亮,高兴的猛点了几下头。 下午,张义从浴桶钻出来,拿起衣服才要穿,李山带着两个家丁闯了进来。张义下意识的捂住重要部分。 李山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张义的身体,点了下头才说道:“转过身去。” 张义懵懂的看了李山一眼,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转身过去。 李山看着张义前胸后背都有伤疤,这才点了下头:“行了,叔出去了,你穿完衣服也出来吧。” 等大门关闭,张义这才玩味的一笑,开始穿衣服。 张义为了调这些防水的胶水,可是费了一番力气。不要说洗个澡了,就是泡在水里一天一夜,他也有把握让身上贴的假伤疤不开胶。 下午登记名册的事情,还是比较顺利的。李山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管家很给面子,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就把于则成写在名册上。 从现在开始,张义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三等杂役---于则成,岗位---司厨。 下午又是一阵忙碌,刚得了空闲,张义就去请府上的郎中,给小徒弟看断腿。他这样忙前忙后的,不仅李山,就连小徒弟都有些感动。 入夜,李山刚回到卧室,就听外屋房间门被推开了。 李山隔着门大声说道:“则成啊,叔睡了啊,你也睡吧。” 话音刚落,张义用后背推开卧房的门,再转身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 “叔,忙一天了,泡个脚再睡吧。”说完,张义把木盆放在床前,就开始给李山脱鞋脱袜子。 李山并没有拒绝这种讨好方式,反而是坦然的接受。 张义一边给李山洗脚,一边说道:“我娘说过,不管白天多劳累,只要晚上泡泡脚,什么疲乏都没了。” 李山这时自言自语道:“前后收了五个徒弟,全是白眼狼。就没一个给我这个师父洗脚的。” 由于分给张义的小库房还没有收拾出来,今晚他只能住在李山的房间,当然,李山住的套间,李山住里屋,张义在外间,两张椅子对着放,中间搭一张板子,就算是临时的床了。 三更时分,张义睁开了眼睛,侧耳听了下周遭的动静。此时睡在里屋的李山,正打着欢快的小呼噜,张义这才露出一丝邪笑。 这时张义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身体做出挣扎状,嘴里似在梦呓,声音由小到大:“娘!娘!你别离开我啊!” 睡在里屋的李山终于被张义的梦呓吵醒,侧耳听清是于则成的声音。这才慢吞吞的翻身起床,披了件衣服迈步走到外屋,果然看到这小子似乎在做噩梦,一直在喊自己的娘。 走到于则成身边,边拍对方肩膀,边轻声喊道:“则成,则成,醒来。” 连续轻呼了几声,张义这才停止挣扎,缓缓睁开眼睛,等看清是李山,这才坐起身,揉着眼睛问道:“叔,怎么了?” 李山见对方醒了,缓缓说道:“你做噩梦了。”说完,这才转身进屋,边走边摇头说道:“作孽呦。作孽呦。” 张义这么做,并不是无意义的。 他需要探听消息,又不想问的刻意,只能先打好铺垫。否则,随时会引起对方生疑。比如下午,对方检查他身上的伤疤,这就说明对方并不是没有疑心,只不过人家处理的方式不一样。 第62章 烧香 翌日,张义天没亮就轻手轻脚的把桌椅恢复原位后,又溜到厨房去烧水。 他虽然已经很小心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可一举一动也没逃过李山的耳朵。 这位李大厨此时的心情还是很微妙的,即觉得张义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想将其收入麾下。可又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厨房重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当李山听到外间的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才闭上眼睛假寐。 “叔,时辰不早了,该起床了。”这时卧室门外,响起张义的声音。 李山才懒懒的说一句:“进来吧。” 张义这才小心的推开房门,见李山已经睁眼,便说道:“叔,小子伺候您穿衣。” 也不给李山拒绝的机会,他便将搭在椅子上的裤子取下来,搭在自己的小臂上。 李山起身坐在床上,学着自家老爷的做派,小腿微微上翘。 张义连忙撑开裤子,把裤腿套在翘起的小腿上,又为其穿上鞋。李山顺势站起,张义又弯腰帮其提上裤子,再系上腰带。 张义又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衣袍,李山见此展开双臂,等待对方给自己穿衣。 等张义最后给对方挂上腰牌后,这才说道:“叔,净面水已经打开了。” 李山哪儿享受过这个待遇啊,满意的点点头:“好。” 等忙完府上的差事,李山才让张义背起竹筐,去集市上采购今天的青菜。 二人在集市内走走停停,李山挑选食材的同时,偶尔还会指点张义几句。 张义自然表现出受教的模样。 当来到一个菜摊前,菜摊老板借着李山弯腰挑选蔬菜的机会,看了跟在其身后的一眼张义。 张义很隐蔽的向下伸出三根手指,又双手并拢。 菜摊老板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时光飞逝,转瞬间两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两天里,除了早晚伺候李山外,还会抢着干一些脏活累活。另外利用休息的时间,去照顾那位受伤的小徒弟。 张义的这番举动,也让李山慢慢放下了戒心。 这天晚上,给李山洗脚的时候,张义支吾半天,才鼓足勇气说道:“叔,小子想明天中午忙完,出去一趟。” 李山眉毛一挑,双目紧盯着张义问道:“哦?出去作甚?” 张义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举动,眼神一暗说道:“明天是我娘的忌日,小子想去庙里给她老人家上炷香。” 李山一听也是人之常情,点头道:“行,这是应该的。那你快去快回,下午还有差事呢。” “谢谢叔!”张义高兴的猛点了一下头,由于用力过猛,险些一头栽倒洗脚盆里。 李山连忙伸手撑住对方的脑袋,略显责怪道:“你慢点,毛手毛脚的。” 张义则丝毫不在意,只是咧着嘴傻笑。 翌日下午,张义擦干净灶台,又扫视了一眼厨房,见都收拾利落了。便转身对一旁监督的李山说道:“说,那我走了啊。” 李山点了点头:“去吧,记得别耽误了差事。” “唉!”张义爽快的答应一声,就跑出厨房。 忙碌了半天,李山此时也累了,打算回屋躺一会。可是刚起身,就见张义去而复返。 李山好奇的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没香火钱?” 张义连忙摆手:“有的呢,还有些。”说完,又支支吾吾,挠着后脑勺,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李山更为好奇了,疑惑道:“到底啥事?” 张义这才低下头,腼腆的说道:“叔,小子就是想问问,咱府上的老爷是个什么身份。小子想给娘烧香的时候,跟她老人家念叨念叨。让她在那边放心,我这个做孩儿的,也有出息了,能伺候大人物了。” 李山很不在意的“嘿”了一声:“我以为多大的事呢,要说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伺候的这位老爷可是皇亲国戚呢,北枢密院的特使,名讳,上萧,下思礼。” 张义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傻笑,给李山鞠躬道:“谢谢叔,谢谢叔,小子走了啊。”转眼间,飞快的跑出厨房。 李山本想嘱咐几句,见小子跑的快,只得几步走到门口,对着张义喊道:“别出去瞎传啊。” 张义一边往外跑,一边挥着手,还喊道:“叔,记住了。” 等他走出后门,先大摇大摆的去杂货店,花了三文钱买了些香烛纸钱。这才很赶时间的样子,甩开两条腿,钻进旁边的小巷。 一路穿大街走小巷,确认没人跟踪后,这才来到位于仙露坊北边的土地庙。 待走进空无一人的土地庙,先点燃三炷香,向着上面的土地拜了三下,由于没有香炉,只得将线香插进土地像下面的砖缝里。这才双手合十的郑重跪下,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默默地在心里和已经逝去的父母,说着心里话。 此时,土地庙外响起脚步声,他也充耳不闻。突然,庙里的光线一暗,他才站起身,转身向站在门口的吴宇问道:“等久了吧?” 吴宇摇了摇头没有搭话,迈过门槛走进殿里,指着那三炷香问道:“不用搞的这么真实吧。” 张义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转过身背对着吴宇,用衣袖在眼睛上猛擦了几下,这才转回身道:“那是烧给我爹娘的。我想他们了。” 吴宇当即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脸色一正,向着那三炷香郑重地鞠了三个躬,同时又双手合十,默默地念叨了几句。 张义等对方行礼完毕,这才开口说道:“对方的身份查出来了。” 吴宇闻言,猛然转身问道:“谁?” 张义一字一顿的说道:“北枢密院特使,萧思礼。” “那就对上了。”吴宇恍然大悟的说道。 张义歪着脑袋问道:“什么对上了。” 吴宇说道:“拿韩律当饵给咱们下套子啊。那个韩律可没以身试险的胆量,这一切应该是萧思礼布置的。” 张义点了点头,同意对方的分析,随即又问道:“他和那个萧思贤就差一个字,二人之间有关系吗?” “萧思贤是他二哥,萧家四兄弟,这个萧思礼是家里的老幺。”吴宇介绍道。 张义恍然大悟道:“他这次来析津府下套子,是打算找皇城司报仇的?” 吴宇点了下头,若有所思道:“这个萧思礼可是够歹毒的。而且我敢说,他的布置绝对不止咱们发现的这些。小义,要不,这事算了吧。让姓韩的,多活些日子。等他们放松了戒备再说?” 张义摇头拒绝道:“姓韩的我杀定了!至于这个姓萧的,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吴宇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张义:“你还要对付萧思礼?” 张义皱眉反问道:“很奇怪吗?他是辽人,我是宋人,这叫国仇家恨。” 第63章 选择 吴宇闻言大急:“小义!你还是冷静点,听叔说,这里是析津府,咱们杀一个韩律还不算什么,对方最多认为鱼把饵叼走了。搜捕个几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看张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顿时心中火起,“啪”打了对方后脑勺一下,继续说道:“你要是把萧思礼弄死,我敢说……” 张义实在听不下去了,忙伸手打断道:“哪个说要杀他了?” 吴宇一怔,眨巴着眼睛看着张义。 张义犹如一位老师给学生上课,慢条斯理的道:“叔,别总想着杀人,这个习惯非常不好。杀了一个萧思礼,又派来个王思礼,你杀不杀?后面还有张思礼,刘思礼呢,你都挨个杀一遍?” 吴宇被张义问的无言以对。干脆烦躁的问道:“你就直说,想干什么吧。” 张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现在可是萧思礼府上的司厨,大好的机会,没道理不利用一下啊。” 吴宇吃惊的问道:“你不是要留在他府上吧?” 张义挑了下眉反问道:“怎么样?那可是北枢密院特使啊!手里掌握着多少情报呢。吴叔你想过没?” 吴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张义看天色已经不早,没时间再跟对方纠缠这些。当即脸色一正:“吴叔,现在不是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我的决定。” 下意识有看了下周遭,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不仅是我的吴叔,还是我大宋皇城司的吴提点!” 吴宇见张义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伸手就要抽对方后脑勺,没想到被张义轻松格挡开。 张义又以极快的语速交代道:“没时间了,再拖延下去,我回去不好交代。你记住了,让王利在市集给我安排个人,便于传递消息。至于那个韩律,决不可轻举妄动,务必依我安排行事。” 吴宇又要伸手拒绝,就听张义又说道:“吴叔,你早点回大宋吧,这里没你事了。雄州那个刘稻别轻易动他,和他传递消息那个姓周的,身份应该不低,尽量放长线。” 张义也不待对方说话,向吴宇一抱拳:“代我向师公问好。” 说完,转身跑出土地庙。 吴宇本想伸手抓住对方,可是手刚伸到一半就停在空中。他不得不承认,以张义现在的身份,非常适合窃取消息,哪怕是辽国的最高机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身为皇城司提点的他,也实在没理由阻止对方这么做。可是……。 良久,吴宇才一声叹息,迈步走出土地庙。 张义一路狂奔回到萧府的后厨。 等见到李山这才弯下腰,双手拄着大腿喘着粗气说道:“叔,我,我,我跟娘说话,忘了,忘了看时辰。以后一定不会了。” 李山知道这小子是个孝顺的,不在意的说道:“没事,时辰还好,快去洗把脸,一会儿给我打下手。” “唉!”张义爽快的答应,又跑去洗漱。 李山摇头笑道:“臭小子。” 在张义打水洗漱的时候,这座府邸的前院偏厅,有二人正在说话。 只不过,萧思礼仰卧在躺椅上,前大宋秘谍韩律,则单膝跪地。 萧思礼此时闭着眼睛,慵懒的问道:“韩律啊,这是多长时间了?” 这个问题,让韩律心慌了一下:“回,回主子,两个月了。” “嗯,亏你还记得。” “主子,请再给奴才一点时间,奴才保证,一定能引出秘谍。”韩律把本就低下的头,又压低了一些。 萧思贤依然用慵懒的口气说道:“整天藏那么深,谁知道你在车里啊?明天把车厢拆了吧,在街上多逛几圈。” 韩律闻言大惊,这不是要自己老命吗?现在的车厢,内衬着铁板,可以防御箭矢。这要是拆了,自己拿什么抵挡射来冷箭? 念及至此,韩律惊慌的抬起头说道:“主子,奴才……。” “嗯?” 这时躺椅上的萧思礼抬起头,睁开闪着寒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韩律。 韩律迎上对方慑人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下,想要说的话,也被强行咽下去。无奈的说道:“是,听主子安排。” “嗯,认真办差,才能活的长久。”说完,厌恶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韩律口中称是,这才站起身,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倒退着走出房间。 待韩律退出房间,萧思礼才重新躺回躺椅上,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一点儿当狗的觉悟都没有。” 五天后的上午,李山再次带领张义来到集市采购。 过去的五天,他没事就蹲在家丁吃饭的饭堂旁晒太阳。通过旁听家丁聊天得知,老爷前几个月新收的一个韩姓奴才,就住在前院西边的一个房间里。这人性情古怪,从不和任何人说话,而且太阳落山就出去,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这个消息,让张义兴奋异常。凭直觉,他怀疑这个人就是韩律。 当即决定,不管这个姓韩的是不是韩律,都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看着李山在前面摊位上挑选食材,张义则暗自寻找吴宇给自己留下的接头人。 一直走到市场中间的位置,张义才发现吴宇与一个小伙子,正蹲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后面。 “叔,我去那边看看。”张义说完,也不待李山答话,就向着吴宇的摊位走去。 “老板,大头菜怎么卖。”张义对吴宇说道。 “小哥好眼力,这大头菜可是今早新摘的,你看看这……。” 不待吴宇介绍完,张义从其手中夺过,在手中来回翻转,似乎在看有没有生虫。借着挑选的时候,看了一眼吴宇身边那个小伙子,这才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片刻后,指着大头菜某处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都让虫蛀了还拿出来卖,简直是大骗子。” 说完,气愤的把菜塞进了吴宇怀里,转身去找李山了。 等张义走远,吴宇趁没人注意,从菜叶下面取出一个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 “三儿,你看着摊子啊,我去找个地方放水。”吴宇甩下一句,就向着小巷跑去。 等到无人处,这才拆开纸条仔细观瞧,上面写着五个字---枸那花一盆。 第64章 管家 王家布庄后院 “提点,李公子要的枸那花在析津府还是能找到的,只是下官能否多问一句,这是做什么用?”方进学手里拿着那张字条,好奇的问道。 王利扭头瞪了这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这些机密事,也是你能问的?” 方进学吃了个瘪,忙闭上嘴巴。 吴宇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二人下去准备。 不怪方进学好奇,吴宇也是满腹疑问,张义这小子不想着搞情报,怎么还想着养花啊。 回到萧府的张义,正在给李山打下手,为萧思礼准备午饭的食材。 这时萧府的管家萧六迈步走进厨房。 李山忙起身问候:“萧管家,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六并没有急于搭话,先是环视了一下厨房,这才用趾高气扬的口气说道:“老爷说了,有日子没吃羊排了,还有你做的那个羊肉羹。” 李山连忙点头应承道:“萧管家放心,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就在萧六转身要出门的时候,好像想起什么,背对着身说道:“对了,给我准备一份扒肉条。过午后,送到我到房里去。” 李山又是连声答应。 张义站在一旁,细心观察李山的表情,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怒火还夹杂着鄙夷。 待管家走远,张义才义愤填膺的说道:“叔,没这么欺负人的,您可是专门伺候老爷大厨,他有什么资格吃您做的饭,还扒肉条?我……。” 李山一个箭步窜到张义身前,慌忙捂上对方的嘴。这才转头向门外看去,见萧管家已经走远,并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这才心下稍定的说道:“则成,你可少说两句,那萧六可不是善茬,回头得罪了他,叔可保不住你。” 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手,依然愤愤然的说道:“叔,这事不能算完,回头得找老爷评理去。” 李山轻抚着对方的头顶说道:“则成啊,你替叔打抱不平,叔都懂。可那个萧六,是老爷信重的人。咱们得罪不起,你明白吗?” 张义眼中似乎有泪花在转动,仰着头对李山说道:“叔,我就是替你觉得憋屈。” 李山忙用袖子,给张义擦擦眼睛。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做下人也有三六九等,忍一忍就过去了。” 午饭过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山才亲手做了一盘扒肉条,将之装进食盒,就要给萧六送去。 这时张义扔下手里的抹布,抢先提起食盒说道:“叔,不能辱没了您的身份,这种事还是小子去吧。” 李山打开对方的手,摇头拒绝道:“别,你这小子,再顶撞了人家。” 张义又伸手抢过食盒,露出笑容道:“叔,您放心,您不让干的事,小子决计不会干的。” 李山也确实不愿意干给人送饭的差事,这才千叮咛万嘱咐的把张义送出门。 话说,这还是张义第一次行走在这座大宅内。 整座宅子分为三进,后墙一排的房子,除了马厩马夫以外,还住着专门伺候老爷的丫鬟仆妇。东边倚着外墙圈起一个小院子,就是厨房,还有李山师徒和张义的住处。 往南穿过一道小门,才真正意义的后院,这里住着老爷和其家眷,也有一个小厨房,用于烧水沏茶。 中院则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左右厢房也可当临时的客房。 前院用处多样,通常正堂厢房都是接见下属的地方,东西两侧还有偏院,则是家丁护卫居住的地方。 张义穿过了专供下人进出的几个小门,一路来到前院。 一路上虽也遇到几个家丁,可看见张义身上穿的后厨的衣服,手里又提着食盒,倒也未加阻拦。 按照李山告诉他的消息,那位萧管家住在前院东侧,穿过一道小门,里面有几个小院子,分别住着管家和府上的几位主事。 可张义此时提着食盒却一路来到位于西侧的院子内。 走进院子就是一排十几间的房屋,一时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韩律的房间。 只得沉下心思,按照门口摆放的物品,逐一排除。 门外空场处,窗台上,晾晒着很多衣服鞋子的房间,是优先被排除掉的。张义断定,以韩律在萧思礼心中的重要程度,断不会安排一个通铺的。想让狗抓兔子,也要让其尝点甜头的。 剩下的只有南侧紧邻两间,张义走近观瞧,其中一间的房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把锁。窗台下摆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应该是煮茶用的,里面还有一些没燃烧干净的碎炭。而另一间的房门则是虚掩着。 张义心如电转,在心里权衡着利弊,还有被对方识破身份该如何脱身。 心中有了计较后,张义才敲响那间虚掩的房门。 等了片刻,并未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又敲了几下,这才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骂道:“特么的谁啊?” 张义心中大定,韩律的声音他自己是熟悉的,屋内的显然不是,这才说道:“箫管家在吗?小子是替后厨的李叔来送饭食的。” 随着房门打开,一名大汉揉着稀松的睡眼,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义确认对方不是韩律后,继续问道:“请问大哥,箫管家可在?” 那名大汉被人吵醒,显然性情欠佳,骂道:“你特么瞎啊,这边西院,管家住在东院。” 张义连忙道歉:“哎呦!大哥,对不住,之前李叔没交代清楚,打扰您休息了,抱歉抱歉。” 张义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一边往院外走去。 “你特么站住。”就在要走出院子的时候,那名大汉叫住了张义。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缓慢转回身,陪笑道:“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生啊?”大汉目露凶光上下打量着张义。 张义依然面不改色,陪着笑解释道:“大哥,小子才进府不久,跟着我叔学手艺呢。”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新发的腰牌,给大汉递过去。 大汉检查了腰牌后,又指着食盒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张义又慌忙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盒盖说道:“这是箫管家吩咐做的扒肉条。” 大汉闻言脸色微变,把腰牌还给张义,摆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等张义进入箫管家房间的时候,对方正斜靠在床上假寐。 看见张义提着食盒进来,也只是用手指了一下桌子,示意把饭菜放桌子上。 张义一边摆放碗碟一边赔礼道:“六爷,都是小子办事不力,刚进前院就遇到个大汉拦路,又查腰牌又翻检食盒的,耽误了不少功夫,结果饭菜都凉了,您看要不要小子拿回去重新热一下。” 管家皱着眉问道:“你叫我什么?” 第65章 攀附 张义一怔,似乎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老实回答道:“小子称呼您六爷啊。”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继续解释道:“六爷,在小子老家,对贵人都是后面加一声爷的,小子不敢称呼您萧爷,那样犯忌讳,所以就叫您六爷了。您要是不喜欢,小子还是叫您萧管家吧。” 说完,犹如犯了很大的错误似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萧六也不是生下来就当管家的,那也是从仆役一步步爬上来的。最早人家都叫他“六子”“小六子”,后来升了主事,这才叫他“萧主事”,哪怕是现在当了一府的管家,也只是“箫管家”“管家”被人称呼着。 可是不管如何变换称呼,听起来都还是个下人。 但张义这一声“六爷”,就完全不同了。开始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可是听了对方的解释,心里再这么一品味琢磨,太适合自己的身份地位了。 箫管家此时心里畅快,一上午的劳累都去了大半。 当即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就走到桌前坐下,一边欣赏着饭菜,一边随口问到:“小子,你叫什么来的?你老家哪里的?” “不敢瞒六爷,小子叫于则成,老家是西京大同府乡下的。”张义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十足的影视剧里汉奸的模样。 箫管家也就是随口一问,对张义可没半点兴趣。只不过对方卑微的态度,很是满意。 当即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扒肉条放在嘴里。可是刚入口,就歪头吐在了地上:“呸,呸,怎么是凉的?李山也敢糊弄某吗?” 张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六爷,都是小子耽误了时辰,是小子该死。”说完,就在地上磕头。 这番举动倒把箫管家整懵了,自己这么高的威信吗?发个脾气就能把这小子吓跪了? 随即想起了什么,对着地上磕头的张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张义这才顺势停止磕头,但依然不敢抬头与管家对视:“是小子的错,耽误了时辰。” 箫管家摆手说道:“不是,你刚才进屋的时候,说什么大汉来的?”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道:“是的,小子刚进前院就被一个大汉拦下,被查看了腰牌,食盒也被翻检过,所以耽误了时辰。” 箫管家眯起眼睛,盯着张义问道:“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张义老实的摇头,只说不知,但也把对方的样貌说了个清楚。 箫管家听完张义的描述,又追问道:“你就没说是给我来送餐食的?” 张义点着头,苦着脸说道:“回六爷的话,小子都说了啊。可是……。”没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不说会比说了效果更好,对方会脑补出画面的。 箫管家闻言怒火中烧,他甚至能想到对方嚣张跋扈的样子。 “啪”的一声脆响,饭碗被摔的粉碎。冲着门外大骂道:“好你个顾老三啊,欺负到你六爷头上了。” 张义低着头眼睛一亮,六爷这称呼对方挺满意啊。 当即惊呼一声,抬头说道:“啊,那人是三爷啊?小子……。” “呸!!!他特么也配称爷,什么狗屁东西,不就是老爷夸奖了几句吗?就敢骑到爷爷头上拉屎撒尿了,忘记自己是个什么变的了吧?” 张义始终装作吓的不敢做声了,任其在房间内破口大骂。 等箫管家骂累了,这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人呢。 “小子,起来!” 张义这才乖巧的答道:“谢六爷。” 看箫管家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张义试探着问道:“六爷,要不,小的再让李叔重新做一份?” 箫管家都被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啊,厌恶的摆摆手,示意对方都拿走。 张义也乖巧,先把桌上的东西回收食盒,又找来扫帚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干净,这才贴心的问道:“六爷,您晚上想吃什么?小子好提前准备出来。” 箫管家这才用正眼打量张义,在府上他也算一人之下的人物。可要说想吃点什么顺口的,还真挺困难。 前院有个厨房,专门给家丁和护卫做饭的。不仅好食材没有,就连厨子的手艺也一言难尽。所以,他想改善伙食,就两条路,一是,趁老爷不在,去街上的酒楼大吃一顿。二是,隔三差五的吩咐李山,给他做些合口味的饭菜。可自从来了析津府几个月了,老爷很少出门。而这个李山也不懂事,每次都等着自己去找,就没一次主动送过饭菜。 和李山这么一对比,眼前这小子顺眼不少,至少比对方懂事。 可是让他这个一府的管家,跟一个小子要吃要喝的,又张不开嘴。 张义心领神会,主动介绍道:“六爷,今天后厨有两扇新鲜的羊排,中午给老爷做了一顿,要不晚上……。” 箫管家心里这个痛快啊,能跟老爷吃同样的饭菜,还有啥可说的。但也装作很随意的道:“都行,都行啊。别看六爷是个管家,那终究是下人,吃食上怎么能挑剔呢。” 张义察言观色,虽然对方嘴上这么说,但是眼中的笑意,那是无论如何隐藏不住的。 当即赔笑道:“小子明白,小子明白,那六爷您看,小子先回去了?” 箫管家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等张义提着食盒回到后院的时候,就看见李山正在厨房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 当看见张义回来,李山这才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对方道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啊,没捅娄子吧?” 张义一只手提着食盒,一只手挽着李山走进厨房,笑着道:“叔,小子没事,就是中途遇到个人,非要查我腰牌,耽误了些时间。” 李山这才放下心来,之前收留张义也是看其可怜,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从早上穿衣洗漱,到晚上的亲自端水洗脚,张义对李山的那份尊重始终如一。这些都是李山从未受到过的待遇,哪怕几个徒弟都没这么孝顺过。 “好好好!没事最好,叔还怕你那个脾气冲撞了他。” 李山说完,随手打开食盒,看里面的少了一个碗,菜是只动了一口。抬头看向张义,希望对方给个解释。 张义这才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叔,我去的时候,被人盘问了半天,这饭菜就凉了,箫管家倒是没怪罪,只是说晚上他要吃羊排。” 李山心下大定:“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羊排吗?回头叔给他做一份,你再给送过去就是了。” 张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叔,都怪我,没把事办利索,害您又要受累了。” 第66章 分别 翌日,去市场的路上,张义回想起昨晚的场景,脸上露出一丝鄙夷。 昨晚,当张义给箫管家送饭的时候,才走出厨房小院,就迈开双腿,一路狂奔的来到前院管家的住处。 得到允许后,这才提着食盒进屋。 箫管家看张义呼哧带喘的进来,心中鄙夷的撇了下嘴,装的再像也是假的,这一套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可当他借着烛光看清对方额头上,还有一些汗水淌下的时候,这才暗自点头。 “小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张义谦卑的说道:“回六爷话,小子怕饭菜凉了,一路跑过来的。” 箫管家当然知道是累出来的汗水,却是故意这么问,这能让他的心里更加满足。 “嗯,不错,以后办事都这么用心的话,六爷我自然会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张义摇了摇头:“不要,小子没奢望别的,能得到的六爷夸奖就足够了。” “小子,想什么呢?喊你都听不见?”原本走在前面的李山,此时已经站在张义的旁边。 张义一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叔,刚才想起我娘了。小子想啊,要是我娘活着该多好,小子白天在府里做工赚钱,等晚上下了工,给我娘买好吃的孝敬她。” 李山叹了口气,只是拍了拍张义,并没有出言劝慰。 等来到了集市,依然是李山负责挑选,张义在后面背着筐跟随。 突然,距离他们一丈外的一个摊主朗声吆喝道:“最后一天出摊了啊,所有的菜半价,来晚了就没了啊。” 摊主为了吸引主顾前来,特意将话喊了三遍。 张义顺着声音望去,此时装作菜贩的吴宇也向这边看来。 “叔,有便宜菜,小子去看看。”说完,也不等李山做出反应,就小跑着过去。 吴宇看到张义走了过来,热情的招呼道:“小哥,看看菜吧,最后一天出摊,才半价。” 张义点了下头,蹲下身佯装挑选蔬菜。 这时李山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吴宇依然热情的招呼着。 李山摇了摇头,指了下蹲在地上的张义,示意是一起的。 这时吴宇拉过跟他蹲在一起的小伙子说道:“小三子,既然你不愿意跟叔一起回老家,那也不劝你了。可你记住了,要是这边混不下去了,就回老家找俺。有叔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明白不?” 小三子点了下头:“叔,您放心吧,您把菜摊交给俺,俺一定好好干。” 张义突然指着吴宇脚边的一盆花问道:“这个卖吗?” 吴宇端起那盆枸那花说道:“这花不值钱,反正明天就走了,小哥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张义眼睛一亮,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那可好,谢谢老板啊。” 李山左右无事,问吴宇道:“怎么想起回老家了?析津府不好做生意?” 吴宇露出憨厚的笑容:“不是不好,是老爹岁数大了,一个人在老家,俺在这边不放心。” 李山只是点了下头,并没有继续搭话,用脚踢了下张义:“小子,走了。”说完也不等张义,当先迈步向前走去。 张义站起身,向吴宇点了下头:“老板,谢谢你的花,祝你一路顺风啊。” 吴宇抱拳行礼道:“谢小哥吉言,那俺也祝小哥心想事成。” 张义抱着花紧追了几步,才赶上先行离开的李山。 “叔,那菜挺新鲜的,还便宜,怎么不买点啊?” 李山瞥了眼张义:“他家的菜再便宜也不能买。” “叔,为啥啊?您跟小子说说呗。”张义适时露出讨好的笑容。 李山似乎被缠的没法,这才说道:“咱们老爷是什么身份?吃半价的菜?知道的会说咱们当下人的为了给府里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抠门舍不得花钱呢。这要是传只言片语出去,被老爷知道了。他可不管咱们给府上省了多少钱,一顿毒打肯定跑不了。所以啊,小子,那菜就算再好再便宜,也不能买,明白了吗?” 等张义随着李山回到后院的厨房,李山看张义摆弄一路的花,就埋怨道:“你还真不嫌累,还真给抱回来了。” 张义笑道:“叔,没要钱呢,白来的。” “行了,把花放你自己屋里去,该干活了。” 入夜,张义伺候李山躺下,这才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卧房。 先把两只手裹上破布,这才从枸那花上剪下来十片叶子,再将其剪的粉碎。 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炉膛里没燃烧干净的木炭,用竹片一点点铲起叶子碎片,塞进木炭的缝隙里。 整个过程他操作的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这个东西有剧毒,甚至不敢用手直接触碰。 等他把所有碎片塞进木炭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枸那花全身含有剧毒,按照张义的意思,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放在对方的饮食和饮水里,等待毒发即可。 可是,他昨日发现韩律房间外有个煮茶的火炉后,就临时改变了计划,选择了费时费力,但更为隐蔽的方法。 翌日午后,趁着李山午睡的时候,张义大摇大摆的来到前院。 他并没着急走进韩律所住的西侧院,而是在院门外,先观察了一下院内的情况。发现那扇门依然挂着锁,窗台下的红泥火炉却有搬动的痕迹。 张义浅浅一笑,趁左右无人,迅速走到火炉旁,从怀里掏出那枚塞了叶子碎片的木炭,低头弯腰放在火炉上,这才快步转身离开西院。 一个时辰后,韩律乘坐着马车,停在府门外。 韩律脸色灰败的从车上跳下来,也不理门子的招呼,闷头走进西侧院。 “这特么逛到哪天才算完了,老子腿都细了。” “谁说不是呢,我何止腿细啊,你看我这个肚子都小了。” “都闭嘴,整天说这些屁话有用吗?” “嘿!不说就有用了?” 和他同行的那些护卫,也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走进房间的韩律,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房顶发呆。 如果还不能把皇城司的人,从暗处引出来,那么萧思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家人。可是皇城司的人究竟是放弃了析津府呢?还是已经发现了这是个圈套,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机会呢? 韩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干脆起身趿拉着鞋,把门外的红泥小火炉搬进来,随手关上门。先引燃里面的木炭,这才拿出随身的水囊,给茶壶里加了点水,再将茶壶放在火炉上。见一切妥当,趁着烧水的这点时间,又躺回床上,盯着房顶脑子里想着心事。 第67章 病人 回到后院的张义,先去看望了小徒弟,给对方杯子里添了水,这才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同样仰望着房顶,脑子里想着心事。 韩律要是被毒死了,那就万事大吉,可要是没死呢? 张义起床趿拉着鞋子来到窗台前,看着那盆枸那花,自言自语道:“那就让你再死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李山的声音:“则成,时辰差不多了,起床了。” 张义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的李山叫了声叔。 李山点头催促道:“快洗把脸去,清醒清醒。该准备晚饭了。” 傍晚,老爷的贴身丫鬟端着餐盘走进厨房。 李山接过餐盘看里面装的饭菜,一口没动就端了回来,担心的问道:“喜儿姑娘,老爷这是……?不合胃口?” 喜儿烦躁的说道:“哪是不合胃口啊,前面都乱套了,老爷正发脾气骂人呢,哪有心情吃饭啊。”说完也不待李山反应,将餐盘推到对方怀里就转身离开了。 李山闻言也闭上了嘴,摇头叹气的回到厨房。 张义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二人的对话他也听的一清二楚,当即心中一喜,这是成了? 同时又在心中思忖着退路,这事做的隐蔽,可是万中有一,自己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看了一眼正在背对着自己,收拾餐具的李山。此人见过扮演中年人的王利,还有菜摊上的吴宇和小三子的。真要自己成了怀疑对象,那么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将会接受调查审讯。吴宇他们是找不到的,可是王利和小三子还在析津府呢!只需画影图形,这两个人就只有束手就擒的命。 李山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说道:“则成啊,今晚你和叔一起守夜,万一老爷夜里饿了,厨房这边不能没有人。” 张义这才几步走到李山身边,伸手抢过对方手里的碗:“叔,这活让我来。您忙活一下午了,去休息吧。” 李山顺势把餐盘往张义那边一推:“行,这一下就不知道等到啥时辰了,叔先回屋躺一会,有事你叫叔啊。” “唉!”张义爽快的答应了一声。 三更时分,张义独自坐在厨房想着心事。 突然间,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张义猛然从思绪中惊醒,转头盯着厨房门外。 “李山,睡了吗?”院子里传来箫管家的喊声。 随着声音由远至近,就看见箫管家领着两名家丁急步走进厨房。 张义这才松开怀里握着剔骨刀的手,站起身对箫管家谄笑道:“六爷,您这是……?” 箫管家哪有心情跟张义墨叽,烦躁的问道:“李山呢?” “我叔有些疲乏,先回屋了。” “快去叫他出来!” “唉。”张义答应一声,就一路小跑的去叫李山。 盏茶时间后,李山才领着张义来到厨房,进门就向箫管家问道:“管家,可是老爷要用夜宵?” 箫管家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有个病人才救过来,你给做点稀的送过去。” 李山在府上干了三十多年了,跟几位主子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于是担忧的问道:“不知是哪位病了?老爷还是……?” 箫管家连忙摇头否认:“都不是,就是老爷新收的一个奴才。” 李山闻言,脸立即沉了下来:“萧六,平时你颐指气使的也就算了,怎么着?一个奴才的饭也让我做?你特么把我李山当什么人了?我现在就拉着你去找老爷评理去!” 说完,李山就抢上前,抓住箫管家的手往门外走。 箫管家这下是真慌了,以前敢让李山给他做饭,那是他瞧准对方老实的性格。为了一顿饭的小事,不敢对他如何。可是现在不同了,老实人火气上了头,那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这要是在老爷面前,把他的过往说一遍,那可就出大事情了。 箫管家一只手被抓,只得用另一只手抓住李山的手腕,脸上陪着笑道:“别,别,别,李哥!李大哥!这总行了吧。别动气,别动气成不?咱有话好好说总行吧。” 李山听对方服软,火气虽然消了点,但心里还是觉得憋屈,自己怎么说也是伺候老爷的厨子。停下脚步,怒视着箫管家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平时我忍着你,不是我怕了你,而是觉得没有必要闹一场。现在你行啊,出息大了,竟然让我给奴才做饭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理的?” 箫管家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脸:“李哥,你听我说嘛。我知道你辛苦,也不想麻烦你,这不是前院厨房的老崔不在吗?” 见李山脸色缓和了些,这才软硬兼施道:“我可跟你说,这个病人可是老爷非常看重的。为了这人,老爷晚饭都没吃。” 李山听完这番话,那股火气才消散了一些,皱着眉又问道:“你没骗俺?” 箫管家赌咒发誓半天,李山才信了对方的话。 李山点了下头说到:“既然是老爷看重的人,那我不说啥了。” 转头就对张义吩咐道:“则成,准备家伙事,生火熬粥。” 当张义得知韩律没死的消息,眼中寒芒一闪,心中盘算自己该如何是好。 听到李山叫他,张义并没有忙着准备,而是露出笑脸来到箫管家面前,行了一个礼:“六爷,小的有句话想问问,这个病人,病的重不重?” 李山闻言大骇,抢上前去拉了张义袖子一把,训斥道:“这是你能打听的事吗?”说完,又暗中给张义使着眼色,示意其闭嘴。 箫管家听到张义如此说,眼中则露出一丝狠厉。轻笑了一声:“于则成,这府上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 张义挣脱开李山的手,依然谄笑着说:“六爷,小子还没活够呢,知道什么是忌讳,也没打算问病人的身份,只是想问问这人病的重不重。” 箫管家连同李山都疑惑了,没听懂张义话里的意思。 第68章 下药 箫管家连同李山都疑惑了,没听懂张义话里的意思。 张义见箫管家不答,这才把李山也拉倒身边,对二人同时说道:“叔,六爷,别怪小子话多,真是心里怕啊。如果对方没啥大毛病,那万事大吉。李叔这边临时救个场,应个急不算啥事。可要是那病人就剩一口气了,万一吃了咱做的饭食,嘎嘣一下,死了。二位,这事算谁的?” 萧李二人听完张义说的理由,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真要让这个小子说准了,老爷那边可就没法交代了啊。虽然自己是府上的老人,可是老爷那古怪性子,万一对自己起了疑心,真保不准把自己抓起来。 同时二人也为这小子缜密的心思叫好,怪自己忽略了最该注意的东西---自保。 病人死不死的,那是老天爷该操心的,自己的安危得失才是重点。 张义见二人被自己这话震住了,又继续说道:“小子寻思着,这事儿得办,可是这嫌疑咱也要撇清。这饭食不做,老爷日后知道了,恐怕要怪罪。” 李山的胆子本就不大,忙出口打断道:“就一顿饭的事,老爷那边不至于怪罪。要我看……。” 箫管家倒是来了兴趣,打断李山的话:“你听这小子把话说完。” 张义再次给箫管家赔了笑,这才缓缓说道:“您两位看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熬粥的时候,多做一点,小子先喝一碗,然后再给那病人端过去。” 萧李二位同时恍然大悟,这招好啊,不管那人死不死,都跟咱没关系了。 当即也不再耽误时间,李山吩咐张义刷锅生火,他自己则去淘米洗菜。 等食材下锅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张义也不和几人打招呼,独自跑到自己的卧房,用手在枸那花上掰了一根手指长的枝杈,藏在袖笼里。又搬起桌旁的椅子,一路跑回厨房。 “六爷,这还要等一会呢,您先坐。”张义把椅子摆好,又用袖子在座位上擦了两下。 箫管家对张义的这番举动非常满意,没急着坐而是转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名家丁,意思是你俩学着点。 张义又跑了一趟,给李山搬了一把椅子,扶着对方坐下。 他自己则双手插在袖笼里,蹲在灶坑前观察里面的火头。此时的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右手插在左边袖笼里,用拇指指甲轻轻的抠那根刚掰下来的枝条,希望枝条里的毒液能更多沾在手指上。 大约一炷香过去了,李山先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里的粥,点了下头,这才转身抓了一把菜叶扔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李山才吩咐撤火,张义才借机把那根已经被抠烂的枝条塞到自己的靴筒里。 张义当着众人的面,用左手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菜粥,连续吹了几口,待表面不那么烫了,这才喝了几口。 为了多几个见证,在张义喝菜粥的时候,箫管家把两名家丁也叫了进来。 李山见张义喝完粥,这才又盛了一碗,顺手放在灶台上。 张义见此,忙上前说道:“叔,你累半天了,小子来吧。” 他转身从木架上取了一个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跑到灶台边,用双手捧起装粥的碗,忍着疼痛将右手拇指插入菜粥里。 “烫,烫,烫死我了。”张义装作双手被烫的疼痛,但又不敢撒手的样子,手指借机在粥里搅合了几下。 等把碗放到餐盘上,又小跑着取了一把小勺,在里面搅和了几下。 “六爷,行了。”张义伸手示意。 箫管家给了身后家丁一个眼色,那名家丁这才端起托盘,跟随着箫管家一起走出厨房。 待箫管家走远,李山这才拍了拍张义肩膀:“不错,想的够周全。” 张义腼腆的摇了摇头:“都是被逼出来的,进府前,好几次差点被人牙子拐了去。” “行了,你现在进府了,别总想着过去那些事了。叔问你,六爷这个称呼怎么来的?” 张义又把老家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最后还解释道:“叔,应该叫您李爷的,可是小子觉得您亲近,把您当亲人了,就没那么叫,您不会怪我吧。” 李山不在意的摆摆手:“还是叫叔啊,叫爷就生分了。” 张义又叫了一声叔。这才在李山的催促下,去卧房里躺一会,后半夜再来换他。 张义哪有心情躺啊,他现在右手拇指已经被毒的麻木了。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小跑回屋,才关上房门就把手放在水盆里,来回搓弄,废了一番力气终于把指甲内的残渣清理干净。 一切收拾妥当后,才躺在床上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那个韩律就此死去。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几名负责保护韩律的守卫,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个时辰,看天色已经不早,又到了该出门的时间,这才收拾妥当,来到韩律的房间外。 可无论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人应声。这在过去几个月里,完全没有遇到过的情况。通常自己敲一下门,对方就开门出来。 几人对视一眼,感觉不对,这才推门进屋。 可进屋后,就看见韩律昏死在床上,嘴角床上还有一些白沫。当即头皮一麻,自己就是负责对方安全的,这要出了事,自己的小命也就没了。 几人能被萧思礼派出去执行任务,也是经过长期训练的。见唤醒韩律无果,短暂的慌乱过后,立即分头行动,二人守在门外警戒,另一人通知老爷,最后一人则飞奔着去找府上的郎中。 郎中是先行抵达的,韩律微弱且杂乱的脉象,让他摇头叹息。 正在他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他看到了红泥火炉里燃烧殆尽的碳灰。断定病人中了炭毒。立即写了几个方子,让人去熬药,自己则抽出随身的银针,先护住对方的心脉,免得等不到药汤熬好,人就死了。 萧思礼在得到消息后,出离的愤怒。令人将那几名守卫连同车夫,全都看押起来。又让府上精通刑讯的人,对几人进行审问。同时派人去询问沿途的暗哨,今天可有特殊的事情发生。 一道道命令发出后,萧思礼才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丫鬟呼唤其吃晚饭,也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声滚,就继续想着心事。 第69章 得手 经过郎中不懈的努力,韩律终于在二更时分醒了过来。 郎中轻声嘱咐了韩律几句,这才找到萧思礼,将自己的判断告知对方。 “什么?还有生命危险?你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萧思礼闻言大怒,出言质问道。 郎中能理解老爷的心情,所以没把质问当做一回事,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老爷,病人本就思虑过甚,导致心脉受损。这次又中了炭毒,且没及时发现,导致毒已入骨。所以,人虽然醒了,还是有性命之危。” 萧思礼烦躁的挥挥手,示意郎中离开。转头又吩咐在一旁伺候的箫管家:“这个人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死!你亲自去看一下,让人给他好生调养。” 箫管家这才应声离开。 萧思礼待管家离开,这才用指尖轻敲桌面,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响声。同时脑海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自言自语道:炭毒?一个大活人白天能中炭毒? 箫管家得了老爷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来到韩律的房间,对其病情进行探望。 此时韩律的意识还算清醒,只不过有些虚弱,被灌了一碗中药后,嘴里苦的厉害。只是由于他叛徒的特殊身份,除了被抓的几名守卫,其他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也导致,现在房间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管家带着两名家丁进来,他先让人扶着去茅厕小便,等回到床上的时候,感觉腹中饥饿,在管家问还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顺势说想喝点菜粥。 箫管家给了家丁一个眼色,对方便小跑出去,可是盏茶时间,又跑了回来,说厨房的老崔今天请了假,没在府里。 正当箫管家想着明天白天再说的时候,看见韩律期盼的眼神。脑海里想起了老爷的话-----这人非常重要。 这才有了箫管家去后院厨房,找李山做饭的事情。 等管家几人走后,韩律独自在房间里,将今日的过往在脑海里重新思考了一遍。包括看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就连街上有谁在吵架都清晰的回想了一遍。可却没找到丝毫可疑的地方,但他心里明白,小火炉里那点木炭,还不至于让他中炭毒。 那种感觉来的太突然了,前一刻自己还在想着心事。后一刻,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他拼命想呼叫,可却虚弱无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感觉只坚持了片刻,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他不敢把心中所想告诉萧思礼,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怕!他怕招来对方的训斥,甚至责打。有人都遣到身边下毒了,自己还毫无察觉,那样只会证明自己的无能。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管家带领两名家丁走进房间,其中一名家丁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床沿上。 韩律先对管家表示了感谢,这才端起托盘里的碗,拿起勺子一口口的喝着菜粥。 等韩律喝完菜粥,管家又使了一个眼色,那名家丁才又端起托盘。 管家露出笑脸对韩律说道:“老爷说了,让你好生调养。” 韩律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叛徒的,也只是微笑点头,表示感谢。 管家这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病初愈,多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管家走出房间后,吩咐那名捧着托盘的家丁:“送回后厨,就说萧某谢了。” 家丁口中称是,这才转身离去。 翌日上午。 前院的厨子老崔,手捧着一碗稀粥,推开这间房门的时候。 “啊!”的一声惊叫,手里的粥碗也随之落地,摔得粉碎。 一盏茶后,郎中飞奔赶到,简单的诊断后,站起身摇了摇头。 门外焦急等待结果的箫管家,看见郎中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险些瘫软在地。 半炷香后,箫管家鼓足勇气,敲开了萧思礼的书房门。 “什么?死了?”萧思礼听闻噩耗后,长身站起。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盯着站立在桌前的管家。 箫管家哭丧着脸,把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 萧思礼思忖片刻才问道:“那碗粥可查验过?” “老爷,查验了的。小的不仅旁观了整个过程,还当着李山的面,喝了一碗呢。”为了让自己洗脱嫌疑,他不得不撒了一个谎。同时心中庆幸,幸亏有于则成的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萧思礼又追问道:“那个端粥的家丁呢?” 箫管家还是那副苦瓜脸:“老爷,那人入府近十年了。应该,或许没问题吧?”他不敢替任何人打包票了,只求自己脱身。 萧思礼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等到箫管家离开,萧思礼才让门外的小厮去找一个人。 “特使!”一名精壮汉子进屋后,向萧思礼抱拳施礼。 萧思礼当即下令,让对方去查那名家丁的所有信息。 后院厨房 “叔,我没事,不困呢。” “那行,背上筐子,咱买菜去。” “唉。” 就在二人将要走出小院的时候,迎面撞上脚步匆匆地箫管家。 箫管家一把抓住张义要行礼的手,无不感慨的说道:“则成,幸亏啊,万幸啊,你可是救了六爷一命啊。” 李山和张义都是一怔,这位什么毛病? 等听完箫管家叙述经过,这才恍然大悟。 李山深深看了一眼张义,他虽问心无愧,但也不愿无端招惹麻烦。张义昨天的提醒,算是把几人撇了个干净。 张义心中一喜,但脸上适时表现出腼腆的笑容:“小子就是胆小怕死,所以想的多了些,还望六爷和叔,不要怪罪。” 箫管家朗声大笑,拍了张义的肩膀:“不怪不怪,以后这些话还要多说些才是。” 李山也是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张义这才面露疑惑:“六爷,小子能问问是谁死了吗?昨天老爷一宿都没吃饭,叔和我在厨房等了一夜呢,就怕老爷叫夜宵。” 箫管家朗声说道:“以前不说是因为这人对老爷太重要了,现在人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没啥不能说的。这个姓韩的是南边的秘谍,后来被咱们抓了,供出来不少同伙。” 张义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宋人啊?那早该死!要小子说,这人死晚了!” 第70章 消息 箫管家疑惑的看着张义,心想:这得多大仇啊。 李山也好奇,他虽问过张义的家世,却不知道对方跟宋人有什么仇。 张义脸色一暗,低头说道:“我爹活着的时候,是给人家做车夫的。那一次东家去宋人那边贩卖皮货,就是喊我爹赶的车。可是这一去就再没回来,我娘拖了好多人打听,最后才知道,我爹和东家早被那边的官兵杀了。我娘听到消息,就一病不起,还没一年呢,人就走了。” 说完,张义猛抬起头,眼含热泪,咬牙切齿的说道:“宋人都该死!” 箫管家活了大半辈子,看过见过的可怜是多了。倒没被张义的身世感动,只是感慨的拍了下张义的肩膀:“小子,好好活着,咱们大辽早晚有马踏东京的那一天。” 张义目光坚定的点了下头。 走在去市场的路上,李山转头对身边的张义说道:“则成,这人呐,不能总把仇恨记在心里,那样一辈子不会快活,还是要往前看。叔不是说报仇不重要,但是呢,你除了报仇,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比如你再大点了,要结婚吧,要传香火吧?” 张义抬头看着李山说道:“叔,您说的小子都懂,可是……。” 李山停住脚步,抚摸着张义的头顶:“叔说这么多,是怕你被仇恨迷了心智。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善良。叔希望你过得幸福,明白吗?” 面对关心自己的李山,张义的心情异常复杂。他不知道在未来,如果需要对其动手的时候,自己会如何选择。 二人一路聊着天,走走停停来到市场。 当来到小三子的摊位前,张义瞪大眼睛指着对方说道:“你是那个小三子吧?” 小三子微笑的反问道:“客官记得我?” 张义点头道:“当然了,你叔还送我一盆花呢,唉,你叔走了吗?” “劳客官惦记,我叔早已启程回家了。” “别说啊,你叔可是好人呢,每次我们照顾他生意,都给我们抹去几文钱。现在换你了……。” 李山扭头爱怜的拍了张义后背一下:“别胡闹,人家摆摊赚钱不容易。” 张义咧着大嘴笑道:“叔,我跟他开玩笑呢。” “走,去前面看看。”李山看摊位上没心怡的菜,背着手就往前走。 张义把手里的菜塞到小三子手里,嫌弃的说道:“你做生意可不如你叔老实。看看,看看,叶子都被虫子蛀了。”说完,就紧走两步去追李山。 小三子见人走了,这蹲下身向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新买主。两根手指却从菜叶下面,夹出一张纸条,待抽出纸条,迅速的握拳,将其攥在手心里。看没人注意,这才假意到怀里挠痒痒,把纸条收好。 走在前面的李山看张义追上来,这才说道:“别跟人家乱开玩笑,不说身份差别吧,只说人家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你这么嚷嚷,人家怎么做生意啊?” 张义挠着后脑勺,咧嘴傻笑道:“叔,小子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午后,王家布庄。 此时,东家王利和掌柜方进学正在后院饮茶。 一名店里的伙计,小跑着前来禀告:“东家,小三子传来消息。” 王利伸手接过纸条,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当王利看清纸条上的字,不禁愣在当场。 方进学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的看着这位上官。 王利从震惊中醒来,仰天长叹,这才缓慢的伸出手,把纸条递给对方。 方进学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韩死。 “东家!这……。” 王利伸手打断对方的话,若有所思的摇着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方进学又追问道:“那要不要报上去?” 王利思忖良久,才缓缓说道:“如实报上去,就报这两个字,至于上面信不信,就看这位李公子在上官心目中的位置了。” 方进学点头赞同道:“也好,这样咱们不沾因果。” 王利瞪了这名下属一眼,训斥道:“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了,没必要时时挂在嘴上。” 方进学这才表现出低头受教的模样。 十日后,东京城皇城司。 吴宇是昨晚回到东京的,本来前天就该回来的,结果他在雄州耽误了不少时间。 按照张义的消息,雄州皇城司有内鬼与西夏秘谍勾结。这一重大事件,哪怕他贵为皇城司的高官,处理起来也是相当棘手的。除了那个内鬼,他不确定雄州这些人里,还有几个可信的。万般无奈之下,破例启用了皇城司的一条隐线,让人对内鬼和周全密切监视。 今天上衙是第一天,先找师父汇报了一路的行程,和一些自己的安排。结果,当师父得知张义留在析津府的时候,立即招来一通破口大骂。甚至说出那小子有丁点闪失,就让他抵命的话。 此时的吴宇委屈的都快哭了,真不是自己不尽心啊,实在是那孩子性格太执拗。 等师父骂累了,这才把雄州内鬼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师父的火气又来了,只是没骂那个内鬼,又骂了自己一顿。说自己连个孩子都不如,长着两只眼睛是出气的。 回到公廨的吴宇,心中这个憋屈啊。对堆积的公文也视而不见,就想找个人把心中的怒火发泄一下。 这时小厮来报,说派去张义家的守卫,有要事求见。 吴宇愁的挠了挠额头,这是又出事了啊,让小厮把人带进来。 当人被带进房间,也不等对方见礼。吴宇开门见山说道:“直接说什么事。” 那名守卫这才说道:“提点,您离开这段时间,作坊那边隔三差五有外人窥探。开始是夜里来,小子们能给打回去。可是最近两天,白天也有人登门。伪装成各种身份,但都是拐弯抹角的打听张公子的去处。” 吴宇感慨,都不省心啊。辽人那边如此,回了大宋还是这样。 “可知是谁人指使?” 那名守卫点了下头,只是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吴宇知道事大了,深吸一口气说道:“讲!” “跟踪发现,一个是北海郡王府,另一个是济阳郡王府。” “咣当”吴宇手中茶杯落在桌岸上,茶水随之倾倒出来。 尼玛,人才啊!一下招惹了两个郡王府,小子,你常驻析津府吧,别着急回来了! 第71章 面圣 吴宇心知此事重大,不是自己一个提点能解决的,带着这名守卫再次找到师父,将事情的原委汇报了一遍。就连出发前夜,跟踪到郡王府的事情,也没落下。 喜福公公也是大感头疼。 两位郡王同时盯上张义的蛋糕作坊,这是想组队抢家产? 沉思良久,喜福决定进宫面圣。 一来,张义是有大功在身的,而且人家还在析津府为国效力呢,这边的皇亲国戚就要夺人家产?一旦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待皇家? 其二,张义那小子可不是善茬,这要是被郡王府得手了。那位可是在辽境都敢杀人放火的主,万一……。 想到此处,喜福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收拾停当,就要动身入宫。 恰在这时,有小厮来报,有人从辽境来京传递消息。 等人走进房间,看见房间里除了司使,还有旁人,双手抱拳说自己有机密要事,需单独禀告。 能走进喜福这个房间的,都不知被查验过多少次了。自然不怕对方是刺客,喜福当即挥手屏退了左右,连吴宇都去门外等候。 “讲!” 来人这才说道:“析津府王都头命小人进京,王都头说,李公子传来了消息,只有两个字---韩死。” 喜福一怔,等反应过来,震惊的拍案站起,目光盯着来人:“你再说一遍?” 来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喜福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挥手让来人退下。 他没有怀疑过消息的真实性,这完全出于对张义能力的了解。 当即招吴宇进来,小声把韩律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对方,但与此同时,要求对方严格保密,只有这边尽量少的提及韩律的死,才能更有效的保护张义。 交代完毕,喜福才搭乘马车,一路进入宫中。 皇宫某处偏殿 喜福滔滔不绝的向皇帝赵祯,讲述了张义以往立的功劳,当然包括此次析津府做的事情。 赵祯用手敲击着御案,良久才想起什么来:“是不是你来讨过恩旨,让其去国子监上学那名少年?” 喜福微笑说道:“官家圣明,那个少年就是张义。” “这是又立新功了?” “是。” “哦~~~,你又来找朕讨封赏?” “是,啊!不是!这次老奴是来请官家主持公道的。” 至此,喜福才把两位郡王,觊觎张义家产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祯听完,仰天一叹,没一个争气的啊。堂堂郡王谋夺人家家产,自己都觉得没脸。 “陈忠诚。” “奴婢在。” “把咱们这位国舅爷做的好事告诉皇后,让她自己看着办!” 陈忠诚能听的出来,此时的官家已经出离的愤怒。不敢多言,立即赶去后宫传旨。 “喜福.” “老奴在。” 喜福跪在地上良久,没等到官家下旨,不禁偷眼打量了一下。 这时终于等来赵祯的旨意:“再有窥视工坊者,杀。” “啊!”喜福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面的官家。 赵祯对喜福的表情视而不见,反而瞪了下眼睛:“嗯?!” “老奴领旨。”见官家有发火的前兆,喜福立即乖巧的领旨。 喜福在回皇城司的路上,坐在车厢里也是长吁短叹。官家的旨意肯定是要执行的,只不过这个度要把握好。否则,闹到文官那里,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傍晚,济阳郡王府。 正堂内端坐着一名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此时正面露凶光的瞪着下面跪着的管家。 “说!谁让你私自差遣府上的侍卫,去探查那个工坊的!” “郡王,老奴,老奴……。” “你不说是吧!来人!”郡王怒喝一声。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两名魁梧家丁。 “把他拉出去……” “父王!” 郡王这个“打”字还没出口,就从后堂走出一人,此人正是郡王的女儿曹宇婷郡主。 待曹宇婷站定身形,这才行礼道:“见过父王。” 郡王一见到女儿来了,凶狠的目光瞬间消失不见。笑着对曹宇婷说:“你怎么来了?这是找父王有事?” 曹宇婷并未着急搭话,而是对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挥手说道:“出去!” 管家哪里敢走啊,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郡王。 郡王瞪着眼怒喝:“还不快滚?等着领赏钱呢?” 待管家和那两名家丁走出房间,曹郡主这才来到郡王面前,低头说道:“爹爹,是女儿往工坊派的人。” 郡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然后苦笑道:“你可把爹爹害苦了,下午你皇后姑姑把爹叫到宫里……,哎。” 随即才想起来,疑惑的问道:“闺女,你跟爹说,那个工坊很值钱吗?” 曹郡主一听,就知道被误会了:“哎呀,爹爹,女儿不是贪图人家的钱财。” “那你看上人家什么了?” “爹!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您总是这个样子。” “好好好,听我宝贝闺女的,说说吧,为啥派人去工坊。” 曹雨婷这才低下头,手指搓弄着衣襟:“女儿是想找一个人。” 英明的曹郡王见闺女这副样子,心里立即警钟大作。试探着问:“好女儿,你打算找谁啊?” 由于曹郡主始终低着头,对老爹的表情变化一无所知:“女儿就是想找那个发明蛋糕的年轻人。” 曹郡王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里的怒气。继续问道:“你找那个年轻人做什么?” 曹郡主这才抬起头来,看老爹不善的脸色,就是一怔,忙解释道:“爹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女儿就是想问那个少年几句话。” 郡王依旧强压着火气,套话道:“爹爹想什么了?什么都没想嘛。你想问什么话?找人传话过去就是了。” 郡主摇了摇头:“有些话,只能女儿亲自问他。” 此时的郡王感觉怒火已经快压不住了,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女儿,那少年出远门了,等他回来再问吧。你先回后院去,爹爹还有公事要处理。” 曹雨婷这才行了一礼,走入后堂。 郡王待女儿走后,当即拍案而起,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般,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畜生啊!畜生啊!” 随即烦躁的冲着门外大喊:“把那两个兔崽子叫来。” 一盏茶后,郡王的大儿子曹评,二儿子曹诱,慌慌张张跑进房间。 不待两个儿子行礼,郡王就问道:“有人骗了你妹妹!你俩说怎么办?” “雨婷?”二人一起问道。 郡王很肯定的点了下头。 老大曹评松了口气,有些埋怨道:“父王,别闹。三妹是谁啊?骗她?她不骗人家,就偷着乐吧。” 老二曹诱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就是个屁!去!你俩带五十名家将!去把那小子的工坊砸了!” 第72章 宴席 远在析津府的张义,对东京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他赶着装满食材的马车,跟随着李山回府。 就在前日,萧思礼突然发出请帖四十余张,遍邀析津府上下官员,今日傍晚来萧府饮宴。 按照规矩,一般这种很正式的宴请,都会提前半个月发出请帖,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可萧思礼却一反常态,选择提前两天发请帖,这让收到请帖的官员心中忐忑。 不止是那些人,此时的张义在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李山身为此次宴会的主厨,为保证食材的质量,工作细致到每一根蔬菜,每一条羊肉都要亲自挑选。张义则在后面一筐筐的往车上装食材,等到了后院,又挨个从车上搬进厨房。 “叔,不用这么细致吧,不就是一场宴会吗?”张义擦着脸上的汗,有些抱怨的说道。 一向脾气很好的李山,闻言也板起了脸:“小子!记住了!这是给府上长脸的事,绝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 下午,随着时辰的临近,李山和张义也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 正在此时,箫管家带领前院厨房的老崔,迈步走进厨房。 李山是无暇顾及,干脆选择视而不见。 张义刚要行礼,就被箫管家止住:“则成,一会儿跟我去前院帮忙。” 李山把手里的铲子一摔,怒视着箫管家:“萧六,你这是怕累不死我?” 箫管家连忙摆手解释:“怎么会啊,这不是带老崔过来顶替则成吗?” 看对方又要发怒,忙解释道:“老爷说了,那些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不适合伺候宴席,让我找些俊俏的。” 张义连忙施礼感谢:“六爷,您这么说,小子怪不好意思的。” “别贫嘴了,快跟我走。”箫管家催促道。 张义看了眼李山,见对方无奈的点点头。这才解开围裙,跟随箫管家去到前院。 “则成,一会儿别叫我六爷,知道吗?” “六爷,小子知道,尊重是放在心里的。” “嗯,不错!看你懂事,爷就多说几句。这些日子老爷的心情可不好,一会儿你伺候的时候,机灵着点儿。” “小子谢六爷点拨。” 当张义来到前院的时候,原本宽敞的院子,已经码放好四十余张桌子。分为四列,东西各两列。而再往里的正堂门外,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张义猜测,那应该是为萧思礼放置的主人席。由于没有伺候过酒席,他被安排专门伺候东侧后排的末席,算是最不起眼的位置,即使出错也无伤大雅。 随着客人到齐,萧思礼向箫管家点了下头,这边就开始依次传菜,先从后厨推来装有各式美食的推车,再由张义这些侍者,将车上的美食,分别端到各自负责的席位上。 酒宴开始后,先由主人家,也就是萧思礼先致辞。再由下面陪坐在左右的高官,代表众宾客感谢主人设宴款待。 这时酒宴才算正式开始,一时间杯来盏往好不热闹。 张义伺候的这桌客人,是一身文官打扮的汉人。虽然不知道其官位,但从座次能看出,应该是个不入流的。 可能由于身份实在太过低下,也没人与他敬酒,而给主人家敬酒的差事又轮不到他,只落得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喝闷酒。 随着酒宴的继续,这位客人也逐渐进入了状态,一杯杯的让张义给他斟酒,他则是酒到杯干。 张义借着烛光,看出这位客人脸色已经通红,当即灵机一动,便出言劝道:“贵客,您已经醉了,这酒还是不喝了吧。” 喝多的人最烦别人说他醉了,客人把手肘放在桌上,手拿着空酒杯往前递,瞪着眼对张义吩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倒酒!” 张义故意看了不远处的箫管家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箫管家今天并没有上去伺候老爷,而是站在角落处总览全局,那个地方有闪失,马上派人解决。 刚才那名客人的声音不小,他自然是听到了的。见张义望过来,他想着尽量安抚下去,别因为一点小事,影响了酒宴的气氛。出于这种目的,就冲张义点了下头,示意其继续斟酒。 张义得了命令,也将酒壶往前递,摆出一副倒酒的样子。可是当酒从壶嘴里流出来的时候,他却故意倒在对方的手上。 这一举动,立即惹恼了这位客人,举起酒杯就砸在张义身上。然后起身站立,胳膊抡圆了就要扇张义耳光。 张义就等着对方发火呢,左手挡下对方扇耳光的手,右手抡圆了“啪”的一声脆响,就打在对方脸上。 由于声音太过清脆,正在饮宴的众人皆是一怔,左右寻找声音的来源。 被打耳光的客人,万万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敢扇自己耳光,当即愣在当场。 箫管家算是看了个全程,只不过周遭烛光昏暗,看的并不清楚。可是这个耳光是看清了的,当即心中大骂:祖宗唉,你特么竟给爷惹祸。 几个箭步就窜到张义边,把对方拉到身后,慌忙向客人道歉。 客人这才醒悟过来,怒火早就蒙蔽了心智,也顾不得这是哪里了,一心只想宰了这个敢冒犯自己的小子。 这边的喧闹,终于惊动了主人萧思礼。向旁边伺候的主事使了个眼色,那名主事小跑到几人旁边,怒喝一声:“都住手!老爷要问话。” 争执的三人,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老老实实跟随这名主事,走到宴席中间,等待萧思礼的问话。 那名文官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只手捂着肿胀的脸,另一只手指着张义说道:“特使,这个奴才殴打下官!” 张义并未着急解释,而是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是否存在漏洞。 箫管家见张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只得躬身上前,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等其说完,张义才“噗通”跪在地上:“老爷,小子见这位贵客饮了不少的酒,怕他喝醉闹事,惊扰了老爷的酒宴,便劝了一句。谁知这位贵客对小子张嘴就骂。小子争得管家同意后,再次给他斟酒。谁知这位贵客的手一直在晃悠,小子无能,把酒倒在了贵客的手上。” 萧思礼这时看向箫管家,对方点头,并表示确实示意过张义倒酒。 不待萧思礼说话,张义继续说道:“小子见自己闯了祸,就要出声道歉,谁知这位贵客举起酒杯就砸小子,然后又站起身就要扇小子耳光。小子避开了贵客的手,反手抽了他一个耳光。” 停顿片刻,张义语带哽咽的说道:“老爷,小子是萧府的奴才,是打是罚,哪怕是要了小子的这条性命,小子也无话可说。但是外人想打小子,小子却是要拼命的,不为别的,只为萧府的颜面。” 张义说完,以头拄地,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第73章 扬名 等张义说完这番话,箫管家已经傻掉了,这件事还能这么理解的?可转念一想,这小子说的确实在理,萧府的下人在自己的府里,要是被外人扇了耳光,不要说这些下人了,就是老爷的脸面都没了。 不仅箫管家这么想,在坐的客人和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大都是这个想法。 此时再看向那个被打的官员,眼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被打的这位,也才反应过来,原本以为占理的事,变成了大祸临头。“噗通”跪在地上,颤抖着身体对着萧思礼说道:“下官,下官……。” 萧思礼此时的心情更为复杂,他举办这场酒宴,本就存了敲打析津府官员的心思。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始敲打呢,下面的奴才就出手了,而且话说的漂亮,把自己想办还没办事情,都给办完了。 最为关键的是,一个下人就能起到这个作用,都没轮到老爷出面。这要是传扬出去,对自己绝对是大有裨益。 念及至此,萧思礼哪会给那名官员解释的机会,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官员,怒喝一声:“把他给我扔出去。” 话音刚落,立即走来两名壮汉,架起官员的双臂就往外拖,对其求饶的话语,是充耳不闻。 等那名官员被拖走,萧思礼指着跪在地上的张义:“来人!拖下去!” 箫管家心里一凉,心说:完了!这小子的命没了。 张义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当即心如电转,想着被拖下去后,该如何脱身远遁。 就在两名壮汉架起张义,要往外拖的时候。 萧思礼再次发话:“十杖!” 箫管家和张义都是心中一松,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张义神情激动的喊道:“小子于则成,谢老爷不杀之恩!小子于则成,谢老爷不杀之恩!” 直到被拖得很远,张义才停下喊声。 当张义被拖出前院小门,来到中院的时候,身边一名大汉才低声说道:“小子,不错,给咱萧府长脸。” 另一名也附和道:“那是,咱萧府的人什么时候差过。” 张义就坡下驴的说道:“两位大哥,既然这样,一会打板子的时候,能不能轻些。” 二人同时摇头,张义见此也只能认命了。 萧府的刑房在后院马厩旁的地下室里。整个房间的大小和后院的厨房类似,由青石搭建而成,室内除了摆放着各种刑具,在最里面还有两间不大的牢房。 两位大汉架着张义下到刑房后,便松开了手。看了眼张义,又向房子中间的一张长凳努了下嘴:“别渗着了,自己趴上去。” 张义知道自己没性命之忧,受点皮肉伤还是值得的。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趴在长凳上。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两名大汉有所动作。 这才勉强扭回头问:“两位大哥,小子准备好了,啥时候动手啊?” 两名大汉此时站在楼梯口两侧面色肃穆,对张义的询问置之不理。 张义见此干脆趴在凳子上休息,连续一天的忙碌,早已让他感到困乏,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进入了梦乡。 当他熟睡的时候,从楼梯口下来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两位大汉见到此人后,把本已站直的身躯,又往后挺了一下,以表示对此人的尊重。 老者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来到张义的旁边,伸出略带老年斑的手,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脸。 等了片刻,看没反应,拍打脸颊的手,又加了些力气。 张义这才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这位老人。 老者见张义醒了,这才用尖细的嗓音,调侃道:“是个心大的。” 趴在凳子上的张义,用袖子揉了揉眼这才乖巧说道:“大叔好。”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差辈儿了,我这岁数能当你爷爷了。” “爷爷好。” 老人伸出兰花指在张义脑门上点了一下,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嘻嘻,你嘴甜也没用,送到这里来的,没有不横着出去的。” 张义听到对方的笑声觉得头发根都发麻。 老人这才站起身,脸色一板,正色问门口两名大汉:“主子怎么说?” “十杖。” “嗯,死的活的?” 两名大汉齐齐摇头,老爷没吩咐的事,他们可不敢乱说。 张义一听却急了,连忙说道:“活的,要活的。” 老人只是瞥了一眼张义,并未搭理,继续问两名大汉:“犯了什么错。” 两名大汉再次摇头,老爷问话的时候,他们站的不远,是知道整个事情的。可要是说这小子犯了什么错,还真说不上来。 于是一名大汉就把张义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人这才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义,继续吩咐道:“脱了他裤子。” 见两名大汉要动手,张义忙喊道:“小子自己来,自己来,不劳两位大哥。” 张义这才站起身,松开裤带,把裤子退到小腿,又重新趴在长凳上。 老人见此并没有急于行刑,而是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真白啊,你看这皮肤细呼的,如同女人一般。” 老人话音刚落,张义就感觉一只粗糙的手,在自己屁股上轻抚,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义强装镇定,扭头对老人道:“爷爷,小子不好男风。” “啪”从屁股上传来一声脆响。 “呸,一会儿看你还敢不敢贫嘴了。”老人收起调笑的心思,神情严肃的对两名大汉说道:“动刑。” 半炷香后,张义终于被两名大汉抬出地下室,送到了他自己的卧房。 张义有气无力的对那两名大汉说道:“谢,谢谢,两位,大哥,送小弟回来。” 一名大汉压低声音说道:“莫记恨俺就行。” 张义轻摇了下头,表示不会的。见两位出门,他才趴在床上复盘今晚有些冒险的举动。 之前进府的原因,只是想找到杀韩律的机会。后来选择了留在府里,他就不安于在后厨帮工了,他需要一个更高的地位,才能接近萧思礼。 原本以为拍箫管家马屁,可以实现心中所想,但按照对方的脾气秉性,却是时间长见效慢。 不得已,他只能选择两条腿走路,一边哄着箫管家开心,另一边寻找新的机会。就比如今晚的临时起意,虽然有些冒险,但他还是愿意尝试的。 目前看,效果算不上很好,但也不算差了,至少萧思礼没对自己起杀心,并且还得到家丁们的认可。 当张义陷入沉思的时候,虚掩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第74章 调离 刚忙碌完毕的李山,推门从外面走进来。 张义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叔。” 李山担忧的走到床边蹲下,看着张义带血的裤子。 “我听家丁说你被老爷罚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义不得不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将事情的经过再次讲了一遍。 李山听后,解气的说道:“打得好,要我说一巴掌都少了,应该再补上一脚。” “小子打完那一巴掌就慌神了,哪里还能想着补一脚啊。” 李山再次看了下张义的屁股,继续说道:“小子,你得忍着点疼,趁着血没干,把裤子扒下来。不然,你这罪就受大了。” 就在李山帮助张义清理伤口的时候,前院的酒宴也草草结束了。 萧思礼此时正在书房内,向箫管家问话。 “你是说,这小子才来府里不久?”萧思礼眉毛一挑。 “回老爷的话,才一个多月的时间。” 萧思礼追问道:“根底摸过吗?” 箫管家连忙请罪:“请老爷恕罪,奴才看这小子才十四岁,就疏忽了。” 萧思礼点了下头,片刻后:“去,把李山给我叫来。” 一会儿的功夫,才给张义清理完伤口的李山,就小跑着来到书房。 萧思礼开门见山的问道:“把你如何认识那小子的,一丝不落的说一遍。” 待李山讲完,萧思礼倒是没找到什么漏洞,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又问道:“你怎么看这小子?” 李山先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老爷,这孩子善良,有机灵劲,但这都不是奴才看重的。奴才最看重的是这孩子他孝顺,而且是特别孝顺的那种人。” 他这才把张义半夜梦到母亲哭闹,到给母亲上香,包括一些点点滴滴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才总结道 :“老爷,奴才曾听老人说过,看一个人的好坏,只看他是否孝顺父母,就能猜个差不离。孝顺的人,即使再坏,他也是有个度的。” 萧思礼点了下头,挥了下手,让其离开。 待李山离开房间,萧思礼才若有所思的吩咐箫管家:“派人去他老家打听一下,在消息没回来之前,把他从后厨调开吧。” 箫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忙出口问道:“老爷,您是说这小子……。” “规矩就是规矩,没根没底的人,你也敢往后厨安排?萧六,这几年你的胆子见涨啊?”萧思礼厉声训斥道。 等箫管家走出房间,萧思礼才闭目躺回摇椅上,用手揉搓着太阳穴。 按说,一个奴才的性命,他萧思礼是不放在眼里的。犯了错或者打杀,或者发卖都是不错的选择。可今天这个于则成,却让他犯了难。 首先是那一巴掌,就不是普通奴才能下得去手的。勉强算是莽撞。 可后面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甚至还在最后,反将了那个官员一军,这就不是一名十四岁的莽撞少年能做得到的。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看不清的人,直接打杀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这小子最后一句话说的太漂亮了,不仅得了人心,还涨了全府的气势,就连自己这个做老爷的,都觉得脸面有光。 面对这么个小子,如何处理,就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再说回张义,屁股虽然伤的不重,可也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之久。 过去的这十天里,张义的小院内,可以说是人来人往,从没有现在这么热闹过。 由于宴会上的一番话,张义算是给全府的人挣了脸。又因为拖走的时候,他大喊“小子于则成”,也让这些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出于各种原因,来慰问伤势的,来送药的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两名丫鬟,趁着老爷出门的机会,偷偷过来探望。 这一天,箫管家终于来到张义的卧房,进门后看到满桌子的金疮药,就是一愣。 随即调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的人缘还不错啊。” 张义见箫管家进来,慌忙跳下床:“六爷,您就别笑话小子了,小子可是溜溜在床上趴了八天啊。” 箫管家见张义恢复的不错,这才说道:“收拾收拾行李,给你换个地方住。” 张义不明就里,看了门外的李山一眼。 李山无奈的点了下头,张义这才开始打包行李。 “六爷,这是去哪儿啊?”张义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箫管家神秘的一笑:“跟我走就是了。” 当张义背着行李,走出房间的时候。李山拉住张义,转头对箫管家说道:“管家,我跟这小子说几句话。” 箫管家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李山这才把张义拉到墙根处:“则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鲁莽了,这次老爷饶了你一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说完又小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箫管家,这才压低声音道:“萧六不是个好东西,他跟你说的话,让你干的事,你可多长几个心眼,别傻了吧唧的什么都干。拿不准的,就来找叔商量,知道不?” 还没等张义出口询问,箫管家那边就在催促了。 李山这才给张义抚平了有些皱褶的衣服,拍了拍肩膀说道:“去吧。” 张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着箫管家来到前院。 当走进箫管家小院的时候,对方才指着一间小屋说道:“小子,你以后就住这间。” 张义没说话,只是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箫管家拍了下张义肩膀:“小子,还没明白?以后你就跟着六爷混了。” 张义这才明白,六爷长行情了,身边开始配小厮了,而那个小厮正是自己。 接下来,又是一通溜须拍马,溜须奉承。 箫管家心里这个舒坦啊,老爷让他把这小子调离后厨,他干脆把对方放在身边,这样自己有个专人使唤。对老爷也有个交代,美其名曰-贴身观察。 之后的几日,张义发挥出全部的口才和精力,紧跟箫管家的步伐,对方不喜欢的,自己要抵制。对方喜欢的,自己要逢迎。总之一句话,箫管家的喜恶,就是张义的喜恶。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照例伺候箫管家穿衣。 “则成啊,晌午的时候,记得去一趟后厨,跟你李叔说,让他做点酱肉。” 张义有点委屈的说道:“六爷,其实吧,您每次去后厨弄吃的,我李叔都发脾气呢。” “嘿!这老小子,这是没活明白啊,不知道谁在府上说话管用吗?”箫管家这阵被张义捧的有点飘,自然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 张义陪着笑脸道:“六爷,小的知道城里有个酒楼的酱肉不错。要不,您换换口味?” 箫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小厮的人了,可以任自己驱使,给自己办事买东西。 “那行,一会儿你拿上钱快去快回。”说完,又有些不忿的说道:“以后六爷我还不找姓李的了,什么东西。” 当张义换了身普通衣服,从萧宅的小门走出来后,抬头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爷终于可以自由出入了。 第75章 一封信 当即甩开两条腿就钻进旁边的小巷。 穿大街走小巷,确定没人跟踪后,张义才来到市场,找到小三子。 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他自己就向前面一间小酒馆走去。 由于时辰尚早,张义点了两斤酱肉打包,这才找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坐下。 老板一听这是大主顾,忙去后面忙乎,只留下老板娘在前面看店。 一会儿的功夫,小三子也走进酒馆,一屁股坐在张义的对面。先叫了一碗汤饼,见老板娘去后厨了,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张义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小声说道:“我现在可以自由出入萧府,但是时间不能太长,你们在玲珑街上开个铺子。记住了,我只认王利。” 小三子才要问什么,老板娘就拎着打包好的酱肉,从后厨走了出来。 张义不再理会对方,只是付了钱,就提着酱肉一路跑回萧府。 他一出一进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每日府里进出办事的人,不计其数,没人会在意一个半大小子。 等张义回到小院的时候,箫管家已经离开。他把酱肉放在对方卧室的桌子上,这才走出小院。 随便找个了人询问,得知对方去了后院找老爷。 张义灵机一动,便迈步来到中院与后院的小门处。 小门这里只有一名家丁把守,按张义的身份,是没资格进入后院的。 当张义旁若无人的就要推开那扇小门的时候,一旁的家丁急忙出声道:“干嘛的?” 张义这才假装看见对方,露出笑脸道:“小子于则成,刚才箫管家吩咐小子出去办事,这不是刚回来吗?来向箫管家回禀一声。” 家丁听见对方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于则成啊。在这里等着吧,箫管家进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出来。” 张义并没打算第一次就能成功进入后院,而且老爷还在里面呢,进去也没什么用。 于是借机和这名家丁攀谈起来,期间夹杂着一些话术,套取了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谈话中得知,看守小门的,一共有三人。白天一人,晚上两人。后院里面还有几名守卫,是值守在书房门口的,也是分为早晚两波人。 正谈话间,小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箫管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走了出来。 张义和看门家丁连忙起身行礼。 箫管家见到张义在此,先是一怔,这才使了个眼色,向前院走去。 见张义跟了过来,这才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正要找你呢。” “小子买了酱肉回来,没看见您,怕肉凉了不好吃,就来这里寻您。” 箫管家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等来到前院后,这才停住脚步,转身对张义说道:“老爷让我送一封信给都指挥使司的耶律荣将军,可我有点头疼,你给去跑一趟。” 张义一愣,这种传公文的差事不该有专人负责吗?怎么会给自己? “六爷,这不妥吧,万一让老爷知道了,小的可就活不成了。” 箫管家微笑道:“你进府也有段时间了,府上的有些事情也该帮着忙活了。至于老爷那边,有六爷顶着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张义这才勉为其难的接过对方递来书信。 将信拿在手里,张义突然有想起什么:“六爷,小子怎么去啊?好像在城东吧,要是走着去,这一来一回至少两三个时辰吧。” 箫管家似乎才想起来,思忖片刻说道:“家里的马车都出去了,骑的马应该还有,要不你骑马去?” 张义摇了摇头:“小子不会骑马。” 箫管家似乎发现了什么怪事一样,啧啧有声的说道:“乖乖,我大辽人怎么能不会骑马呢,走,今天就骑马去,你可以不用他跑,让他驮着你走,也省力不是?” 一炷香后,张义骑着马走在去往城东的路上,右手揣在怀里,总是有意无意的摸着那封信。 他太想知道信里的内容了,指挥使司衙门是析津府的军事主管衙门,而这封信又出自萧思礼,这个北枢密院特使之手。里面的内容应当非同小可,或许有重要布防安排也未可知。 可恰恰是这个原因,又让张义有所警惕。且不说自己来萧府的时日尚短,是否当得起这份信任。就说公文的传递方式也不合规矩啊,虽不知道辽国对公文传递的要求,至少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干这件事吧?难道不需要配备两名以上的护卫跟随吗? 心里斗争许久,张义决定放弃偷看的念头。时间长着呢,只要自己得到充分的信任,有朝一日或许连萧思礼的书房都能自由进出,何必为了一封信件纠结。 张义心中有了计较,便轻磕马腹,让马慢跑起来,争取早去早回。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指挥使司衙门,通报姓名,检验了腰牌后,这才得以放行进入。 见到耶律将军后,张义也不废话,自报了家门,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 耶律将军拿到书信,也没急着拆开观瞧,只是先放在了一边。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信:“既然你是特使府上的,正好把这封信帮某交给萧特使。” 张义恭敬的接过信后,随手揣在怀里,又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当回到萧府见到箫管家后,张义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把信交给了对方,就一路小跑的去后院找李山,看看还有什么残羹剩饭,能凑活吃两口。 萧思礼书房。 “行了,你去吧。”萧思礼挥退了来送回信的箫管家。 待其走出房间,房间里的屏风后面,才闪出一人。如果此刻张义也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此人就是那天摸他屁股的那个老太监。 此时的老太监手里也拿着一封信,赫然正是张义之前送出去的那封。 萧思礼将刚得到的回信,随手交给老太监:“看看。” 老太监将两封信同时放在桌子上,借着斜射进来的阳光仔细观瞧封口处。点了下头,这才拆开外面的信封,抽出里面折叠的信纸继续观瞧。 良久,这才抬起头道:“主子,封口完整,信纸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76章 寿喜 “嗯,大同那边怎么说?” 老太监起身恭敬的回答道:“主子,那边地处边境,这些年下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没百场,也有五十场。百姓都不知道换多少茬了,实在不好查找。” “那个打他的皮货商呢?” 老太监摇头回答道:“主子,那就更无从查找了。这些个商贾到处收购皮子,哪有个固定的居所啊。” “那就是没根底喽?干脆拉到府外,制造个意外算了。”萧思礼有些烦躁的说道。 老太监连忙劝阻道:“别啊主子,老奴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论是南边还是西边的,都不会找个十四岁的毛头小子干那些事。所以老奴才觉着这小子身份没啥问题。还是按照之前说的,交给老奴吧。” 思忖良久,萧思礼脸色一板,正色说道:“寿喜,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不需我教你。既然你看上了这个小子,给你也是无妨。但是日后出了岔子,你可知道后果?” 寿喜公公掩嘴轻笑道:“嘻嘻,老奴自然是知道的。今天只是一次小考验,以后还会详加甄别呢。不过主子,您不觉得这小子是一块好材料吗?这么小的年纪,那口才,那股子机灵劲。老奴敢保证,假以时日,此子必将成为主子的一大助力。” 萧思礼不想因为一个奴才再浪费时间,烦躁的挥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当寿喜才要迈步出门的时候,身后响起萧思礼的声音:“机密事情不许此子触碰。” 寿喜转身又是一礼,这才走出书房。 箫管家小院。 “什么?又换地方?”张义吃惊的看着箫管家。 箫管家点了下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府上的老供奉看上你了,让你搬过去跟着他。” 张义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他才接近箫管家,还没开始大展拳脚呢,这又要走,面露不舍之色:“六爷,小子还没跟您亲近够呢?” 箫管家自然也舍不得张义离开,这才找了个称心的小厮服侍自己,还没过足瘾呢。摸了摸对方的头顶:“有句话叫,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咱们都是老爷的奴才,干什么,不干什么,都是老爷的安排。行了,去收拾行李吧。一会儿六爷亲自送你过去。” 张义低头嘟囔道:“六爷,能不能跟老爷说说,让小子留在您身边。” 箫管家对老爷的安排,内心也是抵触的。有些烦躁的说:“你当爷没说过?还差点挨了顿骂呢!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快去收拾。” 一炷香后,张义跟随着箫管家来到后院靠东侧的一个跨院内。 小院有东西两道门,东边的小门外,是一条小胡同,就是张义之前从后院厨房到前院送饭的那条路。 西边有一扇木门,据说是通向老爷卧室和书房的,只不过此时的木门紧闭,且挂着一把铜锁。 小院南北两侧各有一排房间,当箫管家带着张义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中间站着的寿喜。 箫管家看到寿喜后,一改往日的傲慢。脸上露出谄笑道:“寿喜公公,小六子,给你行礼了。”边说边抱拳行礼。 跟在后面的张义则有样学样,也给这位寿喜公公行了一礼。 寿喜此时表情严肃,对二人的行礼,也只是点了下头:“小六子,人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箫管家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借着转身的机会,给了张义一个眼色,示意对方乖巧点。 张义适时露出讨好的笑容,才要说话就被对方打断。 “小子,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老夫大半辈子都在伺候人,不吃你那一套。”寿喜不屑的看着张义。 这句话把张义噎的直翻白眼:你当小爷愿意讨好你?咋不找个镜子照照你不男不女的脸?要不是没办法,小爷早跑了。 寿喜手指着东侧一处房间,吩咐道:“那是你的房间,先把行李放进去,然后有事安排你做。” 张义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一声,待放好行李,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寿喜这才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子,老夫嘴馋了,你跑着去一趟,东城门附近的张家老店买一只烧鸡,限你天黑前回来。” 张义闻言就是一怔,抬头看看太阳,这尼玛太阳都偏西了,那么远的路,一去一回至少两个多时辰。 寿喜看张义在那里发愣,脸色一板:“怎么着?老夫指使不动你啊?!” 张义强忍心中的膈应,也不废话,伸出右手:“给钱。” 两个时辰后。 张义挥汗如雨的跑进小院,才迈进小院的大门,就四肢瘫软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听闻动静的寿喜,迈步走出房间,来到张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又了看一眼那始终抓紧的烧鸡 ,这才大声质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你是打算饿死老夫不成?!” 张义哪有心思搭理对方,有这个功夫,多喘几口气才是重中之重。 休息了良久,张义才站起身,乖巧的赔罪道:“小子身体虚弱,耽误了公公的饭食,小子在这里赔礼了。” 不待对方说话,又面露苦涩继续道:“小子自知无法胜任伺候公公的差事,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为了不再耽误差事,还请公公另择良才。” 说完,就抬头倔强的看着寿喜。 寿喜闻言,反而调笑起来:“啧啧,果然长了一张好嘴啊。还万般不舍?还为老夫着想?” 随即又脸色一板:“小子,你最好乖乖跟随老夫办差,若是不然……老夫保证你活不长久。”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路子?把自己调过来,就为折腾自己?满足太监的变态心理?不答应就杀人? 寿喜可没心思管张义怎么想的,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临走进房间的时候,才说道:“老夫不饿了,那烧鸡你自己吃了吧。” 说完,就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在之后的日子里,寿喜是上午点一只鸡,下午再点一只鸡。并且警告张义不许提前买好藏起来。 期间张义也不是没动过其他心思,比如说遣到萧思礼的书房看看,又或者弄死这个老变态。但是他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原因无它,他从寿喜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有万全的准备,自己是不能贸然出手的。 更为关键的是,对方在萧府的身份很高,不是韩律那种小人物可比的。这么一个老怪物绝对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否则自己在萧府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在被虐了一个月后,张义终于忍受不住了,试探着对寿喜说道:“老爷爷,要不您让小子买些其他的吧,这家的烧鸡小子实在是吃腻了。” 第77章 测试 寿喜闻言,点了下头:“以后不必买了,跟老夫去个地方。” 张义乖巧的跟随寿喜穿过中院,来到前院的西跨院,也就是家丁和守卫住的地方。 寿喜随便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向内张望了一下,就吩咐道:“萧成,出来。” 随后从房间里,走出一名精瘦的汉子。 萧成露出讨好的笑容:“公公,有事尽管吩咐,小子一定办的妥帖。” 寿喜没搭理他,而是指着萧成对张义说道:“打倒他。” 张义闻言一愣,但还是坚定的点了下头。 萧成同样一愣,问寿喜道:“公公,您让这小子打我?” 此时寿喜已经向后退了三步,背着双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房间里的人,也好奇的钻出来,纷纷围在四周,等待好戏上演。 萧成见此也不再耽搁,歪斜着膀子露出邪笑,一步步向张义逼近,口中还说道:“于则成,让某看看,你学了公公几分本领。” 以张义自身的本事,可以轻松打倒对方,但此时此刻却不是施展的时候,眼看着对方向他走过来,只能一步步后退,苦笑着说道:“公公就没教小子功夫,一直让我给他跑腿买东西呢。” 见对方要靠近自己了,张义转身就跑。萧成一怔,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跑,向前一个箭步,伸出右手就要抓对方的脖领。 张义早就算到对方这个举动,假装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下摔了个大马趴,而后迅速翻转身体,让自己正面萧成。 同时双手支撑起身体,两条腿拼命蹬地,试图用这个姿势向后退,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嘴上还慌乱的说道:“大哥,大哥,别过来啊。” 萧成哪里会在意张义的喊叫,欺身上前,弯下腰伸出右手就要抓住对方的衣领。 张义见对方中计,也不再迟疑,攒足了力气,勾起脚尖对着萧成的小腹就踢了过去。 只听“嗷~~~”一种不似人声的惨叫,萧成双手捂住小腹,加紧了双腿在原地蹦跳。 张义趁机快速起身,伸出两根手指直插对方双眼。 “啊~~~”萧成双眼疼痛,又抽出双手捂住双眼。 这时张义已经绕到对方身后,抡起胳膊猛砸对方脑后。 随着“嘭”的一声,萧成晕倒在地,小院内也随之安静下来。 围观的众人此时都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张义。 他们倒没觉得张义打倒萧成有多么厉害,只是这小子太阴了,这三招下来,分明是要废掉对方的节奏。 一旁观战的寿喜倒没那么多心思,迈着方步都到张义面前,伸出手轻抚着对方的头顶,点头道:“好小子,有几分机灵劲。” 张义适时的瞥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挑衅的说道:“那是,也不看看谁教出来的。” 寿喜爱怜的打了张义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寿喜总会抽出时间,让张义与府上的守卫比试。张义也总能想出不同的方式,使出各种阴招把对方击倒。 以至于到最后,府上的守卫对与张义的比试,都留下了心理阴影。纷纷以各种借口,试图躲过与其一战。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吃完早饭,站在院里等待着寿喜分配差事。 “小子,今天就不去欺负那些守卫了,跟老夫出去一趟。” “爷爷,去哪儿啊?”张义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 寿喜却是不答,迈开脚步就往外走。张义见此,也只能紧紧跟随。 走出府门,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寿喜才在一条小巷口停下脚步。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对张义说道:“看见那个小院了吗?根据可靠消息,里面躲藏着一个宋人秘谍。你去把此人抓了。” 说完,就用鹰隼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张义脸上的反应。 张义却是没反应过来,闻言就是一愣,随即迎上对方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爷爷,这么大的事交给小子?” 张义说话的同时,脑海中里也在想着应对的办法。 寿喜轻点了一下头,眼睛依然盯着张义。 张义担忧的说道:“爷爷,小子恨宋人您是知道的,恨不得杀光他们才好。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小子怕干坏了差事,耽误您的大事。” 寿喜不多的耐心,终于被对方磨没了。压低声音厉色道:“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老夫交代的差事。” 看张义又要说话,伸手就在其后背推了一下,同时催促道:“快点!” 张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等站稳身体,不仅没有向小院走去,又回到寿喜身边,伸出手仰着头说道:“爷爷,您让小子去,总要给把武器吧。刀子斧头啥的,哪怕一根棍子呢。小子可不想被对方反杀了。” 寿喜搓了几下脸,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张义,再次催促道:“快去!” 张义抽出匕首,如同一个毛贼般,蜷缩着身体,高抬脚轻落步,一点点的向那座小院接近。 站在后面的寿喜,看到张义这个滑稽的动作,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微笑点了下头。 此时的张义,在脑海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寿喜挖了坑在试探自己,里面不是什么大宋秘谍,而是对方安排的人。还一种可能,寿喜没有骗他,小院里确实藏有秘谍。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该如何选择?难道真要抓了对方? 在来到小院墙外的时候,张义发现围墙的高度超过了自己的头顶。他并没选择直接攀爬上去,而是假意环顾左右,终发现于在来的路上一堆碎砖,当即眼睛就是一亮,又蹑手蹑脚的往回走。 反复了几次,终于把碎砖码放在小院的围墙在,这才得以站在砖头堆上,向院子里观瞧。 此时的小院里,正有一名大汉背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当张义看清大汉脸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喜。不认识,潜伏在析津府的秘谍,绝大多数他都是见过的,这不能是唯一的判断标准,但他还是从对方的身上发现了破绽。 第78章 求见 宋辽两国的百姓,由于生活环境不同,导致其生活习惯也有所不同。 辽国地处草原,是天然的养马地。所以骑马就成为了百姓的必备技能和主要出行方式。但这也导致一个问题,辽国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罗圈腿。而反观大宋,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张义虽然不能从对方的样貌上,判断是哪国人。但是对方的罗圈腿,却出卖了他。 张义转了下眼珠,向院内的大汉喊了一声:“嘿!傻大个,小爷问个路啊。” 大汉听到张义的声音,就是一愣,闻声向张义这边观瞧。当他看见张义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可这也只是瞬间,马上凶神恶煞的说道:“你叫谁傻大个呢?” 对方的反应,并没有逃过张义的眼睛,特别是对方眼睛一亮,完全不符合常理。试问,谁见到骂自己的人,会做出如此反应。 张义继续没话找话:“你瞎啊,两只眼睛是喘气的?小爷当然是叫你呢。” 这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那名大汉,只见他冲向院门,就要拉开门栓冲出来。 张义见对方向门口冲去,忙从砖头堆上跳下来,急赶几步侧身藏在门后。 此时大汉已经从里面拉开院门,就要冲出门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汉身体前倾,抬腿跨越门槛的时候,张义飞快的刺出匕首,直取对方肋下。 大汉本以为张义还趴在墙头,完全没想到会藏在门后。眼看着匕首向自己刺来,却因一只脚立足未稳,身形不受控制,根本无法躲避。 “噗!”匕首直没根部,张义看一击得手,也不恋战。拔出匕首急退几步,防止对方反击。 大汉只感觉肋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低头看了下流血如注的伤口,顿时疯魔了一般,几个箭步就向张义冲了过去。 张义根本不给对方与自己接触的机会,撒开腿就向来时的巷口跑去,大汉见此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等张义跑到巷口,就看见寿喜已经躲到二十丈外的地方。根本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张义只得一边逗弄大汉,一边在前面跑。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汉肋下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终于,大汉由于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瞬间扑倒在地。他勉强抬起头,使出浑身力气,向着始终在看热闹的寿喜伸出一只手,似乎在祈求对方能救他。 可是寿喜也只是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汉子一眼,身体依旧保持靠墙的姿势。 张义这边一直在注意着身后大汉的动静,见对方已经扑倒在地,返回身对着大汉后心猛刺了下去。 萧府书房 萧思礼听完寿喜的禀告,揉搓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良久,抬头对寿喜说道:“这么说那小子还有一套啊。” 寿喜微笑着向萧思礼说道:“主子,这小子虽然不会武功,但凭着那股子机灵劲,就能把老四杀了,确实非常难得。” 萧思礼此时也来了兴趣,问道:“据你观察,这小子可靠吗?” “主子,那小子接到差事后,没有半分迟疑,老奴觉得可以放心用了。” 萧思礼思忖片刻,点了下头说道:“你看着办吧,反正是你看好的人,出了岔子,我只找你说话。” “请主子放心,老奴一定会盯紧了他。” 就在张义为了通过考验而窃喜的时候,在几千里外的东京城,却在民间流传着一个啼笑皆非的笑话。 听说在不久前,当朝国舅爷看上了某个百姓的家产,居然趁夜派出五十名家将,由两位小郡王亲自带队,意图洗劫哪一户百姓。 可这些人才到那户百姓家门口,就从里面走出一名大汉,此人手举着皇城司的腰牌,要求他们立即原路返回,否则按谋反罪论处。 那两位小郡王当场就吓尿了,带着手下家将,头也不回的就逃回了郡王府。 这还没完,就在第二日,皇后听闻此事大怒,当即下了懿旨,命国舅爷闭门思过半年。 济阳郡王府 此时正堂内,正坐着父子三人。 “废物!废物!你们两个小崽子,郡王府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国舅爷指着两个儿子的鼻子就一通骂。 老大曹评怯怯的解释道:“爹爹,外面都是瞎传的,孩儿和二弟,根本没尿裤子。” 老二曹诱赶紧附和道:“就是就是。” 国舅爷闻言更怒了,拍案站起:“就是个屁,你跟我说有用吗?外边将此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让为父以后还如何有脸出门?” 曹评微笑着说道:“爹爹,你不是禁足了吗?也出不了门啊。” 就在国舅爷要给大儿子一点教训的时候,郡主曹宇婷从后堂迈着莲步缓缓走了出来。 曹宇婷对满地的狼藉视而不见,向老爹行了一个礼,这才说道:“爹爹,女儿想出门一趟。” “哎呦,闺女,外面最近风言风语的,最近就别出门了。”国舅爷闻言,立即劝说道。 “爹爹,女儿就是想出去散散心。” 国舅爷看爱女坚持,也只能点头答应:“那你多带点家将护卫。” 老大老二对视了一眼,一起说道:“爹爹,三妹都能出门,我们当兄长的是不是……。” 国舅爷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吓的对方不敢再言语。 曹宇婷一向为人低调,平时出门多选择轻车简从,最多带几个家将。而今天却一反常态,命随行家将,打出自己的仪仗。 待全部准备就绪,坐在轿子里的曹宇婷才吩咐道:“去皇城司!” 众家将听了面面相觑,站在轿旁的燕子见此,摆出郡主贴身丫鬟的威风,质问道:“还不走?郡主的话都不想听了吗?” 一众人这才浩浩荡荡的杀奔皇城司衙门。 待轿子停在皇城司门口,门子早已吓的跪在地上,等待贵人的吩咐。 曹宇婷下了轿子,站在大门口,对着门子吩咐道:“去通传,就说无棣郡主求见皇城司使喜福公公。” 门子听到“求见”二字,感觉头皮都在发麻。不管怎么说,郡主也是皇亲国戚,而自家公公哪怕位置再高权利再大,也是一个奴才的身份。 他也不敢再多想,得了吩咐,慌忙站起身就去后面找喜福公公报信。 待喜福听到小厮传递消息,以为自己听错了。 曹郡主找咱家?还求见?这是哪个要害我呢? 经过再三询问,才确信消息是真的,也不及细想了,慌忙起身就去前面迎驾。 第79章 应允 当喜福看到郡主带着全套仪仗的时候,就知道来者不善,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喜福才要下跪行礼的时候,曹宇婷说道:“行礼就不必了,找个地方,本郡主与你有话说。” 喜福闻言,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这才在前面领路,将曹宇婷领到自己的公廨奉茶。 在挥退了所有人后,曹宇婷缓缓说道:“今日本郡主为两件事而来。一,曹家对张义的那个作坊,还没放在眼里。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抢夺家产。作坊那些探子,有一部分是本郡主派出去的,与我父王无关。至于另一部分是何人所派,相信皇城司比本郡主更清楚。” 喜福闻言只是点了下头,并未急于表态。 曹宇婷见此,继续说道:“二,告诉本郡主张义的下落。” 喜福思忖片刻才问道:“老奴斗胆,不知郡主打听张义的下落,意欲何为?” 曹宇婷缓缓摇头:“不是不告诉你,是有些事情你不方便知道。” 喜福在心中左右权衡后,便说道:“实不相瞒,张义此时正在辽国那边办一件公事。至于是什么公事,恕老奴不便相告。” 曹宇婷得知张义在辽国,心下一沉,想了一下才问道:“那可否帮本郡主传递一封书信给他?” 喜福听闻要传递书信,心里有些为难。张义藏身在萧府,如果主动联系对方,难免有暴露的风险。所以出于保护对方的想法,一般都会选择设置一个联络点,在张义认为安全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前思后想之下,喜福缓缓答道:“郡主,书信皇城司可以帮您传递,但是出于一些考虑,老奴不敢保证对方几时能收到这封信。这一点,还希望郡主能够理解。” 曹宇婷对这件事本没抱以太大希望,如今对方竟然答应了,心中欢喜。脸上也露出微笑道:“那有劳了。” 当即向喜福要了文房四宝,就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完全没有背着对方的意思。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曹宇婷便停下笔,拿起纸吹干了墨迹,直接交给喜福,示意对方看看。 喜福疑惑的看了一眼郡主,这才捧起那张纸观瞧。 只见上面只有一些“点”和“横”,并没有文字。 “·-- ·-· -·-- ··--··” 喜福才要出言相问,就被曹宇婷打断道:“只管送过去便是,如果有回信,还有劳公公通知本郡主一声。” 说完,便向喜福点了下头,转身走出大门。 喜福并没有相送,自己是当今官家的奴才,刚才出门亲迎已经是给了对方面子,现在没有必要在将对方送出门。 看着纸上的符号发了一会呆后,摇了摇头,实在不解其意。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把这封信送过去。 喜福立即叫来吴宇,让对方通过特殊渠道把信送出去。 辽国南京析津府 距离小院外的那场刺杀,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张义也被寿喜公公折磨的欲死欲仙。 这期间他经常在寿喜的带领下,执行各种任务,其中有暗杀,有传递消息,也有搜集情报。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每次执行任务回来,寿喜都会对张义当天的行动做出点评,并针对其中存在的问题,有选择性的教授一些常规的处理方法。 寿喜的一系列举动,也让张义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得到信任,这是非常重要的。同时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寿喜绝不是一个老太监那么简单,其身份或许和辽国的秘谍系统有关。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才洗漱完毕,就见寿喜从外面领进来一位身穿儒袍的中年人,其消瘦的脸颊和挺拔的身材,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寿喜将张义叫到身边说道:“小子,给你介绍下,这是韩成,未来几天你会以书童的身份,随他出一趟远门。” 张义乖巧的向韩成行了一礼。继而问寿喜:“爷爷,去哪儿啊。” 寿喜看了一眼韩成,示意对方来说。 韩成点了下头,这才对张义说道:“安肃。” 张义闻言就是一愣,安肃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之前逃离析津府的时候,就是从安肃进入的大宋。 张义这个举动,被韩成误以为对方不认识这个地方,解释道:“涿州南边,宋境。” 张义适时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心中好奇,这个韩成去宋境要干什么。 他心知,越是好奇越不能问出口的道理。随即有些为难的对寿喜问道:“爷爷,小子能不去吗?不是小子推脱,是小子怕干坏了差事,耽误了您的大事。” 这些时日张义的表现,寿喜是非常满意的,这个于则成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接受过秘谍的专业训练。但对方总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完成交代的任务。 寿喜知道这小子是个蹬了鼻子就敢上脸的主,所以脸色一板的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既然让你去,自有其中的道理。下午放你半天的假,明天一早出发。” 张义见套话失败,也不再追问。谢过了寿喜给的半天假,又向那个韩成行了一礼,才跑出院子。 见张义离开,寿喜便领着韩成进入房间,临行前他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此时张义在府里的地位,已经不是刚进府的那个毛头小子可比。 尤其那些门口把守的家丁,也知道他跟在寿喜公公身边做事。并经常见这一老一小同进同出的,心下也纷纷猜测,这小子是不是拜了寿喜为师。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张义进出萧府就变得容易许多。当然,张义也是个会做人的,偶尔会给这些门子家丁,带回来一些府上吃不到美食。 当张义在门子的问候声中,走出府门的时候,心中有些小得意。这就是进步啊,再给自己一些时间,或许收获会更多。 一路兜兜转转,确认没人跟踪,张义才来到距离萧府不远的玲珑街。 他摆出逛街的架势,走走停停寻找着让王利开的商铺。 当他来到一间小酒馆的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身粗布衣袍的王利,站在柜台后面向外张望。 张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似乎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商品。这才向回走,经过观察没发现跟踪的人员,便迈步走进小酒馆。 第80章 惊奇发现 刚才张义从酒馆路过的时候,王利已经发现了他。正好奇对方怎么没和自己联络,就见张义迈步走进屋内。 正值下午,酒馆里没其他客人,只有王利和一个小伙计。那名小伙计,张义也是见过的,知道是自己人。 尽管如此,王利依然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热情招待其坐下:“客官,打算吃点什么。” “一碗汤饼吧。” 王利向伙计吩咐了一声,又从柜台后面端了一盘切好的酱肉。 “送的,尝尝。”王利很大方的说道,顺势坐在张义对面。 张义夹了一片放在口里,点了下头,味道正经不错:“味道可以啊,谁的手艺?” 王利有些自得的说道:“我的。” 张义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赞许。 就听对方又补充道:“家传的。” 张义摇了下头说道:“你不该开布庄的,弄个酒楼多好?历来妓馆酒楼,都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不待对方回答,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道:“我明天要随一个叫韩成的人,去安肃一趟。目的不明,你如果要给那边通消息的话,记住了,要避开雄州。” 王利并不知道雄州的事情,随问道:“雄州怎……。” 张义打断对方的话:“不该问的别问,对你没什么好处,总之,往南边传递的任何消息,都必须如此办理。” 王利这才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义又吃了几口酱肉,也不待汤饼上来,就起身离开了酒馆。 翌日一早,张义跟随着韩成,坐上马车就赶往安肃。 一路上韩成始终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心事。张义则为了获取更多消息,主动与其攀谈,可对方只是偶尔的应承几句,给一人种生人勿近的印象。 张义倒也不急,这一来一回至少有七八天的时间,足够自己与对方拉近关系的。 当他路过良乡的时候,想起了那两个拦车的小贼,心中不免唏嘘。 当他路过涿州的时候,更是想起那一夜去衙门的后院,偷马的经历,更是感慨当时的狼狈。 等马车离开涿州城,向南走的时候。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韩成,才对张义低声说道:“在未来几天,你的名字叫小五,十五岁,自小被卖到韩家,身份是我的书童。” 张义点头,表示记下了。 韩成又继续说道:“我叫韩成,三十五岁,来自莱州掖县的一个世家大族。这次到安肃是游历的。能记住吗?” 张义再次点头,并且复述了一遍二人的身份。 韩成似乎过去几天是憋久了,话唠的说道:“我不知道寿公公为什么让你小子陪我一起南下,你要记住的是,做好本分事,别给我添乱。” 张义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服气,但也懒得跟对方争辩。 “哈,不服气啊?那你在最好不要犯错,否则所付出的代价,是你不能承受的。”韩成警告道。 从析津府出发的第三天下午,二人经过一番搜检,终于进入了宋境,来到了安肃城。 韩成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客栈住店,而是带着张义,在这座不大的城市内走走停停,似乎是在熟悉地形,又像是在找什么地方。 张义几次旁敲侧击的询问,换来的都是对方的充耳不闻。尽管如此,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当韩成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整个人愣神了片刻,虽然时间非常短,但还是被张义捕捉到了。 还有就是,从进入这座城市开始,后面就有几个人在跟踪他们二人。虽然对方已经极其小心了,可还是让张义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终于在临近天黑之前,韩成才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个紧邻的房间住了进去。 张义这边才放下随身的行李,韩成就推门走进他的房间,对其说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叫点吃的。” 张义担忧的问道:“不需要我保护吗?”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韩成轻蔑的甩下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待张义关上房门,将临街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就看到韩成大步走出客栈,张义这边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深色衣服。为了不惊动楼下的掌柜伙计,张义借着上茅厕的名义,从后门走出了客栈。 按照他的猜测,对方应该一路上只对那间酒楼表现出了兴趣。于是,他走出客栈后巷,便借着夜色,从另一个方向绕到酒楼附近。 当他来到酒楼旁边小巷的时候,恰巧看到韩成迈步走进酒楼。 躲在暗处的张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时的他不知酒楼里是否有接应韩成的人,所以不敢贸然从正门进入。只得绕道酒楼后面,翻过低矮的围墙,来到后院。 正当他在脑子里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时,就见东边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烛光。 张义嘴角一撬,便借着围墙攀爬到这个房间的窗户一侧。 他才稳定好身形,前面的那扇窗户就被人突然推开。看着映射在围墙上的影子,房间里的人似乎在窗口观察附近的情况。过了片刻后,房间里的人才将窗户关上。 张义长舒一口气,太悬了。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又将身体挪动到窗户下面。 房间内。 韩成打发走上茶的小二就,就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房门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从外面闪身进来一名身穿便服的年轻人。 韩成似乎对突然进来一个人,并不感到意外,指了下对面的椅子,示意其坐下。 待其坐下,这才喝了口茶水问道:“东西呢?” 年轻人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韩成:“这是卑下绘制的城防图,还请先生转交上去。” 韩成很随意的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纸,起身捧到烛光下仔细观瞧。 窗外藏身的张义,此时却急的抓心挠肺。 他虽把二人的对话听的真切,可还没搞清对方的身份。这种能绘制布防图的人,在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不得已之下,只能向上伸展身体,手沾唾液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一个洞,借此观瞧里面的情景。 可就是这么一眼,险些惊掉了张义的下巴,那名坐在韩成对面的年轻人他居然见过。 当初张义在进入宋境的时候,被守关的兵丁抓捕。紧接着就接受了审问,当时在场的有三人,有一名将军,一个死太监,还一名书记员。 现在房间里的人,正是那名书记员! 第81章 王利你个王八蛋 韩成大致看了一下布防图,这才将几页纸重新塞回信封。 “做的不错,这边你还要密切监视,一旦有风吹草动,还是采取老方法,我自会赶来。” “是,卑下明白。” 正事谈完,二人这才各自走出房间。 张义估摸着二人已经走远,立即跳回到围墙上,又翻身落地,甩开双腿拼命往客栈赶去。 可才跑到酒楼后巷的巷口,就闪出一人伸手挡住了张义的去路。 张义不由分说,左手一个摆拳击中对方面门。右手趁机掏出匕首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那人显然没料到张义会有这番举动,被制服后并没有多做挣扎,而是惊慌的说道:“自己人!” 张义紧盯着对方的面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那人见张义没第一时间杀了自己,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长舒一口气问道:“李公子?” 尼玛,此时的张义在心里把王利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两世为人的他,就没见过这么没用的废物。传递个消息,需要这么详细吗?还把自己的假名也报了过来。小爷早晚被这个废物害死。 其实有个问题,张义从没想过。那就是他所接受的训练,所学习的知识,也是后人经过一千多年逐渐总结而成的,并非是一蹴而就。所以王利或者说整个这个时代的秘谍,保密意识还没有那么强烈。 这时那人似乎认定了张义是自己人,连忙问道:“李公子,那个韩成在房间里与谁见面?又说了什么?” 张义哪有功夫跟其废话,收回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骂了一句:“滚蛋!”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人被骂的莫名其妙,看着张义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没搞明白这个李公子为什么发火。 当张义从客栈后院,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往楼梯口走的时候。就看见韩成正在和柜台后面的掌柜在说着什么。 不经意间,看见张义这副样子,才和掌柜打了一声招呼,向他走了过来。 张义不待对方说话,先面露痛苦的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成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义,这才问道:“吃了吗?” 张义很愤怒的骂道:“吃个屁啊,就在房间里喝了两杯水,拉好几次了。” 韩成闻言,只是点了下头,便径直走上楼梯。 张义也紧随其后,来到二楼。见韩成就要推门回自己房间,连忙拉住对方衣袖:“能不能说下行程,我也好有个准备。” 韩成挣脱对方的手,缓缓说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说完,就走进房间,随手关上房门。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熟睡,房门就被敲响。 等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看韩成已经收拾整齐,手里还提着随身的行李。 “怎么了?”张义问道。 “带上行李,楼下等你。”韩成说完就转身下楼。 等张义背着行李来到大堂的时候,韩成正在给掌柜结房钱。 见张义下楼,便说了一声:“走吧。” 等张义跟随韩成来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已经顾好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张义乘坐的马车来到宋辽边境的城关。 下车接受检查的时候,张义疑惑问道:“这就回去了?” 韩成警惕的看了一下周遭,低声训斥道:“闭嘴!”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三日后的下午,萧府寿喜的小院。 “小子,放你半天假,出去玩吧。”寿喜吩咐道。 待张义走远,他才领着韩成来到自己的房间。 当接过城防图仔细观瞧后,这才抬头问道:“这个于则成一路上表现如何?” 韩成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缓缓说道:“没发现什么疑点,除了话有点多以外,其他都正常。还有属下出去取信的那段时间,据客栈掌柜说,那小子一直在客栈,没有出去过。” 寿喜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继续问道:“还有吗?” 韩成又想了下,才补充道:“就是感觉这小子,总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寿喜闻言朗声大笑:“哈哈,不奇怪,小马乍行嫌路窄。他有这个反应才属正常。” 韩成轻笑了一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待对方离开房间,寿喜独自坐在房间内,思忖着什么。良久才自言自语道:“跃跃欲试?哈,有点意思。” 走在玲珑街的张义,的确有些跃跃欲试,他跃跃欲试的想揍王利那废物一顿。 憋了三天的火气,在把王利叫到酒馆柴房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一肘把对方打到后背撞墙,紧接着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用拳猛烈击打对方腹部。 足足七八拳后,王利已经站立不稳。 张义这才停止殴打,提着对方的衣襟,瞪着通红的双眼低声质问道:“谁特么让你把小爷的身份,当消息传过去的?在南边就特么没人教过你,什么叫保密吗?” 王利见这位小爷动了真火,只得唯唯诺诺的解释道:“小的,属下,不知此行会有什么危险,想让那边的人有个接应。” 其实王利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吴宇在临走的时候,反复叮嘱过,对待李公子要像对待他一样尊重。王利真是怕这位小爷有个闪失,自己担不起责任。 可是吴宇的交代,张义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同意王利这么做。这种行为早晚会把自己害死。 张义听完王利的理由,心生一种无力感。扶着对方坐下,这才把自己此行的发现告诉了对方。 王利听说安肃的布防图泄露,心急火燎的就要写信通知那边的人,让把那个书记员抓起来,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可是在将心中想法说给张义听的时候,却被对方否决了。 张义耐着性子开导道:“那个书记员,你抓了也好,杀了也罢。可是辽人还会发展或安排其他秘谍去做事,到时候又要怎么甄别?” 见王利又要说话,伸手止住,继续说道:“秘谍最可怕的是什么?可怕的是他隐藏在黑暗的角落,真实的身份不为人所知。如今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这种危险已经不存在了,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对方,向辽人传递一些假情报。” 王利这才恍然大悟,对啊,可以装作不知道,反过来利用对方,传递一些大宋需要辽人知道的情报。 想明白的王利,这才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张义。 随即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公子,老家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第82章 传授 张义一怔,随口说道:“拿过来看看。” 当那封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张义的内心变的极其复杂。他当然能看懂那些符号的意思,“w,r,y,?”短短四个字码里面包含了太多信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疑问,那个人又是谁?是什么身份?自己怎么被对方发现的?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涌入脑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这才把那封信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王利问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又通过什么渠道传递过来的?” “送信的是雄州那边的老人了,他一直负责与这边联络。至于是谁写的,对方也没说。”王利显然知道的也不多。 张义听对方这么说,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这其中不仅有王利的一问三不知,还一个原因就是心中责怪吴宇。自己百般叮嘱过,雄州的人皆不可信,怎么还敢用那边的人,跟王利他们联系。 沉思良久后,决定对那个陌生人拿出一点诚意,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同时也想问问对方的来历。当即要来纸笔,笨拙的在纸上用中文电码写道: 3234,3189,0132,2508,6142 写完将纸叠好,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这才向王利交代道:“这封信一定派专人送到皇城司,务必亲手交到司使喜福公公手里。另外,问明来信是谁写的,此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需密切监视。” 王利见张义说的郑重,也知事情重大:“我让方进学亲自跑一趟。” 张义点了下头,才要起身离开。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便吩咐道:“你去书店,买两本一模一样的雕版书回来,什么内容都行,字数越多越好。” 王利闻言一愣,虽不知用途,但也没有多问,亲自去附近的书店买了两本书回来。 张义大概翻阅了一下,一些常用字这本书都包含了。这才放下书,拿起笔在纸上写了阿拉伯数字的0至9,又分别在后面写上与之对应的中文。 教授完这些,又把如何编写密信一一教给对方。 王利只是受时代的局限性,缺少了一些见识和保密意识。但是他本人还是很聪明的,张义只是讲了一次,就完全理解了其中奥秘,剩下的也只是一个熟练掌握的过程。 当全部教授完,王利看张义的眼神都带着小星星。出言询问道:“公子,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是皇城司的看家本事吧?” 张义摇头苦笑:“是我自己琢磨的。” 见王利恍然大悟的样子,似乎要说什么,连忙伸手阻止:“接下来,你需要给司使那边写一封信,跟他讲明如何使用。以后向这边传递消息,都采用这种方式。而且为了保密的考虑,密码本也就是这本书,需要半年换一部。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王利点头如捣蒜,连声说道:“能的,能的。” 张义就这么看着王利把说明书写完,随后拿起来,又反复阅读了两遍,发现没有歧异的地方。这才点了下头,表示可以封存了。 王利又找来油纸将书信和那本书包裹在内,再用白蜡封口。 张义再次摇头,解开油纸包,抽出里面那本书:“书和信需分别传递,你既然相信方进学,那么这封信可以交给他。至于这本书,再另外找一个人吧。” 见对方又要说话,张义强忍着那股无力感,伸手阻止道:“我就不说其中缘由了,你自己慢慢体会。但需记住,二人绝不能结伴同行,要选择不同的路线南下。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是互相之间不知道彼此行程和任务。” 张义见对方点头应承下来,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告辞回到萧府。 刚回到小院,张义就被寿喜叫到房间内。 “小子,说说你此行的感受。”寿喜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又转着眼珠想了许久:“爷爷,小子觉得云里雾里的。” 对于这个答案,寿喜似乎非常满意,微笑着问道:“怎么说?” “就是坐了三天的车,在安肃城住了一宿,然后又坐车回来了。小子也问过那个韩成,他什么都不跟小子说。” “哦?就这些?”寿喜继续问道。 张义再次想了下,又补充道:“还有就是,那个韩成到了安肃城的当晚,甩开了小子,独自出门去了。”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追问道:“还有吗?” 张义又想了良久,摇头说道:“没了,反正那个韩成,小子不喜欢。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爱说话,挺无趣的一个人。” “那你就不好奇,那个韩成晚上干什么去了?” “好奇啊,小子还问了他干什么去了,人家也不说啊。而且那晚上小子还闹肚子,从那个韩成出门就开始闹肚子,哎呦,爷爷!你是没看见啊,当时可惨烈了。小子跟您详细说说啊……。” 寿喜见张义越说越没边,连忙伸手阻止道:“停!一会儿就吃晚饭了,老夫不想听这些。你也跑一下午了,回屋歇息吧。” 待张义离开房间,寿喜才点了下头,对方所有的反应和想法,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当即对张义又增添了几分信任。 萧思礼书房 “咚咚”传来敲门声,萧思礼放下手上的一封公文,不耐烦的说道:“进来”。 寿喜推开房门,走进房间,抱拳施礼道:“主子,于则成通过测试了。” “别总提那个小子了,你看看这个。”萧思礼烦躁的把刚才那封公文,丢在寿喜面前。 寿喜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一眼萧思礼,这才打开公文观瞧。 仅两页纸的公文,足足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合上公文恭敬的放回萧思礼面前。 萧思礼疲倦的仰靠在椅子上,口中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寿喜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说道:“主子,这位贵人不老实在上京待着,怎么想起出来巡查了?” 萧思礼闻言,依然保持着闭目养神姿势:“我在问你的看法,不是让你问我。” 第83章 萧府的力量 “主子,老奴认为这事怕是有诈,那位会不会是冲您来的?”寿喜试探着问道。 良久,萧思礼才慵懒的点了下头:“那个耶律齐当然是冲我来的,偌大的大辽去哪里不好,非要来析津府。” “主子,那您的意思是……?” “防患于未然,通知各衙门的主官,让他们各司其职,做事不得有半分疏漏。家里那些人也撒出去,明察暗访将析津府彻底检查一遍,那些亲宋亲西夏的,都给我抓起来。在那位来析津府期间,绝不能出任何乱子。” 寿喜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自然不敢马虎。答应了一声,便跑出去找人布置。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睡梦中,就被寿喜提溜起来。等收拾妥当后,就被对方带到距离萧府不远的一处军营校场。 等张义走进校军场的时候,就看见校场中间站立着有百人的样子,这些人身穿各种样式的衣服。从员外服到粗布麻衣,甚至有还有几个破衣烂衫如乞丐一样的人物。虽然衣衫各异,但这些人一个个昂首挺胸,丝毫不亚于旁边正在训练的军士。 寿喜指着穿百姓衣服的那个人群,扭头对张义吩咐道:“去,站在第一列第四个。” 张义这才点了下头,小跑着站到了分配的位置。 刚站定身体,身后就有人对他阴恻恻的问道:“是你杀了老四?” 张义下意识的扭回头,看了眼后面那人。 这名大汉身高足有九尺,穿着一身紧身布衣,似乎是一个力夫,此时正用闪着寒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张义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小声问道:“敢问大哥,老四是谁?” 那名大汉并没有答话,只是眼睛里闪着寒芒,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站在前面的寿喜,此时用尖细的声音向众人正色说道:“今日召集尔等来此,是昨日收到消息,北枢密院副使,耶律使君将在三日后,奉旨来析津府巡查。” 说完这句,寿喜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继续说道:“主人有令,从今日起,直到耶律使君离开析津府。尔等要严密监视城内各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报到咱家这里来。都听清楚没有。” 下面众人齐声应是。 寿喜点了下头,似乎对众人的反应还比较满意,这才语带威胁的说道:“咱家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谁负责的地盘上出了差错,闹出了乱子,辜负了主人对他的信任。咱家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下来,寿喜从袖笼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打开念道:“柳闯!负责奉先坊筵喜街及其周边各处。” “是!”人群里一名员外服打扮的男子答道。 寿喜继续念到:“何远!负责时和坊柳叶街及周边各处!” “是!”一名乞丐打扮的中年人答道。 张义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等到念自己的名字。 “于则成!负责仙露坊织女巷及周边各处!” 张义用变声期的公鸭嗓朗声称是。 他的声音刚落,身后那名大汉又说话了:“你叫于则成啊,老子记住了。” 张义扭回头才要说话,就听寿喜念道:“上官军,负责宝应寺及周边各处!” 那名大汉一改脸上的阴狠,正色应是。 “上官军?”张义挑了下眉。 上官军眼神轻蔑的瞥了张义一眼,就目视前方。 寿喜又念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这才合上此册子,再次扫视众人问道:“还有没念到名字的吗?” 见下面没人应声,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各自去准备吧。” 张义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各自离开,而是来到寿喜的面前,仰着头为难的问道:“爷爷,能给小子换个差事吗?小子没干过这个,怕耽误了大事。” 寿喜似乎还沉浸在指挥若定的气氛中,面对张义的问题,脸色一板:“记住了!府上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小子,具体怎么做,自己去琢磨。” 张义这才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向寿喜行了一个礼,打算转身离开。 可刚等他转身,身后就响起寿喜的声音:“离那个上官军远点,前些日子你才杀了他的师哥。” 张义转身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着寿喜。 寿喜这才笑道:“嘻嘻,那个宋人秘谍是假的。是我收的义子,排行老四,而那个上官军也是我的义子,排行老五。明白了吗?哈哈哈!” 见张义似乎要说话,寿喜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虽然张义看穿了那名秘谍是假的,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对方还有这层关系,更恶毒的是,寿喜竟然拿义子的生命,来考验自己。这让他想起来,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张义负责织女巷附近的安全,所以回萧府简单收拾了行李,抱着他那盆枸那花,就搬进了寿喜给他在织女巷安排的房子里,也就是韩律之前居住的那套小院。 当新住处收拾妥当后,张义躺在卧室的床上,心里想着该如何应对那个北枢密院的副使。 啥?摇了摇头,下策。不管对方有没有其他身份,自己杀一个,辽皇只会再重新任命一个。 置之不理?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一块肥肉,都送到嘴边了,不咬上一口,不是自己的风格。 一直到了天黑,张义都没想出个头绪。干脆起身下床,翻出那套易容的东西。 半炷香后,张义翻过小院的后墙,闪身钻进漆黑的小巷。 玲珑街酒馆 忙碌了一天的王利,今天早早关门上板,遣了小伙计回家休息后,自己也举着蜡烛,来到后院自己的卧房。 他刚推开门走进房间,就从门后闪出一个黑影,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当他要挣扎的时候,李公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我!” 王利等对方放开了制住他的手,这才缓慢转身,举起蜡烛看清来人长相。 这时那个陌生人再次说道:“别看了,易容的。” 王利经过反复确认这才放下心来:“李公子,这么晚可是有事?” 张义这才把白天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同时说出心中所想,希望和对方一起商量个主意。 第84章 忍让 王利听闻北枢密院副使要来析津府,兴奋的两眼放光。抓住张义的手激动的说道:“李公子,杀啊,为什么不杀?至少能重挫辽人士气,而且此人死在析津府,那个姓萧的也要跟着倒霉。” 张义觉得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再次表明自己心中所想。 王利罕见的反对道:“公子,你想的确实没错,但是你想过得失吗?辽皇确实可以换一个副使上来,但是萧家呢?那可是大辽的顶级家族啊,如果能给对方扣上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你想想对方会如何?” 张义皱眉问道:“那萧家也不会就此失事吧?” “当然不会了,而且萧氏全族也不会甘心的,这不正好制造了萧家与皇族的矛盾吗?” 张义摇摇头,不同意对方的看法,感觉皇族的事情太缥缈了。猛然间眼睛一亮,再次说道:“这个副使不能死,他活着对咱们更有价值。” 他见王利要反驳,便伸手制止道:“听我说完,如果咱们能让一个活的副使与萧思礼结下死仇,可比直接杀死对方,最后弄萧思礼一个办事不力要强很多。耶律这个姓氏应该是皇族的,那么这个副使如果是皇族的话,他会通过皇族的人脉和自己的力量,一刻不停的向疯狗一样,对姓萧的进行撕咬。你想想,这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如果他死了呢?咱们不能指望辽皇为一个死人对萧思礼如何吧?毕竟活人才能为他做事。” 王利听完张义的话,一时犹如醍醐灌顶般通透,立即来了兴致,想听听这位李公子的具体方案。 当即,张义要来纸笔,写写画画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最后特意交代,买东西的时候,记得少量多次,不要怕麻烦,不引起注意才是关键。 转眼三天就过去了。 过去的三天里,除了要应付寿喜上午的检查外,其他时间他都是自由的。张义则利用这段空闲的时间,乔装易容,根据寿喜当时宣读的地点,找到了大部分隐藏身份的秘谍,这其中也包括上官军。 另外还从王利那里取来了,让其购买的一些东西。捡出有用的硫磺硝石,还有一根上面沟槽的缝鞋针。其他的统统扔到炉灶里销毁掉了。 夜,明天就是那位副使进城的日子,张义躲在自己居住的卧房内,调制了一些火药。又用匕首小心的从枸那花的根茎上,刮下一些有毒的碎渣。再将那些碎渣填充到那根缝鞋针的沟槽里。 等张义制作完毕,这才收拾好所有的材料,躺在木床上,再脑子里一遍遍的演练自己的计划,希望能从中找到错漏。 翌日上午,张义并没有等到,让他参加迎接耶律副使的消息,但是中午的时候,王利传来消息,那位副使进城后,乘坐着马车去了宝应寺附近的一所大宅,根据判断应该是居住在此。 耶律副使下榻的府邸。 “萧兄,自上京一别已有四个月了,小弟甚是想念啊。”耶律齐虽然说的亲热,但脸上都是轻佻和玩味。 萧思礼自然知道对方在调侃自己,当初与对方冲突,出于多种考虑,自己才挂了个特使的职衔躲到析津府来。没想到对方阴魂不散,竟然找了个由头,以上官的身份,来这里巡查。 “耶律副使,此话言重了。如果喜欢析津府,大可以常驻下去。你我之间也……。” 耶律齐打断道:“免了,这等不毛之地,还是留给萧兄的好,小弟还是愿意伺候在我皇身边。” 面对耶律齐的羞辱,萧思礼也知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当即推说自己还有公事处理,就拂袖离去。 耶律副使看着萧思礼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转头对身边亲兵头领吩咐道:“让咱们带的那些人都动起来。” 一炷香后,从大宅内出动大量身着便服的各色人等,只是盏茶时间,就分别钻入周围的小巷内。 这件事当即引起了寿喜的警惕,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主子萧思礼。 “大概多少人?”萧思礼听完禀告后问道。 “事发突然,咱们的人手也没具体数,约莫有三四十人吧?” “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寿喜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箫管家从前院跑过来,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老爷,刚得到消息,城里的各个衙门,分别来了一些陌生人,他们手里都举着北枢密院副使的腰牌,要求封存过去半年的账目,并将这些账目统一搬到副使所住的宅邸。” 萧思礼闻言大感头疼,自己已经在处处忍让了,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竟然想查自己的账。他当然能想到对方此举的意思,查出个什么是最好不过,正好抓个错处,向辽皇告上一状。要是查不出来,也能起到羞辱的作用。 可是耶律皇族子弟的身份,还是让他有所忌惮的。 见自己的管家还在等自己的吩咐,就烦躁的说了声:“知道了。”说完,就挥了下手,示意对方退下。 寿喜是府上的老人,自然知道主子的想法,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便躬身退出书房。只留下萧思礼独自在书房想着心事。 然而,萧思礼的忍让并没有换来耶律的收敛,反而肆无忌惮的在第二天,继续撒出大批人手上街。 下午时分,寿喜再次来书房外,求见自己的主子。 “主子,大事不妙啊,那些人在外面散播谣言,说您……。”寿喜说到一半,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本在整理安肃布防图的萧思礼,见对方不说话了,抬头皱着眉问道:“说我什么了?” 寿喜支吾了半天才说道:“说您,说您是被皇帝厌弃,才被赶出上京城的。” “尔敢!”萧思礼血灌瞳仁,一下掀翻了面前的书案。 寿喜见主子大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主子,息怒。” “息怒?你让爷如何不怒?” “主子,那耶律齐敢如此,无非倚仗他皇族的身份,主子不如写信给皇后,请皇后在其中斡旋一二。” 良久,萧思礼长叹一声:“也罢。” 第85章 制造矛盾 翌日,寿喜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对府里撒出去的探子进行巡查。 “爷爷,您今天可来的早。”张义打开院门,见是寿喜,忙露出个笑脸。 寿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背着手走进小院,四处看了一下,没发现异常,便叮嘱道:“你这边要擦亮了眼睛,给我盯住来往的人,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不需上报可直接拿下。” 张义见寿喜今天的交代,有些异常,便问道:“爷爷,是不是出事情了?” 寿喜抱怨道:“小子,那个耶律副使是来析津府找茬的,所以咱们这边,决不能出现差错。” 张义闻言心中一喜,正找不到下手的时机呢,这就送上门了。 可脸上却未表露出来,反而义愤填膺的说道:“爷爷,小子听老人说过,主辱臣死的话。像这种找茬的,咱们没必要惯着,直接打回去就是了,还跟他废什么话。” 寿喜很满意对方这个态度,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小子,你能说这话,我很高兴,相信老爷也会很高兴。可是不行啊,有些事你还小,不懂得其中利害。就听老爷安排吧。” 张义爽快的点头:“唉!小子听爷爷吩咐就是了。您让忍着,小子就忍着。您让杀了那个啥使的,小子绝不含糊!” 耶律齐府邸 幕僚捧着一本账簿,来到耶律齐的房间。 此时左拥右抱的耶律齐,挣脱出美女的怀抱,挥了下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等房间里只有他和幕僚二人的时候,便开口问道:“查出什么了?” 幕僚苦笑摇头道:“东翁,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 横卧在软榻上的耶律齐,闻言坐起身,直视着幕僚说道:“你可是一一核对过的?” 幕僚见对方有发怒的迹象,慌忙点头道:“东翁,十几名账房把各衙门的账目,逐个核对了三遍,确实没有任何发现。” 耶律齐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房顶。良久后吩咐道:“那你给爷想办法,账目上找不出错处,就从其他地方找。” 幕僚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支吾的说道:“东翁,这样的话,卑职怕萧思礼他……。” 耶律齐轻蔑一笑,说道:“爷就怕他不做出反应,就这么逆来顺受的,反而会坏了爷的计划。” 幕僚思忖良久,试探着问道:“东翁,能否跟卑职说下,您想要什么,这样卑职才好采取相应的行动。” “哈,要什么?当然是析津府。出门之前,伯父就有交代,析津府必须掌握在皇族手里。” 幕僚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爷进城后,就向姓萧的发难,原来是对方占了不该占的地方。想明白一切后,他将手里的账簿又捧的高了一些:“东翁,卑职倒是发现有几笔账比较奇怪,只不过一时没搞清楚他的去处,所以没有及时禀告。” 耶律齐对此大感兴趣,几步走到对方面前,没接对方的账簿。而是问道:“讲讲。” “卑职发现,从萧思礼到析津府后,每月都会从都指挥使司划拨走一笔钱粮。” “都指挥使司?那不是负责城防的吗?” “卑职也找都指挥使司的账房问过这笔钱的去处,对方只说不知,并说这笔钱的去向,只有萧思礼和耶律荣将军知道。” “哼!耶律荣那只老狗,这才几个月啊,就和萧思礼穿上一条裤子了。” “东翁,那您看?”幕僚试探着问道。 耶律齐思忖良久,便吩咐道:“明察不妥,就暗访吧,务必查出这笔钱粮的下落。另外,找个不起眼的账目,往里面……。” 幕僚谄媚的点了下头:“东翁,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在耶律齐算计萧思礼的时候,张义则带着制作好的延时点火装置,来到萧府后院,又偷偷溜进了后厨。 “叔,小子来看您了。”一进门,张义就把准备的礼物举得高高的,生怕对方看不见似的。 李山刚给老爷做完晚饭,正在厨房收拾,转头看见张义,眼睛一亮:“则成啊,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张义将礼物放在地上,抢过李山手里的抹布,一边擦灶台一边说道:“叔,我被那个寿喜公公折磨惨了,总是让我给他跑腿买东西。您是不知道啊,就东城门那边,上午一趟,下午一趟。最近还把我派到外面去住,让我负责城里的安全。” 李山忙活半天也确实累了,干脆坐在板凳上说道:“实在不行,叔去求老爷,把你调回来。” 张义扭过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叔,小子可不想您去求人,哪怕老爷也不行。小子,寻思着那位寿喜公公也不能总折腾小子吧。等哪天折腾腻了,小子就算熬出头了。” 李山捶了捶酸软的腿,随意的说道:“叔就一个做下人的,求人有啥?”虽然嘴上这么说,李山心里还是有一丝暖意的。 这时灶台也擦完了,张义放下抹布,又环视了一圈,看都收拾利索了,又对李山说道:“叔,柴火不多了,我去抱点柴。” “不用,不用,回头叔自己拿。” “您劳累一天了,这些粗活就交给小子吧。”张义说完就跑出厨房。 李山微笑的摇头道:“这小子。” 后院的柴房就在马厩旁边,紧挨着的喂马的草料房。 张义拉开柴房的门,只见房间里的柴草已经快堆到房顶了。当即心下窃喜,从怀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延迟点火装置,吹亮了火头,便往柴堆里扔去,直到看见萤火虫大小的火星,消失在柴堆里。张义才放下心来,弯腰提起捆扎好的两捆木柴,倒退着走出柴房,用脚踹了一脚房门,让其关上。 “叔,您看看够不够?” “这么多啊,够了够了,足够用三四天了。” 张义将木柴在墙角码放整齐,用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叔,小子得走了,这些日子不太平,小子怕负责的那块地方出事情。” 李山见张义这就要往外走,连忙叫住对方,从房梁上悬挂的箩筐里取出一包酱肉,塞到张义怀里:“留着夜里饿了吃。” 张义把酱肉放在鼻子上闻了下,大声说道:“真香!” “行了,这么晚叔也不留你了。今晚连个月亮都没有,你走路可留点神别摔着。” “唉,叔,我走了。” 第86章 耶律狗贼 夜,张义躺在床上,双眼望着房梁,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一直等到三更,张义实在忍不住困意,便翻过身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嘭”“嘭”“嘭”有人在外面砸院门。 张义惊醒的睁开眼睛,忙起身下床,跑出屋去开远门。 等打开院门,就看门外站着一队手拿武器举着火把的官兵。 张义就是一怔,皱着眉问道:“找谁?” 当先的一名官兵也不说话,推了张义一把,就迈步走进小院,门外的官兵也借机冲了进来。 为首的官兵环视了一下小院,傲慢的开口问道:“干嘛的?” 张义从怀里掏出寿喜给他的腰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 对方显然是认识这个腰牌的,一改刚才的傲慢嚣张,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边说边往院门退去。 “站住,这大半夜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爷,您还不知道呢?萧府着火了。小的奉命全城缉拿纵火贼呢。” 张义闻言一喜,脸上却不露声色的点了下头,挥手让对方离开。 翌日一早,张义刚从睡梦中醒来,院门再次被敲响。 张义心中暗骂,这帮人没完没了。当开门看清来人的时候,忙陪笑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寿喜没有答话,背着双手走进小院。先推开房门检查了下屋内,又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半晌后用特有的尖细嗓音问道:“昨夜干什么去了?” 张义好像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抱怨道:“您怎么也是这句啊,昨天大半夜的,小子睡的正香呢,就被一队官兵给吵醒了,也是像您这么问。” “这么说,夜里你没出去?” 张义歪着头,皱眉问道:“爷爷,我夜里出去干嘛?有那功夫还打算多睡一会呢。” 随即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道:“爷爷,昨天那个当兵的说,萧府起火了?” “嗯?你知道啊?” “昨天那个当兵的说的。” “那你就不知道回府里看看?还有脸在这里睡觉?”寿喜的语气逐渐变的不善起来。 张义似乎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继续抱怨道:“哎呦,爷爷你冤枉小子了。小子哪里敢乱跑啊,万一弄个擅离职守,您再给小子咔嚓了,那小子才冤枉呢。” 寿喜不耐烦的问道:“别废话了,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爷爷,这条巷子就没什么人走,哪里还有什么可疑人物啊。”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搭理张义,就迈步往外走去,张义则紧随其后。 等已经快走出巷口了,寿喜见这小子,还跟在自己后面。 “小子,你跟着咱家干什么?回去守着去!” “爷爷,小子不放心李叔,想回府看看他。”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寿喜。 寿喜有点受不了这小子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山是个有福的,还有人惦记着。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 “唉,谢谢爷爷,小子去看一眼就回来,耽误不了差事。”张义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跑。 张义走进萧府后院,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柴房马厩一排房屋,无一幸免的被烧成残垣断壁,尤其是空气中,不仅有炭火味,似乎还夹杂着烤肉的香气,颠颠的跑去找正在痛哭流涕的马夫,通过马夫了解到,老爷的一匹爱马被杀死了。 张义心里这个美这个畅快啊,小爷不杀你,就隔三差五的折腾你玩。 而后走到后厨,又是对李山嘘寒问暖一番,这才迈步走出萧府。 等来到街上,确认没人跟踪,便来到了玲珑街的小酒馆。 把王利叫到后院,便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王利从卧房的棚顶上,取下一张纸交给张义:“李公子,你看看行不行。” 张义展开纸,见上面赫然是耶律齐居住的府邸平面图。 接下来,王利在一旁讲解,张义在脑子里记下宅邸的布局方位。 良久,见张义收好图纸,王利好奇的问道:“李公子,您不是要遣进去吧?” 张义没回答对方的问题,继续问道:“说说你们跟踪的结果吧。” 王利也知道自己话多了,便说道:“这个耶律齐不像其他辽人,他出门只坐车不骑马。每次出行,马车周围至少有二十名护卫,至于沿途有没有暗卫,暂时还查不到。” 张义对王利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的:“不错,有这些消息就足够了,让你的人不必再查耶律齐了。要是有可能,连你一起都去城外躲一阵。” 王利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义:“李公子,您这是要干嘛啊?” 张义再次忽略了对方的问题,微笑说道:“听我的没错。给你两天时间撤离,至于回来的时间……半个月吧。” 就在张义让王利撤离析津府的时候,寿喜公公正跪在萧思礼的面前。 “主子,老奴上午检查了一遍,都说没见到可疑人物。” 萧思礼鼻息咻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狗,恨不得一刀杀了对方,声色俱厉的质问道:“没可疑人物?那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寿喜眼珠一转,分析道:“主子,会不会是那个人派人点的火?” “你是说耶律齐?就算是他,你来告诉我,对方怎么点的火?难道是鬼吗?” 萧府的安全防护一直是寿喜负责的,此时出了纰漏,也只能极力撇开关系:“老奴问过附近的暗哨,都说昨夜阴天,根本没有月光,所以很多地方都看不仔细。老奴寻思着,会不会是哪个脑子溜号,被对方的人溜了进来。” “溜进来?溜进来不来烧我的宅子?去找柴房马厩?”虽然这是萧思礼问寿喜的话,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对方都能潜进宅子,没道理只烧柴房啊。 “或许,或许……。”寿喜心里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还有什么话,是我这个当主子不方便听的?”萧思礼才消减下的一点火气,又被激起来了。 寿喜心一横,颤抖着身子说道:“主子,老奴斗胆,心里寻思着,是不是那个人只想羞辱老爷。”说完,寿喜便以头拄地,不敢在抬头看萧思礼。 萧思礼在脑子里仔细品味着这句话,越想越有理,越想越有可能。心中的怒火终于不受控制的爆发,如同疯魔了一般,一脚踹倒寿喜,还觉得不解气,走到茶几旁边,把上面摆着的茶杯茶壶一股脑的砸向寿喜。 寿喜哪敢躲避,只得把身体趴的更低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身体少挨几下。 当茶几上的摆设,都被萧思礼摔在地上的时候,这才青筋暴露,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耶律狗贼,尔敢辱我!” 第87章 苦肉计 说完这句话,萧思礼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想伸手扶住茶几,可却扶了一个空,“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房的床上。 始终伺候在一旁的寿喜,见主子醒了,一个箭步来到床前,握着对方的手,声音哽咽的说道:“主子,老奴有罪,不该说那些混账话的。”说完,就松开萧思礼的手,“噗通”一下跪在床前,磕头如捣蒜。 萧思礼看着床前这个已经满头银发,伺候了萧家一辈子的老太监,心中有些不忍。当即虚弱的说道:“我无事,你起来吧。” 等寿喜起身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萧思礼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寿喜,爷不想忍了。” 自家主子怎么受辱,寿喜身为当事人是看的一清二楚,可还是出言劝慰道:“主子,您还记得临行前,大老爷说的话吗?” 萧思礼怎会忘记,临行前的晚上,大哥萧思廉当着寿喜的面,反复交代过析津府的重要性。 这座城不仅是大辽通往宋国的南大门,同时也是未来的财富之地。 随着边境榷场的成立,从中得到的财富是惊人的。而这笔钱财占大辽年收入的四成。换句话说,谁掌握了析津府,谁就掌握了大辽的财税命脉。哪怕是当今皇帝,也不敢小觑。 萧家虽然在大辽地位不低,但对于朝廷的影响力还有些单薄。所以我们萧家要把析津府紧紧的握在手里。只有这样,萧家才配的上大辽第二家族的名号。 良久后,萧思礼长长的一声叹息:“也罢!就忍那小儿猖狂几日。” 寿喜见对方终于改变的主意,这才露出笑脸道:“主子,忍一时风平浪静,那耶律副使既然领了个巡查地方的差事,自不会在析津府呆太长时间,一切总会过去的。” 萧思礼虽如此说,但心中的怨气依然没有消除,只得痛苦的闭上眼睛假寐。 远在几里外的耶律齐,此时的心情却和萧思礼相反。 耶律齐喝了杯酒,幸灾乐祸的说道:“活该!怎么火势没烧的大点,直接把姓萧的烧死才好。” 一旁伺候的幕僚,给对方的酒杯斟满酒,便面露思索之色:“东翁,这场火是谁烧的呢?” 耶律齐很随意的说道:“嘿!管那么多作甚,宋国,西夏,城中百姓,管他谁点的火呢,反正看见姓萧的倒霉,爷心里就舒服,恨不得也去烧上一把。再说了,也有可能是下人用火不慎呢,你操这个心干嘛。” 幕僚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点了下头说道:“东翁,那咱们的计划……?” “当然继续干啊,姓萧的一日不走,爷心里一日不痛快。” 两日后,看着王利等人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张义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王利那些人虽然可以协助自己做一些事情,但与自己接受过的训练完全不是一个系统。而且人数众多目标太大,他可不想重蹈爹娘的覆辙。同时也暗下决心,有朝一日要教导出一支,符合自己心意的队伍。 傍晚,张义易容来到街上,此时正是各个工坊商铺关门上板的时候。同时也是那些伙计工匠各自下工回家的时辰,所以街上人来人往,显得异常热闹。 张义穿梭在人群之中,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奉先坊筵喜街的一处商铺后巷。 按照之前的记忆,这家商铺的东家,就是寿喜的一名手下。 趁着左右无人,翻身攀上墙头,侧耳倾听后院一片宁静。应该是店里的人都在前面忙活着计算账目和盘点货物。 张义不再迟疑,翻身进入院子,逐一检查后院几间房屋。终于发现西厢房是一间杂物房,里面堆砌着各种废旧木料以及一些破衣烂衫,这旧衣衫应该是打算撕成抹布保留下来的。 从怀里掏出两个点火的装置,分别塞在两件破衣服下面。 再次侧耳倾听,似乎有脚步声从前院向这边走过来,张义忙闪身出屋,攀上围墙再跳到后巷。 他这边才落地,就听墙的另一边有人对话:“老六,杂物房怎么没关门啊。”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又听到另一个人说话:“肯定是老二干的,下午他说找几块木料,回家给孩子做个小桌子。”话音刚落,就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 张义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趁着左右无人,忙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当他回到自己小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打了桶水,恢复了本来面貌,再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事,掩埋在墙角的土里,上面压上那盆枸那花,张义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夜,这次张义没在房间里等待,而是穿着亵衣亵裤,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青石上。 三更时分,就见筵喜街方向的天空,被火光一点点照亮。张义立即站起身,拿着火折子走进卧房,点燃上面的被褥。见火头逐渐变大,连忙退回到院门处,脑袋后仰,瞄准了门框使劲向前撞去,“嘭”,顿时觉得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一阵眩晕袭来,眼一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张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等看清周遭熟悉的布置,才知道自己在萧府后院那间卧房里,这里也是自己进入萧府的第一个住处。 此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李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当看见床上的张义在睁眼看着自己,脸上一喜,忙把木盆放在架子上,几步赶到床边。 张义迷迷糊糊的问道:“叔,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嘿,你小子真是命大啊,没被人杀了,就算运气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山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是半夜被寿喜带人抬回来的。” 张义感觉头痛欲裂,刚伸手触碰额头,就“嗷”的一声惨叫。昨天用力过猛,头上撞出一个大包。 李山还要说些什么,可张义的惨嚎,惊动了外面负责守卫的家丁,推门进来看见张义醒了,转身出门就去报信。 张义这边还没跟李山说上几句话,寿喜就脚步匆匆的赶来。 第88章 主辱臣死 寿喜走进房间后,脸色难看的对李山说道:“你先出去,咱家有话问他。” 李山见此也只能拍了拍张义的手背,大步走出房间。 等房门关好后,张义似乎要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但几次用力,都是胳膊一软,顺势躺在床上。 寿喜见张义体力不支,便说道:“行了,就这么躺着说话吧。” 张义虚弱的说道:“谢谢爷爷。” “说说昨夜你看到的,听到的,不要遗落任何细节。” 张义做出回忆之色:“昨夜?昨夜?啊!头疼。”才说了几个字,他就抱着脑袋喊头疼。 寿喜叹了口气,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能不头疼吗?对方力量再大点,你就死在当场了。” 张义用手搓揉着太阳穴问道:“爷爷,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小子怎么回府了?” “哈!发生了什么?你居住的那个院子,被贼人点了一把火,等咱家率人赶到的时候,发现你昏倒在院门后面。” 张义依然做痛苦状,艰难的问道:“那小子怎么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咱家命人给你抬回来的。嘿!怎么总是你问啊,咱家在问你话呢!昨夜你看见什么没有?”寿喜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张义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做出回忆的样子,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突然眼睛一亮,激动的伸手拍了一下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正巧拍在额头那个大包上,又是“嗷”的一声惨叫。 这一下看的寿喜直咧嘴,有一种感觉叫“看着都疼”,或许能形容此时寿喜的心情。 床上的张义也不好受,连续自虐两次了,此时真有点头晕的感觉了。 待脑子清醒一些,方才说道:“昨夜小子在屋中睡觉,就听到院外有人敲门,小子以为又是官兵检查呢。就迷迷糊糊的去开院门,可是才走到门口,还没等到拉门闩呢,后面就有人拽着小子的头发,猛往前撞。” “然后呢?”寿喜有些急切的问道。 “然后小子就在这里了啊。”张义说完,再次搓揉着太阳穴,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寿喜叹了一口气,昨夜城里有两处房屋被烧,按理说本不是什么大事,用火不慎的事情很多。可偏偏这两处都是萧府在城里埋下的棋子,这让他有些难以向主子交代。 张义见对方不说话,便可怜巴巴的说道:“爷爷,要不您教小子习武吧。再有下次,小子一定杀了那个偷袭的狗贼。” 此时的寿喜哪有心思教张义习武啊,自从主子收到两处起火的消息后,把正堂房间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要不是躲闪的及时,主子差点把自己也砸了。 本寄希望于驻扎两处的人,能问出些线索呢。可是筵喜街的一问三不知,说火头着的莫名其妙。于则成这里更惨,不仅房子被烧了,人还被打晕了。 张义看着寿喜面色颓败的起身走出房间,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这一关很重要,不仅未来几天的行动,自己能摆脱嫌疑。运气好的话,从此后,自己在萧思礼和寿喜那里,也能彻底得到信任。 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心里寻思着,再稍微恢复下,就能继续下一步行动了。 寿喜走出房间后,茫然看了一下四周,一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 主子那里是不能去的,火气正大呢,不想去挨打挨骂。可是案子查到这里,似乎进入了死胡同,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查下去了。 耶律齐府邸 “东翁,昨夜又有两处起火。” “可是姓萧的家里?” “不是。” “那你说个屁啊。” “可是这火烧的时机,有点蹊跷啊。” “偌大个析津府,有房子起火不是常有的事吗?别说这些了,说说账本的事,办的如何了?” “东翁,卑职虽然没找到那笔钱的去处。但是这笔钱的蹊跷,被卑职发现了。” “哦?说说。” “东翁,我大辽的军士,每人每月的军饷是三贯,伍长是四贯。都头是六贯。这笔钱数就是这么巧,正好能养三百名军士,六十名伍长和三个都头的。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耶律齐这下可来了兴趣,翻身就从卧榻上蹦起来,趿拉着鞋子来到幕僚面前,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账簿。 幕僚则在旁边负责一一解说自己的发现。 良久,耶律齐眼睛一眯,阴狠的自言自语道:“姓萧的,敢私养甲士,这下看你怎么死。” 当即耶律齐命幕僚准备纸笔,亲手写了一封密信,让幕僚随身携带,亲自送到上京,交到皇帝陛下,也就是自己大伯手里。 翌日上午 张义头上缠着一块破布,就来到寿喜的小院。却发现对方没在房间里,而通向萧思礼所居住的院子,那一扇木门是敞开的。 张义眼珠一转,就大步走进对面的院子里。先是穿过了一片花园,这才看见前面有几间外表装饰华丽的房子。 正当他要靠近房屋的时候,从大树后闪身走出一名大汉,对他喝止道:“止步!” 张义一怔,可脚步并未停止,又往前迈了几步。 就当他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从前方的房顶上,“嗖”的飞出一只羽箭,直直的扎进距离他的脚只有几寸的土里。 张义这才装作害怕的模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过他心中确实有些窃喜,这一趟没有白来,至少知道一部分这个院子的守卫藏身位置。 正在书房下跪赔罪的寿喜,还有主子萧思礼也被那声大喊惊动了。 萧思礼给跪在地上的寿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看看。 寿喜走出房间,就看见头上缠着破布的张义。几步走到其面前,低声训斥道:“咱家看你是活够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张义佯装气愤的大声说道:“爷爷!小子不想这么憋屈的活着了!老人说过的!主辱臣死!小子要报复回来!” “报复?你要报复谁啊?” “这还用说嘛?一定是那头野驴派人打的小子!”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第89章 蛊惑 随着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也传进了萧思礼的耳里。 萧思礼一声轻笑,站起身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就走出了书房。 当寿喜还要继续训斥张义的时候,就听身后响起开门声,转身看萧思礼从房间里走出,连忙弯腰赔礼:“惊扰了主子,老奴罪该万死。” 张义则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老爷。” 萧思礼走下台阶,来到二人面前,讥笑一声看着这一老一小:“吵啊!怎么不吵了?” 寿喜闻言腰弯的更低了。 张义则抬起头直面萧思礼:“老爷,小子不想这么憋屈的活着了!老人说过的,主辱臣死!小子要报复回来!” 萧思礼眉毛一挑,眯着眼睛,阴恻恻的盯着张义:“于则成,谁告诉你主辱了?嗯?” 张义很不厚道的歪头看着寿喜,意思很明显:是他说的。 寿喜感受到了萧思礼不善的眼神,歪头瞪了一眼张义,又转回头向萧思礼分辨道:“主子,不是老奴说的。” 张义不等萧思礼过问,便装作无辜的说道:“这还用说嘛?爷爷上次就说那头野驴到析津府,是来找茬的。然后咱们府里就着了火,那时候街上就有传言,说这是那头野驴在警告老爷呢。昨天小子这个当奴才的,不仅房子被烧了,人也被打了,肯定也是他干的。” 萧思礼没想到他与耶律齐这点破事,街上都有传言了。更可气的是,寿喜这个老奴才没有向自己透露半句。 当即,咬牙切齿的对寿喜喝道:“寿喜!跪下!” 主子发话了,寿喜只得老实跪下。 萧思礼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胸中的怒火,居高临下的问张义:“你打算怎么报复啊?” 寿喜心中一惊,转头向张义喝道:“闭嘴。” 张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萧思礼。 萧思礼怒从心头起,一脚踢在寿喜的肩膀上,踢的对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等寿喜稳住身体,连忙爬起来,再次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萧思礼又问了张义一遍。 张义这才老实回答道:“老爷,小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小子知道,谁打小子一拳,小子就砍了他胳膊。谁踢了小子一脚,小子就敢砍他一条腿。” 萧思礼显得非常有兴趣,嘴角一撬:“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张义刚要说话,寿喜就在旁边低喝一声:“住口!” 说完就对苦着脸萧思礼说道:“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萧思礼厌恶的看了寿喜一眼,示意张义说话。 张义点了下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老爷,他们打小子一顿,小子就敢杀他们两个人。他们再打,小子再杀。一直杀到他们怕为止。” 寿喜错愕的看着张义,他没想到这小子杀心这么重。 萧思礼有些兴致勃勃的追问道:“你打算杀哪两个?” 张义思忖片刻说道:“野驴这种人出行,都有随行护卫的吧?这些人都是有数的,而且都是忠于他的。小子觉得杀了他们,野驴应该会懂得疼,知道怕。” 张义这番话,终于说到萧思礼心坎上了。如果不是寿喜屡次劝阻,他早就动手报复了。 萧思礼微笑对张义说道:“起来吧。” 张义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寿喜,又小心翼翼的向萧思礼说道:“老爷,地上凉,我爷爷岁数那么大,您看……。” “嗯,也起来吧。” 张义一个箭步就窜到寿喜的身边,就要扶对方起身。 寿喜赌气般的甩开张义的手,这才慢腾腾的站起身。 张义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这一幕惹的萧思礼朗声大笑。 片刻,萧思礼收住笑声,对张义说道:“小子,给你两天时间,你要是把事办成了,我这个做主家的自会赏你一场富贵,若是办砸了……。”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正色说道:“办砸了,小子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好!”萧思礼对张义的回答非常满意。又叮嘱了几句,便挥手让张义离去。 萧思礼有些得意的看着寿喜:“这小子不错!还知道主辱臣死。” 寿喜苦笑摇头:“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那小子……。” 萧思礼不耐烦的打断道:“够了!爷早就不想忍了,那耶律齐,不!那头野驴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跑到析津府来撒野?” 寿喜心里一声长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自家主子算是被那小子蛊惑了。 萧思礼正色吩咐道:“寿喜!” “老奴在!” “派几个人,暗中策应那个小子。” 寿喜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 萧思礼意味深长的一笑:“这小子不错,我可不想只用一次。” 寿喜无奈,只能行礼称是。 张义从萧思礼的院子出来,一路哼着小曲就回到了厨房旁边的卧房。 刚躺下不久,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就看寿喜怒气冲冲的闯进房间。 张义慌忙起身下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爷爷,您怎么来了。您快坐,小子给您沏茶去。” “站住!”寿喜见这小子要去给他沏茶,连忙叫住对方。 寿喜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等张义坐好,寿喜苦着脸说道:“则成啊,这事情你瞎掺和个啥?你知道里面的凶险吗?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事情吗?” 张义乖巧的摇头说道:“爷爷,小子承认,您说的这些小子都不懂。但小子知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小子刚到析津府的时候,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怕别人仗着身材高大欺负小子,小子也能忍一时之气。可这又换来了什么?人家以为小子软弱可欺,就蹬鼻子上脸。最后小子忍无可忍,找准个机会,拎着棍子打了对方一顿。从此那人,对小子客客气气的。” 寿喜烦躁的挠挠头,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都对,为人处世就该如此。可这么做,真适合自家主子吗? 良久,寿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向张义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老夫看能不能搭把手。” 第90章 耳朵 张义听到寿喜的问话,低下头嘴里嘟囔道:“小子还没想好。” 寿喜吃惊的瞪着对方,终于没忍住心中火气:“你没想好?没想好就敢在主子面前说大话?啊?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说完这番话,寿喜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张义当然有计划,但是听到寿喜要出手帮忙,就没敢告诉对方。不为别的,他怕对方误事。 见寿喜愤然离去,张义才意味深长的一笑。 半个时辰后,耶律齐府邸斜对面的小巷内,倚墙站着一名额头上有个大包的小乞丐。 小乞丐将手里拳头大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点了下头,似乎对这块石头的重量很满意。趁府邸门口的四名守卫不注意,抡圆了胳膊就把石头向其中一名守卫扔了过去。 由于力量过大,石头携带着破风声,“嗖~”直奔守卫的面门而去。 那名守卫此时正在和几个同伴低声聊天,哪里会想到有人胆敢偷袭他们。 等听到一阵风声向自己袭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咚!”石头直接砸在守卫的脸颊上,疼的他一声惨叫,连手里拿的长枪都撒手了,捂着脸向石头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小乞丐正在向自己做鬼脸。 当即气的怒发冲冠,早就忘记了自己守门的职责,拔腿就向小乞丐冲去。 由于事发突然,其他几名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那名受伤的同伴哇哇大叫着跑向马路对面。 小乞丐见守卫向他跑过来,先是一愣,而后才慌张失措的转身向小巷里跑去。 等那名守卫跑到巷口,就发现小乞丐已经跑到小巷深处,慌忙中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钻入左边的另一条巷子。 “小贼!哪里跑!看爷爷不弄死你!”守卫拔腿就追。 等他跑到小巷深处,刚左转身体打算继续追下去的时候。埋伏在拐弯处的小乞丐,伸出手中匕首直直的向他胸口刺了过来。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根本没给他躲闪的机会,就眼看着那把匕首,从下方刺进心脏。 “你!”心脏受了致命伤,守卫嗓子就觉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便瘫软在地,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看就活不成了。 小乞丐并没有着急补刀,而是用脚踢了些地上浮土,掩盖那摊血渍,这才抓住对方的双脚,向左边的小巷深处拖去。 府邸门口的三名守卫,等了许久都没见那名同伴回来。低声商议了一下,选出一人去小巷里寻人。 这名守卫双手端着长枪,便从小巷走了进去。等走到深处,就见那名同伴倚着墙瘫坐在地。由于角度的问题,并没有看见对方胸口的那摊血渍。慌忙中,嘴上惊呼一声,打算举着长枪跑过去看看情况,却发现长枪太长了,横端着根本拐不过来,只能把长枪竖起,小跑着冲向那名同伴。 就在他路过一户人家院门的时候,埋伏在围墙上的小乞丐,瞧准机会举着匕首就向守卫扑了下来,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已经直接刺进对方的后脖颈。 这名守卫死的更痛快,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死在当场。 小乞丐再不耽搁,“唰”“唰”两刀,割了二人的左耳揣在怀里。辨明方向后,一头钻进另一条小巷。 半个时辰后,一身家丁打扮的张义,走进了寿喜居住的小院。 此时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寿喜坐在桌前,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 张义来到房间,看对方吃的正香,脸上露出坏笑,走到饭桌前从怀里掏出那两只耳朵,一下拍在桌子上。 寿喜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那两只血淋淋耳朵,再看桌上的饭菜,突觉腹部一阵阵抽搐,紧接着嗓子被什么堵住,连忙扔下手里的筷子,捂着嘴就冲出门外。 张义奸计得逞,这才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出房间。 良久,寿喜才手扶着墙直起腰,用袖子擦了下嘴,手指着张义恨恨的瞪了一眼。 张义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爷爷,小子以为您不怕这个呢。” 寿喜闻言,用尖细的嗓音高声说道:“你小子就坏吧,提前跟老夫说一声,也不至于这样。” 这顿饭算是被臭小子给毁了,干脆整理一下衣袍,推开通向隔壁的院门,迈步走了进去。 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张义没跟上来,又折回去,正好看见傻站在原地的张义,带着怨气吼了一嗓子:“跟上来啊,还等着老夫请你咋的?” 张义指了指那个院门,卖乖的问道:“爷爷,这里小子能进?” “别废话!快点给主子报喜去!”寿喜不耐烦的催促道。 “唉!”张义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便跟随寿喜进了萧思礼的院子。 等来到萧思礼的书房外,寿喜让张义在原地等待,独自一人走了房间。 只等了片刻,又推门走了出来,站在张义的旁边,低声说道:“等会儿吧,主子吃饭呢。” “噗嗤”,张义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捂嘴。 寿喜转头瞪了这个坏小子一眼。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从房间里走出几名端着残羹剩饭的丫鬟。 又等了一盏茶,从房间里传来萧思礼的声音:“进来吧。” 寿喜这才带着张义走进房间。 这是张义第一次来到萧思礼的房间,他并没有老实的低下头,等待老爷问话。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房间里的布局陈设。 寿喜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瞎看!低头!” 张义此时已经将这个房间看个清楚,才慌忙低下头。 萧思礼靠在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有些慵懒的问道:“何事?” 寿喜看了张义一眼,才轻声答道:“主子,于则成的差事办完了。” 萧思礼闻言一愣,坐起身皱着眉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 “主子,您交给于则成的差事办完了,老奴带他来交差。” 寿喜说完,便把手里的那两只耳朵,放在躺椅旁边的茶几上。 萧思礼的反应,可比寿喜强多了。一边用手指随意扒拉着耳朵,一边问道:“小子,说说,怎么做到的?” 第91章 隐刺 随着张义叙述行动的经过,萧思礼和寿喜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越听越吃惊。 不是张义的行动有多高明,相反此次的暗杀,在他们看来可以用鲁莽来形容。可恰恰就是这样,却让这小子得手了,又怎能不让他们吃惊。 与此同时,二人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把这个差事交给自己,能不能比张义做的更好?答案是肯定的,但那是在七八个人配合下,才能干净利落的完成刺杀。单枪匹马?哈?开什么玩笑,自己还没疯呢。 想明白一切后,萧思礼激动的拍案而起,连说了三个“好”!再次上下打量眼前这名少年,突然发现怎么看怎么顺眼。当即走到张义面前,拍了下对方肩膀:“小子,很不错!说吧,想要什么?老爷赏你。”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乖巧的说道:“老爷,小子在府里啥都不缺,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 萧思礼再次看了对方几眼,似乎不像作假,思忖片刻后,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随身玉佩,递到张义面前:“小子,这个赏你了。” 张义当然认识玉佩,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可是农家子弟的人设,誓问哪个农家小子能一眼认出玉佩?甚至还知道这是和田玉? 当即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接过玉佩后,将其放在嘴里,就要咬上一口。 一旁的寿喜终于没忍住,一个箭步窜到张义身旁,伸手就把玉佩夺了过来。反手又给张义后脑勺一巴掌:“土包子,这不是吃的。” 说完,拿起玉佩用嘴哈了一口气,又用袖口擦了几下,仔细看看并没有被对方咬坏。这才将玉佩塞进张义怀里,催促道:“还不快谢老爷?” 张义仿佛这才想起来,忙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萧思礼眼疾手快,没等对方跪下去,就一把扶住对方的胳膊:“行了,行了。免礼了。” 待张义起身站好,又勉励了几句,这才挥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张义把玉佩递给寿喜道:“爷爷,这东西送给您吧。” 寿喜停下脚步,吃惊的看着对方:“给老夫作甚?” 张义老实的说道:“这东西不金不银的,小子拿着没用啊。” “啪!”寿喜终于没压住火气,又给了张义后脑勺一下。 “混小子,这叫玉佩!是极品和田玉雕琢而成。你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吗?” 张义瞪大眼睛问道:“这东西能卖钱?” “哎呦!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可是萧府的信物,这天下间只要是萧家的产业,你凭着这块玉佩,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那些个奴才都必须无条件执行。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寿喜最终还是耐心给张义讲解玉佩的用途。 “爷爷,那怎么分辨是不是萧家的产业啊?”张义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好奇的问寿喜。 寿喜指着玉佩上的图案说道:“笨死,看见这个牛身狼头了吗?不管是宅子还是店铺,门口有这个图案的,就是萧家的产业。” “哦,谢谢爷爷。”张义借机拿回玉佩,并揣进怀里。 寿喜随即又想起什么,叮嘱道:“小子,这可是萧家的秘密,不要随便透露出去,更不要乱用这块玉佩。” 张义咧着大嘴傻乐道:“爷爷,小子是那种人吗?” “你?哼!” 二人边走边聊就到了寿喜的小院。 分别的时候,张义好像想起什么:“爷爷,” 寿喜好奇的看了一眼张义。 张义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腼腆的说道:“爷爷,我想武,你能教我吗?” 寿喜闻言一愣,随即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让老夫教你习武了?” 张义这才抬起头,迎上寿喜疑惑的目光:“爷爷,小子这次出手后,有些后怕,万一那两个守卫武功高强的话,小子怕是就死在对方手里了。所以小子想……。” 寿喜伸手打断张义的话:“这不是得手了吗?依老夫看,你没有学武的必要了。” 张义闻言,脸一垮,低下头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寿喜被对方这副表情,弄的心中不忍。轻抚着张义的头顶,安慰道:“你还小,等你筋骨再强壮一些,老夫教你习武啊。” 张义露出大大笑脸:“好的爷爷,咱们一言为定。” 这个年代,传道授业只会选择自己的徒弟子嗣,又或者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晚辈。张义自身的恶斗技巧,足以应付所有危机。所以他并不是真想学习武术,而是用这种方式试探寿喜。假如对方认为自己是可信的,必然会答应他的请求。 现在对方借口回绝,显然寿喜对他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什么还小的话,也只是托词而已。 寿喜等张义离开后,又稍等了片刻,才转身回到萧思礼的房间。 萧思礼对寿喜去而复返,并没表现出太多的反应,而是仰卧在躺椅上,慵懒的问道:“走了?” “走了。”寿喜恭敬的答道。 “嗯。”萧思礼这才起身,从旁边茶几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躺回去,这才问道:“说说吧,这事你怎么看?” 寿喜思忖片刻,便答道:“老奴以为,虽然这小子做的鲁莽了些,但是……。” 萧思礼伸手打断对方的话,说道:“我问的是这小子,你觉得可信吗?” “不知主子的意思是?”寿喜疑惑的问道。 萧思礼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在闭目沉思。 良久,就在寿喜以为自家主子睡着了的时候,萧思礼缓缓说道:“我打算把这小子放到那支队伍里,你觉得如何?” 寿喜听闻后,不禁惊呼一声:“隐刺?主子!老奴以为这小子的心性……。” 萧思礼起身坐起,摆手再次打断对方的话,用鹰隼一样的眼睛,盯住寿喜问道:“不要说心性,更不要说年龄。寿喜,我只问你,你十五岁的年纪在做什么?” “这……。”寿喜被问的无言以对,是啊,自己十五岁?还是个做杂役的小太监吧? “当然了,想进隐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需要他再去干一件差事,当做投名状。” 第92章 动了杀机 就在萧思礼和寿喜商量,张义该拿什么作为投名状的时候。 书房外萧管家来报:“耶律副史遣人来府上,让老爷交出杀人凶手。” 这一消息完全出乎萧思礼的所料。 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一个脸面,哪怕你再将一个人恨之入骨,彼此也会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气。当然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是不能少的。 现在倒好,那耶律齐完全不顾及萧府的颜面,竟敢遣人来,堵着府门口要什么凶手。 萧思礼一把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啪”的一声将其摔在地上变的粉碎。 对着门外的萧管家,咬牙切齿的怒吼道:“将来人给我乱棍打了出去!” 萧管家口中称是,便转身去了前院。 萧思礼依然火气难消,喘着粗气对寿喜吩咐道:“去告诉于则成,就说老爷要耶律齐的命,只要他将对方的命取了,他要什么,老爷给他什么!” 这句话可把寿喜吓得大惊失色,双方你来我往杀几个奴才守卫当然不算什么。哪怕这事传到了上京皇帝耳朵里,也只会一笑了之。 可如今自家主子对耶律齐动了杀机,这却是万万不能的。 寿喜慌忙跪在地上,苦苦劝道:“主子,万万不可啊,那耶律齐是北枢密院副使,又是当今陛下的子侄。一旦死在了这析津府,主子如何向皇帝交代啊。” 萧思礼目光狠厉的,盯着寿喜说道:“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那耶律齐必须死!” 寿喜见主子铁了心要耶律齐性命,知道再怎么劝也是无用。干脆眼珠一转,给萧思礼出起了主意:“主子,老奴也不劝您了,但是于则成那个小子办不成这事儿,您将此事交给老奴去办吧。” 萧思礼闻言,语气缓和的说道:“起来回话吧。” 寿喜顺势从地上爬起来,压低声音对萧思礼说道:“主子,府上可用的人手都在隐刺那边。这件事儿老奴想派几名义子去办,您看如何?” 萧思礼对寿喜那几名义子还是有所了解的,思忖了片刻,便点头表示了同意。 回到了自己卧房的张义,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换了一身便服,悄然从后门走出萧府。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之前,被自己放火烧毁的那座小院。在墙角处,翻找出藏在地底下的那根抹了毒的缝鞋针,和易容的一套物什,便迅速离开了小院。 入夜,张义已经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并且脸上也易了容,显然一副青年力夫的妆容打扮。穿大街过小巷,来到距离耶律齐府邸后巷,旁边不远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一处黑暗的墙角。由于时辰尚早,此时的府邸后院,还能听到下人之间对话的声音。 三更,四野一片宁静,偶尔只有几声蟋蟀的叫声。躲在角落的张义,嘴角一翘,知道时辰差不多了,该自己行动的时候了。 他才向前迈出一步,打算潜到府邸后墙下。就听不远处的小巷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张义一怔,立即收回迈出去的那条腿。 脚步声由远至近,来到府邸的后巷,张义悄悄从角落处探出一点头,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有三名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来到府邸的围墙外。 一名黑衣人抬头看着高大的院墙,对同伴低声说道:“叠罗汉,我先进去。” “老五,你块头大,在下面。”另一个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 “凭啥!每次都是你们踩着我上去。”那名叫老五的立即反驳道。 “别特么废话了,时间紧急,主子还在等消息呢,快点!”另一名黑衣人催促道。 站在不远处的张义,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最让他惊讶的是,其中一人的声音他居然认识。那名叫老五的黑衣人,正是寿喜的义子,当初还阴恻恻的威胁过他。 三人的动作还算迅速,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翻进了高大的围墙。 张义又在角落里隐藏了一盏茶的时间,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接应的人,这才是从角落闪身出来,观察左右无人,便走到围墙下面。 他自然是不会翻围墙的,在之前暗杀几名守卫的时候,他已经将周遭观察仔细,就在距离后门不远处,有一根从府邸里延伸出来的排水渠,管道的大小足可以供他出入府邸的后院。 张义看左右无人,这才从排水渠钻了进去。在临近钻到后院之前,他又侧耳倾听了一下,确认后院没有旁人,这才一点点的从排水渠的管道钻了出来。 钻出管道后,立即闪身躲到围墙墙根的阴影处。按照王利之前给他地形图,先辨明了一下方向,这才向旁边慢慢走过去。经过短暂的寻找,终于在马厩旁边,找到了供耶律齐乘坐的那辆马车。 等来到马车旁边,立即从怀里掏出那枚涂了毒的缝鞋针。左手掀起车厢里的坐垫。右手拿着缝鞋针伸到坐垫下面的中间位置,再将针头冲上,手上用力将针头扎进坐垫。 张义确认无误后,这才把坐垫重新摆放在马车车厢里。 按照他的计划,那个耶律齐,只要坐车的时候坐在坐垫上。预先埋在坐垫里的缝鞋针,自然就会扎进对方的屁股,针头上藏的毒液,也会随之进入人体。 布置好现场后,张义好奇心大起。他想不明白,寿喜的义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通过对话得知,似乎是受了萧思礼的指派。那么这几个人到底是来偷盗呢?还是想伤人呢? 当即按照记忆中的地形图,贴着围墙内侧的墙根一点点向这座宅邸的后院挪动,由于围墙内种着竹林,虽然沿途遇到了几队夜里巡查的守卫,但都被他借助竹林的遮挡和昏暗光线,躲避了过去。 当他蹑手蹑脚,顺着墙根一点点接近耶律齐居住的小院时,也终于看见了那三名黑衣人的身影。 借着昏暗的月光,能够依稀看清三人手上都拿着匕首。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三人是来杀人的,而且要杀的还是耶律齐。 在回想之前三人对话。张义终于搞明白了,今夜这场暗杀耶律齐的行动,背后应该是萧思礼指使的。只是有一点他还没有想明白,萧思礼为何会对耶律齐动了杀机。 第93章 示警 张义心想:耶律齐还不到死的时候,他如果现在死了,你萧思礼岂不是过得太舒服了?小爷需要有人和你一直斗下去。 张义眯起双眼,借着昏暗的月光,终于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边,看到一排花盆。他高抬脚轻落步,一点点穿出竹林,来到那个花坛旁,慢慢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只花盆。按照他的本意,现在就砸了花盆,向住院子里的人示警,但是眼珠一转,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时的那三名黑衣人,还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行动,都被身后的一双眼睛所注视着。 他们提着匕首来到耶律齐居住的院落外,先用手中匕首撬开了院门的门栓,轻轻推开那扇木门,将头慢慢的探了进去观察。并未发现异常后,这三人才缓慢的穿过木门进入小院。 张义见三人进了小院,宁神静听没发现附近有人,也一只手提着花盆,缓慢的靠近那扇小门,和刚才的黑衣人一样,将头探了一进去。 三名黑衣人在进入小院后,就看见院内几个房间一片漆黑,只有卧房还有灯光通过窗户透了出来。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向后一招手,几名黑衣人便几个箭步,轻盈的蹿到窗台下方。 张义此时再无疑虑,这三人就是奔着耶律齐的性命来的。 他缓缓的把头缩了回来,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的把那扇小门关上。 待房门关好后,连续跑了几趟,从花坛处搬过来十几只花盆,挡在那扇小门外。 等布置好一切,张义才站直身体,从地上捡起一只花盆,把花盆高举过头顶,攒足了力气向地上一摔。“啪”的一声,花盆应声落地,被摔的粉碎。 与此同时张义将双手拢在嘴边,粗着嗓子喊道:“抓刺客!快抓刺客!有人行刺老爷!” 话音刚落,就听到周遭由远至近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张义也不再耽搁,几个箭步穿过浓密的竹林回到围墙边,为了不被赶来的守卫发现,将身体隐藏在阴影后面,顺着墙根就往后院围墙处一点点挪动。 小院内 躲藏在窗台下方的三名黑衣人,刚用手势比划完,如何冲进房间杀死耶律齐。 就在几人商量妥当,刚要起身采取行动的时候,就听院外一声脆响,随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碎片蹦飞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被摔碎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猛然听到有人大喊抓刺客的声音,这几声喊叫,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同时听的三名黑衣人也是头皮发麻。还是刚才那名招手的黑衣人,率先反应过来,低吼了一声:“风紧,扯呼!” 三人拔腿就往来时的院门外跑去,刚才他们进来后,小门是打开的。可当他们冲到院门前,夜色昏暗根本没注意院门已经关闭,就听“嘭”,“嘭”,“嘭”几人依次撞到门上。 “哎呦!” “特么的,门怎么关上了!” “老五!你特么关门干嘛?” “别特么废话了,跑啊!” 当黑衣人打开那扇门,迈步往外跑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 “尼玛,脚下这是什么东西。” “啊!我的脚崴了。” “我的脚也崴了!” “都特么废物!快爬起来!别说脚崴了,就是特么脚断了,也要跑出去,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当三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的时候,闻讯而来的一队队守卫,也已经举着火把,提着灯笼赶到小院外。 守卫们见院外有三名黑衣人,纷纷拔出身上佩戴的腰刀。 三人见此,都存了同一个心思。既然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进小院杀死耶律齐,也不算白来一趟。 可那些守卫哪里会给他们机会,而且这三人有两个脚上有伤,动作迟缓的才要冲进小院,就被守卫撒出的渔网,围困在其中。 三人几番挣扎未果后,就想利用匕首自杀,可是双手都被渔网缠绕,根本没有一点机会,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守卫冲到身前,把他们挨个用绳索捆绑起来。 再说此时的张义,借助着竹林隐蔽身形,终于来到马厩附近。这时已经能清晰的听见,刚才那处小院附近响起了呼喊声,期间还夹杂着各种谩骂。 由于院内的所有守卫,都奔向了那处小院,张义的潜行变得异常轻松,再次借助排水渠爬出府邸后巷,下意识看了下左右,没发现有人。 他在黑暗的小巷里,叉着腰仰天无声狂笑几下,便拔腿就钻进了旁边漆黑的小巷。 半炷香后,耶律齐的府邸灯火通明,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连房顶上,也埋伏着弓箭手,以防不测。 耶律齐端坐在正堂中间,两侧是几名腰上挎着腰刀的贴身护卫。 “把刺客给爷带上来!”耶律齐一改往日的傲慢轻佻,脸色严肃虎目圆睁的朗声向门外吩咐道! 话音刚落,三名黑衣人就被嘴里塞着破布,身上五花大绑的押进正堂。 当三人看见上面端坐的耶律齐,表现的异常激动,拼命扭动身躯,似乎要找对方拼命。由于嘴被堵住,还发出“唔唔”声,不用分辨,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耶律齐见此,只是一声轻笑,扭头对旁边的侍卫长吩咐道:“大刑伺候,爷要知道背后指使。” 护卫抱拳称是,便押着几名刺客去了外面。 就在护卫才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身后响起耶律齐的声音:“别弄死了,爷要慢慢泡制这几个人。” 护卫再次称是,这才带着几人去了单独开辟的刑房。 一炷香后,就在耶律齐感到困乏的时候,那名负责审讯的护卫才一身血腥气的押着一名黑衣人,回到正堂房间。 “主子,属下无能,三人之中,只有此人愿意招供。”护卫语带歉意的,抱拳拱手。 耶律齐斜倚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开口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可免你一死。” 那名熬不过酷刑的黑衣人,此时“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声泪俱下的恳求道:“小人愿意说,只求老爷也能赦免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耶律齐对于黑衣人的得寸进尺,表现的并不是很在意,缓缓的点了下头:“行!爷答应了。” 黑衣人闻言,用已经被皮鞭抽的破烂的衣袖,擦了一下眼泪,神情激动的说道:“老爷,小的不知道自己的本名。只有义父给取的名字,叫萧老五。” 第94章 败露 随着箫老五的讲述,耶律齐才知道,萧思礼已经对他动了杀机。今夜的行动也是萧思礼授意身边太监寿喜公公计划的。 一时之间,耶律齐大感头疼,难以处置此事。 他当初被做皇帝的大伯,差遣来析津府做事。就是存了全面掌握析津府的心思,让这座财税之城,快速并入皇家。 可以通过前期的调查,萧家也看上了这座城。如果换了旁人,耶律齐大可以给对方随便安个罪名,直接押回上京的大牢。 可是萧家不行,这个大辽第二大家族,在权贵中间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决不能鲁莽处置。 所以他改变了对策,寄希望于激怒萧思礼,而让对方在应对中出错,借此抓住对方把柄,这样自己在出面和其谈条件,以达到此行的目的。 可谁知道萧思礼心眼这么小,二人才过了几招,就对自己动了杀机。反而弄的自己,进退不得难以施为了。 思来想去,耶律齐打定了主意。打算明天亲自押着黑衣人,去萧府登门问罪,倒要看看对方如何说。只要自己占了上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念及至此,耶律齐便开口道:“先把犯人看管起来。” 本以为可以重获自由的萧老五,闻言大惊失色,一边起身一边大喊道:“我……。” 旁边的守卫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人直接将萧老五再次扑倒在地,又从旁边找来绳索将其捆绑个结实,再用破布堵上嘴,这才押着他离开了正堂。 再说已经跑远的张义,借着昏暗的月光,回到萧府附近。经过这一阵的暗中观察,早已经确定了几处暗哨的位置。 他隐藏身形,躲开了几处暗哨后,便重新回到了自己在后厨的卧房。 在去除了易容恢复本来面目后,才躺在床上,将今夜的所作所为重新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才敢翻了个身,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张义这边睡觉的时候,萧思礼的书房内,确是灯火通明。 萧思礼背着双手,在房间里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 一旁伺候的寿喜,则心情忐忑的不时用目光望向紧闭的房门。 萧思礼终于焦急的问道:“去多长时间了?” 寿喜心中估算一番,便回答道:“一个半时辰了。” “嘿!”萧思礼气恼的用拳头砸了一下书案。 尽管寿喜心中也是万分焦急,但还是出言劝慰道:“主子,那几人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萧思礼再次问道。 寿喜慌忙摇头,继续给自家主子打气道:“不会的。主子,那几名义子都是老奴多年培养出来的,武艺自是没的说。今晚这种事情,干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绝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寿喜说的这番话,不仅是在安慰萧思礼,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按照时辰估算,三个人早就该得手回府了。可是迟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心中怎能不急,只是不敢在主子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萧思礼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干着急没有用处,只得坐回茶几旁,端起一只茶杯,饮了口茶水。 寿喜见此,凑到萧思礼身边低声说道:“主子,现在天色已晚,留下老奴等候便是,您不妨先回屋休息。等明天一早,再听取那几个小崽子的汇报?” 萧思礼思忖片刻,将茶杯往茶几上一蹲,发出“嘭”的一声,长叹一声:“也罢,我确实疲乏了。等他们回来后,不管多晚你都要把我叫醒。” 待寿喜躬身送走萧思礼后,这才回到自己房间,迅速换了一身便服,从萧府后门溜了出去。 萧府到耶律齐的府邸,也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当他接近府邸的时候,就见围墙内灯火通明,完全不似平时漆黑一片的样子。 寿喜见此,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但依然抱着侥幸心理,在府邸外围找了一圈,始终没发现三名义子的踪迹。 他还是不死心,心想:或许自己出来的时候,恰巧赶上对方回府,两边走岔了路,也未可知。 寿喜又往回走,待来到萧府前门的时候,门过门子才知道,入夜后就没人从正门进出过。又围着围墙转了一圈,询问了几名暗哨,也都说没发现三人的踪迹。至此,寿喜心中终于死了心,知道今晚的事情怕是已经败露了,他那几名义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寿喜孤独的站在萧府的后巷内,仰面望天,一时不知该去何处。 萧思礼那里他是不敢去的,这次可不是办砸了差事那么简单。行刺北枢密院副使,乃是大罪。自家主子知道此事败露后,还不知道是如何的愤怒,自己暂时不想触这个霉头。可此事也隐瞒不了多久,那个耶律齐今夜不登门,明日也会来府上找麻烦。 寿喜左右四顾,看着空荡荡的小巷,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推开了面前那扇萧府的小门,便迈步走了进去。 他一边心里想着如何应付主子的责问,一边漫无目的的在后院乱走,鬼使神差的来到张义的卧房外。 “啪,啪啪”寿喜轻敲了三下房门。 卧室内,刚进入梦乡的张义,猛然被敲门声惊醒,警惕的问了声:“谁!” 寿喜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我。” 张义此时最怕见的就是萧思礼和寿喜主仆二人,他不确定,在他离开这段时间,对方是否发现自己没在府里。 他小心的抽出匕首,将之藏在袖笼里,如果对方怀疑上自己,那也只有拼了这条命,一路杀出萧府了。 张义在黑暗中做好准备后,才穿上鞋子,点燃桌上的蜡烛。将藏着匕首的右手背在身后,用左手来开门栓,打开了房门。 可是刚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寿喜吓了一跳。 往日的寿喜,一头银发打理的整齐有形,一身内侍的服饰,更是穿着的平整合身。 可此时的寿喜,从头顶上垂下了两缕银丝,随意的耷拉在两颊,身上更是穿着褶皱的粗布麻衣,神情更是颓败中夹杂着一丝慌张无措。 张义见此,心中大喜。 第95章 隐刺的消息 张义心中大概有了猜测,利用请寿喜进房间的机会,把右手袖筒里的匕首,又往里塞了下。 寿喜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昂着头迈着方步走进房间。而是向张义点了下头,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低着头驼着背便穿过房门,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张义关上房门后,便坐在了寿喜的对面,神情担心的问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小子去请了府上的郎中?” 寿喜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膝盖,对于张义的关心,并未做回答,只是低头摇了几下,表示自己身体没事。 张义见此,乖巧的从桌上取了一只杯子,又拿起水壶斟满了水,将杯子推到对方面前:“爷爷,您掌管的都是大事,府上的机密小子不敢打听,小子就说一句,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您都要看开些,以保重身体为要。” 良久,寿喜才长叹一声,他心里着实有些话想找人倾诉。左右思量很久,觉得面前这个小子,虽然奸滑了些,但对自己还是很尊重的,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的叫着。特别是刚才那一句暖人心的话,让自己空落落的心,舒服了一些。 寿喜低着头,捶打着有些酸痛的腿,心灰意冷的说道:“小子,府里出大事了。哎!” 张义当然知道出大事了,而且这事还不小呢。只不过他并没有做声,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当一个倾听者,万一寿喜在受打击后,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呢。 寿喜继续说道:“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明日一早,这萧府的天,就要塌了啊。” 张义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担忧之色的看着面前的寿喜。 听对方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收了五名义子,前些年折损了一个,前些时日被你杀了一个,仅剩下的三个,老夫本打算留着养老送终的。可是,就在今晚……,哎!” 张义此时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本以为这个老太监义子还有很多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晚就死绝了,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大喜事! 尽管如此,他依然保持着担忧紧张的表情。 “老夫八岁净身,十岁入宫,十六岁被赏赐给老太爷为奴,这一转眼就在萧府上过了四十余年。往日里虽做了不少恶事,但也向庙宇道观捐献了不少钱财,希望各路神仙能看在老夫一片诚心的份上,宽恕我这一身的罪孽。可是……,没想到啊!临老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哎……。”寿喜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张义就坐在他的对面,始终双手托腮,表情充满着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 这一幕恰巧被抬起头的寿喜看见,当即心中一暖,看着张义说道:“小子,无需为老夫担心,老夫这一辈子什么大江大河没见过,这点挫折还击不垮老夫。” 张义适时的表忠心,眼神坚定的说道:“爷爷要是不嫌弃,小子也拜在您的门下。当义子也罢,当孙儿也好。总之,小子此生就跟定您了,在您百年后,小子给您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这句话戳到了寿喜心中的那片柔软,眼圈泛红哆嗦着嘴唇,拉住张义的手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老夫没看错人,没看错人啊。”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摇了下头:“于则成,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是却不能答应你。因为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使命,也有属于你自己的路要走。” 张义又要再说些表忠心的话,但却被寿喜打断了。 “过些日子吧,老夫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才是咱们萧府真正的核心力量,也是你建功立业的地方。” 张义疑惑的看着寿喜,似乎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实际上,心里早就如百爪挠心般难受,恨不得寿喜早点说出实情。 寿喜一声轻笑:“哈,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今日老夫就给你念叨念叨。” 张义猛点了下头。 “小子,宋国那边有个叫皇城司的衙门,你知道吗?” 张义眼神茫然,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 “那个衙门的职责是,负责刺探敌国情报,和监视国内的各位官员。咱们大辽同样有这么一个衙门,虽说隶属于北枢密院,但实际上却由萧家管辖。里面每一个秘谍都是咱们大辽的勇士,他们潜伏在周边各国,为大辽源源不断的搜集传递着各种情报消息。” 张义这才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这么厉害,那小子也能成为这里的一员吗?” 寿喜朗声大笑,对这小子的反应非常满意,也忘记了刚才的颓废悲伤,转而有些自得道:“那是,咱们萧府出去的人,进一个隐刺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要触碰核心了,张义强压心中激动,低下头,有些怯怯的说道:“爷爷,小子能不能不去啊?不为别的,小子死在外面也在所不惜,就怕进去后,丢了咱们萧府的人。” 当张义说出不想去的话后,寿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等听明白其中原因后,再次朗声大笑:“老夫说你去得,你就去得。小子!不要妄自菲薄,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通过前些时日的观察,老夫发现你还是很强的,虽然不会武功,但你能用智慧,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张义似乎被夸奖的有些小骄傲,立即做出挺胸抬头的样子。 此举,把寿喜逗的“哈哈”大笑。 张义好奇的问道:“爷爷,那小子进去后,都干些什么啊?” 这一句话,倒是把寿喜问住了。萧思礼只是让张义进入隐刺,还未做具体安排。 当即寿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寿喜点了下头,似乎做出某个决定,看着张义缓缓说道:“则成啊,你不会武艺,又未接受过秘谍的训练,就先在咱大辽负责监视官员吧。” 寿喜说的事情,正合张义心意。他还真怕被派到大宋潜伏卧底,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第96章 应对之策 翌日一早,寿喜才强打精神离开张义的房间,去找老爷禀告三名义子可能被擒的消息。 陪着聊了一宿天的张义,此时也是毫无困意。他心里始终在想着一个问题,自己在车厢坐垫内藏的那枚缝鞋针,是否会被人发现。比如马夫,又或者萧思礼的贴身守卫。那些人在整备马车的时候,会不会检查车厢内的坐垫? 半炷香后,刚起床不久的萧思礼,正在书房发着脾气。 “你这条老狗,枉费了我萧家对你的信任。就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还什么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那爷问你!那三个人现在何处?” 面对主子的质问,寿喜无言以对,只能面色惨白的匍匐在地,希望以这种卑微的方式,得到自家主子的原谅。 萧思礼越想越生气,越想后果越心惊。 总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此时的他心中大悔,当时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刺杀耶律齐那个纨绔呢。 那耶律齐是何人啊?那可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侄子! 昨夜得手也便罢了,大不了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宋国或者西夏秘谍身上。 可现如今事情败露,那三名刺客很有可能被对方生擒活捉,那可都是人证啊,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闹到皇帝那里,整个萧家该如何面对来自皇家的报复。 就在萧思礼心乱如麻,寻找着对策的时候。 寿喜哽咽的说道:“主子,老奴深知罪孽深重,给萧府满门带来了天大的祸事。还请主子放心,老奴已经做好准备,等耶律齐登门问罪的时候,就是老奴离开人世之时。” 萧思礼闻言,轻蔑的看了匍匐在地的寿喜一眼,缓缓说道:“净想这些蠢办法!谁不知道你是萧家的奴仆?用你的狗脑子想想,就算杀你十次,我们萧家与此时也脱不开干系!” 寿喜也是完全没了主意,才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当初派刺客的时候,主仆二人都是脑子一热,完全没考虑过行刺失败,该如何应对。 现在被自家主子这么一说,寿喜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自己都打算一死了之,这都不行的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一时之间,急的他只剩下趴在地上哽咽哭泣了。 本就心乱如麻的萧思礼,听到对方的哭泣,越听心越烦,越听火气越盛,抄起茶杯就要砸在这条老狗的身上。 正在此时,门外箫管家来报:“老爷,府中暗哨传回消息,说耶律齐率领亲随一早出城了,据沿途打听到的消息,他们是一路向北走的。” 书房内的主仆二人,闻言均是一愣。 实在搞不明白,耶律齐不来萧府问罪,没事跑出城做什么?难道是去打猎吗? 瞬间,萧思礼陷入了沉思,而寿喜更想知道三名义子的下落。 他不是关心那三个人的身体状况,而是关心那三个人是否被生擒做了证人。 寿喜抬起头向着门外喊道:“萧六!老夫问你,暗哨可看见了老夫那三名义子了?” 箫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名暗哨确实看到公公你的义子,只不过是被绳索绑在马后。” 闻言,房内的主仆二人同时痛苦的闭上眼,心说:完了!彻底完了。 之前所有的侥幸都化为了乌有,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耶律家族的怒火了。 萧思礼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事已至此,将那些后悔害怕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通通抛在脑后。 当即一脸威严的对寿喜说道:“寿喜!起来,伺候老爷宽衣!” 寿喜一愣,随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慌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官袍官帽。 等萧思礼换上朝廷的官服,再次吩咐道:“随老爷去前面正堂,等待那耶律小儿的到来。” 寿喜连忙称是。 萧思礼一边昂首阔步的向前院走,一边吩咐箫管家:“告诉府里所有人,一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许弱了我萧府的威风。” 箫管家答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通知其他家丁仆妇。 片刻后,萧思礼便带着寿喜来到正堂。 萧思礼当中而坐,寿喜则站在其侧后方,一副忠心护主的恶心模样。 一炷香过去了,耶律齐没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耶律齐还是没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耶律齐依然没来。 两腿酸麻的寿喜,偷眼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 只见萧思礼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寿喜在伸头从侧面看去,才知道主子已经睡着了。 寿喜在心中大骂耶律齐,早晚都是一刀,你倒是痛快点啊。这么耗下去,不是折腾人玩吗吗? 同时也大感好奇,难道说那头野驴真出城打猎去了?不能吧?昨夜被刺杀,今天还有心情打猎?那得多没心没肺的人,才干的出来啊? 时间回到早上,耶律齐府邸。 天色渐亮耶律齐就起床了,他昨晚回到房间后筹谋了良久,也想好了各种应对的办法,此时有些期待着早一点见到萧思礼吃瘪的样子。自己再借机抛出谈判条件,就不怕对方不答应。 等他收拾妥当后,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贴身侍卫去备车,顺便把昨天抓到的三个刺客一同带上。 侍卫领命后,便去招呼同伴各自忙碌。 耶律齐则带领一众随从,去府邸的正门外,等待自己出行的队伍。 当侍卫来到后院马厩的时候,正巧看见马夫正在刷洗马匹。 “刘三,老爷要出门,赶快套车去正门等候。” 马夫刘三吃了一惊:“啊!九爷,小的才……。” 称为九爷的侍卫,见对方还慢吞吞的,当即打断对方的话,催促道:“反正跟你说了啊,一会儿老爷怪罪下来,你自己顶着。” 说完这句话,九爷转身就往前院跑去。 马夫一听这话,哪里还有心思伺候马匹啊,一头冲进马厩旁边的小库房,抱出一堆马具,就往驽马身上套。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位九爷又了跑回来,见马夫还没整备完毕,大声训斥道:“我说刘三儿,你老小子是故意的吧。老爷在前面都催促几次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叽。” 第97章 重伤昏迷 面对九爷不断地催促,刘三此时也急的一脑门子汗,慌忙拿袖子好歹擦了一下,一边忙碌一边解释道:“快了,快了,劳九爷一会儿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刘三自有一份好处送上。” 九爷一听有好处,这才说道:“那你可快点啊,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九爷这边说话,也未必好使。” 说完,再次小跑着去了前面。 刘三好不容易把车套好,掀开门帘看了一眼车厢里面,坐垫茶具等一应物什都齐备,这才推开供马车出入的后门,一甩鞭子便催动马车出了后院。 前面的耶律齐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见马车终于赶了过来,便皱了一下眉,心里想着回头要换个得力的马夫。 马夫把车停好后,刚跳下车打算给老爷掀车厢门帘,一旁的九爷满脸谄笑的冲了过来,伸手就把门帘掀开了。 耶律齐哪有闲功夫注意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难为萧思礼。 登上马车后,一屁股便坐在车厢里的软垫上。 九爷见老爷登上马车,就要放下门帘,催促刘三驾车。 就在此时,听到车厢内“嗷~~~”的一声惨叫。当即吓得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一旁的众护卫不知发生何事,但多年来养成的经验,还是起到了作用。 “戒备!” “戒备!” 随着命令的发出,只是几息的时间,一众护卫纷纷拔出随身的腰刀,拱卫在车厢周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侍卫长本以为有刺客射冷箭,可是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且不说有没有冷箭,就算有也不怕,老爷乘坐的车厢,内衬了一指厚的铁板。不要说普通弩箭了,就是攻城弩也未必能射的穿。 在确认周边安全后,这才鼓足勇气,隔着门帘说道:“老爷,您……” 没等侍卫长把话说完,从车厢内猛然踢出一只脚,隔着门帘就把躬身而立的侍卫长踹了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车厢内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这下众人终于听了个清楚,还是那个叫九爷的护卫,一个箭步冲到车厢旁,一把掀开门帘向内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九爷再次腿一软。 只见车厢内的耶律齐,侧卧在车厢内,裤裆处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快!老爷遇袭,快回府!”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挤在车厢门口,想把耶律齐抬出来。 耶律齐强忍着疼痛,紧咬牙关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快!快出城!这里有人想要老爷的命!要快!” “啊?”所有守卫都是一怔。 耶律齐也懒得跟手下废话,用尽全身力气破口大骂道:“都特么聋子吗?听不懂人话吗?” 车夫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跳上车辕,举起鞭子就抽在驽马的屁股上。 其他守卫也纷纷上马,护卫在车厢两侧,一路烟尘滚滚的向析津府北城门跑去。 等跑出析津府十里外,侍卫长想着也不能一直这么跑下去啊,再跑几天就到上京了。况且,自家老爷还受着伤呢。 他奓着胆子让马夫勒停了马匹。 “老爷,此处已距离析津府十里,是否先找个城镇,寻一位郎中为您看看伤?” 可是等了良久,他都没等到老爷的回话。心中一紧,伸出手轻轻的将门帘挑了一个缝向内观瞧。 这一看却惊的非同小可,就见自家老爷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厢里。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胯下在“噗噗”向外淌着血,嘴角还一点点的往外吐着白沫。 “啊!”侍卫长惊叫一声,脑海里想着应对之策。城里他是不敢回去的,老爷清醒的时候吩咐过,有人要老爷的命。 此时旁边的守卫向他报告,三名刺客因为长时间的拖行,已经变成三堆烂肉。 侍卫长哪有心情考虑几人的死活,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将尸体扔在路旁。 在经过衡量一番后,连忙催促马夫,将马车赶到附近的一座镇子,希望在那里能寻找到郎中。 半个时辰后,车队才冲进了郊区的一座小镇。 抓了一名当地人,问清镇子里刚好有一家医馆,众人又再次催动马匹,向医馆赶去。 医馆内,胡理胡郎中正在给一名小童把脉治病。 “郎中,您看我儿这病严重吗?”旁边小童的母亲一脸担忧的问道。 胡郎中似乎没听到对方的话一般,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是一声叹息。 这一下那位母亲更加担心了,自家孩子只是闹了一宿肚子而已,怎么郎中这副样子?难道还有其他病症? 良久,胡郎中才收回手,口中缓缓说道:“这孩子的病……哎!” “郎中,我孩儿到底得了什么病啊?”郎中越是这样,那位母亲越是焦急。 胡郎中手捋胡须,悲痛的说道:“你儿子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病,依我看,还是不要诊治了。速速回家准备后事去吧!” 母亲闻言,瞬间就被吓傻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苦苦哀求道:“郎中,还求您救救我的孩儿啊,呜呜呜。”话没说完,就哽咽起来。 胡郎中并没有搀扶,只是为难的说道:“并非是我见死不救,而是那……哎。” 母亲一听还有希望,眼睛一亮,就抓着郎中的衣袖,焦急的催促道:“郎中,而是什么?” “哎!而是想要治好你孩儿的病,咱们大辽的药不行,必须用那宋国的药。可是这个价钱嘛……,哎!你还是为孩儿准备后事去吧。” “别啊!郎中!您说这药多少钱?妇人这里还有些家底。”说完,那位母亲就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掏了钱袋出来,双手捧着放到桌子上。 胡郎中抓起钱袋掂了两下,本来想点头的,可是无意间看到妇人手上的金戒指还有金镯子。又缓缓的放下钱袋,再次叹息一声,把桌上的钱袋,向妇人那边推了回去。 妇人一看这样,是钱财不够啊!急的在原地转圈,双手合在一起搓揉着,在脑子里想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家当。 第98章 胡神医(上) 可就是这么一搓手,这才发现,手上还带着娘亲临死前,留给她的金首饰呢。立即心中一喜,把戒指摘了下来。刚要放在桌子上,心一横,又把手镯摘了下来。 将两件首饰一起放在桌子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胡郎中。 胡郎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东西,而是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手一拍大腿说道:“嘿!也罢,虽然还是不够,谁让医者父母心呢,我就当做一次善事了。”说完,便把桌上的首饰和钱袋都放在怀里。 望着离去的母子二人,胡郎中伸手入怀,摸着那两件首饰。 突然间,“啪”的一声,有人拍自己肩膀,转身才看到是自家夫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夫君,你就不能少干点丧良心的事?三颗山楂丸蒙了人家两件首饰和几贯钱。” 胡郎中反驳道:“哎呦,夫人唉!咱们开的可是买卖?你以为善堂啊?” 胡夫人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说道:“夫君,咱们结婚也有二十余载了,始终没个孩儿,为妻寻思着,是不是你平时的坏事做多了?” 这句话犹如踩了胡郎中的尾巴,横眉立目的大声说道:“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坏事做多了?一买一卖怎么就是做坏事了?” 正在此时,就听医馆门外,响起人仰马嘶的声音。 还没等胡郎中走出门外观望,就从外面闯进来几名官兵。 为首一人拉着胡郎中的衣袖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郎中,我家老爷患了重病,快出来给看看。” 胡郎中听说生意上门,再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心中大喜:大户人家啊,没想到今天的财运这么旺盛。 等他看到车厢内躺着的那位患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下面流血,上面吐白沫啊。 虽然没有完全把握,但看了下车厢内的装饰和患者的衣着打扮,实在不舍得放这位财神爷离去。 “快!快抬进屋去。”胡郎中终于没忍住钱财的诱惑,催促官兵把患者抬进医馆。 一众侍卫闻言,都是一喜,只要郎中肯接下老爷,就说明有绝对的把握治愈。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耶律齐,抬到医馆内的一张小床上。 胡郎中先用手背放在耶律齐的鼻尖,嗯,呼吸虽然微弱,但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他,至少患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刚要让侍卫脱去耶律齐的裤子,为其检查伤势。一看自家夫人还在旁边呢,就挥了下手,示意对方躲到后面去。 待夫人走以后,这才让侍卫们上前,扒掉患者的裤子。 可随着裤子彻底脱掉后,就听“当啷”一声,一枚粗大的钢针上,挂着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胡郎中看清地上掉的东西后,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张义选用的缝鞋针,不仅尖端有沟槽,还有一根倒刺,那是为了缝鞋的时候,穿线方便设计的。 当时耶律齐毫无防备的一屁股坐下去后,尖端连同倒刺,一起扎透了蛋蛋的外皮,还扎进了一只蛋蛋里面。 当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让耶律齐一下就从软垫上弹了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下,导致那根倒刺硬生生的把那颗蛋蛋,带出了体外。 侍卫长当然也看见了地上的钢针和那只蛋蛋,可是老爷还昏迷不醒呢,哪有功夫研究是什么啊,只是将东西捡起来放在怀里,打算有时间再拿出来观瞧。 此时胡郎中已经将伤口看了个清楚明白,心里面也是在打鼓。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啥样,这种重伤根本就治不了。可是患者都给抬进来了,再让对方抬出去,又不是自己做买卖的风格。 胡郎中眼珠一转,从人群中找到穿着打扮与旁人不同的侍卫长:“你家老爷,这伤虽然严重,但想要治好却也不难。只是嘛……。” 侍卫长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下文,便焦急的催促道:“郎中,既然能治就赶快动手医治吧,你放心,诊金少不了你的。” 胡郎中在心中狂喊:多少年了啊!终于等来一个富贵人家!我想要的只是诊金吗?你瞧不起谁呢? “只是这个药太贵了,老夫怕你……,这个,啊,是吧。”胡郎中很为难的说道。 按情理,宰相门前七品官,侍卫长和胡郎中的身份差距,是一天一地。他没必要对姓胡的客气。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条件,相传自从三国时期,曹操杀了华佗以后,再也找不到天下医者为其治病。从那以后,这天下就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无论郎中能不能治好病,身为患者或者家属,都不得辱骂甚至伤害郎中。否则,天下医者共弃之。就是约定好了,都不给他看病。放任其病死拉倒,而且历朝历代,也会利用严刑峻法保护郎中。哪怕是个庸医,都不必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正因为有这么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侍卫长才对郎中客客气气的。 侍卫长心说:什么?太贵了?哈!我家老爷什么身份,什么时候为钱财发过愁? 当即表示道:“郎中尽管施为,只要能让我家老爷痊愈,无论多少钱财,家里也拿得出来。” 胡郎中上下打量面前的侍卫长,意思不言自明啊,你家里有,和你随身带着能一样吗?爷现在就要钱。你拿的出来吗? 侍卫长被看的也是一愣,随即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招呼一众守卫,开始翻找身上的财物。最后,七七八八凑了一大堆,连带老爷的随身玉佩都放里面了。 胡郎中虽然没看他们,装作思考患者病情的样子,但是眼睛余光看的清楚,那一堆东西,至少价值几百贯,这还不算那个雪白如羊脂的玉佩。 这时胡郎中的想法又变了,心中打定主意后,才对侍卫长摆手道:“够了,足够了。我现在就给你家老爷诊治。” 他让侍卫长在前面等待,快步走进后院找到自家夫人,与对方低语了几句。夫人闻言,也是眼睛一亮,思忖片刻后,狠狠的点了下头。 第99章 胡神医(中) 胡郎中先去小院的厨房,从灶膛里掏了一些草木灰。又去卧房内取了一些自家夫人用的胭脂水粉,匀出一半的草木灰和胭脂水粉加了水,调和成泥,再把这个泥抹在一张狗皮上。左右端详,至少样子很像,再用鼻子闻了下,有股幽香之气,一看就是高档货。 从屋里找了一个拳头大的空瓷瓶,用清水洗净,擦干水渍后,将另一半的草木灰一股脑的装了进去。再擦干表面的灰尘后,又找一块颜色喜庆的红布堵住瓶口。 等准备妥当,胡大神医便举着那块高档狗皮膏药和瓷瓶回前面医馆。 胡郎中并没有着急诊治,而是叫过侍卫长,把膏药递过去让对方闻闻。 侍卫长哪懂医术啊,只是闻到一股清香,再看药膏的光泽颜色,不似平时见过的膏药,这才点了下头。 胡郎中见对方点头,便朗声说道:“你家老爷运气真好啊,这药膏还是我师祖亲自熬制的,传到我这里,配方早已失传,只留下这么一点,平时不要说用了,看上一眼都是罪过。今日你家老爷与我有缘,老夫便用此物救贵人一命。” 胡郎中话说的漂亮,侍卫长听的自然舒服,忙抱拳行礼:“有劳先生了,待我家老爷痊愈后,自会又重礼奉上。” 胡郎中大手一挥,显的很不高兴:“唉!此话差矣,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云,医者父母心啊。什么重礼不重礼的,老夫不爱听!” 侍卫长一见老头动了火气,心中对其的评价又调高了一个台阶。 胡郎中再不废话,让几名侍卫先按住耶律齐的身体,又让人掰开对方的两条大腿,手捧着狗皮膏药,瞄准了两腿之间,“啪!”的一下,稳准狠的贴到蛋蛋的破口位置。 原本昏迷不醒的耶律齐,在膏药贴上的一刹那,“嗷!”的喊了一嗓子,随即脑袋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侍卫长显然被老爷这一嗓子吓傻了,片刻后,等反应过来,一个箭步窜到病床前,用手试探鼻息,感觉有气息传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胡郎中虽然医术不行,但是手里还是有准的,算准了患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见侍卫长如此动作,他只是傲然站立在一旁,手捻胡须做高人状。 恰巧此时,侍卫长回头向他望去,一看对方的表情神态,这是心里有底,一点不慌乱啊。暗自在心中赞叹:高人就是高人。 他出言问道:“郎中,我家老爷这病?” 胡郎中伸手打断对方的话,从怀里掏出那个装了草木灰的瓷瓶,递到对方手里。同时交代道:“这瓶药,也是我师祖留下来的,如今只剩下半瓶,你小心收好。” 见对方把瓷瓶放在怀里,继续说道:“不过这个药,吃的时候要讲究时辰方位,否则药效减半。” 侍卫长皱着眉头等待对方的下文。 就听胡郎中介绍道:“此药名为三神散。首先,需先找个庙宇或者道观,在三位神像面前祈祷膜拜。其次,是这药只有子时的时候,用温水划开方可服用。时辰早了,或者晚了,药效都会差上很多。” 侍卫长早就被忽悠的晕头转向,于是问道:“不瞒先生,我等长居上京,对这析津府不熟。不知附近可有庙宇道观?” 胡郎中早就等着对方问呢,朗声说道:“从此处向北再行六十里,有一处三星殿,那里供奉有福禄寿三位神仙,你们速速带贵人过去,除了祈祷膜拜,你等服侍的人最好是沐浴更衣,这样方显心中虔诚。” 侍卫长虽然被忽悠了,但也不是傻子啊。他心想:我这边前脚带人走了,你后脚跑了怎么办?万一我家老爷没治好呢?我连个顶罪的人都找不到。不如让郎中一同随行,这样最是稳妥。 胡郎中行走江湖几十年,早就安排好了。 他并没有在搭理侍卫长,而是从一众侍卫中找了一名黑脸壮汉,伸手指着对方说道:“你!过来!” 壮汉一愣,确认对方指的是自己,他看了一眼侍卫长,见对方点头,这才几步走到胡郎中面前。 胡郎中皱着眉左右打量壮汉的脸色,片刻后才点了下头:“我就说嘛,刚才就看你的面色不对,果然如此。” 壮汉又是一愣,一位郎中对他说这些话,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便出口问道:“郎中,我的面色怎么了?” 胡郎中扭头对侍卫长说道:“你这位兄弟得了隐病,这样吧!你们带着你家老爷去三星殿,把这位兄弟留在我这里,让我给他诊治一番。” 侍卫长一听对方的话,这太好了。有自己人看着他,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让郎中随行的话,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这样显得不信任对方似的,如今就妥当了。 当即不再废话,招呼手下兄弟,抬起老爷就放在里车厢内,连忙催促众人上马,向六十里外的三星殿赶去。 胡郎中等那些人已经走远,这才领着壮汉回到医馆内坐下。 “伸手,把个脉吧。”胡郎中虽然心中焦急,但脸上却是不显,依旧保持着高人风范。 壮汉听话的伸出手腕,让对方把脉。 胡郎中一边把脉一边问道:“我看你们老爷衣着可是不俗啊,那辆马车更是豪华,不知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对于壮汉来说,没什么可保密的。便有些骄傲的回答道:“先生眼力不凡,我家老爷是北枢密院副使,你叫耶律贵人即可。” 胡郎中听了这番话,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下顺着小腿,大腿,腰身直冲头顶。心说:完了,耶律啊!皇家的人! 多年的江湖经验,让胡郎中迅速稳住了心神,只是很随意的点了下头,似乎并没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地位。 把脉完毕后,胡郎中微眯双目,手捻胡须的说道:“平时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壮汉常年习武,哪有不适啊。可是在胡郎中一步步用话术引导,终于说出自己经常做噩梦,白天感觉困倦。 胡郎中吃惊的睁大眼睛:“我就说嘛!果然!你这是伤了神了!” 第100章 胡神医(下) 接下来,又是一番恐吓,把壮汉蒙的一愣一愣的,完全跟着胡郎中的思路在走。 最后胡郎中才说道:“你也无需紧张,这不是遇到我了吗?只需几副汤药,保你恢复如初,勇猛如虎啊。” 壮汉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的折腾了几次后,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连忙起身抱拳行礼,请求胡郎中给他医治。 胡郎中站起身体,拍了拍对方肩膀,温言细语的安慰了一番,说去准备药物,便拿起刚才众侍卫凑的那些钱财物品,转身去了后院。 胡郎中刚进到后院,就小跑着冲进自家卧室。刚才他和夫人耳语的几句,就是让对方收拾好细软,随时准备跑路。 进门后,见胡夫人已经打好两个小包裹,什么衣物多余的都没带,只带了这些年存下的首饰和钱财。 胡郎中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又让其将前面抱回来的那些东西,装进包裹内,再次低声交代了一番,这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转身去了前院。 来到店里,胡郎中朗声说道:“汤药还需熬上一会儿,你先把这个吃了。” 说完,就从瓷瓶里倒出两粒黑色药丸,递到壮汉手里。 壮汉哪里还有怀疑,举起手就把药丸放在嘴里,也不用喝水,就直接生吞了下去。 胡郎中见对方吃了药,便点了下头,又与壮汉聊起家常,完全看不出要跑路的意思。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壮汉的精神越来越萎靡。终于,眼前一黑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见对方睡着了,胡郎中再不迟疑,抄起角落处“家中有喜”的木牌,悬挂在店铺外,就把大门关上。 走回房间后,胡郎中又对壮汉进行了一番搜身,从其身上找到公检和一枚腰牌。 这才扫视一下房间内,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便大步向后院跑去。 卧房里的胡夫人见夫君从前面跑回来,就知已经得手了,扔了一个包袱给对方,自己背上一个,一起打开后门逃离了医馆。 二人一直跑到镇子南边的小树林,这才停下脚步。 等胡夫人喘匀了气,便开口问道:“夫君,咱们去哪儿?” 胡郎中稍作思忖,回答道:“刚才那个人是辽国的大官,这里是待不成了。咱们去宋国吧,凭着夫君的一身本事,肯定能闯出一番名堂。” 胡夫人白了夫君一眼:“你都说是大官了,人家要是发现被骗,发下海捕文书,咱们能逃的出去吗?” “你看这是什么?”胡郎中掏出那枚腰牌,在夫人面前晃了晃。 胡夫人一把抢过腰牌,只见腰牌上写着“北枢密院”。胡夫人当然知道北枢密院代表着什么,忐忑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将腰牌递还给夫君,拉了对方衣袖一把,二人就向南离开。 再说耶律齐的车队,通过将近一个时辰的狂奔,侍卫长终于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一处道观。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门外,抬头看门口的匾额,上面写着“老君观”。 侍卫长不敢耽搁太久,匆忙拍了一下紧闭的大门。 只等了片刻就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侍卫长自报了名姓来意,就听大门后有人拉开门栓,随后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迈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侍卫长再次表明了来意,老道士便将众人领进道观。 侍卫长命人把老爷抬进三星殿,自己则对老道士说道:“仙长,冒昧打扰还请包涵,日后我家主人必有一份大礼送上。” 老道长从未听说过,吃药还需在神龛面前的,但这时间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自己也不方便打听。 面对对方的感谢,也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说让这些人自便。说完,便背着手,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侍卫长刚进入三星殿,负责照顾耶律齐的一名同伴就焦急说道:“老爷发高烧了,身上热的烫手!” 侍卫长紧走几步来到耶律齐身边,用手摸了下对方额头,确实如下属所说,顿时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同时心中也在懊悔,应该把那个郎中一起带了来。 他眼珠一转,就吩咐一名手下:“速速赶回医馆,把那个郎中带过来,为老爷诊病。” 等手下跑出道观,他又命人去打一桶井水,为老爷擦拭额头降温。 那名回去找胡郎中的手下,去了迅速回来的也快,只是带来的消息却让侍卫长惊掉了下巴。 “长官,那名郎中和家里的妇人已不知所踪,只留下陈三一人在店里昏睡。” 侍卫长立即联想到了宋国秘谍,心中大悔,眼看着天色将晚,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家老爷难道要死在道观里吗? 这时一旁的一名手下凑了过来:“长官,属下听说僧尼道士多少都会一些医术,咱们不妨问问那名老道士,您看如何?” 侍卫长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了。快步跑出三星殿,找到老道士:“仙长,我家老爷患了重病,您能不能给看看?” 老道长听闻后,缓慢的站起身,一抬手,示意对方头前带路。 一盏茶后,老道长撕开了那张狗皮膏药,看到伤口后,也是大吃一惊。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老道长让侍卫长去他房间拿了一瓶药膏,指挥一名侍卫涂抹在伤口处。 那名侍卫举着药膏看了一眼侍卫长,意思非常明显:咱可上一次当了,这次你可想好了,来来回回这么折腾,再把老爷弄死。 侍卫长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是荒郊野地的除了信任老道长外,再无其他可能。当即心一横,向着那名侍卫狠狠的点了下头。 侍卫得了命令,才敢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处。 老道士又交代了几句,便站起身就要回自己房间。 这次侍卫长可不敢让对方离开了,万一这边有个三长两短,您老人家再跑了,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老道士的去路。虽然如此,但嘴上却说的客气:“仙长,不忙休息,您再给看看我家老爷口吐白沫的病症吧。等看完了,我扶着您回去。” 第101章 解毒 老道长活了七十余岁,什么人没见过?心里跟明镜似的,微笑着点了下头。便转身又坐在耶律齐旁边,伸出一只手为对方把脉。 一盏茶后,老道长才收回手,缓缓说道:“这是中毒了。” 侍卫长此时心乱如麻,也没心思问中的什么毒,急忙问道:“仙长,可会解毒?” 老道长站起身,背着双手在殿内踱步,脑子里思考着解毒的方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道长才停下脚步,让人取了两种自己做草药,又让人开始熬制药汤。 这边药汤刚熬上,负责照顾耶律齐的一名侍卫,欣喜的喊道:“老爷退烧了!” 这一声可是非同小可,一堆人纷纷围拢过来,七手八脚的伸手摸耶律齐的额头。 当侍卫长确认老爷的体温,确实比刚才降了不少,这才对着殿内的三座神像,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感谢……。” 说到一半,他激灵一下,才想起这里是道观。慌忙改成单手作揖,口念无量天尊。 老道长对于患者降温的消息,选择充耳不闻,依然在那里扇着扇子,专心熬制汤药。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道长将汤药倒在一个碗里,递给侍卫长,开口说道:“这种毒老道闻所未闻,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但是老道可以保证,这碗汤药还不至于把你家主人毒死。” 侍卫长闻言脸色一红,他知道刚才自己的多疑,可能伤到了对方,但也顾不得了,道了声谢后,便给耶律齐灌了下去。 在耶律齐喝完药以后,大殿内的众人,就陷入了长久的等待。 拂晓天明 守在耶律齐身边打盹的侍卫长,依稀听到一声虚弱的呻吟声。 他警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耶律齐紧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些什么。 侍卫长连忙蹲下身,轻轻推动自家老爷,同时口中也轻声呼唤。 这番动静,也吵醒了殿内的所有人,大家纷纷围了上来,观察耶律齐的病情。 足足呼唤了一盏茶的时间,耶律齐才缓缓睁开眼睛,轻轻转动着眼珠,茫然看着周遭一切。 侍卫长见老爷终于醒了,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在地上,心情一放松,人也跟着软了下去,幸亏旁边的护卫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坐在地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四下观望,终于在角落处看到老道长熟睡的身影,急忙跑过去,轻轻拍了对方几下,将其唤醒:“仙长,我家老爷醒了,您再给看看吧。” 老道长听闻患者醒了,也是脸上一喜,知道自己的解毒药用对了。 再次给耶律齐诊脉后,让他长出了一口气,对侍卫长说道:“你家主人的毒已解,无需在吃药了,只是下体的伤口,老道这里却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快带你家主人,去找个好郎中吧。” 在侍卫长的千恩万谢之后,众人再次把耶律齐抬进马车,催马扬鞭一路向北驶去。昨夜他就已经想好了,总是在荒郊野外不是长久之计,老爷在析津府中了毒受了伤,自然是不能回去的。必须加快行程,赶回上京才行。 看着远去的车队,老道长摇头叹息道:“哎,这世上又多一无用之人。” 说完,便迈步走进道观,“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析津府内,萧府。 整整等了一天一宿的萧思礼,早已没在正堂枯坐了,而是回到自己的书房躺椅上打盹,只是官服始终没脱,就等着耶律齐的随时到来。 此时,寿喜亲自端着早点推门进来,听到动静的萧思礼,警醒的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寿喜。 寿喜面露微笑:“主子,吃碗粥吧。” 萧思礼问道:“耶律那边可有动静?” 寿喜摇了摇头,把粥碗放在书案上。 不待萧思礼再问,寿喜主动说道:“主子,天快亮的时候,老奴已经派人出北门寻找了。相信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萧思礼对寿喜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点了下头,强撑着疲乏的身体站起来,走到桌旁准备吃早点。 此时门外有人禀告:“公公,阿奴回来了。” 寿喜眼睛一亮,转头对门外说道:“把他叫过来回话。” 片刻后,门外响起另一个声音:“禀公公,我一路寻到城北十里外,在路边发现萧五几人的尸体,应当是被马长时间拖行而死的。” 寿喜看了萧思礼一眼,见对方点头,自己继续问道:“可有其他发现?” “回公公话,那边土地硬实,车辙印就此消失,车队的踪迹不好寻找,除非派出大队人马。” 寿喜见萧思礼摇了摇头,便对门外说道:“那就不要找了,行了,回去休息吧。” 门外那人回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主子,你看?”寿喜询问萧思礼的看法。 萧思礼也是满头雾水啊,哪有什么头绪。三名可以当做证人的刺客,死的莫名其妙,耶律齐还不知所踪。 良久,萧思礼轻笑一声:“罢了,不去管他。那耶律要是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我自会与他说项一番。现如今既然不知去向,此事就先放在一边。” 寿喜思忖片刻,也认为只能如此了。 几日后,张义与王利约定的十五日之期已至,便寻了个借口,溜出萧府来到玲珑街的小酒馆。 “李公子,你还好吧?我在城外这些日子,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王利见到张义后,忙拉着他的手,表示了一番关心。 张义用另一只手轻拍了对方手背几下,微笑说道:“我这边无事,倒是让你担心了。不过有一件大事,还需你将消息传回老家那边。” 听说有大事,王利一怔,睁着眼睛等待对方的下文。 张义先将那一夜自己的行动讲了一遍,又分析耶律齐逃出城的原因,应该是已经中毒,害怕萧思礼再次加害于他。至于去了哪里,还需更多消息,才能知晓对方的具体去向。 王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耶律齐何许人也?就这么被眼前的李公子下了毒?还顺手让对方和萧府结了私仇?这能是真的吗? 第102章 这是真的吗 王利试探着问道:“李公子,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您莫要……。”他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很明显,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开玩笑啊。 张义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思,所以并未因为被怀疑而生气。微笑着对王利说道:“安心,我为我说的话负责。” 王利一听这话,再看对方那种自信的样子,也就打消了心中那点疑虑。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对张义说道:“李公子,方进学从东京带回两个消息。其一,司使得知新的消息传递方式后,连说了三个好。说等您回到老家,一定为您摆酒庆功。” 张义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他知自家事,当初他给出新方法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什么功劳,而是让自己更加安全,不至于被敌人轻易发现蛛丝马迹。 王利又继续说道:“还一个消息,方进学也是一头雾水,对方只说原话告诉您,您能听懂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懂也没关系,就当是一句胡话吧。” 张义眉毛一挑,立即来了兴趣。 就见对方皱褶眉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说是什么,德国,慕尼黑。法国,波尔多,还有华夏,通麦天险啥的。” 张义闻言后,脑子“轰”一声,随即一阵眩晕袭来。要不是王利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一把,险些就摔倒在了地上。 这三个地方他太熟悉了,这对张义来说有重要意义,一个是与她初见面的地方,那一次她还救了自己一命。一个是二人定情的地方,那一次二人发下山盟海誓,今生今日永不分离。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导致自己穿越过来的山体滑坡,发生的所在地。那一次二人连诀别的话,都没机会说上一句。 王利见对方脸色白的吓人,忙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良久后,张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对王利问道:“还有什么话吗?” 王利歪着头想了想,便摇头道:“没了,就是这些。公子,那个什么德国法国的,都是什么国啊?属下怎么没听说过,这两个国家啊。” 张义摇头苦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思忖片刻后,郑重的对王利说道:“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再次确认。你帮我安排一下,我需要见对方一面。” 这个要求让王利犯了难,这可不是在大宋啊,而是辽国的析津府,老家的人是说来就来的?这一路会遭遇多少不可测的风险啊。 王利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张义仔细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左思右想后,继续说道:“那这样吧,你让人再跑一趟,问问老家那边,安肃或者霸州哪个城市合适。如果对方选定了地方,就顺便把时间定下来。最好时间定的宽裕些,你是知道我这边的,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王利想了想,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怎么说都是在大宋境内,至少不太容易出岔子。 临别的时候,张义反复强调,任何城市都可以,就是不能在雄州。 王利也是知道雄州的人已经不可信了,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自从耶律齐消失在城外后,萧思礼与寿喜的心思也逐渐平稳了下来。也都想开了,爱谁谁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偌大的萧家也不是吃素的,还能让你拿捏了不成? 寿喜这些日子,一有机会就教授张义各种知识。譬如,如何与人接头,如何传递情报,如何在危难之时脱身,甚至还给了他几颗药丸,说是紧要关头吃的,据说能假死骗过敌人。 张义心中这个骂啊,老王八蛋,明明给我的是毒药,还骗我是假死药?有本事你当着小爷的面吃一颗试试?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对辽国的秘谍的工作方式方法,有了一些比较深入的认识。当然,也包括组织体系和基本流程。这些东西虽然谈不上有多高级,但也让他开阔了眼界。 宋,东京城,济阳郡王府。 “你给我站住!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小姑娘整天往街上跑的?”国舅爷曹佾终于忍受不了闺女的生活方式,很罕见的对其发了一次脾气。 “爹爹,女儿约了襄阳郡主去逛街嘛。”郡主曹宇婷见老爹发火,忙撒娇说道。 “哎呦,我的闺女唉。你这整天往外跑,万一街上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你还怎么嫁人啊?那时候你还让爹爹活不活了?”曹佾苦口婆心的劝道。 曹宇婷继续撒娇道:“爹爹,女儿每次都是从后门悄悄的坐马车出去,谁能知道是我啊?再说了,咱家的书都读完了,您总不能让我整天在房间里发呆吧?” “那就跟你娘去学女红,那才是小姑娘该干的事情。” “爹爹,您没看见刘婆婆的眼睛瞎的,走路都能撞墙,知道为啥不?就是做了一辈子针线,把眼睛毁了。您就忍心闺女老了以后,也那个样子?” 曹佾以手扶额,他是拿这个闺女没办法了。 正在这时,前面的门子来报,说是皇城司提点吴宇,在门外求见郡王。 曹佾听到皇城司的名字,本能的吓了一哆嗦。但是又听到“求见”二字,这才放下心来,至少对方此次前来没有恶意。 曹佾先说了一句:“快请!”说完,又给闺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回避。 曹宇婷嘟着嘴行了一礼,这才一脸不高兴的绕过帷幕去了后面。 曹佾见此,只能苦笑摇头,深知自己把这个闺女惯坏了。 当吴宇大步流星步入厅堂后,曹佾才摆出郡王的架子,起身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二人身份差距巨大,就算吴宇是皇城司的人,也照足了规矩,先向对方深深行了一礼,这才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吴宇没等对方说话,就开门见山的说道:“郡王,下官来此是奉了我家司使喜福公公的差遣,有几句话要和郡主说。” 曹佾闻言,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心说:狗奴才!你一个大老头子,居然进门就要找我闺女说话,到底是几个意思?还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第103章 商议 就在曹佾即将发火之际,帷幕后面突然传出曹宇婷的声音:“本郡主听着呢,你且说吧。” 这么突兀的声音传来,厅堂里坐着的曹佾吴宇二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帷幕后面。 曹佾心中大恨啊,自己从小就没管教好这个女儿,使其太过放肆了,未出阁的闺女家家的,怎么能和外人说话? 吴宇诧异的是,这位郡主这么生猛的吗?对方就这么和一个外来男子直接对话?不需要婆婆丫鬟传话的吗? 此时曹宇婷的声音再次传来:“本郡主忙的很,休要耽搁时间。” 曹佾这个当老爹的,恨不得把脸蒙起来,再也不见人了。 吴宇经过短暂的愣神后,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起身,转身将脸朝向门外,这才说道:“我家司使说,前面传回消息。说那个人要与之前传话的人见上一面,安肃或者霸州都可,时间尽量安排的宽裕些,那个人也好见机行事。” 其实在吴宇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疑问,虽然几次传递密信和口信,他也是全程参与的,可至今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在搞什么东西。 良久,曹宇婷的声音响起:“时间地点,我都没有问题,一切依喜福公公的意思办。” 吴宇得了准信,也不好再逗留下去了。侧对着帷幕,躬身施了一礼,又对曹佾这位郡王行了一礼,便快步走出房间。 曹佾待对方走远,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决定狠狠地教训闺女一番,至少让对方知道什么是男女之别。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把帷幕掀到一边,可此时哪里还有闺女的身影啊? 曹佾感觉火气无处发泄,对着门外喊道:“那两个兔崽子呢?让他们来见本王!” 皇城司。 “回来了?那边怎么说?”喜福见徒弟吴宇大步走进房间,便将手里的公文放下,询问对方道。 “师父,对方说安肃霸州都可,时间由师父定夺。” 喜福又问了吴宇进入郡王府的整个过程,当得知小郡主直接与其对话时。轻笑了一声,他没有丝毫反感,反而觉得这个小姑娘率真可爱,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一副假惺惺的做派。 可随即又犯起了愁,对方可是郡主啊,哪怕年纪再小,身份也摆在那里呢。这能出京吗?自己在中间联系,可别犯了什么忌讳才好。 出于一贯的谨慎,喜福决定还是入宫一趟,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主子叙述一番。主子答应了还则罢了,要是不答应,自己也没办法了。 身为皇城司大佬,进宫面圣还是很容易的。 可当他将此事一五一十的汇报完毕后,就见官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当即吓得他不敢再说一句。 良久,赵祯才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喜福在没搞清楚主子心思之前,哪敢随便表态,便说道:“官家的旨意,就是老奴的行动准则。” “哈!人老奸马老滑,你倒是机灵。”赵祯不屑的说道。 喜福一脸谄笑的抬起头,对赵祯说道:“皇城司是官家的皇城司,老奴是官家的奴才,这等大事,自然全凭官家的旨意办。” 赵祯终于被这句话逗笑了,笑骂道:“老奴才,说说你自己的看法,别总想着套我的话。” 喜福一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官家,老奴是这么想的。那个小子把见面地点定在大宋,怕是也存了害怕犯忌讳的心思。从这一点看,那只小猴子的心里,对您还是足够尊重的。” “别绕圈子!直接说你的意见。”赵祯不耐烦的说道。 “老奴以为,既然是在我大宋境内,不如就让二人见上一面。当然,他们见面的时候,皇城司自是要全程旁听的。” 赵祯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御案,似乎在心中做着权衡。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说道:“准了。” 喜福闻言心中一喜,刚要代张义叩谢皇恩,又听赵祯说道:“但是!曹家那个闺女出城的消息,不得泄露出去。要是有只言片语传出来,朕拿你是问!” 喜福心里这个憋屈啊,自己招谁惹谁了,无奈只能跪下领旨。 回到皇城司后,喜福又把吴宇叫到房间,先将皇上的意思说了。然后把时间定在半个月后,地点定在安肃城,并且为了保险起见,顺便告诉对方,这边会在安肃停留五天时间。 这也是充分考虑到传递消息所消耗的时间,从东京去析津府,八百里加急到边境就要四天,通关后再到析津府也要两天,再加上通知张义需要一天的时间,全算下来总共七天时间,对方就能接到消息。 对方去安肃快的话用时两天,慢也就三天,这中间有五天的富裕时间,足够对方安排了。 至于为什么是安肃,而不是霸州,也是喜福深思熟虑的结果。 辽人的秘谍,至少在安肃发现了一个,自己这边只要避开对方,大概率是安全的。可霸州那边谁是秘谍,皇城司还一无所知。与其选择未知的,还不如选择已经暴露的。 当时间地点商讨妥当后,就剩下一个问题了。怎么让小郡主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东京城。 要知道,东京城里不知潜藏了多少各国的探子。这些人以各种职业隐藏自己的身份,无时无刻不在刺探着大宋这座都城的各种动向。而像小郡主这种身份又很特殊的人,是这些人重点的跟踪对象,想要瞒过他们的耳目,着实要花费一些心思。 最后,还是吴宇定下一计,以大群商队出行的名义,将小郡主藏在某个车厢内,以达到蒙混出城的目的。 全部商议妥当后,还是由吴宇亲自上门,去郡王府通知那位小郡主。 曹佾此时刚拿两个儿子发泄完心中火气,正坐在偏厅饮茶休息呢。一听门子报告,那老头子去而复返,才消下去的怒火,又“噌噌蹭”的燃烧起来! “老不要脸的玩意,这是觉得我们曹家好欺负吗???” 第104章 定期 待吴宇走进正堂,这次曹佾完全没有让座的意思。 吴宇自然不知对方的想法,行了一礼后,就说明了来意:“郡王,下官有些要紧话需要转告郡主,您能否……。” “不能!”曹佾没好气的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吴宇一愣,不知道怎么得罪对方了。可还是坚持说道:“郡王,下官……。” “送客!”曹佾不耐烦的一挥手,门外守候的侍者闪身进屋,来到吴宇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宇此时也来了脾气,心说:你当我愿意来啊?要不是张义那小子折腾人,我根本就不会登门! 当即,吴宇脸色一正:“郡王,下官是奉了皇城司使喜福公公的命令,来给郡主传话的!”没办法了,只能搬出老大了。 曹佾也算是半个皇族,姐姐就是当今皇后。你皇城司是皇帝的奴才,我曹佾还是皇帝的亲戚呢。 “送客!”曹佾牛脾气也上来了,坚持要把吴宇轰出去。 随着他喊出送客的话,这次可不是侍者了,而是从门外冲进两名家将,意思很明显,再不走,就给你扔出去。 吴宇自从升了皇城司提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反复提醒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郡王,可知此事已经通了天吗?”吴宇不得已,只能拿官家当挡箭牌了。 这次轮到曹佾愣住了,上下仔细打量吴宇,假传圣旨的罪名,对方还担不起,这事恐怕是真的了。 “你就说什么事吧,我一会儿转告小女。” 吴宇摇了摇头:“郡王,事关重大,本官还需亲口告知郡主。” 曹佾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老流氓!这是得寸进尺啊。 吴宇也不示弱,也回瞪着曹佾。 二人就这么对视半晌,最终曹佾还是败下阵来,没办法啊,人家都搬出官家了。 “去通知郡主,就说这里有个老……咳咳,皇城司吴提点寻她。” 吴宇见对方示弱了,嘴一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不让我坐,我自己会坐。 一盏茶后,帷幕后面传来曹宇婷的声音:“吴提点,寻本郡主何事?” 吴宇连忙起身,低头回话道:“见面的事情,官家已经允了。定在半个月后,安肃城。” 吴宇说完话,等待了良久,没听到回话。 正打算再说一遍的时候,帷幕后面传来曹宇婷有些颤抖的声音:“多谢,启程前通知本郡主一下即可。” “慢!”曹佾终于听明白了,闺女要出城?还跑到边境去? 吴宇根本就不给对方质疑的余地,直接说道:“此事官家已经应允,皇城司随行,还请郡王莫要阻拦。” 那边曹宇婷又说道:“吴提点,就定在后天一早出发吧。嗯,后门。” 吴宇一想也好,虽然距离时日尚早,但是郡主毕竟是女眷,再带几个丫鬟,还有随身的一堆行李,车程肯定要比骑快马慢。 “是,全凭郡主做主,既然如此,下官告辞。” “慢!不许走!” 曹佾刚才是想把对方扔出去,现在是拦着对方不让走。闺女要出远门,自己这个当亲爹的怎么不知道?不说清楚,你走一个试试?管你是哪里的,惹急本王,宰了你都有可能。 这时曹宇婷对曹佾说道:“父王,此事一会儿有小女跟您叙说,还是不要为难吴提点了。” 吴宇借机抱了下拳,转身就往外走。 等到脚步声远去,曹宇婷从帷幕后面绕了出来。 “爹爹,小女要出一趟远门,还请应允。” “闺女,你……嗨!”曹佾这个郁闷啊,皇帝都答应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曹宇婷走到曹佾身边,拉着对方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确实有要事要办的。” “那能不能跟爹爹说说,你有什么事情非要跑到边境去?你可知道那边经常打仗,爹爹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曹宇婷低着头小声说道:“还请爹爹原谅,有些事情恕女儿不便明说。这次过去就是要搞清楚一些事情,等归来后,女儿一定全部告知爹爹。” 曹佾看着面前的女儿,良久后,一声叹息:“哎!你长大了,有心事也不愿意跟爹爹说了。哎!”说完,便慢吞吞的站起身,背着手,佝偻着身体,似乎在瞬间老了十几岁,一步一挪的向门外走去。 “噗嗤”曹宇婷实在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爹爹,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曹佾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觉悟,挺直身板转回头说道:“我去给你准备远行的东西。”说完,昂首阔步的走出房间。 曹宇婷回到自己的小院后,伏案写下了一张单子,叫来丫鬟燕子让其交给内院里负责采购的管事婆婆,并特意说明,明日下午就要看到这些东西。 丫鬟燕子看了下单子上,密密麻麻几十样东西,就知时间紧急,也不及多想,便快步走出房间去找管事婆婆了。 这边曹宇婷为远行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回到皇城司的吴宇也不轻松。他先向喜福公公汇报了曹郡主定好的时间地点,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师父,郡主此次出行,来回有两三千里,如果想要完全保密怕是很难啊?” 喜福公公倒是不以为意,他心中早有定计:“你多虑了,只需打造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瞒过城内那些外国的耳目即可。至于出了城就容易多了,你去找几身便服,到时候让郡主一行人换上。沿途虽然人多眼杂,只要你们不主动暴露身份,我想也没有哪个会多事的,对你们这些人的身份进行探究。” 吴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师父:“师父,那可是郡主啊。身娇肉贵的穿便服?她若是不答应呢?徒儿也无计可施啊。” 喜福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不答应?就凭她是一个济阳郡王府的小郡主?她若不答应,你就告诉她,此行取消,将她们用马车拉回来。” 见吴宇还要说些什么,喜福又补充道:“此行几千里远,如果你在东京城就管不住她。那么这一路上必然会出乱子,所以,你给我记住了!出了城,她就是一个民女,再无郡主那层光环加持。这句话,你也可以转述给那位小郡主听,就说这是咱家说的!” 第105章 俏公子 转眼过了两日,今日是曹宇婷远行的日子。 大宋的郡主或许很多,但是皇后亲侄女的身份,就不敢让人小觑了。这位小姑奶奶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全府上下整整忙碌了两天。 曹佾和夫人很早就起了,一边吩咐管家大包小包的装车。一边去后院找女儿,做临行前的一些交代。 可是刚来到后院,夫妻二人就看到女儿的房间门紧闭,丫鬟婆婆们都在站在房间门外。 “怎么回事?”曹佾走到众人身后问道。 丫鬟婆婆转头看见郡王和王妃到来,纷纷吓得跪在地上。 身为后院之主的王妃,向前迈了一步问道:“不进去帮郡主收拾行李,都站在外面干什么?” 众人都看向郡主的贴身丫鬟燕子,燕子感受到了这些目光,吓的浑身一哆嗦,这才硬着头皮答道:“回王妃的话,是郡主把奴婢们赶出来的。” “可是你们惹了郡主生气?”王妃板着脸问道。 燕子左右看看,发现那些下人还是看着自己,心中暗骂了一句:没义气。 “王妃,冤枉啊。奴婢早上起来本想伺候郡主梳妆的,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被郡主赶了出来。” 王妃走上两步,来到房间门外,用手轻叩房门\"啪,啪啪。\" 就听房间内传来郡主的声音:“娘,等一下啊,女儿马上就好。” 王妃知道自家闺女没事,这才嗔怪的说了一句:“这孩子!” 有个机灵的,悄悄爬起身,去西厢房搬了两把椅子请郡王和王妃坐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满意之色,闺女身边的人还可以嘛,至少有那么点机灵劲。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一名翩翩公子从房间里摇着折扇走了出来。 曹佾和王妃都看傻眼了,从未出阁的闺女房间里,走出一个俊小伙。这要是传扬出去,整个济阳郡王府都不用活人了。 还是丫鬟燕子看的仔细,对着那名公子试探着问道:“郡,郡主?” 公子“哗啦”一合纸扇,顺手插在后腰上,紧走两步来到郡王和王妃面前,抱拳施礼道:“小女见过爹爹,娘亲。” 王妃站起身体,上下打量自己的闺女,抖动着眉头 ,扭头对郡王说道:“夫君,还别说,闺女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 多年的夫妻,基本的默契也是有的。一看夫人眉头抖动,曹佾就知道对方心思了。 他也站起身,轻拉着闺女的衣袖道:“嗯,是不错。” 王妃见自己夫君已经抓住了闺女的衣袖,立即横眉立目的怒喝一声:“抓住她!” 曹佾忙接了一句:“好嘞!” 王妃举起手,照着闺女的屁股就扇了两巴掌。 曹宇婷此时也反应过来,拔腿就想跑,可是刚迈开腿,就发现自己衣袖被老爹抓着呢。 王妃怒火更盛:“还想跑!夫君,抓紧了!” 上去又是几巴掌,一边打还一边训斥道:“我看你今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一番男女混合双打后,夫妻二人终于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回椅子。 曹宇婷则低着头,手里搓揉着手帕。 “爹爹,娘亲,小女也是为了出门方便嘛。” “那也不行,你是郡主,不是野丫头!”王妃才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又上来了。 “爹爹!” “闺女,你就让我们二老省点心成不?你这个样子出门,真要是被人家认出来,咱们王府的脸面可就没了。”曹佾也苦口婆心劝道。 正在此时,把守后门的小厮在小院外禀报,说是皇城司使喜福公公带领手下,来迎接郡主。 夫妻二人一听皇城司使的大名,哪里还敢耽搁,忙命人将对方请到偏院奉茶。 由于事关女儿的出行,对方又是个公公,这次王妃也决定一起迎接喜福。 喜福这次亲自前来,一是为了表现出皇城司的重视,其次也是怕这位国舅爷又出什么幺蛾子,坏了此次会面的大事。 双方各自见礼后,喜福看见小郡主这身打扮,频频点头称赞。 虽然郡王夫妇还是坚持用郡主礼仪送闺女出城,但喜福把官家的决定说了一遍,不许透露小郡主出城的消息。只是这么一句,就让夫妻二人打消了所有念头。 虽然礼仪规矩可以简化,但是郡王却坚持派府上的十名家将跟随。 喜福倒也没有拒绝,亲闺女第一次出远门,当父母的担心其安全,再正常不过了。 一炷香后,经过一阵洒泪而别后,曹宇婷与喜福同乘一辆马车,离开了郡王府。 让喜福惊诧的是,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郡主,自从钻进车厢那一刻,仿佛就变了一副模样。从对方翘起的嘴角,就能看出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一幕也让喜福心下暗自摇头,这小丫头和那臭小子一样,是个机灵鬼啊。 “爷爷,你也跟着去吗?”曹宇婷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这话喜福可不敢接,毕竟一个主一个仆,身份上天差地别:“哎呦,郡主,您叫老奴喜福就行。” 曹宇婷继续做乖宝宝状:“没事,这不是没旁人吗?我刚一见到您,就觉得很亲切。” 喜福心中犯嘀咕:这丫头,和前些日子打着全副仪仗去皇城司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郡主,老奴也只是把你送出城,交给皇城司的吴宇吴提点,他会一路护送您去安肃城。” “哦,原来如此。” 喜福实在没忍住心中好奇,便出言问道:“郡主啊,能否告诉老奴,那一日你在信上画的点和横线是什么意思?” 曹宇婷很随意的说道:“那就是我胡乱画上去的,没什么意思啊。” 喜福还不死心,追问道:“那个臭小子回信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呢?” 曹宇婷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些我也看不懂。” 喜福终于死心了,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鬼,知道自己拿他们没办法,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骗自己。 此时他真想大喊一句:“你们这样骗一个老人家,很有意思吗???!!!” 第106章 灌输 再说远在千里外的张义。 这些日子,寿喜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天把张义带在身边,教了这个教那个,教完传递消息,就教潜行暗杀。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叫来几名家丁,陪着张义演练一番武艺。 张义这个心累啊,自己明明一身本事,可偏偏不敢用。只能装傻充愣的陪着死太监来回折腾。 这一日,终于盼到寿喜有事,要陪萧思礼出府一趟。张义也算得了空闲,偷偷溜到玲珑街去找王利。 “哎呦,李公子,你可来了。都快想死属下了。”王利对张义的到来表现的非常激动。 张义并未着急搭话,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后院有一群人在说话。几步走到通向后院的小门,用手指轻轻挑开门帘露出一条缝,只见后院有十几名身着各色服饰的汉子,正围坐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王利见此就要挑开门帘给张义引荐,张义当即就拒绝了。 张义把对方拉到旁边的厨房里,低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王利一愣,便微笑着答道:“李公子,都是咱们皇城司在析津府的秘谍。” 张义心中大恨,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你把他们叫在一起做什么?” “当然是议事啊。怎么了?李公子?”王利理所应当的说道。 张义仰天一叹,耐着性子对王利说道:“王利啊,或许你接受的培训从未提起过,又或许你从未对安全有过一个清晰的认识。如果你相信我,那么现在遣散了这批人,让他们回到南边老家去。我来帮你重新计划潜伏析津府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不可信,我也无所谓,只是以后不要再与我联系了。你,听明白了吗?” 王利当即就愣在当场,他实在没搞明白,这位李公子为什么会这样说,还隐隐有动怒的意思。 思来想去,王利慢条斯理的说道:“李公子,你的几次行动都让王某佩服不已,这也是王某愿意听从你吩咐的原因之一。只是你说的这件事,不是王某不想答应,而是真的做不了主。这些人能被派到此地,都是上面的意思。他们不管哪一个人,都不是王某指派过来的。李公子,还请理解王某的难处。”说完,王利对张义施了一礼表示歉意。 张义闻言就更加烦躁了,他没有怪罪王利,而是怪罪整个皇城司的秘谍体系。当初老爹及其同伴,就因为彼此都认识,导致一人被抓,整个析津府的秘谍都跟着遭殃。 现如今换了王利坐镇,皇城司还不吸取教训,竟然聚在一起议事,这是犯了大忌的。 张义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王利的肩膀:“我能理解,但我不能容忍。你立即把我的意思报上去吧。他们若是愿意听呢,也便罢了。若是不听,你就告诉他们,李公子从此与皇城司再无关系,不会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王利没想到张义会说的如此决绝,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位李公子。 过了许久,王利试探着问道:“李公子,您先不要激动。您看这样好不好,先跟王某说一下,你到底想如何?我这边也好写成书信,送到老家那边。” 就在此时,厨房门外响起声音:“王掌柜?人呢?这事情你不在,我们不敢做主啊。”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挑开了厨房的那个门帘。 张义连忙转身背对门口,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来人。 王利也算机敏的,先把那人推了出去,他也紧随其后走出厨房,重新整理了门帘后,吩咐了对方几句,算是把那人撵到后院去了。 等王利回到厨房,张义才转回身,继续说道:“我需要所有人都是单线联系,他们只知道你的存在。而他们彼此间哪怕是走了个面对面,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如果还要完善的话,就是你和他们之间,再加一个保险。你联系几个人,让几个人去联系他们。只有这样,你们彼此才是安全的。” 王利听懂了张义的话,同时也提出疑问:“李公子,如果这样的话,传递消息的时间,是不是比现在更慢了啊?毕竟多了几个环节。” 张义吃惊对方的想法,瞪着眼睛问道:“王利,你们这些秘谍,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刺探消息啊,比的就是谁刺探的消息更有价值。”这个问题,王利根本不用思考,简直张嘴就来。 “错,是如何伪装自己,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敌人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谈到刺探消息。换句话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不要谈什么任务了。” 王利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歪着脑子想了想:“好像有点对啊。” 张义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叫有点对啊。王利啊,你手下的秘谍不能都是一次性的吧?执行完一次任务就废了,这不可能吧?” 说到这里,张义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干脆不跟对方讨论这些了,蛮横的说道:“你先去把那些人散了,至于回不回南边,等老家决定。反正不能在后院这么坐着。真被邻居发现了怎么办?再给你举报了,那就更完蛋了。” 王利见李公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厨房,去了后院。 只等了片刻,张义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厨房门口经过。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么明目张胆的也没谁了,就不知道分批撤离吗? 又等了一会儿,王利掀开门帘走进厨房:“李公子,他们都走了,咱们去后院说话吧。” 张义点了下头,往后院走去。 等各自落座后,张义觉得刚才那件事必须给王利说透,让对方彻底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才好给皇城司写申请。 于是张义又掰开了揉碎了,对王利一通灌输后世的一些理念。还举了很多例子,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王利可谓受益匪浅啊,他从未想过秘谍还能这样执行任务。又提出了一些心中的疑问,张义也是逐一解答。 当王利完全理解张义的思路后,突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袍,向张义深深施了一礼。 张义连忙搀扶住对方,又让其坐下:“你能理解就好,不必行此大礼。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多多交流就是。” 王利坐回座位后,才想起什么,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李公子,看我这脑子,险些忘记了大事。老家那边传回消息,时间地点已经定了。” 张义心中大喜,激动的搓着双手,终于要见面了吗? 第107章 请假 当张义听到时间地点的时候,在心中盘算了一番。 距离见面地点还有十日,按说是挺充裕的。从析津府去安肃也只需两日,只是如何请假离开萧府,却让他犯了难。 这一阵寿喜犯了疯病似的,每日都要带着他训练,自己还需想一个托词才好。 王利见张义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干脆去房间里拿了纸笔,给老家写信,阐明了其中厉害。还怕那边不答应,特意强调了这是李公子的意思。 张义左思右想也没个好主意,打算回头见机行事。 此时王利的书信也已经写完,他拿起来看了一遍,修改了几个词,让表述更准确。这才让王利翻译成之前约定的密码,变成密信给皇城司发过去。 王利又是一拍额头,苦笑道:“幸亏是李公子提醒,王某差点忘了那部书是密码本的事情。” 张义对此已经有足够的抵抗力了,只得鼓励道:“多用几次,习惯就好了。” 又看着王利笨拙的将信编译成密码,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张义不敢再待下去了,起身告辞就离开了小酒馆。 回到萧府后,张义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寿喜,估摸着对方还没回来,干脆转身去找多日不见的李山聊天。 “李叔,小子来看您了。”张义进门就热情的喊了一声。 此时李山正坐在厨房的板凳上,用手捶着酸软的膝盖,抬头见到张义进来:“则成啊,今天怎么有空跑来看李叔了?” “李叔,腿咋了?”张义抢上几步,蹲在对方的面前,关心的问道。 “老毛病喽,遇到个阴天下雨的,这条腿就酸疼。”李山嘴上回答着,手上依旧不停。 张义回头看看门外晴朗的天空,疑惑的问道:“李叔,哪有阴天下雨啊?” “小子,你信不信,明天肯定下雨,而且这场雨还小不了。” 张义就更加迷糊了,这李叔怎么跟算命的似的。 “小子,叔这条腿以前受过伤,从那儿以后,每逢快要下雨的时候,这条腿就酸疼,从没错过。而且越是疼痛的厉害,雨下的就越大。”李山有些得意的说道。 张义脸色一正,站起身向李山严肃的说道:“李神仙,请受小子一礼。”说完,就是一礼。 此举逗的李山哈哈大笑:“臭小子,就会耍怪。” 第二天,果然如李山所说,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此时寿喜正坐在萧府的凉亭里欣赏着雨景,品着张义伺候的茶水。 他才喝了一口茶水,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寿喜扭头望向双眼含泪的张义,好奇的问道:“小子,怎么了?” 张义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有些哽咽的说道:“爷爷,小子看见这场雨想起葬在老家的爹娘了。离家都这么年了,也不知道二老的坟,风吹雨打的成了什么样子。” 寿喜指了下自己的空杯子,张义连忙许满了茶水。 “想回去看看就直说,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寿喜又饮了口茶,才缓缓说道。 张义脸上一喜,走到寿喜身后,伸出拳头捶打着对方的肩膀问道:“爷爷,小子能回老家看看?” “本是不能的,谁让你小子乖巧呢。想回就回去一趟吧。” 张义再次走到寿喜侧面,向对方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不待张义说出感谢的话,寿喜继续说道:“只是有些话老夫要与你说清楚。” 张义好奇的看着寿喜,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回了老家,不许透露你是咱们萧府的人。” 张义猛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寿喜见此,又问道:“小子你知道老夫为什么放你回去吗?” 张义连忙摇头。 “你也算出师了,回去一趟跟爹娘告个别也好。这日后啊,恐怕就没机会乱跑喽。” “爷爷,小子没懂您的意思。您知道的,小子脑子慢,能不能说的明白先。” “臭小子,你脑子慢?哈哈,算了,老夫不跟你计较。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吗?要派你去执行监视官员的任务。” “记得啊,爷爷,您找好目标了?” “目标早就有了,一直等着你出师呢。” “爷爷,不知是哪位啊?还让您这么上心。” “记住了啊,是咱大辽国析津府镇守将军,薛谦!” 张义心中一喜,析津府有两位将军负责城防,一位是之前给对方送过书信的析津府都指挥使司耶律荣将军,另一位就是这位薛谦了。 按照他的了解,这位薛谦也负责整个析津府的军事防御,所以对方手里一定也有一份析津府的布防图,如果自己把这张图搞到手……。 “小子,听没听老夫说话啊。”寿喜见张义走神,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张义这才醒悟过来,用手挠着后脑勺说道:“小子没想到,爷爷会这么信任小子,一上来就监视这么大的官员。” “哼,咱们可是萧府,眼睛里当然只有大官了。那些个阿猫阿狗的,也不值当咱们费心啊。”寿喜有些傲娇的挺了胸脯。 翌日一早,张义就背着行囊,辞别了寿喜,踏上了去大同府的路程。 出发前,寿喜这老头还不错,打算给他配一匹马的,让他能有个衣锦还乡的机会。可是这个提议却被张义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就是一个萧府的奴才,鲜衣怒马的不像样子。再说了,去大同可以搭乘商队的车辆,用时不比骑马慢多少。 寿喜见此也没坚持,只嘱咐张义,早去早回之类的话。 安肃城在析津府南边,大同在析津府正西。 张义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先是从西城门出城,一路向西走了三十余里。 原本按照他定下的行程,此时该往南走了。可就在他刚要拐弯南下的时候,发现距离自己百余丈外,也有两个行人背着行囊,徒步向他走来。 张义当即心中警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徒步赶路? 张义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从行囊里掏出水囊,假装饮水解渴,实际想看看来人到底什么身份。 第108章 来人身份 张义一边喝着水一边等着那两个行人,可就在此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那二人在距离他不到二十丈的地方,也一起坐在路边,并且也从背包里拿出水囊喝水解渴。 为了更确认对方是跟踪自己的,张义收起水囊,环顾四周后,快步走进了不远处的松树林。 刚进树林,张义就甩开双腿借着树木的遮挡,在其中左突右窜,等跑到树林中间位置,突然毫无预兆的藏身在一棵大树后面。 他刚把自己隐蔽好,就听到由远至近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特么的,怎么一转眼就没影了,这小子可是够贼的。” “嘿,这下可惨了,这要是跟丢了,咱们回去怎么跟寿公公交代啊。” “交代个屁!他算个鸟啊。咱们是萧特使的人,什么时候需要跟一个死太监交代了?” “别介啊,临行前公公特意交代的,要跟紧了这小子,看看他到底去哪儿。我看咱们还是去大同等他吧,他不是说要去那里上坟吗?咱们就在必经要道上去等他。” “真特么麻烦,放着好好的事不干,非要跟踪一个半大小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藏身在树后的张义,心里也算有底了,这二人只要不是宋人,其他不管什么身份,皆可杀之。 张义小心翼翼的伸出脑袋,向二人那边观望。就见到那两个跟踪自己的汉子,正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他深知不能让对方这么走了,如果将自己没去大同的消息,汇报给寿喜老太监,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安全了。 他慢慢的抬起右腿,从靴筒里拔出匕首。 左手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铜钱。甩手奋力一扔,铜钱顺势飞出,正好砸到距他身后仅五六步的树干上。 随着铜钱撞击树干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惊动了正要离开的那两个汉子。 “什么声音?” “不清楚啊。” “看看去。” “毛病吧?要去你去,我坐着歇会。” 话音刚落,就听有脚步声,向着张义这边走过来。 张义此时又将身体,向树后面挪了挪,反手握着匕首,等待着对方的靠近。 哗啦,哗啦,哗啦……。 张义根据对方脚踩在地上枯叶的声音,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对方的位置。等对方快要经过自己藏身的这棵树的时候,张义再次向后挪动身体。 张义借着大树的掩护,就看到那名汉子背对着自己,向刚才砸中那颗大树走去的时候,突然闪身而出,一个箭步跨到对方身后,举起匕首“噗~”的一声,直入其后心。那名汉子吃痛,“啊”的一声惨叫。 张义一击得手,也不管对方的死活,拔出匕首转身就向另一名汉子冲去。 那名坐在地上等同伴的汉子,将刚才张义杀人的过程看了个清楚。吃惊的尖叫了一声,慌忙站起身就要向树林外跑去。 张义哪里会给对方机会,举起匕首就向对方后背刺去。那名汉子显然也有准备,听到身后有风声袭来,抬起右臂就要格挡。 可惜张义用的是匕首,而不是木棍,汉子这么一格挡,小臂正巧迎上刀刃,就听“噗嗤”的一声,匕首的刀刃划开了对方的衣袖,也在小臂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名汉子吃痛惨叫一声,可就这一下,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往前抢上两步,猛一转身,便迎着张义站立,用恶狼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张义这头猎物。 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噗通”一声,刚才被张义刺中心脏的汉子,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嘿嘿,娃娃,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吧。”汉子一边说,一边从后腰抽出一根铁棍。 “死罪又如何?只要杀了你,这天下又有谁会怀疑是小爷杀的?”张义见对方也有武器,又将匕首握紧了几分。 那汉子闻言一怔,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便说道:“我二人乃是北枢密院的人,你杀了我们,也就不怕王法吗?” 张义鄙夷的说道:“这不是废话吗?小爷杀的就是辽人。” 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要你命的人!”张义再不废话,一个箭步就冲到对方身前,伸出匕首便刺。 汉子闪身躲过,举起铁棍就砸张义手握匕首的胳膊。 张义凭借身体灵活,扭转腰身,欺身抢步就躲到汉子腋下,伸出匕首直刺对方肋下,“噗”,一招得手,张义再次迈步,转到对方身后,又要刺对方后心。 可这时汉子已收回铁棍,向前迈了一步,拉开自己与张义的距离,抡起铁棍就转身横扫。 张义矮身躲过,借机伸出匕首,“噗”,匕首扎进汉子大腿。得手后,向反方向抢上几步,也拉开了与汉子的距离。 此时,汉子胳膊肋下和大腿已经三处受伤,鲜血也顺着伤口喷溅出来。 汉子知道自己的武力比不上这个小子,眼睛盯着张义的举动,脚下却向着树林外一步步缓慢后退,希望走到官道上,再找路人求助。 张义怎么可能给对方机会,汉子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两步,一点点的接近对方。 汉子终于感到了恐惧,迅速转身就要向外跑去。 张义见时机成熟,几个箭步窜到对方身后,“噗”一下扎进对方的后心。这次那个汉子,连惨叫声都显得那么无力,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倒地不起。 张义连杀两人,也有些脱力。借着盘腿休息的时机,观察着周遭一切动静,生怕对方还有伙伴。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张义才从地上站起,先搜查了两具尸体,除了有少量的钱财,身上再没其他东西。 现在如何处理尸体,却成了张义头疼的问题。 按说应该挖个坑将其掩埋,可现在,一是手上没趁手的工具,二是时间也不允许,这里毕竟是官道旁边。人来车往的,很容易被人发现。 无奈之下,张义只得扒光了两具尸体身上的衣物鞋袜,又拿出匕首,在二人脸部划上几下,起到毁容的作用。现在只盼着荒郊野外的,这些血腥气能引来猛兽,将二人的尸体吃掉,这样就能起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并没有遗漏丢失,张义这才重新踏上旅程,向南边的安肃走去。 第109章 联络 一个时辰后,一辆驶向南边涿州城的马车上,多了一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 按照中年人自己的说法,他是析津府一间商铺的账房,这次途经涿州要去安肃城,是奉了着东家的命令,去讨一笔陈年旧账。 车把式见这位客人脸色不好,很贴心的让对方坐在车厢内侧,那里不太颠簸,还能靠在角落,是个不错的位置。 这个提议却被账房先生婉拒了,说自己的面色是天生的,身体非常健康,还是让老人和妇女坐在里面吧,自己坐在门口就好。 这一下赢得了车把式和同车人的好感,甚至有一个小童,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老虎的玩具,要与他一起玩耍。 经过两天的赶路,张义终于进入了安肃城。 算计着时间,距离见面还有几天,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张义便找了一家大车店先行住下。 只是从那一日后,安肃城的南城门旁边,就多了一名举着半只破碗,遇到行人就乞讨的中年瘸腿乞丐。 通向安肃的官道上,正有一支押镖的车队,在由一名镖局头领以及少东家的带领下,缓慢的向安肃进发。 “少东家,你看前面那座城池了吗?那里就是安肃城了。”乔装成镖局头领的吴宇骑着高头大马,向一旁的俊俏公子介绍道。 小郡主手搭凉棚望向安肃城,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到了边境,怎么感觉不到肃杀之气?” 这些日子二人也算熟悉了,说起话来比在东京城的时候随便了些。 吴宇轻笑一声:“少东家,每年秋收以后,辽人会越境过来,掠夺粮食人口,那时才会打上几场仗。现在还没到日子呢,所以军民人等,过得日子还算安康平和。” 二人说着话,便骑着马进了安肃城。 曹宇婷看着沿街的商铺,随口问道:“吴头领,你说那人能按时赶到吗?” 吴宇摇了摇头答道:“那可不好说,反正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说不定正在不远处偷眼看着咱们呢。” 就在此时,从旁边巷口,爬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瘸腿乞丐。 那名乞丐把破碗举过头顶,用沙哑的嗓音向吴宇说道:“这位好心的大爷,赏两个钱吧。” 吴宇见是一名乞丐,也没往心里去,伸手入怀掏出两枚铜钱,随手就扔在地上。 倒是并马而行的曹宇婷,多看了那名乞丐一眼。忽然有种特殊的感觉袭来,总觉得那人的身上,有股似曾相识的气质。可是定睛一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名中年乞丐。 吴宇却没注意到身边这位小郡主的反应。自从进城后,他就把全部精力放在沿街的行人身上,想从中找到那副熟悉的面孔。 可直到一行人来到预先准备好的宅子门前,吴宇也没发现那个臭小子的身影。 众人簇拥着吴宇和曹宇婷走进宅子后,那名中年乞丐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旁边小巷走了出来。环顾左右,记下地址后,又转身迅速钻入小巷。 待吴宇和曹宇婷来到正堂分别落座后,吴宇便出言问道:“郡主,您看用不用给您配两个丫鬟婆子?” 曹宇婷摇了下头:“我身份特殊,这些东西能免则免吧。” 吴宇有此问也是出于客气,他从内心里也不愿意陌生人进入这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二人刚说上几句话,随行下属就来禀告,说是驻安肃城的皇城司头领在外求见。 吴宇本不想惊动这些人的,可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只得让下属领着来人去偏厅奉茶,自己则向郡主告了一声罪,迈步离开房间。 曹宇婷暗中摇了下头,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多言。 在她看来,这也就是在大宋的国土上。如果在北面的辽国,这些人行事不密,早晚会惹出大事。 曹宇婷枯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也觉得无聊,干脆起身向后院走去,打算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散散心。 他们这一次出行,为了保密的需要,只贴身带了十名皇城司的好手。现在安顿下来,这十名好手分成两班,早晚各五人,轮换看守这座宅子。 按照之前的布置,曹宇婷在后门那里,见到一名皇城司的人,正坐在椅子上充当守卫。向其点了下头,便转身去了安排给自己的那个房间。 入夜,曹宇婷用过了吴宇派人送来的晚饭,便早早的吹灭蜡烛,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正在此时,就听有人轻敲房间的后窗户,发出轻微的“嘭,嘭嘭”的声音。 曹宇婷立即警觉,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悄然起身,从枕头下面抽出暗藏的匕首。 于此同时,窗户那边又传来敲击的声音,只是这次却又有了变化。敲击声里,似乎还夹杂着,用指甲划过木质窗框的声音。 曹宇婷凝神静听,发现对方这一系列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完全可以用摩斯密码解读出来。 “我来了”-----对方连续用摩斯密码,敲击了三遍。 曹宇婷大感兴趣,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窗外,可让她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不现身相见?非要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联络? 为了以防万一,曹宇婷并没有走到窗前,而是手握匕首,在距离窗户几步的位置停下,利用敲击旁边茶几的方式,回复对方-----“为什么不见面” 果然那边又想起声音-----“你房间外的院子里有守卫” 曹宇婷回复-----“那是皇城司的人” 窗外-----“我信不过他们” 曹宇婷问道-----“那怎么办” 窗外连续敲击了两遍-----“叫上吴宇,明天午时南城外五里小树林” 可不等曹宇婷再追问,就听窗外继续敲击-----“我走了” 随着敲击声的停止,就听到微弱的脚步声,由近至远,直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敲响:“贵人,属下听到些动静,您还好吗?” 曹宇婷摇头苦笑,可能是刚才自己敲击的声音大了些,被院子里的守卫听到了,随即便朗声说道:“我没事,刚才起来喝了口水,你去休息吧。” 第110章 见面 翌日一早,用过了早饭的曹宇婷将吴宇叫到正堂,挥退了左右后,便将昨晚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吴宇沉思良久才问道:“郡主,这事你怎么看?” 曹宇婷早想好了说辞:“这个密码知道的人,也只有张义。我还是选择相信的。只是有一点我没弄明白,就是他说自己不信任你那些手下,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吗?还是说出过什么岔子?” 吴宇闻言苦笑,稍微组织下语言,便说道:“如果对方是张义的话,他确实有权利说这种话。经过几次的接触,皇城司这边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意。特别是那小子很重视的保密问题,我这帮手下……你懂的。” 曹宇婷点了下头,凭着这几天他与皇城司的接触,也发现了类似的问题。就比如昨天,自己这边刚入住,皇城司驻安肃城的头领就明目张胆的登门拜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思考片刻,曹宇婷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一面,吴提点一会儿你陪我一起去吧。” 吴宇左思右想,这里毕竟是安肃,大宋境内。应该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二人稍作收拾后,便带领四名手下走出南城门。等来到小树林外的时候,吴宇和曹宇婷对视了一眼,让四名下属在外面等候,他二人便迈步走进树林。 当来到树林深处,二人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张义的身影,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此时的张义腰间绑了一条绳索,正就站在树冠上,向下看着二人的行动。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确实附近在没其他人。这才悄然的利用绳降来到吴宇的头顶之上。 张义此时脑袋向下,脸上露出一丝坏笑,突然伸出一只手,就在吴宇的头顶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可把吴宇吓的不轻,本能的惊叫一声,向前冲了几步,这才快速转身向后望去。 走在旁边的曹宇婷倒是反应迅速,闪电般的使出擒拿手,抓住张义的手腕,就要把对方拽下来。 张义见手腕被抓,也不惊慌。迅速翻转手腕,也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顺势向旁边一甩就让曹宇婷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这边吴宇也看清了偷袭他的,竟然是昨天路边那名乞丐。 见曹宇婷站定身体后,还要出手,连忙迈出几步,拦在二人中间,大喊道:“都停手。” 张义这才溜下绳索,等双脚落地后,解开绑在腰间的绳子。 吴宇上下打量这名乞丐良久,试探着问道:“你是?” 张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爽朗的喊了一声:“吴叔,是我。” 吴宇听到声音就是一怔,这个嗓音倒是对的,是张义的嗓音,可是这蓬头垢面的乞丐,怎么看都不像对方。 曹宇婷也来到吴宇身侧,好奇的问道:“你就是张义?” 张义点了下头,同时也在仔细打量对方。 曹宇婷又问道:“那个乐派蛋糕是你的?” 见对方又点了下头,她继续问道:“摩斯密码?” 张义点头后,便说话:“电报编码。” 曹宇婷还想问什么,转了下头,才意识到有些话,不方便让吴宇听。便调皮的一笑,用手里的折扇,有节奏的敲击树干。 张义也明显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从靴筒拔出匕首,用同样的方法与对方交流着。 这一幕却把吴宇搞懵了,这俩孩子什么毛病,有话不说却在这里敲树干。 就见二人越敲脸上的表情越激动,越是激动,敲击的速度也越快。最终,曹宇婷情不自禁的的流下了热泪,一下扔掉了手里的折扇,双手展开就向张义扑了过去。 这副举动,可把吴宇吓的不轻,这可是郡主啊,男女授受不亲啊。连忙用力咳嗽了一声,提醒两个小孩子不要乱来。 本来已经张开双臂,就要拥抱自己爱人的张义,听到这声咳嗽,才意识到这里是大宋,不是那个相对开放的后世。急忙收回双臂,站直身体的同时也低下头,做乖宝宝状。 曹宇婷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深情的看了一眼张义后,不由自主的与对方做出一样的动作。 吴宇见两个孩子都停下动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来到张义面前,再次盯着对方的脸仔细观瞧。 张义咧嘴傻笑:“吴叔,别费劲了,小子的易容术,你还看不出破绽。” 正在吴宇啧啧称奇的时候,曹宇婷也走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张义的脸,就不屑的说道:“雕虫小技,不就是蛋清加了……。” 张义连忙伸手打断,陪着笑说道:“唉,丫头不带这样的啊,就不要戳穿了吧。” 曹宇婷听对方叫自己的小名,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 片刻后,三人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围坐在一起。 起先三人聊的话题还是各自的近况,可不知是谁聊到了秘谍战,一聊到这个话题,张义可是来精神了,将自己对皇城司的各种看法说了一遍,当然也提出了改进意见。 吴宇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可是越听越有道理,越听也越心惊。 这还没完,张义话音刚落,曹宇婷也说了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皇城司的各种问题,重点说了一下保密的问题。 这就更让吴宇惊讶了,如果说张义从其父母那里学了一身本事,再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能提出一个问题和看法,倒也合情合理。可是这么一位始终生活在东京城的小郡主,他的知识又从哪里来的?简直让吴宇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曹宇婷也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那就是“生而知之”。说白了,就是天生的。 这个理由太强大了,简直让吴宇无言以对。这个时代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天降祥瑞的事情隔三差五就来一个,谁敢说那些都是假的? 面对二人提出的问题,吴宇觉得事关重大,不敢私下做主,只能答复二人,说回去以后,一定如实禀告师父,也就是皇城司使喜福公公,由他做最终决定。 这一下张义可不干了,析津府的王利和自己联系紧密,自己总不能防了辽人,还要防着自己人吧。当即要求,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撤换掉所有的析津府秘谍。 第111章 辞别故人 吴宇听到张义的要求,也大感头疼。 虽然他经过刚才的聊天,也意识到皇城司一直引以为傲的秘谍系统,有着千疮百孔的漏洞。但是一下撤换掉近二十名秘谍,而且还是析津府那么重要的城市,他也有些拿不准。 张义见对方迟迟不下决定,就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曹妹子。 曹宇婷在前世与张义合作多次,早就有了默契,稍作思考便说道:“吴提点,我也叫你吴叔吧。现在析津府的事情,名义上由那个王利掌管,实际上却是张义说了算。我觉得为了更好的执行皇城司交代的任务,倒不如按照张义的意思来办。事情办得好呢,皇城司得利。要是办砸了差事,就惩罚他呗。” 吴宇深思熟虑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张义的提议。 他倒不是完全同意对方的说法,而是怕张义这混小子胡来,真要对方摆出一副不配合的态度,再自己私自培训一些人员。不要说他吴宇了,就是自己的师父喜福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事情商定后,张义低下头,腼腆的对吴宇说道:“吴叔,您能不能暂时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宇婷说。” “不行!这事你想都不要想!”面对张义的请求,吴宇直接拒绝道。 不待张义反驳,吴宇就苦口婆心的说道:“张义啊,曹郡主的身份特殊,又是个女孩子。上下尊卑,男女大防,你懂不?” 张义面对吴宇的质问,只能无语望天的长叹了一声。 倒是曹宇婷见张义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 张义一看既然不能卿卿我我,干脆板着脸对曹宇婷说道:“你知道我用人的习惯,那一套培训的东西你也懂。我希望你回去后,帮我培养至少二十名特工,啊不,秘谍。有没有问题?” 曹宇婷在脑子里想了想,郑重的点了下头。 吴宇连忙伸手打断:“你要二十个秘谍干嘛?小子!我可跟你说啊,千万别胡来。这可是犯忌的大事,万一惹了官家的猜忌,那可是要杀头的。” 张义才懒得理吴叔所说的忌讳,继续对曹宇婷说道:“还有那个蛋糕房,张虎和张翠儿是我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孤儿,你有时间就帮我照看一下。生意不生意的无所谓,我压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那兄妹二人是我张义的人,绝对不能吃了亏。谁动了不好的心思,你就下狠手,出了事情我担着。” 曹宇婷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情郎,絮絮叨叨的交代着各种琐事,不禁的看的痴迷了。 直到一声“咳”的咳嗽声,她才清醒过来。扭头瞪了一眼不知趣的吴宇,便对张义说道:“你放心吧,我的身份是济阳郡王府的小郡主,对付一般人,我的身份也够了。至于那些自觉身份高贵的,你知道我的本事,只要我想,天底下……。” 张义连忙眨了几下眼睛,示意旁边还有个皇城司的呢,咱们低调点。 曹宇婷也眨了几下眼睛,表示心里有数。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吴宇听了直咧嘴,这俩孩子没一个善茬啊。当即打定主意,等回了东京城一定派人去嘱咐那些不安分的几句,真惹出什么祸事,可就不是罚些俸禄那么简单了。 临近分手的时候,张义逼着吴宇写了一封信,信里的主要内容就是命令析津府的王利。让他遣散一众手下,至于下一步如何安排,等待最新的消息。 张义将信揣在怀里,让吴宇调集互相不认识的秘谍,前往析津府的玲珑街酒馆,与王利接头,并留下了接头暗号。 临别之际,张义和曹宇婷终于趁着吴宇没反应过来,迅速的拥抱在了一起,随即在吴宇的大声呵斥下,又迅速分开了。 吴宇很担心张义的安全,将随身的一个包袱扔给张义,说是送对方防身的。 张义打开外面包裹的麻布,露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抬头看了眼吴宇,对方点了下头,示意他打开看看。 张义将木盒放在地上,小心的打开盒盖。 “哈!你又回来了。”张义看着躺在盒子里的折叠复合弩,惊喜的说道。 当即把复合弩从盒子里取出来,连同十几支弩箭一起放在自己的行囊里。 曹宇婷虽然看着好奇,但也没多问,她知道吴宇会给她讲解来历的。 张义辞别了二人后,就从树林的另一侧迅速离开。 算计着日子,现在回析津府为时过早,干脆选择一路步行。这样不仅能欣赏沿途的风景,还能消磨多余的时间。 张义走在通向涿州城的官道上,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回忆着上次逃命的经历。 这次完全不同了,凭借着身上那块萧府的腰牌,沿途的关卡没人敢搜检自己。不仅如此,守关的军士还讨好的问他,要不要吃食?要不要喝杯茶水? 一直走到正午时分,张义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看前面有一片松林,决定进去避一下暑,等太阳偏西再往前走。 刚走进树林,就听里面有人说话。 “夫君,你不能这样。” “没事啊,这里又没人。” 张义一愣,下意识的将身体藏身在树后,向声音的方向偷眼观瞧。 只见距离自己几丈外,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树林里拉拉扯扯。 张义大感好奇,便矮下身体向前又挪动了十余步。 正在此时,就听“刺啦”一声,似乎是衣服布料被撕扯的声音传来。 张义一咧嘴,心中暗骂晦气,考虑是不是偷偷离开这里。 “夫君,你这也不像啊。” “凑活吧,一会儿为夫把胡子剃光就像了。” 张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刚向后迈出的那只脚,又迅速收了回来。 紧接着,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他偷眼望去,就见那个男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扔在地上,又从女人手里接过一身女装,正在往身上穿。 也就在张义好奇的时候,就听那个男的一声叹息:“真是愧对祖宗啊。想我胡理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有装扮妇人,逃命的这一天。” 第112章 收编 “胡理?狐狸?”张义心中默念这几个字,觉得这名字有点意思。 此时就听那位妇人出言抚慰道:“夫君啊,我觉得你不至于此,咱们都逃出来那么多天了,不是也没见到画影图形的缉拿告示吗?” 胡理听到媳妇这么说,不仅没有听从,反而火了:“妇人之见!咱们骗的人可是北枢密院副使啊!那是多大的官你知道吗?真等缉拿告示下来,咱们再想逃出这大辽国,将难于登天!” 妇人见夫君发怒,也不好再劝,只得帮着对方整理装束。 二人这番对话被张义听在耳里,可以说是激动不已。这俩老骗子,居然能把北枢密院副使骗了,就不知是不是那个耶律齐。毕竟副使有好几个呢,但不管如何,这二人至少是辽国的要犯。 所谓“彼之仇寇,吾之盟友”,这俩人和自己至少是友非敌。 想明白一切后,张义没敢贸然现身,万一对方武力强大呢?轻轻抬起右腿,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有了防身武器在手,他才从树后面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起先,胡理夫妇正专心研究身上那套女装,并未发觉有人靠近。直到张义距离对方五六步的距离,轻轻的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嗽,在夫妻二人听来,如同响在耳边的炸雷。他们同时扭头,惊讶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有一个人就站在一旁,而且正用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自己看。 张义此时也像个小流氓一样,用眼神上下打量胡理,对方的样子也确实辣眼。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对襟碎花短衣,下身穿着粉色丝绸外裤,脚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一双超大号红色绣花鞋。再看脸上,那更要不得了。胡夫人为了让夫君更像女人,给对方涂了一个红脸蛋,可偏偏那三缕半尺长的胡子还在迎风飘动,要说这是一个人妖,也不会有人奇怪。 就在夫妻二人还在愣神的时候,张义口中自言自语道:“啧啧,喜好女装的人常见,没想到一把胡子了,还喜欢这个调调。要我看,不如一刀割了下面的二两肉,来个干净利落。” 这句话把胡理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恼羞成怒间一声怒吼,就要冲上去揍这个调戏自己的小崽子。 还是胡夫人反应迅速,一把拦腰抱住暴怒的夫君,她是知道对方武力的,那就是没有武力。读了一辈子书,看了一辈子病,骗了一辈子人,可偏偏武功上,连一招半式都不会。 在抱住夫君后,胡夫人讨好的向张义说道:“这位壮士,我夫妻二人是从城里逃出来的,浑身上下就几张饼子和几贯盘缠,您要是需要就都拿走,还请放我二人一条生路。” 张义闻言一怔,这是把自己当成土匪劫道了? 他也不想跟对方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我刚才听你二人说什么,骗了北枢密院副使?” 这句话可让夫妻二人紧张的身体绷紧,还是胡理先壮起胆子说道:“没有的事,我二人都是老实人,从来不干违法的事。” 他虽然这么说,却偷偷拉了一下夫人的衣袖,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会儿跟那个小子拼了。 胡夫人很隐蔽的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可惜这番举动,都被张义看在眼里。干脆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放在胸前,还挑衅般的亮了亮手里握着的匕首,又向夫妻二人挑了挑眉。 胡理夫妇一看对方有利刃,立马认怂了。 张义又将刚才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胡理心中一发狠,挺了下胸脯,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说道:“不错,老夫就是骗了那个副使,该杀该剐随便你。” 胡夫人感觉头皮一麻,忙拉下来夫君,可那只手却被对方重重的拍了一下。 原本以为对方会冲过来抓捕自己,可他们却猜错了。就听张义又问道:“那个副使叫什么名字?你二人又是怎么骗的对方?” 胡理一愣,反正也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只知道姓耶律,名字不知道。” 接下来又说了一遍,那个耶律副使是如何到自己医馆求医的。可他最后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说自己怎么行骗的。 不过这些信息对于张义来说已经足够了。对方的官职对的上,时间地点也对的上,更关键的是那枚从裤子里掉出来的钢针。 张义心中欢喜,脸上也就露出笑意,将匕首插回靴子里说道:“你二人也别跑了,以后跟着我吧。” 让张义惊诧的是,他说完这番话以后,对方没有纳头便拜,而是一起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张义想收留对方,完全是起了爱才的心思,这么个老骗子放在身边,对自己可是大有用处啊。而且还不用怀疑对方的立场问题,这可是骗了北枢密院副使的人,要是敢泄露身份,辽人能第一个把他弄死。 见对方不答应,他也懒得讲什么民族大义的大道理,直接说道:“你们要是愿意追随我,我自然保你们平安无事。可要是敢忤逆了我或者背叛了我,嘿嘿……,那下场绝对是你二人承受不起的。” 夫妻对视了一眼,形势比人强啊,人家手里有刀,自己这边就俩废柴,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张义先让胡理把衣服换回来,这副样子不要说对方了,自己看着都难受。 等胡理恢复了神医模样,张义眼前一亮,果然一副好皮囊啊,确实有骗子的潜质。 至此,张义的归途,从一人变成了三人。等到太阳不那么毒了,便继续启程往析津府走。 三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涿州城,在进城的时候,夫妻二人面对城门口搜检的官兵,紧张到浑身颤抖。张义完全无视排队入城的人群,带着胡理夫妻直接走到城门口,从怀里掏出萧家的腰牌,在官兵眼前晃了一下,便昂首阔步走进涿州城。 紧随其的胡理夫妻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连忙跟上张义的步伐,生怕跟丢了。 第113章 突变 张义这次来到涿州城,并没有选择土地庙,而是找了城里最大的客栈,直接开了两间上房。 待安置好后,张义将二人叫到自己房间。 各自落座后,他才说道:“你二人的身份,以后是不能用了。我会重新给你们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胡理先抱拳一礼,小心翼翼的问道:“于公子,不知你想让我夫妻二人做什么?” 张义摇了下头,微笑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先安顿下来。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二人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胡理自觉只会骗术,不违背良心?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等三人用过晚饭后,张义让二人先回房间,推说自己先出去一趟。临走之前,怕二人偷跑,又是一通威胁。 其实现在的张义心里也在奇怪,按说耶律齐吃了这么大的亏,没道理不悬赏追捕这位胡郎中啊。可是自己在进城的时候,却没看到抓捕的告示。 出于一贯的谨慎,张义还是在城里转了一圈,当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两份公验(身份证明)。 敲开胡理夫妻的房门,将这两份公验递给对方,让其背熟上面的所有信息,以便应付官兵的查验。 胡理怀着好奇的心思,打开那份公验一看,当即眼睛一亮。上面登记的身高相貌特征,都与他类似。不由得感慨道:“像,太像真的了。” 这话听的张义直翻白眼,本来就是真的好不。为了偷这两份东西,自己满大街找类似的人,正经费了一番心思呢。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张义再次来到二人房间,见对方已经收拾整齐。就从怀里掏出刚制作好的易容道具,给胡理脸上贴了一个伤疤,又给胡夫人鼻子下面,贴了一颗大黑痣。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破绽,这才领着二人去车行雇佣马车。 张义这两日的举动,早被胡理夫妻当做高人看待。瞧瞧人家,公验轻易搞到手,又会这么高级的易容术,自己这次算是跟对人了。 经过一天的颠簸,三人终于关闭城门之前,回到了析津府。张义付完车资后,又穿街走巷来到玲珑街。随便租了一个小院,当做夫妻二人临时的住处。 张义并没有将二人介绍给王利的心思,在他看来,二人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尚且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观察。 辞别了胡理夫妻后,张义特意绕了很大一个圈,见确实没人跟踪,才翻墙来到王利酒馆的后院。 张义这边刚落地,就惊动了已经回到卧室休息的王利。 王利翻身起床,找出暗藏的匕首,将房门轻轻推开,警惕的问了一声:“谁?” 张义回答了一声。 王利见李公子来了,忙收起匕首,将对方让到房间里。 待双方落座后,张义就从怀里掏出吴宇的那封亲笔信,伸手递到对方手里。 王利展开观瞧,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并没有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只是大感好奇,这位李公子是通过什么途径,将这封信搞到手的。难道这析津府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潜伏着其他皇城司的高级秘谍? 张义懒得跟对方啰嗦,直接了当的吩咐道:“按令执行吧,记住那些人要分批遣散,也不要都从雄州走,可以从安肃,甚至大同那边进入大宋。” 王利先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才有些为难的对张义说道:“李公子,这些人都遣散了,万一析津府这边需要刺探传递个消息,总要有人可用啊。” 张义又将自己和吴宇的约定,以及联络的口令说了一遍。 王利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还是李公子想的周到,那属下就依令而行,争取在五天内将那些人遣散了。” 张义拿起吴宇那封信,放在蜡烛上引燃,一边看着燃烧的火苗,一边说道:“养成好习惯,才能活的更久。” 王利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多谢李公子提醒。” 张义又把胡理夫妻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并且告诉二人的地址,让王利平时多加留意。 王利听完对方的话,激动地来回搓着双手说道:“李公子,这么说耶律齐的事情坐实了?” 张义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只可惜不知对方的死活。” “这就很不容易了啊,那可是北枢密院副使,辽国的高官啊。不管对方的死活,李公子都是大功一件。”王利兴奋的说道。 “不能这么说,这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处。”张义摇了下头说道。 王利试探着问道:“李公子,要不属下给老家那边写封信,让上京那边的兄弟打听一下?” 张义摇头拒绝道:“没必要,对方要是活着,自然不会放过萧思礼,咱们只需耐心等着他们狗咬狗就好。如果迟迟没有动作,那自不用说,肯定已经死了。辽国皇族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去和萧家交恶。到时候我再想其他办法。” 正在王利和张义房间里说话的时候,就听后院的院门被人敲的“砰砰”作响。 王利顿时一愣,张义反应迅捷,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就开门冲了出去。 当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王利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手握一把匕首站在他身旁。 张义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王利立即会意,试探着问道:“谁啊?” 随即门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王掌柜,快,快开门。” 王利听声音熟悉,看了一眼张义。张义向对方点了下头,让其去开门。他则拿着匕首,闪身躲在墙根的阴暗角落。 “吱扭”随着开门声,就听“噗通”一声。 原来来人一直依靠在木门后面,随着王利将门拉开,对方顿时失去平衡,身体也随之一歪,就摔倒在地上。 “啊!”王利看清来人,就发出一声惊呼。先把人往院子里拖了一下,又探出头去,见后巷里再没其他人,这才关上院门。 隐藏在墙根的张义,用鼻子嗅了嗅,随着来人进院,也带来了一股刺鼻且浓厚的血腥气。 第114章 紧急转移 当张义闻到血腥味的那一刻,同时在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几步走到来人的身边,询问正在检查对方伤势的王利:“怎么样?” 王利显然有些慌张,抬头对张义说道:“晕过去了,先抬进去吧,这里太暗看不清楚。” 等二人将来人抬到房间的床上,张义举着蜡烛帮忙照亮,这才看清那人面容,当即就是一愣,这个人他认识,就是之前与自己接过头的,那个摆菜摊的小三子! 王利则借着昏黄的烛光,脱掉对方衣服的时候,又是惊呼一声。 张义此时也看清了对方的伤口,那是在腹部一条长达数寸的刀伤,由于伤口过大,已经有一部分肠子顺着小腹的伤口流了出来。 他扭过头去,不忍的闭上眼,心说:完了,活不成了。 王利经过短暂的惊慌后,迅速恢复冷静,翻箱倒柜的找金疮药,企图对小三子进行救治。 与此同时,躺床上的小三子痛呼一声,从昏迷中悠悠的醒来。 王利握着一个瓷瓶,一个箭步窜到床边,急切的说道:“小三子,顶住啊,我这就给你上药。” 小三子先费力的扭过头,先看了下周边的环境,当见到王利后,立即情绪焦急的说道:“跑!快跑!大刘叛变了!” 张义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但王利是熟悉的,对方口中的大刘正是自己手下的一员!当即头皮一麻,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三子也因为刚才过于激动,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艰难的说道:“布庄那边刚关门,突然就被官兵给围了。然后大刘就出来喊话,让我们出去投降!一帮兄弟拼死往外冲杀,就跑出来了我一个。头儿,趁着大刘不知道这里,收拾东西快跑!万一还有叛变的,你就跑不脱了!” 不待王利做出反应,张义当机立断说道:“王利,收拾东西,我带你换个地方。” 小三子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张义,惊呼一声:“李公子,你也在!”说完,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张义上前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动。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安抚了一句,便提着匕首出去,攀爬上了墙头警戒。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王利简单的收拾了行李,背着小三子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此时站在围墙上的张义,就见从南边几十丈外,有一长溜火把似的火光,排着队向他这个方向快速涌来。 张义跳下围墙,帮背着伤者的王利打开后门,就带领着对方向北方夺路而逃。 在他们刚跑出几条小巷后,就听到身后酒馆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呐喊声。 张义连声催促王利跑快些,他则一把抢过对方的行李,背在身后在前面带路。 一炷香后,王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张义见此又从对方身上接过再次昏迷的小三子,转头向东边仙露坊的方向跑去。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在王利和张义交换背负小三子奔跑的努力下,三人终于来到位于仙露坊北边的土地庙。 当三人借着夜色冲进土地庙的时候,王利和张义已经累的快要虚脱了。 张义先扶起歪倒在地的供桌,让王利将小三子放在桌子上。伸出手指试探对方的鼻息,手指尖传来微弱的热气,当即心中一喜,稍事休息后,让王利再次背起小三子,张义则领着二人一头冲进了位于土地庙东边的坟地。 穿梭在孤坟野冢之间,王利不免有些紧张的问道:“李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义哪有心情理会,只是烦躁的答道:“闭嘴!” 一盏茶后,张义终于找到了爹娘建造的那个密室。 费力撬开上面的石板后,张义吹亮火折子,顺着木梯先下到密室,再让王利将小三子一点点的顺下来,张义则在下面接着对方。又是一番折腾,三人才顺利进入密室。 张义先把石板复位,封闭了入口,这才点燃密室里仅剩的半根蜡烛。 当烛光亮起,王利环顾四周,惊奇的发现整间密室都是青石磊成,在这一刻他也对张义彻底的服气了。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竟能在此地准备这么一间密室。 张义可没那么多心思欣赏自己住过很长时间的密室,拿起蜡烛,借着烛光再次检查小三子的伤势。 对方伤口还在往外淌血,可能由于刚才一路过来,都趴在二人后背上的缘故,本来流出来的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腹内。 张义思忖片刻,当即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看着对方就这么死去。 他先展开王利所带的包袱,对里面的东西逐一检查,见除了一瓶金疮药以外,就是那部密码书和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物件。 张义心中有了底,交代了王利一声,便再次爬出密室。 仙露坊 这个张义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坊市,随着韩律那个皇城司叛徒的死去,这里的老居民也得以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中居住。 张义清晰的记得,在仙露坊内有一家杂货店。开店的老板姓林,他小时候经常去这位林伯伯家蹭好吃的。 张义来到杂货店的后巷,看左右没人,便攀爬上墙头。看到右手边那间主人卧室的窗户上有烛光照射出来。 现在他可没有现身找对方叙旧的心思,轻身跳下墙头,蹑手蹑脚的来到通往前面店铺的木门,伸出手慢慢的拉开那道门,同时在心中祈祷,门轴可千万别发出什么声响。 待他无声的打开房门后,闪身进入店铺又迅速关闭房门。他并没有着急寻找所需要的东西,而是侧耳倾听后院的动静。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这才伸手入怀掏出火折子,猛吹了几口气,待火折子火光亮起,便凭借自己的记忆来到一组货架前。 先伸手在里面掏弄几下,拿了七八支蜡烛,又换了一个货架拿了针线等物。 这才回到通往后院的木门,就再次凝神静听,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打开后门,再次凭借记忆,来到位于后院角落的厨房,借着依稀可见的月光,将悬挂在房顶一个篮子取下来。当伸出手的那一刻,张义乐了。这位林婶婶还是老习惯,喜欢将剩饭剩菜装在里面。 他把里面装的几张烙饼装进随身的包袱里,又从怀里取了几枚铜钱扔进篮子。 收拾妥当后,便蹑手蹑脚走出厨房,几个箭步快速翻越过围墙,一头钻进漆黑的小巷。 张义前脚离开,后脚就听到林伯伯的声音传来:“谁!媳妇!快出来!好像有贼!” 第115章 缝合 当张义回到密室的时候,先把包袱扔给王利,他就立即检查小三子的伤势。 等他试探对方鼻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比刚才在土地庙又轻微了几分。 忙让王利捡起角落的绳索,将小三子的四肢固定住。而张义自己则打开刚才的包袱,取出里面的针线,穿针引线之后,把针尖放在蜡烛的火苗上灼烧了一下,全当消毒了。 王利忙碌完毕后,抬头看到张义举着针线走过来,似乎明白了什么。结结巴巴的说道:“李,李,李公子。你……。” 张义不想听对方的废话,直接低声呵斥道:“闭嘴!现在没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至少比亲眼看着他死要强。” 当张义将缝衣针扎进小三子皮肤那一刻,他发现对方依然保持着昏迷的状态,这对于缝合伤口还是比较有利的,至少不会因为疼痛而导致患者挣扎。 王利傻愣愣的站在一旁,此时的早已吓的面无人色,他从未见过,用这种方法治疗刀伤的。 张义针线活的手艺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体现在小三子的伤口上,就是缝的七扭八歪。 好不容易将伤口缝合完毕,张义又伸手入怀,将路上掰的一根空心芦苇插进伤口内,当做引流管。 至此,张义才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 甩开王利伸过来搀扶他的手,吩咐对方将金疮药洒在伤口处,并从衣服上撕了布条下来,进行简单的包扎。 王利按照张义的吩咐做完一切后,干脆也坐在石板地上,开口问道:“李公子,以后咱们怎么办?总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张义烦躁的反问道:“你给我说实话,这析津府到底有多少皇城司的人。” 王利到了此时,也不敢隐瞒,老实的说道:“算上我和小三子,一共二十六个。” “那个大刘是怎么回事?”张义强压着火气问道。 “那个大刘是上个月才来的析津府,据说是皇城司里一个什么人的儿子,是专门送到这边培养的。” “特么的,刚才小三子说这个大刘不知道酒馆的事情?” 王利点了下头:“属下从布庄搬出来,开设那个酒馆也有些日子了。那个大刘身为新人是不知情的。” 张义仰天一叹,那这件事情就变的复杂了。应该还有其他叛徒泄露了,王利藏身这家小酒馆的消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期间张义等体力恢复了一些,又爬出密室往返几趟,给的水缸里添加了一些清水。 一直等到天色渐亮,昏迷的小三子依旧没有醒来。张义决定不等了,他必须抢在一早换个地方躲避,并且还要做出一副刚回析津府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近距离的接触到寿喜,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套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张义再次检查了食物饮水,心中算计着这些够两个人三天的口粮,便留下了那支钢弩,辞别了王利从密室里钻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张义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神色欢喜的来到萧府正门。 “则成,怎么几天没见啊!” “是啊。回了趟老家上坟。这不刚回来嘛。” “呦!则成,你小子回来了!” “箫管家好,小子给您带了点东西,不是这包,是这包,对,红纸包的这个,这个喜庆。” 当张义提着礼品来到后厨的时候,进门就喊道:“李叔!” “你小子回来了!这次去的日子可不短啊。” 张义将礼品随手放在旁边桌子上,才热情的说道:“李叔,老家那边比不上咱析津府,没啥可买的。我就找了当地的一名神医,给您求了个治疗老寒腿的方子。药都给您抓好了,晚上您加了水,煮成药汤泡脚试试,听说可管用了。” 李山怜爱的摸了摸张义的头顶:“李叔没白疼你,出个远门还想着俺。” 张义顺势就扶李山坐下,自己也坐在其对面问道:“李叔,小子离开这些日子,发生啥事情没?” 李山想了想,摇了摇头:“府里还算太平吧。就是街面上有点乱,今早我出去还看见好多官兵,说是抓什么奸细?嘿!有好日子不过,整天就知道瞎折腾。” 张义见李山这边没什么线索,就起身告辞,说还要找寿喜销假。 当张义提着礼品,刚迈步走进寿喜的小院,就发现院子里站着,七八个神色各异的陌生人。 寿喜正插着腰,背对着院门,冲着这些人发脾气,尖利的嗓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一个个都是废物!就知道浪费粮食的废物!那么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你们自己说说,还能干些什么?” 被骂的这些人,见到一个长相陌生的半大小子,手里提着东西就进了院子。纷纷一愣,都不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寿喜也注意到众人的表情,一转身这才看见张义。当即没好气的训斥道:“你怎么才回来?老夫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张义知道寿喜正在气头上,忙低头表现出一副任人打骂的老实样子。 寿喜见此,又转回身对众人说道:“还特么不滚到街上去收集消息!等着老夫管饭呢?!” 那些人这才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小院。 张义等那些走出院子,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爷爷,小子回来了,还给您带了礼物呢。” 寿喜烦躁的挥了挥手,气愤的说道:“就没一个省心的!” 张义连忙上前搀扶着寿喜,往对方房间走去,边走边问道:“爷爷,是谁气着您了?您告诉小子,小子非宰了他不可。” 寿喜听到这话,才脸色渐缓的说道:“哎,别提了。一条大肥鱼跑了。” 张义忙说道:“就冲爷爷的手段,不管他跑多远,都能给他抓回来!” “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不像那些个废物,整天就知道气老夫。” 随即寿喜突然想起什么,板着脸问道:“则成,老夫问你!你从大同这一去一回的路上,可遇见到了什么可疑人物?” 第116章 献计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同时心里也早有准备,他闻言一怔,一脸迷茫的问道:“可疑人物?” 寿喜眼睛死死的盯着张义,点头说道:“对可疑人物。” 张义“回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道:“爷爷,小子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啊。”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吃惊的瞪大眼睛问道:“爷爷,难道有人要害小子?” 寿喜顿时泄气的说道:“嗨,什么跟什么啊!行了,快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跟老夫出去一趟。” “哦。”张义很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便回到后厨的卧室,先洗了一把脸,又换了回萧府家丁的衣服,才迈步回到寿喜的小院。 寿喜见张义换回家丁这身衣服,满意的点了下头:“还是这身衣服精神!走吧。” 稍后,二人便出了萧府。 张义边走边问道:“爷爷,咱们去哪儿啊?” 寿喜也不回答,只是闷头赶路。 直至拐进一条小巷,张义才发现不对,现在二人行进的方向,完全是奔着仙露坊去的。 此时张义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难道昨晚行事不密,给这些人留下了什么线索? 一个时辰后,当二人走进仙露坊土地庙的那一刻,张义心中再无怀疑,同时侧头看了下自己放在靴筒里的匕首,做好随时杀人跑路的准备。 站在土地庙内,寿喜环顾一周,一边在殿内踱步,一边口中缓缓说道:“就在昨天下午,咱们抓了一个宋国的奸细,经过短暂的审问,对方招出同伴的藏匿地点。就在进行围捕的时候,逃走了一条漏网之鱼,我们按照血渍一路跟踪,找到了那些宋人的另一个藏匿地点。后来经过对其他奸细的审问,才知道那里藏着一条大鱼,可惜啊!此人提前得到消息跑了。” 寿喜走到供桌旁,用手摸了下残留在上面的血迹。手伸到鼻端深深的闻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的人,又继续跟踪血迹追到了这里。可是此人的踪迹,就彻底消失了。” 张义也在同时想起,昨晚在他和王利决定继续转移的时候,简单的擦拭了一下小三子的伤口。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对方没有血迹可以跟踪。 寿喜踱步回到了张义面前,开口问道:“于则成,现在隐刺的那些人还在寻找那个人的踪迹,但是老夫并不看好。你小子够聪明,有没有办法将那个人找出来?” 张义肯定不能帮着寿喜抓王利,他略作思考后,便出言问道:“爷爷,你说的其他两个地方在哪里?” 寿喜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走,老夫带你去看看。” 接下来二人又去了之前那个布庄,当张义穿过店铺来到后院的时候,见到满地的血迹,心中暗叹,也不知道昨晚那场拼杀是何等的惨烈。 在布庄停留了一炷香后,二人又来到位于玲珑路的那间小酒馆。 这一路上,张义始终在想一个即将面临的问题。自己才跟吴宇要了新人到析津府,可是这边的酒馆已经被辽人捣毁了,那这些人来到以后,却找不到联络人,那可如何是好? 寿喜带领张义在酒馆里又看了一圈,等回到后院空地的时候,寿喜再次问道:“小子,有没有办法,将那个人找出来?” 张义思考片刻,指着这个小院,反问道:“爷爷,你确认这间店铺的主人,是一条大鱼?” 寿喜点了下头,说道:“按照现在的审讯结果,可以确认这个说法。” “爷爷,你说那条大鱼,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张义挑了下眉毛,继续问道。 寿喜面露不屑的说道:“还能做什么?肯定躲在析津府的某处瑟瑟发抖呗。” 张义露出大大的笑脸说道:“对啊!爷爷,如果找人假扮这家店的店主,您觉得会发生什么?” 寿喜眼睛一亮,随即又是一暗。摇头否定道:“不行,他们互相都认识的吧,一看人不对……。” 说完,寿喜眼睛又是一亮,张义会心一笑,接过对方的话茬说道:“他们就要问啊,这家店的老板去哪里了?” 寿喜面露笑容也继续说道:“然后咱们就可以下手抓捕了。” 张义向寿喜挑了挑眉,二人同时朗声大笑,像足了狼狈为奸的恶心模样。 片刻后,张义收敛笑容,脸色郑重的说道:“爷爷,这事让小子来吧。” “你?开什么玩笑!不行不行。”寿喜闻言直接拒绝道。 张义没打算放弃,继续说道:“爷爷,小子办这件事比其他人有优势啊。” “哦?你还有优势?哈哈!”在寿喜看来,让张义这么个毛头小子干这件事,简直是荒唐可笑。 “爷爷,你别笑嘛。先听听小子的想法再说。” 寿喜像哄孩子似的,点了下头:“行,你说说看。” 张义继续正色说道:“您别看小子年岁小,可恰恰就因为年岁小,才不会引起那些宋国奸细的怀疑啊。” 寿喜闻言,仔细一想,确实有理啊。 就听张义还说道:“爷爷,你给小子派七八个人,就埋伏在附近。等小子见到觉得可疑的人,就给他们信号。到时候就让他们冲进来抓捕。” 寿喜沉思良久,点了下头:“行吧,这事老夫还要请示老爷,你等消息吧。” 张义露出大大的笑脸,抱拳行礼道:“那就有劳爷爷,在老爷面前美言了。” 萧府,萧思礼书房。 “什么?你想让那个于则成,去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萧思礼有些惊诧的看着寿喜。 寿喜早就组织好语言,缓缓说道:“老爷,那小子说的没错,他才十五岁的年纪,您想啊,谁会对一个半大小子提防?老奴琢磨着,这事弄不好真能被他搞成了。” 萧思礼手指轻敲茶几,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半晌才抬头问道:“你觉得这事能成?” 寿喜心中一喜,正色说道:“老爷,这事让旁人去办,老奴觉得只有五成把握。要是交给那个小子,倒是能有个七八成的可能。” 萧思礼沉思良久,当即拍了下茶几:“行吧,此事就交给那个于则成去办。” 第117章 立威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次任务的重视,萧思礼在书房内亲自召见了张义。 在张义拍着胸脯保证后,萧思礼才放心的让对方和寿喜离开。 寿喜一边走回自己的小院,一边面授机宜,又让人去找了十名“隐刺”的成员,命令这些人一定要听从于则成的安排。 张义看着这些人一副阳奉阴违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屑,但并没当面提出来。再次谢过寿喜后,他便带领众人来到玲珑路的酒馆。 来到酒馆后院,张义先给这些人训话:“小爷没时间跟你们废话,就问一句,你们有谁不服,站出来!” 面对嚣张的张义,当即就站出来一名大汉,背着双手,挺起胸膛傲然说道:“大爷我不服!” 张义先让对方站在一边,眯着眼扫视众人,继续问道:“还有谁?!” 剩下九个人可不傻,既然有一个站出去了,先试试对方斤两再说。如若这小子真没什么本事,再一起站出来也不晚。 张义见没人再站出来,便微笑点了下头:“还是聪明人多啊。” 说完,转头对那名站出来的大汉说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大汉轻蔑的看了张义一眼,便昂头挺胸,骄傲的说道:“武技。” 张义心中一喜,要是对方说出什么力量大的话,他还真没办法。可是武技这件事,却不怕对方。 当即挑衅的用食指指了下对方,又翻转手腕,手心向上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上来比试。 那九人一看,这下可有乐子看了。纷纷躲到一边,给二人让出一片空地。 大汉闻言一愣,嘴角上翘,坏笑道:“这可是你选的。” 话音刚落,大汉一个箭步上前,展开双臂就要抱住张义。接下来的事情他都想好了,只要抱住对方,就双臂收紧硬生生把对方勒晕,然后提着这小子去找寿喜公公。 张义早有提防,他比大汉要矮一头还多,当即弯腰矮身向前一窜就轻松从对方腋下钻了过去。 大汉见这小子躲过了自己的突然袭击,并没有转身去追,而是伸腿向后踢去。他有信心只要这一脚踢中,就能让对方吐血。 这一招确实是张义没想到的,他刚转回身体就见一只大脚向自己心口袭来。立即侧身躲过,双臂拖住对方的小腿,闪电般的伸出右腿,直踢大汉裆部。 这时大汉一条腿被张义抓住,虽然侧脸看到对方伸腿向自己踢过来,怎奈行动受限,只能眼看着那只脚踢向自己的下体。 “嗷!!!”大汉捂住下体,躺在地上惨叫。 围观的几人,见此只感觉下面凉飕飕的,下意识的加紧双腿。 张义借机松开对方的那条腿,欺身上前抬起一脚,直接踢中对方面门。 这一下,大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张义并没有放过对方的心思,迅速拔出藏在靴子里匕首,举起手直接插入大汉的咽喉。随着匕首的深入,鲜血直接从伤口处喷射而出。 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想上前救下大汉,可已是为时已晚。 张义在杀死对方的时候,并没有选择躲避,直弄得鲜血喷了自己一脸,直等到对方已经死透,这才缓缓起身。 当张义面目狰狞的再次扫视众人的时候,那九个人再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他背着双手站在场中,再次问道:“还有谁不服?站出来!” 等待许久,见没人上前,张义才点了下头:“嗯,不错,现在我来安排任务。” 九个人下意识挺胸抬头,像接受上官检查一样,等待张义的吩咐。 “你!还有你!出列!”张义随便指了两个人,见二人战战兢兢的向前迈了一步,便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把这个废物送回给寿喜公公,让他给小爷再换一个活的回来。” “是!”二人齐声回答,便一人抬腿,一人抬身体,把尸体从这里搬了出去。 张义又让剩下的几人,开始收拾整座小院,当然也包括前面的店铺。一直忙活了半个时辰,这边已经临近收尾,就见寿喜迈步走进后院。 院内众人见寿喜亲自到来,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对方行礼问好。 寿喜也只是点了下头,便给了张义一个眼色,将对方带到之前王利的卧室里说话。 刚关上房门,寿喜就皱着眉无奈的说道:“我说你小子,就不能让老夫省点心?怎么动不动就杀人啊。” 这时张义还没来得及洗脸,依然保持一脸血渍脸色狰狞的说道:“爷爷,这些人不服小子啊,特别是那个死了的,竟然当众挑衅。小子不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以后怎么管啊?” 寿喜叹了口气说道:“那可都是咱们大辽的勇士,你也不能说杀就杀了啊。” 张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可配上一脸的血,怎么看都觉得恐怖:“爷爷,杀都杀了,大不了小子保证,以后不轻易杀人就是了。” 人都死了,张义又这么说,寿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继续说道:“行吧,快点抓到宋国的奸细才是正经。至于你要的人,我这边没有了,就九个人吧。” “唉,我听爷爷的。”张义很乖巧的答应了一声。 送走寿喜后,剩下的九个人看向张义的眼神,又有了变化。 这些人原本以为寿喜是来问罪的,那可是隐刺的人啊,说杀就杀了?怎么都要责罚一下吧?可惜的是,寿喜这位上官一个屁都没放,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至此,这些人才真正知道,眼前这位于则成,在寿喜心中的地位。心态变了,态度也随之变化。众人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主动请对方给自己指派任务。 张义见众人乖巧,心中更是鄙夷。一个个就是贱,都欠收拾。 指派两个人,让他们把酒馆周围的房子都租下来。 当即有人一脸谄笑的说道:“于公子,哪用那么费劲啊。咱们隐刺办事,住他们的房子,是给他们脸了。还租?他们佩吗?” 其他几人也随声附和。 第118章 请神医 张义闻言,便痛心疾首的说道:“那些可都是咱们大辽的子民啊,你以为对付宋人西夏人呢?咱们所有的行动,都代表着皇帝陛下。到时候,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在背地里只会骂当今陛下。你琢磨琢磨,这么做是不是在给陛下他老人家招骂?” 那个自作聪明的,当即吓的一缩脑袋,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张义又派人去市场订一些酒肉和蒸饼,酒馆自然要有酒馆的样子,自己懒得做,只能买现成的拿回来卖。 夜,张义打发走了所有手下,悄然溜出酒馆,穿街过巷来到那处密室。 “李公子,你可来了!”王利再次见到张义显得非常激动。 张义打了声招呼,把带的一些饼子和酱肉交给对方,就来到小三子身边。 王利在后面说道:“小三子一直发高烧,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我这里也没有药,只能用布打湿了给他贴在额头维持。” 张义点了下头,将手放在小三子的脖子上,心中就是一叹,对方的体温摸起来都烫手。如果再不降温,即使能捡回这条命,也会变成傻子。 沉思片刻后,张义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随着密室的出口再次封闭,王利也是心中一叹,回到小三子的身边,拿起对方额头上的布,重新在水缸里蘸了凉水,再次贴在对方额头。 张义这时不得不做出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他打算去找藏身在玲珑街的胡理,给小三子诊病。假如对方借机去官府报案,那么自己和王利包括小三子,就都完蛋了。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小三子的性命恐怕难保。 借着月色,张义来到胡理的小院,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注意,他从后院翻墙进入。 当他敲响卧室门的时候,就听房间里的胡理警惕的问道:“谁?” 张义低声说道:“我。” 随即房门被打开,张义闪身进入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虽然已经入夜,胡理夫妇并没躺下休息。 张义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对胡理说道:“我这边有个病人,需要带你过去给诊治一下。” 胡理顿时一愣,下意识看了下自己媳妇。 胡夫人思忖片刻,便试探着说道:“公子,按说您发话了,我们肯定要出力的。可我夫君的医术只是寻常,您能不能先说一下病情。我这么问,是怕医术不精,耽误了病情。” 胡理也随声附和了一番。 张义见对方说的合理,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小三子的情况。但他没说对方受了刀伤,只说和人打架,被划了一个伤口。 胡理信以为真,手捻胡须沉思片刻,便点头说道:“老夫可以试试。” 张义脸上露出笑容,随手从胡夫人的女红篮子里拿了一块布,便带着胡理走出藏身的小院。 刚走出小院,张义就把那块布递给对方,低声说道:“蒙上眼睛。” 胡理一愣,疑惑的看着张义。 张义微笑说道:“对你有好处。” 胡理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将那块布蒙在眼睛上。 张义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确实看不见了,才拉着胡理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密室走去。 这一路自然没有张义独来独往方便,既要躲避巡夜的官兵,还要让胡理避开地上的坑洼。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仙露坊北边的土地庙。 张义是不可能让对方知道有一间密室的,那是自己最后的藏身地。 让胡理原地等待,张义又飞快的跑到密室,让王利将小三子背上来,三人这才一同来到土地庙,找到已经等待已久的胡理。 等把小三子放在香案上面,张义才让胡理拿掉蒙在眼睛上的那块布。 胡理短暂的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便发现自己在一座破庙里,同时面前的香案上还躺了一个人。 在张义的催促下,胡理才走到小三子旁边,伸手为其把脉。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胡理才缓缓说道:“有火折子吗?我要看看他的伤。” 王利此时正手握匕首,藏身在大殿阴暗的角落,闻言本能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义。 张义思忖片刻,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猛吹了一口气,待燃烧出火苗,才将火折子递给胡理。 当胡理借着火光,看到缝的七扭八歪的伤口时,面色有些怪异。他当然看得出这是刀伤,而且今晚这位公子神神秘秘的找上门,他就判断眼前这个病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胡理偷偷伸出另一只手,顺着患者的胳膊一直摸向,对方放在身侧的右手。当摸到对方虎口老茧的时候,吓的一个激灵。这是常年手握武器的结果,而这种人只有一个可能,武人! 胡理假装思考病情,实际在脑子里想,对方是宋国的武人还是西夏的武人。可不管是哪国的,在这大辽境内都是奸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救了这个人自己会不会遭连累?可若是不救,那自己又该如何蒙混过去? 就在胡神医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张义的声音悠悠传来:“胡理,别在小爷面前动歪脑筋,你那点底子要是传出去。嘿嘿!不需要我告诉你结果吧。” 这两句话可比什么药都好使,当即吓的胡神医,抛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艰难的转过头,发现身边的这位公子,正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自己。当迎上对方目光的那一刻,胡神医瞬间就清醒了:我自己还是个逃犯呢,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胡理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借机掩盖自己的尴尬,便口述了一副只有四种中药的药方。 张义将药名和重量记下后,便嘱咐胡理留在这里不要动,自己去去就来。 胡理没发现的是,在张义临出门的那一刻,他给王利使了一个眼色,让对方盯着这个老狐狸。 张义迈步走出土地庙后,轻车熟路的在附近找到一家药店。借着月色翻进去以后,面对整面墙的药柜傻了眼。至少足有百种,这可如何找啊。 无奈之下,只得耐着性子,举起火折子,一个药柜一个药柜的看上面的药名。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了四种药材的位置,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看药铺里的戥子(与“等”同音,称量药材重量的小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药材带戥子一起装在包袱里带走。 第119章 三百密探 当张义带着药走进土地庙的时候,就见胡理盘膝坐在地上,微笑着说道:“行啊,你居然没跑,算是个聪明的。” 这时依旧隐藏在角落的王利说话道:“他刚才想跑的,被我拿着匕首逼回去了。” 这一下张义可不干了,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将胡理硬生生从地上提溜起来:“你特娘的……。” 这时胡理正在心中懊恼的,见对方反应这么大,连忙哆嗦着解释道:“老夫只是想出去方便一下,老夫……。” 此时王利又说道:“刚才是谁自言自语说的,说这是砍头的罪过,还是早点逃跑为妙。” 胡理这下可尴尬了,从他解开蒙眼布那时起,他就不知道角落里还藏了一个人,一直以为只有那位公子和躺着的伤者呢。刚才在害怕的时候,便把心中所想的话,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张义心知现在不是收拾对方的时候,松开抓住对方衣襟的手,把戥子和药材递给对方。 胡理心中一松,连忙借着称量药材的时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张义这次拿的药可是不少,一下被胡理分了十几份,足够吃上十来天的。按照胡神医的说法,吃完这些药,如果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就是老天爷要收人了,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王利听完,脸色一暗,他也知道小三子确实伤的很重,便走上前去,打算把对方背起来回到密室。 张义伸手拦了一下对方,先让胡理蒙上眼睛,借机给了王利一个眼色。示意自己带人先走,免得让这老小子知道藏身的大概位置。 玲珑街,胡理卧室。 张义撤去胡理的蒙眼布后,就提着对方的衣襟问道:“想跑?” “没,没,公子,老夫刚才真的是尿急啊。” 始终在家里等待夫君的胡夫人闻言,也猜出了什么,连忙上前求告道:“公子,我夫君不是那种人,真的!您一定要相信他。” 张义扭头对胡夫人说道:“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 胡夫人见自家夫君喏喏的不敢说话,便捶了对方后背几下:“你倒是说话啊。” 胡理只能低下头说道:“我,老夫,这个……。公子啊,我再也不敢了。” 张义眯着眼对胡理说道:“胡理,今天小爷放你一马,再有下次,小爷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完,也不待对方说话,转身就走出门去。 他当然不能把胡理怎么样,至少在小三子病情有了结果之前,对方还有些用处。 按照原先的打算,胡理这个老骗子,他是有大用的。装个神弄个鬼啥的,也算一个不错的助力。可是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对方就露了底,胆子太小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张义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白天除了照顾生意,就是在附近租了几个小院以安置从南边来的人。而他晚上则躲在卧室里,偷偷做了一些假的公检(身份证明)。 同时,小三子的病情逐渐有了起色,虽然还有发烧的情况,但已经属于低烧了,这让张义欣喜不已。 可是这份欣喜并没坚持多长时间,寿喜那边从前天开始,就遣人来询问这边的情况。张义则解释说,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至少要二十天才能见到结果。 今天一早,当寿喜再次遣人来催促的时候,张义干脆放下手上的活计,与来人一起回到萧府找到寿喜。 “我说你小子这一招到底行不行啊。”张义前脚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好,寿喜就不无埋怨道。 张义心中自然是不急的,便露出表示性的笑脸问道:“爷爷,小子不是说了吗?我那边……。” 不待他再说下去,寿喜就伸手打断道:“老夫这边都火烧眉毛了,你就不能快一点。” 张义一怔,便出言问道:“爷爷,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寿喜沉思良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后,才一拍大腿说道:“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老夫就跟你念叨念叨。” 张义顺势乖巧的坐在对方旁边,摆出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 “你还记得那个消失不见的北枢密院副使吗?”寿喜问道。 “记得啊,府上当时还派了人出去寻找过呢。” “那个副使出事了啊。”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出事了,不过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爷爷,那人出啥事了?” “嘿,那人的下体不知怎么就废了!”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爷爷,这应该是好事吧。不是说那人与咱们萧府关系不好吗?” “我说你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那个人是在析津府出的事情,他在当今陛下那里告了咱们老爷一状,说是咱们派人刺杀不成,便弄伤了他。” 张义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还有那,当初他来以后,就查析津府的账,从中让他发现了咱们给隐刺分发粮饷的秘密。他现在说咱们老爷蓄养私兵,要谋朝篡位。” 这个消息张义确实不知道,便有意引导的问道:“啊,老爷还有这个志向。这是好事啊!爷爷,有没有小子能出力的地方。” 寿喜闻言气的伸手就给了张义一巴掌,训斥道:“胡说什么!咱们老爷从来没有哪个心思!” 张义委屈的摸着疼痛的额头说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子都听迷糊了。” 寿喜就跟个怨妇似的,一拍大腿说道:“嗨!别提了,隐刺不是有三百人吗?虽然隶属北枢密院,实际上这套人马一直是老爷亲自管辖的,而那些人的粮饷,为了保密的需要,不是从上京那边发的,而是从析津府这边发的。” 寿喜喝了口水,润了下喉继续说道:“原本组建隐刺的初衷,就是为了刺探敌国情报准备的。当初这件事还是皇帝亲自下的密旨,让老爷在暗中组建。现在倒好,耶律齐虽然不知道隐刺的事情,但他知道了老爷手里,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你说这不是要命吗?” 张义继续问道:“爷爷,既然皇帝知道这件事,那咱们老爷就没事啊。” “哎呦,你小子还是年轻啊!当今陛下知道没用啊,那些人都是秘谍,懂不?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讲出来的吗?现在那个耶律齐把老爷手里有兵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就咬死了老爷要起兵谋反。老爷这边也不敢挑明了此事,可以说是有苦难言。前两天,估计是陛下被那耶律齐闹烦了,给咱们老爷下了一道旨意,说是调老爷回上京解释事情缘由。老夫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同时心想:这萧思礼也是大手笔啊,一下弄三百个密探,就算只有一半派到大宋,也够皇城司头疼的。只是不知这些人的名单藏在何处? 第120章 献计坑西夏 张义经过短暂的思考,就装作不在意的说道:“爷爷,要让小子看,这件事情挺容易解决的。” 寿喜一愣,他知道这小子机灵,没准能想出什么办法。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爷爷,把这些人都派出去不就行了吗?宋国啊,西夏啊,一个国家一百五十人,只要这些人别放在咱大辽,咱们就来个死不认账。” “你以为老爷和老夫没想过?宋国那边早就派了七十余……,咳咳,咳咳,唉?咱们刚才说哪儿了?”寿喜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转换话题。 张义心中一喜,也顺着对方的话题说道:“说到让老爷回上京解释。” “哦!对,对!老夫就是担心啊。担心那帮不明就里的混蛋官员,像一群疯狗似的,咬住老爷不放。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萧家,这些年交的朋友不少,可是得罪的人也多。三人视虎的典故听说过没?老夫就怕这群人整天在当今陛下耳边念叨,万一哪天弄得陛下对老爷起了疑心,那可就麻烦了!” 张义见套不出什么消息,便好奇的问道:“爷爷,小子听了半天,这件事和小子现在干的事情,不沾边吧?您总是催促是啥意思?” “哎,小子,老夫是想着,趁着老爷去上京之前,多抓一些秘谍换取功劳。这样即使见了当今陛下,说话不也有底气吗?” “爷爷,小子能不能给您提个建议啊?”张义试探着问道。 “啥意思?”寿喜好奇的问道。 就听张义慢条斯理的说道:“爷爷,咱们刚抓了一批宋国的秘谍,这是事实吧?” “对啊。” “您有没有想过,这析津府总共能有多少宋国的秘谍?您这次一下连杀再抓就弄了那么多,即使小子这边能抓到几个,也不顶用啊。”张义挑了下眉说道。 寿喜有些迷茫的问道:“你小子到底啥意思?” 张义摆出一副对寿喜非常失望的样子,苦着脸说道:“爷爷唉,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这秘谍就跟荒原上的草一样,你收割了一波,总要给他成长的时间,再去收割吧?现在宋国的都抓的差不多了,您现在想立功,就不能换一换,抓一些西夏的秘谍不行吗?干嘛非要抓宋国的吗?” “嘿!小子!你说的轻巧!秘谍就这是这么好抓的吗?”寿喜闻言就反问道。 “爷爷唉,其他的地方小子不知道,但就现在的析津府而言,是不是西夏的秘谍要比宋国的多?抓起来也相对容易吧?老爷手里不是有隐刺和守军吗?挨家挨户查身份呗,只要遇到可疑的都给他抓回去,只要找到一个!哪怕只是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一堆。您说是吧?” 寿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一边考虑一边自言自语道:“虽然笨了点,倒也是个办法,反正老爷还有五天离开析津府。时间勉强够用,真要是再抓了一堆西夏的秘谍,老爷的功劳就算是稳了。” “就是嘛,没必要非得抓宋国的啊,西夏的秘谍也不是好人啊。”张义继续鼓动道。 离开萧府后,张义并没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酒馆,而是先去了胡理的家里。 “什么?搬家?”胡理听说要搬家的消息,表现的十分诧异。才住进来几天啊,这刚收拾的有点家的样子,又要搬走。 张义不耐烦的说道:“别不知好歹啊,马上要全城大搜捕了,你要是不想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就赶快收拾行李,我给你换个安全地方。” 胡理夫妇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找房东办理完退房手续后,张义便把夫妻二人领到酒馆的后院,指着一间厢房说道:“你们暂时住那间房,最近外面会非常乱,千万别到处乱跑。” 胡理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媳妇去收拾房子。 虽然附近埋伏的隐刺几人,好奇这对中年男女的身份,但是见张义亲自将人带进院子,也并未产生怀疑,只以为这二人也是寿喜派的。 当张义再次回到前面的店铺的时候,已经太阳偏西,面对空空荡荡的店铺,自嘲的摇了摇头,幸亏这是假的,这要是真的,自己得赔死。正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身材消瘦的汉子:“老板,有酱肉吗?” 张义热情的招呼道:“有啊,客官先坐。”说完,便从柜台上拿起抹布,走到一张桌子前,象征性的擦拭了几下,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汉子先看了下店里的环境,才坐下说道:“那就来七两酱肉,再来半碗汤饼。” 张义一怔,下意识看了下门外,继续问道:“看客官这身衣服,是从外地来的?” 那汉子盯着张义的眼睛,认真说道:“俺从老家大同出来,去了一趟上京弄了点皮子,打算在析津府开个买卖。” “哦?不知客官打算开什么买卖?” “杂货店。” 张义假装来到门外,抖了抖手里的抹布,看自己安排的几名下属,都距离这边较远的位置,这才转身回到店里。 一边擦拭桌子,一边低声对汉子说道:“没请教?” 那汉子闻言一愣,也低声说道:“吴提点派俺来的。” 张义继续说道:“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城里马上要大搜捕。” “那该如何是好?”汉子闻言,有些焦急的问道。 “稍安勿躁,坐这等我。”说完,张义便转身进了后院卧室,掀开床下地上的一块地砖,露出他这几天刚埋的一个小木箱。 等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张假公检和一个纸包,转身用桌上的笔墨,按照那名大汉的体貌特征填写在公检上。当然,姓名年龄这些都是提前写好的,这才又将一切恢复原样。 “拿着,这是你新的身份,务必要背熟。”张义将自己制作的公检递给对方。 汉子接过公检后,只是看了几眼就揣在怀里。 张义又将那个纸包递给对方:“这里有一把门钥匙,地址已经写在纸上,你暂且在这里住下,有事情我会去找你。” 汉子不再说话,只点了下头便起身离开店铺。 按照张义之前的计划,他本想找一个交通员的角色,夹在他和这些人中间的。那样做,可以给自己增加一个保险,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王利这边突然出了事情,也只能把自己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中。 第121章 黑影 临近天黑,张义将店铺门关上后,便转身向后院走去,只听店铺门“嘭嘭”被人敲响。 张义闪身来到门后,借助门缝向外观瞧,就见是门外站立着一人,正是那几名临时手下的其中一个。 “什么事啊?”张义一边拉开门栓,一边问道。 当打开门那一刻,那名手下抱拳行礼道:“于公子,寿喜公公遣人传令,让咱们回萧府,说有要事布置。” 张义点了下头说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关好店铺就过去。” 那名手下再次抱拳后,便转身与几名同伴离开。 张义重新关好店铺门后,迅速来到后院,找到胡理夫妻:“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你俩就躲在这里,不会有人敢到这里来。” 见夫妻二人答应,张义才从后门走出小院。 半炷香后,萧府前院。 张义来的时候,前院被灯火照的亮如白昼,此时在平台的下面,已经整齐站立几十个陌生面孔。看穿着打扮,有一半是军官,另一半却是百姓服饰,张义猜测应该就是隐刺的一些人。 只等了片刻,萧思礼便带着寿喜从后院穿过正堂,来到外面的平台。 萧思礼面色严峻的扫视台下众人,良久后才发表了一番铿锵有力的讲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将藏身在析津府的敌国秘谍一网打尽。 待萧思礼训话完毕,寿喜便捧着一个册子站了出来。每当他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台下就有人喊“到”,接下来就会给对方分配一个区域,再到旁边领取一块令牌,凭借这块令牌可以去附近的军营临时统辖一支小队,继而对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势必要挖出那个区域内的秘谍。 随着被点到名字的人越来越多,台下站立的人员也越来越少。 正在此时,“于则成!”寿喜用特有的尖细嗓音,朗声念道。 “到!”张义挺胸抬头走向台下。 “玲珑街及周边七条小巷!” “是!”张义回答完,便转身走到旁边一个桌前,在一个簿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同时也领到一根令箭。 半个时辰后,玲珑街。 张义站在街尾,左手叉腰,右手向前帅气的一挥。 随着他的手势打出,紧随其后的二十名官兵,每四人为一组共分成五组,各自敲响一扇临街的院门。 “特么的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曰你娘。敲什么敲!” “来了,来了!别敲了。” 一时间,随着各种叫骂声,几个小院的院门也被人打开。 站外门外的官兵,见院门打开,当先一名官兵控制住开门的人,其他三人则迅速冲进院内的各个房间,把里面的人都哄出来。 “站住别动!说!院子里还有谁?” “官爷,家里只有俺媳妇和孩子。” “哪里人?啥?析津府的?怎么听着口音不像啊!” “官爷,小的真是析津府的,俺前年逃难过来的。” 随着官兵逐个小院的检查,终于来到那个汉子所住的院子。 张义并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几步外冷眼旁观。 街上的嘈杂,早就引起了汉子的警惕,当他打开院门后,点头哈腰的说道:“官爷,您这是?” “少特么废话,公检呢?”官兵问道。 汉子伸手入怀,将张义给他那张假公检递给官兵。 “李涯?”官兵借着火把的火光看清公检上的信息。 “是,官爷,我就是李涯。” 接下来,官兵又问了几个公检上的信息,李涯都对答如流。 这时,进院搜查的三名官兵也回到门口:“报告!房间里没人。” 为首的官兵点了下头,挥手示意去下一家。 李涯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张义,当即就是一怔,而张义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李涯借着关门的机会,以快速低头的方式,代替点头,便关上了院门。 正在此时,发生突变。 就听前面一组的官兵,刚冲进院子里,就喊道:“站住!” 张义脸色一变,向着其他官兵一挥手,便当先冲了过去。 等他一头冲进院子,就看见一名身着甲胄的官兵,正在笨拙的向围墙上爬。 张义脚下不停,当冲到对方身后的时候,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腰上,伸出双手借助向上的惯性,便攀上了围墙。 站在围墙上,张义借助昏暗的月光,向后巷的左右观看,就发现有一道黑影正在向西快速逃窜。 他翻下围墙便紧随其后的追了下去。 直跑出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让张义看出一些端倪,前面那道黑影虽然体力不济,但对析津府的地形却异常的熟悉。 张义并没有急于追击上去,而是一路尾随,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身体素质,慢慢消耗对方的体力。 同时,他也在左顾右盼,说好的地毯式搜查呢?怎么跑了这么半天,都没发现有辽国官兵。跟随自己搜查的那些官兵也是蠢猪,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丢了。 前面的黑影又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由于体力不支,刚进入一条小巷就一头扑倒在地。 张义这才手握匕首,一步步向黑影缓缓靠近过去。 就在张义距离对方还有四五步的时候,黑影突然一个翻身,扬起手就向张义扔了一把土。 幸亏他早有准备,举起手臂迅速遮挡眼睛,同时急步向后倒退,以防对方突然暴起伤人。 与此同时,那个黑影迅速爬起身体,继续向前跑去。 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声,借助月光在墙角捡起半块砖头,攒足了力气就向黑影扔了过去。 “哎呦!” “噗通!” 张义以猫戏老鼠的心态,继续一步步接近黑影。 这次对方似乎摔的不轻,并没有因为张义的接近而反抗,而是抱着一条腿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跑啊!你特么怎么不跑了?快站起来跑!再不跑小爷一刀捅死你!特么的!” 见对方还不搭话,只顾着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张义也失去了玩耍的兴趣。大声喝问道:“是宋国的,还是西夏的?” 可惜的是,对方虽然武力不行,嘴巴倒是挺紧,张义喝问了三遍都没有得到答复。 与此同时,由于这边的叫喊声,终于吸引了一队官兵的到来。 随着黑影被官兵带走,站在原地的张义也在心中祈祷:王利,你一定要靠谱啊。你说过的,这析津府再没有皇城司的人了。 第122章 主仆 张义在回程的路上,终于与自己携带的那队官兵相遇。 面对一帮蠢货,他连训斥责骂的心思都没了,只是让这些人回去,继续搜查。 接下来的行动,便是一帆风顺,再没有发现新的可疑人物,但也因为负责的区域内人口较多,一直忙碌到四更天,才算彻底完成任务。 析津府,统领衙门。 原本应该在萧府伺候萧思贤的寿喜,却端坐其上,而下面正跪着一名黑衣人。 寿喜喝了口茶,才缓缓问道:“你是说,他一直在后面紧追,并有放走你的意思?” “回公公话,正是如此。”黑衣人恭敬的回答道。 寿喜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问道:“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比如说了什么话没有?” 黑衣人思忖片刻,便继续说道:“他除了一边追一边骂以外,再用砖头伤到小的后,他还问了一句话。” 寿喜闻言,终于感兴趣的向前欠身问道:“问了什么?” “他问小的,是宋国的,还是西夏的。嗯,对。就是这话,还连续问了三遍。” “哦?有点意思,那你是如何回答的?”寿喜似乎发现了什么,继续追问道。 “小的始终未发一言。” “然后呢?” “一会儿官兵就来了,再然后小的就被抓了。” 寿喜手中把玩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他抬起头对黑衣人说道:“你干的不错,今日之事不许在外面透露半句,下去休息吧。” 黑衣人恭敬的称了声是,这才艰难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 待黑衣人走后,寿喜才起身快步穿过帷幕,走进旁边的花厅。 “主子。”寿喜恭敬的施了一礼。 此时,萧思礼正斜倚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寿喜的声音,也只是慵懒的“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等待了片刻后,萧思礼才坐直身体,用双手搓了几下脸颊。 “说说吧。你对那小子是怎么看的。” 寿喜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说道:“主子,那小子能问出是宋国还是西夏的话,说明他至少不是这两国的人。” 萧思礼点了下头,表示认同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 “是。由此老奴以为,这小子就是咱们大辽的人,这一点基本可以坐实了。只是……” 萧思礼打断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只是大同那边找不到与他相识的人,这也就罢了,可以用常年战乱来解释。可是咱们上次派去跟踪的两个人,却蹊跷的死在了树林里,这该如何解释啊?” 寿喜皱着眉回答道:“这也是老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二人没有进树林的道理,死的更没有道理。” “这都几日过去了,死因查明了吗?” 寿喜摇头说道:“尸体已经被野兽分食的干净,只剩一堆枯骨。附近又没找到钱财衣物,几名仵作都说查不出死因。” “寿喜啊。” “老奴在。” “要我说,不如将他除了算了。免得为了这么一个小子费心神。”萧思礼不耐烦的说道。 寿喜闻言,大吃一惊,慌忙劝阻道:“别啊主子。这小子心思灵活,办事能力也强。老奴请求再观察观察。” “哦?怎么?你还有什么打算不成?”萧思礼好奇的问道。 寿喜思忖片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说道:“主子,老奴老了,自认为伺候不了主子几年了。老奴想着,这小子既是咱们大辽的人,还是个机灵聪慧的,想着能不能……。” 虽然寿喜没有说出来,但是萧思礼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这个寿喜打算将于则成那小子,培养成接班人。 萧思礼沉思良久后,叹了一口气:“哎,寿喜啊,你了解我的脾气。按理说是不该应允的,看在你伺候了萧家几十年的份上,我就破个例,再观察这小子几年。” 正在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稍后就听有人朗声说道:“报!” 萧思礼给了寿喜一个眼神,便继续闭目养神。 寿喜连忙从地上爬起,快步穿过帷幕,来到正堂门口,一脸威严对来人说道:“讲!” “一炷香前,在富临街抓获疑似西夏秘谍一名,现已押往大牢。”来人朗声答道。 寿喜面色一喜,以拳击掌,大喊一声:“好。” 随即便吩咐道:“吩咐那些刑讯好手,务必查实对方的身份。” “是!” 就在那人要起身跑去传令的时候,萧思礼也精神奕奕的从帷幕后,迈步走了出来。 “慢着,前面领路,爷要亲自审问。” 寿喜躬身说道:“主子,那地方腌臜,不如让老奴去吧。” 萧思礼摇头说道:“不,爷倒要看看,这些个藏在暗处的地老鼠,究竟有几分本事。” 在主仆二人赶赴地牢审讯犯人的时候,张义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间小酒馆。 刚走进后院,就见胡理穿着整齐的走出卧室。 “你怎么还没睡?”张义皱着眉问道。 胡理几步来到张义面前,低声说道:“公子唉,外面吵了一夜,又是叫骂,又是官兵砸门的。我夫妻二人哪里敢睡啊?” 张义累了一晚上,没有精力搭理对方,不耐烦的说道:“这一片没事了,快回去睡觉吧。” 说完,不待对方说话,一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胡理看对方已经回屋了,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外面砸门。心中大骂一声,便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出房间。 他站在院子里,对着后门大声喊道:“特么的谁啊,有这么敲门的吗?报丧呢?” 砸门的人听到声音后,便朗声说道:“于公子!公公有请。” 张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了!告诉公公,我收拾下就过去!” 他刚要转身回屋,胡理房间的门,又打开了。就见老头先从房间里探了个头看看左右,这才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张义根本就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烦躁的挥挥手,就一头钻进自己的卧室去换衣服。 第123章 布局(上) 当张义来到寿喜居住的小院,就见有一名萧府的护卫正站在院内。 对方见张义走进小院,连忙上前说道:“则成,寿喜公公说,等你来了,就直接去老爷的书房见他。” 张义谢过护卫后,便穿过那道月亮门和花园,来到萧思礼的书房外。 经过守门护卫的通传后,张义才得以进入房间。 萧思礼虽然一脸疲态,但见到张义进来,还是面色温和的招呼对方过去说话。 张义先给主仆二人分别行礼,这才开口问道:“老爷,不知找小子有什么吩咐?” 不待萧思礼说话,寿喜先对萧思礼说道:“主子,您听听,这小子多懂事?进门就主动讨差事。” 萧思礼也微笑的点了下头,表示认可对方的说法。随即给寿喜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点头会意。 就听寿喜一脸喜色的说道:“则成啊,你之前出的主意,有结果了。”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全城搜捕秘谍的事情。于是歪着头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寿喜伸出三根手指,摇头晃脑的说道:“整整三十二个!一夜之间全部拿下!” 张义听闻喜讯后,激动的拍了一下巴掌,随即才想起什么。连忙向萧思礼抱拳作揖,神色兴奋的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萧思礼虽然也很高兴,但在张义这个奴才面前,还是保持一些矜持,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唉,则成,你献计有功啊。” 张义连忙摆手说道:“小子有啥功劳,都是老爷洪福齐天。”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犯忌,但主仆二人都没往心里去。 又是一通马屁过后,张义才好奇的问道:“不知道这次抓的哪国的?” 萧思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寿喜,而寿喜眼珠一转,便反问道:“你猜猜看。” 张义一边假意思考,一边分析道:“前些日子抓了不少宋国的。这次小子以为,西夏的或许多一些,宋国的嘛,可能占很少一部分。” 主仆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很隐晦的点了下头。 寿喜转头对张义说道:“这次你小子可猜错喽,那三十余人都是西夏的。” 出乎主仆的意料,张义听闻都是西夏的,并没有表示出多少高兴。而是对寿喜反问道:“爷爷,上次您说宋国的秘谍,跑了一条大鱼。这次没抓到吗?” 寿喜面对张义的疑问,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再次与萧思礼对视一眼,甚至对其眨了下眼睛。 就听张义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都没有抓到,看来是真跑了。” 在一旁仔细观察于则成行为举止的萧思礼,此时心中的那些怀疑,也消减了大半。 随后让张义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跟随寿喜退出房间,萧思礼这位老爷,都没提奖赏的事。 这次他绝对算是献计有功,甚至昨晚还抓了一个黑衣人。可是萧思礼也只是刚进门的时候,嘴上随便说了一下,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对自己进行奖赏。这个异常的举动,让张义百思不得其解。 行走在回寿喜小院的路上,寿喜对一言不发的张义问道:“怎么?老爷没赏赐,你心里不舒服了?” 张义慌忙摇头否认:“爷爷,小子吃穿用度都是老爷恩赐的,心里没有不舒服。” “哦?那老夫怎么看你有点闷闷不乐呢?”寿喜有些调侃的问道。 张义急忙解释道:“小子是在想,那条跑了的大鱼,究竟藏在哪里?是在城里呢?还是早已跑出去了。” “嗨,费那个脑子呢。昨晚动用了多少人马,几乎将析津府彻底翻了一遍,这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依老夫看,那条鱼恐怕已经跑回宋国去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当来到寿喜小院的时候,对方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道:“则成啊,关于赏赐你的事情,老爷心中早有打算。待老爷从上京回来,你就知晓了。” 张义闻言,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现的更像一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日,析津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张义在这几天时间,陆续又安置了三名皇城司的秘谍。与第一个一样,也都安置在玲珑街这条街上。 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去了一趟密室,给王利送了些吃食。小三子已经彻底退烧了,只不过伤口还没长好,仍需继续休养。 这一日,张义再次来到萧府,这次并不是来接受什么差事,而是给萧思礼和寿喜送行。 “爷爷,这次你们去上京要多久啊。”张义依依不舍的瞪着大眼睛问寿喜。 寿喜爱怜的抚摸着张义的头顶说道:“快则一月,慢则两个月吧。” “爷爷,这城里的秘谍都抓的差不多了,要不让小子跟您一起去吧?” “这次老夫陪老爷去上京,是去见当今陛下的。你跟着去也帮不上忙啊,对不?” 张义失望的点了下头。 不待张义再要说些什么,萧思礼已经遣人来催促寿喜。 “行了,你小子快回去吧。老夫走了。” 张义这才说出心中想法:“爷爷,小子想把那些人撒出去,到城中各处收集消息。您看?” 寿喜一边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边回头说道:“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张义再次回到酒馆后,便召集几名隐刺的成员训话。 “过去几天,城里抓了不少秘谍,你们也无需都守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分散去城中各处,去打探消息,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张义说完话以后,便扫视了众人一眼。 “于公子,这个不妥吧。当初寿喜公公让我们……。”下面一人说道。 张义当即打断了对方,说道:“那是让你们在这里为了多抓一些秘谍,如今守了这么长时间,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而且我也请示过寿喜公公,这个安排也是他老人家应允了的。” 见再没人提出异议,张义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给这些人安排打探消息的范围。 最后,他还补充道:“为了不让你们来回跑,一会儿就搬家去各自负责的地方,有事随时来报,如若无事,每五天咱们聚一次。” 众人齐声抱拳称是。 第124章 布局(下) 下午,打发走几名隐刺的人,张义便回到后院,敲响胡理的房门。 双方落座后,张义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想出去做事吗?” 胡理闻言大喜,他早就在房间里憋的烦闷了,做梦都恨不得能出这个院子。 当即说道:“老夫想做事啊,只是……,公子是知道的,老夫不能到处乱走。” 张义吩咐道:“你有这个心思就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天王寺前面,摆一个算卦的摊子。” 胡理诧异的说道:“算卦?公子,老夫不会啊。” “都是骗人的,你那脑子够用,没问题的。”张义很随意的说道。 不待胡理说话,又继续说道:“不是让你只摆摊,日后会有其他用处,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胡理一听,也不方便问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张义从怀里拿出几个制作好的假伤疤假痦子,并教会了对方使用。 从胡理颤抖的双手就能看出,心中是多么的欢喜。当即又勉励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出了酒馆,张义又来到皇城司新派秘谍李涯的住处。 待关上房间门,李涯便行礼道:“见过李公子。” “行了,坐下说话。”张义随意回了一句,便先找个地方坐下。 “李公子,可是有任务指派?”李涯神采奕奕的问道。 张义摇了下头说道:“别紧张,我今天来,是与你聊聊。” 见对方点头,他才问道:“来之前,皇城司那边是怎么给你交代的?” “来之前吴提点只是吩咐,到了析津府后,一切听李公子您的吩咐。” 张义点了下头,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李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瞒公子,除了武技,再不会其他的。” 这个回答让张义有点头疼:“你可识字?” “那是认识的,只是没读过几本书。” 张义这时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对方:“你认识字就好,这个你先看看。” 李涯带着疑惑的眼神,伸手接过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义又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中文和阿拉伯数字的对照表。又将编写密码的方法耐心的讲解了一遍。 李涯眼睛变的越来越亮,最后激动的说道:“李公子,这个方法好啊。属下建议将这个方法,上交给皇城司。吴提点那边……。” 由于认识时间尚短,张义又是个天生多疑的性子,所以,并没有打算将实情告诉对方。当即伸手打断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功劳就免了,我也不差那么点功劳。” 李涯闻言,非常失望的叹了口气。 “行了,现在收拾收拾,随我出去一趟。”张义才不管对方的反应, 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位于析津府东南角的驷马坊。 张义装作翻找东西,偷眼看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二人,才低声说道:“看见右边的军营了吗?” 李涯用眼迅速瞥了一下,便低声答道:“看到了。” “从明天开始,你去刚才经过的市场,买一些肉食和酒。在这里支一个小摊子,专门做那些官兵的生意。” “公子的意思是?” 张义不答,便带着李涯转身往回走。 等回到李涯租住的房间,张义才说道:“刚才那个军营里,饲养着析津府八成的军马。你需要做的是,通过听他们聊天,摸清军营里守军的情况,特别是里面的驻军数量和军营的具体布局。” 李涯倒是个谨慎的人,并没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沉思一会儿后,才点头答应下来。 张义见对方点头答应下来,继续说道:“以后非紧急情况,咱们就不要见面了。等你都探听清楚后,将消息写成密信,压在仙露坊土地庙的佛龛下面,然后在酒馆对面的墙上,画一个十字,我自然会去取。” 稍后,张义又让对方复述了一遍自己布置的任务,一切无误后这才起身离去。 接下来,他又分别找到其他几人,按照自己的计划,分别布置了相应的任务。 等全部忙完,天色已经擦黑。 张义又在街上买了些吃食,便走进萧府找到箫管家。 刚推开箫管家的卧室门,张义就露出笑脸说道:“六爷,小子来看您了。” “你小子还记得六爷啊?”箫管家没好气的说道。 这些日子,张义经常跟随寿喜办差,也是被一众家丁和奴仆看在眼里的。下人们之间,从来都是逢高踩低,张义也从一个普通家丁,变成了众人眼中萧府的红人。其势头隐隐有了和箫管家一争长短的意思。 身为萧府老人的箫管家,心中自然觉得不舒服,所以才有了刚才这句话。 “六爷,您可是小子的恩人,小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张义一边把礼物一一拆开,一边说道。 这话听在箫管家耳朵里,心里别提多舒服了。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吃食,嘴里咽着口水说道:“说说吧,找六爷有什么事?” “六爷,干嘛非得有事才能找您啊。这不是老爷出远门,带走了大半的护卫家丁吗?寿喜公公让小子回府住,说是万一有个事情,也有个照应。” “嗯,也对,老爷这一去上京,咱萧府确实变得冷清了不少。你小子回来也好,就在六爷身边听差吧。” “唉,小子听您的。六爷,您尝尝这个烧鸡。听老板说,这是他祖传的手艺。”张义把一只烧鸡向箫管家那边推了下。 待箫管家吃了一只鸡腿后,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就要给茶杯里倒水。 张义忙抢过水壶道:“我来,这事我来。六爷,您只管吃就是了。” 可是张义拿起水壶后,便说道:“这水都凉了,六爷,吃肉可不能喝凉的,伤胃不说,还容易闹肚子。小的给你打一壶热水去。” 箫管家吃的正上瘾呢,哪有心思管这些,便随意挥了挥手。 张义这才转身出门,来到前院的厨房。 此时,萧府的家丁早已吃过晚饭,厨子和帮工也早已回屋休息。 他趁着左右无人,便来到柴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用火折子点燃后,便扔了进去。 第125章 调虎离山 从厨房出来后,又快速跑到后院,他知道后院的热水供应是不能停的,哪怕是老爷不在府里,可后院还住着夫人呢。 来到后院的厨房,恰巧李山不在,便从烧水锅里称了一壶,回到箫管家的院子里。 待箫管家吃完以后,剔着牙问道:“小子,寿喜公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就住我这个院的厢房吧。” 张义心说:这是给你伺候舒服了啊,打算趁着寿喜不在,拿我当下人使唤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说道:“那可太好了,小子也是这么想的。” 夜,三更。 “走水了!!!” 随着一声惨嚎,原本安静的萧府立即变得慌乱一片。 一夜没睡的张义,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听到正房的房门被人打开。自己才起床,打开房门。 “小子,快!快去救火!”箫管家穿着一身里衣就冲出了院子。 “哦。”张义答应了一声便紧随其后。 当张义来到火场的时候,那间柴房的火势正在向左右蔓延,眼看着就要烧到其他房屋了。 “傻小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取水救火?”箫管家看着冲天的火势,早已急的一蹦三尺高。 “六爷,人不够啊!”张义指了下,正在救火的十几个人。 “那还等什么!还不去后院叫人!”随着火势的增大,箫管家的嗓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六爷,后院那些护卫,小子也指挥不动啊。这么着,您去后院叫人,小的去外面喊水龙队。” 箫管家一听说的在理,也不管张义了,转身就向后院跑去。 张义则迅速跑出前门,为了给人留下印象。他还特意交代门子,让他等水龙队来以后,马上打开大门。说完,便沿街向左边跑去。 张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顺着围墙绕了半个萧府,推开提前打开的侧门,便贴着墙根向后院摸去。 等他来到寿喜小院的时候,听到一墙之隔的萧思礼院子里,箫管家正冲着什么人在大喊大叫。 “你们特么的死人啊,还不快去救火!” “狗屁!老爷又不在!你们守个屁啊!” “一会儿火势蔓延过来,整个萧府都完蛋!看你们守个屁!” 张义听到箫管家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不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箫管家真给力啊! 果然,随着箫管家的喊声消失,就听到有几个脚步声向前院跑去。 张义又等待了一会儿,才翻身爬上墙头,看左右无人,便轻盈的跳到花园里。 刚落地,张义就迅速趴在地上,借着周遭的草木作为掩护,向萧思礼的书房方向匍匐前进。 当来到花园边缘的时候,他才停下动作,小心观察周遭的环境。 不出所料,书房附近原本有五个侍卫把守,已经都被箫管家调走,去前面救火了。 张义可没嚣张到从书房正门进入,万一对方中途回来,发现书房的锁被打开,那自己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继续匍匐身体,向右侧的墙根爬去。 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来到墙根处,这才站起身体,弯着腰跑到书房的后窗外。 张义抬起右腿,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一点点的撬开后窗,便迅速的翻进房间,并转身锁紧窗户。 此时,透过书房正面的窗户,已经依稀能看到,前院的火光映射在窗棂上。 张义面露微笑,心里想道:烧吧,最好一下烧他两三个时辰,多给小爷一些时间。 他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小心的吹亮。 先来到萧思礼的书桌,桌面上堆积的公文纸张,他是没有兴趣的。谁家保密的东西,也不会放在明面上啊。 连续检查了所有抽屉后,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那些文件纸张恢复原样后,便走到东边的书架前面。 巨大的书架长约三丈,将整面墙都遮挡住了。上下一共五层,至少平躺着百余套各类书籍。 张义不会傻到翻开书套,一本一本的翻找,那样时间也不够。他来到侧面,将火折子靠近书架,借着火光映射在书架漆面上的反光,可以看见在书架上有一层很薄的灰尘。 张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身体,直到发现有一套书的前面书架位置,没有任何灰尘。 他用嘴叼着火折子,伸手取下这套书。席地而坐,将书放在腿上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的翻开观瞧。 良久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就是一套普通书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将书小心放回原处,继续查找其他书籍。 半个时辰过去了,张义几乎找遍了整个书架,从中挑出五套,前方没有灰尘的,都是一些对他无用的书籍。 张义此时心情也不免变的有些烦躁起来。 他非常肯定的是,前几次来书房的时候,他都仔细观察过这间房子的结构,绝对不存在夹层。也就是说,如果萧思礼有什么秘密,一定就藏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 正在张义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听门外院子里,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叫喊声,与此同时,他吹灭了火折子,迅速将抽出匕首。 “水井那边有个水桶。快点去!” “一个也不够啊!” “有一个算一个,我屋里还有两个木盆,也能凑数。” 等待了一会儿,外面那二人似乎拿了东西,又向前面跑去。 张义长舒一口气,将匕首插回靴子,重新吹亮火折子,继续检查书架的最下面一层,也是最后一层。 一盏茶后,他终于发现书架角落处的一套书近期被动过。 张义小心的将那套书抽出来,打开外面的封套,当翻开第一本的时候,激动的都想仰天长啸。 就见书页上,工整的写着编号,姓名,年龄,特长,潜伏的国家和地址,最后还注明了联络暗语。 他连续翻了这一套书的全部五本书,都记录着类似的信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信息就是自己要找的隐刺花名册。 当即不再犹豫,展开随身带的一块布,将这套书小心的包裹在内,又斜挎在背上。 第126章 挑拨 没错,张义打算将这套书带走。 张义背着包袱快步来到后窗,倾听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拧开别着窗户的木棍,翻身跳到后巷,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线,在锁窗户的那根木棍上,系了一个活扣。 此时,他才小心的关闭窗户,待窗户关严后,先拉动长线头,就听轻微的一声“啪”,他轻推窗户,确认窗户已经从里面锁上。便缓慢的拉动短线头,顺利的将整根细线取回。 张义再次矮身弯腰,从后巷里走出来。 等到了花园内,便改成匍匐前进,一直爬到月亮门的位置。站直身体后,再翻过围墙,顺利回到寿喜的小院。 待他从侧门来到萧府外面后,便甩开双腿就向酒馆跑去。 来到酒馆后院的时候,快速回到自己房间,将一套文房四宝塞进包裹中,再次翻墙而出。 一个时辰后,乱坟岗密室内。 “李公子,你怎么来了?”王利惊诧于张义的突然到来,前几天才给自己送的食物,按理应该过些日子才来的。 张义只是点头作为回应,先走到已经清醒的小三子身边,询问了一下病情。而后才对王利说道:“你这几天有活干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那套书籍。 王利好奇的从中取了一本书,便打开翻看。 张义则在一旁讲解,这套花名册的重要性。 “什么?辽国在咱们大宋有七十多个秘谍?”王利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张义。 张义又对其说了,自己如何套寿喜的话,从中打探到的消息。 等介绍完后,他吩咐道:“我这里带了笔墨,你需要把这几册书,一字不落的抄写一遍。” 王利好奇的问道:“公子,这套书直接交上去不好吗?” 张义最烦回答这种不经过大脑的问题,无奈的说道:“王利,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交上去倒是容易,可等辽人知道这份名单已经泄露,会怎么办?人家会再重新培养一批秘谍,这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你让我再去偷新的花名册吗?” 这一番话说的王利脸上发烧,只不过密室灯光昏暗,张义根本看不出来。当然,就算他看出来了,也不会在意。 当即张义不再废话,直接吩咐王利,希望对方在两天时间内,将这套书抄写完毕。后天这个时候,他会回来取,说完就爬出密室。 当他再次回到萧府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灭火的水龙队早已赶到,可是由于消防设备落后,也只是起到控制火势不再蔓延的作用。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燃烧了一夜的几个房间,已经烧无可烧的时候,火势才被彻底扑灭。 等到大火被扑灭的那一刻,忙碌了整整一夜的所有人,都瘫软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混迹在人群中的张义,自然是有样学样。 一盏茶过后,躺在不远处的箫管家,就像触了电一样,从地上跳起来,口里大喊着前院厨师老崔的名字,一副要找对方拼命的架势。 虽然老崔赌咒发誓,自己下工的时候,检查过炉膛里的余火,但箫管家依旧不依不饶,非要说这场火是对方放的。 张义才懒得管,在他看来,箫管家此举就是推脱责任,防止老爷回来后,找他的麻烦。可他也不想想,身为一府的管家,府上着了这么大的火,能是几句话就逃脱责任的? 张义从人群中找到已经累的疲惫不堪的李山,艰难的将对方扶起,搀扶着来到后院对方的卧室。至于李山的小徒弟,张义是不管的。反正年轻,一会儿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李叔,您抓紧躺一会吧。再有半个时辰,还要给夫人做早点呢。” 此时的李山,早已累得浑身骨节就像散架一样,也说不起硬话了,就闭上眼睛休息。 等退出房间,张义才从后门溜出去,找了家早点摊,随便买了些吃食,就来到箫管家的卧室。 “六爷,忙活一宿了,吃口东西吧。”张义提着早点就进了箫管家的卧室。 箫管家此时瘫软的躺在床上,见张义走进房间,也不起身,指了指桌子,示意将东西放桌上。然后,继续躺下闭目养神。 张义放好早点后,就来到床边坐下:“六爷,这一宿累的不轻吧?小的给您捶捶腿。” 箫管家也不睁眼,只是轻微的点了下头。 张义一边捶腿一边问道:“六爷,刚才小子过来的时候,听到些消息,也不知该不该说。” 箫管家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慵懒的说道:“想说就说,跟六爷这里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那小子就说了啊。”张义试探着问道。 箫管家点了下头,示意可以说。 张义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六爷,刚才我听下面人说,昨夜您为了救火的事情,跟后院的几名守卫吵起来了?” 这句话可说到箫管家心里了,叹了口说道:“别提了,昨天差点给爷气死。” 接下来,箫管家就把昨晚怎么训斥几名护卫的事情,向张义念叨了一遍。临了还补充道:“你说说,这不是不顾大局吗?” 张义语带不屑的说道:“这事让小子说,根本就是那几条看门狗目中无人,在老爷身边才待了几天啊,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敢不把六爷您老人家放在眼里。这要是不出手整治一番,再过一两年,照我看,他们就敢在您头上拉屎了?” 有句老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原本箫管家只是有些气愤,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并没放在心里。可是让张义这么一挑拨,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堂堂一府管家,除了寿喜公公以外,奴才下人里面就属自己最大了。可经过昨天那件事,他才认识到,这府上居然有人敢不听自己的话。 当即,箫管家干脆坐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张义说道:“小子,你心眼多,给六爷想个办法,治那些人一次。要让他们知道,这府上还有需要他们敬重的人!” 第127章 循循善诱 张义听闻箫管家要让自己出主意,慌忙拒绝道:“六爷,那些人听说都是武功高手,小子可打不过他们。” 箫管家一听这话,当即瞪大眼睛教训道:“爷当然知道他们功夫厉害了,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张义一边摩挲着下巴思考,一边自言自语道:“其他办法啊?总不能不给他们送饭吧?就算这样也没用啊,他们还能自己出去吃啊。” 他见箫管家这个猪脑子还没明白,干脆做出灰心丧气的样子说道:“六爷,小的真想不到,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去李叔那里,让他给您熬点药粥吧。听说老爷身体疲乏的时候,就喜欢喝那个,喝完就能精神。” 说完,张义作势要站起离开。 箫管家终于眼睛一亮,拉着要起身的张义说道:“小子,爷想到办法。” 张义顺势坐下,好奇的看着对方。 箫管家悠然自得说道:“小子,咱们虽然打不过他们,但是可以在饭菜里下药啊。” 张义心中一喜,这头猪终于开窍了。但脸上却一副吃惊的模样,颤抖着声音说道:“六爷,你不是要毒死他们吧?可千万别啊,等老爷回来您可没法交代啊。” 箫管家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想啥呢?非得下毒药啊?就不能下泻药?” 张义慌忙拉住对方的手,口中劝道:“六爷,小子看这事就算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必要……。” 不待张义说完,箫管家就甩开对方的手:“不行,六爷咽不下这口气!” 张义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六爷,小子去李叔那边看看,您先休息着。”说完,作势要往外走。 箫管家见张义要跑,立即威胁道:“站住!你敢走!走一个试试?信不信六爷收拾你?” “六爷唉,小子真不敢干这事。”张义苦着脸说道。 “不行!小子,你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现在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张义无奈的说道:“六爷,您手下那么多人呢,何必为难小子呢?” “六爷就相中你了!” “行,您吩咐吧,想让小子干啥?” “这就对了嘛,你现在去外面药铺买点泻药回来,争取中午就给他们放到饭里面。” “行吧,小子现在就去。”张义无奈的说道。 张义走出萧府,在外面转了一个时辰,才回来找到箫管家。 “六爷,这事办不成了。” 箫管家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小子可别在六爷面前耍花招啊!” “不是,小子去药铺打听了一下,泻药都是一大包一大包的,回来还要熬制,您想啊,药汤子放饭菜里,人家一下就发现了啊。” 箫管家闻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说,还真有点麻烦。” 张义走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道:“六爷,药铺老板说了,有一种叫巴豆的药材,那东西不用熬制,只要碾成粉直接吃就行。” 箫管家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那你买回来啊!” “六爷,老板说过几天才到货,到时候我再去买。” “行吧,这事你给六爷盯着点,等他到货,立即买回来。” 张义点了下头:“六爷,您放心吧,我每天都去问问。” 说完,张义借口要去看李山,便往外走去。 就在他快要出房间的时候,身后响起箫管家的声音:“小子,你可别诓六爷啊,不然的话……嘿嘿!” “六爷,您就瞧好吧。”张义转身,拍着胸脯保证。 行走在去后院的路上,张义一阵阵的感到心累。 自己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只是为了在不惊动几个守卫的情况下,把书放回去。同时也在心里暗骂萧六这头蠢猪,小爷启发半天,对方才想到给守卫下药,这么笨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管家的。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张义趁夜来到坟地里的密室,找到了躲藏的王利。 “李公子,属下把这几本书都抄完了。”张义刚下到密室,王利就给自己表功。 张义并没有着急翻阅书籍,而是照例先看了下小三子的病情。对方恢复的非常好,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 他先勉励了对方几句,这才招呼王利,说要看看对方抄写的结果。 张义一边翻看抄写的纸张,一边问道:“核对过吗?” “我和小三子每人核对了三遍。”王利信心满满的说道。 张义点了下头,便从怀里抽出一块布,把从书房里偷出来的那套书包在里面。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王利:“这里是你俩的公检。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送你俩出城。” 不待对方说话,便伸手打断道:“你俩的身份已经暴露,不适合留在这里了。回到老家那边,吴提点会有妥善安排的。” 王利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会给对方带来很多麻烦,深深的叹了口气,便开始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 张义又来到小三子身边,拍了下对方肩膀说道:“路上要辛苦一点,等过了边境就好了。” 小三子点了下头:“公子放心,一点小伤而已,我没问题的。” 接下来,张义又拿出易容的物件,给二人分别改变了容貌。 同时嘱咐王利,让他跟吴宇说,尽快重新建立与这边的联系,还留下了接头方式和地点。 三人一直闲聊到天光大亮,张义才带二人爬出了密室。 他和王利搀扶着小三子,踉踉跄跄来到车行,随便雇了一辆跑长途的马车。 张义凭借着萧府的腰牌,一直将二人送出城外,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二人远去。 张义回到萧府的卧室,刚把书藏好,就听外面传来吵嚷声。 “萧六!你特娘的要饿死哥几个是吧!” “嘿!李海!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别以为看守个书房,就有多大功劳似的!” “废话!都特么什么时辰了,还不给我们送饭过去!” 张义嘴角一翘,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推门走出房间。 他来到二人中间,伸手拦在李海面前:“两位,两位,都看小子我了,别吵了。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以为咱萧府怎么着了呢。” 李海见张义拦着自己,火气更盛了。推了张义一把:“旁边待着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128章 泻药 张义见对方推自己,心中一喜,顺势就摔倒在地。 这下箫管家可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于则成都是自己的小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当即就要冲上前去,要和那些护卫扭打。 张义见此,迅速爬起身,一把拦腰抱住对方,就往小院里拖。 “六爷,不至于!六爷,您消消气。” 好不容易把箫管家拉到卧室里,对方还不依不饶的隔着房门在那里骂。 张义心里这个高兴啊,却一脸焦急的劝道:“六爷息怒,六爷息怒。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用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把箫管家安抚下来。 箫管家此时才想起什么,没好气的问道:“让你小子找的药呢?这都几天了?” 张义陪笑道:“六爷,下午,下午就到货了。” “你也别在府里傻等了,现在就去药铺,一旦到货立即买回来。” “好的,小子这就去。” 当晚,箫管家的卧室。 “六爷,你的太多了吧?可别给他们拉死。”张义吃惊的说道。 箫管家对张义的提醒充耳不闻,将半斤的巴豆粉,均匀的撒在每道菜里面,还用筷子搅拌了几下。 “行了,给那些人送过去吧。”箫管家放下筷子,指着装满饭菜的托盘说道。 张义摇头拒绝道:“六爷,你可饶了小子吧。上午那个李海推了小子一把,到现在屁股还疼呢。” 尽管箫管家用尽了威胁恐吓的手段,可张义就是咬死了不去。最后没辙了,干脆拿着托盘出门,随便在前院找了一名家丁,让对方把饭菜送去后院给那里的守卫。 张义则借机溜回房间,拿起那套书就转身出了院子。 等箫管家再回到小院的时候,看张义已经离开,嘴上骂了一句也没当回事,就转身进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张义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寿喜的小院。 就听萧思礼的后院,已经嘈杂声一片。 “二哥,你在这里盯一会儿,我得去趟茅厕。” “盯个屁啊,一起去,四儿,我跟你三哥去茅厕,你盯一会啊。” “两位哥哥,小弟肚子也不舒服。” “别特么废话,等我俩回来再说!” “我憋不住了,二哥,我得先去了,不等你了啊。” “四儿,去宿舍找白天那些人,给咱们盯一会儿。” 当听到众人的脚步声走远后,张义并没有着急行动。后院一共有十名护卫,早晚各五人。这才三个人的声音,还有两个却没有动静。 果然,只等了片刻,就听到有人说道:“大哥,给小弟搬下梯子,我要下去一趟。” “他们三个刚走,也不能都走了啊。再说我也想去呢。” “哥哥快点,小弟憋不住了。” 待这二人也离开后院,张义再不迟疑,迅速翻过围墙,还是以匍匐的方式进入书房后巷,来到窗户前,轻车熟路的撬开窗户翻了进去。 可等他刚放好那套书,正要撤离的时候,就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四儿,让你叫的人呢?” “别提了,他们也闹肚子,正排着队去前院茅厕呢。” “哥哥,这肯定是饭菜的问题了。晚上咱们和他们几个一起吃的饭,没跑了。” “特么的,这肯定是萧六搞的鬼。” “二哥,小弟又想去茅厕了。” “一起一起。” “两位哥哥,等等我。” 一炷香后,张义向箫管家的小院走去。还距离老远呢,就听到吵骂声。 “你特么放屁,我们哥几个都闹肚子,不是你在饭菜里下药,就特么有鬼了!” “嘿!我说,你特么怎么说话呢?你们吃坏了肚子,跟我有毛关系啊。” “你特么……。哎呦,二哥,你接着骂这王八蛋,小弟去去就来。” “四儿,你在这里骂他,哥哥一会儿回来。” 当张义回到小院的时候,就只剩下箫管家一人了。 张义见箫管家插着腰,喘着粗气,明知故问道:“六爷,您这跟谁生气呢?” 箫管家刚才被几个人围着骂,正一脑门火气呢,现在看见张义,正好有了出气筒:“你特么去哪儿了?啊?我转个身的功夫,你就跑的没人影了!” 张义委屈的说道:“六爷,寿喜公公临走的时候,还给小子留了差事,小子刚才去看了一下。” “放屁!我看你小子就是滑头!” “六爷,那药见效了吗?”张义压低声音问道。 箫管家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下院门,才眼含笑意的低声说道:“真灵啊,那帮玩意,一趟趟的跑茅厕。” 此时,张义问出一个箫管家,需要正视的问题:“六爷,这场火是不是该给老爷写封信说一声啊?” “这……。”箫管家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几天他不是没想过,可实在没想到该用什么借口,才可以推卸自己的责任。 箫管家沉思许久,无奈抬起头问道:“小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六爷,小子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张义支支吾吾的说道。 箫管家眼睛一亮,连忙把张义拉到房间里,按着对方肩膀让其坐下。 “小子,说说看。” “六爷,前一阵城里抓敌国秘谍的事情,你知道吗?” “当然了,听说一下抓了几十个呢。” “那小子问你,期间跑了一条宋国的大鱼,您知道吗?” 箫管家闻言一怔,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义见对方的反应,就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箫管家皱眉问道:“则成,这事跟火灾有什么关系?” 张义一拍额头,很失望的说道:“六爷,小子的意思,您可以往那条大鱼身上推啊,就说是宋国秘谍放的火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件事只要寿喜公公查一下,就知道这是假的。”箫管家立即拒绝了对方的想法。 “六爷,这事不难啊。只要有两三个人,咬死了说自己见过黑衣人放火啥的,不就成了吗?反正那时候其他人都睡觉呢,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义见箫管家还有些迟疑,当即拍着胸脯说道:“六爷,我算一个,您再找一个,就说那个人先发现黑衣人的,我和您听到呼喊声,就立即赶到现场,正巧看到有个黑衣人逃窜,这事不就遮掩过去了?” 第129章 计策 箫管家闻言,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显然被这异想天开的主意吓到了,手指着对方低声训斥道:“你这是欺瞒老爷,要是被发现了,你可知道将是什么后果吗?” 张义当然知道这个想法有多疯狂,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偷一份名单还不能满足他。他还要借此机会上位,而面前这位箫管家,就是他要利用的工具。 张义苦着脸对箫管家说道:“六爷,您想想,老爷前脚刚走,府上就着了这么大一场火。小子实在是不忍心您被老爷责罚啊。所以才想到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宋国秘谍的身上。” “那也不行,绝对不能干欺瞒老爷的事。”箫管家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嘴上虽说的坚定,但乱转的眼珠,已经出卖了他的心中所想。 张义见此,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六爷,老爷如果知道府里因为用火不慎,就烧了三间房屋,将是何等的愤怒。那个厨子老崔自然是难辞其咎,可您是管家啊。也免不了……。” 不待对方说完,箫管家便粗暴的打断道:“可是这也不行啊,空口无凭的,老爷是不会轻易相信咱们的话。” 张义听出对方有松口的迹象,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噗通”一下,便跪在地上。 这一下,可把箫管家整懵了,当即说道:“唉!小子,你这是作甚?” 张义诚恳的说道:“六爷,小子自从来了府里,承蒙您照顾,小子心里感激不尽。” “嗨!说这些作甚,来!快快起来。”箫管家伸手就要拉张义起身。 可张义却没趁势起身的意思,继续跪在地上说道:“六爷,小子已经想好了,愿意挨上一刀,作为与那宋国奸细拼杀的证据。” “什么!小子,你莫不是疯了?”箫管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说道。 张义摇头说道:“小子没疯,只想借此机会还了六爷,平时庇护小子的恩情。” 这一下,倒是把箫管家整不会了。心说:我对这小子有这么好吗?平时呼来喝去的,也就偶尔赏赐点小玩意。 尽管如此,箫管家此时考虑更多的则是这个办法是否可行。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并没有发现其中有明显的破绽。 如果非要说这其中的漏洞,也只是救火当天,为什么于则成这小子,没说自己受了伤。还有自己为什么没派人去抓捕所谓的纵火者。 但这两个问题,在箫管家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说,怕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恐慌,所以掩盖了有人纵火的事实。同时也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便始终没采取行动。 “小子,你先起来,爷有话问你。”箫管家想通其中关节,也不再犹豫。 张义这才答应一声,从地上站起身,乖巧的站在箫管家面前。 箫管家翘起二郎腿,从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缓缓问道:“小子,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爷要听实话。” 张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六爷,小子不敢瞒您。寿喜公公的身体最近这两个月,变的越来越差。所以小子想着,以后能躲在您的羽翼下,继续在萧府效力。” 箫管家对这个说辞,还是选择相信的。寿喜公公近几个月的衰老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于则成一直跟着寿喜公公,可等有朝一日这老太监死了,这小子就会立即变成无根之木。所以对方想用这种方法表示自己的忠心,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房间里的气氛为之一变,二人开始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 一炷香后,张义就强忍着疼痛,回到酒馆找到胡理。 “公子,你这是?”胡理在看清伤口后,可以说大吃一惊。 “别特么废话了,快给小爷包扎一下。”张义费力的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让对方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一边看着对方给自己包扎,一边问道:“这几日你那个摊子摆的怎么样?” 说起生意,胡理眉飞色舞的说道:“公子,老夫时至今日才发现入错行了啊。当初就该苦读易经,您是不知道啊,现在老夫一天至少能赚十几贯钱。这可比开那劳什子医馆来钱容易多了。” 张义点了下头说道:“嗯,你只要喜欢就好。” 胡理好奇的抬起头问道:“公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张义摇了下头:“还为时过早,等你闯出名头吧,我自然有事给你安排。” 胡理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公子,所谓名头说来也容易。只是这事一个人办不成,还需要有熟人从旁协助。” “哦?说说看。”张义点了下头。 胡理这才说出心中的想法,张义一听,无非就是找托假扮算命的客人。对其算的结果,大肆夸赞一番。 张义点了下头说道:“你这个方法可行,但是不急,还需等待时机。” 胡理脸色一垮,失望的“哦”了一声。 “你就这么喜欢出名?”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倒不是。只是……” 不待胡理说完,胡夫人就打断道:“不是什么?你就是想出名,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胡理听自己夫人当面戳穿的自己心思,回头瞪了对方一眼,这才对张义陪笑道:“公子,您别听内人瞎咧咧,老夫没那个心思。” 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名利之心嘛,大家都有。等着吧,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你一场富贵。” 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待伤口包扎完毕,张义才起身走出房间。 此时已经夜半三更,他来到酒馆前门,借着昏暗的夜色,能依稀看到对面墙上有一个三角和一个圆圈的图案。 当即心中一喜,看了下左右无人,便一头钻进旁边的小巷。 等他再回到酒馆卧室后,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 先依次打开,将里面的几张纸拿出来。又掀开床下的地砖,翻找出两本书,对纸上的密码进行解密。 良久后,直到鸡鸣三次,张义才伸了下懒腰坐直身体,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 第130章 国事,家事(上) 宋,东京城。 晌午,来到皇城司公廨的喜福,看见堆积如山的公文,不由得苦笑摇头。 刚坐下准备处理公文,门子在外禀报:“禀司使,济阳郡主遣人来问,说上次商量的事情如何了。” 喜福以手扶额,无奈的说道:“去回来人,就说那事还需咱家细细思量。” 打发走门子,他也没心思处理公文了,便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良久,对门外吩咐道:“去把吴提点叫来。” 一盏茶后,师徒二人各自落座,吴宇当先问道:“师父,叫徒儿过来,可是郡主那件事?” “哎,这个郡主三天两头的遣人来催问,为师甚是头疼啊。”喜福无奈的摇头说道。 吴宇自然知道师父为何头疼,那一日小郡主回城后,连家都没回就来皇城司见了师父。起先一切都好,说了下旅途的见闻,还有张义那小子如何乔装打扮与自己和吴宇见面。 可是说到了正事的时候,双方便有了争执。 张义要求一次撤换掉析津府所有秘谍,这等大事吴宇代表皇城司已经退让一步了。那小子居然得寸进尺,让小郡主亲自培养二十名秘谍,面对这个近乎于无理的要求,喜福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 要知道秘谍系统乃是国之重器,怎可轻易假手旁人。就算喜福勉为其难的答应,官家那边也是绝不会同意的,不仅不会点头同意,甚至还会对小郡主乃至整个曹家有所猜忌。 喜福可太了解当今官家的脾气了,别看他对朝臣礼遇有加,对百姓也是爱民如子。但对于勋贵,尤其是外戚,始终报以警惕防备。现如今,小郡主又提出要亲自训练秘谍,哪怕只有二十个,也是官家所不容的。 吴宇看师父一脸愁容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师父,您觉得张义那小子是胡闹的人吗?” 喜福翻了个白眼,恨恨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现在为师没说他在胡闹,而是这件事触及了官家的底线。” 吴宇对师父的训斥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师父,如果此事换做旁人,一句话回绝也就罢了。可张义那小子,您是知道他脾气的。徒儿就怕咱们拒绝了他的要求,那小子明面上不说什么,却在背地里私下做出什么事情。徒儿觉得会更加麻烦。” 喜福瞪着眼大声说道:“他能私下做什么?咱家还就不信了,他敢不经允许,就私自培养秘谍。”话虽这样说,可是他自己都觉得没啥信心,那混蛋小子,真要偷偷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不但拿对方没办法,还要事后给那小子擦屁股。谁让对方的爹娘都死在辽国了呢,现在那小子还在辽国为大宋做事呢。 吴宇见师父面色有异,下意识看了下门外,这才低声说道:“师父,徒儿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一般来讲,这时喜福就该说,但说无妨的话。 结果,喜福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不知当不当说,就憋着别说,免得招为师心烦。” 吴宇苦笑摇头,知道师父说的都是气话,也不在意,便低声说道:“师父,此事在徒儿看来,无论是小郡主还是张义,都是非常懂得分寸的。” “他俩还有分寸?吴宇!你究竟是眼瞎啊,还是被他俩蛊惑了?” “师父,您听徒儿说完啊。咱就说之前他们用的两套密码吗?这俩真要私下里说这些事情,不告诉皇城司,师父您说,咱们能知道吗?” “他们敢!”喜福瞪着眼说道! 吴宇无奈的说道:“师父,假如我是小郡主,真要不想告诉咱们,咱们真一点脾气没有。人家去人贩子那里,挑二十个孤儿,硬说是自己买来当家仆的,咱们皇城司不也无可奈何吗?” 不待师父说话,吴宇继续说道:“可现在这俩孩子,就光明正大的跟皇城司提出来了。这说明啥?要徒儿看,这就是知分寸,懂规矩。” 喜福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少在为师面前,替他们说好话。就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 吴宇陪着笑说道:“师父,徒儿的意思是,人呢,咱们帮着招募。当然了,人选可以由小郡主定。但是,具体培训的地点必须在皇城司,而且全程必须有咱们的人在一旁监视。” 喜福皱着眉,烦躁的挥手道:“胡闹!他们胡闹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吴宇微笑解释道:“师父,您就不好奇?小郡主和那小子素未蒙面,就不好奇他俩怎么就通过画几个点和线,还有一些符号就熟悉起来的?那些东西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喜福闻言眼睛一亮,这些个问题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双方的来往书信,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就是不知道其中说了些什么。虽然他从未怀疑过这两个小家伙对大宋的忠诚,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二人传递消息的方式,皇城司必须掌握。 吴宇见师父动心了,继续说道:“只要小郡主能按照皇城司的意思,培训那些人,徒儿觉得就不算犯官家的忌讳。” 喜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当即拍板,由吴宇出面去找小郡主,将刚才讨论的结果进行告知。至于官家那里,倒是可以缓一缓,毕竟皇城司全程监视。 济阳郡王府 曹宇婷听完吴宇说的条件,在心中左右权衡后,便答应了下来。 事无不可对人言,她自问这件事并没有私心,全是为了大宋着想,最终得利的也是大宋。 她虽然答应了,但一旁端坐的国舅爷曹佾却不答应了,当即说道:“不行!本王的郡主绝不可以去皇城司那种地方!” 曹宇婷当着吴宇的面,自然不能跟自己老爹撒娇,只能无奈的说道:“父王,如今讨论的是国事。” 曹佾罕见的对女儿发起了脾气,训斥道:“本王不管国事不国事的,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动不动就往皇城司那种地方跑,要是事情传扬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吴宇夹在中间这个尴尬啊,有心起身告辞,但事情没个结果呢,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第131章 国事,家事(下) 面对老爹的训斥,曹宇婷并没有退让,而是朗声道:“吴提点,请暂且去偏厅喝茶,本郡主有话与郡王说。” 吴宇闻言如蒙大赦,在侍者的带领下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待对方离开,曹宇婷才从帷幕后转出来,对下人挥了下手,示意全都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曹宇婷蹲在老爹面前,抬起头面露笑意的说道:“爹爹,女儿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可是有些事情是女儿必须要去做的。” 曹佾赌气的把脑袋转到一旁,摆出不想搭理对方的架势 曹宇婷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爹爹,北方的辽国,西北的西夏一直对咱们大宋虎视眈眈。咱们曹家身为皇亲国戚又是武将世家,难道就这么坐视下去?” 曹佾一脸愁容的劝解道:“闺女啊,你说的这些是都是国家大事,自有官家和朝廷百官解决。” 曹宇婷无奈摇头说道:“爹爹,不是的。自从去年范相公他们……。” 曹佾打断女儿的话,说道:“闺女,爹爹说了这是国事。无需咱家操心。” 曹宇婷对于老爹的顽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她虽知道历史走向,却不能透露一句,否则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自己还会被世人当成疯子。 无奈之下,曹宇婷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爹爹,现如今女儿的一位朋友遇到了麻烦,他急需我出手帮助。” 曹佾闻言扭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说道:“你可别告诉爹爹,你的朋友是那个臭小子。” 曹宇婷想起身在远方的张义,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他并未回答老爹的话,只是脸含爱意的低下了头。 曹佾见此场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顿时有一种自家菜地被野猪拱了的感觉。 “不行,绝对不行!” 曹佾当即拍案而起,喊来门口的小厮,就要让其给自己备马,要去皇城司找喜福算账。 曹宇婷慌忙阻止道:“爹爹,人家喜福公公又没得罪你,你找人家干什么啊?”一边说着一边用较小的身躯,将曹佾拖回椅子上,让其有话好好说。 曹佾虽然被闺女按在椅子上,嘴上却依旧激动的说:“你当爹爹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老不死的玩意,就是那臭小子的师公,没他在背后撺掇,给那小子十颗豹子胆,他也不敢做此非分之想。” 曹宇婷眼见事情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得选择让步:“爹爹,女儿不去皇城司总可以了吧。” 曹佾闻言一怔,上下打量女儿说道:“真的?” 曹宇婷点头说道:“真的,不过,您要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曹佾疑惑的看着闺女,示意对方说下去。 曹宇婷不紧不慢的说道:“咱家隔壁的宅子,不是还空着吗?女儿想将其买下来,换成在那里教授那些人知识。” 曹佾听完直咧嘴,刚要出口拒绝,可见到闺女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顿时心软下来,仰天一叹算是准许了。 五日后,大宅的花园内。 十四岁的曹宇婷手拿着教鞭站在前面,身旁树立着一块木板,上面还贴着几张画着各种符号的纸。在她的面前坐着三十名七八岁的顽童。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位漂亮大姐姐,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授知识。在这些顽童后面,则端坐着一名锦衣大汉,此人正是皇城司提点吴宇。 本来这种监视任务,还轮不到他这位提点亲自参与的。可是自从第一天来试听了一次后,从此他便每天抽出一个上午的时间,来这里借着监视之名,学习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新奇知识。 此时距离他们十几步外,站立着五六名身着家丁服饰的汉子。这些人都是曹府的老供奉,他们是被国舅爷派来负责郡主安全的。 曹宇婷用教鞭指着纸上的几个符号,对下面的一众顽童说道:“来,跟我念,啊,喔,鹅。” 一个时辰后,随着曹宇婷宣布课间休息,下面坐着的孩童们,也欢呼雀跃的起身跑到花园里玩耍。 吴宇则捧着手里的小本,走到曹宇婷面前,指着上面记录的一个符号问道:“郡主,这个应该怎么念?” 曹宇婷喝了一口丫鬟燕子递上来的茶水,看了一眼那个符号,便说道:“吴提点,现在学这个太晚了,还是花点心思在皇城司上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领着丫鬟去旁边的房间休息。 吴宇心里这个气啊,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翻脸就不认人。怎奈对方是小郡主,他还得罪不起,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那些小孩子打听。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来报,说喜福公公急招吴宇回去,说有要事相商。 吴宇将手里的笔记本揣在怀里,便快步走出大宅。 皇城司,喜福公廨。 当吴宇走进房间后,第一眼便看到王利和小三子也在房间里。 他先给师父行了一礼,才来到二人面前,诧异的问道:“你俩怎么回来了?” 王利和小三子对视一眼,便起身行礼,把在津府近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向吴宇讲述了一遍。 当吴宇听到整个秘谍系统,再次因为叛徒的出卖,被彻底破坏后,心中怒火滔天,恨不得将那个叛徒亲手撕的粉碎。 这时,上面端坐的喜福插话道:“虽然咱们又失了一些人马,但也不是毫无所获,那小子又立功了。” 王利这才讲起那位李公子,如何将花名册交给自己抄录,又是如何吩咐的。 “什么?你说张,啊不,那个李公子把辽人的秘谍名单搞到手了?”吴宇听闻这个消息,简直难以置信。 王利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喜福公公桌案上的一摞纸张。 吴宇也顾不得礼仪了,几步上前便把那些纸张抓在手里,详细的看了起来。 喜福怕吴宇无意间泄露了张义的姓名身份,干脆先打发走了王利二人。待二人走出房间,这才缓缓说道:“为师在等你的时候,大概看了一下这份名单,嘿嘿,简直是触目惊心啊。这些辽人,不仅藏于民间。还有一些混进了诸位大臣以及勋贵的府里。” 第132章 露一小手 待吴宇放下纸张,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喜福说道:“师父,这些人交给徒儿处理吧,徒儿保证会一个不剩的把他们抓回来。” 喜福看着激动的徒弟,失望的摇了摇头:“吴宇啊,你这个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吴宇疑惑的看着师父,他不明白说着秘谍的事情呢,怎么突然说起自己的脾气秉性了。 喜福见徒儿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更加失望了。声嘶力竭的训斥道:“用你的脑子想想,你这边按名单抓人倒是痛快了,可是一旦大规模抓捕这些人,辽人那边会怎么想?他们难道是傻子吗?不会想到名单已经泄露了?那么所有有机会接触名单的人,都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也就是说,张义那小子就有暴露的危险!” 这些话说的吴宇面红耳赤,慌忙拱手低头请罪。 喜福面对这份名单是大感头疼,也是他叫来徒弟吴宇的初衷,打算二人一起商量个对策,尽快将这个大麻烦解决掉。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徒弟四十的年纪了,办事还是那么不过脑子。 吴宇见师父始终不说话,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就在这时,猛地眼睛一亮,便试探着说道:“师父,依徒儿看,不如问问小郡主的意思?” 喜福闻言怒气更盛,当即呵斥道:“这等大事去问一个女娃娃。吴宇,你……。” 吴宇硬着头皮打断对方说道:“师父,徒儿听小郡主的课已经三天了。依徒儿观察,这个小郡主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那么简单,他讲的很多知识,都是徒儿闻所未闻的。当初乍一听有些天马行空,可是回来后仔细品味,其中确实有些道理。” 喜福用手拍着自己的脸,说道:“为师不管这些,为师跟你说,这关系到脸面懂不?皇城司的脸面!” 吴宇一缩头,都上升到皇城司脸面的高度了,这就没办法再劝了,只能低头不语。 两日后,曹宇婷下课后,照例要去旁边的房间里休息。 正在此时,吴宇叫住了她:“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曹宇婷转头好奇的看向对方,片刻后,点了下头。 二人来到旁边的树下,吴宇便说出了面临的难题,只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师父也想不出妥善的对策。推说喜福公公最近公事繁忙,将这件事交由自己解决。 曹宇婷并没有着急回答问题,而是思忖片刻后,提了几个相关的问题,吴宇也都一一做了解答。 曹宇婷继续问道:“吴提点,本郡主再问你,这东京城的辽人秘谍,掌总的是哪个?” 吴宇摇了摇头:“名单上并未注明。” 曹宇婷追问道:“那再问你,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是送给萧思礼呢?还是送给辽皇,又或者北枢密院有专人负责?” 见吴宇再次摇头,曹宇婷不屑的笑了一声:“哈,你这不知,那不知的,你究竟知道什么?” 好歹吴宇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还从未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么羞辱过。当即也是恼羞成怒的反驳道:“郡主,这些东西很重要吗?您问的这些和如何处理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曹宇婷面对吴宇的质问丝毫不惧,迎上对方的目光说道:“当然!这与如何处理这些人有直接的关系!他们的消息送给谁,你都没摸清楚呢,就想轻易动手?” 说完,便迈步向休息的房间走去,临走前还说了一句:“等你们查清楚这些,本郡主自会有解决之道。” 吴宇这时也豁出去了,闪身拦住对方的去路说道:“郡主,你可知这些人多留一日,就对我大宋有多一分的危险。” 还不等曹宇婷说话,一旁负责保护其安全的几名曹府老供奉,便拔刀出鞘,将吴宇与自家小主隔开。 曹宇婷这才转身,对几名老供奉吩咐道:“闪到一边去,他吴宇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伤不了我。” 说完,便走到吴宇面前,面露鄙夷的说道:“吴宇,那些人在大宋的时间不短了吧?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这次要不是张义,你们皇城司还蒙在鼓里吧?还多留一日,就多一分风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入错行了,不该进皇城司,应该进宫伺候官家唱戏去。” 说完,不再搭理对方,转身向房间走去。 这几句充满羞辱的话语,彻底激怒了以皇城司为荣的吴宇,见曹宇婷转身又要走,伸出手就抓对方右肩。 曹宇婷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就在吴宇的手将要靠近她肩膀的时候,向左一个闪身便轻松躲过,随即抬起扬起右手,就击打对方手腕。 吴宇万万没想到,对方手上还会功夫,此时想收手为时已晚,硬生生的接了对方一掌。当即手腕一麻,便知中了暗算,急退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一旁那些老供奉见对方竟然敢对小主动手,他们可不管你吴宇是什么身份,胆敢袭击小主的人必须死!当即举起弯刀就向吴宇冲了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曹宇婷大喊一声:“住手!” 她穿过挡在身前的几人,对吴宇说道:“我要是你,就去找个郎中看看,免得活不到天黑。” 吴宇抬起手腕,只见有一条非常细的伤口,就像一条精致的丝线,轻轻划过皮肤,几乎难以察觉。更可怕的是,此时伤口已经发黑。 他脸色大变,慌忙就向大宅的门外跑去。 一炷香后,皇城司喜福公廨。 “丢人啊!丢人!”喜福拍着桌子训斥道。 此时站在下面的吴宇,正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后你出门,别说咱家是你师父,咱家丢不起这个人!一点碳粉就能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你还能不能干点事了?啊?说话啊!” 吴宇都快哭了,此生都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小郡主不知用什么利器,划破了他的手腕,这也就罢了。还顺手抹了一层碳粉,吓得他以为对方武器上有毒。 第133章 猜忌(上) 翌日上午,曹宇婷继续在花园给孩子们上课,而在不远处却多了几个围观的人。 待曹宇婷宣布下课休息的时候,以喜福公公为首的几人才缓慢向其走了过来。 “郡主,咱家有些事情请教,不知可否聊上几句?”喜福面带慈祥的微笑,似乎完全不知道昨日徒弟受辱的事情。 曹宇婷面对皇城司使,自然不会像对待吴宇那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把对方让到房间内喝茶,至于剩下几人,不好意思,他们那不配进入这个房间。 喜福手里把玩着茶杯,环视了一番房间内的陈设,这才缓缓说道:“相信郡主知道咱家的来意。” 曹宇婷并未搭话,只是点下了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喜福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问道:“昨天郡主向吴宇提出的几个问题,咱家已经遣人去打探了,不过这需要不短的时间。” 曹宇婷喝了口水,再次点头表示知道了。 “咱家心中也是好奇,不知郡主的那些问题,跟处理这些奸细有什么关系?还望郡主能为咱家解惑。”说完,喜福就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曹宇婷依然没有答话,只是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位大宋秘谍头子。 喜福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用眼神上下打量自己,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鞋子,并没发现什么不对,便好奇的问道:“郡主,可是咱家今日的仪容有何不妥之处?” 曹宇婷摆了摆手,眼神空洞的望着门外,陷入思考中。 正当喜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曹宇婷才从沉思中醒来,缓缓问道:“公公,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 “可谈不上请教,有什么想知道的,郡主尽管说便是。只要不涉及到官家,咱家自然是有问必答的。”喜福说的客气,但也给出了底线。 曹宇婷轻笑摇头,不以为意的问道:“公公,你怎么看待这些敌国奸细的?” 喜福略作思考后,便答道:“要是按照本心来讲,咱家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但是按目前的形势状况而言,却又不能鲁莽的处置。”说完,他就把心中的顾虑讲了一遍,无非是保护张义为前提,使其尽可能的不暴露身份。 曹宇婷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喜福也生出了一丝好感。赞许的点了头说道:“张义能有您这样的上司兼长辈,是他的福气。” 不待对方谦虚几句,曹宇婷继续说道:“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先说说秘谍是什么?所谓秘谍是敌我双方为获取对方情报,所派出去从事秘密侦查的人员。现在咱们已经掌握了对方这些人员的名单,那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给对方故意泄露一些,对咱们大宋有利的情报呢?” 这个说法不禁让喜福陷入了沉思,当初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对于未知的结果,他心中有些没底。 尽管如此,喜福还是想听听对方的看法:“郡主能否说的更详细些?” 曹宇婷耐心的说道:“公公,我问这些情报都会经谁的手,也是出于这个想法。” 见喜福又要说话,她伸手阻止,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这些情报无非是三个渠道,萧思礼,北枢密院,辽皇。当然,辽皇看到的消息,都是经过萧思礼或者北枢密院筛选过的,不知这个说法,公公是否同意?” 喜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见此,曹宇婷又说道:“那么这里就有机会,属于咱们大宋的机会。” 喜福被对方绕的有点烦躁,直接了当的说道:“郡主还是直说吧,如果让您掌握这份名单,会如何做?” 曹宇婷对喜福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而是问道:“公公,您在当上皇城司使之前,是做什么的?” 喜福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想到对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道:“自然是皇城司副使,再之前是……。” 曹宇婷打断对方的话,继续问道:“你当副使的时候,觊觎过司使这个位置吗?” 喜福脸色一正说道:“这是什么话,咱家不管做什么,都是为官家效力。当然是……。” 曹宇婷才懒得听这些,继续打断对方,问道:“萧家号称辽国第二大家族,仅次于耶律家的存在。您猜他们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又或者说,辽皇会不会无条件的信任萧家?” 喜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娃娃。他完全没想到,对方是存了这个心思。同时,也因为对方的这句话,让他心思变得活络起来。二把手的味道他自己是尝过的,那时候为了争取上位的机会,自己可以舍弃一切。如果换做是萧家,也应该如此吧?他们就甘愿屈居人后?也不见得吧? 曹宇婷说完这番话,便一边饮着茶,一边欣赏着喜福那张变颜变色的脸。 良久后,曹宇婷才放下茶杯说道:“这就是我问那些情报,通过什么渠道传递的原因。不知公公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此时的喜福已经从沉思中醒来,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郡主。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其中有失落,这么好的办法,居然需要一个外人来指点自己。同时也有遗憾,感慨对方只是一介女流,如果换做是男人,自己舍去这张面皮,也要请了圣旨,把其调进皇城司。 当即站起身体,整理官服仪容,郑重的向曹宇婷施了一礼,表示对其的感谢,便迅速转身走出房间。 喜福走出大宅,并没有选择回皇城司,而是乘坐马车直接回了自己在城里的宅子。同时交代门子,只说自己身体不适,谢绝所有客人的来访。 如此过了十天,前两天的时候,一众下属还以为这位上司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没去皇城司很正常。等到了第五天终于发现不对,便纷纷来府上拜访,却毫无例外的都被门子挡在外面。 一时之间,皇城司上下各种传言满天飞。有传司使因触怒官家被禁足的,也有传其得了重病卧床不起的,更有甚者说他根本不在府里,早有叛逃至敌国的。可无论传言如何过分,喜福听到小厮的禀告,都是置之不理。 第134章 猜忌(下) 关于喜福公公的传言一时间甚嚣尘上,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引起了官家赵祯的注意。 这一日,喜福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写画画。 突听门外的小厮来报,说官家身边的大太监陈忠诚来府上传旨。 喜福看着书案上写满了文字的纸张苦笑摇头,他倒不是怕见来人,只是怪对方打乱了自己的思路。无奈之下,只得穿上官服去门外迎旨。 当喜福穿戴整齐来到大门外的时候,陈忠诚并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上下打量这位多年的老友。见其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得了重病的样子,始终悬着的心才放下。 待喜福把陈忠诚迎进府里,命下人摆设香案的时候,只见陈忠诚看了看左右,才缓缓说道:“行了,是口谕,找个僻静地方说话。” 喜福一怔,便将对方引到书房。 刚关上书房门,他就“噗通”一声,恭敬的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奴才喜福,恭听圣喻。” 陈忠诚点了下头:“口谕!喜福,可是最近疲懒了?如果是的话,就说一声。这皇城司使的差事,有的是人想干,朕还没沦落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喜福面色严肃的回答道:“回主子的话,老奴只是在计划一件大事,不想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 陈忠诚这才面色一缓,上前扶起喜福。 待二人落座后,陈忠诚便埋怨的说道:“老哥哥,当兄弟的说句公道话。不管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计划,都不至于多少天不去皇城司露个面。现在可好,外面流言蜚语的,连累着主子都跟着操心。” 喜福面色愧疚的说道:“是,都是我这个当奴才的错,害的主子也跟着劳神费心的。” 陈忠诚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哥哥,你做的都是机密事情,我这个当兄弟的不方便打听。但当兄弟的劝你一句,越是大事越要向主子请示报备。” 喜福闻言一愣,他听出对方似乎有言外之意,随即问道:“可是有人进了谗言?” 陈忠诚摇头说道:“谗言倒是没有,只不过皇城司是个什么所在,你比我更清楚。更何况你贵为司使,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就更该谨慎小心。” 这番话喜福终于听懂了,一瞬间吓了一身冷汗。他慌忙起身,拉着陈忠诚的衣袖就往外走去。 陈忠诚虽然不习惯这样的拉扯,但心中不仅不恼,反而有些欢喜。这位老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二人来到皇宫暖阁外,陈忠诚先去里面禀告,喜福则恭敬的跪在门外,等待官家的召见。 可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直到喜福跪的膝盖疼痛腰部酸软,才见陈忠诚推开殿门,宣他进殿回话。 赵祯手中玩弄着一支毛笔,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跪在下面的喜福。良久后,才问道:“说说吧,你在计划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值得连皇城司的差事都可以置之不理。” 喜福恭敬的答道:“回主子的话,老奴近日得了一份……。”随即,他便将辽人花名册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想挑拨耶律家族和萧氏一族之间的矛盾,以起到让辽国引发内讧的事情。 赵祯一边听喜福的禀告一边点头,待对方说完,便露出笑容说道:“好,非常好。喜福啊,你能想到利用双方矛盾,来消耗辽国国力,甚是难得。朕果然没看错人啊。” 喜福脸上并没有被夸赞的喜悦,而是面露惭愧的说道:“老奴愧对主子信任,这个主意不是老奴想出来的。” “哦?”赵祯好奇的看着对方,示意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喜福又如实将那一日与小郡主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夸奖对方如何聪慧,同时遗憾对方只是一介女流,否则前途不可限量。 赵祯闻言,玩味的看着喜福,口中问道:“你是说,那些主意都是曹家那个娃娃想出来的?” 喜福正说的眉飞色舞,无意间抬头看见赵祯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收的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那些主意都是小郡主的意思。 赵祯若有所思的用指节敲击着书案,在空旷的大殿内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脆响。而这些个声音,在喜福听来,犹如一声声响在头顶上的炸雷。 他终于明白那股不祥的预感,来源于何处了。暗骂自己老糊涂,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他刚要解释几句,可不等再说些什么,便听赵祯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随即赵祯挥了下手:“行了,朕乏了,跪安吧。” 喜福刚走出殿门,赵祯便吩咐陈忠诚:“去后宫找皇后,让她赏赐济阳郡主,六名绣女,六匹丝绸。” 傍晚,济阳郡王府。 刚回府的曹宇婷,正打算吩咐丫鬟烧水给自己沐浴。管家就来禀告,说是王爷有事召见。 曹宇婷只得强忍疲乏,起身向中厅走去。 “闺女,皇后遣人送来几名绣女和一些丝绸,说是官家赏赐给你的,跟爹说说,你最近干啥讨官家欢喜的事情了?”老爹曹佾好奇的问道。 曹宇婷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听闻老爹如此说,便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 “不知道?”曹佾瞪大眼睛问道。 曹宇婷摇了摇头说道:“爹爹,您是知道的,女儿这阵一直在旁边的宅子里教授学问,并没干过什么事啊?” 曹佾轻抚着脸颊上的大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还真是咄咄怪事,难道传言是真的?听说官家嫌后宫的宫女太多,打算一批批遣散出去。” 曹宇婷眼睛一亮,随即将自己给喜福出主意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佾听完,脸色变的煞白,刚要张口说些什么。随即又想起什么,先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才低声训斥道:“闺女,你糊涂啊!这种主意也是你能出的吗?” 曹佾见闺女还疑惑的看着自己,继续低声说道:“咱们曹家就是咱大宋第二大家族啊!你……你……你是要气死老爹才算完啊。” 第135章 老爷回府 辽国,析津府萧府。 府门外,此时萧夫人带领贴身丫鬟当先而立,身后则是几名府上的管事。今天摆出这副阵仗,自然是为了迎接萧思礼从上京归来。 张义则混迹在队伍末尾,随同人群一起望向大街的尽头。 话说,张义利用萧思礼不在析津府的这段时间,不仅接收安置了皇城司派来的十名手下,还利用这些人当做眼线,探查到了城内各个驻军的一些情报。 张义再对这些情报进行汇总分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制作出比较详细的析津府布防图。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听站在前面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张义踮起脚向前观看,就见二十余名骑兵拱卫着一辆豪华马车,向萧府这边缓缓而来。 待到了府门外,赶车的车夫勒住了马匹,小跑着来到车厢外,在地上摆放了一个小凳子。同车而行的寿喜公公先行走下马车,再转身掀开车厢帘子,萧思礼这才踩着凳子从马车里走出来。 “恭迎老爷回府。”府门外等候的众人,纷纷向萧思礼行礼问候。 萧思礼来到府门外,甩开了过来搀扶的萧夫人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府里。 见此情景,众人皆是一愣。 原本跟在萧思礼身后的寿喜,低声对萧夫人说了些什么,便搀扶着这位女主人转身进府去了。 随着两位主人的离开,此时去城门外迎接的箫管家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箫管家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各自散去。 待众人各自离去,张义才跟随着箫管家来到对方的房间。 “六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义给箫管家沏了一杯茶,随即问道。 箫管家烦闷的说道:“谁知道呢!老爷对城外那些迎接的官员,也没给好脸色。” 正在二人闲聊的时候,就听门外一名家丁传话,说是老爷喊他去书房。 箫管家顾不得喝水,大步走出房间,一路小跑着去了后院。 只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箫管家就去而复返,拉开房门看到张义在房间里坐着,就催促道:“别坐着了,老爷要举办酒席,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正好给我搭把手。” 张义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便起身走出房间。刚来到房间外,还是刚才那名家丁,这次是来找张义的,说是老爷让他过去问话。 张义与箫管家对视了一眼,见对方很隐晦的点了下头,他这才跟随那名家丁来到后院书房。 当张义走进书房后,就向躺在躺椅上的萧思礼行了一礼。 萧思礼轻声的“嗯”了一声,给了寿喜一个眼神后,便继续闭目养神。 寿喜站直身体,一脸严肃的对张义说道:“于则成,老爷有些话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张义也不废话,恭敬的称了声是。 就听寿喜继续说道:“你将着火那一晚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这件事张义和箫管家早就对好了口供,开口说道:“那一晚我正和箫管家在一起,大概是三更吧,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走水了。” “停!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萧六的房间里?”寿喜打断他的话问道。 张义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哦,那天酒馆里进的酱肉挺好的,小子寻思着箫管家对小的一直挺照顾的,就给他留了两块。晚上趁着酒馆打烊,给他送过来尝尝。” 寿喜思忖片刻,点了下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张义继续说道:“我们二人听到喊声,就一同跑出房间。刚到火场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在攀爬围墙,我一看那还得了,这是有人纵火啊。心里也没多想,就一头冲了过去。那个黑衣人看见我冲了过去,就松开爬墙的手,反手从后腰抽出匕首,就跟我打了起来。” 寿喜再次打断他的话问道:“可看清那黑衣人的长相了?” 张义老实的摇了摇头:“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呢。”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张义见对方不问了,又说道:“可惜小子武艺不精,还没两个回合,就被黑衣人一刀扎中了胳膊。”说完,他便撸起袖子,露出那道伤口。 寿喜用手托着他的胳膊,仔细观察伤口。片刻后,点了下头:“继续说。” “小子中了一刀后,那黑衣人又借机踹了小子肚子一脚,那力道疼的小子差点没背过气去。然后黑衣人就借着墙根堆放的杂物,爬上墙头跑了。”张义说完,还适时的揉了几下肚子,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 寿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在房间里踱步,只过了片刻,转身问道:“那人的身高体型呢?” 张义闻言,就按照王利的身材描述了一番。 萧思礼此时睁开了眼睛,阴冷的盯着张义问道:“你当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 张义一脸无奈的说道:“老爷,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呢,真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人的眼角有皱纹!对!当时借着火光,正好看到他眼角上的皱纹了。” 萧思礼原以为是什么重要信息呢,一听是这个,干脆烦躁的挥挥手,让张义出去。 待张义走出房间,寿喜才停下脚步,对萧思礼说道:“主子,老奴以为那个黑衣人正是宋国逃走的秘谍头目。” 萧思礼重新躺回躺椅上,用手掌有节奏的轻拍着扶手。良久过后,发出一声叹息:“哎!心腹大患啊。寿喜,必须把此人找出来!” 寿喜并没着急领命,而是继续分析道:“只是老奴有一点不解,这人既然有本事遣进府里,为什么只烧厨房和柴房呢?这没道理啊。” 萧思礼闻言,猛然起身圆睁双目,看了寿喜一眼后,又突然转头看向房间里的书架。 寿喜见此,懊悔的一拍额头,几个箭步就来到书架前,蹲身拿出那套隐刺的花名册,双手捧着放到萧思礼面前的书案上。 萧思礼小心翼翼的掀开书的外套,露出里面那几本书,拿起其中一本仔细观瞧。 待看清书中的内容后,便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都还在。” 第136章 接风宴(上) 寿喜刚迈步走进自己的小院,就见张义站在院子里等待自己。 “有事?”寿喜好奇的问道。 张义摇了下头,乖巧的笑道:“没事。爷爷,这不是挺长时间没见您了吗?给您请个安。” 寿喜瞥了下嘴:“贫嘴。” 说完,便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张义也不见外,紧随其后走进房间。 寿喜刚走进房间,便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用手在鼻尖扇了几下,就要打开窗户换换空气。 “爷爷,小子来,您路上劳累了,坐下歇会儿。” 不待寿喜有动作,张义就抢步上前,将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然后又跑去后厨打了一壶开水,给寿喜沏了杯茶,恭敬的端到对方面前。 寿喜也乐的清闲,就坐在桌旁品茶,看着张义拿起抹布在房间里打扫卫生。 等张义忙完,寿喜才说道:“小子,行了,回去吧。老夫乏了,想睡一会儿。” 张义闻言,才陪笑着坐在对面说道:“别啊!爷爷,小子还有正事说呢。” 见寿喜只是低头饮茶,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爷爷,这次小子可是吃亏了,要不是还算机灵,躲闪的快,差点连这条命都没了。您看,什么时候能教小子一点真功夫啊。” “呵!不是教给你了吗?你认真练就是了。”寿喜一挑眉,佯怒道。 张义继续陪笑着说道:“爷爷,那些都派不上用场啊。小子琢磨了,那些都是战阵上厮杀的东西。小子用起来……。” 寿喜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打住!则成啊!老夫告诉你,熟能生巧懂吗?战阵?你去过战阵吗?你以为那些战阵上的勇士,都是武艺高强之辈?错了!那些人一辈子可能只练一招半式,就比如劈砍,讲究的是速度和力量。你比人家快半拍,死的就是对方。根本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 张义看对方说话自然,应该是对自己受伤的说辞没有怀疑,便彻底放下心来,起身告辞离开。 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寿喜才想起什么,朗声说道:“小子,过两天府上的宴席,不许你参加。” 张义眼睛一亮,心说:终于聊到酒席了。 当即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转身来到寿喜面前,撸起袖子露出伤疤道:“爷爷,小子只是受的刀伤,胳膊又没断。端盘子倒酒还是可以的。” 寿喜不耐烦的说道:“你可拉倒吧,还倒酒?上次你在宴席上闯了多大的祸啊,老夫可不想再打你板子了。” “爷爷,您看小子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吗?”张义挺着胸脯说道。 寿喜瞪着眼睛说道:“你是!” 张义闻言就蔫了,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 寿喜见此,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这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的。这次请的客人里面,可不全是老爷的下属,还有一位上京来的将军呢。你要是把他得罪了,老爷也不好为你求情。” 张义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寿喜:“爷爷,又来了一个野驴啥的?” “别瞎说!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寿喜虽然嘴上责怪,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 不等张义发问,寿喜便说道:“这次不是耶律家的人。” 张义闻言,立即摆出一副嚣张的架势:“那怕什么啊!在这析津府,天老大,地老二,咱家老爷就是老三!” 寿喜伸手就拍了张义一巴掌:“越说越没边了,总之你不许参加,回头我会吩咐萧六。”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张义可以走了。 转眼到了宴会举办的当天。 由于张义不用伺候酒宴,自然也乐的个清闲。就在前院找了个角落,看着一众家丁仆妇在那里忙活。 傍晚时分,随着门外的侍者一声声的报名,客人也逐渐进入萧府。这无形中也给了张义一个记住那些人姓名长相的机会。 眼看着时辰已到,客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身为主人的萧思礼,才穿着盛装由寿喜陪同着,从后院缓步来到前院的平台,向一众行礼的官员压了压手,便坐在正中主人席的位置上。 他刚坐下,箫管家就猫着腰来到身边,低声问道:“老爷,时辰到了,你看什么时候开席?” 萧思礼看了一眼右手边的次坐位置还空着,便小声回了一句:“等一会儿。” 可是这一等,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依然不见那位贵客的影子。 此时,参加宴会的一众官员也看出不对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在萧思礼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就听到门外的侍者朗声说道:“御帐亲军指挥使,哈勒将军,到!” 紧接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听哈勒将军的声音传来:“哈哈哈,本将军来晚了,还请萧特使莫要见怪啊。” 随着声音的落下,就见从门口影背墙后,转过来一名顶盔掼甲的虬髯大汉。 萧府的一众宾客官员见到来人,便纷纷起身向这位将军行礼。 当然也有例外,有三人就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除主人萧思礼以外,还有析津府都指挥使耶律荣,他本身就是皇族身份,品阶又是都指挥使,比那个哈勒昌的指挥使还要高出三级。自然是不会干屈尊降贵的事情。 另一位则是析津府镇守将军,薛谦。他虽然不是皇族,但官位和耶律荣相当。而且,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出身农家,能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哈勒昌就走到了席前,见到三人也只是随意的拱拱手,便来到次席一屁股坐了下去。 萧思礼和耶律荣也只是皱了下眉头,并未说什么。 可薛谦却看不惯对方的傲气,直接训斥道:“哈勒昌,你连上下尊卑都不懂吗?” 哈勒昌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某乃是我皇御帐亲军,这辈子只知道给皇帝陛下行礼。薛将军,你也想受我一礼吗?” 这一句话,就把薛谦怼的面红耳赤,眼见着好友下不来台,耶律荣也不得不说话了。 “哈勒昌,某听说你这个官职,是将两个妹妹送给我皇换来的?不知是真是假啊?” 第137章 接风宴(下) 哈勒昌闻言,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站起身来,让周围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薛谦和耶律荣两位将军见此,也毫不示弱的起身而立。 可不等双方都有所动作,就听一个声音响起:“我说,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身为主人的萧思礼,此时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就听他阴恻恻的说道:“今日我萧府办的是接风宴,怎么?你们是不给萧某这个面子吗?” 北枢密院特使的身份,或许在一些高官眼中还不算什么。但其身后的萧氏一族的势力,却是不容忽视的。 薛谦和耶律荣慌忙抱拳请罪,而哈勒昌眼珠一阵乱转后,当即朗声大笑道:“哈哈,萧特使,某平生最喜开玩笑,还请不要介意啊。” 说完,便直愣愣的坐回椅子,对于刚才的无礼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歉意。 萧思礼先向那二人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也不搭理哈勒昌,而是起身举起酒杯,与在场的诸位宾客共饮了三杯。 按照酒席的规矩,主人家敬酒以后,身为宾客的代表,也就是坐在次席的哈勒昌还要回敬三杯。 哈勒昌起身端起酒杯,看了一眼萧思礼,便把目光望向在座众人。朗声说道:“某乃是奉了皇命来析津府为官,诸位也是我大辽的官员,某提议这第一杯酒,先敬当今皇帝陛下。” 萧思礼闻言,握着酒杯的手,当即就抖动了一下,眼中同时有寒芒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调整情绪说道:“哈勒将军说的是,来诸位,让我们一起遥敬我皇一杯。” 侍者很快斟满酒,哈勒昌端起酒杯,继续说道:“这第二杯酒,某提议敬那些为我大辽开疆拓土的将士。”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众宾客举着杯子却没有喝,同时望向萧思礼,等着看这位上官如何处理。 萧思礼此时心中也打定主意,倒要看看哈勒昌能耍出什么花样,也不再说话,举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哈勒昌等众人喝完杯中酒,再次举起酒杯对萧思礼说道:“临行前,北枢密院耶律副使,让我给萧特使带句话,说他走的匆忙,没有向您告辞。希望某代他表示歉意。”说完,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至此,萧思礼算是明白了,哈勒昌这条狗,不仅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还有为耶律齐那个废物,找回场子的意思。 这次他去上京才从家人口中得知耶律齐的惨状,同时对方也一口咬定是自己对其下了暗手,废了对方的家伙事。 可是无论自己如何辩解,不要说当今陛下了,就是连萧家人都摇头表示不信。那些人都认为,他既然能派出去三名刺客行刺,为了以策万全,同样可以多派几人,万一行刺失败,还有车厢里的毒针等着对方。 哈勒昌坐下后,便冲着坐在对面的薛谦说道:“薛谦,前几日在城外宣读的圣旨,可是写的清楚,让你接到旨意后,四天内交出兵符令箭,由我接管城防。别怪某没提醒你,明天便是最后一天了。” 说完,就不再看对方,只顾着低头用筷子夹菜吃。 薛谦虽心中有火,却发不出来,毕竟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哪怕他身为析津府的三号人物,也是要无条件遵从的。 当即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上座的萧思礼,自己这个当小弟的要被卸去兵权了,你这个当老大的总要说句话吧。 可是,坐在主位的萧思礼却是说道:“薛将军,既然圣旨已经写明,你就要全力配合哈勒将军,在交接期间可不要有什么差错闪失。”说完,还隐晦的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哈勒昌此时也抬起头,看着薛谦阴恻恻的说道:“萧特使说的极是,薛将军,圣旨都不想听,你还打算听从谁的?” 一炷香后,酒宴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草草散去。 而本已走出萧府的薛谦,此时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萧思礼的书房。 “特使,这个哈勒昌分明是来析津府砸场子的!”薛谦愤愤不平的说道。 萧思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来砸场子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和耶律齐那个废物还有一层关系。” 薛谦可顾不得这些,眼看着自己的兵权就要没了。身为武将没了兵权,如同废人一个。 “特使,您不会真打算让末将交出兵权吧?”薛谦试探着问道。 萧思礼摇了下头,安抚道:“当然不会,这析津府还轮不到他哈勒昌做主。城防事务又不是一两天能够交接完成的,你尽管一点点交接便是。剩下的我自有计较。” 薛谦有点急了,当即说道:“可是哈勒昌驻扎在城外的五百军士……。” 萧思礼伸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想让那些人进城就进城喽,咱们析津府有兵力五千余,那五百人进城,又能如何啊?” 待送走一脸灰败的薛谦后,萧思礼胸中的滔天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抬手就将桌上的一只茶杯摔在地上。 寿喜见状慌忙过来解劝:“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 “息怒个屁!哈勒昌一个靠着给皇帝送女人的窝囊废,也敢欺辱于我。他算个什么东西!”萧思礼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般,瞪着通红的眼睛说道。 寿喜苦着脸安抚道:“主子,之前弄走一个耶律齐,已经让皇帝陛下心生不满,如果您再与哈勒昌不和,恐怕皇帝也要出手了。” “他派哈勒昌带着五百军士过来,分明是已经出手了。而且有旨意为什么不在上京宣布,非要等到在析津府城外,当着各衙门的一众主官宣读,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要在下属面前,折我的面子。” “老奴明白,当然明白。不过依老奴看,只要老爷能控制住军中的中下级军官,就算他哈勒昌接管了城防也无济于事。” 萧思礼摇头说道:“还不够,这次爷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析津府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38章 做局 接下来的几天,析津府可以说表面上风平浪静,而实则是暗潮汹涌。 首先是哈勒昌让安置在城外的五百军士,正式入驻析津府,并蛮横的让薛谦给其安排了一座独立军营。 其次是薛谦在得到萧思礼授意后,缓慢的交接着城防等一切事务。由于中间充满了各种扯皮和意外,也让哈勒昌的咆哮声经常在城防衙门响起。 与此同时,张义接到了寿喜布置的任务,让他带领几人,去监视城中的一座军营。而这种军营正是哈勒昌带领的那五百名军士的驻地。 “则成啊,你只需摸清楚从军营里出来的那些人,尤其是军官们的一切行踪去向就可以。”临行前,寿喜特意召来张义,对其仔细交代了一番。 “爷爷,然后呢?”张义问道。 “后面的事情你无需管,只要将那些记录清楚就可以了。”寿喜显然不愿意多说。 张义离开萧府后,将分配给自己的属下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安排任务,每三人一组,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负责盯梢。 遣散那些人后,他便回到酒馆的小院,在卧室里写了几张加密的纸条,分别放置在那些皇城司手下,传递消息的地点。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张义每天将军营的盯梢情况,进行抄写汇总后,再交给寿喜进一步分析。 一直到第五天的时间,张义再次被寿喜叫到房间。 寿喜压低声音说道:“则成,现在有一件机密要事,需要你去办。” 张义顿时来了兴趣,高兴的说道:“爷爷,您终于看出我的才干了?不是小子跟您吹啊,……。” “闭嘴,好好说话。”寿喜笑骂着打断了张义的贫嘴。 “哦。”张义也乖巧的站直身体。 寿喜这才缓缓说道:“你负责监视的人里面,有一个偏将,从入驻咱们析津府后,每天都去青楼喝花酒。老夫让你带人,在他下次去的时候,安排一场意外。” “意外?是弄残还是弄死?”张义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死了!”寿喜咬着后槽牙说道,似乎跟对方有多大仇似的。 张义皱着眉问道:“爷爷,您吩咐的事情,小子肯定是要办好的。小子只想多问一句,您这到底要干什么啊?您别瞪眼啊,听小子说完。小子的意思是,如果说背后阴人的本事,小子自认比您厉害一些,不如说说,您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句话让寿喜陷入了沉思,目前这个计划是萧思礼临时想出来的,寿喜从内心讲,对于这个计划并不满意,感觉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只是杀一个中级军官而已,这有什么意思?可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所以还是勉为其难的执行着。 他抬头上下打量张义,对方有一句话他是赞同的,就是要论阴人的本事,这小子确实比旁人强上不少。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寿喜才缓缓说出制定这个计划的初衷。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后,瞪大着眼睛问道:“就为这个?” “嘿!我这暴脾气!主辱臣死不知道吗?老爷那边要找回场子,给哈勒昌一个教训,有什么问题吗?”寿喜不满的反问道。 张义连忙摆手解释:“不是,小子的意思是,杀个军官有啥意思啊。人家五百人呢,杀了一个,那个什么昌的顺手就提拔一个。搞不好,新任的军官在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咱们呢。” 寿喜也觉得是这么个理,随即不耐烦的问道:“别废话,你小子有什么办法吗?” “哎呦,爷爷唉,下次有这种事,您早说啊!害的一堆人瞎忙活好几天,我这腿都……。”张义没着急说什么办法,先抱怨了一通。 正在他抱怨的时候,寿喜伸手就抽了张义后脑勺一巴掌:“让你别说废话,快点说正事,老夫一会儿还要向老爷那边禀告呢。” 张义露出一丝坏笑,便趴在寿喜的耳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寿喜听完后,嘴角一翘,脸带笑意的用手指着张义:“坏!你小子太坏了!哈哈哈。” 说完,便让张义在房间里等着,说他要去向老爷禀告。 半炷香后,寿喜背着手,迈着方步回到房间:“则成啊,老爷说了,这事你要是办好了,升你当府里的主事。” 张义却没表现出多少兴奋,而是脸色一正:“小子是萧府的人,给老爷办点事,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行了,别贫嘴了,快去办事吧,老爷还等着好消息呢。”寿喜挥了挥手。 当天傍晚,那名偏将再次来到青楼,老鸨子见到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当即双眼放光,连忙过来亲切招待。 “郎君,春娘刚才还念叨呢,说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您来找她。正在房间里独自生闷气呢。” 偏将听了心中欢喜,瞬间感觉自己的魅力又涨了几分:“是吗?某这就上去找她。” 老鸨子横跨一步挡在对方面前,伸出一只手也不说话,只是向其眨了几下眼睛。 偏将也是来了几次,当然知道规矩,从钱袋里掏出一枚碎银便交给了对方。 老鸨子用手颠了下银子,感受了一下重量,这才欢喜的扭头对二楼一个房间喊道:“春娘!春娘,你看谁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叫喊,那个房间便打开了门,从里面袅袅婷婷的走出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 偏将此时眼中再无旁人,便一边望着春娘,一边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这位偏将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进入青楼的那一刻,已经被躲藏在二楼角落的几双眼睛盯上了。 当他刚走上楼梯打算上二楼的时候,二楼角落处也走出一名书生,正神色慌张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当二人在楼梯中间相遇的时候,那名书生因为慌张,无意间撞了偏将一下。好在书生力气不大,慌忙赔了几声不是,就顺着楼梯到了楼下,继而快步走出青楼。 正是美人当前,偏将对此并未在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春娘面前,便搂着对方进了房间。 春娘也是个中高手,先叫了一桌酒席,几杯酒下肚后,在一通花言巧语的攻势下,偏将便心甘情愿的答应留下来过夜。 第139章 群体事件(一) 翌日一早,偏将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躺在身边那张让人心动的脸,忍不住在凑过去轻轻亲吻了一下。 春娘“嘤咛”了一声,便睁开了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 偏将虽然有心再次提枪上马,可也知早上军营还要点卯,三通鼓不到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只得用手轻轻的刮了对方的琼鼻一下,便翻身起床。 春娘也是个会来事的,连忙起床又是伺候对方穿衣,又是喊房中丫鬟去打洗脸水。 偏将在洗漱完毕后,又将春娘搂在怀里说了几句情话,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对方,推门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大堂。 此时,青楼的账房先生早已捧着一本账册,在大堂内等候多时了。见有留宿的客人下来,便翻开账簿对着偏将说道:“客官,昨晚一桌酒席两贯,留宿一贯,春娘的欢喜钱一贯,一共是四贯钱。” 说完,便恭敬的把账本调转方向,展示给偏将观看。 偏将哪里会去看这些东西,伸手入怀便去拿钱袋准备付款。结果,左摸右摸都摸了一个空,当即就是一愣。随即又翻找全身上下,始终没有钱袋的踪影。 账房先生此时的眼神,也由恭敬变得耐人寻味。偷偷给左右站立的几名打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看紧了此人,可别让对方跑了。 此时,偏将猛然拍了一下额头,转身就往楼上跑去。冲进春娘的房间便问道:“春娘,看见某的钱袋了吗?” 春娘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偏将也懒得废话,便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春娘此时也有些急了,自己的房间哪里愿意让别人这么折腾,便大喊大叫的让对方停手。 偏将此时没心情搭理对方,伸手便推开春娘:“滚一边去!” 账房先生闻声就知道上面吵起来了,自然不敢私下做主,只得叫醒了刚刚睡下的老鸨子。 老鸨子带着起床气,骂了一声“混蛋”,便披着衣服带领着几名打手,将偏将堵在春娘的房间里。 “嘿!我说这位客官,怎么个意思?不结账也就算了,还想动手打人咋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老鸨子叉着腰质问道。 偏将正在恼火的时候,听到对方阴阳怪气的说话,立即站直身体,大声喊道:“特么的,你们偷了老子的钱,还有理了是吧?” 能在析津府开青楼妓馆的,当然也有自己的后台。老鸨子面对身着军服的偏将,自然是不怕的,也懒得跟其废话,当即向后退了一步,就给几名打手使了个眼色。 几名打手将双手的骨节捏的“咯嘣”作响,一脸坏笑的便一步步向偏将逼近过去。 这一幕可吓坏了春娘,“啊!”的一声便躲到角落里。 偏将见几人要动武,自然是不示弱的,扭了几下脖子,活动了几下胳膊便正面迎了上去。 这些人在房间里打斗,也引起了其他几个房间的客人来看热闹,一时间春娘的房间外围满了人。 几名打手的武艺,终究赶不上身经百战的偏将,才走了不到十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 老鸨子见这个厮杀汉,轻易解决了自己的手下,顿时慌乱了起来,转身就要逃跑,可门外挤满了人,她哪里还跑的出去,刚转回身想要向对方求饶,就见一只拳头,在眼前慢慢变大,只听“嘭”的一声。 老鸨子一只眼睛就挨了一拳,就在偏将还要打第二拳出气的时候,门外的一名客人出手如电,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拳头,这才让老鸨子免遭第二拳的袭击。 “朋友,嫖娼不给钱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啊。”那名客人笑嘻嘻的说道。 偏将此时早已火气上头,根本就不想跟对方讲理,右手使劲想抽回被对方抓住的拳头,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使出全力也无法挣脱对方的五指。 偏将当即一愣,就知遇到了高手。 可那名客人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趁其不备伸出右脚就踢向偏将的小腿。 偏将反应也算迅速,右手被抓的情况下,一个侧身躲避过对方的偷袭。 那名客人却不干了,嘴上嚷嚷道:“还特么敢躲!”随即又伸出左手,击打对方面门。 正在二人厮打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两名见义勇为的客人,将偏将围在中间。 这一下偏将的武力可就不够看了,仅支撑了三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只得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护住周身要害。 第一个出来的客人,一边打还一边向老鸨子吩咐道:“去拿绳子来,将他绑了!” 老鸨子早就看傻眼了,傻愣愣的点了下头,双腿却软的走不动路。 此时还是青楼里的龟公机灵,迅速取了绳子交给那名客人。 在三名客人一通忙碌后,终于将拼命挣扎的偏将,像捆猪一样,手脚绑在一起,为了不让其喊叫,还在房间里找来一条春娘的裹脚布,堵住对方的嘴。 这时老鸨子也终于缓了过来,连忙对几名见义勇为的客人表示感谢,还主动免了他们的账目。 可那位客人却一脸正色的说道:“休要如此,一码归一码。自古就没有不给欢喜钱的道理。”说完,三名客人便下了楼,在众人的注视下,主动付了钱后,走出店门扬长而去。 众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三人走出青楼后,见左右没人注意,便闪身钻进一条小巷。 “郎君,妥帖了。”那名客人一脸讨好的说道。 张义向三人点了下头:“回去休息吧,最近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 “是。”三人一齐抱拳,便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巷。 张义送走刚才那三人后,便来到附近的一处院落,找到在此等待已久的城里一个黑帮头目。 那名头目见张义进来,连忙起身,一脸讨好的说道:“于郎君。” 张义也只是点了下头,便坐在凳子上问道:“今天要干的买卖,都知道了吧?” 头目连忙点头:“张郎君都吩咐过了,人手早就招呼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呢。” 张义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对方肩膀道:“那就各自就位,等我命令就开始动手。” 头目连忙点头称是。 第140章 群体事件(二) 青楼里的老鸨子见闹事的人绑的结实,胆子也大了起来,几步走到偏将身边,抬腿就给了对方小腹几脚。 “让你特娘的不给钱,让你特娘的吃白食,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就在老鸨子发泄心中怒火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名客人,将老鸨子拉开几步,同时劝道:“外婆(青楼客人对老鸨子的称呼),你打死他也是没用啊。不如让他花钱消灾。” 老鸨子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让对方拿钱赔偿才是正事。 老鸨子再次回到偏将身边,俯身拿去堵在对方嘴上的裹脚布,重新叉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现在老娘跟你算算账,打坏房间里这么多名贵家具摆设,这些价值两千贯,加上你之前欠的四贯钱,一共两千零四贯,老娘是个心善的,把零给你抹了,你给两千贯这事就算过去了。” 随着她报出两千贯的数字,不要说躺在地上的偏将了,就是周遭的客人听见,都暗自在心里骂其心黑。 按照析津府的房价计算,整座青楼全算下来,都不值一千五百贯。 偏将即使刚来析津府不了解行情,也知道对方是狮子大张口,虽然手脚被绑,但嘴上却能说话,当即破口大骂道:“你特么的死老太婆,有本事你弄死老子!你特么弄不死老子,老子早晚有一天抓你到军营里当营妓。” 老鸨子年约四十,这辈子最忌讳人家说自己老,当即就狠狠踹了偏将几脚。 这时那名客人再次拉开老鸨子,对地上的偏将说道:“朋友,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你就花钱消灾吧。”说完,还趁人不备,对其眨了几下眼睛。 偏将立即醒悟了,对啊。现在自己手脚被绑,说再多硬话也是无用,不如等日后自己带兵前来,拆了这家青楼,抓了这里所有人,才能化解心中的怨气。 他眼珠一转,缓和口气说道:“外婆,有事好商量,你看不如这样,先松开绑绳,让我回去取了钱财,赔偿你的损失。”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当我不知道呢,松开你以后,你不回来了怎么办?我去哪儿找你去!”老鸨子破口大骂。 这时客人一手拉着要冲过去的老鸨子,一边对偏将说道:“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把外婆当傻子啊。你报个地址,让人去取一趟。” 说完,再次给对方使眼色。 可是这次偏将却为难了,他的全副身家也就几百贯而已。而且大多数还在上京的家里,军营这边只有两百余贯,他哪里有两千贯啊。 客人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抚了几句老鸨子,便来到偏将身边,耐心劝说道:“朋友,你报个地址出来,不管多少吧,好歹算个诚意。” 偏将一想也对,便一脸灰败的报出军营的地址,也说了自己的姓名和自己贴身小校的姓名,说是对方知道自己钱财放置的地方。 老鸨子当即喊来店里的一名龟公,让其按照地址去找人要钱。 龟公听了吩咐就转身向外跑去,就在他刚出店门的时候,身后一名刚才围观的客人叫住了他。 “军营里规矩多,你报了名也进不去,还是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龟公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还是对这位热心的客人,千恩万谢一番。 二人在军营门口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后,顺利的见到了那名小校。可那个客人此时却一反常态的嚣张了起来,对着小校张嘴就骂,还说要是不给钱,就拆了军营云云。 龟公以为这是到军营要账的特殊方式,虽觉得不妥,但也没有阻拦。可谁知道这却惹恼了那名小校,而且对方一听自己的主官被人扣押在青楼,当即火气上头,不仅没有翻找钱财,反而打了二人一顿,又召集了十几名军士,押着二人让他们领路,气势汹汹的前来青楼救人。 青楼里的老鸨子和一群看热闹的客人,此时各自坐在房间里,就等着龟公拿钱回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正是心中焦急的时候,就听楼下响起伙计与人对骂的声音,随即又是打砸家具的声音。 房里众人连忙跑出房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观望。就见楼下闯进来十几名身穿军服的兵丁,正在骂骂咧咧的砸店。 老鸨子当即火起,不管不顾的命令所有手下拿着家伙下去打人。 正在店内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黑帮头目带着二十几名手下从店外又冲进来,也加入了战团。 这种场面的打斗,自然引来了两队巡街军士,当用强横手段分开众人以后,突然发现那名黑帮头目,早已死在了血泊之中,而胸口处则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在众人的惊呼中,巡街的几十名军士还算冷静,让众人纷纷贴墙站好。对每个参与打斗的人,进行彻底的搜身。 青楼这边的都还好,用的家伙都是木棍之类的钝器,可是搜查到那些砸店的军士身上,就翻出很多利器,譬如随身的弯刀和匕首。 不过那些砸店的军士,心中却并不担心,这些家伙用没用过,只要检查对方的伤口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就在此时,当搜检到那名小校的时候,从其怀里找出一件空置刀鞘。这让巡街军士们警惕起来,当即把杀死黑帮头目的匕首,插在那个刀鞘里,简直是严丝合缝,连磨损程度都一模一样。 巡街的军士们根本不听那小校的辩解,一拳打倒对方,又猛虎扑食的将其按倒在地,掏出随身带的绳索,给对方绑了个结实。 参与砸店的军士一看,自己这方出了杀人凶手,立即慌乱起来。就在要反抗的时候,巡街军士便举起长矛,让这些人趴在地上,又将这些人一起绑了。 控制好众人后,那名偏将也被从二楼房间里押了下来,当他了解清楚整个事情后,心知自己彻底完了,砸店的是自己的人,杀人的也是自己的人,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觉脑子一阵阵昏沉,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141章 群体事件(三) 巡街的军士也知道这种命案,超出了职权范围,迅速将事情上报。 就在众人等待官府出面的时候,旁边小巷里正站着两人。 黑帮的二当家正一脸谄媚的对张义说道:“于郎君,您看下一步?” 张义拍了下对方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当然是闹了,你们大当家的都死了,不闹一下怎么行。带着你的人,最好多裹挟点百姓,去军营门口闹上一出。” 二当家有些支吾的说道:“可那是军营啊,会不会……?” 张义微笑的说道:“怕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况且,这次成了,你就是大当家了。” 二当家终究没能抗拒上位头目的诱惑,当即心一横,便去后面招呼早已准备好的人手,一起冲出小巷,奔着青楼杀了过去。 “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黑帮众人一起喊着口号来到青楼门口。 巡街的军士一见来了大阵仗,再次举起手中长矛,列阵准备驱离这些闹事的。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店里几名身着华服的客人一起现身,义正言辞的对这些军士说道:“军爷,人都死了,你们拿着武器对着苦主的亲人是何用意?难道是要包庇凶手吗?” 手举长矛的军士,见这几人衣着不凡,必定有些势力。也不敢强硬的驱离几人。而几名客人见这些军士面露犹豫,又转身对黑帮众人说道:“那些砸店杀人的军士,自有律法惩治,你们不可胡来。” 二当家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们没打算打杀他们,我们要把他们押到军营门口,向他们的上官讨个公道。” 客人又说道:“押走他们可以,但你必须发誓,不伤害他们。” 就在客人拼命劝说的时候,又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听明白下属禀报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大手一挥,让一众手下让开。 二当家也算说到做到,没有为难那些砸店的军士,而是押着他们向军营方向走去。期间,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铜锣,一边敲着锣一边喊出所受的冤屈。 这一下可吸引了大批老百姓的围观看热闹,等走到军营门口的时候,本来四五十人的队伍,已经变成了几百人。 看守营门的军士,一见这么多人向军营走来,顿时如临大敌,一队人关闭营门,另派人去向上官禀报,同时还敲响了示警鼓。 此时军营内,主官哈勒昌还在统领衙门与薛谦办理交接,只留下副将李顺看守军营。 李顺听说有大批民众,聚集在营门外,口口声声要讨个公道。迅速披盔戴甲,带领一众下属来到营门处,隔着大门让事主出来说话。 可是营门外愤怒的人群,哪里又听的进去这些。只是齐声大喊:“严惩凶手,滚出析津府!” 距离军营不远处有一座陈家酒楼,就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坐着一老一小两位食客。 寿喜喝了杯酒,不屑的说道:“就这些?” 张义给对方斟满了酒,面露笑容说道:“您老别着急啊,好戏还没上场呢。” “哦?还有什么?”寿喜好奇的看着张义。 话音刚落,就听远方有马蹄声传来。 张义一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正主来了。” 寿喜从敞开的窗户探出头去,就见哈勒昌骑着马,带领着几名护卫向军营这边狂奔而来。 正在统领衙门交接城防的哈勒昌,接到军营被围的消息后,根本来不及多想,留下一部分人继续与人交接工作,只身带着几名护卫就骑马向军营赶来。 还距离很远,就看见营门外密密麻麻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不得不在人群边缘勒住战马,态度嚣张的大喝道:“都特么想造反咋地?还不快快让开?” 可谁知一众百姓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踮着脚望向营门处。 此时营门内,正在了解事情经过的副将,依稀听到主将哈勒昌的声音,便派人爬上箭楼向附近张望。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指着哈勒昌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指挥下属闯进青楼打死人的!” 蒙在鼓里的百姓,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名凶神恶煞的将军,正手里举着马鞭,在那里指指点点。 随着那人的声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又响起几个声音,依然是指认马上那名将军指挥下属杀人的。 就在百姓还没分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嚣道:“打死他!为我析津府百姓报仇!”说完,就见有石块扔向那名将军。 这时人群也开始慢慢骚动起来,并不是有人要跟着一起闹事,而是很多人发现要出事,打算冲出人群,找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摩肩接踵的场面,哪又是轻易能够散开的? 随着刚才那块石头的扔出,人群里又有十几块石头,扔向那名将军。 此时已经开始有好事者跟随,也从地上寻找石块瓦砾,扔向哈勒昌。 哈勒昌见有人敢用石头砸自己,当即心头火起,双脚轻磕马镫,举着马鞭就要骑马向扔石头那人冲过去。可是随着扔来的石头越来越多,身边的护卫也发现不对,伸手拉住自家将军的马缰,就要让其拨转马头,先行逃离这里。 那些扔石头的人,见哈勒昌要跑,喊的更起劲了,甚至喊出他要畏罪潜逃的话。 于是,人群骚动的更加厉害,大有冲击过来的架势。 而营门里的副将,也收到手下的确切消息,得知自家主将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是营门距离哈勒昌还有几十丈的距离,而这段路上汇聚着几百名百姓。他即使有心救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冲过去的。 副将当机立断,命令几名手下,回去集合人马,带齐刀枪弓弩,就算大开杀戒,也要保全自家将军。 可不管是哈勒昌的护卫,想要撤离此处。还是副将命人去召集人马,保护自家主将。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张义那些手下,已经簇拥着一部分黑帮人员,将哈勒昌和几名护卫团团围在中间。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打!” 第142章 群体事件(四) 哈勒昌及其手下见此,就第一时间手握刀柄,准备拔刀砍杀了这些闹事的。可还没来得及拔出腰间配刀,就被人从马背上,硬生生的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哈勒昌及其手下身上。 如果只是殴打也就算了,哈勒昌身为一名悍将,即使不能同时硬抗几十人的攻击,但只要蜷缩身体,护住周身要害部位,保存性命还是没问题的。 可张义的这些手下,在他们来之前,张义特意教过快速致人昏厥的方法。只是几拳就将哈勒昌打晕在当场,然后这些人分工明确,开始脱哈勒昌身上的衣裤鞋袜。 几个人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这位御帐亲军指挥使,兼析津府统领衙门主官,扒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连裹脚布都不给对方留下。 扒完对方衣裤后,又有人递过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一头把哈勒昌的双手绑上,另一头打成绳结,向旁边的一棵大树树杈扔去,当绳结穿过树杈后,几人一起拽动绳子,就将一丝不挂的哈勒昌吊在了空中,再将绳子绑在树干上。 做完一切,为首一人将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便带领几人向远方逃去。 哈勒昌的几名护卫此时也不好受,围殴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得一个个蜷缩着身体,努力保护自己要害,心里期待着救援早点到来。 此时,军营里的副将已经将手下官兵集结完毕,大喊一声:“打开辕门!” 随着他命令的发出,守门的军士也奋力拉开紧闭的大门。 与此同时,军营外聚集的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兵杀人了!快跑啊!” 原本只是喧嚣的人群,听到这声喊叫后,犹如炸了锅一般,混乱无序的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 副将见人群开始逃窜,也懒得追击,毕竟屠戮本国百姓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听的。 待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他才脚下一磕马镫,带领一众官兵冲出军营。 可当他出了军营后,向哈勒昌刚才所在的方向望去时,顿时惊掉了下巴。 只见自家将军,已经一丝不挂的被吊在树上。 副将愤恨的一拍大腿,一马当先的就冲了过去。 随着跑出军营的军士越来越多,发现这一幕的人也随之增多,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这析津府的刁民太彪悍了! 在副将指挥人手解救哈勒昌的时候,酒楼二楼的寿喜,却在说着风凉话:“当着几百人的面,被扒的跟光毛鸡似的,看他还有没有脸做这个将军。哈哈哈!” 说完,便从起身离席,向楼梯走去。 张义从怀里掏了一贯钱,扔在桌子上,也跟随寿喜一起离开。 回到萧府后,寿喜便带领着张义找到萧思礼,绘声绘色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萧思礼也被逗的抚掌大笑,待笑容收敛,起身拍了几下张义的肩膀,大赞其办事得力。 借此机会,也提拔张义为萧府主事,主要负责萧思礼及其家人的出行安保,并兼着消息探查等事宜。 此时的张义终于从三等杂役,跃升为二等主事,岗位也由司厨,变成了特保头领。 张义却没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己虽然顶着出行安保的差事,但心里清楚,具体负责人还是寿喜。 不过,这个身份职位对他也是极为重要的,萧府一共有五名主事,而他的排名已经是主事里的第一位。再往上就是萧六箫管家。 此时,被打晕的哈勒昌正躺在帐篷里,如同死人一般,睁着双眼无神的盯着帐顶发呆。副将及一众军官下属,在他转醒得知事情经过后,都被骂出帐外,独留下他一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副将报名,申请入帐的声音。 哈勒昌这才活动了一下眼珠,有气无力的让对方进来说话。 副将低着头,怯怯的走进帐篷,不敢与哈勒昌的眼神对视,只是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将军,下官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通过审问得知……。” 待哈勒昌得知,这一切的源头都因为那名偏将,在青楼欠下欢喜钱引起的。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两个字:“砍了。” 副将早已预料到有这个结果,于是又问道:“那几名砸店的军士呢?” 突然,哈勒昌如同暴怒的野兽般,歇斯底里的喊叫道:“砍了!都一起砍了!” 其实副将还想问,是否抓捕青楼和那些带头闹事的人,就听哈勒昌继续怒吼道:“滚出去!” 副将吓到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便转身走出帐篷。 哈勒昌等人走出帐篷后,又再次盯着帐顶发呆。许久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薛谦老贼!” 张义走出萧思礼的书房后,便去了配合他行动的人的藏身处。 进门后,见众人都在,便对这些人一通勉励夸赞,还把从酒馆里带来的十斤酱肉和十斤黄酒放在桌上,说给大家加个菜。 这个行为,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好评,顿时马屁声响彻整座院子。同时,他还得到一个消息,那名黑帮的二当家,已经被秘密处死了,尸体也扔在了乱坟岗。 夜。 张义破天荒的找到了皇城司的手下李涯。 李涯见到张义就是一愣,闪身让其进屋,又探头出去,看了下左右无人,这才关上房门。 张义见李涯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点了下头说道:“不错,是个机警的。” 李涯对于一个半大小子表扬自己,还有点不太习惯,挠了下后脑勺缓解尴尬。 等双方坐定后,张义才表明来意:“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出摊了。给我盯紧了统领衙门的主官薛谦。我要知道他上下衙的时间和走的路线。包括贴身护卫的人数,有无暗卫保护。”说完,又将薛谦的体貌特征讲述了一遍。 李涯也是个痛快的,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点了下头。 张义又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易容装备,对于如何使用一一做了讲解。 李涯毕竟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见到这种新奇物什,就像孩子遇到了玩具一般,对其爱不释手。 张义又努力想了一下,没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了,约定了联络暗号后,便起身离开房间。 第143章 跟踪薛谦 翌日,不知是谁将哈勒昌这个名字与那位光屁股将军联系到了一起。一时间,这位自带御帐亲军光环的将军,在析津府变得家喻户晓,街知巷闻。同时他的“光”荣事迹,也成为老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副将李顺在自己的营帐里,向着一众下属大发脾气,要求派出军队镇压那些传播谣言的混蛋。而这种行为,却被几名参军劝阻了下来。他们的说法似乎更具说服力。所谓越描越黑,如果李将军派兵抓捕百姓,那些谣言只会传的更盛,甚至会在半个月内,传遍周边几座城市,当然这也包括上京。 李顺闻言,也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发愁之际,有亲兵前来禀告,说是哈勒将军召见。 李顺强打精神,简单整理了下仪容,便快步走到哈勒昌的营帐。 此时,哈勒昌的精神气质比昨天稍好。只是眼神里那股子杀意,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李将军,某带你如何啊?”不待李顺坐定,哈勒昌便威严十足的问道。 李顺忙起身答道:“将军待末将有知遇之恩,想当初……。” 哈勒昌不待李顺说完,便伸手打断道:“行了,废话就不必说了,某这里有个差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李顺并未答话,只是疑惑的看着对方。 哈勒昌咬牙切齿的说道:“杀薛谦!” “啊!将军不可啊!”李顺听闻后,惊呼了一声,慌忙出声阻止。 只可惜,李顺所做的只是徒劳。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哈勒昌,眯着双眼,阴恻恻的威胁道:“李顺,你敢抗令不成?” 李顺有心说这是乱令,可却被对方那凶狠的眼神逼了回去。无奈之下,只能双手抱拳,接下这个荒唐且危险的差事。 一晃三日便过去了。 张义在酒馆对面的墙上看到暗记后,便找到了李涯。 双方落座后,李涯便说道:“李公子,事情有些不对。” 张义一挑眉问道:“怎么了?” “这几天我跟踪薛谦的时候,发现还有一队人马也在跟踪他。” “什么?可查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张义吃惊的问道。 “对方行事机警,属下只跟了两条街,便被那些人发现了。幸亏我熟悉地形,钻了几个小巷,才摆脱他们。”李涯有些后怕的说道。 张义当机立断的说道:“行了,从现在开始,放弃跟踪薛谦。” 李涯有些颓败的点了下头,这还是他来析津府接受的第二个任务,没想到就险些出了差错。当即调整心情,把之前跟踪的一些结果,一一告知了张义。 离开李涯的住处后,张义站在街上思忖片刻,便回到萧府找到寿喜。 “爷爷,刚才小子上街搜集消息,无意间发现有人在跟踪薛谦薛将军。”张义向寿喜禀报道。 寿喜一挑眉,薛谦可是萧思礼的绝对心腹,如今被人跟踪自然会引起重视。 “可知道是谁派来的?” 张义摇了摇头:“小子着急回来禀告消息,还没来得及查明。” “你立即召集那些手下,务必查明对方的身份。”寿喜当机立断道。 翌日晚上。 “什么?你是说御前亲军?哈勒昌的手下?”寿喜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张义。 张义点了下头:“咱们的人,一直跟踪到他们进入军营。” 寿喜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些人跟着薛谦干什么?” 张义倒是想到一个可能,却不能告诉寿喜,而是说道:“爷爷,会不会是那个哈勒昌想抓薛谦的错处,打算告对方一状。” 寿喜闻言,摇了摇头,皱褶眉说道:“不像,如果是抓错处,他们没必要跟踪着薛谦上下衙啊。” “爷爷,那用不用提醒薛将军一声,让他有个提防?”张义建议道。 寿喜略作思考后,点了下头:“也好,你派人去通知一下。让他提高防范。” 张义口中称是,便转身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军营内的李顺营帐。 “可摸清楚了那个薛谦的上下衙的路线?”李顺端坐其上,问一名单膝跪地的下属。 那名下属答道:“基本掌握了,薛谦此人平时只带六名护卫,而且我们跟踪的这几日,发现此人喜好骑马,不喜乘坐马车。” 李顺见下属有欲言又止之色,便烦躁的说道:“有话就说,休要做这般姿态。” 下属这才说道:“昨日派出去的探子,无意中发现还有人在跟踪薛谦。” “还有人?是谁?”李顺好奇的问道。 “属下无能,那人行动机警,就在属下要实施反跟踪的时候,让他钻小巷跑掉了。”下属说完,将头又低了几分。 这个消息让李顺敏锐的感觉到,似乎这析津府不止他们一家对薛谦的行踪有兴趣。 他当机立断,让下属先行退下,而他自己则去了哈勒昌的营帐。 经过短暂的休养,哈勒昌的精神状态已经比那天好了一些。但是眼睛里股冲天的杀意,依然浓郁不化。 李顺进帐后,就向其禀报了这几天跟踪的结果,然后就低下头,等待这位上官的答复。 哈勒昌却始终不发一言,手中始终把玩着一把匕首。就在李顺将要失去耐心,打算开口询问对方意见的时候,哈勒昌终于说话了。 “那就让他去死吧。”哈勒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口中不带任何温度,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李顺却不敢真的按照对方的命令行事,薛谦毕竟是析津府的一名军事统帅,这种人即使放眼整个大辽,那也是能排进前三十名的人物。而哈勒昌是什么身份?只是御帐亲军指挥使而已,连个都指挥使都算不上。 一旦行事不密,哈勒昌这位上官自然是完了,可他李顺还没活够呢。 哈勒昌下令后,就等着李顺领令而去呢。可始终不见对方出声,且对方脸色复杂变换不定,当即心中大为不喜,便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盯着对方质问道:“李将军,可是不愿意领令吗?” 第144章 夜访 李顺虽然生出了自保的心思,但表面上还是痛快的答应了哈勒昌的命令。 他在回去的路上,又将事情复盘了一遍。突然发现如果薛谦死了,哈勒昌将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上面一旦追查下来,自己恐怕就会成为替罪羊。毕竟那些跟踪的人,都是自己亲自派出去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越想心里越是胆怯。 可当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打算召集亲近下属,商议出个对策的时候。门外有两位名哈勒昌的亲兵求见,据说是奉了哈勒昌的命令,也要参与到这次刺杀行动中。 让哈勒昌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一行为,让李顺反感不已,也让其彻底的选择了背叛他。 李顺当着两名亲兵的面,召见了一些身法矫捷,武艺高强的下属。按照薛谦这几天的跟踪情况,亲自布置了刺杀计划,而实际负责动手的人,正是那两名亲兵。 夜,当所有人都熟睡之际,李顺偷偷从军营里溜了出来,根据脑海中记忆的析津府地图,顺利的找到了萧府。 出发前,他就左右衡量过,不能直接去找当事人薛谦。自家主帅与此人的关系整个析津府都知道,自己贸然登门的话,不仅无法取得对方的信任,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反手把自己绑了押回军营的话,自己那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李顺选择萧思礼的缘由,也非常简单。因为对方是析津府的实际控制人,他相信只要对方肯出面调解,总会有个不错的结果。 当他来到萧府时,已是夜半三更,隔着门缝将自己的帖子递给门子后,就安心的在门外等待。 门子接了他的帖子后,尽管来人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但他却没敢去打扰老爷休息,而是先将事情报给了刚刚入睡的箫管家。 箫管家一听李顺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回忆了良久,都没想起有这么个人。可又怕耽误了要紧事,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穿衣,拿着那张帖子来找寿喜。 寿喜当然知道李顺这个人,他不仅知道李顺,在御帐亲军入驻析津府不久,他就掌握了这支军队所有中上层军官的详细资料。 但他出于万全的考虑,没有直接接见此人,而是让箫管家去喊于则成,让那小子代替自己见李顺一面。等摸清了来意后,根据具体情况再考虑下一步。 寿喜的这个决定,让箫管家醋意大升,很有点失宠的意味在里面。 尽管如此,面对寿喜的命令,他却是不敢违背的,只得又屁颠屁颠的敲开于则成的卧室房门,并对其说明了情况。 张义听闻御帐亲军副将李顺求见,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的穿上衣服,快步走到前厅去见对方。 当双方各自落座后,李顺上下打量面前这个半大小子,心里燃起的希望之火熄灭了一半,他只当是萧府在敷衍自己。 可是性命攸关的当口,留给李顺的选择并不多,只得强忍着不适,将来意向张义叙述了一遍。 张义听闻哈勒昌要刺杀薛谦,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这与他的判断基本是一致的。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对方跟踪薛谦上下衙的目的。 尽管如此,张义却做出了为难之色,出言询问道:“李将军,你的来意于某已经知晓,只是不知将军可有破解之法?” 这一点李顺路上就想好了,当即说道:“不瞒于公子,李某的意思是连夜通知薛将军,明日上衙的路上,绕开那个刺客行动的路口。”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朗声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即使明天一击不中,那么后天呢?大后天呢?难保有一日哈勒昌不会再次采取行动。” 李顺皱着眉好奇的问道:“不知于公子的意思是?” 张义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既然负责具体刺杀的人,不是李将军的手下,那不妨就将之抓捕,只需审问出背后的哈勒昌,这场危机就算彻底的化解了。” 李顺瞳孔一缩,对方说出的方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想法,双方还是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哈勒昌仇恨冲昏了头脑,发出了一道不理智的命令。薛谦这边只需佯装不知,躲过刺杀就可以了。待日后,哈勒昌恢复了冷静,这场危机自然消弭于无形。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么个半大小子的心会这么狠,打算拿到哈勒昌派人刺杀的证据,顺便把对方打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可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具体行动策划者也逃脱不了干系。 张义自然看出对方心中的那点顾虑,于是微笑安抚道:“李将军,深夜来萧府示警,自然是有功无过的。你只需安心回去,依旧按计划行事。待事发后,萧府这边自会证明李将军的清白。” 此时的李顺哪里敢放心啊,他在官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尔虞我诈的事情,见了可不止一件两件。况且,给自己许愿的又不是萧思礼,而是这么一个孩子。 张义见李顺还是犹豫不定,当即笑脸一收,沉着脸问道:“怎么?李将军这是信不过于某人?” 李顺有心说“信不过”,但现在萧府老爷根本就不见自己。只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陪笑道:“于公子说的哪里话?您的话李某自然是信的过。” 张义就等这句呢,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当即站起身,用手掸了几下衣服上的褶皱,缓缓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李将军可以先回营休息,待明日一早,按照你我约定的办就是了。” 李顺见人家有送客的意思,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得也站起身,向张义抱拳行礼,转身跟随着门外侍候的箫管家,走出了萧府。 张义目送对方离开后,便快步来到后院,向寿喜禀报了刚才对话的内容。 寿喜听闻张义的表态后,非常欣赏的打量了对方几眼,露出慈祥的笑容,夸奖道:“则成啊,你答复的非常好,咱们正好借此机会,将那些不知分寸为何物的畜生,送到地狱里去。” 第145章 无趣的刺杀 第二天早上,薛府。 “老爷,要不里面再穿一身软甲吧?”薛夫人担忧的提醒道。 薛谦摆了下手,拒绝道:“夫人,你的担心大可不必。寿喜公公那边不是遣人说了吗?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只需和平时一样上衙即可。” 尽管如此,薛夫人还是攥紧了手帕,紧张的说道:“说是这么说,可我能不担心吗?都说刀枪无眼呢。” 不待薛谦再安抚几句,薛夫人眼睛一亮,向薛谦建议道:“老爷,要不今天别上衙了。等那个寿喜公公……。” 薛谦及时打断了自家夫人的话:“夫人,想我征战沙场也有二十余年,这点阵仗算不得什么。今天要是因为怕遭遇刺客,而躲在府里不敢出门,那传扬出去,才会被其他同僚笑掉大牙呢。” 薛夫人见夫君如此说,也不好再劝,只得默默的看着仆人伺候其洗漱。 一炷香后,薛谦在夫人的注视下,骑着自己的宝马,带领着几名护卫,向统领衙门出发了。 当距离刺杀地点,还有几十丈的时候,薛谦给了几名护卫一个眼色。 那几名护卫也接到了通知,今天会有刺客打算刺杀自家将军,收到对方眼色后,他们很隐蔽的点了下头。右手便缓缓摸向挎在腰间的横刀,而眼神也逐渐变的犀利,不放过街上每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就在薛谦几人骑马刚进入刺杀地点的时候,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杀薛谦!” 话音刚落,二十余名化妆成摊贩和逛街百姓的刺客,纷纷抽出藏匿的各种武器,手里拿着武器就向薛谦这边杀将过来。 薛谦久经战阵,见此情况也只是轻蔑一笑,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高举过头顶,打算带领几名护卫反击。 与此同时,周遭店铺民居的房顶上,突然出现大批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随着一声“放箭”的命令,这些埋伏已久的弓箭手,齐齐的松开拉动弓弦的手,一支支箭矢犹如流星般破空而出,直奔那群准备刺杀薛谦的汉子。 “啊~啊~啊!”转瞬间惨叫声四起,一时间竟有十几名刺客中箭。 为首的一名刺客,虽然躲过了一支弩箭,但面对多数同伴已经倒地不起,一时间也是心疼的目眦欲裂。 当即心下一横,瞪着通红的眼睛,手提横刀继续向薛谦方向冲去。 就在他距离对方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一声弓弦响,不待他有所动作,只觉右腿一痛,随之身体失去平衡,便摔倒在地。 这名刺客强撑着身体,看向后方不远处,只见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接过身旁小年递来的箭矢,正不紧不慢的张弓搭箭。 此时他再环顾左右,发现自己带来的二十余名手下,都已受了不同程度的箭伤。有些在抱着腿惨嚎,有些则后背中箭,趴在地上一时不知生死。 刺客首领哪里还想不到,己方这是中了埋伏。眼看着再无刺杀薛谦的机会,他默默的伸出右手,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就要给自己一个了断。 可在他刚抽出匕首的一刹那,又是一个弓弦声响起,随即右手手腕传来剧痛。他咬紧牙关,看了一眼插在手腕上的箭矢。便躺平在地上,左手抓住衣领的一侧,就要往嘴里塞,那里藏着一枚哈勒昌给他的药丸,只需吞咽下去,不过片刻,即可命丧黄泉。 当他左手刚有动作之时,手腕处再次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他心下清楚,左手也被箭矢废了。 寿喜见对方不再挣扎,一副绝望等死的架势,这才将手里的弓箭扔给一旁伺候的张义。背着双手踱步到那名刺客面前,低头看着紧闭双眼的刺客,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想死啊?哪有那么容易,落在咱家手里,让你求死都成奢望。” 此时原本骑在马上的薛谦已经跳下马来,双手抱拳感谢寿喜出手相助。 寿喜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将军休要客气,这里交给咱家了。您还是快去上衙要紧,免得又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薛谦再次感谢了寿喜,这才骑上自己的马匹,带领几名护卫去了统领衙门。 在二人说话之际,张义先招呼藏身在小巷里的伏兵,开始打扫战场,将活的一一绑缚起来,死的则扔到城外乱坟岗去。 布置完成后,他又狗腿子般的双手捧着弓箭,小跑到寿喜身边,一脸谄笑的问道:“爷爷,您看将这些人带去哪里?” 寿喜对此早有了主意,吩咐将人带去隐刺所在的营地,并特别嘱咐道:“这些人要分别看押,让郎中诊治上药,务必不能死一人。”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这些都是哈勒昌刺杀薛谦的人证,日后还有大用处的。当即点头答应,便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寿喜安排妥当后,便回府去向萧思礼禀告。 哈勒昌军营 当哈勒昌得知刺杀失败的消息后,瞬间变的慌乱无助起来。背着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希望能想出一个对策,以面对来自萧思礼以及日后皇帝陛下的责问。 足足一炷香过后,哈勒昌才停下脚步,看面露狠色,似乎在心中做了某个决定。抬头打量了一番站立在一旁的副将,便微笑问道:“李顺,本官问你,这些年本官待你如何啊?” 李顺闻言,在心中就是一声长叹,心知该来的总会来。 当即双手抱拳,神色恭敬的说道:“将军待末将恩重如山。” 哈勒昌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回答,微笑的点了下头。随即脸色一变,阴恻恻的说道:“你知道就好,本官这里有个难处,你是帮还是不帮啊?” 李顺此时的心里,除了替这位上官悲哀,就只剩下自己料事如神的喜悦了,幸亏昨夜去萧府示警,否则的话,今天就要当了对方的替罪羊。 虽然如此想,但依然装作茫然无知,义正言辞回答道:“不知将军有何差遣,还请告知末将。末将定为将军解忧。” 哈勒昌再次上下打量对方一阵后,就招呼李顺坐下说话。 只是在李顺坐下去的时候,哈勒昌却是依然背着双手,在帐篷里缓慢踱步。 第146章 逃命机会 李顺见哈勒昌依然站立,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现在哈勒昌提出什么要求,做出什么许诺,自己都可以满应满许的答应下来。待日后打起官司,哪怕是打到陛下面前,他李顺都是不怕的。毕竟提前示警过了,萧特使那边也答应了为他作证。 可是,假如哈勒昌不给自己这个机会,把自己杀害在营帐内,再反咬自己一口,说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背着哈勒昌干的,事发后便畏罪自尽了,那自己可就冤死了。 心念及此,李顺紧绷身体,随时警惕着对方突然间的发难。 不知过了多久,哈勒昌才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缓缓的开口说道:“李顺啊,你跟随本官多少年了?” 李顺老实的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差不多有十年了。” 哈勒昌又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点头说道:“嗯,十年了,也不算短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家中还有老母在堂,两个孩子也是一儿一女吧?” 李顺见对方没话找话,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承着,但一双眼睛始终盯紧对方,心中也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哈勒昌闲聊了几句后,自觉对方已经放下了戒备,便借着来回踱步的机会,绕到了李顺背后,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抽出挂在腰带上的匕首。 李顺听到一声轻微的绷簧声响起,急忙回头观瞧。只见此时的哈勒昌,一改刚才的和善,正面露狰狞的高举一把匕首,向自己猛刺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瞬间身体前倾借势在地上一滚,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体。就听脚步声离自己只在咫尺,借着向前的冲劲,猛的一个虎扑,算是堪堪躲过对方的第二次攻击。 哈勒昌也是悍将出身,见对方连续躲过两次刺杀,伸脚就要踩住对方的脚踝,想借此限制住李顺的身法,进行第三次的刺杀。 李顺见对方抬脚,立即明白对方心意,收回双腿的同时,便高声喊道:“快来人啊!哈勒将军疯魔了!” 他不敢直接呼救,左近都是哈勒昌的亲兵卫队。他怕把那些人叫进来,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干脆说哈勒昌疯魔了,希望让亲兵进来控制住“疯魔”的对方,自己也好借此机会逃出营帐。 果不其然,哈勒昌的亲兵一个个训练有素,听闻李将军的叫喊,看守在帐外的四名亲兵,转瞬间便冲进了营帐。 李顺见此,心中大喜,一边躲避着哈勒昌的匕首,一边喊道:“将军疯魔了,快去请郎中来诊治。” 几名亲兵见到面目狰狞的哈勒昌也是一愣,李顺则借机绕到亲兵身后说道:“快!先制住将军的身体,莫要让他自残,我这就去请郎中来诊治。” 有些事情就怕先入为主,几名亲兵明显受了李顺的影响,一边躲避着哈勒昌的匕首,一边围上去,打算一起控制住,已经陷入“疯魔”的哈勒昌。 早已杀红眼的哈勒昌,见李顺就要逃出帐外,一脚踢中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亲兵,嘴里还大骂道:“滚开,老子要杀了他。” 哈勒昌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话,就更印证了其“疯魔”的毛病。全营上下谁不知道,哈勒将军和李将军交情莫逆啊,那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合作了十年时间,二人都没红过脸。 另外三名亲兵见同伴被自家主将踢倒,也一边拦住哈勒昌的去路,一边抄起营帐内的凳子等物,当做盾牌以抵挡对方手中的匕首。 这时李顺终于瞧准了机会,迅速钻出帐外,根本就来不及回去收拾细软,一路狂奔到马厩旁,随便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便骑了上去,猛催胯下战马,转瞬间便冲出了军营。 就在李顺冲出军营的那一刻,哈勒昌也跟阻拦自己的亲兵,解除了误会,并带领一众亲兵,骑上战马追了出去。 逃出军营的李顺,经过短暂的慌张后,迅速恢复了冷静。同时心里清楚,整个析津府能保住自己性命的,也只有萧思礼特使一人了。随即辨认了方向,拨转马头便向萧府赶去。 当他刚催马进入萧府门前的大街时,就听耳畔传来一阵马蹄声,转头望去,正是哈勒昌带领手下亲兵尾随而至。 李顺再不敢迟疑,慌忙催动胯下马匹,便向萧府大门处奔去。距离还有十几丈的时候,已经能看清萧府门外的门子,便高声大喊道:“我乃御帐亲军李顺,有要事求见萧特使!” 还没等门子反应过来,李顺已经勒住马匹,停在了萧府大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距离自己还有二十余丈。也不待门子通报,便翻身下马,就要冲进萧府避难。 李顺这种慌张且莽撞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萧府门外几名护卫的警惕。立即拔出随身的佩刀,刀尖直至李顺本人,并口中发出警告,让其退回到台阶下面去。 李顺看追兵马上就要跟前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也拔出腰刀,向前迈了几步,用刀挡开几名守卫的劈砍,硬生生的冲进了萧府。 护卫见对方武艺高强,害怕其对老爷不利,便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鼓足了一口气吹响哨声,这是示警萧府上下。同时,又举起佩刀,指向门外追来的哈勒昌等人,示意对方这些人退后。 哈勒昌眼见着李顺逃进萧府,狠狠的骂了一声娘,可却没有胆量如同李顺一般冲进萧府。 他虽心急如焚,但也一时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得一脸灰败的暂且带领一众亲兵回营,至于自己刺杀薛谦的事情是否会泄密,也只能另做打算了。 逃进萧府的李顺,自知已经保住了性命,对于萧府一众家丁护卫的围捕,表现的极为配合,扔下手中武器后,还主动双手抱头,顺势趴在了地上,任几名大汉用绳索,将自己捆绑起来。 前面这场小骚乱,自然有人跑到后院,通知老爷萧思礼。 当萧思礼和寿喜听闻李顺逃到了府里,齐齐感到非常诧异。 寿喜更是直言道:“他居然没被哈勒昌杀死?” 第147章 薛谦 萧思礼和寿喜二人能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是因为按照于则成的计划,哈勒昌会杀了李顺,然后给其扣一顶畏罪自尽的帽子。 主仆二人这边都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也顺手挖了一个坑就等着李顺死呢。只是万万没想到李顺居然跑出来了,还活蹦乱跳的到萧府寻求庇护,这个突发事件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萧思礼一边烦躁的在房间内踱步,一边吩咐寿喜道:“我不管,这事是你和于则成那小子商量的,你们两个去办好。” 寿喜此时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只得悻悻的告退,先去前面安抚李顺再说。 张义此时正在“隐刺”的军营内,指挥手下将今天抓来的刺客进行看押,并让军营内的郎中给这些人疗伤看病。 刚忙碌完毕,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接到了李顺逃到萧府的消息。来人还捎来了寿喜的口信,让他想办法,把事情圆满解决掉。 张义只是简单的思忖了片刻,便拿定了主意,在来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将对方打发走了。 看着来人的背影,张义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下午,在安顿好仅剩的十余名刺客后,张义便向隐刺的人打了声招呼,学着寿喜的样子,背着双手踱步走出军营。 在走进小巷后,便立即飞奔起来,穿大街过小巷来到了仙露坊的地下密室,取出从吴宇那里拿回来的复合弩。简单的检查一遍后,便将之背在身上,同时简单的进行了一番易容后,就迅速钻出密室,来到了薛谦所在的城防衙门对面的房顶上,也是他早已选定好的狙杀地点。 没错,他要杀死薛谦,将萧思礼与哈勒昌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以便将仇恨的种子传递到辽皇那里。 城防衙门 傍晚,由于这几日少了哈勒昌的掣肘,薛谦再次掌握城防的权利,也将之前倒向哈勒昌的一些下属进行了调换,以使得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忙碌了一天的他,在批完最后一份公文后,喝完桌子上最后一口茶水,便走出自己的公廨,召集几名贴身侍卫准备下衙回家。 在等待马夫牵马的时候,一名护卫进言道:“将军,不如换一条回府的路吧?” “哦?为何?”薛谦挑眉问道。 “属下怕刺客的余孽未去除干净,所以……。”那名护卫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薛谦朗声笑道:“大可不必,今日你也看到了,二十余名刺客都被拿下了。那哈勒昌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干这种蠢事。况且,这次萧特使也算拿住了哈勒昌的把柄,只需一纸奏折递上去,那个人的结局就可想而知。” 护卫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闭口不言,不再劝说对方。 眼看着马夫牵着马匹,从后院的马厩牵到衙门门口的时候,薛谦挥了一下手,示意全体上马。 可就在薛谦刚扳鞍认蹬,翻身上马的这一刻,埋伏在二十丈外的张义果断出手了。 “嗖~!”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刚刚骑上宝马,还没来得及稳定身形的薛谦。 薛谦虽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本能的想趴在马背上,以躲避冷箭的攻击。但此时身体还没掌握好平衡,根本来不及做出躲避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中箭。 当箭矢直直插入心脏的那一刻,薛谦不禁惨嚎一声,便身体一歪,栽落到马下。 由于事发突然,几名护卫也来不及反应,直到自家将军落马倒地。这才齐齐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保护将军!”便翻身下马,同时抽出腰间佩刀,用身体将薛谦围在中间。与此同时用犀利的眼神,警惕着周遭一切事物。 此时正是各个店铺作坊关门上板的时辰,街上的行人正如往常一样,行色匆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听闻一声惨叫和一声大喝后,本就喧闹的大街,立即变的混乱起来,惊呼声叫喊声也连成了一片。 这让站在衙门外负责看门的几名卫兵,一时间也难以穿越人群,去追捕刺客的踪迹。 只是过了片刻,护卫长确认附近没有异动后,便喊几名同伴把将军抬回衙门。可就在那几人转身打算俯身,把将军抬进衙门的时候,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背对几人继续负责警戒的护卫长,心中虽然有些猜测,但毅然决然的喝住几人,让他们继续执行自己的命令。而他则举着刀一步步后退,用身体掩护几人。 等几人费劲力气将薛谦抬进衙门后,就有护卫带着哭腔禀报道:“王哥,将军可能不行了。” 护卫长此时才转过身体,看向心口中箭的薛谦,小心的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试探对方的鼻息,只是让他绝望的是,薛谦已经毫无生机。 或许是承受的刺激过大,又或许是多年来的经历,让他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性格。重新站直身体的护卫长,开始给几名同伴下令。 “刘三,回府通知夫人,就说将军遇刺。暂且不要提及已经丧命的事。” “老五,去通知萧特使,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对方。” “李老二,去请耶律荣将军,请他来此地。就说有机密要事商量。” 就在护卫长处理薛谦遇刺事务的同时,张义携带复合弩早已逃离了现场。 一炷香后,他将复合弩掩藏到酒馆后,这才快步赶回萧府。 萧思礼书房 张义走进房间,先给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把那群刺客的关押安置情况汇报了一遍。 萧思礼点了下头,夸赞其办事稳妥。 寿喜却是心中有些疑问,主要是李顺的事情,张义虽然给了主意,但却不知其用意,这要问清楚的。 寿喜直接开口问道:“小子,老夫……。” 不待他将问题说出来,就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过来。 片刻后,门外传来箫管家的声音:“老爷,城防衙门薛将军的护卫在府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事,需要立即禀告。” 第148章 行刺目的 萧思礼和寿喜主仆二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不知道都这个时辰了,对方派自己护卫登门是何用意。 寿喜思忖片刻,便向萧思礼提议道:“主子,不如老奴先去见见对方,看薛谦派他来是个什么意思。老奴回来向您禀报后,您再考虑见还是不见?” 萧思礼也觉得寿喜考虑周到,便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来的意思,八成是来报丧的。便施礼说道:“老爷,小子忙活了一天,连口饭还没吃呢。小子想去寻口吃的。” 如今张义在萧思礼的心中,也算是一名心腹了。自然是满口答应,还特意让他去找李山,说李山比前院的厨子手艺好。 当张义来到后厨见到李山,依然保持着以往的亲切热情:“李叔,小子来看您了。” 正带领着小徒弟忙碌晚饭的李山,听到声音转头看见张义后,也是一脸笑意:“我以为你小子升了主事,就把你李叔忘了呢。” 张义向小徒弟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对李山露出讨好的表情说道:“李叔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子就算把自己名字忘了,也不能忘了您啊。” 说完,便顺势坐到灶膛前面,帮着李山烧火添柴。 李山一边拿着锅铲炒菜,一边问道:“说说吧,到底来李叔这里干啥?”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这才说道:“小子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呢。想着找您来蹭一顿。” 李山佯装不喜,“哼”了一声,便吩咐小徒弟,把悬挂在房梁上的竹篮子取下来。 “幸亏我这里存了些酱肉和烙饼。” 张义站起身,手在衣襟上随意抹了抹,便要去接竹篮子。 李山这时又说道:“慢着,饼子是凉的,一会儿我做个鸡蛋汤,你泡着饼子就着酱肉吃。” 张义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便又坐了回去,随手给灶膛里添了两根木柴。 此时,箫管家扒着门框喊道:“于则成,寿喜公公让你去老爷书房呢。” 张义看着李山,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李叔,您给小子留一口啊,小子一会儿就回来。” 李山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便继续忙着给老爷准备晚饭。 张义再次走进萧思礼书房的时候,就见主仆二人已经没了刚才的精气神,都是紧皱眉头,面露沉思之色。 寿喜被张义的关门声惊醒,抬头对其说道:“则成啊,事情有了变故,薛谦被人射死在衙门外的大街上。” 张义惊讶的表情早在脑子里,模拟了几十遍。当即发出一声惊呼后,又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对方:“谁干的?” 寿喜摇了下头,表示不知。 张义再次做出沉思的样子,似乎在想谁是凶手。 此时,萧思礼不耐烦的说道:“寿喜,立即带人把哈勒昌控制起来。” “不可!” “不可!” 就在萧思礼话音刚落,寿喜和张义异口同声说道。 萧思礼自然知道寿喜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劝自己冷静,哈勒昌是皇帝亲军,不是说抓就能抓的。 只是于则成的一句“不可”,让他面露不喜,才把这小子提到主事的位置,就敢忤逆自己的意思了。 张义没给寿喜说话的机会,抢先用请示的语气说道:“老爷,还请听小子说说对此事的看法,您再选择怎么处置哈勒昌。不知可好?” 萧思礼皱眉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后,才耐着性子点了下头。同时说道:“倒要看看你小子能说出什么话来。” 张义先抱拳行了一礼,算是为刚才反驳萧思礼的道歉。 等站直身体,才开口问道:“老爷,您觉得哈勒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思礼轻蔑一笑,似乎不屑回答这种问题。 张义见对方不答,继续问道:“小子虽然只在酒席那天,见过哈勒昌一面,但可以说对方虽然跋扈,却不是那毫无心机之人,不知小子这话可对?” 萧思礼继续不理,寿喜却在一旁插话道:“小子,你说这不是废话吗?不说那哈勒昌身居指挥使的高位,只说他能被皇帝陛下选中。这种人就不可能只是个莽夫。” 张义点了下头,继续说道:“那小子再问,薛谦的死与哈勒昌有多大的关系?” 这时萧思礼是真压不住脾气了,烦躁的说道:“这还用问吗?分明就是他哈勒昌干的。他派李顺暗杀未果后,借着傍晚下衙的机会,便改用暗箭射杀了薛谦。” 张义听完萧思礼的分析后,转头看了一眼寿喜。 寿喜心中虽然有些疑问,但是老爷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反驳,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张义见面前这主仆二人,都将矛头指向哈勒昌,心中就是一喜。 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问道:“老爷,爷爷,小子再问,如果换做是您两位,早上暗杀失败后,还会安排第二次行刺吗?” 张义恰巧问出了寿喜心中疑问,寿喜果断了摇了头说道:“按理说,早上暗杀失败后,就该换个时机,或者等这阵风声过了再动手。难道说想薛谦死的另有其人?” 萧思礼其实早就想过同样的问题,只是思来想去,这析津府想置薛谦于死地的也只有哈勒昌了。 张义摇了下头,低声表态道:“小子和老爷想的一样,这次还是哈勒昌出的手。” 寿喜当即反驳道:“那这理说不通啊。” 张义意味深长的一笑,继续分析道:“在小子看来,这完全说的通。” 看到主仆二人同时疑惑的看着自己,张义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定的挑拨离间计就要见效了,便继续压低声音,故做神秘的说道:“老爷,爷爷,小子是这么想的。那哈勒昌既然不是一介莽夫,可又连番出手,置薛将军于死地。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那就是……。” 说到这里,张义故意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转回头,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那就是哈勒昌得了那人的指示,必须将析津府的统辖权抢回来。” 见寿喜要反驳自己,萧思礼陷入了沉思,张义继续加了一把火:“哈勒昌能拿出一份圣旨,难保他没有密旨或者得了什么口谕啊。” 第149章 一粒种子 寿喜听完于则成的分析后,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很快清醒过来,先转头看了一眼萧思礼,见对方已经陷入了沉思,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他转回头对着于则成,歇斯底里的训斥道:“闭嘴!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奴才该说的吗?挑拨皇家关系,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张义装作被对方训斥的有些委屈,低下头怯怯的说道:“爷爷,小子就是想给老爷提个醒嘛。总是要提前有个防备才好,免得……。” 寿喜哪里听的进这些话,大声呵斥道:“滚出去。” “哦。”张义也不敢抬头,只得规矩的行了一礼,便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张义此举并非毫无意义,他只是想在萧思礼的内心深处,埋下一粒种子。而这粒种子会随着张义一次次的挑拨,慢慢的生根发芽,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这股怨念会转变成野心,那粒不起眼的种子,也会随之成长为一棵苍天大树。 到了那时,辽国的两大势力,耶律家族和萧氏的内斗将不可避免。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张义离开房间后,萧思礼也逐渐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瞪了一眼寿喜,埋怨道:“你骂那小子作甚?他分析的不无道理,咱们那位皇帝是个多疑的,很有可能……。” 寿喜听到此处,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慌忙出声阻止道:“主子慎言。” 说完,便推开书房门,对门外的护卫吩咐道:“退到五丈外警戒。” 见护卫离的远了,这才关上房门,重新回到萧思礼面前,低声说道:“主子,那哈勒昌有密旨也罢,有口谕也可。这些都可以暂且不理,目前的问题是薛谦已经死了,老爷还是要尽快安排一名将领顶上去,防止那哈勒昌得逞啊。” 说起人员的选拔,萧思礼就大为头疼。 不是说整个析津府或者放眼整个辽国,就找不出可以替代薛谦的人。而是愿意效忠萧家的武将里,几乎没有合适的。那些人不是年岁过大,就是职位不够。 经过深思熟虑后,萧思礼也只能先让薛谦的副手,现任城防衙门的张涛顶上。此人虽然不是萧家的铁杆心腹,但因受过耶律家的排挤,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倒向耶律家族那边。到时己方再拉拢一番,相信对方应该知情知趣,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萧思礼打定主意后,便提笔写了一篇奏章。详细叙述了哈勒昌如何状若疯癫的追杀李顺,还有薛谦在下衙后,再次遇刺身死的事情写了进去。并直接挑明,哈勒昌完全不适合统领城防衙门,所以自己推荐张涛暂为管辖。 放下毛笔后,萧思礼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对我萧家究竟有几分信任。” 说完,便让寿喜找来一个信封装填进去,并用火漆封存后,让其交给下面的信使,六百里加急送到上京。 寿喜离开书房后,先安排了奏折的事宜,便气哼哼的去了后院厨房。来到于则成的卧室外面,也不伸手敲门,“嘭”的一声,踹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张义就知道对方会来找自己,所以离开书房后,也没返回酒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耐心的等着寿喜的到来。 果不其然,寿喜走进房间后,看对方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的小腿还一颠一颠的,心中那股火气又盛了几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给了张义一巴掌。 张义这才翻身起床,一边搀扶着寿喜坐在桌旁,一边装傻充愣的问道:“爷爷,是谁气着您了?您告诉小子,看小子不活剐了他。” 寿喜皱着眉头,盯着张义质问道:“则成,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啊?你可知长此以往,会给咱们老爷,继而给整个萧家招来多大的麻烦?” 张义面对质问,继续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微笑着答道:“爷爷,您就说小子分析的对不对吧?” “对不对,那些话也不是你能说的。”寿喜继续说道。 张义不急着搭话,先给对方倒了一杯水推了过去,又顺势坐下后,才说道:“爷爷,您的心情小子完全能够理解。可是小子说这番话,也是想给老爷提个醒啊。您说万一……。” 说到这里,张义才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关闭房门。 寿喜当然知道这小子要说些什么,借着这个空当,苦口婆心的说道:“是,老夫知道你也是出于好心,才提醒老爷。可咱们终究是奴才,奴才懂不?既然是奴才,就不要轻易影响了主子的判断,咱们只要安心执行主子的决定就可以了。” 重新坐下的张义,也用苦口婆心的语气对寿喜说道:“爷爷,您的话小子不能完全赞同。” 见对方要反驳自己,忙伸手阻止,继续说道:“您听小子说完,是!小子确实是萧家的奴才。可正因为是奴才,更该有与萧氏一门,荣辱与共的心啊。小子总不能看着老爷做出莽撞的事情,而袖手旁观吧?那样的话,小子才会觉得,对不起萧家奴才的身份呢。” 寿喜听完对方的这番话后,诧异的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对方说的对吗?至少自己从中还挑不出错处,可是这和自己多年的行事风格,以及对奴才二字的理解又有些差异。 一时间,寿喜反倒变的哑口无言起来。 张义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真要继续说下去,怕是会影响到自己与寿喜的亲密关系,那是自己不能容忍的。 他立即转换话题:“爷爷,那个李顺怎么样了?” 寿喜听到问起这事,白了张义一眼:“还能怎么样?就是听你的安排,让他去上京告御状了呗。” 张义继续打岔问道:“他一个人去的,还是……?” “能让他一个人去吗?哈勒昌那边说什么都要整死他啊,老夫亲自派了六名护卫陪同。”寿喜不耐烦的说道。 张义面露一丝坏笑:“爷爷,您说李顺这次去上京这么一闹,哈勒昌会是个什么下场?” 寿喜耐人寻味的一笑:“哈勒昌是个什么下场,老夫暂时还猜不到。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李顺都是一个死。” 第150章 躲不了的清净 张义听闻这个结果,诧异于寿喜的眼光敏锐。不过看到对方那别有意味的眼神,不得不耐着性子,当好一个捧哏。 “爷爷,说说呗,为啥李顺活不了?” 寿喜微笑点了下头,对这个合格的听众,表示非常的满意。轻咳了一声说道:“一切都源于哈勒昌刺杀薛谦的动机。哈勒昌应该是误以为,那天扒光衣服并把他悬挂在树上的幕后指使是薛谦,所以才动了杀机。李顺也是因为后面那场刺杀,才把自己牵扯进来。他这次去上京告状,想要打赢这个官司,就必须把前因后果全说清楚。可是李顺忽略了一点,哈勒昌是皇帝的代表,哈勒昌受辱就等于皇帝受辱。李顺却将此事公之于众,你觉得当今皇帝能让他安稳的活着?” 张义又假装担心的问道:“那咱们老爷会不会受连累?” “小子,算你有良心,还能想着老爷。不过老爷全程没有参与,倒是哈勒昌有麻烦喽。”寿喜幸灾乐祸的说道。 “嗯,也是。作为皇帝的代表,居然被城里的老百姓,扒光了挂在树上,这老小子的结果好不了。”张义也跟着分析道。 接下来,一老一小又复盘了一遍整件事的过程,发现没有漏洞后,寿喜才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再次嘱咐道:“小子,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不过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那样你得到的也许更多。” 说完,不待对方说话,便摆了摆手走出房间。 张义会心一笑,他当然明白寿喜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两人身处不同阵营,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有些事也是要做的。 送别了寿喜,张义算定未来几天,萧思礼不会善罢甘休,薛谦可是析津府的军事二号人物,必定要去找哈勒昌的晦气。而他也只是一个挑拨两方内斗的角色,对于狗咬狗的戏码,实在提不起旁观的兴趣,干脆选择离开萧府,去酒馆小住几天,就当躲清静了。 当张义刚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躲清静的想法破灭了。因为他在对面的墙上,发现了当初和王利约定的暗号。 按照当初的约定,张义来到了城里的一处车马行,在大通铺上找到那个留下暗记的联络人。 刚走到一处没人的小巷,张义就有些嫌弃的问道:“吴叔,你没事来析津府干什么?” 满心火热终于见到亲人的吴宇,如同被人滋了一泡尿,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刚要跳脚训斥张义不懂上下尊卑,就被张义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这里可不是老家,你说话小点声。”张义提醒道。 吴宇下意识的看了眼无人的小巷,还是低声说道:“嗨,你当我愿意来啊,这次可是你师公亲自要求的。” “你什么时候走?” 随着张义对隐刺了解的越多,越发现皇城司或者说整个大宋的漏洞越大。像吴宇这种人物,人家早就摸清楚了全部底细,没想到这厮居然有胆子再来析津府,这不是找死吗? 吴宇对于张义表现出的冷淡非常不满,自己好歹也是皇城司高官来的。即使不认官方身份,好歹也是这小子的叔叔吧。 “这次我不走了,你师公说了,让我留下来配合你。”尽管非常不爽,但吴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下轮到张义惊讶了。不过,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张义把对方带到仙露坊的坟地后,这才质问道:“是不是皇城司的人都死绝了?已经无人可用了,才让你这么大一个提点来配合我?真当辽国的秘谍是瞎子傻子啊?实话告诉你,你那点资料隐刺早就有掌握了,而且具体长相在隐刺这边也有记录。你最好现在就回大宋去,免得在析津府被人认出来,连累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消息网。” 这一番话说的吴宇哑口无言,同时也觉得派自己过来,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在心里问候了好几遍师父的爹娘。 “行,我现在就回去,这总可以了吧。”吴宇也是能屈能伸,发现错误马上改正。 张义见对方低头认错,心里的火气也瞬间消失不见,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吴叔,那小侄就不留你了。既然是师公派你来的,那帮我给师公带个话,就说祝他全家幸福。” 吴宇当然能听出张义话里隐含的意味。不过他丝毫不介意,因为他也想问候师父全家。 “还有一件事,皇城司这边决定,利用潜伏在大宋的辽国秘谍,输送一些假情报。让皇帝和萧氏一门产生隔阂,继而发展成内斗,以让辽国实现国力内耗。”吴宇又说出了第二个来析津府的目的。 张义瞪大眼睛看着吴宇,又上下打量对方良久,这才说道:“吴叔,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皇城司虽然有蠢货,但还是有人才的。这个想法非常好,谁出的主意,派过来协助我工作吧。” 吴叔翻了个白眼,直接说出答案:“是小郡主出的主意。” 张义差点被吴宇整破防了,弄了半天是自己未婚妻啊。 “怪不得,皇城司就缺乏这种有战略眼光的人。” “得了吧,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小郡主还因为这事,险些连累了曹家呢。”吴宇又把当今皇帝赵祯,听完计划后,所引起的猜忌讲了一遍。 张义点了一下头,表示了充分的理解。自言自语道:“曾经有人说过,多疑是上位者的优秀品质。此话果然不假啊。” 不等对方说些什么,张义又问了培训新人的情况。当得知正在接受培训的是一群小孩子的时候,立即急眼了。 “吴叔,你回去跟小郡主说,等那些孩子培养出来,我张义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别让他整那些慢的,直接去大牢里或者江湖上,找那些能人异士。” 吴宇虽然也觉得培养小孩子有些慢,但是犯人和江湖人,似乎更不靠谱。担忧的说道:“这恐怕不行吧,那些人可不懂规矩,眼里也没律法。这还不如皇城司的人呢。” 张义果断的说道:“这事你放心,小郡主知道该怎么做。绝对稳妥,出不了事。” 第151章 各方心思 在送走吴宇过后的几天,果然如张义所预想的那样,哈勒昌几乎用尽了全部精力,与萧思礼控制的一众下属互相扯皮,目的只有一个,争夺城防衙门的控制权。 可惜的是,哈勒昌并没有诸葛亮的口才,面对一群只动口不动手的文官,差点被群儒喷死在衙门外。是的,他连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 哈勒昌虽然气的三尸神暴跳,但也不敢用武力解决眼前的问题。因为那些人说了,他要是敢动武,使出什么强硬手段,那些人会把他的行径,写成一篇篇文章传遍全天下,将哈勒昌以及族人的名声,搞的如过街老鼠一般。 就在这个背景下,张涛将军,一名被耶律家族排挤的武将,被萧思礼推了出来,暂时统领城防衙门。虽然还没有接到圣旨,但这一任命,却得到了整个析津府官员的一致认可。而可怜的哈勒昌,也只能整天躲在军营里,每天给看重他的皇帝陛下写告状信,以期望对方能为他主持公道。 张涛从履职那天开始,就始终战战兢兢,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临时的,随着哈勒昌告状信的发出,上京不日将会有圣旨下来,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他的这一想法,几乎代表着析津府全体官员。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众人神奇的发现,我大辽皇帝似乎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那位远在上京的帝王,不仅没有任命新的城防将军,更没有回应哈勒昌的告状信,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张涛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从早期的战战兢兢,变成了如今的理所当然。现在已经开始适应了一把手的职位,并且有了大干一场的意思。 下午,张涛视察完一座军营后,便率领着几名副手回到衙门,打算部署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 他刚走进衙门,一个门子就领着一名年轻人从门房出来。上前禀报道:“将军,这个年轻人说是奉了萧特使的命令,来衙门当差的。” 张涛闻言一愣,转头望向那个年轻人,第一眼看过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年轻人见对方在看自己,主动上前行礼:“小子于则成,见过张将军。” 张涛听到于则成这个名字后,猛地一拍额头。指着对方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次酒宴那个。” 张义见对方想起自己了,马上露出标志性的微笑,说道:“小的就一萧府奴才,还劳将军记得,真是小子的福气。” 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张涛对张义如此,也是看在萧思礼的面子上。在析津府的谁不知道?这一亩三分地上,萧思礼就是土皇帝。他家的奴才出门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张涛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张涛连忙邀请张义,一同前往自己的公廨,路上也顺便问起了对方的来意。 张义表现的非常得体,完全没有狐假虎威的架势,而是很委婉的表明,自己是萧思礼派来给张涛伺候茶水的。 张涛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悬着的心也就此放下。 其实,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仅担心皇帝会下圣旨随时赶他走人。也在琢磨萧思礼,把自己推上这个位置的用意。按理说,他不属于萧氏一派,是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对方就把自己推出来了。 这一超出常理的举动,让他胡思乱想了很久。会不会有替罪羊的意思?又或者只是临时过渡?等机会调自己人上来,再把自己发配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 现在对方派这么个年轻人来监视自己,用意就很明显了,在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对此,张涛不仅谈不上反感,反而有点心花怒放的味道。同时心中感慨:虚活四十余年啊,终于得到一次大佬考察的机会。只要在未来的日子里,不做出什么非常离谱的事情,自己这个位置算是稳了。 心念及此,张涛立即对于则成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当着对方的面,就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厮,打发出去守库房了,也算是变相的表明态度。 可是张涛的举动,却引起了几名副将的不解。虽然大家也明白这个于则成来此的用意,但是张涛这位新任大佬,也不必如此吧。说到底,对方终究是个奴才,又不是萧思礼本人亲临。 话说,张义能得到这个任务,还与他前些日子向萧思礼进言,脱不开关系。 他的那番言辞,虽然得到了萧思礼的认可。但是与寿喜的行为准则有些出入,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让于则成这个小子,离自家主子远一点。免得哪一日,这小子热血上头,说出什么浑话,影响了老爷对时局的判断。 就在他苦思冥想用什么借口,调离对方的时候,正赶上张涛履新上任。寿喜借着需要派亲信贴身监视为由,说服萧思礼同意派出“忠臣悍将”于则成执行这个任务。 张义听闻要监视张涛,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自然知道寿喜心中所想,可对方不知道的是,他早就在搜集有关城防的情报。只是苦于无法打入内部,始终得不到更为准确详实的军力部署。 如今得了这个差事,那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寿喜还以为于则成没看出自己的真实用意呢,心里也一喜。临出门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一番,什么不要以为离了萧府,就可以放肆嚣张云云。要始终牢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萧府的颜面。 当张涛和几名副将各自落座后,张义算是很好的履行了一名奉茶小厮的职责。不仅端来了温度合适的茶水,还顺带在茶水间找了几碟小点心,当做下午茶,让几位领导充饥。 按道理,在上完茶水点心后,张义这个小厮是要离开房间的。可是张涛并没有让其离开的意思,既然是贴身监视,那就没有什么可避嫌的。这样也能借着对方的嘴,将自己愿意接受监视的信号传递出去。 张义见对方没有哄自己走,他当然不会傻到自己离开避嫌。就这样,他算是全程旁观了此次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一直开到下衙的时辰,张涛遣散了一众下属后,特意嘱咐张义:“则成啊,你沏茶的手艺不错,明天上午本官要去视察万字营的军备,那些个粗汉沏的茶水,我喝不惯。你随同一起前往吧。” 第152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一) 在张义的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远在东京城的小郡主曹宇婷,工作却陷入了停滞。 无他,全因为她之前献的那个挑拨离间计。 她准确的把握了辽皇和萧氏一门的心思,可偏偏忽略了大宋皇帝赵祯的感受。 这位被后世称为千古仁君的皇帝,也和所有的上位者一样,对那些有可能危害到自己统治地位的人,报以极大的猜疑心理。这其中,就包括国朝第一武将家族曹家。 赵祯坚持认为,曹宇婷只是一个小娃娃,不可能将人心揣摩的如此准确。一定是平时在家的耳濡目染,特别是受了老爹曹佾一言一行的启发,由此想到辽皇和萧氏之间的不和。继而定下了,挑拨离间的计策。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后,对于曹家的猜疑就像梦魇一般,再也挥之不去,始终围绕着赵祯。毕竟,曹家是武将世家,在军中的人脉根基远超旁人。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些做法,却忠实的反映出他的心态变化。 首先是以国朝资金紧张为由,停掉了曹宇婷的培训班。 其次,在前不久举行的一场酒宴上,借着曹佾前来敬酒的机会,对其进行了一番旁敲侧击的敲打。让他安心当一个逍遥郡王,别整天在府里胡思乱想。 以上两条也只是开胃菜,最后一条就有点磨刀霍霍的味道了。 身为一个郡王,曹佾府上的护卫数量,按照国朝礼法定数,应该配备整八十人。结果,赵祯简单粗暴的给减到了三十人,至于削减下来的五十人,全被他发配到北边的边疆值守。美其名曰:那些人能力不足,需要去边疆锻炼几年。 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曹家这是被当今官家厌弃了。 身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曹宇婷自然是心如明镜。可是事已如此,也只能在自己闺房内摇头苦笑,感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过,曹宇婷对于来自赵祯的警告,也只是发愁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便抛之脑后了。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身在辽国的情郎才是自己的天,至于什么狗屁皇帝的感受,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这天早上,在用过早点后,曹宇婷女扮男装便从后门溜出了曹府。 刚走出小巷,就见到几个闲汉向她望了过来。 出于职业的本能,曹宇婷一眼看出这几人是监视曹府的。微皱了一下秀眉,便向那几人走了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哪个衙门的?” 那几个闲汉对视了一眼,同时表现出一脸茫然的模样。 曹宇婷不耐烦的说道:“不说是吧?行!” 说完,不再搭理几人,转头就向东走去。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领头一人低声说道:“跟上。” 当即便各自散开,跟随在曹宇婷的身后。就在几人跟踪到一个大路口的时候,曹宇婷突然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这几人也迈开脚步,始终尾随在曹宇婷不远处的身后。 眼看着对方向左转进一条小巷,当先一人也紧随其后冲进小巷。 可刚走进小巷,迎面就见到一个拳头。“嘭~”这人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晕倒在地。 几名同伴见自己人刚进小巷,就仰躺着倒下,脚下加快速度,来到对方身旁,留下一人照顾,剩下三人则冲进小巷,寻找小郡主的身影。 就在三人路过一处百姓房屋的时候,藏身在墙上的曹宇婷突然跳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块砖头,直接砸向最后一人的脑袋。 “嘭~”又是一人倒地。 曹宇婷扔下手里的砖头,拔腿就向反方向跑去。 见到又有一名同伴倒下,剩下的二人不禁恼火起来。把执行任务前,上司交代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给这个女娃娃一个深刻的教训。 在检查倒地同伴只是昏迷以后,二人便一头钻进了曹宇婷之前逃进的小巷里。 可是刚走进小巷,他们就发现左右两边堆满了杂物,并且已经失去了小郡主的踪影。 二人不得不放慢脚步,从堆满杂物的小巷内,左闪右避的艰难穿行。 此时,走在后面那人,刚绕过一个竹筐,打算继续迈过一堆木料的时候。蒙在竹筐上的一张破草席突然掀开,曹宇婷猛然起身,抡起一根木棍就抽在对方脸上。 那人虽然已经扭头看见了曹宇婷,怎奈对方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人两眼一翻,就直愣愣的倒在那堆木料上面。 走在前面的人,在听到身后有动静的同时,也回头向后观望。眼看着同伴用脸接了对方一记重击,原本心里那点怒火,瞬间转化成慌张。 五人的盯梢小队,此时就剩下自己一人了,还有啥好说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字“逃命”! 在他打定主意,转回头打算快速跑出小巷的时候,就听耳后生风,“呜”的一声。根本顾不得是什么了,刚缩了一下头,就觉头皮一凉,刚才打倒同伴的那根木棍从头顶飞了过去。 没等他再向前跑出几步,耳后再次传来“呜”的一声,心中暗骂的同时,再次缩头打算躲过。可惜这次他算错方位,一根甩飞的木棍直接砸在他的腿弯处。关节被砸只觉腿一软,“噗通”就单膝跪地。 他一边回头,一边喊着:“小郡主,饶……。” 不待那个“命”字出口,只觉脖颈处遭受一记重击,顿时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曹宇婷解决了所有跟踪的人员后,这才俯下身体,手伸进对方怀里一通摸索,最终翻找出一块腰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皇城司刘”。 她嫌弃的将那块腰牌扔在地上,大步走出小巷,向着张义之前购买的小院走去。 刚敲响院门,伴随着张翠儿的欢呼声,院门就被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小萝莉的笑脸。 “姐姐好。”张翠儿乖巧的叫了一声。 曹宇婷一边往里走,一边宠溺的抚摸了几下张翠儿的头顶。 “你哥哥在吗?” “在的,在的,他刚从店铺那边送货回来。” 一大一小两只萝莉,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后院的作坊。 张义的小院并不大,张虎在妹妹开门的那一刻,便知道了是曹宇婷又来了。 他没去前面迎接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他对这个自称是主人朋友的姐姐,一点都不信任,甚至怀疑对方是想趁着主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图谋家里的财产和配方。 第153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二) 当看到曹宇婷走进后院的时候,张虎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其草草施了一礼。然后,就继续指挥十几名仆妇制作蛋糕去了。 曹宇婷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但是对这种糊弄自己的态度也是有些不喜的。 她当即摆起架子说道:“张虎,把这阵子的作坊账目拿出来,让本郡主看看。” 张虎闻言皱了下眉头,转身说道:“回郡主的话,那是张家的账目,您虽贵为郡主,但也是不能看的。” 对于张虎的拒绝,曹宇婷表现的非常不满,说什么自己也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嘿!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主人的好友,是他委托我,要照顾好这个家的。我自然有查看账目的权利。” 张虎被对方的这番话逗笑了,微笑着伸出小手说道:“郡主,如果能出主人的书信当做证明,小的就给你看张家的账目。”张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特意把“张家”二字,咬的极重。 此时,曹宇婷有心发火,但也没太多底气。毕竟自己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算不上张家的人。而且,张虎也算一个忠仆,对于这种维护主家的行为,她也确实没有发火的理由。 无奈之下,曹宇婷只得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张虎,我知道你是个忠诚的,也不为难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张家,当然也包括你们在内,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一定要去济阳郡王府告知于我,我自然会出面解决。哪怕是天大的事情,我都给你们摆平。” 张虎仔细打量面前的曹宇婷,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有许下这个诺言的底气。只不过,此时的他在心中猜测,对方说这番话的用意或者说出发点。 前文说过张虎兄妹的遭遇,不幸的童年也造就了这名少年有了一个特殊的性格,那就是很难完全信任某一个人。当然,张义是个例外。 曹宇婷见对方这番举动,脸上尽量露出亲和温暖的笑容,问道:“怎么?不信我?” 张虎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表示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曹宇婷对于张虎的反应,气的差点暴走,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好歹应付了几句,又送了张翠儿一颗小珍珠,这才转身走出张家院子。 张翠儿送走曹宇婷后,回到后院找到张虎,不满的说道:“哥哥,大姐姐是好人呢。你不该那样说话。” 张虎宠溺的刮了下妹妹的鼻子:“在你眼里这天底下就没坏人。” 在离开张家后,曹宇婷就像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又来到乐派蛋糕的总店,在后院找到正捧着账本算账的梅有财和店铺掌柜。 “梅叔,又算账呢?”这虽然是曹宇婷第三次与对方见面,但是仗着嘴甜家世好,迅速与对方熟悉起来。而梅有财身为商人,知道抱大腿的道理,有这么一位权贵主动上门攀交,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梅有财抬头看见曹宇婷,迅速放下账本,热情的起身招呼:“郡主来了,坐,快坐,我这就让人给你上茶水。”说完,就要招呼旁边的掌柜,给对方沏茶。 曹宇婷顺势坐下,很随意的摆了下手:“您别忙活了,我坐不住的,一会儿就要走。” 梅有财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攀附机会,立即说道:“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怎么也要吃了午饭再走。斜对面刚开了一家酒楼,听说是宫里一个厨子的徒弟开的。正好你来了,给品鉴一下手艺,看看传言的真假。” 曹宇婷见对方热情,也不好继续推脱,只得答应下来。顺便拿起了桌上的账本,一页页的翻看起来。 梅有财见此倒是不以为意,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张义的那份分红,每个月都按时存到钱庄里的。只要这个小郡主不动钱的主意,账本啥的随便看。 当曹宇婷看到一半的时候,指着账本上的一行记录问道:“梅叔,这笔四百贯的花费是什么钱啊?怎么没写出处?” 梅有财接过账本观瞧后,又在脑海里想了下,这才说道:“这是给帮派的平安钱。”说完,就把账本递了回去。 曹宇婷诧异于对方的平静和理所当然,好像这笔钱本就应该给那些人似的。 梅有财见对方看着自己不说话,就开口解释道:“有个帮派保护也不错的,他们能解决衙门不方便出面的问题。” “比如呢?”曹宇婷问道。 “比如其他地痞流氓过来捣乱啊。郡主有所不知,自从前些日子皇城司撤走了门口的护卫,就有人过来捣乱。嚷嚷着什么东西长毛发霉啊,什么算错了账多收钱之类的。一时间,影响了不少生意。”梅有财适时的吐起了苦水。 曹宇婷疑惑的问道:“那你没报官吗?” 梅有财一听这个,只能无奈的说道:“报了啊,怎么可能不报给衙门。可是人家不等衙门来人,就走了啊。问题是,等衙门的衙役捕头走以后,那些人又回来接着闹。” 此时,始终站在一旁的掌柜,几次要张嘴说话,都被梅有财在暗中瞪了回去。 曹宇婷始终低着头翻看着账本,自然是没发现梅有财的举动。 待翻看完账本后,她把账本放在桌上,看着梅有财问道:“那些人是什么背景?” 梅有财心里这个乐啊,攀交权贵为啥?还不是为了关键时候给自己出头的。 此时梅有财影帝附体,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曹宇婷也不催促,就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对方。 梅有财自觉表现的差不多了,毕竟过犹不及,这才缓缓说道:“其实,那些人是野狼帮的人。听说,只是听说啊,没有完全确认,他们的后台是开封府的判官,贾明贾判官。” 曹宇婷闻言,立即露出一丝不屑:“我当是多大的权贵呢,就一个从六品而已。” 说完,再不对此事表态,起身告辞后,便离开了蛋糕店。 曹宇婷刚走,一旁的掌柜就开口对梅有财说道:“东家,您这样做不妥吧。万一……。” 梅有财伸手打断对方的劝阻,并未做任何解释,只看着远去的曹宇婷,独自陷入了沉思。 第154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三) 曹宇婷在回家的路上,始终想着用什么手段,来解决那股找麻烦的帮派。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以势压人,只需老爹写一张纸条,遣管家递给那个贾判官,她相信对方会知难而退的。 可是曹家人被官家厌弃的消息,已经弄的满城皆知,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给这个面子。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曹府门前,当门子看到自家小郡主,女扮男装的模样出现在府门前的时候,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和不适。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门子行礼后,禀报道:“郡主,刚才有一位自称吴宇的人,前来府上寻您。现在已经被管家请到前厅喝茶去了。” 曹宇婷听闻吴宇来访,轻蔑的一笑:“行,本郡主知道了。” 说完,也不去前厅找吴宇,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在丫鬟一番伺候下,沐浴更衣完毕的曹宇婷,这才迈步来到前厅。 刚走进前厅的大门,就被老爹曹佾面色威严的训斥道:“你这丫头,去哪里了?让人家吴提点等这么长时间。” 曹宇婷非常理解老爹的心意,这是觉得曹家失势了。打算讨好皇帝身边的所有人,以求对方能帮自己说些好话,从而重新得到宠信。 可她曹宇婷是什么人?前世几经生死考验过的,知道服软示弱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别人更加瞧不起。 她走进房间后,根本就没搭理起身行礼的吴宇,而是走到老爹面前:“爹爹,您无需这样。女儿早就说过,曹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曹家先辈,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而不是靠什么人施舍的,更谈不上欠任何人的。” 说完,便转身死死的盯着吴宇问道:“吴提点,你说说,我说的是对呢?还是不对呢?” 曹佾听完这几句口气强硬的答话,当即瞳孔一缩,上下打量闺女几眼。曹家的所有的一切,当然是应得的,甚至可以说,没有曹家的付出,当初老赵家想坐稳江山,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可是,理虽是这么个理,却不能说出口,官场之上讲究的就是个心照不宣,君臣之间更是如此。而且,这番话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不知又要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曹佾当即就要训斥闺女胡言乱语。可没等开口,就被女儿伸手止住。而对方始终盯着吴宇的眼睛,就等其表态。 回到东京城已经几天的吴宇,也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从本心来讲,曹家在这次的事情中,没有任何过错。不仅没错,眼前这位小郡主甚至有功于国。假如,对方设计的挑拨离间计,真的能够成功。那将为我大宋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可这些话他却不敢说,谁让猜忌曹家的是当今官家呢。他就长了一个脑袋,还没活够呢。 吴宇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便轻声说道:“咳!咳!郡主,本官此次前来,是受了司使的命令前来传话的。” 曹宇婷见对方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不屑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的话一会儿再说。本郡主再问你,张义家原本有皇城司的四名护卫,是为了防止有人盗窃秘方以及制作方法的,还有蛋糕店门外的两名护卫,这些人是谁下令撤去的?” 吴宇对此事自然是清楚的,那是同为提点的李力,背着师父下的命令。等师父知道此事后,虽然有些不喜,但也没有再派护卫的意思。据说,因为连续守了几个月都平安无事,师父也认为没有必要再浪费人力。 曹宇婷见对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便脸色一正,同时大手一挥,朗声说道:“来人,送吴提点出府。” 话音刚落,门外伺候的管家,便闪身进了房间,向面色呆滞的吴宇,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宇心说: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师父让传的话也没说呢。 可是,面对人家强硬的送客态度,吴宇也无可奈何,只得施礼告辞。 就在吴宇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曹宇婷的声音:“吴提点,我知道曹家有你们的眼线,本郡主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撤走这些人。否则,后果自负!” 吴宇闻言身体一顿,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本来融洽和睦的关系,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郡主提的要求,也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只能回去禀告了师父再说。 待吴宇走远,曹佾才起身痛心疾首的对曹宇婷说道:“闺女啊,那吴宇可是皇城司的人,咱们曹家惹不起。” 曹宇婷转身看着一脸苦相的曹佾,耐人寻味的说道:“爹爹,您觉得惹不起,那是因为女儿有些本事还未显露出来。” 她没给老爹问话的机会,便行了一礼,回到后院闺房。刚进去一会儿,她的贴身丫鬟燕子,就脚步匆匆的走出房间。 此时,走出郡王府的吴宇,扭头看了一眼,门头上悬挂的那块匾额,心情无比复杂。 良久后,随着一声叹息,他钻进了车厢,吩咐车夫回皇城司。 在公廨内,喜福安静的听完了吴宇的讲述,却异乎寻常的没有问对方的意见。只是嘱咐了一句,今天的所见所闻不许向外泄露。 待吴宇离开房间,喜福陷入了沉思。 他作为整个事件的亲历者,清楚的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对于如何解决这一大难题,也是束手无策。 一方是自己效忠的主子,另一方是徒孙的好友,并且这个徒孙似乎对小郡主非常的在意。假如,主子这边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他不敢想象,张义那边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喜福就这样,从中午一直枯坐到天黑。 当小厮提醒他到时辰下衙的时候,喜福眉头一挑,吩咐道:“看吴宇走没有,要是没走就把他叫过来。” 只用了片刻时间,吴宇便走进房间。 喜福起身将其叫到面前,压低嗓音吩咐道:“查李力。” 吴宇听闻要查同为提点的李力,刚要出言询问,喜福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别问我,我也想知道答案。顺便给咱们在曹家的人下令,立即取消一切探查监视等所有任务。什么时候恢复,等待我的命令。” 吴宇自知事情重大,重重的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房间。 望着吴宇远去的背影,喜福自言自语道:“能消除一些芥蒂也是好的。” 第155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四) 转眼间,来到了第四天的上午。 在过去的几天里,曹府每天早上,都会拿着花名册对仆人护卫进行点名。 可截止到今天,都未发现有一人离开曹府的。 身处闺房的曹宇婷听闻这个消息后,对丫鬟燕子吩咐道:“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用客气了。去吧!” 一盏茶后,所有仆人杂役接到通知,让他们迅速集合,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 所有人听闻消息后,都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差事,迅速回到仆人们居住的院子。 可就在他们进入院子的时候,就见在院子中间站立着十几个人。 不仅有大管家还有十几名府上的老供奉,而站在中间的却是小郡主的贴身丫鬟燕子。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燕子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就在昨晚,郡主那边丢失了几件皇后赏赐的首饰。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主动交出来的只是轰出府去,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要是一会儿被搜出来,那是个什么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片刻后,见无人响应,燕子扭头对大管家说道:“五叔,那就麻烦您老了。” 大管家严肃的点了下头,向站在一旁的一众老供奉挥了下手。那些个老供奉便齐齐的冲进仆役们居住的各个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这里有!” “有发现!” “我这里有几件!” 伴随着老供奉在房间里的呼喊声,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手里举着赃物回到了院子中间。 下面站立的一众仆役,见真的搜出赃物,纷纷低声交流,猜测着谁是小偷。 燕子检查了一下搜出来的赃物,向管家点了下头。 大管家这才对那些老供奉说道:“那还等什么?留着这些人过年吗?” 随着话音的落下,老供奉就如饿虎扑食一般,冲进了仆役的人群里,迅速抓了三个人出来。 “冤枉啊!我不是……。” 随着一声叫喊,老供奉扭住一人的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便堵住了对方的嘴。 另一人见对方根本不由分说,立即慌了,大声喊道:“抓错了,我是……。”还没等他自报身份,嘴同样被堵住。 而第三个人最为沉着冷静,见到另外两个被抓,似乎知道了什么。任由老供奉们将其捆绑个结实,从始至终都没作出任何挣扎的动作。 燕子见三人均已抓住,又低声向大管家说了句什么,便拿着那些赃物走出院子。 大管家继续说道:“所有人听着,罚站半炷香时间,有一人敢乱动,所有人加罚半炷香,直到没人乱动为止。” 说完这句话,便留下一人监督,他则带着其余十几人,押着三个小偷走出院子。 一盏茶后,曹宇婷居住的院子门口,郡王曹佾和曹宇婷表情严肃的站在台阶上,用目光扫视被抓的三人。 曹宇婷突然面露微笑的对三人说道:“你三人身为家仆,竟敢偷主人家的东西。按照律法即使打杀了你们,也没人会提出异议。这一点你们懂吗?” 三人听说要被打死,当场就晕了一个过去。即使最沉着冷静的那个,也顿时慌了神,拼命的挣扎着身体,同时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似乎要说些什么。 曹宇婷似乎很享受对方的反应,笑容又灿烂的几分,继续说道:“不过,念你几人只是初犯,今次就饶了你们的死罪,可是一些苦头却是要挨一些的。” 说完,脸色一沉,向老供奉吩咐道:“每人杖八十,扔出府去!” 清醒的两人一听仗八十,挣扎的比刚才更厉害了,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只可惜的是,嘴被破布堵住,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三人像拖死狗一般被拖下去行刑后,曹佾转头好奇的对曹宇婷问道:“闺女,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曹宇婷灿烂一笑,回答了两个字:“保密。”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进了闺房。 一个时辰后,皇城司。 喜福背着双手,看着趴在床上被打的半死的三名手下,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跟随在他身后的吴宇,也同样紧皱眉头,面露思忖之色。 过了良久,喜福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三人真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 床上一人,勉强抬起头,艰难的答道:“回司使的话,属下三人平时极少聚在一起,甚至为了掩饰关系,还经常当着众人吵上一架。” 喜福听完,吩咐一旁伺候的郎中,好生给几人诊治,便转身出了房间。 紧随其后的吴宇,走出房间后,便低声问道:“师父,会不会是咱们内部有人泄密啊?” 喜福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这事发生的实在蹊跷。那三人进入曹府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真按那人所说的那样,没道理三个人同时暴露啊。 喜福随即想起什么,将吴宇带到自己公廨,遣散了身边几人后,这才低声问道:“李力查的如何了?” 吴宇闻言立即说道:“师父,确实有些问题。据查,那李力的夫人奢华无度,每月的花销至少在两三百贯以上。可是徒儿这边,却查不到李力有任何的贪腐行为。” 喜福思忖片刻说道:“你是说,还有其他人给其送钱收买?” “八成是这样,只不过时间太短,还没找到那个背后的人是谁。”吴宇继续说道。 “把他给我盯紧了,我不管他背后是谁,敢在皇城司收买人手,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喜福这次算是发狠了,皇城司是皇帝爪牙,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动歪脑筋,分明就是太岁头上动土。 吴宇点下头,又问道:“师父,三人身份泄露的事情,您看怎么处理?” 这句话,问的喜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有心查吧,怕刺激到本就关系紧张的曹家。可是不查的话,这件事始终是块心病。 正在喜福左右为难之际,门外的小厮禀告道:“禀司使,济阳郡主遣人送来一张纸条,说要您亲自拆开观看。” 闻言,喜福与吴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最终,还是喜福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吴宇这才转身推开房门,将纸条接了过来,又双手递给了喜福。 喜福怀着好奇的心情,展开纸条观瞧。待看清上面的文字后,无奈的说道:“就没一个让咱家省心的。” 第156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五) 喜福发了一番感慨后,便将纸条随手递给吴宇。 吴宇接过纸条后,发现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意思说的非常清楚。 曹宇婷将乐派蛋糕房,被野狼帮敲诈勒索的事情,粗略的讲了一遍。并明确指出,背后指使人是开封府判官贾明。不仅如此,还在纸条的末尾写道,给皇城司两天时间处理。 吴宇下意识的翻转纸条,看了下空白的背面。自言自语道:“也没说不处理的后果啊?” 喜福烦躁的说道:“不写后果是不想给咱们留把柄,但是不代表没有后果。” “那师父,您的意思是?”吴宇试探着问道。 喜福思忖片刻,摇了下头说道:“不管!咱家倒要看看这小郡主的手段和行事底线。” 吴宇惊讶的看着喜福说道:“师父,这不妥吧。那贾明好歹也是从六品官员,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小郡主那里……。” 喜福白了一眼这没脑子的徒弟:“你以为小郡主会傻到让别人抓到把柄?写个告状信,都不留手尾的主。做事能不知道分寸?” 此时此刻,吴宇也只能仰头望着房顶,默默地为那个贾明祈祷了。 安宁祥和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第三日傍晚,贾明按照习惯,批改完最后一份公文后,便吩咐小厮打扫自己的公廨。而他则整理了一下仪容,背着双手走出衙门,向租住的小院步行而去。 对,没看错,就是租住,而且租住的环境还是贫民区。 当他刚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迎面见到一个瘸腿乞丐,手里拄着一支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贾明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用袍袖在面前煽动了几下。 此时,乞丐距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距离,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贾明转头向后观瞧,可刚转过头去,就听耳后“呜~”的有劲风响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头顶钻心的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随后,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见贾明昏倒,那名乞丐收起手中的木棍,向着对面的人说道:“抬走,装车。” 说完,二人便抬起失去知觉的贾明,向小巷深处跑去。 就在这二人身影消失后,巷口处才闪出一人,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也快步走进小巷。 此人顺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一路紧追的时候,在一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人,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 这人万万没想到,那二人抬走贾明后,还会留下人手,在后面收尾。 这一拳可谓挨的实实在在,当即不要说疼了,感觉整张脸都麻木,失去知觉了。 他一手捂脸,一边倒退喊道:“朋友,自己人,我是……。” 可没等他自报家门,身后不知从哪儿又闪出一人,一掌劈在他的脖颈上,这人两眼一翻,立即昏倒在地。 断后的二人,对视了一眼,便转身钻进一条小巷。 足足一炷香后,晕倒这人才被路过的一个好心大叔唤醒。等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小巷,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这才谢过那位大叔,向皇城司方向跑去。 留在皇城司等待消息的师徒二人,听到来人的遭遇后,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废物。 可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要怪也只能怪己方的计划不够周密,让人钻了空子。 同时也在心中祈祷,那位小贵人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杀官可是重罪,即使是皇城司也担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贾明才昏昏沉沉的转醒过来。 刚苏醒的他,顿感头疼欲裂,似乎被一把斧子劈开了一样。 想要伸手揉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了个结实。不仅如此,随着身体感知的回归,眼睛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给蒙上了。 努力挣脱几下后,刚要大声喊叫,就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别费劲了,老子从混江湖开始,还没有哪个能逃脱的。” 可是,之后不管贾明如何询问叫喊,那个人再没有说过话。 直到,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那个人才说道:“贾明,你背后是谁?” 贾明当即闭上了嘴,由这个问题他能猜测到,对方似乎不是绑架要钱那么简单。 此时,站在中间始终不发一言的曹宇婷,伸手拦住了要上前严刑拷打的老供奉。嘴角一翘,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郎中用的针灸包。 从中取出八枚银针,分别插在对方头上几个穴位上。就在最后一枚银针进入的一刹那,贾明猛然发出一声惨嚎,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 围观的几名老供奉,此时震惊的看着贾明头上的银针,他们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银针还有这个用处。 就在一人要脱口向小郡主询问的时候,立即被对方瞪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差点露了身份,硬生生的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曹宇婷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后,这才从贾明的头上,拔出一枚银针。随着银针的取出,贾明顿时停止了嚎叫,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换成了大口喘气,身体如同虚脱了一样,软的像一摊烂泥。如果不是还有绳子绑着,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了。 她向旁边的老供奉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审问。 可出乎预料的是,贾明倒有一些骨气,尽管遭受如此酷刑,就是不愿意招认背后指使的人。 曹宇婷自然也不着急,反正整整一宿的时间呢。 接下来,就变成了曹宇婷插上银针,对方惨嚎颤抖。待一段时间后,再拔下银针问话。 几次反复后,贾明似乎熟悉了这个节奏,嘴变的更硬了,甚至还有闲暇诅咒对他行刑的人。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曹宇婷的耐心也逐渐消耗殆尽。她凤目一眯,抽出数枚银针,分别插在对方的头上。 此时,贾明的头上已经从八枚银针,一下加到了十三枚。 随着最后一支银针的插入,贾明立即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本就在颤抖的身体,直接扭曲起来,更有一股骚臭的气味,开始向周边蔓延。 “我说了!我说了!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第157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六) 曹宇婷面对惨嚎求饶的贾明,没有立即拔出银针。而是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这才解除对方的痛苦。 这次已经不用那个老供奉问话了,贾明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招认出来。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曹宇婷并没有就此罢手。她转身在纸上写出需要询问的话,再交由老供奉负责具体审问。 在询问了一些细节后,又反复审问了十几次,在发现毫无破绽,对方没有作假后。曹宇婷这才从座位上站起,缓步来到对方面前,从针灸包里拿出几枚银针,依次插进对方后脑的几处穴位。 随着最后一枚银针的插入,贾明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当即就愣住不动了,只等了片刻,便脑袋一耷拉,晕死了过去。 老供奉上前,用手指试探对方的鼻息,确定呼吸稳定,这才长舒一口气。他做这件事,也是担着万分的小心,生怕小主子把对方弄死,从而给府上带来祸事。 曹宇婷一边收集着贾明头上的银针,一边转头对老供奉,云淡风轻的说道:“怕什么?我手上有准,他还死不了。” 老供奉见心思被小主子识破,也不好狡辩,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 可接下来的话,让他无论如何没法保持冷静了。 “他虽然死不了,不过……已经傻了。”曹宇婷说完这句话,将针灸包重新放进怀里,便向地牢出口走去。 几名老供奉闻言就发出一声惊呼,同时望向已经走到出口的小主子。 就在曹宇婷即将走出去得时候,停下了脚步吩咐道:“把他扔到街上。”说完,便缓步走出地牢。 待人走远,留下的几人才七手八脚的解开贾明身上的绑绳,将人抬出地牢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走出这座宅子,钻进旁边一条小巷。 曹宇婷回到曹府已经是四更时分,刚走到自己的小院外,就听一声咳嗽声。 随着声音响起,曹佾从墙角后面走了出来。 “爹爹,还没安歇啊。”曹宇婷一改刚才在地牢里的冷酷模样。蹦蹦跳跳的提着灯笼,便跑到曹佾面前。 曹佾爱怜的抚摸了几下闺女的头顶,叹息一声说道:“哎,都办成了?” “嗯,爹爹放心,一个字都没落下,全记录下来了。”说完,曹宇婷就像献宝一样,从袖筒里拿出一沓纸,递到曹佾手里。 曹佾接过那份口供后,便走进闺女院子的正堂,借着烛火仔细观瞧。 许久后,曹佾放下纸张,双手搓了几下脸,感慨道:“真是贪得无厌啊。” “爹爹,这还只是女儿偶然间的发现,也不知道我大宋到底还有多少贪官污吏呢。” 曹佾也被闺女的这句话,说的心烦气躁:“那就杀,发现一个杀一个,直杀到他们不敢伸手为止。” 曹宇婷苦笑摇头:“哪里杀的绝啊。再说了,与士大夫共天下呢。官家就算有这个心,那些个大臣们也会极力阻拦。谁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曹佾不知道,曹宇婷却是清楚。后来的明朝朱元璋对待贪官有多狠,直接祭出了剥皮实草的酷刑。就这样,都没能绝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小心思。对历史上着名的仁君赵祯,她就更加不抱以任何希望了。 曹佾见时辰已经很晚了,嘱咐闺女早点休息,便独自离开了院子。 曹宇婷没有着急回房休息,而是让丫鬟燕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独自坐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 在一炷香后,隔着院门听完老供奉的回禀,说事情已经办妥,这才伸了个懒腰,缓步走进自己的闺房。 至于贾明贾判官,是在临近天亮的时候,被早起上工的百姓,在一条小巷里发现的。 据那名百姓描述,发现的时候,贾明正斜靠着一堵墙,口中含含糊糊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六品官服,任谁都会误以为是一名无家可归的乞丐。 贾明一夜间痴傻的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东京城的官场。刑部和大理寺的主官在接到消息后,分别派员到开封府,要求府尹亲自负责这起案件,限期三天破案,然后就怀揣着各种心思,离开了开封府。 府尹梁大人此时也是焦头烂额,贾明在经过郎中和仵作的轮番检查后,除了有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和几条明显的勒痕外。对方可以说是毫发无损,身上连个破皮的地方都没有,这让案子从何查起? 关键是,贾明本人已经变得痴傻呆愣,从其口中得不到任何的线索。 无奈之下,只得动用人海战术。派出大批精干的衙役捕快,按照贾明回家的路线,寻找目击者和一切蛛丝马迹。 临近傍晚,梁大人终于接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终于将作案现场,定位在几条小巷内。因为根据各方的反馈,贾明是走进小巷后,才失去踪迹的。 一个坏消息是,那几条小巷平时来往的人员极少,附近的居民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眼看着案子进入了死胡同,梁大人眼珠一转,当即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去。 奏折的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让案子换个衙门去审理。 奏折写的言之凿凿,说根据身体伤痕分析,贾明是被人绑架过的。在结合了所有人证物证后,开封府上下一致认为,有很大可能是辽国或者西夏的秘谍绑架了贾明,企图从其口中获取我大宋的重要情报。因为案情涉及秘谍,所以恳请官家,将案件转到皇城司,由更加专业的人员亲自受理更为妥当。 喜福是在赵祯的暖阁内,看到这封奏折的。当忍着不适耐心看完后,他被对方的无耻给气笑了。 明明是破不了案,非要说的理直气壮,似乎背后隐藏着什么惊天大案似的。 赵祯自然也看出了奏折背后的意思,可是人家破不了案,自己也不能强逼着对方破案吧。万一弄出个冤假错案,就更加麻烦了。 “喜福,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赵祯见对方看完奏折,便开口问道。 喜福苦笑说道:“主子,非是老奴推脱,这种破案的差事,并非皇城司所擅长啊。还请主子定夺。”意思很简单,破案我不会,您老自己看着办吧。 赵祯也知道有点为难喜福了,只得说道:“那就将案子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吧。” 按说,事情谈完,喜福就该起身告退了。但是,他没有走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主子,老奴有要事,需单独禀奏。” 第158章 尝试化解矛盾 在赵祯印象里,喜福提出要单独奏报,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喜福,终究没忍住心中好奇,给了旁边贴身大太监陈忠诚一个眼色,对方点了下头,便一挥手带领着其他内侍一同走出了暖阁。并且在出门后,还很贴心的关闭了房门。 “说说吧,到底有什么机密要事。”赵祯也是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喜福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心中所想,而是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试探着说道:“主子,老奴想向您汇报一下,济阳郡王家中那位小郡主的情况。” 赵祯一听说的是曹家那个小女娃,顿时就没了兴趣,只不过碍于喜福的面子,也只能强忍不耐,问道:“曹家那个闺女怎么了?” 喜福偷眼观察了一下赵祯的脸色,发现没有因为提起曹家而动怒时,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继续说道:“老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那位小郡主很有可能,如她所言是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赵祯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别看这个年代的人,动不动就烧香拜佛,甚至一些特殊的日子,天子还要带领满朝文武,举办祭天地的仪式。 可是身为统治者,或者说位高权重的那一群人。他们从本心来讲,根本就不信鬼神那一套。这些东西无非是他们统治一个国家的手段而已。否则,就不会发生“三武一宗”的灭佛事件了。 喜福当然也是知道赵祯心思的,但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说道:“是的,主子。老奴与小郡主接触了一些日子,发现她知道的知识,是我大宋之前从未有过的。” 这番话如果换了旁人,或许赵祯就把对方赶出暖阁了。听这些瞎胡扯的东西,还不如多批改几份奏折呢。 可喜福是他遣邸就陪伴在旁的老人了,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指派对方当上皇城司使。 赵祯思忖片刻,便问道:“说说看,是什么让你对她有了这个看法?” 喜福闻言,心中就是一喜。有门!然后,他就把曹宇婷教授给那些小孩的东西,逐一叙述了一遍。有些难以说清的,比如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甚至计算公式,还用纸笔“画”了出来。 临了,他才说道:“主子,恕老奴才疏学浅,这些东西老奴闻所未闻。为了不被小郡主哄骗,老奴又找了很多人进行辨认。那些人均表示从未见过这些符号和计算方式。” 赵祯看着纸上这些如同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也是不知道出处。当即将纸扔在御案上,轻笑一声问道:“你个老奴才,不会是来为曹家做说客的吧?” 喜福打定了主意不将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不仅事情办不成,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怀疑自己收了曹家的钱财,那才冤枉呢。 他轻摇了几下头,正色说道:“主子是了解老奴的,这份忠心都给了主子。老奴只是想着小郡主那个挑拨离间的计策,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自开国以来,燕云十六州就是赵家乃至大宋心中永远的痛。更是有后面的檀渊之盟,大宋每年送给辽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在这个前提下,赵祯想的自然是励精图治,收复河山。 可是出于上位者的本能,当他了解了这条计策的出处后,又凭空脑补了一番始末缘由,曹家就这样很不幸的变成了猜忌对象。 既然人都不可信了,对方说的任何话,自然也是不可信的。这就有了他之前几道口谕,同时也叫停了计策的实施。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如今喜福又来了一个,生而知之的说法,还说的像模像样,确有其事似的。这就让他对曹家的判断,又产生了动摇。难道生而知之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在一番权衡利弊过后,赵祯盯着下面跪着的喜福问道:“除了这些符号以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曹家那个娃娃,是生而知之?” 喜福对此早有说辞,便回答道:“主子,老奴接触小郡主的时间尚短,也只了解这些。老奴斗胆建议,请一些人对小郡主考较一番,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祯思忖片刻后,便挥了下手,口中说道:“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喜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倒退着离开了暖阁。 当他离开暖阁后,陈忠诚带领着一众内侍,重新回到房间。 就当他端起御案上的茶水,打算给赵祯重新换一杯热茶的时候。 从沉思中醒来的赵祯突然问道:“忠诚,你相信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陈忠诚闻言就是一愣,刚才在殿内的主仆说了什么,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但凭借着多年养成的急智,回答道:“主子,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呢。这天下的百姓何止千万,出一两个能人异士,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吧?” 赵祯听到如此说法,瞪了对方一眼,责怪道:“你这就是一句废话,跟没说一样。” 陈忠诚也不争辩,见赵祯又陷入了沉思,他将茶水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示意对方重新沏一杯。 离开皇宫的喜福,在坐进马车车厢后,也同样陷入了沉思。他不确定自己的处理方式,是否能解开赵祯的心结。但出于各种考虑,他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毕竟事关大宋最大的敌人——辽国。 此外,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回皇城司,静候赵祯做出决定。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曹府,希望能与曹宇婷见上一面。不仅跟对方说下,有可能会发生的测试,更为关键的他想聊一下贾明的案子。让一名从六品官员变成痴呆,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允许的,哪怕此事做的极其隐秘。 做出决定后,他轻敲了几下车厢,让车夫赶车去济阳郡王府。 身为皇城司的一把手,出行自然也是有护卫的,而且数量还不少。整整三十人的护卫队,将他乘坐的马车,拱卫在中间,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向曹府驶去。 第159章 损招 当这群人来到曹府门前的时候,可是把门子吓的不轻。 曹家受了当今皇帝猜忌的消息,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门子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当他看到皇城司使,带领着几十人的队伍,停在门口的时候,脑子里直接闪出两个字——抄家。 门子一边喊同伴去通知管家,一边则神色慌张的走下台阶,向刚走下马车的喜福行礼。只不过因为情绪紧张,请安问好的话,被他说的磕磕绊绊。 喜福倒是无暇理会一个门子的讨好,而是整理了一下官服官帽,等待着管家亲自出迎。 一盏茶后,事情终于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只见曹府的中门被缓缓的打开,济阳郡王曹佾身着袍服,带领着府上的几名管家主事,神色严肃的从府里走了出来。 喜福见到这副阵势,立即看了看左右空荡荡的大街。在确认没有其他高官权贵到来后,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是来迎接自己的。 大开中门啊,这是何等重大的礼仪。还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官家的小舅子亲自出迎。这特么不是害咱家吗? 他非常确信一件事,只要今天这件事坐实了。明天弹劾自己的奏折,就能堆满官家的御案。权阉以及僭越的罪名,这辈子都别想洗脱了。 念及至此,喜福连个招呼都没敢打,转身迅速登上马车。催促着马夫赶快赶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曹佾虽然走出府邸,却没有下台阶的意思。而是玩味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连出声阻止都没有。 当目送着喜福一群人远去后,才转身吩咐管家,重新关闭中门,各自回去该干嘛继续干嘛,而他自己则心中欢喜的回到后院。 刚进入后堂,曹佾就幸灾乐祸的对曹宇婷说道:“闺女,你这招可太灵验了。那个老东西连招呼都没敢打,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曹宇婷见计谋管用,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爹爹,以后不管谁登门,咱家就大开中门。只要他们敢进府,咱就让御史弹劾。” 曹佾重重的点了下头:“早就该这样治他们,老虎不发威,真当咱是病猫呢。” 随即,转头对一旁坐着的两个儿子说道:“以后你们出门也是一样,遇到官员内侍啥的,直接行大礼,看他们敢不敢接。俺就不信了,收拾不了他们。” 坐在一旁的曹评曹诱对视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老爹学坏了! 这么缺德的主意真要实施下去,整个东京城的人,怕都要躲着曹家人走了。 皇城司 “逃”回公廨的喜福,足足喝了三杯茶水,才把心境平复下来。同时心中也大概好奇,自己做啥了?值得对方大开中门迎接自己? 思来想去,他猜到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自己与主子的一番单独对话,被泄露出去了。曹家为表示感激之情,才动用那么大的礼节。 心念及此,他不仅没有暗自得意,反而是心中一惊。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结果,曹家在主子身边有耳目!而且,此人是负责贴身护卫的! 对于整个皇城的护卫情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具体部署。除了那些普通亲军以外,赵祯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也是最后一道武力屏障。这些人自幼净身入宫,由专人教授规矩和武功。他们未来的几十年里,工作也只有一个,保护官家的绝对安全。 就比如刚才在暖阁内,虽然赵祯挥手打发走了所有人。但是,喜福却知道,在御座后的那扇屏风后面,就隐藏着四名护卫。当然,左右帷幕后也分别藏着六名护卫。这些安排也仅限于白天,从晚上直至第二天清晨,这段时间护卫的数量会再增加一倍。 当喜福得到这个结果后,心里越想越心惊,越想心中越是烦躁。他恨不得现在就返回皇宫,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主子。最好是严查这些人的一切动向,将那个被曹家收买的叛徒给揪出来。 可这一切,也仅限于他自己的臆想,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自己说出来,恐怕主子也不会取信。 “来人!”最终喜福还是决定做一些事情,总比这么空耗下去强。 见小厮进门,喜福让对方去叫吴宇。 片刻后,吴宇走进房间。 喜福挥手赶着走了房间里的所有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进出济阳郡王府的所有人,都给我严密监视。我要知道这些人都与谁有联系,哪怕是一个杂役都不能放过。” 吴宇对这个命令感到诧异,这是出大事了?他歪头疑惑的看着自己师父,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答案。 喜福烦躁的挥了挥手,将其赶出房间。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这关系到数百人的身家性命,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决定严格保密,当然也包括自己徒弟。 一转眼,两天时间过去了。 吴宇再次来到喜福的房间:“师父,李力的事情有了新的发现。” 喜福这两天被曹家的事情,搞的心情极差,面对自己的徒弟,自然无需掩饰,只讲了一个字:“说!” 吴宇自然不敢触霉头,只得老实禀告道:“昨天咱们的人,发现李力家里的管家和北海郡王府上的一名主事有来往,二人在城西的高升茶楼见过面,一共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哦?可听清二人的谈话内容?”喜福一听是北海郡王赵允弼的事情,顿时上了心。 只可惜,吴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二人都极其谨慎,谈话声音也非常小。我们的人无法靠的太近,所以……” 喜福盯着吴宇问道:“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吴宇对于此事,早有自己的判断:“师父,徒儿是这么想的,不论这件事李力是否知晓,都是犯忌的事情。所以,徒儿请令捉拿李力的管家。” 喜福对于李力这个人,观感还是很好的。对方至少做事勤勉,交代的差事也从未出过差错。吴宇现在想抓李力的管家,让他一时有些犹豫不定。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么一耽搁,却闹出一场更大的祸事。 第160章 大闹皇城司 翌日一早,喜福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再次叫来了吴宇,分配给对方一个任务,那就是对李力的管家重点监视。 “师父,依徒儿看,不如直接抓了算了。”吴宇当然知道李力是喜福的爱将,可皇城司是皇帝的耳目,这就注定了内部人员也包括家人,要与勋贵大臣之间保持距离。现在李力的管家竟敢私下与郡王家的下人来往,任谁都能看出这件事不简单。 喜福在这件事上,还是选择相信李力只是治家不严,直接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建议,接下来就是选派具体人手。 正在二人商议的时候,门子神色慌张的跑来禀报:“司使,济阳郡主在衙门外求见。” 喜福闻言,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尼玛,又是“求见”,这不是搞咱家吗? 当即给吴宇使了一个眼色,让徒弟出去应付一下算了,见面就不必了。 吴宇会意的点了下头,一边随着门子往外走,一边问道:“郡主说找司使有什么事了吗?” 门子摇了摇头,说道:“郡主没说,只是摆开全套仪仗来的。” 吴宇一听还打着仪仗,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等他来到衙门外的时候,见到郡主正蹲在地上,温言安抚一个正在哽咽哭泣的小女孩。 当吴宇看清这个小女孩的长相后,心中也是一惊,对方正是张义家的小丫鬟张翠儿。 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并没着急询问。毕竟该有的礼节,还是不敢忽视的。先向郡主拱手施礼,这才问道:“郡主,司使喜福公公恰巧不在衙门,您有事可先跟下官叙说,等司使回来,下官定当转达。” 郡主曹宇婷就像没看见弯腰施礼的吴宇一样,继续蹲在地上哄着张翠儿,甚至还吩咐丫鬟燕子,去街上买些玩具零嘴回来。 这一下就把吴宇晾在了原地,在对方没说免礼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站直身体的。否则,一个轻慢贵人的罪过,就足以让他进大理寺的牢房蹲些日子了。 皇城司这条街,旁边就是六部的衙门,此时已经有好事者,将两侧围的水泄不通。 吴宇这一等就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在他觉得自己的老腰就快折了时候,背后衙门内,终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的问候,他不需回头便知道自己师父出来了。 贵为皇城司使的喜福公公,在见到眼前这一幕后,眉头轻皱了一下,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无论如何,吴宇也是自己的徒弟,这个小郡主做的过分了些。 虽然心中不喜,但该有的礼数却是要有的。于是,他也拱手向小郡主施礼,只不过留了一个心眼,他只是抬起双臂,并没有弯下腰。他也怕对方晾自己一炷香,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曹宇婷见喜福行礼,这才安慰了一句张翠儿,将之交给一旁伺候的燕子。而她自己则整理仪容,口中朗声说道:“济阳郡主曹氏,叩见皇城司使。祝司使,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这句话,撩开裙摆就要双膝下跪。 这一幕几乎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更是在人群中传出一阵阵的惊呼声。 一个当朝郡主,居然要给一个太监下跪,嘴里还喊着千岁,这是要出大事啊。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心中腹诽,这喜福究竟干出什么缺德事了,逼得小郡主竟要当街给他下跪。 此时的喜福早已吓的亡魂大冒,尼玛,只要对方这一跪被传扬出去。自己这条老命还能不能活,自己不清楚。但那些个御史绝对能把自己弹成筛子。 还是一旁的吴宇反应及时,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命拉住曹宇婷的一条胳膊向上提,以使得对方不能完成下跪的动作。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惹来曹家一众侍卫的敌视。一边出声喝止,一边疾步上前,打算用拳脚告诉吴宇什么是礼数。 这时喜福终于从慌乱中转醒过来,也顾不得颜面了。终于将腰弯成九十度,同时嘴里大喊道:“郡主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老奴皇城司使喜福无有不从。” 曹宇婷见对方服软,当即对还在拉扯的吴宇,就是一声厉喝:“滚开!” 与此同时,一脚就踢在吴宇小腿的迎面骨上,疼的对方抱着腿直吸冷气,这才顺势松开拉扯的手。 曹宇婷背着双手,踱步到弯腰等待答话的喜福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本郡主也不白受你一礼,自会让你明白其中的道理。” 说完,她便从怀里掏出贾明的口供,随手递给保护在侧的一名老供奉,朗声说道:“念!” 老供奉双手接过那份口供后,便大声朗读起来。 随着口供逐字逐句的宣读,不仅喜福和吴宇明白了小郡主为什么要来闹事。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各衙门官员,也听的傻了眼。 贾明的口供非常详实,从北海郡王赵允弼企图盗窃蛋糕秘方开始,一直到勾结皇城司提点李力,让其利用手中职权,撤掉蛋糕房以及店铺里的皇城司护卫。其后,由贾明出面,联络野狼帮一众闲汉,对店铺实施敲诈,以起到为赵允弼敛财的目的。 撅着屁股行礼的喜福,听完这份口供后,面色灰败的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信任的手下,居然敢勾结郡王,干出这等恶行。 当口供宣读完,曹宇婷给了老供奉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从随行队伍里,拉出一辆马车。在车厢内平躺着一名浑身是伤,面色惨白的青年人。 站立在一旁的吴宇,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喊道:“丁六!” 说完,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前去,只可惜中途被两名曹府的老供奉挡住。 曹宇婷转头看向丁六,吩咐道:“朗声讲出来,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 丁六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说出昨晚的遭遇。 按照他的叙说,昨晚四更时分,丁六按常理正在院子里巡视。突然就从围墙外翻进来几名黑衣人,尽管他拼命抵抗,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对方几人用利器所伤。如果不是张虎听到他的喊声,举着菜刀前来搭救,这条命很有可能就没了。 只不过到了最后,同样参与反击的张虎,被黑衣人打晕后给掠走了。 待丁六讲述后,曹宇婷俯下身,用只有她和喜福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给你一天时间,把张虎给我完好无损的送回来。否则,姑奶奶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亲自将人救出来!你可以不信,大可以等上一天,看看本郡主的手段!” 说完,站起身对一旁的老供奉吩咐道:“走!回府!” 第161章 热闹的东京城 在众人的围观注视下,身为皇城司建衙以来,第一个来此闹事的人,曹郡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全套仪仗,拉着伤员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吴宇自然是没听到小郡主和师父的对话,见来人走了,他才回到师父身边,将其搀扶起来。 此时的喜福就像一下苍老了十岁,在徒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皇城司的大门。 刚走进衙门,喜福就咬牙切齿的吩咐道:“你,你亲自去,把李力给咱家抓起来,咱家要亲自审问!” 只用了片刻时间,吴宇就回来禀告,说是李力在郡主宣读口供后,就从后门溜走了。 喜福闻言,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给咱家找!挖地三尺也要给咱家找出来!” 就在吴宇领令打算离开的时候,喜福继续命令道:“拿着咱家的牌子,去调巡城军士,把那个什么野狼帮,给咱家剿了!” 吴宇这次接令后没走,他在等第三条命令,就是派人找张虎。 其实,喜福也想下第三道命令,但他不敢也没有权利。 北海郡王赵允弼算是当今官家的堂兄,有了这层关系,就算给喜福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冲进府里搜查。 这边刚打发走吴宇,小厮就来禀告,说是门外有天使来传口谕。 喜福此时已经身心俱疲,但无奈之下,也只能强打精神,到门外迎接天使。 “喜福公公,官家让你进宫问话。” 小太监一脸严肃的传达完口谕后,就化作一脸谄笑,向喜福请安问好。 喜福随手赏了一枚碎银后,便整理官服进宫接受讯问。 济阳郡主大闹皇城司的传言,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传遍了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当然,连同传言一起的还有北海郡王敛财绑架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东京城彻底沸腾了,虽然早有各种谣言,说北海郡王如何如何贪财。但谣言终究是谣言,谁也没有确凿证据。 这次却不同了,济阳郡主亲自现身说法,还有一份开封府判官的口供。百姓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开始聊起了这位皇亲国戚的八卦,也算是赵允弼为东京的娱乐事业做出贡献了。 相比于百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封府尹梁适却如坐针毡一般难受。贾明是他的亲信手下,就在不久前,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过对方。 这是妥妥的识人不明和御下不严啊,如果再算上野狼帮的麻烦,梁适相信自己这个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调到一个冷衙门去养老。 要说此时最热闹的衙门,非御史台莫属了。 一众御史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纷纷在职房里奋笔疾书,痛斥相关人等的恶行,就连往日里不敢提及的皇城司,都被他们引经据典的告了一状。 只是说来奇怪,关于贾明这个罪魁祸首是如何变傻的,还有那份口供是如何得来的,却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哪怕是最耿直的御史,也对济阳郡主的事情,只字不提。 在百姓热衷八卦,御史激情亢奋的时候,身为皇城司使的喜福也坐车来到了宫里。 事情没有出他所料,虽然已经到了暖阁外面,赵祯却没有立即召见他的意思。 喜福知道这是主子在表达不满,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请罪,以祈求主子的原谅。 他这一跪,就是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午时都过了,赵祯依然没有见他的意思。 喜福不禁在心中叫苦,大意了啊。这些年事事顺遂,让他失去了对周边事务的警惕。假如多关心一下张义的家里,又或者听从吴宇的劝说,早一天抓了李力,或许所有事情都会变的不一样。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向主子表达心中的愧疚。 在喜福入宫的时候,曹宇婷也率人回到了郡王府。刚交待燕子要好生照顾张翠儿,大管家就来传话,说是郡王和王妃召见。 曹宇婷心中暗叹一声,那股苦涩的味道一点不比喜福少。前世的她和张义一样,都是失去亲人的孤儿。这一世虽然享受了亲情带来的温暖,同时也像一条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其中。 她轻捋了一下耳鬓垂下来的秀发,勉强打起精神来到正堂。 再给爹娘施礼后,王妃没等她就坐,便出言训斥道:“原本以为你只是活泼贪玩的性子,现在倒好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带着人去皇城司闹事,那是什么好人家该去的地方吗?” 老爹曹佾待媳妇说完话,也一脸严肃的说道:“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头发散乱不说,怎么衣袖还皱巴巴的,一点郡主的体面都不讲了?还不去后面,把这身衣服换了?” 说完,就一个劲的闺女使眼色。 曹宇婷闻言心中就是一暖,还是老爹对自己最好。她看了下自己褶皱的袖子,故意惊叫了一声,就慌张的绕过帷幕,去了自己的小院。 本来气势十足的王妃,憋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教训女儿呢。可眼睁睁的见当事人就这么跑了,非常不满的瞪了自己丈夫一眼。 她站起身来到对方面前,一边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脑门,一边说道:“你就惯着吧!看你能惯到什么时候!以后闺女要是名声差了,找不到个好人家嫁人,我为你是问!” 说完,再不搭理夫君,坐回自己的椅子,就在那里生闷气。 曹佾一看夫人这个样子,心说:老夫老妻的不就是等着哄吗?这个我熟啊! 他起身来到夫人面前,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胳膊,被无情的甩开后,也不计较。又连续拍了几下,待对方给了自己一计白眼后,他才微笑着说道:“这次闹皇城司是她不对,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这说明女儿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况且这次的事情,为夫从头到尾都了解过,确实不能怪她。都是赵允弼那个卑鄙小人做下的恶事,咱们闺女也是为朋友打抱不平,怎么都算行侠仗义吧。” 王妃至此才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夫君,那皇城司可不是好相与的,只怕是他们事后会报复呢。” “他们敢!” 提到皇城司,曹佾霸气侧漏,抖擞精神的说道:“他们要是敢打击报复,老子就敢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跪在皇城司门前,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死!” 王妃惊慌的站起身,伸手捂住丈夫的嘴:“你别丢人了成不?咱家就指望这张脸活人呢!” 第162章 布局谋划 回到后院的曹宇婷,并没有沐浴更衣,而是让燕子去召集老供奉,说自己有话要问。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老供奉们便聚集在小院外。 “你们谁会打铁,出列!” 当即从队伍里站出二人,其他人则不明就里的互相对视一眼。 曹宇婷对于这个数量很满意,她生怕一个都没有,那自己还要找个可信的铁匠。于是,挥手解散队伍,让两个会打铁的留下。 待众人散去后,曹宇婷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图纸交给二人。 二人展开观瞧,纸上画的是两个半球形的铁片,表面还不是光滑的,而是疙疙瘩瘩的。 曹宇婷用手指着图纸,给二人讲解注意事项。 由于东西简单,制作容易。二人很快领会了要点,齐齐点头表示自己回去做一个试试,争取晚上就拿给小主子。 等二人离去后,曹宇婷又找来府里的郎中。 当郎中一听对方要找的东西,皱着眉问道:“郡主,可是屋内需要驱虫?如果是的话,老夫这里倒是有更好的方子。” 曹宇婷摇了下头,说道:“不是,我另有用处。” 郎中手捋胡须说道:“阿魏这个药材,因为自带臭气,所以府上一般是不会存放的。只有用的时候,才去找胡商采购。” 曹宇婷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就报了一个数字:“那先采购十斤吧!” “多,多少?十斤?”这个数量明显震惊到了郎中。 他连忙劝说道:“郡主,这些药材就算买,也是几钱的重量足以,你一下要十斤,这个……。” 曹宇婷见好说好商量不行,立即摆起郡主的架子,瞪着眼睛说道:“怎么?本郡主还指挥不动你了?还是说府里差这点钱?” 郎中慌忙摆手,一个劲解释绝无此意。 临走的时候,曹宇婷还提出要求,让他晚上把东西买回来,但不能在一家买太多,要多找几家采购,免得对方起疑。 送走郎中后,她这才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粗布外袍,又让燕子给自己随便梳了一个男子发髻,交代了一番后,便又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炷香后,当她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张义家的巷口。 见门口站立着两名一身粗布衣袍的大汉,她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自报身份后,又得知院里还有四名皇城司的护卫,便放心的离开了。 当她来到乐派蛋糕店后,见门外也是如此。便迈步走进店里,在后院找到了梅有财。 “郡主来了!快请坐。”正在算账的梅有财连忙起身,一脸谄笑的打了声招呼。又吩咐一旁的掌柜,去端杯热茶过来。 曹宇婷叫了声梅叔,便顺势坐下。 关于,这位姑奶奶大闹皇城司的传言,他早就听说了。就此也知道了对方的厉害,只是心中有些紧张,不知自己的激将法,是否已经被对方识破。 曹宇婷虽然在此期间,看出一些端倪,但也没有点破的意思,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张义赚钱嘛。 “梅叔,以后再有前来闹事的,尽管去我府上求助。”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梅有财点了下头,解释道:“不瞒郡主,经由您这么一闹,应该没有人再有那个胆量了。” 正在二人说话间,掌柜小跑过来,说是门外有一名自称是皇城司的人,指名点姓的要找梅有财。 梅有财下意识的看了眼曹宇婷,见对方点头应允,这才起身向前面店铺走去。 只等了片刻,就见梅有财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回来了。还向曹宇婷报喜道:“郡主,那人说野狼帮已经剿灭了,箱子里的东西,算是赔偿给店里的。”说完,便打开箱盖,露出一堆金银珠宝,让对方观瞧。 曹宇婷点了下头,她今天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在上午闹了一场后,皇城司有没有重新布置人手。如果依然没有的话,那她也好有个准备。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曹宇婷便起身告辞离去。 在离开乐派蛋糕后,她趁着没人注意,立即钻进小巷,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北海郡王府围墙外。 在顺着围墙走了一圈后,又在附近找了一处酒楼,直接要了一个三楼临窗的位置,一边吃着吃食,一边向外观察。 她所在的位置虽然视野不太理想,但也勉强能看见王府内的各处房屋的屋顶,借以判断整体布局。 在经过一炷香的观察后,心中有了些回数,便起身结账,返回到曹府。 皇城内 喜福在跪了两个半时辰后,暖阁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陈忠诚快步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站在他面前说道:“喜福,官家宣你进去问话。” 喜福恭敬答了个是,便双手撑地,打算站起来跟着对方进去。可由于跪的时间太长,双腿早已麻木不听使唤,还没站稳身体,就身体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陈忠诚连忙伸手搀扶,嘴上埋怨道:“你也是的,怎么一把年纪,还干那些糊涂事。” 喜福也是一脸懊悔的说道:“悔不当初啊。” 等进了暖阁内,喜福再次跪倒在地,向上面端坐的赵祯说道:“老奴罪该万死,愧对了主子的信任。” 赵祯看着一头银发的喜福,心中也是不忍。叹了口气,吩咐给喜福看座。 喜福顺势坐下后,才哭丧着脸说道:“主子仁慈,是老奴办砸了差事,还请主子责罚。” 赵祯心情有些烦躁的喝了一口茶水,便出言问道:“皇城司折了面子的事情,暂且放在一旁。你先说说,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福闻言,便从张义当初去皇城司借人说起,直说到他刚才临行前,对吴宇下的两道命令。 经过这么一番讲述,赵祯也气愤的埋怨道:“你确实该死,既然受人之托,必要忠人之事。这是与人相处最基本的道理,结果你倒好,任店铺被贼人敲诈勒索不说,工坊的大匠还被人掠了去。你呀你!” 喜福被说的,一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听赵祯又问道:“说说吧,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一问,倒是问的喜福哑口无言了。 他有心请旨去搜查赵允弼府上,但心里清楚,赵祯绝对不会下旨的。 还有皇城司在小郡主那里失了面子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找回来?又要怎么找回场子? 第163章 皇后召见 正在主仆二人谈话之际,门外有一名宫女前来禀告:“官家,皇后娘娘 说想召见济阳郡主。” 赵祯吸了口气仰望大殿穹顶,思忖片刻后,回了一字:“可。” 陈忠诚点头后,便去殿外传口谕去了。 喜福内心还是想化解这场矛盾的,只是不敢直接请旨,便出口询问道:“主子,那个被掳走的人,您看,老奴这边……。” 赵祯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你上次说曹家那个小娃娃是生而知之?” 喜福恭敬的点了下头,口中称是。 赵祯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御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过后才说道:“不管。” 喜福诧异于对方的回答,刚才还训斥自己忠人之事呢,怎么转眼间就变了想法。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赵祯继续说道:“派人盯住曹家,既然是生而知之,朕倒要看看,她会动用什么手段寻人。” 喜福无奈,也只能领了旨意退出暖阁。 赵祯望着远去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身为历史上第一个以“仁”为庙号的皇帝,赵祯关怀百姓,善待内侍,宽容大臣。可以说把“仁”这个字做到了极致,但人都是有好恶的,赵祯也不例外。他几乎善待任何人,唯独对皇亲带有天生的警惕和厌恶。如今有人与对方产生矛盾,他自然是乐的当一名旁观者,哪怕那个娃娃的胜算不大。 刚回到家中曹宇婷,待沐浴更衣后,刚要去寻老供奉看看自己定做的东西,就有小太监来传懿旨,说是皇后召见。 对于这个印象不深的姑姑,曹宇婷自然是充满了好奇的。 在郡王和王妃的一番千叮万嘱后,便登上派来的马车,从皇城的侧门进入了后宫。 曹皇后居住的院子既不算大,也称不上奢华。至少曹宇婷认为,这完全配不上一国之母的地位。 在进入院子后,她先对站在台阶上迎接的曹皇后,进行了跪拜。这才在对方的热情招呼下,紧随其后进入了房间内。 待对方落座后,曹宇婷再次施礼,这次口称一声姑姑。 曹皇后面带笑意,指了下身边的一支绣墩,点头说道:“这些俗礼以后都免了,快点坐下说话。” 曹宇婷刚坐下,就听曹皇后继续说道:“几年不见,你倒是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曹宇婷适时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回答道:“哪有呢,人家还小呢。” “我记得前些年让你爹爹教你习武,他可曾教授了?” 曹宇婷点了下头,然后又故意低下头说道:“是教过,只是侄女不是那块料,学了好长时间都没学会,爹爹也就没再提起过。” 曹皇后召对方入宫,自然不是为了聊家常的。几句话过后,便问道:“听说你在皇城司门外闹了一场?” 曹宇婷精神一震,心说这就来了,终于进入正题了。 她好整以暇的说道:“是有这么回事,都怪他们疏忽大意,导致给贼人钻了空子。” 曹皇后明知故问道:“贼人?哪个贼人?” 曹宇婷在这个皇后姑姑面前可不敢放肆,发现说错了话,立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曹皇后有些责怪的说道:“那是当朝的北海郡王,就算官家也要称呼一声王兄。你倒好,张口贼人,闭口贼人的。这样不好,只会落了咱们曹家的体面,让人说咱家少了管教。” 曹宇婷立即起身行礼,委屈巴巴的表示受教了。 曹皇后倒也没继续说下去,好奇的问道:“你和你那个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曹宇婷既不想骗对方,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得低头不语。 曹皇后见此,也只能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如今事已至此,那你打算怎么了结此事啊?” 曹宇婷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姑姑,您会帮助侄女,将人要回来吗?” 曹皇后闻言一怔,她此次叫对方过来,只是想当一个和事佬,不想让双方关系闹僵。面对对方的问题,她权衡了再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北海郡王,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要说自己了,哪怕是当今官家的话,对方很多时候,都是阳奉阴违。 曹宇婷见此,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本以为,曹皇后会帮着自家人,没想到却在中间和稀泥,这让她感到失望。至于张虎这个孩子,她救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她必须给张义一个交代,也要给京城的所有人立个规矩。 心念及此,曹宇婷立即起身,向曹皇后施了一礼:“禀皇后,我刚想起来,家中还有些要事去办,就不陪您聊天了。告辞!” 说完,不待对方答话,便迈步向门外走去。 待曹宇婷走后,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劝道:“皇后,郡主还小呢,您莫要气恼。” 曹皇后默默的摇了摇头,良久后,只是叹息了一声:“她这是在怨我这个姑姑,只是……,有些事她却不懂。” 济阳郡王府 曹宇婷刚走进府里,迎接她的大管家就传话说:“郡主,郡王和王妃一直在正堂等您呢。” 她点了下头,便迈步向正堂走去。 还没等曹宇婷坐稳,老爹曹佾就开口问道:“闺女,你皇后姑姑召你进宫,都说些什么了?” 曹宇婷对自己老爹,没有必要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将二人对话复述了一遍。当然也包括了临行时的态度,没有称呼姑姑,而是叫其皇后。 曹佾闻言,也只能语重心长的劝道:“闺女,莫要生你姑姑的气。她虽然贵为皇后,但很多话她不能讲,很多事情也不能做。爹爹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一旁的王妃同时劝说道:“是呀,女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当初你姑姑也是个火爆性子,只是进了宫以后,脾气都给磨没了。” 曹宇婷倒是没有真的生气,自始至终她都没指望任何人的帮助。 正在一家人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一名老供奉禀告:“郡王,王府周围多出了一些陌生人。” 第164章 游街的威胁 不待曹佾和王妃有所反应,曹宇婷眼中寒芒一闪,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我去看看,谁敢如此放肆。” 王妃刚要起身叫住女儿,就被曹佾伸手拦住。他现在对这个女儿越来越好奇了,也想看看对方会如何处理。 曹宇婷借助府门的掩饰向外张望,老供奉用手指着分散在几处的可疑人物。 “郡主,就是这几个人,眼睛很不老实。不专心照顾自己的生意,反而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这边看。” 曹宇婷眼珠一转,低声对老供奉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向后院走去。 得了命令的老供奉,迈过门槛走出府门,装出一副上街采购的样子,来到一个地摊前面。 对着摆摊的年轻人问道:“这红枣怎么卖的?” 年轻人早就看见对方走了过来,却没想到是来照顾自己生意的。连忙生硬的答道:“大叔,这枣子两文一斤。” 老供奉一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心中更加有底了。便说道:“你的福气来了,这些枣子府里都买了。跟我送到后院去,自有管家给你结账。” 年轻人只是稍作愣神,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对老供奉表示感谢。 当他挑着两筐红枣,笑意盈盈的进入曹府后门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此时,小郡主曹宇婷正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左右两边是十几名中年护卫。见到年轻人走进来,给了刚才领他进来那人一个眼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膝盖后弯一疼,当即腿一软,“噗通”就跪在地上。 他刚想大声呼救,就被人用匕首架在脖子上。两旁又上来二人,将他绑了个结实,嘴也被破布堵住。 这时那名老供奉才转到他身后,用手摸着他虎口处的老茧说道:“这分明是常年用刀的手,居然骗到曹家了。小子,你有福喽!” 年轻人见被人识破,便拼命挣扎,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分明是想说些什么。 曹宇婷见此,根本不给对方机会,直接吩咐道:“先扔到柴房去,一会儿再收拾他。” 等年轻人被押走,曹宇婷又给老供奉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后门。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门再次被打开,老供奉就领着一个挑着梨子的年轻人进来。 自然还是刚才那一套流程,没人理会对方的挣扎,也被扔进了旁边的柴房。 如此往复,在抓了四个人后,老供奉终于独自一人回来,禀告道:“郡主,剩下两人可能发现了不对,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站起身说道:“四个也够了,把那几个人带过来,我要问话。” 等四个被绑的年轻人被带出来后,曹宇婷扫视了一下几人的容貌,口中缓缓问道:“北海郡王府的?” 几个年轻人同时摇头。 曹宇婷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又继续问道:“皇城司的?” 几人稍微一愣,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先摇头表示不是,另外三人见其否认,也跟着摇头。 曹宇婷见此也不说破,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转头对旁边的老供奉吩咐道:“扒光他们的衣服鞋袜,一路游街送到开封府去。找几个嗓音洪亮的,边敲锣打鼓,边沿途叫喊,就说咱们抓了四个辽国细作。” “是!”一众老供奉强忍着笑意,齐声答道。 那几个年轻人听说要扒光了游街,立即拼命挣扎起来。怎奈绑绳越挣扎越紧,只用了片刻的功夫,绳索就已经勒的几人喘不上气了。 还是刚才最先摇头那人反应的快,立即放弃了挣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仰头望着曹宇婷,同时脸上露出祈求之色。 曹宇婷笑颜如花般,伸手将对方的脸,拍的“啪啪”作响,口中说道:“这才乖嘛,懂得审时度势,才是大丈夫。”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同时期盼的望了过来。 曹宇婷很满意这几人的表现,开口说道:“我不问你们的身份来历,只让你们给派你们来的人,带一句话。就说本郡主对他非常失望,既然有这个精力,就应该拿去对付外敌。而不是整天像个妇人般的,张家长李家短窥探人家私隐。让他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所作所为对得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吗?” 那四个年轻人,似乎被这番话惊到了,一个个在那里发愣。 曹宇婷当即瞪着凤目,厉声喝问道:“都记下了没?” 那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 曹宇婷烦躁的挥了下手:“让他们滚蛋。” 这边刚放走四名年轻人,府里的郎中就提着一个大口袋来禀告,说是郡主要的阿魏已经买回来了。并特意说明,一共找了五家胡商的店铺凑齐的。 曹宇婷打开口袋一闻,确实有股淡淡的臭味,送走了郎中后,便挑选了几名老供奉走出曹府,来到了之前培训孩子们的新宅子。 来到宅子的花园处,曹宇婷当中站立,手里拿着一个黄色东西对几人说道:“这个叫阿魏,是一种出自西域的植物,分泌出的油脂。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他碾成粉末,再将这些粉末卷在火折子里。听明白了吗?” 这点事情,根本就难不倒众人,每人领了几块后,便分头开始制作。 曹宇婷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走到湖边欣赏起了园内景色。 制作火折子,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必备技能,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几个人就把十斤的阿魏,都圈进了火折子里。 就在此时,站在湖边的曹宇婷,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制作火折子的几名老供奉,也是一边干呕一边迅速捂住口鼻四散而逃。 曹宇婷转身望去,就见桌上的一根火折子,不知被谁点着了,随着青烟的缓缓升起,那股恶臭也随之向四周飘散。 “谁干的,还不快点弄灭!” 在一番慌乱过后,终于熄灭了那根火折子,那名多事的老供奉,也强忍着头晕恶心,向小郡主施礼请罪。 曹宇婷倒是没有太过怪罪,而是幸灾乐祸的问道:“现在你们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了吧?” 第165章 生化武器 临近傍晚,曹宇婷为了迷惑喜福,特意派管家去皇城司让门子转告对方,明天上午是最后期限,到时见不到人就不要怪她言之不预了。 接到消息的喜福,虽然有心派人再去安抚小郡主,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毕竟官家已经有口谕,这件事皇城司不得插手。 心情忐忑的他,也只能拉上吴宇,去提审刚刚落网的李力及野狼帮头目,希望能锁定证据,给小郡主一些支持,也以此表明自己有亡羊补牢的决心。 夜,四更时分,北海郡王府围墙外。 七八个黑衣人钻进了这条不算宽敞的小巷,为首一人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后,便将另一只手伸向腰带位置,那里并排插满了一圈五十余只特制火折子。 在点燃一支特制火折子后,为首的黑衣人迅速将其抛过高大的围墙,然后又从腰上抽出一支,重复刚才的操作。 七八名黑衣人也纷纷效仿对方的动作,相继各扔出二十余只后,这些人便迅速奔向郡王府的另一侧围墙。 这些人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围绕着郡王府的东北西三处,一共扔进去了几百支,夹杂了阿魏粉末的火折子。 为首的黑衣人在清点人数后,便大手一挥,带领几人迅速撤离,借着月色的掩护,钻进了附近一间早已荒废的民宅。 北海郡王府。 李金山很小的时候,便被人贩子卖到了府里,迄今为止也有二十余年了。由于他从小就比同年龄的孩子长得高大,便被府里的枪棒教头看中,跟随对方学习武艺。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资历,他也从一名普通护卫变成了护卫队里的一名伍长,每日职责就是带领着几名下属,巡视前院以及东西跨院。 今夜恰巧轮到他们小队负责巡逻,在走到临近围墙处的时候,他用鼻子使劲闻了几下,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臭味,正在空气中弥散。 这倒也没引起他的警惕,毕竟这个年代的卫生条件并不是那么好。各处的排水沟疏于管理疏通,有些异味也是在所难免的。 就在他即将带领几名手下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那股臭味有逐渐变浓的趋势。随行的一名手下此时已经用手捂上了口鼻,瓮声瓮气的骂道:“谁特么放屁了!” 正在李金山要转头,当面训斥那人的时候,此时的臭气已经让他也无法忍受,连忙带着几人逃离此处,一边走也一边骂道:“谁特么拉裤子里了?” 这几人自然是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这股难闻的气味,已经飘散到王府的各处角落。由于闻之欲呕的浓度,和吸入几次就感觉头晕目眩的效果,逐渐也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 李金山感觉此事大有蹊跷,便跑到大管家的卧房门外,连敲了几下房门,瓮声瓮气的将对方叫醒后,便大声向其汇报了此事。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大管家睡觉时紧闭着门窗,虽然房间内也有少许的臭味钻入,但也谈不上浓烈,只在若有若无之间。 可就在他打开房门,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那股恶臭犹如奔腾的海啸般,冲着他扑面而来,一时被呛的只剩下干呕,根本就没办法说话。 李金山也得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替对方呼噜后背。 过了许久,大管家才喘匀这口气,勉强的说道:“快!快敲钟!敲钟示警!” 说完,不再搭理对方,转身进屋,领着衣冠不整的老婆孩子,就向外跑去。 李金山虽然也是头晕目眩,但身为一名伍长还是合格的,至少没有临阵逃跑,而是坚持着敲响了前院的示警铜钟后,才带领着一众手下,向府门外跑去。 随着钟声的敲响,本来寂静的郡王府,也逐渐变的喧闹起来。早已入睡的人们,都好奇的打开房门,想看一下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非常不好。都如大管家一般,被臭气熏的连喘气都费劲。随即整个郡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纷纷衣冠不整的向府门外跑去。 身为北海郡王的赵允弼一家,自然也没能幸免这场灾祸。只不过,他自然是不用跑的。而是坐在步辇上,被一众家丁抬着逃出郡王府。 就在这场近乎于逃难的人潮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七八名家丁打扮的汉子,用湿布捂住口鼻,紧贴着府门两侧,快步进入了郡王府。 这些人分工明确,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在慌乱逃窜的人群中,寻找着王府中地牢的位置。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这群人便在西跨院的土墙边,找到了向地下延伸的青石台阶。 几人对视了一眼,当先一人拔出匕首,借着插在墙壁上的火把照亮,迅速钻进了地牢。 此时,狭窄的地牢里,看守护卫早已逃的没了踪影。他们在一间牢房内,找到了早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张虎。 当即用挂在墙上的钥匙打开牢门,一人冲进牢房将张虎背在身后,另一人解开随身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家丁服给其披上。 至此,几人将对方围拢在中间,迅速逃出地牢。 等来到地面,他们并没有选择府门,而是根据脑中记忆,找到了仅供仆人出入的侧门,见此处也无人看守,几人便依次冲出门去,借着月色的掩护,钻进了昏暗的小巷。 对一切毫不知情的赵允弼,此时正在府门外大发雷霆,一边指派一名护卫去找街上的巡城军士。一边指挥大管家,带领着所有护卫,将府里的家丁仆妇聚在一起点名报数,以防止有人趁着混乱监守自盗。 就在他正焦急的等待巡夜军士的时候,伍长李金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在其耳边提醒道:“郡王,地牢里那个孩子,要不要也带出来。” 赵允弼闻言,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死在里面算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不需理会。” 李金山自讨了一个没趣,便悻悻的退回到人群里。 第166章 智激喜福 翌日一早,趴在床榻旁睡熟的曹宇婷,被丫鬟燕子轻声唤醒,说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曹宇婷转醒后,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周身涂满了金疮药的张虎。见其呼吸匀称,也没有发烧迹象,这才放心的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跟随燕子来到房间外面。 “说说吧,那边是个什么反应。”曹宇婷走下台阶,来到老供奉面前。 派去打探消息的老供奉,先行了一礼,这才轻声禀报道:“那边应该还没发现人丢了。北海郡王已经移步别院安顿,只留下一些家丁护卫看守几处府门,由于气味并未散去,暂时没人敢入府。” 曹宇婷点了下头,又问道:“其他衙门有没有什么消息?” “有巡城军士那边的消息,昨夜他们派了几个人进府检查,只是并未发现气味的来源,最后被郡王臭骂了一顿,便借机跑了。至于皇城司和开封府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曹宇婷看了下天色,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上午9点)。”一旁的燕子轻声回答。 曹宇婷点了下头,吩咐老供奉道:“摆出仪仗,随我出去一趟。” 老供奉抱拳领令,便去招呼那些老伙计。 一番简单的洗漱过后,曹雨婷先让人找来张翠儿,这才告诉对方,张虎已经被救出来了,就在房间内。 张翠儿本来哭丧着小脸,听闻哥哥回来了,立即眼睛一亮,道了声谢,便欢呼着冲进了张虎养病的房间。 曹宇婷又将燕子留下,负责照顾兄妹二人,这才迈步去了前院。 前院厅堂内,曹佾夫妇刚用完早饭,见闺女过来,立即招呼道:“穿戴这么整齐又要出去啊?” 曹宇婷点了下头说道:“嗯,去皇城司一趟。” 昨晚救人的事情,自然没有隐瞒曹佾,闻言便皱了下眉问道:“人不是救出来了吗?你还去干嘛?” 曹宇婷摇了下头,微笑答道:“保密。”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间。 一旁的王妃责怪的瞪了一眼夫君,曹佾在对方说话之前,抢先说道:“趁着还小,就让她尽情玩耍吧。以后嫁了人,想出个门都成奢望。” 王妃白了夫君一眼,责怪的说了一句:“歪理!” 一炷香后,小郡主曹宇婷带着全套仪仗再次莅临皇城司。 不等皇城司的门子反应过来,一些好事的六部官员,已经将大街两侧围得水泄不通。 刚上衙的喜福正在听取负责值夜的下属,关于昨晚北海郡王府臭气熏天的汇报。 正在这时,门子再次慌张跑了过来,朗声禀告道:“司使,济阳郡主摆开全副仪仗在衙门外,说是来找您要人的。” 喜福在过去一天的大起大落后,已经由愤怒转变成惶恐不安,又从惶恐不安变成现在的无可奈何。 这位小郡主知道自己拿对方没办法,就一次次开始折腾自己。 喜福看了一眼那名值夜的下属,见其躲闪的眼神,心中一叹。谁都指望不上,看来也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等来到衙门外,喜福施了一礼,便明知故问道:“不知济阳郡主此次前来,找咱家何事啊?” 曹宇婷圆睁凤目的说道:“喜福公公,本郡主敬你一把年纪,但也不能这么欺负我这个小姑娘吧?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你能不知?” 被逼的没办法的喜福,干脆两手一摊,耍起了无赖:“回郡主的话,您要的那个张虎,咱家派出无数人手,确实没有找到啊。会不会那日丁六的口供有误,孩子自己跑了?” 面对这么个老无赖,曹宇婷立即转换战术。从怀里掏出手帕,强装哽咽的说道:“本郡主听闻一个消息,说那个张虎,就被关在北海郡王府的地牢里。喜福公公,你身为张义的长辈,他家突发变故,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曹宇婷的演技还是有些浮夸,被喜福一眼看了个清楚明白。但是围观的众人,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细节,只看到小郡主梨花带雨的用手帕抹眼泪。 这时就有好事者喊道:“什么特么东西,就知道欺负一个小姑娘。” “就是就是,整天顶着一个为官家办差的幌子,连皇亲国戚都被欺负成这样。” “要不说这老东西能升官的,都是有缘由的。” “皇城司这帮玩意,就没好东西。” 喜福能屡次忍让小郡主,也是看在张义的面子上。但不代表对旁人也如此。听闻这些闲话后,圆睁二目看向远处的人群,那些好事者迅速闭上嘴,躲进了人群里。 曹宇婷借着机会,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语带哽咽的大声说道:“谢谢诸位能说句公道话,小女早就听闻,皇城司的喜福公公就是站着的官家,起先我还不信。今日算是见到厉害了,我们曹家自认倒霉便是。” 说完,轻迈莲步,要返回车厢,就此离去。 喜福心中苦笑:又来了!还站着的官家,这特么不是害人嘛。 他一个箭步挡在曹宇婷面前,立即行礼说道:“郡主恕罪,咱家一时糊涂,现在就派人去北海郡王府要人。” 曹宇婷见对方上钩,心中就是一喜,但嘴上却说道:“喜福公公,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太难为您了?” 喜福一把年纪了,哪里会看不清这套把戏。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顺着对方的心意说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这些都是皇城司的分内之事。” 说完,他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登车前往。而他则让一旁伺候的下属,去召集人手。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曹宇婷和喜福就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北海郡王府行去。 沿途百姓见此情形自然少不了好奇围观,再加上曹宇婷早已遣人穿上普通衣衫,混在人群里充当好事者从中起哄,等这队人马到了北海郡王府门前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上千百姓。 就在大量百姓接近郡王府的同时,那股空气中弥漫的臭气,一时弄得众人纷纷掩住口鼻。 “什么味啊?” “不知道啊,怎么臭烘烘的?” “刚才还没有呢。” “怕不是郡王府里传出来的吧?” 第167章 组队羞辱【为用户65070660加更】 被护卫在中间的喜福,虽然刚才得了下属的禀告,但等真正闻到气味后,也是一时难以忍受。 为了速战速决,连忙吩咐下属,去找郡王府的管事问话。 留下来看守府门的管事,见皇城司使和济阳郡主一起到来,连忙吩咐人去给郡王报信。他这边才一脸谄媚的来到喜福马前:“不知司使驾到,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喜福瓮声瓮气的说道:“郡王可在?咱家要进府搜查。” 管事一听要进府搜查,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司使,这个小的做不了主,不过已经去请我家主人了。还请您稍等片刻。” 喜福也没有难为对方的意思,等一会儿倒是没事,只是这股味道实在难闻。 此时,躲在车厢里的曹宇婷,把早已准备好的几瓶胭脂花露都打开盖子,又用湿手帕捂住口鼻,这才算稍微好受一些。 众人就这样在臭气弥漫的环境下,硬生生的等了一炷香,北海郡王家的大公子赵宗述才姗姗来迟。 喜福在行礼过后,便再次说明了来意。 赵宗述自然知道地牢里关押的张虎,任凭对方说出大天,也不会放其进去的。 就在喜福和赵宗述争辩的时候,曹宇婷轻咳了一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音问道:“赵宗述,你家整天都吃些什么啊,怎么弄得阖府上下臭气熏天的?” 说完,还很嫌弃的用袖子在面前扇了几下。 围观的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道:“怕不是整天吃屎吧!” 这句话立刻引来众人的一阵哄笑。 赵宗述被这句话说的面红耳赤,他不好找小郡主的茬,只能冲着人群嚷嚷道:“谁?刚才是谁?给我站出来!” 在他高声质问的时候,身后人群又有人说道:“全家连屎都吃,还不让人说了。这家人太霸道了。” 赵宗述又转回身大声质问:“刚才谁说道!给爷站出来!” 一旁的喜福算是旁观者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心中也琢磨出一些滋味。于是,脸带笑意,选择袖手旁观。 接下来,赵宗述就陷入了尴尬局面,刚转身质问,身后就有人说风凉话。这边转回身寻人,身后又有人破口大骂。 他身旁虽然有几个家丁,但也畏惧海量的人群,干脆低头装聋作哑,只留下赵宗述一个人在那里忙活。 终于在双方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后,赵宗述额头青筋暴起,又羞又怒的他在大喝一声后,便两眼一闭,瘫软在地上。 一旁伺候的家丁,见大公子被气的晕倒,连忙上前搀扶。 曹宇婷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说道:“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就这点气量,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立即可怜巴巴的看着喜福说道:“喜福公公,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喜福再糊涂,现在也看明白了。今天这位姑奶奶登门,就不是来找人的,纯粹就是来找事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却不能这么说。只得故作为难的说道:“郡主,依咱家看,要不就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 曹宇婷摇了头拒绝道:“别啊,小女听闻北海郡王有好几个儿子呢,晕了一个算什么,再叫一个过来就是了。大不了直接请北海郡王出面。” 此时此刻,喜福对面前这位小郡主,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心黑手狠啊,晕倒一个还不成,这是奔着灭门来的啊。 对方能这么胡闹,喜福却是不敢,他怕再这么闹下去,局面会变得不可收拾,便劝说道:“郡主,你看这样好不好。这股臭气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身娇玉贵的,万一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依咱家看,先就此回去。等过几日再来府上要人,你看可好?” 曹宇婷再次转换面容,可怜巴巴的看着喜福说道:“喜福公公,小女怕对方会灭口呢。” 喜福大手一挥,说道:“那是断然不会的,假如真如丁六所言,对方在秘方到手之前,必然会留张虎一条性命。” 曹宇婷立即说道:“既然公公愿意作保,那小女就在家里,等着公公的好消息了。” 喜福闻言一怔,我啥时候作保了?怎么就等我的好消息了?我都说啥了? 曹宇婷向喜福郑重行了一礼,吩咐老供奉回府,她自己则迅速钻进车厢。 随着人群缓慢的散去,只留下喜福在风中凌乱,自己这张破嘴都说了些啥啊? 骑在马上的他,看了一眼还没醒来的赵宗述,狠狠地哼了一声,便带领手下也离开了。 虽然,北海郡王府门前聚集的人群散了,可随着人群的传播,也把赵允弼全家喜好吃屎的传闻,散播到了东京城每个角落。 天还没有过午,躲到别院居住的赵允弼,便从下人口中听闻了传言。一时间气的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提着剑去找百姓拼命。大管家见此,连忙上前劝阻,怎奈这次赵允弼算是动了真怒,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劝阻住的。 在几经争夺下,年过四十的赵允弼,终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也跟他大儿子一样,两眼一闭,瘫软的倒在地上。 这一幕,吓的大管家一时不知所措,还是旁边的小厮提醒,这才慌忙吩咐人去找府里的郎中救治。 济阳郡王府 大仇得报的曹宇婷,在回府后,眉飞色舞的向爹娘讲述,刚才在北海郡王府门前的一桩桩一幕幕。 曹佾听的心中欢喜,一个劲的夸奖闺女聪明伶俐。 王妃却没那么好的心情,而是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个赵允弼怎么说也是官家的王兄呢,他要是报复咱家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曹宇婷心中早有算计,对王妃说道:“娘,他现在自顾不暇呢,女儿敢说,现在那个谣言已经传遍了东京城。再等几天,还会传播到临近的州府。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是如何消除影响,而不是对咱家打击报复。” 正在此时,门子前来报信:“郡王,天使来传口谕。” 曹佾一愣,当即收起调笑赵允弼的心思,立即吩咐大开中门,同时摆下香烛,迎接天使进府。 一番忙碌后,天使才严肃的宣读口谕:“责令济阳郡主禁足三个月。” 曹宇婷立即傻了眼,待领旨后,天使又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说道:“郡主,北海郡王也被官家禁足了,同样是三个月。” 曹宇婷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一句:“官家圣明啊!” 第168章 拉拢(上) 秋去冬来,远在析津府的张义,并不知道东京城掀起的这场是非风波。甚至之前让吴宇去联系小郡主,请其找些罪犯的事情,都没有得到答复。皇城司就像忘了有他这个人一样,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联系他了。 至于寿喜这边,自从把他发配到城防衙门,也很少联系他。只是派了一名隐刺的成员,每五日例行联络一次。主要是询问城防将军张涛的一些情况。 在两方都忽略张义的同时,一向干劲十足的他,并没有气馁,甚至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个大沙盘前面,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摆弄着碎石子和小树枝等物。 “吱扭”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新任城防将军张涛率领着几名手下,大步走进房间。 “则成,你可以啊,这就快完工了。”张涛围着以析津府为基础所做的沙盘,一边仔细观瞧,一边夸奖道。 张义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行了一礼,这才回答道:“张将军,还差几处细节,就能彻底完工了。” “我们可不是来催你的,只是心中好奇,所以一起来看看。继续忙你的,不用管我们。”张涛解释道。 这两个月的张义可以说充分发挥了,自己善于交际的能力。与张涛和一众下属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这也让彼此的对话,少了一些严肃,多了些随意的味道。 包括张涛在开军事会议,讨论城防部署的时候,更加愿意让张义这个小字辈一起参与。一是借此机会,向萧思礼表明心迹。二是彼此这么熟悉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对方的这一举动,也让张义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可终究没有读过兵书战策,对于一些具体的排兵布阵,和各种阵型的布置要领,缺少一个更为直观的认识。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张义决定献上“沙盘”,让张涛在研究析津府城防的时候,他也能一眼看懂并能揣摩其中的用意。 一炷香后,张义在沙盘上插了最后一根树枝。便站直身体,向张涛抱拳施礼道:“张将军,诸位将军。小子的沙盘都弄完了,您几位给看看,有无疏漏遐思,小子也好修改。” 张涛双手叉腰,围着沙盘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各处细节,偶尔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张义也能一一做出解答。 最终,张涛重重的拍了张义肩膀一下:“则成,做的不错!” 说完,便转头对负责军需的刘墨说道:“给记一功,再赏铜钱百贯吧。” 刘墨朗声称是,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张义刚要推辞,张涛就佯装生气的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不许推辞。” 张义闻言,便深深施了一礼,这才对屋内的所有人说道:“晚上醉仙楼饮酒,谁都不需推辞。” 所有人也是齐声应和,都说晚上不醉无归。 张涛等众人的声音小了一些,才压了压手,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根棍子,指着沙盘某处位置,开始今天的军事会议。 在众人聚精会神开会的时候,张义也没闲着,他不仅要记下各处军事部署,同时还要揣摩这样部署的用意,以便完善自己制作的那一份析津府城防图。 张义心中有个梦想,也是大宋所有人的梦想。那就是期盼着有一天,大宋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而他手中的这份图纸,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一个时辰后,张涛终于结束了军事会议,带领着一众下属走出房间。但在临走之前,给了军需官刘墨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 待房间内只剩下刘墨和张义的时候,他走到正在收拾杂物的张义身边,热情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则成,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有些事情跟你说。” 张义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点了下头。便跟随着对方来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刘墨故作神秘的说道:“则成,想不想发一笔横财啊?” 张义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也顺着话头说道:“刘将军,发财谁不想啊。不过,您知道小子这个身份,有心无力啊。” 刘墨非常满意这个回答,笑容立即挂在脸上,继续说道:“只要你有个心就好嘛。我跟你说啊,这不是入冬了吗?咱们张将军打算去宋国那边打一场草谷。怎么样?愿不愿意一起去看看?” 张义闻言,心里暗骂对方畜生,能把烧杀抢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但是,脸上却表现出欣喜的样子。 他兴致勃勃的问道:“小的也可以去吗?”随即,又是脸色一黯,低头说道:“就怕我家老爷不同意呢。” 刘墨朗声笑道:“哈哈哈!则成,你就别在这里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萧特使面前的红人啊。整个府上,除了寿喜公公就是你了。” 张义极力否认道:“刘将军,我叫您刘叔成了吧。这话可不能乱说,回头让老爷知道了,非打我板子不可。” “好,好,好!我不乱说,那你这样,回去问问萧特使的意思。他要是答应,你就跟咱们一起去。” 张义脑筋一转,故作讨好的说道:“刘叔,小子……。”话说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刘将军,我称呼您刘叔,成吗?” “成啊,那有啥不成的。我老刘还巴不得,有你这么个子侄呢。”深谙官场之道的刘墨,并没有真把眼前这个小子当成萧府的奴仆。准确的说,这是萧家的眼线,某种程度上也是萧家的代表。自己与其亲近,自然是利大于弊。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刘叔,小子就是问问啊,这打一趟草谷,能有多少钱进账啊?” 刘墨神秘的伸出三根手指,又向张义挑了挑眉。 张义惊讶的说道:“三十贯啊!那可是不少。” 刘墨佯装不喜的说道:“唉!三十贯至于动那么大阵仗?跟你实话说了吧,你一个人至少能分三百贯,而且实际到手的只多不少。” 第169章 拉拢(下) 张义听闻三百贯入账的时候,并没表现出该有的震惊,而是鄙夷的说道:“刘叔,您这就没劲了啊。小子对您一直挺尊重的,怎么您总拿小子逗着玩啊。三百贯?小子来析津府也有些年了,宋国那边虽然没去过,但也略有耳闻,边境一带穷的都快吃土了。你去哪儿弄三百贯啊?还我一个人就三百贯。那所有人全加在一起,不得几十万贯了?” 说完,张义一脸的不信,作势就要起身。 刘墨被张义这一激,也有了些火气,见张义起身要走,立即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坐回椅子上,继续说道:“嘿!我说!则成,刘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刘某是个什么人?那说话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 张义装作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小子不信您,实在是您说这话没有可信的地方。宋国那边都穷成啥样了?你去哪儿找那么多钱啊。” “嘿!怎么就没有了!安肃……。”话说到一半,刘墨才发现说漏了嘴,立即说道:“总之,你别问了,只要萧特使同意你随军行动,自然有一笔横财等着你。” 张义也装作没听见一般,讨好的说道:“行,刘叔,小子不会说话,您别生气啊。晚上我请完酒席的,就回去请示老爷。” 说完,站起身就要继续收拾散乱的沙盘。 刘墨再一次把张义按在椅子上,继续说道:“别着急啊,刚说完一件事,还一件事没说呢。” “啊?还有事?”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示意继续说下去。 刘墨面带笑意的问道:“则成啊,你今年多大了?” “转过年就十五了啊。”张义不明所以的答道。 刘墨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继续问道:“有没有想过成家啊?” 张义惊讶的看着对方,良久后,用手指着自己说道:“我?成家?刘叔,您可别逗小子了。不说岁数大小吧,就说小子这个身份,说的好听点,是萧府的一个主事。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奴才。我身家性命都是老爷的,一切事情都要听他的安排呢。” 刘墨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主意。只是问道:“抛开那些不谈,你就说说自己有没有成家的想法吧?” 这句话让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听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说媒啊。自己在东京城还有一个小曹妹妹等着呢,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可是,这么直接拒绝,也怕伤了对方的颜面,影响了彼此的关系,对于日后的工作是非常不利的。 他左思右想后,便试探着问道:“刘叔,您不是要给小子说媒吧?”见对方要说话,立即打伸手打断道:“刘叔,您听小子把话说完,如果是说媒的事情,小子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只是小子当年在爹娘坟前发过誓,此生不灭宋狗绝不成家。” 刘墨听完这一番话后,心里犯了难。他确实是受人所托,那人还不是旁人,正是顶头上司张涛。张涛有一个小妾生的闺女,恰巧与于则成这小子年龄相当。 按说二人的身份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对方虽然不是嫡出,好歹也是将门虎女。而于则成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就算他从主事升到管家,依然脱不开奴才的身份。 可是作为新任城防衙门一把手的张涛,却不是这么考虑的。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就必须向萧思礼这个土皇帝靠拢。自家的闺女还攀附不上萧家人,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下嫁给萧思礼的面前红人于则成,让小两口成为拉近彼此关系的纽带。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效忠。 刘墨自从接了这个差事后,可谓是信心满满。一个贵女下嫁奴才还有啥好说的,那于则成只要不傻,绝对是满口答应。可事情偏偏出了意外,这小子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什么誓言出来。这一下就把他心里的一番话,彻底堵了回去。 刘墨出于本心,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差事办好了,对自己还是很有利的。于是,试探着问道:“则成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咱们大辽不像宋国那样,姑娘也是可以见一见的嘛。等见了人,你再给我个准信?” 张义自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可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真不好直接拒绝了。思来想去,也只得说道:“刘叔,要不这样吧,您也知道我的身份就一个奴才,成家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回去问问老爷的意思。你看呢?” 刘墨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不过对方没有明确拒绝,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当即痛快的说道:“行,那刘叔听你的回信。” 正事说完,刘墨也必要留下来了,起身离开房间,便去给张涛报信去了。 张义站在门口,看着刘墨远去的背影,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次辽军把打草谷的目标设在安肃,应该与那份安肃城防图和安肃军中的那个书记员有直接关系。只是知道了地点还不行,具体的行动时间和兵力部署还没有搞到手。 说来奇怪,自从张涛上任以来,张义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服侍在侧。这么大的一个军事行动,没道理自己毫不知情啊。难道,发起人不是张涛,而是另有其人?这个张涛也是听令行事,许给自己的好处,只是一个顺水人情? 能在这析津府指挥张涛做事的人,放眼望去也只有两个。一个是都指挥使耶律荣,另一个就是萧思礼这个土皇帝了。 打草谷这种发财的好事,耶律荣大概率不会假手旁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萧思礼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策划者。 想通了此关节后,这动机自然就出来了。萧思礼不仅想借此敛财,还想通过这次军事行动,考察张涛此人的军事才能,看对方是否可堪大用。 而张涛拉自己一起前往,其目的也是坦露心迹,主动要求监督。 张义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理,只是这套行动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呢?又该如何弄到手,就成了他当前面临的难题。 第170章 有情有义 当晚,醉仙楼酒宴过后,张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萧府。 刚要推门进入自己的卧室,才想起还要去寿喜那里应付一下。便关闭房门,来到了寿喜居住的小院。 “则成啊,你怎么还没休息?”打开房门的寿喜,见到是张义登门,略显诧异的问道。 张义则不慌不忙的说道:“爷爷,小子有两件事找您汇报。” 进入房间后,寿喜闻到张义身上的酒味,用袍袖在鼻子前面扇了几下,埋怨的说道:“老夫是让你去监视张涛一举一动的,没让你跟着他们一起瞎混。” 张义立即一五一十的,将今晚请客的缘由说了一遍。 寿喜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虽然,老夫不知道那个沙盘的作用有多大。但是,既然张涛他们认可,就说明你这功劳确实不小。” 张义这才逐渐聊起了正事,把白天刘墨对他说的那些话,向寿喜复述了一遍。 寿喜安静的听完后,不置可否的问道:“你自己的意思呢?” “爷爷,小子不怕死,也愿意去杀宋狗。这些您都是知道的,但是那个钱小子不打算要。”张义老实的说道。 “哦?你也这么大了,手里有点钱不好吗?”寿喜好奇的说道。 张义摇了下头:“小子是府里的人,不能拿张涛的钱。那样小子心里不踏实,觉得也对不起老爷。” 这话逗的寿喜朗声大笑:“哈哈!小子,行!老夫没看错人。不过那些钱,你该拿还是要拿。你以为张涛就这么大方?他那是慷别人之慨呢!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些钱就是老爷的。” “啊!”张义故作震惊,实则心中欢喜,看来和自己分析的差不多。 寿喜对张义的反应非常满意,洋洋得意的说道。“想不到吧?你以为张涛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进到宋国去打草谷?这些都是老爷的计划,他张涛就是个具体办事的。” 张义惊讶的说道:“爷爷,老爷英明啊。我就说那个张涛谨小慎微的性子,干不出这种大事嘛,原来都是老爷的意思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寿喜反问道。 张义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老爷就是老爷,果然厉害。” 不待寿喜说话,张义又语带不忿的说道:“这个张涛不地道,明明主意是老爷出的,钱也应该全归老爷。他张涛倒好,用老爷的钱去做人情,这分明就不是好人!” 寿喜有些怅然的说道:“没人啊,小子,懂不?老爷手下没有合适的人了。以前有个薛谦,倒是忠心耿耿的,结果还死了。现在不用他张涛,用谁?” 张义狠狠的说道:“爷爷,回头你给小子请位先生,就教行军打仗的学问。等小子大一点了,就带着队伍去打草谷。得来的钱粮,都是咱府上的,一文钱都不分给外人。” 这番话,又逗的寿喜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子!行!老爷没白疼你。只不过啊,老夫恐怕活不到那一天喽。” 张义闻言,立即冲地上啐了三口:“呸呸呸!爷爷,您以后别说这话,小子不爱听。小子希望您长命百岁你呢。”说完,就眼含热泪的看着寿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寿喜见此也是大为感动,仰头一声长叹,用手轻抚张义的头顶:“好孩子,是个有情有义的。行,老夫听你的,以后不说那些话了。”说完,便转身用手擦了几下眼角。 寿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继续问道:“还有你成家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张义摇了下头说道:“小子肯定是不同意啊。只是不愿意与那个刘墨闹的不愉快,所以没当面拒绝,才选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明天小子就回复他,说老爷不答应,这事就算过去了。” 寿喜若有所思的摇了下头,抬头问道:“小子,你就没想过人家为啥给你说媒?” “拉拢呗,先拉着我去打草谷,送给我几百贯。然后又给我说媒,无非是想让小子,在关键时刻,给他说好话。”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 寿喜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道:“错了,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错了?爷爷,那您给小子说说呗。”张义讨好的说道。 寿喜不耐烦的反问道:“你小子的聪明劲呢?要我说,不是你看不透,是你懒病犯了。遇事不愿意动脑子,去去去,回屋自己琢磨去。” “哦。”张义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行了,老夫还有事向老爷禀报呢,我也不留你了。”寿喜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外走。 二人在门外临分别的时候,寿喜猛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张义说道:“说媒的事,明天你跟刘墨说,就说老爷答应了。” 张义一听就急了,不仅有小曹妹妹的关系,还有他实在不愿意娶一个辽国女人。当即说道:“别啊!爷爷,您这不是把小子往火坑里推吗?小子对老爷可是忠心耿耿……。” 寿喜不耐烦听他表忠心,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竟说屁话,这跟忠心耿耿有关系吗?我看你是不知道好歹,人家姑娘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还不知足了?快点滚蛋!老夫看见你就烦!” 说完,寿喜就跟哄苍蝇似的,向张义胡乱的挥了几下手。 张义这才蔫头耷拉脑的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寿喜见对方这个样子,笑骂了一声:“混小子。” 片刻后,寿喜来到萧思礼的书房,向其禀报了刚才张义说的两件事。 当萧思礼听到张义表忠心的话,心情大畅,对寿喜说道:“寿喜,你的眼光不错,于则成这个孩子,可以下力气培养培养。” 寿喜又把于则成不愿意他死的话,复述了一遍。老怀大慰的说道:“不怕主子笑话,当时说的老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滚呢,险些没掉下来。” 萧思礼也认同的点了下头:“确实是个好孩子。那就如他的愿,回头找个老家臣带带他。白天跟着张涛他们在军营里跑,晚上回来再学兵法。有个几年,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寿喜眼睛一亮,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老奴,代于则成谢主子。” 第171章 获取情报(上) 事情定下来后,寿喜又禀报了刘墨主动给张义说媒的事情。 萧思礼立即想到是张涛的心思,手中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寿喜如实说道:“老奴已经让于则成明天答复刘墨,就说老爷您答应了。” 萧思礼并没有因为寿喜替他做了决断而动怒,只是鄙夷的说道:“这个张涛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老奴倒觉得这是好事,至少张涛在表明心迹,愿意向主子这边靠拢。”寿喜得意的说道。 萧思礼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哼,他以为我萧家是那么好攀附的?没点实力,他连给我萧家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寿喜应景的说道:“那是,那是。张涛此人如何,还是要看打草谷的战果。不过,老奴倒觉得这个婚事也不错。” 萧思礼诧异的看了寿喜一眼:“哦?怎么说?” “老奴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于则成这小子,也该成家了。”寿喜有些怅然的说道。 萧思礼与于则成接触的时间不多,于是说道:“你倒是与那小子亲近。” “嗯,不瞒主子,老奴是越看那小子越顺眼。怎么说呢,有时候老奴就想啊,要是老奴当初没有净身,要是于则成这小子,是老奴的亲孙子该多好啊。”说到动情处,寿喜的眼圈已经泛红。 萧思礼看着这个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心中大为感慨。 他思忖了片刻后,便吩咐道:“既然如此,就遂了你的心愿。明天你亲自去找张涛,把这事情挑明,就说于则成的婚事,我这个当主家的答应了。但是,三媒六聘那些繁文缛节,要等打草谷回来再说。” 寿喜擦了一下眼角,抱拳作揖道:“老奴,谢主子大恩。” 回到卧室的张义,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心里想着今天得来的情报。 目前能够肯定的是,对方要在安肃下手,行动计划是萧思礼制定的,张涛亲自负责执行。 只是时间不详,动用多少兵力也是未知。 这就给张义出了一个难题,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要不要给东京城那边,传回消息示警呢? 按照前世的规矩,这种没头没尾的消息,自己是不能发出去的。因为即使传递回去,上司也会命令他,让他尽量搞清楚具体内容。 可这个时代有个特点,那就是消息传递的时间太长。从析津府到东京,快马也要五天。东京再去安肃城,又是四天。也就是说,不算分析情报,上司拍板定案,调兵遣将的时间,只是快马传递情报,路上就要九天时间。 假如张涛这边动手的时间就在近日,那等自己摸清楚状况,再传递情报也来不及了。 一直想到夜半四更,张义眼睛猛然一亮,终于想到一条妙计。这才一翻身,安稳的睡了过去。 翌日上午,张义借着张涛去巡视城防的空档,找到了正在衙门办公的刘墨。 “刘叔,您昨天说的两件事,老爷都答应了。”张义开门见山的说道。 “哎呦!则成啊!这可是个好消息。”刘墨听到张义的答复,自然欢喜不已。总算能给上司一个交代了。 张义有些腼腆的说道:“刘叔,您是老军武了,小子想问问,这上阵杀敌都要注意些啥?” 这句话,还真把刘墨问住了。他总不能像忽悠其他小兵一样,说上阵就要多杀敌吧?毕竟对方这个身份,真要有些闪失。不要说自己了,就是上司张涛都担待不起。上一次阵,把监视自己的人给干掉了,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思来想去后,便说道:“则成,上阵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张义向前欠了欠身,凑近说道:“刘叔,您知道小子笨,多说两句呗。” “你想啊,只有活下去,才能更多的杀死敌人吧?否则,第一波冲锋就死了,你再有雄心壮志,也没地方发挥了啊。”刘墨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义思忖片刻后,点了下头:“刘叔,还别说,您说的这话在理。” 受到了张义启发后,刘墨也顺着其思路想到一件事,好奇的问道:“则成,你上阵的盔甲武器马匹,这些东西有吗?” 张义心中狂喜,老刘啊,点一下就通,真是可造之材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刘叔,上阵还要这些东西的吗?” 刘墨一拍大腿说道:“嗨!则成,我说你啊。算了,不说了。走,咱们去仓库,给你挑一套去。” “刘叔,这不合适吧?”张义客气的说道。 “跟刘叔还客气个啥啊。”刘墨热情的说道。 正如张义所预料的一样,他今年才十五岁,比普通成年人矮了整整一头。仓库里都是成年军士用的铠甲或皮甲,自然是不合身的。 “刘叔,这能成吗?”张义穿着一身,比自己大好多的铁甲,在对方面前展示了一下。 刘墨看着也觉得不行,当机立断道:“则成,脱下来,叔带你去个地方。” 一炷香后,二人来到了制作铠甲的铁匠坊。 刘墨一边指挥着铁匠给于则成量尺寸,一边说道:“叔给你现做一身,保证你穿起来威风。” 张义故作担心的问道:“刘叔,这能来得及吗?不是说快要出发了吗?” “还半个月呢,让工匠加紧赶一赶,十天就能给你做出来。”刘墨随口回答道。 张义讨好的笑道:“谢谢刘叔,回头醉仙楼。我请。” 刘墨眼含笑意,板着脸佯怒道:“以后再跟叔客气,你的事,叔可不管了啊。” “那不能,刘叔多疼我啊。”张义继续说道。 不待对方说话,张义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便试探着问道:“刘叔,这阵我跟着您成吗?不瞒您说,小子觉得您这差事挺威风的,那么多人和物资都归您管辖。” 刘墨自然愿意了,这小子可是萧特使的眼前红人,搞好关系对自己的好处多多啊。 他爽快答道:“行啊,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我跑跑吧。不瞒你说,最近事情太多,你刘叔我确实有点忙不过来。正缺少一个帮手呢。” 二人又对几间仓库工坊视察以后,便回到了城防衙门。 此时,刘墨公廨的门外,已经有几名中年人手捧着账册,在房间外交头接耳的低声交流。 刘墨见此,只说了一句:“都进去说话。”便当先走进房间,张义则紧随其后。 待众人落座后,刘墨才说道:“谁先来?” 其中一人站起身,翻开账册念道:“将军,下官是凌云县主簿,截止到昨日,我县筹集粮食四百三十五石,筹集草料一千三百七十五斤。” 他刚坐下,又一人站起:“将军,下官是米云县主簿,截止到昨日,我县筹集粮食三百七十三石,筹集草料一千二百九十五斤。” “下官是……。” 等这些人念完手中的账册,刘墨才缓缓问道:“这是多少粮草了?”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都顾着报自家的账目了,谁也没算总数。 此时,一旁有个声音小声答道:“粮食共计两千三百四十七石,草料共计九千四百三十二斤。 第172章 套取情报(下) 刘墨闻言,转头向旁边站立的张义望去。 张义见刘墨看向自己,当即歉意的说道:“是属下多嘴了,还请将军责罚。” 刘墨摆了下手,问道:“你刚才说一共多少?” 闻言,张义将心里默算的结果再次说了一遍。 刘墨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转头对下面几人说道:“谁带算盘了,计算一下。” 当即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一边问着众人说的数字,一边手指忙碌的打着算盘。 片刻后,这人诧异的望向张义,紧接着起身向刘墨说道:“将军,这位小郎君计算的完全正确。” 刘墨满意的点了下头,又神色威严的吩咐道:“这些粮草还不够,你们需继续筹集。” 下面有一人行礼,试探着问道:“将军,今年夏天那场暴雨,让地里的庄稼减产了不少,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这人的话音刚落,其他众人也纷纷附和,诉说各自的难处。 刘墨对张义和颜悦色,那是看在萧特使的面子上,但对这帮县里的官员,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当即脸色一正,大声质问道:“干什么?都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众人见刘将军发脾气了,这才纷纷闭上嘴,不敢再多言一句。 刘墨站起身,背着手来到几人面前,扫视了一遍后,便说道:“本将军不听你们那些屁话,总之,每个县至少再筹集二百石粮食,两千五百斤草料。记住了,这是军令。谁要是到期交不上粮草,自有军法官找尔等说话。” 他也不待对方回答,便烦躁的挥手:“都滚吧。” 不得不说,这招不讲理的方法,还是很灵验的。众人犹如鹌鹑一般,一起退出了房间。 待房间内只剩刘墨和张义的时候,刘墨才好奇的问道:“则成,怎么做到的?”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入府之前,在一家货栈当伙计,每晚东家都要求盘库点数,数对了可以吃饭。数错了不仅没饭吃,还要扣工钱。这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会了。” 刘墨面露鄙夷的说道:“果然是无奸不商。” 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你后来成事了,就没去报复?” 张义腼腆的说道:“其实小子还挺感谢那位东家的,没有他的逼迫,小子的术数也不可能学的那么快。” 刘墨诧异的一愣,便赞许的点头说道:“则成啊,你行,是个厚道性子。” 张义好奇的问道:“刘叔,万一这些人凑不齐粮草该如何是好?不会耽误了打草谷吧?” 刘墨闻言,朗声大笑,用手指着张义说道:“哈哈!则成啊!打草谷的粮草早就筹备齐全了。现在找他们征收,也只是为了多赚一点。” 张义惊叫了一声说道:“啊!凑齐了?小子没听说有大批粮草入城啊?”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抱拳施礼,歉意的说道:“刘叔,小子失言了,这些军情不是小子该询问的。” 刘墨很随意的摆了下手:“这算不得什么,况且你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无妨。总共才三千人的队伍,人吃马嚼的能耗费多少?而且来回都用不了十日。咱们城里各仓库的储备,足以应付消耗了。” 张义翘起一只大拇指说道:“刘叔,小子佩服,没想到这里还有那么多门道。” 刘墨摆手谦虚的说道:“唉,这些都是萧特使的安排,你刘叔我可不敢居功。” 在二人说话之际,张涛来到刘墨的公廨。出乎预料的是,对方不是找刘墨的,而是奔着张义来的。 张涛眼含笑意的说道:“则成啊,晚上去我府上饮酒。” 张义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刘墨则想起了什么,随即说道:“将军,则成这小子早上跟我说了,末将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禀报呢。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涛挑了下眉,责怪的说道:“等你来禀报,黄花菜都凉了。刚才寿喜公公亲自过来说了此事。” 张义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原来是成亲的事情。 刘墨诧异的问道:“寿喜公公亲自来说的?将军,那您的面子可是不小啊。” 张涛有些得意的点了下头,转头望向张义。 刘墨用脚尖踢了下旁边的张义,催促着说道:“傻小子,昨天我不是给你说媒吗?那个姑娘就是张将军家的三小姐,别傻站着了,还不赶快拜见丈人?” 此时,就算张义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憋在心里。有些腼腆的双手抱拳,深深一揖的说道:“小婿于则成,见过丈人。” 张涛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又故作不在意的说道:“则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些个俗礼咱们能免则免。” 一旁的刘墨插科打诨道:“将军,这天大的喜事,您可得请客啊。” 张涛终于没忍住心中的喜悦,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好!必须请!你通知下去,明天醉仙楼,咱们不醉不归。” 待张涛走后,刘墨才关心的问道:“则成,晚上登门的礼物,你备好了吗?” 张义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逃婚,哪有心思想礼物的事情。听刘墨问起,只是摇了几下头。 刘墨见状,忙说道:“那这么着,我放你半天假,快回去准备礼品。第一次去丈人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张义在对方的连番催促下,这才有些失神的走出衙门。 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潮涌动,张义一时不该去何处了。 他有心回去收拾行李,趁所有人不备逃回大宋。可是,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呢。但如果留在析津府,恐怕这场婚礼自己是躲不开的。 良久,张义一声叹息,走一步算一步吧。 位于玲珑巷的酒馆,由于失去了监视的价值,也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忘记了。 张义也借此将这家小店,转给胡神医的老婆经营打理,自己只在后院保留了一间卧室。 他进入卧室后,将搜集来的情报,用摩斯密码书写在一张纸上。外面又用一张油纸包裹严实,这才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173章 关于婚事(上)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波,终于在街上找到了以摆摊为掩护的李涯。 将对方领到偏僻处,他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份极其重要的情报,需要你立即赶回大宋,交给东京城的济阳郡主。记住了,不是皇城司,是济阳郡主。一定要亲手交给她本人,只有她才能看的懂。明白了吗?” 李涯见对方一脸焦急的神色,自然是不敢耽搁。 临别时,张义再三嘱咐,一定要快,哪怕是跑死,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情报送回去。 目送李涯离开后,张义才赶回萧府,找到正在院子里饮茶的寿喜。 寿喜听完张义的讲述后,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好事啊,则成,那你快去准备准备。这身破衣服也别穿了,我屋里还有件新衣服。对了,礼品别去买了,街上的那些东西不行。老夫这就去请示老爷,让你去库房里挑几件像样的东西。” 寿喜的反应,完全出乎张义的预料。一度在心中腹诽,就是这老家伙出的馊主意,把自己给卖了。 他拽住刚要起身的寿喜说道:“爷爷,您听小子说几句。” “行,行,行。不过你得快点啊,你这还没沐浴更衣呢,时间可不富裕。”寿喜耐着性子,催促道。 张义支吾了半天,这才试探着说道:“爷爷,小子能不结这门亲吗?” 寿喜闻言,错愕的惊呼了一声:“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义迎着对方杀人的目光,鼓足勇气继续说道:“爷爷,小子没想这么早成亲。再说了,父母的仇还没报呢,小子也无心成家啊。” 寿喜伸手就抽了张义后脑勺一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打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蛋玩意!你好好想想,你父母要是活着,最大的心愿是啥?是指望你给他们报仇吗?他们必定指望你成家立业!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懂不懂!还说自己上过私塾呢!圣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滚回自己屋里去!好好反省反省!” 一番话说到最后,寿喜几乎是哽咽着把话说完。 张义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突然发现,寿喜似乎是发自真心的在教育自己,这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应对。 从立场角度上讲,对方是辽国秘谍头子,自己则是大宋的秘谍,应该是誓不两立的关系。 可从情感上讲,一老一小相处了半年多,张义虽然是虚情假意,但寿喜付出的却是真情实感,完全把自己当做孙儿看待。 面对寿喜的关心呵护,让张义的内心一时间有了些许负罪感。他再次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与面对李山同样的问题。假如有一天需要杀死对方,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寿喜见到还傻愣着站在原地的于则成,干脆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说道:“我告诉你小子!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父母不在了,老夫就是你的长辈。这件事没得商量!” 说完,便气哼哼的去了隔壁的后院。他还要去找萧思礼,帮着于则成讨要晚上送的礼物。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仰天一叹:哎!这都干的什么事啊。 临近傍晚,寿喜站在张义面前,亲自替对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良久,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张义,没有发现任何瑕疵。这才感慨的说了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张义面对这个夸赞,显得有些麻木,始终保持着一副生无可恋的面孔。 寿喜对此,则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反复打量着对方。 这时,一旁伺候的萧六有些吃味的说道:“公公,当年小子娶亲,您可没有像对待于则成这样,对待小子。” 寿喜闻言,转头瞪了一眼对方:“你?你个夯货老夫都懒得说你!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新郎官在喜宴当天,是不去照顾宾客的?就知道抱着一条烤羊腿在哪儿啃?丢人现眼的玩意。” “噗嗤”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终于没有忍住,集体笑出声来。 这一番话,说的萧六无地自容,立即低下头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炷香后,寿喜亲自把张义送出门外,在对方即将登车的时候,又嘱咐道:“到了人家家里,别板着一副死人脸。老夫打听了,那是位好姑娘,不仅擅长书画,刀枪武艺也能使两手。” 张义苦着脸说道:“爷爷,小子……。” 不待他说完,在寿喜的目光逼视下,张义立即咽下了后半句。 寿喜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来,给老夫笑一个看看。” 张义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寿喜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哎,则成啊,这人啊,多大的岁数,就该干多大岁数的事。你现在十五了,就该结婚生子,懂不?” 张义彻底妥协了,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 寿喜这才催促其上车,又嘱咐车夫把车赶的稳一些。 张涛府上的管家是中午得到的消息,从下午就在门房等候了。 当他见到萧府的马车,停在大门外的时候,一边催促着门子去后面报信,一边几步跑下台阶。 管家满脸堆笑的搀扶着张义这位未来姑爷下车,又贴心的帮对方提着礼品。 此时的张义也已经想通了,继续着走一步算一步的策略。 客气的向管家道了声谢,这才整理仪容,跟随着管家,迈步走进张府。 张涛所居住的宅子,自然和萧府没法比,是一套前后只有三进的院子。 此时,张涛夫妇以及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婿,已经在正堂端坐,见张义提着礼品到来,张涛夫妇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尤其是张夫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但心中也希望自家的闺女能嫁个如意郎君。 当她看到长相俊俏的张义,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感叹夫君的眼力不俗,总算没有亏待了自家闺女。 倒是一旁的两个儿子,表现的有些不屑。尤其是身材高大的老二张岭,对于则成瘦小柔弱的身形,有些嗤之以鼻。 第174章 关于婚事(中)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义,自然是不怯场的。 规矩礼仪让在场所有人,挑不出半点瑕疵,这就让张夫人心中更加满意了。 待张义入座后,张涛这才开口问道:“则成啊,今日我听刘墨说,你还会术数?” 张义心里明白,这是在打听家室了。 他先起身行了一礼,待坐下后,向前欠了下身,这才说道:“回张将军的话,小子……。” 张夫人听完对方的身世,心中也不禁唏嘘感慨。 张涛见气氛不对,于是岔开话题,明知故问的说道:“我听说,你现在是萧府的主事了?” “小子不才,蒙老爷看中,在府上做一名主事。主要负责老爷的出行安全。”张义可以说有问必答。 就在此时,一旁传出一声讥笑,众人转头望去,正是张涛的二公子张岭。 只听他说道:“姓于的,能不给自己脸上贴金吗?就你?还负责萧特使的出行安全?听哥一句劝,这做人啊,还是要老实本分一点好。” 张涛心中大骇,自己好不容易借着机会,攀上了萧家。万万不能让自己儿子给毁了。 当即出言训斥道:“岭儿!让你下午不要饮酒,你偏不听。如今都说起醉话了。” 随即又对门外喊道:“来人啊!扶二公子回屋休息!” 张义听到张岭说的一番话后,心态倒是与张涛截然相反。当即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他愤然站起,用手戟指张岭:“好你个狂徒,竟敢羞辱与我,我于则成誓不与你干休。” 这番话听的张涛心里直咧嘴,完喽,这是要完啊。 此时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劝道:“则成啊,不要与我儿一般见识。他……。” 不等他说完,张岭却不干了,梗着脖子对老爹说道:“爹爹,孩儿今日没有饮酒,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于则成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三妹不能嫁给他。” 这句话,快把张涛的肺气炸了。转头对其咆哮道:“你给我闭上嘴!来人!还不将他给我拉出去!” 一旁的大儿子和两个女婿也上前劝张岭,让他不要胡闹。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身为一家之母的张夫人,此时却端坐其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用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张义的反应。 张义此时表现的非常激动,趁着张涛转头喊人的时机。侧身绕过对方,几步来到张岭面前,大声说道:“我骗谁了?我有必要骗人吗?我家老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你最好闭上嘴,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还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拳头。 张岭被对方这些话给气笑了,转头对拉扯自己的大哥,和两个妹夫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他说要对我不客气。” 说完,面色发狠,趁所有人不备,抬起腿一脚踢向张义。 张义就等对方出招呢,见对方面色有异,他心中一喜。来吧,来吧,弄的没法收场,哥们儿就解脱了。 在对方的脚,刚踢到自己衣襟下摆的时候,张义向后一跳,在空中顺势张开双臂,口中还惨叫了一声:“啊!”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噗通”一声,只见他如虾米一般蜷缩倒地,双手紧紧捂着小腹,似乎被这一脚伤的不轻。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张家所有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闹得最欢的张岭,他非常确信自己那一脚,只是踢到了对方衣服上,并没有触及身体。可是,看着倒地不起的于则成,他心中又产生了一丝怀疑。自己的腿上功夫,已经这么厉害了? 张涛亲眼看着于则成被二儿子踢到飞起,落地后又躺在地上。心如死灰的摇了摇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不仅官位不保。恐怕连身家性命也难保全了。 始终坐在椅子上的张夫人,此时也惊慌的站起身,连忙让儿子女婿将于公子扶起来,又喊管家去请郎中,为于公子诊治。 张义此时面露痛苦,双手紧紧捂着小腹。艰难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张,张将军,我,我没有大碍。只是酒宴吃不成了,麻烦您叫一下萧府的车夫,送我回去。” 张涛哪里敢送于则成就这么回去啊,连忙劝说道:“则成啊,回去不着急,先让郎中给你诊治一下吧。” 张义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就不麻烦将军了,小子只是轻伤,回去休息一夜就能痊愈。” 张涛见对方坚持,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只得叫人去请萧府的车夫,让其把马车赶到前面去。又私下吩咐管家,让他准备一车重礼,自己要亲自登门道歉。 身为闹事者的张岭,现在也没了刚才的狂傲。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老爹,为什么把三妹嫁给一个家丁奴才。但依照老爹的脾气秉性,自己这顿打肯定是跑不了的。一时间,也是灰心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等众人送走于则成和张涛后,张夫人回到厅内,用手狠狠地杵了一下张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呀你!咱们张家早晚毁在你的手里!” 大儿子和两个女婿也失望的叹气摇头,这个结局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张义独自躺在车厢里,并没有急于高兴。而是依照以往的习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错漏。这才嘴角一翘,露出得意的笑容。 萧府的车夫,虽然不知道宅子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张义双手紧捂小腹,面色痛苦异常,却是看的清楚。心里也知道发生了意外,将马车赶的飞快,任凭张涛在一旁的马上叫喊,也置之不理。 一炷香后,几人终于回到了萧府大门外。 门子见自家马车回来,先是错愕的一愣。刚才寿喜送于则成出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见自家马车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跑着来到马车前,打趣的对车夫说道:“够快啊,都吃啥美味佳肴了?” 车夫跳下马车,没好气的说道:“吃特么个屁!于主事受伤了,还不快去通知寿喜公公。” 门子大惊,伸手掀开车厢的门帘,看见张义痛苦的样子,转身就跑去报信。 第175章 关于婚事(下) 寿喜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张义已经在车夫的搀扶下,走进了前院。身后则跟随着一脸愧疚的张涛,还有几名提着礼品的张府家丁。 “怎么回事?”寿喜大声质问道。 此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自己都轻易不舍的出手教训的小子,居然在张涛家里吃了亏,这事绝不能算完。 张义见到寿喜匆忙赶到,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的那点得意,也瞬间化为乌有。同时也在懊悔,怪自己考虑问题不够全面,忘记了这老头知道自己会功夫。这要是两边一对口供,呵呵,自己的屁股恐怕要遭殃。 只是,身边就是张涛,他总不能现在就装作恢复如初吧。思来想去,只能继续走一步看一步的大业了。 可惜的是,寿喜却不给他机会,吩咐家丁搀扶于则成回房间休息。又让人去请府里的郎中,为其详加诊治。 一番忙乱过后,寿喜才沉着脸把张涛领到偏厅喝茶。 “张将军,你可以啊,我们府里的主事,你都敢打。老夫不得不说,你是人才。”寿喜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涛此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只能歉意的说道:“寿喜公公,都怪张某教子无方,让我家那个小畜生伤到了则成。我实在是……哎。” 既然是两家结亲,寿喜自然是查过对方底细家室的。听到是张涛的孩子伤了于则成,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良久后,他才问道:“你是说,你家公子打伤了则成?” 张涛一脸懊悔的点了下头:“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二。公公,您放心,张某回去就扒了那个畜生的皮,绑到府上来谢罪。” 寿喜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追问道:“张将军,不是你打伤了则成?你是说,是你家的老二?是吧?” 张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的寿喜公公唉,则成是我家的贵客,张某就算再混蛋,也不至于出手去打则成吧。事情是这么回事……。” 随着张涛的讲述,寿喜也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全貌。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后院,把那个混小子教训一顿。 可是,为了维护萧府的尊严体面,他不得不强压怒火,接受张涛的赔礼道歉。只不过,对于张涛所说的退婚,他坚决的拒绝了。 寿喜安抚道:“张将军啊,事情已经出了,说出大天去,也只是两个孩子之间的胡闹。至于你说的愧对则成,愿意主动取消婚约的事情。老夫认为大可不必,做事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啊,有点小波折在所难免。再说了,则成能娶你张家的闺女,是他的福气。你就把心踏实放在肚子里,这门婚事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办。” 张涛闻言当然是喜不自胜,原以为儿子这一脚,会把婚事闹黄了呢。没想到寿喜公公这么开明大度,不仅没往心里去,还反过来劝说自己。 当即起身给对方行了一礼。 他没注意到的是,寿喜缩在袍袖里的双手,时而五指张开变成鹰爪,时而紧握成拳,恨不得将面前的茶几砸的稀碎。 在送走如释重负的张涛后,寿喜回到前院,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命令道:“萧六!把于则成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押到地牢去!” 箫管家闻言就是一怔,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公公,您说啥?” 寿喜转身对着萧管家咆哮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把于则成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押到地牢去!” 箫管家敢发誓,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寿喜。当即吓的脖子一缩,不敢再多问一句。慌忙招呼了几个人,便去后院找张义。 被几人搀扶着回到卧室的张义,此时正在心情忐忑的接受郎中的诊治。只不过,任凭对方如何劝说,也坚持不脱衣服检查伤势。只伸出一只手,让其给自己把脉。 正在郎中伸手,给他把脉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转瞬间房门就被推开。 萧六探了一下头,见张义正躺在床上接受治疗。便迈步走了进来,关心的问道:“则成,还疼吗?” 张义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萧六继续说道:“那行,既然你不疼了,就跟我走一趟吧。寿喜公公让我把你带到地牢去。” 张义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可怜巴巴的问道:“六爷,小子伤势未愈,能不去吗?” 萧六叹了口气,劝说道:“哎,我也不想啊,你是没看见啊,寿喜公公刚才说话时候的眼神,看着可渗人了。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吧。” 张义眼看躲不过,只能心中叫苦,强装镇定的就要起身下床。 萧六见此,对身后几名家丁说道:“都是死人啊?不知道过去扶一把?” 一盏茶后,张义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下地牢。 背着双手,仔细欣赏对方演技的寿喜,面带笑意的问道:“则成啊,伤到哪儿了?” 张义知道自己彻底败露了,倒也光棍。他甩开两名家丁搀扶的手,“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低头说道:“爷爷,小子错了,您罚小子吧。” 寿喜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继续说道:“你怎么会错呢?错的都是别人,你说是不是啊?” “爷爷,小子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张义干脆以头杵地,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寿喜点了下头,温言细语的说道:“说说,你都错哪儿了?” 张义干脆心一横,将自己想要借张岭挑衅的机会,搅黄婚事的心思说了一遍。 这时不要说寿喜了,就是萧六和在场的几名家丁,知道自己被骗后,都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臭揍这小子一顿,方解心头之恨。 寿喜更是面目变得狰狞可怖,抬起腿一脚就踹在张义的肩膀上。直踢的对方在原地打了一个滚。紧接着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腿一脚踢在张义的肚子上。直疼的张义将身子弓起,如同一只虾米。 寿喜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的咆哮道:“老夫打死你个不晓事的畜生!枉费了老夫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第176章 原谅,和解 在寿喜接二连三的踢了十几脚后,终于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插着腰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张义则双手抱头,身体蜷缩的躺在地上,口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一旁的萧六看着张义的惨状,心中虽有不忍,却碍于寿喜在场,不敢上前搀扶。 就在此时,寿喜突然语带哽咽的摇头说道:“你,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后,寿喜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原本挺拔的身体,猛然变得佝偻。刚才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也瞬间荡然无存。神情凄凉的扶着石墙,身体颤颤巍巍的向地牢台阶走去。 此时的张义强忍伤痛,艰难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真心对待自己的老人家。一时间,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当即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他用尽全身力气,扑到寿喜脚边,双手死死的抱住对方的大腿,哽咽说道:“爷爷,小子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 寿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面如死灰的摇了摇头。 他伸了几次腿,都没甩开对方的双手了。只得面色冰冷的说道:“放手!” 张义也知道对方正在气头上,哪怕是苦苦相求也是无用。只得无奈的松开双手,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望着那位被自己伤透了心的老人远去。 萧六见寿喜走上台阶,回到了地面。这才忙招呼几名手下,将狼狈不堪的张义小心抬起,一路上呼唤着郎中的名字,把对方送回房间。 张义此时的心,比身上的伤痕还要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不能迎娶辽国女人,就要伤害到了一位对自己如同亲人一样的老人。 张义此时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可是,却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在郎中的一番详细检查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于则成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这也说明寿喜在动手的时候,还是留了分寸的,有意避开了几处要害。 萧六闻言长出一口气,见于则成没有大碍,便招呼几名手下,各自回去休息。 翌日清晨,当寿喜打开房门的时候,见到一脸青紫的于则成,就跪在门外。头一点一点的。 他弯腰观瞧,发现对方似乎已经睡着了。 可能是自己发出的动静,惊扰了对方。 只见于则成慢慢睁开眼睛,双眼逐渐从空洞变得有神。 当看清寿喜就在眼前后,于则成磕了一计响头,委屈巴巴的说道:“爷爷,小子错了,您别生气了。” 寿喜丝毫没有原谅对方的意思,而是站直身体,背着双手冷冷的说道:“你挡着我走路了!” 于则成乖巧的向旁边挪动了几下,身体再次恢复笔直的跪姿。 寿喜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迈步就向院外走去。 只留下于则成独自一人跪在原地。 如此,于则成这一跪就是三天。 在这三天里,他不吃不喝的跪在寿喜的房门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求得对方原谅,或许是为了在某一天能拿到至关重要的情报,又或许为了大宋在日后的反攻中,能少死伤一些将士。可能更多的只为了不愿意伤一位老人的心吧。 夜,寿喜的房门,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 寿喜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进来说话吧。” 这句话,对此时的张义来说,犹如天籁之音。他精神为之一振,双手撑地就打算起身。可是双腿早就麻木了,“噗通”一声,没等他站起,就软趴趴的摔在地上。 寿喜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挽住对方的胳膊,用力将其提起,吃力的扶着张义回到桌旁坐下。 张义低下头,愧疚的说道:“爷爷,小子错了,您别生气了。” 寿喜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不待张义说话,他好奇的问道:“你跟老夫说说,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面对这个问题,张义只得说道:“爷爷,那个姑娘小子都没见过,更谈不上认识和喜欢。万一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那小子这辈子就毁了。” 寿喜错愕的看着对方,良久才说道:“就为这?” 张义老实的点了下头。 寿喜有些愤恨的说道:“那你不早说?”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嘴里嘟囔道:“您也没问啊。” 这个答案让寿喜哭笑不得,又继续问道:“没别的原因?” 张义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了个老天爷啊。”寿喜以手扶额。 张义装傻的问道:“爷爷,怎么了?小子说错话了吗?” 寿喜今晚第三次无奈的摇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一夜,老少二人说了很多话,只是彼此有意无意的都没有提及结婚这件事。 张涛府上 张涛夫妇此时正躺在床上,讨论着闺女的婚事。 张涛虽然得了寿喜的许诺,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毕竟,未来的姑爷第一次上门,自己的二儿子就把对方打成重伤。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为此,当天晚上,张涛就把二儿子张岭绑在树上,狠狠的抽了几十鞭子。 不仅如此,第二天还让伤痕累累的张岭,躺在马车后面,由车夫赶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尤其是萧府门外,反复走了三次。算是用实际行动向萧府道歉。 张夫人用手捅了捅躺在旁边的丈夫:“夫君啊,你说咱家用不用登门去看看于则成啊?” 张涛若有所思的说道:“去看看当然是最好,只是就怕人家不让咱们进门啊。” “这事都怪你,从小教老二学什么武啊。下手没轻没重的,现在好了吧。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张夫人埋怨的说道。 “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儿子,咱们关上门说啊,那个则成也太柔弱了些,才挨了一脚就倒地不起。哪有点男子气概?回头我得找个机会,让他练练武。”张涛不耐烦的回怼道。 张夫人却和夫君的想法不一样:“我可跟你说啊,不许教那小子习武!文文弱弱的就挺好。” 张涛表示反对:“你可拉倒吧,文弱有啥好的?跟小鸡仔似的,一碰就倒,我是没看出哪点好来。” 张夫人兴致勃勃的说道:“你想啊,小两口过日子,总有个打架的时候吧。以咱闺女的武技,那还不妥妥的?” 第177章 信使到 东京城,济阳郡王府。 “闺女,你能不能听爹一次劝,就别往外跑了,成不?”曹佾苦口婆心的劝道。 “爹爹,女儿都好几天没出门了,就让我去街上逛逛嘛。”曹宇婷拉着曹佾的胳膊撒娇道。 一旁的王妃板起脸,伸手一拍桌子,训斥道:“逛什么逛?你现在是禁足期,自己不知道吗?回屋里绣花去!挺大的姑娘了,不知羞啊?你见谁家的郡主整天往外跑了,像个什么样子?咱曹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曹宇婷吓的一缩脖,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老爹,希望能为自己说句话。 妻管严晚期患者曹佾,只能无奈的向女儿摊开双手。 曹宇婷失去了强源的支持,只得低下头“哦”了一声,转身向帷幕后方走去。 待女儿走远,王妃才埋怨道:“你看看!都是让你惯的!一点大姑娘的样子没有,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就听门子在门外朗声禀报:“郡王,刚才在府门外有一人晕倒坠马,小的们将其唤醒后,那人说有重要情报,需亲手交给郡主。” 夫妻二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曹佾起身几步来到门外,问道:“人呢?” “回郡王,小的们听闻有要事,已经将其抬到门房休息了。”门子恭敬的答道。 “走,带本王去看看。”曹佾吩咐道。 待曹佾跟随门子走进门房后,就见一名满身尘土的大汉,正虚弱的靠坐在椅子上,任凭一旁的家丁给自己嘴里喂水。 紧随其后的门子在进门后,朗声说道:“济阳郡王,到!” 门房里的几名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贴墙站立。 那名汉子听闻郡王到了,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已经来到面前的曹佾,按住肩膀又坐回去。 曹佾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对方:“你从哪里过来的?有什么情报可以给本王。” 汉子强打精神,恭敬的说道:“小的是皇城司程武(李涯只是张义给起的化名),是从……,是从辽国那边来的,上峰特意交代,情报必须亲手交给郡主,还望郡王见谅。” 曹佾见对方语焉不详,手捻胡须,思忖片刻后又问道:“你说自己是皇城司的,可有凭证?” 程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深入敌后的差事,哪里敢携带皇城司的腰牌啊。随即想起了什么,便解释道:“皇城司吴提点认得程某。” 在他说话之际,曹佾察言观色,倒没发现可疑之处。 左右权衡后,他转头吩咐道:“去,请郡主过来。” 一名家丁转身走出门外。 曹佾见对方面容憔悴,心中有些不忍,也不知道这个程武赶了多少路,才跑到东京城送信。 当即吩咐一旁的管家,让他去找些吃食过来,给对方充饥。 一盏茶后,小郡主曹宇婷脚步匆匆的走进房间。 刚进门,便向程武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济阳郡主曹氏,你有什么情报就说吧。” 程武见来人身着华丽,应该是郡主无疑了。这才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朗声说道:“皇城司程武,见过济阳郡主。” 曹宇婷给了旁边家丁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将程武搀扶回椅子上。 “虚礼就免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曹宇婷说道。 程武看了下左右众人:“这个……。” 曹宇婷自恃武功高强,倒不怕对方是歹人加害自己。挥了下手,吩咐道:“都退下。” 众人看了眼郡王曹佾,见对方点头,这才纷纷走出房间。只留下曹佾和曹宇婷。 曹佾见程武还有顾虑,他可没有回避的意思。对方身份还没验证过呢,万一是歹人怎么办,便朗声说道:“本王乃当朝国舅,这天下间,没什么机密要事,是本王不能听的。” 一旁冷眼旁观的曹宇婷,却在心中暗自点头,对程武的小心谨慎非常满意。 程武一想也是,这才伸手入怀,把张义交给自己的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用双手捧着交给曹宇婷。 曹宇婷伸手接过油纸包,拆开外面的两层油纸后,这才露出张义用摩斯密码书写的几张纸。 见此,曹宇婷抬头问道:“析津府来的?” 程武偷眼看了下曹佾,这才不好意思的答道:“是,小子从析津府赶过来的。” 一旁的曹佾则不满的“哼”了一声,刚才自己询问,对方只说辽国来的,连个地名都没说。 曹宇婷一边用纸笔书写破译,一边对老爹说道:“爹爹,你莫要怪程武,他这样的性格在敌国才活的长久。” 程武腼腆的一笑,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就听曹宇婷又问道:“给你书信这人,还说了什么吗?” “那人只告诉小的,说是消息极其重要,哪怕是跑死了,也要尽快给郡主送过来。还说不要送到皇城司,书信只有您才能看得懂。”程武老实答道。 曹宇婷一边写一边说道:“嗯,幸亏你没自作主张,这种密文皇城司确实看不懂。” 片刻后,曹宇婷放下毛笔,详细的阅读译文后,当即长身站身,转头问程武:“恢复的如何了?还能动吗?” 程武听出言语中的含义,也不废话,立即起身答道:“能!” 曹宇婷这才转身对曹佾说道:“爹爹,事情紧急,女儿要去一趟皇城司。” 曹佾闻言,有些犹豫,试探着劝道:“闺女,官家刚下的禁足口谕,这刚过了几天。你看……。” 曹宇婷挑了下眉,打断对方言语,朗声说道:“爹爹,女儿并非出去玩耍,而是有紧要军情,需要立即告知皇城司。” 曹佾见女儿一脸英气,似乎变了一个人似得。当即不敢耽搁,转身打开房门,对外面守候的管家说道:“备马!” 一盏茶后,曹宇婷翻身上马,看了下护卫在左右的老供奉和程武,朗声吩咐道:“去皇城司!” 话音刚落,曹宇婷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骏马一声嘶鸣,当先冲了出去。 几名老供奉和程武也扬鞭催马,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曹佾站在府门外,望着远去的身影,心中一叹:要是官家怪罪下来,又该如何交代啊。 第178章 急,急,急 皇城司 正值午休时间,几个门子正在门房内饮茶聊天,只听大门外传来人仰马嘶之声。 “特么的谁啊,吃豹子胆了,敢在皇城司门前撒野。”当班的门子李固闻声站起,一边打开房门一边骂道。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见几个黑影从眼前晃过。 “站住!”李固大喝一声。几个箭步就绕到来人前面,用身体挡住几人去路。 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嚣张的气势转瞬间消失不见,慌乱的说道:“郡,郡主?” 曹宇婷懒得跟其废话,伸手将李固推到一边,抬腿就向衙门内走去。 李固当然不敢阻拦曹宇婷,只是职责所在,始终跟在对方身旁:“郡主!郡主!您别往里闯啊,您找谁跟小的说,小的给您通传。” 李固的叫喊声,自然引起了皇城司所有人的注意。有好事的从房门探出头向外观望,一看这位姑奶奶又来。司使都拿对方没办法,自己就别去凑热闹了,当即头一缩,“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曹宇婷轻车熟路的来到喜福办公的小院门外。终于,被看守此地的一众护卫挡住了去路。 她强行压住心中的焦急,对一名护卫吩咐道:“去,告诉喜福公公,就说济阳郡主曹氏来了。” 护卫直接答道:“司使不在。” 可能觉得回答的语气太生硬了,又解释道:“郡主,司使真不在,一早就出门了。” 曹宇婷又问道:“吴宇呢?他在不在。” 护卫摇头说道:“不知道,小的一直负责守在这里,不知道吴提点在不在衙门。” 正在此时,就见吴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行礼说道:“皇城司提点吴宇,见过……。” 曹宇婷烦躁的打断道:“行了,我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即见到喜福公公。他人呢?” 吴宇闻言一怔,这时跟随曹宇婷一起来的程武,从队伍里走出来,向吴宇行了一礼:“程武见过吴提点。” 吴宇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程武恭敬答道:“是那位公子让我回来送信的。” 吴宇伸出手:“拿来。” 程武看了下旁边的曹宇婷。 曹宇婷说道:“在我这里,不过你不用看了,上面的密文你看不懂。” 吴宇知道郡主和张义之间联系,确实用一种自己看不懂的加密方式。于是问道:“郡主可否告知消息内容。” 曹宇婷摇头说道:“不能。” 见对方有动怒的意思,也不愿意双方闹得太僵,毕竟还指望对方带自己去找喜福呢。这才解释道:“事关重大,只能喜福一人知晓。至于让不让你知道,那就看他的意思了。” 吴宇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怀疑对方这番话的真实性。只是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张义没用与自己约定的方式传递消息。而是选择只有他和小郡主才能看懂的密文,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既然有了判断,吴宇立即说道:“郡主,司使一早便去了皇城面圣,临走前没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曹宇婷得知喜福去见皇上了,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抬头说道:“也好,我直接找正主,省的喜福再传话了。” 说完,不再理会吴宇,转身就向皇城司大门走去。 吴宇听对方的意思,似乎要去面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忙紧追几步,言劝说对方不要冲动,不如在这里等一下,或许司使一会儿就回来了。 曹宇婷根本就听不进劝说,带着几名老供奉和程武来到衙门外,翻身上马,吩咐了一句:“去皇城!”便打马扬鞭冲了出去。 待烟尘散尽后,只留下一脸担忧的吴宇,望着曹宇婷消失的方向。 半炷香后,皇城外。 曹宇婷等人在城门外跳下骏马,将郡主腰牌扔给老供奉,让其与禁军交涉。 只等了片刻,老供奉就泱泱的回来禀报:“郡主,禁军说,您的腰牌只能进后宫见皇后娘娘,没有面圣的资格。” 曹宇婷挑眉说道:“你没说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即向官家禀报吗?” 老供奉点了下头,无奈的说道:“说了啊,禁军不信啊。” 曹宇婷自然不会放肆到硬闯宫禁,那样除了会被射成刺猬,没有其他的可能。 她烦躁的挠了挠头,思忖片刻说道:“行!见皇后也行。你们在这里等我。”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后也不是她想见,就随时能见到的。先要让守门的禁军去告知当值大太监,大太监会分配一名小太监,将消息告诉皇后宫门外的守门太监。守门太监传消息给皇后的贴身宫女,宫女再告知皇后济阳郡主求见的消息,最后由皇后选择见还是不见。 曹宇婷在皇城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气的她用马鞭抽了几下一旁的柳树,狠狠的说道:“怪不得有靖康耻,就这个效率,你不耻谁耻?” 一旁守候的几名老供奉,自然听不懂她话语里的意思。只不过见对方生气,几人也只能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无奈。 又过了一盏茶后,焦急等待的曹宇婷,见领她进宫的人,还没有出现。便回到宫门外,询问禁军到底怎么回事。 禁军只是摇头回答:“郡主,稍安勿躁,或许一会儿就能传出消息呢。” 曹宇婷狠狠的说道:“不等了,亡国就亡国吧!都死光了才好!”转身就要上马离去。 正在此时,就听一声断喝:“谁家的娃娃,竟敢在皇城外胡言乱语,就不怕王法吗?” 曹宇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穿紫袍手拿象牙笏板,正向宫门这边走过来。 等那名老者走到面前,皱眉打量曹宇婷,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娃娃,竟敢在皇城外放肆,就不怕官家治罪吗?” 不等曹宇婷反应过来,守门的禁军点头哈腰的来到老者面前:“陈枢密,这位是济阳郡主曹氏,是来求见皇后娘娘的。” 曹宇婷一听陈枢密这三个字,当即愣在原地,只是有些不敢确定,是不是哪位历史名人。 陈枢密听闻是曹家的小郡主,威严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对依然愣在原地的曹宇婷点了下头:“本官,枢密院枢密使陈执中,见过济阳郡主。” 第179章 进宫,面圣 曹宇婷听到对方的名字,兴奋激动的说道:“真的是你!” 倒不是说陈执中有多大的名气,而是曹宇婷对于宋朝的历史名人,知道的本就不多。此时庆历新政刚刚失败,范仲淹,韩琦,曾公亮那些改革大将,都被贬出京城为官了。 在京的官员里,陈执中正是她知道的其中一个,不过这就足够了。 曹宇婷热情的问道:“陈枢密,我请教一下,枢密院是不是主管大宋军事的?” 陈执中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曹宇婷又问道:“再请教下,您这个枢密使,算是枢密院里最大的官吧?” 陈执中面露疑惑的再次点头,好奇的问道:“郡主,你问这些做什么?” 曹宇婷立即拉住对方的手说道:“陈枢密,我这里有一个重要军情,需立即上奏官家,您能否带我进去?” 不待对方说话,她又补充道:“你别推辞啊,我知道你有面圣的资格。” 陈执中上下打量对方几眼,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郡主,能否将你说的所谓重要军情,告知本官知道?” 这一下,让曹宇婷犯了难,按说陈执中身为军方最高领导,有知道的权利,而且即使自己不说,自己面圣后,官家也会召集陈执中一起商量。 可是,自己这条消息实在太过重大了,说出来又怕对方不信。真要那样的话,对方没有转达给官家,反而会误事。 一番左右权衡后,曹宇婷解释道:“陈枢密,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事关重大,还是先报给官家比较好。” 说完,又怕对方不信,她向站在不远处的程武喊道:“程武!你过来。” 待程武走到身边,曹宇婷指着对方介绍道:“这人叫程武,皇城司的秘谍,密信就是他刚传回来的。他可以为我作证。” 程武先向陈执中恭敬的行礼,这才说道:“陈枢密,济阳郡主所说,确有此事。” 陈执中倒没有检验对方腰牌的意思,毕竟眼前这个小郡主是真的,那这个程武的身份就假不了。只是让他带着对方面圣这件事,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执中思忖片刻,便说道:“郡主,你看这样好不好,本官这次前来就是要面圣的,本官会将你在皇城外求见的事情,告知官家得知,到时自有官家定夺。你看可好?” 曹宇婷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便客气的说道:“那有劳陈枢密了,您见到官家后,别着急说自己的事情呢。先把我求见的事情说了,真的,我这里真的有紧急军情,还是非常急的那种。” 陈执中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身为枢密使的陈执中,想要求见官家,自然不需要那些繁琐的通报,只是向禁军亮了一下腰牌,便迈步走进皇城。 陈执中刚进去不久,就见一名小太监跑了出来,看见门外的曹宇婷后,便上前询问:“请问,是济阳郡主吗?” 曹宇婷高兴的点了下头,没想到陈老头还真靠谱。 就听小太监又说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还请郡主先回吧。” 曹宇婷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怒喝一声:“滚蛋!” 这一声大喝,吓的小太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转身就往皇城里跑去。 又等了半炷香后,曹宇婷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灰心丧气的转身向远处的拴马桩走去。 正在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就听有人高声喊道:“那位可是济阳郡主?” 曹宇婷转头向声音望去,是一名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正在向自己这边望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快步走到对方身前,点了下头说道:“我就是济阳郡主曹氏。不知,您怎么称呼?” 老太监微笑施礼:“咱家陈忠诚,见过济阳郡主。” 待站直身体,这才说道:“官家召见,还请郡主随咱家进宫面圣。” 如果是一个时辰前,曹宇婷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定激动万分。千古一帝啊,自秦始皇起,赵祯是第一个用“仁”这个庙号的皇帝。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活的了,怎么能不心情激动? 只是,此时的曹宇婷早已没了兴致,只想见到赵祯,把自己知道的情报讲述一遍,然后转身回家睡觉。 不过,她的反应放在陈忠诚的眼里,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陈忠诚在心中暗自点头:果然是曹家的小郡主,家教涵养极好。即使得知面圣的消息,还能保持平静如初。真是甚为难得啊! 在前世逛过故宫的曹宇婷,行走在皇城内,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好奇。只是面色平静的,任由一旁的陈忠诚指引道路。当然,她的这些反应,再次得到陈忠诚的欣赏。 大约行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来到一座大殿外。 陈忠诚留下曹宇婷在原地等候,先由他进殿禀告。 只等了片刻,陈忠诚就从殿内走出来,朗声说道:“宣,济阳郡主曹氏,进殿。” 曹宇婷点了头,便迈步走上台阶,在二人错身的时候,她低声说道:“有劳了。” 陈忠诚低声答道:“郡主客气。” 同时,他在心中感叹:大家族就是不一样啊,举止气度果然与旁人不同。 当曹宇婷走进大殿后,没有向旁人一样,抬头去看皇上。原因无它,实在提不起兴趣,更没有任何好奇心了。 她直接向上面行礼道:“济阳郡主曹氏,见过吾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嗯,平身吧。曹氏,听闻你有紧急军情?那就说说吧。” 曹宇婷看了下左右,怕赵祯不明白,她还故意把动作幅度放大了一点,这才说道:“官家,事关重大,还请挥退左右。” 不等赵祯说话,旁边一声尖利的嗓音叫道:“大胆!” 这一声可谓响彻大殿,曹宇婷从上午拿到消息,就一路奔波着找人。心里始终窝着一团火,既恨这个时代的通信手段落后,又恨大宋的效率低下。此时被人一声大喝,心里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她挺胸抬头,向刚才喝止自己的太监望去。眯起双眼,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第180章 不装了(为鹿入林-加更) 曹宇婷的这一番话,不止那个中年太监感到错愕。就是在场所有人,包括赵祯在内,都是听的一愣。 最感到诧异的就是陈忠诚了,他在心中直咧嘴:我的姑奶奶呦,原来那个温婉可人的小郡主都是装的,现在终于露出本性了。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曹宇婷傲然说道:“我,官家亲封的济阳郡主。我的姑姑是当今皇后娘娘,上面坐的官家是我的姑父。你来告诉我,我和姑父说话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变的?” 不待对方答话,曹宇婷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着能在官家面前留下个印象,借此机会先混个脸熟。然后再一步步的往上爬啊?” 说到这里,曹宇婷目光阴冷的说道:“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看我年纪小。但是,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狗都不如的东西!” 说完,不再理会那人。面色一正,再次向上面抱拳行礼:“官家,事关重大,还请挥退左右。” 那名太监见被人拆穿了心思,软趴趴的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官家恕罪,奴才绝无此意啊。”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他那点小心思。 赵祯厌恶的看了那个太监一眼:“拉出去。” 话音刚落,就从殿外冲进两名禁军,把那个太监架了出去。 等那个太监的叫喊声远去后,赵祯再次仔细打量曹宇婷,由于他和皇后的关系冷淡,自然对曹家的其他人,也谈不上有多少好感。 沉思良久后,赵祯决定还是以国事为大,抬起手挥了一下。 左右伺候的太监,还有身边的几名大臣,便一齐向他行礼,然后纷纷倒退着走出殿外。 曹宇婷虽然懒得抬头看皇帝,但是一直想着枢密使陈执中呢。这位可是掌管着大宋军队呢,安肃那边的行动,少了他还真不行。 见其从自己身边经过,曹宇婷突然伸手拉住陈执中的袖子,开口说道:“陈枢密,别着急走。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在场。” 陈执中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转身看向上面坐着的赵祯。 赵祯心里“咯噔”一下,留下陈执中,可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他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留下。 陈执中得了许可,这才抱着象牙笏板,重新回到位置上站好。 当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后,曹宇婷抬起头,扫视了一下整个大殿。 见确实没有旁人了,这才朗声说道:“官家,今日上午,小女接到从析津府传递来的消息。辽国析津府城防将军张涛,将由十二月二十日,亲率三千骑兵,偷袭安肃城。” 说完,再次施礼,等待赵祯的问话。 赵祯闻言就是一惊,他反复打量曹宇婷,想分辨出这番话的真假。 陈执中就有些不堪了,直接惊呼一声,盯着曹宇婷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济阳郡主,本官提醒你,军国大事可不能玩笑!” 曹宇婷没有理他,而是对赵祯说道:“官家,只需召见皇城司使喜福公公,一问便知真假。” 不待赵祯宣召,她又补充道:“信使就在皇城外等待召见。” 此时,身边伺候的陈忠诚已经被哄到殿外去了,赵祯只能看了陈执中一眼。 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几步跑到殿外,让陈忠诚去找喜福和程武。 喜福上午面圣后,感到有些疲惫,就没回皇城司,而是去了皇城内自己的卧室休息。 正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就见陈忠诚气喘吁吁的走进来,拉起他就往外跑。 还没反应过来的喜福,坐在床上说道:“老陈,怎么了?” 一向养尊处优的陈忠诚,经过一阵奔跑后,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啊。也不理对方,拼命的拉着对方往外走。 喜福猜到可能是官家召见,赶快趿拉着两只鞋,就跟着对方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问道:“老陈,到底怎么回事?” 陈忠诚现在喘气都费劲,哪有心思说话,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问了。 等喜福来到大殿外,见到门外守候的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出大事了。来不及细想,紧随着陈忠诚就冲进了大殿。 当然看到小郡主也在场的时候,当即就是一愣。自知不是问话的时候,便跪在地上,向赵祯行礼。 曹宇婷见喜福来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重新关闭的殿门,这才将得到的消息,又重新说了一遍。 “啊!”喜福闻言,惊呼了一声,这才知道出了大事。 赵祯见到喜福如此失态,就知道消息应该是真的了。 但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问道:“喜福,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福当然明白,赵祯问这话的意思。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管家,您还记得,那个主动留在析津府的张……。” 就在他要说出张义的名字时,曹宇婷立即咳嗽两声,见对方看过来,她用眼神瞟了旁边的陈执中一眼。示意还有外人呢,张义的名字不能说。 这一下弄得喜福哭笑不得,只得改口道:“就是那个人,官家还记得吗?”说完,还给赵祯使了下眼色。 这下倒弄得一旁的陈执中浑身不自在了,向赵祯说道:“官家,老臣告退。” 说完,就向殿外走去。 赵祯连忙出声阻止道:“陈爱卿,留步。” 叫住了陈执中后,又假意教训喜福道:“你这奴才,毛病是越来越多了。” 喜福无奈的看了赵祯一眼,自己弄了个里外不是人。好在他没继续说张义的名字,就用那个人代替,将始末缘由讲述了一番。 赵祯这才恍然大悟:“哦!朕想起来了!” 喜福思忖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这才说道:“老奴愿意作保,这个消息必定是真的。” 话音刚落,曹宇婷也凑趣的说道:“官家,小女也愿意作保。” 这时程武也到了,被叫进来后,他又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赵祯好奇的问曹宇婷:“济阳郡主,那个人的书信可在?” 第181章 礼下于人 曹宇婷见赵祯问起,便从袖笼里掏出张义用摩斯密码写的密信,双手捧着交给了喜福。 喜福偷眼一看,大嘴一咧,心说:又是鬼画符。 这才起身走到御案前,恭敬的交到赵祯手里。 赵祯一看纸上除了点就是横,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向喜福。 喜福苦着脸说道:“主子,老奴也看不懂。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那个人和济阳郡主能看明白。” 赵祯随即转头,望向小郡主曹宇婷。 曹宇婷终于找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嫣然一笑的说道:“官家,您是一国之君呢,没必要为了这点小把戏伤神费脑的。” 赵祯还眼巴巴的等着下文呢,结果等了半天,居然没有了。 还是喜福给赵祯递了一个台阶:“主子,济阳郡主说的对呢,这些都是小把戏。” 赵祯白了对方一眼,口口声声小把戏,你连个小把戏都不会,怎么还有脸说这话。 喜福下意识的缩了下脑袋,躬身退回原位。 曹宇婷见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便躬身说道:“官家,小女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要办,您看……。” 赵祯今天对曹宇婷的印象,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转变。 开始时,他带着对皇亲国戚的厌恶召见对方。在对方训斥太监后,那种厌恶几乎到达了顶点。觉得小娃娃缺少家教,甚至心里盘算着,稍晚一点下个口谕,让陈忠诚当着曹佾的面,训斥曹宇婷几句。 等到此时,他怎么看这个侄女,怎么觉得顺眼。小小年纪,就能为国分忧,这实在太难得了。 当即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也好,那你先出宫回府吧。” 曹宇婷此时才恢复少女本性,谢过官家后,便蹦蹦跳跳的出了大殿。至于接下来的战事,她一点都不关心,我尽我力。有了这么详细的情报,如果还打不赢,那你们君臣一起抹脖子上吊算了。 赵祯望着一路蹦跳出去的曹宇婷,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说道:“喜福,赏济阳郡主曹氏,玉如意一支。”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用手指点了几下御案上的密信。 喜福由于角度的问题,根本就看不到官家指的什么。只能疑惑的看向对方。 赵祯这个气啊,只得把密信拿起,用手指在上面重重的指了几下。 喜福这才明白,狠点了几下头。 济阳郡王府 回到家里的曹宇婷,在父母的逼问下,只是搪塞了几句,便钻进闺房里休息去了。今天她可是累的不轻,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当她刚躺到贵妃榻上,打算小憩的时候,就听丫鬟燕子说道:“郡主,有天使来府里宣口谕呢。点名要见您。” 曹宇婷烦躁的“啊”了一声,气哼哼的走到府门外。 宣口谕的正是喜福公公,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笑意盈盈的朗声说道:“官家口谕,赏济阳郡主曹氏,玉如意一支。” 话音刚落,身后便闪出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内摆放着一支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如意。 曹宇婷虽然心情不爽,但也不敢造次,只能恭敬接过,又遥拜了一下远在皇城的官家,不要钱的恭维话说了一堆。这才算应付过去。 一旁的曹佾自然是开心不已,以往就算有赏赐,那也是由皇后封赏下来。这次官家亲自奖赏,其意义完全不同。 当即给了管家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将手中一只装满银锭的钱袋,塞进喜福公公的袖笼里。 意外的是,喜福公公坚持不收,只是对曹宇婷轻声说道:“济阳郡主,能否聊几句?” 曹宇婷低头把玩着玉如意,连眼皮都没抬:“公公,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公公身为皇城司使,必是公务繁忙,本郡主就不送喜福公公了。” 说完,转身就走进府门。 喜福公公求助的望着郡王曹佾。 曹佾脸带歉意的说道:“公公,莫要与小女一般见识,还请到府里饮上一杯清茶。”说完,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咱家就叨扰郡王了。”喜福点了下头,便跟随着曹佾一起进了府门。 待双方落座后,曹佾将管家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去,让王妃去请郡主出来。” 曹宇婷回到闺房,随手将玉如意交给燕子,就重新躺到贵妃榻上,打算睡到天荒地老。 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门被人再次打开。 曹宇婷听到脚步声,并没睁眼,只是说道:“燕子,不是跟你说了嘛,我……。” “啪!”话没说完,就觉臀瓣一疼,睁眼望去,就见自己老娘就站在床边,正用能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曹宇婷一边起身,一边委屈的说道:“娘。” “我看你是被惯的没样了,人家喜福公公就在前面等着你呢。你倒好,在房间里睡觉,平时教的礼仪都忘了?”王妃用手指一边戳着闺女脑门,一边训斥道。 “娘,女儿跟那个老头有啥可聊的嘛。”曹宇婷还想再挣扎一下。 “啪!”王妃又给刚坐起的闺女,肩膀上一巴掌,这才说道:“你还知道他是老人家啊!咱不说喜福公公的身份,只说那一大把年纪了,你好意思让人家等着?快点起来!” 一盏茶后,曹宇婷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了前厅。 曹佾见闺女出来了,连忙招了招手:“闺女来了,快点坐下。喜福公公找你有话说。” 曹宇婷行了一个礼,这才慵懒的坐在椅子上。 喜福对这个态度并不在意,笑意盈盈的说道:“郡主啊,咱家这次来,一呢,是想表示感谢。感谢你为我大宋边疆稳定,做出巨大的贡献。” 曹宇婷翻了个白眼,直接了当的说道:“就别绕圈子了,咱们都不是傻子,直接说你要干嘛。” 喜福闻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试探着问道:“这二呢,就是想问问郡主,你那个密文,就是张义写的那个,能否教授给皇城司的人学习。” 曹宇婷闻言,轻咳了几句,朗声对房间里的仆人吩咐道:“都出去!” 说完,还不忘瞪了喜福一眼,老头一点记性没有,这玩意也是能当众说的吗? 第182章 言语启发 喜福自然看出对方的责怪之意,老脸难得的红了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和喜福的时候,曹宇婷才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你说话这么客气呢。官家也挺配合你啊,不惜花费一支如意。” 这番话,说的喜福真的有点尴尬了。不过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了过来。 一旁的曹佾好奇的问道:“闺女,什么密文?官家赏你如意,是为了那个什么密文?” 曹宇婷白了一眼后知后觉的老爹,转头向喜福说道:“喜福,我问问你,你学会密文后,打算怎么用?又或者说打算达到什么效果?” 这一点,喜福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当即说道:“那自然是传递消息更加隐秘。” 良久后,曹宇婷才问道:“没了?” 喜福摇了摇头,反问道:“密文不就做这个用的吗?还能干什么?” 曹宇婷手臂用力,撑着椅子的把手站起,见对方也要起身,向下压了压手。一边背着手在厅堂里踱步,一边说道:“喜福,原本呢,我看你一把年纪了,有些话本不想说。既然谈到这里了,那我就说一说对你们皇城司行事的看法。” 喜福保持着微笑,伸手示意对方说下去。 “再说看法之前,我先问你,张义的爹娘是怎么死的?”曹宇婷猛然转身,双眼盯住对方。 喜福没想到曹宇婷会问这个问题,当即就是一愣。随后说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跟你说一下也无妨。” 喜福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从张义一家发现被人跟踪讲起,一直说到被一百余人围困在院子里,最后发生了一场意外的爆炸。 喜福讲的这些,曹宇婷上次见张义的时候,也听对方提起过。待对方讲完后,曹宇婷问道:“类似这种被一窝端的情况,近几年发生的次数多吗?”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喜福的痛处,他面露颓唐的点了下头,伸出四根手指说道:“最近两年时间,西夏一次,辽国三次,一共四次。让我皇城司损失了百余名秘谍。” 曹宇婷见对方这个样子,心中也有一丝不忍。收敛了一些气势,继续问道:“喜福公公,那我问你,你觉得造成这百余人丧命的根源是什么?” “根源?”喜福若有所思的反问道。 曹宇婷点了下头:“对,根源,你不找到其中根源,恐怕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类似的惨剧发生。” 喜福点了下头,理所当然的说道:“这就是老奴此次索要密文之法的缘由所在。老奴是这么想的,……。” 曹宇婷烦躁的摆了摆手,打断对方道:“停停停,你别想了。你想的都是错的。” 喜福好奇的问道:“老奴愿闻其详。” 曹宇婷没着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曹佾。 曹佾见闺女看过来,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看我干嘛?” 曹宇婷歉然说道:“爹爹,要不你出去遛遛弯?我养的那只金丝雀该喂食了呢。” 曹佾虽然不知道闺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此举,必有她的道理。只得狠狠的点了下头,起身向喜福抱拳说道:“公公,你们聊着,本王去去就来。” 喜福起身还礼,尴尬的笑了笑。 待老爹走远,曹宇婷坐到曹佾刚才的座位上,向喜福那边探了探身体,低声说道:“公公,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了。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喜福微笑着点了下头:“咱家洗耳恭听。”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派遣到某一地的秘谍,他们之间都是认识的对吧?” 喜福点了下头:“对啊。” 曹宇婷皱着眉问道:“公公,你这样布置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彼此认识?” “为什么?”喜福下意识的反问道,随即一想:对啊,为什么他们之间要互相认识? 思来想去后,他才答道:“不瞒郡主,从皇城司开衙以来,就是如此,你突然这么一问,咱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又想了想,这才回答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或许是为了联络起来更加便捷快速吧。” 曹宇婷笑靥如花的问道:“公公,你知道我有几根金钗吗?” 喜福闻言一愣,不是说秘谍吗?怎么又说金钗了?这是什么问题,摇头答道:“这个咱家不知。” 曹宇婷脸一沉,眯起眼盯住对方问道:“为何不知?” 喜福被对方突然的变脸,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我没说错话啊?这是生气了? 就听曹宇婷追问道:“说说,你为何不知?为什么我娘和我的贴身丫鬟知道,而你却不知?如果我把你绑起来施以酷刑,你会知道吗?” 喜福哭笑不得的说道:“郡主,这算个什么问题啊,咱家确实不知道啊,就算打死咱家也是无用啊。王妃和你的丫鬟都是身边人,她们当然知道了。咱家又从何得知啊?” 曹宇婷面带笑意的靠在椅背上问道:“公公,你就没想到什么?” 喜福左思右想,最终摇了摇头:“郡主,咱家确实不知你有几根金钗。” “啪!”曹宇婷用手拍了下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公公,我真忍不了了。请允许我说一句,让你当皇城司使,是大宋的不幸,官家的不幸。” 不待对方说话,曹宇婷抬起头,对着喜福怒吼道:“因为你不知,所以你不知啊!怎么就这么笨啊!秘谍之间互相认识,只需抓到一个,严刑拷问之下,肯定一抓就是一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要是他们互相之间不认识呢?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你让他招,他都没得招!特么的!气死我了!” 不得不说,喜福真是个有涵养的,被小郡主连损带挖苦的愣是没生气,而是低头琢磨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突然,正堂房门被打开,面色冷峻的曹佾带领着几名护卫冲了进来。 曹宇婷见此,忙起身解释道:“爹爹,没事,我和喜福公公商讨事情呢。” 喜福也是起身附和道:“对,对,郡王,郡主正和咱家说话呢,并没发生冲突。” 曹佾上下打量二人,看确实没有异常,这才带人退了出去,只是在关门前,向曹宇婷说道:“闺女,爹爹就带人守在门外。” 说完,便重新关闭房门。 第183章 谆谆教导(为熊正义.加更) 待房门重新关闭,喜福主动问道:“郡主,能否说的再详细一些。” 曹宇婷思忖了片刻,便说道:“那我举个例子吧,比如,你现在往析津府派一名秘谍,不要告诉他接头人的信息。你只需告诉他一个情报交换地点,可以是寺庙的某个佛龛下面,又或者是某处院子的墙砖缝隙里。到了地方,就将加了密的消息,放置在那里。并在某处画一个约定好的记号。” 曹宇婷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张义那边你自然是要派人通知的,来人的身份信息和情报交换地点,还有暗记。他在看到新人画的记号后,就知道对方来了,去那个地方取情报,或者给对方下任务。” 喜福越听眼睛越亮,便说道:“这样的话,析津府所有的秘谍,互相都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即使暴露了身份也是他自己,不会连累其他人,除非张义被抓。” 曹宇婷补充道:“其中还可以分几个层,比如五人一组,由一名组长与他们交换情报。而组长得了情报后,在用同一方式,交给他的上级,上级再用同样方式交给张义。人员结构共分为四级,三层的保护。整个析津府,只有张义这个总管,才掌握所有人的名单,其他人都只知道一小部分。再加上彼此之间都是密文联络,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秘谍系统。” “我的个天啊!”喜福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再次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小郡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套严密的组织结构,是一个十三岁女娃娃设计的。 曹宇婷被对方看的有些心虚,她也只是借鉴了特科的一些模式。 她解释道:“别这么看我啊,生而知之懂不?这次见识到厉害了吧?” 喜福公公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吗?郡主不妨多说些。” 曹宇婷摇了摇头,看着对方说道:“不瞒公公,其实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徒劳无功的。” 喜福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 曹宇婷苦笑摇头:“公公,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问你一句,大宋几次的对外征伐,为何会屡战屡败?到底是将士不够勇猛?还是刀枪不够锐利?” 喜福闻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他自然有答案,但他不敢说。 曹宇婷见此,无奈的说道:“表面看是军制,根源还是在祖制。且不说以文御武,就说大战在即,先要摆阵吧。那些敌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 喜福慌忙伸手打断:“郡主慎言。” 曹宇婷玩味的看着对方说道:“你看,连你这个身居高位的都怕这怕那的,更不要说下面的那些人了。在我看来,就算秘谍们把敌人的兵力部署,行军路线都打听清楚,统统放在那些宰辅面前,我都不觉得咱们大宋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我刚才说,咱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有错吗?” 这番话,让喜福陷入了沉思,良久后,谓然一叹:“哎,郡主啊,老奴只说一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我身为大宋子民,当鞠躬尽瘁。” 曹宇婷一声轻笑:“哈,是,我承认你说的对,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让你为难了。” 随即,她换了口气说道:“公公,还一件事要跟你说。在我看来,皇城司,不,是整个朝堂上下都缺乏一种保密意识。” “保密意识?”喜福皱眉反问道。 曹宇婷点了下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保密意识,就咱们这上下漏风的朝堂,完全没有丝毫秘密可言。大臣们刚有个什么奏章上去,又或者官家说了句什么。转眼间,民间就有传言出来,这件事你知道吧?就拿今天在大殿上来说吧,张义这个名字是能轻易提起的?还当着旁人的面?” 喜福恍然大悟:“郡主是说陈疏密?难道他有问题?” “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曹宇婷哭笑不得的说道。 她继续说道:“我没说他有问题,我是说这个习惯非常不好。没一个良好的保密意识,总是会说顺嘴的。动不动就张义这,张义那的。一旦他在析津府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你想过后果吗?” 经此提醒,喜福倒吸一口凉气。但出于思维惯性,还是问道:“不会吧?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曹宇婷仰头望天,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同时觉得张义挺悲哀的,竟然为了这么一群人,不顾个人安危,孤身犯险潜伏在析津府,只为了得到重要情报。 她越想越是气恼,越想越替张义感到不值。直接语带威胁的说道:“喜福公公,我不管你以往的做事方式是什么。但我要告诉你,假如张义出了任何闪失,你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绕过帷幕,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喜福被对方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没说啥啊,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呢? 正主都走了,他也不好留在这里,只得走出房间,向曹佾辞行后,离开了郡王府。 站在府门外的喜福,仰头望天叹了口气,钻进马车向皇城赶去,官家还等着自己的禀报呢。 皇城暖阁 “哦?这些都是她说的?”刚开完军事会议的赵祯,听完喜福的一番复述后,反问道。 喜福恭敬的答道:“是的官家。这些想法,让老奴犹如醍醐灌顶,其心思之细腻,布局之严谨,为老奴平生仅见。” 说完,他不禁摇头苦笑:“不得不说,济阳郡主比老奴更适合坐皇城司使这个位置。” 赵祯似乎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而是问道:“你确定这些东西,是她想出来的?不是什么人告诉她的?比如……他爹,济阳郡王。” 喜福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这点还请主子放心,老奴敢以项上人头作保,确实不是出自郡王手笔。” 赵祯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就有点意思了。” 济阳郡王府 回到闺房的曹宇婷,在床榻上枯坐了良久,依然没有平复情绪,恨不得立即给远在析津府的张义写一封信,让其回来算了。小两口找个名山大川隐居,都比被这些人活活气死的好。 可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终究是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她知道,对方不会听自己的劝说。不仅如此,还很有可能劝说自己,为这个大宋做些什么。 第184章 消息泄露 析津府 自从相亲事件发生后,张义和寿喜这一老一小的关系比过去更加亲密了些。 尤其是寿喜,对张义的教育,抓的更严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逼着他习武,稍有错处,那是非打即骂。 同时,不知道从哪儿请了一位老者过来,每晚教授他行军打仗的知识。寿喜也会在一旁观瞧,张义只要稍一走神,一顿戒尺是跑不了的。那位老者也是个狠人,教授兵法的同时,还扔给他一摞兵书,说是必须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这一番操作下来,弄得张义是有苦难言。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洗漱过后,照常来到了萧府前院的小操场上。 可直等到天光大亮,也没见到寿喜的身影出现。张义不禁好奇起来,难道是生病了?昨晚揍自己的时候,力气可是不小,那戒尺挥舞的,都快赶上风车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寿喜才神思不属的从后院走过来。 “爷爷,今天您可是来晚了,是不是身体舒服啊?”张义关心的问道。 寿喜摆了下手,心不在焉的问道:“教你的拳脚,打几次了?” 张义可不敢说实话,只得赔笑说道:“我现在练。” 等完成了训练额度后,张义见寿喜坐在那里发呆,便跑去过,蹲在对方面前问道:“爷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妨跟小子说说。” 寿喜抬起头,皱眉问道:“今天除了去衙门,还有别的事吗?” 张义老实答道:“有啊,那个刘墨,您记得吧。他给小子打造了一套甲胄,今天到日子了。小子要去试穿一下,哪里不合适的,还要修改。” “甲胄?你要甲胄干什么?”寿喜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打草谷啊,你不会让小子就穿一身布衣去吧?那跟送死有啥区别。”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 寿喜上下打量张义,良久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今天你别去了,我有事跟你说。” 张义用商量的口气说道:“爷爷,小子试一下甲胄就回来,也就一个时辰。小子怕不合身,那样再改的话,万一赶不上打草谷,就麻烦了。” 寿喜不耐烦的说道:“草谷都不打了,你还试个屁的甲胄啊。去收拾下,一会儿去后院找我。” 说完,寿喜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张义一听就急了,自己消息都发出去了,你不打了能行吗?当即拉着寿喜的袖子问道:“唉!爷爷,你说啥?不打草谷了?” 寿喜挣脱开对方的手,烦躁的说道:“对对对,不打了,你收拾完就过来吧。” 说完,不再搭理张义,抬腿就向后院走去。 张义望着远去的背影,独自陷入了沉思。难道说,自己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只是为了把自己这个潜伏秘谍钓出来? 左思右想后,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种种迹象表明,那个消息是真的,可为什么临时取消了呢? 回到房间的张义,好歹洗了把脸,就来到寿喜的房间。 寿喜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不等寿喜说话,张义抢先问道:“爷爷,草谷真不打了吗?那是不是说,我那三百贯也没了?” 寿喜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草谷都不打了,那三百贯自然没了啊,这还用问吗?” 张义哭丧着脸说道:“那可是三百贯啊,小子活了十好几年,好不容易有个发大财的机会,怎么说没就没了。” 寿喜见对方这个样子,恨得牙根痒痒:“则成,你这些话以后别去外面说,还不够丢人呢。三百贯就这样了?那要是三千贯,你还不活了?” 张义扁着嘴说道:“爷爷,小子就是心疼嘛。” 寿喜指着张义埋怨道:“瞧你这点出息!” 说完,寿喜才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都让你搅和乱了,说正事,别说你那个三百贯了。” “哦。”张义有气无力的答道。 寿喜白了对方一眼,这才轻咳了一声:“咳,说正经事,你每天在城防衙门盯着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发现?发现啥?”张义歪头问道。 “异常啊,还能发现啥。老夫问你,城防衙门那些人,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异常举动。”寿喜解释道。 张义做出一副回忆的表情,然后点头说道:“张涛挺异常的。” 寿喜顿时来了兴趣,向前欠了下身问道:“怎么说?” “张涛最近看见我就笑,哎呦,您是没看见那笑的啊,小子看了直发毛。”张义老实说道。 寿喜顿时没了兴趣,随口回了一句:“废话,丈人看女婿,还能哭着看啊。” 张义有些焦急的说道:“不是,爷爷,咱不是说好了吗?先看人家姑娘长相再……。” 寿喜烦躁的拍了下桌子,打断道:“别贫了!说正事!其他人有没有异常?” 张义仰头看着房梁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没了,小子没发现啥异常。爷爷,到底怎么了?” 寿喜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用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再次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他抬头仔细打量张义,目不转睛的说道:“则成啊。不妨跟你说吧。昨夜,老夫收到消息,打草谷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宋人那边已经做了布置。” “什么?”张义后背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故作惊讶的反问道。 他刚才倒是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从对方口里得到证实,还是吓的后背直冒冷汗。自己会不会因此暴露?传回消息的人,又知不知道消息来源?他强行稳住心神,让那句心里话没有脱口而出——谁告诉你的? 张义故作气愤,咬牙切齿的问道:“谁走漏的消息?爷爷,您告诉小子,小子宰了他!” 寿喜很满意于则成的反应,这才是该有的反应。摇头说道:“老夫也不知,但消息确凿,肯定是走漏了。” 此时,张义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便好奇问道:“爷爷,您都告诉谁了?挨个拉出来审讯呗,小子就不信找不出来。” 寿喜烦躁的说道:“老夫只告诉过几个人,可就那几个人才麻烦,都是位高权重的角色,不能轻易审讯,只能暗中调查。” 张义点了下头,有些埋怨的说道:“那倒是,您连小子都瞒着,确实不好查。” 寿喜认同的点了下头:“这不是挺好吗?幸亏你不知道行动计划,不然连你都要一起查。” 第185章 接班人 张义好奇的问道:“爷爷,那您叫小子过来,是为了查奸细?” 寿喜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老夫想了一宿,都没个头绪,你不是脑子活泛吗?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主意,能把那个奸细挖出来。” 张义问道:“您说说,都有谁知道行动计划?小子也好帮您参谋参谋。” 寿喜开始掰着手指头说人名,张义一听,还真是在城防衙门里位高权重的那几位,其中也包括张涛和刘墨。 张义闻言,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需要给自己找个替死鬼,还必须是那种能让寿喜认同的替死鬼。至少把对方揪出来后,要让寿喜理所当然的说一句:老夫早就怀疑他了。 张义挑来拣去,下定了决心:“爷爷,这事其实不难。小子倒是有一计,只不过时间有点长,布置起来也麻烦。” 寿喜闻言眼睛一亮,手指着于则成说道:“则成啊,老夫就说吧。你小子脑子够用,来,说说,什么计策?老夫不怕时间长,更不怕麻烦,只要能把奸细找出来。” 张义微笑说道:“爷爷,您刚才说了四个人,对吧?” 寿喜点了下头。 张义低声说道:“过上一段时间,等那个奸细放松了警惕。您把他们分别叫出来,各自分配一个地方去打草谷,到时候看宋人那边在哪个地方有提防,那么哪个人就是奸细。您看行不行?” 寿喜听完计策后,思忖了片刻,拍了下桌子,高兴的说道:“还是你小子聪明,行,就这么干了。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王八蛋。” 正事谈完,张义便试探着问道:“爷爷,您要是没别的事,小子就去取甲胄了。虽说这次不打草谷了,那下次也用得上啊。” 寿喜微笑的点了下头:“去吧,去吧。” 待张义走远后,寿喜也一脸欢喜的找到了萧思礼。 “哦?这个方法倒是不错,可以试一试。”萧思礼听完寿喜的禀告后,也点头表示了认可。 寿喜微笑说道:“主子,不是老奴向着那小子说话,于则成这孩子,确实是可造之材。”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问道:“还有呢?” “啊?”寿喜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对方。 萧思礼盯着寿喜,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寿喜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都挺正常的,该有的反应,一点不少。老奴告诉他消息已经走漏,他先是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就问,是谁泄露的,还说要干掉对方呢。中间没有半点的迟疑。” 萧思礼点了下头,双眼盯着寿喜,语重心长的说道:“寿喜啊,你是知道的,你这个位置,忠诚永远比能力重要的多。能力不足,老爷可以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让他去练手,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他成才。可是忠诚不行啊,那是时间和钱财换不来的。而且这么重要的位置,一旦忠诚出了问题,哪怕是一点瑕疵,你老爷我,乃至整个萧家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 “噗通”一声,寿喜双膝跪地,一脸严肃的说道:“主子,老奴明白。说句心里话,老奴在人选上,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选错了人,害了整个萧家。这个于则成,老奴也是观察了许久,考验了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是报给您知晓的,老奴这才彻底决定,把于则成这个孩子,当成接班人培养。还请主子,像相信老奴一样,相信于则成。” 说完,寿喜向萧思礼重重的磕了一计响头,借此表示自己的决心。 萧思礼见此,抢上一步,搀扶起寿喜:“你既然如此说了,那老爷我就如你算愿。你按照自己的计划,慢慢的交接差事吧。” 寿喜一脸欢喜的再次给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从军营出来的张义,一路上和刘墨有说有笑的回到了衙门。 他此时的心情,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兴高采烈。只是碍于刘墨就在身边,只得强行压抑心中的不安,听着对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刚走进衙门,张涛的小厮就来寻他,说是有要事召见。 辞别了刘墨后,张义才来到张涛的公廨。 “则成来了,坐,坐下说话。”张涛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对方虽是如此,张义还是规矩的行了一礼,而后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扭转四十五度,神色恭谨的一塌糊涂,就差拿出纸笔,随时准备记录了。 坐定后,张义才好奇的问道:“不知张将军唤小子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张涛对张义这副聆听训话的架势非常满意,在心里又骂了几遍闯祸的二儿子。 他随意的摆了下手说道:“你也不用紧张,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张义点头应是,但态度没有丝毫懈怠。 “是这样的,昨日,我夫人问起了你。说是上次到家里来,连口热乎饭都没顾得上吃。所以,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一趟家里,咱们一起坐坐,吃一顿酒,聊聊天。”说完,张涛就双眼紧盯对方,等待其表态。 从本心讲,张义听到又要去张家,心里腻歪透了。上次自己耍了点小聪明,算是应付了一半,可却差点没死在寿喜手里。 话又说回来,人家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将军,亲自开口相请,自己怎么都要给这个面子。 张义微笑答道:“张将军,说来巧了,小子也正有此意,打算登门拜访呢。只不过,您是知道小子的,在府里只是个主事,不是有句话吗?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小子得回去问问老爷或者寿喜公公,哪天能放我的假,我才能定下具体日子。”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张涛也挑不出毛病,也只能说道:“行啊,那你就回去问问,反正哪天都行。总之有一条,我张家,永远欢迎你登门。”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说完便起身告辞。 张涛则亲自把他送到门外。 晚上,张义回到萧府,就把张涛邀请的事情,向寿喜说了一遍。把这老头乐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自作主张的定下日期。同时还不忘警告他一番,说这次再有差池,就把他剁吧剁吧喂狗。 第186章 细腻心思 入夜,张义溜出萧府,来到了李涯居住的房间门外。 李涯在回到析津府的当天,张义就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对方留下的标记。当时还不知道消息已经走漏,便没有着急与他见面。只是同样留下标记,示意对方继续去军营外摆摊,借此获取消息。 “嘭,嘭嘭,嘭。”张义按照约定的暗号,敲响了房门。 房门几乎应声而开,他闪身进入房间。李涯则探头看了眼门外,这才重新关上房门。 李涯还是很热情的,一边问候一边点燃了蜡烛,又递给张义一个暖手炉,还说要去烧水沏茶。 张义吹灭了蜡烛,在黑暗的房间里说道:“坐不住,找你问些话,就要马上走。” 李涯见对方说的正式,便摸黑坐在椅子上,等待对方的问话。 就听张义低声说道:“从那天离开析津府以后,一直到回来那天,期间的所见所闻讲述一遍,务必做到事无巨细,没有疏漏。” 李涯好奇的问道:“公子,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别问,你尽管说就是了。”张义并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 “哦。”李涯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半炷香后,张义才听完对方的讲述,又提了几个问题。李涯也是有问必答,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 至此,李涯又好奇的问道:“公子,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张义依旧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独自陷入了沉思。 李涯见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只好陪坐在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就在李涯感觉到有些困倦的时候,对方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涯。” “属下在。” “你明天一早,再回一趟东京城,还是给济阳郡主传个消息。” “好。” “这次没有书信,只是八个字,消息泄露,行动继续。” 李涯闻言大惊,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行动,但消息泄露这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词,背后往往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他随即问道:“公子,那你呢?” 只听张义说道:“我这里你不用操心,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跑死,也要把消息尽快给我送回去。而且,务必告知对方,行动绝不能停,必须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张义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寿喜在试探自己。他能给寿喜出一个计策,钓所谓的奸细出来。难保对方不是在钓自己这个秘谍,只有让大宋那边继续行动,才能最大程度的掩护自己。 交代完毕,张义便拉开房门,闪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到了衙门,果然不出张义所料,在对刘墨的一番旁敲侧击后,得知对方果然没有收到计划取消的消息。 这不禁让张义偷偷的擦了一把冷汗,不管寿喜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对方真的忘记了交代这些具体执行的人。总之,大宋那边的行动都不能停,必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张义找到了张涛,向他转达了寿喜的意思。那就是明天晚上,自己会再次登门,去拜访张家。 张涛得到消息后,自然是喜不自胜。虽然当初得到了寿喜的许诺,但他也怕再次出现什么变故。与其说邀请于则成再次登门是出于礼貌,倒不如说是对双方关系的一种试探。好在这个结果不错,并没有辜负了他的一番热情。 张涛为了拉近二人关系,还一脸神秘的告知了这次打草谷的时间和地点。并且交代不要外传,私下告诉他,也是为了让于则成提前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慌乱。 张义听的冷汗直流,心里问候了寿喜那个老贼十几遍。不过脸上却表现的激动不已,并拍着胸脯保证,表示绝不外传。 下衙后,在回萧府的路上,张义一阵阵感到后怕,幸亏自己多想了一步,否则很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晚上,在结束了军事课以后,寿喜把张义叫到自己房间。 “取消打草谷的消息,你跟别人说了吗?”寿喜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义自然是摇头否定:“爷爷,您没让小子告诉旁人啊。” 寿喜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张义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老夫昨天授你的启发,想借这个消息,先筛选一次。”寿喜洋洋得意的说道。 张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中也是大定,原来不是在试探自己。不过还是问道:“爷爷,什么叫筛选一次?” “不是一共有四个可疑的人吗?老夫打算只告诉两个,你说如果这两个里面有奸细的话,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宋国那边又是什么反应?”寿喜自得的反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要是奸细知道不打草谷了,应该会通知宋国那边,不用出兵了吧?毕竟折腾一次也挺费钱的呢。” 寿喜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那奸细肯定是要通知宋国的,宋国那边也会停止出兵。不过钱财是小事,关键是没有折腾的必要了,所以他们必定不会出兵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也是,按照教授军事的老先生讲,出一次兵也挺麻烦的呢。一堆事情要做,只是沿途调集物资,就够头疼的。” 寿喜点头赞许:“孺子可教。来说说吧,老夫现在把筛选人的差事交给你,你打算将消息告诉哪两个?” 张义有些得意的说道:“爷爷,这您可难不住小子。其实吧,告诉谁都可以,这些都不重要。” “哦?说说看。”寿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小子给您分析啊,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四个人,不管选哪两个,出现奸细的可能,都是一半一半。咱们只需要看事情结果就成了,具体人选上,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寿喜朗声笑道:“哈哈哈,果然是个聪明小子。老夫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的道理,没想到你片刻就想到了。不错,不错。行了,具体告诉谁,老夫不管。就像你说的,只等着看事情结果。” 张义打算扰乱一下寿喜的思路,便问道:“爷爷,小子的想法,也只建立在那四人里,只有一个是奸细的基础上。可如果是两个呢?那这招就不灵了。至少会有漏网之鱼。” 寿喜此次表现的丝毫不在意:“无所谓啊,只要找到一个,老夫严加审讯,就能找出来一串。” 第187章 再次登门 翌日上午,张义按照寿喜的计划,分别找到四名嫌疑人中的步兵统领顾砚,骑兵统领李康。并告知了对方,因为消息泄露,所以萧特使决定取消打草谷。 不出所料,二人都表现的非常吃惊。 张义为了找一个合适的背锅侠,便分别问二人,心中有没有怀疑对象。 让张义惊诧的是,二人都将矛头直指军需官刘墨,且列为唯一的怀疑对象。 这让他动起了脑筋,刘墨这个官职倒是合适,就不知符不符合寿喜的意愿。 当天下午,由于晚上要去张涛家拜访,张义特意提前一个时辰下衙,回到萧府为晚上的登门做准备。 寿喜依然是那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依然亲自为其整理仪容,依然亲手为他准备礼品。 这让张义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感动,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对寿喜说道:“爷爷,您放心吧,这次小子一定努力表现,绝不给您和府上丢脸。” 寿喜爱怜的打了张义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早些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保不齐现在都能上门提亲了。” 张义腼腆一笑:“爷爷,好事多磨嘛,只要结果是好的,也不在乎差这么几天。” 寿喜一路把张义送到门口,站在马车前,自然少不了一番千叮万嘱。 张义耐心的听对方说完后,这才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爷爷,小子觉得登门归登门,提亲啥的,是不是可以等一下?” 见寿喜面带怒气,张义故作神秘的说道:“您说的四个人里,可也包括张涛,小子怕他真是那个……。那小子也要被连累。” 寿喜非常笃定的说道:“他虽然是四人里的一个,但不会是他的。其实老夫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只是还需要一些事情加以验证。” 张义心中一喜,好奇的问道:“爷爷,你怀疑谁啊?” 寿喜看了下左右,自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便说道:“你先去找张涛,这事晚上回来老夫告诉你。” 张义点了下头,这才向寿喜告辞。 独自坐在车厢里的张义,再次陷入了沉思。刚才那些话语,自然是他提前设计好的,就是用来试探寿喜的真实心思。 萧思礼既然敢用张涛顶替死去的薛谦,肯定是经过了一番详尽的调查。假如,自己非要把黑锅往张涛头上扣,这无疑只会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现在张义需要做的,就是让寿喜说出怀疑对象,自己再有针对性的进行栽赃。 结果还不错,对方心里果然有怀疑对象,这对张义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如果是刘墨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自己也能省不少心思。 张府门外 今天为了迎接张义第二次登门,张夫人从早上开始,就令府里的家丁仆妇,将整个府邸彻底的打扫了一遍。而且为了表示对此事的看重,这次张涛没有让管家在门外等候,而是派了两个儿子和两位女婿,亲自来到府门外迎接。 张义乘坐的马车,在张府门外还没停稳。就见门帘已经被人从外面掀开,见到车厢外伫立的四人。张义连忙下车,向几人行礼。 当老二张岭向张义见礼的时候,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尴尬。张义则像没事人似的,不仅还了礼,还亲切的拉着对方的手,攀谈了几句。 这一幕让其他三人看在眼里,心中对他也是暗自佩服,不愧是萧府的主事,确有大家气度。 四人簇拥着张义来到正厅后,张义向张涛夫妇行了礼,又拿出礼单请对方过目。 张涛连看都没看,就将礼单放在一边。当即吩咐管家道:“客人来了,摆宴吧。” 只过了片刻功夫,宴席便摆下,为了表示对张义这位客人的尊重,张涛将其安排在下手左手边的位置。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涛才放下酒杯,给了陪坐一旁的二儿子张岭一个眼神。 张岭点头会意,便起身离席,端着一杯酒来到了张义桌前。 他憋了半天,红着脸支吾着说道:“兄弟,上次是二哥莽撞了……。”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端起酒杯站起身,瞪着懵懂的眼神问道:“二哥,你说啥呢?小弟怎么有点听不懂啊?” 一旁的老大张峰瞬间领悟,便出言附和道:“是啊,老二,你说啥呢?我咋也听不懂啊。” 张义见张岭还傻愣着站在面前,便说道:“二哥,咱哥俩啥也别说了。当兄弟的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说完,伸手将酒杯向前一探,与张岭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喝完还把酒杯倒过来,向对方示意一下。 张岭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乐的眉开眼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兄弟,以后有谁欺负了你,你跟二哥说。二哥弄死他。” 张义点了下头,心说:有你这么个傻子,我不用白不用。 张涛始终关心着这边的动静,见于则成能不计前嫌,当即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笑骂道:“岭儿,又在胡说了,则成那是萧府的主事,在这析津府也是横着走的人物,谁敢欺负他啊。” 一炷香后,酒宴终于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中结束了。 张涛又单独将张义请到自己的书房,让管家上了茶水,这才挥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二人在房中叙话。 “则成啊,相信我单独叫你过来,你心中也有猜测。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对这门亲事的看法。”张涛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义心里嘀咕:你都这么问了,我能说不行吗?说出拒婚的话,回去又要遭殃。 他脸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张将军,不瞒您说。能迎娶将军之女,是于某前世修来的福气。” 张涛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的满意,斟酌着用词说道:“那行,等咱们打草谷回来,就换生辰八字,然后找人来说媒吧。” 张义就等对方提打草谷的事情呢,于是故作惊讶的问道:“张将军,您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张涛好奇的问道。 张义迟疑了良久,这才像下了什么决心的说道:“打草谷已经取消了,您不知道吗?” 张涛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张义,良久才反应过来:“什么?取消了?则成,这消息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第188章 共同的怀疑对象 张义恨恨的拍了一下腿:“嗨!别提了,昨夜寿喜公公收到的消息,说打草谷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宋国那边已经有了防范。所以就取消了。” 张涛再次吃惊的看着张义:“泄露了?谁泄露的?” 张义点了下头:“对,已经泄露了,就是不知是谁泄露的,老爷已经吩咐下去,让一定要查出这人是谁。” 说完,看了一眼对方,便皱眉问道:“张将军,你觉得这人会是谁?” 张涛闻言,急忙摇头:“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真要是说错了,诬陷了好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义摆了摆手,装作很随意的说道:“没您想的那么严重,再说了,老爷那边也要核实的呢。小子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觉得谁比较可疑。不瞒您说,查找奸细这事,恐怕最后会落在寿喜公公和小子头上。您呢,就算帮小子一个忙,要是有什么线索,就跟小子说说。” 张义的这番话说出来,不禁让张涛又高看他一眼。 虽然知道于则成是萧思礼的眼前红人,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受重视,萧思礼居然会让他查找奸细。 当即,张涛决定帮于则成一把,他也不全是为了拉拢彼此的关系,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还能起到打击异己的作用。 张涛低头沉思良久,这才抬头对张义说道:“则成啊,怀疑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这个……。”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即接口道:“张将军,您尽管说便是。小子自然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张涛得了对方的保证,便点了下头,开口说道:“我觉得负责军需的刘墨有些可疑。” 对方说出的嫌疑人,让张义一时震惊莫名,三个人都怀疑刘墨。刘墨这厮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么遭人恨。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能说说怀疑他的原因吗?” 张涛若有所思的说道:“他这人怎么说呢,觉得挺假的。无论对谁,都好像隔着什么似的,不愿意与人亲近。” 在张义看来,这话有点不尽不实,至少他自己与刘墨相处这段时间,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还是挺热情的。 张义又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张涛思忖半晌,摇了摇头:“没了,整个衙门也就他了。”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表示了感谢。突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张将军,打草谷取消的事情,先不要对旁人提起,特别是刘墨。” 张涛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你放心,我这边还按照萧特使的计划继续筹备着。” “小子就是这个意思。” 夜,萧府 “你是说张涛怀疑刘墨?”寿喜好奇的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对,这是他亲口说的。” 寿喜手中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爷爷,跟您说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吧。”张义故作神秘的说道。 寿喜微笑问道:“诡异?什么诡异的事情”。 “爷爷,一共四个嫌疑人没错吧?”张义问道 寿喜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义这才说道:“我上午把打草谷已经取消的消息,告诉了步兵统领顾砚和骑兵统领李康,他二人都觉得很惊讶。至少表现出来的很惊讶。” 寿喜微笑说道:“这不奇怪,无论是不是奸细,这么大一个行动,突然被通知取消了,都会表现出惊讶,这合情合理。” “您别急啊,不合理的就在后面呢,当我问起他们觉得谁会泄密的时候,这二人同时将刘墨列为了嫌疑对象,而且还是唯一的嫌疑对象。” “什么?他们也怀疑刘墨?”这个消息让寿喜一时感到错愕。 张义很准确的抓住了“也”这个字,他不清楚这个“也”,指的张涛还是指的寿喜自己。 他好奇问道:“爷爷。你不是说心里有怀疑的人吗?那人是谁?跟小子说说,这边也好重点关注一下。” 寿喜眼神飘忽的说道:“其实老夫也怀疑刘墨,至于为什么,你就不要问了。” 张义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神,似乎是在刻意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当即提高了警惕,猛然间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他好奇的问道:“爷爷,打草谷的行动到底怎么安排的?” 寿喜猛一拍额头说道:“我倒是忘记告诉你了,原计划着十二月二十日,偷袭安肃城的。” 张义当着寿喜的面,开始掰手指计算,片刻后说道:“还有七天,现在四个嫌疑人中,有三个知道消息了,其中一个还被您排除了,就剩下三个。” 寿喜点了下头:“对,就看接下来宋国那边的反应了。” 就在张义要告辞,起身离开的时候。心里猛的一颤,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种对他非常不利的可能。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喝茶的时机,平复一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爷爷,我觉得刘墨可以排除嫌疑了。” 寿喜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有些玩味的问道:“这话怎么讲?” 张义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脸上的细微变化。心中再次笃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装作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也不能说完全排除了吧,嫌疑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寿喜眉毛一挑,追问道:“说说看,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爷爷,小子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小子。” “不会。说,大胆的说。”寿喜面露笑意,鼓励的说道。 “小子就是觉得,正因为刘墨是所有人的怀疑对象,所以小子才认为,他的嫌疑反而不大。” 寿喜满意的点了下头,再次鼓励道:“说下去,不要停。” 张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在小子想来,如果是小子被派到宋国去当奸细秘谍,绝对不会到处树敌,反而为了更好的获取情报,应该和身边人尽量搞好关系。这样得到的情报才会更多,也更容易。” 寿喜听完这番话,再也无法抑制,拍着桌子,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小子,你终于说到点上了,没辜负老夫的悉心教导啊!哈哈哈!” 第189章 替罪羊(上)(为爱吃普宁肠粉的赵希翼加更) 躺在卧室床上的张义,想到寿喜刚才兴高采烈的样子,去找萧思礼禀报,依然觉得非常好笑。 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刘墨这个人在对方心中,应该也和张涛一样,一早就被排除出嫌疑名单了。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寿喜并没有告知自己,这或许是对自己分析能力的一个考验。也有可能是萧思礼并不相信自己,故意留着刘墨这个地雷,等着自己去踩。 一旦自己硬把刘墨列为嫌疑对象,那么自己很有可能被扣一个能力不足的帽子。又或许对方多想一步,反过来把自己列到嫌疑名单里。这样来解释自己怀疑刘墨的初衷,也是符合情理的。 谁说古人笨的?这个坑挖的,连自己都差点掉进去。 只是替死鬼,至今都没有找到。这个替死鬼一日不现身,寿喜和萧思礼这边就一日不会松懈,自己的危险也会增加一分。 突然,“啪”的一声,他猛一拍额头,翻身坐起,前思后想下,决定试探一番。 第二天上午,张义借着张涛去巡视城防的机会,直接来到张涛办公的小院。 走进小院后,便来到西厢房,见到了正在整理公文的执笔书记顾顺。 “则成?你怎么来了?”顾顺见于则成走进房间,连忙微笑问道。 张义故意问道:“顾哥,我来找张将军的,看他房间锁着门呢,他去哪儿了?” “得,你来的不巧,张将军刚出去巡查城防去了。”顾顺一边整理公文,一边答道。 张义顺势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这一天天的整理公文不烦啊。” 顾顺无奈说道:“烦也没辙啊,谁让咱吃的就是这口饭呢。” “顾哥,打草谷的事情取消了,你知道吗?”张义很随意的说道。 “什么?取消了?你听谁说的?”顾顺放下手里的差事,吃惊的问道。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反问道:“就是昨天啊,寿喜公公说的,你不知道吗?” “没听说啊。”顾顺答道。 张义狠狠的说道:“一想起这事我就生气,您说说,这还有三天就开打了,偏偏就取消了。” “几天?”顾顺听出不对了,下意识反问道。 张义翻了翻白眼,假装掰了着手指头默数了几下:“没错啊,三天啊。” “则成,日子过糊涂了?今天几号啊?”顾顺继续问道。 张义闻言一愣,理直气壮的说道:“十二月十七啊。怎么了?” 顾顺无奈的说道:“你啊你,今天刚十二月十四,还有六天呢。” 张义心中一喜,对方果然是知道这个计划的。继续装傻道:“我记错了?不能吧?” 顾顺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没记错,是十二月二十出兵去安肃。不过今天的日子你记错了,今天是十四,不是十七。” 张义一拍额头,歉意的说道:“是我糊涂了,哈哈。” 随即他继续问道:“顾哥,听说你也上过战场?跟小子说说呗?战场啥样?我也弄了套盔甲呢,回头有机会的,也请示下张将军,让他带我去一趟。” “你可拉倒吧,就你这身子骨,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吧。听说张岭一脚都能给你踹趴下,你可别去添乱了。”顾顺开玩笑的说道。 “嗨!谁在背后传的闲话啊。那天我是没注意,被张岭偷袭了。”张义毫不示弱的说道。 说完,拉着顾顺坐在椅子上,一脸好奇的问道:“顾哥,说说呗,战场啥样?” 顾顺被磨的没了脾气,只得无奈说道:“其实我也没上过几次,就是薛将军在的时候,跟着他去打了几次草谷。” 接下来,张义问了一个事关顾顺性命的问题:“顾哥,杀过宋人没?听说那些人杀起来跟宰羊差不多?” 说到这个话题,顾顺有些傲气坐直身体,不屑的说道:“能没杀过吗?”这时,又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四个!两男两女。都是一刀了结。” 张义心中说了声:妥了。 不过脸上却适时的露出崇拜表情:“顾哥,你可真厉害,回头再有机会,我跟在你身后,杀人的时候,可得算我一份。” “去去去,消遣我是不?你都快成张将军的乘龙快婿了,还用我带你?到时候你带我还差不多。”顾顺有些羡慕的说道。 张义面露为难表情,挠了挠后脑勺说:“顾哥,小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成啊,说呗,咱俩啥关系啊。” 张义看了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晚上我请你喝酒,到时候再跟你说。” “什么大事啊?”顾顺好奇的问道。 张义一边起身一边说:“不是大事,你举手之劳就能办到。不过你答应我,别跟张将军说晚上我请你喝酒就行。他有点不乐意我喝酒。” 顾顺有些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行,不说,不说。” 接下来,张义便把酒馆的地址,告诉了对方。同时,千叮万嘱的要求对方保密。 午后,张义提前离开了衙门,来到了酒馆。先跟胡神医的老婆打了声招呼,说晚上要在后院招待重要客人,让她今晚和胡神医去住客栈,对方也知他身份特殊,立即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个时辰后,一番忙碌的张义,擦了一把汗水,站在后院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稍事休息,就从柴房里抱出一堆干草,将自己的杰作盖住。 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换了一身衣衫,去附近酒楼要了四个菜,一壶酒,装进食盒里提了回来。 刚走到小巷口,就见顾顺正站在酒馆门外左右张望。 “顾哥,对不住啊,我买酒菜去了。”张义一边热情的打招呼,一边向对方走了过去。 待二人走进后院,顾顺环顾小院,不无羡慕的说道:“则成,没想到你在析津府还有自己的产业。” 张义一边摆着酒菜一边说道:“我哪儿买的起啊,是寿喜公公送的。说是等我娶了媳妇,就从府里搬出来。这院子算是送我的。” “寿喜公公对你是真好啊。” “顾哥,过来坐。” 二人入座后,张义先举起酒杯,先敬了对方三杯。 看着对方喝完,张义小声的问道:“哥,你没跟张将军说来我这里吧?” 顾顺佯装责怪的说道:“你不让说,我能说嘛?说说吧,到底啥事?” 第190章 替罪羊(下) 张义这才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是这么回事,小子在府里有个相好的,这不是寿喜公公见我要结婚了吗?就安排把那个相好的送到上京的府里。小子寻思着,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给她留句话也算个念想。您是知道的,小子这几笔字,犹如狗爬。这旁人呢,我又不敢随便找,怕张将军知道,反而节外生枝。” 顾顺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就为这啊,还至于大动干戈的让我到这里来。” 张义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也想跟你喝酒了吗?” “别废话了,文房四宝有吗?我现在给你写。”顾顺倒也爽快。 张义从屋里找出纸笔,陪着笑递给对方:“哥,词我都想好了,您就写,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顾顺一愣,苦笑的摇摇头,一边写一边说道:“你这词可没啥文采啊。” 张义一边看对方写字,一边说道:“哥,就这还是小子想了一天一宿琢磨出来的呢。” 八个字只用片刻就写完了,顾顺吹干纸上的墨,递到对方手里:“看看,行不行。” “哥,您这字,比小子的漂亮多了。”张义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叠好,揣在怀里。 随即,猛一拍额头:“我前面还有酱肉呢,您等着,我去弄点。” 顾顺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看对方,拿起酒壶给自己酒杯斟满。正在此时,他突然觉得脖颈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喷薄而出。转瞬间觉得呼吸也变得困难,他艰难的转回头,只见于则成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 “小爷请你来,就是送你上路的。” 这是顾顺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义伸手摸向对方侧颈,确认没有脉搏后,他跑到墙角处,掀开被稻草掩盖的土坑,将尸体拖进坑里,拿起旁边的铁锹就往里填土。 晚间,萧府 “则成啊,老爷对你的分析非常满意。”寿喜夸奖道。 张义苦笑摇头:“爷爷,小子觉得差事办砸了。现在顾砚李康二人,都知道了取消打草谷的消息。这就没办法判断,他们之间谁是奸细了。” 寿喜丝毫不在意的摇头道:“虽然是这么个理,但其实并不难。” 张义好奇的问道:“您还有办法?” 寿喜点了下头:“讨巧的办法没了,但笨办法还是有的。派人盯住他们,那个奸细早晚会露出马脚,运气好的话,咱们又能抓出来一串。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把这二人调离衙门,不能让那个奸细再坏事了。”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爷爷,这次是小子想事不周全,您处罚我吧。” 寿喜轻笑一声:“哈,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说了,证明刘墨不是奸细,这对他对咱们都是一件好事啊。行了,去休息吧。” 翌日上午,张涛来到衙门,走进自己小院的时候,发现顾顺房间还锁着门。 他皱了下眉,顾顺不来,很多公文案卷都在对方的房间内,这直接影响到他的工作。 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公廨的房门,刚要迈步进去,就见门口地上放着一张纸条,应该是顺着门缝塞进来的。弯腰捡起,看清上面的八个字“江湖路远,来日再见”,张涛虽看出是顾顺的笔迹,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随后,走进房间,随手将纸条放在桌上。 本以为对方只是迟到张涛,直等到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依然没见对方的身影。这让他不禁再次拿起那张纸条,反复琢磨其中的意思。 正在他沉思之际,张义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公廨门外,伸手在门框上敲了几下。 张涛闻声望去,热情的招呼道:“直接进来就是,还敲什么啊。” 张义行礼过后,这才说道:“张将军,顾哥来了吗?刘将军那边要调一份案卷。” 张涛语气不善的说道:“我也找他呢,这都上衙多长时间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张义对张涛手里的纸条视而不见,点了下头说道:“那既然这样,小子就先回去了,等一会儿再过来。” 这时张涛才想起手里的纸条,忙说道:“你等等,这纸条应该是顾顺写的,你给看看,上面是啥意思?” 张义接过纸条观瞧,正是昨天那张,故作沉思半晌,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我滴个乖乖啊,不会是他吧?” 张涛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是他?则成,你说什么呢?” 张义将纸条递了回去,直接说道:“张将军,这几日小子在查奸细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吧?” 张涛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再次看向纸条上那八个字,一字一顿的念道:“江湖路远,来日再见。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张涛当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不好!这小子就是那个奸细,他跑了!” 张义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张涛说道:“张将军,快派人去他家看看,我去通知寿喜公公。” 说完,也不等张涛搭话,张义一溜烟的就跑出了院子。 张涛这边也慌了手脚,自己的执笔书记出了问题,那自己绝对要被连累。为今之计,只有把对方找出来。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他取下挂在一旁的头盔,匆忙跑出院子,去调巡城军士。 一炷香后,张义气喘吁吁的跑回萧府。把顾顺留下纸条和今天没来上衙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寿喜听完,愤恨的拍了一下桌子:“派人给我追,他就算一早出城也跑不远。” 张义直愣愣的看着对方:“爷爷,小子手下没人啊。” 寿喜一拍额头,暗骂自己急糊涂了。慌忙绕过书案,一路跑着去给萧思礼报信。 萧思礼听明白禀报后,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想起什么,同样愤恨的一拍桌案,自责的说道:“大意了!大意了!怎么就把这个执笔书记忘的死死的。张涛所有的公文卷宗,都是经他的手归档存放的。偷袭安肃的消息,他一定是知道的!” 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银质腰牌,扔给寿喜:“去!调骑兵统领李康,让他派五百精锐,四门尽出,务必把这个顾顺给我抓回来!” 第191章 祸兮福所倚 寿喜刚伸手,那枚腰牌就被张义抢先拿在手里。 他转头对寿喜说道:“爷爷,差事是小子办砸的,还是小子去吧。” 寿喜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在场三人,都是熟悉内情的。查奸细是萧思礼策划的,寿喜自然也是出了些主意,并负责居中传话,于则成这小子只是听命行事。 此时,对方却将责任全部揽下,一时让寿喜有些感动莫名。 一旁的萧思礼也对于则成的表现暗自点头,当即吩咐道:“行,你小子腿脚快,就跑一趟吧。” 张义向二人躬身行礼,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待房门再次关闭,寿喜才依依不舍的转回头,对萧思礼说道:“主子,老奴有愧,没能为您分忧。”说完,一揖到地。 萧思礼老脸一红,转瞬间恢复正常:“是我策划的不够周祥,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几人身上,却忘记了他们身边那些人。” 寿喜建议道:“主子,依老奴看,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不如,现在对那些将领的身边人,再详查一遍。” 萧思礼这次没有犹豫,直答道:“可!务必做到详实,不可错漏一人。” 寿喜躬身领令,走出书房。 张义出去的迅速,回来的也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交令。 进屋后,先向萧思礼和寿喜二人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骑兵统领李康已经带着人马追下去了,临行前,小子告诉他,不管找到与否,让他每隔一个时辰,派人回来禀报一次。” 寿喜面带笑容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思礼。 萧思礼点了下头,赞许道:“不错,想的很周全。” “小子刚才还找了一趟张涛,他说去顾顺家里搜查了,没有任何发现。”张义再次说道。 寿喜忙问道:“他的家人呢?” 张义有些灰心丧气的摇了下头:“张将军说,顾顺本就是孤儿,也未成亲。所以没有家人。” 萧思礼瞪了一旁的寿喜一眼,责怪的说道:“这种没有家室的,你也敢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这句话倒是冤枉了寿喜,执笔书记类似后世的私人秘书,一般是将领亲自挑选合用的人来担任。而顾顺能做到这个位置,还是死去的薛谦当初提拔的,至于张涛上任后为什么没换,寿喜也不知情。 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寿喜也只能躬身认错。 萧思礼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憋着一团火,想找人发泄而已。 他抬头望向于则成,思忖片刻后,便说道:“既然顾顺跑了,这个执笔书记就你来担任。” 张义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城防衙门一把手的执笔书记,能接触的军事机密,几乎可以用海量来形容。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为难的说道:“老爷,不是小子有意推辞。小子这几笔字,您是知道的,小子自己都看不过去。而且,小子马上要和张将军的女儿晚婚,这就更不合适坐这个位置了。” 萧思礼大手一挥,相当霸气的说道:“字不好就去练,谁生下来就能写一手好字啊?至于避嫌这些事情,老爷我信得过你。我就不信你能为了一个女人,出卖了萧府?就你了!换了旁人,老爷还信不过呢。” 张义偷眼看了一下寿喜,对方立即恼火起来:“看老夫干嘛?老爷这是提拔你呢!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赶快谢老爷大恩?” 他一边说,还不忘给于则成使眼色。 被寿喜一通责骂后,张义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感谢老爷提拔之恩。 萧思礼满意的点了下头:“行了,这边不用你跟着一起等了。明天你还要早起呢,回去早点休息吧。” 张义刚要张嘴客气几句,寿喜立即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 张义便再次行礼,转身走出房间。 看着于则成走出房间,寿喜起身,向萧思礼行礼:“谢主子,能给这小子一次机会。” 萧思礼很随意的说道:“谈不上,这是他应得的。不过,能不能胜任,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寿喜仰怒道:“他要干不下来,老奴一板子拍死他。” 萧思礼手指着寿喜,摇头笑道:“你这个老货。” 翌日一早,练完功夫的张义,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问道:“爷爷,小子觉得这个顾顺跑的蹊跷。” 寿喜问道:“怎么蹊跷了?” “咱们都没怀疑到他呢,他完全没必要跑啊。”张义分析道。 “嗨,昨天老爷还夸你机灵呢,怎么刚一宿过去,就犯糊涂了?咱们从将领身上查不到,就不会往下查了?早晚能想到他,我猜他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跑的。” 张义又问道:“可是,他不知道咱们查将领啊。难道有人告诉他了?” 寿喜恨铁不成钢的锤了于则成一拳,责怪的说道:“他接触的卷宗公文,从蛛丝马迹里就能分析出来,还用别人告诉?” 张义见对方已经认定顾顺没有同伙,就知道此次危机终于解除了。这才陪笑几句。 一炷香后,张义一边听着寿喜的叮嘱唠叨,一边来到府门外。 “老夫说的话,你都记住没?”寿喜觉得心里不踏实,出口问道。 张义无奈的点了下头:“爷爷,小子记住了,一定认真做事,把那个位置坐稳了,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寿喜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用手抚平对方衣服上的褶皱,轻拍了一下说道:“行了,去上衙吧。” 城防衙门 张涛今日上衙比以往稍微提前了一些,张义取代顾顺的消息,萧思礼昨夜就遣人告知了他。 看见张义挺胸抬头的走进自己的院子,张涛暗自点头,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要比那个顾顺亲近可靠的多了。 他先把一串钥匙交给对方,又带着张义参观了院内各个房间,他这才回到公廨,开始了一天的办公。 张义坐在顾顺以前的位置上,心中也是大为感慨,没想到自己也有接触核心机密的一天。 当即打起精神,打算把各书架上的公文卷宗,都彻底看上一遍。再按照日期内容进行归类,这样不仅能讨好张涛,自己在查阅起来,也更加方便快捷。 第192章 再临皇城司 东京城 张义兴奋激动的心情,并没有影响到距离千里之遥的这座城市。 反而,身为济阳郡主的曹宇婷,在听完李涯的叙述后,心头上仿佛笼罩了一团阴云。 “消息泄漏,行动继续。”这八个字,让曹宇婷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此时的她,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飞到析津府,与自己的情郎并肩作战。 曹宇婷一番权衡过后,最终决定还是要去见一次喜福,必须把这个内奸挖出来。不然张义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情报,将变得一文不值。反而还会增加对方暴露的风险。 “你现在从府门出去,绕到后面的小门等我。”曹宇婷起身吩咐道。 李涯口中称是,便推开门房的木门,向府门外走去。 他刚离开,门外等待的曹佾就走了进来。担忧的问道:“闺女,可是又有事了?” 曹宇婷点了下头,低声在其耳边说道:“爹爹,女儿要出去一趟。”见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就要吩咐人准备。 她一把拉住曹佾的手,再次低声说道:“别声张,我从后门走。”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便迈步出了门房,向后院走去。 一炷香后,在焦急中等待的李涯,终于见到后院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只是让他错愕的是,从里面出来一位皮肤黝黑且相貌凶恶的青年。 青年来到对方面前,望着李涯那双茫然的眼睛说道:“是我,跟我来。” 李涯听到熟悉的嗓音就是浑身一震,没等他再次看清那副面容,青年已经当先一步,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李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感叹小郡主的易容术了得,同时也紧随其后进了小巷。 一炷香后,二人来到皇城司门前,李涯按照曹宇婷的交代,上前与门子搭话:“劳驾,我有要事找吴提点。” 门子看眼前这位有些面熟,毕竟李涯上次来过一次,只是没留下什么印象。 对方又能说出上司的名字,他自然不敢怠慢,让其在门外守候,他转身进了衙门,去通报给吴宇。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吴宇大大咧咧的甩着两个膀子,从衙门深处走了出来。 “程武?”当吴宇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涯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吴提点,有要事,进去说。” 吴宇下意识看了一眼跟在对方身后的青年,也未出口询问,便将二人领到自己公廨。 李涯谢绝了小厮的奉茶,等房间里只有三人的时候,他才问道:“吴提点,司使在吗?” 吴宇眉头一皱,倒不是反感,而是他本能的意识到又出大事了。不然对方有事大可跟自己说,再由自己向司使复述。 吴宇再次看了一眼丑陋青年,点了下头:“跟我来吧。” 这次由吴宇亲自带路,守在喜福小院外的护卫,连搜身这道手续都免了,直接放三人进去。 等三人走进房间后,伏案批阅公文的喜福抬头看了一眼,再次低下头,随意的问道:“有事吗?” 李涯当先跨出一步,行礼道:“属下,皇城司程武,见过司使。” 喜福听这名字有些耳熟,抬起头看向下面躬身行礼的程武。片刻后,他才想起对方的身份。 随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武看了下左右说道:“属下有机要秘事禀告。” 喜福挥了下手,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退下。 等房间内只剩下喜福四人的时候,化妆成丑陋青年的曹宇婷,才背起双手开口说道:“喜福公公,不认识本郡主了?” 喜福眯着眼打量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济阳郡主啊,快坐快坐。” 吴宇这时好奇的再次看向对方,也是一怔,随即苦笑摇头。 等众人各自落座后,曹宇婷当先说道:“程武,你先说。” 李涯又把张义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那八个字和务必不要叫停行动的要求。 这一番话听到喜福耳朵里,顿时让他感到头疼无比,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上次与小郡主讨教之时,对方刚说了朝廷要有保密意识,这才几天啊,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出于一贯的小心谨慎,喜福看向曹宇婷问道:“郡主,你的意思呢?” 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听张义的,难道叫停行动,任其暴露身份?还有一件事,喜福公公,本郡主要你做出承诺。这次不管是谁泄露的身份,也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此人都不能活!” 喜福听了对方的话语,无奈的直咧嘴。第一件事,他现在就能做主,无非是私下将事情报给官家。他还是有把握说服官家,为了保护张义,而继续这次行动的。 只是第二件事,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答应。 虽然他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泄露的消息出去。也不管那人是有意又或者无意,但此人一定身居高位,至少也是个正三品以上的人物,因为前些日子制定应对策略的时候,被召集过去的,无一不是正三品以上官员。 朝廷不杀士大夫,这是祖训。哪怕是当今官家也不敢随意废除。 可眼前这位小郡主说话杀气腾腾的,让他丝毫不敢怀疑对方的决心。 喜福思来想去,只得暂且安抚道:“郡主,你看这样好不好。叫停行动的事情,咱家现在就能答应你。只不过,此事可以隐瞒天下人,却不能瞒着官家。咱家一会儿就进宫,向官家陈述缘由,想必官家念在张义忠勇的份上,会点头答应的。” 曹宇婷点了下头,双目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她需要知道喜福对第二个要求的看法。 喜福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这才缓缓说道:“至于这第二件事,恕咱家不能现在答复。需禀明官家后,在另行答复。郡主,你看可好?” 曹宇婷是何等的聪明,一听对方的话茬,就知道是在拖延。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点了下头,笑靥如花的说道:“那就有劳喜福公公了,还请有了任何结果,都遣人去济阳郡王府通知一声。当然了,第二件事不勉强的,本郡主也知道你为难,只要呈上去就是了。答不答应,都不怪你。” 喜福一时有些不适应对方的转变,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呢?怎么一下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第193章 究竟是谁 皇宫暖阁 “喜福,这些话都是那个小女娃说的?”赵祯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主子,老奴不敢妄言,句句都出自济阳郡主之口。”喜福老实答道。 赵祯手里把玩着茶杯,渐渐陷入了沉思。国朝的国库和后宫的内库,空荡的可以跑老鼠。从本心讲,他恨不得立即下一道圣旨,让驰援安肃的各路军队,各自返回驻地休息,这样还能省下一些钱粮。但是,按照喜福的说法,这样就把张义那个小子害了。 良久后,他抬起头对跪在地上的喜福吩咐道:“第一件事,朕准了。” 喜福大喜过望,连忙朗声说道:“老奴,代那个人谢主隆恩。” 就听赵祯继续说道:“查出那个泄密之人。” 喜福抬头望向端坐在御案后面的赵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赵祯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不禁好奇的问道:“主子,找到那个人以后呢?” 赵祯只是平静说道:“你先找到那人再说。” 说完,一挥袍袖,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喜福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走出暖阁后,仰头看着乌云笼罩的天空,不禁摇头一声叹息,感叹自家主子还是太仁慈了些。 正在此时,身后暖阁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官家的贴身大太监陈忠诚迈步走出房间。给喜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旁边说话。 “老陈,找我有事?”跟随对方来到偏僻处,喜福好奇的问道。 陈忠诚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我说,这几年官场历练,给你历练傻了?最后那句追问,是你能问的吗?” 喜福被说了一怔,连忙解释道:“泄露机密要事,与卖国无异。我当然要问清楚怎么处理啊?” 陈忠诚无奈的说道:“咱们是奴才,奴才懂不?什么都让主子明示,那还要咱们这些奴才干什么?” 这话反而把喜福说的糊涂了,他追问道:“老陈,你说的啥意思?” 陈忠诚见有人向这边过来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回去仔细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喜福也看见过来人了,自然不好再纠缠陈忠诚,只得匆忙告辞离去。 走出皇城的喜福,并没有去找曹宇婷,而是回到皇城司,并招来了徒弟进行商议。 “吴宇,你来说说,这个奸细该怎么找出来?”喜福喝了口茶水问道。 吴宇思忖片刻后,便说道:“师父,我的意思是启用咱们埋在那些官员府里的眼线,让他们盯住那些人及其家人的一举一动。如果真的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总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索。” 喜福有些烦躁的说道:“你可知那些人的官阶?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之辈,在这一过程中,万一被他们察觉,继而引起反弹。恐怕最后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 吴宇好奇的说道:“那也没办法啊,这案子总是要办的吧?怎么都要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吧?这种人对国朝危害太大了。” 喜福以手扶额沉思良久,终究是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其中还一个重要的原因,官家对此事的态度不明,也让他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最终,只得无奈的说道:“行吧,这些事情你去安排吧,顺便派人去一趟济阳郡王府告诉小郡主,就说咱们已经在找奸细了,让她静候消息即可。” 济阳郡王府 小郡主曹宇婷在听完皇城司信使传递的消息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挥手让来人退下。 待来人走后,一旁的郡王曹佾劝道:“闺女,既然皇城司出手了,想必那个奸细也藏不了多久,你安心等待消息吧。” 曹宇婷却摇了摇头:“爹爹,这事也不能完全指望皇城司。” 曹佾疑惑的问道:“你又要干嘛?我可警告你啊,绝对不许胡来。” 曹宇婷似乎没听到老爹的话一样,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一名老供奉:“咱府上有谁和帮派里的人相熟?” “这……。”这个问题,让老供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一个劲的给站在旁边的郡王曹佾使眼色,征求对方的意见。 曹宇婷转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老爹曹佾。 曹佾并未给出答案,而是直接问道:“闺女,你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曹宇婷皱眉打量自己老爹,她猛然发现,这个家似乎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曹佾被闺女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得说道:“进屋说吧。” 说完,便当先转身走进屋里。 “哦。”曹宇婷应了一声,便领着老供奉一起进屋。 待三人重新落座,曹佾再次问道:“闺女,你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曹宇婷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字斟句酌的说道:“爹爹,女儿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得到的消息是,那日女儿从皇城离开后,当今官家便召见了相关大臣议事。其中包括三名宰辅,一名参知政事,一名枢密院使。当然,后来还叫来了户部和兵部的两位左侍郎。” 曹佾被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于是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曹宇婷一边皱眉思考,一边分析道:“爹爹,女儿在想啊,这七个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当今官家又一直以仁孝着称,特别是对待这些官员,那是极好的。他们真的会为了某种目的,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一条消息,泄露给辽人吗?如果丑事败露,就算他们不怕御史弹劾,可是,一旦百姓知道了此事,民意沸腾之下,就连官家也保不住他吧?此人就算不死,也是要遗臭万年的。这么做真的值吗?” 曹佾这才听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点着头说道:“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那你的意思是,泄露机密的不是这几人中的一个?而是另有其人?” 曹宇婷这才笃定的点了下头:“没错,而且我偏向是他们的身边人,又或者是家人。在他们与这些人的闲谈中,有意或无意间说出了这个消息。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样,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被人以这种方式听了去,并传给了辽人。” 第194章 谣言的威力 曹佾听完,接连点头。他也觉得闺女分析的有道理,便问道:“那你找帮派做什么?” 曹宇婷玩味的说道:“爹爹,咱家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还瞒着女儿啊。” 曹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给了一旁的老供奉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来说。 老供奉点头,接过话茬说道:“郡主,府上确实有这样的人物,不瞒您说,有些个事情,帮派处理起来更加妥当。” 曹宇婷点了下头,表示了解:“比如一些个脏事?” 曹佾沉下脸说道:“我说闺女,你就不能挑个好听的词说?” 曹宇婷俏皮的吐了一下香舌说道:“人家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嘛。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老供奉连忙打圆场说道:“郡主所言极是,就是这个意思。您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便是。” 曹宇婷难得的露出一丝坏笑:“你让那些人去散播一条消息,……。” 当天下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条消息,逐渐在百姓中蔓延。 在东京城的某间小酒馆里,两名闲汉正在饮酒聊天。 原本,这种场面在城内非常常见,可二人的聊天内容,却让邻桌的一些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放下碗筷,侧耳聆听二人的谈话。 “唉,听说了吗?安肃那边咱们大宋吃败仗了。” “嗨,我当什么事呢,咱大宋败了不是很正常吗?哪天要是打胜了,那才算新鲜事呢。” “这次实在太惨了,据说当地百姓不仅死伤了不少。还被掳走了两三万人呢。” “啊!这么多?那些边军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就任凭辽人这么胡作非为啊?” “嘿!别提了,边军死的更多,据说聚集了三万兵力,打辽人五千骑兵。就这,居然还打输了,甚至引发了大溃败呢。这才导致百姓跟着遭殃。” “我的个乖乖啊,辽人就这么厉害?” “这不是辽人有多厉害,而是咱们这边有人告密。” “告密?” “对啊!听说有人提前把咱们的军事部署,兵力配备,都提前告诉了辽人。你想啊,辽人有了这些消息,还能打不赢?” “是谁告的密?朝廷说了吗?” “这种事没法查,你想啊,能知道这种事的,官位品阶能低的了?怎么查?谁又敢查?” “特么的,要让老子知道谁干的,老子亲手宰了他。” “切~~~,你可拉倒吧,我还不了解你?就算那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敢。” “你特么说的是人话吗?这种卖国贼,就该人人得而诛之。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类似的闲聊,同时在东京城内的十几家酒馆酒楼进行着。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朝廷里出了卖国贼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东京城的大街小巷。 身为枢密使的陈执中,无意中听到两名小吏的闲聊,才得知这一消息。 一时间听的他大惊失色,他关注的倒不是谁泄了密,而是心忧战事。连忙遣人去兵部打探消息,问安肃方面有没有战报传回。 一炷香后,那人气喘吁吁的回禀:“使君,兵部并没有收到有关安肃的战报。最新的一份,也是在前天下午,收到安肃城旁边的雄州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奉旨整军三万,即日出发驰援安肃。消息发出的时间,距离今天已经过了七日。” 陈执中再次追问:“今天的几号?” “回使君,今天是十二月十九日。” 陈执中暗中思忖:难道辽人的行动提前了?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随即朗声吩咐道:“去兵科看看,有没有战报传回来。” 那人抱拳领令,去了枢密院下属的兵科。稍后,便传回消息,兵科也没收到来自安肃的战报。 陈执中闻言,眉心皱成一个川子。一边手捋胡须,一边自言自语道:“也没战报?难道是哪个闲人放的假消息?”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没道理啊,这种假消息又能伤的了谁?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子前来禀报:“使君,刚才有天使传来消息,说是官家召见。” 陈执中心思不属的点了下头,吩咐刚才那人:“你给我盯住兵部和兵科,一旦有安肃的任何消息传来,立即送进宫去。” 见那人抱拳称是,陈执中才整理官服,乘坐着马车去了皇城。 傍晚。 由于不知道安肃那边的真实战况如何,枢密院内的所有人都没有选择回家。他们在焦急中等待着陈执中回衙,希望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确切消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执中刚走进枢密院,众人就一拥而上,将他围拢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安肃到底怎么样了。 刚从皇城回来的他,依然没有忘记发生在大殿上的那一幕。面对官家和同僚的询问,他这个名义上的军方大佬,竟然被问的无言以对,以至于被参知政事贾昌朝连番嘲讽,说他是尸位素餐之辈。 此时见一众下属,不顾规矩的也找自己询问安肃的战事,心中那团火终于压抑不住的爆发了出来:“都闭嘴!” 随即便找来兵科主事:“立即派人,六百里加急去安肃询问战况。”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位上司也和他们一样,对安肃战事一无所知。 正在此时,门外跑来一名小吏,口中大叫着:“不好了,又有新的传言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枢密院一众官员也不例外,同时望向大喊大叫的小吏。 就听小吏气喘吁吁的说道:“济阳郡王得知朝中出了卖国贼,立即拿出一万贯作为悬赏,发誓要把那个出卖消息给辽人的奸细找出来。” “啊!”这一下可非同小可,惹得在场所有人同时发出一阵惊呼。在这个普通官员月收入只有二十贯的时代,一万贯的诱惑着实够大。 此时,原本喧嚣嘈杂的衙门,立即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也逐渐变的诡异。在场的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在心中猜测,谁是那个出卖消息的奸细,那个行走的一万贯。 陈执中同样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只是身为衙门主官,当即让众人散去,免得破坏了还算和谐的同僚关系。 第195章 陈世孺 作为官家耳目的皇城司,早就在流言刚兴起之时,就有人将之上报到喜福这里。 喜福自觉事情重大,这才呈报给了官家。由此才有了下午陈执中被召进宫,面对官家以及一众宰辅询问的场面。 如今,济阳郡王府悬赏万贯,查找奸细的消息。再次上报到了喜福这里,让他一时之间头疼不已。 “这个小郡主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喜福一边搓揉着两侧太阳穴,一边抱怨道。 吴宇站在一旁苦笑道:“师父,我看小郡主也是好意吧?是想为大宋尽一份力。” “尽力?呵呵,照你的意思,为师还要感谢她出手相助了?”喜福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待吴宇解释,喜福烦躁的问道:“咱们那些秘谍有消息报上来吗?” 吴宇老实说道:“师父,这刚过了下衙时间,那些人应该还在回家的路上呢。最快也要入夜才能有消息传回来。” 喜福瞪了吴宇一眼,都把自己气糊涂了。 陈府 陈执中从下午听到那个传言后,在紧张和忙碌的同时,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 直到回府他见到自己儿子陈世孺,这才猛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多喝了几杯,在闲谈中对儿子说过,安肃将要被辽人偷袭的事情。 他慌忙拉住刚要出门潇洒的陈世孺问道:“世孺,你告诉为父,关于安肃的事情,你跟旁人提起过没有?” 陈世孺自然听说了街面上的两个传闻,此时听到父亲问起,吓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爹爹,孩儿怎么会将那些话说出去。您不是反复交代过吗?” 不等陈执中继续追问,陈世孺的生母张氏从后院走了过来。见到自己夫君抓着儿子的手腕,立即问道:“老爷,怎么了?” 不待对方答话,张氏又转头问陈世孺:“儿啊,是不是又惹你爹爹生气了?” 张氏本是陈执中的妾室,因为原配夫人不能生育,母凭子贵之下,张氏逐渐变的嚣张跋扈。身为家中独子陈世孺,也被其宠爱的十几岁就学会了拈花惹草,后来认识了一帮纨绔,更是整天的惹是生非。 一家之主的陈执中,为了孩子的事情和张氏吵嚷了多次,但最后都顾忌身份面子,选择了退让,这也让张氏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陈执中见张氏过来,也先松开了手,装作很随意的说道:“无事,就是看世孺这么晚还要出门,所以问问而已。” 陈世孺见母亲来了,胆气自然大了许多,对母亲说道:“母亲,孩儿与人约好了,眼看就要迟到了。” 张氏闻言,便催促道:“那还不快去,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陈世孺得了母亲的许可,也不和老爹打招呼,撒腿就向外跑去。 陈执中只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便去了后院更衣。 只是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从一旁的假山后面,转出来一名府里的家丁,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便贴着墙根去了府邸的侧门。 一炷香后,济阳郡王府。 端坐其上的小郡主曹宇婷,听完那名家丁讲述后,点了下头:“看你的言谈举止,倒不像个家丁。说说,你到底是谁?” 被问及身份,那名家丁倒是没有慌乱,只是说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郡主又何必在意小的是什么身份?” 曹宇婷一声轻笑:“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猜到一二了。” 家丁原本镇定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陪笑道:“郡主,您悬赏的一万贯,到底算不算数。小的,可是把所有听到的,都对您说了。” 曹宇婷笑意更盛了:“算啊,怎么会不算。只不过,这笔钱财要送到皇城司去。” 听闻“皇城司”三个字,家丁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郡主,小的确实是皇城司的秘谍。大不了小的不要钱财了,您可千万别告诉司使啊。” “你这个要求,倒是让本郡主为难了。这可是吃里扒外的罪名啊,虽然不知道喜福公公会怎么处置你,但本郡主猜想,你绝对不会好受。” 不待对方说话,曹宇婷继续说道:“当然了,你要是有什么是能拿出来交换的,只要是有价值的,本郡主可以考虑不告发你。” 这番话听到家丁耳朵里,一时让他急出一身汗来。他就是一个小小的秘谍,偶尔听个窗根,打听个八卦消息。哪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啊。 曹宇婷见对方慌乱无措的样子,心中大定,便追问道:“想起什么没有?” 家丁跪在地上,都快急哭了。干脆向小郡主一个劲的磕头,求对方放过自己。 曹宇婷微笑说道:“既然你没什么可以交换的,那本郡主问你,那个陈世孺平时都与谁来往?” 家丁到了此时也算老实,说了一堆人名。曹宇婷让一旁的老供奉拿出纸笔,让家丁当面写下来。 稍后,曹宇婷看着十几人的名单,随手放在桌上,对家丁说道:“你一会儿回到陈执中府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旦有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本郡主,听明白了吗?” 家丁口中称是后,便被老供奉带出房间。 始终在一旁旁观的曹佾,终于开口问道:“闺女,你不会要把这人收为己用吧?”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那你这是?”曹佾好奇的问道。 “现在还不能动他。”说完,曹宇婷将那份名单递给回来的老供奉。 随即吩咐道:“消息是十二月十日进京的,从那天开始查,查他们那几天都见过谁,说了些什么。务必做到详实。” 曹佾等房间里只有他和女儿的时候,这才担忧的说道:“闺女,无论是不是那个陈世孺或者陈执中泄露的消息,你都不能胡来。” 曹宇婷转头看向老爹,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爹爹,您想什么呢?女儿就是好奇而已,想知道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的。” 第196章 追击 次日下午,在济阳郡王府悬赏万贯的刺激下,朝廷内有奸细的消息,热度达到了顶点。 以往,百姓看官员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恐惧羡慕。而此时,统统变成了怀疑。恨不得对方亲口承认,就是那个奸细才好呢。那样自己也能发一笔大财。 甚至有几名书生去开封府门前抗议,希望府尹能早日立案,将卖国贼绳之以法。 身处风暴中心的济阳郡王府门外,也从早上就排起了长龙。全是来自四面八方提供线索的百姓,这些人一个个煞有其事的提供着各种线索。可是,无一人能提供旁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真实可信的。 小郡主曹宇婷对门外的喧闹,已经无暇顾及。此时的她,正在听着老供奉的调查汇报。 在经过一天一宿的调查后,老供奉终于将陈世孺列为嫌疑人。只是让曹宇婷意外的是,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嫌疑人。 “你是说,陈世孺将安肃要被偷袭的事情,告诉了翠花楼的凤莲姑娘?”曹宇婷皱眉问道。 老供奉点头说道:“是的,陈世孺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坐在他右边的子灵姑娘恰巧听到。下面的人也是从她那里打听到的这个消息。” 曹宇婷随即问道:“那个凤莲和子灵的底子查过吗?” 老供奉闻言一怔:“老夫只派了人去查凤莲。那个子灵也要查吗?”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查一下吧,万一呢。另外,派人看紧了这两个人。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拿下。” 一炷香后,老供奉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 “郡主,凤莲和子灵都不见了!” 曹宇婷惊呼一声,长身而起:“备马,给我追!” 一盏茶后,当曹宇婷来到府门前翻身上马。老供奉问道:“郡主,应该往哪边追啊?” 这个问题,曹宇婷早就有了答案:“西边,快!” 话音刚落,她便挥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记胯下骏马。马儿吃痛“稀溜溜”叫唤一声,便甩开四蹄,向前方冲了出去。 东京城外,三十里处。 一辆马车正在不算平整的官道上飞奔。 即便如此,坐在车厢里的姑娘,依然拍了两下车厢挡板,同时催促着车夫再将马车赶的快一些。 “姑娘!这就不慢了,再快就容易翻车了。”面对客人的催促,中年车夫也只能客气的回答。 “大叔,小女子确实有急事,你再赶快些。大不了我给你加钱。”话音刚落,一只玉手从车厢的窗户伸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贯铜钱。 车夫会心一笑,将铜钱揣在怀里,便喊道:“姑娘,那你坐好了啊。” 说完,也不等那位姑娘回答,甩起长鞭就抽在马的屁股上。 果然,马儿在吃痛之下,又将速度提升了一些。 与此同时,就听距离马车后面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 车厢里的姑娘,神色慌张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正看到后面有十几名骑士,催动胯下骏马向自己乘坐的马车赶了上来。 姑娘清楚,自己乘坐的马车,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单人独骑的骑士。 她面色灰败的抽出插在头发上的银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高举银钗狠狠的向自己喉咙插去。 骑在骏马上的曹宇婷,当看见前方狂奔的马车时,自得的一笑,双脚磕了一下马腹,同时喊了一声“驾”,马儿立即加速,向马车冲了过去。 “站住!给我站住!”老供奉在距离马车不足十丈的时候,高声喊道。 车夫由于车厢遮挡的原因,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荒山野岭的他哪里敢随便停车?万一遇到马匪怎么办? 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只见身侧突然出现十几名顶盔掼甲的骑士。再次对他高喊,让他站住。 马夫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同时双手用力,勒住控制驽马的缰绳。 待马车听稳后,一人上前控制住马夫。 其他十几人则跳下马背,跟随着曹宇婷的脚步,绕到了马车后面。 曹宇婷在距离一丈外,停住了脚步,高声喊道:“子灵姑娘,还不出来束手就擒?” 负责打探消息的老供奉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车厢门口。 只等了片刻,就听车厢里面有人说道:“果然是济阳郡主,民女佩服。” 话音刚落,车厢的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子灵姑娘身法敏捷的跳下了马车。 曹宇婷看对方手里还握着一支银钗,便调笑道:“我猜你想自尽来的,怎么没死啊?是怕了呢?还是怕了呢?” 子灵直视着曹宇婷,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西城门?” 曹宇婷得意的说道:“这不难猜啊,北边你是不敢走的,东边去大名府的路上,密布着各类卡关几十个,你没有信心在我们追上之前,能快速通过。南边绕的路又太远,且不利于隐藏身份,也只有西边这一条路了。沿途地广人稀,从太原府进西夏,再由西夏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辽国。子灵姑娘,我猜的对吗?” 子灵傲娇的“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束手就擒的觉悟。 不过,此时几名老供奉已经借机绕到了马车另一侧,他们看准时机猛地向子灵扑了上去。 只用了片刻,就将对方制服在地。 曹宇婷等几人将子灵捆绑起来,这才翻身上马,帅气的挥了下手:“回府!” 回程的路上,那名老供奉催马来到曹宇婷身边:“郡主,老夫先回去一趟吧,把那个凤莲姑娘一起抓了。” 曹宇婷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不用了,那个凤莲恐怕是已经遇害了。” “啊!”老供奉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曹宇婷转头看向对方,解释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子灵应该杀了凤莲,将尸体藏匿起来。这样就能借着咱们寻找凤莲的空档,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以便能逃脱出去。” 老供奉听完小郡主的分析,也觉得有理,转头瞪了一眼被捆绑起来子灵,口中狠狠的说了一句:“这女人,心思太过歹毒。” 曹宇婷轻笑一声:“歹毒吗?真正歹毒的人,连自己都不会放过。她……明显不算在内。” 老供奉又好奇的问道:“郡主,这个子灵其实没有跑的必要啊?咱们当时还没怀疑她呢?” “咱们已经开始查陈世孺了,又顺藤摸瓜找到了翠花楼。你认为她还能藏多久?这件事上,她比你看的清楚。” 第197章 祸水东引 地牢 幽暗的地牢里,子灵已经被绑在了行刑架上。 曹宇婷踱步来到对方面前,上下打量许久,才开口问道:“那位凤莲姑娘的尸体,被你藏到哪里了?” 子灵闻言一怔,皱眉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该问我,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吗?” 曹宇婷摇了下头,再次问道:“那位凤莲姑娘的尸体,被你藏到哪里了?” 子灵疑惑的上下打量曹宇婷,片刻后,她轻笑了一声:“哈,你有点意思。我把那个贱婢扔到翠花楼西院的井里了。”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给一旁的老供奉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地牢。 子灵玩味的看着曹宇婷:“能说说为什么吗?” 曹宇婷微笑说道:“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因为那是我大宋的子民,哪怕她身份低贱了些,但依然改变不了大宋子民的身份。”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子灵的意料。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位国戚家的贵女。 恰在此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名老供奉,在曹宇婷的耳边低声说道:“喜福公公来了。” 曹宇婷面色平静的点了下头:“请他下来。” 请喜福公公过来,也是曹宇婷的无奈之举。 她虽贵为郡主,但很多行为也是受到礼法和律法限制的。就比如律法明确规定,像她这个身份,不经官家允许,是不能踏出东京城一步的。上次为了去安肃,也是请示了官家后,这才在吴宇以及几名皇城司探子的监视下,才得以出了东京城。 喜福对郡王府有个地牢,丝毫没感到意外。所以,下到地牢后,他没有一点参观的兴趣。几步来到曹宇婷面前,行礼说道:“有劳郡主了。” “喜福公公,不会责怪我多事吧?”曹宇婷佯装好奇的问道。 喜福面不改色,缓缓摇了下头:“怎么会?咱家还要感谢郡主仗义出手呢。” 说完,便转头看向绑在行刑架上的子灵,询问道:“你就是翠花楼的子灵?” 子灵对喜福的态度,与曹宇婷有着天壤之别。对其的问话选择置之不理,只是闭上眼睛傲然的仰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喜福见此,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发出一阵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字一顿的说道:“赵灵儿,生于辽太平五年,年方二十,五岁被时任北枢密院枢密使萧韶选中,买回府里接受训练。后加入隐刺鹰队二组,成为其中一员。重熙十二年春三月,也就是两年多前,被派到我大宋东京城。以清倌人的身份为掩护,借机接近朝廷官员为你们辽国搜集各种消息。” 随着喜福的讲述,子灵脸上的傲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震惊之色,而后又从震惊逐渐变成慌乱。一双瞪大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太监。 喜福非常满意对方的反应,一脸玩味的问道:“咱家说的可对啊?” “你,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啊,呵呵,你猜猜。” 一旁的曹宇婷可没心情看老太监调戏小姑娘,不屑的说道:“亏你还是在东京城打探消息的。大宋的秘谍头子都不认识,我都不知道你这两年多怎么混下来的。” 子灵不禁惊呼一声:“啊!你是皇城司使?” 喜福点了下头,微笑说道:“这下认识了吧?” 此时,曹宇婷又插话道:“行了,喜福,把人带走吧。我也累了,想早点休息。” “别啊,郡主,你以为咱家来此就为了看一个赵灵儿的?”喜福反问道。 曹宇婷皱眉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喜福一脸笑意的说道:“郡主,露一手吧,咱家一直好奇开封府的那个贾明到底是怎么疯的。” 曹宇婷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喜福,不屑的说道:“怎么不美死你?这可是我曹家的绝技,除非……。” 喜福一听这话,连忙伸手打断:“停,咱家可不想拜师。” 曹宇婷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曹家人还教不过来呢。我想说的是,除非你告诉我,怎么会对辽人的秘谍,知道的那么清楚?” 她看对方眼神飘忽,立即补充道:“你可别骗我啊,那就没意思了。我信你能查到子灵的身份,但不可能查的这么详细。你把这个告诉我,我就教你一套新的审讯之法。” 喜福眨巴了几下眼睛,回答道:“其实皇城的审讯手法还是可以的,咱家就不耽误郡主休息了。” 曹宇婷闻言一怔,继续用诱惑的语气问道:“那招可是很厉害的,你就真不想学?” 喜福摇了摇,只答了两个字:“太贵。” 说完,便一边向外走,一边让曹宇婷把人送到皇城司去。 曹宇婷嘴一撇:“没劲。” 皇城司 在经过一系列的残酷审讯后,赵灵儿终于如实招供。将自己如何色诱官员,又如何从对方口中套取各种情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其中仅涉案官员就牵扯三十余人,这还不算陈世孺那种纨绔。 一时间让负责审讯的喜福和吴宇二人,听的头皮发麻。 “师父,这哪里是功劳啊?这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啊。”吴宇私下对喜福说道。 “嘿,大意了!咱家就觉得哪里不对嘛。小郡主让人来报案的时候,我就该多问几句。早知道牵连这么多人,就不该接这个赵灵儿回来。这不是坑我吗?”喜福的肠子都悔青了。 吴宇在一旁催促道:“师父,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为今之计还是快想想办法吧。那个陈世孺可是陈枢密的公子,朝中遍布着他的门生故旧。咱们要是对他的儿子下手,只怕他会……。” 喜福烦躁的打断对方的话:“别说了!净说那些个屁话,快给为师想个办法。咱家可不想被御史的弹劾折子活埋。” 吴宇只能无奈的说道:“师父,这么大的事情,只能上报官家,让官家圣裁吧。”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喜福最终苦笑点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面圣这一条路了。 送走了喜福的曹宇婷,并没有选择回房休息,而是独自坐在地牢的椅子上发呆。 一旁的老供奉好奇的问道:“郡主,如今泄露机密的人已经找到,相信不日就会有圣旨下来,您怎么一点不高兴啊?” 曹宇婷闻言,紧锁眉头的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只要那个陈世孺抵死不认罪,再反告皇城司一个攀诬。身为朝廷大员的陈执中,再居中联络一些御史上弹章配合,那个陈世孺也不是没有脱罪的可能。” 老供奉惊讶的说道:“那这么说,不是白忙一场?” 曹宇婷眯起凤目,轻笑一声:“哈,白忙?怎么可能?” 第198章 家事,国事 事件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曹宇婷的预料。 在苦等了三天后,官家既没有旨意也没有申饬,陈执中自然也就没有联合官员弹劾皇城司。一切仿佛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满脑子疑惑的曹宇婷,找到了刚下朝回来的曹佾。向其讲述了整个案件的始末缘由,并提出了疑问。 “爹爹,官家对这种泄露机密的事情,就置之不理吗?” 果然,曹佾听完闺女的讲述后,苦笑摇头:“闺女,官家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不过,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日子。” 曹宇婷眨了几下眼,一时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只得问道:“什么日子?抓人还讲究日子?” “嗨,闺女,眼看就到元日了。这是一年中,朝廷上下最忙碌的日子。不仅要组织各种庆典,还要迎接各国番邦进京朝贺。这么个特殊时期,自然不会惩治那个陈世孺,以免招来陈执中的反弹,继而要是引发朝廷动荡,弄不好还会惹来那些使者的嘲讽。这就得不偿失了。”曹佾耐心的给闺女解释。 曹宇婷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这么个大日子,确实不好处理这件事。就算官家有什么想法,也要等到年后了。 正在父女二人聊天之时,王妃带着几名手托托盘的丫鬟,从帷幕后面转了过来。 “闺女,来,试试这件礼服。”说完,王妃向后一招手,几名丫鬟便将托盘里的礼服和配饰,各自拿在手里,向曹宇婷一一展示。 曹宇婷见状,便皱着眉头说道:“娘,孩儿能不穿这些东西吗?穿起来繁琐不说,还……。” 不等她吐槽完,就在王妃的眼神逼视下,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王妃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出言警告道:“再过些天就是元日了,你皇后姑姑会在后宫设宴,招待皇亲和那些诰命夫人。这可是个争脸的机会,到时候你随为娘一起去。听明白没?” 曹宇婷瘪嘴说道:“女儿能不去吗?那些人太假了,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说的那些话也是……。” 见自己老娘又有发作的迹象,曹宇婷只得再次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起身,任凭几名丫鬟仆妇,将礼服往她身上套。 老爹曹佾则借机起身,溜出了房间。 待礼服穿着完毕后,王妃往后退了几步,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啧啧有声的说道:“我闺女穿这身就是漂亮,那个成王妃总夸她家闺女如何如何。要我看,那孩子连我闺女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一旁的仆妇也凑趣说道:“王妃,依老奴看,还是小郡主底子长的好,穿什么都漂亮。” 这话听到王妃耳朵里自然是欢喜的,可转瞬间又想起了什么,惆怅的说道:“明年就十四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的小郎君。” 曹宇婷一听这话,慌忙撒娇道:“娘,女儿还小呢。舍不得离开你和爹爹。” 王妃爱怜的拍了闺女一巴掌:“竟说小孩话,女大当婚呢。等明年的,为娘给你认真张罗张罗,怎么都要找一个貌比潘安,才华出众的。” 曹宇婷见老娘有付之行动的架势,只得说道:“娘,您可想好了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到时候,您再想见女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也只能一脸不舍的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早晚是要嫁人的。” 曹宇婷在经过一阵洗脑般的唠叨叮嘱后,终于盼到老娘带着一众爪牙离开,而她则斜倚在床榻上发起了愁。 皇城司 喜福正端坐其上,如大将军一般指挥若定,号令也是一个接一个的传达下去。 “将鸿胪寺的小吏,都换成咱们的人。还是用往年人盯人的老策略。那些使团里的人,他们都与谁有过接触,接触都说了些什么。必须一字不落的给我记录下来。” 下面一人抱拳称是。 喜福继续问道:“今年比武的勇士选出来了吗?” 吴宇跨前一步,面露为难的说道:“徒儿无能,暂时还没找到。” “什么?”喜福闻言,眼睛一瞪。 “吴宇!这距离大朝会可没几天了,你怎么办事的?” 吴宇只能无奈的说道:“师父,徒儿本来找到几个武艺还不错的,可人家一听是大朝会上和辽国西夏的人比武,就当面拒绝了。” “一会儿拿我的牌子去问问他们,还是不是咱大宋的人了?还有没有一点为君分忧的觉悟了?”喜福懒得跟其讲道理,决定直接来硬的。 旁边一人嘴里嘟囔道:“这也不能怪他们。都是生死局,赢了,不仅没奖赏,反而会被文官弹劾,说什么不顾两国邦交友情的屁话。输了,就没命了。这事换做是谁也不能干啊。” 喜福一听,顿时怒火上涌,直接训斥道:“你废了对方一双手不就和局了吗?非要死一个才解气啊?有没有点脑子?脖子上面长的是脑袋还是痰盂啊?” 那人吓的一缩脖,赶紧躲进人群里。 喜福继续对吴宇吩咐道:“就按咱家说的去找,找脑子机灵的,就按照平局打。” 待遣散了众人,喜福又把吴宇招到身边。 只听他低声问道:“那些个官员和家人都盯住了吗?” 吴宇点了下头:“盯的死死的,特别是那个陈世孺,徒儿派了四个人轮流盯梢。” 喜福继续问道:“那天参与审讯的几个呢?” “按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到城外庄子里去了,还派了一队人马看住他们。”吴宇如实答道。 喜福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几天把他们的家人也送过去,就让他们在庄子里团聚过年吧。” 突然,喜福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济阳郡主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吴宇摇头说道:“不知道,咱们派进府里的人,被她清理出来后,济阳郡王府里的消息就断绝了。” “废物!”喜福骂了一声,继续说道:“年后吧,挑选几个机灵的,看能不能再借机混进去。”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就听门外有人高声禀报:“报!司使,礼部把各国朝贡的使团名单送过来了。” 喜福给了吴宇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点了下头,转身打开房门,把名单接了过来。 喜福展开名单仔细观瞧,名单上的一个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辽国使团,随员,于则成。” 第199章 咬舌自尽 “则成,则成!” 张岭的喊叫声,终于打断了张义的思绪。 他转头看向这个从出发以后,就处于亢奋状态的年轻人。 “我说,你这想啥呢?想的那么入神?”张岭好奇的问道。 张义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没啥,就是琢磨着咱们大辽,哪一天才能率领千军万马打过来。抢了这里的钱粮,烧了这里的房子,杀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于则成的身世,张岭是听其说过的。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则成,早晚有那么一天。到时候,让我爹居中指挥,你我兄弟各带一路人马,当左右先锋官,在这片土地上杀他个痛快。” 正在兄弟二人聊天之际,从前队跑过来一名骑士。那人在张义身边勒住战马,朗声说道:“于则成,张将军召你过去。” 张义答应了一声,便轻磕胯下战马,向前队跑了过去。 张岭由于是张涛的二儿子,自然没人敢管他。见此,他也紧催战马,跟着张义一起来到前队。 张义来到前队后,就见张涛骑着马陪在一辆马车旁边,俯身和车厢里的什么人正有说有笑的聊天。 张涛恰巧看到张义过来,热情的向其招了下手:“则成,我给你引荐一位贵人认识。” 这时车厢里的人探出脑袋向外观瞧,张义也在马上欠身看向车厢。当四目相对之时,都是一怔。 张义立即反应过来,在马上抱拳行礼道:“于则成,见过耶律副使。” 耶律齐则阴阳怪气的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思礼家的一条狗啊。” 张义对此并不生气,而是抬起头仔细打量对方。 只见此时的耶律齐,皮肤雪白光洁,一点没有游牧民族该有的黝黑脸庞。颚下的三缕短髯也已经消失不见,光洁的下巴显的尤为惹眼。嘴唇鲜红刺眼,不知是本来就这个样子,还是涂了胭脂水粉。 耶律齐见于则成这么打量自己,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当即发作道:“你一个奴才,竟敢直视皇亲国戚,知道该当何罪吗?” 不待其他人说话,他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意图不轨的小贼给我拿下!” 一心想替未来女婿介绍贵人的张涛,在二人开口之际,心中就暗叫不好。他不知道耶律齐和萧思礼之间的矛盾,所以才想让于则成多结识几个贵人,期盼着这小子在未来的官场上,能多有几个靠山。 现在眼看着耶律副使要拿了于则成,张涛这下可急了。说什么于则成也是自己未来女婿,你耶律齐算个屁啊。 他也大喝一声:“我看谁敢?” 说完,还用霸气的眼神,扫视将要围过来的一众侍卫。 耶律齐没想到张涛真敢违逆自己的意思,护着于则成这小子。不屑的说道“呵,张涛,你敢拦着本副使拿人?” 张涛毫不畏惧的迎上对方阴冷的目光:“副使也说了,于则成是萧特使家的奴才。生杀予夺自然要交由萧特使定夺,旁人却没这个权利。” 耶律齐当即就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析津府城防将军,竟真的敢当庭大众的顶撞自己。 “张涛,张将军。我看你是不想要前程了。”耶律齐言语威胁道。 其实,一旁的张义对耶律齐想抓自己这件事,一点没感到害怕。他好歹也是萧思礼的人,寿喜公公待自己又如同亲孙子。 他不信对方敢把自己怎么样,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想对自己不利,这里已经进入大宋境内,自己大不了直接跑了。只要能回到东京城,找到师公喜福,别说耶律齐了,就算那个皇帝叔叔来,也拿他没办法。 张义学着耶律齐的口气说道:“哎呦,我当是谁那么大的口气呢,知道的是耶律副使,不知道的以为是当今陛下呢。” 不待对方争辩,他继续不屑的说道:“张将军的任免可是我家老爷上报了当今陛下的。怎么着?耶律副使有意见?还是说你有权利把张将军从城防将军这个位置上拿下来啊?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张涛刚听到耶律齐威胁的话,确实心里哆嗦了一下。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薛谦,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是真怕耶律齐对他打击报复。如今于则成把事情挑明,他才明白过来。对啊!我怕个屁啊,只要抱住萧特使这棵大树,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此时的耶律齐,却被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语,说的满脸通红,指着于则成说道:“你!你!你放肆!” 张义打定了主意,反正也闹翻了,就别给对方留脸了。 他嘴上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早就传闻耶律副使惹怒了当今陛下,被陛下令人切了小jj,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瞧这一根胡须没有的下巴,再看看通红的小嘴唇。哎呦。这要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的大姑娘呢。” 这些话说的句句扎心,耶律齐气的血气上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再次指向于则成,刚要说话,只觉喉咙一热,“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尽管被气到口吐鲜血,但此时的耶律齐却感觉比刚才舒服了一些。他用袍袖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正要开口继续说话。 张义反应比他迅速,当即向左右大喊道:“快来人啊!不好了!耶律副使咬舌自尽了!” 耶律齐闻言,又“噗”的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只觉脑子一阵阵眩晕,身体也跟着一起摇晃。他下意识的要扒住车厢的窗框,可根本就提不起力气,紧接着眼前一黑,仰倒在车厢里。 耶律齐随行的几名护卫,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出腰上的横刀,就要给自家主子报仇。 张涛怎么说也是征战了二十余年的老将,见此迅速从德胜勾上取下长枪,随手抖了一个枪花,怒视着几名护卫。 一时间,真吓的几名护卫不敢上前。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使团的正使似乎是听到了于则成的喊声。已经叫停了队伍,跳下马车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随着几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 反应最慢的则是使团的郎中,由于岁数实在太大,腿脚已经不利索了,是被两名药童架着胳膊赶过来的。 第200章 会面(上) 在整个使团队伍处于慌乱之际,张岭终于从震惊中醒来。 他歪着脑袋看向这位未来妹夫,心中一些原本坚信的东西产生了动摇。比如:武技。 张岭从小习武,以自己的老爹为榜样,曾经躲在被窝里发誓,要做老爹那样的将军,为张家光宗耀祖。 可此时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发现自己从小走的路似乎错了。不习武好像也可以达成目标,甚至还能杀人于无形。 张义见耶律齐连喷了两口鲜血,心中一个劲的畅快。向张涛行了一礼,便拨转马头,带着张岭去了后队。 “则成。” “啊?” “咱俩是兄弟不?” “净说些屁话,有事说事。” “你能教教我怎么能把人气到吐血吗?” “滚!” 在经过一番救治后,耶律齐终于转醒了过来。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刚才的精气神,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使团的正使在了解情况后,虽然也有些气恼,但他却没有胆量去找于则成的麻烦。人家连皇侄都敢怼,自己还想多活两年呢。左右一衡量,干脆命令车队加速赶路,争取早一日赶到东京城。也能为耶律副使请一位名医诊治。 又经过了三天的颠簸,使团终于来到东京城外。 张涛打算将于则成和张岭叫到身边,详加叮嘱一番。此地是大宋的都城,可不是孩子们胡来的地方。只是等了很久,只等来儿子张岭,却没看见于则成的身影。 “爹爹,别找了。则成说身体不舒服,躺在车厢里养病呢。” “病了?那你跑过来作甚?还不快叫郎中给则成诊治?”张涛一听女婿病了,顿时上了心。 “爹爹,则成说这几天赶路有点急了。他身体本来就虚,有些扛不住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张岭如实说道。 张涛无奈的说道:“则成这个身体啊,等回了析津府,让他跟你一起操练。” 躺在车厢里的张义,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他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生怕被什么人认出来。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思来想去,也只有躲在车厢里这一条路。 好在没让他久等,礼部的欢迎仪式,只花费了半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仪式结束后,立即由礼部官员将使团众人引到鸿胪寺下榻。 在分配了住房后,张义便以有特殊任务为由,摆脱了张岭的纠缠,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出了鸿胪寺。 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巷易容后,张义看着繁华的大街,一时犹豫不定起来。 他最想见到的自然是曹宇婷,可对方在郡王府呢。那个地方,自己恐怕很难进去。思来想去,只得先去皇城司,把公事交接了再说。 皇城司 两个门子刚吃了午饭,正斜倚在门框上低声聊着天。 此时,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下,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劳驾,跟您打听一下,吴宇吴提点在衙门里吗?” 两个门子正聊到兴头上,只是瞥了来人一眼,直接说道:“不在。”说完,便又低声聊起天。 就听那个中年人又问道:“那王利在吗?找他也行。” “王利?你找他有事吗?”一个门子显然是认识王利的。 “麻烦您喊他一下,就说李公子来访。他就知道了。”中年人说道。 门子上下打量中年人的打扮,见其穿的破衣拉萨,袖子上还一个补丁。没好气的说道:“还公子?什么人都敢称公子了。”说完,便和同伴打了声招呼,转身走进衙门。 片刻后,王利小跑着从衙门里出来。皱眉打量了中年人一番。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 中年人向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是我。” “啊,你是李……。” “闭嘴,进去再说。” “哦,对。”王利这才反应过来,忙热情的把张义请进衙门。 二人刚走进衙门,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带我去见喜福公公。” 王利依然保持着在析津府时,对张义的谦恭模样。 一路领着他走进了喜福的公廨。 张义为了最大可能的保护自己,在路上已经跟王利交代好,让对方进了房间便要求遣去旁人,只留下自己和喜福。 喜福出于对王利的信任,强忍着好奇挥退了在场众人。只留下中年人和他自己。 这时,张义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公!孙儿张义给您磕头了。”说完,便“嘭嘭嘭”连磕了三个响头。 喜福眨了几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吃惊的站起身问道:“你是张义?” 张义抬起头露出标志性的微笑:“师公,当然是小子了。如假包换。” “哎呦,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喜福认出张义后,几个箭步就来到对方面前,连声招呼其起身。 待二人落座后,张义自知时间不多,先办正经事要紧。他脱掉身穿的外袍,找到衣襟位置。双手一用力,便撕开了缝制的针线,露出了里面的夹层。伸手从里面掏出几块白色的绢布,双手托着交给喜福。 喜福一脸疑惑的从对方手里接过几块布,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张义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喜福这才小心的打开一块,只见上面似乎画的是一座城。在城墙的周围,还画着各种样式的小兵,有拿着弩的,有骑着马的,还有拿着长矛的。 这时,张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绘制的析津府布防图,其中……。” 随着张义的讲解,喜福的呼吸逐渐变的粗重,双手也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起来。 一盏茶后,张义长舒了一口气,指着平铺在桌案上的几张地图说道:“这九张图,中间一张是析津府布防图,其他八张和其拼在一起,就是析津府全境详图。师公,孙儿这几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吧?” 此时的喜福已经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抓住张义的双手,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年轻人许久,这才哆哆嗦嗦的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这样一来,收复燕云就大有希望了。” 张义害怕喜福过于激动,万一再有个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扶着对方坐下,这才说道:“师公,孙儿有两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给参详参详,看看哪个把握大一点。” 第201章 会面(下) 喜福闻言,强行压抑住激动的激情,点头说道:“好,你说说。”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一是,直接大军压境。以这份布防图为参考,有针对性的调兵遣将,将辽人的部署各个击破。只是,师公,孙儿直说了啊。我觉得这样胜算可能不大。毕竟,那些祖制会影响到军队的发挥,而且军队的战力,也不是那么强悍。” 说到最后,张义都觉得没有底气,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他说的这些弊端,喜福怎能不知,不仅他知道,官家知道,大臣们也知道。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庆历新政的失败,给了这些人太多的教训,也让相当一部分人,失去了试错的勇气。 喜福问道:“还一个呢?是什么?” 张义这才说道:“还一个就麻烦了些,耗时比较长了。小子想挑拨萧家与辽皇的关系,利用他们产生的矛盾,让他们发展成内斗。最终达到兵戎相见的目的。等辽国的国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咱们大宋再趁虚而入,一举收回燕云十六州。” 对于不懂军事的喜福来说,第二条听着更靠谱些。只是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时间长,面临的变数太大,时机也不容易把控。 喜福一时想的心烦,干脆说道:“小义啊,其实师公也拿不准,我知道你是随使团回来的,还要留在东京一些日子,你容我禀告一下官家,让他老人家定夺吧。” 张义自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官家最终拍板。所以,也就暂且放下了这件事。随即他想到一件事,便问道:“师公,那个泄露消息的人,找到了吗?” 喜福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知道张义是个什么人,假若告诉了对方实情,那是真敢也完全有能力干掉陈世孺的。 可是,这个消息又隐瞒的住吗?小郡主那边早就知道事主是谁,没来找自己,不代表着对方就不关心这件事了。真要是官家一时心软放了陈世孺一马,那位小郡主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思来想去,喜福只能说道:“小义啊,人呢,已经找到了。现在不是大朝会吗?喜庆的日子,官家不好处理这件事。一切都要等过了年以后,官家就会拿出来,跟几位宰辅一起讨论。你放心,师公会盯着这件事的,结果一定让你满意。” 张义一听,也确实在理。这种大罪是要杀头的,过年期间确实不好处理。 接下来,张义又问了让吴宇捎话回来,让皇城司给找一些强盗飞贼之类的人物,他一直在等着消息呢。 喜福闻言,心中又是一叹。这件事恰巧赶上官家叫停所有培训事务,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就没人敢再提起。 他只得继续解释道:“这件事啊,牵扯到刑部大理寺,还有几位宰辅。小义啊,这么大的事情,还需再等等。不过你放心,师公会帮你盯着,一旦有了结果,马上让吴宇去大狱里,给你挑选合用的人。” 张义一共说了三件事,有两件半都被喜福搪塞了过去。此时的他,心里也不免起了疑心。他皱着眉疑惑的打量喜福,试图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判断刚才那些话的真假。 喜福见张义对自己起疑,心中重重的一叹。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是他不得不承受的结果。 接下来,二人虽然又谈了很多知己话。只是张义心中的那团疑云始终未能解开,在走出皇城司的侧门后,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曹宇婷一面,这个世上也只有自己的爱人不会骗自己。 穿大街过小巷,一路来到济阳郡王府门外。 依然以中年面目视人的张义,登上了台阶,向门子说道:“劳驾问一下,能帮我找一下济阳郡主吗?” 门子一听找自家小郡主的,上下打量来人。 看对方穿着破旧,从心底就起了轻视之心:“哪儿来的叫花子,滚远点!郡王府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张义丝毫不在意,人靠衣装的道理,后世还在沿用,更不要说现在了。 他又说道:“劳驾您跟小郡主说一声,就说是一位张公子叫我过来的。”说完,又从随身包袱里,掏了两贯钱塞到对方袖子里。 门子感受了一下钱财的重量,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你等着啊。” 说完,便慢慢悠悠走进了府里。 门子自然是没权利去后院的,只是来到了前厅,正巧遇到曹佾的二儿子曹诱,从房间里走出来。于是,就把门外有人找小郡主的事情讲了一遍。 曹宇婷出于保密的考虑,整个曹家也只有老爹曹佾知道张义的存在,但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并不知道二人的真实关系。老二曹诱就更不知道了。 “姓张的?是干什么的?传什么话?”曹诱反问道。 门子这才想起来,中年人就没说传什么话,只说找小郡主了。 曹诱见门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当即瞪着眼质问道:“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什么人都没打听清楚,你就敢帮着对方传话?说!是不是收人家钱财了?” 几番逼问之下,门子终于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两贯钱,老实的交到曹诱手里。 曹诱在手里掂了掂,立即吩咐道:“去找几个人,把那人给打出去。还有你!一会儿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板子,让你长长记性。” 门子挨了一顿训斥不说,还有二十板子等着他呢。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气哼哼的叫上几名家丁,抄起家伙就带人冲了出去。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张义,见刚才那个门子面色不善的带着几人出来。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对方招呼人要打自己的时候,他转身就往旁边小巷里跑。 “给我追!”门子振臂一呼,当先就追了下去。 一盏茶后,张义整理着有点皱褶的衣服,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再次登上台阶,对府门外的另一个门子说道:“劳驾您跟小郡主说一声,就说是一位张公子叫我过来的。” 第202章 故人(上) 那个门子是眼看着同伴带着家丁追下去的,可此时的中年人却毫发无伤的回到了这里。 他有些惧怕的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在大门上,这才用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他们,你,你怎么他们了?” 说完,不待张义回答,便大声向府里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郡王府地处皇城附近,左近的邻里不是高官就是显贵,街上除了几个出来采买的小厮仆役,倒是没有几个人。他可不想引起人群的围观,那样对自己有害无利。 随着门子的叫喊,终于引起了正在正堂饮茶的曹佾的注意,他亲自领着十几名护卫来到王府门外,打算看个究竟。 张义见从府里冲出十几名壮汉,为首一名中年人身穿锦袍,腰系玉带,心里就猜出了个大概。 他向那名中年人抱拳施礼后,试探着问道:“敢问,可是济阳郡王?” 曹佾气势汹汹的冲出来,见来人倒挺客气。扭头瞪了一眼刚才大喊大叫的门子,点头答道:“正是。” 张义脸上一喜,继续说道:“有劳郡王跟小郡主说一声,就说是一位张公子叫我过来的。” 曹佾思忖了片刻,始终没想起哪个张公子,随口问道:“哪个张公子?他让你过来作甚?” 这时一旁的门子凑了过来:“郡王,这人功夫了得,刚才……。” 曹佾听完门子的叙说后,眼神逐渐变的警惕起来。 张义见此苦笑摇头,咋就这么难呢。 只得解释道:“郡王,在下并无恶意,在下刚才来到贵府门前……。” 张义把刚才自己如何说的,又遭遇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等他讲述完,曹佾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门子终于跳了出来,对曹佾说道:“郡王,小的就说吧,这人伤了咱们好几个人呢。一定是歹徒无疑。” 曹佾倒是听出点味道来,人家说话一直很客气,是自己的二儿子不由分说,派了家丁要将人打出去。 张义见曹佾面露迟疑,心中一喜,只要让我说话这事就好办。 他继续说道:“郡王,非是在下不肯说,实在是事涉机密,只能告诉济阳郡主,还望郡王谅解。”说完,再次行礼,就当是赔罪了。 曹佾见对方礼数周详,说的话在情在理,转头吩咐道:“去请郡主。” 说完,又对张义说道:“你先去门房等候吧。” 等张义进了门房,曹佾暗中给几名护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看紧了。稍有不对,立即动手。 身处闺房的曹宇婷此时正憋着嘴,不情不愿的学习着女红,手上已经被绣花针扎了好几个血窟窿。这让一旁负责监督的王妃,看的摇头叹气。 “闺女啊,虽说你出身富贵,去了婆家不需要做这些,自然有针线娘子侍弄。可也是要会的,不然婆家那边会挑理,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是不利。” “娘,女儿还没打算嫁人呢,就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胡说!你……。”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就听有人说道:“郡主,府门外有一个中年人,自称是张公子让他来的给您传话的。此时正在门房等候。” 曹宇婷一听张公子,先是一怔。随即就想到了远在北方那个,她立即扔下手里的针线,推门就跑了出去。 王妃看着神情激动的闺女离去,心里一阵好奇。随口问贴身丫鬟:“张公子?咱们东京城有一位张公子吗?” 曹宇婷一路来到门房外,喝退了围观的众人,这才走进房间。 她一边听自己老爹做着介绍,一边仔细打量看向自己的中年人。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可是又不敢贸然相认。 张义轻笑一声,用指节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 “啊!真的是你!”曹宇婷惊呼了一声,险些失态的冲了过去。 张义点了下头,微笑说道:“我回来了。” 曹宇婷强行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对屋内的众人说道:“这人是我的故旧,你们都退出去。” 一众侍卫看向郡王,见对方点头,这才鱼贯退出房间。 曹宇婷见自己老爹还站在原地:“爹爹,你也出去吧。” 曹佾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痛心疾首的说道:“闺女,你还没出阁呢。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义这才起身打圆场:“郡王说的在理,郡主,咱们这样说话就挺好的。” 谁料,曹佾根本就不领情,嘴一撇:“算你识相。” 待三人各自落座后,互诉离别之苦的话是不能说了。 张义只能问道:“泄露机密的人,查出来了吗?” 曹宇婷点头:“前些日子就查出来了,是枢密使陈执中的家中独子陈世孺。” 张义双眼一眯,点了下头。 曹佾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气,念在认识自家闺女的份上,就劝说道:“你可不要胡来,这里是东京城,自有王法管束。” 张义轻笑摇头,并未争辩。只听他继续问道:“那些个罪囚训练的怎么样了?” “罪囚?什么罪囚?”曹宇婷反问道。 张义闻言,眉头紧皱,解释道:“我让吴叔给你传话,让你找一些罪囚,简单的训练后,就给我派过去。你不知道这事?” 曹宇婷摇了摇头:“我见了吴宇几次,他都没跟我说过啊。” 张义长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恼火。继续问道:“那你培训的孩子们呢?” 曹宇婷神色黯然的摇头道:“被官家叫停了,说是什么钱粮吃紧,能省则省。” 张义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直震的桌上的茶盏乱颤。 “特么的,合着就老子在前面出生入死,这帮个废物一点正事没干?” 曹佾此时也听出些头绪了,好奇的问道:“敢问,你是?” 张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呢。他下意识的看了下曹宇婷,见对方点头,这才起身行礼:“小子张义,见过郡王。” 曹佾惊诧的站起身,手指着对方问道:“你就是张义?” 见对方点头承认,继续问道:“你是从辽……?” 曹宇婷及时拽了老爹袖子一下,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提醒道:“爹爹,小心隔墙有耳。” 第203章 故人(中) 待三人重新落座后,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 张义感到一阵悲凉,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同时心里有太多的委屈无从倾诉。 曹宇婷担忧的看着情郎,她完全能理解对方此时的心境,却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安慰张义。 曹佾虽然不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刚才的话语和几次与皇城司的接触,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倒是有了一些判断。 他热情的说道:“张义啊,你回大宋一次不容易,一会儿本王亲自给你摆宴接风。” 张义苦笑摇头:“多谢郡王好意,只是,这次小子是随使团进京的。实在不方便在外面逗留,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曹宇婷此时问了一个她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张义,你还回去吗?” 这个问题,张义也在问自己。是啊,自己还回去吗?大宋的君臣不思进取,只懂得安然享乐。自己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吗?为了国家民族?哈,自己这只破船又能打几根钉,纵然累死战死,恐怕也唤不醒装睡的朝廷。 曹宇婷见对方久久没有答案,也不想逼迫的太紧。只得岔开话题说道:“张虎兄妹可是很想你呢,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果然,提到兄妹二人,张义好奇的问道:“他们现在生活的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每日在作坊里忙碌。张翠儿就不说了,总是无忧虑的。倒是那个张虎,对我就跟防贼似的。生怕我霸占了你的家产似的。”说到兄妹二人,曹宇婷也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张义思忖片刻,既然没有答案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反正距离离京还有些日子,自己趁此机会也考虑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看窗外时辰尚早,便起身说道:“那我现在去看看他们,说实在的,离开这半年多,也着实想念他们了。” 曹宇婷叫住对方:“你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陪你一起过去。” 说完,还趁着老爹不备,冲着张义挤了挤眼睛。 曹佾此时倒是不好横加阻拦,只得说道:“出去走走也好,我多派几个护卫保护你们。” 曹宇婷白了一眼不识趣的老爹:“爹爹,女儿哪里用得着他们保护?” 张义自然知道曹佾此举的用意,点头说道:“有人保护那是再好不过了,小子在北边,每天都干着伺候人的差事,还没享受过前呼后拥的滋味呢。” 曹宇婷又给了情郎一个白眼:“那你去后院的小门等我,我化个妆就出来。”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张义等曹宇婷走后,这才低声对曹佾说道:“郡王,关于小子的姓名和来历,轻易不要对旁人提起。” 曹佾点了下头,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那是自然,本王理解你的难处。” 一炷香后,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和一名中年仆妇,有说有笑的行走在东京城的大街上。距离二人身后几丈外,还跟着七八名王府护卫。 虽说这个组合搭配,让人看着诡异,倒也没有谁多事的上前搭话。 走了一段路程后,二人终于来到乐派蛋糕店,这也是曹宇婷的意思。作坊那边人多眼杂,不仅有皇城司派去的护卫,还有十几名仆妇。这不利于张义隐藏身份,所以她才选择了这里。 二人以预订大量蛋糕为由,顺利的来到了后院,见到了正在低头算账的梅有财。 当梅有财见到二人时,心中暗骂掌柜,这么两个穷酸来订蛋糕?这话你也信? 张义二人似乎没看见梅有财脸上的鄙夷之色,顺势坐在桌子对面,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梅东家,我二人登门,连杯茶水都没有,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 梅有财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吩咐领二人进来的掌柜去烧水沏茶。 待掌柜走远,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曹宇婷才压低声音说道:“梅东家,是我。” 梅有财闻言一愣,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中年仆妇,声音他听着耳熟,只是面相从未见过。 曹宇婷见此,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是济阳郡主。” 梅有财听对方报出身份,再次皱眉仔细打量,五官样貌确实有几分相像。 “别看了,就是我。一会儿掌柜进来,你把他支走。我有事情跟你说。”曹宇婷又说道。 梅有财终于认出对方是小郡主了,刚要询问,就见掌柜端着两杯茶水进来。 “你去前面照顾生意吧,我亲自接待客人就行了。”梅有财吩咐道。 等掌柜走远,张义才露出笑容:“梅叔,能认出我是谁吗?” 梅有财这时才注意一旁的中年人,上下打量许久,又结合着刚才的嗓音,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小义?” 张义见对方认出自己,朗声大笑:“哈哈,梅叔,小子还怕你忘了我呢。” 梅有财欣喜之色一闪而过,疑惑的指着二人:“你俩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身打扮就出来了?还有,小义,这些日子你究竟去哪里了?”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张义也不好说出实情,只是敷衍了几句,继而说道:“梅叔,你遣人去一趟作坊吧。把虎子和小翠叫过来,我想他们了。那边我不方便过去。” 梅有财虽然没得到答案,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走出房间喊了一名伙计,去作坊接张虎和张翠儿过来。不仅如此,还贴心的让伙计雇一辆牛车,让二人坐车过来。 再次回到房间的梅有财,热情的拉着张义的手:“你可是回来了啊,这些日子咱们可是发了。”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端坐的曹宇婷。 张义随意的说道:“无妨,曹郡主不是外人。” 梅有财一愣,心里有些猜测,但也不好明言。只能继续说道:“你那份,梅叔都给你存着呢。整整十七万贯啊!” “这么多?”听到这么大一笔数字,不仅张义,就连一旁的曹宇婷都惊呼一声。 梅有财得意的说道:“那是,不仅如此,我还借机结交了各个府里的管家。这些都是人脉啊,以后就算皇城司不护着咱们,凭借这些资源,也没谁敢动咱们这家店了。” 第204章 故人(下) 此时,就连张义都不得不承认,梅有财确实是一位专业的商人。懂得利用生意,拓展人脉结交权贵,以寻求自保。 就听一旁的曹宇婷说道:“梅叔,皇城司咱们是不用白不用。就算没人觊觎这份产业,就当是请了座门神,震慑那些宵小之徒了。” 梅有财点头称是:“不错,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好歹普通的地痞混子,不敢来店里捣乱。” 张义则说道:“梅叔,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见曹梅二人看过来,他继续说道:“梅叔,小子那笔分红不急着用呢,我建议再投入进去,争取在大宋各州各府都有咱们自己的店面。等乐派成为一只庞然大物的时候,就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了。” 梅有财闻言,却犯了难:“小义,你说的这事梅叔不是没想过,只是两个问题,一是制作之法,现在只有张虎掌握。各处开分店的话,你如何解决啊?不怕制作之法流出去?其二是,做大以后,怕惹来朝中某位大佬眼红。继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知道的,商人乃是贱业,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佬们抢夺商人的财产,也只会成为他们酒席间的笑谈。不会有人真心替咱们说话的。” 张义微笑答道:“您说的第一点,其实很好解决。张虎就是例子,您以为我是随意的就找了一个人,把制作之法教给他?不是的,要考察对方的心性,人品正直,对咱们忠诚,同时还要签下终身的契约,一旦违反,将付出他意想不到的代价。”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其二,这完全不是问题。”说到这里,他转头向曹宇婷挑了挑眉。“一旦看到有这个苗头,你就去找小郡主,她自会处理,这您无需操心。” 曹宇婷接过话茬,霸气的说道:“对,皇城司能办的,本郡主也能办。皇城司办不了的,本郡主照样能办。” 梅有财在话语中听出了杀气,小心的看了一眼曹宇婷,试探着说道:“店里的股份,还有皇城司的喜福公公一份呢。我看还是让他出面比较妥当吧?毕竟也是他自己的生意啊。” 张义立即说道:“梅叔,以后这家店的股东,只有你和小子,再无旁人。有人问起,就说是小子的意思,让他来找小子就是了。” 张义这次是对喜福彻底寒心了,也想借此做一个了断。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再无关系。 梅有财闻言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但皇城司岂是他这个小商人能得罪的起的?只能试探着劝说道:“小义,要不再考虑考虑?” 张义语带深意的说道:“梅叔,听小子的没错。小子的本事,您还不曾了解。日子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正说话间,就听从前院传来张翠儿的声音:“哥哥,你说梅老板会给咱们准备什么好吃的呀?” 话音刚落,又听到张虎训斥妹妹道:“就知道吃,搞不好昨天做的糕点出了什么差错呢。” 屋内三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一丝笑容。 片刻后,张虎兄妹走进房间,齐齐的向梅有财行礼。 梅有财起身招呼道:“来,你们先坐着,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还顺手把房门关上。 当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和两个陌生人的时候,张虎和张翠儿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一起低下头看着脚尖,双手也不自然的搓揉着衣襟。 张义站起身走到兄妹面前,伸手抚摸着张翠儿的满头秀发:“小翠,还记得哥哥吗?” 兄妹二人听到熟悉的嗓音,一起抬头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陌生大叔。 曹宇婷也走了过来,凑趣道:“翠儿,不认识大姐姐了?” 兄妹二人又齐齐扭头,看向这个中年仆妇。 张义这才蹲下身,迎上张翠儿茫然的眼神:“小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啊?” 良久,张翠儿才歪着脑袋试探着问道:“你是大哥哥?” 张义狠狠的点了下头:“对,认出来了?” 只见张翠儿猛眨了几下大眼睛,眼泪夺眶而出,张开双手扑到张义怀里,哽咽的说道:“大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和哥哥都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说完,小脑袋一个劲的往张义怀里拱。 张虎也眼含热泪的看着张义,等反应过来后,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站起身向张义恭敬的行了一礼:“张虎,见过主人。” 张义一把拉过张虎,将之抱在怀里。 这让张虎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趴在张义怀里哭了起来。 曹宇婷见此情景也为之动容,转过身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良久后,几人才重新坐下,只是张翠儿趴在张义的怀里,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张义无奈,只得一手抱着张翠儿,一边问张虎:“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虎这才把自己被人绑架,对方对他行刑逼供,强迫他说出制作之法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也没忘了提到小郡主是如何将自己救出来的。 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眯起双眼问道:“谁干的?” 曹宇婷自然没必要隐瞒,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玩味的说道:“都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我那个师公也真是对得起我啊。” 曹宇婷看出对方起了杀心,连忙说道:“这事你无需计较,等风声过后,我自然会出手。” 张义摇了下头:“不,既然这次回来,总要给一些人留下点念想。免得一个个有恃无恐,真以为我张义是泥捏的。” 曹宇婷见情郎不听劝阻,也只能叹气说道:“哎,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咱们就闹他一场,大不了就此远遁深山,一起过逍遥日子去。” 张翠儿这时从张义的怀里抬起头,看向曹宇婷,瘪着嘴问道:“大姐姐,你们又要离开翠儿吗?” 曹宇婷微笑看着小姑娘,只是摇头不答。 张虎在一旁听出些端倪,正色对张义说道:“主人,不管您要干什么,去哪里,虎子都支持您。” 张义欣慰的点了下头:“虎子,我信你这话。” 张翠儿高高的举起手:“我,还有我呢!” 第205章 经济账 在一番千叮万嘱,让张家兄妹不泄露见过自己的消息后,张义带着曹宇婷才辞别了梅有财,离开了乐派蛋糕店。 两人漫步于繁华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身边走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张义不禁感叹道:“繁华盛世啊。” 曹宇婷别有深意的说道:“是啊,只可惜这片祥和安宁持续不了多久。马上就1046年了,距离靖康耻还有八十一年。” 张义摇头苦笑:“你究竟要说什么?” 曹宇婷停下脚步,目视着张义说道:“你知道的。” 张义避开对方炯炯的目光,侧头说道:“那又如何?这天下姓赵,他都不懂得珍惜。你我急死也是无用。” 曹宇婷向前迈上一步,几乎是脸对脸的说道:“不为了赵家,只为了我汉家百姓。” 张义心灰意懒的苦笑摇头:“你当咱俩是谁啊,救世主吗?大宋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三冗的问题,就是咱俩逾越不了的鸿沟。还没算来自那些保守派的反击,就咱俩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经受不住的。” 曹宇婷眼眶发红,眼含热泪的说道:“你我才多大?咱们有的是时间,我们从点滴做起。这个不行,就等下一个。你别忘了,神宗继位后,还有王安石变法呢。说明他不仅看到了问题,也有解决问题的勇气。” 张义无奈说道:“你要这么说,当今这位也有勇气。一场庆历新政搞的轰轰烈烈,结果如何?该罢官的罢官,该离京的离京,如同一出狗血剧,最后又得到了什么?龟缩不前,从此放任自流。” 曹宇婷刚要张口反驳,看了下左右的人群。自感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拉了一下张义的衣袖:“跟我来。” 二人走街串巷,来到了一座大宅门前。 曹宇婷推门而入,负责看守大宅的老者见到是自家小郡主,只是行了一礼,便重新钻进了门房。 张义一边欣赏着楼台殿阁,一边问道:“这也是你家?” 曹宇婷一边走,一边随手指向湖边的一座木屋:“看到那座房子了吗?就是之前训练小孩子的地方。” 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好奇问道:“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了?” 曹宇婷不答,只是将对方领进房间,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张义见此,也只能坐在对面。 曹宇婷吩咐紧随而至的几名护卫:“去找些茶点过来。” 一盏茶后,护卫将茶水糕点摆在桌上。 “都出去,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几名护卫互视一眼,一人为难的道:“郡主,这个,郡王交代……。” 曹宇婷懒得解释,直接怒斥道:“出去!” 待护卫走出房间后,曹宇婷才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一路上,都听你在说了,现在你也听听我的想法。” 张义见对方说的正式,下意识的放下手中茶杯坐直身体,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本来一脸严肃的曹宇婷,对方如此动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紧接着绷紧脸庞说道:“我来这里几个月了,发现朝廷的君臣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无所作为。先说每年赔给两国的岁币吧,这里可是有大学问的。” 张义皱眉看着曹宇婷,敷衍的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 曹宇婷对此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现在给辽国的岁币是每年三十万贯,按照历史发展,未来会涨到五十万贯。给西夏的要少一些,每年二十五万贯。” 张义继续点头。 就听曹宇婷说道:“可你知道大宋一年税收是多少吗?整整一亿五千万贯啊,咱们换算一下,等于一个人年入一万五,每年只需给两个仇人五十五块钱,就能换来和平发展的机会,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吧?” 见张义皱眉沉思,她继续说道:“随着榷场的建立,咱们大宋只用一些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就能换来急需的马匹牛羊,甚至大量铁器。丝绸那些东西,本身的成本你是知道的。那些个岁币,等于在辽和西夏转了一圈,又都回到了咱们手里,甚至还会更多。” 张义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朝廷君臣在下一盘大棋?至少经济上是不亏的?” “对啊,何止是不亏啊,简直是赚的。” 这个答案让张义对目前的大宋,有了颠覆性的认识。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他不怀疑曹宇婷的话语,只是这个大宋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良久,张义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这个大宋就不用改变了?咱们只需做一个旁观者?” 曹宇婷态度坚决的摇头:“不是的,强敌环伺呢,怎么能坐视不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灰心丧气。朝廷的君臣也是在做事的,他们也在为这个国家的发展而努力。并不是你想想的那样。” 张义顿时提出反对意见:“这点恕我不能苟同,就说皇城司的喜福吧。我跟他提的要求不过分吧?也没超出底线吧?更是为大宋考虑吧?他倒好,除了敷衍,就是无视。这是几个意思?” 曹宇婷认真说道:“你别以为皇城司的权利有多大,喜福能只手遮天吗?说到底,他只是官家的奴才。他能有自己想法吗?还是说他能乾纲独断?没有吧?而且你不能指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跟你似的,还有一腔热血吧?这本身就不现实。” 张义烦躁的摆了摆手,直接问道:“你就说打算怎么做吧。” 曹宇婷傲娇的“哼”了一声,能说服对方,她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我说了啊,不为赵家,不为这片江山,只为我汉家百姓。” “具体点!” “我想让你去见赵祯,把你心中的想法当面对他说。而不是每次都由喜福转告。” “我跟他谈什么?治国理政?还是边疆战事?又或者三冗的危害?” “不不不,咱们就从实际出发,先谈如何收回燕云十六州,其他的可以暂且搁置。”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那玩意是地里的大白菜啊,想拿就拿?那需要君臣同心,上下协调。” “谈了,就有五成的机会。不谈,你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 第217章 心生一计 第二天一大早,张义还沉浸在美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心里嘀咕着:“谁啊?这么早!”然后一边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拖着脚步走向门口。 待他打开门,张岭一个闪身就钻进了门里,然后夸张地把鼻子凑到张义身上闻了起来。 张义睁着朦胧的睡眼,烦躁的推开对方:“干嘛?” 张岭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嗯,还不错嘛!没有胭脂水粉味,算你小子老实。” “滚蛋!”张义懒得搭理对方,重新扑倒在床上,琢磨着还能再睡一会儿。 张岭见对方又躺了下来,几步来到床边,伸手在张义肋下捅了捅。 张义吃痒难忍,只得翻过身,闭着眼睛说道:“有事就说,有话就讲。说完赶紧滚蛋,我困着呢。” “则成,咱们一起出去逛逛呗,我还没来过东京城呢。”张岭说道。 “不去,我来东京城是怀有特殊使命的,不是来游玩享乐的。”张义依然闭着眼睛,一副随时准备睡着的模样。 这句话,惹来了张岭的好奇,再次伸手在肋下捅了捅:“特殊使命?什么特殊使命?跟哥哥说说。” 张义实在被对方闹的心烦,只得睁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都说是特殊使命了,自然就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去找鸿胪寺里的小吏,塞给他们一贯钱,让他们陪你逛街去。东京城他们都熟,肯定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 张岭一听也对,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就跑出房间。 只留下张义一人躺在床上大喊:“掩着尾巴了?人都走了也不知道关门。” 洗漱过后,张义找到张涛,还是以特殊使命为由,向对方做了报备,这才溜出鸿胪寺,躲在小巷里简单易容后,便向西市方向走去。 终于,在一炷香后,按照寿喜交给他的名单,找到了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统领陈学武。 在经过暗语确认彼此身份后,张义从怀里掏出一份使团名单,命令对方按照名单安排监视人员,并且提了一大堆要求。 陈学武手里攥着那份名单,嘴上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怎么了?监视使团的任务,应该很简单吧?就算被对方发现了也不怕,反正都是自己人。”张义好奇的问道。 陈学武挠了几下后脑勺,面露为难之色:“于公子,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问题是人手不够。”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又从对方手里拿回名单,仔细端详半天:“你刚才没听清吗?护卫队的人不用你监视,只有使团里的八个人,需要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学武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说:“不瞒公子,属下连八个人都凑不齐。” “不能吧?”张义一边说着,一边把寿喜给他的秘谍名单拿出来,仔细数了一下,抬头问道:“包括你应该有二十二个人啊?其他人呢?被抓了?” 陈学武被问的没办法了,索性心一横:“既然公子问起,我也不嫌丢人了。之前我们的经费都是由赵灵儿筹集的。” 说完,伸头看向张义手里的名单,指着赵灵儿的名字,继续说道:“她前些日子露了身份,被济阳郡主抓走交给了皇城司。我们这些人就没了收入,只能每日忙着筹集经费。所以,监视使团的差事……。” 陈学武都觉得自己没脸,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干脆就听不清声音了。 张义看赵灵儿名字后面写的潜伏地点是翠花楼。问道:“翠花楼是干什么的?” 陈学武小声嘟囔的说道:“青楼。” “你们这帮畜生!”张义火气上涌,骂了一句。 “特么的,让一个女子去青楼卖皮肉,养活你们这群男人,还要点脸吗?” 陈学武慌忙反驳道:“不是卖皮肉,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那种。” 张义闻言,火气才消了点。烦躁的问道:“北边的经费呢?不会一文钱都不给吧?” “不是不给,只是发的时候是足额发放,但运输途中被沿途的官员小吏搜刮走了大半。” 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于公子。 张义迎上对方的眼神,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问道:“你不会让我出钱吧?” 陈学武不好意思的说道:“于公子要是能出这笔钱,当然是最好了。” “靠!” 随即张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行了,让他们都回来,先把差事干了。回头我给你们安排个营生,大富大贵不敢说,但足以养家糊口。”张义顺手把使团名单扔给对方。 陈学武闻言,眼睛一亮,满口答应。二人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各自离去。 一炷香后,张义再次找到曹宇婷。 “怎么了?是不是心里又觉得委屈了?”曹宇婷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义微笑摇头:“没有,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觉得可以操作一把。” 随即,便趴在对方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 曹宇婷听闻,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你疯了啊,一旦他们的身份败露,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怎么就身份败露了?给他们换个身份就是了。事情的关键是,这帮人各个都是武功高强,还悍不畏死。不用一下,你不觉得浪费吗?” 曹宇婷上下打量张义,有些佩服对方天马行空的思维。 “那寿喜那边你回去怎么解释?” “当然是经费不足啊,我给他们解决了经费问题,寿喜总不好意思难为我吧?弄不好还会夸我办事得当呢。” 曹宇婷沉思良久:“我觉得这事你最好考虑清楚,武功高强的又不是没有?我府里的护卫就可以担任,一个个还稳妥可靠。” 张义摆了摆手:“不一样的,我要把他们的主要精力转移到赚钱上,而不是整天盯着咱们大宋的朝政和各种消息。” 曹宇婷见劝说无效,也只能退让一步:“你就算想干,最好去找皇城司报备一下,免得闹出什么误会。以为你要搜集我大宋各州府的情报呢。” 张义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终于一拍大腿:“行,喜福我是不想见的,回头我去找吴叔说说,他应该会答应。” 第206章 有苦说不出 皇城司 “你是说下午有一个中年人,在济阳郡王府门前闹事?”吴宇听取了属下汇报后,好奇的问道。 “吴提点,下官看的清清楚楚,从里面还冲出了几个家丁,想打那个人呢。那人转身就钻进了小巷,后来只有他自己出来了,那几个家丁是事后被人抬出来的,依下官看应该都伤的不轻。” “这以后呢?”吴宇追问道。 “那人又说了些什么,后来郡王亲自带人走了出来,说了几句话,就请那人进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就从王府走出来,钻进了旁边小巷。” “那人都说了些什么?后来又去了哪里?” 下属无奈的说道:“下官无能,距离太远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本来打算跟踪对方的,可是小巷外有王府的护卫把守,下官就没能跟踪上去。” 吴宇又询问了几句,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能无奈的挥手,让对方退下。 待下属走远,吴宇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知道张义已经跟使团到了东京城,但不知道对方已经见过喜福了,更想象不到那个中年人就是张义。 此时的他只是在思考郡王府怪异的举动,按说有人上门闹事,应该护卫齐出。轻则打一顿,重则扭送官府问罪。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双方是认识的。还鬼鬼祟祟的封住小巷,这郡王府究竟想掩盖什么? 吴宇一时没有头绪,便暂且放下此事。看时辰不早了,便拿起手边一份公文,走出房间去找师父喜福。 “师父,这是上午收到的,您批一下吧。”吴宇恭敬的将公文递给师父。 喜福并未抬头,伸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待批改了公文后,喜福才抬起头问道:“这两天济阳郡王府有什么动静吗?” 吴宇一怔,微笑说道:“巧了,师父,我刚接到属下禀告,说下午的时候,有人在郡王府门前闹事。” 吴宇就把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喜福听完,叹了口气:“哎,他终究还是去了。” 吴宇好奇的问道:“师父,谁去了?” 喜福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将自己与张义的对话,向吴宇讲了一遍。 吴宇听完,也是面露愁容。是非对错在他心里自有判断,许久,他看了喜福一眼,低声说道:“师父,恕徒儿直言,你这事办的不妥啊。哎。” “为师当然知道不妥,可又能奈何?你当我不想宰了陈世孺那个小王八蛋?跟你说!我比任何人都恨这种吃里扒外的畜生!但是不行啊,咱们是皇城司,不是江洋大盗,想杀谁就杀谁?那还要律法何用?”喜福说到激动处,突感一阵头疼袭来,只能用手指搓揉着太阳穴。 吴宇也知道师父为难,但左思右想后,还是问道:“那罪囚的事呢?您是怎么考虑的?” 喜福仰靠在椅子上:“为师也想帮他一把,只是难啊。不仅是官家有口谕在前,为师也怕这些人万一失去了控制,反而成为辽国攻打我大宋的助力。真要官家怪罪下来,为师倒是无所谓,反正孤家寡人又一把年纪了。可那小子怎么办?还怎么有脸回来?” 吴宇思忖片刻:“师父,徒儿觉得这倒无需担心。张义那小子既然敢提出这个条件,应该就有万全的准备。徒儿建议,您和那小子再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把心中的顾虑都讲出来,这样不仅能化解彼此的误会,也能听听那小子的计划。” 喜福摇了摇头:“过些日子吧,眼看就要过年了,除了大朝会,还有各种庆典要举办,哪挤的出时间啊。” 吴宇点了下头,对此也是知晓的。而他出于保护张义的考虑,又不能私下去找对方,毕竟顶着一个辽国使团的身份。 大宅内 张义和曹宇婷并肩在湖边漫步,一起享受着这片难得的宁静时光。 此时,张义转头说道:“谢谢,我心情好多了。” 曹宇婷不以为意的笑了下:“你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我是急啊,恨不得明天就为大宋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后天就打到上京去,活捉了耶律皇帝。” 曹宇婷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免得影响了彼此的心情。于是说道:“对了,我老娘可是要给我介绍夫君呢。” 张义突然转头,看向曹宇婷,直把对方看的脸红耳热,这才说道:“多等我几年,至少把燕云收复了,我就能回来,去你家上门提亲。” 曹宇婷低着头,细如蚊蝇的“嗯”了一声。 随即想到什么,抬头问道:“你那边呢?就没个相好的看上你?”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对于析津府张家的事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曹宇婷终于看出不对了,双眼死死盯住张义的眼睛:“说,到底有没有!不许骗我!” 张义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如实的将自己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惊讶的说道:“哈,你行啊!还两次登门!你够执着的啊!我说你不想回来呢,原来是看上人家张小姐了。” 张义苦笑摇头,伸手去拉曹宇婷的衣袖,打算解释一下。 没想到,曹宇婷愤而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张义只能无奈的解释:“我都没见过对方呢,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娶一个辽人女子啊。一切都是寿喜那个老头逼着我干的。” 曹宇婷嘴里嘟囔道:“那寿喜也不是个东西!” 张义不敢再刺激对方,只能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他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人家给你说媒拉纤,你就答应啊?有没有点自己的主见了?”曹宇婷依旧不依不饶的数落着。 “对对对,我不是个好东西,太容易屈服了。” 随即,曹宇婷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张义一阵,“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张义被笑的莫名其妙:“怎么了?你笑什么呢?”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曹宇婷笑的声音更大了,最后笑的身子都软了,只能扶着旁边的树。 在张义的一再追问下,曹宇婷才勉强忍住笑:“哈哈,我,哈哈,我想到一个好方法,让他寿喜再也不给你介绍女人了。” 张义本能的两腿加紧,双手护住重要部位:“你不是要给我咔嚓了吧?” “流氓。”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你跟寿喜说,你只喜欢男人,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不就行了?” 第208章 设宴,献计 夕阳西下,正是各衙门的官员下衙回家的时辰。 吴宇手里提着给儿子吴铎买的酱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出西市不久,从路旁的酒楼里走出来一人。 那人向吴宇行了一礼:“吴提点,还认识在下吗?” 吴宇上下打量此人,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郡王府的曹主事吗?你这是?” 曹主事见吴宇认出自己,向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家郡主在楼上设宴,想请吴提点上去吃上几杯酒,您看……。” 吴宇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既然是郡主相邀,那吴某自当上去拜见。” 曹主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提点里面请。” 吴宇便跟随着曹主事来到了二楼一个雅间门外,当房门打开那一刻,让他愣了一下,房间内不仅有小郡主,旁边还坐着一位陌生中年人。 曹宇婷热情招呼道:“吴提点,来,进来坐。” 说完,又向曹主事挥了下手,对方点了下头,退出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这时一旁那个中年人突兀的说道:“吴叔,还认得小子吗?” 吴宇闻声望去,仔细打量那人良久,摇了摇头:“阁下是?” 只见中年人与小郡主相视一笑,又对吴宇说道:“您再仔细看看,相貌认不出来,声音总还有印象吧?” “你……,你是小义?”吴宇试探着问道。 “对喽,看来吴叔还记得小子。”见对方认出自己,张义一个劲点头。 吴宇再次打量张义的五官相貌,啧啧称奇:“啧啧,你的易容术是越来越老道了,改天也教吴叔几手。” 张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功夫。吴叔,见过司使了?” 吴宇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没有像以往那样称呼师公,而是直接叫了官名。心中不免一叹,看来双方的误会已经很深了。 他觉得有必要替师父解释一下,便说道:“小义啊,别怪你师公,他身为……。” 张义伸手打断:“吴叔,咱不聊这些,今天小子见你是另有要事。” 吴宇不禁叹息一声,他没想到对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当即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张义喝了一口茶水,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吴叔,那份隐刺的潜伏名单,王利给你们了吧?” 吴宇再次点头。 “这日子可是不短了,那你们是怎么安排的?派人监视?全部抓捕?又或者利用对方的身份,故意传递一些对大宋有利的假情报?”张义直言不讳的问道。 这一连串的追问,让吴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当初王利拿回名单后,同时也将张义的意思阐述了一遍。这让师父喜福和自己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只是不知师父是出于什么考虑,后面就没有下文了。这也导致皇城司在处理赵灵儿事件中的被动,让小郡主抢了先手,却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己方。 可是,这一切能对张义说吗?对方如果知道了,己方这么不重视得来不易的情报,恐怕误会将再次加深。 正当吴宇在心中想如何搪塞的时候,就听张义轻蔑一笑:“皇城司拿到名单,不会什么都没做吧?将之如同一堆废纸般的,扔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吴宇立即摇头否认:“怎么会,你冒险得来的情报,怎么会如此对待。只是上面人员太多,皇城司人手有限。我这边总要筹划一番,挑选出一些需要重点盯防的人员。” “比如呢?现在重点盯防的是谁?不用说其他地方,就说这东京城吧,吴叔重点盯防的是谁?” 吴宇被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追问,弄得心烦气躁,干脆直接说道:“小义啊,皇城司自有做事的规矩和流程,至于具体如何部署的,吴叔却不便相告。” 张义眯起眼睛,直视了对方良久,最终点了下头:“既然这么说,那吴提点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我……。” 一旁曹宇婷见双方要谈崩,立即在桌下踢了张义一脚,打断了对方的话。起身端起茶壶,一边给二人茶杯里蓄水,一边说道:“张义,今儿个请吴提点过来,不是谈买卖的吗?怎么又聊到这事上了,跑题了啊。” 吴宇见对方有翻脸的架势,心里也是一苦。从本心讲,他真是不愿意双方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只是师父那边确实做的过分了些,自己这个做徒弟的,又不能直接指责对方的错漏得失,才闹到如今这个局面,奈何,奈何。 张义瞥了一眼打圆场的曹宇婷:“事情不用谈了。” 说完,就端起茶杯,不再发一言。 曹宇婷却没张义这么冲动,她身为局外人,事情比对方看的更透彻一些。 在她与喜福和吴宇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吴宇为人还算正直,是一个能做事也肯做事的人。与之相比,喜福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官僚,眼中只有权势地位。当年为了自己能顺利上位,继而选择向茂安公公妥协,放逐张义父母就可见其心性人品。 她既然看透了二人,所以对其的处事方式方法,也有所预见,自然就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见张义低头不语,吴宇又一脸尴尬的表情,曹宇婷向吴宇说道:“吴提点,事情是这样的。张义这边想到一个计谋,可以转移那些辽国秘谍的注意力,让他们从专注于打探朝政信息,转变成一群对我大宋无害的人。” 吴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尴尬了,直接问道:“郡主说说看,是什么计谋?” “事情是这样的,张义这次从析津府出来,那边的秘谍头领交给他一项任务,就是联络东京城内的秘谍,对使团内的人员进行全程监视,看他们是否与我大宋官员有来往。” 吴宇闻言,点了下头:“这不奇怪,算是很平常的任务吧。” 曹宇婷见对方说这番话的时候,面色平静就知道大宋这边应该也有类似的任务。 她继续说道:“张义上午找到了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头领,意外的发现他们经费吃紧,已经沦落到需要自己筹集经费的地步了。” 见对方要出言询问,她伸手止住,继续说道:“于是,张义就想给他们成立一个镖局,负责来往货物的押运。这件事不在于他们运输什么,而在于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把眼光从朝政,转移到专注钱财上。” 第209章 计诱陈公子 随着曹宇婷这番话的讲出,吴宇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双眼紧盯着低头不语的张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曹宇婷很满意对方的反应,回想自己当时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大概也是像对方一样吧。 她并没有催促对方,而是手里玩弄着茶杯,给对方足够消化理解的时间。 良久,吴宇才问道:“这是你们想出来的?” 曹宇婷转头看向张义,见对方没有表示,只得点头说道:“是的。吴提点,你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吗?” 吴宇双手在脸上搓弄了几下,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复下来:“这件事情,古今从未有过。我实在无法评判是否可行。”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就先不说是否有利吧,吴提点,这件事在你看来有没有什么弊端?” “弊端?那些人行走在我大宋的各个州府,会不会去打探一些军事部署啊?”吴宇有些担忧的问道。 曹宇婷不以为意的反问道:“吴提点,不是本郡主轻视我大宋的军备。你觉得除了边军以外,那些散布在各地的厢兵和乡兵,有打探的价值吗?” 这番话,不禁说的吴宇老脸一红。 谁不知道那些厢兵和乡兵就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根本就谈不上战斗力。没有战斗力的军队,自然也就没有价值可言。 吴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以掩饰尴尬:“郡主所言也确实不无道理。” 曹宇婷心中一喜,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那些人既然你们不打算做任何处置,我这边就当废物利用了。” 吴宇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也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在他打开房门,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张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提点,回去告诉喜福,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为官的根本。若是一味的想混吃等死的过日子,就让他滚远些,我张义容不下这等人的存在。” 吴宇猛然转身:“你……。” 就在他下意识的想训斥几句的时候,张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走,不送。” 吴宇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甩袍袖快步走出房间。 待脚步声渐远,曹宇婷才温言安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为了一个皇城司不值当的。” “我不是生气,我是痛恨他们这种行为。什么东西啊,一帮尸位素餐的玩意。手握大把的资源不懂得珍惜利用,眼看着就此荒废而不管不顾。这简直是耻辱!”张义痛心疾首的说道。 曹宇婷看了一眼天色,随即问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那件事还干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我从进京那天,心里就憋着火气呢。正好拿他发泄一下。”张义挑眉说道。 夜,杏花楼。 自从翠花楼的凤莲姑娘不知因何缘故投了井,纨绔陈世孺便不再去翠花楼了,经过同伴的介绍,转而喜欢上了杏花楼的头牌姑娘春梅。 这一天,陈世孺带领一众爪牙,再次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杏花楼,点名要听春梅姑娘唱曲。 陈世孺将几名爪牙哄到后院吃酒,他则找到了老鸨子。 老鸨子对于陈世孺这种既有权势,又舍得花钱的公子哥,自然是百般逢迎。在收取了一笔不菲的进门费后,这才亲自将陈公子领到春梅的房间。 春梅能被推举为杏花楼的头牌,全赖于弹得一手好琵琶,再配合上她清澈的嗓音。将一曲《卷珠帘》演绎的委婉动听,令人陶醉。 隔着帷幔倾听的陈世孺,则坐在桌旁闭目享受,一手拿着酒杯,一只手跟随着曲调打着节拍。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急促的敲响。 “嘭嘭嘭。” 陈世孺睁开眼睛,不耐烦的隔着门骂道:“特么的谁啊。不知道大爷正在听曲吗?” “少爷,是我啊。”外人连忙回答。 陈世孺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起身打开房门,正看见是自己家的家丁,只是脸上好像涂了什么。如果不是房间里多点了几支蜡烛,他差点没认出来。 皱眉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还有,你这脸怎么了?” 来人凑到陈世孺耳边,低声说道:“少爷,别听曲了,家里出大事了。” “胡说,少爷我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来人低声说道:“就在刚才,老爷在回来的路上遇袭,是被人抬回来的,如今生死不知,就是二夫人让小子来寻您,让您赶紧回家。” 陈世孺一听老爹遇袭了,还生死不知,立即慌了手脚。全家的荣华富贵,都寄于老爹一人身上。他老人家要是出了事,自己连一个纨绔都不是了。 “快!头前带路!”陈世孺催促着。 二人刚下了楼,陈世孺打算去后院,叫上跟随自己的几个爪牙。 来人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少爷,来不及了,先回家要紧。” “对对对。”陈世孺一想也对,自己早些回家才是主要的。 刚在街上跑了十几步,来人指着一旁的小巷说道:“从这里走,抄近路。”说完,也不待陈世孺反应,便一头钻进了小巷。 慌张无措的陈世孺,根本来不及多想,也跟随来人一头冲进了巷子。 在小巷里左拐右绕了一段时间后,陈世孺的体力也逐渐跟不上了,呼哧带喘的伸手让来人停下。 “等,等,等一下,少爷,少爷我实在,实在是跑不动了。” 来人转回头,拉住陈世孺的胳膊:“少爷,坚持坚持,这就快到了。” 就这样,陈世孺又被拖着跑了两条小巷。 突然,来人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说道:“少爷,小的也没力气了。您先在后面走着,小的去府里叫几个人回来背着您。” 陈世孺此时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冲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去快回。 来人见此,将手里负责照亮的火折子交到陈世孺手里,转身就钻入了漆黑的小巷。 陈世孺独自在小巷里,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不禁心里有些发急。只得抬起沉重的双腿,继续向前挪动。 刚往前走了不到四五丈的距离,就听头顶上“呼”的一声。 他下意识的抬头观瞧,只觉眼前一黑。 第210章 出大事了 次日清晨,开封府知府梁适是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知府!速速开门啊!出大事了!” 身为一方首脑,梁适就怕听到这种消息,慌忙起身披上衣服就去开门。 “知府,刚确认了消息,陈枢密家的公子陈世孺,死在了东城的一条巷子里。” “啊!”梁适闻言大惊失色。伸手一把抓住报信人的衣领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嘿!”梁适气愤的推开来人,连鞋都来不及提上,就慌慌张张的往前衙跑去。 刚穿过月亮门,走进衙门的中院,就见手下捕头张舜迎了过来。 梁适没好气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舜禀报道:“知府,一个时辰前,属下接到报案,说东城发生命案。属下便亲自带人赶去,因死者的面容已经被毁,搜查随身物品发现,碎成几块的玉佩上面,勉强能看出一个陈字。属下经多方打听,死者应当是陈枢密使家的公子陈世孺。后又经仵作勘验,死因是被,是被磨盘砸碎头颅致死。” 梁适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被磨盘砸死的?” 张舜点头道:“确实。” 梁适掏了掏耳朵,追问道:“不是什么钝器或者利器致死?” 张舜摇了摇头,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场的磨盘有这么大,足有千斤重,属下十几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磨盘挪开。据查,是从上至下砸下来的。不仅脑袋,全身的骨头都被砸碎了。” 梁适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这名手下,最终还是决定眼见为实比较好。于是,立即吩咐备轿。 等他来到现场,看见放置在一旁如桌面大的磨盘,他终于相信了捕头的话。再看地上那摊烂肉,还有喷溅在周围的鲜血。昨晚吃的那些夜宵,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好在梁适还算一名负责任的好官,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带领县尉以及捕头,对周围环境勘察了一遍。 梁适带领众人来到与死者一墙之隔的荒废院落。 他指着长满枯草的地面说道:“那么大的磨盘,想要将其放到墙上,至少应该先倚墙堆起一个土堆,再找力夫将磨盘沿着土堆拉上墙头,我说的对吧?” 见两名属下点头,表示同意。 梁适继续分析道:“可是,你们看地上的杂草,除了一些被人脚踩过的痕迹,并没有沙土堆积的迹象。” 这时捕头张舜说道:“知府,这就是属下疑惑的地方,那磨盘您也看到了,说重约千斤,不过分吧?这歹人是怎么弄上墙头的呢?” 梁适手捋胡须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摇了摇头,随即吩咐张舜,让对方爬上墙头看看。 张舜上墙后,蹲在墙头仔细观察,随后向梁适禀报:“知府,这上面的砖石完好,没有被磨盘摩擦的痕迹,除了一些尘土外,连个鞋印都没有。” 这一番话,让梁适大感头疼。自己连磨盘怎么上墙的这件事,都解释不通,这起命案可就太棘手了。 就在他苦思无果的时候,身为苦主的陈家人,终于赶到了现场。 陈执中的小妾,也就是陈世孺的亲娘,见到地上那摊烂肉后,只是嚎了一嗓子,就两眼一闭,身体瘫软的向后倒下。幸亏随行的几名仆妇丫鬟,眼疾手快将之搀扶了一把。 陈执中看到那摊烂肉,自然是目眦欲裂。强忍着悲伤,向那几名夫妇丫鬟挥了下手,那几人才架起已经昏死过去的二夫人,从原路返回。 梁适一见当朝枢密使亲临,也不敢大意,连忙上前施礼问好。 “梁知府,可找到杀我儿的凶手了?”陈执中开门见山的问道。 梁适心中叫苦,自己连这个案子都没搞明白呢,去哪儿找凶手啊。 “还请陈枢密节哀,下官与衙门里的办案高手,正在研究案情。” 通常情况下,他在后面还会跟一句“争取尽快将歹人绳之以法。” 只是这句话现在却不敢说了,实在是没有破案的把握。 这句话听在陈执中耳里,分明就是无能的表现。他恨不得现在就能抓住凶手,亲手为儿子报仇雪恨。 就见陈执中面色不善的说道:“我看不妨通知刑部一声,让他们也派出办案高手,与你开封府联手破案。” 这事要是放在平时,梁适一定坚决反对。自己的事情,让其他衙门插一手算是什么意思?信不过咱吗? 现在的他,却是另一个想法。好啊,最好连同大理寺一起拉进来,共同分担风险,免得只有开封府背锅。 他随即试探着问道:“依下官看,鉴于案情重大事态紧急,不如也通知大理寺一起破案。” 这句话本来是梁适推脱责任用的,但此时的陈执中听来,却是对方在表示不满,嫌自己乱插手。 他双眼一眯,赌气的说道:“本官也有此意,我儿的案子就由开封府联合刑部大理寺一起负责吧。” 说完,他气愤的一甩袍袖,钻进轿子上朝去了。 梁适心里这个乐啊,三个衙门同时办案,这破案了,有自己的功劳。案子破不了,也有个推诿扯皮的空间。 他转身对县尉和捕头吩咐道:“加派人手,保护好现场。等刑部和大理寺的高手前来。” 说完,这位梁知府就悠然自得的钻进了轿子,回开封府补回笼觉去了。 随着天色逐渐大亮,出门上街的人群逐渐增多。此时的东京城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条消息。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出卖我大宋机密的人被找到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到底是谁啊?” “嘿嘿,这是谁,你绝对猜不到。就是枢密使陈执中家的公子,陈世孺。” “啊!竟然是他!你别说,也对啊。当爹的调兵遣将,当儿子的卖国求荣。这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那是,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知道机密要事呢?就这些纨绔子弟最方便,整天个没事干,就拿一些个国家大事在外面吹嘘。” “出大事!” “怎么了?” “怎么了?” “你二人还不知道吧?那个泄露机密消息的陈世孺,被天上掉下来的磨盘砸死了!” “活该!让他卖国!遭天谴了吧!” 第211章 心思难明 皇城内 刚陪同官家下朝的陈忠诚,紧随着主子的步伐,向暖阁方向走去。 此时的他,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才上朝时,发生在朝堂上那一幕怪异的画面。 身为军方大佬的陈执中,竟然在群臣议事之时,失态的伏地痛哭。被搀扶起来后,又大声谴责开封府尹梁适,在职期间尸位素餐,将一个大好的东京城,治理的盗贼草寇横行。 关于陈执中痛失独子的消息,在上朝之前,陈忠诚已经得到了下面小太监的禀报,并且也告知了当今官家。 他相信,如此重大的消息,朝廷里的群臣也是略有耳闻的。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在陈执中痛哭失声,并且谴责梁适之时,并没有几个同僚上前劝说。 这让一直自诩心思通透的他,有些摸不到头脑。更为怪异的是,通常某位大臣家中有亲属亡故,官家都会派自己去家中看望,以向世人展示其对臣子的关切之情。可这次官家连提都没提,仿佛全然不知此事。 自家主子如此怪异的举动,一时让陈忠诚百思不得其解。 他下意识的望向,走在前面的官家,赫然发现,对方的步伐似乎有那么一些……轻快。 陈忠诚在心中自责苦笑:难道是忽略了什么?才揣摩不到主子的心思? 陈忠诚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走在前面的官家说道:“招皇城司喜福进宫。” 陈忠诚点头应是,边走边向身后招手。 低声向一名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便紧赶两步,去追已经走远的官家。 一炷香后,皇城司使喜福已经跪在了暖阁内。 “喜福,朕问你,那个陈世孺是怎么死的?”赵祯直接问道。 喜福偷眼向上望去,见官家面无表情,也只能老实回答道:“老奴接到禀报,说陈世孺是被磨盘砸死的。” 赵祯点了下头,继续问道:“砸死的,嗯。此子的死,可与皇城司有关?” 闻言,喜福伏在地上手就是一抖,他在得到消息后,是有一些判断的,认定了此事和张义脱不开关系。 只是和梁适一样,无法解释那个磨盘是怎么上墙而不留下痕迹的。 在没摸清官家的心思之前,他选择老实回答:“回主子,此事与皇城司无关。” 当听到此事不是皇城司干的,在场仅有的二人,喜福和陈忠诚都没有注意到,赵祯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莫名的东西,随即一闪而逝。 就听赵祯说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待喜福退出暖阁后,赵祯对着空旷的暖阁说道:“阿大,去查。” 随即,御座的屏风后面,有人口中称是。 皇城司 回到自己公廨的喜福,越想越觉得面圣的过程不同寻常。 随即,便找来吴宇商量此事。 官家对于吴宇来说,跟一位陌生人差不多。自己从为官以来,也只远远的见过官家一次,更谈不上揣摩对方的心思了。 喜福在徒弟那里没有找到答案,变的有些灰心丧气。 他想起当初师父跟他说的一句话:做为一个奴才,如果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就离被抛弃不远了。 心情郁郁的喜福,终于歇斯底里的喊道:“去查!去找!即使翻遍了东京城也在所不惜,一定给我找到蛛丝马迹。” 吴宇被师父的态度吓了一跳,试探着说道:“师父,案子已经是三衙联手了,咱们再插手进去,会不会……?” “我不管!你们各查各的,既然官家问起这桩案子了,皇城司身为爪牙,就必须竭尽全力,把这个案子破了。” 吴宇闻言,也只能无奈的领下这桩差事。 在他将要走出房间时,喜福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我盯住张义,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吴宇吃惊的转身,看着自己师父。 “去啊!看我作甚!”喜福不耐烦的挥手。 陈世孺的死,虽然被三衙定性为一桩悬案。但在一众破案高手的努力下,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一些线索。 当天中午,杏花楼被三十余名衙役捕快破门而入,将青楼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楼下大堂。 在经过几名高手有技巧的询问后,终于锁定了嫌疑人,一名皮肤黝黑相貌丑陋的陈府家丁。 这让参与破案的所有人员欢欣鼓舞,将见过嫌疑人的所有人员锁拿起来,一起押到陈府去指认嫌疑人。 一个时辰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所有陈府家丁站成一排,让人辨认后,杏花楼的那些证人均摇了摇头,表示这些人里没有昨晚那名家丁。 在经过一番恐吓诱导之后,证人们还是坚决表示,这里没有他们见过的嫌疑人。 这个结果让那些自诩为办案高手的人傻了眼,他们互相对视许久,都期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继续破案的方法。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 由此,案子再一次陷入僵局。 事情禀报到开封府后,三衙负责破案的代表,也犯起了愁。 “要我说,既然嫌疑人找不到,还是从磨盘查起吧。”刑部代表说道。 开封府的代表白对方一眼:“怎么查?磨盘就是荒废院子里的,你知道那磨盘怎么上的墙?” 大理寺的代表说道:“报案人呢?会不会就是他干的,在这里贼喊捉贼?” 开封府的代表又白了那人一眼:“报案的是一位耄耋老人,被吓的当场就尿了裤子,差点没死过去。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病呢。” 这时,一旁的张舜拱手施礼:“几位上官,属下以为,不如找个画师,将嫌疑人的相貌画出来,再撒出大量人手,满城的去打听,或许能有收获。” 三位代表齐齐看向张舜,眼神均是一亮,好注意啊。这么基本的破案手段,怎么就忽视了呢。 当即就找来高明画师,又把杏花楼的一些证人押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描述嫌疑人样貌。 当三衙查找嫌犯的时候,曹宇婷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神采奕奕的下了床。 梳洗过后,便找到了一位老供奉:“那些个滑轮处理了吗?” “郡主放心,那些个东西,已经回炉变成铁块了。”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转身就要回自己小院。此时老供奉说道:“郡主,那些个东西对仓库码头,甚至军中有大用呢。” 曹宇婷转回身,微笑说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等风声过了吧。” 第212章 思念,潜行,遇袭 下午时分,曹宇婷和张义再次在大宅见了面。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低声问道:“那个家丁不会泄露出去吧?” 曹宇婷自得的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攥着他的把柄呢。一条吃里扒外的罪名,就足够皇城司弄死他好几次了。” 张义点了下头:“那就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亲手杀了陈世孺。” 曹宇婷白了情郎一眼:“死都死了,说这些作甚?你杀心就那么大?” 张义闻言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化为一声叹息。 “怎么了?”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张义看着冻成了冰的湖面说道:“这一世的老爹提醒过我,不要沦为只会吃羊的行尸走肉,还是要心存一丝善念的。” 曹宇婷看见张义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滚,用胳膊肘碰了下对方:“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张义用衣袖胡乱的擦了一下,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他们二老了。” 曹宇婷被寒风吹得有些冷,收手抱住蜷起的双腿,扭头看着张义问道:“你接触他们的时间并不长吧?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张义轻摇了几下头,依然盯着湖面说道:“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但他们是除你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随即,张义就从自己穿越那天讲起,一直说到与父母诀别的那个夜晚。 曹宇婷听完对方的讲述,点了下头:“他们是真心对你好,还是好到骨子里那种。” 张义轻笑一声,有些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 “所以你痛恨喜福的不作为?”曹宇婷歪着脑袋问道。 张义思忖了片刻,终于点了下头:“我替他们二老感到不值。” 曹宇婷感慨的说道:“是啊,远赴他乡,深入敌后。却不知自己跟随的大佬,是这样一个人。”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要不你去面圣吧?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官家要是听也就罢了,不听的话,咱俩就藏到深山老林里去。让他们自己折腾。” 张义沉思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面圣就算了,就算他不听,我也打算做出一些改变。不为别人,就为我死去的爹娘,他们二老绝不能白死。”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就不劝了。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做傻事。”曹宇婷担心的说道。 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微笑说道:“你看我像做傻事的人吗?” “像,我不担心你别的,就怕你这个爱冲动的毛病。”曹宇婷坦然说道。 张义被对方说到心坎里了,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说道:“今晚,你就别跟我去了,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 曹宇婷担忧的说道:“还是我陪你吧,遇事也有个照应。” “能有什么事?布局图都有了,再遇到事情,我干脆笨死算了。听话,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吧。” 夜 北海郡王府北侧的小巷内,从阴影处闪出一条黑影。 黑影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小门的位置,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宁神倾听门后的动静。 良久,黑影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插进门缝中,一点点的拔开插在门后的门栓。 只听轻微的“哐啷”一声,黑影停止了动作,下意识的看了眼空洞的巷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借着月色向门内观望,确认没人值守,一个闪身就进了王府。 他却没注意到,在小巷的尽头,两颗脑袋同时探了出来。这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在另一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跑去。在那人跑出去的同时,在不远的一棵树上,也同样探出一颗黑布蒙面的脑袋。 张义按照记忆中的王府布局图,很轻易的来到了堆放物料布匹的仓库外墙附近。他双手搭在仓库外的围墙上,双臂用力探头向内观瞧。 只见墙角的一处小房间的窗户,被蜡烛火光映照的格外明亮。应该是守夜的兵丁,正躲在房间里取暖。屏气静听,还能听到屋内的几人正在说话聊天。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并没有其他值守的护卫。 他敏捷地爬上围墙,顺着围墙走到仓库的一侧,然后双腿用力一跳,身体向前扑去,紧紧抓住了仓库的房檐。接着,他双腿上扬,扭转腰身后,轻松地翻上了房顶。 张义轻手轻脚地揭开了几块房顶上的瓦片,房顶就露出了一个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窟窿。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腰上的绳索,把它的一头系在支撑房顶的木板上,另一头则潇洒地扔了下去。 片刻后,张义终于通过绳降进入了仓库。 他小心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不敢吹亮,只借助仅存的一点火星照明,通过一番仔细的查找,终于搞清楚了仓库内部堆放布料的位置。 张义将火折子叼在嘴里,又从后背取下背囊,将里面的火药均匀的撒在布料上面。又从怀里找出一支塞了火药的药捻,轻轻的插在一小撮火药堆里,用火折子点燃后,这才后退几步抓住绳索,向上小心的攀爬。 一盏茶的功夫,张义就顺着原路返回了,他像只猫一样,闪身出了后院的小门。就在此时突变发生,旁边猛然闪出一个黑影,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重击。张义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些斑驳破旧的佛像,而自己则躺在一张香案上面。 不等他搓揉疼痛的脑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张义这才支撑起身体,转头向声音望去。 他几乎脱口而出:“吴叔?”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改口说道:“吴提点。” 坐在几块青砖上的吴宇,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在燃烧的火堆里,来回拨弄那些燃烧不充分的木柴。 只听他随口说道:“称呼什么的不重要,既然醒了,就过来坐。”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的一张破旧木椅。 张义知道潜入北海郡王府的事情败露了,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大大咧咧地跳下供桌,悠哉悠哉地走到火堆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出双手烤火。 就听吴宇平静的说道:“能说说你进去都做了什么吗?” 张义瞥了对方一眼,看着燃烧的火堆说道:“你没借机搜我的身?” 吴宇没有答话,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第213章 吴宇的心思 张义见对方摇头,便点了下头:“我信你。” 片刻后,吴宇再次问道:“能说说你进去都干了什么吗?” 张义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你猜。” 吴宇摇头说道:“无非就是伤人和盗窃。” “你觉得是哪一个?” “下面的人禀报说,你从后门钻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血腥气,我猜应该是盗窃。” 张义拍了拍自己干瘪的夜行衣,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拿。 不待对方说话,他好奇的问道:“我从府里出来多长时间了?” 吴宇仰头默算了一下:“一炷香多一点吧。” 张义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没跟踪,你嫉恶如仇的性子,一定会去找北海郡王的麻烦。守株待兔就行。” “厉害!” “我知道你气恼我师父……。” “唉,别提他,再提他,我就回鸿胪寺睡觉去。” “哎。那就说说你。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夺回燕云十六州,完成父母未竟之志。” “你就不想为官家做点什么?” “做什么?跟你说,我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不为了我父母,我早找个名山大川过逍遥日子去了。这个江山姓赵,又不姓张。他自己都不上心,我跟着着什么急啊。” “你应当知道,食君之禄……。” “别,我可没拿过大宋一文钱的俸禄,你拿这些压我没用。再说了,这几个月我在辽国倒是拿了不少俸禄,你总不想我为辽皇做事吧?” “那你就一点为君分忧的心思都没有?” “君?哈,我爹娘被发配辽国的时候,君在干什么?正在后宫享乐吧?我特么十三岁跟爹娘诀别那一晚,君在干什么?享受着妃子服侍呢吧?我特么一路杀回大宋的时候,他又干嘛呢?现在你跟我说君了?” 说着说着,张义发现自己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连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吴宇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位青年,他终于理解对方心里的苦楚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抓我?还是举报我?灭我满门?小爷全家早就死光了,只要杀了小爷,满门就没了。”张义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这番话。 吴宇转回头,继续盯着火堆说道:“这些话以后不要说,对你没任何好处,也改变不了什么。” 良久,张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你把我弄到这里干什么?” 吴宇凝视着火堆,沉默不语。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若是我告诉你,在得知你进入王府的消息后,我下达了一道随时准备冲入王府营救你的命令,你会相信吗?” 张义仔细打量了一下吴宇,最终点了下头:“我信,谢谢。” 吴宇摇头说道:“如果我说,不是为了你,你信吗?” 张义疑惑的看向对方。 “我刚进入师门的时候,身形瘦小苦干,常遭同门欺凌。只有你的爹娘对我关爱有加,不仅帮我驱赶了那些欺负我的人,还常常将碗里的肉夹给我吃。每次外出执行任务,他们也会带回一些零食给我。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光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张义呆呆的看着吴宇,心情莫名复杂。 “后来有一天你的爹娘回来就收拾行李,对我说要离开东京了。还叮嘱我认真练武,读书做学问也不要落下。我那时候啥也不懂啊,也不知道你爹娘是被人欺负走的,只以为又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只是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吴宇哽咽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永别。” 吴宇转过头看着张义说道:“我安排了后手救你,不是为了你,我是在报恩,不想张家就此绝了后。” 正当张义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从破庙外面神情慌张的跑进来一个黑衣人。 那人下意识的看了眼张义,这才对吴宇说道:“吴提点,郡王府起火了!” 吴宇猛然转头,双眼紧盯着张义。 张义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 吴宇这才起身问黑衣人:“火势如何?” 那人苦笑一声:“冲天的大火啊,今夜又恰巧有大风……。” 张义也起身来到吴宇身边,幸灾乐祸的说道:“不用太担心,只是物料仓库起火,都是些布料啊丝绸啥的。外围都有围墙,不会蔓延出去的。” 黑衣人听的直咧嘴,这是要让北海郡王破产啊。 这个年代,朝廷发饷都是以布匹为主,粮食次之,铜钱占比最少。张义嘴上说烧的布料丝绸,跟后世直接烧纸币没区别。 吴宇缓缓走到破庙门外,驻足凝望,远处的郡王府已火光冲天,黑夜都被映得通红。 张义也跟随着出来,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说道:“他动我产业,我就动他的王府。” 吴宇转头瞪了张义一眼。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已经留手了,他绑了我的家人,我都没找他算账呢。” 说完,又补充道:“幸亏他没伤人,算他老小子运气。” 这句话,就连不熟悉张义的黑衣人,都从中听出了杀气。 吴宇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你刚才问我从府里出来多久了……。” 张义点了下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你猜对了,我就是算计时间呢。” 吴宇已经不关心火势大小了,而是好奇的问道:“现在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 张义摇了下头,有些骄傲的说道:“从点火开始算,整半个时辰。” 吴宇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说来听听,这东西对我皇城司……。” 张义伸手打断:“停!” 吴宇叹了口气:“行,不为皇城司,为大宋行了吧?” 张义再次伸手打断:“就这四面漏风的朝堂,你有信心能守得住秘密?” 吴宇闻言一怔,脸上有些发热,好在光线昏暗,对方看不出来。 张义继续揶揄道:“你就不怕辽国西夏学了去?用这招对付大宋?到时候不是粮仓起火,就是物资仓库起火,再疯狂点,皇宫内院……。” 这下轮到吴宇伸手打断了:“停!别说了!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 张义赞许的点了下头:“这就对了,在你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第214章 张义的心思 二人欣赏了一阵张义的杰作,又再次回到破庙里,坐在火堆旁。 吴宇好奇的问道:“那个陈世孺……?”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空旷的破庙,这才点下头,算是承认了下来。 吴宇凑近过来,低声说道:“我不问你家丁的事情,那对你来说很容易。你就跟我说说,那个磨盘是怎么弄上墙的。” 张义身体向后仰,不屑的白了对方一眼:“休想。” 吴宇紧皱眉头,疑惑的问道:“也怕被敌国利用?” “那倒不是,其实那东西用途还挺广的,码头啊,仓库啊,反正需要吊装大宗货物的地方都用得上。反而军事上算不得多重要的东西。”张义老实说道。 “那就说说呗。”吴宇挑了下眉。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三衙正盯着这案子呢。我疯了?把方法教给你?你再往上一交,那跟我去衙门自首投案有啥区别?” 吴宇见张义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继续对着火堆发呆。 过了一会儿,吴宇再次问道:“你还在那边当家丁呢?” 听到这个问题,张义有些小骄傲,挺了下胸脯,轻咳了两声:“咳咳,我现在是析津府城防衙门张将军的执笔书记。” 说完,也学着吴宇刚才的样子,挑了挑眉。 吴宇仔细打量张义,许久后,点了下头:“你小子还挺能混的,倒是个做官的好材料。” “那是,再给我几年,没准能当个县令呢。” “哈哈,说你胖你倒喘上了。” 笑声渐熄,吴宇说道:“跟我说说隐刺的情况吧。” 张义歪头好奇的看了吴宇一眼:“你不是有名单吗?” 吴宇连忙摇头,解释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同为大国的秘谍衙门,我想了解更多一些。毕竟你那份名单又不是永远不变的,也想知道他们怎么培养秘谍的。取长补短嘛。” 张义面露难色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不太清楚,或者说了解的不多吧。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隐刺的头领,寿喜公公。看看你能从中学到什么。” 吴宇点了下头:“可以,正好我对此人也好奇的紧。”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缓缓说道:“我认识寿喜还是因为一次酒宴……。” 随着张义的讲述,吴宇看他的眼神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听说张义为了出头,居然敢在萧思礼的酒宴上大放厥词,吴宇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疯子。” 又听说在耶律齐马车上安装毒针,直接废了对方的男人根,吴宇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坏种。” 可随着张义的讲述,吴宇的脸色也逐渐变的凝重,眼中更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最终,就听张义说道:“就这些吧,多了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寿喜就这么个人,具体的行事作风和脾气秉性,你自己分析吧。” 他转头看向吴宇,正迎上对方的目光,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吴宇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转回头,盯着火堆发呆。 张义说了半天,也觉得口渴,便取下吴宇腰间的水囊,拔出塞子灌了几口。 此时,吴宇转过头,双眼盯着张义说道:“能听的出来,你在那边除了获取一些消息外,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张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当然,如果只是过日子的话,辽国那边确实比大宋这边舒服的多。” 思忖片刻后,又补充道:“那边的人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不待吴宇说话,张义看着吴宇意味深长的说道:“至少没有人把我当成工具。你说是不是?” 吴宇仰天一叹,从张义的讲述中,他能听出那个寿喜对待张义,如同亲孙子一般,就连娶亲的事情,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萧思礼对他,也是愿意花费大力气悉心培养。再对比大宋这边……哎。 吴宇沉思良久,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假如,假如皇城司现在让你杀掉寿喜,你会怎么做?” 吴宇的这个问题,让张义一时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他也在心中反复的问过自己。假如有一天,真的到了面临抉择的时候,自己会狠心杀了寿喜吗? 吴宇看对方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心中谓然一叹。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将心比心,纵使换成自己,恐怕也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良久过后,张义自嘲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随即转头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吴宇轻摇了几下头:“怎么会,那种感情我大概能够理解。同时我也相信,如果把对方换成萧思贤,即使他对你再好,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 张义神色郑重的点了下头。 吴宇赞许的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假如现在把你调回来,给你在皇城司或者其他衙门安排一个差事。你会选择回来吗?当然了,娶妻生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全包了。” 张义轻笑一声:“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认为我能做什么?又会做什么?咱们大宋文风鼎盛,诗词歌赋更是张嘴就来。你不觉得,我站在那些人中间,就是一个异类吗?” “唉,你不要看轻了自己,你心思灵活,又这么年轻,不会就学嘛。谁又是生下来就会那些的?” “算了,您别劝我了,我心里只想着完成,爹娘未完成的志愿。仅此而已。”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张义伸了一下懒腰站起身:“好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 吴宇也站起身,笑着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一炷香后,张义出现在济阳郡王府的后门外,他伸手在木门上轻拍了三声“嘭,嘭嘭。”这是他与曹宇婷约定的暗号,如果自己从纵火现场成功脱身,就在后门拍几下,算是给对方报个平安。 他拍门的手刚放下,就听门后也响起三声“嘭,嘭嘭。” 张义的心一暖,会心的一笑,这才转身钻进小巷,奔向位于南城的鸿胪寺。 第215章 官家的心思 皇城 靠在柱子上打盹的陈忠诚,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天色已经渐亮,忙用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而后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门外,伸手在门上轻敲了几下:“主子,该起床了。” 一连叫了三遍,才听到房间内,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陈忠诚伸手推开房门,向身后几名宫女太监招手,示意让他们进去。 几名端着铜盆,手托着净面巾和一套便服的宫女太监才鱼贯而入。 洗漱过后,陈忠诚又恭敬的说道:“主子,早膳已经备好,还请主子移步养心阁。” 赵祯摇了下头,指了一下卧室外的小厅:“就在外间吃吧。” 待御膳摆好后,赵祯才在桌边坐下,正当他拿起勺子想喝一口粥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一名老太监。 老太监年约六旬,面孔布满皱纹,身材瘦弱,但是精神矍铄,腰背挺直。尤其两条剑眉,显得此人英气十足。 赵祯见到老太监后,向一旁的陈忠诚使了一个眼色。 陈忠诚点了下头,便带领着房间内的宫女太监一起退出了房间。 “说吧。”赵祯重新拿起汤匙,津津有味的喝着粥。” “昨夜丑时一刻,张义潜入北海郡王府,两刻钟后从原路返回,刚出王府就被皇城司提点吴宇的手下打晕,将之抬到城东的土地庙。”老太监停了一下,给主子消化理解的时间。 赵祯闻言,点了下头:“继续说。” “期间北海郡王府烧起大火,二人走出土地庙观看火势,又回到庙内聊了约半个时辰,直到卯时一刻,张义离开土地庙,又去了济阳郡王府后门,敲击了几下,才最后回到鸿胪寺。” 赵祯长吸一口气,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那个张义和吴宇都说了些什么?” “老奴无能,吴宇在土地庙外围,布置了诸多手下,老奴害怕惊动了对方,所以未敢靠近。也就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问道:“说说你的判断。” 老太监思忖片刻,便开口说道:“据老奴观察,张义放火的原因尚不可知,但吴宇应该事先并不知情,将张义打晕抬走,便可作为佐证。至于二人在庙里谈了些什么……,恕老奴无能,暂时猜测不到。” 赵祯沉思许久,也是毫无头绪。便继续问道:“那个陈世孺的案子呢?” “街上的流言为真,确实是陈世孺从陈执中处得知的消息,又在喝花酒的时候,无意间透露给以清倌人身份为掩护的辽人秘谍子灵。至于陈世孺之死,嫌疑最大的有两人,一个是张义,另一个是济阳郡主曹氏。” 赵祯有些气闷的说道:“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张义。” 始终低头禀报的老太监,偷眼看了主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片刻后便说道:“老奴还查到一件事情,张义是英烈之后,他的爹娘……。” 赵祯打断道:“这件事朕知道。” 随即,他想起了什么,斜睨着对方说道:“呵,你这条老狗,也知道替人说情了?” 老太监被主子看破了心思,一张死人脸难得闪过一丝尴尬。 赵祯不耐烦的吩咐道:“行了,陈世孺的案子无需查了,你去查一下那个张义为何会烧北海郡王府。” 老太监躬身领令,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待他出去后,陈忠诚再次带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走进房间,继续伺候主子进早膳。 “陈忠诚。” “老奴在。” “朕记得,蜀地青城山的灵妙真人,进贡了两只猿猴吧?” “回主子,前几天灵妙真人借着进宫面圣的机会,确实进贡了一对白色猿猴。说是他活了四百余岁,都从未见过的灵物。还说……” “不用说下去了,去,派人赏赐给济阳郡主曹氏。” “啊?是,老奴这就去办。” 皇城,大庆殿 今天是过年之前,最后一次的小朝会。再过三天就是元日,也是举办大朝会的日子,到时不仅全国的四品以上官员要参加,当今官家还要接受诸多外国番邦的贺喜进贡。 在经过两个时辰的集议后,终于把大朝会的一些事项定了下来。 就在一众朝廷大佬,等待官家下旨散朝的时候,赵祯朗声说道:“刑部!” 刑部尚书手抱笏板,出班答道:“臣在。” 赵祯又说道:“大理寺。” 大理寺卿同样出班答道:“臣在。” 就听赵祯问道:“陈爱卿家的案子,可找到凶手了吗?” 官家问的这句话,在两位大佬听来极不寻常。 按常理,就算官家想表示对案情的关注,也只会直呼受害者的名字,又或者以日期代替,比如:前几天那桩命案云云。 两位大佬有点摸不透官家的心思,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惘。 就连强忍着丧子之痛,依然坚持上朝的陈执中都感到一丝诧异。他偷眼看了官家一眼,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无从分辨真正心思。 还是刑部尚书硬着头皮说道:“回官家,关于陈世孺的案子,臣等正在搜集证据。” 赵祯点了下头:“京城出了如此恶劣的命案,你二人还是要抓紧些。” 两位大佬更是听的莫名其妙,就为嘱咐这么一句,也值当把我二人单独叫出来? 就听赵祯又说道:“开封府。” 这一声,把下面站立的一众大佬都说懵了。今天是小朝会,开封府尹梁适的品级还不够资格参加。众人纷纷看向上面坐着的官家,纷纷猜想,是不是官家睡觉睡糊涂了? 赵祯连叫了三声,这才有些气恼的说道:“朕把偌大的开封府交给梁适,此人却将我堂堂大宋都城治理的乌烟瘴气,竟然让辽人的秘谍藏身其中。” 下面的大佬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特别是刑部和大理寺两位,眨了几下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街面上的传闻,他们是早就听过的。这两位才不会认为,官家在大殿之上会说些废话,这分明是暗有所指啊。 枢密使陈执中,更是听懂了官家的暗示,当即浑身一抖,脑子一阵阵眩晕,全靠着顽强的毅力,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赵祯瞥了一眼站在下面的陈执中,继续说道:“传旨下去,梁适懈怠公务,罚俸半年。散朝!” 第216章 张涛请托 鸿胪寺 昨日忙碌了一天一宿的张义,一觉睡到中午时分,才被一阵恼人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一看,正是张涛父子站在门外,张岭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张义慌忙把二人让到屋中坐下,又喊了门外值守的鸿胪寺小吏,让对方烧一壶热水拿进来。 张涛摆了下手:“坐不住,一会儿还要陪耶律正使去礼部办事。” “张将军,怎么想起到小子这里来了?可是有事吩咐?”张义好奇的问道。 不待张涛说话,一旁的张岭抢话道:“还不是看你总往外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义闻言一怔,就听张涛说道:“则成,我也不问萧特使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只是说一句,你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太过操劳。” 张义腼腆一笑:“谢谢张将军关心,小子身体还行。” 几人围在桌旁又客套了几句,张涛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低声问道:“则成,我知道萧特使那边掌握着咱大辽的秘谍,你临出发之前,特使有没有让你联络东京城这边的秘谍?” 张义眉头一皱,好奇的问道:“张将军,你找那些人有什么事吗?” 张涛一见对方这个反应,心里就有了底。面含笑意的与儿子对视了一眼,又低声说道:“不瞒你说,往年大朝会以后,辽宋不是有一场比武角力吗?这次我带张岭出来,就是想让他报名参加。只是不知道宋人派出来的武士实力如何,想来东京城的秘谍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情况,所以,叔叔想着让你帮忙打听打听。” 张义恍然大悟,出发时他还奇怪呢,怎么这个张涛陪同使团出使大宋,还带着二儿子张岭啊。原来根源在这呢,打算借着此次比武扬名,待回到辽国,也好给儿子争取个好前程。 当即张义便点头答应,并保证一定把对方的实力摸清楚。 张涛见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当然是心中欢喜之极。只是怕对方年轻毛躁,又继续说道:“比武一共分为三场,两方会各派出三人,进行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刀矛器械也是都可使得,张岭这孩子拳脚还行,兵器上差了一些。你给打听打听,宋人那边派出来的三人中,谁的拳脚最弱就行了。” 没等张义有所反应,张岭不乐意的说道:“爹,孩儿兵器没问题的,上次廖师父还……。” 没等他说完,就在老爹不善的目光逼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张涛继续对张义说道:“则成,你别听他的。就按我说的去打听。” 张义好奇的问道:“张将军,对方要是拳脚弱,兵器就该强一些吧?人家宋人也不可能派个废物出来吧?总是要占一头的?” 张涛闻言,信心满满的说道:“那无需操心,到时张某自有妙计。” 这点事情对于张义来说,并不难做到,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 张涛这才热情的让儿子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饭菜,招呼张义赶紧吃饭。嘴上还一个劲的对张岭说,让对方多学学则成,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之类的好话,像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堆。 张义刚端起饭碗,还没等吃上一口,就听张涛又说道:“则成,此事还要快些办,还有三天就比武了,咱们这边出战勇士的名单,明天傍晚之前就要报到礼部去。你看……?” 张义闻言也不抬头,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含糊的说道:“您放心,下午我就去。” 下午,张义再次来到大宅,见到了等待已久的曹宇婷。 “昨夜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长时间?我都以为你被抓了呢。差点带着人去那边救你。” 刚见面,曹宇婷就表现出了对张义的关心。 张义这才将昨夜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么说,吴宇还是关心你的。” “嗯,算是吧。只是没想到他和我爹娘还有这么一段缘分。” 曹宇婷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听说了吗?今天官家在朝堂上发火了。”随即,便把听来的传言讲述了一遍。 “哦?这么说,官家应该是知道陈世孺的事情了?只是,为什么没处罚陈执中啊?” “可能像我老爹说的那样,正赶上大朝会吧?过完年,应该就有动作了。不然这帮人就太肆无忌惮了。” “倒也是,对了,还说大朝会呢,今天有这么个事……。” 曹宇婷得知张涛拜托张义办的事情,一脸鄙夷的说道:“他还真是好盘算,想踩着咱们宋人的尸体,给孩子谋差事。不要脸!” “也不能这么说,各为其主嘛,再说了,为人父母的,那个不希望自己孩子能出人头地的?他这么想也没错。”张义劝说道。 曹宇婷玩味的看着张义:“这么说,你打算帮他喽?” “帮啊!为什么不帮?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张义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曹宇婷相信张义说的不仅是字面意思,可一时又有些琢磨不透。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告诉我,去哪儿能打听到咱们大宋出战的名单就行了。”张义信心满满的说道。 这话倒把曹宇婷问住了,当即叫来不远处负责护卫的老供奉,将事情对他讲了一遍。 只听对方说道:“郡主,历年都是由皇城司代表官家,去京城的禁军中挑选。按日子算,现在人员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张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又是皇城司。” 曹宇婷先挥退了老供奉,这才对张义说道:“你别一听皇城司就这个样子,弄得皇城司都没好人似的。至少吴宇对你就不错啊,人家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昨夜好歹留了后手,打算冲进去救你,这总是事实吧?” 见张义点头,认同自己的说法。曹宇婷又继续说道:“那你就找他问问,他好歹是提点呢,手里肯定有那份名单。”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也行,只是我去皇城司不方便,你让人把吴宇请过来吧。” 曹宇婷当即点头答应,让老供奉拿着自己的郡主腰牌,去把人请到大宅来,就说有要事商量。 待老供奉离开,曹宇婷又把官家赏赐两只猴子的事情说了。 张义无奈的苦笑:“这个官家,就算发现是咱俩干的,也没必要这么损吧。咱俩在他心里,就是两只猴子?” 第217章 穿针引线 待吴宇来到大宅,张义将张涛托付的事情,再次讲述了一遍。 吴宇上下打量张义,阴阳怪气的说道:“呵,我看你在辽国是干上瘾了?真把自己当辽国人了?还帮着辽人打探起这些消息了?” 张义无奈的说道:“您能好好说话不?我打听这些自然是有用意的。” 吴宇点了下头,好整以暇的说道:“行,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听听你到底都有什么用意。” 张义神情坦然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想帮助那个张岭赢得比赛,这话你信吗?” 吴宇吃惊的瞪着张义,良久后才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说道:“张义!我提醒你,别忘了你是大宋子民的这个身份。你想让辽人赢得胜利,到底是几个意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抓你!” 张义对于吴宇的警告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曹宇婷:“你信吗?” 曹宇婷伸手就给了对方脑门一巴掌:“好好说话,瞧你把吴提点气的,就不能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张义双手高举,做成投降状:“我说,我说行了吧。” 他先轻咳了两下,看向吴宇问道:“其实特别简单,张涛有意重点培养这个张岭,这是能看得出来的。而张岭这个人,我虽然只接触了几次,但能看出来,对方是一个标准的纨绔无疑。与他爹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正因为这人没能力,我才想把他推上去。” 吴宇皱眉问道:“那又何必呢?推这么一个没能力的纨绔上去,有什么意思?” “太有意思了,耶律荣薛谦这两位您不陌生吧?都算是辽国有勇有谋的虎将吧?在析津府镇守多年,也让咱们的边民吃了不少苦头吧?那您想过没有,如果换成张岭这种纨绔,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张义向吴宇挑了挑眉。 吴宇恍然大悟,随即又想起什么:“那个张岭不大吧?等他爬到耶律荣薛谦那个位置,不得十几年以后了?” 张义指了指自己胸口:“还有我呢!您别忘了,我可是萧家派到张涛身边的眼线,这个张岭的好坏,全凭我一张嘴啊。” 见吴宇陷入深思,张义继续说道:“现在析津府的布防图已经有了,我再用几年时间,把张岭运作到某处重要关隘当个守关将军,您觉得怎么样?” 吴宇震惊的问道:“什么?你有析津府的布防图?在哪里?” 张义一怔,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在心里把喜福的祖宗十八代彻底问候了一遍。 不过,张义最后还是很善意的想,也许喜福只是交到了官家那里,并没有告知吴宇,毕竟这事事关重大。 吴宇见张义只是发呆,又追问道:“说啊,那个可是好东西,能左右战争胜败的好东西。” 张义只得敷衍道:“在析津府呢,出门太着急,忘记带回来了。” 吴宇指了指张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让我说你什么好!” 张义慌忙摆手:“咱们现在说的是张岭,别扯那么远。你觉得可行吗?”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是这么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张义趁热打铁,向吴宇要来了,参与比武的三名勇士的名单和具体信息。 “您的意思是,这个魏了符合张涛的要求?”张义问道。 吴宇点了下头:“对,这个魏了刀枪很是厉害,也正因为如此,拳脚武艺缺乏操练。” 张义思忖片刻,最后说道:“就他了。” 吴宇又叮嘱道:“咱们提前说好,可以让张岭赢,但绝不能要了魏了的性命。” 张义点头说道:“那是,要人性命的事情肯定不能干,那不真成卖国了吗。呵呵” 吴宇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知道就好。” 事情说完,吴宇便起身打算回去,皇城司那边还一堆公事等着他呢。 张义主动提出送吴宇出门,又让曹宇婷不用跟着了,说是有些话要对吴宇说。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装神弄鬼。” 二人来到后院小门处,张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个您拿着,” 吴宇疑惑的接过那张纸,展开是一份名单。 “我之前不是让王利给过你们一份隐刺的花名册吗?您避开名单上的这些人,从花名册里再找一些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抓他五六个。” 吴宇抬头好奇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您就别问了,总之对大宋无害就是了。”张义坦然说道。 吴宇思忖片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送走吴宇后,曹宇婷担心的说道:“你可千万别弄巧成拙,否则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他张岭要是敢杀人,我就敢杀了他们父子二人,为魏了报仇。” 晚间,张义回到鸿胪寺,找到了正在用餐的张涛父子。 “则成回来了,来,来,这边坐。岭儿,告诉厨子,再弄两个菜,一壶酒。为父与则成喝点。”张涛对张义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热情。 张义摆了下手:“张将军,不用忙活了,坐不住的。一会儿我还要回房写东西呢。” 张涛恍然大悟:“也好,也好,你做的都是大事,喝了酒反倒容易误事。”说完,父子二人便用期盼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张义。 张义见二人这个样子,便点了下头:“事情成了。” 张涛闻言,兴奋的拍了一下桌子:“哎呦!则成啊,可是辛苦你了,你看让我说些什么好啊。等回去吧,来我府上好好酬谢酬谢你。” 张岭也是抓住张义的手,各种不要钱的好话说了一堆。 张义不以为意的摆了下手:“张将军,您听我把话说完。” 张涛一怔:“怎么?事情不是成了吗?还有变数?” 张岭也神色紧张的看着张义。 “变数倒是没有,下午我联系到东京城的秘谍了,事情也是巧了,这个人恰巧认识出战那人的上官。我就把您的意思直接说了,这个秘谍直接找到那人的上官,对方开价一万贯,说是保证能让张岭赢。当然,如果不出钱也成,那就各凭本事。” 第218章 将军 张涛一听,对方要一万贯包张岭能赢,热情顿时消去了大半,慢慢坐回椅子,陷入了深思。 张岭则气愤的说道:“这分明就是敲诈嘛,爹爹,这钱咱们不给。我还就不信了,对方的拳脚能有多厉害。” 张涛瞪了儿子一眼,烦躁的说道:“你给我闭嘴!” 张岭见老爹动了火气,也只得蔫蔫的坐回椅子上。 张义心里倒是不急,桌上找了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对方出不出这个笔钱,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大不了自己重新物色个目标,一样能捧到那个位置上。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张涛沉思了良久,才抬头问道:“则成啊,钱我倒是有,可都在析津府呢。这一时半会也凑不齐啊。” 张岭见老爹真要花钱,急躁的喊了一声:“爹爹!” 张涛转头瞪了一眼张岭:“闭嘴,去里屋待着去。” 张岭只得低头耷拉脑的回了自己房间。 张义故作为难的说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早知道就不答应对方了。” 随即,他继续说道:“张将军,依我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让张岭拿出真正实力上场试一下,万一赢了呢?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您说呢?” 张涛摇了摇头:“他的那点功夫,我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不瞒你说,我本来想着使诈,逼的对方扔了兵器,与我儿比试拳脚,再用我儿身上藏的暗器击伤对方,最终就能取胜。” 张义心说:你老小子可够毒的,光明正大的打不过,就来阴的。 他皱眉问道:“那样安排不是挺好吗?就不用花钱了吧?” 张涛再次摇头:“现在想来,这个办法也有不妥之处。就怕击伤对方后,变成困兽犹斗的局面,反而激出对方的凶性,那样我儿的性命堪忧啊。” “用毒呢?”张义试探着问道。 “这个我也想过,只是没有立即毙命的毒药。最快的也要一盏茶的时间。下场比武,往往是瞬息的反应就决定了战局的胜利,所以用毒这招不可取。”张涛说完这番话,再次陷入了沉思。 张义在心里,问候了张涛祖宗十八代一遍,这老小子还真想过用毒。一场比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又过了一会儿,张涛抬头看向张义:“则成啊,这笔钱能否拖欠一些日子?我现在就给家里去信,让他们准备一万贯,尽快送到东京城。” 说完,还怕对方不信,又补充道:“你放心,咱们还要在东京城呆上十日。我保证在离开之前一定把钱给他。” 张义并没有立刻答应,故作很为难的思考了良久,最后才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行!明天我去帮您说,对方要是不答应,我就让东京城这帮秘谍一起凑凑,看能不能凑齐这笔钱。” 张涛闻言,立刻转忧为喜,拉着张义的手说道:“则成,那就麻烦你了。要我看,也别明天了。现在时辰还早,你现在帮着去问问?我这边得了准信,也好往家里去信,你看呢?” 张义看看门外漆黑的夜空,心说:你老小子可真行啊,够会使唤人的。 “行!谁让张岭是我二哥呢。我现在就跑一趟。” “那可太好了,我备好了酒菜,等你回来啊。” 张义走出鸿胪寺后,连钻了几条小巷,确认后面没人跟踪。他可没有什么人要去联系,只需在外面耗上一两个时辰,在回鸿胪寺告诉张涛好消息就行了。 张义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来到大街上,欣赏起东京城喧闹繁华的夜景。 由于临近年关,全国各地的四品以上文武官员,都要进京参加大朝会。也导致城里的各大商家店铺,开启了晚间的生意。 不仅妓馆酒楼灯火通明,宾客满堂。就连街边的各大商铺,也在门外悬挂起了大红灯笼,用来招揽生意。 走着走着,张义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门头上悬挂着一副匾额,上写三个大字“珍宝阁”。看这个名字,应该是售卖珠宝玉器的店铺。 这让他猛然想起了曹宇婷,应该挑选一件首饰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对方。 张义迈步走上台阶,就在要推开店铺大门的时候,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两名顶盔掼甲的宋军被人从店里推搡出来。 张义反应不及,被那两名宋军用后背撞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一下摔倒在台阶下。 只听店铺里有一人高声厉喝:“呸,贼配军!也配跟老子抢首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随即,就听“嘭”的一下,沉重的关门声。 已经被推出门外的一名军士说道:“你!你无理!明明是我们将军先看上的。” 他旁边那名将军低声喝道:“闭嘴!” 待那名将军说完,这才转身看到仰躺在地的张义,立即手忙脚乱的将其搀扶起来,抱拳施礼道:“冲撞了小郎君,实在是狄某的罪过。” 张义确实有些怨气,这不是无妄之灾吗?自己好好的走路,竟然被人撞了一跤。 可当他听到面前这位将军,自称狄某的时候,整个身体一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你姓狄?” 狄将军再次抱拳施礼:“正是,还请郎君不要见怪,实在是……。” “停!”张义伸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将军。 只见此人头圆耳大,鼻直口方,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长期经受风吹雨打的缘故,皮肤有些黝黑,但依旧让张义暗叹一句:好相貌啊。 对方被张义盯了半晌,也有些不适,忙低头打量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张义试探着问道:“请问这位将军,您尊姓大名?” 一旁的军士应该是对方的亲兵,忙上前说道:“这位是我们狄将军。” 张义没有理会插嘴的军士,依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人。 狄将军脸色一正:“不才,在下姓狄,名青,字汉臣。敢问小郎君怎么称呼?” “轰隆!”待对方报出名号,犹如一道响雷在张义耳边炸开。 第219章 仗义出手 狄青见自己报出名号,对方呆立了半晌不见有下文,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张义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历史名人,北宋军神啊,有宋一朝唯一能与岳武穆齐名的将军。我特么居然看到活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敢问,狄将军现在是何职务啊?又在何处高就啊?” 这话问的狄青眉头一皱,他刚才也只是出于歉意和礼貌,向对方介绍了自己。没想到又开始问东问西的,长期领军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身份有些可疑。 狄青像是没听到对方的问话,反问道:“不知小郎君怎么称呼?” 听到这话,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竟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了。有心说出自己的真名,又怕街上人多眼杂,不知有没有敌国的秘谍。要是说辽国的身份吧?对方就算不宰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左右权衡后,张义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不瞒狄将军,小子身份敏感,不便告知。我看不妨这样,您住在哪里,小子明天一定登门拜访。您看可好?” 他这么一说不要紧,狄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再次上下打量对方,也就十五六岁的年龄,还身份敏感?皇亲国戚?又或者是勋贵家的子弟?这身穿戴也不像啊。 张义见对方一个劲打量自己,就知道这位对自己起了疑心。没奈何,也只能无奈苦笑。 正在此时,“珍宝阁”的店门再次被人打开,先出来几名家丁,而后,只见掌柜笑意盈盈的跟随着,一位贵公子和一位姑娘从店铺里走出来,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支精致的锦盒。 一脸傲气的贵公子看见狄青还在店外,立即面色不善的说道:“贼配军,怎么?还想找回场子不成?” 亲兵立即一脸不忿的说道:“你……。” 狄青也拉下来脸来,对亲军低喝道:“闭嘴!” 张义见此,心中难免厌恶,就因为这个贵公子才导致自己摔了一跤。他向前迈了一步,将狄青和亲兵挡在身后,对贵公子说道:“你是谁家的?” 贵公子见一个半大小子站出来,仔细打量对方穿着,只是一身布衣,脚上更是一双布鞋,顿时有了底气,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从哪儿蹦出个臭虫来,也敢在老子面前充大个的。” 不待张义说话,贵公子立即对几名家丁吩咐道:“全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 几名家丁领令后,立即一拥而上。 张义可没心思在大街上打架,立即转身就跑,几步便钻进了小巷。 倒是狄青伸手拦住几人,就听那贵公子继续叫嚣道:“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打。” 那些个家丁分出两人推搡狄青,另外几人紧跟着张义冲进了小巷。 这下狄青可是急了,对方为自己出头,反而要吃亏,这还得了?当即摆开都指挥使的气势,怒视着推搡自己的家丁。只是却迟迟不敢动手,武人地位低下,让他空有一身功夫,也不敢使出来。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就见张义一边用手弹着衣袍,一边从小巷里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 贵公子见张义毫发无伤的走出小巷,当即就是一怔,伸手指着张义说道:“你!你……。” 张义瞥了一眼被狄青挡住的家丁,扭头迎向贵公子的目光:“你是谁家的?” 贵公子又是一怔,知道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了,只能拿出身份压人。 “小子,告诉你,我姓贾,家父乃是昭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 这话一出,听的狄青浑身不自然的抖了一下,心说:完了!这位是当朝贾昌朝贾相公家的公子。 张义听了倒是没太多反应,陈执中也是宰相呢,他的儿子还不是照样死在自己手里。 他点了下头,平静的说道:“我记住了。” 随即,转身看向狄青:“咱们走吧。” 说着,就要和狄青一起离开。 贵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记住了?这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今天谁都别想走!” 他话音刚落,张义突然转身,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盯住对方。 不等贵公子有所反应,一旁那位姑娘倒是吓的失声尖叫,手上一松“咣当”锦盒落地,里面的几件首饰也洒落出来。 贵公子不是没反应,是从没见过这么凶狠的眼神,感觉对方随时都要杀了自己一样。直被看的愣在了当场,不敢有一点动作。 张义这才转回头,微笑着说道:“将军,咱们走吧。”说着,还给对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快些离开。 刚才他背对着狄青,那个凶狠的眼神狄青自然是没看到的。不过见贵公子呆立在原地,也知道机会到了,便带着亲兵,紧随年轻人逃离了现场。 拐过几条街后,张义这才停下脚步,向狄青施礼道:“小子这就告辞了,明天一定去寻狄将军。”说完,便转身钻进了昏暗的小巷。 “唉,小郎君,你还不知道我住哪里呢。”待对方身影消失,狄青才想起来。 一炷香后,张义再次回到鸿胪寺,找到了张涛父子。 “则成回来了,快坐下,快坐下。”张涛依然保持着热情。 张岭则有些精神不佳,只是打了个招呼,便低头不语。 张义见此,也只是在心中一叹,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实则不堪一击。 他刚坐下来,张涛就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对方答应了吗?” 张义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 张涛一拍脑门,看了一眼儿子,结果对方只是低着头。叹了口气,只得找了个杯子,倒上茶水给张义推了过去。 张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真是好说歹说,费劲了唇舌。最后还是秘谍出面,拿出三处店面做保,对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张涛闻言欣喜若狂,拉着张义的手说道:“则成,我现在就给家里写信,明天一早就送出去。你放心,钱一定准时到位,不会让你在中间为难的。” 张义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有件事险些忘了,对方说了,这只是输赢的钱。可不是卖命的,让咱们这边下手轻些,要是出了人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涛连忙点头答应,并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人命的。 第220章 请专家(上) 翌日,张义和曹宇婷再次把吴宇请到了大宅。 “我说,你俩要是没事干就打猎去,要不就街上逛逛。哪怕弄几车粮食,开个粥场救济一下贫苦百姓也可以。能不能别没事折腾我?临近年关,我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还要被你们俩呼来喝去的。” 刚进门,吴宇就发起了牢骚。 张义与曹宇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笑意。 “有事快说,说完我还得回衙门呢。”吴宇见二人不说话,便催促起来。 张义点了下头:“行,就两件事,一个呢,我这边准备了一千百贯,回头你派人给魏了送过去,就当是给他补身体了。” 闻言,吴宇仔细打量张义,良久后:“行,算你小子有良心。这事我应了。” “这话呢,我说在前面,免得以后闹出什么误会。我从张涛那里讹了一万贯,但这笔钱不能都给这个魏了,剩下的钱我还有大用。” 吴宇吃惊的说道:“你小子可够黑的!这么点小事就要人家一万贯。” 张义没接对方的话茬,继续说道:“不是说要给那些辽国的秘谍安排差事吗?我打算弄个镖局,把他们都给安排进去,主要负责南边的商道。” “行,反正钱在你手里,怎么花都是你说了算。”吴宇答应的很痛快。 “第二件事,你帮我找个人。这人叫狄青,四十岁左右吧。之前跟西夏打过仗,现在就在东京城里。” 听闻狄青的名字,没等吴宇有所反应,曹宇婷激动的惊叫一声,伸手抓住张义的胳膊:“你见到狄青了?他长什么样?帅不帅?个子高不高?是个大胖子还是小瘦子?说起话,有没有睥睨万物的气势?” 张义连忙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冷静!冷静!不至于,你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别跟个迷妹似的。” 曹宇婷伸手打了张义一巴掌:“讨厌。” 这一幕把吴宇看的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情况? 张义见吴宇只是呆愣的看着他们二人,轻咳了一声:“咳,怎么样?这事对于皇城司不难吧?” “找个人倒是容易,这个狄青我也知道,还见过一面。不过,你找他干什么?小义,我可提醒你,结交军方人物,可是犯忌讳的,后果会非常严重。”吴宇好意提醒道。 张义没想到吴宇也有这种文武之别的心思,叹了口气:“这人有大才,嗯,将帅之才。咱们不是筹谋析津府嘛?我想找这个人聊聊,让他给一些专业意见。” 吴宇斜睨着张义问道:“真的?你就没一点别的心思?” 张义无奈的摊开手:“我能有什么心思?造反吗?还是黄袍加身?我……唔唔唔。” 吴宇下意识的捂住张义的嘴,警惕的看了看左右。 张义使劲挣脱开对方的手:“这里没外人!你就说这个忙帮不帮吧?” 吴宇在心里权衡再三,最终点了下头。 “那您可快点啊,反正京城就那么几个驿站,我就在这等他了。找到后,您亲自把人送过来,最好是引荐一下,免得闹什么误会。” 吴宇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废话真多。” 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 张义拍了下曹宇婷,示意对方等他一会。几步追上吴宇,边走边问道:“昨天说的,抓辽人的秘谍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很急吗?” “嗯,最好是快一点,就这一两天吧。” “行,谁让我欠你们张家的,明天就动手。” 送走吴宇后,曹张二人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曹宇婷用胳膊肘碰了下对方:“你跟吴宇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张义摇头笑道:“不能告诉你,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说说呗。” “不说,打死吴宇,我也不说。哈哈,都说是惊喜了。你等着就是了。” “没劲。”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终于在二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后院的小门响起了敲门声。 “哎呀!来了!”曹宇婷率先起身,蹦蹦跳跳的就要去开门。 扭头发现张义还坐在石凳上,她又跑回来抓住对方的手,往门口拖:“你快点,挪肉呢?这可是大人物。” 张义一边走,一边无奈的说道:“至于吗?不就是狄武襄吗?长的比我差远了。” “切~懒得理你。”曹宇婷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终于小门打开,就见吴宇身边站着昨天见过的狄青。 狄青不认识曹宇婷,但看见张义明显愣了一下,拱手就要施礼。 张义连忙拉住对方的胳膊,热情的招呼道:“先进来说话。” 曹宇婷则在一旁仔细打量这位历史上的大人物,对于颜值控的她来说,稍微有一丢丢失望。对方就一个普普通通中年人,虽然有点小帅,但常年在外作战的缘故,皮肤有些粗糙,鬓角也已花白。 经过吴宇引荐,狄青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济阳郡主,连忙施礼问好。至于张义,吴宇倒是没做过多介绍,只说了姓名。 曹宇婷很随意的说道:“那些个俗礼就免了,我们请你来,是有一些事情请教。” 吴宇知道几人要聊什么,也很自然的留了下来。一是,确实好奇,想听一下狄青是怎么看待这个计划的。其二,就是做个见证人,免得日后有人说张义和小郡主,私下勾结军方将领云云。 待几人落座后,张义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完,双眼盯着狄青,期待着对方给出意见。 当狄青听闻,这个张义已经掌握析津府布防图的时候,激动的差点站起来,在座几人没人比他更了解布防图的意义。这也让大宋心心念念几十年的燕云十六州,有夺回来的可能。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宇,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吴宇微笑点了下头:“狄指挥,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尤其“外人”二字,咬的很重。 狄青听懂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思忖片刻,便说道:“在说析津府这件事情之前,我先说说咱们大宋的战力。” 第221章 请专家(下) 见三人看向自己,狄青继续说道:“从开国以来,截止到去年。宋辽两国大大小小打了五十多仗,总的来说胜负各半。这一点,相信皇城司那边应该是知晓的。” 他扭头看向吴宇,见对方点头,他又字斟句酌的说道:“现在又有了析津府的布防图,按说收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曹宇婷欣喜的抓住张义的胳膊,对方的心愿不就是如此吗?现在名将都如此说了,她怎能不替对方高兴。 可是,张义的表现却出奇的平静,当听到“按说”两字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可能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听狄青分析道:“现在我大宋整个北方,面临着两个敌人,分别是辽国和西夏。就在去年,也就是庆历四年,辽国派兵攻打西夏。西夏国主李元昊迫于压力,选了向我大宋称臣降服,以便他能全力以赴的与辽国作战。最后那场仗,西夏也确实打败辽国的进攻,李元昊甚至整个西夏内部气势大涨。由此,西夏对我大宋的态度也变得微妙了,他们虽然表面上还对我大宋臣服,实际上是伺机而动。” 这时,张义插话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如果咱们大宋出兵打辽国,西夏会趁机出兵攻打我大宋?” 狄青赞许的点了下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李元昊此人本就野心极大,如果宋辽交战,他难免不会趁虚而入,派兵攻打我西北地区。” 这一番分析,让张义大感头疼,三国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真如狄青所说,那这析津府还轻易打不得。否则,很有可能让大宋陷入两线作战的局面。到时候,朝廷里的保守党再跳出来,逼迫官家妥协让步。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更加麻烦了。 曹宇婷心疼的看着张义,她知道对方心里要的是什么。突然,她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捅了下对方:“你不是想让他们内乱吗?” 张义猛一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糊涂,又把自己计划的让萧氏和辽皇内部产生矛盾,从而引发内战的想法说了。 狄青听闻对方还有这个计划,不免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 良久后,狄青点头说道:“这个计划如果真能实施,倒是一条妙计。倒那时配合着析津府的城防图,我大宋军队趁虚而入,以最短的时间解决战斗,燕云十六州唾手可得。西夏再有所反应,但时机已失,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机会了。” 这一番话,让张义和曹宇婷兴奋不已,就连一旁的吴宇也是面露欢喜之色。 就听狄青继续说道:“只是,萧氏一门乃是后族,他们与皇族的关系亲密,怕不是那么容易挑拨的。” 张义不以为意的挥了下手:“这一点狄将军无需忧心,我自有计较。” 说了这么多,到让狄青对张义这个青年也有了一些判断,他试探着问道:“张郎君,不知你的身份是?” 张义沉思片刻,随后说道:“狄将军,小子不想骗你。可小子的真实身份确实敏感,还是不说了吧。我能说的是,小子是想为我大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于张义的回答,狄青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反而说道:“理解,狄某完全可以理解。” 几人又闲谈了几句,狄青这才说道:“时辰也不早了,狄某还要去兵部上缴公文,就不能陪各位了。” 在几人送狄青出门之时,他转回身对张义说道:“张郎君的计划非常好,但是……,或许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那个……出兵恐怕很难。” 张义点头表示明白:“狄将军,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今日见面之事,还请将军不要对他人提起。包括身边最亲近的人。” 狄青点头应是,便跟随着吴宇一起走出后门。 待张义和曹宇婷回到花园后,他发自内心的感慨道:“真是任重道远啊。” 曹宇婷点头说道:“那是,历史进程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随即想到什么,又出言问道:“刚才狄青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义望着已经结冰的湖面说道:“现在朝堂上是保守派一家独大,这帮人一个个都想着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才不会在乎大宋是不是群敌环伺,只关心屁股底下的位置能否坐的稳当。” 曹宇婷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笑出声来。见张义疑惑的看过来,她解释道:“我想起了一句话,很适合他们。” 说完,便轻咳两声,粗着嗓子说道:“你看那些为官的人,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这句话逗的张义朗声大笑,待笑声平息:“我不管他们怎么想,只关心当今官家的心理,到底是主义还是生意。” 曹宇婷撇了撇嘴:“他心里有主义,但嘴上不敢说而已。怕动摇了根基,导致朝堂震动。” 张义烦躁的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反正江山姓赵,怎么做都是他老赵家的事。我这边有个事,你得帮我。” 随后,张义就把昨晚,在街上遇到贾昌朝儿子的事情说了。 “那人多大?贾昌朝有好几个儿子呢。”曹宇婷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得把相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曹宇婷想了想,点了下头:“那应该是最小那个,贾炎。” “你行啊,京城这些纨绔你是都认识啊,这点比我强。” “前几天,我娘还跟我提起他呢,说什么年纪家世如何如何的。” 张义闻言,警惕的问道:“几个意思?咱娘要给你提亲?” “呸!那是我娘,别套近乎。”曹宇婷笑骂道。 见张义还看着自己,她只得继续说道:“后来我爹派人一打听,着实被那个贾炎的履历惊到了。什么十三岁就让家里丫鬟怀孕啊,还不要人家,打了胎给卖去了青楼。十四岁就学会跟人家抢粉头,导致双方大打出手。最后,闹到开封府,还是他爹动用了关系,把官司压下去。还有好多事呢。总之,这人就两个字的评语,人渣。” 第222章 勾结军方 翌日,整整一个白天,张义都没有离开鸿胪寺,在庭院里观摩张涛指导张岭拳脚武艺。 在张义看来,张涛算是一位马上将军,其对于兵器,特别是长兵器的使用,是有他独到之处的。现在扔掉兵器,只用拳脚相搏,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谓名师才能出高徒,张涛的拳脚功夫只能算稀松平常,就可想而知,张岭的功夫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则成,要不要一起练练。”借着休息的时间,张岭邀请张义。 张义摆了摆手:“算了,我这小身子骨,再一拳被你打死。那就太划不来了。” 张涛一边用布擦拭着汗水,一边说道:“则成,你也得锻炼锻炼,咱们大辽讲究的就是弓马娴熟,这其中也包括了武技啊。你如果想从文的话,前途不会太大,最多就是个县令。” “张将军,哪天小子真能做到县令那样的高官,一定摆酒谢您今日的吉言。”张义开玩笑道。 “嗨!你这孩子,竟跟我打岔。算了,人各有志,我不强逼着你。”张涛无奈说道。 正在此时,鸿胪寺里的一名小吏跑了过来。 “问一下,哪位是于公子?” 张义起身点头,示意自己就是。 小吏说道:“于公子,鸿胪寺门外有一人自称是你的朋友,说找你有急事。” 张义好奇的问道:“那人怎么称呼?” 小吏这才想起来,没报对方姓名呢。 “那人自称姓陈,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张义恍然大悟,应该是秘谍头领陈学武找自己,当即向张家父子告辞,便随着小吏来到鸿胪寺门外。 他刚走出大门,陈学武几步来到他面前,刚要说话,下意识看了下周遭,就抓住张义的胳膊,往旁边小巷里拖。 张义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脸上却一片茫然之色。 “你可够嚣张的,大半天居然敢来鸿胪寺,就不怕暴露了身份?”张义边走边低声说道。 等进了小巷,陈学武再次看向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些啊。于公子,出大事了!”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彻底没钱了?那就先不要行动嘛,最近大朝会,天下太平的,想来……。” “不是,不是。”陈学武急忙打断张义的话茬,低声说道:“我手下有几个兄弟突然就被抓了。” “抓了?被谁抓了?犯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犯,都是被皇城司以奸细的罪名抓走的。” “啊!身份暴露了?”张义一边问,一边从怀里拿出寿喜给他的那份名单。 “你给看看,都抓走的是哪些人?” 陈学武却没去看名单:“名单上那几个人,我都记得呢。今天被抓的人就没在名单上,现在也不知道皇城司怎么发现这些人的。于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张义故作思索,片刻后才说道:“以往这种事是怎么处理的?还有,一定要查出是怎么泄密的。不然其他人也同样危险,随时有可能被抓。” “属下在来的路上也在想,很有可能是赵灵儿招供了,把那几个人的身份透露给了皇城司。” 张义非常满意对方的脑补,煞有介事的点了下头。 就听陈学武继续说道:“这种事以前也是有过的,我都会让手下那些人去附近州县躲上一些日子。等风声过了,换个身份再回来。” 张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面色焦急的说道:“那你们就快些撤退吧,对了,记得给寿喜公公那边写封信,把近期遇到的情况都说一下。” 在二人临近分别的时候,张义才说道:“我最近正在筹钱,打算给你们开个买卖,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你也跟手下人打声招呼,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还没走呢,到时候咱们见上一面,再具体详谈。” 此举,让陈学武有些小感动,来来回回那么多辽国使团,与自己联络的人,从来都是利用自己做事,却对自己这边遇到的困难不闻不问。 “于郎君,陈某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代表兄弟们给你磕一个头吧。”说着,陈学武就要跪在地上。 张义连忙搀扶住对方:“你我都是为了大辽,何至于此。快些通知兄弟,逃命要紧。” 好说歹说,陈学武才抱拳行礼,转身钻进小巷。 皇城,暖阁。 在挥退了所有人后,赵祯舒服的斜倚在软榻上,稍显慵懒的听着阿大搜集的情报。 良久,赵祯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是说,整件事的起因是赵允弼觊觎张义的家产导致的?” “是的,据老奴调查,北海郡王先派人去店里勒索钱财, 张义表面上迎合,当夜就找了皇城司的帮手,剿灭了那个帮派。而后,北海郡王又派人去作坊意图绑架制作糕点的大匠,也被张义识破,还请了皇城司的人负责护卫。直到前些日子,北海郡王勾结皇城司提点李力,让其撤去了作坊的护卫,这才顺利的绑架了大匠。” “无耻!丢人!堂堂一个……。哎!”赵祯头疼的说道。 “主子,老奴昨日凑巧还查到一个消息。”阿大说道。 赵晨手握成拳,轻轻的捶打脑门,以缓解头疼带来的不适。 “讲。” “就是那个张义与真定路副都总管狄青,私下有过接触。” “你说什么?” 阿大听出了主子口气里的惊讶,也只能硬着头皮又复述了一遍。 赵祯并没有怀疑消息的真假,只是不可置信的问道:“他竟敢私下勾结军方将领?” 阿大又补充道:“让老奴奇怪的是,二人见面还是由皇城司提点吴宇做的引荐人。” 沉默许久,赵祯幽幽问道:“可知这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二人见面的大宅,周围布置了皇城司的探子和济阳郡王府的护卫,老奴无法接近,所以也就……。” 赵祯轻蔑的一笑:“哈!哪里都少不了这个济阳郡王府啊。” 阿大见主子怀疑的范围越来越大,偷眼看了一眼赵祯的脸色,眼珠一转:“主子,要不,老奴去问问那个吴宇?” “不必,你给朕盯紧了这些人。” 话音刚落,又想起了什么:“加派人手,把喜福和吴宇也给朕盯紧了。” 阿大心中震惊,这是对皇城司的忠诚产生怀疑了? 赵祯没听到对方领旨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正呆立原地的阿大:“嗯?!” 这一声,吓的阿大慌忙领旨。 第223章 小兄弟 临近年关,京城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充满了喜庆和热闹的氛围。五彩斑斓的灯笼高挂在横街竖巷,如同璀璨的星星点缀着夜空。街头巷尾弥漫着诱人的美食香气,炸麻花、糖葫芦、年糕等各式小吃摊前熙熙攘攘,吸引着众多百姓。 皇城外西侧,一座大宅内。 与街上热闹的过年景象相比,大宅的正堂内却是另一番样貌。 房间内一片混乱,破碎的杯盘碎片散落一地,佳肴美食更是被溅落的各处都是。 “废物,统统是废物!都滚,统统给老夫滚出去!”大宅的主人步履踉跄,眼神迷离,言语间带着浑浊的醉意。 厅内众人不敢言语半句,只能低下头鱼贯走出房间。 此时,大宅的主人厉声喝道:“十三郎!谁让你走的?嗯?!” 人群中的一名少年身体猛然一震,浑身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寒风所侵袭,颤抖不已。在恐惧的笼罩下,少年勉强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战栗和不安,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被人退了回来?”大宅主人瞪着通红的双眼,大声质问道。 面对老爹的质问,少年的嘴唇轻启,却迟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和无助。低头间,他的发丝掩盖了脸庞,仿佛想要躲避眼前的压力。 大宅主人见少年竟敢不回答自己,火气更盛:“来!给老夫请家法来!” 始终隐身在帷幕后面的王妃,见夫君要动用家法,就像一头护仔的母兽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撞倒酒醉的夫君,不待身体站稳,便对少年喊道:“十三郎,快跑!” 少年早已被吓的呆愣在原地,还是他的贴身书童冲进房间,拉着他的衣袖转身就向屋外拉扯。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向大宅外跑去。 一盏茶后,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仿佛隔世一般,尽管书童费尽唇舌逗自家郎君开心,可少年眼中的那一抹郁郁之色,始终不肯散去。 恰在此时,少年被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随行的书童急忙上前搀扶,才勉强站稳身体。 那名路人还没走出几步,便被绊倒在地,身体直直的扑在地上,手里的一个钱袋也脱手而出。 少年见钱袋眼熟,一摸腰间已经是空空如也。 一名儒衫中年人上前捡起钱袋,又在那名路人的腰间重重的踢了一脚:“不学好的东西!滚!” 那个小偷虽然吃痛,却怕引来官差强忍着不敢叫喊,慌忙起身钻进人群逃走了。 中年人拎着钱袋,伸手递给少年:“以后出门注意点。” 少年双手恭敬的接过钱袋,又向中年人行礼道:“赵宗实,谢过先生仗义出手。” 中年人听闻对方的名字后,像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 低头行礼的少年久久没听到对方的答话,才抬起头呼唤道:“先生?先生?” 中年人猛然转醒,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少年,试探着问道:“敢问郎君府上是?” 少年恭敬答道:“小生来自汝南郡王府。” 中年人闻言,惊呼了一声:“靠!” 随即,想起了什么,回礼道:“于则成见过小郎君。” “哦,原来是于先生当面,久仰久仰。” 张义热情的拉住赵宗实的衣袖:“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请小郎君吃酒去。” 赵宗实有意推脱,实在是于先生太过热情,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跟随对方来到一座酒楼。 张义向伙计要了个雅间,便带着赵宗实进去。 小书童知道自家郎君有些书呆气,如今又被一个陌生大叔拉到酒楼里,怕郎君吃亏,干脆也一起走进了雅间。 等找店小二点了菜,退出房间后。张义才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年轻的英宗。 只见赵宗实鼻梁高挺,剑眉薄唇,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张义暗叹赵家基因真好啊,只比自己差那么一丢丢。 一旁伺候茶水的小书童,见陌生大叔这么盯着自家郎君看,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据说,不知从何时起,京城的商贾权贵专找俊俏的少年取乐玩耍。 他慌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几步来到二人中间,装作给二人的茶杯蓄水。借机给自家郎君使眼色,让其速速离开此地。 张义突觉视线被挡,这才拿起茶杯,在心里想着心事。 这位曾经入宫当备胎的少年,因为赵祯诞下龙子,而被退回了家里。甚至还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引来不少人的嘲笑。谁知多年以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位真的继承了赵祯的皇位,史称宋英宗。 赵宗实自然是没看懂书童的眼神,不过他跟随张义来酒楼,也只是出于礼貌,打算应付几句就走。 这时张义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迎上赵宗实的目光说道:“刚才人多眼杂,某并没有说实话。我姓张名义,而且这副相貌也是为了不被人贩子惦记,特意装扮出来的。” 说完,便当着赵宗实的面,将假胡子揭起一角,展示给对方看。 赵宗实听张义那一番话,本来还有些怀疑,见胡子真是粘上去的,好奇心大起:“还能这样吗?” 张义只能自圆其说:“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吗?街上偷孩子的不少,我怕被那些歹人盯上,干脆装扮成中年人的模样,这样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实际我刚十五岁。”说完,张义便朗声大笑。 赵宗实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向张义讨要了假胡子,放在自己嘴边,转头问书童:“怎么样?像不像老先生?” 在书童点头称是后,才想起什么,忙把胡子还给张义,正色说道:“小弟今年一十三岁,就称呼你张兄吧。” 这一声“张兄”可把张义高兴坏了,未来皇帝的兄长,这面子大了。以后在大宋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张义疑惑问道:“你怎么这么还晚跑出来?爹娘就不怕你遇到人贩子?” 赵宗实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得敷衍道:“这不是带着书童吗?不怕的。” 张义是什么眼力,一看对方就没说实话,但也不好细问。 等酒菜上齐后,张义和赵宗实也是杯来盏往,再加上张义口才了得,席间讲述着一些来自后世的见识趣闻,一时间倒把赵宗实听的入神。 第224章 不堪往事 入夜,张义很有当大哥的样子,亲自将赵宗实送到府门外,虽然早知道对方身份,但还是佯装吃惊了一下。 谁知,赵宗实看着门前那块汝南郡王府的匾额,神色郁郁的说道:“小弟宁愿生在普通百姓家。” 对于这句话,张义深以为然,面前这位相貌英俊,谈吐文雅的青年人。如果不是生在这么一个特殊家庭,或许也不会被那些个龌龊事逼到发疯。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随手给了赵宗实后脑勺一巴掌:“你应该感谢老天爷,至少还有爹娘可以奉养伺候。” 尽管被打了一巴掌,赵宗实还是躬身行礼:“宗实谨受教。” 临别时,张义被问及现在住处的时候,他把曹宇婷那套大宅的地址告诉了对方,最后还补充了一句,那里只是自己的临时住所,而且经常不在家,但依然欢迎对方前来做客。 走进汝南郡王的赵宗实,被家里的压抑气氛所影响,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他快步走回到自己的院子,也只有在那里才能让他的心感到祥和安宁。 刚走进院子的赵宗实,就看到正堂房间点着蜡烛,他下意识的轻叹了口气,缓步走进了房间。 “十三郎回来了?”如他猜测的那样,王妃正在房间里等他。 “孩儿贪玩忘记了时辰,请娘责罚。”赵宗实低头认错道。 王妃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招了招手:“来,到娘这边来。” 待赵忠实来到面前,王妃伸手捋了一下儿子坠在额头的乱发,恰巧闻到身上的酒气,便担忧的问道:“喝酒了?” 这一问,赵宗实的头更低了些,轻声的“嗯”了一下。 赵宗实的亲娘原本是汝南郡王赵允让的妾室,前几年已然病故。好在身为赵允让正室娘子的王妃对他视如己出,对于日常的衣食起居,安排的极其周到。唯独一点,在教育上管教的非常严厉,喝酒这种事情更是不允许发生的。 只是今天晚间发了那件事,她也不忍心再责怪孩子。拉着赵宗实的手,关心的问道:“跟娘说说,是跟谁喝的酒啊?” 已经做好被训斥的赵宗实,闻言心中一喜,偷眼看了下老娘,这才将晚间遇到小偷,因此认识张义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王妃听闻,不仅不恼,反而心中一喜。赵宗实因为是妾生的关系,在府里本就不受重视。自小又被兄弟姐妹欺负,更不要说找个玩伴一起玩耍了。如今在外面能结识一位年龄相近的朋友,而且听儿子叙述,这位姓张的朋友,很有些侠义之气,想来人品也不会差,在王妃看来自然是一件好事。 “宗实,既然人家仗义出手,又请你吃酒饮宴。咱们府上就要有所表示,可不能让人挑出理来,说咱们不知礼数那就不好了。明天为娘给你备下一些礼物,你去登门感谢一下。” 至此,赵宗实才露出笑脸,抬起头说道:“谢谢娘。” “傻孩子,跟娘还客气起来了。”王妃爱怜的拍了儿子一巴掌。 一阵寂静后,王妃终于还是劝道:“宗实啊,别记恨你爹爹。他……。” 赵宗实非常懂事的摇了摇头,打断对方的话:“娘,孩儿不记恨爹爹,是孩儿……。”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自责的说道:“是孩儿不争气,没能留在宫里,让爹爹失望了。” 这番话听到王妃耳朵里,仿佛如针扎一般难受。睁着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赵宗实心疼的说道:“这事和我儿没关系,我儿无须自责。” 受到王妃情绪的感染,赵宗实终于哽咽起来:“娘,孩儿一定好好读书,不再让您和爹爹失望。” 王妃一边心疼的看着儿子,一边伸手为对方擦拭眼泪:“我懂事的儿啊。” 翌日一早,张义再次来到大宅,与曹宇婷商量如何教训贾炎,还有开镖局的事情。 待事情谈妥后,张义才神神秘秘的说道:“昨晚我又遇到一个大人物,你猜猜是谁?” 曹宇婷有些自得的说道:“自从见过官家和狄青以后,我对大人物就没啥兴趣了。” “没劲。”张义撇了下嘴,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昨天我遇到英宗,赵宗实了。” “啊?”听到是这个人,曹宇婷倒是一下来了兴趣:“传说他有精神病的,他当着你的面,没发个病啥的?” 张义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八卦女人:“别那么说人家,昨天接触下来,还是挺正常的一个少年,温恩尔雅的,就是眼神里有些郁郁,估计有什么伤心事吧。” 曹宇婷理所当然的分辩道:“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史书上面写的,后世还有人说老赵家都有这个毛病,应该是遗传造成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从小送到宫里当备胎,你那个皇后姑姑对他又不是太好,小小年纪就在宫里挣扎生活。最后,直到官家有了儿子,又把他退回郡王府,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小孩子的心智,还是影响很大的。”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倒也是,听说赵允让这个当爹的对他也不是太好。” 张义双手一摊:“这太正常了,赵允让当备胎的时候,眼看皇位唾手可得。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真宗的亲生儿子赵祯闪亮登场。老赵可能多少受了点刺激,后来儿子又入宫当备胎,本来想着亲儿子赵宗实能替他圆梦,结果又是一场空欢喜。你琢磨啊,他能对赵宗实有好脸色?” 曹宇婷不屑的说道:“那就是个老混蛋,凭什么啊!自己上位失败,就把那股怨念寄托到儿子身上?没道理的。再说了,赵宗实被退回来,完全是赵祯的意思。凭啥埋怨自己儿子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不过那个赵宗实给我的印象还是挺好的,等有机会的,给你引荐一下。说来,你和他以后还是亲戚呢。” 皇家这些乱七八糟的龌龊事,张义也不愿意多谈,直接换了话题。 这时,老供奉跑来禀报,说汝南郡王府家的小郎君登门,点名要拜访张义。 曹张二人错愕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225章 争辩 待二人走出来相迎的时候,就见赵宗实是带着一车礼物来的。 “宗实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还没客套上几句,张义就拉着赵宗实走进宅子,街上人多眼杂的,他可不想漏了底。 待三个年轻人坐定上了茶水,赵宗实老实的说道:“感谢张兄昨天的仗义出手,小弟准备了些礼品聊表谢意。” 张义很随意的摆了摆手:“人来了就好,带礼品就大可不必。” 曹宇婷从赵宗实进门,就始终在观察对方的一言一行,发现史书上写的“不知人,语言失序”,有些不尽不实。眼前这位年轻人谈吐优雅举止得体,就是一个有家教的老实孩子模样。 只听二人聊起了昨天的遭遇,她不禁好奇的问道:“宗实,你每天都是很晚跑出来吗?” 曹宇婷试图找到对方与常人不同的行为方式,以解释传说中的精神病说法。 见对方一怔,曹宇婷解释道:“街上好多偷孩子的呢,晚上出来的习惯可不好。” 赵宗实对眼前这位漂亮姐姐还是很有好感的,被问及尴尬事也不恼,只是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昨晚是个意外,我就是出来散散心。” 曹宇婷上下打量对方:“你才多大啊,还散心?” 张义见赵宗实言语含糊,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便打圆场道:“谁还没点心事了,要是没心事岂不是成傻子了?” 曹宇婷也觉得自己问的突兀了,忙顺势说道:“是啊是啊,倒是我失言了。” 赵宗实倒是不以为意,他心里始终记得老娘说的那句话:对朋友,要待之以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爹爹喝醉了酒要教训我,得了我娘的允许,我才跑出来的。” 曹宇婷心里八卦的小火苗熊熊燃烧,试探着道:“你爹都怎么训你的啊?” 张义轻咳一声,见曹宇婷望过来,瞪了对方一眼。 曹宇婷倒是理直气壮:“随便聊天嘛,问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张义仰天叹了口气,觉得这娘们儿没救了,刨根问底的提及人家伤心事,真的合适吗? 赵宗实眼神一暗,或许是心里憋闷太久了,想找个倾诉对象。倒也没有隐瞒:“爹爹说我不懂事,一定是得罪了官家和皇后,才被赶出宫的。” 曹宇婷一见对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问的过火了。连忙说道:“没有的事,你的事情我也有耳闻的,根本就是后宫的嫔妃生了儿子,官家觉得不需要你了,才让你回宫的,这跟你表现好坏,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义在一旁连咳几声,都快咳出血了,也没拦住曹宇婷这个大嘴巴。那些话自己人私下里说说得了,现在跟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小屁孩说。真要对方把这番话传出去,不定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赵宗实转头向张义笑了一下:“张兄,小弟知道分寸的,咱们之间说的话,不会出去乱说的。” 被人识破心思,反而轮到张义尴尬了,连忙转移话题:“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啊?” 赵宗实挠了挠后脑勺:“小弟平时喜欢读书。” 等了片刻后,曹宇婷好奇的问道:“没了?” 赵宗实老实的摇了摇头:“没了。” “你就没个其他爱好?比如逛街啦,蹴鞠啦,又或者去戏园子听戏啥的?” 赵宗实低下头,有些委屈的说道:“平时爹娘不让我出门。” “啪”,张义以手扶额,他终于知道赵宗实怎么疯的了。小小年纪被宫里的规矩折磨一遍,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不仅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老爹还动不动就拿他撒气。又跟个犯人似的,整天关在府里不让出门,这样教育出来的人,别说孩子了,就算大人也受不了啊。 曹宇婷也觉得赵宗实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拍着胸脯说道:“以后想出门了,就给姐传个消息,姐派人把你接出来。” 张义又瞪了一眼这个傻娘们儿,人家的家事你没事掺和个啥?就跟你管的了似的。 赵宗实闻言倒是眼睛一亮,几乎是脱口而出:“真的吗?”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嘟囔道:“不行呢,我每日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曹宇婷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一个皇家的孩子,既不能考科举,又不能为官的,做那么多功课做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赵宗实摇头表示反对:“我娘说了,读书可以明理,明理可以修身,修身即为做人。所以……。” “停!”曹宇婷伸手打断对方:“宗实,你最需要学的是治国安邦之道。尤其是三冗……。” 张义终于忍不了了,再这么说下去,你干脆告诉人家以后能做皇帝算了。 他插嘴说道:“我觉得宗实说的没错,那些学问能流传千年,自然是有他存在的道理。” 他一边说,还一边给曹宇婷挤眼睛,提醒对方少说点。 谁知道,曹宇婷的脾气倒是上来了,对着张义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读那些有什么用?一堆大道理,还需要学吗?” 赵宗实见面前两位有吵架的架势,连忙说道:“张兄,曹姐,其实这件事……。” 曹宇婷伸手打断对方:“停,宗实,等我跟他掰扯清楚了,再跟你说。” 张义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吵架,干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您随意,您随意总可以吧,您说什么是什么。ok?” 曹宇婷傲娇的“哼”了一声,撇了撇嘴:“算你识相。” 随即,扭头对赵宗实说道:“以后你除了读书,姐姐再教你一些别的。” 赵宗实好奇问道:“别的?” “对呀,姐教你数理化。听说过一句话吗?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张义再次忍不住插嘴道:“别闹,现在是愚民治国。再说了,宗实身份特殊,学那玩意干嘛?” 曹宇婷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有用了,至少户部工部不敢随便蒙他。” 赵宗实听的一阵阵迷糊,怎么就户部工部了?自己一个郡王府的小透明,跟这两个衙门有什么关系? 第226章 一张纸条 临近午时,张义和曹宇婷才送赵宗实走出府门。 转身回府后,张义才不耐烦的说道:“你说那么多干嘛?还数理化?他一个未来帝王,学那些东西有用吗?” 曹宇婷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你懂什么?这就是帝师。懂不?能青史留名的好吧?” “就为这个?”张义吃惊地说道。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也不完全是吧,你不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吗?没玩伴又没地方去,干脆给他分散分散精力。免得整天呆在那个破王府里面遭罪。” “他还可怜?”张义反问道。 不待对方说话,他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青史留名的,史书上有本纪的人物。相比之下,你不如可怜可怜我,干了那么多事情,连个感谢地都没有。” “切,矫情。”曹宇婷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随即,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说道:“我不能陪你了,要赶快回去。明天要去后宫参拜皇后姑姑,还有很多事情没准备呢。” 张义仰天长叹,故意酸溜溜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自己可怜了。张嘴闭嘴就是皇宫啊,皇后啊,全是高大上的。再看看我,混了半年多,才是个执笔书记。” “啪!”曹宇婷随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德行。我先走了啊,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 回到鸿胪寺的张义,刚走到房间门外,就被张涛叫住。 “张将军,找小子有何吩咐?”张义连忙行礼。 张涛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左,低声说道:“进屋说。” 张义疑惑的请对方走进房间后,就见张涛反手把门关上了。 待二人落座后,张涛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你看看这个。” 张义好奇的端详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今夜子时三刻,西城土地庙,有机密要事。 他翻过纸条看后面,再没有其他文字,便把纸条放在桌上,推回给张涛:“张将军,什么意思?” 张涛这才解释道:“今天我跟使团正使去礼部演礼,出门的时候,他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撞了一下,随即就在怀里发现了这张纸条。使团出发前,是有过分工的。除了正常的外交事务,其他均由耶律副使,哦,就是那个耶律齐全权负责。他的身体情况,你也清楚。吐了那么多血,一直在房间里养身体,这事正使就交给我处理了。” 这番话并没有解开张义心中的疑惑,他指着纸条问道:“那您找小子的意思是?” 张涛继续解释道:“则成,我寻思着,你不是认识东京的秘谍吗?这种事交给他们,是不是更稳妥?” 张义再次盯着纸条上的字,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一时搞不清楚,这张纸条是出自哪个势力。 想了几种可能,都被他否定了。首先,西夏如果有机密要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正使。就算害怕宋人偷听,双方想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其次,大宋就更没必要这么做了,正使都到礼部了,身为东道主完全没必要通过这个方式,直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就行。 张义苦思冥想许久,都不得要领。 他倒没怀疑张涛给他看纸条的动机,这种外交事务以外的事情,对方确实不方便处理,真要被大宋抓到什么把柄,很容易演变成一场外交事件。 左思右想后,张义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个差事。 “张将军,这事我接下来了,” 张涛知道这件事上他帮不上多少忙,但还是叮嘱道:“则成,这事来的蹊跷,到底是不是宋人或者西夏人挖的陷阱,还未可知。你一定要小心处理,别把自己陷进去。”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会小心从事的。 送走张涛后,张义便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今夜赴约,在敌友不明的情况下,自己肯定不能一个人过去。隐刺这边的人都被自己骗出城了,肯定是指望不上。去找曹宇婷借人手?怎么乔装进府,都是一件麻烦事。 夜,吴宇终于批改完桌案上堆积的公文,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吩咐门外伺候茶水的小厮,可以下衙回家了。 当他走出皇城司后,一边想着明天皇城司的各项安排,一边看向大街两侧灯火通明的店铺。 正在此时,从他后面的人群中,挤过来一位中年人。在其耳边低声说道:“是我,跟我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的吴宇当即一愣,随即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便跟随着中年人来到一条小巷深处。 “借我几个人,晚上有事要办。”张义开门见山的说道。 吴宇皱了下眉,虽然知道对方不会乱来,但今天可是大年夜,明天就开大朝会了,身为皇城司提点的他,自然是要问清楚的:“你借人干嘛?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今天可是……。” “别废话,你就说借不借吧。”张义看了下左右。 “你总要说说借人干什么吧?我也好给你找适合的人啊。” 张义听对方说的有理,也只得耐心将纸条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吴宇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是咱们这边干的,至少我没听说,恐怕是西夏人搞出来的。” 张义焦急的催促道:“我来找你不是帮着分析的,现在距离见面只剩一个多时辰了,召集人手再赶过去,时间可不算富裕。你能不能痛快点。” 吴宇这才反应过来,痛快的点头说道:“行,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挑人。” 张义伸手抓住就要转身离开吴宇:“我就不去了,就是监视跟踪的差事,你挑几个擅长的,给我带到这里就行了。” “你不去看看?最近可招了不少好苗子。”吴宇问道。 “我看个屁啊!怎么婆婆妈妈的,快点吧,抓紧时间,别磨叽了。”说完,张义就往巷口推了对方一把。 送走吴宇后,张义独自躲在漆黑寂静的巷子里,再次琢磨起这件蹊跷事。 一炷香后,吴宇喘着粗气,身后带领着七八个年轻汉子回到了巷子。 第227章 神秘中年人 “人给你带来了,都是善于监视跟踪的好手。”吴宇给张义介绍道。 张义看了一眼吴宇,低声说道:“让这些人先回去吧,今晚是用不上了。” 吴宇闻言一怔,恼火的说道:“你折腾我玩呢?为了给你找人,我差点没跑死。” 张义拉着对方胳膊,有意避开那群人,向巷子里又走了几步:“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吴宇挣脱开对方的手,好奇的问道:“又怎么了?” 张义估算了一下时辰:“时间快来不及了,我没时间细说,总之你让他们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可不行,这事来的蹊跷,你要是这样,还不如不去呢。”吴宇伸手拉住要离开的张义。 张义挣脱了几下,都没挣开对方的手,只得无奈的说道:“那你放他们回去,咱们路上说。” 吴宇思忖片刻,最终点了下头。 在赶往西城土地庙的路上,张义才说出心里的判断:“我怀疑这是个圈套,很可能就是奔着我来的。” 吴宇疑惑的问道:“怎么说?” 接下来,张义就把使团的分工说了一遍。 “按照正常的分工,这事应该交给耶律齐处理,可好巧不巧的是,我路上把他气吐血了,他自然就处理不了这些事。这事也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张涛,可偏偏又是那么巧,张涛知道我跟东京的秘谍有来往,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我头上。按说,这事处理起来也不复杂,转交给秘谍处理,是无视还是选择见一面问清情况,都该是他们的事情。巧合的事情,再次出现了。这些人为了躲避抓捕,都躲到城外去了。”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的巧合都撞到一起了?” 张义狠狠的点了下头:“对啊!这件事怎么算都落不到我头上啊。可偏偏就落在我头上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更偏向,今晚这件事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 “目的呢?就是让你去土地庙?” 张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有一点我能肯定,绝对不能带皇城司的人过去。一旦被人发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至此,吴宇才明白张义的意思。假如这张纸条是辽人对张义的一个测试,一旦对方发现张义与皇城司的人混在一起,那么张义的身份自然就暴露了,等待他的后果,也就不难想象了。 吴宇又担心的说道:“你自己过去也不妥吧,太不安全了。真要是对方有埋伏呢?一支箭矢就能要了你的命。” 张义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一点他还是有些信心的。如果对方想对自己不利,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或许这一番布置,只想试探自己一下。所以,孤身前往,反而比带着皇城司更加稳妥。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波,二人终于距离见面地点还有两条街的路程。 张义停下脚步对吴宇说道:“行了,事情也给你说清楚了。你回去吧。” 尽管理解了对方的所思所想,吴宇还是不免担忧起来:“要不这事算了吧?管他是不是陷阱呢,直接不见面,不是更好?” 张义摇了摇头:“那不行,万一这事是真的呢?我说了几种可能,还一个可能没说呢,假如真有人想向辽人出卖机密消息呢?至少这个可能性,暂时不能排除吧?”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他必须承认对方分析的是对的。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如果这次爽约,导致对方去联系其他辽人,那事情就变的棘手了。 “行,我也不劝你了。”吴宇点了下头,他指着巷口一家营业的小酒馆说道:“我在里面等你。” “可以,我一会儿去找你。”张义点了下头。 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吴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千万小心。”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微笑不语。 土地庙 当张义小心翼翼地搜遍外围,没发现任何埋伏后,他并没有急于走进土地庙。而是找了一处地势坑洼的草丛,将身体小心地匍匐在内。只留下一双眼睛,仔细观察着土地庙及其周边的一切动静。 在张义刚藏身草丛后,就听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只过了片刻,随着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名身着灰衣的中年人进入了张义的视线。 中年人在进入土地庙之前,先环顾四周,似乎是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迈步走进庙宇。 张义见约自己来的人已经出现,并没有急于上前搭话,而是继续躲在草丛里,凝神倾听周遭又无其他动静。 让他意外的是,只过了盏茶的功夫,那名中年人就从土地庙里走出来,站在庙门外,向四下张望。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张义,在心中暗笑,对方倒是个急脾气。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敢马虎大意。 又过了一刻钟后,眼看着约定的时辰已过,中年人表现的有些失望,站在庙门外叹了口气,这才低着头,向来路走去。 张义轻手轻脚的爬起身,一直尾随在中年人身后不远处,直至对方即将要爬上马车那一刻,他才终于确定,对方没有埋伏,而且是一个人来的。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咳。” 冬季的夜里,除了呼啸的西北风再无其他声音。他的这一声咳嗽,着实的吓了那名中年人一跳。 “谁!”中年人神情紧张的问道。 张义这才闪身出来,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是你约我来的?” 尽管如此,中年人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用试探的口气问道:“你是?” 此时的张义,已经走到距离中年人只有一丈,他停下脚步:“纸条是你写的?” 中年人见对方不答自己的话,还始终在问自己,稍作犹豫才只能点了下头:“不错。纸条就是我找人送的。” 张义故意环视了一下四周:“天气太冷,还是去庙里说话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搭话,便自顾自的向土地庙走去。 中年人倒是没着急动作,而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跟随着张义的步伐,走进了土地庙。 第228章 谁是嫌疑人 张义走进漆黑的土地庙后,为了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其吹出明火后,随手放置在佛像前的香案上。而他自己,则故意绕到佛像的旁边。 中年人似乎没意识到要隐藏身份,直接站在香案前,任凭火折子发出的火光,照在自己的脸庞。 张义一边问话一边打量对方,只见对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不像一个普通百姓:“说说吧,约我来此,到底要谈什么事?” 或许是真有什么秘密,中年人下意识的看了下庙门方向,这才低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此,张义早就有心理准备:“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大辽使团副使,耶律齐。” 中年人听到这个名字,低声嘀咕了几句后,又追问道:“你是皇族?” 张义有些傲然的点了下头:“算你有几分见识,当今辽皇正是我的大伯。” 中年人恍然大悟,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随即,继续问道:“可有信物作为证明?” 这一下可把张义弄烦了,天寒地冻的跑这里装神弄鬼来了,他不耐烦的说道:“别那么多废话,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就说,要是敢戏耍你家爷爷,别看这里是东京城,爷爷照样弄死你!” 中年人也不知是被张义阴冷的眼神吓唬住了,还是被话语中夹杂的杀气吓到了。总之,不自觉的惊呼一声:“啊!好好,我说。” 只见中年人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就是有人让我来问问你,你们辽国想不想要宋辽边境的军事布防图。”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在警惕着张义暴起伤人。 这一番话,听到张义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尼玛,这玩意都有人卖的吗?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帮畜生不敢卖的? 中年人见耶律齐眼神呆滞,又重新问了一遍。 张义这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微笑说道:“当然想了,开个价吧。” 中年人面色一缓,神色轻松的说道:“你听我的消息吧。” 张义好奇问道:“派你来的人没说条件?” 中年人一步步向后退去,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张义:“你听我的消息,我会再联络你。” 张义怕断了联系,干脆说道:“你别像白天那样联系我们了,太危险。” 他指着佛像说道:“需要传递消息,就写个纸条放佛像下面,我每天会来检查一次。” 中年人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可以。” 对方退一步,张义就上前一步,直到对方退到庙门外,这才转身向那辆马车跑去。 张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的跟踪。 既然知道了对方约自己的来意,倒也不急于跟上去,他可不相信,干这种杀头的事情,对方真敢一个人过来。 果不出所料,就在对方驱赶着马车,原路返回的时候,才走了几丈距离,就从两侧的草丛中窜出七八个黑影,一路尾随马车而去,直到消失在黑夜中。 张义又在城里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来到与吴宇约定的小酒馆。 当他走进小酒馆的时候,就见柜台后面坐着一位老叟,脑袋正在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而吴宇则坐在一张餐桌旁,守着一盘酱肉自斟自饮。 张义伸手从盘子里抓了几片酱肉塞到嘴里,这才给吴宇使了眼色,示意对方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再次出现,已经坐在吴宇家的厨房餐桌旁。 吴宇拿起酒壶,给张义倒了一杯:“说说吧,神神秘秘的,非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到底有什么重要消息?” 张义也没客气,举起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两片打包回来的酱肉,细细咀嚼着。 吴宇倒也没催促,同样的喝了杯酒,吃了两片酱肉。 此时,张义语气悠悠的说道:“我要是说,这个大宋要完蛋了。您信吗?” 吴宇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拍案而起的意思,再次拿起酒壶,给张义斟满酒:“说说,又受什么刺激了?” 张义拿起酒杯再次喝光,将空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顿。怅然一叹:“哎。我承认,确实受刺激了,而且刺激的还不轻。” 吴宇并未搭话,而是面露疑惑的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把刚才见中年人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临了,他恼火的说道:“你说说!还有什么是这些人不敢卖的?特么的,那可是一国的边境布防啊。在他们眼里到底成了什么?金钱?官位?还是卖主求荣的资本?” 吴宇表现的却是异常冷静,思忖片刻后:“这不是最可怕的,我就怕他不止联系了你。还联系了西夏那边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咱们大宋可就真不妙了。” 张义闻言大吃一惊,他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完全疏忽了这个可能。假如这个卖家,趁着大朝会万国来朝之际,联络了所有与大宋接壤的国家,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一把抓住吴宇的手,急切的问道:“这些东西都掌握在谁的手里?或者说谁有资格查阅,能不能逐个筛选一遍,找出嫌疑人?” 吴宇烦躁的甩开对方的手,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直到面色通红,才停手说道:“太多了,枢密院,兵部,甚至只要有心,户部也是可以做到的。” 张义吃惊的质问道:“这玩意可是一国的绝对机密啊,你们就没个限制?随便是个人就能翻阅查看的?” 不待吴宇答话,张义突然想起什么,只见他眼睛一亮:“枢密院?你说会不会是陈执中?丧子之痛,加上前途尽毁,干脆搏上一把?趁着自己还有些价值,直接跟外国番邦提条件?比如,用高官厚禄来交换?做不了大宋的高官,就去做别国的?” 吴宇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能说他嫌疑比较大,但其他人同样有嫌疑。比如生活不顺,干脆就是赌博输的倾家荡产,又或者仕途受挫,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换了大笔钱财,举家逃离大宋,投奔敌国也未可知。”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不会有人因为这些铤而走险吧?”张义好奇的反问道。 见对方许久不做回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刚才那番话说的那么顺,是不是以前遇到过?” 尽管吴宇不想承认,但看见张义睁着大眼睛看向自己,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下头。 “特么的!”得到肯定答复的张义,气的痛骂了一句,随手把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第229章 处事原则 二人相对无言,良久,还是张义打破了沉默:“时辰也不早了,你说说有什么打算吧。” 处理这些事情,吴宇已经轻车熟路:“上报呗,还能怎样?” “报给谁?”张义追问道。 “当然是我师父,皇城司使了。”吴宇理所应当的说道。 对于喜福,张义是彻底失望了。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还是上报官家比较好。” 没想到,吴宇拒绝的很干脆:“不行,抛开师徒关系不谈。官场上也有自己的规矩,越级上报是犯忌的大事,我不能干。” 张义也不好让吴宇为难,只得无奈说道:“行吧,你最好快点。辽国使团还有几天就要出发回国了,我估计其他国家的使团也差不多日子。你抓紧点吧。” 说完,便站起身。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便走出吴宇家的院子,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小巷。 翌日一早,吴宇便将消息,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喜福。 认真听完事情原委的喜福,紧皱眉头说了一句:“都不省心啊。” 只是这句话,到底是评价那些出卖情报的官员,还是埋怨张义那个小子,并没有说清楚。 吴宇追问了一句:“师父,您看这事……,要不要及早呈报上去?毕竟涉及面甚广,一下要查那么多官员,还是需要官家说句话的。” 喜福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报肯定是要报的,但今天不行。今天是大朝会,且不说官家有没有时间见为师。这个喜庆的日子,也不好给官家添堵不是?” 吴宇张了几下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毕竟师父说的也不无道理。 鸿胪寺 由于鸿胪寺入夜就会关闭大门,张义在外面冻了半宿,好不容易等到早起的小吏开门,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躺上床,准备大睡一觉的他,就被恼人的敲门声逼的不得不重新起床,披上衣服去开门。 只见张岭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外,看到于则成一脸疲态,愣了一下:“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张义烦躁的说道:“有事说事,没事就快滚。”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转身重新回到屋里。 张岭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唉!等一下,帮哥哥看看,穿这身去比武怎么样?” 张义看了一眼穿着一身新衣的张岭,敷衍的说道:“挺好的。祝你凯旋。” 说完,就要顺手关门。 没想到,他越是这样,张岭却越是不依不饶:“说真话,到底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护腕上面要是再打几个铜钉就更好了,会不会显得更帅气一些?” 张义被烦的实在没脾气,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已经很帅气了,像从画上走出来的,这总可以了吧。” 张岭一拍脑门,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对啊!应该找个画师,把哥哥这副威武帅气的雄姿画下来。” 张义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要点脸了,还威武帅气的……。”说着说着,他脑海里想到了一种可能。 张岭见对方话说一半,就站在原地发愣,伸手在于则成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张义这才转醒,摇头说道:“没事,没事,时辰不等人,你快去准备吧。” 张岭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人家不让随员参加,不然你就能陪哥哥一起去比武场,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暴打宋人的。” 张义好说歹说才把张岭送走,重新躺在床上,却没了丝毫困意,盯着房梁心中想着心事。 皇宫 由于今天有大朝会和几场庆典需要举行,身为皇宫内的总管太监,陈忠诚几乎调用了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对皇宫的前殿后宫进行通宵布置。 刚得以坐在椅子上喝口茶水的他,身侧就传来干儿子的低声提醒:“干爹,时辰差不多了,官家那边……。” 闻言,陈忠诚一拍额头,屁股下面就像装了弹簧一样,纵身跃起。甩开双腿就向官家的寝宫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的来到寝殿门外的时候,只见房门早已打开。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太监,正从房间里一一退出来。 他刚走进房间,就迎上洗漱完毕的赵祯从寝室里走出来。 “老奴有罪,险些误了叫早的时辰,请主子责罚。”陈忠诚恭敬说道。 赵祯随意的摆了下手:“朕知道你去忙了,就没遣人去喊你。” 正在主仆二人说话之际,阿大裹着披风推门走进房间。 陈忠诚见此,知道这老太监有事情汇报,慌忙挥手让屋内的众人出去。 “有时候,朕真是不想见到你,每次见你就没好事。说说吧,有事什么事情?”赵祯无奈说道。 “主子,昨夜那个张义……。”阿大将昨夜跟踪的发现,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待赵祯听完,点了下头:“他们在庙里说了些什么?” “来人非常机警,在附近布置了暗哨,老奴派去的人无法靠近。所以,没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那马车呢?谁家的?也没跟上去?” “老奴有罪,派去的人跟到半路,谁知来人还留了后手,险些被发现。所以也没有……。”阿大偷眼看了一眼端坐的赵祯,见对方脸色不好,只能惭愧的将头又压低了些。 赵祯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阿大心里早有准备:“主子,老奴想先从马车查起,京城的马车也不过百乘,仔细查访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另外……。” 赵祯对查马车的思路还是赞许的,见对方不往下说了,追问道:“另外什么?” 阿大为难的说道:“另外老奴想见那个张义一面,有些话想当面问清楚。” “见那只小猴子?哼,他倒是好大的脸面。”赵祯有些赌气的说道。 阿大也搞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就对这个张义有那么大的怨念。 只听赵祯继续说道:“私下勾结军方将领,与宗室交往密切,只是这两条罪名,就够砍他脑袋的。” 等阿大退出房间后,陈忠诚重新带着宫女太监走进房间。 赵祯看似随意的问道:“忠诚,喜福这些日子干什么呢?” 陈忠诚愣了一下,老太监刚出去,主子就问起喜福,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得老实回答道:“听说是为了庆典的安全,在布置人手呢。” 赵祯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只是张开双臂,任凭宫女太监往自己身上穿着礼服。 第230章 搪塞,应对 傍晚,一觉醒来的张义,谢绝了张岭庆功宴的邀请,就打算出门去找曹宇婷商量对策。 在临出门前,张涛却突然叫住了他:“则成,别着急走,我与你还有话说。” 当即,拉着张义来到角落处,这才低声问道:“字条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张义没想到对方这么关心这件事,只得含糊回答:“昨天倒是见了一面,对方说是要卖一些关于大宋的消息给咱们。只是具体是什么,却没说清楚。只让咱们的人先回来,他会主动再联系咱们。” 张涛闻言,皱眉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啊,那倒有些麻烦。” 随即,他又问道:“对方有没有说下次什么时间联系?” 张义摇了摇头:“这个对方没说,咱们的人本来想扣下对方的,怎奈那人身后带了不少人,咱们这边的人就没敢动作。” 张涛点头赞许:“做的对,这种人背后肯定都有势力。你扣下他反而麻烦。况且,接头的人也未必真知道什么,最终还是要找到背后的人才行。” 张义好奇的问道:“张将军,所以这事急不来的,毕竟人家顶着杀头大罪做这些买卖……。” 张涛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催啊,是耶律副使下午问起这件事。” “耶律齐?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也不用惊讶,我估计是今天正使去探望病情,无意中说起的。” 张义点了下头,有些玩味的说道:“张将军,别怪小子没提醒你啊。这个耶律齐和我家老爷的关系,可是势同水火。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张涛慌忙摆手:“这说的什么话,他身为副使,叫我过去问话,我不得不去啊。但张某的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 张义点了下头:“您知道这些就好。至于那件事的处理,您可以告诉他,正在办理呢,有了结果自然会报给他。” 经过这么一番不轻不重的敲打,张涛哪还敢与耶律齐接触啊。他思忖片刻,便说道:“则成啊,这事毕竟是你一手处理的,要不你跟耶律副使亲自汇报一遍吧。张某在中间传话,万一传错了意思,反而耽误了差事。你说呢?” 对方刚一开口,张义就听出对方的意思。他对张涛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当即点头说道:“可以,我现在就去找他。” 当即转身离去,来到耶律齐居住的房间。 进门后,不等施礼问好,便迎上了耶律齐那一对阴冷的目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于则成啊。”由于对方的嗓音已经变得尖细,听得张义很不舒服,总觉得这个耶律齐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耶律副使,小子听说您在询问关于纸条的事情,小子特意来汇报一下。”当即,张义又重复了一遍对张涛的那番说法。 耶律齐只思忖了片刻,便说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另外派人去联络对方。” 张义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并未告知佛像下传递纸条的事情,当即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小子也就轻松了。” 待张义走出房间后,耶律齐侧头对身边的幕僚问道:“咱们的人怎么还不到?” 幕僚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才谨慎答道:“东翁,算计着日子,还需要个三四天吧。” 耶律齐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就让这小子多活上几日。” 应付完耶律齐的张义,终于得以走出鸿胪寺。在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小巷易容后,这才大摇大摆的来到大宅。 曹宇婷为了不错过与张义的见面,特意在大宅内留了一名老供奉,只要张义到来,自然会回府禀报给她知道。 今天也是如此,在张义表明来意后,老供奉只离开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跟随着曹宇婷一起回到大宅。 “今天快给我烦死了,一堆贵妇小姐在大殿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一个个笑的那叫一个假,场面话说的那叫一个酸,简直都快折磨死我了。”曹宇婷刚走进房间,就忍不住吐槽。 张义当然能理解那种心情,应酬嘛,其实每个人的参加,都未必是出于真心实意,但出于人情世故或者为了一些利益,又不得不委屈自己走上一遭。 他脸色一正:“别提那些事了,这么晚找你,也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曹宇婷闻言一愣,她很少见对方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猜测着应当有大事发生。 她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说了。 张义这才把昨天的经历讲述了一番。 曹宇婷一听,交易的东西是整个宋辽边境的布防图,顿时感到事情严重了。立即表态道:“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全力支持你。” “我要几个精通工笔画的画师,将那个中年人的外貌彻底画出来。你再找人去辨认,争取最快的速度查清那人的身份。”张义将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 曹宇婷不及细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出门便吩咐老供奉把郡王府里,几名擅长画人物的画师请过来。 重新回到房间后,见张义依然是愁眉不展,曹宇婷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有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你给参谋参谋。” 他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太信任皇城司的办事能力。这次又事关重大,我想你能不能去皇宫见一次官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当然了,一定要阐明利害关系。” 曹宇婷回想起上一次求见的过程,简直可以用痛苦熬人来形容:“不需要吧,反正咱们尽快破案就是了,再说了,现在辽国这边不是你负责联络吗?总不至于真把那些城防图交给辽人吧?” 张义当即摇头道:“你想想啊,既然人家能找到辽国,那会不会还找到西夏?找到大理?找到吐蕃?不是没可能吧?现在距离这些使团离京只有几天时间了。我是怕来不及啊。” 曹宇婷这才真正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思忖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行,等你这边有些眉目的,我就进皇城面圣。” 得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张义大为感动,伸出手拉住对方的手,深情的说道:“谢谢。” 曹宇婷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些脸红,下意识瞥了一下敞开的房门,忙甩开对方的手,笑骂了一句:“德行。” 第231章 跟踪的技巧 一炷香后,四位画师终于到齐,张义简单的与几人交流了几句,便开始描述昨晚那个中年人的长相。 半个时辰后,张义从四幅画中,挑选出其中一幅最接近的,让那名画师二次创作,几易其稿后,终于有九成相似,这才放几名画师离开。 曹宇婷接过画稿,左右端详半天,最终还是摇头放弃。又喊来几名老供奉:“你们长跟着我爹爹去各个府上,看看见没见过这个人,尽量往管家或者主事那方面想。” 结果非常不幸,几名老供奉也纷纷摇头。 这一结果倒是不出张义所料,能让曹佾登门拜访的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宋朝的官员薪水是历朝历代最丰厚的,尤其是仁宗一朝,要说把官员捧上了天,也毫不为过。尤其是那些高官,动不动就折合后世年薪千万的收入,实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所以老供奉没见过此人也毫不奇怪。 那么这个中年人背后那人的身份,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那人品级不高,且仕途不顺。想趁着使团进京的机会,遣家中管家或家人与其联系,目的也是简单明确,想从中捞上一把。 其二就很头疼了,背后主使者地位极高,就连曹佾这个郡王都很少能够接触。而且这个中年人也并不是那人的家仆,只是主使者豢养的商贾之类的人物。(古代经商属于贱业,达官显贵想要从事商业活动,通常会培养一个类似白手套的角色。既能规避名誉上受到影响,又能通过经商获得钱财。) 曹宇婷用手捅了一下发呆的张义:“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义面色凝重的讲出了心中的猜测,然后问道:“你觉得是哪一种?” 曹宇婷沉思良久,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哪一种的问题,你说的两种都有可能,问题是无论选择哪一种,咱们的人手都不够。家里我能调用的也只有这几位老供奉,即使把府里的全派出去,也只有二十几人,查这件案子完全不够用。” 看着张义面露难色,她试探着说道:“要不,还是联系吴宇吧,他人手多,又各个训练有素。” 这个问题,张义几乎都没有考虑就坚决的摇了摇头:“这案子要想办的干净利落,必须我亲自布置。找皇城司倒是容易,但是他们不会答应把权利交给我的。” 至此,张义才意识到有一个组织在背后支持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假如自己是皇城司提点,那这个案子办起来简直太容易了。 他起身对曹宇婷说道:“跟你爹爹说说,借我二十个最可靠的人。” “你想到办法了?”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有点思路了,但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看时辰已经不早,张义和曹宇婷约定了明天的见面时间,这才独自出了大宅,向城西土地庙走去。 一炷香后,他来到空旷的土地庙,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来到佛像前,一阵摸索过后,终于发现一张压在下面的纸条。 只见纸条上清晰写着:一月三日子时三刻,在此处相见。 张义嘴角上翘,心中暗想:现在是一月二日子时不到。还有整整十二个时辰,足够安排一切了。 他习惯性的把纸条点燃,眼看着化为一堆灰烬,这才吹灭了火折子,遣出土地庙。 在张义的背影消失以后,一条黑影才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佛像前,吹亮了火折子后,在地上仔细寻找对方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当看到一堆灰烬后,不由的骂了一声:“特么的,小兔崽子够狡猾的。” 当即吹灭了火折子,向庙外跑去。 黑影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穿街过巷躲过了几队巡夜的军士,这才来到一座不起眼的三进宅院。 在经过几名值守护卫检查腰牌后,黑影才得以进入这座戒备森严的院子。 “总管!”黑影进入厅堂,就向坐在书案后的阿大行礼。 “嗯,讲吧。”阿大只是点了下头,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 “那小子去了土地庙,从佛像下面翻出一张纸条,看过以后就被烧毁了。”黑影如实说道。 阿大闻言,发出几声尖利的笑声:“嘻嘻,是个机警的。” 说完,便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黑影再次躬身施礼,便退出了房间。 当黑影走出宅院后,便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去找跟踪张义去鸿胪寺的同伴汇合。 当他刚走出不远,就听附近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猛地回头观瞧,却是空洞的小巷,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特么的,整天跟踪别人,搞的自己都疑神疑鬼的。”黑影笑骂了一声,便顺着小巷往前走去。当来到前面岔路口的时候,刚转过身,就见一个东西夹杂着破空声直扑自己面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传来“嘭”的一声,头疼欲裂的同时,又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张义见黑影瘫倒在地,才把手里的木棍扔在地上,又对着黑影吐了口唾沫:“呸!这点功夫还敢跟踪小爷?” 半个时辰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张义,终于拖着黑衣人返回了大宅。 值夜的门子见小公子去而复返,身后还拖着一名黑衣人,慌忙上前帮忙。 大宅地牢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跟你说啊,女人不能总熬夜的……。”走下地牢的曹宇婷就开始吐槽,当看到架子上绑着一个黑衣人,不禁失声尖叫道:“啊!怎么会有个黑衣人?” 随即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张义:“你弄回来的?” “这不是废话吗?别一惊一乍的,你这破宅子有什么可偷的?” 曹宇婷一边打量着黑衣人,一边问道:“你从哪儿弄回来的?” 张义有些得意的说道:“嘿嘿,刚才我去土地庙看看有没有纸条,结果真有一张,然后我就琢磨啊,对方就那么放心?就不怕纸条被别人拿走?怎么都要留一个人在那里盯着吧。我就假装离开那里,结果,真让我猜对了,这家伙以为我走远了,先进庙里搜查了一遍,又去一座防卫严密的大宅里呆了一会儿。” 第232章 张义的口才 这一番操作,不要说曹宇婷了,就是陪着一起下来的几名老供奉都暗挑大拇指,佩服对方心思细腻。 曹宇婷点了下头:“搜过身吗?” 这一下,可问道张义的伤心处了,当即吐槽道:“搜个屁啊。这一路给他拖回来,差点没给我累死。还是门子看我可怜,搭了把手才给他抬到这里。” 曹宇婷吩咐道:“明天给门子送十贯钱过去。” 一名老供奉躬身应是。 只听她继续吩咐道:“那就别看着了,开始吧。” 说完,便后退一步,几名老供奉上前,开始对黑衣人搜身。 片刻后,老供奉翻出一枚腰牌,伸手交给曹宇婷。 曹宇婷仔细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又转手递给张义。 张义接过腰牌后,只见正面雕刻着是一把宝剑,背面则是一只眼睛。除此之外,连个文字都没有。 他随手就将腰牌扔到桌子上。 一盏茶后,老供奉终于完成了搜身,除了一枚腰牌和几枚铜钱以外,在没有其他随身物品。 张义见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烦躁的吩咐道:“上嚼子,问话!” 老供奉闻言一怔,看向自家小郡主,表示没听懂什么意思。 曹宇婷白了张义一眼,这才解释道:“就是找个布条勒住他的嘴,免得醒过来咬舌头。” 那名老供奉点了下头,按照张义的方法,将对方的嘴勒住。 一切准备妥当,张义继续吩咐:“弄醒他。” 一桶冰凉的井水自上而下的浇过一遍后,黑衣人浑身激灵一下,猛然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是自己跟踪的那小子,心里懊悔的恨不得找块石头撞死算了。 此时,易容成中年人的张义开口问道:“说说吧,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黑衣人眨了几下眼睛,他并不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为让自己招认阿大总管呢。他紧咬牙关,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 张义点了下头:“既然不说,那咱们就慢慢玩,反正时辰还早呢。” 他转头对老供奉吩咐道:“堵上他的嘴。” 见黑衣人的嘴被破布堵了个严实,这才看向曹宇婷:“你来还是我来?” 曹宇婷一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撇嘴说道:“人家可是小姑娘呢。” “靠。”张义随口说了一句。 “啪”曹宇婷反手就抽了对方后脑勺一巴掌。 张义不以为意,对老供奉说道:“麻烦您,给找点竹签子。” 一盏茶后,老供奉带着一脸的疑惑拿了一把竹签回来。 张义接过竹签后,也不着急审讯,坐在椅子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将竹签挨个削尖。 只听他拿起一根竹签,对黑衣人说道:“在用刑之前呢,我要给你讲解一下这东西的使用过程。” 张义起身来到黑衣人面前,左手把竹签举到黑衣人眼前,抬起自己右手在手指上比划着:“我会把这一头,就是削尖的这一头,一点一点的插进你的指甲盖下面。直接插到这里,就是手腕这里。你能看明白吧?” 原本张义不讲解,直接用刑的话,对包括黑衣人在内的众人,不会有什么冲击力。毕竟,几名老供奉平时也给府里处理过一些脏活。更不要说竹签了,就是砍头杀人也是常事。 可经过这么一番讲解,众人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几名老供奉更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身为当事人的黑衣人自然不会例外,他拼命挣扎身体,怎奈绳索捆绑的太紧,根本无法挣脱,只得在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只见张义一脸笑容的轻声问道:“现在肯说了吗?” 黑衣人闻言,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张义倒也不急,继续说道:“不急不急,你等等啊。” 说完,他从旁边刑具架子上,拿下来一个小铁钩。对着老供奉问道:“这东西,你们平时怎么用的。” 经过一番精神洗礼后,老供奉恭敬有加的说道:“这个是钩人舌头的。”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么用有点浪费了。” 他将小铁钩举到黑衣人面前:“看到这个钩把了吗?我会在上面绑一根拇指粗的小木棍,不用太长啊,有一尺半就足够了。至于用法就简单多了。” 张义指着铁钩的钩尖说道:“你看啊,这个东西不大,应该能从你的肛门,哦,就是粪门伸进去,往里慢慢捅,到了一定深度后,这个钩尖就能沟到你的肠子,然后就简单啦,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外拉。唉?我想起个问题来,你见过自己的肠子长什么样子吗?” 此时的黑衣人精神终于崩溃了,努力张大嘴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没见过?没见过也不用这么激动啊。一会儿你就看见了。” 黑衣人又开始拼命摇头。 张义这才装过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是想说话了?” 黑衣人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要说话。 张义态度坚决的摇头:“那可不行,我独创了十八套刑讯手段呢。好不容易抓到你这么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可不能浪费了。” 只见黑衣人突然放弃了挣扎,转瞬间两行热泪从眼睛里脱眶而出。虽然被破布堵着嘴,但也能依稀分辨出哽咽的声音。 张义见黑衣人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就要伸手取下堵在对方嘴里的破布。 就在此时,只听地面上依稀传来呼喊声:“你们不能进去!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宅子吗?来人啊!快来人啊!有贼人!” 几名老供奉对视了一眼,拔腿就顺着楼梯跑出地牢。 张义则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曹宇婷。 曹宇婷迅速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把行刑用的匕首,也向地牢的楼梯口处冲去。 张义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紧随其后冲出地牢。 当张义来到地面的时候,就见到昏暗的月光下,几名老供奉已经拔出随身的横刀,在与一群黑衣人对峙。 他刚要大声喝问对方的来意,就听那群黑衣人身后,一个嗓音尖利的声音传来:“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来此并无歹意,只是想见一见这座宅子的主人。” 第233章 张义的好奇心 张义这边自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放下戒备。 这时曹宇婷高声喝问:“尔等深夜闯进别人家,还说没有歹意?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 话音刚落,就听尖锐嗓音再次响起:“全体都有!收起武器!” 那群黑衣人听到命令,彼此先对视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利刃重新入鞘。 这时,就见对面人群从中间分开,走出一名内穿内侍服饰,外披黑色斗篷的老太监。 不待张义这边说话,老太监露出笑容,用手指着张义说道:“济阳郡主,能否借贵宝地,让咱家与那位张小友一叙啊?” “轰隆”,这句话听在张义耳朵里,犹如响了一记炸雷。对方认出自己身份了?自己究竟怎么暴露的?这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老太监? 还是曹宇婷最先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张义,神情戒备的对老太监说道:“你到底是谁?” 老太监笑容不减:“咱家说出名姓你也不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咱家能告诉你的是,咱家来自宫里。” 曹宇婷上下打量对方:“你……。” 张义伸手拍了下曹宇婷的肩膀,打断对方的话,指着地牢出口对老太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老先生到下面详谈吧。” 老太监见对方要请自己下地牢,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朗声笑道:“哈哈,好,就随了小友心意。” 说完,当先向地牢入口走去。 他这一举动,惹的一众黑衣人顿时骚乱起来,纷纷劝诫不要冒险。 谁知老太监倒是怒了,回头对众人说道:“收声!都给咱家原地站着!” 说完,便不再搭理那些手下,独自走下地牢。 张义没搞清对方身份,自然是不敢大意。与曹宇婷眼神交流一番,示意对方在上面戒备,自己下去看看情况。 “你小心些。”曹宇婷一脸担忧的嘱咐道。 张义轻轻拍了几下对方肩膀,便跟随着老太监的步伐,也下到了地牢。 当老太监下到地牢后,便看见了被绑在行刑架上的黑衣人。他看到那名手下并没有伸手解开绳索的意思,而是背着双手踱着四方步,来到黑衣人面前,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上下打量对方。 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刚才哭的,还是无言面对上司,总之满脸通红的将头低下。 老太监转身对下到地牢的张义说道:“审讯过?” 张义摇了摇头:“没,只是说了一番话而已。” 老太监仔细打量黑衣人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怎么还有泪痕啊?” 他转头看向张义,希望对方能给个答案。 那名黑衣人闻言,连忙将头扭到一边。 张义笑容可掬的说道:“就是聊了聊天,可能吓到了吧。” 这时老太监才站直身体,转身来到桌旁,拿起那枚只有图案没有文字的腰牌,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 片刻后,老太监指着黑衣人说道:“小友,能否给咱家一个薄面。” 张义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确切身份,但至少能看出对方确实没有恶意。否则,刚才在地面上就直接动手了。 张义抽出匕首,几下就割断了黑衣人身上的绳索。 黑衣人跪在地上,无声的给老太监磕头。 老太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出去,回去再跟你算账。” 黑衣人这才站起身,不敢看张义一眼,低着头就跑出了地牢。 待地牢里只剩他和张义二人的时候,这才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缓缓说道:“能说说如果咱家没带人赶过来,小友会怎么对待咱家那个手下吗?” 张义顿时起了玩耍的心思,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签,将刚才吓唬黑衣人的那番话又讲述了一遍。 这番话,纵使是老太监听来也是头皮一阵阵发麻,半晌才说道:“那他哭的不冤。” 张义也顺势坐在老太监对面,好奇问道:“能说说,您回去打算怎么收拾他吗?” 老太监眨了几下眼睛,随手拿起桌上那枚腰牌,在手里摆弄。反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样?” 张义思忖片刻,叹了口气:“如果是我的手下,就开除了他,放他回去当个老百姓。当然,如果在敌国那边招了供,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老太监赞许的点了下头:“还不错,不是个弑杀的。”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我又不是变态。” 老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咱家今天来,只为一件事,土地庙里你跟那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张义吃惊的看着对方,脑子里一片混乱。 老太监歪着头打量张义:“怎么?不能说?”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良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个老太监的一举一动完全不似作假。他猛然意识到,可能闹了一个天大的误会。那个被自己抓来的黑衣人,未必和留纸条的中年人是一伙的。 他盯着那枚纹饰特殊的腰牌思忖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身后又是谁?你能把这两个问题说清楚,我就告诉你。” 老太监手里把玩腰牌的速度更快了,他一脸玩味的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张义态度坚决的点了下头:“当然。” 老太监思忖片刻,将腰牌拿到面前,一边欣赏着上面的花纹,一边说道:“咱家怕你知道了会后悔,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直接告诉咱家想知道的,咱就当今天没这回事。” 张义再次摇头:“不行,事关重大。” 老太监眼神里有一丝莫名的味道,只是一闪而逝。当即发出一声轻笑:“好,那咱家就告诉你。” 他把腰牌放在桌上,推到张义的面前,指着上面的花纹说道:“我们都是没名没姓的人,存在的目的只有两个,看到这个眼睛了吗?代表着我们是官家的耳目,替他老人家搜集一切对官家不利的消息。” 说完,老太监翻过腰牌,指着那把剑说道:“看到这把剑了吧?只要官家吩咐,我们就会化身一把利剑,直刺对方的胸膛。无论那个人是谁。”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脸色一垮,心说:完蛋了。 “啪”“啪”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嘴巴。 老太监犹如奸计得逞的顽童一般,拍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 张义哭丧着脸说道:“爷爷,小子叫您爷爷行吗?咱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您看行不行?” 没想到,老太监笑的声音更大了:“哈哈哈!晚了!哈哈哈!你都知道了!哈哈哈!” 第234章 强拉入伙 爽朗的笑声,终于引来了曹宇婷的注意,她好奇的走下楼梯,来到张义身边:“你怎么他了?这就疯了?” 张义心里悔的恨不得找块石头撞死,对曹宇婷的话语充耳不闻,抬起手在自己的嘴上抽了几下。 曹宇婷连忙抓住对方的手,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只听这时老太监一边大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哈哈,你来的,哈哈,正好。哈哈。” 闻言,张义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连忙起身就把曹宇婷往地道口推:“你快点出去,我不喊你,你千万别进来。” 曹宇婷疑惑的问道:“到底怎么了?装神弄鬼的?” 张义慌忙说道:“你就别问了,听我的准没错!” 一直将曹宇婷推到地面,张义再次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下来啊,除非我喊你!听到没?” 曹宇婷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张义得了准确的答复,这才转身放心的回到地牢。 又等了一会儿,老太监终于止住了笑声,掏出手帕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与之相反,张义则垂头丧气的坐在老太监对面,迟迟不发一言。 老太监拿起张义面前的那枚腰牌:“你当咱家为什么把玩这东西?还特意举的那么高?嘿嘿,小子,服气没?” 张义将整张脸埋进双掌间,觉得没脸见人了。 老太监这才脸色一正,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现在说正事吧。” 张义这才从双掌间抬起头,盯着对方双眼说道:“我说了,事关重大。刚才那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还是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老太监闻言,不仅没有气恼,反而赞许的点了下头:“小子,是个谨慎的。咱家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地牢里踱步:“你,张义,今年一十四岁,生于析津府……。” 老太监一边踱步,一边朗声说着张义过往的一切。从父母的身份,到独自闯关回到大宋,一直说到前几天一把火烧了北海郡王府。其中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每件事都说的清楚明白。 至此,张义终于相信了对方的身份,毕竟有些事情,他做的非常隐秘,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待老太监说完,张义起身对着老太监深深一揖:“爷爷,小子刚才得罪了,请勿怪罪。” 老太监随意的摆了摆手,顺势坐回椅子:“那些个客套话就不要说了,现在说说正事吧?” 张义这才坐下,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或许是一把年纪,几十年来处理过太多重大事情,老太监听闻有人私下贩卖边境布防图,脸上古井无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变化。 良久,老太监才看着张义说道:“小义啊,如……。” 随即想起什么,问道:“咱家叫你小义,不碍的吧?” 这一问,张义倒从心底萌生出一股亲切感,摇头说道:“小子喜欢听,您叫便是。” 老太监点了下头:“小义,如果这事交给你处理,你当如何?” 要说之前的张义得知这件事后,愿意挺身而出。此时知道对方身份后,他只想躲得远远的。对方的身份实在太可怕了,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脏事的,权力倒是巨大。可知道的秘密多了,真的好吗?历史上太多这种人物,最后都不得善终。 张义面色一苦,无奈的说道:“爷爷,小子也为这事苦恼呢。不瞒您说,小子这几天是茶不思饭不想,始终琢磨怎么解决呢,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今天没遇上了您,明天小郡主也会去皇宫面圣,将此事告知官家,让官家去处理。” 老太监一脸玩味的看着张义:“你看,你又耍小聪明了不是?有些事咱家刚才忘记说了,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 张义慌忙举起双手捂住耳朵,一脸警惕的看着对方。 老太监也不气恼,欠起身,伸手拽了一下张义捂住耳朵的手。 “不想听也晚了,你都知道咱家的来历了。” 张义只得生无可恋的放下另一只手。 “这才乖嘛,跟你说,你知道了秘密以后,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呢,加入我们。第二条路呢,我们追杀你,哪怕上天入地,直到杀死你为止。就这些,你自己选吧。” 张义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叹了口气:“行,但是我有个要求,必须满足我,否则我宁愿一死了之。” 老太监来了兴趣,点了几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张义老实说道:“我能不能不当太监?不挨那一刀?” 老太监一脸鄙夷的啐了一口:“呸!你是忠烈之后,就算你想挨那一刀,也得咱家同意啊。” 张义深深的叹了口气:“那行,从今天开始,我就算入伙了。” 老太监见张义答应了,立即露出笑脸:“既然答应了,就别哭丧着脸了。来,乖,给咱家笑一个看看。” 张义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老太监点了下头,脸色一正说道:“说说吧,如果这事交给你处理,你当如何?” 既然已经加入了,张义也不再纠结了。当即转身跑出地牢,让曹宇婷给他拿中年人的画像和京城的地图。 曹宇婷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当即吩咐老供奉去府里取来。 张义看着对方冻得发红的小脸,心疼的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危险。” 曹宇婷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这时,不知道老太监什么时候来到楼梯口的,只听他在下面喊道:“所有人去府门外等着去。” 一众黑衣人齐声应是,转身向府门走去。 又听老太监说道:“让丫头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张义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了几下老太监。 老太监无奈的说道:“咱家不拉她加入,这总可以了吧?” “真的?”虽然得了许诺,但张义对这个狡猾的老太监没有多大信心。 老太监气恼的说道:“那就在外面冻着!冻死活该!” 说完,便气哼哼走进地牢。 第235章 和盘托出 见此,张义才彻底放下心,领着曹宇婷下到了地牢。 半炷香后,老供奉终于将画像和地图取了回来。 张义将画像递给老太监:“这就是那个中年人的画像,至少九成相似吧。” 老太监眯着眼睛端详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不过不要紧,只要这人在京城,咱家就能给他找出来。” 张义又展开地图:“您要是想举着画像到处去问,小子劝您还是算了。这种杀头的买卖,人家只要得到一点风声,先是杀人灭口,然后搞不好就跑了。所以,小子决定这事咱们双管齐下。” 老太监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对方说下去。 “画像呢,您找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去辨认,小子打算用笨办法跟踪这人。” 张义指着地图上西城土地庙说道:“首先撒出大把人手,以土地庙周边五里为界,每两个路口安排一个乔装打扮的手下,什么死尸啊,什么乞丐啊,总之不会引起对方注意的。看到对方从面前经过,也不要跟踪,只需知道他向什么地方去了。” 老太监趴在地图上,用老花眼看了一会儿,点头说道:“行,然后呢?” “小子尽量多的把对方约出来几次,咱们根据他每次去的方向,再做出相应调整,五里五里的做出调整,总会找到他藏身的老窝。” 老太监思忖片刻,点了下头:“这个办法虽然笨了点,但不会引起那人的注意,我看可以。” 就听张义继续说道:“其实,小子还有一个冒险一点的计划,就是调动巡夜官兵,装作巧遇,查那人的腰牌。这招对于普通人应该好使,就怕那人是个非常谨慎的性子,见行踪败露,直接被主子杀人灭口。那样的话,咱们再追查幕后主使,可就难上加难了。” 老太监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沉吟良久:“这招留在后面吧,跟踪无果的时候再用。” 张义点头道:“小子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捉贼捉赃,能不惊动对方,就尽量不要惊动。等他拿出那份布防图,到时再一网打尽。管他什么身份,就都不好使了。” 老太监玩味的问道:“你对那人的身份是怎么判断的?” 当即张义把自己分析的结果说了一遍。 老太监盘算良久,最终点头赞同道:“有些道理,要是个普通小人物也就罢了。真要是个位高爵显的,必须捉到证据。” 张义这才坐回椅子,如释重负的说道:“行了,也就这些吧。要是再捉不到那人,小子也认命了。” 老太监顺势坐在他的对面,还很礼貌的向曹宇婷压了压手,示意对方也坐下。见对方坐下,老太监随手拿起桌上的腰牌在手里把玩。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可是吓的张义不轻,自己跳坑里也就算了,可不能再搭上女朋友。 他一把抢过腰牌,顺势塞到怀里,同时瞪着眼睛说道:“爷爷,过分了啊!” 曹宇婷疑惑的扭头看着张义,完全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老太监见心思被看穿也不尴尬,反而朗声大笑,只可惜配上他那尖锐的嗓音,完全听不出豪爽,倒是有些夜枭的味道:“哈哈哈,果然是个小猴子。” 曹宇婷用胳膊肘捅了下张义,低声问道:“怎么了?” 张义瞪了一眼对方:“好奇害死猫,别问。” “切。”曹宇婷回了一记白眼。 老太监对小儿女打情骂俏那一套完全没有兴趣,而是开口说道:“咱家还有两个问题。” 张义好奇的看着对方,示意对方说下去。 老太监向前欠了下身体,双眼紧盯着对方:“你跟咱家说说,北海郡王府那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怎么就保证那么长时间,才会燃起大火。” 张义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房顶:又来了。 他故作很随意的说道:“其实很简单,火折子您老人家不陌生吧?为什么能保持那么长时间不灭?就是一个阴燃的道理。只要点火前,准备的足够充分巧妙,就可以做到。” 老太监显然不太相信张义的这套鬼话,可又一时找不到证据反驳。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等回去咱家试试。” 张义下意识的和曹宇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火药配方这个东西,张曹二人有过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打算上缴的。至少在朝廷没有严格保密制度之前,是绝对不会交出去的。万一让辽人又或者西夏人知道,损失最大的还是大宋。现在打着都费劲呢,对方再带上火药,那大宋就离亡国不远了。 就听老太监又问道:“下一个问题,陈世孺的案子。你是怎么不留任何痕迹,把那么大的磨盘放到墙头上的?” 关于滑轮组的利用,张义倒是没打算隐瞒,只是顾虑把真相说出来,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老太监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当即说道:“这个案子,官家在之前的朝会上已有定论,就是里通外国。三衙也是照此办理的,所以就算你说出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 张义再次看向曹宇婷,见对方点了下头,这才对老太监说道:“这个倒是不难……。”当即,就找来纸笔,把滑轮组的原理讲述了一遍。为了显得高深莫测,又加上了杠杆原理和部分力学的概念,直把老太监说的云里雾里的。 老太监看着张义画的图纸,苦笑摇头:“咱家真是老了,听了半天居然没听懂。” 曹宇婷插嘴说道:“不懂没事,您回去试试就行了。只要好用,管他什么原理呢。” 老太监眼睛一亮,赞许的说道:“郡主说的极是。” 他将图纸小心叠好放在怀里,双手撑住桌面站起身:“好了,咱家也要回去了。明天你还按照约定的时辰去会面,咱家的人会提前两个时辰到位。” 张义姿态摆的很正,自己就是个行动策划,具体实施老太监比自己更有优势。 在临近分别的时候,老太监用只有他和张义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凭借那块腰牌可随时进宫,所以那东西莫要遗失了。要是丢了的话……。”老太监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张义听完,一边在心里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一边伸手入怀就想把腰牌还给对方。 老太监按住张义放在怀里的手,又低声说道:“晚了。” 说完,便带着夜枭一样的笑声离开了大宅。 张义伸出左手,咬牙切齿的打了几下右手的手背。 第236章 隐秘组织 待曹张二人重新回到地牢,围坐在燃烧的火盆旁,张义才把刚才与老太监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啊?还有这么一个组织?那皇城司算什么?”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张义看着燃烧的火盆,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历朝历代都有的,只是不见于正史。” 曹宇婷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有吗?” 张义很肯定的点了下头:“有句话你听过吗?你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汉朝的绣衣使者,武周的梅花内卫,明朝的锦医卫东西厂。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所谓明面上的这些个组织也好,衙门也好。都是皇帝想让世人看到的,让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个衙门上面。通常情况下,私下里会有另一个更为隐秘的组织,那些人才是皇帝的核心力量,也是最后的手段。” 曹宇婷疑惑的看着张义:“没这么玄乎吧?” 张义也不分辩,从怀里掏出那枚腰牌递给对方:“你看看这个。” 见曹宇婷在手里把玩,他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没?” 曹宇婷端详了半天,嘴里嘟囔道:“怎么只有图案,没有字啊?” 张义赞赏的点了下头:“这就对了,懂了吗?这个组织没名字,准确的说对外没有名字。一个组织没名字就不利于口口相传,即使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也会因为没有具体名字,很快会被人遗忘。” 曹宇婷还是不太相信:“我还是觉得很难相信。” 张义微笑说道:“其实这不难理解,皇帝就是个权利动物,没有点自保的手段,你觉得他们就能在皇宫里睡得着觉?不说江山稳固吧?他们就那么信任看守宫禁的禁军?就不怕再出几个常何那样的人物?” “常何?哦!想起来了,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打开皇城城门那个吧?”曹宇婷说道。 “对,就是他。”张义点了下头。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 张义玩味的看向曹宇婷:“其实不止是皇帝,历朝历代的家族门阀,也有这些人的存在。” “你这么看我干嘛?你不会想说曹家也有吧?”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你以为呢?”张义反问道。 曹宇婷皱眉想了想:“没听说啊?” 张义撇了撇嘴:“切,人家是传男不传女的好吧,嫁出去就是两姓旁人了,告诉你这些干嘛?” 曹宇婷佯怒说道:“找打是吧?” 张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随便说说,就是随便说说。” 随即,电光火石间,张义突然想到了什么,越想可能性越大。 曹宇婷见对方突然呆立不动,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曹宇婷追问道。 “回头告诉你吧,我现在得走了,去确定一件事。”张义也不迟疑,起身就跑出地牢,向大宅门外奔去。 地牢里,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曹宇婷。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张义穿街过巷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吴宇家的后墙。 见左右无人,脚下助跑距离围墙还有两步的距离,用力向上一窜,双手扒住墙头,借助惯性很容易翻过了围墙,跳落到吴宇家的后院。 张义并没有打算隐藏踪迹,走到卧房后窗的位置,伸手在窗棂上轻敲了几声。 “谁?”只听吴宇的声音响起。 张义用沙哑的声音答道:“我,出来,有要事。” 说完,便倒退了几步,背手站在后院。 只过了片刻,就见吴宇睡眼惺忪的披着袍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从前面绕了过来。 待看清是易容的张义后,皱眉埋怨道:“你有病啊,串门不看时辰的?这天还没亮呢,有事就不能……。” 张义直接打断道:“别废话,知足吧。小爷还一宿没睡呢。” 吴宇怔了一下:“啊?又出什么事了?” 张义把对方拉进后院的厨房,关上了房门这才低声问道:“你上衙以后,去翻一下王利从析津府带回来的隐刺花名册,重点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韩成的人。”随即就把韩成的体态样貌描述了一遍。 吴宇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确定,你先帮我查吧。” 张义有此一问也是刚才突然想到,大家族都有自己的隐藏武力。没道理身为后族的萧家没有,而那个领着自己去安肃接头的韩成,就出现的很突兀。让他由此想到,或许那个韩成就是其中一份子。 吴宇点头说道:“行,上衙以后,我就去办这件事。” 张义又嘱咐道:“我不确定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找你了。如果确实有这个人,你就在院门外挂一个小铃铛。要是没这个人,就挂一个红灯笼。记住了吗?” 吴宇不耐烦的点了几下头:“行,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能记不住吗?” 张义拍了下对方胳膊:“那我走了,你接着睡觉吧。” 吴宇看着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身影,嘴里嘟囔道:“这特么还睡个屁啊。” 说完,便进了院子,重新插好院门。 回到鸿胪寺的张义,虽然一宿没睡,但丝毫没有困意,而是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刚才老太监叙述自己进京以来的各种经历,可见自己的行踪,对方已经了如指掌。但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方忽视了两个细节。一是,自己烧北海郡王府那晚,与吴宇之间的对话。二是,在大宅与狄青的见面。 如果说,把自己与吴宇的见面,可以理解成长辈与晚辈谈心,可以忽略不计。那老太监难道就不好奇,自己与狄青说了些什么?而且参与的人里面,既有将军也有皇城司,还有皇亲国戚的小郡主。这么一个特殊的组合,只要稍微对政治敏感的人,都不会忽视的,一定是想方设法打听清楚,彼此都说了些什么。可偏偏,那个老太监就是没问。 这不得不让张义感到疑惑甚至可疑。 第237章 身份,图纸 夜,张义先去了吴宇家附近,只见对方家门口挂着一只色彩鲜红的灯笼。尽管颜色很是喜庆,但张义的心里却是异常烦躁。好不容易偷了隐刺的花名册,以为完美收官了,没想到又蹦出个家族势力。 他几乎是卡着时辰,赶到土地庙的。 见庙里空旷无人,他倒也不心急,先吹亮的火折子随手摆在香案上,而他自己则藏身在佛像旁的一处昏暗角落,静心等待对方的出现。 一盏茶后,就听到庙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只是让张义意外的是,脚步声不止是一个人的,至少有五六个人。 片刻后,上次那名中年人,便带领着四名手拿利刃的黑衣壮汉冲进了庙里。 张义虽然心中大感好奇,但还是缓步绕过佛像,站在几人对面。 中年人手持匕首指着他喝问:“你究竟是何人?” 面对对方的高声喝问,张义便是一愣,他猛然发现自己有一个疏漏。上次声称自己是耶律齐,对方只要随便买通一个鸿胪寺的小吏,就能打听出耶律齐的身形相貌。现在对方有此一问,明显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电光火石间,张义朗声大笑,直笑道对面几人面露疑惑的对视几眼。 张义见到对方的反应,心中大定。说明幕后指使,虽然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怀疑,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这才停下笑声,神色傲慢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耶律副使?既然发现了倒不怕告诉你,我乃是大辽秘谍,就是专门负责与你们接头交易的。” 中年人眉头紧皱看着张义说道:“你说自己是辽国秘谍,到底有何凭据?” 张义伸手入怀,把当初萧思礼赏赐给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向对方展示了一下:“看到了吗?” 中年人凝神细看,虽然上面的一些小字难以分辨,但是一个大大的萧字,还是能看清楚的。他不知道秘谍和萧家的关系,也知道萧氏是辽国的后族,堪称辽国第一大族。 中年人念及至此,倒是相信了几分,当即给了身边几名壮汉一个眼色。 壮汉们一起抱拳,纷纷走出土地庙。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我证明自己身份了,你呢?怎么证明你确实有布防图,而不是在骗某?” 中年人犹豫片刻,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张义。 张义疑惑的看了一眼对方,这才伸手接过,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观瞧后,整张纸的上半部分画着一条城墙似的图案,下半部分则是分散画着几个小兵,有手持弓弩的,也有手持刀枪的。 就听中年人介绍道:“这是雄州布防图的一小部分。” “你怎么保证这张图是真实的?”张义问道。 中年人撇了撇嘴:“你们对雄州不陌生吧,我不信你查不出真伪。” 张义故作沉吟,最终开口道:“我需要一天时间,验证了图纸的真假,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说完,便将图纸塞进信封,放入怀中。 中年人显然早有准备,点了下头:“可以,那明天我等你消息。” 张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先走吧,我欣赏一会儿夜景再走。” 中年人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微笑点头转身就走出土地庙,带着几个黑衣大汉消失在夜色里。 一炷香后,张义被老太监的手下领到三进宅院内。 见到老太监便将地图交给了对方,并叙述了一遍二人见面的过程。 老太监接过信封也不打开观看,直接递给身边的手下:“去查。” 在房间里只剩二人的时候,张义故作随意的问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兴趣的?” 老太监略作回忆:“你杀死陈世孺以后。” “然后你们就开始怀疑我?甚至跟踪监视?”张义继续问道。 老太监又回想了一下,便点了下头:“对,你在北海郡王府里点火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在外面看着呢。” 老太监的两个回答,更印证了张义的猜想。同时也让他更加疑惑,对方一定是知道自己见过狄青的,可为什么偏偏不问呢?难道是已经知道了?没道理啊,狄青和吴宇都不可能是对方的人,就更不存在泄密的问题。 老太监见张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想事,随口问上一句:“小子!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就是有点累啊。” “是吗?咱家怎么看你心事重重的?” 这时那名去查地图真伪的人回来了,老太监和张义一齐向对方望去。 那人点了下头:“丝毫不差。” “特么的!”张义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在此之前,他一度试图安慰自己,希望这次的事情只是一场闹剧,只是几个地痞无赖想骗点钱花,这才找上了辽人。当真正出结果后,张义是彻底愤怒了。 “小子,冷静点。”老太监安慰道。 老太监继续问那人:“说说吧。” 那人将图纸平铺在桌面上:“这张图确实是雄州的,准确说是雄州以西五里到十五里的图纸。” 他指着上半部分,类似长城的图案说道:“这个画的是边墙,这里有五个小人手持弓弩,一个小人代表一都,一都是一百人,五个小人就是五百个弓弩手。我查了记录,之前一直是六百人,庆历四年十月之后,重新做了部署改为五百人,就是说,这张图纸是最新的。” 这么一番介绍,让老太监也是久久无言,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张义看的心中不忍:“老爷子,大宋官员何止过万,出一两个败类算不得什么,只需除掉就是了。” 这番话,显然对老太监没起太大作用,只见他摇了摇头:“咱家是替官家感到不值啊,官家心怀仁爱,总说要善待官员,出了错处纰漏也只是训斥两句,从未真正动过刑罚。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却养出白眼狼来了。” 张义一摊手:“这就对了啊,都是惯出来的毛病。都不把律法当回事,那不出问题就有鬼了。” 老太监无奈的叹了口气,身为一个奴才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此时,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人:“禀总管,马车消失在南城铜锣巷附近。” 老太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拿地图来。” 第238章 腰牌的价值 由于居住时间尚短的缘故,张义对东京城还是有些陌生的,还搞不清楚铜锣巷是个什么所在。 当看到老太监眉头紧皱,盯着地图上那个叫铜锣巷的区域发呆的时候,他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开口问道:“爷爷,有什么难度吗?” 老太监点了下头,指着地图说道:“确实不容易,这一片是朝廷提供给那些买不起房,需要租房的官员居住的。别看只有几条街,却住着不下百余名官员。” “靠。”张义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他只能无奈说道:“住在这片区域的官员名册总有吧?先把枢密院兵部户部的人挑出来,重点查他们,能接触布防图的终归还是少数。” 老太监闻言点了点头,给了旁人一个眼神,那人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房间。 张义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那些负责盯梢的人撤了吗?” 老太监盯着地图并未抬头:“知道你小子怕什么。放心,我让他们一直守到天亮。” 张义听到这个安排,心里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组织了。与专业的人一起共事,总会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于是,他开口问道:“爷爷,你们这个组织一共多少人?” 老太监一怔,抬头仔细打量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是你们,是咱们。” 张义无奈的点了下头:“对,是咱们,咱们一共多少人?” 老太监坦然说道:“那就看你要做多大的事了,事情越大,人数就越多。” “怎么讲?”张义好奇的问道。 “咱家给你的腰牌呢?”老太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张义从怀里掏出昨天得到的腰牌:“怎么了?” 此时,老太监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腰牌,随手扔给张义:“看看,有什么区别?” 张义伸手抓住腰牌,第一感觉就是入手沉重,借助烛光观察,发现老太监的腰牌是金子做的,而自己的腰牌却是铜的。 就听老太监介绍道:“咱们的腰牌花纹一样,但制作材料一共有四种,木头的,铜的,银的,金的。” 张义点了下头,耐心等老太监继续说下去。 “每种材料的腰牌可以享受不同权利,刚才你问的有多少人,也是其中一个。你手里那个铜的,可以召集五十名军士为你所用。当然,为了保密的需要,你必须先联系当地的皇城司统领,他们是认识这种腰牌的。你下达命令后,他就会无条件的执行,帮你调集人马。” 张义一听才五十人,顿时没了兴趣。好奇的问道:“那您这个金的呢?” 老太监难得的露出一丝骄傲:“咱家这个腰牌,可以召集两千人的军士。” 张义夸张的惊叫一声:“啊!两千人!就是说只要指挥得当,攻打皇城都够了?” 老太监被呛的一阵猛咳:“咳咳咳,你,你小子就不能想点好的?” 张义挑了挑眉:“这不是挺好的吗?到了那时……。”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了。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犯忌讳的。”老太监慌忙打断。 张义畅快一笑,总算扳回一局。又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这块腰牌还有什么权利?” 老太监继续介绍道:“还有就是进宫,你那个牌子只能进入前殿,后宫是去不了的。咱家这个就不一样了,可以随时面圣。” “这叫什么权利啊,您老人家即使不亮腰牌,也是可以面圣的吧?” 老太监眨了几下眼睛,似乎也想明白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切,没劲。”张义觉得老太监就是被官家忽悠了,是有调兵大权,可谁敢轻易调兵啊?还两千人?不是找死吗? 他把老太监那块腰牌扔了回去,又从怀里掏出萧思礼给他的那块腰牌:“您看看这个,这才是好东西呢。” 老太监眯着老花眼端详半天,待看清后,不屑的说道:“咱家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萧家的腰牌吗?” 张义吃惊的眨了几下眼睛:“您认识?” 老太监撇了撇嘴:“何止是认识啊,咱家那里有好几块呢,都是杀了萧家的子弟缴获来的。” 张义看了看手里和田玉雕刻的腰牌,顿时觉得不那么香了,但还是不服气的问道:“玉的您也见过?” “玉的?”老太监顿时来了精神。 张义这才找回点自信,起身将玉佩放在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拿来起仔细端详,半晌才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好东西啊。咱家那些都是铜的银的,没想到还有玉的。” 随即想到什么:“小子,谁给你的?” 张义也学着老太监摆出傲然的姿势:“当然是萧家人了,准确的说是萧家的老四萧思礼给的。” 老太监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发现自己疏忽了些什么,再次上下打量张义:“小子,你可以啊。看来你在萧家的地位不低啊?倒是咱家看走眼了。” 张义撇了撇嘴,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嗨,也就那样吧,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太监来了兴趣,向前欠了欠身:“来,跟咱家说说,你在萧家是干什么的?怎么不在析津府老实呆着,又进使团了?” 张义摇了摇头:“这个可不能随便说。” 他拿出那块铜腰牌说道:“等我有银腰牌的吧,到了那时,我肯定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就这?这有何难?现在咱家就能给你。”当即吩咐人去拿一块银腰牌过来。 张义说那番话本来是出于试探,见老太监真的随便就拿出一块银腰牌。顿时印证了心中所想,这特么一个破牌子就是拿出来糊弄鬼的,在他们内部狗屁都不是。 老太监见对方玩味的看着自己,当即想到了什么,暗骂了一句:小狐狸。 他轻咳两声:“咳咳,银腰牌虽然能给你,但那也只是借用,必须有相应的功绩,才能真正授予给你。小子,莫要骄傲自满。” 早就看透了对方剂量的张义,根本就不信这套鬼话,面带鄙夷的说道:“行了,您老人家就省点口水,留着那些话骗那些小孩子去吧。” 第239章 老太监的心思 果然,天下所有老鬼都一个德行。 被戳破了心思的老太监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尴尬,而是继续厚着脸皮说道:“小子,果然是个聪慧伶俐的。咱家拉你进来,算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哎呦,行了,别往回找补了。都被看穿了,有意思吗?”张义对于夸奖非常不屑。 老太监继续微笑问道:“来,跟咱家说说,就当满足咱家的好奇心了。” 只听张义反问道:“爷爷,小子在析津府也算一号人物,您就没随便找人打听打听?” 尽管老太监猜到对方问这个话的目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摇头。 张义点了下头,玩味的说道:“那小子能不能这么理解,您这个组织在对外消息的打探上,存在着不足啊?” 老太监见漏了底,干脆选择沉默不语。 张义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就对了,看来你给小子挖坑,非要拉我入伙也是另有目的的喽?” “你还有完没完?”老太监终于忍不住了。 “别啊,这刚开始呢,再让小子猜猜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听命于官家,皇城司也听命于官家,尽管你更受宠一些,可你的权力根本就出不了大宋,或者说你在大宋以外的势力相对薄弱。这一点比皇城司就差远了,所以,你不服气,你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恰在这时,你在无意中发现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老太监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瞎猜什么,很有意思吗?” 张义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听他继续分析道:“当你得知我的特殊身份后,就开始调查我。经过调查后,发现我和皇城司的关系并非那么和睦,这时你一定是异常激动的。不,应该是兴奋。” 老太监见阻止不了对方,干脆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 张义也不以为意:“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动了要我进你那个组织的想法。可我终究是使团的一员,你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我面谈。而使团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回到辽国,你应该是心急如焚的。就在这时,好巧不巧的让我抓到了你的手下。这一下让你看到了机会,所以你亲自去了大宅,要与我单独说话。” 见老太监还是闭着眼不说话,张义干脆绕过书案,用手指捅了捅对方:“老爷子,吱个声,说说小子猜的对不对。” 老太监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尴尬,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对又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都是组织里的人了。那些个东西很重要吗?” “别啊,当然重要了!你刚才不是夸我聪慧伶俐嘛?我要是猜对了,你是不是该夸夸我?”张义脸上的笑容更盛。 “夸个屁!”老太监干脆站起身,气哼哼的打开房门,对着外面呵斥道:“都死绝了吗?茶水凉了都不知道重新沏一杯?” 张义见此,便悠哉悠哉的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玩味的看着恼羞成怒的老太监在那里表演。 从本心讲,张义对老太监以挖坑的方式,拉自己进入组织谈不上反感,只是有点被人算计后的不爽。他刚才的那番话,既是试探也是报复。老太监的反应即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对老太监也是一个小反击。目前看效果还不错,至少老头怒不可遏的样子,让他看了心情大畅。 恰在此时,去查找居住在铜锣巷花名册的那人走进房间,算是缓解了老太监的尴尬处境。 “总管,这是按照张郎君的要求,挑选出来的名单。”来人态度恭敬的将名单递给老太监。 老太监却没伸手接,而是摆了摆手:“我不看了,让那小子看看。” 张义起身接过名单,微笑说道:“辛苦了。” 那人可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客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没什么,应该做的。” 待那人走出房间,老太监意味深长的问道:“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 张义低头看着名单,意有所指的说道:“待人要和气真诚,不要动不动就算计人,那样很讨厌的。” 老太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倒也没有争辩。 张义手里的这份名单很长,足有四十余人。但能从中看出,抄写这份名单的人,确实是用了心的。将每人的年龄品阶,所属衙门职务,包括家庭成员,都抄写的非常详细。 待粗略的看过一遍后,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支毛笔,在砚台里蘸饱了墨,在十几个人的名字前面分别画了一个圈。老太监则走到旁边,伸头观瞧张义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张义拿着那份名单打开房门,叫来刚才那人吩咐道:“我要这些人的详细资料,越详尽越好。” 等他转身回到屋内,老太监皱眉问道:“那些人有什么特别吗?” 张义只是随口说道:“那些人的岁数都比较大。” “岁数大怎么了?岁数大嫌疑就大?”老太监追问道。 张义被问的心烦,直接说道:“我标记出来的人,都是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的。您想想,那些个年轻的,或者说刚入仕途的。正有一身冲劲,想在官场上做出一番事业的,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抄家灭族的蠢事?” 老太监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想法。 接下来就进入了漫长的等待,老太监被打击的不轻,已经没了谈话聊天的兴致。张义也不想再用言语刺激对方,免得老太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二人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结果。 终于,在半炷香后,房门再次被打开,那人拿着十几个人的资料走进房间。 张义首先站起,接过那份资料。在经过一番简单的翻阅后,他抬头问道:“怎么笔迹还不一样啊?” 那人有些腼腆的答道:“是十个人分别抄录的。” 张义有些泛酸的说道:“果然是大户人家。” 随即微笑说道:“辛苦你了,一会儿有事再喊你吧。” “郎君客气,属下就在门外,有事您喊一声就行。”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房间。 张义这番表现,又招来老太监一记白眼。 第240章 抽丝剥茧找嫌疑人 一炷香后,试图从十几人的资料中,找到嫌疑人的张义,果断选择了放弃。在他看来,这些人虽然品级职位不同,但都有值得背叛大宋的借口。 老太监看一下子有这么多人需要监视,也是大感头疼。 他随便抽出一份,简单的看了一遍,便问道:“这个有什么问题?” 张义接过一看:“这个顾林十几年一直在兵部主事的位置上,你不觉得有问题?兵部尚书左右侍郎都换多少个了,他连个平调去管理军饷马匹的资格都没捞上,一直在管杂役,这种吃苦还捞不着好处的事。明显是得罪人了,有人就要把他按在这个位置上,不给他任何机会。” 老太监点了下头,又抽出一份,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个没什么问题吧?” 张义伸头一看:“哦,韩州啊。枢密副使,虽然上官陈执中给的评语不错,但是吏部依然给的中等。你知道这是为啥不?” 老太监摇了摇头,他常年在宫里护卫官家,就算有些明争暗斗,也是宦官之间的,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 张义挑了挑眉:“两个可能,一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比如吏部的,你上官再说好话都没用,吏部就是不给你好评语。二是可能和同僚关系比较差,只知道逢迎陈执中,没解决好同僚间的关系。” 老太监沉吟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随即朗声吩咐:“来人!” 转瞬间进来三名汉子,抱拳向老太监行礼。 老太监将一沓资料交给几人:“去,密切监视每个人的一切行动,包括家人。” 张义看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也伸了一个懒腰:“我得回去睡觉了,晚上别忘了安排人手。争取今天就能找到幕后主使。” 一炷香后,张义转过街角,就看见辽国使团的几个人正转身走进鸿胪寺,张涛也在人群中。 正巧,在转身的时候,张涛见到张义向这边走过来,便向其招了招手。 张义紧走两步来到张涛面前:“张将军,这么早就遛弯回来了。” 张涛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身穿的辽国官服:“你见过有穿官服遛弯的?” “那您这是?”张义好奇问道。 “昨晚耶律副使说是病情总不见好转,唯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所以请示了正使,准许他启程回大辽了。这不是几位同僚刚送他离开吗?”张涛边走边说道。 张义对耶律齐满满全是恶感,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往心里去。早走早好,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看对方都觉得别扭。 眼看着就要走到张义房间附近了,他刚要提出告辞,就听张涛低声说道:“则成,纸条的事情,你还要抓紧些,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有个说法才好。” 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实在没听懂其中的意思。 张涛见此,干脆直接说道:“这事不管是正使还是副使,都是知道的。你又与耶律副使关系不睦,虽然他已经走了,但一定不要留下什么把柄才好。” 张义表示了感谢,便要转身回屋,结果胳膊又被张涛拉住。 “则成,一早接到的消息,钱明天就能到东京城。你跟秘谍说一下,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张义算计着日子这才没几天啊,一万贯也是挺大一堆呢。于是好奇的问道:“张将军,这刚没几天吧?那么一大笔钱,您是怎么运过来的。” 见对方面色有异,他忙解释道:“不瞒您说,秘谍这边的饷银,每次从咱们大辽那边运过来,宋国沿途这些关卡都要少不了孝敬,真正能运到这里的不足五成。您要是有好路子,也跟小子说说。” 张涛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以前都是听说,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干,还是家里人给找的关系。要不这样,明天你随我一起去拿钱。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对方。” 夜,张义易容成中年人,便来了到土地庙。 让他意外的是,刚走进庙里,不等他吹亮火折子,角落处已经有一个火苗亮起,仔细一看,那个中年人已经举着火折子在庙里等待了。 “你倒是挺早的。”张义背手走到香案前。 中年人显然没有聊天的兴趣,直接问道:“那张图验过了吗?” 张义点了下头:“是真的,说说吧,全套边境图是个什么价钱?” 就见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二十万贯,不二价。” 张义暗骂一声:贪心。 他摇了摇头:“二十万贯在我们草原能换几千匹好马了,你这价钱缺乏诚意。” 中年人沉吟片刻:“十八万贯,不能再少了。” 张义故作思忖,伸出四根手指:“四万贯,一手钱一手货。” 二人几番砍价还价,最终以十万贯成交。 张义好奇的问道:“你背后那人就没打算去我们大辽当个官?只要这些钱财有什么用,万一哪天事情败露了,那可是空欢喜一场。” 中年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能给什么好处?” 张义心中一喜:“我家老爷临行前有过交代,如果能拉拢到宋国的官员,且带着有价值的机密消息过去的。官位至少比现在高出三级。” 中年人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吹牛!那岂不是能当太师了?” 随即,他发现说漏了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弥补。 张义两眼一眯,心中有了些定数,太师是正一品的官员,往下数三级就是从二品。这老小子背后的人是从二品,自己总算没白忙活。 虽然心中对背后那位从二品的高官很不爽,但张义脸上却没丝毫表露。 就听中年人突然问道:“先不说官位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能凑足这笔钱。” 关于钱的问题,张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给我两天时间吧。” 中年人心中起疑:“两天你能凑足十万贯?” 张义傲然说道:“我们大辽在这边有诸多买卖,想要筹集十万贯钱财,并非难事。” 此时,中年人突然想起什么:“行,你凑足了钱财后,将钱交给玉珍楼的人存起来就可以了。他会给你一张票单,咱们交易的时候,你带上票单就行。” 张义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当场答应下来。 只听中年人继续说道:“后天夜里子时,咱们在北城外三里的小树林里一手钱一手货。” 临分别时,张义眼珠一转:“你回去以后问问,要是你背后那人有心去辽国当官。就拿出一些诚意,两日后与我见上一面。” 第241章 小失望 三进宅院 “从二品?”听到张义的判断,老太监也是吃惊不小。 张义点了下头:“对,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那人就上套了。” 随即补充道:“当然,不能完全相信啊,毕竟尔虞我诈也是难免的。” 老太监点了下头,在昨天十几个嫌疑人的资料中翻找,终于抽出一份:“也只有这个枢密副使韩州符合条件了。” 张义伸手拿过资料,再次详细阅读了一遍:“按说四十七的年纪,就官至从二品,已经非常难得了。” 老太监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了,说他前途远大也不过分。只要打通关系,再外放几年,六十岁之前还是有希望拜相的。” 片刻后,见张义沉吟不语,老太监问道:“想什么呢?” 张义抬头说道:“动机,我在想他的动机是什么?真的只是吏部考评中等?这个理由似乎又有点轻率了吧?” 老太监听完对方的分析,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人:“总管,那辆马车在铜锣巷转了三圈,在路过一处路口时,从里面跳出一个中年人,钻进了附近一条小巷。” 张义慌忙问道:“小巷里有咱们的人吗?” 那人点了下头:“那附近每条巷子都安排了咱们的眼线,只是马车并未停留,又向这西城去了。那个中年人最后进了枢密副使韩州的后院,下面的人等了一炷香,那人也没出来,这才过来汇报。” 张义和老太监对视了一眼,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片刻后,张义吩咐道:“去查,查那个中年人与韩州的关系。还有……。” 他拿起那份韩州的资料说道:“我不要这种衙门存档的资料,我要知道他平时都与谁交好,喜欢去什么地方。总之,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谁知,那人为难的看了一眼老太监。 老太监连忙问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过两天不就抓了吗?” 张义瞪眼看着老太监说道:“老爷子,前几天的话,我白说了是吗?您是一句都没记住?他能卖给辽国,就能卖给其他国家。万一在抓他之前,他已经把相关图纸卖出去了呢?那又怎么办?” 老太监赌气的说道:“那就现在抓,直接审讯算了。” 张义撇了撇嘴,伸出大拇指在老太监眼前晃了晃:“您可真敢想啊,果然是有靠山的。那可是朝廷正经八百的从二品高官,不抓他个人赃俱获,你敢直接审讯?人家只需要说一句,那个中年人是背着他去骗钱的,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你有脾气吗?到时候,你是一刀杀了他?还是喊他声爷爷,八抬大轿给送回家啊?” 老太监被连损带挖苦,见实在搪塞不过去了,只能解释道:“我们在各个衙门市井缺少眼线,如果想要打听你说的这些,就必须让皇城司配合。只是这样,知道此事的人就不限于咱们组织内部了,消息也有泄露的可能。” 张义无奈的问道:“老爷子,要是小子没猜错的话。您这个组织应该从开国就有了吧?这都多少年了?就没个习惯或者制度传承下来?不知道埋眼线的重要性?” 老太监难得老脸一红,挥手打发走了来人,这才说道:“你说的这些,以前都是有的。后来……后来官家说打探消息,有一个皇城司就够了。所以,……。你懂吧?” 张义掏出老太监给的腰牌,指着上面的眼睛说道:“那你们还好意思画个眼睛,我看直接抠下来算了。就剩一把剑挺好的,直接改杀手组织吧。” “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老太监老脸一板。 张义也觉得说人家的徽章有点过火,直接劝道:“你回去跟官家说说,两条腿走路才走得稳当。多方面的消息汇总到一起,才有利于判断。万一哪天皇城司懈怠了差事,是不是你们就要变聋子瞎子啊?” 看老太监面露为难之色,张义算是对对方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老太监虽然也是人老成精,但性格还是偏老实,官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干。而喜福要比老太监精明油滑的多,虽然官家也指挥的动,但属于人老奸马老滑那一套,只要能糊弄就糊弄,纯粹一个老官僚,坐吃等死的主。 张义感觉一阵阵心累。遇到个皇城司,有势力不干事。好不容易遇到老太监,结果还不如皇城司呢。 此时,老太监脸上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义啊。咱家跟你说个事。” 张义瞬间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只听老太监继续说道:“咱家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你看啊,现在你也是组织里的人了。对吧?一些个权利还是有的,比如进宫这件事。要不……,要不咱家安排你进宫面圣?把两条腿的说法,跟官家说说?” “靠!”张义顿时就急了,起身指着老太监:“你不敢对管家说,让我去说是吗?你觉得我这条命便宜是吧?走了!这破事小爷不管了!” “唉唉唉!”老太监一个箭步拉住张义的胳膊:“咱家就是那么一说,别急啊,坐,咱们坐下说话。” 老太监是好说歹说,才算把被惹毛了的张义安抚下来。 张义看外面天色已经渐亮,起身说道:“我得回去了,反正我说的事情你看着办吧。该说的我都说了,真要其他国家得到图纸,我也没招了。” 说完,张义就门外走去,猛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身说道:“你准备好十万贯啊,后天吧,不对,应该是明天天黑之前,我要存到玉珍楼去。” 老太监又几个箭步窜了过来:“你还真打算存钱啊,到时候就抓人了。” 张义觉得自己被坑了,这都什么队友啊,当初看着挺机灵的啊。 他只能耐心向对方解释:“老爷子,你怎么就确定玉珍楼里面,或者门外没有那人的眼线呢?如果有的话,他没看见你去存钱,那个姓韩的能去交易吗?这事不就露馅了吗?这事必须假戏真做,懂了吧?” 张义几下没甩脱对方抓自己的手,好奇的问道:“又怎么了?” 老太监又是脸色一红,支吾半天才说道:“可是咱家没钱啊。” 第242章 玉珍楼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没钱你就找官家要啊。”说完,又要迈步出门。 老太监依然不松手:“你怎么不想想啊,官家的内库就算有钱,也不能轻易动。那可是多少人盯着呢,你还打算运到玉珍楼去?那不就走漏风声了吗?” 说完,老太监就眼巴巴的看着张义。 张义被看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你这么看我干嘛?” 见老太监不说话,依然眼巴巴看着自己。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你不是打算让我掏这笔钱吧?” 老太监点了下头:“反正你在乐派也有十几万贯呢。” “靠!你们还是人吗?”张义气的破口大骂。 老太监不愧是在皇宫里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妖精,对于张义的怒骂丝毫没有在意,依旧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义见对方面色平静,也懒得骂了。直接选择讲理:“老爷子,小子才加入组织几天吧?一文钱的俸禄都没领过吧?你现在还让我自己往里搭钱办案子,这不合适吧?” 老太监悠悠的说道:“小气了不是?案子办完,那些钱还是你的,对不?” 张义一听这话,又怒了。 “对个屁啊!你以为那个玉什么楼的就白忙活?虽然我没去过,但也知道肯定是要抽成的,人家哪怕抽一成,也是一万贯呢。到时候,你拿什么还我?” 这番话老太监还真听进去了,仰望着房梁想着去哪儿找一万贯的亏空。 张义瞧准机会,挣脱开对方的手,边向外跑边说道:“不管你是卖宅子还是当裤子,明天把钱凑齐了,我过来取。”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出宅院。 等老太监反应过来,张义早已跑的没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唉声叹气。 一路跑回鸿胪寺的张义,先找张涛打了声招呼,让他取钱的时候,去房间里叫自己。交代妥当,这才回到房间睡觉。 “嘭嘭嘭”张义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敲门声惊醒。 待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时,就见张涛张岭父子站在门外。 “什么时辰了?”张义迷迷糊糊的问道。 “刚过午时。”张岭说道。 张涛则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则成,要不你就别去了,接着睡吧。” 张义使劲搓了搓脸,直到通红才停手:“别啊,我也是好奇,等我一会儿啊。” 一盏茶后,三人才带领着十几名辽兵,赶着一辆马车出了鸿胪寺。 刚走出鸿胪寺的张涛,便转头向张义问道:“则成,你知道玉珍楼在哪儿吗?” “啥?又是玉珍楼?”张义发现这事太巧了。 还是张岭敏锐的听出了问题:“又?则成你去过啊?” 张义连忙摇头说道:“没,我才来几天啊,只是上次听什么人提起过,但也没去过。张将军,人家没给你地址吗?” 张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将上面的地址念了一遍。 一炷香后,张义一行人终于靠着跟路人打听,走进了玉珍楼。 或许是店里的掌柜见多识广,对于从外面走进来一群辽兵辽将,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依然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招待众人落座,又喊伙计上茶。 不待问明来意,张涛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掌柜,我们是来取钱的。” 说完,便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掌柜接过纸张只是草草了扫了一眼,便说道:“请贵客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完,让伙计给客人蓄水,而他则从偏厅走进一道小门里。 张义心里盘算着,那张纸上应该写有什么暗语,这是找人去看了。 果不其然,只过了片刻,掌柜回到店里:“贵客,您的单子都对着呢,还请移步后院,哦,马车也赶到后院吧,去哪里交付钱两。” 当一行人正要跟随掌柜去后院装钱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人。 “掌柜,我又来了。” 张义闻声觉得有点耳熟,转头望去,当即就是一愣,原来是那位害自己摔了一跤的贾公子贾炎。 或许是那晚夜色昏暗没有看清张义的长相,贾公子扫视了一眼众人,便向热情招呼的掌柜走了过去。 掌柜见贵客上门,忙交代小二带领众人去取钱,他则笑脸相迎的走向贾公子:“哎呦,我说一早后院的喜鹊就叫个不停呢,果然是有喜事。您怎么亲自来小店了,随便遣个人过来,小人定当登门拜访啊。” “那倒不必,正巧我路过这里。”贾公子好歹也是当朝宰相的公子,还不至于被几句逢迎的话,就说的找不到北。 他把手里拿的一幅卷轴交给掌柜:“你给看看。” 贾昌朝可是北宋有名的书法家,张义看卷轴的样式应该是一副字,顿时来了兴趣,让张涛几人先进去,而他则踱步向掌柜走去。 掌柜的注意力全在生意上呢,根本就没在意还有其他人。贾炎以为对方也是店里的人呢,自然没有赶对方走的道理。 只见掌柜走到桌前,将卷轴展开观瞧。 张义则歪着脑袋,欣赏起了上面的书法,虽然他不懂书法,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手烂字。 掌柜一边看着上面的字一边问道:“贾公子,打算卖多少钱?” 只听贾炎说道:“这次是两万贯。” 掌柜只是稍加思忖,便点头说道:“行,小的给您安排,不过这两天不行,大后天吧。” 贾炎对此倒是没有异议:“行啊,到时候我让人带钱过来。” 张义本以为贾炎是偷了贾昌朝的书法,拿出来偷卖的。可是越听这二人的对话越别扭,到后来干脆就听不懂了。怎么卖自己的东西,还要自己送钱过来? 这时,掌柜终于看到了伸着头的张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贵客,去后院数钱吧。” 张义也不好再逗留下去,只得点下头,去后院找张涛。 一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便点算清楚,装上了马车。 张义让张涛先带着钱回去,说这两天会让秘谍来拿钱。而他自己,则又回到了前面的店铺。 此时,贾炎已经离开了,张义与清闲下来的掌柜攀谈:“掌柜,我打算找你做一笔买卖。” 掌柜并没给予答复,而是皱眉打量面前这位中年人,良久才问道:“不知客人在辽国何处高就啊?有什么生意要照顾小店?” 第243章 玉珍楼的生意,小巷 张义对这一套还是有些底气的,伸手入怀,把萧思礼给他的玉佩拿了出来。 “不瞒掌柜,我家老爷姓萧。” 掌柜看到对方掏出的玉佩竟然是和田玉雕琢的,当即两眼放光,又听对方报出萧姓。当即再无疑虑:“哎呦,小老儿这双眼睛是喘气的,贵客可千万不要怪罪。” 说完,还热情的喊伙计,给客人换杯热乎的。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我想从别人手里买些东西,只是那人不收现钱。却让我将钱放到贵店。不瞒掌柜,我刚到此地不久,听到这个要求,心里不太踏实。你能否给说说,这里的门道。” 掌柜听完点了点头,他倒不怕对方是来套话抢生意的。反正自己一番说辞,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那小老儿就给贵客念叨念叨,店里确实有这么一桩生意,就是您把钱财放在店里,店里给您开出一张单据,您在我们任何一家分店,都能支取这笔钱财。” 张义听出来对方这是避实就虚,直接问道:“不知抽佣是怎么收取的?” 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只需三成,而且是先付。” 张义心里大骂对方心黑,十万贯就要准备十三万贯。 他眯着眼说道:“出了差错呢?” 掌柜见多了这种第一次来交易的客人,当即爽快说道:“包赔本金,并赔付双倍的抽佣。但有一点,单据丢失损坏,小店概不负责。”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掌柜,刚才你与那位公子的对话,某无意间听到了。那是什么生意?能否给说说?” 掌柜沉吟片刻,便说道:“也好,那就给贵客再念叨念叨,不过小老儿事先说好,每个分店的规矩不太一样。您是辽人,真要是回辽国做那个买卖,还是要提前打听一下的。” 张义点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掌柜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说道:“你家里要是有什么钱财,是出处不清的,尽管交给小店。小店会安排一场竞买,您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出来卖,一幅字画,一个茶杯,又或者一把折扇都行。我们就会安排人将其买下,这么说,不知客人听懂了吗?” 张义心里暗骂:这特么不就是洗钱吗?搞的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这个路数。 随即,他又想起了贾炎,看刚才掌柜接待对方的架势,明显是熟客的意思,看来他老爹贾昌朝没少黑钱啊。 张义继续问道:“咱们还是说刚才那笔生意吧,不知道贵店的分店都在哪里?” 掌柜眨了几下眼睛:“贵客不是辽国吗?小店在辽国几京都有分店。” 张义摆了摆手:“某问的是其他国家。” 今天掌柜也算是豁出去了,谁让人家是贵客呢。立即介绍道:“贵客,这么说吧。大宋周边的国家都有分店,哪怕是高原的吐蕃又或者东边海外的倭国。” 这一下,张义彻底灭了探究的心思。这里水太深了,就算查出这家店的后台,也是牵连甚广,恐怕连官家也不敢轻易招惹。 在走出玉珍楼后,张义穿街走巷才来到三进大宅,交代了护卫,让其通知老太监,准备十三万贯,这才回到鸿胪寺。 “则成,约好了什么时候来拿钱吗?”张涛这个欠钱的,倒是比张义还积极一些。 张义随口答道:“那边这两天有事情要处理,过两天吧,过两天人家会过来拿钱。” “行,反正就在我房间呢。”张涛说道。 此时,鸿胪寺一个小吏跑过来:“你是于则成吧?门外有人找。” 张义好奇谁会找到这里来?难道是隐刺的回城了? “那人叫什么?” 小吏摇了摇头:“对方没说,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当即,张义告别张涛,便随着小吏来到了鸿胪寺的门外。 等来到门外,看空空如也的街道,他转身问小吏:“人呢?” “唉?是啊,人呢?”小吏看门外只有和自己一起当值的同伴。 “那人说突然想起有事要办,就匆匆走了,喊都喊不住。”另一名小吏说道。 张义倒没往心里去,又在左右张望了一下,跟小吏打了声招呼就走进了鸿胪寺。 傍晚,张义独自出了鸿胪寺,打算找老太监再确定一下那十三万贯的交接和运输问题。 来到往日里藏身的小巷,见左右无人,便拿出了各种道具开始易容。 正当这时,小巷两头同时响起了脚步声。 张义连忙将易容的道具揣进了怀里。 原本以为是从此路过的百姓,可当小巷前后各闪出两名神情凶狠的汉子,张义立即提高了警惕。 “几位大哥,小子没钱。”张义故作轻松的说道。 只听一名汉子问道:“于则成?” 张义听出对方是北边的口音,当即一愣,便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警惕的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汉子见己方占据绝对优势,也不怕对方跑掉,见于则成也带着武器,便调笑道:“呦呵,小子还有武器呢?会用吗?哈哈哈。” 随即目光阴狠的说道:“不怕告诉你,耶律特使想要你的命。 电光火石间,张义想明白了一切,耶律齐提前一天离开就为了避嫌。中午那个找自己的人,恐怕就是这几个人在确定刺杀的目标。 不待张义有所反应,那汉子便吩咐身边的汉子说道:“老三,弄死他。” 老三双眼盯住张义,从怀里抽出匕首,一步一步向张义这边走了过来。 只见于则成虽然手拿匕首,但脸上满是慌张无措:“哥,饶了小子。” 就在老三距离还有三四步的时候,他转身就要逃跑。 老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出匕首就向张义后背刺去。 无巧不巧的是,这个于则成刚转过身想要逃跑,脚下一软身体跟着一个踉跄,恰巧躲过了老三的匕首。于则成借机侧身转头,似乎是看自己与老三的距离,而老三冲势未减,恰巧和对方撞了一个满怀。 于则成瘦小的身体,哪里承受的住老三的一撞,顿时仰面摔倒,而老三也顺势趴在于则成身上。 只等了片刻的功夫,于则成便费力的推开,压在自己身上还在抽搐的老三,举起右手看到已经沾满了鲜血匕首。顿时神情慌张的自言自语道:“杀,杀人了。我,我,我杀人了。” 第244章 小巷袭杀 刚才说话的汉子,看自家兄弟趴在地上抽搐的背影,就知道对方是活不成了。 见此,也是一脸的疑惑。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老三是何等人物,就这么被眼前这个小兔崽子误杀了?还是一击毙命? 他当即吩咐小巷另一头的汉子:“老四,弄死他。”说完,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外面的街道,生怕这里的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三的死亡过程,老四可是看在眼里的。当即从后腰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从于则成侧后方,向正在处于慌乱中的于则成,一步步的靠了过去。 就在距离两三步的时候,他举起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猛刺对方的咽喉。 在老四即将偷袭得手的瞬间,原本呆立在原地的于则成也同时转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与此同时,就见于则成的左手迅速地扫过了对方的脖颈。 双方交手也只是一瞬,再看老四体内的鲜血从咽喉的伤口处喷薄而出。 虽然老四已经扔掉了匕首,努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但依然无法阻止鲜血的流出,只过了几息便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看就活不成了。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张义的左手,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匕首。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推开老三的时候,他趁所有人都在愣神的时候,便已经夺下了老三的匕首。并以袖筒为掩护。 说话的那个汉子见连续两个兄弟丧命,特别是刚才老四的死,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一边面色阴狠的抽出匕首,一边对对面的汉子说道:“老二,消息有误,这小子会功夫,并肩上,弄死他!” 说完,便眼中闪烁着凶光当先冲了上去。 此时的张义也不再伪装自己的武技,手握两把匕首,目光决绝的向汉子迎了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尽管张义已经拼尽了全力,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那个汉子又向自己胸前刺来,他当即心里发狠,侧身让过了自己的致命部位,以至匕首的利刃齐根没入自己的左臂。他强忍钻心般的疼痛,向前跨出一步,借机拉近与对方的距离,闪电般探出右手,匕首直取对方的脖颈。 就在他刚得手的同时,只觉后背肩胛骨也传来剧痛,逼得他不得不又往前迈了一步,直撞到那名汉子的怀里。与此同时,他右手上扬,直接割开了那名汉子的脖子。 随着汉子的脖子被割开,体内的鲜血也喷溅而出。由于张义已经在对方的侧面,恰巧躲过了这股血柱。而他身后的老二,就没这么幸运了。正被那股鲜血喷的满头满脸,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随着汉子的尸体摔倒在地,躺在他怀里的张义也随之摔倒。此时的老二由于被鲜血迷住了双眼,不得不伸出匕首在前面乱砍乱刺,以防止那小子的偷袭,与此同时也举起左手,用袍袖在脸上胡乱的猛擦。 此时的张义可以说狼狈至极,面前就是胡乱挥舞匕首的老二,身下则是那名已经毙命的汉子,根本无法站起身,只得双手支撑身体,双脚在地上猛踢。借此动作,将身体向后挪动。 幸运的是,终于在老二恢复视力之时,张义已经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这才得以重新站起。 对于已经失去三名同伴的老二来说,此时的他眼中充满了仇恨和决绝,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为兄弟报仇。 张义深知除恶务尽的道理,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打起精神,挥舞着两把匕首冲向对方。 在二人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老二当先出手直刺对方胸膛。 张义强忍疼痛,扬起受伤的左臂,挡开对方的致命一击,同时伸出右手直取对方小腹。 老二的左手本是护在了自己心脏位置,见对方下刺,只得侧身避开,同时伸出左手去抓对方刺向自己小腹的右手。 他没注意到的是,张义嘴角上翘,见对方中计,左手如灵蛇一般翻转,巧妙的躲过了对方手中的匕首,而他紧握的匕首从对方的手腕处悄然划过。一招得手便连退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只听“叮当”一声脆响,老二右手的手筋已经被其挑断,攥在手里的匕首也随之失手落地。 失去匕首的同时,对死亡的恐惧,也如同一片阴影悄然笼罩老二的全身。再没了刚才的决绝和坚毅,只想转身逃离这里。 张义岂会任由对方离去,几个箭步来到对方身后,就在老四下意识的要转身之时,两把匕首同时刺出。 只听老二“啊!”的一声惨叫,几个踉跄过后,便扑倒在地。 张义一步步小心接近过去,完全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纵身跃起直直的跪在老四的身体上,“噗噗噗”用匕首连捅数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当他刚站直身体,打算检查伤口的时候,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过来。 张义来不及细想,强打精神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向远处跑去。 他逃离现场只过了片刻,便有一队巡夜的士兵,被刚才的惨叫声吸引了过来。在见到小巷里躺着四具尸体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让同伴去通知自己的上司。 半炷香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精神恍惚的张义,终于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大宅门外,在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了几下门环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恢复了意识,才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不等他看清周遭的环境,就听“啊!”的一声尖叫,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此时曹宇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醒了。” 话音刚落,又听到对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他艰难的转过头,就看到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曹宇婷。 张义虚弱的低声说道:“你爷们儿又没死,哭什么。” “啪!”曹雨婷反手抽在张义胳膊上。 谁知恰巧打在了伤口处,疼的张义闷哼一声。 此举倒时把曹宇婷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看绑在伤口上的绷带,有丝丝的血迹往外渗,慌忙起身拉开房门:“郎中!郎中!” 第245章 匆忙赴约 所幸,经过郎中的一番诊治,伤口并无大碍。 看见透过窗棂的阳光照射进屋内,张义才突然想起与老太监的约定。 “今天几号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慌忙问道。 “啊?”曹宇婷刚想问问张义怎么受的伤,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 张义又追问了一遍:“今天几号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月初四啊,刚申时吧?”曹宇婷不确定的说道。 “坏了!”张义大叫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的翻身坐起。 “唉唉唉!你的身体……。”曹宇婷忙按住对方肩膀。 张义扬手打开对方伸过来的手,焦急的说道:“来不及了啊!” “不行!你流了那么多血,郎中说了要……。”曹宇婷又重新按住对方。 张义真是又急又无奈,只得耐着性子说道:“我的身体还行,现在必须要去一个地方,否则要出大事的。” 曹宇婷却盯着张义双眼,劝说道:“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留下来养病,实在有急事可以让别人去做。” 张义听完,简直是哭笑不得:“我的姑奶奶啊!这事别人办不了。真的,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今晚忙完差事,就老老实实的卧床养病。” 曹宇婷仔细打量对方,发现不像作伪,干脆说道:“那行,我必须陪着你一起去。” “行行行!唉!我的鞋呢?”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三进大宅的后院。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老太监,在接到消息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我说你小子可真行啊,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别催了。”就在老太监埋怨之时,张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当老太监看到脸色煞白的张义,从车厢里被济阳郡主搀扶出来,着实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老太监连忙上前询问。 张义知道时间紧急,哪有闲心说那些,直接问道:“钱呢?” 老太监一怔,没想到对方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还没忘记差事。 “已经分散在各处藏好了,只需咱家一道口令,那些个装了钱的马车,便会向玉珍楼赶过去。” 张义点了下头,没想到老太监准备的还挺充分:“那就别废话了,你去下令,我这就去玉珍楼。” 还是老太监发现了什么,指着张义的脸说道:“你的脸。” “嗨!都给我急糊涂了。”说完,习惯性的就往怀里掏去。 结果掏了半天,才发现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这时曹宇婷插嘴说道:“你那身衣服上全是血,让我给扔了,这身衣服是新换的。” 张义又慌忙找老太监要了材料,足足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做好。 他一边化妆一边问道:“城外的人布置了吗?” 老太监点了下头:“我中午就布置好了,就一直在等你。” 张义点了下头,又对曹宇婷说道:“一会儿,你就别跟着我了” 见对方要反驳,他伸手止住:“你一现身,这事就露馅了。乖,我答应你,明天过去找你。” 这时张义已经易容完毕,找了个铜镜照了照,没发现遗漏,这才催促着车夫去玉珍楼。 待距离玉珍楼还有三条街的时候,张义巧遇一队运铜钱去玉珍楼的车队。简单的接头以后,他便舍弃了马车,跟随着车队来到了玉珍楼。 “贵客来了?快请快请。”掌柜见这位萧家的中年客人真的押着钱车来了,慌忙上前招呼。 张义由于失血过多,仅走了一点路,就累得直不起腰了。也不搭话,几步走进店里,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 掌柜也看出对方精神不对了,刚要出言询问几句。 就听对方说道:“掌柜,点数吧。陆陆续续会运来十三万贯,你先点算这些,其他的钱车稍后就到。” 掌柜当即点头答应,一边招呼着伙计给贵客上茶水,一边把钱车指引到后院银库的位置。 十三万贯铜钱,虽然说不至于堆积如山,那也是很大的一堆。玉珍楼干脆关门上板,上至掌柜下至厨房打杂,一齐上阵清点数量,这才在临近天黑前,清点完毕。 等张义拿到了那张十万贯的票据,又叫上几名乔装打扮的手下,充当他的护卫往北城外赶去。 夜,周遭一片寂静。张义几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 临近子时,就听得东北方向传来“沙沙”,拨弄草丛的声音。 张义与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只过了片刻,几个黑影便进入了张义的视野。 张义故意看了看来人的后方:“你不会空手来的吧?图纸呢?” 中年人走到距离几人一丈的距离站定,伸出一只手说道:“钱呢?” 张义一边掏怀里的票据,一边不屑的说道:“我就不信你在玉珍楼外面,没布下眼线。” 中年人对于张义的口气,不以为意:“眼见为实嘛。” 张义拿出票据,展开给对方观瞧:“我要的图纸呢?” 这时,中年人才对身边一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向来处跑去。 张义热情的招呼道:“既然来了,一起烤烤火。” 中年人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走到火堆旁坐下。而那几名黑衣人倒是机警,轻挪脚步将张义几人围在了中间。 张义摇了摇头,便一屁股坐在了中年人的对面:“比起那些图纸,你身后那人对我吸引力更大。” 中年人似乎猜到了对方会由此一说:“都好说,都好说。咱们先一手货一手钱。” 张义几人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才从东北方向传来马蹄声与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 中年人一挑眉:“来了。” 张义与众人同时起身。 待马车停在小树林外围的时候,就听中年人说道:“验验货吧。” 张义给了身旁一人一个眼色,对方点了下头,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头充作火把,便直冲冲的跑向车队。 这次验货的时间比较长,在张义已经等的困乏了,那人才跑了回来,低声在其耳边说道:“都对。” 此时,张义轻咳了一声,便朗声说道:“那位贵人,可否与某一见啊!” 第246章 你究竟是谁 张义一连喊了三遍,都未见有任何人站出来响应。 他倒是不气馁,将那张十万贯的单据交给对方:“看来你背后那人,不打算与我大辽合作啊。” 中年人对此充耳不闻,在单据上扫视了一眼,便将其揣到怀里。向张义行了一礼:“既然钱货两清,那贵客就此别过。” 说完,不待张义搭话,转身便带着几名黑衣人向树林外走去。 这时老太监派的一名手下凑了过来,低声说道:“郎君,抓不抓?” 张义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他想赌一把,赌对方会亲临现场,那可是十万贯的巨款啊,背后那人对中年人就那么放心?不怕携款潜逃吗?同时,也在赌那人正在寻求退路。上位者当习惯了,他会安心做回一名外国老百姓?哪怕已经拥有了一笔巨款。 眼看着中年人就要带领几人走到树林边缘了,只听从车队中响起一声咳嗽。 一名车夫从车辕上跳下,背着双手躲着四方步,迎向那名中年人。 一行人见那名车夫向自己走过来,立即停下脚步,齐齐向对方抱拳施礼。 车夫就像没看到那几人一样,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走向张义这边。 此时的张义,激动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小爷我赌对了,终于见到正主了。 待那名车夫走进火堆照耀的范围,张义看对方的脸上居然蒙了一块黑布。 车夫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走到张义面前行礼道:“老夫枢密副使韩州,见过壮士。” 张义无视了身边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人都走进包围圈了,就不急着抓捕了,不如先套一套对方的话。 他非常热情的还礼:“北枢密院特使,萧章,见过韩副使。” 韩州一听对方是北枢密院特使,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紧走几步,热情的抓住张义的手。 张义被一个老贼抓住手来回搓揉,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借着请对方入座的机会挣脱开来。 待张韩二人坐在火堆旁,张义便问道:“韩副使,能否为萧某解惑?” 韩州很有气度的点了下头:“萧特使,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张义故作沉吟,片刻后说道:“韩副使这是为何啊?据萧某所知,宋国的官家待您这种高官可是不薄啊。” 韩州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深深的叹了口:“哎!实不相瞒,韩某早有向辽之心,怎奈苦无良机与特使这样的大人物接触……” 尽管对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但张义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伸手拍了下对方盘坐的大腿,打断对方的话:“韩副使,你我已经是同僚了。不如真诚一些。” 韩州不愧是修炼多年的老鬼,被人看破了谎言,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思忖片刻,便继续说道:“不瞒特使,老夫夜观天象……” 张义气的快指着对方鼻子骂了,臭不要脸的玩意,连天象都出来了。 他只能再次打断对方:“据萧某所知,吏部每年给韩副使的考课都是中等,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啊!”韩州明显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这些,随即想到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张义依然面色平静:“不瞒韩副使,我北枢密院在贵国经营多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韩州对这个说法倒是相信的,北枢密院好歹也是秘谍机构,买通宋国几个官员,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韩州沉吟许久,最终只得面色一苦:“不瞒萧特使,老夫也是被逼无奈啊。不知特使可知道前一阵陈世孺被杀一事?” 张义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哎!老夫身为枢密副使,鞍前马后的辅佐了陈执中多年。甚至不惜得罪同僚,以换取他对老夫的信任和支持。谁知此时陈世孺的案子发了,陈执中身为父亲和泄密者必然难逃责罚。老夫身为他的亲信,必然被其连累。所以,不得不提前打算啊。” 张义这才明白对方的动机,陈执中的仕途肯定是完了,官家出手是早晚的事。韩州就算不被这个案子连累,在新官上任以后,身为前任的亲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趁着手里还有点权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图纸抄录一份,以此为筹码,既能换些钱财,也同时找个肯收留自己的国家,到时候还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待想明白这一切,连张义都感叹对方的好算计。 张义思忖片刻说道:“其实我们大辽对宋国如何防范西夏也很有兴趣,不知有没有绘制好的布防图?萧某愿意出高价。” 韩州沉吟许久,最终摇了摇头:“实不相瞒,老夫抄写这么一套宋辽的布防图,已经是胆战心惊,中间还险些被人发现。所以,即使萧特使再出更高的价钱,老夫也不想再去冒险了。还请特使海涵。” 这番说辞,张义认为还是可信的。毕竟陈世孺才死了没几天,对方也没时间抄写那么多份地图。 他一边点头表示认可,一边说道:“请韩副使稍待,萧某刚才水喝的多了些,需要方便一下。” 说完,不待对方答话,便站起身走向旁边的树林,借着转身机会,给了身边护卫一个眼色。 那人自然明白张义的意思,待张义消失在视野中,他急退几步,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吹响了一个口哨。 随着约定的口哨声响起,原本寂静的树林周围,顿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几十人在同时呐喊:“抓奸贼啊!” 原本坐在火堆旁的韩州,听闻这一声声的呐喊,才知中了圈套,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进火堆。 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战斗就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清点后发现,己方只是轻伤一人,而对方就比较惨烈了。几名黑衣人誓死不降,最终被乱刀砍死。那名中年人倒是识时务,战斗刚起,就跪在地上请降。最终,连同车夫一共生擒了二十余人。 当张义再次出现,枢密副使韩州已经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你!你!你究竟是谁?”韩州怒目圆瞪,恨不得生吃活剥了这个假辽人。 张义背着双手来到韩州面前,轻笑一声:“老夫,复姓朝阳,名群众。” 第247章 讨论 老太监给的腰牌还是很管用的,在张义出示腰牌后,竟然叫开了紧闭的城门,众人也得以押着几十名罪犯回到了三进大宅。 此时,正在伏案睡觉的曹宇婷,被众人发出的动静惊醒,睁眼便看见张义走进房间。 在一番嘘寒问暖后,曹宇婷才问起张义受伤的经过。 在张义的讲述过后,不仅曹宇婷庆幸对方命大,就连一旁的老太监也大赞张义武功了得。 接下来,张义又把和韩州的对话,彻底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韩州只抄写了一份咱们与辽国边境的布防图?不涉及其他国家?”老太监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应该是这样,那些图纸您也看了,至少有上百张之多,陈世孺可没死几天。他韩州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时间啊。” 老太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当即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各种感谢云云。 曹宇婷插嘴道:“老爷爷,张义算是立功了吧?” “当然!何止是立功啊,简直是大功奇功!”老太监夸奖道。 “那官家应该有什么赏赐吧?”曹宇婷对着老太监眨了眨眼。 老太监支吾半天说道:“古人云,恩出于上。郡主这样说,未免……。” 张义插嘴道:“好了好了,小子情况比较特殊,最好不见诸于文字。对小子才是最大的保护。” 曹宇婷瞪眼反驳道:“那怎么行,你这次立的功,给个爵位都够了。是吧,老爷爷?” 张义连忙给曹宇婷使了个眼色,让对方不要难为老太监了。对方就是个老实的,你跟他说这些没用,不如看官家怎么说。 老太监又是支吾半天,最终还是没做出什么许诺,只说会如实报给官家知晓。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鉴于张义的身体还比较虚弱,曹宇婷坚持让对方回自己的大宅,再休息一天。 至于鸿胪寺那边,随便遣个人过去传话,就说于则成这边有事处理。 在临行前,张义终于想起一件事,对老太监说道:“小巷里那四个死人,应该是被官兵发现了。我当时又流了很多血,对方很有可能顺着血迹追踪到大宅那边,您动用关系处理一下吧。” 不待老太监搭话,曹宇婷气恼的给了张义一巴掌:“你个傻子,才想起这事啊,我爹爹亲自出的面,都解决完了。” 回到大宅,虽然曹宇婷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看着张义煞白的脸庞,还是没忍心缠着对方说话。只随便交代了几句,便催促着对方赶紧回房间休息。 张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在洗漱过后,早已饥肠辘辘的他,终于看到曹宇婷带着几名老供奉,抬着食盒来给他送饭。 看着张义狼吞虎咽的把饭吃完,曹宇婷挥手让几名老供奉退出房间。 等房间里只有她和张义二人,终于说出了一个急需知道答案的问题:“张义,你什么时候能回到大宋这边定居啊?” 张义眨了眨眼睛,挑了挑眉说道:“你想我回来啊?” “德行!”曹宇婷撇了下嘴,将头扭到一边。 张义思忖片刻,叹气说道:“再等等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曹宇婷听对方说的正经,她也脸色一正,看着张义说道:“张义,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呢,你不如换个思路,留在大后方培养人才,让那些徒子徒孙出去闯。我觉得那样你的价值才能最大化。” 张义微笑摇了摇头:“其实我最早就是这么设计的,你以为我弄出个乐派蛋糕店是干什么的?就是筹集经费用的。” 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你现在回来就是了,你想的那些不难实现吧?人和钱现在咱们都不缺。” “这跟人啊钱啊都没关系,你想没想过当初为什么官家要叫停你的培训?其根本原因是什么?”张义指了指早期培训孩子的那间房子。 曹宇婷听到对方提这个问题,看着远处的那间房子,不由感叹一句:“停的怪可惜的。” 随即,她才对张义说道:“想过,钱只是一个借口,根本原因是多疑嘛。” 张义一拍大腿,顿时来了精神:“对啊!他为什么多疑?你知不知道大宋最初是有武学的?当时,可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怎么又荒废了?从中你就没有一点启发?” 曹宇婷思忖片刻,便答道:“是文官不想武人强大吧?这会损害他们的政治利益。” 张义摇了摇头:“你说的不是根本原因,我问你啊,你培训的是啥?是谍报人员,那谍报人员又是啥?是一群极特殊的人。可就是这么一群极特殊的人,却以你的名义开设培训班,等以后那帮孩子毕业出去,跟谁亲近?您还在东京城里干这种事,你要干嘛?” 曹宇婷当即反驳道:“我能干嘛?还不是想帮助他们培养人才,连同谍报系统一起完善一下。” 张义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是你想的,准确的说,这是咱俩的一厢情愿,懂不?” 这话曹宇婷可不爱听了,反驳道:“怎么能是一厢情愿呢?最终受益的还是官家啊?” 张义双手一摊:“谁能证明?你怎么证明,你培养出来的这群孩子或者说手下吧,能完全效忠官家,而不是忠于你的?” 曹宇婷终于有些明白张义的意思了,“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嘿!我这暴脾气!这叫什么话?合着咱俩琢磨的这个培训班,在他眼里是为了谋反是吗?” 张义慌忙摇头说道:“倒不至于那么偏激,但至少在多疑的统治者眼里,他在这件事上看到了危险。否则,他没道理叫停。懂了吗?” 曹宇婷有点压不住火气了,当即用质问的口气说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事就无解了是吧?” 随即,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不对啊,咱们不是讨论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吗?怎么又说到培训班了。” 张义见此,拉住对方的手,轻声说道:“别急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在我看来,什么时候回来和开培训班是一回事。” 第248章 分析,挖坑 张义这番话,终于把曹宇婷弄糊涂了,她疑惑的问道:“怎么又一回事了?这俩不挨着吧?” 张义轻拍了几下对方的小手,示意其稍安勿躁。 “要说回来,我随时能回来。大不了扔下析津府那些事情跑回来呗。但是,我回来以后想开培训班,培养那些个特殊人才,这事就千难万难了。原因刚才说了,主要还是猜疑,要是说的好听点,就是官家对我还不够了解。” 张义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所以我要证明自己,证明我的这一套对他而言,是利大于弊的。到了那时候我再回来开各种班,让他挂个名头,毕业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你说他还会反对吗?” 看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张义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给对方讲明白了。 就听曹宇婷说道:“可这也太难了,他要是意识不到你的价值呢?你就在那边一辈子不回来了?” 张义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你以为我那么专注于售卖布防图的案子,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大宋吗?”曹宇婷疑惑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当然是为了大宋,但也不全是。特别是老太监参与以后,我有很大一部分是做给官家看的。” 曹宇婷恍然大悟:“我说你那么卖力气呢,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以身犯险的亲自交易。” 张义再次点头,继续说道:“可惜皇城司那边留下点遗憾,要是喜福把我之前做的一些事情,都报给官家知道就好了。” 曹宇婷向张义眨了眨眼:“要不你跟老太监念叨念叨,让他去跟官家说说。” 张义摇头拒绝:“那样不好,我虽然不喜欢喜福。但也不愿意在背后告他的状,毕竟他还是我爹娘的师父。” 曹宇婷有些泄气:“你要总是这样想,一时半会儿就别想回来了。” “我还留了后手呢,到时候,官家想不知道我,都不行。”张义低声说道。 “什么后手?”曹宇婷顿时来了兴趣。 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切~没劲!”曹宇婷又将头扭到一边。 张义突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差点忘了件大事。” “什么啊?”曹宇婷好奇问道。 “借你家工匠给我用用,铁匠和木匠就行。”张义说道。 曹宇婷追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哎呀,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张义故作神秘的说道。 一炷香后,曹宇婷看着蒸馏器的图纸问道:“你要酒精?” 张义摇头说道:“错,我要做白酒。” “这不是一回事吗?你做这玩意干嘛?又打算赚钱?”曹宇婷追问道。 张义微笑答道:“既对也不对。” “我打你了啊,好好说话。”曹宇婷攥着小拳头威胁道。 待张义把图纸交给工匠,这才把曹宇婷拉到一边:“我打算把白酒献给萧思礼。” 曹宇婷听完,不由惊呼一声:“啊?你疯了?还是当真打算当辽人了?” 张义摇了摇头:“你看我像疯了吗?我先问问你,酒是怎么来的?” “粮食酿造,然后再蒸馏啊。”曹宇婷答道。 “对啊,懂了吗?”张义反问道。 曹宇婷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张义很满意对方的表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连你都看不出这里的问题,说明这事成功的希望很大。” 见对方只是疑惑的看着自己,张义这才说道:“酒不是关键,关键是粮食。辽国地处北方且气候寒冷,地里的庄稼只能一年一熟,所以注定就缺少粮食。我如果把酿造白酒的技术再献给萧思礼,你觉得会怎么样?” 曹宇婷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若有所思的说道:“辽国苦寒,白酒畅销是一定的。萧思礼因为利益的推动,就会大肆搜集辽国本就不多的粮食用于酿酒。” 张义点了下头:“对。” 不待张义说完,曹宇婷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他可以从咱们大宋进口粮食啊。而且那个萧思礼赚那么多钱,对咱们就更不利了吧?” 张义仰天长叹:“首先你要知道,咱们大宋出口粮食的数量是非常有限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其次,他赚的钱越多,他就倒霉的越快。” “倒霉的越快?怎么讲?”曹宇婷问道。 张义耐心的解答道:“因为辽皇会眼馋巨额利益。而发了财的萧思礼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抱着金元宝,还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胖娃娃。你觉得萧思礼会坐以待毙吗?把蒸馏酒的方法交上去?还是说分一部分利润给辽皇?都不舍得吧?到那时,他就只剩一条路可选,大笔的钱撒出去,招兵买马壮大自己。” 曹宇婷反问道:“你就不怕萧思礼把酒卖到大宋来?” 张义摇了摇头:“白酒还是分地域的,不是什么地方都喜欢哪个味道。退一万步来说,我还可以反制他,也做一堆白酒出来,跟他竞争嘛。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 曹宇婷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就不怕萧思礼壮大以后,来攻打咱们大宋?” 张义朗声大笑:“哈哈,这是我最不怕的,古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是辽国的臣,他只要敢壮大。不等他对大宋有想法呢,辽皇就会先出手收拾他。” 曹宇婷上下打量张义良久,最后点了点头:“你可真够坏的!” 傍晚,蒸馏器终于制作完成。 张义当即把街上买来的浑酒倒进了锅里,开始了蒸馏白酒的工作。 随着温度的上升,只等了一会儿的功夫,就从铁管里流淌出透明的液体。 张义接了一杯,谁知刚喝到嘴里,就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难喝?”他把杯子交给曹宇婷。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你傻啊,刚蒸出的酒,能好喝就有鬼了。你只蒸了一遍,还要蒸一遍呢。再埋在地下窖藏一段时间,这酒才好喝。” “这你都知道?”张义好奇的问道。 “二锅头嘛。”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那名字是这么理解的吗?” 第249章 处理意见 次日上午,张义与曹宇婷约好了时辰,派几名老供奉假扮秘谍,去鸿胪寺拿那笔一万贯的铜钱,这才带着十坛子白酒回到了鸿胪寺。 张涛见到张义就关心的问道:“则成,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没出什么事吧?” 张义眼珠一转,别看他在曹宇婷面前说的信心满满,但毕竟缺乏实践。 当即故作神秘的道:“张将军,走,去我房间,给你看个好东西。” 张涛一怔,又指着他身后车上的坛子问道:“你买的什么啊?” “别问,别问,您跟小子来就是了。”张义拉着对方就往房间走去。 待张涛落座后,张义这才打开了一只酒坛子,白酒的香气便顺着坛口飘了出来。 张涛凑近闻了闻:“是酒?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香。” 张义找来一只空碗,搬起酒坛子就将透明的白酒倒了进去。 张涛虽然没见过这种透明的酒,但碍于身份,也不便多问。 片刻后,张义将装满白酒的碗推到对方面前:“张将军,尝尝。” 张涛端起碗就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从嗓子到肚子里,犹如一团火在燃烧。 只见张涛的脸很快变成红色,良久才吐出一股酒气。 张义仔细打量着对方的反应,试探着问道:“张将军,这酒好喝吗?” 张涛猛点了几下头,再次端起碗,把里面剩下的酒一股脑的倒在嘴里。 看着这个反应,张义的心里终于有底了。 只听张涛吐了口酒气才说道:“好酒啊!喝完以后,浑身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了。” 随即,他便问道:“则成,这酒从哪里买的?” 张义摇了摇头:“刚才您不是问我去哪儿了吗?就是弄这个去了。” “啊?这是你做的?”张涛惊讶的问道。 “不是,这是东京的秘谍从别的地方偷学回来的,他们让我把这几坛酒和制作之法带给老爷,要是喜欢喝,就根据制作之法现场制作。”张义怕张涛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干脆直接把秘谍搬出来。 果然,只见张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望,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张义指着已经开封的那坛酒:“张将军喜欢,尽管拿去品尝,反正我这里还有不少。” 张涛兴致缺缺的表示感谢后,便抱着酒坛离开了房间。 这下张义心里更有底了,张涛喝了一口,就能发现其价值,更不用说萧思礼和寿喜了。 正在这时,一名鸿胪寺的小吏敲门说道:“于则成,衙门外有人找。” 张义暗骂了一声:又来! 他有心不出去,但又怕老太监或者曹宇婷找他,只得警惕的来到大门外。 当发现是陈学武的时候,张义拉着对方去了对面的小巷里。 “是你们都回来了?还是你自己回来的?”张义开门见山的问道。 “于公子,这次是都回来了。”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义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开店的事情别着急,我都安排好了。” 二人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这才告别离开。 在张义忙着安排隐刺的时候,老太监则拿着一摞口供,进宫见到了官家赵祯。 赵祯随便翻看了几页口供,便烦躁的将其扔在了御案上。 良久,他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哎,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老太监听出官家心情不佳,眼珠一转说道:“主子,这次那个张义可是出力不小。” 赵祯挑了眉,颇有兴趣的问道:“说说看,那只小猴子又干什么了?能值当你这么夸奖他。” 老太监这才把整个破案的过程讲述了一遍,临了,还半开玩笑的说道:“昨天那个济阳郡主还追着老奴问呢,说张义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官家会赏赐他什么?嘻嘻,主子,您说老奴哪敢随便揣摩圣意啊?也只能说恩出于上,这些东西不是老奴能置喙的。这才算搪塞过去。” 赵祯打量老太监良久,最后还是玩味的说道:“你这条老狗,也学会说话绕弯子了。” 老太监佯装被吓到了一般:“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赵祯“哼”了一声,便低头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老太监说道:“你去问问那个张义,这个韩州当如何处置。如果对方说送去法办,就说朕赏赐他铜钱千贯,丝绸十匹。如果他说出别的话来,你也不要提赏赐的事情,回来报与朕知晓。” 老太监没明白对方的这番用意,下意识看了一眼上面端坐的官家。 “嗯?还不速去?” “是,老奴这就去问。” 一个时辰后,老太监终于废了一番心思,将正在鸿胪寺睡觉的张义,叫到了宅院。 “爷爷,案子不是破了吗?还找小子干什么?” “案子是破了,只是这个韩州该如何处置啊?” 张义好奇问道:“这桩案子不该交给官家发落吗?” 老太监装作无奈的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官家英明啊,经常会随口问办差人的意思,所以咱家来问问你是怎么个意思,等咱家面圣之时也好有个应对。” 张义点了下头,算是明白对方找自己的意思了。 他思忖良久才说道:“让官家随便找个理由,让韩州出京办差吧。要是觉得麻烦,就让韩州上个折子,说家中有急事需要处理,请假云云的。总之等出了京,你再派人装扮成劫匪,送他上路吧。”说完,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时,就听老太监理所当然的问道:“这种逆贼,不该送去大理寺问罪吗?” 张义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说道:“爷爷,别闹。” “嘿!你小子,谁跟你闹了。”老太监是确实没想明白,这么处理的目的。 “爷爷,你就这么恢复官家吧。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明不明白不重要,只要官家能听懂就行了。”张义确实不好明说,只得敷衍道。 “你确定官家能懂?”老太监追问了一句。 张义态度非常坚决地点了下头。 等老太监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再次回到皇宫面圣后,便一五一十的将张义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祯知道张义的处理意见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果然是只小猴子。” 当即脸色一变,严肃的吩咐道:“让那个韩州上折子吧。” 第250章 临行琐事 翌日上午,张义见到陈学武后,一边领着对方向东市方向走,一边介绍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找使团里的人借了些钱,这才给你租了一家店铺。” 陈学武搓了搓双手:“这怎么好意思啊,麻烦于公子了。” “这叫什么话,都是为了差事嘛。”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 当二人走进一家空店铺,张义便介绍道:“前面是两层,下面的大堂接生意,上面还有几个房间,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人。后院还有几间杂物房,院子也够大,你们平时练武装车啥的,也足够用的。” 转眼间,陈学武就在张义的带领下看完了整间店铺。 “于公子,之前您说的开镖局,这事我和几个下属也商量了。按说,买卖是个好买卖,就是以前没做过,心里没什么底。”陈学武生怕赔钱,干脆先把话说在前面。 张义随意的摆了摆手:“赔钱不怕,我让你们开镖局,本来也不是为了赚大钱。而是为了让你们活动范围更大,以后各路各州的消息,你们也能捎带手打探一下。” 让张义意外的是,陈学武听完他的计划,不仅不赞同,反而摇了摇头:“于公子,您有所不知,咱们在各路都有自己的秘谍眼线。属下去他们哪里做生意可以,要是打探消息,这个……这个有点犯忌。” 张义挑了挑眉:“陈学武,你跟我老实说,有没有想过升官?” 陈学武一怔,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这么问,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唉,这就对了。想升官就不能只待在一个东京城。这里的消息毕竟是有限的,你要把势力拓展出去。你想想啊,要是以后镖局做大了,在宋国各路都有你的分店,会是个什么样子?” 陈学武眨了几下眼睛,反问道:“会是什么样子?” 张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些个分店将会源源不断的给你传来消息,你再把消息汇总交上去。你琢磨琢磨,到时候是不是上面不想给你升官都不行了?” 陈学武听完,当即眼睛就亮了。 张义对对方的反应非常满意,拍了拍陈学武的肩膀:“你也别高兴太早,现在架子本公子给你搭起来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嗯,请公子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个差事办好,把店铺开到宋国各处。”陈学武用力的点了下头。 辞别了陈学武后,张义这才来到大宅,找到曹宇婷。 “镖局那边你安排好了?”曹宇婷见面就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安排好了,后续就看你的了。记得多找一些人去照顾生意,北边的单子不要给他们,一律发南下的单子,要是能让他们常年往返于崖州和东京城,就最好不过了。” “这你放心,人我都找好了,也给了几个地方去信,都提前知会好了。” 张义这才仰靠在椅子上,心里想着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只听曹宇婷轻声问道:“使团什么时候回去啊?” “早上正使传下来的消息,已经让打包行李了,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 话音刚落,张义放在桌子上的手就被一只小手抓住,随即就听到曹宇婷依依不舍的说道:“这一别,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张义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怎么?不舍得我啊?” 曹宇婷眼圈泛红的点了下头:“你要是不走就好了。”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不走可不行啊,我还要回去给萧思礼挖坑呢。” 曹宇婷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当即打起精神:“那你明天陪我出去玩一天吧?” “行啊,打算去哪儿?” 曹宇婷沉吟半晌,突然眼睛一亮:“明天咱俩出城打猎吧。” 张义丝毫没有犹豫的就点了下头:“行,别忘了易容啊,不然官家那边又有借口了。” “切~我在乎吗?”曹宇婷翻了一个白眼。 张义一拍额头:“我差点把贾炎那小子的事忘了,你别着急出手呢,回头我亲自处理。” “行~都依你~”曹宇婷故意拉了一个长音。 傍晚,张义找到了下衙回家的吴宇。 把对方叫到一条小巷里,递给对方一张纸条。 吴宇下意识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有三个人名:“什么意思?” “使团后天一早启程回去,你后天下午把这两个人抓了。”张义吩咐道。 “啊?这么早就回去了?”吴宇倒是没在意抓人的事情。 张义点了下头:“也不早了。听说明天,正使会进宫向官家辞行。” 吴宇当即热情的拉着对方的胳膊:“虽然你这小子不地道,但送行的酒还是要喝上一杯的。” 随即,张义便被吴宇拉到一间酒楼的雅间里。 待酒菜上齐,吴宇端起一杯酒:“来,先预祝你一路顺风。” 张义道了声谢,便端起杯一饮而尽。 吴宇又端起第二杯酒:“我仅代表皇城司,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张义轻笑一声,又喝了一杯。 吴宇端起第三杯酒:“小子,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始终是你的叔叔,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你吴叔。” 张义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他举起酒杯:“吴叔,小子先谢过了。”再次一饮而尽。 吴宇听对方又叫自己吴叔了,心中一喜。 待二人落座后,吴宇一边给对方夹菜,一边问道:“今后你就打算一直在析津府呆下去了?” 张义摇了摇头:“谈不上一直,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好的。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要看我布下的局,对方认不认了。” 吴宇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局?能说说不?” 见张义只是摇头不答,吴宇也算了解这小子的脾气,干脆换个话题:“给你透露个消息,你让我们盯着的西夏秘谍周全,昨天下午进京了。” 张义当然记得这个被自己坑过的秘谍:“他来干什么?” 吴宇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今天一早就找了牙人,满京城的转悠,在找出租的店铺呢。” “哦?有点意思,这是要扎根啊。”张义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眼珠一转:“你去找济阳郡主,跟她说,把镖局旁边的店铺盘下来。你再以皇城司的名义去找牙人,让他带着周全就看那家店。至于租金嘛,定在市价的七成,借口你们自己找。” 吴宇是知道那个镖局都是辽人的秘谍,现在对方又打算把周全安排到隔壁,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用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山人自有妙计。” 第251章 献宝,虚伪 半个月后,张义终于跟随着使团回到了析津府。 “爷爷,小子想死你了。”刚跑进萧府,张义就一把抱住等待许久的寿喜。 寿喜眼眶一红,挣脱开对方的双臂,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嗯,倒是胖了一些,个头好像也长了点。”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爷爷,小子这次去宋国,发现个大宝贝。” 说完,就跟献宝似的,掀开一只木箱,把酒坛子抱了出来。 “哈哈,老夫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酒啊?” 张义一边拉着对方往后院走,一边低声说道:“爷爷,这酒可是和您以往喝的不一样。” 寿喜眼含笑意的问道:“怎么不一样,跟老夫念叨念叨。” “容小子卖个关子,一会儿见到了老爷,小子再跟您说。” 寿喜爱怜的打了张义一巴掌:“还学会耍怪了。” 书房 萧思礼看着桌子上的一尺高的大酒坛子好奇,疑惑的看了一眼寿喜。 寿喜转头对张义说道:“小子,老爷你也见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义先向萧思礼躬身行了一礼:“请老爷恕罪。” 说完,这才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去撬酒坛上封泥。 在萧思礼看来,即使于则成这小子不说这句话,直接亮出匕首,他也不会怪罪。但是,有了这句话打底,再抽出匕首,心里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这代表着那小子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心念及此,萧思礼与寿喜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 随着酒坛上的封泥被一点点的揭开,一股刺鼻酒气,也从酒坛里飘了出来。 萧思礼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好霸道的香气。” 寿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说明这小子带回来的东西,自家主子还是很喜欢的。 片刻后,坛口彻底被打开,残留的泥渣也随之清理干净。 不待主仆二人吩咐,张义将匕首插回靴筒,又在一旁的桌子上找了个杯子,端起酒坛就倒了一杯,也不跟主仆俩客气,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喝完,他将酒杯一放,吐了口酒气才像突然想起什么,立即躬身施礼:“老爷恕罪,小子一天没喝水了,一时忘了规矩。” 萧思礼怎能不理解对方的心思,当即朗声大笑。 寿喜脸上的笑意更盛,反手给了张义后脑勺一巴掌:“一边待着去,就你这臭小子心眼多。”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仅没有闪到一边,还抱起坛子又给主仆二人各倒了一杯,这才闪到一边。 寿喜端起酒杯对萧思礼说道:“主子,老奴不恭了。”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萧思礼先拿起酒杯看了一眼清澈的酒水,也举起杯子,将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霎时间,从嗓子到肚子就如有一条火线在燃烧。那团火瞬间又扩散至四肢百骸。全身仿佛被涤荡过一般,传来一阵阵温热感,使得整个身体渐渐被一股宽松和愉快的暖流所包裹。 良久过后,萧思礼才不舍的吐了一口酒气:“呵~,舒服啊。” 随即,就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张义:“则成,这酒哪儿来的?” 张义早已想好了说辞:“回老爷,这酒的制酒之法是小子从一个落魄书生那里买来的。” 当即,他就把自己编的故事讲述了一遍,如何巧遇落魄书生卖酒,宋人却不懂得欣赏,自己品尝后,觉得咱们辽人应该喜欢,就花了三十贯,直接买了制酒的法子说了一遍。 临了,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子私下里算了一下,咱们析津府一升米是十五文。五升米就能出一大坛酒。这一坛酒怎么都能卖两百文吧?就是接近三倍的利润。” 此时,他突闻耳后生风,还没来得及躲闪,“啪”后脑勺就是一疼。 寿喜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败家小子,算的什么瞎账啊,滚一边去。” “哦。”张义缩了下脑袋,委屈巴巴的往旁边挪了挪。 寿喜觉得不解气,还白了对方一眼。 “主子,您别听这小子瞎咧咧。老奴觉得这么好的酒,要是放到市面上,八百文一坛也会有人抢着买。” 萧思礼脸上的笑意更浓,点了下头:“唉!这才对嘛,这么好的酒卖两百文?那不亏死了?” 寿喜这才回头,仰怒的对张义说道:“小子,等什么呢?还不快把制酒之法献出来?”说完,还给对方使了几个眼色。 不待张义说话,萧思礼此时倒端起架子了:“你个老奴才,那是则成学来的手艺,怎可轻易送给他人。” 张义见主仆俩演戏,自己也只好配合,当即面带歉意的说道:“老爷,小子买制酒之法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是替老爷花钱买的,您没怪小子乱花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寿喜又接过话茬,讨好的说道:“老爷,您看在老奴的面子,就别怪罪这不懂事的小子了。” 萧思礼这才朗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则成啊,回头去账房那里领三百贯的赏钱。” 接下来的一幕,让张义看了都想掩面而逃。主仆二人竟然像个奸商似的,开始商量起怎么把酒卖遍全大辽了。 等聊到细节,寿喜更是提出了一堆问题,什么运输啊,什么贩卖啊。 张义听的耳朵里,都替二人的白痴商业计划着急。 “老爷,小子能提一些建议吗?”张义试探着问道。 萧思礼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张义这才整理了一下思路:“老爷,小子以为,您打算把酒卖遍整个大辽的计划固然是好的,只是这样的话,几十家店铺,算上掌柜伙计,还有运输车队人手,至少要几百人。而养活这些人,也是一笔不菲的花费。” 萧思礼点了下头:“你小子有什么好办法?” 当即张义就把代理商的概念介绍了一遍,临了才说道:“这样能将成本压到最低,府上也就有更多的收入。” 萧思礼和寿喜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策略。 当即,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初步定下计划后,这才吩咐张义,让他明天开始教府里的几名主事酿酒。 只是在临近分别的时候,寿喜猛然想起了什么:“则成,别急着走,老夫还有一事问你。” 第252章 韩成的身份 张义被对方叫住,并没有任何意外。他从进府那一刻,就等着这一幕的发生。 果然,寿喜皱眉问道:“则成啊,你在东京城的时候,陈学武给老夫发来消息,说有几名手下被皇城司抓了。这事你知道吗?” 张义点了下头:“知道啊,当时陈学武还跟我商量呢,问我怎么办。” “嗯,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寿喜追问道。 张义回想了一下,就把自己和陈学武的对话说了一遍。 听完于则成的讲述,寿喜和萧思礼对视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茫然问道:“爷爷,怎么了?是不是小子做错事了?” 寿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良久后,寿喜才从沉思中醒来,只听他缓缓说道:“则成啊,在你们离开东京城以后,皇城司再次出动,又抓了咱们三个秘谍。” “啊?”张义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反问道:“又抓了三个人?” 寿喜表情痛苦的点了下头。 张义继续说道:“爷爷,那该如何是好啊?上次就抓了六个,这又,这又抓了三个。再这么下去,岂不是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这次不仅是寿喜了,就连萧思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随即,张义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寿喜的胳膊:“爷爷,实在不行派小子去吧。” “你?”寿喜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懒得评价。 张义点了下头:“对啊!就是小子,您不是总夸小子聪明伶俐吗?肯定出不了差错。” “滚一边去,别胡闹!”寿喜见于则成说的跟真事似的,气恼的骂了一句。 张义见寿喜不答应,干脆看向萧思礼,躬身一礼说道:“还请老爷成全。” “你?”萧思礼倒是没一口回绝,只是皱眉仔细打量于则成。 寿喜将主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道:“主子,万万不可啊,这小子年纪太小,又性格跳脱,实在不是一个当秘谍的材料。” 张义在其身后,轻声辩解道:“爷爷,其实小子……” 没等他说完,寿喜就猛转回头,用眼神逼视着他。张义见此,也只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随即,寿喜伸出一只手托住于则成的下巴,一只手指着他的脸,转头向萧思礼说道:“主子,您看看这小子长得模样,哪有一点秘谍的样子,他这完全是胡闹嘛。” 由于寿喜托下巴的手力气过大,弄得张义很不舒服,但依然坚持说道:“爷爷,小子除了长得帅气点,其他优点还是挺多的吧?” 寿喜见于则成这么不配合,气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踹的张义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思礼见寿喜动了真怒,连忙出来打圆场:“则成啊,你去找萧六,让他给你安排几个人,把制酒之法传授给他们。” 张义也只能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向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房间。 等于则成走后,萧思礼才看着寿喜说道:“寿喜啊,老爷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啊,雏鹰翅膀硬了,早晚有翱翔天际那一天。你能绑住他的双翅,还能绑的住他那颗渴望飞翔的心吗?” 寿喜听出主子话里的意思,哭丧着脸说道:“主子,老奴只想把那小子多留在身边几年,再放出去历练。” 萧思礼摇了摇头:“这孩子陪使团出去一趟,心也变野了。你强留下去,未必有好结果。” 张义自然是不知道主仆之间的谈话,此时他正陪着萧六箫管家饮茶,而一旁几名工匠,正按照他画的图纸制作蒸馏器。 “小子,你去一趟宋国,就学了这么个玩意回来?”箫管家指着图纸说道。 “六爷,小子也想给您带点礼物来的,这不是身上没钱吗?”张义拿起水壶,给萧六蓄水。 “哼,我看你是没心带吧?”箫管家撇了下嘴, “哎呦,您可冤枉死小子了。小子这趟出去,把家底都带上了,才三十多贯。结果三十贯买了这个。”张义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随即,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向萧六那边凑了凑:“六爷,小子跟您打听个人啊。” “不认识!”箫管家见讹不出什么油水,直接甩起了脸子。 张义抓住对方的胳膊,左右摇晃道:“六爷,我的好六爷啊。明天,明天我请您吃酱肉行不?” “行行行!别晃了。”箫管家被晃得有些头晕,只能无奈说道。 张义这才低声问道:“六爷,小子路过雄州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特别像韩成。那人到底干嘛的啊?怎么没事还往宋国那边跑啊。” 这句话自然是张义编的一个借口。 “他?不能吧?他应该在西边啊?”箫六皱着眉反问道。 张义一听有门,萧六在府里几十年了,果然谁都认识。 只听他继续问道:“六爷,那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不瞒您说,那人看着阴恻恻的,看谁都斜着个眼睛,小子总觉得他不像好人呢。” “他就那个德行,你以后别搭理他就是了。”萧六很随意的说道。 张义故意自言自语道:“那天让我再遇到他,说什么都要修理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目中无人的下场。” “别介,则成,听六爷一句劝,有些人不是你我能招惹的。”萧六慌忙说道。 张义好奇的问道:“六爷,说的太严重了吧?连您也怕他?” “我?我会怕他?简直是笑话!”萧六傲然说道。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便低声嘱咐道:“则成,跟你说,韩成那帮人是咱们萧家的老底子,他们的祖辈父辈,都是当年跟随老王爷出生入死的一帮人。后来留在了府里养老,这帮人生的孩子又挑挑拣拣训练出来,就是韩成这帮人了。你想想,在萧家的地位能低吗?所以说啊,你能不招惹,就尽量别招惹。你就算打赢了,在这上面也占不到便宜,回头老爷还要处罚你。记住了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看来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韩成这帮人就是萧家隐藏的实力。 第253章 老小孩 傍晚,在经过长达近两个时辰的准备工作后,张义终于蒸馏出了一坛白酒。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点,辛辣无比的酒液入口后,险些没让他吐出来。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将那口酒咽了下去。 接下来,他又倒了一碗,端到石桌旁,放在寿喜面前:“爷爷,您尝尝。” “哼!拿开!”寿喜怒哼了一声,赌气般的将头转到了一边。 萧思礼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向一脸尴尬的于则成招了招手:“则成,给老爷尝尝。” “是!”张义恭敬的将碗放到萧思礼面前。 萧思礼浅尝了一口,在口中反复品味了几次,最终才咽下去。 只听他摇头说道:“则成,你这个制作之法是不是记错了?怎么不如带回来的好喝啊?” 张义微笑答道:“老爷,这酒就是这个样子。那个落魄书生特意说过,说是刚蒸出来的酒辛辣无比,还略带苦涩。最好是装进坛子,再用黄泥封住坛口,最后深藏地下几天。到时候再喝,那些个不好的味道,就都没有了。”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就都放到后院地牢里吧,过几天老爷我再尝尝。” “好嘞。”张义一边吩咐帮工继续接酒,一边又指使几人,将已经装坛的做好密封,都搬到地牢去。 待一切忙乎完,就听萧思礼说道:“则成啊,过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张义躬身行礼。 萧思礼审视面前这个少年半天,这才缓缓说道:“中午你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故意问道:“老爷,您问的哪句啊?” 这是一旁生闷气的寿喜,终于得了理了:“合着你一天到晚谎话连篇是吧?就没一句真话!” 萧思礼也拿这个老小孩没有办法,只能故意威严的咳嗽一声提醒对方。 然后才说道:“则成啊,就是你说你想去宋国当秘谍的事情。” 张义偷眼看了一眼寿喜,见对方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也只能对萧思礼说道:“老爷,小子还真不是一时脑袋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哦?是吗?说来听听。”萧思礼倒是真来了点兴趣。 “老爷,小子这次去宋国也不是白去的,小子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那些个官员家里的家丁,也有和小子岁数相当的,个别的还有比小子更小的。”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小子就想啊,这要是让小子混进去,打探个消息啥的,那不是太方便了吗?” 这时,寿喜又忍不住了,出言呛道:“就你?还打探消息?你以为人家没防备啊?用不了三天,就能让你露了底。” 张义微笑对寿喜说道:“爷爷,小子可能不如别人聪明,也不如人家功夫好。但小子有一个优点是别人没有的,那就是年龄。你想啊,谁会提放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更不会想到我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是咱们大辽的秘谍。” 这一番话说出来,寿喜一时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萧思礼则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这话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张义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又说道:“其实小子还想过一个办法,最后左思右想,觉得难度大太就放弃了,也就没好意思说。” 萧思礼又来兴趣了:“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说给老爷我听听。” 这下,张义真的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嘟囔道:“其实,其实吧。小子想过伪造个身份,去,去宋国那边考科举。要是被我考中当了官,那打探消息就更方便了。” “噗嗤!”张义话音刚落,就听萧思礼和寿喜同时笑出声来,只不过一个是朗声大笑,另一个则含着不屑。 寿喜鄙夷的打量着于则成,不屑的说道:“这还用左思右想?老夫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没戏,就你那个如同狗爬一样的字,还科举?哼!” 张义挠了挠脑袋,低声说道:“小子就是想想嘛。” “你还想想?你都多余想,你知不知道……”寿喜又开始训斥。 萧思礼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则成啊,你的话老爷听进去了,现在帮着他们搬酒去吧。” “是!”张义躬身称是。 待于则成离开,萧思礼看了一眼依然心意难平的寿喜:“寿喜,这小子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你怎么看?” 寿喜也知道对方已经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才来问自己的意思。否则,按照以往的做事规矩,主子直接就拍板定了。 思量许久,寿喜才狠下心说道:“主子,老奴听从您的吩咐。” 萧思礼知道对方拿于则成当接班人培养的,能下这个狠心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即说道:“寿喜啊,我知道你喜欢则成这孩子,怕他去了宋国有个什么闪失。但是啊,玉不琢不成器。他得需要无数次的摔打磨练,才能真正成才。你既然这么看重则成这小子,就更该放他出去历练。等过个几年,你再把他召回身边教导,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寿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有很多不舍和担忧。但是,既然主子决定了的事,他自然是不能反驳的。 “哎”。最终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入夜,张义鼓足了勇气,推开了寿喜小屋的房门。 “哼!”正在练字的寿喜,抬头见是这小子进来了,重重的哼了一声,就继续低头练字。 “爷爷,还没休息呢?”张义赔着笑脸走进房间。 一直走到对方身边,见寿喜还是不理自己,张义继续说道:“爷爷,您写的字可真好看,小子就写不出来。” 见对方依然不语,只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爷爷,小子想跟您说几句心里话。”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他继续说道:“爷爷,小子其实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家,真的。您是知道的,小子从小没了父母,一路乞讨要饭才来到析津府,那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小子自己都不敢想。直到后来进了府里,这才算有口饱饭吃。后来,您又把小子招到身边悉心培养,教会很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小子,心里感念着呢。可越是这样,小子越想为府里,为您做些什么。监视张涛的差事,小子觉得太容易了,不足以报答,所以就想着干脆去宋国做秘谍,能打探出对咱们有用的消息。好歹得对得起您这份苦心不是?” 第254章 最高评价 只听,寿喜重重的一叹,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看着于则成,语重心长的说道:“则成啊,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这一点是老夫最满意的,也是最为看重的。虽然老爷已经发了话,可老夫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你去宋国做秘谍不合适。老夫承认自己有私心,怕你在那边出个闪失,因此丢了性命。” 寿喜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但即使没这层关系,你的脾气秉性也不适合,秘谍讲究的是为了任务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再反观你呢?重情重义,人家给你三分,你就要还对方十分。还有一点是最致命的,也是秘谍的大忌。你不会隐藏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当秘谍的好材料。” 见于则成又要说什么,他伸手打断道:“现在老夫说什么都晚了,老爷已经让人去筹谋这件事了,你呢,从明天起,哪儿都不要去了。就跟在老夫身边,抓紧学一些保命的手段吧。” 五天后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由萧六主持的第一家酒水店,在析津府开张了。受到免费品尝加促销活动的影响,场面异常火爆。第一天刚到午时,店里的酒水就被抢购一空,销售额也达到了五百贯之巨。 萧思礼接到消息后,忙吩咐家丁仆妇加紧制作白酒,以应付明天有可能更为火爆的抢购场面。 相比之下,张义在过去的几天里,就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了。 寿喜对他的管教可谓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张义但凡有一丁点错漏疏忽,上去就是一棍子。几天下来,张义已经是遍体鳞伤。 不过,张义也没有耽误做一些正经事。首先,趁夜分别与皇城司的几名手下取得了联系,告知对方停止一切活动,静待新上司的到来。 其次是通知胡神医夫妇,收拾行李先行离开析津府,并约定好了,在大宋的东京城的见面地点和时间。 这一日,张义背着包袱跟随着寿喜来到萧府后门。 寿喜依依不舍的说道:“则成啊,去了那边,就全都靠你自己了。要是实在觉得危险,就跑回来。别觉得丢人,保命才是最要紧的,知道吗?” 张义拉着寿喜的手说道:“爷爷,您就放心吧,小子不混出点名堂出来,是绝不会回来的。” “啪!”寿喜反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竟说些不值钱的屁话!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听到没?” “哦,小子记住了。”张义缩了缩脖子说道。 寿喜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噗通”一声,张义跪在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哽咽说道:“爷爷,您保重身体,小子走了啊。” 说完,转身就走出后门。 寿喜倒没搀扶,而是迅速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河间府府城 经过三天的连日奔波,张义终于重游故地,进入了河间府的府城。 他来此的目的,倒不是想找那个恶心老头的晦气。而是按照萧思礼的安排,到河间府的衙门内,找一名名叫谷思立的户科小吏。 来到衙门外,塞了几文钱给门子,门子就屁颠屁颠的去通传了。 稍后,就见一个肉球跟随着门子从里面晃悠出来。 张义诧异这个粮食短缺的年代,还能有这种体型的,试探着问道:“可是谷先生?” 谷思立斜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你找本官何事啊?” 张义凑到面前低声说道:“是寿先生让小子来的。” 谷思立闻言一惊,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门子,见对方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才低声说道:“随我来。” 待二人走进一个堆满公文的房间,谷思立才给张义施了一礼:“谷思立见过于公子。” 张义可不想跟对方磨蹭,直接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谷思立慌忙点头,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纸口袋,从里面抽出几张纸介绍道:“生辰年月,地址这些都是写好了的。上面那个村子,早在几年前就毁于战火了,所以安全方面您尽管放心。” 张义一页纸一页纸的翻阅,就听谷思立问道:“只是名字还没有写,也是传话人特意要求的,说让您自己想一个,这样记得更牢一些。” 张义没想到寿喜会细致入微到这个地步,稍加思索,便说道:“就叫张义吧,义气的义。” 稍后,他便拿着自己的公检离开了衙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才离开不久。从旁边小巷里就走出两人,一人示意对方跟上去,而他自己则大摇大摆来到衙门门前,同样找的是谷思立,等双方见面后,便把对方拉到一旁,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他才点了点头,向着张义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又过了三日,张义乘坐的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冲进了东京城。 虽然,此时的张义非常想给曹宇婷一个惊喜,但也不敢用本来面目就大摇大摆的去大宅外敲门。 走出大车店后,左右观望了一下,终于在西北角找到一条小巷,便一头钻了进去。 接连穿过两条小巷,见四下无人,这才卸下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掏出易容的道具。 正在此时,他听到从右侧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张义连忙将道具揣在怀里,等待着路人经过以后,再进行操作。 片刻后,从右侧的巷子口,跑出来一名汉子,当他看到张义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奔跑的脚步也是不自觉的一顿。可就是这么一停顿,后面有人径直撞了他一下,导致这个汉子脚下一阵踉跄,最终扑倒在巷口。 后面那人倒是及时停下了脚步,避免了一同摔倒的尴尬。可当他扭头看见张义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几下眼睛,拉上刚爬起来的同伴,转身就往外跑。 要说一个人的表现,可能是偶然。但两个人看到自己,都是一愣,张义再傻也意识到不对了。 他拔出匕首,就冲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喊道:“站住!” 那两个汉子倒也听话,只跑出去几步,就停下转过回身,看着张义接近自己。 张义开始以为又是暗杀他的,见二人似乎不像:“你二人干嘛的?” 只见那两人对视一眼,最终有一人陪笑说道:“路过的,路过的。” 张义一愣,尼玛,又是辽人口音。他将匕首比划了比划:“说不说,不说小爷送你俩见阎王。” 二人再次对视,眼神交流了一番,一人就陪笑说道:“于公子,我二人并无恶意,是寿先生派来保护您的。” 张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靠! 第255章 摆脱尾巴 翌日早上,张义收拾好行囊便打开房门,就见到寿喜派来保护自己的二人,已经在门外分立左右。 “两位进来说话吧。”张义无奈的说道。 待三人落座,张义便问道:“二位,昨天忘记问了,都怎么称呼?” “刘平。” “蒋章。” “说说吧,寿喜公公怎么跟你们交代的?” 刘蒋二人对视一眼,最终刘平说道:“回公子话,寿先生只交代保护您的安全。” “没说其他的?”张义好奇的问道。 刘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张义继续追问道:“就你们两个?” 刘平点了下头,随即又解释道:“寿公公给了我们一块腰牌,说是如果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找东京城当地的隐刺求助。”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质的萧家腰牌。 张义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与自己怀里那块玉制的,花纹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便随手还给了对方。 他思忖片刻说道:“行吧,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俩也别一直跟着我,这样反而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 见对方要说话,张义伸手打断道:“这里毕竟是东京城,没有人会对我一个十五岁的青年疑心。但是你俩在侧就不好说了。所以,现在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安置,顺便给你们交代一点事情去做。” 一炷香后,三人来到陈学武新开设的镖局门外。 时隔半个月,原本空置的店铺,已经焕然一新。镖局的门口挂满了鲜艳的红灯笼,上面写着“陈氏镖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张义并未着急走进镖局,而是,转头看向紧邻的一间新开张的“富源货栈”。 恰在此时,周全正陪同着一位中年人,有说有笑的从货栈里走出来。 也只等了片刻,待周全与中年人挥手作别,张义才面带微笑的迎了过去。 他先行礼说道:“生意兴隆啊。” 周全这才注意到张义,见对方身后还带着两名保镖,以为是谁家的公子,自然是不敢怠慢。 “谢郎君吉言,在下顾全。不知郎君怎么称呼?” 接下来,二人又客套了一番,张义假意说家中有些货品需要采购,周全见生意上门,自然是喜不自胜,便客气的邀请对方进店了看看。 一盏茶后,生意自然是没有谈成的,但周全依然客气的将三人送出了店门外。 与周全作别后,张义这才带领两名保镖走进镖局。 迎面正遇到,刚从后院安排完事宜的陈学武。对方见到张义就是一愣,但也是一瞬,便将三人请到楼上奉茶。 走进二楼的房间,张义先引荐了几人认识,陈学武这才开口问道:“于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张义摆了摆手说道:“我回来有其他事情要做,咱们先不说这些。现在跟你们说一下旁边那家富源货栈的东家,刚才一番接触下来,我看他不像是做生意的。” “不像做生意的?”陈学武问道。 “对,当然,就是一种直觉。”张义自然不能告诉对方,那个顾全就是西夏的秘谍,只能先引起三人的注意。 两名保镖和陈学武自然是疑惑不已,见几人要出言询问,张义伸手拦阻:“接下来分配个差事,陈学武,你或者你的手下借助双方是邻里的关系,与他店里的伙计掌柜套套关系,如果正做到融洽是最好。” “公子的意思是?”陈学武没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张义喝了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如果对方是皇城司的,恐怕这事就有些麻烦。当然,如果是我猜错了,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你们还是安全的。” 转头又对刘平蒋章说道:“你二人负责监视与那个顾全接触的任何可疑人员。” 三人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义对几人的反应很满意,那个周全既然是西夏的秘谍,早晚会露出马脚,到了那个时候,这事可就热闹了。 他当即双手撑住桌子站起:“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等彻底安顿下来,会再联系你们的。” “公子。”刘平蒋章异口同声的喊道。 张义摆了摆手:“刚才跟你们说过了,这里是东京城,没人会在乎我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的。你们跟我在一起,反而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就这样吧,给我盯住了那个顾全,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炷香后,张义在确认这次没人跟踪,才来到了三进大宅。 在出示了那枚无字腰牌后,让在宅子里留守的一名汉子,去喊老太监过来,说是有要事商量。 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老太监乘坐着马车姗姗来迟。 “你怎么又回来了?”老太监见到张义就问道。 张义并没有起身,而是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我在那边挖了一个坑,等待事情发酵怎么也要两三年的时间,所有就跑回来了。” “你,你,你这一回来……,哎,让我怎么说你好啊。”老太监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终也能换做一声埋怨。 张义倒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无非就是自己之前猜测的那样。对方想让自己留在那边,作为这个组织在辽国的外勤,继续为他们服务。 既然对方没有挑破,张义也没说破的道理。 “老爷爷,反正小子是回来了,今天过来也只是跟你打个招呼,顺便说一下,如果你们那个组织需要培养外勤,小子倒是可以出一份力。”张义语气真诚的说道。 “你?培养外勤?”老太监本能的有些怀疑。 对方有这个反应,张义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任谁面对一张十五岁的脸,也很难真正相信,这个年轻人能为一个组织做什么事情。 “既然老爷爷你这么说,这事就算了。回头我去找皇城的吴宇问问,相信他还是很愿意接受小子的好意的。”说完这番话,张义便作势要离开。 “别啊!你等咱家想想的。”老太监一听张义要去投奔竞争对手,一下就急了,拉着对方的胳膊,让对方重新坐下。 “老爷爷,不瞒你说。这事我还真不用去求着谁,识货的人多着呢。” “对对对!”老太监一边在嘴上应付,一边心中思忖,最终下定决心说道:“张义啊,这事咱家需要请示当今官家,毕竟你也是知道的,事关重大……。” 张义也懒得听对方啰嗦,直接伸手打断:“那就去问吧,我目前在郡主的那座大宅落脚,有了结果就去那边找我。” 第256章 交底吴宇 辞别了老太监的张义,并没有急于去找曹宇婷,而是找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做了易容。 傍晚,在衙门忙碌了一天的吴宇,终于批改完最后一份公文,腋下夹着一个小包袱走出了皇城司的大门。 刚走出没有一条街,就从旁边的小巷内走出一名中年。 “吴提点,能否聊上几句?” 吴宇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就把中年人重新拉进小巷。 “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手,低声说道:“我现在是大辽派到宋国的秘谍,专门来打探情报的。” 吴宇听对方胡扯,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着张义的袖子往家里走。 “走,咱们去家里说话。” “家里就不去了,找个酒楼吧,小子请你喝酒。” 酒楼雅间 吴宇亲自给张义倒了杯酒:“说说吧,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义用指节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才缓缓说道:“我给萧思礼挖了一个坑,发酵也要两三年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没事做,干脆主动请缨,来宋国卧底,套取一些情报。” “挖坑?挖什么坑?” 果然,论到专业素养,吴宇比老太监还是高一些的,他敏锐的捕捉到张义话语里的重点。 张义这才把白酒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吴宇听完,若有所思的说道:“计划倒是个好计划,可你不在那边看着,就不怕事与愿违?” 张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无奈的说道:“其实吧,不回来也不行了。那边对我的婚姻大事,看得实在太紧了。我总不能真娶一个辽国媳妇吧?” 吴宇眨了几下眼睛,实在不太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那你就娶呗?身为一个秘谍,你还在乎这些?”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在乎了,娶一个辽国女人或许没什么,那生了孩子怎么整?孩子算辽国的?还是算大宋的?最后我是把他留在那边还是带回来?” 吴宇仔细打量对方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没想到你小子想的还挺长远的。难道不是因为小郡主的缘故?” 张义被人家戳破心思,脸红了一下:“呵呵,什么都瞒不住您,确实有这方面考虑,所以小子干脆跑回来了。” 随即,语气一转:“跟您说点正事,皇城司能不能,先把镖局和周全那边的眼线暂时撤了?” “干嘛?” “我上午去镖局的时候,故意先去周全的店里转了一圈。并且跟陈学武说了,觉得对方的身份有些可疑,让他给我盯住了。” “不是,我没搞明白啊,你这个用意是什么啊?” 张义神秘的一笑:“你不觉得在这大宋的都城,让辽人秘谍去盯住西夏秘谍,很有意思吗?当陈学武发现对方身份的时候,我在中间就有文章可做了。” 吴宇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郑重的问道:“你跟我说说,打算做什么文章?” “当然是从中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斗下去啊,还是你死我活那种。到时候,咱们看谁的势头盛,就拉个偏手帮帮对方。” 吴宇手捋着胡须,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张义信心满满的说道:“我相信事在人为,秘谍这种人,您比小子清楚,那都是需要几年的训练培养的。如今咱们有了辽国的秘谍名单,可是对西夏却一无所知,倒不如就让他们斗,斗他个你死我活,在一场场战斗中,消耗掉那些西夏秘谍。” 吴宇拍了一下大腿:“嗨!我当要干嘛呢!你这样太费劲了,不如将周全抓了,让他供出同伙。岂不是更快吗?” “别啊!您要是这样,这场戏就演砸了。一个周全才认识多少秘谍啊?他能掌握所有秘谍的名单吗?”张义反问道。 一连串的追问,倒是弄得吴宇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就听张义继续说道:“这件事办起来,讲究的是一个火候的把握。你要给西夏人,准确的说,给周全一种错觉。距离胜利近在咫尺的错觉,这样他才会全力以赴,让西夏那边从其他地方征调大批还没暴露身份秘谍,到东京城来,供陈学武那些人不停的砍杀。” 吴宇又好奇的问道:“可是这种事,皇城司也能干啊?没必要拉辽国那些人进来吧?” 张义摇了摇头,解释道:“心态不同的,我是说,那个周全在东京城面对皇城司和面对一帮辽国秘谍的心态完全不同。”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如果这事有皇城司的影子,那个周全就犹如惊弓之鸟,会把所有事情做的更加隐秘,这对咱们来说是不利的。而他们在我大宋境内,面对着辽国的秘谍,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宇终于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确实如此,西夏秘谍面对皇城司的打压,会透露出秘谍的本性,会想方设法将自己隐藏的更深。而面对辽国秘谍,心里想的却是双方都见不得光。那就如同两个黑帮抢地盘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杀戮。 张义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说道:“所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这个周全就会犹如一块磁石,会源源不断的将西夏的秘谍,吸引到我大宋东京城。咱们只要隔岸观火,别让陈学武那帮人输的太惨就行了。” 吴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头:“行,你看着安排吧。总之有一条你必须答应我,别让他们任何一家做大。” “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干嘛?第三件事就是让你给我准备几个人,能随时听我调用,身份背景最好是城里的黑帮打手。方便我光明正大的让他们参与进来。” 这件事,对于吴宇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 只听他又说道:“你这次也别白回来一趟,我手里刚好有一批人在培训,眼看着要被派出去,你能不能给他们讲讲辽国那边的情况,也让这些人心里有个数。” “别,这事别找我,且不说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就说这事犯忌讳,再引来官家的猜忌,那就费力不讨好了。”张义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 吴宇撇了撇嘴:“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子,不就是官家把小郡主的培训班叫停了吗?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心里还记得。” 张义大方的点头承认:“没错,经过那件事,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的,我还是等官家他老人家发话吧。” 第257章 小惊喜 张义和吴宇走出酒楼,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怎么着?去我家凑活一宿?”吴宇问道。 张义摆了摆手:“算了,我自有去处,你自己回去吧。” 吴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左右,低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最好别打济阳郡主的主意,哪怕你俩相处的再融洽,终究身份差距悬殊,那不是你能高攀的。” 张义不想因为这事与对方争辩,敷衍的点了下头:“小子心里自有打算,先谢过您的好意了。” 吴宇见对方这么不上心,还想多劝说几句。但张义却不给他机会了,行了一礼后,便转身钻进了小巷。 “这孩子。”吴宇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一炷香后,张义敲响了大宅的宅门。 门子自然是认识易容后的张义,热情的将对方请了进来,又去通知值守在大宅内的老供奉。 片刻后,张义见到老供奉便摆了摆手:“太晚了,别打扰你家小主人了。给我找个房间休息,明天再见不迟。”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睡眼惺忪的披了件外袍,便将房门打开。 “你怎么又回来了?”曹宇婷见到张义就问道。 张义也不搭话,转身走到桌旁坐下,双手使劲在脸上搓了几下。 “问你呢,说话啊?”曹宇婷顺势坐在他的对面,催促的问道。 张义这才强忍着困顿,把回来的缘由跟对方讲述了一遍。 “其实吧,你在那边娶妻生子也挺好的,不用太介意我的感受。”曹宇婷强忍笑意说道。 张义不耐烦的反驳道:“装,继续装。你看到我回来了,才这么说。我要是在那边给你发个喜帖过来,你还不定什么反应呢。” “切,我是那种小气人吗?”曹宇婷翻了个白眼。 “你把那个吗去了,再重新说一遍。”张义撇了撇嘴说道。 “找打是吧?”曹宇婷仰怒说道。 二人又打情骂俏了几句,这才逐渐步入了正题。 “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肯定是有的,但首先你要给我一个身份。再让秘谍把我的新身份,给析津府的寿喜送回去。这样才能安对方的心,也有利于我下一步的动作。”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倒是也是,至少让他看到你过来的价值,省的再给调回去。那你想好用什么身份了吗?” 张义点了下头,微笑说道:“这我早就想好了,改天当着他们的面演一场戏,我自卖自身,让你家的管家把我买到府里充当个杂役。” “你要到我家当杂役?”曹宇婷吃惊问道。 “对啊,当今国舅爷的府里,寿喜那边怎么都能满意了吧?”张义悠然自得的说道。 曹宇婷点了下头,继续问道:“然后呢?” 沉思良久,张义缓缓说道:“然后就看官家的意思了,我昨天跟老太监透了个口风,说愿意帮他培训手下人。他也答应去请示官家了,我这边看他怎么答复吧。” 曹宇婷担忧的问道:“要是官家不松口呢?你打算干什么?” “不松口啊,那倒简单了。我在梅有财那里不是还有十几万贯吗?就在城外买他几十亩地,修建个农庄啥的,过几年安稳日子再说。什么时候官家想明白了,想起来用我了,我再出来给他干呗。” “那岂不是太被动了?” 张义摇了摇头:“谈不上被动,他愿意用,我就上。他不愿意用,我肯定也不闲着。从市场上买点孤儿回来,培养一些自己的亲信人马。免得像现在这样,想干点什么都没人手,还要到处去找人。” “唉,这个好,你多培养点,到时候分我一些。”曹宇婷表现的很有兴趣。 张义皱眉问道:“你不是有府里的老供奉吗?” “不一样的,他们虽然一个个武功高强,办事能力也有。但毕竟和咱们不是一个系统培训出来的,想法总是有些偏差,我用起来不是特别顺手。”曹宇婷解释道。 “行吧,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那我就多培养几个。”张义无所谓的说道。 随即,张义又想起什么,便问道:“那个陈执中和韩州,朝廷上有说法吗?” 曹雨婷回想了一下,便说道:“陈执中的旨意下来了,去广南西路的钦州当知州去了。” “钦州?在哪儿啊?”张义好奇问道。 “广西最南边。”曹宇婷随口答道。 “嚯,一下跑那么远?这老小子算是完了吧?”张义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估计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那个韩州呢?” 曹宇婷思忖片刻:“韩州?倒是没听说有旨意下来。” 张义挑了下眉:“哦?也没说关进天牢?” 曹宇婷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没,自从你那天给他抓了回来,就再也没有这人的消息了。” “你爹没说朝廷有没有议论?”张义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没啊,过完年这才几天啊,小朝会才开了两次,而且我爹又不是枢密院的人,确实没听说什么。”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就好,没有韩州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你问这问那的,到底什么意思啊?”曹宇婷疑惑问道。 当即,张义就把老太监询问他,韩州该如何该处理的事情讲了一遍。 曹宇婷皱眉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样不是破坏律法吗?既然理站在大宋这一边,又人证物证聚在,就该交给大理寺审问,而不是私下动刑。” 张义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你不懂,公开审判这个案子不合适的。咱们不说善待士大夫的鬼话,只说他身居高位,却干出这种事,一旦公开审判,就说明他的所作所为也将大白于天下。你想过没有,这会对大宋官员的形象造成什么影响?又让百姓怎么看待这些个官员和朝廷?他韩州不嫌丢人,官家还嫌丢人呢。所以对韩州只能秘密处置,却不能张扬。” 曹宇婷烦躁的说道:“弯弯绕真是多,一个韩州还要搞这么麻烦。” 张义双手一摊:“那没办法,从二品卖国,这案子能说吗?官家和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正在此时,房门外传来门子的声音:“郡主,门外有一名老太监带着几个人,说要面见张郎君。” 第258章 面圣(上) 张曹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老太监那里应该有结果了,这是来通知张义的。 “快快有请。”曹宇婷吩咐道。 她和张义则站在房间外,等待着门子将对方领进来。 “哎呦,张义,快快收拾下,这就随咱家进宫面圣。” 当二人见到老太监,还没来得及客气几句,就听老太监催促道。 曹宇婷向张义眨了眨眼睛,率先问道:“老爷爷,您倒是说清楚啊,官家让张义进宫到底为了何事?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老太监闻言便是一愣,以往,哪个不是听到面圣的消息,就欣喜若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淡然的,居然还有精力问这问那的。 随即,老太监便解释道:“咱家今天一早就向官家禀报了张义回来的消息,也把他的意思,转告了官家,官家就说要见一见这个小子。” 他转头对着张义催促道:“张义,别磨蹭了,快随咱家进宫吧。” 张义并没有想象中表现的欢喜,而是一脸淡然的问道:“老爷爷,什么是我的意思?我都说什么了?” 老太监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张义许久:“昨天你不是跟咱家说,可以帮忙培训一些外勤吗?” 张义佯装恍然大悟:“哦,您说的这事啊。小子就是随口一说,没打算真教他们什么。再说了,你那些手下都是高手,小子也教不了啊。” “嘿!张义,你现在想改变主意也晚了,总之官家因为这事,宣你入宫见架呢。”老太监有些摸不清对方的真假,干脆伸手抓住张义的手腕,就往外拖。 “老爷爷等一下,小子穿着这身衣服去面圣,也太失礼了。”张义这下可真急了。 老太监这才注意到张义还是一身粗布衣服,又连忙催促着对方去换衣服。 一炷香后,张义换了一身儒袍,脸上也易容成中年人。 还没等他征求曹宇婷的意见,老太监就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张义的脸说道:“你进个宫怎么还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宫门外和宫里人多眼杂,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小子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被什么人惦记上。” 不待他再多说几句,老太监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拖。 “老爷爷,其实皇宫小子真不想去,麻烦您去回复官家,小子昨天说了大话,现在自感才疏学浅,真教不了那些人。” 张义一边被拉着往外走,一边朗声说道。 只是在临走出小院的时候,向还站在房间门外的曹宇婷,偷偷的眨了几下眼睛,一时惹得对方笑的花枝乱颤。 老太监好不容易把一脸不情不愿的张义拖进马车里,这才吩咐车夫,加紧赶车去皇城。 “咱家告诉你,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官家就因为这事要见你,现在你自感才疏学浅了?早干嘛去了?”老太监气喘吁吁的坐在车厢里,教训张义道。 张义还是一脸为难的说道:“老爷爷,当时小子确实说了大话,都算不得数的。等回来就后悔了,要不……。” 老太监直接打断道:“闭嘴!一会儿你要是见到官家一定要认真答对。” “哦。”张义很委屈的答道。 倒不是张义真改变了主意,而是始终记得一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 有时候,做人做事就是这样,你越是上赶着做一件事,越容易被对方轻视。反之,事情做起来却会顺利不少。刚才在听到老太监说要面圣的时候,他和曹宇婷就猜到了对方是这个意思,干脆演一场戏给老太监看。 老太监哪里会知道,这二人满脑袋的鬼心思,在马车里他教训了对方一路,直到车夫掀开门帘,说已经到宫门外了,这才闭上嘴,拉着张义跳下马车。 有老太监在前面领路,皇宫里的禁军自然是不敢拦阻的。 张义也得以很顺利的来到暖阁外。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先进去禀报的老太监,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宣,张义进殿。” 张义对老太监在殿外朗声说自己的名字,倒是没有反感。反而有点小庆幸,还是小爷有先见之明啊,易了容才来的。只是脚下并未动作,而是用手指了指殿内,又向老太监眨了眨眼睛。 老太监无奈说道:“知道你事儿多,闲杂人等都已经遣散了。” 张义会心一笑,这才迈步走上台阶。 进殿后,张义便学着电视剧里的桥段,恭敬下跪。 “草民张义,见过官家。” 片刻后,就听端坐在上面的赵祯说道:“平身吧。” “谢官家。”张义顺势站起,但依然不敢抬头向上观瞧。 这时,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张义,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张义这才敢抬起头,迎向官家审视的目光。 当赵祯看清张义那张中年人的脸的时候,本能的一愣,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站立的老太监。 老太监连忙出来解释:“主子,张义临出门前,易了容化了妆,所以才这副样貌。” 张义怕赵祯逼着自己去洗脸,慌忙说道:“官家,小子在北边也算半个名人,以这副样貌示人,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官家恕罪。” 赵祯有些恼火的说道:“这里是大宋的都城,不是北边的辽国。” 张义继续又解释道:“小子知道这里是大宋的都城,可外国番邦的探子却是不少。仅小子知道的,就不下四十人之多。” 赵祯整天忙于国事,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一听连自己的都城都有探子,随即就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老太监。 老太监惭愧的低下头:“主子,老奴罪该万死。” 赵祯倒是没苛责的意思,毕竟这件事也不归老太监管,于是吩咐道:“去,召喜福进宫问话。” 还没等一旁的陈忠诚领旨,就听一声:“且慢。” 殿内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这句话是出自张义之口。 张义见赵祯看过来,便问道:“草民斗胆,请问官家召皇城司使的意思,是否要抓捕那些个探子?” 老太监怕惹恼了官家,当先训斥道:“张义大胆,官家的旨意,也是你能猜度的?还不快快跪下请罪?”边说,还一边给张义使眼色,示意对方少说话。 可惜,张义早已低下头,完全没看到老太监的暗示。 只听赵祯玩味的说道:“小子,你来说说,那些个探子抓了又如何?不抓又如何?” 第259章 面圣(下) “官家,小子倒不是为了维护那些个探子,只想说,不抓那些人比抓了,对我大宋更加有利。”面对赵祯的问话,张义也只能老实的回答。 赵祯不屑的轻笑一声:“呵,是吗?说说这其中道理。” 张义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语言,于是把当初劝喜福那套理论讲述了一遍。临了,才说道:“官家,只要大宋这边计划周详,那些个探子完全可以为我所用。”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问道:“这些个弯弯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张义摇头说道:“小子不敢欺瞒官家,这些都是小子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教给小子的。他们希望小子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继续为我大宋战斗。” 赵祯也是知道那对夫妻的遭遇,感慨的长叹一声:“哎!有心了,有心了。”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盯着张义问道:“对韩州选择特殊的处理方式,总是你自己想的吧?” 张义大方的点头承认:“是小子的主意。” 赵祯玩味问道:“你就没想过用国法治他?” 张义摇了摇头:“颜面,体面。总是要维护的。” 赵祯闻言,当即朗声大笑,显然对张义的回答非常满意。而一旁的老太监则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没有领会到张义话语中的意思。 待笑声渐熄,赵祯这才说道:“朕听阿大说,你有意帮他培养潜伏敌国的探子?” 张义这才知道老太监的名字叫阿大,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老太监,这才恭敬的答道:“官家,小子才十五岁,哪敢说什么培养之类的狂妄言语。只是想着把小子在辽国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分享给那些即将奔赴前线的勇士,以期望他们能少折损几个。也算为我大宋做出一些微末贡献。” 赵祯给了老太监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说话。 老太监这才轻笑一声:“哈,张义,你就别谦虚了。秘谍名单,析津府布防图,这些可不是普通秘谍能拿到手的。” 张义忙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老爷爷,那些个都是巧合,巧合而已。” “行了,既然见了官家,就把你肚子里那点东西都抖落抖落,别总是藏着掖着的,招人讨厌。”临了,老太监还撇了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刚才虚头巴脑的说了一堆,张义知道终于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说道:“官家,在小子说出心中所想之前,先介绍一下秘谍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随即,张义便滔滔不绝的把后世一名间谍,需要培训的科目做了一番介绍。 临了这才说道:“在小子与皇城司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发现他们过于注重武技也就是刚才说的战斗和自卫技能的培养,而忽略了秘谍本身应该以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为先,再辅以伪装潜入,交际和人际关系的建立。这样才能真正的称之为一名合格的秘谍。”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些离他太远,所以并未作出置评。 而一旁的老太监的反应,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从没想过,秘谍还需要学习这么多的知识。按照以往的经验,都是教一些武技,譬如潜入暗杀,就可以将人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良久,老太监从震惊中醒来,忙追问道:“还有吗?” 张义点了下头:“还有不少,刚才小子说的都是个人,下面小子说说组织,哦,不,衙门应该做的事情。就拿保密一条来说,不要说皇城司了,依小子看,很多衙门做的都不到位。如果有完善的制度,韩州干的事情是完全可以杜绝的。 赵祯虽然心中有些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张义说的对。一个枢密副使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将宋辽边境布防图抄录了一遍,这不得不说是国朝的耻辱。 张义看赵祯的面色难看,又忙把话题转回来:“小子在析津府亲历了两次秘谍被抓,继而供出了所有潜伏在析津府的秘谍。小子以为,这就是组织不够严密的结果。” 接下来,他着重的介绍了王利那一次是如何暴露,自己又如何极力挽救的。还有,自己后来立下来的新规矩,除了自己和皇城司总部以外,所有潜伏在当地的秘谍,都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以最大限度的保护整个潜伏队伍。 张义虽然无心告喜福一状,但是效果却已经显现出来。 此时的赵祯就恨死了尸位素餐的喜福,堂堂一个皇城司衙门,交到对方手里也有十几年的时间,居然还有这么多错漏,这个喜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良久,赵祯才缓缓说道:“张义,你的话,朕听进去了,你且回去等待旨意吧。” “是,草民,告退。”张义这才躬身行礼,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只过了片刻,老太监也从大殿里走出来。 二人一边向皇城外走去,一边说着话。 “老爷爷,刚才小子没说错什么吧?” 毕竟是第一次面圣,张义的心情还是忐忑的。也不知道赵祯的脾气秉性,真要因为那句话惹得对方不高兴了,对他来说也是个麻烦事。 老太监瞥了一眼张义,阴阳怪气的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了。现在还问这些作甚?” 张义好奇问道:“小子哪句话不该说?” 老太监无奈苦笑:“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回去等旨意吧。” 在二人说话之际,从后面跑来一名小太监,在追上二人的同时行了一礼,便又脚步匆匆的向宫门外跑去。 老太监指了一下小太监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看到了吗?这祸事就算是来了。” 张义思忖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您说的是皇城司?还是枢密院?” 老太监转头打量了张义几眼,赞赏道:“行啊,你刚才跟咱家装傻呢。”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小子要是说,都是无心之失,您相信吗?” “哈!无心之失?只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老太监轻笑一声。 第260章 置业 翌日上午,张义刚吃完早饭,老太监就来到大宅。 “小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官家已经允许你去皇城司当教头了,专门培训那里的秘谍了。”老太监刚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告诉张义这个喜讯。 张义惊讶的问道:“什么?去皇城司?” 老太监一脸笑意的点了下头:“对啊,就是皇城司的教头。咱家跟你说啊,这个可是官家……。” 不等老太监长篇大论的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停!老爷爷,麻烦您回去禀告官家,小子志不在此。也对皇城司教头的差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太监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义觉得赵祯应该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干脆解释道:“老爷爷,皇城司的那些人,思想已经固化了,没有再培训的必要了。小子想找一些完全没接触过的秘谍这一行的人,从头开始培养。” 老太监摇头说道:“这不可能,那些个白丁培养起来太费时间了。官家的意思是……。” 张义再次打断道:“那您就请回吧,小子自己会安排人选和场地的,就不麻烦您了。” “张义,你是要抗旨不成?”老太监两次被打断话头,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 张义眨了眨眼睛:“谁说我抗旨了?官家愿意给我一个差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就是教头吗?这个差事我接了,这总可以了吧?” 这下轮到老太监搞不懂了,他仔细打量对方半天,试探着问道:“你这就算应下了?” 张义点了下头:“应了啊,还是欢天喜地那种。”说完,用双手食指放在两侧嘴角,轻轻向上一勾,算是给老太监露了一个笑脸。 虽然,老太监知道对方在敷衍自己,但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只得从怀里掏出一块皇城司的腰牌,说是可以凭借这块腰牌,自由出入皇城司衙门。 张义心里说不出的腻歪,但还要装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等把老太监糊弄走,张义转身就把腰牌扔到了湖里。气哼哼的让老供奉去找小郡主过来,就说有要事商量。 足足等了一炷香,曹宇婷才赶了过来。 “人家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全让你给搅了。”曹宇婷进门就开始埋怨。 “旨意下来了。”张义直接说道。 曹宇婷顿时来了精神,顺势坐在张义对面:“官家说什么?” 张义垂头丧气的把老太监的话复述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一拍额头:“还真是不识货啊。” “可不是吗?怎么想干点事情就那么难呢?没一个顺心的。”张义无奈的抱怨道。 “那现在怎么办?”曹宇婷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是按照咱们自己的计划来吧。” 曹宇婷好奇问道:“那皇城司的差事呢?” 张义不假思索的说道:“去啊,都被扣上一个抗旨的帽子了,就算是敷衍一下,也是要去几次的。” 曹宇婷点了下头:“也行,就算是应付差事吧。就怕到时候官家知道了,会不高兴呢。” 张义赌气说道:“他不高兴?小爷还不高兴呢!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个差事,还不如不给呢。” 曹宇婷下意识看了看左右:“你小点声,心里知道就行了。别什么都往外说。” 张义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开口问道:“地方你找好了吗?” 曹宇婷点头说道:“昨天就找好了啊,就等你去亲自看看了。” “那还等什么?走,带我去实地看看。”说完,张义便拉着曹宇婷的手往外走。 “哎呀,你等等。”曹宇婷连忙拉住对方。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先回府里收拾收拾,一会儿过来找你。” 一个时辰后,一对中年男女便领着几名家丁,来到了位于南郊的大柳树村。 “看到了吧?就这一片,一共一百三十亩水浇地,还有那边的两个小土丘,也是一同买下的。”曹宇婷指着前方介绍道。 张义赞赏的点了点头:“是个好地方,房子有吗?”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当然了,这是从别人家手里买过来的,当然连同房子一起买了。” “去看看房子吧,我对住的地方更关心。”张义转头对曹宇婷说道。 一行人又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这才来到一处大院子。 “这房子听说是五年前盖的,当时花了不少钱呢。”曹宇婷一边领着张义走进院子,一边介绍道。 走进这座两进的大院子,张义拍了拍房前足有一人粗的木柱:“就冲这木料就不便宜。” 随即,他转头问道:“那怎么想起卖了?” 曹宇婷推开正堂的门,向里面走去:“还不被衙门里的一个官员盯上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都说过吧,这人在西市有个买卖,被县尉盯上了,然后就罗织罪名呗。被逼得不得不卖变卖产业,拿去填窟窿,不然就真要破家了。”曹宇婷介绍道。 张义感慨道:“生活不易啊。这年头,没个强大的靠山,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乡下种地呢。” 曹宇婷猛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名下还有三十二户的佃户呢。” “我要那玩意干嘛?又不是真当地主,回头帮我赶他们走吧。”张义挥了挥手。 曹宇婷拽着对方的胳膊问道:“没那些佃户,你打算自己种一百多亩地啊?跟你说啊,耕地要是荒着不种,朝廷是要拿你去问罪的。” “还有这个讲究?”张义闻言一愣,他对大宋的律法还真不清楚。 此时,就听院门被人敲响:“有人在吗?” 曹宇婷给了老供奉一个眼色,对方点了下头就跑了出去。 片刻后,老供奉就回来禀告:“郡主,门外有三个人,自称是这里的佃户,说是看院门开着,就想来登门拜见主家。” 曹宇婷转头对张义说道:“都是你的佃户,你还是见见的好,以后还指望这帮人给你种地呢。” 张义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吧,正好跟他们了解下情况。” 第261章 吴宇上门 等将人领进来院子,张义才看清是两名汉子搀扶着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 张义虽然身为主家,但也不好意思在老人面前摆谱。连忙起身,让老人坐下说话。 “您就是新来的主家吧?”老人应该是眼睛已经花了,眯缝着眼睛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老丈,免贵姓张,就是这里的新主人。不知老丈怎么称呼?” “小老儿姓陈,这俩是我的儿子。大柱,二柱,还不快给主家行礼?”陈老汉对两个儿子说道。 经过一番介绍才知道,陈老汉一家是土生土长的大柳树村的村民。只不过因为老伴的一场大病,借了印子钱,最终结果卖了自家土地给人家抵账,一家也就成了佃户。 张义点了下头:“老丈,其他佃户也是这种情况吗?” “都差不多的,有的是借了印子钱,有的是外面逃难过来的,最后留在了村里。”陈老汉介绍道。 又闲聊了几句,陈老汉突然变的有些扭捏,支吾了半天这才问道:“主家,不知道今年的地租是怎么定的?”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问住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曹宇婷,曹宇婷身为一个郡主,虽然府上也有庄子。但平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东西,只能转头看向几名老供奉。老供奉上数两代人就不依靠种地为生了,也只得摇了摇头。 张义看到这一幕有点泄气,只能问陈老汉:“老丈,往年的地租是多少啊?” 陈老汉伸出四根手指:“往年都是四成的地租,要是赶上灾年,主家会减去半成。” 张义对钱粮这些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最大的进项,还是指望乐拍蛋糕那边。当即说道:“那就维持不变,还是四成的地租吧。” 陈老汉听到还是维持老规矩不变,当即布满皱纹的脸上喜笑颜开,连忙让自己两个儿子搀自己起来,要给张义这个主家行礼。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吓个不轻,让一个六十多的老人给自己行礼,他是真怕折寿。劝说了几句,这才让陈老汉坐回椅子。 “老丈,一会儿您回去以后,就让大柱和二柱通知其他佃户,就说新主家已经来了,后天吧,后天我这个主家在家里摆宴,款待他们诸位。”张义热情的说道。 他本以为这个决定,会赢得对方的感谢。相反,父子三人听到主家要请客,反而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义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老儿这挨家挨户通知那些人去。”说着,陈老汉便挣扎着站起身,大柱二柱慌忙过来搀扶。 待送走父子三人,张义好奇的问曹宇婷:“什么情况?听说我要请客,还有点不情不愿的?” 曹宇婷摇了摇头:“十里不同俗,可能这里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吧。” 张义猛然想起什么,便说道:“这院子现在就我一个人住,能不能从你家找几个可靠的过来,管家厨子仆役家丁啥的?” “这没问题,回去我就给你办,争取下午就让他们过来。”曹宇婷答应的倒也爽快。 张义又思忖了片刻:“工匠也给我找几个吧,木匠铁匠之类的,你看着办吧。” “你又要做什么?”曹宇婷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现在倒是想不起做什么,又不缺钱呢。没啥动力,只是习惯性的先备出来吧。” 稍后,在张义将曹宇婷一行人送到村口,要与对方道别的时候,猛然一拍脑门,随即说道:“不行,我还得跟你回城一趟。” 曹宇婷一怔:“你还要什么东西吗?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不是,不是什么东西,是还有两个人在城里等我呢。险些把这两个人忘了。”张义摆手解释。 半个时辰后,张义辞别了曹宇婷,自己则牵着骏马来到了大相国寺。 经过一路的寻找打听,终于在位于寺庙门前不远处,找到了正在给一位小妇人算命披挂的胡神医。 只见胡神医正用一只爪子抓着小媳妇的一只玉手,而另一手则不老实的轻抚对方的手心。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不需你多说,老夫就知道你是个苦命的。” 张义懒得看这个老流氓在哪里表演,几步就来到对方身侧,抬手就拍在对方肩膀上,看对方扭头看向自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是我,跟我走。” 胡神医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喜,起身就给了张义一个熊抱:“你可算来了,我夫妻二人还以为……。” “别废话了,跟我走吧。”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搂抱说道。 “哦,好好好,我收拾收拾就走。”胡神医也不以为意,打算应付几句那个算命的小妇人就收摊子。 “哎呀,不要了,总共也不值几个钱,我给你个好差事干。”张义看大相国寺人多眼杂了,生怕被人认出来,直接催促道。 一盏茶过后,二人接上了胡神医的媳妇,便一起向城外走去。 “公子,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公子,你可是让我夫妻二人好等啊。” “公子……。” 面对胡神医一番话唠式的输出,张义有那么一瞬间,后悔与对方联系了。甚至觉得,不该打扰人家对小媳妇耍流氓。至少那样,不会来烦自己。 他强忍着烦躁,才领着胡神医夫妇来到城外的新家。还没等他安顿二人的住宿,就听院门被人敲响。 “吴叔?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本以为是曹宇婷给自己送的下人到了,可没想到刚打开院门,就看见吴宇手里提着两个纸包站在门外。 吴宇对张义语气中的疑惑选择了无视,不待对方邀请,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这地方可以啊,怕是没少花钱吧?” 对于吴宇不见外的举动,张义也只能无奈的选择接受。只是给还站在院子里的胡理夫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二人回避。 张义这才将吴宇引到石桌旁坐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官家的口谕啊,我这边接到口谕,就去了郡主那边,是她告诉我,你搬到这里来了。”吴宇解释道。 张义暗骂曹宇婷嘴快,无奈的说道:“吴叔,你那些人小子真的教不了。” 第262章 所谓培训 “你别急着拒绝啊,真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你就去看看。再说了,你也不忍心看那些人折损在外面吧?”吴宇耐心的劝道。 张义思忖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吴叔,你们选拔和培训的过程,与我想要的完全不同。” 见吴宇又要说话,他伸手阻止,继续说道:“这一点,从我爹娘和王利那些人就能看出来,不是我不想帮您,更不是小子心狠,放任那些人折损在外面。而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您现在再让我去纠正,说句实话,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王利从析津府逃了回来,不仅喜福召见了对方,就连吴宇也和其有过一次长谈,发现皇城司现有的东西,确实和张义所思所想有很大的不同。只是,当时对方还在辽国,没有交流的机会。 这一次,吴宇算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心里就起了取长补短的念头。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小侄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当即,吴宇板起脸说道:“张义,你以为吴叔是跟你商量呢?这是在通知你。官家可是已经下了口谕,你这个教头不想当都不行。而且我还告诉你,你当不好,我就进宫面圣去,说你阳奉阴违,又敷衍怠慢之嫌。” 张义撇了撇嘴:“没劲了啊,小子敬重您,还让您进门的。你倒好……。” “你就给我个准话,到底去不去吧。”吴宇不耐烦的打断道。 半个时辰后,皇城司校场。 张义背着双手与吴宇并肩站立。面前则站立着二十几名神情凝重,目光坚毅的青年。 “要不要让他们操练一遍?”吴宇低声问道。 张义看重的从来就不是武力,所以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 他向前走上一步,朗声对一众青年喊道:“一会儿我喊一句,你们就跟着喊一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一众青年朗声答道。 张义转过头,玩味的向吴宇一笑。随即转回头,高举左手:“誓杀宋狗!马踏汴京!” 本来气势高涨的一群青年,听闻新任教头让他们喊的这两句,立即面面相觑起来,继而低声抱怨,转瞬间化作一阵嘈杂的“嗡嗡”声。有几个甚至用敌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张义,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教训对方一顿。 张义转身向吴宇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想教他们的原因。” 吴宇一个箭步来到张义身边,低声训斥道:“我是让你来教他们本事的,不是让你来捣乱的。” 张义无奈的说道:“你教的这帮人,连特么两句口号都接受不了,还去个屁的敌国卧底啊,都发配到边军当探子算了。也不枉费他们训练一场。” “这两句是能随便喊的吗?”吴宇下意识的反驳道。 张义见吴宇都是这副样子,心中更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对那群青年大声喝骂道:“你们特么的!是要去敌国卧底的!就要表现的比敌国人更特么仇视我大宋才行!喊几句口号怎么了?喊几句口号就能亡国了?这都张不开嘴,还特么去干啥?你们以为那边的人都是傻子?人家保密意识,甄别秘谍的意识,比咱们大宋强多了。” 张义觉得骂的不过瘾,转头又对吴宇吼道:“几句口号都喊不出来的人,在那边能活过几天?你特么告诉我,他们能活过几天?一帮废物!” 说完,转身就气哼哼的向校场大门走去。 吴宇也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连忙紧赶几步,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 “你说的对,这些东西以前我们都忽视了,你继续教。” 张义挣扎了几次,都没甩脱对方的手,只得又回到原来位置站好。 半炷香过后,二十几名青年终于逐渐适应了这位新教头的教学方式,一个个把口号喊得响亮。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不错,记住了,你们去了敌国以后,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如何刺探情报。而是如何活下来,只有活的足够长久,你刺探的情报才能更多,更有足够的价值。我说这句话,并不是说让你们在那边过安稳日子。而是要提醒你们,必须先要融入,融入了当地百姓的生活,你才有发挥所长的空间。或许这些话你们现在理解不了,等未来就会逐渐明白。” “下面,咱们进行下一个科目的考核。我会告诉你们每个人一句话,谁若是没熬过审讯,将这句话告诉了审讯你的人,就算考核失败。”张义朗声介绍说道。 吴宇一听还要审讯,又轻拉了张义袖子一下,低声说道:“这个就算了吧?这些人马上就要派出去,弄伤了可是麻烦的很。” 张义挑了挑眉,低声说道:“这个你就别管了,给我找些精通审讯的人过来。” 吴宇见对方坚持,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转身就去找人。 就听张义又说道:“再叫几个善于急救的郎中过来,咱们做到有备无患。” 吴宇听到还要叫郎中,头皮就一阵阵发麻,可还是狠下心点了点头。 趁着吴宇去找人的空档,张义让这些青年分别上前,在对方耳边低声交代只有彼此知道的暗语。 待张义对最后一名青年说完暗语,吴宇也领着十几名精通审讯的汉子和三名郎中走了过来。 张义又把这群人叫到一边,低声吩咐道:“你们三人一组,每两个组轮换着审讯一个人。郎中就在一旁值守,尽量确保这些人,不会因为审讯死掉。” 吴宇闻言,连忙低声提醒道:“我可提醒你啊,你可千万别胡来,这些人可是咱们皇城司,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真要是出了人命,我可不好交代。”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当即反驳道:“我宁愿他们死在皇城司的校场,也不愿意他们在被抓之后,因为熬不过酷刑,而出卖与他们并肩战斗的战友,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继续对那群人说道:“整个审讯过程,以两天也就是二十四个时辰为限。在这段时间里,不许给他们吃喝,更不许他们睡觉。” 张义交代完这些,停顿了几息,让他们有个消化理解的过程。这才扫视众人问道:“你们会水刑吗?” 第263章 所谓审讯 见这群人纷纷摇头,张义找吴宇要了一个宽敞的房间。 他指着一名汉子说道:“就拿你做演示了,现在躺到板凳上去。” 等那名汉子躺好,张义又吩咐其他人找来绳索,将此人连同板凳捆绑在一起。 在其他人上前捆绑那名汉子的同时,张义又吩咐道:“去,拿一块厚一点的布,再打一桶水过来,顺便拿一个水瓢。” 在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张义先伸手试了试绳子,确认已经绑的很紧,又让人将一边的板凳垫高些,让汉子的脑袋呈一个向下倾斜的角度。而后,又从旁边拿起厚布,盖在对方脸上。 张义拿起水瓢,从桶里取了满满一瓢水,就开始一点点的浇在那名汉子口鼻之间。 开始的时候,汉子还能憋住一口气。可张义的动作不停,始终保持着水瓢里的水,会浇落在他的脸上。只等了片刻,他就因为憋不住气,要张嘴呼吸。可刚一恢复呼吸,一股水流就冲进了鼻腔气管,呛的他不住的咳嗽。 张义对汉子的反应,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非常有节奏的将水瓢里的水,浇在汉子的脸上。 只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名汉子就因为忍受不住窒息和濒死感带来的痛苦,大声呼喊着救命。 围观的众人,早已看的头皮发麻双股颤颤,纷纷看向同样露出惊骇之色的吴宇。 不待吴宇从震惊中醒来,张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水瓢扔进桶里,转身扫视众人:“大家都看清楚了吗?” 只是一番简单的演示,对于这些精通审讯的人并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个所谓的水刑,一会儿要用到外面那群青年身上,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说话啊!”张义突然提高嗓音问道。 “看,看清楚了。”众人纷纷答道。 张义又环视了一下房间,指着行刑的板凳旁边说道:“在这里摆一个秤漏(古代计时工具),要让受刑的人,能清晰看到时间。” 他又经过一番仔细检查,没发现什么错漏,这才轻拍了一下吴宇:“那些个学员分成几组,一组一组的接受审讯,为了确保安全,每隔两个时辰用一次水刑,每次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能熬过去的,再领来见我。至于那些个被淘汰下来的,你自己安置吧。就不要让他们去敌国,危害其他秘谍了。” 安排完毕,张义便背起手,脚下踱着方步走出了房间。 他刚离开房间不久,就听吴宇的喊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都特么看着我作甚?教头怎么吩咐的就怎么去做!” 话音刚落,就见吴宇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几步赶到张义身边。 张义看着吴宇因为烦躁,而有些扭曲的脸。一脸玩味的说道:“我说我不来的吧,你偏要叫我过来。来了以后,清茶没喝上一口,倒惹得你……。” 吴宇不耐烦的说道:“别念叨了,走走走,我现在就请你喝茶去。” 说完,就拉着张义去了自己的公廨。 二人坐在公廨内,张义见吴宇只是抱着茶杯低头不语,便首先打破了沉默:“怎么?对你的学员没信心?” 良久,吴宇才一声叹息:“这么残酷的刑法,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残酷吗?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这个水刑,那不是最残酷的。”张义悠悠说道。 吴宇这才抬起头,皱着眉问道:“你还打算怎么样?” 张义轻笑一声:“看来你是脑子乱了,直接告诉你,水刑只要熬过一刻钟的时间,就不算什么。关键是旁边摆放的秤漏,那个才是最致命的。” “秤漏?你到底啥意思?”吴宇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张义轻抿了一口热茶:“死其实不可怕的,被马车撞死,战场上被敌人一刀砍死。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来不及细想,人就没了。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提前通知你什么时候会死。比如说死刑犯,明确告知你,三日后午时问斩。你猜猜,他这三天会如何度过?心里会如何恐惧?” 吴宇这才恍然大悟:“秤漏!那个秤漏就是让他们知道距离下次行刑,还有多长时间!” 张义会心一笑,点了下头:“是的,就算行刑的人不说,那些个学员只要不笨,就会从中发现规律。眼看着距离行刑的时间,一点点的接近。那种恐惧感才是最可怕的。这会一点点的消磨他们的意志,直到整个人崩溃的那一刻。” 吴宇闻言,“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几步就转过桌子向门外走去。 “你不会是要叫停吧?”在他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伸手张义的声音悠悠传来。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如果连这点意志都没有,就不配做我大宋秘谍,也不合适被派到敌国卧底。” 良久,吴宇缓缓转回身,皱眉对张义说道:“你这样太过残忍了些。” 张义手里把玩着茶杯,缓缓说道:“残忍吗?哈,如果不是怕伤了他们,又或者让我审讯西夏辽国的秘谍,这些手段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放下茶杯,起身来到吴宇面前:“你应当知道秘谍一旦落入敌人手里,是何当的下场吧?没有坚强的意志,面对惨无人道的酷刑,他们连亲爹亲妈都能出卖,更何况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 见吴宇面露痛苦之色,张义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吴叔,在外派之前,这一关一定是要过的。不筛选一遍,你怎么知道这些人里,就没有几个贪生怕死的?”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只听一人朗声说道:“提点,刘贵招供。” 张义算计了一下时间,这才一炷香多一点,算上布置刑房的时间,应该是刚受了一次水刑,就有人扛不住了。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对门外说道:“那个刘贵招供的暗语是什么?” “是……,是……,是马踏汴京。”来人支吾了几句,才如实答道。 吴宇下意识看向张义,心中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 只可惜,张义还是痛苦的点了点头:“我告诉他们的暗语,都是这四个字。”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家里还有好多事情,两天后我再过来看结果。” 第264章 这个地主不好当 当张义回到城外的院子,已经临近傍晚。 曹宇婷从府里调来的一众仆役早已经到了,管家也是曹府的一位主事,名叫曹满。如果只看那一脸的皱纹和已经花白的头发,要说五六十岁,也是有人相信的。实际上,这人才四十出头的年纪。 待曹满招呼众人,介绍了张义是新主人的身份后,便一起行礼。 张义除了当众定下了几条家规外,还豪爽的宣布每人每月的工钱比郡王府提高三成,此举顿时迎来了一众奴仆的千恩万谢。 待众人散去后,张义才把曹管家叫到身边:“后天,我答应了下面的佃户,要请他们来院子里吃饭。这一系列的安排布置,我就交给你处理了。” 曹管家闻言,皱眉问道:“少爷,那些佃户都知道这事了吗?” 张义见对方面色有异,又联想起那父子三人听闻要赴宴的反应,便疑惑的问道:“都通知过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曹管家支吾半天,这才把张义拉到一旁。低声试探着说道:“少爷,老奴就实话实说了啊。” 见张义点头示意,曹管家才下意识看了下左右:“少爷,此事您办的欠妥啊。” “欠妥?这从何说起啊?”张义反问道。 “少爷,自古以来,主家和佃户最怕有的,就是除银钱以外的往来,比如您请客摆席吧,老奴知道您是好意,乔迁之喜嘛。可人家赴宴肯定不能空手过来吧?但这礼品的轻重怎么说?要不要算到年底的地租里面?还有,您这边摆席也要师出有名吧?主家请佃户吃饭,这事要是传出去,也会惹人笑话。” 张义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他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早先,按照他的理解,这些个佃户就像公司里的员工,初次见面一顿好酒好菜是在所难免的,能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时代有他自己的潜规则在里面。自己的这份热情,似乎有点浪费了。 思忖片刻后,张义大手一挥:“你让人再去通知一下各家的佃户,就说人来了就行,礼物啥的,主家一律不收。” 曹满苦笑摇头:“少爷,老奴知道您的一番心意,你要是摆席不收礼,也容易被人误会,说您这个做主家的心软好说话,年底收地租的时候,可就费劲了,而且也会招来周围几家主家的攻诘。” 这番话说的张义哭笑不得,合着自己怎么做都是错呗。干脆烦躁的说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看有没有弥补的方法。” 曹管家支吾良久,甚至偷看了张义一眼,这才试探着说道:“老奴以为,老奴以为可以回赠一些比礼品贵重的东西。” 这一幕,倒是给张义彻底整懵了。不就是花点钱的事吗?至于支支吾吾半天吗? “行,就这么定了。每家按照一百文送吧。” “少爷!不可啊。”曹管家听说要送每家一百文的物品,就跟要割他身上的肉似的。 “又怎么了?”张义从前世就没把钱太当做一回事,况且现在既是乐派的大股东,又是一百多亩土地的大地主。 曹管家缓缓解释道:“少爷,三十二户佃户,加在一起就三千二百文,现在市价是一贯是七百多文,等于您一次就送出去四贯钱啊。” 张义心中暗赞,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算数就是好。点了下头:“对啊,那又如何?少爷又不是给不起。” “那又如何?哎呦,我的少爷唉,您一共才一百三十亩地啊。”曹管家急的都快跳脚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百多亩地,这应该也算是地主了吧?怎么到对方嘴里,居然用“才”来形容,这下真把他搞蒙了。 只听曹管家掰着手指头给张义算账:“少爷,小老儿给您算一笔账啊。一百三十亩土地,丰年的时候,一亩地粮食能打三石。加一起是三百九十石,地租您收四成,就是一百五十六石。一石粮食官仓五百文收……,您这一年一共才收一百一十一贯钱。您请三十二户人家吃饭,谁家不是七个八个的过来?至少要花去二十几贯,还要送出去四贯多。我的少爷唉,您听老奴一句劝,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啊。” 这下,张义没心思暗赞人家算数了得了,心里只剩下骂街了。合着自己拥有一百多亩地,以后的日子还要算计着过,不然就要吃亏空。 他猛然想起一个问题,忙问道:“管家,那你们这些下人一年的工钱是多少?” 曹管家闻言一愣,踌躇良久这才伸出五根手指:“不瞒少爷,小老儿这些人的工钱,加在一起一年是五十一贯,刚才您说要给我们涨三成。” 曹管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细若蚊蝇了。 不过,张义还是听了个清楚,仰天一叹。合着自己忙活一年,就能剩下三十多贯,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这一刻,他是真有心把房子和地给卖了,哄这帮下人回去算了。 曹管家仿佛看出了张义的心中所想,试探着说道:“少爷,要不……,要不我们就不要拿三成了。” “别啊,大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收回来不是更丢人吗?”张义立即拒绝道。 曹管家这才长出一口气,自己要是被退回府里,以前那个主事的位置肯定是没了,搞不好发到什么犄角旮旯去。 张义烦躁的吩咐道:“先这么着吧,怎么都是赔钱了,也不在乎那么一点了,你明天带着人去市场买十只羊,几十只鸡回来,既然说了请客,咱就大大方方的请客。别花了钱,还落个埋怨。那就更不值了。” 见曹管家又要说话,张义伸手阻止:“就这么定了,这点钱,少爷还是花得起的。” 刚打发走了管家,胡理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 “公子,您看让我干点啥合适?” 张义对于胡理夫妇是有清晰的定位的,当即说道:“这两天,你们夫妻俩就踏踏实实休息,愿意逛逛就逛逛,我不约束。等我忙过这几天,你陪我进城一趟。” 第265章 信念 翌日上午,慵懒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张义,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曹管家端上来的茶水,院门就被人敲响。 “你还挺会享受的。”易容成中年妇女的曹宇婷,刚进门就羡慕的说道。 正在享受冬日暖阳的张义,连眼皮都没抬,指了指身边的一张矮凳,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谁知曹宇婷根本就不吃这套,伸脚就踢了一下张义身下的躺椅:“起来!让我也享受享受。” 张义面对这个有些小暴力倾向的女友,自然是无奈的起身,但也不忘抱怨的说道:“大冬天的,不在家老老实实待着,跑我这干什么?” 曹宇婷躺在躺椅上以后,还舒服的往上拱了拱:“你不是要教徒弟吗?家里正好有几个岁数合适的家生子,顺便给你带过来,你就帮我费费心吧。” 张义这才注意到,跟随曹宇婷一起来的,不止是几个老供奉,还有四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这些孩子交给老供奉培养多好?他们学咱们那套没用啊。”张义不禁好奇的问道。 曹宇婷这才下意识看了下左右,欠了欠身,低声说道:“是我爹的意思。” “你爹?到底怎么个意思?你说清楚点。”张义疑惑的问道。 “我前天聊天,无意中说起的。然后我爹问我都学些什么,我就大概说了一下,没想到我爹上心了。这不,今天一早,非让我把这些孩子带过来。”曹宇婷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 张义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老底子?” 曹宇婷赞许的点下头。 “这……,这不合适吧?你家……。”张义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不合适吧?那可是你家用来保命的,让我培养?这……。” 曹宇婷出言打断道:“哎呀,没那么严重啊。无非就是几个人嘛,又不是全部。”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你可拉倒吧,这种事情,通常都牵扯到大家族的隐秘,回头你爹再派人给我做了。” 曹宇婷不屑的撇了撇嘴:“切,不至于,你该怎么教还怎么教。出了事,不是还有我吗?” 这一下,弄的张义哭笑不得:“你?你一个泼出去的水,我还真不敢……。” 看见曹宇婷拿起茶杯,要泼自己,张义才勉强咽下后半句。 张义只能好奇问道:“那你怎么不自己教?” 没想到,曹宇婷理所当然的答道:“我懒。” “靠,这理由真强大,我也想说。”张义还是败下阵来。 在经过了简单的拜师礼以后,张义才对几个孩子说道:“不论你们之前叫什么名字,但从今天起,你们在我这里只有编号。你,九号,你,十号……。” 张义给几个孩子取完编号,这才对一旁充当司仪的胡理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教这几个孩子辽国方言。” 胡理一时没搞明白,指了指自己:“我?” 张义点了下头:“对,就是你。这些孩子以后就跟在你身边,我要他们从头到尾,都像一个辽人。” 当着曹宇婷的面,胡理也不便多问,只得先应承下来,将几个孩子带到后院安置。 曹宇婷对于这么安排倒是没觉得诧异,只是问道:“前八个是谁?” 张义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没有你怎么不从一号开始叫啊。”曹宇婷好奇问道。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张义挑了挑眉。 此时,虚掩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吴宇只身走了进来。 张义见到对方就是一愣,随即强忍笑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宇看对方忍笑忍的辛苦,有些恼火的说道:“笑个屁啊,我不信你猜不出我来的目的。” “哈哈哈!”张义这才幸灾乐祸的放声大笑。 待三人落座,吴宇也不避讳曹宇婷,开口说道:“那些人没一个通过考验的,最长的一个,也只是坚持到今天早上。” 曹宇婷眨巴了几下眼睛,用手肘捅了捅张义:“你俩说什么呢?” 张义这才把昨天的事情介绍了一遍,临了还说道:“我想到结果不会太好,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差,竟然会全军覆没。” 对于张义会使用水刑,考验那些个学员。曹宇婷倒是没表现出任何惊讶,毕竟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对这个结果,也很是费解。 曹宇婷好奇的看着吴宇问道:“吴叔,你们平时都教些什么啊?” 吴宇这次算是深受打击,有些无奈的说道:“还能教什么,无非就是骑马,武技,弓弩,暗语,隐藏身份。” 坐在他对面的张曹二人,对视一眼后,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曹宇婷继续好奇问道:“那忠君爱国呢?儒家思想那一套,你们总是要教一些的吧?” “教啊,怎么不教?这么跟你说吧,这些人除了不会作诗词,凭借着个人的学识,去下面当一个小吏是足够的。”吴宇今天来,是存了取经的心思,所以也没有藏着掖着,做到有问必答。 张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人活在这个世上,应该要有一点精神的。而你那些个学员,就更该如此。” 他向前欠了欠身,与吴宇对视:“忠君爱国,前赴后继,不畏牺牲,甘于奉献,这些个词语不能只浮于表面。要刻在他们骨子里,融进血液之中。缺少了这些个信念也好,精神支柱也罢,是很难通过酷刑考验的。”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经过张义的这番解释,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平时教导上的疏忽,太注重个人武技的培养,而坚定的信念,才是秘谍在敌后作战的基础。 只听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叔,这些个东西,是要从小就灌输给他们的,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而你的那些人,现在思想已经定型,现在教他们这些,不能说没有作用,而是作用不大。这就是我说的,皇城司的那些人我教不了的原因所在。”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待曹管家打开院门就发现有一名小厮打扮的人,伸手递过来一张请帖。 第266章 吴宇有请 “谁的?”张义伸手接过曹管家递过来的请帖。 “说是附近的几个主家,邀请您去赴宴的帖子。”曹管家如实答道。 张义拆开外面的信封,展开仔细观瞧。请帖的用词倒是极为客气,邀请他后天去傅家赴宴。 他随手交给一旁的曹宇婷,并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待曹宇婷看完请帖后,便说道:“应该是想摸摸底细吧?毕竟能一次拿出万贯置办家业的,也不能是普通人家。” “多,多,多少?万,万贯?”张义震惊的险些原地蹦起来。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对啊,一万两千贯。怎么了?很多吗?” “啪”张义一拍额头:“你个败家娘们儿。” “信不信我拿茶水泼你?我给你个机会重新再说一遍。”曹宇婷横眉立目的质问道。 一旁不明所以的吴宇,见二人有吵架的趋势,低声训斥道:“张义,好好说话!” 张义伸出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这才哭丧着脸对吴宇说道:“吴叔,昨天曹管家才给小子算了一笔账,这破庄子一年才赚一百贯,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我要是想回本,至少要一百多年。” 吴宇闻言,倒没有太大反应,而是反问道:“那又怎么了?谁家都是一样啊,小义,叔跟你讲,这庄子可是能传代的。” 张义见自己和吴宇说不通,只能转头对曹宇婷说道:“离那个啥啥啥的只剩下几十年了,你不觉得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吗?” 曹宇婷双手一摊:“所以你要为了保住家业而努力啊。” “靠,我跟你说不出清楚了。”张义烦恼的挠了挠头发。 曹宇婷示意让曹管家离开,这才伸手拍了拍张义的胳膊:“好了,好了,一点钱财而已,别跟个守财奴似的。咱们继续说正事。” 随即,她扭头对吴宇说道:“张义的意思,您也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您就别让他去皇城司当教头了。” 吴宇好不容易把张义拉到皇城司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慌忙摇头说道:“这事早已有了口谕,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不是,我说吴叔啊,这事……。”张义还是想争取一下的,毕竟教育方式方法都不合,非要撮合在一起,彼此都别扭。 此时,院门再次被人敲响。 “靠。”张义烦躁的骂了一声,自己在城外置办个产业,就为了躲清净,这一个个的还没完没了了。 待院门打开,管家问明缘由后,这才大步来到房檐下:“吴提点,有人在外面找你。” 吴宇迎上张义不善的目光,无奈的解释道:“我离开衙门来找你,总是要更下面的人打声招呼的,免得有急事找不到我。”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几步就来到院门前。 张义见来人在吴宇耳边低语了几句,吴宇则点了几下头,便走了回来:“不跟你说了,司使那边有要事找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便脚步匆匆的走到院门外翻身上马,领着来人向城内跑去。 吴宇这一走,张义和曹宇婷也没了聊公事的念头。只见曹管家又凑了过来:“少爷,老奴这就进城去采买食材,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张义没理会曹宇婷好奇的目光,而是思忖片刻后说道:“我随你一同去吧,正好想买些东西。” 在进城的路上,张义才向曹宇婷说了明天要摆酒宴,款待那些佃户的事情。 可能是在郡王府里憋闷的太久了,曹宇婷顿时来了兴趣,当即表示也要来参加。 “你一个女的,瞎凑什么热闹。”张义皱眉说道。 “嗨!你可以啊,这才来几年啊,居然就有这种思想了是吧?”曹宇婷质问道。 张义这才解释道:“不是,都是一群庄稼把式,你一个郡主不觉得很突兀吗?人家还要对你叩拜,你不觉得累啊?”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我可以易容的啊。” 一行人进城后,张义要陪着管家去市场,刚要说出分别的话,谁知曹宇婷又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皱眉说道:“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曹宇婷一脸笑意的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想多陪陪你,快点去市场吧。” 被拉着胳膊往前走的张义,撇了撇嘴:“这话你自己信吗?” 果不其然,等到了西市,曹宇婷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指着一头足有二百斤的肥猪说道:“我要吃猪肉。” 张义无奈解释:“没骟过的猪不能吃的。” “胡说,那东坡肉怎么来的?尝尝呗,万一能吃呢。”曹宇婷争辩道。 “行,听你的。”张义也懒得跟对方争辩,便买下那头肥猪,还顺便买了几只刚足月的小猪。 “烤乳猪吗?”曹宇婷好奇问道。 “回去做个实验。”前世就是肉食动物的张义,也是早就馋猪肉了。只是碍于大宋的饮食习惯,一直强忍着这个小癖好。 又交代了管家几句,让对方采买了食材就回去。 张义这才带着曹宇婷一行人又来到药铺,买了做饭所需的一些香料。 刚采购完花椒大料等香料,从门外就走进一名短打扮的汉子。 “干什么的?”见汉子就要闯进来,老供奉侧身挡住来人。 张义下意识回头观瞧,便看见这人正是刚才去大院找吴宇的那名下属。 “有事?”他好奇问道。 那人点了下头,并看了下左右,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 张义这才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说话。 汉子几步来到面前,低声说道:“郎君,吴提点请您去一趟皇城司,说有要事商谈。” 张义心中大为疑惑,这刚分别没多久啊。 “吴提点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汉子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一旁的曹宇婷也是听到的,用胳膊肘捅了捅张义:“你既然有事就去吧,一会儿我会让人将东西送回去的。” 一炷香后,张义便和来人赶到皇城司。 只是刚要迈步走进衙门,一人行色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恰巧撞上刚要迈过门槛的张义。 “你这人怎么……。郎君?太好了,总管正要找您呢。” 待张义看清来人,才发现是哪一日跟踪自己,却被自己反跟踪并抓到大宅地牢审讯的那个家伙。 第267章 落幕 那人见张义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生怕对方刚才没听清楚自己所说的话,随即又复述了一遍。 张义又皱眉看了一眼吴宇那名手下,心中虽然有了一些猜测,但事关重大,也不好随便乱说。 他只得对撞了自己那人说道:“让总管先等一等,我去见了吴提点,然后就随你一起过去。” 没想到那人闻言一怔,继而脸上露出笑意:“郎君,总管此时正在吴提点的公廨内说话呢。” 张义点下了头,便闷头向吴宇公廨走去。 “你小子可是来的够快啊。”刚走进房间,老太监就一脸笑意的打起了招呼。而一旁的吴宇也只是抬头看了张义一眼,就又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待张义行礼后落座,老太监就介绍道:“一个时辰之前,官家降下口谕,即日起,卸掉喜福皇城司使的差事,发配巩县为太宗皇帝守陵。” 尽管心中有些猜测,但真从老太监嘴里听到了确实的消息后,张义还是对此感到震惊。 短暂的震惊过后,张义终于还是向吴宇问道:“师公现在哪里?我想去送送他。” 吴宇像是没听到这番问话一样,依旧入神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说道:“接到口谕就启程了,现在怕是已经走到城外的十里亭了吧。” 张义转身就向门外跑去,对于老太监的叫喊充耳不闻。 半个时辰后,张义终于催动着胯下的骏马,追赶上了正被两名宫中侍卫押解的喜福。 “师公。孙儿来送您老一程。”张义跳下马后,便单膝跪地向喜福行礼。 喜福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徒孙,身为皇城司使的他,对于整件事情的发展,早已了然于胸。只是想要弥补,这才发现为时已晚。官家并没有给他任何亡羊补牢的机会,甚至在口谕中,还特意加了一句,让他接到口谕后即刻离京。可见一向对别人宽容的官家,对他这个老奴才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过了良久,喜福才把各种情绪,化为一声叹息:“小义,有心了,起来吧。” 两名负责押解的侍卫,自然知道喜福的身份特殊,倒是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便眼看着这个中年人,将喜福拉到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师公,孙儿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张义一脸愧疚的说道。 从本心上讲,张义只是希望官家能给喜福一些压力,让其在其位谋其政,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却没想到,对方会落得一个发配守陵的下场。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喜福,从城里一路走过来,早已双腿酸痛。坐在石头上,一边用手捶打着双腿,一边轻声说道:“师公从未怪过你,是这些年来,师公得意忘形了。” “那还有挽回的可能吗?”虽然机会渺茫,但张义还是问了出来。 喜福缓缓摇了摇头,最终又是一声叹息:“哎,晚了,要是师公早些醒悟,也不止于此啊。” 此时的张义,也不知该如何开解对方。 良久过后,喜福主动开口说道:“小义啊,说起来,还是师公对不起你啊。辜负了你的信任,让你冒着危险拿回来的那些东西,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反而将心思全部用在钻营上面,否则,也不至于此。” 张义摆了摆手:“师公不说这些了,其实……。” 此时,两名侍卫也已经等的不耐烦,便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催促着喜福早点启程。 喜福见此,连忙拉着张义的手说道:“吴宇是我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很是不易。他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比较直,不够圆滑,这些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你要是有心的话,就抽空多帮帮他。” 心情复杂的张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忖片刻,才缓缓点了下头。 望着喜福远去的背影,张义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两句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待他再次回到皇城司,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老太监已经离开,只留下依然呆坐在书案后的吴宇。 “吴叔。”张义试探着打了声招呼。 吴宇闻声,眼珠才转动了一下,继而抬起头问道:“见到了?” “嗯,说了几句话。”张义老实答道。 心情复杂的吴宇,自然知道师父的发配怪不得张义,自己也不是没有劝说过。只可惜,师父不知道那阵子着了什么魔,根本就听不进任何的话语,依然故我的做事。 良久,吴宇才一声叹息:“哎,走,陪我喝两杯去。” 张义倒是没急于答应,而是问出心中另一个疑问:“以后谁接师公的位置?” 吴宇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口谕里没说。” 张义欠了欠身,低声问道:“您有可能坐这个位置吗?” 吴宇再次摇头:“司使的位置,向来是宫里派出的大太监担任。” 听到这个解释,张义才理解为什么吴宇心情不佳了。上司从自己的老师,突然换成一个陌生人,心情能好才有鬼了。当然,这也不排除对喜福会有如此下场的唏嘘感叹。 在回绝了对方喝酒的邀请后,张义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并在天黑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这其他的都好说,那几头猪您看怎么收拾?”管家见张义回来,一边用鸡毛掸子帮对方扫去身上的土,一边问道。 当张义再次看到那头两百斤的大肥猪的时候,一时有些后悔把它买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下人去烧一锅开水,又让人将猪绑在一块青石板上,待水烧开后,才指挥着厨子用一把尖刀,从猪的喉咙处下刀,直刺心脏部位。 待那头肥猪因为失血过多,不再挣扎后,张义才说道:“行了,往猪身上泼开水,然后就刮毛吧。” 这时,胡理胡神医从一旁钻了出来:“公子,您连这个都会,果然厉害。”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随即玩味一笑,拉着对方来到几只小猪面前。 “把这几只小公猪的蛋蛋取下来,还有猪尾巴尖。跟你说啊,千万别弄死了。我可是有大用的。” “啊,这,这我不会啊。” “靠,不会就学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多准备些金疮药,别到时候流太多血,再死你手里。” 第268章 馋 翌日,曹宇婷天刚亮就来到大院。 张义在对方的催促下,也不得不起床洗漱,叮嘱管家照顾好来参加宴席的佃户。 他和曹宇婷则来到后院的一个墙角,用几块砖头简单的搭了一个灶台。 这才回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从猪身上割了一大块五花肉。又拿了一些佐料,回到后院的灶台旁。 先捡了两根树枝,插在肉上面,借着刚生起的柴火,把猪皮那面放在火上烧黑。 “怎么这么臭啊。”曹宇婷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 张义也是强忍着那股骚臭气:“都跟你说了的,没骟的猪不能吃,你还不信。” “总要试试嘛。”曹宇婷后退了几步说道。 待猪皮烧黑后,张义才把五花肉放到水盆里,用刀一边刮去黑色油泥,一边说道:“费这么大的劲,你一会儿要是不吃,我就塞你嘴里。” “你敢。”曹宇婷警告道,还不忘可爱的挥一挥小拳头。 猪肉刷洗干净后,张义才把肉切成麻将大小,放在水里去除里面的血水。 所有工作准备就绪,张义又拿出一个砂锅,把几根葱切成段,小心的铺在锅底,再在上面整齐的码放好猪肉,撒了一把红糖和少许盐,为了更多的去除异味,又往锅里扔了几块香料,这才倒入半坛子黄酒。 将砂锅架在灶火上,他才拍了拍手:“等吧,至少一个时辰。” 就在张义刚要转身去井台边洗手的时候,曹宇婷又拉住他的胳膊,拼命的眨了几下眼。 “我的大小姐,您又要干什么啊。”张义有种不祥的预感。 “再炸点酥肉呗。”说完,曹宇婷还不忘挑挑眉毛。 张义叹了口气,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怎么不馋死你。” “好几年没吃了嘛。”曹宇婷撒娇的拉着张义的胳膊来回摆动。 “行行行!我再去割一块肉。”张义被弄得没法,也只能无奈答应。 一个时辰后,曹宇婷一手拿着炸酥肉,一只手揭开砂锅的盖子。 “好香啊。”曹宇婷用鼻子嗅了嗅。 张义看着呈枣红色的东坡肉,也有些流口水,拿出筷子从里面夹了一块,好歹吹了吹,就放在嘴里咀嚼。 “怎么样?怎么样?”曹宇婷催促着问道。 张义仔细品味了半天,这才点了点头:“那股异味不是太重。” “是吗?那我也尝尝。”曹宇婷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筷子,也从砂锅里夹了一块。 张义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此时,曹管家从前面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刚靠近一些,鼻子就忍不住使劲嗅了嗅,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什么味道?好香啊?” 张义转身向管家招了招手,指着砂锅里的东坡肉说道:“曹管家,你来尝尝,看看味道能接受不。” 一旁的曹宇婷品尝着美味也不抬头,只是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曹管家先行了一礼,这才接过张义手里的筷子,只是待看清锅里的肉以后,好奇的问道:“少爷,这是那个猪肉?” 张义点了下头,忙说道:“别说什么贵贱之类的屁话,你就尝尝味道,看看怎么样。” 曹管家闻言一怔,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才夹了一块东坡肉吃了起来。 看见对方那副享受的表情,张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少爷,这肉好吃啊。”待曹管家咽下嘴里的肉,这才猛点了几下头。 “真话?不是恭维?”张义仔细打量对方。 曹管家连忙摇头说道:“小老儿说的是真的,确实好吃。”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走,去厨房。” 来到厨房后,张义就把制作东坡肉的制作过程,教授给其中一个厨娘。 最后还吩咐道:“争取每桌都端上一碗,他们要是喜欢吃,就找木匠赶制一些食盒,再给他们装一些回去。” 这时,张义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扯了几下,转头一看,就见曹宇婷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他只能无奈的说道:“多准备出一盒,让小郡主带走。” 待他吩咐完毕,管家才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少爷,那些个佃户都在前院呢,您要不要见见他们,说上几句勉励的话。” 思忖片刻,张义最终还是点下头:“行,见见也好。” 只是当他易容成中年人,来到前院的时候,就见到一百多个衣衫褴褛,如同叫花子一样的佃户,纷纷向他行礼。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曹管家,只听对方低声说道:“少爷,佃户就是这样的,您别嫌弃。” 哪儿跟哪儿啊,张义没来由的一阵气恼。这根本就不是嫌弃,而是没想到富裕的大宋,老百姓居然活成这副鬼样子。 他几步来到那个陈老丈面前,双手将对方扶起:“老丈,各位乡亲,都先入座吧。” 张义总觉得这些人的打扮,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好歹此时的大宋,也算是物富民丰啊,百姓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叫花子的份上。 于是聊着聊着就突然问道:“老丈,去年咱们地里,一亩打了多少粮食?” 陈老丈倒是没觉得突兀,几乎是脱口而出:“回主家的话,去年雨水少了些,一亩地差不多打了两石半左右吧。” 张义察言观色之下,看着对方的反应,倒不像作伪。又按照之前管家的计算公式,在心里默算了一遍。这才缓缓说道:“那你们一户,这一年下来才赚了不到三贯钱?” 陈老丈一时没搞明白,主家说这番话的意思。只以为嫌弃他们打的粮食少了,要加地租呢。 陈老丈双眼含泪,可怜巴巴的说道:“主家,您前天可是说过不涨地租的。” “谁说涨地租了?我不是答应过四成吗?我这个主家就是问问你们的收入情况。”张义连忙解释道。 谁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陈老丈,眼神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狡黠。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也没逃过张义的眼睛,当即就知道对方在这里卖惨呢,自己被人当傻叉算计了。谁说农民憨厚朴实的?这分明就是个老狐狸。 当即,就熄了体察民情的兴致,直接吩咐管家摆酒上菜。 实践证明,羊肉鸡肉虽然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高级食材。但贫穷的百姓,依然逃不过猪肉的诱惑,特别是炖的稀烂的肥肉,更是受到一致好评。 第269章 自以为是 “少爷,您粘着的这个胡子不会掉吧?”曹管家看着易容的张义,有些担忧的问道。 张义一边对着铜镜贴假胡子,一边说道:“这是我特意调配的胶水,就算遇见了水,也能用上三天三夜。” 片刻后,见张义起身站起,曹管家又将桌子上的配饰递给对方:“少爷,要不,还是带两个人过去吧。” “用不上吧?”张义接过对方递来的配饰挂在腰带上。 曹管家劝说道:“那些个主家员外,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您身边带上几个人,也能壮壮声势啊,您说呢?” 张义一边用手捋平袖子上的褶皱,一边答道:“要那些虚头巴脑的没用,最后还是凭实力说话。” 见对方坚持,曹管家也不再劝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少爷,昨天曹府的老供奉走的时候,私下询问老奴,能不能把那道东坡肉学了去,放在曹家的酒楼里卖。老奴哪儿敢做主啊,所以想着来问问您的意思。” 张义闻言一怔,好奇的说道:“那是猪肉,不是说达官贵人不吃那些个东西吗?” “少爷有所不知,那些人不吃,是因为嫌弃猪肉的那股腥臊气太重,所以一来二去就没人吃了,也因为这个原因将猪肉称之为贱肉。可是您做的东坡肉不同啊,完全没有那股异味,反而吃在嘴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只听曹管家解释道。 张义点了下头:“那行吧,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好嘞,有您这句话,老奴跟他们就好谈了。”曹管家当即喜笑颜开。 张义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赶着出门,也没往心里去。 正在此时,前院的一名下人过来禀报,说前面来了有一个汉子,自称是皇城司的,说要找张郎君说话。 张义一听是皇城司的,便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来到前堂。 “张郎君?”汉子见张义的穿着打扮不似下人,便开口问道。 张义仔细打量来人,确认没见过对方,便点了下头:“正是,不知你是?” “回郎君的话,属下万涛,今个过来,是领了司使的命令,请郎君去皇城司走上一遭。”万涛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 张义点了下头,猜测是新官上任,要见一见他这位名义上的教头。随即说道:“行,你先回去吧,上午我约了人,下午就会过去。” 谁知,万涛当即摇头说道:“司使命令,让郎君现在就去皇城司。” 张义皱眉看着对方:“我说话你听不懂啊?跟你说了,我上午约了人,下午自然会过去。” 万涛就像没听出对方的不耐烦,而是又重复说道:“司使命令,让郎君现在就去皇城司。”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气笑了。他玩味的点了下头:“你有点意思。” “还请张郎君不要为难属下。”万涛脸色一正,目不斜视的说道。 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认我是上司就好办。” 说完,也是脸色一正,朗声命令道:“万涛!现在听我命令,立正!” 万涛愣了一下,只是稍作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当即挺胸抬头站好。 只听张义继续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立正站好,在我没有解除命令之前,你稍微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我就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收拾你。就算是你口中的司使来了也没用!” 他这才转头对一脸幸灾乐祸的曹管家说道:“看住了他,我下午就回来。” 说完,便不再搭理那个万涛,迈步走出院子。 同在大柳树村的傅家大宅,并没有张义想象中的宾客盈门的场景,也只是在院子门口停了四顶两人抬的小轿。 当张义跟随着管家走进正堂的时候,就看到五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已经端坐在此。还有一些中年人和年轻人,应该是这几人的晚辈,纷纷站立在几人的身后。 在一番互相介绍后,张义身为新晋员外,被引到下首末席入座。 身为主家的傅明与其他几位老者眼神交流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张员外,在来咱们大柳树村之前,是以何为业啊?” 张义对此早有准备:“实不相瞒,我以前在大名府开过几年的杂货店,这不是攒了些钱财吗?想着人往高处走,所以凑了些钱财,来东京置办个庄子,也是想给子孙留下一份产业吧。” 一听对方只是一个外地商贾,旁边的刘员外就轻蔑的一笑,随即问道:“张员外,可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 张义大概猜到几人请自己来的目的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愿闻其详。” 刘员外得意的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盯着张义说道:“咱们这里,都是以傅老唯尊。每年地里种什么,怎么种,都要听傅老的安排。” 张义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还有吗?” “当然,秋收以后,地里打下来的粮食,你不能自己售卖,必须全部交给傅老统一售卖。”刘员外傲然说道。 张义此时真有些后悔来这里赴约了,一帮土财主给自己立规矩,这简直在浪费自己时间。 他双手撑着扶手站起,用目光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终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厅堂,向院门走去。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员外见对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立即大声质问道。 张义连脚步都没停下,只举起手伸出一根中指,算是做了回应。 回到自己家,正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曹管家,立即起身过来:“少爷,怎么样?” “别提了,浪费时间,见了一堆自以为是的人,听了几句自以为是的话。”张义脚步不停的向正堂走去。 “那就不理他们。”曹管家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的所有背景,但是冲着和郡王府的关系,也知道对方吃不了亏。 走进正堂,见到依旧罚站的万涛。张义看着对方额头上的汗珠说道:“身体不行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冒汗了。” 没等他再取笑两句,就听院门被人敲响。 王利脚步匆匆的走进正堂,先看了一眼罚站的万涛,幸灾乐祸的一笑,随即才低声对张义说道:“公子,有人在那堵墙上留下信号了。” 第270章 煽动挑唆 张义下意识看了一眼万涛,便拉着王利的胳膊来到院子里。 “留的什么图案?”他低声问道。 王利如实答道:“是一个圆圈。” 张义眉毛一挑,点了下头:“行,我知道了,让下面的兄弟继续盯住那堵墙,有新消息就给我报过来。” “是。”王利点了下头,只是脚下并未动作,而是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恶心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知道我的脾气。”张义不耐烦的说道。 王利老脸一红,先伸头看了下屋里,这才低声说道:“公子,吴提点被调职了。”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他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调去哪里了?” “属下听到的消息,说是因为办事不利,被调去守仓库了。” 张义对于皇城司来说,也只是一个外人,面对吴宇的遭遇除了同情,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哎,行吧,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待送走王利,张义将曹管家叫到身边:“我得出去一趟,这边你给我看住了。” “少爷尽管放心,家里交给老奴了。只是,只是那个人怎么办?”曹管家用眼神瞥了一下万涛问道。 “就让他站着,这种人不长长记性,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张义丢下一句,就大步走出院子。 半个时辰后,张义便穿着一身粗布短衣走进镖局的后门。 “于公子,您可算来了。”陈学武将对方让到屋里就抱怨道。 张义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还是问道:“什么事啊,还至于画个圆圈这么催我?” 陈学武看了一眼刘平,示意对方先说。 刘平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您不是让属下几人盯着旁边的货栈吗?经过这几天的跟踪盯梢,确实发现这个周老板,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货栈老板。” 张义眼睛一亮,没想到对方效率还挺高的。向前欠了欠身问道:“都说说,有什么发现?” 只听刘平继续说道:“旁边这家货栈,每天到了傍晚时分,都有会有一个跑街的货郎,来找那个周老板。按说货郎来货栈进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个货郎每次进了货栈以后,和那个周老板低声说上几句,就转身离开,根本就没有一个进货的样子。” “那个货郎呢?你们查过了吗?”张义好奇问道。 刘平看了一眼陈学武,只见陈学武皱褶眉头说道:“跟踪过两次,太狡猾了,每次都被对方摆脱了。于公子,毕竟这里是东京城,所以……”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解释:“对方发现你们了没?” 刘陈二人同时摇头:“那倒没有,可就是怕对方发现咱们,所以不敢跟的太紧,这才跟丢了两次。” 张义思忖片刻,便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周老板身份特殊的话,你们认为他是什么人?” 这一点,刘陈二人显然早就商量过,只听陈学武说道:“我们都偏向这个周老板是西夏人,只是身份还没有搞清楚。但可以肯定,至少不是普通人。” 张义对陈学武的判断非常满意,继续引导道:“依你们看,有没有可能跟咱们一样?” “跟咱们一样?”这个问题,让二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过后,陈学武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还别说,这个周老板和那个货郎的行事风格,跟咱们还真有点像。” 刘平也附和的点了下头。 张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继续监视吧,争取把他们的老底子挖出来。到时候,咱们再做定夺。” 陈学武疑惑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张义挑了挑眉:“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不用我说吧。” 不等二人说话,他又补充道:“前年那场咱们大辽对西夏的战争,可是咱们输了。那些个西夏人杀了咱们多少同胞战友?你我身为辽国的子民,在这个周老板身上,拿回点利息,不过分吧?只要咱们这里有了战果,将消息送回去,上面也会非常高兴的。” 本来对这个周老板兴趣不大的刘陈二人,听到于公子这番富有煽动性的话语后,立即来了精神。 张义见对方上套了,这才站起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认对方的身份。假如是西夏秘谍……”说到这里,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刘陈二人,当然明白于公子的意思,纷纷表示一定竭尽全力。 张义又陪二人闲扯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公子,您在东京的落脚地在哪儿啊?我们要有个急事,不能总留下标记等你出现吧?”陈学武立即问道。 张义总不能说自己在城外买了庄子,只得敷衍道:“我最近正在运作,打算找个达官贵人家里当家丁。等有了着落,自然会通知你。” 说完,看时辰不早了,就匆匆告辞离去。 傍晚,藏身在小巷里的张义,终于等到下衙的吴宇,抢身向前,将对方拉到一旁。 这也是张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结果,吴宇对自己一直很照顾,如今事业遇到了挫折,虽然自己帮不上忙,但安慰的话还是要说上几句的。 吴宇都不用分辩,就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来看我笑话的?看我失势的是不是彻底?” 张义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拉着对方往酒楼走去,边走边说道:“不至于,我就是来安慰安慰你。” 吴宇挣脱开张义的手,上下打量几眼,才说道:“你的心也够宽的啊?现在还有心思来安慰我?” 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就是派一个万涛来恶心我吗?我是谁啊?能吃那一套?不出意外的话,那小子应该还在我家罚站呢。” 吴宇皱眉仔细打量张义良久,见对方不像作伪,这才问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张义也只能反问道:“嗯?知道什么?” 吴宇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低声说道:“新来的徐海公公,下午的时候,就派了自己的亲信,去你家里了,这事你不知道?” 第271章 除恶务尽的道理 张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了几下眼睛才问道:“哪个家?” 吴宇这才确认,张义真是不知道。 “你还有几个家啊?当然是城外的新家了?” 张义倒没太往心里去,而是埋怨道:“吴叔,提起我家这件事,我可要说道说道。您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告诉你新家的地址,是出于信任和尊重。你不能随便什么人就告诉吧?王利那边也就算了,好歹是自己人。那个万涛还有什么亲信的,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新家的地址的?”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义还是看到对方的脸色一红,他继续说道:“您老人家是知道我怎么来东京的,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怎么着?是生怕我活的太长寿了?还是说,怕我死的不够快啊?” 吴宇见张义有翻脸的架势,连忙安抚道:“这事都怪我,今天我被那个陈海气糊涂了,所以问我地址的时候,我就没想这么多。” 张义眯着眼睛打量对方:“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你不会存了其他心思吧?想利用我?让我跟那个陈海斗上一场?才能解开你心中的那口怨气,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吴叔?” 吴宇听到这番话以后,慌忙摇头:“小义,请你相信我,当时真的是气糊涂了。本来一开始,陈海知道咱俩的关系,是打算让我派人把你叫过来的,估计也是要杀杀你的威风。当时我就没答应,毕竟你刚回皇城司没多久,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后来那个陈海,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连损带挖苦。这些吴叔都能忍了,可那个陈海越说越过分,连我师父都开始数落。我这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还说什么我师父损公肥私,不仅把我这个当徒弟的弄进了皇城司,连你这个徒孙都得了好处,混了一个教头。当时我就没忍住,上去争辩了几句,也是火气上头了,就让他套出来你在城外的地址。” 说完,这番话以后,吴宇双手抱拳,向着张义深深一礼。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心里才彻底的理解了,送别喜福那天,对方说那番话的意思。以前和吴宇虽然有过几次接触,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对方,没想到,只用了几句话,就被人套了话,真不知道这个提点,吴宇是怎么混上去的。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张义将对方搀扶起来。 看着吴宇一脸颓败的样子,张义又问道:“跟我说说那个陈海吧。” 吴宇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而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小义,你最好现在就回去看看,那个陈海下午派人去了庄子上,具体怎么吩咐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别人说起,有这么一件事。” 张义对此倒是不担心,也不怕对方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自己现在也是今非昔比了,就算有再大的事情,还有老太监给他撑腰呢。 “吴叔,您就将心放在肚子里,踏踏实实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吴宇却摇了摇头,担忧的说道:“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陈海在我这里烧了一把,今天又去找你的麻烦,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胳膊:“您是知道我那些下人的来路,不是跟您吹牛,我现在倒是巴不得陈海能打上门去。” 吴宇见对方没明白其中的道理,连忙解释道:“你糊涂啊,就是如此,吴叔我才担心呢。要是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那个陈海反倒不敢胡来,你懂不懂?官家最反感的也是骚扰普通百姓。可你那个就不一样了,你琢磨琢磨。” 张义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思路不对。赵祯那老小子巴不得权贵倒霉呢,真闹起来,郡王府这边绝对落不下好处。 吴宇见对方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拉着张义的胳膊向城门方向走去。 “走,吴叔跟你一起过去。” 张义连忙阻止:“别,吴叔,这事你不能出面,还是小子自己去看看吧。” 三番两次的推让,张义总算劝住了吴宇,交代了几句,便独自钻出小巷,向南城门跑去。 皇城司 “让你抓的人呢?” 新晋皇城司使陈海端坐其上,听完属下的汇报后,眉头紧皱的问道。 “干爹,孩儿带人去的时候,恰巧赶上那个张义进城来了。不过孩儿也没饶了他家的那些下人,让人将所有下人打了一顿,房里的陈设布置也统统都给砸了。” 如果吴宇在场的话,见到此人一定会惊呼一声,这人正是半年前勾结北海郡王,企图谋夺张义蛋糕房的皇城司提点李力。 事实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喜福口口声声要给张义一个交代,却因为李力与北海郡王的关系紧密,又是当时还是宫内主管太监陈海的干儿子,也只是被罚去守库房,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都说除恶务尽,当初喜福的一念之差,终于报应在了徒弟和徒孙身上。事实也是如此,陈海上位的第一天,就让自己的干儿子李力替换掉了吴宇。现在的李力赫然成为,继皇城司使以下的第二把手。 “一群废物!那个张义在蛋糕房里至少得了数万贯的钱财,你打砸他家算的了什么!”陈海瞪眼训斥道。 李力吓的一缩头,随即又恢复一脸的谄笑说道:“干爹,等明天孩儿再去,一定把那个张义给您老人家抓回来。” 陈海思忖片刻,又继续问道:“这个张义跟济阳郡王府那边的关系查清了吗?” 李力支吾半天,这才说道:“您老人家中午刚派下来的差事,所以……。” 陈海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查?” “是,孩儿现在就加派人手。”说完,李力行了一礼,就要转身走出房间。 只听陈海的声音再次响起:“蛋糕房那边的人手,都换成咱们的人,明白了吗?” 李力眼睛一亮,心里知乎高明。随即便口中称是,退出了房间。 待李力走远后,陈海才勾了勾手指,让贴身小太监近前说话。 “你去给北海郡王传个话,就说他拜托咱家的事情,正在抓紧办理。同时告诉他,答应咱家的事情,也不要忘记了。” 小太监连忙躬身称是,行礼后,就走出房间去传话了。 第272章 结仇 匆忙赶回自己家的张义,当看到一瘸一拐的曹管家,指挥着同样受伤不轻的一众仆妇下人,在收拾已经破损的家具时,心中的愤怒瞬间到达了顶点。 曹管家听到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下意识的捡起地上一只桌子腿,便一瘸一拐的从正堂里走了出来。 张义见此,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管家,是我。” 待曹管家借着月色看清是自己少爷的时候,便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哽咽的说道:“少爷,老奴有罪,辜负了少爷的信任。” 说完,便扔下手里的桌子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张义面前。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几名仆妇,听闻自家少爷回来了。也哭哭啼啼的走出房间,纷纷跪倒在张义面前。 张义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曹管家面前,将对方搀扶起来,同时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对着那些仆妇说道:“都起来,都起来说话。” 一盏茶后,张义终于了解到整件事情发生的始末缘由。 他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我新收的那四个徒弟呢?他们就一点功夫都不会?还是说根本就没反抗?” 只听管家声音哽咽的说道:“反抗了,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他们根本就不是那些个贼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人打翻在地。现在,现在就躺在后院呢。” “快带我过去看看。”张义催促着管家说道。 走进后院的房间,张义霎时间就被房间里刺鼻的药味,呛的轻咳了几声。 “师父。”一名正在喝药的小徒弟,看见师父终于回来了,不禁委屈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也惊动了其他几名弟子,纷纷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张义几步来到病榻前,轻声安抚了几句后,这才替几人分别检查伤势。 当看到几人青紫的腿上,还绑着夹板的时候。张义此时的心里“咯噔”一下,转头望向一旁伺候几个病号的胡神医。 胡理倒是表现的比较冷静,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向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去外面说话。 张义点了下头,又轻手轻脚的帮着几个徒弟把被子盖好,轻声安抚了几句,这才悄然退出房间。 “伤势怎么样?”待房门关闭,张义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胡理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不是太好,骨头都被打断了,我才给接上,不过……。” “不过什么?”张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以后怕是不能跟着你习武了。”胡理唉声叹气的说道。 张义闭上眼,仰天一叹。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胡理。 “你没受伤?” 胡理当即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听到前面声音不对,就带着内人从后门溜出去了。” “靠!”张义骂了一声。 他又对胡理嘱咐了一番,让对方仔细照看几个孩子,便带着管家回到了前厅。 张义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来人有没有自报姓名?” 曹管家闻言答道:“没有,一共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只说自己是皇城司的,闯进来后,知晓您不在家,就吩咐那些手下打人砸东西。老奴,老奴……。” 张义皱眉看了对方问道:“连个姓名都没留下吗?” 曹管家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张义见此,又再次追问:“那个万涛呢?” 曹管家听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的说道:“就属他最卖力气,老奴的这条腿也是他打伤的。” 张义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派人去郡王府求助了吗?” 曹管家低下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少爷,老奴之前想过,只是……只是怕您责怪,毕竟您现在顶门立户了,老奴要是去郡王府求助……。” 张义点了下头,对曹管家在危急时刻,还能顾及到自己的颜面,还是非常满意的。 他双手撑着座椅的扶手起身:“我得出去几天,你帮我看好这个家,跟那些个下人说,这个月的工钱给三倍,算是补偿给他们的。” 曹管家眼睛一亮,随即艰难的起身说道:“少爷,出去避避也好,没必要跟那些个莽汉正面冲突。” 张义见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也没必要解释太多。只是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要是有人再来家里闹事,不要和对方起冲突,他们愿意砸就让他们砸,实在不解气,就让他们把房子点了也行,能记住吗?” 曹管家欲言又止的说道:“可是……。”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没什么可是的,少爷我,家大业大,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关键还是别伤人,明白了吗?” 曹管家只得无奈的点了下头。 片刻后,张义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小包袱,又嘱咐了管家几句,就走出了自家的院子,转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翌日中午,万涛率领着几名手下,回到了皇城司,找到了正在公廨批改公文的李力。 李力对万涛的行礼视而不见,歪头看了下对方的身后,便问道:“人呢?” 万涛苦笑摇头:“又扑了一个空,不过属下从管家那里倒是得到一个消息,昨晚那个张义回去过一次,只是收拾了一些行李,便又离开了。” “跑了?”李力皱眉问道。 万涛点了下头说道:“属下看,八成是跑了。” “特么的!”李力听闻张义跑了,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万涛试探着问道:“提点,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追啊?” “去哪儿追?你知道他跑去哪儿了?”李力烦躁的问道。 万涛面对发火的上司,也只能选择低头不语。 李力只是思忖片刻,便命令道:“两件事,一,去找几个见过张义的,到各个城门口守着。一旦发现对方,立即给我抓回来。” 万涛口中称是。 随即,就听李力继续说道:“二,你亲自带人去一趟蛋糕工坊,把那里值守的几个人替换下来。” 这次万涛没有立即领令,而是面露疑惑的看了李力一眼。 李力对于万涛的反应非常满意,将对方叫到近前,这才低声说道:“你去了工坊以后,把眼睛给我睁大了,将对方怎么制作蛋糕的方法,给我彻彻底底的看明白。” 万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派自己偷配方啊。当即便狠狠的点了几下头,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辜负提点的信任。 第273章 万涛的任务 当万涛率领几名手下,再次冲出皇城司的时候。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连夜逃脱的张义,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巷口,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万涛来到工坊以后,出示了腰牌和手令后,便轻松接管了工坊的护卫工作。 吩咐几名手下替换掉周围的几个岗哨,他就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正在加工糕点的后院。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此行的目的,万涛并没有选择跟在张虎身边,而是搬了一张凳子,翘起二郎腿,坐在不远处仔细观瞧张虎的每一个举动。 张虎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无所知。只顾着检查每一个流程,制作出来的产品。 一直忙碌到天色擦黑,张虎高喊一声,让仆妇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将已经制作好的糕点,搬进旁边的一间小库房里。只待明天一早,装车送到乐派糕点的店铺。 众人刚忙碌完,就听旁边一声招呼:“小子,来,大叔有几句话问你。” 张虎这才转头注意到新来的万涛。 “大叔,您叫小子有何吩咐?”张虎行礼问道。 万涛指着一旁的烤炉问道:“刚才那个东西……。” 不待对方说完,张虎会意一笑,忙叫了一旁的仆妇,端了一盘糕点过来:“您尝尝。要是喜欢的话,小子就让人给您装些回去。” 事实上,自从皇城司在这里加派了人手,每一次换班,张虎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发生。毕竟糕点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张虎也愿意通过一些小恩小惠,与这些人搞好关系。 说到底,这些个大叔,是来保护工坊的,以避免其他贼人对这里的窥探。 万涛拿起一块糕点,在嘴里咀嚼。边吃边问道:“刚才那个炉子我没看清楚,怎么面团放进去后,就没有烤糊啊?你之前在上面刷的什么?” 张虎对于这个问题,虽然心中有些警惕,但在前几波护卫那里,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对此,他通常是含糊应对,而对方也知道这事关机密,见其不答,也就不再追问了。 “之前小子在上面刷的是一种调配好的料水,可以保证面团在烤制的时候,不会烤糊发黑。”张虎面露笑容的答道。 万涛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双眼紧盯着对方问道:“怎么调配的?能不能跟大叔说说?” 张虎眼皮一跳,心里暗骂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只是摇头说道:“这个小子可不能说,都是我家主人的秘方。” 说完,他也不愿意再和对方纠缠,转身便吩咐几名仆妇去厨房做饭。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万涛眼中有一丝阴狠一闪而过,始终在盯着他的背影。 这时,张翠儿手里拿着几朵野花从旁边跑过。 万涛眼睛一亮,随即喊道:“小姑娘,来,到大叔这里来。” 张翠儿这才停下脚步,来到万涛面前,礼貌的喊了一声:“大叔好。” “嗯,这花真漂亮,告诉大叔是在哪里采的?”万涛一脸慈祥的问道。 张翠儿倒是不认生,听到对方夸自己手里的花漂亮,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指了指前面:“就在前院墙角发现的。” 万涛伸手入怀,摸了几枚铜板出来:“大叔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有奖励哦。” 张翠儿对几枚铜钱显然兴致缺缺,但依然点了下小脑袋:“大叔有什么要问翠儿的?” “你会做这些糕点吗?”万涛双眼紧盯着张翠儿。 张翠儿似乎被对方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还是鼓足勇气摇着头说道:“不会呢。主人和哥哥,都不让翠儿学。” 万涛虽然心中失望,但还是把几枚铜板交到张翠儿手里,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万涛自以为做的隐蔽,实际上他与张翠儿的对话,并没有瞒住张虎的耳朵。他向万涛那边瞥了一眼,便敲开了丁六的房门。 在听完张虎的讲述后,丁六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人确实有些可疑。” 张虎随即问道:“丁叔,您看要不要通知郡主一声?” 丁六挠了挠额头:“凭这几句话,也只能说对方可疑。又或许对方就是那种好奇的人呢?这也说不定的事,我看还是再观察观察。毕竟不好总麻烦郡主,你说呢?” 张虎听到对方的分析,也觉得有些道理:“行,那我再观察观察吧。” 入夜后,万涛等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才悄然走出工坊的院子。 门外负责值守的两名手下,早已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缩手缩脚。对于万涛此行的目的,也是知道一些的。见对方出来,一边脚下跺着脚,一边上前问道:“头儿,怎么样?” 万涛摇了摇头,皱眉说道:“那个小兔崽子警惕性太高,小姑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继续问道:“那些个仆妇呢?您没问问。” 万涛白了对方一眼:“那些人每人只干分配给自己的活计,关键的配比和一些东西,都是那小兔崽子躲在房间里调配的。” 另一个人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头儿,要我说,干脆把那个小兔崽子抓了算了。我就不信一顿大刑伺候,那小兔崽子能扛得住。” 如果李力知道这人出的主意,一定不由分说的将对方暴打一顿。关于半年前的那起事端,由于结局可以说是惨淡收场,所以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而这几个人,显然也不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 好在万涛心思还算细腻,他虽然不知道以往的事情,但也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能把那个小子绑了,李提点又何必将自己放到工坊来偷配方呢? 思来想去,他当即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找一趟李提点。” 一人谄媚说道:“头儿,给带点热乎的回来吧。” 万涛内心本就烦躁,听到下属提的要求,立即训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将双手插在袖筒里,迈步向皇城司方向走去。 只是还刚走出两条巷子,眼看着转过拐角就是大街的时候,突然脑后生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后脑一痛,随即就失去了知觉,瘫软的躺在地上。 第274章 审讯和大案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就发现身边有一尊斑驳不堪的巨大佛像。 头痛欲裂的万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才注意到身体已经被绳索捆绑个结实。 此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当他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由于嘴里被人堵了破布,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走进这座土地庙的张义,已经是满身灰尘泥土,似乎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他将一把锄头随手扔在大殿的地上,几步来到万涛面前:“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了,我放了你。否则的话……。” 张义指了下地上扔的锄头:“我刚挖了一个坑,够活埋你的了。” 说到这里,他凑到万涛的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听明白了吗?” 虽然此时的张义面色平静,但万涛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神里的那股杀意。 只是思忖片刻,万涛便点了点头。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伸手拿掉堵在对方嘴里的布:“你先回答我,昨天是谁带人砸的我家?” 万涛眼珠一转,刚要随便说一个名字糊弄过去。就见对方重新堵住了他的嘴,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抬手就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他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拼命的挣扎着身体。 此时,耳边再次传来张义的声音:“别骗我,没意义。懂吗?” 虽然外面呼啸着寒风,但被捆绑在香案上的万涛,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张义拔出匕首,在对方脸颊上擦干血迹,再一次拿出堵在嘴里的布:“昨天是谁带人砸的我家?” 万涛强忍疼痛,紧咬着牙关说道:“是,是李力,李提点。” 对于曹宇婷和李力的冲突,张义也是毫无所知,只是听对方说过当时怎么解决的,并不知道有李力这么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此人的记恨。 只听张义继续问道:“他还交代了什么?你跟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见识过张义的出手狠辣,万涛也算对张义有了新的认识,再也没了轻视之心,更加不敢动自己的小心思,便把这两天自己与李力的对话,和对方吩咐自己办的事情,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又问了几处细节,见前后都能对应的上,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 随即,他追问了李力的住处,万涛也是有问必答。 见张义轻抚着下巴深思,万涛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张,张教头,您,您看属下都如实交代了,是不是……。” 张义根本就不理会对方,伸手再次将万涛的嘴堵住。 一炷香后,站在寒风中的张义,扔下手里的锄头,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嘴里默默的说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随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翌日,皇城司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万涛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工坊的几名守卫,以为自己的上司被李提点派去执行其他任务。而身为上司的李力,则以为万涛还在工坊内,打探糕点的制作配方。 傍晚下衙时间,李力知道最近得罪的人比较多,出入也是吆五喝六,身后跟随着几名武力强悍的手下。 一路被护送到自家门口,李力才挥手让几人回去,并约定明早几人在过来接他。 “夫君回来了。”李力的夫人见对方回来,自然是热情上前,用鸡毛掸子,帮夫君扫去身上的灰尘。 “嗯,饭菜可准备好了?”对于家里的黄脸婆,李力提不起半分的兴趣,如果不是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需要教导,李力宁愿夜宿在春楼妓馆。 “夫君先休息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李力的夫人放下鸡毛掸子,便转身进了厨房。 “干点什么事情,都磨磨唧唧的。”李力撇了下嘴,便迈步走进厢房,在两个儿子身后,看了一眼正在书写的功课,便转身去了书房。 李力的夫人,手脚还是很麻利的,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做了三个菜和一盆羹汤。 “嘭嘭嘭。”她轻敲了几下书房的房门:“夫君,可以用饭了。” “嗯?”等了片刻后,没听到夫君的答话,继而又轻敲了三下,再次提醒对方吃饭。 只是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李夫人这才轻推房门,当她看清房内的一切后,“啊!”的一声惨叫,托盘以及上面的碗盘纷纷落地摔的粉碎,人也晕死了过去。 两个还在厢房读书写字的儿子,听到叫声后,一起冲了出来,这才赫然发现,书房里的李力已经被一根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套住了脖子悬挂在空中,双眼圆瞪舌头已经伸出老长。 两个儿子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同时嘴里还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开封府是首先接到报案的,在问明了死者身份后,新晋开封府大佬袁通,可以说是大感头疼。 一个皇城司的提点,被人吊死在自己家的书房里。这起案子,不要说开封府了,就是在大宋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左右权衡良久,袁大佬选择了最为稳当的处理方式,以死者身份特殊为由,将案卷发到刑部处理。 刑部在接到案卷后,还没来得及拆封,来送案卷的小吏,就以身体抱恙为由,一溜烟的跑了。 当刑部官员阅读完案卷后,朗声问候了开封府所有官吏的祖宗。 经过一番内部商议后,刑部官员便派了一名机灵的小吏,选择同样的方式,把案卷移交给了大理寺。 说来实属巧合,今晚在大理寺值夜的官员,正是大理寺少卿唐诺。年纪只有四十岁的他,就能身居高位,自然离不开大佬的提携,而他身后的大佬就是北海郡王赵允弼。 李力是个什么背景,唐诺当然是一清二楚。他当即就吩咐下去,抽调大理寺所有精干力量,限时三天破案。 同时,他又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叫到身边,让对方去通知北海郡王府一声,请对方居中协调,争取让皇城司那边也出一份力,这样双管齐下,不怕找不到凶手。 第275章 行刺陈海 陈海由于昨晚夜宿在皇城内,直到临近午时,到了皇城司衙门,才得知手下干将李力被人谋杀在自家书房。 对于这个自己新晋提拔没有几天的属下,他没有一丝的同情,只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李力这几天所干的事情,都是自己亲自吩咐下去的。如果那个凶手是为了陈年旧怨,那么李力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被杀死? 结果显而易见,那个凶手的杀人动机,就和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有关。由此也可以推断出,李力死后的下一个目标,就该是自己了。 得到结论后,陈海第一时间令人拘捕了看守仓库的吴宇。并对其家里和公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其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发现。 极为巧合的是,昨晚由于有一批从工部订制的货物需要入库,吴宇全程参与在内,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尽管如此,陈海还是下令让人用刑,希望能从对方口中,拷问出一些蛛丝马迹。同时,还安排精干的探子,配合大理寺的破案,争取早一日找到凶手。 时间来到了傍晚,万涛的失踪终于引起了办案人员的注意。 “什么?万涛失踪了?”陈海听到探子的禀报,可以说是大惊失色。 探子点了下头:“属下下午对李提点近期接触过的所有人,进行了梳理,这才发现万涛于前夜失踪。” 接下来,探子又讲述了万涛在失踪前的整个经过。 陈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工坊那边查过了吗?” 探子再次点头:“属下问过几名负责值守的护卫,均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举动。” 陈海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促的问道:“那个张义呢?有没有踪迹?” 探子摇了下头:“那个张义,在三天前离开自己居住的院子后,就也像失踪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陈海皱眉问道:“东京附近几处关卡呢?问过没有?” 探子闻言就是一怔,按照现在的证据显示。这起案子的主要嫌疑人是吴宇,尽管对方有不在场的证据,但也不排除雇凶杀人的可能。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这位司使似乎更偏向于张义是杀人凶手。 陈海见对方愣神,心下就明白了几分,当即吩咐道:“多派出人马,去周边的府县以及沿途的关卡仔细探查问询,看看那个张义到底有没有离开东京。” 探子抱拳称是,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待探子走远,陈海叫过身边的小太监:“你拿着咱家的腰牌,去宫里调几个身手好的禁军过来。” 小太监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疑惑问道:“干爹,皇城司也不缺高手啊,您不需要……。” “啪”心中烦躁不安的陈海,随手就甩了对方一个嘴巴。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李力也是高手,还不是被人挂在房梁上?” 小太监用手捂着已经肿起的脸颊,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行了个礼就脚步匆匆的跑出去找人了。 在小太监离开房间后,陈海就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在他看来,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大内。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几名禁军的到来,由他们护送着自己的马车进入皇宫,自己也就安全了。 至于那个凶手到底是不是张义,又或者是吴宇,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大理寺和皇城司两个衙门精锐尽出,抓捕那个凶手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只要躲到凶手伏法的那一天,再重新出来主持大局也不迟。 小太监能被陈海选中,带在身边伺候,自然是不缺能力和脑子的。前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从皇城内调来了八名武艺高强的禁军。 陈海见护送自己的人员已经到位,便脚步匆匆的来到后院,登上自己的马车,还没坐稳当,就催促着车夫载着自己回皇宫。 当八名禁军护送马车绕过旁边的小巷,来到大街上的时候,陈海就有些后悔起来。 此时正值各衙门下衙的高峰时段,各位大佬的马车,轿子,以及一些低品级只能走路的官员小吏,在本就不算宽敞的大街上,拥挤在了一起。 陈海虽然贵为皇城司使,但由于只是新晋,还没有让其他行人以及各位大佬,给他让路的底气,只得催促着车夫绕路而行。 车夫也算是老把式了,在人群中,驱赶着马车左拐右突,总算找到了一条行人车辆比较少的街道。 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杀人啦!” 随即,便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内,飞出一只形状如同人头一样的东西。伴随而出的,还有清晰可见的血迹。 那个疑似人头的东西,在路上滚动了几圈,好巧不巧的正停在街道中间的位置。 路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犹如往翻滚的油锅里,泼了杯水一般,瞬间就沸腾起来。 紧随而至的便是街上的所有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各自找地方乱窜,生怕被惹上嫌疑的。 对于突然发生的变故,赶车的车夫,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这才让拉车的驽马免于受惊。 而一旁负责护送的几名禁军,则纷纷拔出腰上的横刀,护卫在马车两侧。 怎奈拥挤的行人实在是太多了,只坚持了几息的时间,这些禁军就被人群冲散。 坐在车厢里的陈海,倒是对车外的混乱景象,没有表现出多少担心。 出于安全的考虑,不仅是他,包括一众大佬的马车和轿子,都是内衬了铁板的,就是防止有歹人借助弓弩行刺。而车厢正面,他更无需担心了,前面自然车夫遮挡,即使有人射冷箭行刺,箭矢也要穿透车夫,才能射进车厢。 就在外面的人群叫喊声,逐渐变小的时候,陈海看到从车厢的窗口位置,不知被谁扔进来一个粗大的纸卷,一头还“嗤嗤”的冒着火光。 在陈海将纸卷捡起的同时,心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知晓这东西绝非善类,当即就要掀开门帘,把东西扔出去。 正在此时,突变发生,就见一股刺目的白光在眼前闪过,耳边同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第276章 蛛丝马迹 对于新晋皇城司使陈海的死,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在东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是这一次,开封府,刑部和大理寺,却表现的异常平静。直接导致,主动来报案的禁军和小太监,均被拒之门外。得到的答复也出奇的一致,办案的官员身体欠安,请几人移步他处。 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几名当事人只得留下两人保护现场,其他人则直奔皇宫而去。 相比于表面上的冷淡,私下里却不乏一些好事者,三五成群的聚集在酒馆茶楼,试图还原当时案发的原貌,但讨论结果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是被人行刺的,有说是被人用泼了火油烧死的,更有人归罪于天上降下神雷,将陈海活活劈死的。 总之,虽然讨论者众多,却没有一个统一答案。 身为这个帝国的皇帝,赵祯是在事发后的半个时辰接到的消息。只是负责传话的人,也对当时的情况不甚清楚。为此,还被赵祯令人拉出殿外,赏了十记板子。 那些个神神鬼鬼的事情,赵祯是不信的,身为一个统治者,神鬼之说,只是他驾驭文武百官和天下黎民的工具,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阿大!” 老太监立即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老奴在!” “去查个清楚。”赵祯仰望着穹顶说道。 老太监躬身领令,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待殿门重新关闭,赵祯深深的叹了口气:“哎,都不省心啊。” 领了口谕的老太监做起事来,自然是无需顾忌的。 先命人将奄奄一息的车夫和几名禁军以及那名小太监,关押到大宅的厢房内。除了安排审讯好手以外,还让人去找御医,为车夫全力诊治。毕竟这个车夫距离车厢最近,应该更了解所发生的一切。 老太监安排妥当后,这才带着十几名精干手下,连夜赶赴案发现场。 当他看到扭曲变形的铁板的那一刻,整个人因为震惊,呆立在了原地。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将箭矢都无法穿透的铁板,扭曲成这个样子。 此时,负责在附近搜集口供线索的人,也逐一回来。 随着口供的汇集,对于现场发生的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基本的还原。 这时,负责勘察现场的一名手下,高举着右手说道:“总管,有发现。” 老太监循声走了过去。 那名手下举着灯笼凑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旁边,指着那东西说道:“这个应该就是现场那人喊的人头。” 老太监也算杀人无数了,自然是不怕人头的,可当他弯腰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后,就觉得手感不对。 借助火光这才看清楚,黑乎乎的东西,只是一个黑布缝制的包袱,里面填充的则是稻草。 凑近鼻子闻了闻味道,老太监失望的摇了摇头:“是狗血。” 他随手就将包袱扔给了手下:“带回去。” 只听另一边又有人喊道:“总管,有线索。” 待老太监凑近那辆面目全非的马车时,那人朗声禀报道:“车厢内部有浓重的硫磺味道。” 老太监顿时来了兴趣,凑近嗅了嗅,果然有刺鼻且浓烈的硫磺气味。 由此,老太监对这件案子,也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又经过一番认真细致的检查后,再没有发现其他线索。老太监这才下令将马车残骸拉回大宅,那里还有十个嫌犯等着自己的审讯。 一夜的突击审讯过后,老太监得到的有用的口供并不多。由于事发突然,当时的环境又嘈杂混乱,所有人能提供的线索,也只是一声巨响,等反应过来,再凑近查看的时候,只看见扭曲变形的车厢内,盘坐着一具如同黑炭一般的尸体。 为了案件办理的严谨,老太监还找来了开封府的一名老仵作进行验尸,通过一些细小的痕迹,又找小太监加以印证,最终确定,那具尸体确实是陈海无疑。 虽然忙碌了一宿,老太监的收获也是巨大的。首先,通过各种人证物证,彻底还原了案发时的场景。 其次,仵作通过尸体上的疤痕以及损坏程度,确定了是某种东西,在陈海手里炸开的,而非传说中的天雷。 最后一点,也是案子的关键所在,那就是残留在车厢内的硫磺味道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量碎纸片。 有了这些线索,老太监破案的信心倍增。 撒出大批人手,去寻找硫磺的来路,并每人发了一张现场捡到的碎纸片,务必查明是从谁家购买的,购买人的身形样貌,也要打探清楚。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就在老太监布置完所有的差事后,一名传旨的小太监,也来到了大宅。 “官家口谕,令阿大暂代皇城司使之职。” 老太监心中一叹,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恭敬的接下口谕。 在他看来,虽然同样是为官家做事,但地位也有高低。他对现在的差事非常满意,距离官家最近的贴身护卫,岂是一个靠着打探小道消息的皇城司能比的。 官家任命自己暂代皇城司使,从根本上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老太监甚至有些猜测,怕这个暂代早晚变成真的,那自己就悲剧了。 只是这番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表现出来。 皇城司 此时的皇城司,早已乱作一团。 前天刚死了一个提点,案子还没破呢,昨天司使又不明不白的死在街上。突发这么大的变故,谁还有心思做事啊,纷纷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躲在值房里八卦着谁会是下一个倒霉蛋。 正在此时,不知是谁,在院子里朗声喊道:“司使,到!” 话声刚落,就见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太监,身后带领着几名黑衣人,昂首阔步的从一排值房前走过,直奔司使的公廨而去。 下面各个值房的管事,立即喝止了下属之间的八卦,要求每人迅速进入工作岗位,等待这位新上司的召见。 果不其然,只等了片刻,便有小厮来通禀,让各房的管事,去新上司那里集议。 一盏茶过后,只听端坐在上首的老太监开口问道:“那个吴宇吴提点呢?怎么还没到?” 参加集议的众人,立即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任上司,会认识已经被发配到仓库的吴宇。 只听有一人站起,怯怯的说道:“禀司使,吴提点因为涉及一桩命案,已经被下了地牢,这两天正在接受审讯呢。” 第277章 抽丝剥茧 老太监对皇城司之前发生的命案,也只限于知晓有这么一个案子,但是对里面的一些隐秘就不大清楚了。所以,只是点了下头,便开始给一众下属训话。 一盏茶过后,老太监挥退了众人,这才叫来一名黑衣人。 “去找一下张义,就跟他说,他好歹也是皇城司的教头,平时不在这边也就算了。现在衙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再不来,有些说不过去了。” 黑衣人躬身领令,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人走后,老太监刚想翻阅一下最近的公文卷宗,以便尽快接手皇城司。 此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人。 老太监抬头观瞧,正是大宅那边负责审讯的下属。 他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几页纸,一边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那人支吾半天,最终还是说道:“据小太监供述,在命案发生之前的几天,陈海公公一直与北海郡王有私下往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太监惊诧的看着来人。 只听来人又补充道:“而且不止最近几天,至少过去两年时间里,二人就有过书信间的来往,仅小太监亲手传递的,就不下五次之多。偶尔还会有口信。” 皇城司是官家的私军,皇城司使居然与国朝的一位郡王有过交往,还是私下里的,这不能不让他震惊。 就听来人继续说道:“而且这起命案可能和张义有牵扯。” 老太监又是一惊,但已经没有心情细问了,慌忙展开口供详细观瞧。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太监才深深的叹息一声,将那几页口供扔在了桌案上。 按照小太监的口供描述,陈海生前和北海郡王来往甚密。等陈海当上了皇城司使以后,北海郡王那边更是第一时间与他取得联系。 为北海郡王谋夺张义的家产,也成了二人之间,第一个交换利益的条件,而北海郡王那边应该也许诺了什么好处,这才让陈海以公谋私。 那个被人吊死在书房的李力,就是陈海在接到圣旨,要来担任皇城司使的时候,北海郡王亲自为他推荐的干将,专门负责为其谋划此事。而李力也是个妙人,见到陈海的第一面,就认了对方为干爹,表示愿意为对方马首是瞻。 思忖片刻,只听老太监又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硫磺的来路已经查清了,城西的三家药铺,在前天上午发现店里的药物失窃,当时已经到开封府报案。其中失窃的药品就包括硫磺,均是被偷盗了一部分。总共丢失五斤二两。”来人如实答道。 “那些纸张呢?”老太监追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还在追查,暂时没有消息报上来。”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好,继续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来人这才躬身施礼,倒退着走出房间。 老太监沉思良久后,这才召来一名属下。 “咱家记得那个张义,是不是和吴宇有些关系啊?” 属下答道:“是的,北海郡王府着火的那一夜,张义和吴宇在土地庙……。” 不等属下说完,老太监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对对,咱家记起来了。” 思忖片刻,老太监双手撑着桌案起身:“走,随咱家去会一会那个吴宇。” 皇城司地牢 当老太监看到绑在行刑架上,已经遍体鳞伤且陷入昏迷的吴宇,并没有让人将其放下来。毕竟自己对案情一无所知,如果冒然处置,唯恐会招来流言蜚语。 他拿起一旁书案上的审讯记录,仔细的翻阅了一遍,不时地还询问审讯人员几句。 在了解了整个案情的始末原委以后,他才用质问的语气,对那名负责审讯的下属说道:“就是说,李力死的时候,嫌犯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证,是不是?” 那名下属也知道自己的那套说辞,难以取信于人。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之前陈司使怀疑吴宇是雇凶杀人,所以才交由属下审问。” “吴宇可招供了?”老太监追问道。 那名下属连与老太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得默默的低下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太监终于大声斥责道:“那还不把人放下来?等着咱家自己动手吗?” 等吴宇被抬到一个房间安置,老太监并没有着急问话,而是叫人请来郎中,为其诊脉疗伤。 好在吴宇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并没有对其使用张义教授的“水刑”。这也是皇城司的郎中最精通的范畴,在敷了秘制疮药后,又开了几剂汤药,就算是完成了医治。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见吴宇的精神有所好转,老太监这才挥退了房间里所有人。 他坐在床边,向前欠了下身子,在吴宇耳边轻声说道:“吴提点,你的嫌疑已经洗脱了。” 连续一天一宿的严刑拷问,早已让吴宇身心俱疲,得知自己洗脱了嫌疑,也只是微微点头,虚弱的说道:“谢,谢谢。” 老太监又稍微坐直了一些,紧盯着吴宇的双眼说道:“只是你的嫌疑排除了,张义这个真凶却被我们找了出来。” 吴宇闻言就是浑身一颤,努力转过头,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太监。 从他接到李力被人谋杀的消息,他就知道这件案子一定是张义干的,但不管对方如何审问,在他身上使用什么酷刑,都没有说出张义的名字。心里甚至在想,如果实在扛不过去,自己把案子认下便是,也算对师兄师姐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对方的反应,老太监可以说是尽收眼底。 他点了点头,又一字一顿的说道:“人证物证确凿,已经被我们缉拿归案,就在押解的路上。” 突然,也不知吴宇哪来儿力气,一把就抓住老太监干枯的手,声音急促的说道:“你们弄错了,李,李力是我杀的,是,是我亲手把李力吊死在书房里的。” 老太监见吴宇反应如此之大,心下也有了些猜测。 他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抚道:“索幸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就在此处安心养病,你的职务咱家会给你留着,等完全康复了还是提点。” 说完,便挣脱开吴宇的手,起身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的老太监,对依然在病床上大喊大叫的吴宇置若罔闻。 只是找过一名属下,低声吩咐道:“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 第278章 尔虞我诈 回到公廨后的老太监,完全是一副尽在掌握的心态。 随手翻阅着桌案上的卷宗,只等着张义那小子自投罗网。 此时的他,对于陈海和李力的死,已经没了半分的同情。谋夺人家家产,私下勾结国朝郡王,已经足够转移官家的注意力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二人到底是不是张义杀死的。如果说李力的死,只要布局合理,时机恰当,再配上那么一股子狠劲,相信很多人都可以完成。 可是陈海的案子,对方到底通过什么方法,制造出那么大的力量,能让箭矢都无法穿透的铁板扭曲变形。这一点,他势必是要搞清楚的。 昨夜他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已经敏锐的发现,如果将这股力量使用在战场上,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正在他心中思量,如何让张义那小子说实话的时候,门外小厮来报,说张义已在门外等候。 老太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朗声说道:“让张义进来。” 眼见着对方迈步走进房间,不等张义站定施礼,就听老太监劈头盖脸的说道:“吴宇已经招供了,承认了杀死李力的事实经过。” 张义闻言一愣,几乎要脱口而出,说对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就在此时,他发现老太监双眼紧盯着自己,随即心头一颤,立即做出一副震惊莫名的表情:“李力死了?” 见对方这个反应,让老太监也是一愣,好歹凭借多年的修行,让他迅速稳住心神,点了下头:“你还不知道吧?李力被人吊死在了自己家的书房里。” 张义自然也不是小白,从对方几乎是下意识的话语里,准确的抓住了“被人”二字,而不是“被吴宇”。 当下心中大定,就知道对方在诈自己。便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意思很明显,能不能让我坐下说话。 老太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随手从桌案上拿起几页纸,起身绕过书案,伸手向对方递了过去:“你看看吧。” 张义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老太监突然伸出另一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仔细观瞧。 张义虽然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就迅速反应过来,任凭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 只是疑惑不解的问道:“老爷爷,怎么了?” 老太监对于张义的询问,选择充耳不闻。看对方手掌发黄,又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 他猛然抬头盯着对方眼睛问道:“你……。” 随即又硬生生的止住话头,给旁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人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张义二人,这才松开对方的手,同时向后又退了几步,双眼如鹰隼一般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咱家可以确认,你,就是杀死陈海的凶手。” “陈海公公的死,怎么又和小子联系上了?小子还是凶手?”张义立即表现出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还不忘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哈哈哈!”老太监闻言,立即狂笑不止。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满足。 随即,便一脸得意的盯着张义问道:“你刚才说的是陈海公公的死,而不是问我,陈海死了?显然是早就知道陈海已经死亡,你来告诉咱家,你一个住在乡下的小子,是怎么知道昨晚刚发生的事情?小子,露馅了吧!” 张义当即一怔,随后就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太监仔细打量许久,这才眯起双眼,继续说道:“小子,收起你那些小伎俩,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一脸担忧的说道:“那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吃那么咸对身体可不是太好。话说,小子曾经听一位老郎中说过,一个人吃太多盐……。” 老太监听对方越说越没谱,立即喝止道:“够了!你现在跟咱家老老实实交代,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陈海变成了那副样子。你说了,还有一条活路,不说的话……。” 张义脸上依然是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疑惑的问道:“老爷爷,您到底说的什么啊?小子真没听懂。” 面对抵死不认的张义,老太监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手里缺乏确凿的证据。 只是,那股足以扭曲铁板的巨大力量太诱人了。老太监怎会轻易放过面前这个可能的知情人,随即问道:“小子,跟咱家解释解释,你手里的硫磺味是哪来儿的,解释的清楚,咱家就放过你。解释不轻……。” 不等对方说完,张义伸手打断道:“老爷爷,你就为了这个?” 老太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自己已经说到硫磺了,这小子怎么还有恃无恐的? 他点了下头:“对,就是硫磺,不怕告诉你,陈海死亡的现场,也发现了大量硫磺味道。所以……。” 不待对方说完,张义再次打断对方的话语:“停停停,我对他老人家的死,虽然也报以遗憾的态度,但是如何死的,却一点兴趣都没有,您也别在这里费劲栽赃小子了。小子现在也想明白了,您接任皇城司使这个差事,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陈海的死因和真凶。否则无法向官家和朝廷交代。” 张义找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而小子,就是一个孤儿,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朋友也没几个,所以即使小子冤死在你手里,也没人给小子喊冤。正因如此,小子也成了你栽赃的不二人选。你只要把脏水往小子身上一泼,就算对官家哪里有交代了,同时你也算坐稳了这个位置。小子分析的对吧?” “放屁!”张义的这番话,让老太极已经出奇的愤怒,结果就是直接破防。 修行多年的老太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火气,继续说道:“咱家用的着栽赃你一个毛头小子?咱家立过的功劳足以封侯了。” 听到此处,张义立即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心存怨念。” 随即,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老爷爷,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啊,从来都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不管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都不该有非分之想。不是小子说你,你实在是……。” 好在老太监还残留了一丝理智,否则恨不得上去把这个小子掐死。 他回到桌案后面坐下,喝光了茶杯里的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阴恻恻的问道:“小子,少在咱家这里胡搅蛮缠,你跟咱家说清楚,手上的硫磺,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义一边有恃无恐的整理着袖子上的褶皱,一边说道:“这事我不管怎么说,你都有话等着我。我看不如这样,你去问问叫我来的那个刘安。相信他的回答,会让你满意的。” 老太监察觉出一丝不对,但还是对门外朗声说道:“去叫刘安过来。” 第279章 所谓漏洞 时间回到上午时分。 城南大柳树村 连续忙碌了几天的张义,此时正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偶尔还有节奏的打几声小呼噜。 管家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亲手将一条毛毯,盖在对方身上。 “嗯?”张义这才睁开眼睛。 管家微笑说道:“少爷,盖上点,别着凉了。” 张义点了下头:“多谢。” “哎呦,您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管家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连忙说道。 正在此时,“嘭嘭嘭”传来敲击院门的声音。 张义立即来了精神,与管家对视了一眼。 管家会意的点了下头,将旁边小几上的一个纸包拿了起来,三两下就拆开,并托在手里。 “来了,来了”做完这些,管家向院门方向应声喊道。 张义则长身而起,同样拆开一个纸包,迈步走进正堂。 他刚来到正堂的一处角落,就听身后响起脚步声,同时管家高声说道:“少爷,有人找您。” 张义并没有回身,一边将纸包里的东西,沿着房间角落倾倒,一边问道:“谁啊?” 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属下刘安,见过,见过……。” 张义这才托着拆开的纸包转身,待看清来人,这才对刘安说道:“我见过你,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叫郎君吧。” 刘安又好整以暇的行了一次礼,恭敬说道:“属下刘安,见过张郎君。”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只听张义问道。 刘安这才露出一丝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其实郎君来这里的第一天,总管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张义叹气说道:“哎,我都躲到城外乡下了,也不得清净啊。” 刘安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再次说道:“总管有令,请郎君去皇城司一趟。还说,还说……。” 支吾半天,刘安还是把老太监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义面露惊讶,几步来到刘安面前:“变故?什么变故?” 刘安也是参与昨夜对陈海死亡现场调查的,便如实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新任皇城司使陈公公死在了街上?”张义瞪大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问道。 刘安点了下头:“正是,官家今天一早下的口谕,任命总管当新任皇城司使。属下猜测,可能想着找个熟悉皇城司的人,了解情况吧。所以,才让属下来寻您。”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将手里托着的那张纸向前伸了伸,让对方看仔细。 “可我正给房子驱虫呢,要不,等我忙完再去?” 刘安闻言一愣,没想到对方会以这个借口为托词。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驱,驱虫?” 张义很自然的点了下头:“对啊,眼看就要开春了,现在正是下药驱虫的最好时机。” 刘安有心抓着对方的胳膊,立即往城里赶。只是碍于对方比自己的职务高,只得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郎君还是快些赶过去吧。” 张义似乎没听出,对方话语里催促的意味。而是转头对管家说道:“曹管家,既然那边催的急,你给他也拿一包驱虫药,咱们一起干,一会儿就能完事。” “好嘞。”曹管家答应了一声,就从屋檐下的茶几上,拿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刘安。 刘安见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只能伸手接过。 只是当纸包打开的那一刻,刘安几乎脱口而出:“硫磺!” 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惨状,对于刘安来说可以说是毕生难忘。硫磺这一味药材的味道,更是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记忆里。 张义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随即又说道:“对啊,硫磺可以驱虫的,你不知道?” 随即,像是没发现对方的异常反应,只是招呼着管家,继续向房间内的角落处,倾倒着硫磺粉末。 短暂的惊讶过后,刘安也学着张义的模样,小心的沿着房间内的角落,倾倒起了硫磺。 只听张义一边忙碌,一边问道:“刘安,你没婚配吧?” 刘安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随口问道:“郎君怎么知道的?” 张义轻笑一声,就说道:“哈,连硫磺可以驱虫的常识都不知道的人,一定是个单身汉,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人。” 刘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要反驳几句。就听对方继续说道:“凡是有家有业的,在每年开春之前,都要撒一些驱虫药在家里,这样等到惊蛰以后,家里才不会进蚊虫蛇蚁。” 刘安被说的更不好意思了,随即反问道:“郎君不是也没成家吗?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义再次轻笑一声:“露底了不是?你有这么一问,就说明,你不仅没有成家,还应该是个孤儿。” 刘安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对方,只见张义手中的动作不停,继续说道:“不用那样看着我,有些东西是需要传承的。比如这个驱虫,也是我从爹娘那里学来的。” 刘安也是没话找话,随口问道:“那没见您接他们二老过来住啊?” 这句话,似乎触发了张义的某种感情。 他站起身,看向屋外晴朗的天空,直过了良久才叹息一声:“哎,他们已经不在了。” 刘安见张义眼圈有些发红,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对不起,郎君,我……。” 张义用袖子胡乱的在眼睛上擦了一下,这才摆手说道:“没什么,不知者不怪嘛。” 随即又说道:“快点干吧,别让总管等着急了。” 又过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三人终于将整个院子的房前屋后,用硫磺撒了一遍。 这才唤来一名仆役,打来几盆水洗手。 此时,张义一边洗着手,一边看向同样在洗手的刘安:“你也染上了?” “啊?”刘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义举着被硫磺染的发黄的手说道:“这玩意什么都好,能驱虫能治病,就是太容易掉色了,而且染上以后,还轻易洗不掉。” 刘安这才注意到自己发黄的手:“还真是。” 随即,他抬手又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即钻进鼻子。 第280章 解救 老太监听完刘安的讲述,并没有去问硫磺是哪里来的。对方既然敢拿出来,就说明一定有相应的证据。 他伸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张义:“这么巧?早不杀虫,晚不杀虫。偏偏选在今天?” 张义立即起身反驳道:“这叫什么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哪怕你贵为皇城司使,说出去的每一句话,也是要讲证据的。” 老太监不屑的发出一声讥笑:“哈!证据?怎么?你能去告咱家不成?” 张义点了下头,盯着老太监一字一顿的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去皇城前面,敲登闻鼓,告御状!” 面对张义的威胁,老太监还真不敢尝试。 一旦登闻鼓敲响,将案子闹到朝廷上,不管自己在官家那里如何受宠,在手里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被那些个文臣撕的粉碎。这就是宦官的悲哀,身份决定命运。 有那么一刹那,老太监确实动了抓捕对方的心思。 通过严刑拷问,查出事情的真相。可也只是那么一瞬,就让他放弃了这个冒失的举动。 当初济阳郡主,为了维护张义的工坊,可是在皇城司门前大闹过一场的。让当时还是司使的喜福,在人前丢尽了颜面,自己可不想步对方的后尘。一个工坊都是如此,如果自己抓了张义,后果堪忧啊。 老太监眼珠一转,随即问道:“你就不担心吴宇?他可是认罪了的,罪责足以掉脑袋。” 张义闻言,只是轻蔑一笑:“哈,你有证据就判啊,杀头不过瘾,还可以灭三族啊,三族不够还有九族呢。” 随即,他又板着脸,双眼紧紧盯着对方说道:“可是,你要有证据,有证据一切好说。可要是没有证据,胡乱栽赃陷害。那么不好意思,谁伤害我的朋友,亲人,长辈,我张义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一番话听完,老太监心中懊悔不已,责怪自己做事还是鲁莽了。原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只需自己几句话语,就能让对方就范,老老实实交出使用那股力量的方法。 可事实证明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有些离谱。他甚至对张义缺乏一个基本的了解,本以为可以任自己拿捏的一个小子,反弹竟然会如此激烈。 短暂的错愕过后,老太监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张义啊,咱家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冲动嘛。来,坐下慢慢说话。” 张义可没有那个心思继续谈下去,既然已经翻脸了,就没必要装腔作势。 “坐下就不必了,我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只问你一个,吴宇到底有没有罪。有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没有,我现在想带他回去,免得他家里人担心。” 张义吃准了对方没有实质证据,要说栽赃陷害,他就更不怕了。哪怕再周密的策划,也是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的,而且一旦被发现,可就不只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了。他相信老太监是个聪明人,不敢做那些傻事。 果然,就听老太监说道:“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吴宇和李力的死,有直接关系。” 张义直接追问道:“那我现在带他回家,有没有问题?” 老太监知道大好形势,都因为自己的疏忽毁了。再这样纠缠下去,双方的关系只会闹得更僵。 只是短暂的权衡过后,他就点了下头:“行,你带他回去吧。” 说完,便给了站在一旁的刘全一个眼色,示意对方领人过去。 刘全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反过来威胁自家总管的。而且看这个意思,似乎还占了上风。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他,这才将房门打开,态度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义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马车缓慢的停靠在张家的院门外。 张义利索的跳下车厢,冲进院子里招呼了几个人,将吴宇抬到厢房安顿好。 “胡理,这位姓吴,算是我的一位长辈。你可要拿出平生的本事,来给他医治。”张义在病床旁交代道。 “公子放心,都包在胡某身上了。”胡理拍着胸脯保证道。 “吴叔,那您先安心养病,小子这就吩咐人,给您做点热乎的。” 张义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走出房间。 谁承想,刚走到厨房,还没和厨子说上几句。曹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少爷,郡主来了。” “靠。我就知道。”张义一怔,便向前院走去。 曹宇婷见到张义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周遭的环境。等把对方拉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用哪个东西了?” 张义点了下头:“不用那玩意搞不定啊,车厢几面都是衬了铁板的。” “会不会有麻烦啊,后患什么的?”曹宇婷担忧的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麻烦确实有,不过可以说微乎其微,好歹被我搪塞过去了。” 随即,他就把过去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今天与老太监的对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我的嫌疑未必能洗脱干净,但我吃定了他,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之前,绝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曹宇婷恨恨的用手指指了几下对方:“你在做事之前,就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好歹咱俩也是有默契的,给你打个掩护总没问题吧?” “别!千万别!”张义连忙伸手制止。 只听他继续说道:“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能有郡王府的影子,哪怕只是一丁点都不可以。你听我给你分析啊,赵祯做梦都恨不得收拾权贵呢,杀皇城司使可是大案,你再把郡王府搅合进来,他不是更有借口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只是,只是说的我,都有些嫌弃这个身份了,还不如当一个普通百姓自由呢。”曹宇婷有些泄气的说道。 张义送了对方一记白眼,指着外面说道:“你可拉倒吧,你去村子里看看那些普通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佃户农户。你好歹是吃穿不愁吧?还普通百姓?这年头普通百姓不如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不?” 第281章 突发事件 十天后。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张义担心的打击报复并没有到来,也让他提着的心,逐渐的放下。 不过,他还是做了一些布置的,让曹宇婷在府上选几名武艺高强的老供奉,替换掉工坊里,那些个打算偷自己配方的皇城司守卫。 同时,还多要了两名,放在自己家里。经过这次的打砸行动,张义深感武力的重要性,再也不敢托大。 随着,四名弟子的伤势逐渐好转,张义也编写了几页教材。虽然几人不能再练武,但是数理化的基础,还是可以学一些的,以后就留在自己身边当个助手,也是蛮不错的。 最后就是吴宇了,别看已经年近四十,凭借着强健的身体,居然只养了几天,就可以下床走路。昨天甚至吵闹着要回家,说是想媳妇孩子了。张义实在拗不过对方,也只能安排了牛车将吴宇小心的送回去。 “少爷,那个陈老汉又来了。”管家轻手轻脚的来到正堂,对正在打盹的张义说道。 “嗯?”张义闻声,就醒了过来。 管家又复述了一遍,张义用手搓了搓脸,打起精神问道:“那个老头又来干什么?” 他对这个有些狡黠的老头,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感觉对方总在算计自己。 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少爷的想法,于是轻声说道:“说是来问问您这个主家,眼看着就要到惊蛰了。来问问您,今年种什么。” 张义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说道:“随便吧,往年种什么,今年就种什么。咱家的家底,你是知道的。又不指望着地里的庄稼吃饭。” 管家眨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家少爷有点败家的倾向。只是有些话,却不是他一个管家该说的。 于是,他轻声问道:“要不,就种麦子?听说那玩意好伺候。” 张义思忖片刻,说道:“你问问,水稻他们会不会种。要是会的话,也种上几亩水稻吧。” 看着管家远去的背影,张义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睛打瞌睡。 谁知,才过了一会儿,就听脚步声传来。 “少爷。” “靠!”张义都快发飙了,才吃了晌午饭,正是打瞌睡的最佳时机,全让管家搅和了。 “又怎么了?” 管家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个陈老汉说,有些农具不能用了,希望您这个主家能够找人修理一下。” “天啊!要不咱们把庄子卖了,回城里过日子吧。”张义从来没想过,当个小地主会这么麻烦。 他立即说道:“你去找账房支一千贯钱,带着他去镇上,什么农具啊,耕牛啊,全给他配齐了。不!给所有佃户都配一套。别给我省钱,只是一条,别让他们再来烦我就行了。” 管家对此只能是哭笑不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自家少爷的脾气,也算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只要钱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动脑子。 入夜,张义睡的正香,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伸手就抽出压枕头下面的匕首:“谁?” “少爷,是老奴啊。”曹管家在门外急忙答道。 张义披了一件袍子,就打开房门:“怎么了?” “少爷,不好了,咱们今天给佃户发下去的耕牛,死了四头。”曹管家神色慌张的说道。 张义闻言,也是大惊失色:“什么!” 就听曹管家继续说道:“是老奴刚听说的。那个陈老汉家的大柱子和几个佃户,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特么的!”张义暗骂了一声,回到床边穿上鞋子,就跟随着管家去了正堂。 “您是主家的郎君吧?叔对不起你爹啊。呜呜呜!”大柱子见到没有易容的张义,立即哽咽的跪下请罪。 随着他的一声呼喊,其他几个佃户也纷纷跪倒在地。 “靠!”张义这才反应过来,往日里都是易容成中年人的,突然用本来面目示人,还当了一回自己的儿子。 张义干脆将错就错,几步来到对方面前,伸手将大柱子搀扶起来:“起来,都起来说话,天还没塌呢。” 待众人纷纷坐好,张义才问起缘由:“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听大柱子说道:“就是刚发现不久的事情,一开始我在屋里就听见那头牛在棚里哞哞的叫,以为是刚牵到家里,这一换新地方,牛有些不大适应。也就没当回事,大概有那么一盏茶的功夫吧,牛叫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等我冲出去看的时候,牛已经躺在地上不行了。” 见其他几名佃户纷纷附和,张义站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刚走出几步,便转头对管家说道:“去把胡理叫起来,让他随我一起去,你就在家等消息吧。” 张义跟随着众人来到大柱子家的时候,陈老汉颤颤巍巍的就要上前下跪请罪,被他一把就扶住了,安抚几句后,转身交给二柱子。而他则跟随着几人,来到后院的牛棚。 等打着灯笼,看清那头死牛的时候,张义眉头紧皱,不免叹息一声。 此时那头牛已经躺在地上,除了嘴边还挂着血沫,地上也有一大滩殷红的血迹,完全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他转头对着胡理说道:“查查看,到底是怎么死的。” 胡理虽然对这个差事,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 一盏茶过后,胡理蹲在死牛旁边,向张义摇了摇头:“没有外伤。” 张义从靴子里抽出匕首,直接递了过去:“从嘴到肚子,剖开看看。” 这次等待的时间,非常的短,胡理只刨开了牛脖子,就找到了死因。他里面掏出一只,类似铁蒺藜一样的东西,中间是一个铁球,上面还有很多尖刺。递给张义说道:“这人还是个专业的。” 张义拿着这个貌似铁蒺藜的东西,来回打量许久:“牛不太可能吃这东西吧?它又不傻?草原上的毒草,牛都知道不能吃,更不要说这玩意了。” 胡理摇了摇头,解释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东西扔在地上,牛肯定是不吃的,如果强行塞进牛嘴里,就如同人吃了鱼刺一样。人可以吐出来,可是牛不会吐东西,也吐不出来这东西。他只能使劲往下咽,结果就是这东西往下走的时候,扎到嗓子,食管,气管什么的,扎的全是窟窿,最后活活痛死憋死。” “特么的!什么人干的,真特么不是东西。”这时,不等张义发飙,周围围观的佃户,已经骂上了。 张义思忖片刻,便说道:“走,去其他几家看看。” 一直忙碌到了天色发白,经过胡神医的解剖,得到的结果是,四头牛都是被铁蒺藜活活弄死的。 第282章 小鬼登门 早上,张义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负责留守的管家也是一宿没睡,看少爷终于回来了,立即上前问道:“少爷,怎么样?”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便走进了正堂。 胡理倒是耐心的解释道:“都是被铁蒺藜折腾死的,那个东西……。” 经过胡理的讲解,曹管家简直听的怒不可遏。 他紧走两步,来到张义身边:“少爷,一定是那帮地主干的。” 这个结果,张义早就有了猜测,一点都不意外。 老太监虽然与自己结怨,但也不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那个段位的对手,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是奔着一击必杀去的。 但是,怎么报复回来,而且还能一劳永逸,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 一直到了临近中午,张义都没想到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让管家去联络各家佃户,近期看紧自家门户。 只是,还没等管家出门,就听到“嘭嘭嘭”有人敲击院门的声音。 张义烦躁的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开门。 片刻后,管家便带着一名小吏走进正堂。 “少爷,开封府的官人,说是来找您,是关于死牛的事情。” 在古代,耕牛是重要的劳动力,其地位仅次于人,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如果谁家死了一头耕牛,在县里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你就是这家的主人啊。”那名小吏,斜视着张义,撇着嘴说道。 张义见对方这副样子,心里就来气。衙门里的人,能这么快找上门,一定是有幕后指使。 他眼珠一转,立即露出笑脸说道:“是的,官爷,您有什么吩咐?” 曹管家见自家少爷如此反应,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就听小吏继续说道:“衙门里接到举报,说你家死了四头耕牛是吗?” 张义立即哭丧着脸,顿足捶胸的说道:“是有这么回事,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啊。” 小吏立即不耐烦的说道:“唉唉唉!干嘛呢?少跟我来这套啊,你这是触犯律法了,知道吗?” 张义面色不变,继续哭丧着脸问道:“官爷,不会让小的去坐牢吧。” 小吏对这个年轻人的表现非常满意,同时也琢磨出一些道道,这个土财主没有后台。 他侧过身看着墙上的一幅画说道:“那就看你懂不懂事了。” 张义似乎恍然大悟,连忙对管家说道:“去后面,找账房。”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 曹管家毕竟跟随张义时间尚短,缺乏彼此的默契。先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心中好奇,少爷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片刻后,管家端着一个小木箱出来。 张义伸手将箱盖打开,一脸谄媚的说道:“还请官爷不要嫌弃。” 小吏看到一箱的铜钱,也只是轻蔑的一笑:“怎么?打发叫花子呢?别怪我没提醒你……。” 面对小吏的贪得无厌,张义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而是点头哈腰的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官爷稍坐,小的亲自去取。” 这次张义亲自去账房拿钱,时间比刚才稍长了一些。 随后,就见张义拿着一只信封走了出来,只听他低声说道:“官爷,这里是一百贯宝丰行的银票,您老人家收好。” 说完,还很贴心的将银票从信封里抽出来,展开让对方瞧个清楚。 小吏简直高兴的脸上就要开花了,连仅有的一点矜持都顾不上了。一把夺到自己手里,将银票重新塞回信封,这才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临了,还隔着衣服拍了拍。 只听张义小心问道:“官爷,您进门这么久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啊?” 小吏一边伸手隔着衣服抚摸着那个信封,一边随口说道:“我姓李,李责。” “原来是李官爷,不知道您在开封府是?”张义笑容不变的问道。 李责面露不喜的瞪了张义一眼:“干嘛啊?查户口啊?” 张义连忙解释道:“李爷您误会了,俗话说,县官不如县管,以后庄子上万一有个啥事呢?小的还少不了得麻烦您。”一边说着,还一边指了指对方放信封的位置。 李责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头说道:“以后有事,你就去开封府户房去找我。” 张义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亲自将李责送出院子,见对方骑着一头毛驴来的,还贴心的为其牵着缰绳,以便对方顺利的骑上去。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尾。张义这才回到院子,随即就朗声喊两名老供奉:“韩老四,姜老八。” “在。” “在。” “韩老四,去城里的蛋糕店找梅有财,让他去刑部报案,就说店里失窃,少了一张面值一百贯的宝丰行银票,银票右下角空白处有一个三角形,经过当时店铺伙计的辨认,贼盗是开封府户房小吏李责。” 见韩老四去后院准备,张义又吩咐道:“姜老八,去跟着那个李责,看他都去了哪里。” “是。”姜老八朗声答道。 待二人走后,曹管家才凑过来问道:“少爷,怎么不直接报案啊?还要从梅有财那里拐个弯。” 张义摇头说道:“咱们报案,人家一看,就是乡下一个土财主,衙门不会重视。而梅有财就不一样了,这两年可是结识不少达官显贵。” 一炷香以后,负责跟踪的姜老八就回来了。 “少爷,那个李责还真是狡猾,骑着毛驴绕了半个村子。最后才去了姓傅的那家,只是没呆多久,就往城里去了。” 张义眯着双眼,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个土财主有些意思。” 姜老八试探着问道:“少爷,用不用今夜……。”说着,还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张义连忙摆手:“别啊,那就不好玩了。” 半个时辰后,李责心里美滋滋的回到开封府的时候。 还没等喝上一口凉茶,就见府尹身边的师爷走进值房。 “李责,府尹找你。” 李责听说顶头上司找他,哪里还敢怠慢,忙放下茶杯,紧随着师爷走出值房。 刚穿过长廊,来到府尹值房外的小院,就从左右扑过来两名壮汉,将他压在身下。 于此同时,一只大手就伸进了他的怀里,将里面的信封拿了出来。 李责被人压在身下,自然是无法抬头的,只听有人说道:“打开看看。” “没错,你看,这里还有一个三角,就是这张无疑了。” “押走!” 第283章 旁观也是一种乐趣 “管家在吗?” 傍晚时分,张义正听取韩老四送回来的消息,就见院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有人在门外找曹管家。 张义示意对方去看看,而他继续听着韩老四的禀报。 过了片刻,就见曹管家小跑着进了正堂:“少爷,是下面的一个佃户,说是有个远房亲戚被人退了婚,来这里投靠他家,他就想推荐到咱家当佣人。” “佣人?”张义疑惑问道。 曹管家点了下头:“说是缝补浆洗,全都能会做。以前也给大户人家做过绣娘的。”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你这意思,还是个女的?” 曹管家又点了几下头,便眼巴巴的等着少爷的意见。 “带过来见见吧。”毕竟是非常时期,外面又有一堆仇人,张义对于自家雇佣仆人这件事,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的。 随后,曹管家就带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农妇。 只听岁数稍大的那个妇人,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王李氏,见过主家。” 另一个年轻的,也有样学样,自称是李氏。 王李氏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又把李氏推到身前,大方的介绍起这个远房亲戚。 李氏长得虽然算不上美若天仙,但五官精致,身条婀娜。尤其刚才从外面走进房间的几步,自有一番独特的气质韵味。 在听到王李氏对她这个亲戚的介绍后,张义开始还能强忍着笑意,后来忍的实在太辛苦,干脆笑出声来,到最后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厅堂内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张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发笑。 曹管家自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很本份的走到少爷身边,伸手替对方轻抚着后背,生怕张义笑岔了气。 一直过了许久,张义才勉强止住笑声,对着李氏说道:“我家的奴仆,都是要签卖身契的,李氏,你可愿意?” 李氏明显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当即就愣了一下,随后又眉头紧皱,似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这才轻声的点头答应。 张义脸含笑意的转头对曹管家说道:“给李氏办手续,钱财方便,按宽了给。官府那边该出具什么文书,你看着办。这些我就不管了。” 曹管家点头应是,随即又问道:“少爷,您看给她安排些什么活计?” “负责洒扫吧。”张义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众人散去后,留下来打算继续汇报的韩老四,突然好奇问道:“少爷,您刚才笑什么啊?” 张义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低声对其说道:“夜猫子进宅了。” 韩老四也不是笨人,立即懂了对方的意思:“您是说那个李……。” 张义立即伸手打断,点头说道:“心里知道就好。” “那您看,要不要……?” 韩老四刚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立即被张义抓住手腕说道:“少爷我自己计较。” 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曹管家就去而复返,将两张卖身契递给了张义。 “少爷,请您过目。” 张义随手接过,就听曹管家继续说道:“李氏算是自卖自身,作价五贯铜钱,钱财已经交给她本人了。身契是一式两份,明天老奴让人去县里用印,一份留在县衙里存档,另一份拿回来,由您来保管。” 张义见没有什么疏忽,这才随手将身契还给对方:“这事你看着办吧。” 接下来的几天,张义每天的乐趣,就是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躺着欣赏李氏演戏。 “哎呀,是奴家的不小心,管家你伤到没有。” 此时的曹管家双腿夹紧,双手捂着重要部位,脸部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李氏慌忙扔了手里的扫帚,做出一副既惶恐又担忧的模样。 就在她下意识的要伸手,触及对方伤处的时候。曹管家还是紧紧守住了底线,艰难的向后退了几步,涨红着脸说道:“没事,没事,你也是无心之举。” 李氏低下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撅着樱桃小嘴说道:“奴家真是笨呢,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曹管家见此,心都快化了:“不碍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李氏闻言,上前搀扶住受伤的曹管家:“对对对,奴家扶您回房休息一下。”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氏在搀扶对方的同时,胸前的两坨软肉,竟然在管家胳膊上来回摩擦。 这一下,曹管家本就涨红的脸,就变得更红了,在心猿意马的同时,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躺在屋檐下打盹的张义。 眯眼假寐的张义,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楚,但心里也是一笑了之。 在他看来,这个李氏正是最好的磨刀石,顺便能帮自己检验一下,曹管家的心性。 待二人走远,他才起身叫过韩老四:“我进城一趟,约摸着傍晚就能回来。” 半个时辰后,张义才来到乐派糕点的后院,找到正在算账的梅有财。 “小义?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张义已经易容成中年人,但还是被对方认了出来。 张义随手拿起一旁的账本,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怕那个李责死在大牢里。” 梅有财闻言一怔,随即拍了一下脑门:“嗨!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个人忘了。这有好几天了吧?” 张义将账本扔在桌上说道:“可不嘛?都四天了,梅叔,走吧。带我去看看那个李责。” 刑部大牢 实践证明,梅有财这两年确实利用乐派的生意,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 刑部大佬非常的给面子,居然出动一位主事,亲自陪同着梅有财和张义二人,走进了这座由青石垒砌而成的大牢。 张义走在后面,就听到二人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梅东家,上次可是让你破费了。”主事低声说道。 梅有财仰怒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朋友嘛,什么你的我的。” 随即,他又低声问道:“我还忘了问了,考评过了吗?” 主事狠狠点了下头:“哎呦,多亏了你的引荐,还有那个玉佩。最后给了我一个中上,总算是保住了差事。” 二人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却让身后的张义,听的直皱眉头。 第284章 苦口婆心 几人只在刑房等了片刻,两名身材高大的衙役就压着一坨,满身血迹且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性物体走了进来。 梅有财和主事同时掏出手帕捂住口鼻,看向一脸淡然的张义。 张义先向主事行了一礼:“官爷,我能不能跟这个犯人,单独说上几句话吗?” 梅有财向主事挑了挑眉,见对方点头,这才拉着对方走出房间。 两名衙役倒也负责,将李责绑缚在行刑架上,便依次退出房间。 “李责,抬起头来,仔细看看,还认识我吗?”张义斜靠在桌案旁,轻声说道。 蓬头垢面的李责,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跟他说话的人。 见对方一脸茫然,张义便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认识了?提醒你一下,城南大柳树村。” “啊!你,你……”李责沙哑着嗓子,喊叫了几声。 张义点了下头,语气轻蔑的说道:“看来你是认出来了,不怕告诉你,是我把你弄进来的。你以为那一百贯是那么好拿的?也不想想,你这条命,值一百贯吗?” 李责闻言,立即语带哽咽的喊叫起来:“张郎君,不,张爷,张祖宗!求求你了,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道错了啊!” 张义见对方的锐气已经磨平了,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有什么能报答我的?” 李责眼神里,立即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急切的说道:“我,我家还有六十多贯,就藏在墙缝里,愿意全都拿出来。我还有房子也能卖不少钱,我还有……。”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眯着眼睛盯着对方:“你觉得我像个缺钱的人吗?” 李责明显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眼神慌乱的在眼眶里乱转。 张义上前两步,伸手掀开对方遮挡面部的头发,直视着李责问道:“杀我家的牛,是谁的主意?又是谁让你去我家的?” 李责这才恍然大悟,立即说道:“是傅明干的!这些都是傅明指使小的干的!” 张义对傅家的了解并不多,便追问道:“傅明是那个?老的?还是小的?” 李责倒也干脆,直接说道:“是傅家的大公子,都是他出的主意,他还给了小的十贯钱。小的被蒙了心窍啊,求求你了,就放过……。”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语气平和的说道:“跟我说说傅家,都有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 为了能逃出牢笼,李责也是知无不言,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通通说了一遍。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就是说,除了一个傅老太爷是家主,下面还有两个儿子?傅明和傅亮?其他的闺女都已经外嫁出去了?” 见对方一个劲的点头,张义向后退了几步,重新斜倚在桌案旁:“李责,想出去吗?” 李责闻言,拼了命的点头。 这几天的苦头,他可是没少吃,早中晚三顿的酷刑,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誓死都要抓住。 只见张义面带微笑的说道:“你想出去就好,只要你听我的安排,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回家继续过逍遥日子。” 一盏茶过后,张义在大牢的值房里,找到了正在品茶的梅有财和刑部主事。 “怎么样?”梅有财见对方走进房间,立即问道。 张义向对方点了下头,又一脸笑意的对主事说道:“多谢官爷。” 看在梅有财的面子,主事回了一个微笑。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那个李责愿意配合官爷审案,一会儿还要麻烦官爷,安排人给他做个口供。” 虽然张义全程都是对着主事说的,但梅有财听的明白,后续的时候,还要自己配合。 他从袖筒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的手里:“这次要你费心了。” 梅有财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主事根本不用仔细端详,立即痛快的说道:“好说,好说,梅东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剩下的事情,都看我了。” 又客气了几句,主事就热情的将二人送出刑部大牢。 回到店铺的后院,张义双手捧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梅叔,你现在还参与官员的考评?” 梅有财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点了下头说道:“都是交朋友嘛,钱财的来往,不足以加深感情,关键时刻拉一把才能加深印象。” 张义对于这个做法并不赞同,摇了下头,随即问道:“梅叔了解官场嘛?” 梅有财闻言,就是一愣,再次点头:“当然了,官场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 张义继续追问:“那你和官员之间的来往呢?也是利益交换?” 梅有财虽然听出对方话语里味道,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对啊,否则,这个家店早就被他们吞掉了。” “哎。”张义一声叹息,耐着性子问道:“那官员之间是有派系的,你知道吗?” 梅有财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听不懂对方一连串的问题,到底要说什么。 张义见此,还是继续追问道:“那么朋党呢?又或者党争?前汉的党锢之祸,前唐的牛李党争?这些你又了解多少?” 不待对方说话,张义继续说道:“那么咱们大宋的官场,又或者说官家,喜欢搞平衡,你总知道吧?咱们不要说路一级,仅仅是下面的一个州,就有两个主官,知州和通判。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份公文只有他们二人同时签押,公文才能生效?你想过其中的道理吗?” 梅有财虽然依然没听懂对方到底要说什么,但已经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不善意味。 他随意的挥挥手:“我知道那些做什么?又不去做官,只要把咱们的生意经营好,就行了。” 张义被对方无知者无畏的气势,气的轻笑一声:“哈!那我说的直白点。我来问你,刚才那个刑部主事,他是谁的人?当初是谁把他扶上这个位置的?又是谁想把他搞下来?换自己人上去?” 梅有财终于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只是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张义伸手打断。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你在帮一个官员保住位置的同时,就是在得罪另一派背后的大佬,因为你打乱了他的布局谋划。这个游戏是你能玩的起的?别看你整日里呼朋唤友,一旦有真正的大佬想搞你,你觉得那些个人会帮你吗?跟你说,绝不会!他们只会扑到你的身上撕咬!直到你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张义终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又继续说道:“我承认,你想通过官员保护这家店,至少初衷是好的,但你是用错方向了。让你维护关系,本质是不让他们给你捣乱,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至于他们明天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 第285章 八卦,案发 傍晚,张义婉拒了梅有财的宴请,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大柳树村。 “少爷回来了?”管家见张义走进院子,立即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过来,为其扫去身上的灰尘。 张义仔细端详对方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曹管家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下意识的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张义这才发现问题,伸手就摘下了对方的帽子,只见额头上有一个红的发亮的大包。 “怎么回事?那帮不知死的东西又来了?”他瞪着眼睛质问道。 曹管家连忙把帽子从对方手里取回来,草草的盖在头上。 这才尴尬的说道:“没,没有的事,是老奴不小心撞的。” 张义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曹管家慌忙点头。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少爷饿了吧?老奴这就通知厨子准备。”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去了后院。 张义看着对方仓皇的远去,这才招手,让韩老四过来。 “曹管家的脑袋怎么回事?” “噗嗤!”韩老四一时没憋住,先笑出了声。随即才咳嗽了两声,强压下笑意:“回少爷的话,那是被他婆娘用水瓢打的。” 我擦!夫妻打架啊!张义立即来了兴趣,一边向正堂走,一边说道:“跟少爷详细说说,也让我高兴高兴。” 韩老四一愣,随即又含笑说道:“都是曹管家活该,您走以后,曹管家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从屋里出来了。那个李氏好像认准了似的,非要上去扶他,然后,蹭啊蹭的,就是那个,您得的……。”边说,还边向张义挑挑眉毛。 张义恍然大悟,追问道:“哦~~然后呢?” “然后,就被他媳妇撞上了呗。哎呦!当时您是没看见啊,那个热闹哦。他媳妇冲进厨房,抄了一把水瓢就满院子追啊。”韩老四讲的眉飞色舞。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奇的问道:“都进厨房了,就没拿菜刀?擀面杖也行啊?要不就剪子?咔嚓一下,那多干净。” 这一连串的追问,给韩老四整的没词了,只剩下呆愣愣的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想起主家的威严,轻咳了两声:“咳咳,这太不对了,怎么可以打人呢?不像话!” 随即,又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拦着点?” 韩老四挺了挺胸脯:“拦了啊,怎么没拦?要不曹管家能只挨一下?” “靠!下次拦着管家!别让他跑那么快!” “啊?”韩老四挠了挠后脑勺,弄不清自家少爷,到底啥心态了。 就听张义又问道:“那个李氏呢?” 韩老师随口答道:“她一点事没有,只是躲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靠!没劲!”张义一翻白眼。 这时,曹管家来到正堂:“少爷,饭菜已经备好了。” 张义在与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又再次打量了一下曹管家的额头。这才叹息一声,迈步去了饭堂。 曹管家就知道自己露馅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韩老四。 入夜 张义刚回到房间,打算躺在床上休息。就依稀听到吵闹声,原本有些困乏的他,立即精神起来。 他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凝神静听。 “滚出去!” “你个老色批!” “找你的狐狸精去!” 听到管家的媳妇,在房间里嚷嚷,张义已经笑的不行了。 又过了片刻,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 张义打开房门,就见胡理站在门外。 “怎么了?” 胡理苦着脸说道:“公子,您身为主家,能不能劝劝他们两口子,这没法睡觉啊。” 张义心说,自己正听的起劲呢,疯了才去劝。 “忍一忍,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是吧?打是亲骂是爱,懂不懂?”说完,不待对方说话,就迅速关上了门。 翌日上午,张义正在房檐下补觉。 就听院门开启的声音,只见姜老八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少爷,官差进村了。”姜老八眉飞色舞的说道。 张义精神大震,连忙趿拉着鞋子往外走:“去看看。” 距离傅家还有很远,就听到一阵阵哭闹声传来。 “让让,让让,让我进去看看。”张义边说,边往人群里挤。 等来到傅家的院门外,就听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哭喊道:“这日子没法活了啊!” 又等了片刻,就见傅家的两个儿子,傅明傅亮身上带着枷锁,由几个官差押了出来。 几人身后,还跟随着傅家的全家老小。 待二人被押上囚车,张义终于挤到傅老爷子身边。 “傅老,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傅老爷子哪有心情搭理张义啊,只是两眼含泪的看着,要被官差押走的两个儿子。 张义见对方的手脚都在发抖,伸手搀扶着对方:“老爷子,千万扛住了。现在正是要劲的时候,你可不能倒下。” 傅老爷子转过头,这才看到张义:“谢谢高邻提醒,老夫省得。” 张义一脸诚恳的说道:“老爷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不管犯了什么案子,趁着案子没判下来,快托人使钱吧,兴许还有一线机会。真要在大牢里关久了,就算是好人也能关废了。” 不待傅老爷子搭话,他身后一个妇人哽咽说道:“这位先生说的极是,还请公公救救我夫君,呜呜呜。” 傅老爷子将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顿:“哭什么哭,哭丧呢!给我滚回屋里去!” 张义见此,又好奇问道:“老爷子,这是哪个衙门的?不瞒你说,小子倒是认识几个开封府里的官爷。” 傅老爷子见囚车已经走远,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是开封府的,那些个官人说是刑部的。” 张义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睁大着眼睛说道:“啊!乖乖!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老爷子,您多备些钱财吧。” 在回去的路上,姜老八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问道:“少爷,您报的什么案子啊?怎么把傅家牵进来的?” 张义目视着前方:“重要吗?” “不是,这不是想跟你学两手吗?”姜老八谄笑道。 张义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边走边说道:“什么案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抓进去以后,不审,不判,耗上你几年。家里人就会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托人送钱。哪怕你有金山银海,也能让你破家。” 第286章 布局开始 张义回到家里,还没喝上一口茶水,曹管家就不知从哪儿溜了进来。 “少爷,那个李氏说,想请半个时辰的假,回去看看姑姑。您看这事?” 张义回想了一下:“姑姑?就是那个佃户吧?” 曹管家点了几下头:“对,就是上次陪她来的那个王李氏。” 张义思忖片刻,点头说道:“可以,亲戚嘛,时常走动走动也好,只要别耽误了家里的差事就行。” 等曹管家离开,张义立即叫来姜老八和韩老四,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吩咐道:“你俩远远的跟在后面,看她跟什么人接触,要是真去了王李氏家里,就在外面等着,见到有陌生人出入,就直接给我抓了。但不许惊动李氏。” 他挥手让二人离去后,这才踱着步子在后院找到胡理。 “公子。” “去你房间里说话。” 半个时辰后,蒋韩二人就回到了院子。 “少爷,那个李氏确实去了王李氏的家里,也没和陌生人接触。只不过,在去的路上,往村口那棵大柳树的树洞里,藏了这个东西。” 韩老四一边说,一边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手指大的纸卷。 张义将纸卷展开,等看清上面的文字后,气的骂了一声:“靠!” 只见纸卷上,写着0236 1292 5227……,等阿拉伯数字。 此时的张义,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真是自作孽啊,自己闲的没事干了,才教那帮人搞情报加密。 待冷静过后,张义将纸卷还给对方:“把东西放回去。” 韩老四伸手接过,又问道:“用不用在那里守着,看什么人过来取?” 张义摇了摇头:“没必要。” 见韩老四离开,他又跟姜老八说道:“去后院,让胡理过来。” 只等了片刻,胡理就匆匆赶来,见到张义就埋怨:“公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在办了,我……。” 张义瞪了对方一眼,低声说道:“你小点声,怕人家不知道啊?” 胡理一愣,这才想起什么,凑了过来问道:“公子,找我有什么吩咐?” “让你媳妇带着李氏,再叫几个仆妇。从后院库房里,搬几匹布料出来,给下面那些个佃户,每家每户送一些。就说是我这个主家,补给他们的新年礼物。”张义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办。”胡理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去。 足足等了一炷香,看李氏跟随着众人,赶着牛车离开院子。 张义又交代了蒋韩两人几句,便来到李氏居住的房间门外,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缝,并没有头发或者线头之类的东西,这才悄然推开房门。 李氏居住的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角落处还有一个放衣物被褥的木箱。 在翻找之前,他先记住了床铺上每一条褶皱,这才伸手在褥子上轻轻按压,经过一阵小心的查找,连地上的每条砖缝都做了检查,都没找到那个密码本的影子。 张义在恢复了房间的原貌后,不禁站在房间里认真思索起来。当他无意中抬头看见房梁的时候,猛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立即踩在椅子上,伸手在房梁上摸索。 “小样的,敢在小爷面前耍心眼。”当他从上面取下一本《孝经》的时候,在心中暗骂。 简单的翻阅了几页,记住了样式,以及出书的店家,便将《孝经》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回到前院的他,对曹管家吩咐道:“我进一趟城。” 曹管家连忙问道:“用不用让蒋韩二人跟着啊?” “不用,我天黑前就回来。”张义说完就去后院备马。 来到东京城的张义,直奔国子监附近的店铺,在买了一本同样的《孝经》后,这才来到陈学武的镖局。 “公子,属下正要去寻你呢。”陈学武见到于则成过来,立即热情的招呼道。 “那个货郎有结果了?”张义随口问道。 陈学武猛点了几下头,起身从供桌的花瓶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对方。 “这是那个货郎跟人接头的名单。” 张义展开仔细观瞧,不得不说,陈学武的手下,能力还是有的,整张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二十三个人,不仅有姓名,还有身份和地址等详细信息。 “都核实过了吗?可别弄错了。”张义抬头问道。 “公子,这个错不了,属下亲自核实过的。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合适?”陈学武一边搓着手,一边问道。完全是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 张义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时辰:“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你们准备一下,晚上叫上两个人,跟我走一趟。” “您要亲自去?还只带两个人?公子,这可是二十多个人。”陈学武立即提醒道。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这里是东京城,你以为是咱们大辽呢。一天杀一两个就行了,真被官府盯上,你不怕麻烦?” 他又从名单里,挑选了距离比较近的两个,当做今晚的目标。这才让陈学武去做准备,而他自己则找了一个借口,走出了镖局的后门。 傍晚,心情不佳的吴宇,随着下衙的人群从皇城司里出来,一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跟我来。”走出没多远,在他的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义将吴宇领到一条小巷深处,才停下脚步说道:“辽人秘谍那边,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的西夏秘谍名单,准备今晚动手。” 吴宇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别啊,交给我们吧,好歹审讯一番,说不定能查出什么隐秘消息。” 张义摆了摆手:“都是一些小卒子,不会了解太多。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关键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计划,要尽量消耗那些秘谍的数量。”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吴宇有些泄气的说道。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善后啊,不怕告诉你,未来几天这种命案还会发生很多起,我怕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被官府那边抓到。所以,你要负责摆平,别让那些官差,把辽人甚至是我给抓了。” 吴宇沉吟片刻,点了下头:“行,这事交给我了。不过,我可提醒你,别弄得事情太大,我只是一个小提点可压不住。而且,司使那边,这几天找我们集议的时候,总是指桑骂槐的,暗指你的不是。你也小心一点。别在这件事上,栽在他的手里。” 张义随意说道:“别跟我提他,当个皇城司使就以为怎么着了。” 随即,这才想起什么:“你派个人回我家报个信,就说这两天不回去了。” 第287章 诈术的实际应用 蓬莱巷 这是一条位于东京城西南角的街巷,虽然起了一个带有仙气的名字,但实际情况,却是以环境的脏乱差,而名扬整座城市。 居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居民,也是一群生活在东京城的最底层的人。 天色刚一擦黑,就从不远处走进来三个汉子。 待几人踩着地上的积水泥泞,来到一座小院前的时候,其中一名长着络腮胡须的汉子,操着一嘴北地口音问道。“是这里吗?” 另一个汉子点头答道:“对,蓬莱巷四十八号。” 络腮胡的汉子伸手将虚掩的院门推开,带着几人鱼贯进去。 四十八号原本是一间独门独院,后来逐渐被房主改造成了大杂院,此时里面共同居住着四户人家。 络腮胡给了手下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喊话。 手下汉子点了点头,便蛮横的对着正房喊道:“李思源!给爷爷滚出来!” 汉子连喊了三声,没等正房有人答复,同住在院子里的街坊,已经纷纷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将头探了出来。 汉子见此,不做任何理会,几步上前,抬腿就要踹开房门。 正在此时,正房房门打开,李思源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哪个找我?” 汉子突然出手揪住李思源的衣襟,拖拽着就来到络腮胡面前。 “唉唉唉!你们是干嘛的?”李思源这下可急了,大呼小叫道。 络腮胡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记耳光,同时恶狠狠的说道:“你特么还挺舒坦的啊!欠了我们赌场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谁欠你们赌场钱了?”李思源听明白对方的来意,立即反驳道。 这时,院子里的街坊也听出不对劲了,纷纷走出房间。 络腮胡见这些人围上来,脸上丝毫不惧。 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拿在手里给向众人展示:“看到没?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欠了我们赌场二十五贯!下面还按了手印的。” 一个男街坊虽然不认识字,但看对方的气势,觉得这事恐怕是真的。但也不愿意弱了自己的威风,梗着脖子说道:“那也不能打人啊。” 络腮胡瞪着眼睛对男人说道:“呦呵!谁的裤裆没勒紧,把你给漏出来了?怎么着?你想帮他还钱啊?” 男人的媳妇一听,连推带搡的就让自家夫君回屋。 其他街坊,见对方这个口气,也熄了出手帮忙的心思,生怕惹上是非,纷纷拉着家人,回到自己房间。 李思源内心依然执着的认为,对方在栽赃陷害自己,大声说道:“那不是我写的,我不欠你们钱!” 络腮胡转身对着李思源的小腹就是一拳,只打的对方如大虾一般,疼痛的弓着身体,这才说道:“特么的,欠了钱还不认账?跟我们去见东家!看你见到他老人家怎么说?” 随即,络腮胡才给了两名手下一个眼色。 二人点头会意,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就将其扑倒在地,从身后掏出绳索,就把李思源的双手绑了结实,又掏出一块破布,塞到对方嘴里。 忙碌了一阵,二人才将李思源提溜起来,络腮胡点了下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带他回赌场,见东家去。” 李思源哪里肯走啊?怎奈不论他如何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开绳索的束缚。 只听络腮胡子又说道:“你要是有话,可以等见了我们东家再说。兄弟几个,也只是奉命办事。希望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小院内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这条巷子,其他街坊的注意。但是络腮胡的凶狠嚣张,更让他们畏惧。 凡是有好奇多事的,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都会被络腮胡一通训斥,同时还质问对方,是不是想帮着李思源还钱。 这样一来,整条蓬莱巷,竟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 待几人走出蓬莱巷后,三人合力将李思源扔进,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内,向着西城土地庙驶去。 等马车赶到土地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的李思源也早已恢复了冷静,他在心里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蹊跷,可是三名大汉已经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当他被推下马车,被人拉着来到一个土坑边上的时候。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络腮胡突然嗓音一变:“小爷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几人是大辽的秘谍,而你的身份,不需我多说什么了吧?到了下面别怪哥几个,各为其主而已。” 在车辕旁等待了半炷香后,那两名手下才擦着汗水走过来。 “公子,成了。” 张义点了点头:“走吧,下一个。” 一炷香后,西城的一条小巷内,络腮胡在前面走,身后跟着一个怀里抱着包袱的年轻人。 年轻人神情紧张的低声问道:“大叔,周老板真这么说的?” “我还能骗你啊?李兄弟被官府抓了,周大哥让我带着你赶快转移。”络腮胡闷着头在前面说道。 在经过一个巷口时,年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叔,这事不对吧?你……。” 不待他把话说完,突觉耳后有一股劲风。 年轻人下意识慌忙回头,只可惜为时已晚,只听“嘭”的一声,脑袋一阵疼痛,随即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的瘫倒在地。 土地庙 张义看着满头汗水的两名手下:“老陈,你这身体不行啊,才忙乎几下啊,就一头的汗。” 陈学武用袖口胡乱的在脸上擦了几下,尴尬的说道:“这几年忙着打探消息,疏忽了打磨身体。” 张义点了下头:“会干了吧?” 陈学武猛点了几下头:“公子,还是你这招好使,比闯进去杀人强多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主要是不想惊动官府。”张义下意识的解释道。 随即,就说道:“行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办吧。但有两点记住了,一,不能惊动官府。二,这买卖干不了几天,对方就能警觉,甚至可能会转移。你们一定要注意打探消息,同时也提防西夏人的报复。” “公子放心,您就瞧好吧!”陈学武拍着胸脯说道。 不待张义说话,陈学武便问道:“公子,您现在找到安身的地方了吗?要是没有,就跟咱们挤挤吧。” 张义轻笑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对方:“我安全的很,地方已经找好了,过几天就去济阳郡王府当差,先从普通家丁开始干。” 他又交代了几句,便向二人提出告辞。 第288章 行动顺利 辞别了陈学武,张义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街过巷来到了吴宇家的后巷。 刚翻过围墙,还没在地上站稳,就见吴宇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握着横刀,出现在后院。 “是我。”为了避免误会,张义连忙出声。 吴宇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一步步走了过来,待看清黑影长相后。就随口骂道:“靠!怎么这副鬼样子。” 稍后,二人在厨房的餐桌旁坐下。 张义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门:“你媳妇孩子不会过来吧?” “没事,这状况他们见多了,知道我有公务,不会轻易过来的。”吴宇随口答道。 张义这才安心,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布置说了一遍。 吴宇耐心的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好奇问道:“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张义一字一顿的说道:“明天天黑以后,他们会在城南的路桥巷,绑一个叫钱辰的中年人。不出意外的话,会拉到土地庙,又或者什么地方活埋。最好是你亲自带队,跟他们来一场巧遇。” 吴宇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不就露馅了吗?” 张义摆了摆手:“你没懂我的意思,记得明天见他们的时候,一定要穿上巡夜官兵的衣服。你简单的询问几句,不管是要债啊,还是什么的,只要对方措词还算合理,就把他们各自给放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吴宇眉头皱的更紧了,疑惑的问道:“那你这是图啥啊?” “我得留个活口,让那些西夏人知道,不是官府抓的他们,明白了不?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想到其他地方,尤其是辽人的秘谍。这样两方才能掐起来。”张义解释道。 吴宇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的说道:“你直说嘛,还绕这么大个弯子。” 张义翻了一个白眼:“我说的多直白啊,就差自己去干了。” 事实证明,张义还是低估了西夏秘谍的能力。 翌日下午,名叫刘魁的货郎,就脚步匆匆的来到“富源货栈”。 “你怎么来了?”周全诧异的问道。 刘魁下意识的看了眼店里的客人,低声说道:“有急事,里面说。” 等来到后院,刘魁才低声说道:“李思源被赌场的人抓走了。” “什么?”周全没想到对方会带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听刘魁继续说道:“我中午路过罗锅巷的时候,没看见他出来摆摊,就寻思着这小子是不是病了,又或者出事了。急忙去家里寻他,结果听街坊说,昨天晚上,他就被赌场派来的三个大汉,以欠债不还的名义抓走了。至今没有回来。” “特么的!”周全气的直跺脚。 他是知道李思源有些嗜赌的毛病,但是,在他看来只要不耽误差事,小打小闹的事情,根本懒得去管。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欠下赌债,还平白招惹祸事。 稍微冷静过后,周全便问道:“知道是哪家赌场吗?又欠了多少钱财?” 刘魁点下头:“钱财倒是知道,欠了二十五贯。只是,只是不知道是哪家赌场。” 最后这句话,周全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你没打听清楚,来禀告个什么?还不快挨个赌场的去问。” 刘魁闻言,脚下并没有动作,而是哭丧着脸说道:“周统领,不是属下偷懒,实在是东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场,不下几十个,凭属下一人打听,恐怕要好几天。” 周全恨恨的指了指对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可是真行啊。” 随即,他从店里叫了两名属下,将事情交代了一遍,加上刘魁一共三个人,分别去各个赌场打听李思源的下落。 虽然周全的心里焦急,但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注定了在短时间内,他是得不到确切消息的。 眼看着已经入夜,明月都已悬挂在空中,周全依然没有等到几人的回复。 正在他急的在后院团团转的时候,“嘭嘭嘭”后院的院门被人敲响。 周全几步来到门旁,警惕的说了声:“谁?” “是我啊,钱辰。”院外的钱辰,声音急促的答道。 周全好奇心大起,这个钱辰怎么突然来找自己。 当即,拉开了门栓,轻轻打开院门。 只是钱辰比他更急,见院门打开,轻推了一下站在门旁的周全,一步就窜进了院子,转身又探头看了下漆黑的后巷,这才将院门关上。 “这么慌张,出什么事了?”身为上司的周全,倒是没有责怪对方的举动,而是疑惑的问道。 神色慌张的钱辰,拉着周全就走进了旁边的厢房:“统领,属下险些被人绑走。” “什么?”周全诧异的看着对方。 钱辰拿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谁的杯子,就一饮而尽:“大约半个时辰前,属下刚回到家……。” 周全越听越震惊,越听越感觉到熟悉,待对方说到一半,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断道:“你是说,你也被三个自称是赌场的大汉,给绑了起来?后来还扔在了车厢里?” 钱辰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奇的问道:“统领,什么叫也啊?难道还有其他人?” 周全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你继续说,后来呢?” 钱辰见对方不答,只能继续说道:“后来就遇到了巡夜的兵丁,说这几个人违反夜禁,又检查车厢才发现了我被绑着。幸亏遇到个好心肠的老军,说讨债也要有讨债的规矩,不能这么绑着我。就这样,我才趁着几人不备,逃脱了出来。” 周全终于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几个大汉见到巡夜的,就没自报身份?” 钱辰急忙答道:“说了啊,说是逍遥赌场的。这也是蹊跷的地方,不要说逍遥赌场了,属下自从来了东京城,就没去过任何赌场。” 周全盯着对方的眼睛,用质疑的口气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去过这个逍遥赌场?” 眼看着上司怀疑自己,钱辰都有赌咒发誓的心思了,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任何赌场都没去过。 只见周全紧皱眉头,轻抚着胡须说道:“要是这么说,事情反而更严重了。” 第289章 挑拨进行时(上) 周全虽然心中有些判断,但却不方便对钱辰透露。安抚了对方几句,便留在客房里住下,等明天一早再说。 临近午夜时分,三个去寻找李思源的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货栈。 周全看着几个无精打采的下属,心里就知道了猜测。但依然问道:“怎么样?打听到李思源的了吗?” 见三人同时摇头,他又继续问道:“谁去的逍遥赌场?” 刘魁举了下手,周全问道:“也是一无所获?” 刘魁摇了摇头:“属下去了不下二十家赌场,都说不认识李思源这个人,更谈不上登门去找了。” 周全办事还是谨慎的,又让人将钱辰叫来。指着对方对刘魁说道:“你听听他今晚的遭遇。” 片刻后,刘魁听到钱辰也差点被人绑了,而且手法出奇的相似,也感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 就听周全说道:“你再去一趟那个逍遥赌场,问问有没有这么回事,再问问,他们那里有没有这三个人。” 刘魁自然知道事情紧迫,问清了三人的长相后,便再次溜出货栈。 这次没让众人久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刘魁就去而复返。 “逍遥赌场那边说,不仅没有这回事,也没有那三个长相的人。”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齐齐看向低头沉思的周全。 良久,周全深深的一叹:“这些人怕不是官府的。” 刘魁下意识的问道:“不是官府的,那就是江湖上的?做绑票买卖的?” 谁知,周全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向对方砸了过去。 面对上司的发怒,刘魁哪敢躲闪,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在刘魁的额头上碎裂,随即就见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周全对一脸狼狈的刘魁视而不见,低声呵斥道:“蠢货!蠢货!钱辰是什么身份?他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个卖菜的摊贩,江湖人会去绑他?他能拿出钱财吗?蠢货!废物!” 刘魁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些离谱,连忙跪下请罪。 周全并没有将对方叫起来的意思,而是看着钱辰问道:“绑你的那些人是哪里的口音?能分辨出来吗?” 钱辰可不想重蹈刘魁的覆辙,只得老实答道:“是北地那边的。” 周全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不错,应该是辽人出手了。”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内就响起一片惊呼声。 周全似乎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这才让跪在地上的刘魁起来。 他背着手,一边在房间踱步,一边说道:“只是不知对方是冲着秘谍来的,还是冲着咱们是西夏人来的。” 限于证据太少的缘故,周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刘魁,明日一早,你就去通知每个人,让他们加紧防范,带北地口音的汉子。必要时,可以先将自己隐藏起来。” 刘魁不解的问道:“头领,不用反击吗?” 周全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合了几次,最终看到对方一脸的血迹,还是选择了放弃,依然训斥道:“蠢货!反击什么?这里是东京城,宋国的地盘,你不怕身份暴露?被皇城司抓了去?即使是反击,也要摸清对方的来路!废物!”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隔壁的陈氏镖局。 “公子,属下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回到镖局的陈学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义心中一喜,就知道吴宇得手了。但是,脸上却是疑惑说道:“老陈,这是怎么了?快点起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陈学武哪有脸起来啊,依然跪在地上,涨红着脸说道:“刚才属下处理完刘三以后,就按照计划再去绑了钱辰,本来一切顺利的,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巡夜的……。”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立即板起脸训斥道:“老陈啊,老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还能不能干点事了?啊?一个这么小的差事,你都能让人跑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虽然张义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陈学武却是知道,对方在萧特使和寿公公心中的地位,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对方现在把自己打杀了,在两位贵人那里,也是有功无过。 陈学武此时一脸的愧疚,脑子里如同乱麻一般,除了下跪认错,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良久,陈学武才听到一声叹息,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同时胳膊被人抓住。 “起来吧,我也是一时的气愤,恨不得将事情做的十全十美。可是天不遂人愿啊,这种突发事情,不能完全怪你。” 这种一起一伏的落差,陈学武终于哽咽出声:“公子,陈某发誓,下次再出了岔子,我就……。”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没必要发誓,下次计划再周密一些,行事再谨慎一些,也就是了。” 待二人重新坐定,陈学武试探着问道:“公子,那明天还接着干吗?” 张义反问道:“为什么不干?你们几个不是没暴露身份吗?” 陈学武担忧说道:“身份是没暴露,只是怕对方有了防范。” 张义摇了摇头:“那也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计划周密,行事谨慎,那些个西夏人,就难逃一死!” 见对方一脸愁容,张义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就制定计划。” 正在此时,有一名属下跑进房间:“旁边的货栈后门,刚才进去一个中年人。” 陈学武机警的问道:“相貌可看清了?穿着打扮呢?” 听完属下的描述,陈学武转头对张义说道:“那个钱辰跑到这里示警了。” 张义早就猜到会如此,随意的摆了摆手:“那又如何?他又不知道你在此处,而且当时天色昏暗,也未必能看清你的长相。退一万步说,你还可以在店里躲上几日嘛。不出去,不就没事了?” 只是,他怎么可能让对方安稳度日? 翌日上午,镖局连续来了几波客人,而且每个客人,都指名道姓的要找陈总镖头亲自说话。 在接下生意,签署了文书后,作为东家的陈学武,也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将客人送到门外。或许是对陈总镖头的服务非常满意,几波客人都是站在门口,与他长谈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登车离去。 第290章 挑拨进行时(中) 陈氏镖局门前的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隔壁周全的注意。 当他听到陈总镖头是北地口音的时候,心中猛的一跳,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暗骂自己疑心太重了些,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只是,当藏身在后院的钱辰,感觉到无聊,来前面店里帮忙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东家,东家,你来。”只见钱辰躲在门框后面,向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周全招手。 看见周全看向自己,钱辰依然压低嗓音说道:“东家,来。” 周全知道对方如此,必有缘故。当即放下账本,一脸疑惑的走了过去。 钱辰扒着门框,偷瞄了一眼,正在门外送客的陈学武,只是片刻功夫,就将头缩回来,用手指着门外,压低声音说道:“昨晚就是这个人,绑了属下。” 周全疑惑的看了钱辰一眼,这才大大咧咧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隔壁的陈总镖头和那几个客人。 等缩回头,这才问道:“你说的哪个?” 钱辰再次探头出去,又立即缩了回来:“就是穿一身劲装的,脸色黝黑的那个。” 周全再次探头确认,随即好奇问道:“你没看错?” 钱辰急的快跺脚了,连忙低声说道:“哎呦!他差点要了属下的命,就算化成灰,属下也记得那副长相。” 周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挥了下手:“那你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回房间里去。” 正在他站在原地思索对策的时候,只见钱辰去而复返。 “东家,刘魁回来了。” 周全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后院。 见刘魁要说话,他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对方拉进厢房。 一头雾水的刘魁,待进了房间这才说道:“头领,大事不好了,刘三和钱五全都失踪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周全惊讶的说道。 刘魁继续说道:“属下奉令去联系那些人,这才发现钱五前日夜里就失踪了,刘三昨夜就不知踪影。” 周全深吸一口气,强下压心中的震惊:“你确定他们是失踪,而不是出去了?” 刘魁跺着脚说道:“属下问了二人的街坊,都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在房间里没呆多长时间,就跟随着来人离开了,从此再没见过二人。属下也问了来人的长相,昨晚那个和钱辰描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另一个虽然长相不同,但口音也是北地的。” “特么的!”周全这次是彻底愤怒了。 他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直过了良久,这才停下脚步说道:“看来这些人是冲着咱们的秘谍身份来的!” 刘魁慌忙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加上失踪的李思源,还有昨晚脱身的钱辰,那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许久后,陷入沉思的周全,长身而起。 一边整理着仪容,一边说道:“你吩咐下去,让那些人暂时转移到他处,实在没地方去的,就躲到城外去。” 刘魁疑惑问道:“您这是?” 周全掀开门帘:“我去会一会那个陈总镖头。” 在周全下定决心,去隔壁探听虚实的时候。城东的一家小酒馆内,张义和吴宇正坐在角落,吃着老板娘亲手做的汤饼。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荡的酒馆,这才低声说道:“吴叔,千万记得,一定要等到晚上再出手。” 吴叔几口就咽下嘴里的汤饼,也低声说道:“这我知道,可是我要提前声明,出手倒是容易,但是对方能不能逃脱,我可没有把握。” 张义恨恨的说道:“合着你们就会两件事,抓人和杀人是吧?欲擒故纵的戏码都不会?” 吴宇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张义面对厚颜无耻的吴宇,险些气笑了:“那就下死命令,跟那些人说,谁特么要是劲使大了,直接水刑一个时辰。” 吴宇低头吃汤饼的同时,随意的点了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您别不当回事,这一步棋势关成败。”张义见对方敷衍的样子,还是嘱咐道。 吴宇终于吃完碗里的汤饼,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这种事谁说的准?我只能答应你尽力,万一出了差错,也是天意不可违。” 陈氏镖局 “陈总镖头在吗?”周全笑意盈盈的走进店里。 正在角落里喝茶的陈学武,见到周全进来,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却是不显,立即起身抱拳:“周老板,今天怎么有闲暇到小店来了?” “这不是有桩买卖,要麻烦陈总镖头吗?哈哈!”周全朗声说道。 待二人落座,周全却丝毫不谈及买卖的事情,只是天南地北,人情风貌的一通闲聊。 陈学武当然也是随声附和,但心中的警惕却始终没有放下。 突然间,周全唉声一叹,盯着陈学武的眼睛说道:“昨夜,我认识的一个叫钱辰的小友,险些被人绑了去。陈总镖头,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别看陈学武在于公子面前是唯唯诺诺的,可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秘谍统领,自有一番镇定功夫。 他立即吃惊的问道:“啊?还有这等事情?周老板,你说的是哪里发生的事情?” 周全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在试探,而是一种警告,警告对方,昨晚的事情,自己知道是谁做下的。 他指了指门外,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昨夜发生在东京城的事情。怎么?陈总镖头,不知?” 陈学武摇了摇头:“陈某昨晚一早就睡了,这一上午竟忙着接待客人了,哪有闲心去打听这些。” 只是不待对方开口,他又问道:“周老板,你那位小友,就没想过去报官吗?” 周全手中把玩着茶杯,眼含深意的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报官算什么能耐?” 陈学武朗声大笑,待笑声停息,这才举起茶杯:“周老板,这话我爱听,不错,江湖事,江湖了。陈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周全也朗声大笑,举起酒杯,同对方碰了一下,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蹲:“告辞!” “不送!”陈学武连起身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第291章 挑拨进行时(下) 陈学武看着远去的周全,虽然是一脸的笑意,可此时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竟然引来了周全的注意。 整个一下午,他都在房间里思考着对策,直到张义的到来。 “公子,您可是来了。”陈学武就像见到救星般,连忙拉住对方的手说道。 张义最烦男人动手动脚的,使劲挣脱了出来,才坐在椅子上说道:“又怎么了?” 陈学武坐在张义的旁边说道:“周全来店里了。” 这一点,张义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安排那些个客人,逼着陈学武进进出出的在门口亮相。 他故作惊讶的问道:“他怎么会来店里?他来干什么?有没有说什么?” 陈学武犹如做错事情的学生,将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张义耐心听完对方的讲述后,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没道理啊?对方没道理会注意到你啊?而且,那个钱辰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才对啊?” 陈学武见对方如此说,只能硬着头皮,把今天上午几次送客人到门外,并且长谈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他分析道:“那个钱辰就在隔壁,或许上午的时候,认出了属下。” 张义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用手戟指着对方说道:“陈学武啊!陈学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不知道也就罢了,明明知道从你手里逃出去的钱辰,就在隔壁呢。你还偏偏在店门口晃悠!你是真把对方当瞎子傻子啊?你呀你!” “噗通”一声,陈学武从椅子上滑倒在地,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属下无能。” 张义厉声训斥道:“说自己无能顶个屁用?啊?你知道因为你的无能,将要牵出多少的麻烦是非吗?” 陈学武当然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本来敌明我暗的大好局面,硬生生的被自己毁了。 他左右看了看,猛然看见墙上挂着的一把横刀,爬起身就要取下横刀,自杀谢罪。 张义也就嘴里说说而已,其实心里美着呢。见对方左右寻找,就觉得不对,又见陈学武奔着横刀去了,抬腿就是一脚,直踹在对方的腿窝处。 陈学武腿一软,“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张义一个箭步上前,没头没脸的就是一通踢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守候的几人,听到房间里的声音不对,这才不顾礼节的冲进来,抱住了正在殴打对方的张义。 过了良久,张义喘着粗气,看着狼狈不堪的陈学武:“你特么还想自杀?演给谁看呢?啊?跟你说!小爷不吃这套!真有狠劲,就该拉着兄弟们去跟西夏人拼命!特么的!废物!无能!” 刚才陈学武也是一时血液上头,才差点做了傻事。现在只能愧疚的低下头,任凭着于公子训斥,不敢再发一言。 张义对于接下来的安排,早就有了计较。 他吩咐道:“去,告诉伙计们,关门歇业,全都到这里集合。” 陈学武点头应是,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留在店里的十五个人,一起挤在房间内,等待着于公子的训话。 张义喝了口茶,这才起身说道:“也许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每一个人。” 他指着隔壁说道:“隔壁的富源货栈,就是西夏秘谍的据点,而老板周全,据分析,就是西夏在东京城的秘谍首领!” “轰”这一个消息,像是在人群里扔了颗炸弹。引来了一阵惊呼,随即,众人交头接耳的低声交流。 前年两国之间的战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辽人的蛮横,对于那场大败,可以用屈辱来形容。早就憋着一口气,想给西夏人还以颜色。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张义去作动员。 “肃静!”站在张义身侧的陈学武,立即朗声说道。 随后,张义又朗声说道:“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通过跟踪等一些手段,搞到了一部分西夏秘谍在东京城的化名身份以及住址。共计二十三人。同时在过去两天里,我们已经陆续除掉了其中的三人。” 就在大家准备一通马匹输出的时候,只见张义的神情有些低落:“可惜的是,由于本人的失误,让对方知道了咱们的身份。” “轰”下面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声,秘谍暴露身份以后,可是很危险的,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众人不敢出言谴责而已。 倒是一旁的陈学武,一个箭步走上来,对张义说道:“不是这样的,公子,是我……。” 张义转头训斥对方:“闭嘴!滚到一边去!” 随即,张义对众人说道:“现在,咱们是明刀明枪,与西夏秘谍对着干。可以想象得到,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双方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有谁不愿意参与的,可以站出来,我会把他调回大辽。” 停顿了片刻,如他猜想的一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张义转头对陈学武说道:“老陈,可以啊!也算是带兵有法了。” 此时的陈学武,心里满是愧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的疏忽大意,竟然都让于公子扛下来,他实在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只听张义大声说道:“陈学武!抬起头来!” 陈学武这才涨红着脸抬起头,迎向于公子的目光。 张义说道:“老陈,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他们。接下来,这场硬仗还需要你在后面指挥,可不要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没等张义表演一出天下归心的戏码,就见人群中有人举手。 “讲!”张义立即脸色一板。 那人支支吾吾问道:“如果对方报官怎么办?这可是宋国的都城,周围全是禁军,咱们拼不过吧?” 张义轻笑一声,向旁边跨出一步,示意陈学武站到中间来:“你来告诉他,对方报官怎么办?” 闻言,陈学武也来了精神,对着那人说道:“报个屁的官啊!对方也是秘谍,他们敢报官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报了官,咱们大不了掀桌子,想让咱们死,他们也别想活!” 第292章 背后较量 入夜,和想象中的一样,陈学武带人去暗杀的时候,扑了一个空。 “公子,那些西夏人换了藏身地。属下接连找了几处都是如此。”陈学武蔫头耷拉脑的说道。 张义叹了口气:“哎,对方有了提防,也是在所难免的。不碍事,再重新搜集消息就是了。” 就听刘平在一旁说道:“要不,咱们翻墙过去……。” “住口!”没等张义说些什么,陈学武先喝止道。 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以为那边没有防备?双方几十人打起来,你觉得巡夜的官兵是摆设?到时候,但凡露出一点马脚,那些西夏人的死活无所谓,咱们这边要折损多少人马又如何收场,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刘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连忙躬身道歉。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明天去请几个画师吧,把见过那些西夏秘谍的人,全都召集到一起,咱们画影图形,让下面每个兄弟都认识认识,以便出去找人。尤其是那个货郎刘魁,一定给我盯紧了。” 见陈学武点头应是,他继续说道:“最近咱们这边,也要加倍小心,西夏人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他们了解多少,让那些兄弟警醒着点。” 话音刚落,就听“嘭嘭嘭”后院传来敲门声。 只用了片刻,就见一个浑身血迹的汉子,被人搀扶了进来。 陈学武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小黑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义连忙止住焦急问话的陈学武,吩咐道:“去拿药箱,先检查伤势。” 一番忙碌过后,小黑子也恢复了一些精神,这才缓缓说道:“几个,几个人,闯,闯进了我家,幸亏,幸亏小子腿脚快,才逃过他们的追杀。”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张义明知故问道。 小黑子摇了摇头:“不,不清楚,只是一口西北那边的口音。” “啪!”陈学武拍案而起,对着张义说道:“肯定是西夏人,他们出手了!” “闭嘴!”张义喝止住对方,又安抚了几句小黑子,才带着众人走出房间。 待众人重新回到厅堂里,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先派人把沿途的血迹处理干净,别把官兵引到这里。至于其他的事情……,陈学武,就按照我刚才的安排去做吧。” 张义在这边安排计划,此时在隔壁的周全也没有闲着。 “那些人都通知了吗?” 刘魁点了下头:“都通知下去了,已经各自换了住处,有几个武技差些的,也安排到城外去了。” 周全赞许的点了点头:“嗯,知道用脑子,这很好。” 只听刘魁继续说道:“统领,要不,咱们集结人马,直接杀到隔壁算了。” “啪!”刘魁捂着疼痛的脸颊,委屈的看着对方。 周全面色阴沉的训斥道:“刚夸了你知道用脑子,就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你以为那边没有防备?还是说几十人的打斗,招不来巡夜的官兵?蠢货!” 一旁的钱辰解围道:“统领,那咱们也不能,吃了这个闷亏吧?” 周全撇了撇嘴,不屑说道:“闷亏?那些辽人想的美!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调些生面孔过来,到时候看那些辽人怎么死!” 刘魁立即一脸谄媚的说道:“统领高明!只是,只是您看用不用先搬离这里?毕竟两家离的太近了些。” “啪!”刘魁再次挨了一记耳光。 周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气势!什么是气势,你懂不懂?老子是说什么都不会搬走的,免得那些个辽人,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哼!” 正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伙计:“统领,隔壁后门进去一个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受了重伤。” 周全立即幸灾乐祸的笑道:“哈哈!活该!这是吃了亏了,不是遇上官兵了,就是遇到仇家了。哈哈哈!” 一个时辰后,从镖局溜出来的张义,几乎绕了大半个东京城,确认没人跟踪尾随,这才翻进吴宇家的后院。 半炷香后,张义放下手里的笔,吹干纸上的墨迹,随手递给对方。 “这些都是西夏秘谍的姓名,身份,地址。” 吴宇接过来仔细观瞧,就听张义继续说道:“虽然这些人换了地址,但是姓名和身份文牒那些,还不至于更换。你派些机灵的,把这些人找出来。然后,你们不要动手,把消息告诉我就行了。” 只听吴宇啧啧有声的说道:“小义啊,你的字如同狗爬一样,叔也看不懂啊。” “靠!”纵然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张义,也不免老脸一红。 吴宇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得空的时候,练练字吧。” “能看得懂就行了,字嘛,就是个符号而已。”张义底气不足的反驳道。 吴宇无奈的点了点,将纸揣在怀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 张义连忙岔开话题:“你这阵在皇城司待的怎么样?老太监给没给你小鞋穿吧?” 说起了皇城司,吴宇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也就老样子吧,不冷不热的,混日子呗。” 张义听出了对方的未尽之言,叹了口气,歉意说道:“哎,是小子做的莽撞了,倒是把你夹在了中间。” 吴宇急忙摇头:“谈不上,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事情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你的问题。完全没必要自责。” 只见吴宇继续说道:“小义啊,关于那个陈海的死,你能不能跟叔交个实底?” 张义自从用了火药,炸死陈海后,心中也有过一丝后悔,如果当时再多想想,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至少不会招来后续这些麻烦。 面临着对方的问题,张义思忖良久,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吴叔,我呢,始终把你当做亲人长辈看待。所以,不想编些谎言骗你……。” 吴宇慌忙伸手打断对方,双眼盯着张义,语气诚恳的说道:“那就不要说了,吴叔能理解你的苦衷。所以,叔也不问了。但是!只是有一条你要记住,张家就你一根独苗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倘若遇到了什么难处,有过不去的坎儿,叔还是那句话,一切有叔在前面顶着呢。” 第293章 愿者上钩 翌日上午,忙碌了几天的张义,终于得以回到城外的庄子休息。 胡理得知对方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找了过来,凑到身边低声说道:“公子,你交办的事情成了。”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荡的正堂,又注意到对方有些红肿的手,这才点头说道:“看出来了。” 他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带着韩老四和姜老八,走出了院子。 来到了旷野上,韩老四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那个李氏,昨天塞在树洞里的纸条,老奴给抄写下来了。” 张义连忙接过,等展开纸条后,又从怀里掏出那本《孝经》,根据上面的文字一一对应。 片刻后,张义看着燃烧在指尖的纸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事情不出所料,一串简短的文字,就已经暴露了对方的目的和身份。也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对方就是老太监派到自己身边,来找火药线索的。 看着纸条燃尽,这才挥手说道:“回家吧。” 再次回到了院子,管家才匆匆赶来:“少爷,老奴刚才在后院清点货物呢,所以……。” 张义摆了摆手:“没事,少爷我又不是客人,还用不着高接远迎的。” 待来到房间门外,张义看到自己夹在门缝的头发还依然健在,这才打开锁头,推门走进房间。 可是,当他走进房间后,检查后窗的时候,那一根头发却消失不见了。 张义不免摇了摇头,感叹道:“有点意思。” 跟随一起进屋的管家,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少爷,什么有点意思?” 张义眨了几下,摇了头说道:“没什么。对了,有饭吗?我饿了。” 下午,在房檐下打盹的张义,突然被一阵叫喊声吵醒。 “公子!公子!我老胡找到不用硫磺,也能燃烧的办法了!哈哈!”就见胡理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报喜。 看见张义只是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胡理又是高声的说了一遍。 待张义听明白,对方找自己的来意,立即警惕的扫视了一眼周遭环境。 当见到不远处正在扫地的李氏,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随即向着胡理低声呵斥道:“闭嘴!” 胡理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同样学着张义,看了看左右,当发现李氏也在的时候,立即面露警惕的盯着对方。 正在院子里,拿着扫帚打扫的李氏,却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将地上的灰尘落叶,一点点的扫进簸箕里。 “去我房间里说。”张义吩咐了一声,便从躺椅上站起,领着胡理去了后院。 夜,三更时分。 “嘭嘭嘭!” “少爷!少爷!” “嘭嘭嘭!” “少爷!少爷!醒醒了!少爷!” 张义披着衣服打开房门,只见管家神情焦急的站在门外。 不待他问话,管家急促的说道:“少爷,陈老汉家失火了!” “啊!”张义惊呼一声,提上鞋子,就跟随对方去了前院。 片刻后,张义领着管家回到后院,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 待所有下人仆妇站在院子里,张义举着火把说道:“佃户陈老汉家失火,所有男丁带上家伙,跟着少爷我去救火。” 这时胡理的夫人站了出来:“公子,我也去吧。” “去个屁!女人都回屋里待着,不许出来。” 张义呵斥了一声,就开始指挥着所有男丁,拿着水桶水盆冲出去院子,去帮着陈老汉家救火。 看见男人们,都去了外面救火,留下来的仆妇女人们,也只是叹息了几声,便各自回到了房间里,继续睡觉休息。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待后院重新恢复了寂静,才有一个黑影,从房间的后窗户跳了出来,身体紧贴着围墙,向着张义所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待来到张义房间的后窗,黑影拔出一把匕首,插进窗户缝里,一点点撬开窗扇。见左右无人,翻身进入房间。 借助火折子散发的微光,黑影搜遍了房内各处,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经过短暂的思考,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房梁上。 当黑影踩着凳子,伸手在房梁上一阵摸索后,终于发现一个木盒。 待黑影欣喜的掀开盒盖后,里面躺着的一张纸,让她险些笑出声来。 当即,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木炭和空白纸张,借助着火折子照亮,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其抄录了一遍。 片刻后,黑影回到了自己房间,又从房梁上取下《孝经》,对刚才誊抄的消息,进行一番加密。 待全部工作完成后,时间已经接近四更时分。 正在陈老汉家,参与救火的张义,看见姜老八从黑暗中跑了过来,便向后退了几步,与人群拉开一些距离,这才问道:“怎么样?” “得手了。”姜老八简短答道。 张义再次问道:“没捎带着,去仓库弄点细软啥的?” “啊?”姜老八稍一愣神,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随即说道:“那个李氏没跑,得手后,在房间里又忙碌了一阵,就躺下睡了。” 张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倒是个谨慎的,我喜欢。” 这时,参与救火的韩老四也屁颠屁颠凑了过来。 “少爷,那边怎么样?”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指着快要烧塌的房屋,低声埋怨道:“别说那边了,先说这里!还跟你反复交代,烧个柴房就行了。瞧瞧你的干这点事,老陈头差点没死在里面,你说说,这怎么整?” 韩老四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他家的柴火有点潮,老奴不是寻思着,确保万无一失吗?” “哎!愁人!”张义一拍额头。 当众人破灭大火,天边已经发白。 张义让管家搀扶着满脸泪痕的陈老汉和其家人,暂时去自己家安顿,等房子盖好后,再重新搬回来。 这个善举,立即得到陈老汉一家的响应,如果不是张义眼疾手快,陈老汉险些跪下,叩谢主家的大恩大德。 片刻后,张义带领着众人回到院子,将琐事全都交代给管家,这才迈步回到自己房间。 可当他正想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看见凳子上的白色脚印,这让张义异常的愤怒:“小爷刚特么夸你谨慎,你就来打脸。” 第294章 实验 皇城司 当老太监拿到破译后的配方,已经是当天夜里了。 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中药名字,和精确的重量后,已经年届六旬的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狂喜,一时间,竟朗声大笑起来。 待如同夜枭般的笑声停歇,老太监才伸出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的手,将那张纸交给手下:“去!快去!连夜配出来,咱家要亲自观看效果!” 待那名下属离开房间后,老太监才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悠然自得的说道:“小兔崽子,跟咱家斗心眼,你还嫩了些。” 再经过几番催促后,终于在天色渐亮之时,属下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 老太监看见托盘里土黄色的粉末,大声质问道:“怎么这么慢?这都几个时辰了?” 属下双手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这才躬身答道:“物料品种太多,配置工序又极其繁琐,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老太监伸手抓了一把粉末搓揉,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滑,又放在鼻子前,仔细嗅了嗅,当即就被刺鼻的中药味,呛的咳嗽了两声。 也只是片刻功夫,他就恍然大悟道:“这就对了,这可是,能扭曲铁板的力量,怎么可能轻易制作出来。” 可是,当他捏了一些粉末,放在桌案上,试图用蜡烛将其点燃的时候,却让他大失所望。 “怎么点不着?”老太监眉头紧皱的问道。 随即,又拿起一旁的配方,仔细阅读起来。 片刻后,他一拍额头,自嘲的笑了笑:“还有咒语,倒是咱家急切了些。” 老太监将配方放在一旁,一边双手拿起粉末来回搓揉,一边照着纸张上的文字,朗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化肥挥发发灰,发发,呸!不对。?化肥挥发灰,呸!黑化肥发肥,干你娘!” 重复念叨了良久,老太监觉得嘴里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也无法念诵完整的咒语。 “你来!”老太监侧身让开,吩咐属下道。 当看到,属下笨嘴拙舌的几次念错咒语后,老太监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取而代之的则是出奇的愤怒。 “去!给咱家多叫几个人过来!就给咱家念!” “阿嚏!”老太监觉得鼻子痒痒的,还没来得及伸手揉捏,就打了一个喷嚏,随即手上也有些发痒。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忌这些。 一炷香后,被叫进来的几人,均是无法完整念诵咒语。 此时的老太监,一边抓挠着双手和脸颊,一边大喝道:“去!再去叫人!必须给咱家念出来!” 说完,老太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吸也因为鼻子被什么堵住了,变得急促起来。但是这些一切的不适,已经无法阻止他实验那股力量的决心。 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一名下属将咒语完整的诵读了一遍。 老太监长身而起,来到书案前,对其命令道:“拿起蜡足,将粉木点兰。” 这时众人才将注意力,从那堆黄色粉末,转移到已经口齿不清的老太监身上。同时,不禁发出一阵阵惊呼。 此时的他,脸颊早已肿胀的如同猪头,皮肤上布满了因为抓挠而带来的伤痕,殷红的血液更是从伤口处一滴滴的流下。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厉鬼般,在人前站立。 老太监对于众人的惊呼声,更是充耳不闻。只是呼吸急促的,连番催促着那名手下点燃粉末。 那名手下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将蜡烛拿起来,将火苗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堆黄色粉末。 “为森么!为森么!为森么点不早!磊告诉咱嘎为森么!” 正在老太监发疯之时,就听角落处,一个声音弱弱的说道:“肿管,无们可能搜骗了。” 众人闻声望去,这才注意到,一个如同和老太监一样,满脸血迹的人在说话。 只见他一边挠着已经布满血迹的脸颊,一边艰难的说道:“肿管,还思快早郎宗,怎字一哈吧。” “郎中!快!快去找,不!去请御医!请御医过来!”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尤其是手上已经开始有搔痒反应的人,已经顾不得上下尊卑了,慌忙跑出房间大喊道。 半个时辰后,在更多人陷入搔痒的同时,御医终于趴在一名汉子背上,被人背着跑了过来。 在经过详细的问诊后,御医对着已经呼吸困难的老太监,深深一揖:“司使,恕老夫才疏学浅,无法为您去除病痛。” 说完,又客气的向在场众人行了一礼,这才脚步匆匆的逃出房间。 根本就不用人吩咐,门外等候的一名汉子,立即拔腿冲出了皇城司。 在接二连三的请了几名御医后,对方都是一样的反应,态度上极其客气,言语上极其谦虚,可就是拿这个病没办法。 可皇城司都是些什么人?凶人,狠人。 当一名花白头发的御医,走进房间后,只听“哐啷”一声,房门瞬间被人关上,同时还有两名满脸伤痕的汉子,抽出横刀站在门前。 这名御医不免苦笑摇头,只能耐着性子,对房内众人进行一番详细的问诊。 在苦思良久后,他才长叹一声,几步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个方子,顺手递给一名汉子:“老夫也没太大把握,只能试上一试。” 历经了几度大起大落的老太监,早已没了以往的气势,此时正呼吸粗重的斜倚在,临时搬来的床榻上,艰难的挥了挥手,示意那名汉子去抓药。 这时,有一个稍懂医理的下属问道:“老先生,您不是已经看过之前的方子吗?难道有了方子,也没把握医治吗?” 御医思忖片刻,这才说道:“难啊,几十种药材配伍在一起,是老夫平生仅见。至于,其中是哪几味,甚至十几味药材起了作用,也只能逐一试过才能知晓答案。” 不待那汉子说话,他又补充道:“况且,这几十味药材,还分别进行了浸泡,焖煮,炙烤等七八道工序,原本的药劲药效早已有所改变,实在让老夫难以应对。” 说完,老御医还客客气气的向众人行了一礼:“倘若老夫找不到医治的方法,还请在场的诸位好汉,莫要难为老夫才好。” 第295章 收复,条件 在皇城司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张义正带着胡理和两名老供奉,在旷野也散步。 他看着远方忙碌的农人,感慨说道:“有时候想想,当个农民也挺好的,平生只干一件事,要是老天爷再赏脸,该下雨下雨,该出太阳出太阳,这日子过得也蛮不错的。” 此时的胡理,可没这份闲情逸致,他不禁担忧的问道:“公子,那个药可是讲究用量的,您说,万一闹出人命,这可怎么办?官府不会来抓胡某吧?”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好心情全被破坏掉了。 “你怕个屁啊,瞧给你吓的,我这个主使都没害怕呢,你至于吗?” 这番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胡理依然眉头紧皱的说道:“您是谁啊,能在析津府谈笑风生的主。胡某能比吗?老胡我可是这辈子都回不了辽国的人,万一在宋国这边再犯了事,那就只剩下出海一条路了。” 张义斜睨着对方说道:“就没考虑考虑西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据说风景可是不错。” “您可拉到吧,那地方老胡早年去过,啥圆不圆的。赶上风沙天,出门都不敢张嘴,否则,必定是一嘴的沙子。”胡理一脸嫌弃的说道。 正当几人在田间闲聊的时候,曹管家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来了几个满脸带伤的汉子,自称是皇城司的,说是想要见您。” 张义与胡理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走,回家看看去。” 待张义走进院子,就见三个汉子,从房檐下冲过来,一头扑倒在张义面前:“还请郎君救命啊!”(翻译那些含糊的话太难,还是好好说话吧。) 张义佯装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几人:“几位好汉是?” 居中的汉子,语带哽咽的说道:“郎君,小的们,知道错了,还请您移步皇城司,为我们这些可怜人医治。” “不是,我说几位,你们说啥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张义绕过几个汉子,向正堂走去。 谁知那个汉子反应更快,转身一记飞扑,伸手就抱住了张义的腿。睁着满是哀求的眼神说道:“郎君,您别戏弄小的了,小的们真的知道错了。还有,总管已经快不行了。” 张义挣扎了几次,都没甩脱对方的搂抱。 随即,这才脸色一正,大声呵斥道:“都给我滚起来!” 面对张义的突然发飙,吓的那个汉子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松开双手,相互搀扶的站了起来。 只听张义厉声说道:“去告诉那个老太监!想要活命的,就亲自来庄子里,别给我演什么哭闹的戏码,小爷我不吃这套!现在就给我滚!” 说完,便绕过几人,走进了正堂。 待几人走后,张义便吩咐道:“韩老四,姜老八!” “在!” “在!” “把那个李氏给我绑了!” 片刻后,当李氏被二人押进正堂的时候,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骚媚态,只剩下一脸的惊恐,抖如筛糠的看着端坐在上的张义。 从刚才的几个汉子走进院子,躲在墙角偷窥的李氏,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再等听明白几人的对话后 ,更是知道自己上当了。恐怕那个方子,不是总管想要的,甚至还害了对方。所以,心如死灰的她,面对蒋韩二人,并未做出任何抵抗。 张义把玩着老太监给他的那块腰牌,一脸玩味的说道:“不怕告诉你,你罪过大了,比我还要大。至少,老太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说说吧,你的真实姓名,身份。” “奴,奴家,本名银燕,是司使手下的一名副统领。”银燕老实说道。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就是说,你是皇城司这边的?不是宫里的?” 银燕点了点头:“是的,司使那一日找到属下……。” 对方交代的事实,对于张义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知道对方是哪一派的人马就行了。 待银燕说完,他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可愿意跟我?” “啊?”银燕错愕的抬头看着对方。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感觉对方可能误会了,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就不用回皇城司了,就留在我家里,当一个护卫啥的。” 女秘谍又或者女保镖,在任何时代,都是稀缺资源。 对于身边人才紧缺的张义来说,更是不忍心放过。哪怕对方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可靠,但他依然愿意冒险尝试,将对方留在身边。 银燕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首先,收养自己的喜福公公已经离开了衙门,没有人再护着自己。其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回到皇城司后,新任司使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在踌躇了良久后,她这才试探着说道:“奴家肯定是愿意的,只是司使那边?” 张义大手一挥:“那边你不用管,就说你自己的想法。” 银燕猛点了几下头:“奴家愿意的,愿意留在郎君身边。” 当即,张义让韩老四解开对方的绑绳。 银燕在解开绑绳后,气质陡然一变,再不见半分的风尘气,面色严肃的向张义磕了三个头,这才站立到了一旁。 张义偷偷看了一眼,一脸欢喜的曹管家。心中暗骂一声:老色批。 在等待了一个多时辰后,院门外突然响起人仰马嘶的声音。 张义给了曹管家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开门。 饶是见多识广的曹管家,见到老太监的惨样,也不禁惊呼一声。 当几个如同血人一样的病号,被众人抬进厅堂后,张义不免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胡理。他终于理解对方那句话的含义,这药劲也太大的,弄不好真容易闹出人命。 张义几步来到老太监身前,居高临下的问道:“老爷爷,你还好吧?” “使,使,使不了。”老太监虚弱的说道。 张义见对方还死鸭子嘴硬,便点了下头:“既然死不了,那就回去养着吧。这病也挺解闷的,没事就挠着玩呗。” “你!你!”老太监双目圆瞪,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的众人,可没老太监的意志,内心早就崩溃了,齐齐跪倒在地:“还请郎君救命。” 张义双手一摊:“不是小爷无情啊,只是你们总管嘴硬啊。” “总管!” “司使!” 一时间,厅堂内的哀求之声连成一片。 不知是众人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是老太监自己扛不住了,总之,老太监终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张义。 张义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条件,一,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二,两万贯,算你们的诊费。这两条缺一不可。” 第296章 药到病除 半炷香后,曹管家站在后院,听着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如杀猪般惨叫,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他担忧的问道:“那个胡神医,到底用的什么方子啊?怎么叫的这么惨?都有点不像人声了。” 张义看了看左右,凑到对方耳朵旁边:“盐,准确的说,是高浓度盐水。” 曹管家立即想到了什么,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直过了良久,他才皱眉问道:“少爷,这,这不会出人命吧?” 张义摇了摇头:“不会,人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坚强的。想要一个人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而且,盐可是好东西,这东西杀菌最是管用。” “少爷,杀菌是啥?”曹管家问道。 张义只是摇头:“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记住了,一旦受了外伤,再附近没有金疮药的情况下,暂时用盐水清理伤口,还是很有效的。” 这时,一旁的银燕凑了过来:“郎君,您说的可是真的?” 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 银燕忙解释道:“您说盐水可以清理伤口的事情。” 张义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这只能用于应急,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立即就医。” 等老太监被人从房间里抬出来,已经奄奄一息。 张义看了一眼,跟随出来的胡理。 胡理尴尬的咳嗽两声:“咳咳,没事,就是反应有点大,折腾的厉害了些,有点累着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张义对胡神医的医术还是有些底气的,赶快令人将老太监抬到厨房去,放在灶膛旁给其烤火取暖,免得皮肤瘙痒的毛病还没痊愈,再伤风感冒,那老头就彻底没救了。 应该是被刚才的惨叫声吓到了,被安排在第二波进去治疗的几人,已经在开始互相谦让。 “快点!大冷天的,小爷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磨叽。”张义皱着眉头训斥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后院,去了前厅喝茶。 一直折腾到了傍晚,所有人才彻底接受完治疗。 此时,老太监也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前厅。 张义并未起身迎接,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还贴心的让曹管家上茶。 “舒服了?”张义调笑道。 老太监“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子,好手段啊,只用了一副方子,就险些要了几十人的性命。” 张义悠然自得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要是不贪心,何至于此?所以说啊,对你的遭遇,我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活该!” “你!”老太监用手戟指对方。 张义撇了撇嘴:“我?我怎么了?我一心为公,铲奸除恶。你又干了些什么?一个小小的皇城司使而已,瞧给你嘚瑟的,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你!你!”眼看着老太监都要被气吐血了。 张义这才说道:“别忘了,你自己答应的事情,明天日落之前,把钱送过来,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老太监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强行压抑心中的愤怒。直到许久后,他才说道:“咱家问你,那个东西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张义睁大着眼睛看着对方,就像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别忘了,你只不过是官家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怎么?狗跟在人身边久了,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好!好!你给咱家等着,咱家倒要让你看看,咱家是谁!”老太监咬牙切齿的说道。 张义不耐烦的说道:“病好没有?病好了就赶紧滚蛋,小爷忙活了一天,正犯困呢。” “好好好!你等着!你等着!”老太监一边说着气话,一边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就想站起来。 结果很不幸,本就虚弱的身体,再加上被气的浑身颤抖,他居然使了几次力气,都没能站起身。 他向一旁的属下训斥道:“都瞎了吗?还不扶咱家起来!” 待院子重新恢复往日的清净,曹管家担忧的凑过来:“少爷,不会有事吧?” “能有啥事?打击报复?”张义随口问道。 曹管家猛点了几下头。 “把心放肚子里,那个老太监好歹也算个位高权重的,既然说过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就不会食言的。”张义解释道。 曹管家眉头紧皱的说道:“可是,刚才您那几句话,可是把他气的不轻,真要是失去理智,做些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也不一定啊。”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会的,只要他不傻,自然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老太监刚走不久,一个自称傅家的管家就来求见。 “求见?”张义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曹管家点了点了:“是,他就是这么说的,态度挺好的,就是精神气不高。” 张义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会这么快吧?” 曹管家对张义的安排,也只是知晓一些,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等张义反应过来,这才说道:“让人进来吧。” 片刻后,傅管家就在正堂内见到了,上面端坐的张义。 待行礼过后,张义并未让对方入座,毕竟对方只是一个仆人而已。 “都快天黑了,你来我家何事啊?” 傅管家左右看了看,这才询问道:“不知道张先生可在,老奴想找先生做笔买卖。” 张义对于这个问题,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家父不在,有事的话,你直说便是,我也是能做主的。” 傅管家这才收拾心情,小心的说道:“我家老爷遣老奴过来问问,不知道张家可还想购买一些土地?” 张义恍然大悟,看来真让自己猜对了,只是心中还有些疑问。 “傅管家,据我所知,傅老爷子可是与其他几个主家关系不薄啊,怎么想起到我家来说这件事?” “这个,呵呵,这不是傅张两家离的近吗?所以我家老爷,就遣老奴来问问。” 对这句话,张义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只是懒得戳破对方:“你先说说,是哪块地要卖,再报个价钱出来。” 傅管家这才介绍道:“是村东头那块,与您家紧挨着的河滩地。足足五十三亩呢!当然,至于价格嘛,五千三百贯。” 对傅家的遭遇,知根知底的张义,一听到比市价还要高些,直接高声说道:“曹管家,送客!” 第297章 所谓生意(上) 傅管家见对方要赶自己走,慌忙说道:“别,别啊,郎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价钱要是不满意,可以谈,都是可以谈的。” 张义撇了撇嘴:“要谈也是你家老爷登门,几个意思?看不起我们张家啊?派个不入流的就来谈买卖?规矩礼数都不懂吗?” 说完,便嫌弃的挥了挥手:“轰出去,轰出去!” 傅管家这次不争辩了,他听懂对方的意思了,自己级别不够,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跟自己谈。 不过,这也算一个不错的消息,毕竟人家愿意谈买地的事情,总比那几家强,自己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想通其中的关节的他,当即辞别了张义,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 张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随即向曹管家吩咐道:“准备准备吧,傅家的老头该来了。” 不出张义所料,张义刚易容成中年人的模样,曹管家就在房间外说道:“少爷,傅家的家主来了。” 张义对着铜镜又照了照,没有任何瑕疵,这才起身领着曹管家来到正堂。 “哎呦!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张义见到傅老头的时候,真心被对方的状态吓了一跳。原本挺拔的腰背,已经变的佝偻,花白头发更是变成了满头白发,整个人站在那里,比以前老了十几岁不止。 满面愁容的傅老头,见到张家家主出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双手抱拳道:“张先生,久违了。” 张义连忙搀扶着对方,坐在椅子上:“老爷子,咱们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待二人落座上茶后,傅老头才说道:“张先生,是这样的,最近老夫腿脚不便,所以就遣了家里的管家,登门来问问土地买卖的事,并没有任何不敬之意,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张义闻言,心中不免一叹,这个傅老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何等的霸气嚣张,如今落了难,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 “唉,老爷子,这说的什么话?张某并不是挑理啊,只是事情重大,想辨个真伪而已。” 傅老头点了下头,随即问道:“既然事情说开了,老夫想问问张先生的意思是?” 张义思忖片刻,这才点了点头:“生意是个好生意,那块地呢,张某也是有意的,只是这个价格……。”说完,就摇了摇头。 就听傅老头说道:“张先生,有意购买就行啊,至于价格嘛,好商量,都好商量。” 没想到,张义并未接他的话茬,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老爷子,张某还忘记问了,两位令郎到底犯的什么案子?有消息了吗?” 眼看着傅老头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又露出笑脸说道:“已经查明了,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这不是嘛,老夫已经得了准信,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后天就能放出来。不过,老夫打算让他们先留在城内的宅子里,调养调养身体再回来。毕竟乡下地方……。” 张义心中鄙夷,没小爷发话,你那两个儿子能出来?那都有鬼了。 他急忙说道:“哎呦!那可是好事,这得庆祝庆祝啊,啥时候给两位郎君拜席接风,可不要忘记叫上张某啊,哈哈哈!” 傅老头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轻咳了两声:“张先生,不如咱们还是谈谈土地的事情?” 张义一拍额头:“嗨,您不说,我险些把这事情忘了。” 只见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是这么回事,刚才呢,张某接到消息后,就在心中合计了合计,前些日子才给庄户置办了一群耕牛,结果没成想,当晚就死了四头,这无形中,又多了一笔开销。好不容易算是熬过去了吧,嘿,就是这么不凑巧,佃户家又起火了。哎呦,这给我急的啊,没着没落的。总以为这些踏实了吧?您猜怎么着?我那个逆子,在城里赌钱,又输了两千多贯……。” 张义絮絮叨叨,这一说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等说的口干舌燥了,才拿起茶杯喝口水,打算继续说。 傅老头强忍着耐心,终于等到对方停下了,这才插嘴道:“张先生,你说个数,怎么说呢,老夫知道你不容易,但老夫也是抱着诚意来的。你看……。”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的说道:“哎,不瞒老爷子,这家里吧,就剩下两千五百贯了,总是要留下些过日子的,您说是不是?所以啊,两千贯吧。” 不待傅老头说话,一旁陪着来的傅管家不干了,高声说道:“姓张的!你也太黑了!这连四成都不到呢,你怎么不去抢!” “你给我闭嘴!”傅老头使劲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对着管家训斥道。 “老爷,我……。”傅管家还要争辩一下。 傅老头瞪眼说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家了?” 见管家闭嘴,傅老头才苦笑说道:“张先生,老夫打扰了。” 说完,就慢吞吞的站起身,被管家搀扶着,向外走去。 “曹管家,快送送,快送送!”张义连忙招呼道。 等管家送完人回来,这才说道:“少爷,是不是太少了些?” “少吗?不少了吧?这还没算咱们收买衙门官员的费用呢。”张义白了对方一眼。 曹管家说道:“哎呦,我的少爷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不是怕这块地被人家买了去吗?” “买?谁敢买?”张义撇了撇嘴,很不屑的说道。 曹管家连忙解释道:“少爷,咱们这附近,可是市价一百贯一亩。人家要是出五成甚至六成的价钱,搞不好,那个傅老头真有可能卖了。” 张义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价钱也问的很清楚,但是,你不懂人心和官场。” “人心?官场?”曹管家疑惑问道。 张义叹息一声:“我这个少爷,当得也太难了。不仅要操心佃户,还要给你上课。”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说道:“首先,这个案子不审不判,任谁去打听,都是这个结果,对吧?” “对啊?那跟买地有什么关系?”曹管家问道。 张义恨铁不成的说道:“其中的关系大了!” 第298章 所谓生意(下) 只听张义继续分析道:“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案?不知道吧?牵扯有多大?不知道吧?宣判的时候,会不会牵扯到家中的财产土地?也不知道吧?这不知道,那不知道的,你敢花钱买地?真要是判一个没收家产的结果,你的钱不是白花了?懂了吗?” “这样也行?”曹管家惊讶问道。 张义点了点说道:“当然了,你以为傅老头为什么找咱家卖地?那是问了一圈,都没人敢买,迫不得已了,才找上咱家。” 曹管家终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了,可随即又说道:“少爷,不对啊,万一,有人想赌上一把呢?那岂不是赚翻了?” “哎呦,你愁死我了。”张义一拍额头。 “赌也不是这么个赌法啊,那都是拿一两成的钱去赌。他土地价格五千贯,拿出个五百贯一千贯的,往哪里一扔,就赌这官司不牵扯到这片地,赌对了,皆大欢喜。赌错了,不伤筋动骨。明白了吧?” 曹管家恍然大悟:“所以少爷,您才出价两千贯,就卡在这个上面。” “唉!对喽!你终于明白了。”张义赞许的点了点头。 随即,曹管家又想起了什么,恨恨的说道:“这么说,那个傅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卖地,也是存了坑您的意思。” 张义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能看得出来,是真动了脑子的。这刚几天啊?掰着手指头数,也不过五六天吧?我不信,他们傅家已经沦落到卖家底的地步了。这老头是存着万一涉及到土地,他好提前准备退路的心思。先把土地换成钱财,钱财是最容易隐藏的,挖个坑埋了,又或者存到钱庄里,换成一张银票,这都可以啊。官府想找,都没地方找去。况且,他家不是还有个孙子吗?那个……,懂了吧?” 曹管家佩服的说道:“我滴个乖乖,这个傅老头可是够精明的。” 张义挑了挑眉:“你以为人家几十岁都是白活的?人老奸马老滑,都是在论的。你看着吧,这老头后面还不定怎么算计呢。” 傅家 回到傅家的傅老爷子,哪里还有半分颓败之气,端坐在正堂的屋里,依然有着往日的霸气。 只是张义有一点猜错了,虽然傅老爷子佝偻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但是一夜白发却真实的发生了。 自从两个儿子被官府带走,他是费劲了心机,打通了几处人脉,花钱更是如同流水一般,终于在一名刑部小吏嘴里,得了一句准话。说是两个儿子牵扯到一桩盗窃大案,而且这桩案子,还是刑部侍郎亲自圈定的。 这让傅老爷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刑部侍郎对于地主的傅家来说,那都是天上的人物,怎么会将自己家牵扯进去。 可是,消息也仅止于此。无论自己再怎么使钱,也查不出半点关于案子的消息线索。 这不得不让救子心切的傅老爷子,有些灰心丧气。 至于今日亲自找到张家,一是,确实存了藏匿财产的心思,万一案子判的不如人意,也好有个退路。只是找遍了一圈,平时几家走的近的,连面都不给见,就更不要说谈买卖了。最终,迫于无奈,才找上了张家。 其次,也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之前老大遣人害了对方几头牛的事情,傅老爷子也是事后才知晓的。只是那时候,为时已晚。也只能装傻充愣的蒙骗过去。直到这几日冷静下来,他才将儿子入狱和杀牛,联系到一起。 只是今天登门的效果并不理想,不仅没有试探出,张家是否与儿子入狱有关。还莫名的生了一肚子气。价值整整五千贯的土地,两千贯就想买,简直是痴人说梦。 越想越不忿的傅老爷子,终于叫来了管家:“家里找几个机灵的,给我盯住了张家,看看他家与刑部的官员小吏,有无私下的来往。” 管家刚要转身离开,傅老爷子又想起了什么:“明天给大牢的牢头,送些钱财过去,让他照顾照顾我儿。不要让他们吃了苦头。” 翌日下午,王利带着几名手下来到了小院。 他进门后,就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张义说道:“公子,这是司使让属下交给你的。” 张义一边翻看银票,一边问道:“怎么派你过来了?” “本来是让吴提点过来的,结果,他说自己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就遣属下过来了。”王利解释道。 张义清点完毕后,随手交给曹管家,让其将银票交给账房。 等曹管家离去,王利才低声说道:“公子,吴提点还让我给您传句话,说您那边的人折损了不少,最好是尽快回去过去看看。” 张义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说的详细些。” 王利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吴提点说,只要把话带到,公子自然能听明白。” 张义当然明白,这是镖局的那帮人吃亏了啊,随即他又满脑子疑惑,自己离开才几天啊?那个周全就翻盘了?这个陈学武干什么吃的。 他当即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回去。” 恰在此时,韩老四从后面走了过来:“少爷,咱家附近多了几个陌生人。” 张义第一反应,就是老太监派来的。他抬头看向王利,眼中的敌意已经无法掩饰。 王利连忙摆手解释:“公子,属下这条命都是您救的,绝不会做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 张义转念一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这才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韩老四吩咐道:“去,抓一个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王利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即说道:“公子,还是属下去吧。” 张义摇了摇头:“这边的环境,你不如他熟悉,在这里陪我等结果就是了。” 随即,又对韩老四嘱咐道:“抓到人后,直接押到柴房去。” 一盏茶后,韩老四肩上扛着一个汉子,就来了柴房。 “弄醒他。”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是高手,张义也就没有将对方绑起来的意思。 只用了一桶井水,那个被打晕的汉子,就悠悠转醒。 第299章 继续布局 傅家的家丁,既没受过训练,也没有秘谍的意志。三位专业人士,只是用匕首恐吓了几句,便让其说出了内情。 韩老四咬牙切齿的说道:“少爷,要不,老奴今夜……。” 张义伸手打断了对方,思忖片刻后,给王利使了一个眼色:“把你的腰牌给对方看看。” 王利点了下头,就掏出皇城司的腰牌,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阴恻恻的说道:“认识这个吗?这是皇城司的腰牌,现在明确告诉你,你麻烦大了。” “啊?皇,皇城司!”家丁闻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义转头对王利说道:“王统领,听说皇城司的监牢,只要被关进去,就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 王利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神情严肃的点了下头:“是的。不仅如此,活着的时候,还要经历三十多道酷刑的折磨。”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家丁一听更慌了,他挣扎就要起身磕头,却被韩老四用脚,死死的踩住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问道:“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家丁闻言,慌忙点头。 张义微笑说道:“嗯,愿意就好,你听好了……。” 一盏茶后,看着韩老四送家丁从后门出去,张义才转头对王利说道:“你去前面等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进城。” 一个时辰后,东京城的某个小酒馆内,张义终于等到了偷溜出来的吴宇。 “你就不能去衙门里找我,非要约这么个地方。”刚确认了张义的身份,吴宇就低声抱怨道。 张义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个老太监的关系,懒得看见他。”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问道:“先跟我说说镖局的情况吧。” 说起了正事,吴宇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看看吧,两天时间,你那边的人被干掉了六个,还都是在小巷内被人暗杀的。” 在张义接过名单仔细观看的时候,他又补充道:“要不是我将案子接了过来,开封府和刑部那边的高手,早就开始行动了。” 片刻后,张义将名单揣在怀里,无奈的说道:“看来这帮西夏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只是,不知道对方怎么发现这些人的身份的。” 对此,吴宇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东京城能有多大?又都是吃这碗饭的,细心观察之下,总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只要找出来一个,其他的也就不难了。只不过,之前双方的关系,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已。”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现在不一样了,你这边一出手。原本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人家想报复回来,也并非难事啊。只是,这帮人的手段也够糙的,是真不把那些提刑放在眼里啊。” 张义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我让你找的人呢?有线索了吗?” 吴宇闻言,又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下面的人费了不少劲,总共才找到十个。” 张义脸含笑意的说道:“吴叔,可以啊,刚两天的功夫,就找出这么多。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吴宇摆了摆手:“这跟我的关系不大,要谢你还是谢司使吧。” 张义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话语的意思。 吴宇这才解释道:“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权利?能指派多少手下?这些都是我请示了司使以后,他给我划拨的人,名单上的一部分人都是那些人找出来的。” 张义眨了眨眼睛,这些事情如果对方不说,自己还真不知道。 随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让我打伤小黑子那天,这种事有私放敌方放秘谍的嫌疑,还是有些后患的,我就向司使汇报了。算是备个案吧,以免日后说不清楚。谁承想,司使问我人手够不够,还给我拨了六个精干的。”吴宇解释道。 “他能有这么好心?”张义摩挲着下巴问道。 吴宇继续解释道:“小义啊,你跟司使之间发生的矛盾,我不做评价。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看明白一点,司使的处事方法,还是公私分明的。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大宋。他派人给你支持,也是为了大宋。这没有什么好奇怪和质疑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吴宇对老太监的评价还算中肯。而他和老太监的分歧,也在于对方想获得火药配方的方式,有些不择手段。竟然以吴宇的生命,来威胁自己。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也最是反感的一点。 吴宇见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担忧的心情也放下不少。司使这个位置,权力可是极大的。自己这个侄子,真要与对方的关系闹僵,在他看来,吃亏的最终还是张义。 只听张义将话锋一转:“吴叔,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吴宇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你们在东京城的帮派里,有没有卧底?绝对可靠那种。”张义这才说道。 “你要干嘛?”吴宇好奇问道。 张义苦笑说道:“我总不能把这份秘谍名单直接拿出来吧,至少需要一个消息来源吧?” 对此,吴宇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张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一炷香后,张义便以客人的身份,走进了镖局的正门。 当他来到后院,见到陈学武的时候。 陈学武对于换了一副全新面容的张义,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待确认身份后,对方立即说道:“公子,你终于来了。”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看你这样子很急啊,怎么了?” “公子,出大事了!咱们这边只是几天的时间,就损失了六个人。”随即,陈学武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对方讲述的这些,张义从吴宇那里,早就了解清楚了。但依然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片刻后,他才问道:“老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两天之内,一下子损失了六名干将,让陈学武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只是,他虽然有心报复回来,却一时找不到躲藏起来的西夏秘谍。 张义自然看出对方的复杂心思,伸手拍了拍陈学武的肩膀:“老陈啊,越是遇到大事,越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 见对方点头称是,他又继续说道:“我现在说三点,一,立即给家里写信,让他们调些生面孔过来。二,立即通知外面的那些属下,全部转移地点隐藏起来。三,准备足够的银钱,看能不能联络上城内的帮派,就以寻仇追债等名义,让他们帮咱们找人。” 第300章 反跟踪 陈学武早就没了主意,面对张义提出的三条建议,当然是一丝不苟的执行。 待安排完所有事宜,他才字斟句酌的说道:“公子,要不,您还是在这边主持大局吧。” 好像又怕对方误会,连忙解释了一句:“不是属下想推卸责任,实在是现在的情况,过于复杂了。属下恐怕难以胜任。” 张义只想一心挑拨双方的关系,以造成互相消耗的局面。对于这个统领的位置,却丝毫没有兴趣。 他拍了拍陈学武的肩膀说道:“老陈,无非是吃了一次闷亏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咱们家大业大的,完全消耗的起。况且,东京城的情况,你比我更熟悉,至少我本人,还是很看好你的。” 随即,他话头一转:“当然了,如果特使又或者寿公公那里,对你有什么微词,我自然会写信帮你解释的。” 陈学武闻言,自然是感动莫名。张义又安抚了对方几句,见时辰已经不早,这才起身从镖局的正门走了出去。 只是,刚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发现身后有两个人,始终在跟踪着自己。 张义一边闲庭信步的逛街,一边有意的观察着对方的举动。同时,心中也在思考,这二人跟踪自己的目的。 首先,他确信一点,自己现在这副妆容,是重新设计的。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也就是说,对方不可能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么结果就显而易见了,这二人应该是西夏秘谍。跟踪自己的目的,很可能是觉得自己比较可疑,想通过这个方式,来确认自己的身份。 张义看天色还早,迈步走进了临街的一家酒楼。 向小二要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又点了一壶酒和一盘菜,独自坐在窗前,自斟自饮起来。 只是他刚点好酒菜,那二人也走了进来,坐在距离不远的位置。 一炷香后,张义等到了天色擦黑,这才付了饭钱,迈步离开酒楼。 走出酒楼的他,依然做出一副闲逛的模样,只是等二人从后面跟上来的时候,他才瞧准了机会,一头钻进路边的小巷。 负责跟踪的二人,见目标进了小巷,便默契的紧赶了几步,迅速来到巷口。见有一个身影拐进了左边的巷子,也跑到巷尾,探头向内观察。只是这一看,却当场傻了眼。空荡的小巷内,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二人对视了一眼,急步冲进巷子的另一头,只可惜,同样没发现任何身影。 “特么的!够滑头的!肯定是那边的人!”一人低声骂道。 另一人说道:“走吧,先回去报信。” 半炷香后,二人如同普通客人一样,大摇大摆的从货栈正门走了进去。 只是二人没注意到的是,他们跟踪的目标张义,就躲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内,将他们进店的过程,看了个清楚。 至于为什么守候在店铺前门,而不是后巷。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料定周全不会派自己店里的伙计,来跟踪自己。毕竟,那些都是熟面孔,自己假如真是辽国秘谍,在双方大开杀戒以后,一定会对彼此店里的伙计有所提防。 那两个自认为,还没有暴露的秘谍。如果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就只有装作客人的模样,从店铺的正门进去,与周全取得联系。 不出所料,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二人就分别提着一个盒子,装成采购的模样,从店里走了出来。 只是,二人在交谈了几句后,就彼此分开。 对于选择跟踪哪一个,其实对张义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一个都不认识。他随便选了一个,便悄然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借着大街两侧店铺里,照射出来的烛光。 张义隐藏在穿流如织的人群中,与对方始终保持着三四丈的距离。 当然,对方也不是毫无防备的,只不过,几次都被张义巧妙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一炷香后,对方终于钻进了一条小巷,又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座小院门前,才用钥匙打开了院门。 张义在不远处,又等待了许久,确认这里就是对方的藏身地,便转身向着来路而去。 当他再次出现,已经是吴宇家后院的厨房。 “这就让你发现了一个?”吴宇在听完对方的讲述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义对吴宇的问话,选择置之不理。再次核对了对方给他的名单,确认没有那处地址,便要过了毛笔,将其记录上。 待放下笔后,他才缓缓说道:“你抽几个机灵的,给我盯住货栈附近,一旦发现可疑的,立即跟上去。” 吴宇无奈的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 张义又把自己给陈学武提的三个建议说了一遍,最后才补充道:“帮派的人,你要抓紧安排了。最好是明天,先给我见上一面。我这边心里有了底,才好让他去见陈学武。” 吴宇摆了摆手:“你这样不好,我下午的时候,想了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张义点了下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吴宇继续说道:“你就让陈学武的手下自己去找,不管他找哪个帮派都行。帮派的头目或者堂主,肯定要把找人的命令,下达给手下人的。这时候,就让皇城司在帮派的卧底介入,假意寻找一番后,把这个名单交给帮派,再让帮派那边跟陈学武方面联系。这样,整件事情都没有你的参与,对你隐藏身份,就更加有利了。” 张义听到对方的安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翘起了大拇指。 随即,他便说道:“这么安排就再好不过了,而且你尽量与对方对接好。货栈门口这边,一旦发现了新的秘谍,第一时间通知给帮派的卧底,再由卧底交给陈学武。”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可以,这边我可以做到。” 张义又将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起身说道:“行了,这边您帮我盯着点吧。明天我就回庄子了,那边还有好多事情呢。” “那你今晚就别走了呗,我这里有客房……。”吴宇提议道。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算了吧,晚上我有地方睡觉,就不打扰你了。” 吴宇也猜到了对方的去处,只是心中的那份担忧,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第301章 被催婚 翌日上午,留宿在大宅的张义,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他穿戴整齐走出房间的时候,恰巧看到远处一个倩影,正指挥着一群家丁搬动着几口大缸。 随着张义的接近,曹宇婷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这才转回头说道:“醒了?” 张义点了下头:“嗯,你这是忙活什么呢?” 曹宇婷轻抚了一下,耳鬓垂下的发丝:“这不是开春了吗?打算试试沤肥,看能不能让粮食增产。” “呵,你可以啊,还有这个手艺?”张义上下打量对方。 曹宇婷倒没在意,而是认真说道:“总是要试试嘛,万一成了呢?不说造福天下吧,至少能让府里增收。” 张义想起家里那一百多亩土地,随即说道:“跟我说说,回去也让他们试试。”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又吩咐了家丁几句,这才带着张义来到一旁的房间里坐下:“先别着急说这些,我问问你,那些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张义随意说道:“还是老样子吧,好多事不能急,总要有个过程,不然……。” 不等他说完,曹宇婷便说道:“既然不急,我跟你说点着急的事情。” “啊?”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 只听曹宇婷说道:“我就想问问,你打算啥时候娶我?” “啥?”张义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愣着干什么?说话啊?”曹宇婷看对方呆愣的样子,不免催促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怎么都要过几年吧,我刚十五,你也才十四,怎么都要三四年以后再结婚吧?” “我可跟你打个预防针啊,我娘自从过了年,就总是请一些权贵家的夫人来家里做客,还总是私下里嘀嘀咕咕的。”曹宇婷低声说道。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嘀嘀咕咕”的意思,只是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太敏感了吧?也未必是给你找婆家的事,你娘好歹也是个王妃吧?就不能有几个好姐妹了?” “哎呀,可是那些个贵妇,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曹宇婷有些气恼的说道。 张义这才有了一点紧迫感,好奇问道:“你爹就没说啥?” 曹宇婷白了他一眼:“他?不怕告诉你,我家说话算数的是我娘。” “得,还是个妻管严。”张义无奈说道。 曹宇婷一听对方这么说自己老爹,当即瞪着眼睛说道:“嘿,你怎么说话呢?” 张义彻底被对方的不讲理整无奈了,只得说道:“那我现在找媒婆,去说你家媒?” 随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不行,我一个草民,门不当户不对的,估计你娘不能同意。” 曹宇婷阴阳怪气的说道:“自信点,把估计这俩字去了,我娘肯定是不能同意。” 张义倒没在意对方的语气,只是双手一摊的说道:“按说,我立的功劳,勉强够一个男爵了。可是我的情况,你也是清楚。不可能见于文字,就更谈不上封爵啥了。所以,门当户对这事,肯定走不通。” 在二人商量终身大事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 稍后,就听管家在门外说道:“郡主,郡王在府里发脾气,王妃让您回府呢。” 曹宇婷起身打开房门:“出什么事了?” 管家往房间里探头,就看见张义也在,一时不知该不该讲。 “又不是不认识,直接讲。”曹宇婷随口说道。 管家支吾半天,这才说道:“刚才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昨天下午,张美人突然到了皇后宫中,说已经得了官家的口谕,允许她三日后回家省亲。还说……,还说……。”说到这里,偷瞥了一眼曹宇婷。 曹宇婷皱了皱眉:“说啊,她还说什么了?” 管家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她还说回家省亲的时候,想借皇后的全套仪仗一用。” “放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曹宇婷立即骂道。 管家认同的点了下头,可是,随即又哭丧着脸说道:“关键是,皇后还点头同意了。”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曹宇婷气急,一把抓住管家的衣襟。 张义连忙上前分开二人:“别冲动,别冲动,听管家把话说完。” 随即,他又转头对管家说道:“你接着说。” 管家是看着小郡主长大的,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气,继续说道:“听传话的小太监说,皇后当时就点头同意了,还笑着亲自把对方送了出去。可是,等皇后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这都一天了,也不吃不喝的。贴身宫女气不过,这才遣他来府里报个信。郡王爷,气的把桌子都掀了。王妃劝了半天,也劝不住。就让老奴来找郡主,看能不能过去帮忙劝劝。” 等听完管家的讲述,不要说曹宇婷了,就是张义都觉得气愤。 他早就知道仁宗赵祯宠爱这个张氏,甚至在对方死后,不顾曹皇后的颜面,追封其为温成皇后。 可张义万万没想到,这个张氏居然恃宠而骄到这个地步,居然敢登门挑衅后宫之主的曹皇后,这也是没谁了。 他看着处在爆发边缘的曹宇婷,轻轻的拉了一下对方的袖子,示意对方不要冲动:“还是先去看看你爹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曹宇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愤怒。 “走,带我过去看看。”她示意管家带路。 可没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对张义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我?”张义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随即,他就说道:“这是你家的家事,我去不合适吧?况且,你爹现在……。” 可是,不等张义说完,曹宇婷就不耐烦拉着他去了隔壁的郡王府。 在去郡王府的路上,曹宇婷有意拉开与管家的距离,低声说道:“一会儿见了我爹我娘,你可得好好表现,不许出岔子。” 张义只能回以一个苦笑。 从人情世故上讲,他现在去见曹佾是非常不妥当的。 此时,正是整个曹家吃瘪的时候,他一个外人在此时出现,对于整个曹家多少有点家丑外扬的意思。要是对方多想一步,甚至会被误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 只是,面对曹宇婷的坚持,张义实在拗不过对方。 第302章 所谓婚事 面对厅堂内的一片狼藉,张义也只能无奈苦笑,同时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尽量少说话,最好是不说话,就当个小透明算了。 “爹爹,气大伤身呢,为了那个女人不值得。”曹宇婷几步来到曹佾面前。 曹佾瞥了一眼闺女,刚要说话,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张义,立即闭上了嘴巴,向对方点了下头。 张义只得在尴尬的气氛中行了一礼,急忙解释道:“郡王,小子刚才和郡主谈些事情,现在谈完了,就先告辞了。” 只是,没等他脚下动作,就听曹宇婷说道:“你走一个试试?” 随即,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张义心中苦笑,给了曹佾一个无奈的表情后,只能不尴不尬的找了个角落坐下。 王妃见此,也不好再轰张义走,便喊下人给对方上茶。 曹宇婷见老爹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爹爹,女人听到消息也很气愤,但是转念一想。为了那么一个女人生气完全没必要的。” 鉴于张义在场,曹佾也不好再发作,只能嘴上嘟囔道:“爹没生气,就是觉得那女人过分了些。” 曹宇婷劝解道:“爹爹,不是有句话吗?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就看着吧,那个女人好不了。” 对于张美人的放肆,曹佾实在不想当着张义,这个外人的面多说什么,于是,就岔开话题,问张义:“听说你回来一段时间了,有什么打算吗?” 面对这个问题,张义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每天忙着挑拨离间吧? 只能含糊答道:“小子在城外买了个庄子,打算先定居下来。”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等她挥退了所有下人,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张义私下干的那些事情讲了一遍。 张义责怪的看了一眼女朋友,以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有些事情没必要总挂在嘴上,那样不仅对自己的安全不利,也有吹嘘的嫌疑。 曹佾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而且连说了三个“好”字。 “小子,没看出来啊,你倒是为我大宋,私下里做了不少事情。不错,非常不错。” 正当张义要谦虚几句的时候,就听一个声音悠悠传来:“这些个事情很危险吧?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啊?” 张义闻声望去,刚才这句话,正是出自王妃之口。 他立即答道:“回王妃的话,危险是有一些,但是为了大宋,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曹宇婷暗骂张义不上道,看不清状况。急忙解释道:“能有什么危险啊,他都是计划好的,还有那么多人帮衬呢。” 王妃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说的也是。”说完,就低头不语。 倒是曹佾,对张义用计抓了枢密副使韩州,显得非常有兴趣:“小子,跟老夫说说,那个韩州是怎么上套的?” “咳!咳!”正当张义要讲述一番的时候,就听坐在一旁的王妃轻咳了两声。 紧接着,王妃的声音响起:“郡王,你刚才发了一通脾气,此时也疲乏了吧?不如现在去后面歇息歇息。” 张义见此,也只能尴尬的起身告辞。 曹佾有心留下对方,但是想想王妃的彪悍,也只能微笑说道:“也好,本王确实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你了。” 曹宇婷当然看出老娘的心思了,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气哼哼的送张义出门。 见二人走出房间,曹佾才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啊?人家张义好不容易来一次。” 王妃却不打算让步:“干什么?当然是轰他走了。” “你这简直是不可理喻。”曹佾转头不看对方。 这时,去而复返的曹宇婷,气哼哼的回到房间:“娘,张义是……。” “闭嘴!”王妃呵斥道。 随即,这才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娘今天就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见老娘连讲理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曹宇婷只能来到曹佾面前,拉着对方胳膊撒娇道:“爹爹。” “叫你爹也没用,这事娘说了算。”王妃继续说道。 曹佾还是比较开明的,又见闺女这副样子,只能对王妃说道:“依我看,那个张义挺不错的。而且,你也别总想着什么身份啊,门当户对啊。其实他干的那些个事,这要放在开国那阵,怎么都能封个爵位了。” 王妃打断对方说道:“爵位?有爵位也不行!” 曹宇婷听的一阵阵憋气,有爵位都不行了,这简直是不讲理啊。 她立即问道:“为啥啊?” 王妃瞪着眼睛说道:“为啥?你还问为啥?他干的那些个差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还要问为啥?” 一连串的追问,已经把曹宇婷搞懵了。 在她看来,既然不是身份上的事情,那就太简单了,自己也解决了一块心病。没想到,老娘还是反对的这么坚决。 王妃见对方迟迟不答,就苦口婆心的说道:“闺女,娘承认,那个张义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可是,他干的差事太吓人了。稍微有个差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为娘,不想让你走为娘的老路啊,你明不明白?” 曹宇婷立即转头看向老爹,有那么一刹那,她对老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对方不会也是搞秘谍的吧? 曹佾当然看出了闺女的意思,慌忙摇头否认。 只听王妃继续说道:“看你爹作甚?我说的是你外公。你是没体会过,那种看着亲人即将上战场的心情。当时,我和你外婆就怕听到军令啥的,那就意味着你外公又要上阵拼命去了。我和你外婆留在家里,恨不得每天跪在佛像前面祈祷,就怕你外公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那段时间,是既盼着有人敲门,又怕有人敲门。盼的是,打开门就看见你外公回来了。怕的是,有人登门来报什么不好的消息。” 曹宇婷闻言,只有报以苦笑。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 这时,曹佾也明白了媳妇的心思,他转头对曹宇婷说道:“闺女,你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咱就找个书生啥的?凭着咱家的家世,招个上门女婿也不成问题,每天就陪着你看书弹琴,也省得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第303章 风险与机遇并存(上) 对于离开郡王府的张义来说,虽然不知道几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但从王妃的态度,也能看出对方不是太满意自己。 对此,张义倒是没放在心上。他相信日久见人心的道理,只要自己努力表现,总能讨得丈母娘的欢心。 “少爷,回来了?” 回到城外庄子的张义,看见门口拴了几匹马,便问道:“谁来了?” 曹管家指了指正堂,低声说道:“少爷,那个老太监又来了。” “啊?”张义闻言一愣。 曹管家又补充道:“一早就来了,说是找您有急事。” 张义点了下头,便迈步走进正堂。 “呵,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老太监看到张义走进房间,就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义不以为意的坐在椅子上,吩咐管家给自己沏杯茶,这才转头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井水不犯河水吗?” 老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解释道:“咱家今天路过这里,就进来歇个脚。” 张义也懒得戳穿对方,玩味的说道:“哈,你歇的时间也够长的,这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老太监对于张义的打趣却毫不在意,只是正色说道:“明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咱家找你有事。”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我不喜欢你的处事作风,但如果是公事的话,就尽管直说,还等明天干什么啊?” 老太监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说道:“不行,只能明天说。” 说完,便带着几个护卫走出房间。 刚迈过门槛,老太监回过头再次叮嘱道:“小子,明天别出门啊,就在家等着。” 张义只得无奈的点了下头,出于基本的礼节,还是将对方送出了院子。 随后,他就去了后院,先检查了几个徒弟的功课,这才叫来了姜韩两位老供奉。向二人吩咐了几句后,便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翌日上午,洗漱完毕的张义,还没来得及找姜韩二人问话,就见曹管家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昨天那个老太监又带着一群人来了。” 张义点了下头,便向门外走去。 当他绕过帷幕,走进正堂的时候,立即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见老太监正陪同着一位身着员外袍的男子,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而其余随从,则分列在门外两侧。 可能是听到了张义的脚步声,男子和老太监同时转身,向他看了过来。 “噗通”,张义慌忙下跪,朗声说道:“草民张义,见过……。” 赵祯立即打断对方:“免了,朕,咳咳,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 张义连忙向曹管家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去沏茶。 曹管家到底是郡王府出来的,见到官家本人,居然也能强撑着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去了后面。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没想到您会来,怠慢了,怠慢了。” 赵祯一边踱着步子,端详房间里的陈设,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见得吧?你让这个老奴才给朕带话,就应该想到有今天吧?” 张义丝毫没有被人拆穿心思的觉悟,立即正色说道:“实在是事关重大,小子不得不如此谨慎,还望……,还望贵人赎罪。”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谨慎是好的,但是,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贵人移步后院,小子自会演示一番。” 老太监当即呵斥道:“大胆!你竟敢让……。” 张义立即打断道:“别在这演忠臣孝子那一套,只会让人讨厌。” 说完,还一脸鄙夷的看着对方。 “你!你!”老太监气的浑身颤抖。 赵祯倒是不以为意,当即说道:“客随主便,带我去看看。” 张义这才带领着二人,来到后院的围墙旁边。 赵祯环视一周:“小子,放哪儿了?” 张义瞥了一眼老太监,示意让对方离开。 赵祯轻笑一声:“哈,小子,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你不会指望着朕自己干吧?”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想对方说的也对。这才蹲下身体,用手拨开地上的枯叶浮土,立即露出一块青石板。待掀开石板后,这才从土坑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 张义一边缓慢的拆开油纸包,一边偷眼看着二人的反应。 与赵祯一脸的好奇相比,老太监则是目光火热,大有一把抢到手的意思。 拆开包裹的三层油纸后,张义随手掀开木盒的盖子,指着里面摆放的一颗自制炸弹说道:“官家,您别看这个东西小巧,但是点燃之后,足以炸死一头牛了。” 就在赵祯伸手要拿起炸弹的时候,老太监连忙出声制止:“官家,小心!” 赵祯皱了下眉头,看了对方一眼,又转回头看向张义。 张义大方的拿起炸弹,递到赵祯手里。 赵祯这才仔细端详起来,张义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纸:“官家,这就是配方了。” 赵祯另一只手接过配方,看了一眼就问道:“怎么才六种?” 张义微笑点了下头:“对啊,要那么复杂做什么?能用就行呗。” 赵祯又看了看手里的炸弹,随即说道:“试试效果?” 一盏茶过后,几人走出后院,来到一片旷野上。 张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就奋力扔了出去。 只等了片刻,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也是一颤。 紧随而来的,就是“哗啦”“哗啦”被炸起的沙砾,如雨点般从天而降。 “护驾!护驾!”张义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呆若木鸡的场面,而是老太监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赵祯带来的二十余名贴身护卫,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纷纷跑了过来。 倒是赵祯,仰起头,深深的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阴晴不定的变换着。 张义只是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并未做出任何动作。 待侍卫们将赵祯围在中间的时候,对方正巧摆脱了思绪,朗声说道:“都退下!” 待旷野上只剩下三人的时候,赵祯又继续说道:“张义!说说吧,朕该怎么赏你?” 张义对此倒是早有预料,立即轻声说道:“官家,您是知道小子干的那些事情,是不能见诸于文字的。你要是赏赐的话,就赏小子免死两次吧。” 第304章 风险与机遇并存(下) 赵祯闻言一愣,紧皱着眉头,深深的打量张义几眼。 “这算个什么赏赐?” 张义暗骂自己回答的太急了,应该故意沉吟一会儿。 他挠了挠头,佯装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官家,小子年轻,处事莽撞冲动,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要两次免死的机会。” 赵祯沉吟片刻,便点了下头:“好吧,就遂了你的心愿。” “谢官家赏赐。”张义这才跪倒在地,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待他起身后,赵祯又问道:“你是从析津府待过的,朕来问你,那个萧思礼弄了一个什么酒,你可知道?”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心说:我当然知道了,那东西就是我给的。 他试探着问道:“小子斗胆相问,官家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赵祯叹了口气,便抬头望着远方。 这时,打配合的老太监在一旁说道:“小子,国事艰难啊,皇城司在那边注意到,那个什么酒卖的非常好,那个……,你懂的。” 张义点了下头,不就是看上卖酒的利润了吗?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不瞒官家,那个白酒就是小子献给萧思礼的。” 他迎向二人吃惊的目光,坦然的把心中的计划叙述了一遍。 临了,还补充道:“官家,小子对这个计划,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不试一试又觉得很可惜。当然了,如果您想要制作之法,小子也可以献上。” 赵祯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谋划,试上一试也无妨。至于制作之法,朕不要也罢。” “官家英明。”张义听到对方赞同自己的计划,立即献上马屁。 不待对方说话,他抢先将话题引到正轨:“官家,那个火药的方子,您可千万收好了,一定要注意保密。又或者,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宜大规模生产这个东西。假如,小子是说假如,假如不慎泄露出去,特别是被辽国又或者西夏知道了,那咱们这个大宋……。” 张义故意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对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赵祯遥望远方良久,最终感慨道:“是啊,保密,这事说起来简单,可是真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啊。” 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张义:“小子,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他真是怕摊上这种事,万一对方让他带着人,去莽莽大山里又或者荒漠中制作火药,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见对方再次陷入深思,张义唯恐赵祯认准了自己,干脆岔开话题说道:“官家,其实对付辽国,小子还有一计。” 赵祯果然被张义吸引了注意力,向他看了过来。 张义这才说道:“官家,辽国是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策略。更是设立了汉人科举做官的政策,小子以为,这是我大宋的一个机会。朝廷完全可以秘密的培训一批人,以冒名顶替的方式,进去辽国官场。” 不得不说,在赵祯眼里,张义的计划有些异想天开了。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以皇城司的能力,完全有能力搞到一些真实的辽国身份,到时候,安排咱们的人进入科举考场,并非什么难事。一旦科举高中,被选派当了官,通常都会在西京大同府,又或者南京析津府一带。这时,皇城司又或者其他衙门,可以协调配合,给这个秘谍送些功劳过去,以达到升官的目的。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十年内必定见到效果。” 这么一番详细的介绍,倒是让赵祯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过,老太监却面露鄙夷的说道:“那些个文人能干什么?吟诗作词?还是伤春悲秋?” 张义没有和对方吵架的兴趣,平心静气的说道:“只要官位够高,就可以左右辽国朝局。哪怕官位低些的县令,在两国开战之时,私开城门迎宋军进城也不是不可以。总之,这些都是一步暗棋,就看关键时刻,你怎么使用了。” 老太监皱眉看着张义:“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张义双手一摊:“简单啊,从韩州身上学的。你别小看文官,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等到发挥作用的时候,破坏力会超乎你的想象。”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别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他就不信了,这种全方位立体式的围剿,总能在辽国的身上找到破绽。 接下来,赵祯又问了一些关于析津府的事情,张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直到了午时,赵祯才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只是在临行之时,他从袖笼里拿出那张配方,端详了许久之后,就找老太监要来了火折子,将那张纸付之一炬。 张义非常满意对方的举动,这说明赵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同时也销毁了自己欺君的证据。 当即,就是一连串的马屁输出。 只听赵祯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子,看在你一心为国的份上,朕就饶了你暗杀陈海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待送走赵祯后,一阵风刮过,此时的张义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回到正堂的他,一屁股就瘫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没人知道,他献出火药的那一刻,心中是何等的紧张。 与一位皇帝共享一个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哪怕这位皇帝是后世称颂的仁君,其结果也是很难预料的。真要是对方立刻翻脸,张义也只能死中求活了。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义才从那种接近虚脱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 此时,姜韩二人带着满身泥土,从帷幕后面转过来。 张义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指着二人的流血的耳朵说道:“不是让你们张着嘴吗?怎么还会震成这副样子?” 姜韩二人对视了一眼,韩老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少爷,老奴刚才紧张坏了,就把张嘴的事情忘了。” 见姜老八也附和的点了头,张义才说道:“下次千万记得,这东西爆炸的时候,一定要张开嘴,否则对听力伤害很大的。” 姜老八向前凑了几步,低声问道:“少爷,那些个东西怎么办?”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先不动呢,观察几天再说。” 第305章 截祸 当天傍晚,张义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回到了东京城。 经过一番辗转,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等到夜色降临,张义便换上了一身夜行服,从房间的后窗跳了出去。 凭借着对东京城的了解,他悄然的来到了张氏的伯父张尧佐,位于东城的宅子后巷。随即便找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已经微亮,张义才长舒一口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借着街上路人稀少的时机,跑回到居住的客栈房间。 当天夜里,张义的身影再次来到张尧佐家的后巷,依然是借助阴暗角落,将自己隐藏起来。 果然,这次没有让他失望,就在三更的鼓声刚刚敲响之际,从临近的小巷深处,就跑来一个身材窈窕的黑影。 张义心中暗自苦笑,当即打起精神,等黑影将要从身前掠过的时候,他展开双臂,将对方搂在怀里。 “唔唔唔!”黑影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就在将要抽出匕首的那一刻。 张义轻声在其耳边说道:“是我。” 黑影身体一顿,随即放弃的挣扎。 张义也借机松开了双手,低声说道:“跟我来。” 半炷香后,张义将黑影领进了土地庙。 当他伸手扯开对方的黑色面巾后,这才无奈说道:“我就知道这两天你会下手。” 曹宇婷对于张义的出现,倒是没感到诧异,只是问道:“事情解决了?” 张义一愣,没想到官家去自己家的事情,连对方都知道了。心中暗骂这个老太监不靠谱,连基本的保密都搞不定。 他随意的摆了下手:“先不说那些,你这么干太莽撞了知道不?任谁都知道,张尧佐家遭了殃,都是你曹家干的。” “不会的,他们又抓不到证据。”曹宇婷语气坚定的说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这些人做事,需要证据吗?只要他们认定是曹家干的,就已经足够了。”张义解释道。 曹宇婷立即质问道:“那你的意思,就这么放过那个张氏一家是吗?” 张义闻言,大呼冤枉:“谁说放过他们一家了,我的意思只是这个时间点不对。你这样做,只会让皇后和整个曹家更加的被动。” 凭着曹宇婷的聪明才智,当然能想到这个结果,只是一时很难说服自己而已。 张义再次说道:“张家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真的,身为曹家的未来女婿,怎么都要让我表现一下。” 曹宇婷俏脸一红,白了对方一眼:“德行。” 随即她又想到什么,便问道:“你怎么去那里堵我啊,直接去大宅找我多好?也省的我白跑一趟。” 张义双手一摊:“你老娘那个态度,你觉得我脸皮要多厚,才好意思去大宅找你?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才去路上堵你。” 曹宇婷随意的摆了摆手:“哎呀,不至于啊,我老娘从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当即,不再给张义话说的机会,便拉着对方的手:“跟我回大宅再说,这里冷飕飕的,再给我吹感冒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就几句话的事,说完我就回客栈睡觉了。” 张义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再去大宅了。 经过对方的一番劝说,他才不情不愿的跟在曹宇婷身后,来到了大宅。 待双方落座,张义又安抚了几句,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张家好看,这才算彻底安抚住曹宇婷。 随即,他又将赵祯去庄子上找自己的事情说了。 “啊?赵祯去你家了啊。”曹宇婷惊讶问道。 张义眨了眨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仍然说道:“当然了,你知道这玩意有多大的诱惑呢?那还能有假?”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良久,张义叹了口气:“哎,心事虽然放下了,可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至少是给大宋做贡献了。” “不是,我当初不是怕他翻脸不认人吗?就给了他一个假的火药配方。没想到,他最后还给烧了,可能是没有绝对的保密把握,又或者在没想好怎么用之前,不想见诸于文字吧。” “噗嗤!”曹宇婷一时没忍住,当即笑的花枝乱颤的。 待笑声停息,才埋怨道:“你呀你,你以为那个庙号的仁字,是随便给的啊。” 张义承认自己,这次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样的应对方法。 毕竟,他很难说服自己,用宝贵的生命去赌对方人品的好坏。 张义也没有反驳对方,而是岔开了话题,把自己临时想起的那一计,告诉了曹宇婷,顺便让对方给分析分析可能性。 曹宇婷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分析道:“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是你觉得皇城司能干得了这种细活吗?” 张义闻言,又是一阵气馁:“这也是我担忧的事情,说实在的,我对皇城司没什么信心,他们干活太糙了。可是,如果我自己干吧,又师出无名,怕招来赵祯的猜忌。那反而得不偿失。” 曹宇婷当然能理解张义的顾虑,她思忖半晌,最终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那个老太监再谈一下,无非就是接受对方的监督呗。” 张义对此显得兴致不高,随意说道:“再等等吧,现在辽和西夏的秘谍,正杀的热闹呢,等忙过这阵再考虑那些。” 曹宇婷突然问道:“我送过去的那几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按照你的计划进入辽国官场啊?”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识字还不够吧?他们学过四书五经那些东西吗?” “当然了,你以为大家族是什么?连家生子都有先生教导的。”曹宇婷撇了撇嘴。 思忖良久,张义终于点了下头:“行吧,回头我找几个人,专门培养一下试试。” 在寒风里冻了半宿的他,终于还是熬不住了。打了一个哈欠后,这才起身说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补觉了。” 告别的时候,曹宇婷拉着张义的手说道:“梅有财的事情,你也别太着急了,到底因为什么,我已经让府里的管家去打听了。” “什么梅有财的事情?你说啥呢?”张义疑惑问道。 曹宇婷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问道:“梅有财被抓的事情啊。你没收到我给你留的口信?” 张义挠了挠脑袋,一脸懵懂的问道:“你啥时候留的口信?梅有财又啥时候被抓了?” 第306章 历程 经过曹宇婷的一番叙述,张义才搞明白,自己闹了个误会。 他一直以为对方说的是赵祯去庄子里的事情,没想到曹宇婷那一句“事情解决了?”的问话,指的是梅有财被开封府抓进大牢的事情。 只是曹宇婷对于事情的始末缘由,也不甚清楚,正遣人出去打听消息。 翌日上午,张义来到乐派店铺门前,看见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心中不由一叹。 当即,绕到了店铺后面,敲响了后院的院门。 “请问,您是?”掌柜打开木门问道。 待张义解释了一番后,对方才认出他的身份。 “跟我说说吧,梅东家是怎么回事?”坐在石桌旁的张义,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问道。 掌柜愁眉不展的说道:“郎君,这一说都是前天的事了。那天下午的时候,我正在店里卖货呢,突然就闯进来几个官差,为首一个当官的,说有事找东家说话,等我把东家从后院请出来。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把人锁了。” “那些人说没说自己是哪个衙门的?”张义皱眉问道。 掌柜点了几下头:“说是开封府的,是一位姓张的推官,让他们抓人的。” 对方的回答,一时让张义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来的路上,他对梅有财被抓也是有些猜测的,很有可能被自己不幸言中,搅了某位大佬对刑部官员的布局,这才被打击报复。可是无端又冒出一个开封府姓张的,这让张义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他们有没有说梅东家犯了什么案子?”张义追问道。 掌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见到东家只是大喝一声,梅有财你的案子发了,然后那几个官差就把东家锁了。” 张义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果掌柜是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嘱咐对方守好店铺,安抚好几个伙计,就从后门离开了。 一炷香后,张义来到了开封府大牢门前。 “干什么的?”把守大牢的衙役,见有人靠近,立即大喝一声。 张义从袖筒里掏出一把铜钱,塞到对方手里:“官爷,我是来看个犯人。” 衙役在手里掂了掂铜钱的分量,这才满意的一笑:“找谁啊?” “官爷,我是来看梅有财的,就是前天下午抓进来那个。” 张义还生怕对方不认识,又用手比划了一番梅有财的身形样貌。 衙役回想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哦!是有这么个人,你等等啊,我给你问问牢头,看能不能见。” “哎呦,让您受累了,谢谢啊。”张义点头哈腰的说道。 衙役给一同站岗的同伴打了声招呼,这才推开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一盏茶后,衙役一只手捂着脸颊,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对着张义骂道:“特么的,滚!害的老子平白挨了一巴掌。”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几步上前抬起脚就要踢张义。 张义见对方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梅有财的事大了,慌忙避开对方的脚。在一连串衙役的咒骂声中,小跑着离开了大牢。 回到大街上的他,左思右想后,也只能先找吴宇帮忙,看对方能不能利用皇城司的身份,先把人给救出来,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再次见到吴宇,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见对方从衙门里出来,张义拉着吴宇走到一旁,把梅有财被抓的事情,加上自己的分析,一股脑的告诉了对方。 吴宇对于梅有财的遭遇,倒是不太在意,同时也爽快的答应了张义的请求。 等张义跟随着吴宇,凭借着皇城司的身份进入大牢,并见到牢头后,却出人意料的遭到了拒绝。 牢头态度是异常客气,但说出的话也非常坚决:“吴提点,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这个姓梅的犯人是张推官亲自交代过的。没有他的点头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见,就更不要说将犯人提走了。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如果,按照吴宇以往的脾气,和皇城司的行事作风,自然是容不得一个小小牢头,拦住去路的。 只是,当他听说是张推官亲自交代的,一时变得有些犹豫。继而,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义。 张义则是不明所以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当即,吴宇点了下头,便领着张义退出了大牢。 “吴叔,怎么了?”走出大牢的张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吴宇拉着对方走出去几步,这才低声说道:“那个梅有财到底犯的什么案子?” 张义如实说道:“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案子,才来找您帮忙啊。” 吴宇眉头紧皱的点了下头:“那行,走,先去开封府找他问问案情。” 当二人来到开封府,吴宇亮出腰牌后,便表明了来意。 守门的衙役当即说道:“吴提点,你这来的不凑巧,张推官今天请假了。” 张义闻言,便皱眉问道:“那不知梅有财的案子,除了张推官以外,还能找谁询问一下?” 衙役摇头说道:“那不知道。” 不待张义说话,吴宇伸手阻止,随即说道:“那袁府尹在吗?” “府尹自然是在的。”衙役点了下头。 一盏茶后,二人跟随着衙役来到了开封府尹袁通的值房。 待各自落座后,吴宇开门见山说道:“府尹,那个梅有财与皇城司正在办的一桩案子有些牵扯,吴某这次过来,就是想将人押到皇城司的大牢去的。” 袁通得知二人的来意后,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吴提点,按说皇城司办案,本官是要全力配合的。只是不瞒你说,这个梅有财也牵扯一桩大案。你看这样好不好,等我们开封府将案子结了,再联系皇城司,让你们把人押走。” 张义心里这个骂啊,梅有财啊,梅有财,你到底干啥缺德事了?人家非要在你身上,咬点东西下来啊。 他立即问道:“不知这个梅有财犯了什么案子?” 袁通以为张义也是皇城司的,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笑:“这个可不好说,你们还是去问张推官吧。” 第307章 解救梅有财 走出开封府的张义,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他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帮我查查那个张推官的住址,我去找他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宇却未直接回答对方,而是说道:“小义,要我看,这事不如再等等看,开封府不会总关着梅有财的。” 张义立即说道:“别啊,说什么梅有财也跟我合作了一场,而且为人也还不错。现在既然遇到了难处,不管怎么样都要帮一把。”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便试探着问道:“吴叔,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 吴宇这才解释道:“最开始,我也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衙役说,这个张推官请假了,才想起这人是谁。” “谁啊?都能让你知难而退。”张义好奇问道。 吴宇无奈说道:“这个张推官,就是当今官家后宫的宠妃,张美人的伯父,张尧佐。” “尼玛!”张义不禁骂道。 吴宇双手一摊:“所以我说这事先等等看呢,要是换了别人,你觉得我会跟开封府这么客气?” 张义沉吟良久,这才对吴宇说道:“吴叔,那这事你就别参与了,我去问问司使吧,看能不能让他出面了解下情况。” 吴宇以为对方生气了,立即说道:“小义啊,吴叔没说不管啊,只是……。” 张义摆了摆手打断对方:“吴叔,我没有其他意思,这件事你确实不宜再参与进来。走吧,带我去见司使,他怎么说都是官家身边的人。” 吴宇见张义坚持,也只能叹息一声,一边带着对方往皇城司走去,一边劝说其冷静,毕竟这个张尧佐身份特殊,侄女又深得官家宠信,爱屋及乌之下,也是有所依仗的。 张义自然是点头答应,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皇城司 老太监被任命司使也有十几天的时间了,对于每日堆积如山的公文依然无法适应。 当接到属下禀告说,吴宇请见的时候,他正批改着一份公文,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他进来。” “属下吴宇,见过司使。”吴宇走进房间后,恭敬抱拳行礼。 张义则一脸淡然站立,倒不是他还记恨着对方,而是房间里还有很多小吏,实在不方便报名。 等待良久,老太监在公文上做了签押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张义就是一怔,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义看了看左右,示意对方挥退旁人。 老太监倒也没多大反应,向身边小吏使了个眼色。 待众人离开房间后,张义恭敬行礼:“见过司使。” “有话就说,我还好多事情要忙呢。”老太监揉着酸胀的手腕说道。 张义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位好友在前天突然被开封府抓了,现在就关在他们的大牢里。小子这次来,就是想讨个人情,看能不能先放他回家。” 老太监听完这番话,第一感觉就是有些可笑。开封府抓人一定是对方触犯了律法,这个张义竟然来找自己讨人情,想要让他私放犯人。 不过念在对方多次立功的份上,也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 “你那个朋友都干了些什么?开封府为什么会抓他?” 张义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无非是一些小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当然了,任何人都没有逃脱律法制裁的权利。可关键在于,这个朋友正协助我处理,辽夏秘谍互相厮杀的一些事情。您也是有所了解的,现在正是到了紧要时刻,有些事情没他出面,还真办不成。至少效果会大打折扣。” 关于张义挑拨两国秘谍私下搞暗杀的事情,老太监自然是知道的,还给吴宇增派过几个得力人手。 老太监对张义的话倒是没有怀疑,便点了点头,随手从旁边拿了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并在上面加盖了自己的私章。 待吹干墨迹后,转手递给张义:“你拿着我的条子去开封府,他们应该会放了你的朋友。” 始终站在一旁的吴宇,此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里暗骂张义滑头,居然连司使都敢骗。但他也没有当场揭发的意思,毕竟远近亲疏,他还是分得清的。 张义伸手接过纸条,微笑说道:“谢谢老爷爷。” 老太监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快去救你朋友吧,我还一堆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了。” 待走出房间,吴宇将张义拉到偏僻处:“你明知道这事有张尧佐的参与,却故意隐瞒,这分明是要坑司使。” 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手,坦然说道:“我也没说,这件事没有张尧佐的参与啊?怎么能说我坑人呢?再说了,那个梅有财,你也是见过的,绝对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吧?你觉得他能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吗?” 吴宇指了指对方:“你小子就滑头吧,早晚有一天,把自己也坑进去。” 实践证明,皇城司使的条子,还是很管用的,当张义拿着它找到开封府尹袁通的时候,对待他的态度都热情了不少。 当即叫来一名师爷,陪同张义一起前往大牢。 半炷香后,等张义走进大牢,见到梅有财的那一刻,心中就是一叹。 此时的梅有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满身污垢,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同一个牢房里的其他犯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善类。 “梅有财!有人来接你了!”一旁的牢头向牢房里面大喊一声。 梅有财这才缓缓回头,看向牢门方向。 当他看到张义那一刻,表现出与身材不符的灵活性,一下就窜了起来,紧紧扒着牢门喊道:“你怎么才来啊。”说完,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张义此时也看见梅有财脸上的青紫,转头怒视着旁边的师爷。 对方则尴尬的挠了挠鼻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走吧,咱们回家!” 一盏茶过后,张义才吃力的扶着肥胖的梅有财登上马车。 “你到底犯了什么案子啊?” “我特娘的也不知道啊,那天突然就把我抓了,还跟一帮地痞流氓关在一起。” “啧啧!那你还纯洁吗?我指的是后面。” “靠!谁敢!爷一屁股坐死他!” 第308章 优秀男人的烦恼 为了以防万一,张义决定在没搞清案情始末之前,先接上梅有财一家去城外的庄子里安置。 在乘坐马车来到梅家以后,自然少不了一家人抱头痛哭的戏码。同时,解救梅有财的举动,也赢得了梅夫人和一对兄妹的感激。 张义只是客气了几句,便催促着梅家上下,赶快收拾细软搬家。 好在梅有财家里雇佣了不少家丁仆妇,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就收拾了十几口大箱子,足足装了五六辆牛车,一行人才向城外驶去。 坐在车厢里的张义,看着轻纱遮面的梅姑娘,这才想起对方参选秀女的事情,便出言询问。 梅有财一拍大腿:“嗨!别提了,都到第三轮了,被刷下来了。” 张义点了点头:“也好,其实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对梅姑娘而言,未必是个好选择。” 这时一旁始终未出声的梅夫人说道:“就是就是,还不如找个年轻俊彦嫁了呢,也省的我这个当母亲的,整日在外面挂念。” 梅有财诧异的看了夫人一眼,对方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得知闺女被淘汰的消息,比自己这个当爹的反应大多了。 就听梅夫人看着张义问道:“张郎君,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有十五了吧?” 张义微笑答道:“梅夫人好记性,小子刚好十五岁。” “这有半年多没见了,可曾婚配?”梅夫人继续问道。 不待张义回答,梅有财轻咳两声,瞪了自己媳妇一眼。 张义倒是没在意,左右无事,就当闲聊了。 “还没呢。” 梅夫人像是没看见自己夫君的眼神,又继续问道:“一直也没听郎君说过家世,不知令尊和令堂是?” “啪!”梅有财以手扶额,觉得自己媳妇没救了。自从闺女被淘汰以后,见到个能看上眼的小伙子,都要仔细打听一番身世来历。 张义就算再傻,也听出不对了,但又不好不答,只能含糊说道:“我爹娘都已过世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梅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随即,又问道:“那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梅有财是真忍不了了,他偷偷捅了下媳妇,示意对方少说话。 梅夫人皱了下眉,扒拉开对方的手,继续目光炯炯的盯着张义。 张义心中大为感慨:哥们儿这么优秀的吗?居然,有人上赶着给自己介绍媳妇。 可是狭小的车厢内,他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爹娘只生了我一个。” 梅夫人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当即眼睛就是一亮。轻咳了一声,转头对闺女说道:“咳,闺女,娘渴了。” 梅姑娘也是听出老娘的意思,早就面色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到对方说口渴了,这才慌忙拿起小火炉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梅夫人接过杯子,又立即说道:“说了半天的话,想必张郎君也口渴了,再给倒一杯啊。” “哦!”梅姑娘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好歹倒了一杯水,低着头就递了过去。 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张义,都能感受到弥漫在车厢里的尴尬气氛,匆匆接过了水杯,低头吹着滚烫的茶水。 梅夫人转头看向自己夫君,还不忘撇了下嘴,大有一番挑衅的味道。 经过一阵颠簸,一行人终于来到城外的庄子。 不待车子停稳,张义就逃也似的跳下车厢。推开院门向里面喊道:“管家!管家!多找几个人过来搬东西。” 尽管梅家已经今非昔比,在城里居住的宅子也是价值不菲。当梅夫人走进院子后,仍然说道:“这院子真是气派。” 随即,转头对梅有财说道:“夫君啊,咱们也在附近盖一套吧?” 梅有财实在没心情搭理这个疯女人,转头看向张义:“让你费心了。” 张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我带你去后面客房,先安顿下来,再让家里的郎中给你诊治一下。” “啊?你家还有郎中?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做派。”这时热情的梅夫人,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 梅有财忙拉着张义,让对方带自己去房间休息。 经过胡神医一番详细的诊断后,确认梅有财只是受了皮外伤,简单的开了几服药,让其安静调养,连金疮药都没给对方敷。 稍后,张义领着梅有财来到正堂坐下,这才问起对方入狱的原因。 梅有财大呼冤枉:“我什么都没干啊,就莫名其妙的被抓进去了。” “那开封府就没审你?”张义疑惑问道。 梅有财苦着脸说道:“没啊,要是审了,我不是就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抓了吗?” 张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件事情实在透着蹊跷,就算是谋财,至少也要有人暗地里给梅有财或者家属传个话吧? 在张义心里分析原因的时候,远在城里的张尧佐也接到了梅有财被释放的消息。 “你是说,皇城司使写的条子?” 来报信的衙役点了下头:“是,府尹是这么跟属下说的,还让您最好有个防范。” 张尧佐紧皱眉头,在房间里踱步。 良久,才转身问衙役:“你确认是释放?而不是关押进皇城司的大牢?” 衙役再次点头:“属下去牢房那边打听了,牢头说,皇城司的人把那个姓梅的接出大牢以后,就一同登上一辆马车走了。” 随即,他又分析道:“推官,您想啊,要是押解的话,怎么也该用囚车吧?总不至于用一辆马车。” 张尧佐若有所思的问道:“知道把人接去哪里了吗?” 衙役摇了摇头:“当时没派人跟着。” “嘿!”张尧佐恨恨的说道:“那还不快去查,特别是家里,多带几个人过去,要是他被接回家里,就给我抓回来。” 待来人走后,张尧佐又叫来老管家:“你去相公府送个信,就说那个姓梅的,被皇城司的人接走了。我正组织人重新抓捕呢,再让他给皇城司那边下个条子,让他们别没事找事。” 话音刚落,就听房间外有人喊道:“老爷,张美人找您过去说话呢。” 张尧佐给了老管家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去办事。而他则整理了一下衣袍,打开房门说道:“走,带我过去。” 第309章 抽丝,剥茧(上) 张义见梅有财也是一问三不知,便让对方先回房休息,至于生意上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等查清了抓他的原委再说。 刚送走梅有财,姜老八就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郎君,隔壁傅家的两个儿子回来了。” “什么?”张义吃惊的看着对方。 姜老八继续说道:“是前天傍晚回来的,老奴也不知道您去了哪里,所以没法报信。” 张义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关键,前天下午梅有财被抓,当天傍晚傅家的两个儿子就被放了出来,要说两件事没有联系,他是绝对不信的。 他连忙问道:“那个傅家的家丁呢?你没叫过来问问?” “他知道的也不多,只说傅家老爷子见到儿子回来,就大发感慨,说什么钱没有白花。”姜老八如实说道。 张义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钱没有白花?梅有财不会被刑部卖了吧?可就算被卖了,也该是刑部来抓人啊?这个开封府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能吩咐道:“你去一趟城里,打听一下刑部的刘主事和右侍郎陈勉,这几天的动向。” 傍晚,张义没等来姜老八的回报,却等来了吴宇的登门。 “我说你小子,不带这么坑人的。”吴宇进门就开始埋怨。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请对方落后上茶后,这才问道:“吴叔,又怎么了?” “怎么了?害的我被司使一通臭骂,说我帮着你一起骗他!”吴叔气愤说道。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这么快就破案了?不至于吧?” “不至于个屁!贾相公那边让人带话过来,说官场上的事情让皇城司少掺和,还让咱们把梅有财送回开封府去。” “贾相公?你说的是贾昌朝吗?”张义想了半天,姓贾还能称相公的,也就这么一位了。 吴宇火气依然不减:“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义眼睛一眯,看着吴宇问道:“吴叔,那你来的意思是?” 吴宇见对方眼神不善,立即语气缓和的说道:“小义啊,既然贾相公都发话了,我看……。” 张义伸手止住对方:“别,这不是你看的事,也不是他贾昌朝说了就算的。我就问你一句,梅有财到底犯了什么罪?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说出来一条,不用你抓他,我就亲自给他押回开封府去。” 见吴宇支吾半天也答不上来,他继续说道:“我不管他是谁,在我这里都不好使。梅有财既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他犯事了,衙门可以抓他,我无话可说。可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想带他走,那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这个面子,你去让贾昌朝亲自来跟我说。” 虽然被对方一通抢白,但这也是吴宇欣赏张义的地方,对朋友有情有义。说起来,自己也是受益人呢。 良久,吴宇才试探着说道:“小义啊,既然你不愿意把梅有财交出去,我看不如先把他送出去,到外面避避风头。” 张义摇了摇头:“吴叔,不瞒你说,我开始也想过。可后来又放弃了,梅有财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那等以后,就更说不清楚了。所以,他现在只能躲在我家。” 正在此时,去城里打探消息的姜老八回来了。 张义连忙让一旁的曹管家端上一杯茶水。 “说说,都打探出什么消息了?” “郎君,那个刘主事已经在前天被免职,右侍郎陈勉听说也被言官弹劾。” 张义听到消息后,就是一声叹息。这个梅有财终究还是被卷进了官场斗争。 可是,那个张尧佐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打手?如果仅仅是打手,那傅老头的钱又送给了谁? “吴叔!走,陪我进一趟城,我得找个人问问。”张义起身说道。 吴宇从姜老八的话里,琢磨出一点门道来。连忙拉住张义的胳膊:“小义啊,这里的水太深了,我看还是让梅有财出去避祸吧?” 张义向对方眨了眨眼睛:“吴叔,信我的,也许这事还有转机呢。” 一个时辰后,张义跟随着吴宇,终于找到了刘主事位于南城的家。 当刘主事看清张义的样貌后,怒目圆瞪的喝道:“正愁没地方找你呢,老子跟你拼了!”说完,就向张义扑了过来。 张义实在没有收拾对方的兴趣,只是一个侧身躲过,同时伸出左脚。 刘主事一下扑空,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就觉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直直的摔倒在地。 这时刘主事的家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对方搀扶起来。一时间,孩子哭,妇人叫。 张义伸手从吴宇怀里掏出腰牌,在刚起身的刘主事面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吗?” 刘主事定睛观瞧:“皇,皇城司?你是皇城司的人?” 张义点了点头:“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免得伤着自己。”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后,张义才说道:“跟我说说,你被免职的原因。” 刘主事虽然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但心情却很难平复,气哼哼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李责翻供了,非说我贪赃枉法,收了梅有财的钱,要置他于死地。” 张义皱眉问道:“他不过一介小吏而已,你上官会信?” “信不信有什么区别?陈侍郎被弹劾了,他都自身难保,左侍郎亲自问的案子。”刘主事赌气说道。 张义点了下头:“那你知道谁跟李责接触过吗?比如开封府的官吏?又或者李责的家人?” 刘主事点了下头:“他的夫人来探视过,当时牢头还来请示过我,问我让不让见。” 张义眉毛一挑,追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刘主事回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了,只有他媳妇,说是来给他送几件棉衣。” 张义见问不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这才起身说道:“行吧,要是想到了什么,可以随时去皇城司找吴提点。” 回到大街上的张义,对吴宇说道:“你那边能查到李责家的地址吗?” “衙门里应该有。”吴宇答道。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看到张义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倒是也来了兴趣。 第310章 抽丝,剥茧(下) 当二人来到李责家的门外,已经是二更时分。 待房门打开后,张义便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对着开门的妇人说道:“您是嫂子吧?我是开封府户房的,这不是听说李大哥被放出来了吗?我们就过来看看他。” 李夫人一听是夫君的同事,立即热情的说道:“还要麻烦你们跑一趟,怪不合适的,快请进。” 待进了堂屋,李夫人指了下旁边的卧室门说道:“正在里面躺着呢,二位先进去,我去沏茶。” 张义倒也没客气,只是道了声谢,就带着吴宇走进了房间。 等躺在床上疗伤的李责看清来人的时候,就要大声叫喊。 张义一个箭步窜到对方身前,伸手便捂住了李责的嘴,在其奋力挣扎的时候,将另一只手上的腰牌,向对方亮了一下。 李责看到皇城司腰牌的那一刻,立即放弃了挣扎,只剩下瞪圆的双眼,死死盯住张义手里的腰牌。 此时,耳边传来张义阴冷的声音:“乖乖的别喊,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只需记住一个道理,衙门里的犯人要是秋决问斩,需要官家的勾选。我们皇城司就没那么麻烦,想要你的命,也只是一刀的事,听明白了吗?” 李责已经快被吓尿了,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呼救的心思,只剩下一个劲的点头。 张义这才松开手,搬了一只凳子坐在床边。 “我来问你,是谁让你翻供的?” “是张,张推官。” “他怎么给你传递消息的?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是他派人找到贱内,给了十贯钱,让她给我带话。还许诺,日后让我去当税官。”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傅家和张尧佐认识吗?” 李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不想说实话?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别,别!我说,我说。原本他俩是不认识的,我在大牢里见到贱内以后,就想着……想着……那个啥,就把当初的实情跟她说了,让她转告给张推官。” 张义点了下头,这就对上了。 “那你出狱以后,见过张尧佐吗?” “张推官派人来过家里一次。” “都说了些什么?” “就说我这次立了大功,等养好身体后,就可以去上任了。” 稍后,离开李责家的张义,对吴宇说道:“我说的没错吧?梅有财是无辜的。” “这还用你说?瞎子都知道梅有财是无辜的。”吴宇对此,很不以为意。 张义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张尧佐有点意思,时机把握的不错。应该是贾相公那边发现了梅有财搅乱了他的布局,刑部又不在自己手里,就联系了开封府负责刑狱的张尧佐出面。这个张尧佐不仅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还从李责的媳妇嘴里知道了隐情,借机拿了傅家一笔好处,这才换来傅老头的两个儿子出狱。” 张义的判断与吴宇的差不多,所以他兴趣不大。而是说道:“现在事情也搞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问出这句话,不仅是出于好奇,也存了替这个侄子把关的心思。 如果对方真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他也好及时阻止。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当朝相公,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他是真怕张义吃亏。 张义瞥了对方一眼,玩味的说道:“吴叔,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梅有财出去躲些日子吧?”吴宇还是想息事宁人。 “不行,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躲。”张义摇头说道。 吴宇见对方拒绝的干脆,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提醒道:“小义,叔可提醒你,绝对不能胡来。知道吗?不管是贾相公还是张尧佐,都是你得罪不起的。”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你就是那种人!”吴宇语气坚决的说道。 “靠!” “啪”吴宇随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跟谁靠呢?没大没小的?” 张义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说道:“我错了,行了吧?” “好好说话,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吴宇重新步入正题。 张义挑了挑眉:“保密,您就等着瞧好吧。” 吴宇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担忧的说道:“别,你还是跟我说吧,也让我心里踏实踏实。” 张义甩开对方的手:“行,告诉你,免得你睡不着觉。” 他看着吴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打算让梅有财去告御状。” 吴宇震惊的险些叫出声来:“你疯了?且不说梅有财有没有给官员使过钱,就说刚才你想的贾相公和张尧佐干的事情。你有证据吗?别忘了,那些都是你的猜测,官家问起来,你让梅有财怎么说?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弄一个反坐之罪,我还要去大牢里救你。” 张义并没被对方一连串的追问吓到,反而眼含笑意的说道:“吴叔,要不咱们打个赌,一万贯的,就赌贾昌朝和张尧佐的下场。” “没钱。” “没钱没事啊,写个字据先欠着。” 吴宇上下打量对方,皱眉问道:“你就这么大把握?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事涉当朝相公,官家是要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亲自问案的。” “那又如何?”张义表现的非常不在意。 吴宇觉得自己要疯了:“那又如何?你觉得仅凭猜测,梅有财能过的了关?” “吴叔,你以为我真没证据?完全只靠猜测做事?给我几天时间,再补全一些证据,就能让梅有财在金銮大殿上,钉死贾昌朝和张尧佐。”张义挺起胸膛,完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吴宇深吸一口气,他不敢再问下去了,这是要出大事情啊。现在满脑子都是赶快把事情报给司使,交给对方定夺。如果可能的话,在张义指使梅有财敲响登闻鼓之前,把事态平息下来。 张义似乎没发现对方变换不定的神情,而是岔开话题说道:“这阵子那两国的秘谍,杀的怎么样了?又死了几个?” 吴宇见对方问起这个,这才回想了一下:“双方差不多十几个了吧?” 张义微笑点头:“还行,咱们也算初见成效了。但是不能放松,你那边找西夏秘谍的事情还不能停,争取把那些人都给挖出来。” 第311章 朝廷的颜面 吴宇自从知道了张义的计划后,一早上衙就报告给了司使。 老太监听张义那小子掌握了贾相公和国丈的部分证据,还打算补齐证据后,指使梅有财那个商贾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也是被震惊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左右权衡后,他并没有选择去劝解张义,与对方几次交手的经验告诉他,那小子就是一个二愣子,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自己稍有不慎,还会惹毛了对方,那样自己就更不好收场了。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将此事禀告给主子,让主子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在张义发难之前,将事情化解掉,就最好不过。 老太监一边让吴宇盯紧张义,一边迅速回宫,亲自面见主子。 皇城 阿大的突然出现,让正在吃早餐的赵祯,心里就是一沉。如今的阿大可不止是之前的护卫首领了,还一手掌握着皇城司这个情报部门。对方在这个时间进宫,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旁边伺候的陈忠诚,见赵祯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的点了下头,便带领着房间内的众人相继退了出去。 赵祯随手扔下汤勺,一边用丝绸擦着手,一边叹气说道:“说吧,又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监这才将吴宇告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临了,还补充道:“事情牵扯贾相公和国丈,还请主子及早拿个主意。” 赵祯手握成拳,捶了捶额头:“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就不能消停点。” 老太监一时搞不明白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埋怨哪一方,只能选择苦笑应对。 就听赵祯继续问道:“事情都查实了吗?那个张义又有多少证据?” 老太监无奈说道:“按照吴宇的说法,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而且,张义那个小子,也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些证据。” 赵祯有些烦躁的说道:“不要总说别人,就说你自己的看法。” 老太监心思电转,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老奴,老奴也以为这事差不离。” 赵祯恨恨的说道:“都是朕的好臣子啊,一个以公谋私,一个拉帮结派。好,好的很啊!” “噗通”一声,老太监跪倒在地:“请主子息怒。” 良久,赵祯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亲自去,去把事情给朕调查清楚。另外,你亲自去找张义,就说是朕说的,让他最近消停点。要是闹得朝野不宁,朕第一个不放过他。” “是,老奴领旨!”老太监这才起身,倒退着走出房间。 城南,大柳树村 当老太监带领吴宇以及几名手下,来到大柳树村的时候。 一夜没睡的张义,正在房间里补觉。 “嘭嘭嘭!” “嘭嘭嘭!” “少爷,少爷醒醒,那个老太监又来了。” “特么的,一个个有病吧?不老老实实在衙门里当差,跑到乡下来烦我。”张义这才不情不愿的的披上袍子,起身打开房门。 曹管家无奈解释道:“少爷,老奴也不想吵醒您,只是那个老太监说是来传官家口谕的。” “这么快?”张义闻言一愣,连忙回到床边穿上靴子,跟随着曹管家来到正堂。 等待许久的老太监,见张义睡眼惺忪的样子,就是一肚子气。 “呵,你倒是舒坦啊,几句话就让咱家差点跑断了腿。” 张义对于老太监的阴阳怪气,显得毫不在意,只是问道:“不是说有官家的口谕吗?” 老太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香案呢?规矩都不要了?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待摆好香案蜡烛,张义刚要跪下,老太监又厉声喝道:“换衣服去!没规矩!” 张义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太监分明是找茬嘛,可谁让对方是天使呢?又再次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重新回到正堂跪迎口谕。 只听老太监说道:“官家口谕,让张义最近消停点,要是闹得朝野不宁,朕第一个不放过他。” 又等了片刻,张义没听到下文,这才抬起头看向老太监:“没了?” 老太监眼神玩味的说道:“还不领旨?” “靠!” “大胆!” “草民张义,领旨!” 张义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老太监向吴宇说道:“这几天你就住在庄子里,给咱家看着这个小子,他要是敢有什么动作,你就等着吃板子吧。” 说完,便带领着一众爪牙,烟尘滚滚的离开了庄子。 “你呀你!真能坑人啊!”吴宇埋怨道。 张义微笑说道:“吴叔,快请坐,快请坐。” 随即,又吩咐曹管家去准备早饭。 “吴叔,官家到底什么意思啊?”张义欠了欠身体问道。 吴宇这才把已经禀告老太监的事情说了,也包括老太监告诉他的,关于官家彻查的决定。 临了,他才歉意的说道:“小义啊,叔也是为了你好,毕竟那二人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不是你能抗衡的。” 张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郑重其事的向吴宇行了一礼。 “吴叔,是小子利用了您,小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吴宇只是性子憨厚,并不是傻子,听对方说完这句话,立即恍然大悟,指着张义说道:“你!你没证据是不是?”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后,点头说道:“小子确实没有证据。” 吴宇皱眉问道:“那这么说,让梅有财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也是骗我的了?” 张义苦笑点了点头。 “啪!” “哎呦!”张义揉着疼痛脑袋,一下躲的老远。 打了对方一巴掌的吴宇,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你这个小狐狸!你行啊!亏我还一个劲的为你担心呢!” 张义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奈,贾相公和张尧佐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是官家身边近臣,另一个更是宠妃的伯父。 留给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扬言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还要将事情闹大,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毕竟二人干的事情,虽然符合官场潜规则,但没有一个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不仅这二人的面子丢尽,就连朝廷的面子也会受损。 这个结果,是赵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知道张义的计划后,必定会亲自出面,接过事情的主动权,以控制事态的发展。 那样的话,梅有财也就安全了,如果一切顺利,给张尧佐行贿的傅家也该倒霉了。 第312章 生源 吴宇在听完张义内心真实想法后,也不免感慨一声:“你真是好算计!” 他对那个傅家是如何招惹了张义,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在心里盘算起另一件事情。 他试探着问道:“小义啊,你有没有想过收几个徒弟,留在身边培养?” 张义眨了眨眼睛,坦然将心里的顾虑告诉了对方。 吴宇对此倒是看的开:“这没什么吧?你不是还挂着一个皇城司教头的职衔吗?亲自培养几个徒弟也合情合理啊。” 张义倒是一直没把教头当回事,可是听吴宇这么一说,也动了心思:“吴叔,那就是说,小子培养一些人,没问题?不算犯忌讳?” 吴宇白了对方一眼:“我真是有些看不透你,说你胆子小吧?你却连官家都敢算计。要说你胆子大吧,培养几个徒弟的事情上,还瞻前顾后的。” 张义思忖片刻,便点头说道:“行!既然吴叔觉得没问题,那小子就甩开膀子干了。” 吴宇满意的点了下头:“唉!这就对了。回头我给你送几个好苗子过来,你帮……。” “别啊!小子要那种从没接受过训练的,您别又塞一堆皇城司的人过来。”张义立即表示反对。 吴宇摆了摆手:“你误会了,皇城司有自己的居养院,都是从其他地方挑选来的孤儿。当然,也有些和你一样的,父母都为国捐躯了。暂时放在居养院里收养,等年纪大一些了,在调到皇城司培养。” 张义眼睛一亮,满意的点了下头:“行啊,您给小子找一些北边过来的,最好是有辽国或者西夏口音的孩子。” 见对方答应,吴宇又试探着说道:“小义啊,你觉得吴铎那个孩子怎么样?” 张义惊讶的问道:“啥?吴铎?是你家那个吗?” 吴宇点了下头:“对,就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我寻思着,让他跟你学习。” 张义连忙说道:“不是,吴叔,吴铎不是在国子监求学吗?那出来可是官员啊?” 吴宇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整日里就在国子监混日子,前些日子还把同学给打了,司业一直逼着我把他领回来呢。” “那您就舍得让他进皇城司?吴叔,我可提醒你啊。小子没打算培养官僚,要是跟着我学,日后可是要派到辽夏那边执行任务的。这可是掉脑袋的差事,您最好考虑清楚了。”张义好心提醒道。 吴宇当然知道这里的风险,可是自己的孩子在国子监不争气啊。 当即心一横:“没问题,过几天吧,我就把他带过来,你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既然对方决定了,张义也不好再劝了,免得让对方误会,以为自己对吴铎有什么看法呢。 他想了想,便说道:“我这里还缺人手,您得帮我找一下。” 见对方点头,他继续说道:“精通经史子集,善写诗词文章的先生。还要求会辽国和西夏的方言,最好是说梦话都带口音的那种。” 吴宇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皱眉说道:“你要让他们未来参加两国的科举?从而入仕为官?会不会太麻烦了?其实拉拢一些现有的官员甚至权贵,不是更好吗?” 张义摇头说道:“在小子看来,能被贿赂拉拢甚至胁迫的官员,都不可靠。那些人临时用一下,还勉强可以。但想要长久可靠,还是要自己培养。” 吴宇思忖良久,最终点了下头:“行,给我几天时间,翻遍了东京城也给你找来。” 三日后 在过去的几天里,吴宇已经知道了张义,并没有告御状的准备,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庄子里看着对方。而是在当天就回到城里,去给儿子吴铎办理退学手续。 当吴宇再次走进院子,张义向其身后看了一眼,连个随从都没带来,就更不要说对方答应的师生了。 “别看了,我自己来的。”吴宇摆了下手,顺势坐在屋檐下。 张义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继续躺在躺椅上问道:“那你过来干什么?” “我是来通知你,辽国秘谍留下记号了,应该是有事找你。” “哦?”张义立即来了兴趣。 半个时辰后,张义再次以商贾的身份,走进了镖局的正门。 等待已久的陈学武,立即把他拉进一旁的静室。 “公子,老家那边派人过来了。” 张义立即问道:“哦?在哪儿呢?带我去见他们。” 陈学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同时歉意的说道:“公子,咱们这里的人,都被隔壁盯死了。那些在外面执行任务的生面孔,要等到晚上才能联系上,您看……?” 张义展开纸条,见上面写着客栈的名字和地址,还有接头的暗号。 他将纸条揣在怀里:“行了,我自己过去吧。” 随后,他又询问了一下战况。 陈学武颓然说道:“属下愧对公子的信任,到现在已经损失了十一个弟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西夏那边呢?你杀了多少?” 陈学武这才来了点精神:“前前后后,一共杀了十四个。说来,还要感谢公子您呢。找那些个帮派果然管用,杀的这些人里,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们找到的。” 张义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干的不错,虽然咱们也损失了些人手,但西夏人吃的亏更大。回头你跟帮派的那些人再联络一下,悬赏可以再适当提高一些,争取扩大咱们的战果。” 二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张义才起身告辞。 一炷香后,张义摆脱了西夏人的跟踪,这才穿街过巷,来到纸条上记录的地址——洪福客栈。 “客官,住店吗?”刚走进客栈,店小二就上来热乎的招呼。 张义摆了摆手,表明了来意后,又问清楚了所找的房间位置,这才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嘭嘭嘭!” “谁啊?” 张义听着房间里的人,嗓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索性按照暗号说道:“刘东家,陈东家让我来取虎骨的。” 等房门打开后,张义心中暗骂:原来是这只老鬼,晦气! 房间里的那人,正是当初带他去安肃,拿布防图的韩成。 第313章 援兵到 韩成初见张义易容的样子,一时没有认出来,当即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张义向前欠了下身体,低声说道:“于则成。” 韩成仔细打量片刻,这才点了下头:“进来吧。” 走进房间的张义,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便问道:“韩先生,就你一个人来的?” 韩成走到桌旁坐下,又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以后叫我刘东家,另外,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随便打听。” 张义刚坐下,闻言便站了起来,同时抢白道:“行,那我走了,你有事找陈学武商量吧。” 见对方作势要走,韩成才咳嗽了一声:“咳,你别着急走,我正有话问你。” 急于打探对方来意的张义,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轻易离开,他顺势坐回椅子,便问道:“很多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主要还是陈学武负责这边。” 韩成像是没听到对方的解释,张口问道:“当初是谁要杀西夏秘谍的?” “是我。”关于这一点,张义并没打算隐瞒。 韩成应该是已经找陈学武了解了一个大概,所以对张义的回答,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惊讶。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哦,那你杀那些西夏秘谍的初衷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前年,西夏杀害我大辽的数万将士报仇了。”张义直接拿起大仁大义的旗子,这任谁都不能说他有错。 不出所料,韩成也确实没有过多的评价,随即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什么局面?”张义明知故问。 韩成轻蔑一笑:“呵,什么局面?你们才执行了四次暗杀行动,就被人家西夏人发现,甚至还被查到了镖局的据点。你不觉得,应该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吗?” 张义点了点头:“如果需要有人承担责任,我于则成愿意站出来。整个行动计划都是遵照我的意思布置的,还请刘东家不要为难下面的兄弟。” 韩成没想到这个于则成,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实际上,事情的始末缘由,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个陈学武才是造成失误的关键人物,事后还多亏了眼前这个小子,连续抛出几条建议,尤其是通过联络城里的帮派,才能扭转颓势,让他们保持着小胜的局面。 此时的韩成,倒是有些欣赏于则成了,他点了下头,感慨的说道:“师父倒是没看走眼,你小子还有些气度。” “师父?”张义疑惑问道。 韩成轻笑一声:“就是萧家的寿喜公公,他老人家是我的恩师。自从你小子离开了析津府,师父可没少念叨你,说后悔这么早放你出去历练,应该在他身边再学习几年。” 听到寿喜的名字,张义眼睛一亮:“爷爷还好吗?身体如何?还是那么容易发脾气吗?” 韩成打量对方良久,满意的点了下头:“师父没白疼你,他老人家身体还可以,就是每日里忙碌了些。说起来,都是你那个白酒害的。” 张义眼圈适时的变红,做出一副畅想的神情:“小子想他了,等我这边有了些进展吧,一定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韩成默默地点下头,随即转换话题问道:“说说你吧,这也有不少日子了,都做了些什么?” 对这个问题,张义早有准备:“我现在是济阳郡王府的杂役,除了偶尔跟随着主事,外出采买以外,就是留在府里洒扫打杂。今天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韩成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则成现在的情况不太满意:“济阳郡王府就是那个曹国舅吧?宋国的朝廷对这些个皇亲国戚,还是很排斥的,也不会得到重用,就更谈不上接触一些机密国事了,你去他的府里并不合适。” 于则成白了对方一眼:“我何尝不知道这些,这不是没得选吗?要是能进三司使或者枢密使家里,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这种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见韩成低头沉思,张义便问道:“韩先生,小子问一下,您这次过来是单纯的给那些兄弟报仇呢?还是替换陈学武这个统领,接管东京城的所有秘谍?” 韩成这才从沉思中醒来,随口答道:“陈学武自然有萧特使安排,我是不管的。” 张义点了下头,在他要继续提问的时候,就听韩成问道:“你对那些西夏人怎么看?” 张义思忖片刻,便答道:“这些人不简单,虽说是陈学武有些纰漏,但是从对方的反击速度来看。至少能证明一点,那些个西夏人关注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也不会对咱们这么熟悉,更不可能连续杀了咱们十个人。” 韩成挑了下眉,玩味的说道:“你对他们的评价很高嘛。” “没办法,不敢有疏忽大意啊。况且,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是小子几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张义坦然说道。 随即,他又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韩先生,那些个西夏人不弱,你要是想替兄弟们报仇,可千万不要轻敌啊。” 韩成轻蔑一笑:“他们?哼!他们也就是欺负欺负陈学武那些人,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小丑罢了。” 随即就听韩成说道:“你这几天回去准备一下,以前那个身份不要用了。后天吧,在客栈对面的小巷里等我,我给你换一个差事。” “啊?换个差事?”张义好奇问道。 韩成点了下头:“对,在济阳郡王府有什么前途,我给你换一个地方,至少可以接触到一些机密。” 半炷香后,走出客栈的张义,在确认了身后没人跟踪,这才来到了大宅。 “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司,把吴宇吴提点请过来,就说有要事商量。”走进大宅的张义,立即向留守在这里的老供奉说道。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吴宇才脚步匆匆的来到大宅。 “有什么要事?就不能等我下衙再说。” 张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辽国的援兵来了,现在人数暂时无法确认,能肯定的是,这些人与陈学武那些隐刺互不隶属,应该是萧家的老底子。” “老底子?”吴宇疑惑问道。 “对。”张义就把他与韩成的每一句对话,给吴宇分析了一遍。 临了,他才说道:“你给我准备十个精干的,能供我随时调用。” 第314章 勘查 吴宇好奇问道:“人,我这边有的是,二十个三十个都没问题,但你总要跟我说说计划吧?我也好给你提供协助。” 张义摇了摇头:“现在说计划还为时过早,怎么都要等韩成那边出招以后再说。” 见对方要说话,他伸手止住,继续说道:“况且,西夏那边损失严重,我不信他们就没有援兵。” 说来凑巧,在张吴二人对话之际,在北城外的树林里,一个留着三缕短须的中年人,刚扇了周全一记耳光。 “废物东西,才让你接管了一个月,居然就连续折损了十余人,老夫恨不得一刀劈了你!” “李先生,卑职无能。”周全面对上司的责骂,一边低头认错,一边将被扇掉的假胡子,重新贴在脸上。 李先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老夫讲述一遍,敢落下任何一处细节,小心你的狗命!” 周全蔫头耷拉脑,将如何发现辽人暗杀自己下属,自己又如何组织反击的全部过程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在你安排了下属转移后,还有几个人被对方杀害?”李先生皱眉问道。 周全面色灰败的点了点头。 李先生轻捻胡须,若有所思的问道:“他们是如何知道,那些人新的藏身地点的?” 周全心说:老子要是知道,不就好了吗?还用得着这么被动? 但这也只是心里话,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的,摇头说道:“属下正在排查,或许……,或许内部有内奸,也是大有可能的。” “内奸?”李先生摇了摇,这个说法显然是不可信的。 现在还活着的这些都是老人,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内奸。况且,就算真出了内奸,也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干脆换了一个话题:“那些个辽人不是开镖局的吗?既然是镖局,就要出去押镖的吧?你就没动过什么心思?” 周全眼睛一亮,对啊,既然镖局是辽人的据点,那些个镖师很大可能也是秘谍,自己不如对押镖的队伍下手。怎么都比安排人在对方门口跟踪客人强啊。 周全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李先生英明,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皱眉说道:“可是,属下的人手不足。您看能不能……。” 李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只管打探消息,如果实在得不到消息,就买通几个宋国的商人,让对方去找镖局谈押镖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只要把那些个镖师骗出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属下遵令。”周全满心欢喜的说道。 翌日中午,留宿在大宅的张义,再次见到匆匆而来的吴宇。 “昨晚,辽人出手了,一口气杀了六个西夏秘谍。”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个结果他还是有所预料的,随即便问道:“每一处凶案现场,都勘查过吗?” 吴宇一愣,立即说道:“你没说过啊。” 张义叹了口气:“哎,你身为皇城司提点,对于辽人的出手方式就不好奇?他们每次行动是几人一组?相互之间又是如何配合的?这些你不打算了解一番?” “我了解那些做什么?以往都是发现了就直接干掉,也就是你才会留着活口。”吴宇如实说道。 张义一拍额头:“算了,多说无益,带我去看看吧。” 一炷香后,张义便跟随着吴宇,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处暗杀现场。 在张义走进房间的时候,吴宇指着满是血迹的床铺:“死者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用利刃割断了喉咙杀死的。” 张义走到床边,看着褶皱的床单和床下摆放整齐的一双靴子,点了下头:“应该是这样的,可死者也是秘谍啊,凶手都走进房间了,他就睡的这么沉?连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张义仔细检查了房间里的窗户,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倒是正房和卧室的门栓上,发现了利刃留下的痕迹。 他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顶。 走出房间后,他借助院子的围墙,轻松的登上了屋顶。 只是一番简单的查找,就找到了几个清晰的脚印。应该就是凶手留下来的,待跟随着脚印来到房顶某处的时候,他掀开覆盖的瓦片,下方正是卧室的床铺。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仔细的用鼻子嗅了嗅,终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张义转头对吴宇说道:“走吧,趁着光线充足,带我多走几个现场看看。”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奔波,六处凶案现场都被张义检查了一遍。 “那六具尸体放在哪里呢?”张义向吴宇问道。 吴宇沉吟了片刻:“应该是拉回皇城司了,等仵作例行检查完,明天会拉到城外的乱坟岗。” “走,带我去看看尸体。”张义提出要求。 有了吴宇的带路,张义轻而易举的来到皇城司停放尸体的房间。 张义先检查了每具尸体的伤口,又找来一把尺子,测量了一下伤口的宽度和深度。 做了简单的记录后,这才将尸体周身检查了一遍,尤其是已经显现的尸斑,更是重点观察对象。 待回到大宅,已经临近傍晚时分。 他拿出纸笔,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 吴宇也不好打扰,只是站在其身侧,伸头观望着张义书写的内容。 一炷香以后,张义扔下手里的毛笔,一边活动着酸胀的手腕,一边说道:“那个韩成一共出动了三组人,每组不少于两人。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三组人的暗杀手法都是一样的。一人借助围墙爬上房顶,向房间内释放一种类似迷烟的东西,院子里的人,等待药力发作后,用匕首撬开两道房门,入室将对方杀死。” 吴宇拿起对方书写的那些纸,一边详细观看,一边问道:“那些人为什么不捅破窗户释放迷烟?没必要费劲爬上房顶啊?” 张义轻笑一声:“呵,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穷人家用窗纸,有钱人家用的是纱。这些人当初训练的时候,应该是直接放弃了窗户,而是选择最可靠的房顶。这样效率更高。还有一个可能,培养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专为暗杀权贵官员准备的。所以他们也养成了习惯。” 第315章 谨慎的态度 吴宇倒是对张义所说的分析结果来了兴趣。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不是窃取情报的秘谍,而是专门训练的刺客?目标就是敌国的官员,又或者他们本国的政敌?” 这个猜测,也正是张义想说的,他点了下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张义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其实小子要训练的人里面,也会包括这种专业的刺客。” 吴宇眉毛一挑:“也是搞暗杀?对敌国的官员?” 张义摇了摇头:“不止,还有锄奸,就像当初的叛徒老韩。” 吴宇回想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皇城司里武功高手不少,但没有专业搞暗杀的人员。你要是能培养几个出来,正好能弥补这里的不足。” 张义轻笑一声:“吴叔,我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就打算占便宜。你可真行。” 随即,他就转换了话题:“我这边有个计划,您帮着分析分析,看能不能行。” 夜,东京城内的某处院落 韩成正拿着几个纸条,向几名隐刺向导分配任务。 “陈壮,花旗巷丁五号” “是。”陈壮恭敬的接过纸条,转身便带领着从辽国派来的两名援兵,走出了房间。 当他带领着两名汉子来到花旗巷的时候,在巷口就停下了脚步。向巷子深处指了一下,低声说道:“右边第五个门。” 两名汉子点了下头,各自从靴筒里抽出匕首,便走进了漆黑的小巷。 待来到院墙外,二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紧贴墙根蹲下,另一人则踩着对方的双手,借助对方双手向上托举的力量,轻松翻身上墙。 骑在墙上的汉子,在确认没有惊动房间内的西夏人后,这才伸出一只手,将同伴拉了上来。 借助昏暗的月光,看清院子的布局后,一名汉子顺着围墙来到卧室上方的屋顶。而另一个汉子,则悄然跳下院墙,抬头望向已经爬上房顶的同伴 房顶上的汉子,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纸包。 他掀开房顶的瓦片后,这才点燃包裹了药粉的纸包,顺着房顶露出的窟窿扔了下去。 拇指大的纸包轻盈的落地后,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等待了片刻后,他在向下面的同伴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进入了。 同伴几步来到房间外,将匕首插进门缝,只用了几息的时间,便撬开了里面的门栓。 正在他伸手将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只听“嗖!嗖!”两声,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也让他发出一声惨叫。此时,房顶上的汉子,也同样的发出一声惨叫。 紧随而至的便是藏身在墙角处几条黑影,同时掀开盖在身上的黑布,如同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同时向他扑了过来。 已经中箭倒地的汉子,见自己中了埋伏,知道大势已去,就想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也就是这么一犹豫,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两颊被一只大手,如同钳子一般牢牢的掐住。与此同时,手脚四肢也被其他黑影同时控制了起来。 这些个黑影训练有素分工明确,当他要努力叫喊,向留守在巷口的同伴示警的时候,嘴里已经被人堵上了东西。 他对房顶上的同伴的遭遇一无所知,只是被扔进车厢后,听到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道:“突击审讯这三个人,我要拿到他们同伙的所有资料。” 汉子闻言,险些昏厥过去。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为了保守秘密,绝对有着咬舌自尽的决心。可他无法保证,另外两名同伴也有必死的信念。 等颠簸的马车停稳,汉子便被几个黑衣人抬进了一处地下牢房。 当他被绑缚在一条长凳上的时候,依旧左顾右盼,寻找其他两名同伴的身影。 一名黑衣人开口说道:“别找了,你们三个是分开审讯的。每五个人伺候一个,这待遇不算低了吧?” 地面之上,张义和吴宇正坐在一个房间内饮茶。 这时,走进来一名黑衣人:“禀告提点,抓了两个活口,另一个咬破了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张义脸上露出笑脸:“两个也够了。” 吴宇点了下头,转头对黑衣人说道:“那就按照计划,快点开始吧。” 待黑衣人领令走后,吴宇看向张义:“你有几分把握?” 张义手里把玩着茶杯,摇了摇头:“不好说,反正把握不大。” “那个韩成,总要等他们回去交令吧?”吴宇问道。 张义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对方:“换做是我,绝不会在房间里傻等。我会找个高处,远远的看着。没有异动就是得手了,要是听到什么惨叫声,又或者迟迟不见几人从原路返回,那就要安排退路了。” 吴宇闻言,眉头紧锁:“不至于吧?你是不是把韩成想的太谨慎小心了?他有这么厉害?” 张义摇了摇头,懒得跟对方解释。过去的半年里,他可是见过辽人做事是何等的谨慎。只是自己的身份,萧思礼和寿喜就试探了无数次。要不是自己受过一些训练,考虑的还算周密,恐怕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在他看来,身为寿喜弟子的韩成,也一定具备这种素质。 吴宇见对方不说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跟我说说辽人吧,尤其是你接触最多的萧思礼和寿喜。” 张义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在说他们之前,我先给你说一个人,让你对辽人的警惕性又或者谨慎的态度,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或许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市集假装被人欺负,就是为了唤起一个厨子的怜悯,从而实现进入萧府的意图。” 吴宇当然不会忘,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我叫那个人李叔,进府的当天他先让我洗澡……。” 片刻后,等张义讲述完毕,吴宇才点了下头:“一个府上的厨子,就因为确认你的身份,前后试探了四次?” 张义点了下头:“厉害吧?咱们大宋官员家里的下人,有这个警惕性吗?都不要说下人了,就说官员自己吧,都缺乏这种最基本的警惕性吧?我要真是辽国秘谍,就专门培养一批说大宋官话的秘谍,混进各个官员的府里,又或者春楼妓馆,酒楼客栈。饮宴上,闲谈中,那些个话语,汇总到一起统一分析。你知道会有多大收货吗?” 第316章 换个差事 水刑,不愧是世界上最残酷且最有效的审讯方法之一。 闲聊的叔侄二人,只等了半个时辰,一名黑衣人就拿着两份口供走了进来。 张义接过口供,简单的翻阅一遍后,便说道:“既然这么配合,那就趁热打铁,让画师画影图形,再分发下去,务必找出这些人的藏身地。” 黑衣人躬身领令,便退出了房间。 张义这才把口供递给了吴宇:“看看吧,还是有点小收获的。” 吴宇一边翻阅着口供,一边说道:“这个萧思礼也太小气了,才派了二十个人过来。” “吴叔,我发现你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二十个人都够分配到一个城市里了。”张义适时调侃道。 吴宇随手放口供放下:“接下来怎么做?把他们找出来一起干掉?” 张义摇了摇头:“别啊,我抓这两个人,也只是想了解辽人的布局,还不着急杀死他们。” “那你的意思是?”吴宇随口问道。 “等啊,等西夏那边出手,按日子算,那边的援兵也该到了。” 翌日,回到大宅休息的张义,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收拾妥当后,便穿着一身郡王府的家丁服,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刚来到洪福客栈对面的小巷,就见一名樵夫打扮的汉子,从巷口走了进来。 “于公子?”汉子低声问道。 张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随即便听对方说道:“跟我来。” 一炷香后,汉子将张义领进城南的一座小院内。 等走进房间,一脸疲态的韩成伸手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韩先生。”张义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顺势坐下。 韩成皱了一下眉头:“跟你说过几次了?在这里叫我刘东家。” 张义只能乖巧的点了下头:“刘东家。” 不等对方说话,他明知故问的说道:“刘东家,看着很疲惫啊,没休息好?” 韩成完全没有闲聊的兴致,昨夜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两名干将和一名向导,对信心满满的他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张义:“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就出来了?” 张义随口答道:“小子现在是家丁啊,不穿家丁的衣服,还能穿什么?” 韩成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一个包袱,扔给了张义:“去换上,我给你再安排一个差事。” 一盏茶后,换上粗布麻衣的张义,跟随着一个叫刘宝的人,走出了小院。 不用张义询问,刘宝就主动介绍道:“一会儿要去的那家,主人是皇城司里的提点,对了,提点这个官职,你知道吗?” 张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么巧吧。 刘宝见张义脸上变颜变色,以为对方是听到皇城司这个名头吓到了,随即安慰道:“别怕,咱们这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你只要背熟自己的新身份就行了。” 张义试探着问道:“不知那个提点的名字是?” “吴宇,此人……。”刘宝低声介绍道。 “轰隆”张义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对方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没听见。 特么的,老吴啊老吴,你倒霉了,家里都被渗透了。 等二人来到吴宇家的后巷,汉子伸手敲响院门。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啊?” 汉子随口回道:“张婶婶,是我啊,牙行的刘宝。” 小门应声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看见刘宝不禁埋怨:“你怎么才来啊。” 随即,转头看向张义:“这就是你介绍的小伙子?” 刘宝谄笑说道:“张婶婶好,就是这个小伙子,您看咋样?” 张婶婶上下打量张义一番:“叫什么啊?都会干些什么?以前在别人家做过差事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张义临出发之前,韩成早就交代好了,他露出标志性的笑脸,态度恭敬的说道:“张婶婶好,我叫刘玉……。” 张婶婶听对方说话口齿清晰,长的也干净,这才侧身让二人进院。 “你俩就站在这里别动啊,我去请管家过来。” 说完,便扭着肥硕的身体去了前面。 在来的路上,张义心思电转,努力回想着吴宇家的所有人,有几个见过自己的真实容貌。 稍后,张婶婶陪着管家从前面走了过来。 张义又是一番自我介绍后,管家才点了点头:“嗯,小伙子看着倒是机灵。知道来府里要干什么吗?” 张义乖巧的答道:“小子能到官人的府里当差,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哪敢挑三拣四的。” 管家轻笑一声:“呦呵,还挺会说话的。” 一旁的刘玉怕夜长梦多,干脆接过话茬:“管家,为了给府里找一个合适的,小子也费了不少力气。您看……?” 管家点了下头:“府里进人这种事,一直是夫人做主的。这么着,正好夫人在呢,让刘玉随我过去见一面。” 说完,他又转头对张婶婶说道:“你去厨房忙吧,我带人过去。” 当三人来到厅堂外,管家就带着张义走了进去。刘宝这个牙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夫人的,也只能留在厅堂的门外等候消息。 二人刚向吴夫人行完礼表明了来意,就听从大门处“腾腾腾”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喊道:“娘,孩儿回来了。” 这一嗓子,差点没把张义喊出心脏病来。吴铎这小子可真会选时候啊。 这时他正背对着房门,按礼数是应该站到一旁,给小主人让出一条路的。可他怕吴铎这个憨货见到自己直呼其名,到那时,他除了把刘宝控制起来,就再没其他选择了。至于,韩成那边怎么交代,就只能另做打算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吴铎已经迈步走进了房间,管家伸手就要拉住张义的衣袖,让对方让到一边去。 张义此时心思电转,迅速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吴铎面前,低着头说道:“小子刘玉,给小郎君行礼了。” 说完,便一头磕了下去。 吴铎这时都傻了,不仅没看清面前这人的长相,更不知道这个刘玉是做什么的。 还是吴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向吴铎说道:“铎儿,你回来的正好,这个刘玉是为娘新给你找的书童。你来看看满不满意?” 吴铎这才点了下头,只是回想起这个刘玉的嗓音有些耳熟,就低下头向对方说道:“刘玉,抬起头来。” 第317章 是你小子 听到吴铎都发话了,张义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 “张义!居然是你小子!” 尽管张义调动了脸上所有的肌肉,又一个劲的给对方使眼色。可吴铎这个憨货还是脱口而出,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咯嘣”一声,张义仿佛听到了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迅速从靴筒里抽出匕首,爬起身撞开吴铎就冲出了厅堂。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那个刘宝跑了。至于,吴铎在他身后如何呼喊,已经无暇顾及了。 等张义冲出门外,就见刘宝已经跑出去了几步,一边向外逃窜,还一边回头向他招手:“快跑!” 张义见此就是一愣,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切。张义这个名字,不仅是自己的真名,也是辽国派自己遣进大宋的化名,对方一定是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所以才选择逃跑。 “特么的。”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声,便紧跟着刘宝的步伐,一路冲出了吴家。 一炷香后,刘宝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路旁的青石上。呼吸急促的的问道:“你,你,你怎么会认识,认识那个小崽子的?” 张义恨恨答回答:“嗨,别提了。还是快走吧,人家可是皇城司的高官,家里保不齐就有皇城司的护卫。” 说完,他便伸手将刘宝扶起,继续向前方跑去。 半个时辰后,刘宝带领着张义,几乎绕了半个东京城,这才回到韩成藏身的小院。 韩成听完刘宝讲述的遭遇,转头看向于则成:“怎么回事?你还认识吴宇的儿子?” 对此,张义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辞:“别提了,上次我陪着郡王府的主事出来采买东西,恰巧遇到一个小偷正在偷他的钱袋。小子看他的穿着不凡,家里必定是非富即贵,就觉得是个拉进关系的好机会,这对我在东京城搜集情报大有帮助。出于这个考虑,我就把那个贼抓了,我跟他也就这么认识了。” 听完于则成的讲述,韩成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没事给对方改什么名字啊,这特么不是闲的吗?大好的机会放在面前,竟然被自己的多事给错过了。 韩成苦思良久,都没找到弥补的办法,只能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张义见此,便试探着说道:“韩先生,要不,趁着郡王府的人还没发现,小子还是先回去吧?” 韩成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问道:“你还能回去吗?这时辰可不短了?” 张义双手一摊:“就算被发现了,小子就说偷偷跑出去玩耍了,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而已。” 他是真不愿意留在这个韩成身边,且不说,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让他感到不舒服。搞不好自己还会被西夏秘谍盯上,继而成了被暗杀的对象,那自己哭都来不及了。 片刻后,韩成终于点了下头:“那就辛苦你了,这次是韩某的考虑不周,倒是连累了你。” “韩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怪之前小子多事,破坏了您的安排。” 说完,张义便假意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韩成挥了挥手:“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回郡王府吧。” 走出小院的张义,心情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清晰的记得,隐刺的名单和昨晚抓捕的那二人供出来的名单里,都没有刘宝这个人。可根据刘宝今天逃跑时的表现,和对东京城的熟悉程度,至少来此也有些日子了。那么,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不仅如此,吴宇家雇佣下人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到刘宝这里的?是凑巧吗?还是身为皇城司提点的吴宇,早就被辽人盯上了?一直等待着这么个机会?又或者府里有人里应外合? 如果是里应外合的话,那自己也就危险了。自己在逃离吴家后,那个吴铎一定会和老娘说明情况。假如,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话,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 一炷香后,易容后的张义,在南城的一条大街上,堵住了刚下衙回家的王利。 来找对方也是张义迫不得已的决定,基于吴宇存在着被辽人盯上的可能性,那自己就不能直接去找对方,也只能通过王利与之取得联系。 在对方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后,张义立即低声吩咐道:“你尽快赶到吴提点家里,让他把家中所有的下人集中到一起,不许随意走动。做完这些,就让他去城西的土地庙找我。” “公子,您这是……?”王利疑惑问道。 张义立即打断对方,催促道:“别问了,快去办,十万火急。” 望着王利远去的背影,张义此时的心里沉甸甸的,真要是吴家出了内鬼,不仅自己要遭到辽国人的追杀,就连吴宇的仕途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一炷香后,月光洒落在大地上,藏身在草丛里的张义,看到有两个黑影由远至近的从面前经过,直奔不远处的土地庙而去。 一向谨慎的张义,并没有立即起身相见的意思,而是选择继续隐藏自己。 直到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爬起,向着与土地庙相反的方向摸了过去,他要确认对方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匆匆赶到的吴宇和王利二人,对草丛中发生的一幕毫无察觉,在土地庙里搜寻了一遍后,便站在山门外向附近张望。 “你肯定没听错?不是什么娘娘庙,又或者什么其他庙?”吴宇转头问道。 王利摇头说道:“提点,这怎么会搞错,属下听的清清楚楚,就是城西的土地庙。” 吴宇点了下头:“那可能咱们来的太早了。” 二人又等了不短的时间,当吴宇已经开始为张义的安全担忧的时候,才看见有一条黑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等吴宇看清来人长相后,不禁埋怨道。 张义指了指土地庙,示意对方进去说话。 等他来到香案前,吹亮了火折子,这才缓缓问道:“我交代的事情,你照办了吗?” 吴宇摇了下头:“你又没说清楚,况且我连家都没回呢,就赶过来了。” 王利也在一旁附和道:“属下在路上碰见提点的。” “靠!”张义一拍额头。 他随即问道:“你家里人,就没有去衙门找你?” 吴宇迷茫的摇了摇头:“小义,到底怎么了?” “特么的!事不宜迟,咱们路上再说吧!” 第318章 蹊跷 吴家 “老爷,您回……。” 当门子打开大门,看见是自家老爷回府了,立即热情问候。 此时的吴宇,已经在路上听说了张义下午的遭遇和对此事的分析,一路上心急如焚的向家里赶。 当看到大门被打开以后,哪还有心情回应,直接吩咐道:“紧闭府门!今晚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出府。” 说完,一边向里面走,一边向张义解释道:“这个门子来我家十几年了,应该是可信的。” 等来到正堂外,他又对王利吩咐道:“你去后门守着,有谁敢往外闯,直接斩杀了再说。” 恰在这时,得到老爷回府消息的管家,从旁边绕了过来:“老爷。你饿……” 吴宇打断对方的话茬,大声吩咐道:“召集家里所有的下人,到这里等着。” 吩咐完,不待对方答话,便带领着张义走进正堂。 后院的居所,张义是不方便去的,只能暂且留在这里,等着吴宇去喊家人。 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张义急忙关闭了房门,在不确定吴宇家里是否有内鬼之前,他可不想被人认出来。 这时,吴宇一家三口也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吴铎这个憨货,见厅堂里站着一位中年人,眨了几下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后,当即说道:“你是?哦!你是张……。” “闭嘴!”吴宇气势十足的喝止了对方。 吴夫人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详情,把儿子拉到一旁,一脸歉意的来到张义面前:“小义啊,我儿……。” “你也闭嘴!”吴宇都快气死了,不说对方名字会死啊。 见母子两个都蔫了,张义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待几人各自落座,吴宇才说道:“小……,嗨,你来问这个逆子。” 张义点了下头:“吴兄,在我走后,你都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 吴铎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老爹,“啪!”吴宇拍了下桌子:“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吴铎委屈的答应了一声:“哦!” 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就是跟我娘讲了一下你的身份来历,还有怎么认识的。” “啪!”张义一拍额头,一脸愁容的问道:“在哪里讲的?周围还有谁?” “就你跑出去以后,我和管家追到后院的小巷,就没看见你了。回来的路上,管家问我是否认识你,我就说了。回到这个房间,我又跟娘说了一遍,当时……,当时还有我娘的贴身丫鬟。除此外,就没其他人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吴宇:“吴叔,是谁提议给吴铎找书童的?” 这些事,吴宇哪里知道,一向是自家夫人管家的,他看了媳妇一眼。 吴夫人这才说道:“是这么回事,你吴兄弟本来有一个书童,在家里也有个四五年了,前些日子突然得了一场急病死了。我这个当娘的就想着给他再找一个。” “急病死了?”张义虽然是对着吴夫人说的,他却看向吴宇。 吴宇摇了摇头:“前阵你是知道的,衙门忙得很,等我回来,人都拉到城外埋了。” 吴夫人接过话茬:“那孩子白天说肚子不舒服,我寻思着会不会吃坏了东西,反正我儿不在家,他也没差事可做,就让他回房间躺着休息,可是等到晚上,管家喊那孩子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死在床上了。” “这死的蹊跷啊,夫人没报官找仵作?”张义立即问道。 吴夫人慌忙解释:“找了啊,人命关天能不找吗?仵作说应该是病死的,如果想要查个究竟,就要剖腹检查。我寻思着这也太过残忍了些,那孩子身世本就可怜,还是给他留个完整尸首吧,就没同意。等到第二天一早,就让管家把孩子拉出城外埋了。” 张义觉得那个书童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但暂时也顾不得了。 这时,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即就听到管家在外面说道:“老爷,依照您的吩咐,上下人等都召集齐了。” 张义挑了下眉,看向吴宇:“吴叔,有劳您出去看一眼,是不是所有人都在。” 待吴宇走出房间,房门再次关闭。张义继续问道:“那府上雇佣书童的事情,是谁出面办理的?” “是家里的管家,就是刚才门外说话的那个。”吴夫人如实说道。 吴铎趁此机会插嘴道:“张兄弟,到底怎么了?” 张义不想搭理这个憨货,用手指捏揉着眉间,只是摇头不语。 片刻后,吴宇再次走进房间,来到张义身边,低声说道:“都在呢,一个不差。”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吴叔,您这样……。” 待交代了几句后,他便穿过帷幕去了后堂。 吴夫人和吴铎在得了吴宇的吩咐后,也一起走进了后堂。 当房间里只剩吴宇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朗声对门外说道:“管家!你进来!” 管家走进房间后,吴宇示意对方把门关上,这才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吴九啊,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我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为了给我儿吴铎找书童,一共找了几家牙行?那个叫刘宝的牙人,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吴九结合着下午的事情,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立即老实回答道:“老爷,老奴前前后后联系了四五家牙行,可是他们找来的那些个小子,连老奴都看不上,自然就没敢领来见夫人。后来还是厨娘张婆子知道了此事,就主动向老奴请缨,说有个老乡也是做牙人的,可以帮着府上找合用的人手。老奴这一寻思,既然牙行找了几个都不满意,倒不如让张婆子的老乡试试,哦,那个老乡就是刘宝。后来那个刘宝前后也找了几个,岁数都偏大。这事也就一直拖着,昨天上午的时候,那个刘宝又来了,说今天会带一个过来,想问问是否方便登门。结果……,结果就这样了,老奴万万没想到的是……” 说到这里,吴九偷眼打量了一下吴宇的脸色,见对方脸色不善,立即闭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立即吩咐道:“去把张婆子叫进来。” 第319章 张婆子 城南,小院。 “统领,属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您看要不要把张婆子撤回来?”走进房间的刘宝,对韩成说道。 韩成喝了口茶水:“撤回来干嘛?不就是于则成那小子的假身份被认出来了吗?” 刘宝急忙解释:“那个吴宇毕竟是皇城司的人,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敏感,属下怕……。” 韩成伸手打断对方,信心满满的说道:“那个张婆子自幼接受训练,这些小事还是能应付过去的。只要把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就是了,说牙人没查清楚身份,那个吴宇最多怪罪几句,不会往心里去的。” 当刘宝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 知道韩成藏身地点的人并不多,他自然是无需担心:“进来。” “统领,陈学武求见。”来人躬身禀告。 韩成眉头紧皱,自言自语说道:“他怎么亲自来了?就不怕被人暗杀在街上?” 随即,便吩咐一声:“有请。” 吴家 当张婆子走进房间以后,先恭敬的向站立在房间中间的吴宇行了一礼。 吴宇双眼死死的盯住对方问道:“张婆子,我来问你,那个刘宝你是怎么认识的?” 关于下午发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来得及打听,但从下人们的私下聊天中,也听了个大概。 她对于吴宇的提问,早有预料:“回老爷的话,那个刘宝是奴家前些日子,在集市上认识的。当时有个菜贩卖菜缺少了斤两,奴家就跟菜贩起了争执。那个刘宝恰巧从此路过,听到我的口音,便热情的上前帮忙。事后攀谈才知道确实是同乡,也就是这样认识的。” 如果,没有确认刘宝是辽国的秘谍,吴宇还真会如韩成所猜想的那样,责罚对方几句就此放过。可现在却不同了,这个张婆子有重大嫌疑,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能将对方留在家里。 吴宇一步步走向张婆子,直到距离对方三四步的距离才停下。 他依旧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张婆子,不怕告诉你,那个刘宝已经被老爷我抓了。” “啊!”张婆子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随即自觉失态,立即闭上了嘴巴。 吴宇嘴角上挑,露出一丝轻蔑:“我再告诉你,那个刘宝将什么事情都招了,包括他是辽人秘谍的身份!” 惊魂未定的张婆子,听闻这个消息,眼神立即变得慌乱。随即下意识的看向左右,似乎是在想如何逃跑。 吴宇看到对方的反应,心中就是一声叹息。对方果然是秘谍,自己的麻烦大了。为今之计,只能抓了这个张婆子,亲自押着对方去司使面前请罪。 在心中打定主意的同时,吴宇一个箭步窜到张婆子面前,举拳就向对方脸上砸去。 张婆子虽然心中慌乱,但也没有站在原地挨打的道理,她侧身躲过对方的拳头,同时垂在身侧的右臂轻轻一抖,隐藏在袖筒里的匕首就滑落到了手里,抬手刺向吴宇的胸前。 “啊!”吴宇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会随身带着武器,惊呼了一声,便连退几步,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张婆子见对方躲开,并没有继续攻击的心思,而是转头就向房门跑去。 吴宇疾步追赶,伸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向后一扯的同时,也堪堪避开对方的第二次攻击。他也借机堵住了房门,防止对方再次逃窜。 张婆子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后,勉强站稳身体,见吴宇如同门神一般,挡住了去路,慌忙转身冲向帷幕,借机向后堂跑去。 怎奈,刚绕过帷幕,就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她便跌跌撞撞的倒退回了房间内,“噗通”一声,终究是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在她手捂着疼痛的腹部,想要从地上爬起的时候,就见从帷幕后面走出一人。 “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张婆子见到张义出现在厅堂中,立即愣在了当场。她实在无法想象,刘宝带来的秘谍同伙,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脖颈就是一疼,紧接着视线由清晰变为模糊,又由模糊化作一片黑暗。 随后,便是“噗通”一声,张婆子躺在原地昏死了过去。 见吴宇偷袭成功,已经摘掉了假胡子的张义,这才走了过来。 “有绳索吗?” 吴宇看了下左右,见房间里没那个东西,立即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吴九!去拿条结实的绳子过来。” 房间内的打斗声和惊呼声,站在门外的管家听的清清楚楚,只是没有老爷的吩咐,他是不敢冒然进去的,如今听到让自己去找绳子,拔腿就向小库房跑去。 一盏茶后,张婆子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了结实,除了嘴里被堵上了一块破布,整个脑袋也被一块黑布蒙上。 张义这才起身,用询问的口气说道:“吴叔,这人怎么处理?”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干脆找个地方把对方埋了,从此黑不提白不提,免得给吴宇找麻烦。 毕竟,堂堂皇城司提点的家里,被辽人埋了一颗钉子,不仅是名声受损,未来的仕途也会深受影响。 吴宇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处理方法,但随即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按照他对“忠心”二字的理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该上报还是要上报的。至于上司会如何处理,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押上她,带回皇城司吧。” 张义无奈的挠了挠脑门:“吴叔,用不用再考虑一下?这样处理的后果,你能猜的到吧?” 吴宇重重的点了下头:“当然,不过,我还是选择押回去。” “得,听你的。”见对方固执,张义也不好再劝了。 一炷香后,王利坐在前面驱赶着马车,吴宇和张义分作在车厢两头,向着皇城司出发。 张义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张婆子,抬头看向吴宇。 本在凝神沉思的吴宇,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当即自嘲的一笑:“别劝我了,我意已决。” “这又何必呢?您这不叫忠心,最多算是个愚忠。”张义开口说道。 吴宇正色说道:“愚忠也是忠,既然干了这份差事,就要对得起官家,对得起自己良心。” 张义以手扶额,充满无奈的感慨一声:“天啊,你这都什么思维啊。” 第320章 登门请司使 一阵短暂的颠簸过后,几人赶到皇城司,已经是二更时分。 面对固执迂腐老实的吴宇,张义已经放弃了劝说。 在地牢等候了片刻,吴宇才匆匆赶了回来。 “司使已经下衙离开,先关在这里吧,等明天白天,再交给他老人家定夺吧。” 张义挑了下眉:“别啊,这么大的事,还是连夜禀告的好。万一,招来流言蜚语,对您就更不利了。您先审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拔腿跑出地牢,任凭吴宇在后面大喊大叫。 张义倒也不是完全为了这个案子,主要是恶趣味使然,小爷忙活了半天,你一个老太监好意思安稳睡觉吗?说什么也要给你薅过来处理公务,这样小爷心里才能平衡。 别人找不到老太监,不代表张义找不到。确认了没人跟踪,他才一头冲进小巷。 等他来到那座三进大宅的门前,立即引来了守门护卫的警惕:“站住!干什么的!” “是我啊!”张义毫不在意的走上前去。 待护卫看清来人的长相,立即行了一个军礼,并恭敬的打开旁边的小门。 张义对此非常满意,抬手就要拍一下对方的肩膀。只是当他刚要接触对方的时候,那名护卫立即躲到了一边,眼睛里同时闪过了一丝慌乱。 “靠!”他白了对方一眼,便走进了小门。 另一名护卫是新来的,见同伴如此反应,好奇问道:“那人是干嘛的?你好像很怕他啊?” 之前的护卫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这位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以后离他远点,上次……。” “啊?他一个方子,差点弄的咱们全军覆没?吹牛呢吧?” “切!爱信不信,总之以后中了招,别怪当哥哥的没提醒你。” 走进大宅的张义,一路上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凡是见到他的人,都主动让到一旁。 张义也适时报以微笑,一直来到正堂门外,他才对把守的黑衣人说道:“我要找大统领,快去通报。” 黑衣人见到这位爷登门,下意识的挠了挠有些挠痒的脸颊,歉意的说道:“郎君,大统领忙碌了一天,已经安寝了。” 张义立即板起了脸:“我这里有紧急情报,快点去!” 黑衣人无奈,也只能向同伴交代了一声,便飞快的向后院跑去。 张义看左右无事,便故意向留守的黑衣人身前凑了凑:“大统领什么时候休息的?” 黑衣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半个时辰前吧?老人家连晚饭都没吃,就吩咐人给他打水安歇。” 张义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你们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毛病啊?怎么一个个都躲着我似的?” 黑衣人一愣,继而尴尬一笑:“哪能啊?郎君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想亲近还来不及呢。” “我看不像……” 张义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许久,这才听到脚步声响起,随后便看见老太监披着一件袍子从后院赶了过来。 他主动迎了上去,一脸笑意的说道:“老爷爷,打扰您休息了吧?” 一脸疲态的老太监,强睁着还没睡醒的双眼,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是什么紧要情报?” 张义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将对方拉进屋里,而是选了一个风口位置:“老爷爷,我和吴提点抓了一个秘谍。” 老太监下意识的把外袍又裹紧了些,似乎感觉得有些冷,并没接对方的话茬:“别站外面了,咱们进屋里说去。” 张义拉了对方的袖子一下:“别麻烦了,就几句话的事。” 老太监这才皱眉问道:“那你接着说,然后呢?对方招出什么重要情报了?” 张义啧了一声:“啧,您老人家别急啊,听小子说完。” 于是乎,他充分发挥口才,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争取不落下一处细节的对老太监讲述了一遍。 “阿嚏,阿嚏!”直到老太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张义依然不紧不慢的,将他和吴宇怎么勇斗秘谍,又如何将对方制服的过程,详细叙述了一遍。 老太监听的入迷,尽管已经冻的瑟瑟发抖,还是坚持着听完,这才焦急问道:“那现在这个秘谍呢?” “老爷爷,您又催,别急啊,现在不止是秘谍的事情,还牵扯到另一桩更加隐秘的事情呢。”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又把心中的猜测向对方说了一遍。 老太监听完对方的分析,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你是说,刘宝和张婆子属于另一股隐藏的势力。” “对!小子就是这个意思,这些人比隐刺更加隐蔽,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谁会想到我大宋官员家里,已经被辽人渗透了?” 老太监再次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张义再次拦住对方:“老爷爷,我还没说完呢,我的身份不知道暴露了没有,您听我分析……。” 直到他絮絮叨叨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见老太监的嘴唇已经冻的有些青紫了,他才满意的收尾:“老爷爷,小子缺少经验,您看这事怎么处理合适?” “阿嚏!阿嚏!”老太监用袖子胡乱的擦了几下鼻子,指了指张义:“咱家看你小子不是缺少经验,是特么缺德!故意想让咱家伤风是吧?” 说完,便气哼哼的吩咐下属去备车。 张义一脸委屈的说道:“小子也是无心之举嘛。” “无心你个蛋蛋啊!滚!” 一炷香后,赶到皇城司地牢的老太监,一边用手帕擦着流下来的鼻涕,一边训斥道:“吴宇啊吴宇,你也是皇城司的老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竟然放任一个辽人秘谍,在家里潜伏了一年多。还是在后院当厨娘?这种差事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吗?你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毒死真是万幸!” 面对老太监的训斥,吴宇自然是无从反驳的,也只能低头表示认错。 良久,等老太监说的口渴了,张义适时的将一杯热茶端了过来:“老爷爷,其实我吴叔优点还是挺多的,原本按照小子的意思,私下里审问了张婆子以后,就把她找个地方埋了,这事黑不提白不提,也就遮掩过去了,可是我吴叔偏偏不答应……。” “呸!”老太监不待对方说完,就先呸了一口:“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整天就知道卖弄你那点小聪明。” 说完,又转头对吴宇说道:“你以后离这小子远点,这就不是个好东西。” “阿嚏!” 第321章 谈判条件 虽然,有张义在一旁插科打诨,但老太监还是决定,让吴宇停职一个月和罚俸半年。 张义与吴宇对视一眼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提点这个职位好歹算是保住了。至于停职罚俸,对于吴宇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太监旁观了一会儿张婆子的审讯,便叫上张吴二人走出地牢,一路去了自己的值房。 待三人各自落座,老太监才对张义说道:“前几天,吴宇跟咱家说,你想从皇城司的居养院里挑选几个孩子,放在身边亲自教导?” 张义一听这事,立即来了精神:“是有这么回事。” 老太监点了下头:“你想干些事情,咱家自然是要支持的,不过呢,咱家有两个条件。” “怎么还有条件啊?你……”张义当即就不乐意了。 “小义!”吴宇出言打断对方,随即说道:“你先听司使把话说完。” 说完,还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老太监见张义闭嘴了,便满意的点了下头:“咱家这两个条件也不难为你,这一呢,你日后培养出来的孩子,必须有一半分给我皇城司,而且皇城司还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张义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即也提出一个要求:“老爷爷,你们分一半的学生当然可以,不过这些个学生平时吃我的喝我的,没道理都让小子负担吧?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每挑选一个学生,就给小子两千贯,权当做学费了。” “两千贯!你怎么不去抢啊!” 原本老太监是打算给一些费用的,毕竟这事属于公务,让一个私人自己掏钱,他真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听到对方说出来的钱数,差点让他跳起脚骂人。 好在有一旁的吴宇从中调和,最终双方以一千贯的价格成交。 老太监强忍着肉疼,继续说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我们皇城司必须全程参与,以确保你培训出来的学生,能适合皇城司所用。” 张义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的说道:“不就是想偷师嘛?瞧让你说的,跟多负责似的。” 老太监难得的老脸一红,随即便问道:“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张义眼珠一转,微笑答道:“老爷爷,小子也有一个条件,你同意了,小子自然就同意。” 老太监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你先说说看。” 张义坦然说道:“培训这种事情,小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我需要帮手。” 老太监玩味一笑,似乎看透了对方那点心思,立即说道:“除了济阳郡主以外,你全京城,不,全大宋任你挑选,哪怕让咱家协助你,也是可以的。” “靠!”张义顿时哑火了。 吴宇忍不住出言相劝:“小义啊,你的心思,吴叔都清楚。可是,你和济阳郡主之间,地位相差太悬殊,不会有好结果的。” 张义此时的心情是一阵阵的烦躁,真是有话说不出。 他干脆板着脸说道:“就这一条,你们同不同意吧?不同意也没什么,咱们就一拍两散,我以后在庄子里干什么,你们管不着,也别想管。” 有些个事情,注定不是好说好商量,就能够解决的。选择一定的强硬态度,也有助于谈判的结果。 老太监见张义如此说,心里也是泛起了嘀咕。对方是个什么脾气,他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绝对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这一点从陈海的死就能看出来。自己这边真要是咬死了不同意的话,对方保不齐真能甩开皇城司单干,到了那时,自己就被动了。 经过短暂的权衡,他才说道:“张义啊,郡主出城是大事情,不是咱家能做主的,需要请示当今官家。你等咱家消息吧。” 张义真想一口痰吐到对方脸上,再大骂一句不要脸。他不信曹宇婷前几次出城,皇城司这边没收到消息。 恰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黑衣人,双手恭敬的递上口供。 不待老太监伸手去接,张义先一把抢了过来,一边翻阅一边问道:“那个张婆子在下午我离开以后,有没有向外面传出什么消息?” 这是他最关心的一条,如果对方把他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那后果就太可怕了。不要说别人,只是寿喜就不能饶了他。 黑衣人躬身回答:“据犯人交代,她把郎君引荐给管家后,就一直在厨房忙碌晚饭的事情,虽然听到一些下人之间传的闲话,但还没来得及打听,就被咱们抓了。” 张义闻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感觉浑身无力如同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吴宇的内心也充满庆幸,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从对方手里,拿过那几页口供,他倒要看看,对方在自己家里一年多,究竟窃取了什么有用的情报消息。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张义无关了,待恢复了一些体力后,便起身告辞。他现在只想蒙头大睡,连续几个时辰的提心吊胆,已经让他耗尽了心力。 “你先等等,咱家还有事情跟你说。”老太监出言拦住了对方。 随后,便使了个眼色,示意房间内的众人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老太监才轻声说道:“有个事情,咱家要向你通报一下。贾相公和张国丈的事情已经查明了,明天的大朝会上,就会有御史弹劾他们二人,至于如何发落,就等官家的旨意吧。” 张义撇了下嘴:“他们两个是什么下场,不是小子关心的。小子只是想问问,我家那个蛋糕店还能不能重新开业了?另一个东家梅有财,几时能回去继续经营?还有私下给张国丈送钱的傅家,又该定个什么罪?这些总要有个说法吧?” “小子,别以为咱家不知道,梅有财私下贿赂刑部官员,导致开封府小吏李责被抓进牢里,刑讯逼供之下,你又借机让他诬陷傅家。这些个事情,咱家还没找你的麻烦呢,你反而质问起咱家了?” “那又如何?谁让傅家先下黑手,害死我家四头耕牛的。我不管啊,现在我可是皇城司的人,下属被欺负了,你这个上司管不管?” “小子,吃了亏,你想起皇城司了?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第322章 意外 翌日中午,曹宇婷的敲门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张义。 “干嘛啊?”打开房门,睡眼惺忪的张义问道。 曹宇婷神秘一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不想听,只想睡觉。”张义摇了下头。 曹宇婷闻言一愣,拉住要转身回屋的张义:“别啊,告诉你,贾昌朝被人弹劾了,现在已经回家写请罪奏疏去了。” “哦。”张义没表现出任何的兴趣,只是随便的应了一声。 曹宇婷一时没搞明白状况,又继续说道:“张尧佐也被弹劾了,这回官家没有留手,直接下旨让他免职回家了。” 见对方依然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气的曹宇婷伸手就在对方胳膊上掐了一下。 “啊!疼!疼!疼!”张义立即惨叫声连连。 随即挣脱开对方的手:“你说的这些我昨天就知道了。” “昨天?”曹宇婷好奇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把昨天的遭遇,向曹宇婷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对方的讲述,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个吴宇干嘛吃的?竟然搞出这么大的漏洞,没被对方毒死真是该求神拜佛了。” “你以为谁家都能跟郡王府比啊?治家也是如此,需要有底蕴的。吴叔自小就是个孤儿,能成家立业再置办一些家产已经不易了,他家可没有家生子,肯定要从人贩子那里找啊?又或者去外面招募,保不齐就被人渗透进去,这些都是难免的。” 虽然张义是这场事件的受害者,但依然出言维护着吴宇。 “呦呵,你倒是想得开。”曹宇婷撇了下嘴。 张义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想不开能咋地?把吴叔干掉?再说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他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呗。” 这时,管家从后面匆匆赶了过来。 “张郎君,刚才郡王府那边,有个自称是您同乡的汉子来找。” 张义现在对辽国那边的身份,还是济阳郡王府的杂役,能登门来找的,多半是那边的人。 “那汉子来干嘛的?” 管家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那汉子说是来传句话,说晚上有几个同乡打算在城南聚一聚,您这边要是能参加就再好不过了。” 这句话张义是听懂了,是让他去韩成在城南的小院一趟。 他点了下头,微笑说道:“好的,多谢啊。” 在管家眼里,张义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对他一个老奴感谢,慌忙摆手:“郎君可别这么说,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待管家离开,曹宇婷面露担忧的说道:“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万一那个张婆子没说实话呢?那样的话,你可就危险了。” 张义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在他苦思应对之策的时候,后院看门的老供奉,领了吴宇走了过来。 “吴叔?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张婆子又有新口供了?”张义好奇问道。 吴宇愣了一下:“没有吧?我天亮离开的时候,那个张婆子把有价值的消息全都招供了啊?怎么了?你又听说什么了?” 张义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随即好奇问道:“那您过来干什么?” 吴宇恍然大悟:“嗨,是这么回事,我不是被停职了吗?就寻思着带着一家老小去你庄子里住些日子。也顺便……,也顺便看你怎么教导吴铎。” 吴宇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那一句,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这次吴铎的表现,不要说张义了,就连亲爹吴宇都看不下去了,从没见过反应这么迟钝的。他生怕张义反悔,不教自己的儿子。 张义倒是没那么多的心思,对他来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也不差吴铎那么一个,只要以后不出任务就行了。 他这才说出晚上韩成邀约的事情,让吴宇自己先过去,只是注意一条,别直来直去的,路上不管通过什么办法,确保没人跟踪了,再转道去庄子。 见吴宇答应的爽快,张义又提起一事,让对方去皇城司的居养院挑六个孩子,争取三男三女。 “你不等司使的答复了?”吴宇是旁观了二人昨夜的讨价还价的,自然由此一问。 “不等了,再磨叽下去,什么都耽误了。”张义答道。 曹宇婷一听要去挑学生立即来了兴趣,也吵着要一起去。 夜 张义来到了韩成藏身的大宅,刚走进房间就愣住了,他看到韩成旁边还坐着陈学武。 “公子,您来了。”陈学武连忙起身行礼。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韩先生,这么大阵仗啊?你就不怕老陈出什么意外?”张义好奇问道。 韩成没好气的说道:“意外?已经出意外了!” 他转头对陈学武说道:“你跟则成说吧。” 陈学武点了下头:“于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前天上午,镖局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有一批贵重货物,想要委托我们送到北边的河间府,运费也给的大方,属下见这是好买卖啊,就接下来了。” 此时,张义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陈学武继续说道:“昨天早上,属下就派了十五个镖师押运着货物出发了,可刚到下午申时左右,开封府的衙役突然来到镖局,说在距离东京城北三十里,发生了一起谋杀大案。现场发现十五具尸体,身上穿的就是咱们镖局的衣服。经过仵作检验尸体发现,每具尸体身上都有不下三处的刀伤。” 张义对于押镖队伍遇袭,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毕竟现在正处于辽夏两国互相争斗的关键时期,死上一些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了一些判断:“那你来此的目的?求援?还是如何?” 陈学武下意识看了一眼韩成,这才对张义说道:“属下当然是想报仇了,可是具体情况,您是了解的。这边一下折损了十五个人,属下已经没有多少可用的人了。” 这时,韩成接话道:“不是说不给你人手,而是现在的情况,敌在暗我在明,就算我再给你补充个一二十人,你能找到仇家吗?还是说,直接杀光你隔壁货栈的所有人?然后惊动官府,咱们一起完蛋?” 第323章 分析 张义假意思索片刻,这才看向陈学武:“老陈,帮派那边不是一直在找西夏人吗?找到多少个了?” 陈学武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之前画影图形的那些,都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这次对方一下杀了咱们十五个人,必定是援兵到了。这些人咱们不知道长相,也没法让帮派帮着寻找啊?” 韩成再次接过话茬:“则成啊,今晚叫你过来,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仇咱们肯定是要报的,可是仇人在哪儿?又有多少个?这谁都不知道。你小子脑子活,叫你过来就是让你想个办法。” 关于找西夏人这件事,张义还是很有兴趣的。 他思忖片刻,便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点思路,你们给看看对不对啊。” 见二人点头,张义才继续说道:“首先,我先要问,按照你们俩的功夫,让你们至少带多少人,可以很有把握的杀死十五个武艺高超的汉子?” “至少三十个。”陈学武不假思索的说道。 韩成略一沉吟:“如果是保证己方无伤的情况下,恐怕要五十个。如果是不计伤亡,只为完成任务,那也要二十五个左右吧。” 张义点了下头:“那咱们就按照二十五个算,北城外三十里,我还是有些印象的,附近百里除了东京城,就没有其他城镇了。两位,这可是二十五个精壮的汉子,如果藏身在乡野,可是很容易被百姓发现的。基于这种考虑,我判断,这些人应该是杀完人后,迅速撤回了东京城里。” 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韩成:“韩先生,要是让你带领着这样一支队伍,你会把他们拆散了,各自隐藏身份呢?还是聚集在一起?” 韩成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是聚在一起了。对于大宋来说,二十余人都是外地汉子,如果是藏身在东京城,还是聚在一起的好。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武功高手,桀骜不驯是难免的。如果分开隐藏,难保不会出现一两个出去闯祸的。所以,表面上看,聚集在一起的风险大,实则不然,风险其实是变小了。” 张义有此一问,也是在从对方嘴里套话,这位可是带着二十个辽人来的,尽管被自己抓走了一个,又杀了一个,也还有十八个呢。有了这个思路,他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张义点了下头:“那结果就出来了啊,那些个西夏的援兵,就躲藏在东京城里的某处宅院。至于为什么不是客栈或者大车店,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学武附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公子,您分析的倒是有道理,可这东京城那么大,应该怎么把人找出来啊?” 张义看了下左右,随口问道:“有东京城的地图吗?” 韩成向门外吩咐了一声,片刻后,便有人呈上来一幅手描的地图。 张义心中暗骂:这帮孙子,准备的真够充分的。 地图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拥有的。尤其是城市地图,一般只有当地的官府,才会绘制这个东西。而韩成让人取来的这份,显然就是官府绘制的那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 张义将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中间的位置说道:“东京城说大也大,但是看你怎么去理解。其实只要找对了方向,将那些人找出来并不难。比如这里是皇城,周边不是高官就是显贵。那些个西夏人最不可能藏匿在此地,试想一下,就算有某位大人物亲近西夏人,也不敢将二十几个武功高手放在府里吧?一旦走漏消息,搞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祸。” 见二人点头,表示同意。他又指向西南角的那片区域:“这里居住的都是穷人,也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是恰恰如此,那里没有能容得下二十多人同时居住的大宅,所以也可以忽略不计。” 张义一边指着地图上的每个区域进行分析讲解,一边用余光注意着韩成的反应。 当他指到南城的骡马巷附近的时候,韩成扶在桌子上的双手,明显有一个握紧的动作,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张义故意几句话带过,便换成了其他几处。 临了,他才说道:“就这九处地方,是最有可能藏匿西夏人的。只是有点可惜……。” 听对方说了一半,便停下了。陈学武好奇问道:“公子,可惜什么?”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九处地方,至少有两百余套房屋宅院。依靠咱们目前的人手,挨家挨户的查找,难度实在太大了。如果能买通开封府的人,哪怕是一名小吏呢。让其查找一下户籍册子,把那些个官员的房子都挑出去,那咱们就省事多了。” 陈学武听完,也是有些遗憾的点了下头。 韩成却没有表态,似乎在心里思忖着什么。 张义见此,心里更加有底了。 他走到旁边的茶几旁坐下,伸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等待了良久,韩成这才点了几下头,似乎在心中下了某个决定。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张义说道:“则成,分析的非常不错。难怪师父一直在我们一众徒弟面前夸你,脑子确实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好使。” 张义知道对方说的是寿喜,连忙谦虚了几句。 这时,外面四更的梆子声响起,韩成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继续对张义说道:“则成,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赶快回去吧,被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张义点了下头,起身对陈学武说道:“怎么着?咱俩搭个伴?路上就算遇袭,也有个帮手。” 不待陈学武说话,韩成抢先说道:“他就不走了,今夜就留宿在这里,明天天亮了再走,这样还安全一些。” 张义知道对方要给陈学武布置任务了,也不再废话,便告辞离开了院子。 离开院子的张义,随意找了条漆黑的小巷,便一头钻了进去。 经过一番七拐八绕的在几条巷子里穿梭行进,确认了后面没人跟踪,这才赶到了老太监居住的三进大宅。 当他来到宅院内,又见到上次那名黑衣人:“快去叫你们大头领过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亲自向他禀告。” 第324章 再找老太监 黑衣人眨了眨眼,心里寻思着:又来!昨夜吹得大统领鼻涕横流的,据说白天还有些发烧。现在你小子又大半夜来折腾他老人家?你怎么下得去手? 只是他心里敢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微笑说道:“郎君,大统领身体不适,晚间还请了郎中开了几副汤药呢,您看是不是……?” “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张义下意识的问道。 黑衣人心里这个骂啊,你小子装什么傻啊,大统领什么病,你心里就没点数? 他笑容不变的答道:“郎中说了,是染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嗨,感冒啊!算不得大病,你带我去见他,我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只耽误他一点时间就行。” 黑衣人虽然心里有些火气,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点了下头,将对方带到后院大统领的房间门外。 张义指了指房间,见对方点头。 他便伸手拍了几下房门:“老爷爷,醒醒了,有重要情报,需要你处理。” 连叫了三遍,才听到里面烦躁的大吼一声:“报丧呢!等着!” 这一嗓子吓的那名黑衣人直缩脑袋,张义倒是露出一丝坏笑。 片刻后,看到房间里亮起烛光,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房门这才打开。 “老爷爷,外面冷,咱们进去慢慢说。”不待老太监说话,张义就上前一步,搀扶住对方往房间里走。 待各自落座后,老太监揉搓着两侧的太阳穴,以缓解头疼:“你小子还真是不消停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回去休息。”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老爷爷,能不能借我十几个人?不需要功夫有多好的,只要善于打探消息那种?” 老太监眨了眨眼睛:“干嘛?你不会又憋着坏呢吧?” 张义挑了下眉,立即反驳:“瞧您说的,小子是那种人吗?我想……。” “你是!还是那种坏透腔的。”老太监一下就来了精神。 张义懒得跟对方争辩,立即将自己如何给韩成献计,又如何试探对方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太监眼睛一亮:“这么说,你能找到这两拨秘谍的藏身地?” 张义翘起二郎腿,得意的点了下头:“当然,还不止如此。从他们用的地图能够看出来,开封府就算没有他们的人,也有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在帮着辽人做事。小子打算借着对方查户籍册子的事情,把那个人挖出来。” 老太监摩挲着下巴,沉吟了良久,这才点了下头:“行,咱家给你找个人来,专门协助你。” “让小六过来。”他转头对门外喊了一声。 待门外的属下应声而去,老太监才介绍道:“小六是咱家的徒弟,不管你要做什么,只需交代给他就行了。” 张义算是看出来了,老太监这是真怕了自己,专门给自己配了一个联络人,省的直接来烦对方。 张义扭捏说道:“老爷爷,小子还是愿意向您请示汇报,至少心里踏实。” “你可拉倒吧!咱家还想多活几年呢,你换个人折腾吧。”老太监一脸的嫌弃。 一盏茶后,被小六请到偏厅的张义,端着茶杯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辽人在最近几天,会找人去翻阅开封府的户籍册子,你派人盯紧一些。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要惊动对方,只需查明他与谁联络就行了。” 小六点了下头:“郎君,这个没问题,咱们在开封府的户科有自己人,上衙之前我派人跟他交代一声就行。” 张义点了下头,又要来东京城的地图,手指着地图上骡马巷的位置,对小六说道:“我需要你的手下,以骡马巷为中心,在方圆三里的范围内,以不惊动任何人为前提,将每套大一些的宅院,尤其是那种可以容纳二十人以上的院子。详细的摸排一遍,这个差事你能不能完成?” 小六看着地图皱起了眉,直等了良久,这才说道:“张郎君,这一片可是不小呢,怎么说都有上百套吧?能容纳二十人以上的,也至少有二三十套,这个……。说实话,摸排一遍容易,但是不惊动任何人,我没太大把握。” 虽然对方如此说,但张义却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这说明对方不仅行事谨慎,也真正用脑子考虑过问题。怕就怕那种不管什么事情,都敢拍着胸脯保证的。等事后办砸了差事,又来低头认错。 张义面带笑容:“其实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说给你听啊,看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首先,让手下的兄弟扮成商贾,以租房或者买房的名义去找那一片的牙行,凡是在最近买卖租赁过的院子,都会经他们的手。具体怎么套取消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小六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个主意好,能排除大部分了。” 张义见此,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从吃食上下手。那些个辽国秘谍也是人,是人就离不开吃喝二字,而他们还是练武之人,饭量更要比普通人大一些。你可以找人假扮成货郎或者乞丐,守在那几个宅院附近。看谁家三天两头的就出去买大量的吃食,尤其是酒肉之类的东西,这就又可以排除一部分吧?” 这时,小六提出了疑问:“郎君,如果对方就是一个长期据点呢?在东京城准备一处大院子,就为了接待辽国来的重要人物,那这两招就不管用了吧?” 张义摆了摆手:“你的想法是对的,但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你想啊,如果他是一个固定的据点,为了保密的需要,是不是上上下下都要是他自己的人?这种情况可以用作商铺,比如客栈又或者大车店,那种地方人员来往频繁,正好借此隐藏自己和同伙的身份。可是他弄个大宅院做什么?秘谍经常从此出入?他就不怕有多事的邻居街坊报官?” 小六这才点了点头:“郎君说的有理,确实是属下想的不够周全。” 张义随意的摆了下手:“行了就这些吧,等缩小了怀疑的范围,你再通知我,咱们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可千万记得,这一切务必秘密进行,绝不能惊动了对方。” 第325章 裴聪 开封府 裴聪已经在户房小吏的岗位上,工作了十余年的时间,这在一众同僚面前已经是妥妥的老前辈了。 这天早上,他按照以往的老习惯,早早的来到衙门,先点燃了墙角处的小泥炉,又打了一壶水放了上去。这才拿起打湿的抹布,走进了直属上司户房主事的房间,开始擦拭桌椅书柜。 “老裴啊,跟你说多少次了,这些个事情让那些杂役干就行了。” 正当他忙碌的时候,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裴聪转过身,对来人说道:“顾主事早,咱们衙门里的重要公文,都在您这里放着呢,哪是那些个杂役能触碰的。” 顾主事责怪的指了指对方,但眼中的笑意,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满意的对方的说辞。 裴聪这才转身走出房间,一会儿的功夫,便提着刚烧开的水壶回到房间,一边给顾主事沏茶,一边说道:“主事,那个李责有没有说,哪天能来上差?” 顾主事翻阅着公文,随口反问道:“怎么了?” 裴聪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是这么回事,这些日子积压了不少需要销户的和登录户籍的,属下寻思着,他要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就先把这些事情办了,免得下面的人不好向事主交代。您看呢?” 顾主事思忖片刻,便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随手扔给了对方:“要论办事,还得是你这个老人让我最放心。对了,回头让那个李责请你吃饭啊,可不能白帮他办事。” 裴聪拿起钥匙:“他的饭还是算了吧,这小子也是够倒霉的……。”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裴聪回到户房值房,向同僚交代了几句,便腋下夹着两本册子,拿着那串钥匙去了户籍库。 “呦,今天是你俩当差啊。”来到户籍库门外的裴聪,向把守在此的护卫打着招呼。 两名护卫也知道裴聪是衙门里的老人了,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 来到门前,裴聪率先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锁头,便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其中一名护卫才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把锁头,顺势推开了库房的铁门。 裴聪道了声辛苦,这才走进库房,随手又将大门关上。 户籍库出于防盗的考虑,在修建的时候,就没有窗户。他借着从屋顶瓦片缝隙中透过的微弱光线,几步来到桌前,点燃了桌上的一支蜡烛。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条,背下了几处地址后,便走到靠墙的几个书架前,翻找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裴聪依然夹着两个册子回到了户房值房。 “老裴,这都到饭点了,西边新开了家汤饼店,跟咱们几个一起去尝尝?” “你们去吧,我还得回去照顾婆娘呢。” “老裴,嫂子的身体怎么样了?见好没?” “还不是老样子,勉强维持着吧。” “哎,你也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个声。” “多谢了,那我先走一步了。” 走出衙门的裴聪,站在台阶上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他路过一家杂货铺的时候,下意识的向店里看了一眼,但脚下并未停留。 直到走出去十几步,才佯装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身往回走,在观察周遭没人注意后,他才走进了杂货铺。 “伙计,有头绳吗?我要那种五彩线编的那种。” “哎呦,您来的可是不巧,前面摆的这些刚被一位客人买走了。您稍等啊,我去后面问问东家,看还有没有存货。” “得,别麻烦了,我自己进去问吧。” 裴聪穿过一个小门便来到了后院,就见店铺的东家余辉,正坐在厢房里吃着茶点。 余辉见对方走进房间,连起身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继续低头吃着点心。 裴聪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态度,从怀里掏出几页纸,恭敬的放在桌子上。 余辉这才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仔细观瞧纸上的文字。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干的不错。” 说完,便起身拉开了一个柜子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张银票,便伸手递给对方。 裴聪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搓着手说道:“余东家,这个,这个,您能不能把当初我写的那封书信,还给小的?” 余辉的脸立即阴沉下来,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对方:“怎么?不想给咱们干了?” 裴聪不敢直视对方阴冷的眼神,再次嗫诺的说道:“这些年,小的也给你们干了不少事情,小的,小的……。” 余辉脸色又变得温和起来,他拉住对方的手,将银票塞到对方手里:“老裴啊,你看你,又犯糊涂了不是?你自己都说了,这么多年为我们干了不少事情,那就继续干下去嘛。” 说完,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再说了,你婆娘的那条命,全靠着汤药在那儿吊着呢。没了这些个额外的钱财,你想过后果吗?” 裴聪闻言,只有喟然一叹,之前在心里想好的话语,一句都说不出口了。他将银票揣在怀里,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店铺。 伙计看着对方离开,便来到了后院厢房。 “头儿,那老小子没找事吧?” 余辉撇了下嘴,不屑的说道:“借给他几个胆子。” 随即,拿起桌上的几页纸,叠好放进信封:“你去跑一趟。” 回到家里的裴聪,先来到卧室,见自家婆娘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饿了吧,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做饭。” 虚弱的裴夫人咳嗽了几声:“咳咳!相公,我不饿呢,咳咳!坐下来,咱们说说话。” 裴聪见婆娘的精神尚好,便先给对方塞了塞被角,这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咳咳,相公,昨天夜里那些人,咳咳,是不是又来找你了。”裴夫人轻声说道。 裴聪一脸的尴尬,随后便挤出一丝笑容:“那些个事情,你一个妇人家休管,只需安心养好身体。” 裴夫人闻言一叹:“哎,相公,咳咳,那些个事情,还是不要干了吧?咳咳,终究是杀头的大罪。” 第326章 收徒标准 中午赶回庄子的张义,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吴宇一家,便被韩老四叫住了。 “郎君,傅家的两个儿子又被抓走了,听说还是刑部的那帮人。” “哦?这么快?”张义感叹于老太监的办事效率。 韩老四闻言一愣,好奇问道:“你知道了?” 张义摆了摆手并未回答,而是问道:“罪名呢?那些抓他的人有没有说因为什么?” 韩老四点了下头:“这个还真说了,说是与朝廷命官私相授受,但具体是哪个官员,人家并没有提起。”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就稳了,看傅老头还怎么翻案。” 随即,他又让对方多和傅家那个家丁联系,时刻掌握那家人的动向。 吩咐完,他才来到了后院。 原本还算宽敞的后院,随着梅有财和吴宇两家人陆续的入住,已经有了一些后世大杂院的味道。 在给吴夫人见礼以后,不等张义开口,吴宇便把吴铎叫到身边:“逆子,你知道因为几句言语,险些闯了多大的祸事吗?” 关于张义现在所做的一切,吴铎已经听自己老爹讲述过了,同时也真是吓了一身冷汗。 他鼓足了勇气,来到张义面前,嗫诺的说道:“张兄弟……。” 此时,吴宇大喊一声:“还不跪下!” 吴铎虽然是娇生惯养的主,但在家里最怕老爹发脾气。被对方这么一吼,“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别啊!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什么,事情早就过去了。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啊。” 张义慌忙拉住吴铎的胳膊,想让对方站起来说话。只是吴铎肉大身沉的,他一时半刻还真弄不动对方。 吴宇依然不依不饶:“小义,你别拦着!这些年都被他娘惯坏了……。” “咳咳!”这时,一旁端坐的吴夫人,轻咳了两声。 吴宇一怔,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夫人,随即说道:“那个,那个,唉?我要说什么来的?” 吴夫人起身,一把拉开自己夫君,对着张义说道:“小义啊,你吴叔想让你收我家吴铎为徒。” 说完,还不忘扭头瞪了一眼吴宇。 张义从本心讲,真是不想答应。这个吴铎距离自己对徒弟的要求相差太远,要是日后做了秘谍,无异于羊入虎口。 正当他想着如何推辞的时候,吴宇又大吼一声:“逆子,还不跪下拜师父?” 其实,吴铎比张义还大一岁呢,刚才道歉下跪也就算了,这要是拜师,他却有些拉不下脸来。 怎奈自己老爹老娘都在一旁看着呢,他一边看着张义的反应,一边慢慢的向着地上跪下。 张义见此,趁着对方的双腿刚刚弯曲,便一把将对方扯了起来。 “吴叔,吴婶,我看拜师就不必了吧,以后我给徒弟们上课的时候,让吴铎在一旁听着就是了。” 吴宇当然看出自己儿子抗拒拜师,心里这个恨啊。他是知道张义那些本事能耐的,要是吴铎学会了,以后在人才济济的皇城司,也能有个一席之地。 吴夫人倒是无所谓,如果不是夫君坚持,她宁愿自己儿子继续在国子监读书。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张义便催促着吴宇,让他带自己去看那些从居养院领回来的孩子。 刚走出房间,就见梅有财在院子里乱转,见到张义连忙走上前去。 “哎呦,你可算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安心,都过去了,不过,现在城里乱的很,你再住些日子,等那边安稳了你再回去。” 梅有财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梅夫人也走了过来:“小义回来了啊。” “婶婶好。”张义微笑打着招呼。 “好,好。还没吃饭吧?这几天,媚娘可是跟着厨娘学了好几道菜呢,回头让她做了给你端过去。” 梅夫人自从闺女被宫里退了回来,算是对张义上了心。 “媚娘?”张义疑惑问道。 梅有财推着自家媳妇往屋里走:“瞎咧咧个啥嘛,咱闺女啥时候会做饭了,整天就知道胡说。” 吴宇这时低声在张义耳边说道:“那个梅夫人自从知道我家与你熟悉,总拉着我媳妇问东问西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张义已经无力反驳了,只得说道:“别闹,不是说看孩子吗?快点带路吧。” 在来到小跨院后,就看见六个和张义差不多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咳咳!”吴宇轻咳了两声。 “哎呀,快站好。” “狗娃子,别玩了,快点过来。” 一阵短暂的慌乱后,三男三女一共六个孩子,才整齐的站成了一排。 吴宇这才开始训话:“之前,我问过你们,想不想为死去的爹娘报仇。你们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想!想为爹娘报仇!”六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答道。 吴宇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可是光想不行啊?你们要学本事,学那种能为爹娘报仇的本事,能斩杀辽人和西夏人的本事。” 说到这里,他指着张义说道:“这位,就是我给你们请的师父。从今天开始,你们……。” 张义伸手打断了对方,他尽量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对着几个孩子说道:“所谓远来是客,你们先在这里玩耍几天,等过些日子,身体长得壮实了一点,咱们再说学本事的事情。” 吴宇越听越不对味,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对方。 张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说了声解散,便带着吴宇离开了跨院。 “小义,几个意思?” 张义领着对方来到正堂落座:“几个孩子的心性还没考过呢,您这么早就让认师父,万一有不合适的呢?岂不是麻烦?” 吴宇不解的问道:“这有啥可考的?这些孩子全是英烈之后,身上都背着血海深仇呢。” 张义实在懒得解释,更不好意思揭对方的短,他家的吴铎就属于不适合的那类人。 他转换话题的问道:“让您请的通晓经史子集的先生呢,有没有眉目了?” 吴宇点了下头:“已经找好了,约的今天就能过来。” 这时,管家走进了正堂:“少爷,外面有一位教书先生,自称是您请来授课的。” 第327章 杨先生 片刻后,张义见到来人,顿时有种见到天选之子的感觉。 面前这位教书先生,三角眼蒜头鼻大嘴叉扇风耳,更为难的还留了两条鼠须。 张义上下打量这个身材干瘦的先生,心中不免感慨,能把这些个缺点都凑到一张脸上,也怪难为对方的。 经过吴宇的一番引荐,才知道对方姓杨,名晖,东京本地人士。 本着奇貌必有奇才的想法,他对杨晖还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待寒暄了几句过后,张义便开口问道:“不知杨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杨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眼吴宇,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思。 吴宇接过话茬:“小义啊,杨晖是皇城司的秘谍,之前一直在东京城负责收集民情。”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所谓收集民情,就是在民间打探各种消息,听听百姓都关心什么,又有什么怨言没有。将情况反映上去,再由专人装订成册,供官家阅览,作为施政的参考。 他皱眉问道:“那杨先生可知道,我这里对教书先生的要求?” 杨晖闻言,非常自信的点了下头,随即分别用西夏方言和辽国方言,各回答了一遍。 这时,吴宇又插话道:“杨晖早些年是被派出去,执行过任务的。在辽夏两地都住过几年。而且他本人还有个特长,精通以及模仿各地方的方言俚语。说句杨晖不爱听的,如果不是这副长相,我师父险些动了让他去鸿胪寺的心思。” 张义再次点头,对吴宇的最后一句话深以为然。这样的人只要稍加培养,妥妥的翻译人才。 又聊了一下待遇的问题,三人谈话也就此打住。 倒是杨晖主动说道:“张郎君,不用考校一下,杨某的学问吗?” 张义心说:你可真会说话,我倒是有那个心呢,可我自己也得会啊。 他大手一挥:“考校学问就大可不必了,既然是我吴叔推荐的人才,张某自然是信得过的。” 吴宇是知道张义底细的,再次说道:“小义,杨晖是我们这一些人里,学问最好的。当年做学问的时候,经常被先生夸奖。” 既然这样说,张义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他看外面天色已经临近中午,立即领着对方来到几个孩子居住的跨院。 他推开一扇房门:“杨先生,乡下地方设施简陋,还望您不要嫌弃。” 杨晖客气说道:“郎君说的哪里话?有这么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安身,已经是杨某的福气了。” 此时,吴宇已经把吴宇带来的六个孩子,加上之前曹宇婷送过来的四个孩子,都叫到了一起。 这才把杨晖拉到身边,给十个孩子做了一番介绍。 这个时代,能有先生教授自己学问,可是很难得的一件大事,这些个孩子自然是欣喜不已。 在约定了,明天办一个小型的开学仪式后,张义便带着吴宇走出了跨院。 “吴叔,这边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得去一趟城里。” “你不是刚回来吗?”吴宇好奇问道。 “我得去接几个人,天黑前就回来。”张义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半个时辰后,他乘坐着姜老八驱赶的马车,来到了蛋糕作坊门外。 负责把守的护卫,都是曹宇婷亲自挑选的,对张义也是认识的。他打了声招呼,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大叔,你找谁呀?”张翠儿抬头看着易容后的张义,好奇问道。 张义也不说话,蹲下身与对方平视,这才伸手将胡子揭下。 张翠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一亮,一头扑进张义的怀里,语带哽咽的说道:“大哥哥!翠儿想死了你!” 张义轻抚着张翠儿的头发:“嗯,大哥哥也想翠儿。” 好一番安抚,才让张翠儿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牵着对方的小手,一起来到后院。 “哥哥!哥哥!你看谁来了!” 到了后院,张翠儿就甩开张义的手,向张虎跑了过去。 因为乐派糕点的店铺被封,也直接导致了作坊的停产。此时的张虎,正指挥着一群仆妇,将平时用的一些工具清洗干净。以便等到恢复开业的那天,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听到妹妹叫喊声,便转头回望,当他发现张义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住了。呆立了片刻,这才牵着妹妹的手,来到张义面前。 “主人,张虎给您见礼了。” 尽管张虎因为心情激动,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行礼的动作,却完美无缺。 这也正是张义看重对方的地方,仅是这份镇定的气度,就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能比的。 “行了,起来吧。” 见对方站直身体,张义上下打量一番,自嘲的说道:“我这个主人没当好啊,你和小翠的衣衫早已经不合身了,也没给你们替换一下。” 张虎看了下自己的袖口:“主人,这样挺好的,利索,干活的时候,省的撸袖子了。” 张义宠溺的在对方头顶上揉了揉:“是长大了,开始学的会说话了。” 这时,位于角落处的一个房间的房门被打开,护卫丁六伸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丁六当初被人围攻导致重伤的遭遇,张义显然是知道的。他几步来到对方身前:“听说你差点为了保护这个作坊,死在贼人刀下。我这个当主人的,还没谢谢你呢。” 说完,便抱拳向丁六深深一揖。 此举,倒是把丁六弄的尴尬了,他慌忙将张义扶起:“主人,万万不可如此,都是丁某应该做的。”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你能到我张家来,是我张义的福气。” 正当丁六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就听张义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带你和张虎兄妹去一个地方。” 丁六好奇问道:“一个地方?” 张义点了下头,便催促着三人去收拾行李。 趁着几人各自回房间的空档,张义将一众仆妇聚集到了一起。 讲了一些感谢的话后,便拿出实实在在的奖励,答谢众人过去一年的辛苦劳作。每人五十贯的红包和集体放假十天。 待各种事情安排妥当后,张义又找到护卫头领,让对方给郡主捎句话,就说张义请她去庄子里一趟。 第328章 求人难啊 “大哥哥,你看那棵树上的小鸟,脑袋是红色的。” “大哥哥,你看那边开的花,多漂亮啊。” “大哥哥,……。” 颠簸的车厢里,难得出门一次的张翠儿,看到什么都新鲜,高兴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叫主人!”尽管张虎反复提醒妹妹,但依然没有效果。 “哦。”张翠儿瘪着嘴,一脸的委屈。 “好了好了。小翠儿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说完,张义还宠溺的抚摸了几下张翠儿的头顶。 张翠儿立即来了精神,还不忘给自己哥哥做起了鬼脸。 张义继续说道:“我在城外买了一个庄子,这次接你们过去,就是让先生教你们学问的。” 随即,他又转头对丁六说道:“你倒是无需学那些东西,不过我会安排你学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张义的计划中,张虎就是管家的不二人选。 既然要当管家培养,没点文化知识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再加上一些武技,想来就更完美了。而张翠儿完全可以交给曹宇婷培养,以后无论是后宅的管事,又或者给对方当贴身丫鬟,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至于丁六,通过那一次的事件,也获得了张义的认可和信任。这次将对方带过去,也是想试试,能不能让他的武技在提升一个台阶。 等张义一行人回到庄子已经临近傍晚,迈步走进院子,就看见梅有财和吴宇正在正堂里饮茶聊天。 一路上说个不停地张翠儿也闭上了嘴巴,显得的有些拘谨。 倒是梅有财乐呵呵的起身迎了过来,他先对着张义点了下头,这才蹲下身对张翠儿说道:“小翠儿也来了?你梅姐姐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梅姐姐也来了吗?”张翠儿立即眼睛一亮。 梅有财指了指后院:“你梅姐姐就在后面呢,自己去找她吧。” 张翠儿连亲哥哥都顾不上了,就“噔噔噔”向后院跑了过去。 “梅东家好。”倒是张虎主动向对方行礼。 “好好。”梅有财微笑点头。 这时曹管家也从后院赶了过来,张义交代了一番,张虎和丁六便随着管家去了后院安置。 等他和梅有财来到正堂坐下,吴宇便随口问道:“你怎么把他们也带过来了?” 张义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安排讲了一遍。临了,他又看向梅有财:“梅叔,假如乐派那边重新开业,让您的二公子梅构过去盯着行不行?” “他盯着?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去了?”梅有财一时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张义缓缓说道:“相信您对我的身份,也有一些猜测。今天就明确告诉您,小子现在是皇城司的教头。” 梅有财确实有过猜测,如今从张义这里得到证实,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小子也不瞒您,后院那几个孩子是按照秘谍培养的。他们会学习很多相关的学问,这其中就包括了经商一道。所以,小子想请您当他们的先生,就教如何经商。” 梅有财听完张义的话,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指着自己对张义问道:“我?小义,不是,张教头,你说的是让我当先生?还教他们经商?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旁的吴宇也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张义坦然的点了下头:“对,梅叔,你没听错,就是请您教授如何经商。” 他见对方又要说话,伸手阻止:“是这样的,这些人以后都将派到敌国那边,其中最容易隐藏身份的职业就是商贾了。所以,小子希望他们在学习期间,就能对如何经商有个大概得了解。” 梅有财一听这些倒是有些动心了。对于前半辈子受尽白眼的他来说,能有给别人做先生的机会,显然有着巨大的诱惑。哪怕只是一个教授经商之道的先生。 他沉吟了片刻,便试探着说道:“小义啊,这个消息有点太突然了,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一旁的吴宇简直气的要翻白眼了,这还考虑个屁啊,虽然没有官家的任命,但也是实质上的先生。社会地位岂是一个商贾能比的吗? 张义也知道自己说的突兀了些,微笑点头表示答应,希望对方明天能给自己一个答复。不过同时也嘱咐,无论这件事成与不成,都不要将刚才的谈话透露出去,当然也包括梅夫人。 等梅有财去了后院,吴宇才皱眉说道:“小义啊,你莽撞了,这些个机密事情,岂能让一个商贾参与,你要是没有合适人选,大可以让司使去找。那些个官办的买卖,大掌柜还是有的。” 张义倒是不以为意,从他认识梅有财那天起,就对此人充满了好感。这个人的身上没有其他商人,唯利是图的一面。即使在自己远离东京城的那段时间,对方依然能守住本心,遵守当初的约定,不仅没有侵吞自己的财物,还将账目记录的清楚明白。并在自己回来的第一时间,把分红的部分拿了出来。 至此两点,就不是普通商人能做到的。这对于来自后世的张义,已经尤为难得了。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推开,曹宇婷带领着两名老供奉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急吼吼的叫我过来干什么?” 待几人行礼入座,张义才解释道:“给你介绍一个徒弟和几个学生。” “谁啊?”曹宇婷皱眉问道。 张义便将心里的计划,再次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一听让自己收张翠儿为徒,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当即,她就要去后院看看自己那个徒弟,却被张义伸手拦住。 “你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事情求你呢。” 曹宇婷上下打量着张义:“你又憋着什么坏呢吧?” “嘿!这叫什么话?咱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张义有些心虚的质问。 曹宇婷点了下头:“你先说说,打算让我干什么?” 张义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主要是教材的问题,你是知道的,有些个东西没地方买,只能自己编写,我最近又比较忙。曹大小姐,您能不能……。” “不能,这种事你还是自己干吧,不瞒你说,那些个不常用的东西,我基本上都就饭吃了。” 说完,就像躲瘟神一样,逃也似的跑去了后院。 “没义气!” 第329章 身份,地位 翌日,在一众朋友的见证下,张义和曹宇婷分别收了张虎和张翠儿兄妹为徒。 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和吴铎,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只有站在旁边傻笑的份。 在送所有孩子进教室后,杨晖腋下夹着一本论语,走上了讲台,开始了正式的授课。 丁六已经被托付给了韩老四和姜老八,相信在这二人的蹂躏之下,他的武技会有一个显着的提高。 张义这个甩手掌柜,将几页纸塞给曹宇婷之后,便叫上梅有财和吴宇,去了正堂的屋檐下,一起晒太阳饮茶。 “还是你会享受啊,这一天天的,我都不想回去了。” 起身喝茶的吴宇,在发了一番感慨后,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还将毯子向上拉了一下。 “我同意吴提点的说法,整日里忙这忙那的,现在想起来,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另一边躺椅上梅有财,也随声附和道。 张义看看这俩个半大老头,无奈苦笑:“同意个啥啊,你俩可都是有儿子的人,慢慢熬着吧。什么时候熬到结婚生子了,再说这些话。等扶上马送一程,你俩才算真的解脱。” “送什么?有乐派那边就行了,既然你让我儿去试试,那我就把大权交给他。等过些日子,天再暖和些的,我就在你旁边也买上百十亩地,权当养老了。”说完,梅有财又扭了几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吴宇更是说道:“昨天我跟你婶婶商量了,反正孩子给你带过来了,以后是好是歹,都是你的责任,你自己看着安排就是。” “靠!”对于吴宇的无赖行为,张义也只能在内心暗骂。 这时脚步声响起,曹宇婷从后院走了过来。 吴宇和梅有财这两个不要脸的,也懒得起身,干脆两眼一闭,在躺椅上装睡。 “张义!你写的什么破玩意啊。”曹宇婷恨不得将几页纸砸到对方脸上。 张义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姐,我叫你姐成不?我是真忘的差不多了,你看着哪里不对,改改不就行了吗?” “你忘了也不能乱写啊,这些都是概念性的知识,容不得半点马虎。万一,孩子学了错误的……。” 一盏茶后,看着曹宇婷气哼哼的离开,张义才敢用袖子去擦脸上的口水。 吴宇睁开眼睛,向左右观察了一番,确认郡主真的离开了,这才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身份,地位,你要考虑清楚。别到时候,闹的双方都难过。” 这已经不是吴宇第一次善意提醒了,张义当然知道,自己与曹宇婷的身份和地位上的差距,只是一直想不到好的办法解决。 梅有财轻咳了两声:“咳咳,要不,我给你出一个主意?” 张义一下来了兴趣:“梅叔,你有办法解决?” 梅有财点了下头:“当然,不过,你得发誓,不能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对方这么一说,不仅是张义,就连吴宇都来了兴趣,坐起身看着梅有财。 梅有财挑了挑眉,猥琐一笑:“其实吧,这事简单,只要你俩那个啥……,懂了吗?什么身份啊,地位啊,都是胡扯。要是能来个珠胎暗结,嘿!到了那个时候,郡王又怎么了?就算是官家也得点头答应!” “噗!”吴宇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随即就咳嗽不止。 良久,吴宇才喘允了那口气,用手戟指对方:“梅有财啊梅有财,你可真行啊,竟出这种缺德主意,就不教人家点好!” 说完,立即转头对张义说道:“小义,你可不能听他的,曹家是什么人家?不用我多说吧?到时候全族都饶不了你。”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要娶,我就堂堂正正的娶回家。再说了,那样做会被浸猪笼的。” 梅有财充满自信的说道:“不会的,当年我和……咳咳咳。总之,绝对不会浸猪笼。”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正在三人闲聊之际,老太监身边的小六找上门来。 张义对小六的到来,充满了兴趣。这是有消息了?效率未免太高了。 “郎君,大统领让我来请您过去叙话。” “叙话?出什么事了吗?”张义疑惑问道。 结果,小六摇头表示不知。 “您两位先坐着,我进城一趟。”张义向吴梅二人告辞,便跟随着小六出了院子。 当张义来到大宅后,老太监劈头盖脸的问道:“你给官家的秘方,究竟是不是真的?”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试验过了? “老爷爷,什么配方?” “哼哼!什么配方?” 老太监从旁边取过来一个锦盒,将盒盖掀开,让张义自己看。 张义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瞧,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炖肉料味道。顿时心中泛起苦笑,这是暴露了啊。 当初他给赵祯的火药配方的时候,为了防止对方翻脸不认人,将他杀人灭口,便给了一套假的配方。 虽然心中慌的不行,但张义的脸上却是不显。他凑近闻了闻,随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太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声说道:“这就是按照你给官家呈上的火药秘方配置的,我这边试验了多次,都做不到你当天演示的效果。” 张义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炖肉料能爆炸,那都有鬼了。 不过,他还是语气强硬的说道:“那肯定是你们记错了,又或者比例不对。否则,怎么可能点不着?” 老太监看对方充满自信的眼神,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虽然配方上只写了几种药材,但是制作工艺至少写了百余字,官家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也很有可能记错了。 当即,老太监拿起旁边的纸笔:“你现在再说一遍,我给记录下来。” 张义摇了摇头,一脸玩味的说道:“老爷爷,您觉得我会说给你听吗?小子早就说过,那玩意就不是你该知道的。犯忌讳了啊。” “你!”老太监一时词穷。 张义又好奇问道:“老爷爷,如今天下太平的,官家怎么想起做这个玩意了?” “谁告诉你天下太平了?西南那边,这些年一直不太平,官家就想趁着战事,试试你这个东西好不好用。真若如你所说,也能少折损一些将士。” 第330章 免死机会 经过双方的一番争辩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由张义亲自出手,配置五百斤的火药。 临了,张义为了稳妥起见,又提出一个补充的条件,就是必须见到官家,亲耳听到对方说出,允许他配置火药的话,这边才能开始动工。 老太监指了指张义:“你至于吗?就这么不信任咱家?” 张义摇了摇头:“小子可没这么说,只是以防万一。至于配置好的火药,您是用在西南,还是用来炸皇宫,我就管不着了。” “闭嘴!”老太监听得汗毛倒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生怕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张义差点笑出声来:“至于吗?不就是随便说说嘛?” “你早晚被你这张嘴害死。”老太监恨恨说道。 随即,张义就跟随老太监进了宫。 在屏退了左右以后,张义才被赵祯召进大殿。 赵祯一边翻阅着奏折,一边说道:“张义,制作火药的事情,是朕安排下去的。” 张义点了下头,恭敬答道:“草民知晓了,这就回去筹备。” 本以为面圣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赵祯放下了奏折,背着手几步走下御台,自言自语的朗声说道:“火药配方有六,一曰……。” 随着赵祯的背诵,将张义当初献上的配方和工艺,一字不落的叙述了一遍。 良久,赵祯来到张义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目光:“小子,朕背诵的可对?” 张义心说:当初都是乱写的,我哪儿知道对不对啊。 见张义面色尴尬,赵祯重重的给了对方头顶一巴掌:“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张义老实的跪下:“草民该死。” “你确实该死!幸亏朕为了稳妥起见,先找人试验了一下,否则,你知道要害死多少将士吗?” 一向好脾气的赵祯,对于张义的把戏,也不免动了怒气。 此时的张义,却没有一点的紧张害怕。几次相处下来,他算是对面前这位千古一帝有了一些了解。对方动怒是肯定的,要说对他起了杀心,倒也不至于。 张义偷瞄了一眼赵祯,随即又低下头:“官家不会杀了小子吧?” “要是有把刀,朕恨不得现在就一刀砍了你!”赵祯越说越生气。 张义伸出两根手指:“官家,您答应过小子,两次免死。” 赵祯一脸玩味的看着这个可恨的小子:“好啊!在这等着朕呢!当时朕还奇怪呢,你怎么就不要金银,不要官位,偏偏要了两次免死呢?哼哼!小子,好算计啊!” 随即,又想起什么,追问道:“来,跟朕说说,你还干了些什么?剩下的那次免死,又是为什么准备的?” 张义老实说道:“官家,西南战事要紧,要不小子还是抓紧时间,回去配置火药吧?” “呦呵?不说是吧?”赵祯简直被气笑了。 张义只能双手一摊:“官家,不是小子不说,是小子真没什么算计。您是知道的,小子还年轻,难免做出一些糊涂事。多要一次免死,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赵祯也懒得跟对方废话,御案上还有一堆奏折等着批阅呢。 “闲话就不要说了,朕来问你,火药真正配方究竟是什么?”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抬起头,坦然迎向对方的目光,正色说道:“官家,配方非常简单,哪怕是一个顽童都可以制作。草民还是之前那句话,您真的有把握,不将这么关键的配方,泄露给西夏又或者辽人吗?您只需说一声,有,那小子立即说出来,也免得憋在心里难受。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请听小子一声劝,这个配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完,便以头驻地,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 随着张义话音落下,大殿内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赵祯发出一声叹息:“哎!也罢!小子,去配置火药吧。” 走出大殿的张义,直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这才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留在殿外等候的老太监,一个箭步便窜了过来,伸手将对方搀扶住。 “怎么了?吓成这副样子?” 刚才,张义真的怕赵祯一时性急,向他索要配方。如果那样的话,他也只能将真的配方双手奉上,至于以后的安排,就是带着女朋友远遁深山。 毕竟,以大宋朝廷四面漏风的尿性,辽夏两国得到配方,简直是轻而易举。到时候,他和曹宇婷只剩下躲到深山里看云起云落了。 回到庄子的张义,立即找到正在给张虎兄妹上课的曹宇婷。 “干嘛啊?我这里正教的起劲呢。”好为人师的曹宇婷,被对方打断了授课,立即表现出了不满。 张义把对方拉到一边,将刚才面圣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官家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治下那些官员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了,你为我傻啊?正因为知道他的性子,我才这么说的。”张义白了对方一眼。 不吃亏的曹宇婷,回了对方一记白眼:“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制作?” 回来的路上,张义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也不能在这里,那个老太监好奇心太强了,即使官家放弃了,我怕老太监不会那么容易罢手。整整几百斤的原材料呢,难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他凭借着这些消息,就能猜出个大概。” 曹宇婷倒是能理解对方的想法:“那你打算去哪儿?” “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张义挑了挑眉。 大宅 与张义分别后的老太监,正如对方所想的那样,没有因此放弃对火药配方的追查。 刚走进大宅,他就将几个干儿子召集在一起,掰着手指说道:“郡王府旁边的宅院,城外的庄子,制作蛋糕的作坊,还有乐派糕点的铺面,这四处务必重点监视,尤其是郡王府旁的大宅和城外的庄子,只要有载货的车辆进出,必须给咱家查明货物的来源品种和数量。” 这时,一个干儿子举起手:“干爹,要是坐人的马车呢?车厢里有没有东西,也看不出来啊?” “笨啊!不会看驽马的用力程度?竟提这些蠢问题!”老太监瞪眼数落对方。 第331章 瞒天过海 接下来的几天,来自城外庄子的消息不断。 “据查,前日上午进入庄子的两辆牛车,上面运输的货物来自城西回春堂,具体采购的品种数量还在逐一统计。” “昨日上午巳时末,有一辆马车驮运着一顶木箱进入庄子,已命令手下追索来源。” “报!一个时辰前,庄子里的管家及四名家丁,在保安堂购买了两车药材。” 端坐在上面的老太监,听着属下将消息一条条报上来,心中欢喜不已。 他满意的点了下头:“好!传话下去,每人赏钱两贯。” 一众下属闻言,自然是士气大增。 这时小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下左右,老太监会意的挥退了房间内的所有人。 与此同时,距离东京城两百里外的巩县境内,张义带领着韩老四和姜老八,每人驱赶着一辆牛车,正行走在一条笔直的官道上。 几天前,他面圣回到庄子后,片刻不敢耽搁,与曹宇婷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韩姜二人离开了庄子,快马一路向南,等出了开封府境内,才转道向西出发。就这样,等张义已经远离了东京,老太监派去监视的人才赶到庄子附近。 “站住!干什么的?” 突然,从道路两侧的树林里冲出来两名官兵,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这个大哥,别误会,我们是来寻亲的。”张义站在原地说道。 “寻亲?小子,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赶快走开,小心把你当逆贼抓了。”官兵手握刀柄,语气不善的说道。 张义不以为意,点了下头:“当然知道了,前面不就是太宗的陵寝所在吗?不瞒您说,喜福他老人家是小子的师公,这次是带了些东西来看望他的。” “哦!是喜福公公的徒孙啊,跟我来吧。”官兵显然是知道喜福的,顿时放松了警惕。 等两名官兵带几人来到前面的一个哨卡,就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而那个官兵则进去通报。 尽管,来到这里需要几次盘查,但张义的心里却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越是难以靠近,自己配置火药的事情,就更加隐秘。 只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喜福便走了出来。 “孙儿给师公磕头了!”见到对方的张义,立即跪在地上,“嘭嘭嘭”就磕了三个头。 已经被撤销一切职位的喜福,并没有张义想象的那样一蹶不振。反而精神矍铄地来到张义面前,轻声说道:“起来吧!咱们爷儿俩没那么多规矩!” 张义见状,这才赶忙起身。 喜福上下打量张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能来找师公,我很高兴。但这里是皇陵,咱们说话得小点声。” 张义连连称是。 哨卡的官兵见此,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连车上装的几口木箱子都没检查,便放了几人进去。 喜福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问起张义此来的目的。 张义沉吟片刻,便说道:“师公,一是小子想您了,来看看您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二呢,想在这里躲几天清净,顺便作一些东西。” 喜福见对方说的含糊,倒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现在的心态摆的很正,既然官家让自己守陵,自己只管职责之内的事情。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喜福居住的小院还算宽敞,除了一间正房,还有两间东西厢房。 待二人在正堂落座,喜福便开口问道:“小子,你吴叔那边怎么样了?” 终究是师徒一场,喜福也不免有些惦记。 张义便把对方离开东京城以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只是有意略过了陈海和李力的死。 尽管如此,喜福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埋怨的说道:“你呀你,太能折腾。招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善类。又何必触那个霉头?忍一忍总归是能过去的。” 张义的心里自然是不同意对方的处事态度,但也没有当面反驳。 “那你这次过来,打算住几天啊?”喜福又问道。 “短则五六天,最长也就十天吧。”张义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量。 这对于独居的喜福来说,也算是一个喜讯了。由于地位的特殊,那些个守陵官兵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这些个日子,可是把老头憋的不轻,平时连一个聊闲天的都找不着。这次张义的到来,终于有一个人能陪着他聊天解闷了。 只是,除了第一天,爷俩一起吃了顿午饭外。往后的几天,张义一头扎进东厢房,就再也没出来过,哪怕是吃饭喝水,都有韩姜二人送进去。 这让急于找人聊天化解孤独的喜福,还生了一肚子闷气。 喜福在这里生气,留守在东京城的曹宇婷,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上次私下里在庄子上留宿了一宿,一向宠爱自己的老爹,难得的发了一次脾气。老娘就更加过分了,直接给她下了禁足令。 “小姐,不行的,要是被郡王知道,他非活剐了老奴。” 负责把守后门的老供奉,见小郡主又要偷溜出去,连忙出言劝阻,就差给对方下跪了。 “哎呀,没事的,等他们知道了,你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执意要出去,你根本拦不住。这不就行了吗?”眼看日头都出来了,曹宇婷急的直跳脚,庄子那边还一堆事情等着自己安排呢。 老供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小姐,蒙骗郡王的事情,老奴是干不出来的,郡王和王妃已经下了死命令,谁要敢私自放您出府,就打断谁的腿。郡主,您就心疼心疼老奴,行不?” 曹宇婷听了对方话,跺了一下脚,气哼哼的去了前院。 走进前厅的她,立即露出笑脸,恭敬行礼道:“爹,娘。女儿给您二老请安了。” “这么早就起了?也不知道多睡一会儿。”正在吃早点的曹佾,向闺女招了下手,示意对方过去。 王妃则放下筷子,赌气说道:“只要你别没事就出去乱跑,为娘和你爹,就每天都安。” 曹宇婷知道老娘那边说不通,便坐到老爹身边:“爹爹,我听下面人讲,后院的杏花开了,您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王妃狐疑的看了一眼闺女,倒是没说些什么。 曹佾倒是显得兴趣十足,起身便跟随着曹宇婷去了后院。 第332章 女主人的一天 等父女俩来到后院,曹宇婷便拉着曹佾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庄子那边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呢,就让我出去吧。” “不行!”曹佾拒绝的相当干脆。 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慈父曹佾又语气和缓的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整日里出去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夜不归宿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曹宇婷见老爹这里也说不通,也只能气哼哼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炷香后,一身粗布麻衣的曹宇婷,从郡王府墙角的狗洞里钻了出来。 “丢人啊,想我堂堂郡主,竟然钻狗洞。张义!你给我等着,等你回来,咱们再算这笔账。” 等曹宇婷赶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小虎和小翠儿早上跑步了吗?” “杨先生平时的生活起居,你可要照顾好,不可怠慢了。实在不行就找个仆妇,专门伺候他。” “哦,对了,跟那些个佃户说,庄主发给他们的农具啊耕牛啊,用的时候在意一些,别又跟年初似得,动不动就发新的,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来到庄子的曹宇婷,大有一副女主人检查工作的气势。一旁陪同的曹管家,自然是全力配合。谁让张义这个主人,临走之前交代过,一切听小郡主吩咐呢。 “大姐姐,哦,不对,师父!” 正在院子里独自玩耍的张翠儿,发现曹宇婷来了,立即打着招呼。。 曹宇婷点了下头:“嗯,一会儿叫上你哥哥,把为师前几天留的作业拿过来。” “我现在就去叫哥哥。”说完,张翠儿便向后院跑去。 当曹宇婷来到跨院的时候,就见一群人围在厨房门口。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上工的吗?”曹宇婷随口问了一句,见没人搭理自己。 倒是一旁的曹管家,很狗腿的使劲咳嗽了两声:“咳咳,郡主来了,都让一下。” 众人这才发现郡主已经站在身后了,连忙给对方让开一条路。 当曹宇婷来到厨房门口,向里探头看,就见梅有财正拿着一把菜刀,在案板上切着一块卤肉。 “梅叔,你这是干什么呢?” 梅有财手下不停,抬头说道:“我这不是闲得难受嘛?就琢磨做一道家乡的卤肉,给大家尝尝。” 片刻后,卤肉已经被切成了薄片,均匀的码在盘子里。 “郡主,您试试。”梅有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宇婷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在嘴里仔细咀嚼。 良久,她摇了摇头,这味道和后世的可差远了。 “梅叔,后院不是买了好多药材嘛?你炖肉的时候,每样放上几粒。” 梅有财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慌忙摆手:“郡主,那些东西可是药材,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可不能乱吃。” 曹宇婷耐心说道:“放心,那些是什么药材我心里有数,你尽管照做便是,绝对吃不坏,我保证。” 梅有财仔细打量对方,看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随即,曹宇婷又补充道:“梅叔,好好研究,等有成果了,咱们两家继续合股开一家卤肉店,名震东京城的那种。” 等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曹宇婷刚拿起自己编写的教材,准备给几个孩子上课。曹管家就推开房间的门:“郡主,有一个叫小六的来了,点明了要找少爷。” 曹宇婷皱眉看了对方一眼:“让他等着,就说少爷连续忙碌了好几天,现在正睡觉呢,耗到他等不起了,自然就走了。” “好嘞。”曹管家关上房门,脚步匆匆的去了前面。 只是等了没一盏茶的功夫,管家再次推开房门,苦着脸说道:“郡主,那个小六说,现在就要见到少爷,还说有紧急公务,实在耽误不起。” 曹宇婷的火气一下就上了,“啪”教材往桌上一摔:“走!带我过去看看,我还就不信了。” 端坐在正堂的小六,早就得了属下的消息,说小郡主是中午进的庄子。所以,在这里见到郡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起身行礼后,他便问道:“郡主,能否把张郎君请出来?属下这边有紧急公务,需要与他商讨。” 曹宇婷自然不能说张义跑到外地去了,只能延续刚才管家的托词:“张义自从回到庄子,就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说是官家让他调配什么东西。这都多少天了,一直不眠不休的。直忙到中午本郡主过来,才强逼着他回房休息。还望你体谅,不要去打扰他。” 小六闻言,急的简直要跳脚了。这些日子庄子频繁从外面采购东西,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刚才接到消息,辽国秘谍居住的院子有异动,尤其是在夜间频繁有人出入,他判断是要动手的先兆。这次就是过来问问,下一步该如何做事。 曹宇婷察言观色,看对方不似作伪。便轻声问道:“你找张义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等他睡醒后,本郡主自然会转告他。” 小六头愁容满面,这种事情能随便跟外人说嘛?万一遇到个嘴不严的,将事情泄露出去,不仅之前的辛苦白费,搞不好连张郎君的命都得搭进去。 “郡主,那属下在这里等张郎君醒来吧。” 曹宇婷倒是不以为意,寻思着熬对方一两个时辰,怎么都会离去了。 可是,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曹宇婷已经收拾行装,打算回郡王府了,那个小六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 “你怎么还不走?”曹宇婷不耐烦的问道。 小六态度依然恭敬:“回郡主的话,属下要等郎君醒来,禀报一些事情。” 曹宇婷见此,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否则,任对方这么等下去,早晚会发现张义不在庄子。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我处理不了的,你再等张义出来也不迟。” 小六是打定了主意,即使见不到张义本人,也不会把事情告诉旁人。 曹宇婷看了下左右,见只有曹管家站在不远处,她向前欠了下身,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辽人又或者西夏人,有什么新动向了?你来找张义就是为了商议下一步行动的?”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小六震惊的看着对方。 第333章 妇人心 长久以来,曹宇婷一直是隐藏在幕后,对张义干的那些个事情,虽然参与的不多,但也是知之甚详。这次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还真懒得参与。 曹宇婷很满意对方的反应,只是浅笑一下:“张义做的事情,从不瞒我。” 从震惊中醒来的小六,仔细打量对方许久,这才试探着问道:“郡主,您都知道些什么?张郎君都跟你说啥了?” 曹宇婷挑了下眉,便掰着手指头,从张义如何挑拨两国秘谍开始讲起,一直说到前些日子,如何试探韩成,以达到找出那些杀手的目的。 小六听完对方的讲述,这下算是真的相信了。 他沉吟良久,这才把辽国秘谍有异动的事情,告诉了曹宇婷,同时也把来意说了一遍。 正如曹宇婷所想的那样,之前所有的布局谋划,都是出自张义的手笔。如今有了新情况,小六自然是不敢擅自决断的。所以,来庄子上向张义讨个主意。 曹宇婷点了下头,表明听懂了。 依照她的性格,自然是将双方屠杀个干净。可是,按照张义的思路,是要持续消耗双方秘谍的实力。那么就不能搞简单的杀戮了。万一,把其中一方杀怕了,弄得低头认栽,岂不是破坏了情郎的计划。 沉吟良久,她才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安排人手将那些个辽人盯紧了,在对方动手之际,只选择在远处观望。直等到那些人撤离现场,赶在官兵到来之前,你们的人这时候出现,记住了!一定要把那些死了的西夏人的五官割下来,包括眼睛也挖出来。隔天,就找人去散布消息,尤其是西夏人开的那个货栈。相信那些个西夏人得到消息后,会有所动作的。” 小六倒吸一口凉气,好毒啊!如果说割了死人的耳朵算是正常操作,毕竟那是计算战功的标志。那么割了其他地方,还包括挖眼睛,这就是纯纯的羞辱了。那些个西夏人要是知道同伴被这样虐杀,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死仇,非发疯似的报复回来不可。 他再次仔细打量曹宇婷,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区区一个小女子,怎么会想出这等毒计的?难道权贵家培养出来的孩子,都受过什么特殊的教育不成? 曹宇婷见对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于是好奇问道:“怎么了?这招不行吗?那我再想一个。” “不是,不是。这招简直太行了。多谢济阳郡主赐教。” 说完,小六便站起身,郑重的向曹宇婷行了一礼。 曹宇婷见对方采纳了自己的意见,自然是心情大好。又嘱咐了一些细节,这才率先离去。自己偷溜出来的事情,肯定被爹娘发现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呢。 小六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没必要再继续苦等下去了,也向曹管家提出告辞。 半个时辰后,三进大宅。 老太监斜倚在椅子上,耐心的听完了小六的讲述。 许久后,才感慨说道:“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此言不虚啊。” 小六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他抬头看向老太监:“干爹,您的意思是?” “就按照郡主的意思办吧,巡夜官兵那边记得安排妥当。这些日子,就让咱们的内线负责巡视,免得半路出了什么岔子。”老太监又嘱咐道。 待小六离开后,老太监这才发现哪里不对,以张义的性子就算回房间休息,也不会对正事置之不理。难道,那小子没在庄子里?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迷惑咱家? 想到此处,老太监长身而起,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老实,任凭自己沿途监视,而不做出任何反应? “去!把小七小九叫来!”老太监向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后,小七小九走进房间。 “干爹!” “干爹!” 老太监点了下头:“给你俩派个任务,夜里去庄子里探查一番,看那个张义究竟在不在里面。” “啊!”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之前干爹派人去查来往庄子的货物,下面的一些人就不情不愿的。毕竟那位小郎君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没有谁想再来一次。如今又让自己去庄子里探查,这二人的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嗯?”老太监仿佛看透了二人的心思,立即用眼神逼视着二人。 “是!儿子领令!”二人只得答应下来。 夜。 正在客房里熟睡的吴宇,听到窗棂被人敲响。 “提点,后墙外有动静。”值夜的丁六隔着窗户低声说道。 “谁呀,大半夜……。唔唔!”不等吴夫人说完,嘴就被吴宇捂住了。 “别出声,在房间里别出来。” 吴宇低声交代了一声,便迅速起身,从枕头下面抽出匕首,就开门走出房间。 “银燕呢?” 丁六低声答道:“树上呢。” “走,去看看。” 说完,吴宇便反手握紧匕首,领着丁六来到后墙墙根。 只听墙外“沙沙”作响,分明是有人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 吴宇给了丁六一个眼色,二人迅速将身体躲进阴影之中。 只过了片刻,就见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借助月光向四下观望。又过了片刻,这才翻身骑上围墙,顺势便趴在墙头上。几息之后,另一个人便被他拉上了围墙。 二人又在墙上观察了许久,见确实没有引来旁人,这才依次跳下围墙。 就在二人落地还来不及站稳身体,只听“嘣”的一声,弓弦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箭矢的破空之声。二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其中一人“啊”的一声惨叫,就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吴宇看好时机,大喝了一声:“并肩上!” 当先手握匕首,便向另一个黑影冲了上去。丁六则手拿一把横刀也紧随其后,几个箭步便来到距离黑影两三步的距离。 吴宇正要伸手刺向黑影的时候,只听黑影声音尖利的大喊道:“自己人!自己人!” 可惜,黑影还是喊晚了,吴宇根本就来不及收手,只能向旁边一歪,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对方的左臂。 “啊!”直疼的黑影一声惨叫。 随着接二连三的喊叫声,也惊动了住在院子里的其他人。 只是片刻的功夫,几乎所有人都举着蜡烛,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第334章 柴房,说辞 “我们是……。” 不等小七小九表明身份,就被吴宇用掌刀,将二人打晕在地。 与此同时,赶来的众人则一拥而上,用绳索把二人捆绑了起来。吴宇还特意找了两块破布堵住了对方的嘴。 当对方大喊“自己人”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吴宇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和来意。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听后面的解释。此时他需要做的是装傻,而不是解除误会,那只会让己方被动。 “先把他们扔到柴房去,让胡先生给包扎一下。明天送到开封府,交给衙门发落。” 这时,银燕端着拿着一把小驽从树上爬了下来,听到吴宇的吩咐,担忧的说道:“吴提点,这二人可能是……。” 吴宇及时打断了对方:“你刚才表现的不错。” 银燕见对方不愿意多谈,也只能悻悻的回到树上继续值夜。 吴宇则叫住杨晖:“杨晖,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翌日清晨,院内的家丁仆妇纷纷推开房门,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各自开始忙碌。 扔进柴房里的小七,被房间外的脚步声以及各种问候声吵醒。等他强忍着头疼看清楚所处的环境,才知道自己和小九已经被人绑了扔到柴房里。 他踢了几脚身边的小九,将对方踹醒。 二人这才对视一眼,各自在脑海里思考着对策。 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进来。见到二人正在一边挣扎身体,一边向自己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当即就愣了一下,只是转瞬间就不再搭理对方,从房间里抱了一捆木柴,便匆匆走出房间,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房间外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少爷,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对了,昨夜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叫喊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呦,少爷,昨夜咱们院子里进贼了!” “啊!丢了什么没有?” “那倒没,多亏了吴提点发现及时,把两个小贼打晕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两个贼呢?” “就关在柴房里呢,您要不要看看?” “两个贼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你叫上几个人,押着他们送官吧。” “好嘞,老奴这就去办。” 随后,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那个少爷已经走远了。 房间内的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笑意。 这次过来,虽然受了些苦,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证明那个张义就在院子里。 一个时辰后,被关进开封府大牢的二人,跟当值的牢头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取得对方的相信。还是跟踪至此的同伴,在他们下车的时候,看见了二人的相貌,才托了关系将二人从大牢里接了出来。 “还有没有比你们两个更废物的了?被人抓去也就算了,还跑到开封府丢人现眼!”一向注重颜面的老太监,简直要被两个干儿子气死了。 “干爹,那个牢头根本不信儿子说的话,不然……。”小九在老太监的目光逼视下,委屈的闭上了嘴。 倒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七,开口说道:“干爹,儿子也不是全无收获,已经查明了,那个张义就在庄子里。” “哦?你见到他了?”老太监这才看向小七。 小七摇了下头:“那倒没有,不过我二人在柴房里……。” 老太监听完对方的讲述,倒也信了几分。 在老太监琢磨张义的时候,距离几里外的小院内,韩成却和刘宝以及陈学武研究着地图。 “消息确凿吗?有没有派人重新核实?”韩成看向刘宝手指的东门巷。 刘宝看了一眼陈学武,自己只负责搜集分析各方面上报的消息,具体核实是交给陈学武的。 陈学武重重的点了下头:“韩先生放心,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属下是亲自过去看过的。绝对错不了。” “里面有多少人?整个院子的布局呢?我需要每一处细节,包括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开合方向。”韩成又继续追问道。 陈学武眨巴了几下眼睛:“里面不下二十个人,至多不会超过三十人。至于布局……。” 见对方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韩成立即质问道:“怎么?布局都没摸清楚?” 陈学武满面通红的说道:“属下不才,也只是趁着傍晚,在临近的房顶上,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动静。至于房间里面,属下……属下确实不知。” 韩成叹了口气,心里清楚就算是发火也是枉然,只得看向一旁的刘宝。 刘宝思忖半晌,便开口说道:“小的只能去那里的牙行问问,这套院子既然之前在牙行交易过,或许还留有一些底子,只是不知道那边销毁了没有。” “那就不要在这里磨蹭了,现在就去查。”韩成显得很不耐烦。 待刘宝走后,韩成这才对陈学武说道:“等干完这一票,官府必定会派出官兵大肆搜查。你回去让兄弟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听候我的命令,暂时撤出东京城。” 陈学武却不太情愿,自己是萧特使亲自指派过来的。你韩成只是一个萧家家奴的徒弟,自己凭啥要听你的安排。我自称属下,也只是出于对萧家的尊重,你不能真把我当属下指使啊。 最为重要的是,自从镖局开门营业,每日都有大把的钱财入账。现在让他放弃这些,还真舍不得。 他眼珠一转,便说道:“韩先生,属下建议还是不要撤出去的好,以不变应万变,用在此时更为妥当。” 韩成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的私心,只是一时拿不出证据反驳。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哦?说说你的道理。” 陈学武一听,就知道有门:“韩先生,如你所说,这桩案子干完,固然有大批的官兵在城内搜查。可是,您反过来想想,如果一夜之间,不仅是我这个镖局,就连你那些手下居住的院子,都人去楼空。岂不是坐实了就是咱们干的?就算咱们赶在第二天早上,城门开启后就出逃,那还能逃的过官兵的追捕?毕竟这里是宋国,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只要一道公文下去,各个关卡同时关闭,你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第335章 月黑风高 不得不说,陈学武这一套说辞,确实打动了韩成。 思忖半晌,韩成抬起头看向对方:“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就不动了?等着官兵上门?” 陈学武双手一摊:“韩先生,你我对外的身份都是禁得起查的。只要做事的时候不留下手尾,即使官兵上门又如何?他们凭什么认定咱们就是凶手?这东京城可是有五十万人呢,躲在这里怎么都比逃出去,藏在乡野安全吧?” 许久,韩成终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又过了半炷香,刘宝脚步匆匆的走进房间。随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韩先生,那间牙行果然存了底子,这张就是房屋的布局图。” 韩成看着桌上摊开的布局图,眼神越来越亮。最终,“啪”的一拍桌子:“好,刘宝,记你一功。” 刘宝配合的做出一副腼腆的样子:“全赖先生的栽培。” 韩成立即下令:“抄录一份,给那边送过去。跟他们说,务必在今晚之前,背熟这张图。” “是。”刘宝拿起图纸就去了隔壁。 陈学武见此,就提出告辞。 韩成立即伸手阻止:“你先不忙走呢。” 陈学武眼神疑惑的看着对方。 韩成这才解释道:“我这边的人手还差几个,你从镖局至少给我抽调五个高手过来。” 陈学武心里这个骂娘啊,经过这些日子的争斗暗杀,自己这边死的死伤的伤,加上自己都凑不到十个,你张嘴就要抽调五个,那自己这个统领还当个屁啊。 “怎么?不愿意?还是说有什么想法?”韩成从陈学武复杂的表情,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陈学武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当面指出来,毕竟那样和当众翻脸没区别。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 “好!萧特使果然说的没错,老陈,你是懂得顾全大局的人。”韩成大为欣赏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只是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夜,骡马巷 三更梆声敲响,韩成一袭黑衣站在房间的正堂内,目光扫视着一众同样穿着黑衣的手下。 “具体行动安排,相信你们早就清楚。我只提两个要求,一,将那些西夏狗贼斩杀干净,为我大辽牺牲的勇士报仇雪恨。二,整个行动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一旦我发出撤退的号令,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我要明确一点,任何因为恋战贪功而被官兵俘虏的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随着韩成大手一挥,二十几名黑衣人分成三队,依次摸出了院子。借助夜色的掩护直扑西夏秘谍的藏身地——东门巷。 半炷香后,三进大宅。 “干爹,下面传来消息,辽国秘谍倾巢而出,直奔东南方向去了。”小六跑进房间禀报道。 站在地图前的老太监,玩味一笑:“哦?这是开始了啊。” 随后便吩咐道:“让那些个猴崽子也动起来吧。” 小六口中称是,转身就下去传令。 老太监双眼盯着地图上东门巷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可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一炷香后,小六带领几名手下,已经赶到东门巷附近的一座屋顶上。 “那些人来了吗?”他低声问道。 早已守候在此的属下低声答道:“刚过去不久。” 只听另一名属下低声嘟囔:“要是能凑近看看就好了,至少能了解辽人的行事方法。” 小六撇了撇嘴:“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这时,有一名属下激动的说道:“上墙了,上墙了!” “闭嘴!”小六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踹下去。 韩成看着几名手下翻过围墙,此时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心中默念各路菩萨神灵的名字,祈祷千万不要惊动了守夜的西夏人。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就在他将要做出选择,带队逃离此处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下属从里面打开。 韩成牙一咬心一横,高举横刀大喊低喝一声:“上!” 话音刚落,便第一个冲进了院子,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直奔东厢房杀了过去。 当他冲到门前,还能依稀听到房间内有人在说话。 “刚才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 “你听,好像有脚步声。” 韩成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左右,看几名手下已经紧随而至。 “嘭”的一声,一脚便踹开了紧闭的房门,手握横刀便冲进了房间。 几名刚要起床看个究竟的西夏人,见到有人提着刀冲了进来,齐齐的惊呼了一声。 有早有防备的,立即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匕首,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也有行事谨慎的,怕遇到官兵搜查,平时就将武器藏到房梁上。此时见到刺客冲进来,直接傻了眼。 韩成可不管对方是如何想的,一个箭步窜到床边,抬手就是一记劈砍。那个坐在床上的西夏人,连个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只得下意识的抬起双臂,迎向劈下来的一刀。 “啊!”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失去双臂的西夏人险些疼晕了过去。 韩成见此顺势一刀扎进了对方的胸口,西夏人只是挣扎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韩成拔出刀子,在床铺上擦干了血迹,对着同样在杀敌的几名属下催促道:“快!快!再快些!” 说完,便跑出了房间,去其他几个房间查看战况。 整场行动,远比韩成预计的要顺利,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了战斗。当即也来不及清点己方的伤亡,便大手一挥,冲出了院子,按照原定计划,向骡马巷跑去。 韩成这队人刚逃出去十几丈的距离,就听身后响起哨声,紧接着就有人大喊道:“抓住凶手,莫要让他们跑了!” 本就紧张的韩成,险些没被这一声吓的瘫倒在地。强撑着身体,脚下加快步伐,只是几息的时间,便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巷子。 看着黑衣人消失的背影,小六伸手拍了拍属下的肩膀:“行了,别喊了。” 他看了下左右,吩咐道:“做事!” 说完,便一马当先冲进了院子。 第336章 闲聊天(上) 翌日上午,城内某个院子一夜间死了二十一人的消息,便犹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几乎每一个东京人都在议论此事。可是,议论归议论,没有谁能说的清楚,那些人是被谁所杀,又是因何而死。 富源货栈的周全,也是在一炷香之前,才得到的消息。当打听清楚具体地点和死亡人数后,他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店铺后院。 悲痛吗?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可更多的还是恐惧,他知道这是辽人出手了。可那些人又藏在哪里?会不会一时杀的兴起,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摸到这里来? 此时,周全突然有了想逃跑的心思,放弃眼前的一切,偷偷溜回西夏,将家人接出来后,再找个名山大川就此隐居。总好过像那些人一样,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砍死。 这时,店铺的伙计来到了后院。 “东家,有个老主顾点名要您亲自接待。” 周全烦躁的挥了下手:“谁啊,还点着名见我。东西就那些,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就让他滚蛋。” 伙计迟疑了一下:“是……是袁府尹家的主事。” 周全突然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可仔细想想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行,你去跟他说,我马上就过去。” 打发走了伙计,周全在铜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迈着方步来到了前面店铺。 “周某被事情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倒是让袁主事久等了。” 所谓宰相前门七品官,袁主事对于一个商贾的问候,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就算做回应了。 周全倒是不以为意,他坐到袁主事的旁边,主动拿起茶壶,为对方的茶杯里蓄水:“不知袁主事这次前来,是有什么要关照小店的?” 袁主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放在桌子上:“就这些,要最好的。” 周全拿起单子,简单的看了一遍,转手就交给旁边伺候的伙计,让对方去备货。而他则陪着袁主事闲谈。 正在此时,从店外又进来一人。 “你家这种草纸怎么卖的?”来人一边看着货架上的货品,一边随口问着价钱。 等走到里面,一个不经意间的转头,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饮茶的周袁二人。 “哎呦!我当是谁呢,老袁啊!你不在府上当差,跑这里干嘛来了?” 袁主事与来人显然是认识的,立即起身行礼:“顾主事,袁某来给府里采购些东西。您这是?” 顾主事从怀里掏了张单子出来,在面前晃了晃:“一样一样。” “那你就别乱逛了,这个是这家店的东家,他家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就在这里买了算了。”袁主事大包大揽的说道。 周全也是个会来事的,连忙行礼做自我介绍。 顾主事思忖了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了。不过。临了还是说道:“周东家,这价格一定要厚道。” “这您放心,我们富源货栈是有名的货好价廉。”周全拍着胸脯保证。 待一番忙碌后,三人这才各自落座。 只是闲聊了几句,不知是谁就将话题引到了昨夜的凶杀案上面。 “听说一下死了二十一个,啧啧,那真是血流成河啊。”顾主事啧啧有声。 周全既然是陪坐,也只能强忍着不适附和道:“刚才我出去转悠了一趟,都是人心惶惶的。我现在考虑着是不是雇几个护院呢,万一哪天让贼人摸了进来,也能抵抗一阵,好歹坚持到巡夜赶来。”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上了。 半晌,顾主事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不说话的袁主事:“老袁,你对昨夜那个案子怎么看?” 袁主事抬起头,看了眼对方,摇了摇头:“我?我能有什么看法啊。” “老袁,怎么了?转性了?你以前可不这样啊,这东京城的大事小情,从来都要点评上几句,今天这是怎么了?”顾主事好奇问道。 “嗨!你别问了。看在你我是多年朋友的份上,听我一句劝,这事聊都不要聊。”袁主事态度诚恳的说道。 顾主事眨了眨眼睛,看了一下周全,见对方也是一脸懵的样子,好奇问道:“老袁,你是不是知道啥啊?” 袁主事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知道。” 顾主事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对!我猜猜啊,你家老爷是府尹,虽然不管断案,但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是要过问的。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周全突然心里一颤,终于知道刚才自己在后院,听到袁主事的名字,自己想到什么了!他家老爷就是开封府尹,一定知道些案情,保不齐回家之后,就会念叨几句。 “你没完了是吧?”袁主事瞪眼说道。 许是二人关系熟络,顾主事根本就不把对方的态度当回事,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低声说道:“跟我说说呗,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见对方不答,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说说,说来听听。” 周全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的店门外。也低声催促道:“袁主事,周某也是好奇的很,不过你放心啊,咱们哪儿说的,哪儿了,绝不外传。” 顾主事也随声附和:“对对对,绝不外传。” 袁主事似乎被二人整的无奈了,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愿意听,我就说,但是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账啊。” 顾周二人一起点头。 袁主事也下意识看了眼店铺门外,这才低声说道:“我也是听老爷说的,听说这个案子,保不准要定成悬案,悬案懂不?就是破不了的那种。” 顾周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顾主事问道:“不能吧?二十多条人命啊?怎么都要有点蛛丝马迹吧?怎么就悬案了?” “怎么就不能是悬案啊?连死者的身份都确认不了,这案子你说说,该怎么破?” “那身份文牒呢?” “你能想到的,你以为那些个推官捕快,天天专门干这个的会想不到?跟你说吧,全都搜遍了,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说白了吧,死的是谁都不知道。” “嗨!我以为多大的事呢,不是可以画影图形吗?把死者的样貌画下来,悬赏打听呗,总归会有些线索。你们也是的,死脑筋。还非得文牒啊。” “就你聪明!要是能画影图形,能叫悬案吗?在多给你透露一点,所有死人的五官都被割掉了,连眼珠子都挖了,你让画师画个屁啊!” “啊!”周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第337章 闲聊天(中) 顾主事看了一眼处在震惊中的周全,又转头看向袁主事:“老袁,这么说,这个案子就彻底破不了了?” 袁主事轻笑一声:“跟你这么说吧,这案子啊,要么不破,要破就是通天的大案。” 接下来二人的对话,周全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一直在“嗡嗡”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店铺外跑来一名家丁打扮的青年。 “袁主事,您在这呢。” “你小子怎么来了?”袁主事起身答道。 “老夫人要的东西,您买了吗?那边已经催问好几次了。”青年一边擦着满头汗水,一边说道。 袁主事似乎现在才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嘿!瞧我这记性。” 他转身对周全说道:“周老板,一会儿东西凑齐了,给我送到府上去。我还的去买别的东西,就不在这里等着了。” 周全此时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起身说道:“袁主事,你去忙你的,等小店备好了货,一准给你送过去。” 袁主事闻言,便向周全和顾主事行了一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店铺。 见袁主事走远,顾主事也说道:“周老板,顾某也不等了,一会儿单子上的东西凑齐了,也给我送过去。就在皇城边上,户部侍郎顾家,你到了附近,一打听就行。” 待周全送走了顾主事后,便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后院。 他刚在厢房坐定,一个伙计就从前面赶了过来。低声在其耳边说道:“统领,李先生来了。” “啊!”周全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平复了下心情,连忙说道:“快!请李先生到后面叙话。” 在周全接待李先生的时候,隔壁镖局也上演着刚才的一幕。 同样是陈学武这位东家作陪,老顾客顾员外巧遇,同样来押镖的周员外。 “老顾,你侄子不是衙门里的吗?给透露透露。”周员外好奇问道。 顾员外摇了摇头:“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我那个侄儿特意嘱咐了,不能说,不让说。” “嘿!没劲了啊,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还信不过我?我还能给你传出去啊?”周员外非常不高兴的说道。 顾员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陈学武。 此时的陈学武也是内心紧张,他也参与了昨夜的那场暗杀,当时韩先生一声令下,便撤离了现场,也不知道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只是,迎上顾员外的目光后,他的内心一叹,这是嫌自己碍事啊,只得起身说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后院看看,看看你们委托的货物,装好车没有。” 顾员外伸手拉住一脸尴尬的陈学武:“老陈,见外了不是?我就是随便看上一眼,你还多心了。不至于,不至于。” 周员外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既然能坐在一个桌子上,那就是缘分。哪有那么多避讳的。” 这句话倒是迎来了陈学武的好感,他一边给二人倒水,一边竖起耳朵倾听。 顾员外低声说道:“我跟你们说啊,千万别传出去。这案子可能破不了。” 陈学武闻言,心中一喜,只是脸上不露,好奇问道:“顾员外,这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吧?要说,召集全东京城的捕头和破案高手,一起参与破案都不过分,怎么就破不了呢?” 顾员外神秘一笑,下意识看了眼店铺门外,这才低声说道:“老陈,你说的没错。要说将那些人召集起来,这案子肯定能破,但是时间不允许。” “时间?怎么还有时间的事啊?”陈学武心中一动,立即反问道。 顾员外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低声说道:“怒了!限期三天破案!” “啊!官……。”周员外惊呼了一声。 顾员外及时打断对方:“唉!你疯了不成?跟你说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老陈,你可得帮我作证。” 可人就是这样,越是遮遮掩掩的,就越容易往那边想。陈学武也是凡人一个,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对,我给顾员外证明。” 周员外表情尴尬的挠了挠头:“我错了,我多嘴了还不成?老顾,你接着说。” 顾员外像是占着理了一样,重重的点了下头:“唉,这就对了。咱们接着说啊,听我那侄儿说,这案子杀手干的干净利索,现场搜查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你们说,这案子怎么破?” 这时周员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那这案子破不了,哪位……不得怒了?搞不好,连你侄儿这个具体办案的都得连累。” 顾员外嘴一撇,斜睨着对方,很是不屑说道:“老周,这你就不懂了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不说周员外,连此时的陈学武都听蒙了,他好奇问道:“顾员外,您说的清楚些,我是真听糊涂了。” 顾员外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突兀的说道:“嘿!要不说人家能当高官呢,那主意想的,听的我是心服口服。” 周员外催促道:“行了,别卖关子了,到底你侄子跟你说什么了?还心服口服?” 顾员外见胃口吊的差不多了,这才捻须说道:“我就不说人名了啊,免得你们出去乱传,我就说人家想的主意,那位高人直接定了一个帮派火拼,说被杀的是一个外地帮派,来京城打算插旗立杆。咱们本地帮派听说以后,直接就把那帮人灭了。你们说,这招想的绝不绝吧?” 陈学武随即就觉得不对了,立即问道:“可是总要见到凶手吧?要是这么办案,那凶手去哪儿找啊?”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顾员外回答,周员外直接说道:“那还不简单,买啊。看谁家有得了不治之症的,快死了的。死哪儿不是死啊,死在大牢里又或者死在法场上,好歹能给家人留下几十贯呢。要是死家里,一个铜板也没有啊。” “乖乖!这些行啊。”陈学武自然知道这个套路,但依然表现出震惊的样子。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那这案子,也不算真正破了啊。私下里还得追查吧?” 闻言,顾员外又来精神了,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查?谁敢真的追查?能犯下那么大案子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办案的上至推官下旨捕快也是人,谁家不是上有老小有小,一大家子人呢?他们也怕报复,还不如黑不提白不提呢。懂了吗?” 陈学武心中狂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给二人茶杯里蓄水。 第338章 闲聊天(下) 夜,陈学武再次溜出镖局,找到了藏身在小院里的韩成。 他将白天与两位员外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韩成眉头一挑:“那个顾员外可靠吗?会不会是什么人,给咱们下的套子?” 陈学武很肯定的点了下头:“韩先生,大可放心。那个顾员外和陈某已经不是交易过一两次了,也有自己的买卖铺面。至少身份上,还是信得过的。” 有了陈学武这个地头蛇作保,韩成自然没有继续怀疑的道理。 “这么说,咱们就算是安全了?”韩成问道。 陈学武再次点头:“韩先生,至少属下认为,这件事情妥当了。” 韩成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就加大悬赏力度,让帮派那边再加一把劲,把那些飘在外面的西夏余孽都挖出来。等杀光了他们,就屠了那个富源货栈的所有人。让西夏人彻底从东京城滚出去。” 此时的陈学武也是斗志满满,完全没有了上午的惶恐不安。 “是!就按先生的意思办,让西夏人彻底从东京城滚出去。” 待送走有些志得意满的陈学武,韩成脸色一正,他此时的心情,可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乐观。 他将门外伺候的刘宝召进房间:“你去找一趟余辉,让他联络裴聪,务必打听清楚,开封府对这个案子的真实态度。一旦有了结果,立即报回来。” 看着离去的刘宝,韩成再次陷入了沉思。 翌日一早,户科小吏裴聪,准时出现在顶头上司,户房顾主事的值房内。 正当他仔细擦拭书架的时候,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起,随即便有人说道:“老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个事情让那些杂役干就行了。” 依然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对白。尽管如此,二人每天早上却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裴聪转过身刚要搭话,立即捂住了嘴,打了一个哈欠。 已经绕过桌案,准备坐下的顾主事,见此就皱起眉头:“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裴聪点了下头,一脸无奈的说道:“不瞒您,昨夜属下只睡了一个时辰。” 顾主事算得上是一位好上司,闻言就问道:“你夫人的病,又有反复了?” 裴聪又适时打了一个哈欠,使劲搓了搓脸:“那倒没有,您知道的,属下的家是临街的,昨天夜里只是巡夜的官兵,就不知道过了多少趟。一个个动静还闹得挺大,我又偏偏是个睡觉轻的,给我烦的啊,根本就没办法入睡。” 顾主事很是不屑的说道:“哼!那些个巡夜的,要是早这么负责,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案子。” 裴聪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那帮人闹到哪天算一站?这一宿宿的折腾人玩呢。” 顾主事一边整理着桌上的公文,一边随口说道:“再忍几天,忍几天就过去了。” 裴聪眼睛一亮,他凑到顾主事的身边,低声问道:“顾主事,您的意思是这案子快破了?” 顾主事将整理好的公文放到旁边,敷衍的点了下头。 裴聪心中一喜,便问道:“不能吧?怎么衙门里面也没个动静啊?” “要啥动静啊?那案子已经破了,你还打算要多大的动静啊。”顾主事反问道。 裴聪一脸惊讶的说道:“破了?乖乖!这么大的案子才一天就破了,那不得犒赏一番啊。呵呵,这帮小子算是有福了,又能捞上一笔。” 说完,还适时表现出一副羡慕的表情。 “想什么!还犒赏?不让他们花钱就不错了。”顾主事很是不屑的样子。 裴聪皱眉问道:“花钱?不是?这不是案子破了吗?” 顾主事下意识的看了眼房门,低声说道:“我就告诉你四个字,花钱,结案。其他的你自己去琢磨吧。” 裴聪也是经年老吏了,衙门里这些弯弯绕,可以说一点就通。当即恍然大悟:“您是说……。” “唉!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顾主事及时打断对方的话,随即又嘱咐道:“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到处传去。” 又说了几句闲话,裴聪才告辞走出值房,向户房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直到背影消失。 韩成得到传回的消息,已经是下午时分。始终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他来到桌案前,提起笔就给师父寿喜报喜,顺便还给所有参与行动的手下请功。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名单中唯独没有陈学武。不仅如此,还给对方罗列了几条罪名,大有一举将对方掀翻的意思。 当他写完这封长信,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这才折叠整齐,打算塞进信封。 正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招来门外伺候的刘宝:“不管你用什么借口,让于则成晚上来见我。” 看着刘宝消失的背影,韩成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郡王府的老供奉早就得了曹宇婷的授意,只说了一句:张义跟着管家出远门了。便打发走了刘宝。 只是当小六亲自找上门的时候,曹宇婷倒是选择在大宅接见了对方。 “郡主,您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赖上我了?是不是没人给你出主意,你就不办事了?” 小六慌忙摆手:“哪有,主要是关系重大,我实在不敢私自做主。” 曹宇婷皱眉问道:“现在应该收尾了吧?你先说说,都做到哪一步了?” 小六这才把之前的安排和执行情况,一五一十的介绍了一遍。 曹宇婷沉吟许久,抬头问道:“你那边最多能组织多少人手,要武功很高的那种。” 小六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便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人吧。” “三十人啊?少了些。”曹宇婷摇了摇头。 小六好奇问道:“三十人还不够?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现在西夏那边应该是恨上辽国了,但辽国这边呢?志得意满?还是弹冠相庆?这绝对不可以。而且西夏那边再调集人马过来,也要几天的时间呢。这段时间里,不能让那些辽人过得太舒服了。” 第339章 无趣 夜 “小姐,你可早点回来啊,还有千万别往上冲,要是看着不对,您就……。”贴身丫鬟燕子,一脸担忧的嘱咐道。 不待对方说完,曹宇婷伸手打断,不耐烦的说道:“行啦,你都唠叨一个时辰了,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燕子摇头解释:“不是的,人家不是担心你嘛,我……。” 曹宇婷再次打断对方:“好了好了,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你帮我打好掩护就行了。” 说完,她带领着几名老供奉,身穿一身黑衣就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只留下燕子一人,在门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向上天祈祷。 骡马巷,某处院落 老太监正斜倚在桌案后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干儿子小六则佩戴一把腰刀陪侍在一旁。 “什么时辰了?”老太监慵懒的问道。 小六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低声说道:“干爹,子时刚过。” “嗯。”老太监坐起身,拿起茶杯喝了口有些微凉的茶水。 这时,房门被人轻声敲了几下:“大统领,郡主到了。” 老太监圆睁二目,立即坐直身体:“快请!”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曹宇婷带领着几名老供奉迈步走进房间。 “老爷爷?你怎么也在啊?” 老太监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只是解释道:“郡主亲自布置这场杀局,咱家好奇就来凑个热闹。” 曹宇婷顺势坐在桌旁:“那您老人家可是要失望了,今夜的行动注定是无趣的紧。” 她可没有闲谈的心思,转头看向小六:“之前交待的事情,你都派下去了吗?” 老太监可以倚老卖老,小六自问没有那个资本,先是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这才恭敬说道:“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布置下去了,大概在半个时辰前,我已亲自去摸过情况,隔着院墙都听到震天的鼾声。” 曹宇婷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这就开始吧。早点干完,也早些回去休息。” 小六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干爹,见对方点头表示同意,便走出房间,去招呼一众属下。 片刻后,老太监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说道:“郡主,一起去看看?” 曹宇婷闻言,立即摇头撇嘴,做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不去,太残忍了,我怕晚上会做噩梦。还是您老人家自己去吧。” 老太监心中腹诽,眼前这个女娃娃,和张义那小子一样不要脸。能定出这种毒计的人,会怕做噩梦? 念及至此,便背起双手,走出了房间。 曹宇婷看向几名老供奉:“你们也跟着去,人多还快一些。” 半炷香过后,正如曹宇婷所说,这场行动注定是那么无趣。 当众人冲进辽国杀手藏身的院子,那些个杀手没有任何察觉,依然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就连脑袋在被人砍下那一刻,也没发出一声惨叫。 尽管如此,小六游走在各个房间,催促着一众手下:“动作再快些!按计划行事!” 那些个手下在割下了辽人的脑袋后,便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将头颅上的毛发剃光,再割掉了一只左耳后,随手就塞进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口袋。 这些人分工明确,让几名赶来帮忙的老供奉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选择在旁边驻足观望。 随着杀手们的头颅被装进袋子,小六又开始指挥众人,将尸体挪动到预定的位置摆放。 “这个,拉到院子里去,胸口扎上一刀,记得伤口上泼点血啊。” “这个,放到院门后面,身上多砍几刀,弄成偷袭不成,反被乱刀砍死的假象。” “你特么的,我让你来玩的?之前怎么说的,给床上这几个扒光了。” “刀呢?刀放哪儿了?对!就是这个,弄点血上去,既然是刀来枪往,没有血怎么行。记得啊,一会儿放在外面那些尸体的手里。” 随着一番忙碌,小六这个临时导演,终于将十几具无头尸体摆放妥当。 老太监早已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此时正在几具尸体中穿行,像一位老师傅偶尔指点上几句。 小六在检查了一遍后,跑到老太监面前:“干爹,都弄好了,您看……?” 老太监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个别和咱家说,咱家就是来看热闹的。” “那儿子就继续下一步了?”小六试探着问道。 老太监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充满血腥气的院子。 小六等老太监走远,这才向着一众手下,大手一挥:“撤!” 看着所有下属逐一撤离,小六也紧随其后。只是当他迈步走出院子以后,却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陈氏镖局 “啊!” 随着一声惊呼,房间内熟睡的陈学武翻身而起,取下挂在墙上的横刀,抽刀在手便冲出了房间。 此时,其他房间的房门也纷纷被人推开,几名手下也如陈学武一样,提着横刀冲到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 “刚才谁在叫喊?” “到底怎么了?” “闭嘴!” 随着陈学武的一声大喝,整个院子顿时陷入了寂静。 这时,角落走出一人,手里捧着一样黑色的东西。 “统领,您看看这个。” 陈学武先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那个黑色的物体。 “啊!”当他借助月色,看清口袋里装的是一颗人头时,也不禁惊呼了一声。 一盏茶后,正堂已是灯火通明。 房间正中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颗被剃光了毛发的人头。 “这人是谁啊?” “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这里?” “莫不是什么暗示?又或是警告?” 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陈学武烦躁的喝道:“都特么闭嘴!” 其他人不认识也就算了,陈学武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大前天还和这个死者一起执行刺杀任务呢。 短暂的惊愕过后,他叫来刚才递给他人头的属下:“这东西怎么来的?” 那名属下老实答道:“属下按照以往的安排,在墙角那里站岗。大约半炷香之前,就见这个东西被人从墙外扔了进来,属下一开始以为,有人在投石问路,企图翻墙遣进院子,就没去理会。可等了许久再没有动静,这才捡起来查看,没想到里面装的竟是人头。” 第340章 我自有办法 等小六回到骡马巷的小院,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他进门后,便向着用探寻目光望来的曹宇婷,狠狠的点了下头。 曹宇婷脸上立即露出微笑:“辛苦了。” 说完,便起身向一旁的老太监告辞。 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看向老太监:“老爷爷,这事没跟开封府透露吧?” 老太监阴阳怪气的说道:“没有你济阳郡主发话,咱家哪儿敢透露一句啊。” 曹宇婷见此,也不生气,只是用莲花指隔空虚点了一下老太监:“调皮。” 说完,就带领着几名老供奉离开了院子。 “噗嗤!”小六实在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 等他看见老太监能杀人的目光,身体就是一颤,立即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样子。 倒不是老太监真的对曹宇婷有什么看法,而是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心狠手辣。这无形中,让他有种英雄迟暮的感慨。 “郡主,那些人怎么药翻的辽人?这招也太灵了。” 坐在空旷的街上,老供奉不免提出疑问。 曹宇婷摇了摇头:“无非是一些加了药的酒罢了。辽人好酒,之前又经过一场杀戮,自然是要庆祝几日的。只要在他们常去采购的酒馆,动一些手脚,就已经足够了。” 老供奉是个心善的,当即说道:“那要不要把酒馆的老板伙计,都转移到安全地方?万一辽人沿着线索找上门,那些个百姓可是要遭殃的。” 曹宇婷瞥了对方一眼:“不会的,你当小六就是杀人割脑袋?那些个酒有专人负责的,任谁也查不出问题。” 次日,由于昨夜的那场暗杀,几乎没有闹出任何动静。也就没有惊动左右的邻里。 直到临近中午,刘宝按照约定的时间,例行与这些人联络,才发现院子里躺着几具无头尸体。 刘宝倒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惊呼了一声,便立即掩上了院门,小心翼翼的向门窗紧闭的厢房摸了过去。 推开房门后,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当他看到那些同伴的惨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一炷香后,检查了所有房间的刘宝,这才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去。 院内的惨状,直到下午才被一名好事的邻居发现。长久的安宁生活,让百姓已经失去了警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血腥气。 开封府尹袁通接到报案后,整个人简直要疯了。气的他把心爱的茶杯,扔到地上摔得粉碎。 流年不利啊,前几天刚发生了一起大案,死了二十一人之多。今天再次接到报案,又死了十余人。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官家治罪,他自己都没脸赖在这个位置上了。 当即,派出推官捕头以及十几名捕快赶赴现场,并亲自下令限期三日破案。破不了案的,每人每天十杖,直到抓住真凶为止。为了能保证破案效率,他还亲自给刑部和大理寺发去公文,请求两个衙门,抽调精干力量,给予一些支援。 相比起袁通的愤怒,韩成更多的还是惊恐和茫然。 按照他之前得到的消息,西夏人在东京城内的杀手,已经被砍杀殆尽了。那么自己的这些手下,又是被谁杀害的呢? 他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找不到凶手只是其一,还有一个他必须面对的事实,就是之前送回去的请功书信,自己将这边做的事情,夸得天花乱坠。结果,转眼间就被不知什么人抄了老窝,甚至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恰在此时,乔装改扮的陈学武找到了这里。 “韩先生,你看一眼这个。” 陈学武将盒子放到桌子上,亲手掀开了盒盖,露出了昨夜那颗人头。 “啊!”韩先生惊呼了一声,伸手便将人头捧起。 尽管,已经被剃去毛发且失去了一只耳朵,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死者的身份,这人正是十几名死者的其中一位。 韩成抬起头,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陈学武,语气冰冷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得到的?” 陈学武丝毫不惧,迎向对方的目光,坦然说道:“昨夜有人隔着围墙,扔进镖局后院的。” 这下就更确定是西夏人干的了,只是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手呢? 当韩成提出这个疑问后,陈学武只是思忖了片刻,就开口说道:“会不会他们也有一批那样的人?” 韩成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对方。 陈学武只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对方:“韩先生,你我的身份不同,你说会不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对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韩恍然大悟的说道:“你是说,西夏人动用了留在城内的老底子,才将咱们的人杀死的?” 陈学武点了下头:“他们在京城经营多年,留下一些老底子,也是很有可能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这又面临一个新的难题,那些个西夏人到底藏身在何处?或者说,他们以什么身份职业掩护自己? 正在韩成思考问题之时,就听陈学武说道:“韩先生,用不用再找上边要一些人马过来?” 要说刚才,陈学武帮助分析凶手的来路,是出于同仇敌忾的想法。那么问出这一句,就有让韩成难堪的意思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虽说,二人同为东京城的统领,但这些日子,韩成始终在有意无意间侵害着他的利益。这让陈学武感到了一种危机,在没有想到好的反击办法之前,他不介意在此事上,先恶心一下对方。你不是狂吗?还企图架空我,现在自己手下被人连锅端了,看你怎么有脸向上面要人。 这句话也确实起到了作用,韩成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只是,现在他没心思反驳对方,满脑子都是如何向上面做出交代,并立即调过来一批人马。 他抬头看向陈学武:“陈统领,你去和那些个帮派联系,务必把那些个西夏人给韩某找出来,至于人手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第341章 交货 第二天下午,在东京城西城门外,官道上熙熙攘攘,行人如潮,车马喧哗不断。 张义三人此时正驱赶着牛车,穿梭在人群之中。 “郎君,你既然不愿意让那个老太监知道咱们过去几天的行踪,为什么不走其他城门啊?”一名老供奉低声问道。 张义看着遥遥在望的城门,摇了摇头:“那个老头是个多疑的,所谓假亦真时真亦假,我偏偏就从西门进城,反而能迷惑住对方。”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一会儿,你们就不要现身了,早些赶回郡王府给小郡主报个平安。” 半个时辰后,张义便将牛车驱赶进了三进大宅的后院。 “郎君,这些日子辛苦了,属下已经让人去皇城司请大统领了,您先喝口茶休息一会儿。” 在此处办公的小六,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见到张义就热情的招呼。 张义微笑点头,看着几个人把箱子抬下来,这才跟随小六去了偏厅。 出去的这几天,他最为关心的就是两国秘谍的情况,不等二人坐定,张义便开口问道:“西夏和辽人的秘谍厮杀的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小六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济阳郡主没和郎君说起?” 张义心中疑惑,这里怎么还有曹宇婷的事情啊。他搪塞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闭关造东西,除了管家给我定时送饭以外,谁都没有见。” 小六恍然大悟,便把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听到辽人屠了西夏的二十多人,小六这边又抄了辽人的老窝。这让张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皱眉问道:“你刚才说,这都是小郡主的主意?” 小六是喜形于色,一脸笑意的说道:“是啊,郎君,这都是郡主的主意,一下就清理了将近四十敌国秘谍呢。” “啪”张义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六这才发现不对了,他疑惑问道:“郎君,怎么了?” 张义心说:怎么都晚了,现在说还有个屁用啊。 他摇了摇头:“没事,这些日子有些累着了,拍打拍打,提振下精神。” 此时,老太监从皇城司赶了回来。 张义连忙起身:“老爷爷,多日不见啊。您这气色可比之前好多了。” 老太监白了对方一眼:“那是,咱家感冒好了。” 只说了几句闲话,张义便催促着对方验货,他实在是心里有事,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三口箱子已经被整齐的摆放在院子中间。 张义抢上几步,分别将箱盖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验货。 老太监看着箱子里整齐码放的炸弹,便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就弯下腰从中拿出一枚,在手上掂了掂,感受一下分量。 张义从旁介绍道:“每一枚炸弹,填装了两斤火药,为了增加杀伤效果还掺杂了三两的铁砂。” 老太监点了点头,斜睨着对方:“找个地方试试?” 张义倒是无所谓,既然人家订的货,试验一下也属正常。 一炷香后,三人乘坐着马车出了南城门,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旷野。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转瞬间被炸上天的沙子泥土,“噼里啪啦”的如雨点一般掉了下来。 张义和小六急忙用袖子遮挡,倒是老太监抬起头展开双臂,闭着眼睛感受着一切,似乎非常享受的样子。 稍后,等周遭恢复安静,老太监才睁开眼睛,转过身向张义微笑点头。 张义双手一摊:“行了,差事算是交了,银钱账目改日再算,我现在要回家睡觉去了。” 老太监倒是没有阻拦,还很贴心的从马车车厢的后面,解下一匹骏马,让对方能骑马回去。 看着张义的背影逐渐远去,老太监吩咐道:“把这些日子送进庄子的货物清单整理一下,咱家天黑之前要看。” “大哥哥!” 张义刚走进院子,就被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张翠儿发现了,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了张义的怀里。 “小翠儿想大哥哥了吗?”张义宠溺的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张翠儿也不抬头,只在张义的怀里拱啊拱的:“嗯,可想可想了。” “呀,少爷回来了。”曹管家听到了动静,从后院赶了过来。 张义点了下头:“我离开这些日子,家里没什么事吧。” 曹管家微笑说道:“前些日子有两个小贼从后院翻墙进来,最后被吴提点送到衙门治罪去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待几人来到后院,梅有财夫妇和吴宇夫妇也迎了上来,相互问好打着招呼。 尤其是梅有财,挺着大肚子来到张义面前:“小义,梅叔最近琢磨出一道好吃食,等晚上的,你给尝尝。要是觉得味道还行,还是咱俩合伙,开上一家店。”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待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他才拉着吴宇去了自己房间。 “那两个小贼,只是一开口,我就知道是司使派来的。应该是你久未露面,想进来探查一下。” 接下来,吴宇又把自己怎么应付的说了一遍。 “吴叔,您这么处理就挺好,至于他信不信其实不重要,关键是有个说辞,能减少他的疑心就已经够了。”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师父!您回来了?”自从正式拜师,张虎便改称张义叫师父。 张义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说话。 吴宇见此,也借机提出告辞。 “跟为师说说,这一阵都学了些什么?”张义对张虎和几个学生的学业,还是很关心的。 张虎闻言,就开始掰着指头,将这些日子几位先生教授的东西,挨个说了一遍。 说完,他才抬头看向张义:“师父,您什么时候给徒儿上课啊?” 张义老脸一红,截止到目前,徒弟收了一个,学生收了一堆,自己竟然一节课都没上过呢。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你现在去通知其他学生,就说明天上午,为师给你们上课。” “唉,好嘞!”张虎表现的异常高兴,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第342章 观察,筛选(上) 翌日上午,张义手里拿着一只装满水的杯子,迈步走进后院厢房改造的教室。 “起立!”张虎朗声说道。 在坐的十二个学生和参与旁听的吴宇父子,梅有财以及杨晖,一起从座位上站起。 等张义在前面站定,张虎再次带头说道:“先生好。” 所有人异口同声:“先生好。” “同学们好。”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坐下。 张义随手将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才朗声说道:“开学的那一天,我就跟你们说过,你们来此学习的目的只有一个,成为我大宋的顶尖秘谍。你们每一个人在毕业以后,将被派到敌国,为我大宋获取一切有用的情报消息。” 他在讲台上踱着步子:“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又该如何获取情报呢?获得情报的基础又是什么呢?” 张义拿起一支碳笔,在身后的木板上写了两个字——观察。 他用指节敲了敲这两个字:“观察是获取信息的基础,通过认真且细致的观察,我们就可以获取事物的形态、颜色、大小、位置等信息,进而了解事物的特征和规律。同时,观察还是推理的基础,我们通过观察,获取大量的信息后,才能进行推理,从而得出结论。也就是说,你观察的越细致,获取的信息就越全面,从而分析出的情报,也就越准确。” 张义扫视台下众人:“我说的这些,你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众人异口同声。 张义回到讲台的中间,朗声说道:“好!下面,我们做一个实验,你们看好了。” 只见张义伸出一只手指,在装满水的杯子里蘸了一下,然后,就将手指放在嘴里吸吮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向后退了一步:“现在,你们一个一个上台,重复一下我刚才的动作。” 或许是对张义这位先生还不熟悉,学生们你推我让的,没有一人愿意第一个上台。 张义见此,指了一下坐在后排的吴宇:“吴叔,这里就你岁数最大,给这些孩子做个表率。梅叔,你一会儿第二个上来……。” 随着张义的点名,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被安排了上台实验的机会。 吴宇上台后,先下意识的看了眼张义,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只可惜,张义此时面无表情,于是,又看了眼杯子里装的水,金黄金黄的,似乎是一杯茶水。 张义在一旁催促道:“吴叔,时间有限,这么多人都等着呢。” “哦。”吴宇点了下头,将手指放在杯子里,蘸满了水后,这才学着张义刚才的样子,放在嘴里吸吮。 吴宇顿时感觉嘴里是又苦又涩,嘴咧的老大,转身就要吐出来。 这时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吐,咽了。” 吴宇瞪着眼睛看向张义,意思非常明显,你小子坑我。 “快点,又死不了人。”张义再次催促道。 等吴宇面色痛苦的咽下去,张义说道:“梅叔,该你了。” 梅有财从刚才那一幕就看出来了,杯子里的水绝非善类,否则,吴宇也不至于那副表情,他只是用手指在杯子里蜻蜓点水般的蘸了一下,便放进了嘴里。 顿时,梅有财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只是碍于张义的催促和自己的面子,非常痛苦的将嘴里的那股苦涩味道咽了下去。 一盏茶过后,当所有人都品尝了黄莲水的苦涩后,张义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对你们很失望啊,实验之前,我讲的那些,没有一个人付诸实践。” 随即,他扫视着台下的众人,朗声说道:“下面,我再演示一遍!” 第二轮的实验,成果还是喜人的。 张虎作为他的徒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通过实验考核的。用中指蘸了下黄莲水,而吸吮的时候,用的却是食指。这与张义的动作完全一样。 张义将对方留在讲台上,朗声对台下众人说道:“刚才第一次,你们没注意也就算了,怎么第二次还犯同样的错误,你们的眼睛干什么用的?!是拿来喘气的吗?!!!” 见先生发火,台下的一众学生吓的缩了一下脑袋,但眼中的迷茫之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张义转头对张虎说道:“你来给他们演示一遍,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个班,到底笨成什么样。” 随着张虎第三轮的演示结束,张义终于看到台下有几个学生眼睛一亮,似乎看明白了其中的关卡。 张义也不点破,就开始了第三轮的实验。 动作正确的,都被他哄到了教室外面,那些个做错了的,就继续留下。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实验进入了第五轮,此时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梅有财和吴宇的宝贝儿子吴铎。就连张翠儿都在第四轮的时候,通过了考验,现在已经欢天喜地的跑去找梅有财的女儿玩耍了。 看到这个结果,张义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想着糊弄一下,就下课算了。 谁知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站在教室门口观察儿子表现的吴宇还没说什么呢,吴铎倒是来了脾气:“张义!你这分明是耍我玩呢!” 张义没搭理对方,只是扭过头双眼紧盯着吴宇,看他的态度。 “逆子!你给我闭嘴!”吴宇恨不得冲进教室扇儿子一巴掌。分明是自己观察不够仔细,偏偏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一举动,让他非常失望。 张义向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过来。 等二人来到桌子前面,张义再次当着他们的面,重复了一次。 这下,梅有财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张义将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平静的看向吴铎:“吴铎,按照我刚才的动作,再来一次。” 吴铎气哼哼的将食指伸进水杯,蘸了些黄莲水后,便将食指放在嘴里吸吮。强忍着苦涩,直直的瞪着张义,完全是一副不服输的架势。 这一幕不仅张义,就是梅有财和吴宇都看了个清楚,同时为吴铎的表现叹了口气。 张义向吴宇摊了下手,无奈的说道:“吴叔,我是真没辙了。” 说完,便非常失望的摇了下头,拿起水杯闷头走出了教室。 第343章 观察,筛选(下) 张义刚离开教室,身后就响起了吴宇的咆哮声,而后还夹杂着吴铎痛苦的叫喊声。 不过这一切,张义已经懒得理会了。在他看来,吴铎更像一个被家长惯坏了的孩子,责任永远是别人的,不愿意从自身找原因。 其实,如果不是对方反应那么激烈,张义还是很愿意一点点引导对方,发现手指的变化的。 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张义来到前堂的屋檐下,吩咐曹管家给自己沏一壶茶,便躺在了躺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 “小义,睡着了?”随着脚步声响起,吴宇的声音传进了张义的耳朵里。 张义依然闭目养神,轻声的答道:“没。” 吴宇支吾了半天,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小义啊,我替那个逆子向你道歉,我已经……。” 张义伸手打断,转头看向吴宇:“吴叔,不需要的,咱们谁跟谁啊。” 吴宇面色一喜,随即说道:“小义,你能这样说吴叔就放心了。别跟那孩子一般见识,平时该怎么教还是怎么教,那个逆子再犯浑,你就抽他。我这个当爹的,绝没有怨言。” 对方这样说,让张义有些头疼。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吴叔,相信以你多年的经验能看的出来,这个吴铎吧……,怎么说呢……,其实不太适合做秘谍。我看不如……。” 吴宇这下可有点急了,连忙打断对方:“小义,这不是才上了一节课吗?你再多给他一次机会,这孩子平时在家不这样的……。” 对此,张义也只能在内心感叹一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方的这个反应,张义完全可以理解,吴铎在国子监那边被退学,如今在自己这边要是还混不出个名堂。那么,文不成,武不就,这个吴铎算是占全了。以后也只能当一个纨绔,被爹娘养在家里当个废物。 “吴叔,下午我还会给学生们上一节观察课,到时候让吴铎参加吧。” 吴宇这才露出笑容,拍了下张义的肩膀:“那行,你再多休息一会儿,下午上课才有精神。” 说完,便起身去了后院,估计是嘱咐自己儿子去了。 下午,张义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沙漏,将学生们以及来旁听的几人,带到一个房间外。 张义指着房门说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我原本想一个一个地找你们进去谈话,在你们离开以后,我会将房间里的某一个东西,换个位置又或者将它藏起来。等你们再进去时,要凭借之前的记忆,找到与刚才不一样的地方。但今天,我们降低一下难度。我已经直接告诉你们题目了,你们只需记住房间里的陈设布置,而后再找出有什么不同就好了!” 看见学生们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张义朗声说道:“张虎,你是上午的第一名,来,现在你第一个测试。也给其他人打个样。” 张虎点了下头,来到张义面前。 张义将沙漏在吴宇的面前晃了晃,缓缓说道:“你一会儿进入房间后,有一个沙漏的时间,记住房间里每一样陈设布置。当我喊时间到的时候,你就退出房间,等我再让你进去的时候,你还是只有一个沙漏的时间,指出房间内与刚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明白了吗?” 张虎小脸紧绷,神情严肃的点了下头。 张义见此,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放松些,就是一个测试而已。” 说完,便带领着张虎走进房间。 为了方便学生们观摩整个过程,他并没有关闭房门。 房间很小,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和书籍外,还有一些小装饰品。 张义将沙漏放在桌子上:“开始。” 张虎仔细观察着每一件物品陈设,努力记住它们的位置和细节。时间在沙漏里一粒粒地流逝,张虎丝毫不敢分心,专注地将每个物品都牢记在心中。 当沙漏的最后一粒沙子滴落时,张义在外面轻声喊道:“时间到!现在出去。” 张虎迅速退出房间,等待着下一个阶段的挑战。 片刻之后,张义再次招呼他再次进入房间。 张虎仔细地环顾四周,注意着每一个细节。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一本书消失了! 张虎毫不犹豫地指着书架说道:“这里之前有一本《论语》的,现在没有了!” 张义微笑着点了点头:“非常好,张虎!你的观察力很出色。” 说完,便和张虎一起走出房间,向着一众学生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张义点了下头:“谁先来?” 由于这次张义宣布了题目,一众学生倒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除吴宇父子以外的所有人都进行了一次测试,只是结果并不太理想,通过测试的人,还不足一半。 张义朗声说道:“吴叔,来吧,你也试一下。” 吴宇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次的测试可跟上午那一场不一样,上午在完全不知道题目的情况下,自己在第三轮才发现,还勉强说的过去。 如果,现在这一场没通过,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一盏茶后,吴宇终于通过了测试,总算在众人面前,保住了皇城司提点的颜面。 张义让吴宇留在房间里,朗声把吴铎叫了进来。 当沙漏计时完毕,吴铎走出房间后,张义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这次你来吧。” 吴宇心中叹了口气,思忖了片刻,便伸手将书架上摆放的两只梅瓶,收起了一只。 半炷香后,前堂外的房檐下。 “小义,这可如何是好啊。”吴宇愁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张义也是苦笑摇头:“吴叔,这没办法,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吴铎显然是不具备当秘谍的潜质。如果非要他硬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样反而是害了他,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吴宇似乎没听到对方的话,依然自言自语:“这孩子如今真成文不成,武不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总不能真当一辈子纨绔吧?” 对此,张义倒是有些想法,他试探着问道:“吴叔,你想过让吴铎去军中吗?” “军中?”吴宇反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对,就是军中。上次见面的狄青,您还有印象吗?如今他在真定路当副都总管呢,那可是一员帅才,吴铎要是能在他麾下当兵,相信应该能闯出一番名堂。” 第344章 溯源,分析 在张义和吴宇商议吴铎去向的时候,老太监却在研究火药的配方。 “豆蔻,桂皮,白芷,八角,香叶……。”他拿着小六送上来的详单,在心中默念。 良久,老太监将几页纸放下,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会没有硫磺呢?” 小六点了下头:“干爹,儿子整理名单的时候也发现了,这里确实缺少了硫磺。” 见干爹只是低头不语,他眼珠一转,便试探着说道:“干爹,您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份名单里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东西,燃烧以后就会发出接近硫磺的味道。这才导致了咱们误以为火药里面掺加了硫磺?”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随即,便让小六按单子上的记录,将东西采购回来,再逐一放火里燃烧。 一个时辰后,老太监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呢?” 同样有些灰心丧气的小六,又凑了过来:“干爹,会不会是下面的人,在记录的时候,遗漏了什么?” 老太监眼前一亮,立即向门外吩咐道:“去!把监视张家庄子的记录都拿过来!” 一炷香后,“啪”的一声,老太监把一摞纸摔在了桌子上:“昨天上午的记录怎么不完整?” 经过一番追查,终于将昨天负责监视庄子的几个人叫了过来。 “你这上面怎么没记录张义的动向?他何时离开庄子的?”老太监劈头盖脸的质问道。 下面一名什长当先走出一步:“回大统领的话,张义并没有从庄子里出来,属下自然就没有做记录。” “你说什么?”老太监惊叫道。 伍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才低头解释:“为了防止错漏任何一个消息,属下每次都是安排三人为一队,一共五个小队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昨日恰巧轮到属下,属下确实没有看到张义从庄子里走出来。” 老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啊!”他气愤的伸出双手,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通通扫落到地上。 老太监面色阴沉,大口喘着粗气:“查!给咱家去查!去查清楚,那个张义到底从哪儿钻出来的!” 见大统领动了真怒,众人纷纷抱拳称是,急步退出房间。 既然是老太监亲自吩咐下来的差事,一众属下自然是非常重视,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查明了来龙去脉。 “你是说张义是从西城门进城的?”老太监皱眉问道。 属下恭敬答道:“是的,属下一路追查下去,发现张义是从西城门进城的。属下还找到了当值的城门官,他对张义当时易容后的容貌,还有几分印象。”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扫视了房间内的众人:“小六,小六呢?” 这时,小六从房间门外走了进来:“干爹,儿子也找到一些线索。” 见老太监点头示意,他才说道:“儿子刚才去后院检查了,昨日张义赶回来的牛车和那几口箱子。在车源上发现了一个印记,上面写着——大名府李记。儿子以为,只需顺着这个线索查找,定能查出张义过去几天的行程,甚至是配制药粉的地点。” 老太监手里把玩着茶杯,自言自语道:“大名府在东北方向,这小子却从西城门进城,可真够滑头的。” 思忖片刻后,他便吩咐道:“立即抽调人马,去大名府追查,务必找出张义这小子在那边的藏身地,还有都购买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被爹娘关在房间里几天的曹宇婷,终于趁人不注意,从郡王府溜了出来,在庄子上找到了张义。 “怎么样?我厉害吧?一下消灭了那么多秘谍,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啊?”曹宇婷说完,还向张义扬了扬下巴,一副很拽的样子。 张义叹了口气,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对方落座,他才问道:“你觉得干了件好事?” 曹宇婷眨了几下眼睛,一下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当然了,至少我这个方法,比你的速度快吧 ?几天时间就干掉三十多个。” 张义以手扶额,苦笑的说道:“你觉得这办法,我想不出来?你在出手之前,就没仔细想想,我为什么不这么干?” “当然想过了,你就想细水长流嘛。今天三个,明天两个的,那样多麻烦啊,关键那些可是活人,一旦感知到危险,就不定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如我这样,一次杀个痛快。也免得他们到处瞎跑了。”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 事到如今,张义也不想跟对方争辩,但是自己的想法和布局,却是要跟对方说清楚,免得曹宇婷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义耐心分析道:“宇婷,你说的不完全对,我承认,隔三差五杀上几个,确实速度比较慢,而且那些人也会到处躲藏。但是,你听好啊,这里还有一个但是。但是,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对那些人心理上的冲击力不会过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给对方一个消化理解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我没有选择你这种一窝端的方式,就是出于这个考虑。你想啊,那些个秘谍,即使没有你的刺激,每日也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被皇城司,被官兵,甚至被衙门发现真正的身份。如今,你再加上一把火,一下杀掉那么多他们的同伙,你让那些人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萌生退意?这些人如果都跑了,我当初制定的逐渐消耗他们的计划,是不是就彻底执行不下去了?” 曹宇婷低着头,沉吟不语。 正当张义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打算安慰对方几句的时候,曹宇婷开口说道:“不至于吧?他们这就萌生退意了?那些人好歹也是秘谍啊,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还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张义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他双手一摊:“你看,你的语气也不确定吧?是不是?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这些人是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的,临阵逃脱的事情,完全干的出来。” “那怎么办啊?干都干了,人也死了,总不能让他们复生吧?”曹宇婷也学着张义的动作,两手一摊。 张义都无奈了:“还能怎么样,给你擦屁股呗。” “呸!换个词!流氓!” 第345章 酒馆巧遇 城南,陈记老店。 “客官,想吃些什么?”老板娘手脚麻利的擦干净桌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货郎刘魁一边捶着酸胀的腿,一边看着水牌:“来一碗羊肉汤饼,两只羊蹄。”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娘应了一声,便去了后厨吩咐厨子做饭食去了。 “人呢?做不做生意了?” 此时,又从外面走进来两名壮汉,看敞胸露怀的样子,分明不是什么好人。 “来了,来了。”老板娘快步从后厨走了出来。 “呦呵,这老板娘长的俊俏啊。”那名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睛不老实的上下打量老板娘。 老板娘开店也有十年了,说便宜话的客人见了不少,早就习惯了。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道:“两位客官,想吃这些什么?” 黑脸汉子看老板娘不搭理自己也不气馁,双眼紧盯着对方漂亮的脸蛋,淫笑着说道:“大爷想吃你。” 不待老板娘反应,跟他一起来的另一个白脸汉子低声训斥:“休要胡闹,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完,便向老板娘点了两碗鸡肉汤饼,还一再催促对方快些,一会儿还有事情。 等老板娘走后,那个黑脸汉子不满的说道:“哥哥,我看找人的事情就算了吧,帮里几十个兄弟,都快把东京城翻遍了,也没找到几个。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在这里跟漂亮老板娘说说话呢。” 说完,黑脸汉子还贪婪的看向后厨的门口,仿佛能看见门后的老板娘一样。 白脸汉子果断拒绝道:“不行,老大悬赏了十贯钱呢,不要多,咱俩只要找到一个,每人就能得五贯。有了这些钱,你什么漂亮娘们儿找不到?” 黑脸汉子皱眉说道:“哎呦,我的哥哥唉。你当那些个西夏人是那么好找的?要是那么容易,老大能开出每人十贯的条件?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听到对方提起西夏人,一旁等待吃饭的刘魁,立即支棱起了耳朵。 只听白脸汉子低声说道:“兄弟,这可不是赏钱的事情,辽人可是说了,只要帮他们找出城里的西夏人,他们就帮咱们帮派把西市的那个地盘夺过来。你琢磨琢磨,咱们只要加把劲,多找出几个西夏人的住处,到时候西市那边的保护费,怎么都要有咱们一份吧?” 黑脸汉子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哥哥,你不会蒙兄弟那吧?那可是西市啊?就算只分一成,一年也有几百贯钱财呢。” 白脸汉子斜睨了对方一眼:“我蒙你作甚?上次老大跟辽人喝酒的时候,就是我在旁边伺候的酒局,那是听的清清楚楚,那还能有假?” 这时,刘魁终于忍不住好奇,起身走了过来,操着一口东京口音说道:“两位大哥,小的张三,是跑街串巷做买卖的。刚才听您二位说,找西夏人还能赚钱,就寻思着过来问问,您看寻人的事情,小的能不能干?” 白脸汉子仿佛刚发现张三一样,眉头紧皱的上下打量对方。 黑脸汉子却是不耐烦了,烦躁的挥了下手:“滚蛋!我们兄弟说话,有你个屁事。” 只是,不待刘魁再说些什么,白脸汉子倒是伸手止住了黑脸汉子:“张三是吧?按说你这个行当,寻人倒是方便,可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是找到了人,只能把消息卖给我们兄弟。要是坏了规矩……,嘿嘿!” 刘魁连忙装出被吓到的模样,立即点头哈腰的答应。 在双方谈妥了条件后,白脸汉子才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伸手递给了对方:“瞅瞅吧,就是这几个。当然了,只要是西夏人,没在画像上的也可以,但那就便宜了,只有五百文。” 当张魁看清画像上的人物时,脑子“轰”的一下,感觉要炸开了。几张画像上,画的不是旁人,正是同为西夏秘谍的同伴。 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将画像还给了对方,又敷衍了几句,连刚端上来的汤饼都顾不得吃了,扔下几枚铜板挑上卖货的柜子,便匆匆走出了小酒馆。 看着张魁远去的背影,刚才这两名汉子对视一眼,随即便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富源货栈 周全已经连续多日没有走出房间了,连属下向他汇报情况,都是隔着房门。 他看着铜镜中肿的如同猪头的脸,心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对那位国内来的李先生起了杀心。 那一日当李先生得知带来的二十一个秘谍,在一夜之间就被辽人砍杀了个干净。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的他,找上了正在恐惧中挣扎的周全。 在周全如人肉沙袋般的被打了半炷香后,李先生才喘着粗气说道:“我回去搬兵,誓要血债血偿!”说完,便扬长而去。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谁啊!”周全心情烦躁的应了一声。 “周东家,是我啊,张魁。”张魁在门外低声说道。 “说,什么事?”周全不客气的问道。 隔壁就是辽人的镖局,张魁哪敢直接说啊。只得继续低声说道:“您把门打开,我这里有个重要消息,需要当面跟你禀告。” “真特娘的麻烦!”周全嘴里一边嘟囔,一边起身打开了房门。 “啊!您这是怎么弄的?”张魁简直被对方的这副德行吓了一跳。 周全连忙抬起手,用袍袖遮挡着面部:“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赶紧滚,别耽误我休息!” 张魁见对方心情不好,自然不敢继续触霉头,只得低声将刚才在小酒馆发现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周全听完对方的禀告,也是吃惊不小,立即问道:“你是说,那些个辽人联络了城里的帮派,在悬赏找咱们的落脚处?” 张魁狠狠地点了下头:“统领,您看之前咱们损失的那些人,会不会也和辽人有关?还有您看要不要,我去联系那几个人,让他们去城外躲藏一阵?” 周全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忖良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巴掌,转身对张魁说道:“你速去办两件事,一,去寻那几个被悬赏的人,让他们去城外躲避几天。二,你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帮派的老大。” 时间紧急,张魁也来不及细问,起身便通知那几个同伴去了。 周全眯眼看着对方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们能悬赏,老子也能。别以为就你们辽人有钱,我们西夏也不是穷鬼!” 第346章 内斗内耗 三进大宅 此时,刚才在酒馆对话的两名大汉,正规矩的站在堂下。 张义听完了对方的讲述,面带笑意的点了下头:“嗯,你俩做的不错。” 说完,转头又对一旁的小六说道:“回头你看着赏吧。” 两名大汉相视一笑,连忙向张义说道:“哪里的话,还是郎君设计巧妙,咱们也只是听令行事。” 张义又继续吩咐:“这些日子,你们一日三餐就去那个酒馆吧。” 待二人退出房间,小六好奇问道:“郎君,您就那么大的把握?万一那个周全不上套怎么办?” 张义轻蔑一笑:“只要那个周全还不傻,自然要效仿辽人,用悬赏这一招把敌人挖出来。” 只是,小六继续问道:“郎君,就算周全联络上了帮派,可辽人的秘谍已经被咱们杀的差不多了啊。又去哪儿给他们线索?” 张义玩味的一笑:“当然有了,你忘了那个杂货店的掌柜和伙计了吗?” “那二人?”小六疑惑不解,随即追问道:“郎君,想杀那二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咱们动手就可以了。” 张义打量了小六良久,没有正面回答对方,而是叹了口气:“哎!小六啊,之前你和郡主杀的倒是痛快。几乎是一举灭了那两国在东京城的布置,这样的杀戮不能说不对,但是,这样对他们打击太大了,容易让他们心生胆怯。以后,做起事来畏首畏尾。这不符合我们之前定下的策略,所以我要分别给他们一些希望,始终有个光明的前景在前面吊着,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小六沉吟良久,才想明白对方的用意。 见对方点头,张义这才起身:“行了,我得走了。” “郎君,这是要去哪儿里?”小六起身相送。 “辽人不是前几天在找我吗?怎么都要去见一面,给他们激励下士气,免得就此放弃。”张义头也没回的说道。 陈氏镖局 张义这次依然是假扮客人,从店铺的正门走进镖局。 他在这里也是熟人了,伙计和他假意说了几句,便将其领到后院去见陈学武。 “公子来了!快!快请上座!” “那个谁,去街口的那个酒楼说一声,送一桌酒菜过来。” 陈学武对于张义的到来,表现的出奇的热情。 张义看在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陈学武将房门关上,几步来到张义面前,“噗通”一声便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此举倒是把张义弄得满头雾水,连忙起身搀扶:“这是怎么了?老陈,快点起来,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 谁知,陈学武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哭丧着脸祈求道:“请公子答应陈某一个请求,否则陈某宁愿跪死在这。” 张义闻言,更是大为不解。他松开搀扶的手,试探着问道:“老陈,你犯啥错误了?” 陈学武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公子,属下可以保证,没有犯任何错误。” 张义继续问道:“那你得罪上官了?” 见陈学武再次摇头,这让张义真摸不着头脑了,思忖片刻,这才说道:“行吧,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待对方落座,他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老陈,说说吧,你到底让我答应啥啊?先说好啊,你要是睡了咱们大辽的公主郡主啥的,我可保不了你。” 陈学武苦笑摇头:“公子,您就别拿老陈我开玩笑了。事情是这样的……。” 他就把最近一段时间,韩成明里暗里怎么打压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是不是误会韩先生了?他打压你作甚?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辽,为了萧特使。他没有必要如此吧?” 陈学武无奈说道:“公子,请允许老陈说您一句,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过善良了些。不了解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出卖的道理。就更何况他韩成和我的关系了。” 张义不解的问道:“利益?你和韩先生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吗?他就是一个临时派过来,帮助你解决问题的,等解决了西夏人还是要调回去的吧?” 见陈学武只是低头不语,他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待对方给出一个理由。 良久,陈学武鼓足勇气说道:“公子,您可能不太清楚,自从属下开了这个镖局后,谈不上日进斗金吧,但往日的流水也是不少。一个月下来,一千多贯的纯利还是有的。” 张义恍然大悟,思忖了片刻,便说道:“一年有小两万贯?” 陈学武点了下头。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韩先生看到了其中的好处?所以这些日子,在想方设法的架空你?” “还不止这些,属下得到一个消息,那个韩成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书信,除了给自己表功以外,还把属下说的一无是处,建议萧特使和寿喜公公将属下撤换掉。” 张义点了下头,他并没有问消息的来源,其实也不用特意问。陈学武是隐刺的老人了,总有一些特殊的关系,能搞到一些私密的消息。否则,对方又怎么会对待自己那么恭敬呢?定是知道自己在析津府的一些过往。 他看着陈学武的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的?” 陈学武支吾半天,这才说道:“属下……属下……,公子……公子能否看在这些日子,属下对您还恭谨的份上,给萧特使那边写一封信过去?证明属下并非是尸位素餐之辈,能继续留在东京城为我大辽效力。” 说完,看张义只是皱眉沉思,立即补充道:“当然,属下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愿意把多年的积蓄献给公子。” 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张义,等着对方的答复。 从本心讲,陈学武开出的条件,张义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现在也是身价十万贯的富家翁呢。能在乎对方那三瓜俩枣的? 但是,从合作的角度考虑,他更愿意这个陈学武留下,无他,因为对方脑子不太灵光,方便自己控制。而那个韩成则恰好相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真遂了韩成的心意,日后京城这边的辽人势力,自己恐怕很难插手了。 “老陈啊,你我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合作起来还是很愉快的。不过呢,你说的书信先不忙写,我自有办法处置。” 第347章 相互算计 张义安抚住陈学武,便出了镖局来到了韩成藏身的小院。 过去几天,对于几乎全军覆没的韩成来说,除了考虑怎么报仇以外,更多的还是找到一个让人足以信服的借口,给师父寿喜和萧特使一个交代。 “韩先生,我昨日下午才跟随管家回到东京城,听门子说,你之前找过我?” 走进房间的张义倒不见外,行礼过后,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之前韩成确实找过对方,在写陈学武的告状信的时候,他就想找张义过来共同画押。这样能提高可信度,争取一举将那个陈学武扳倒,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如今可倒好,那封告状信还没有得到答复,自己却是麻烦缠身。 他眼珠一转,并没有接张义的话茬,而是问道:“则成,你回来以后,见过陈学武了吗?” 张义虽然不知道对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的摇了下头:“你是知道的,他那边早被西夏人盯上了,我身份又比较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去那边为好。” 韩成眼睛一亮,一边给对方杯子里添上茶水,一边故作闲聊的说道:“则成啊,我之前找你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觉得陈学武此人如何?” 听话听音,有了之前和陈学武的那番对话,张义立即提高了警惕。 他面露疑惑的问道:“韩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韩成不直接回答:“这个你先别问,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张义故作沉吟,这才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和老陈见面也不过几次而已,连熟悉都说不上,就更谈不上有什么评价了。” 韩成见对方推脱,立即说道:“此话差矣。好歹也是见过几次嘛,至少会有些一些观感看法的,你也不必遮掩,咱们就当是一场闲聊。”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印象只能说非常一般吧,怎么说呢,这个老陈要说经验还是有的,只不过办事能力上,还是有些欠缺。” 韩成听对方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是对陈学武有所不满。顿时来了精神:“能具体说说吗?” 张义越来越确定陈学武的猜测是正确的,韩成这个老小子分明是在套自己的话,从而达到把陈学武挤走的目的。 他一边想着对策,一边随口说道:“这还真不好说,反正我和老陈之前有过两次合作,感觉合作起来磕磕绊绊的,不是那么顺当。特别是处理西夏人这件事情上,前后损失了那么多部下,他应该负主要责任。” 韩成像是发现了知己一样,“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对!就是这个意思,则成啊,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先生,你这是到底要说什么啊?”张义好奇问道。 韩成面色痛苦的说道:“则成啊,实不相瞒,陈学武在行动中出了不小的岔子,导致我从国内带来的手下,都死在了西夏人的屠刀之下。” 张义故作震惊的惊呼了一声:“啊!韩先生!你说什么?你从国内带来的手下死了?还是西夏人杀的?” 韩成似乎整个人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做出回答。 张义已经打定了主意,陪对方演下去,倒要看看这个韩成为了镖局的利益,能干出些什么事情。 “韩先生,那你刚才说,老陈出了岔子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和你那些手下的死有关系?” 韩成痛苦的点了点头:“则成啊,就在前几天,我带来的那些个手下,被人杀死在了藏身的院子里,我这边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就是陈学武在上次暗杀西夏人的时候,没清理干净首尾,被西夏人寻迹盯上了。以至于咱们近二十个兄弟全部被害。” 张义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骂这个韩成心思歹毒。这已经不是将陈学武挤走那么简单了,分明想要对方的性命。 他故作惊讶的问道:“消息确实吗?有没有多找些人,再重新调查一遍?” 韩成双手一摊:“我接到消息后,又从不同渠道了解了一下,已经可以确认是陈学武的过错无疑了。” 张义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良久,他才看着对方说道:“韩先生,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韩成也同样盯着张义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打算修书一封,向萧特使禀明此事的来龙去脉,而你只需在落款那里画押即可。” 张义算是彻底明白对方的用意了,刚才说的那些个屁话,无非是想拉自己上他的那条贼船。 他思忖片刻,便说道:“韩先生,我看画押就不必了,当初离开析津府的时候,老爷和寿喜公公为了掌握这边的情况,就给我安排了一条暗线,等我回去吧,自会写一封书信,向他们提及此事。” 见对方还要再劝,他伸手打断道:“韩先生,此事太过重大,仅凭一封书信,也很难说的清楚。我看不如这样,你带上陈学武回一趟析津府,给他一个向老爷当面解释的机会。哪怕是如你所说,那个陈学武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最后是打是罚也让他无话可说。” 韩成哪里敢让陈学武和自己,找萧特使当面对峙啊,那样一来岂不是就露馅了?搞不好,萧特使先把自己收拾了。 他摆了摆手:“我看这就不必了,距离析津府也有千里的路程。陈学武怎么说,现在还是东京城的统领,擅离职守总是不好的。” 张义在此期间,早已想好了对策。见对方不上当,他继续劝说道:“韩先生,正因为陈学武是东京城的统领,就更不该草率处理。难道说,此事还有什么隐情?是韩先生不方便向我透露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成也不好坚持己见了。他可是知道于则成在自己师父心里的地位,如果被对方看出什么不对,再给师父修书一封,阐明此事的疑点,那自己的麻烦可是不小。 韩成当即微笑说道:“则成啊,哪里有什么隐情啊。我想了一下,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就安排,让陈学武跟我回析津府当面对峙的事情,到那时,定让他心服口服。哈哈哈!” 第348章 谋划韩成 走出小院不久,张义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对此,他只是付之一笑,那个韩成怕自己去找陈学武告密,就安排了这么一出。让他心里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个韩成的心思不仅恶毒,而且疑心重,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张义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来到曹宇婷的那座大宅的后门,待院门开启后,不待留守的老供奉搭话,他便闪身进了院子,同时将院门关上。 老供奉自然看出了对方的诡异举动,刚要开口相问,张义立即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认真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待脚步声远去后,他才长舒一口气,低声吩咐道:“帮我准备笔纸。” 半炷香后,张义看着手上写满字的几张纸,满意的点了下头。待折叠好塞进信封,又找来浆糊封住封口。 他叫来老供奉:“曹九叔,你一会儿换上一件破旧的衣服,将这封信……。” 一炷香后,装扮成乞丐的曹九叔来到了镖局的门外。 “干嘛的!这里也是你能进的?趁着大爷没发脾气,赶紧滚蛋!”一名伙计态度蛮横的喝道。 曹九叔不退反进,他从怀里掏出张义交给他的那封信:“这位小哥,这封信是一位于公子让小老儿转交给你们陈东家的。” “于公子?哪个于公子?”伙计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曹九叔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就是这么高的一位年轻人,他塞给了我十文钱,让我把这封信给你们东家送过来。” 伙计这才恍然大悟,将对方口中的于公子和常来的那位对上号。 他伸手接过信件,又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扔给了对方,这才跑去了后院。 陈学武看完于公子的书信后,气的目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韩成拼命。 于公子在书信中,将韩成要找他麻烦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也阐明了自己的态度,表示自己已经当面拒绝了韩成的提议。并提出让陈学武和韩成去萧特使面前对峙的想法,经过好一番游说,韩成最终同意了这一建议。相信不日韩成就会遣人登门,商谈回析津府的事宜。 只是在书信的结尾处,于公子特意提醒,一路上多加小心,提防对方狗急跳墙。毕竟,死人是不可能给自己伸冤的,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陈学武将书信放到柜子的暗格里,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能自证清白的证据,一边想着如何提防韩成。 只是在他正思忖间,房门被人敲响:“东家,店里有一位叫刘宝的牙人想要见您。” 陈学武暗骂一声:“来的真特么快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置陈某于死地吗?” 他朗声说道:“把那个刘宝带到这里来。” 稍后,刘宝走进了房间,待房间里只有他和陈学武两人,这才说道:“陈学武,韩先生有令,让你收拾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和他一起回析津府。” 到了这一刻,陈学武心中反而没了愤怒,倒是变得异常冷静,出于保护于则成的考虑,他明知故问:“韩先生让我跟他回析津府?去做什么?陈某这边还一堆事情呢。” 刘宝当即说道:“那我不知道,这是韩先生的命令,你就说接不接令吧。你要是不接,就说清楚。我现在就回去禀告给韩先生。” 陈学武也懒得跟对方废话,装作无奈的点了下头:“陈某接令,还请回去转告韩先生,明日一早,陈某城外五里静候大驾。” 待送走刘宝,陈学武立即叫来几名亲信部下。 “你们跟随陈某也有个几年了,老实说,我待你们如何啊?”陈学武目光扫视着众人。 下面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一个自认为与陈统领关系亲密的,大着胆子问道:“统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在座的哪个不是跟随了您多年?您对大家的看顾,哥几个都是记在心里的。” 陈学武满意的点了下头:“你们记得就好,实话跟你们说了吧,现在有人算计到陈某头上了,不仅想要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挤走,还想着要了我这条性命。你们认为该怎样应对啊?” 说完,就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堂下每个人的反应。 “什么?有人想加害统领?” “统领,您告诉我们是谁?我们这就弄死他!” “对!现在就去弄死他。” 陈学武看着群潮汹涌的场面,心里也有了些定数。 他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你们有这个态度就好,现在都有,听我命令……。” 此时,张义已经听取完老供奉的汇报,又让对方再跑一趟,去三进大宅那边,把小六叫过来。并一再嘱咐,这附近极有可能被辽人给盯上了,一定让小六乔装打扮以后再赶过来,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一身家丁服饰的小六,从后门走了进来。 “郎君,找小的有什么吩咐?” 张义先把自己和陈韩二人的对话,向对方复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方便露面。你带上几个人,把那个韩成给我盯紧了。如果对方真的带陈学武出城,沿途上,你务必要保护好这个陈学武的安全。同时,要在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把韩成给我绑回来。就这两个要求,你能不能做到?” 小六没有急于答应,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如果自己亮明身份,将对方绑回来倒是容易,但那样的话,张义就逃脱不了嫌疑。可是自己不这样做,又该如何完成任务呢? 思来想去,小六只能问道:“郎君,韩成现在就在城里,为什么不现在将对方绑了?小的有把握,不会惊动任何人。” 张义以手扶额,不得不耐心的解释:“要抓这个韩成绝对不能在城里动手,咱们现在不知道他附近都有什么人是跟他一条线上的。如果,你贸然出手,一旦被辽人知道。那么,所有知道韩成藏身地的人,都会被列为嫌疑人。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下你明白了吧?” 第349章 各有心思(一) 翌日,当韩成带领两名手下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就见陈学武身旁站着两个汉子已经在等候了。 “老陈啊,这两位是?”韩成跳下马问道。 陈学武热情介绍道:“这是陈某的两名部下,刘勇军和王泽仁。韩先生,你后面这两位?” 韩成倒也痛快,指着两名汉子说道:“这个是周阳,这个是马天明。” 不待陈学武说话,他立即说道:“老陈,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好嘞!”说完,陈学武便使了个眼色,示意另外二人上马。 当所有人全都翻身上马后,韩成见王刘二人也有要同行的意思,连忙拉住马匹:“老陈,让他们回去吧,送到这就可以了。” 陈学武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韩先生,说来也是巧了,正赶上他们俩要回析津府传递一些机密消息。我一看也别单独走了,一路上有个伴还热闹些,就让他们也一起同行。” 看对方一脸诧异,他连忙问:“韩先生,你身后这两位兄弟是?” 韩成在心里暗骂对方无耻,见对方问起,也懒得动脑子,便说道:“一样一样,也是传递些东西。” 陈学武的脸上依然不显,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这路上可是热闹了,韩先生,那咱们快点赶路吧。” 韩成不愿意再跟对方废话,双脚一磕马镫,骏马吃痛的嘶鸣了一声,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周阳和马天明二人,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陈东……”刘勇军刚要出言提醒,就被陈学武用手止住了。 他低声吩咐道:“这个姓韩的可是有备而来,你俩路上都给我警醒着点。” 说完,便带领着刘勇军和王泽仁,也催动马匹追了上去。 从东京城到宋辽边界,最快且最舒适的方式自然是坐船。但不论是韩成,又或者陈学武都没有主动弃马登船的意思。 傍晚,一行人便赶到了大名府的城外。 韩成这才勒住胯下骏马,扭头看着陈学武,扬了扬下巴,充满挑衅意味的说道:“老陈,身体还吃得消吗?要不咱们就别进城了,再往前赶一赶,我记得往北四十里还有一个村子,今夜咱们就借宿到百姓家里。这样咱们能省出半天的路程。” 谁料,陈学武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不行了,几个月没这么骑马了,身体一时吃不消。韩先生,我看不如这样。你要愿意往前赶路就去吧,我老陈可要进城找家客栈休息一晚。” 说完,连等待对方答复的意思都没有,催动马匹便带领着两名手下,向城门冲了过去。 韩成看着陈学武的背影,恨的差点咬碎了牙齿。 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找过合适的动手地点,只可惜,这宽敞的官道上,不时总有路人商队从旁经过。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夜里偷袭的办法,没想到对方还不上当。 身旁的周阳马天明二人,在临出发之前,就得了他的授意。见这位韩先生迟迟不动手,心里也有些焦急。 周阳试探着说道:“韩先生,依某看……。” 韩成伸手打断对方,低声吩咐了一句:“先随他进城,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驿香楼 要说大名府最大的客栈,自然非驿香楼莫属。上下三层的木质楼宇,足能容纳百十名客人同时入住。 “掌柜,还有房间吗?”陈学武站在柜台前问道。 正在算账的掌柜,头都没抬的问道:“几个人啊?要几间房?” 陈学武就像没看到一旁的韩成一样:“有没有能住下三个人的房间?” 掌柜闻言,这才抬起头,打量面前的几名大汉:“你们三个男人住一个房间?” 陈学武点了下头。 掌柜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道:“我是问啊,你们三个男人,只住一个房间?” 陈学武不耐烦的拍了下柜台:“对!你就说有没有吧。” 掌柜强忍着心中的鄙夷,随意的点了下头:“有,我们这里有套房,两张大床的。别说你三个人了,四个人也能睡的下。” 这时,韩成的声音响起:“老陈,都赶一天路了,不如要一个单间,这样睡的也能舒服些。又不是没钱,何必都挤在一起呢?” 陈学武白了对方一眼:“韩先生,咱们花的可都是萧东家的钱,当然是能省则省,大手大脚的可是不好。” 说完,便不再搭理对方,催促着掌柜给自己开一间套房。 掌柜见几人是一伙的,又看向韩成:“你们六个人,不会挤一间房吧?” 韩成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生意人,没好气的说道:“给我也开一间套房。” 交付了房钱后,几人便跟随着伙计上楼去找房间。 只是几人没注意的是,店门外有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瘦小汉子,见几人上楼后,便迅速钻进了一条小巷。 半炷香后,一名大名府的小吏,便带领着几个汉子走进了客栈。 掌柜自然认识常来收税的小吏,刚要上前打招呼行礼,就见对方使了个眼色,他只是愣了一下,便点了个头,跟随着小吏去了客栈旁边的小巷。 “胡掌柜,这几位是上面派下来办案子的,他们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小吏低声说道。 胡掌柜也是经商几十年的人物了,常跟官面上的差人打交道。立即露出笑脸,向几个汉子行礼:“几位官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 小六见对方挺上路,也没有难为胡掌柜的意思。 他摆了下手:“一会儿你就带我们进去,把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伙计替换下来。” 胡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店里住进贼人了?看这个架势,搞不好还是江洋大盗呢! 小六见对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立即安抚道:“你也不用怕,只要你全力配合我们,自然不会找你这个店的麻烦。” 胡掌柜最怕的就是遭连累,有了对方这番话,自然是安心不少。 稍后,小六带着几名手下,便替换下了店里的其他伙计。而他,则站在柜台后面,翻阅着入住客人的记录本。 “胡掌柜,东头这两个刚入住的房间是挨着的?还是对门啊?” “官……,那个,郎君啊,这两个房间是对门。” “哦!那二楼或者说三楼的另一头,还有没有空套房?” “二楼都是单间,三楼的西头倒是还有两套。” 第350章 各有心思(二) 小六在楼下布置的同时,楼上房间内的韩成,也在向两名手下分配差事。 他对周阳说道:“入夜以后,你去一楼点上一把火。” 见对方点头称是,又转头对马天明吩咐道:“等火起后,客栈必然陷入一片混乱,你我趁乱冲出房间,最好在走廊内将那个陈学武干掉。” 马天明皱眉问道:“统领,那个陈学武也带着手下呢,就怕不是那么好下手啊?” 韩成喝了口茶,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想要得手还是不难的。” 周阳插嘴问道:“那另外两个人呢?” 韩成眼神露出一丝狠厉:“陈学武既然将那二人带在身边,必定是心腹之人。他们的主子都不在人世了,还留着他们作甚?借机一起除了!” 周阳担忧说道:“统领,杀人倒是容易,可这是在城里啊,要是官府发现店内死了三个人,咱们也不好脱身。” 韩成双眼注视着对方说道:“那就看你放火的本事了,只要火势足够大,那些个官差还有精力顾得上这些吗?等明日一早,咱们就换个身份出城了。那些人就算发现不对又如何?能去哪儿找咱们?” “嘭嘭嘭” 正在此时,就听房门被人敲响。 韩成使了眼色,示意周阳去开门。 “几位客官,晚上可在店里用饭?这是小店提供的餐食,您不妨看看。” 伙计态度热情的递过来一张纸。 周阳转头看向韩成,见对方点头,便随意的看了一遍:“三碗羊肉汤饼,一斤卤肉。” “好嘞!请客官稍等,您点的餐食,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伙计取回菜单,转身又敲响了对面陈学武居住的房间门。 周阳倒无心理会对方,随手便关上了房门。 对于他来说,对面三个已经是死人了。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半炷香后,伙计便把几个人点的汤饼和卤肉送进了房间。 “几位慢用,一会儿小的再过来收拾碗筷。” 待伙计离开,韩成拿起一碗汤饼,同时催促着二人:“快点吃,吃完早些休息,夜里还有的忙呢。” 在三人享受美食的同时,位于他们房间的楼下,一个汉子正踩在三张叠放的椅子上,将耳朵紧贴在木质楼板上,听着楼上房间发出的动静。 身为这次行动总指挥的小六,则端坐在桌旁,正有一口没一口的饮茶。 这时,刚才送汤饼的伙计,轻手轻脚的溜进了房间。 小六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等了一盏茶后,就听头顶上的楼板,接连发出三声“噗通”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那名伙计激动的站起身,转头看向自家统领。就连站在椅子上的那个汉子,也向他看了过来。 小六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桌上的茶壶,一边给茶杯里蓄水,一边说道:“急什么?那些可是辽人的秘谍,尔虞我诈的事情见得多了,再等等看。” 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小六才转头看向那个伙计:“去,上去把碗筷收拾了。” 伙计点了下头,便拉开房门。此时,小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机灵着点。” 稍后,“嘭嘭嘭”,伙计敲响了韩成房间的房门。 见无人答话,他一边试探着推开房门,一边嘴上说道:“客官,小的来收碗筷了。” 正在此时,就听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 “伙计!我们点的餐食呢!这都多半天了?还没送上来?” 伙计慌忙关上已经打开一半的房门,同时转身赔笑:“客官,不好意思啊。今天店里有一个厨子请假了,厨房里只有一个厨子在忙活。您稍等一会儿,小的收拾完这个房间的碗筷,就下楼给您催催。” “快点!特么的!” “嘭”的一声,王泽仁关上了房门。 伙计长舒一口气,立即转身推开了韩成居住的房门。 进屋后,他先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见三碗汤面和一盘卤肉都只剩下一半,立即心中大定。 转身关上房门后,才略显惊慌的低声惊呼一声:“啊!几位,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急步来到几人身前,蹲下身摸了下对方的脉搏。 片刻后,他才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房间,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统领,上面那三人倒了。”伙计回到二楼,立即向小六禀报道。 小六点了下头,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员外袍,推门走出房间,顺着楼梯来到了三楼。 “嘭嘭嘭”,他伸手敲响了陈学武居住的房间。 “你是哪个?”王泽仁打开房门,见是一位身着员外袍的中年人,立即问道。 小六陪笑道:“客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店的东家,是这样的,掌柜大意了,您这个房间房顶上面的瓦片坏了,有些漏风漏雨的。我过来呢,一是给您几位赔个不是。二呢,劳烦几位移步,换个房间休息。” 见对方要发作的样子,他立即补充道:“客官请放心,您几位的店钱和饭菜钱,我做主了,给打个对折,您看……?” “真特么晦气,你等着!”王泽仁骂了一句,便又关上了房门。 只是片刻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打开,陈学武带领着二人走出了房间。 “你就是东家?你那个掌柜是怎么做事的?带我们去新房间。还有,我们点的吃食呢?什么时候上啊?”陈学武语气不善的说道。 待小六把几人安排到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这才重新回到了二楼房间,先吩咐了伙计去给陈学武送吃食。又向另一名大汉点了下头。 那名大汉点头回应后,便脚步匆匆的走出房间。 半炷香后,那名汉子驱赶着一辆马车,驶进了客栈的后院。 此时,站在韩成房间里的小六,指挥着几名手下,将早已捆绑结实的韩成和两名手下,从房间的后窗用绳索将人吊到了后院。 赶车的汉子,倒是有一把子力气,一次扛上一个,就将三人扔进了车厢。 随着小六的大手一挥,汉子便重新跳上车辕,将马车赶出了后院。 与此同时,负责在附近望风的几人,也纷纷聚集在车厢两侧,一路保护着马车向城门方向驶去。 第351章 各有心思(三) “这几天都给我警醒着点,特别是夜里,那个韩成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搬到新房间的陈学武向两名手下嘱咐道。 “统领,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王泽仁用手掌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陈学武摆了下:“那倒没必要,不管怎么说,那个韩成都是寿喜公公的徒弟。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路上,你我几人也无法跟对方交代。” 一旁的刘勇军低声说道:“统领,属下倒是有个好办法,不仅能解决韩成这个麻烦,还不留后患。” 陈学武闻言一愣,与王泽仁一齐看向刘勇军。 只见刘勇军并没有立即说出心中所想,而是起身拉开房门,探头看了眼空荡的走廊,这才将房门重新关上,又回到了桌旁坐下,用仅有几人能听到的嗓音说道:“统领,依属下的意思,不如写封匿名信,把那个韩成举报给皇城司。让皇城司大张旗鼓的来拿人,这样……。” 陈学武只是听了一半,就被对方的毒计吓出一身冷汗,连忙伸手打断:“休得胡言!” 他下意识环视了一下房间,尤其是窗户和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也不可再向任何人提及。听明白了吗?” 说完,还不忘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旁边的王泽仁。 刚才刘勇军说的计策,他不是没有想过。在接到于公子的那封书信后,他就曾经考虑过,将韩成举报给皇城司算了。可他很快意识到,如果把对方举报了,那么自己和手下这帮人,在东京城也就没了立足之地。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韩成就不会变节投向宋国。真要弄到那个下场,自己回大辽也无法跟萧特使交代。 正在此时,就听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仿佛有很多人同时冲进了客栈似的。 只是过了片刻,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就充斥着整条走廊。 “嘭嘭嘭” “开门!” “嘭嘭嘭” “开门,官府查房!” 正在房间内的三人愣神之际,他们房间的房门也被人敲响了。 “嘭嘭嘭” “官府查房!” 刘勇军和王泽仁眼神慌乱的对视了一眼,同时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摆出一副随时拼命的架势。 陈学武的反应倒是冷静一些,连忙伸手制止:“快把家伙收起来,没听到只是查房吗?要是抓咱们的,人家早破门而入了。” 刘王二人一听,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立即将匕首插回靴筒。 与此同时,陈学武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边走到门口开门,一边说道:“来了,来了,再敲门就坏了。” 待陈学武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三名顶盔掼甲的宋兵。 不等他打声招呼,官兵先骂道:“特么的!怎么才开门!” “军爷,您几位这是?”陈学武一边问话,一边探头向走廊里看了一眼。 狭长的走廊上,至少聚集了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宋兵,此时正三人一组用手猛拍其他房间的房门。 随着几间客房的房门被打开,那些个官兵几乎都是一脸蛮横,随即便把房间里的客人一把推回房间。 房门外的官兵大声喝道:“看特么什么看,进去!” 紧接着,陈学武就被对方的大手在胸前猛推了一把,逼得他不得不倒退了几步。 对此,陈学武倒是没有生气,等稳住身体,连忙转头看向两名部下,生怕二人冲动。 好在,刘勇军和王泽仁除了眼神不善的盯着,走进房间的三个官兵,倒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其中一名官兵问道:“你们的身份文牒呢?” 在检查了几人的身份后,又继续问道:“你们到大名府来做什么?” 陈学武早就有了应对,老实答道:“官爷,我们三人是东京城陈氏镖局的,只是途经此地,是去雄州接一趟镖回东京城的。” “哦,押镖的啊。”官兵点下头。随即问道:“最近几天,见过什么陌生人没有?” 陈学武心说:这特么不是废话吗?老子天天在街上遇见陌生人。 他一脸谄笑的说道:“官爷,不知道您说的陌生人长啥样啊?” 官兵挑了下眉:“道士!准确的说,是一个六十余岁须发花白的老道士。见过吗?” 陈学武假意回想了一下,就摇头说道:“官爷,您说的这个人,我没见过。” 官兵又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番,最终点了下头,将身份文牒交还给了陈学武:“行了,跟你们说啊,要是见到那个老道士立即报官,听见了吗?” 陈学武三人慌忙点头。 等把几个官兵送出房间,王泽仁立即说道:“统……。” 陈学武扭头瞪了对方一眼,又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宁神细听走廊里的动静。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走廊里的脚步声才停歇下来。 他又走到窗户旁,伸手把临街的窗户推开一条缝,见一队官兵陆续从客栈里走出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此时,站在一楼柜台后面的小六,看着远去的官兵,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低声向旁边的几名属下吩咐道:“该咱们上了。” 说完,便绕过柜台,当先走上了楼梯。 片刻后,“嘭嘭嘭”。 随着房门被陈学武打开,小六立即露出笑脸,抱拳施礼道:“客官,对不住啊,被那群丘八打扰了休息。我这个当东家的,给您这里赔不是了。” 陈学武不耐烦的挥了下手:“没事,这事也赖不到你们头上。” “哎呦,难得您是位明事理的……。”小六立即一通马屁跟上。 陈学武又应付了几句,见对方又去敲其他房间的房门,这才叹了口气,随手关上了房门。 只是等了一盏茶过后,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特么的,还没完了!”陈学武骂了一声,便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还是那个东家,便烦躁的问道:“又有何事?” 小六故意探头向房间里张望了一下,见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立即问道:“客官,你们那三个同伴呢?” 陈学武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不是在房间里吗?” 小六疑惑的看着对方:“就是在房间里没看见人,我这才过来问问。” “什么?”陈学武一脸的诧异。 第352章 各有心思(四) “你闪开!”陈学武听闻韩成没在房间里,立即伸手推开对方。 等他跑到韩成居住的房间,只见几扇窗户都是打开的。再扫视一遍房间,三人的行李也已没了踪影。 正在他思忖之时,身后脚步声响起,转身就看见客栈的东家也跑了进来。 “我跟你说啊,那几个人的房钱和饭钱,可还没结呢。你们押在柜台里的那点钱财可不够付的!”小六就像得了理似的,完全也没了刚才的客气。 陈学武心里骂道:不就是遇到官兵查房吗?又特么不是抓咱们的,你跑个毛啊! 见东家还是喋喋不休,甚至吵嚷着要报官。 陈学武知道自己几人的身份,糊弄一下临时检查还是可以的。真要是官府较起真来,那自己就离倒霉不远了。 他立即说道:“这位小哥,不至于,多大点事啊,还至于报官?我那几个兄弟可能是出去采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六哪里肯轻易放过,秉承着演戏演全套的精神,立即质问道:“采买?哼!我一直在楼下盯着呢,就没见他们下来。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留着这些话,跟官差说去。” 说完,转身欲走,一副要去报官的架势。 “唉!唉!唉!”陈学武一把拉住对方衣袖,陪着笑说道:“这位小哥,别动不动就报官,都是小事情。你看这样好不好,他们欠的账都算我的,你看如何?” 小六上下打量着对方,疑惑的说道:“算你的?” “当然了,绝对不欠你一文钱。你看怎么样?”陈学武问道。 小六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心说已经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假了。 他点了点头:“行!不过,你要先给钱。” “行!先给钱。”陈学武爽快答应。 一番折腾后,陈学武回到了房间。 “统领,怎么回事?”留在房间里的刘王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陈学武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摇了摇头:“姓韩的三个人,跳窗户跑了。” “跑了?”刘王二人对视了一眼。 刘勇军紧接着问道:“统领,他们几个不是被官兵抓走了?” 陈学武眉头紧锁的再次摇头:“不是,要是他们被抓走,怎么会放过咱们。” 王泽仁也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跑的?” 陈学武白了对方一眼:“能是什么时候?换房间前,他们还在吃面呢。应该就是官兵查房的时候呗。” 王泽仁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至于吧,统领,官兵查个房,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还跳窗户跑?” 人就是这样,即使再不合理,也会从中找到一个自己愿意相信的理由。比如:各路神仙的由来。为什么天上会打雷?苦思冥想,哦~,有雷神啊! 如今陈学武就是这个心理,沉吟良久,“啪”的一拍大腿,信誓旦旦的说道:“那个韩成肯定认识那个被官兵搜捕的老道士。” 见对面二人疑惑的看着自己,他解释道:“你们想啊,遇上官兵查房,咱们为什么不跑?还不是咱们心里有底,对吧?那个韩成肯定认识那个老道士,又怕在官兵面前露了底,干脆带着手下一跳了之。” 刘勇军率先点头:“对!对!对!统领说的甚是,那个韩成定然是这么想的,才会翻窗逃跑。” 王泽仁也表现出同样的想法。 “行了!他们跑不跑的,也不关咱们死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陈学武起身就要上床休息。 “统领且慢,既然韩成都跑了,那您就可以不回去了吧?”刘勇军继续说道。 陈学武果断的摇了摇头:“不可,那个韩成只是跑了,又不是死了。他要是自己回去,在萧特使面前告我一状呢?所以,咱们还是要回去一趟。不仅要回去,还要赶在他们前面先到一步。免得让韩成来一个恶人先告状。” 一楼,后厨 小六一边整理着行装,一边向几名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再守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就可以自行回京了。” 一名自认为和统领关系好的手下,大大咧咧的说道:“统领,依属下看,不必如此吧?咱们任务已经结了,那个陈学武也信您的说辞了,你看……。” 在小六的眼神逼视下,那名手下闭上了嘴巴。 这时,小六才出言质问对方:“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你怎么就保证那个姓陈的,完全信了咱家的话?你怎么就知道,他明天离开后,不会杀个回马枪?真若是听了你的,等他回来一看,从东家到伙计全都对不上,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嗯?事情倘若办砸了,怎么向郎君交代?净说些没用的屁话!” 见对方低头不语,小六也懒得搭理对方,又扫视了其余几人:“都给咱家在这里认真当差,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此时,从外面跑来一名伙计,来到小六面前:“统领,贴完了。” 小六点了下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其中一名手下:“明天上午,你把这个给刘将军送去,就说今天的人情,咱家记在心里了,这些钱让他拿去请弟兄们吃酒。” 说完,他起身来到后院,钻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翌日,天边刚升起鱼肚白,陈学武几人就已经洗漱完毕,在一楼付了店钱。店里的伙计也已经从后院,牵出来他们寄存的马匹。 半炷香后,三人便骑着马来到了城门附近。 由于时辰尚早,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此时城门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出城的百姓。 “陈镖头,你看那边。”王泽仁指着城门旁边说道。 陈学武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城墙上贴了几张告示,其中一张虽然面相不认识,但从发髻打扮上看,应该是一名道士。 他顿时来了兴趣,把马缰绳交给对方,便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待陈学武看清了告示上写的几行小字,心中就是一喜,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同时在心里骂道:韩成啊韩成,你特娘的也有今天,看老子不去特使面前告你一状!我倒要看看,谁还保的了你! 第353章 告状 四天后,析津府萧府。 “你们怎么回来了?”寿喜看着陈学武三人一脸的诧异。 陈学武知道对方是韩成的师父,在见到萧思礼之前,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意的。 “属下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事件求见萧特使。” 见对方这样说,寿喜也不便多问,当即吩咐刘勇军和王泽仁各自去客房安歇,而他则带着陈学武去了萧思礼的书房。 自从于则成进献了蒸馏酒,整个萧府就再也找不到一个闲人。 身为萧府主人的萧思礼更是不得清闲,每日里就跟个商贾似的,算计着如何增产,如何在其他城市开分店。至于秘谍方面的事宜,反而倒像个副业,只是偶尔抽出一些精力。 书房里,正在查看往来账目的萧思礼,见陈学武突然回来,同样表现出一脸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噗通”一声,陈学武直直的跪在地上,向上面端坐的萧思礼说道:“请特使为属下做主。” 萧思礼放下手里的账册,疑惑问道:“究竟怎么了?” 陈学武恭敬答道:“特使,自从那位韩先生到了东京城……。” “停!”萧思礼立即打断对方,随即问道:“什么韩先生?你说的是哪个?” 陈学武佯装说错了话,顿时愣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属下说的就是韩成,韩先生。” 萧思礼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屑:“韩成什么时候变韩先生了?就他也配称先生?” 寿喜却是人老成精,在一旁冷眼旁观,将陈学武脸上的细微表情,看了个清楚。对于自己的弟子,终究还是要维护的。他立即出言问道:“陈学武,韩成到底怎么了?” 陈学武接下来,就把韩成到东京城后,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如实的汇报了一遍。当然,重点放在了对方是如何霸道,如何想把自己从统领这个位置上挤走的事情,也包括了镖局的那些营收,全部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萧思礼对于手下人,如何争权夺利倒是没多大兴趣。反正,争来抢去都是给自己做事。 只是听到了发生在夜里的那场屠杀,不禁惊呼出声:“啊!你说什么?你是说韩成从这边带去的二十个人,都被西夏人砍了脑袋?” 陈学武佯装悲痛的点了下头:“是的特使,当天晚上属下正在镖局的后院……。” 萧思礼听完对方的讲述,依然有些难以置信。那二十人可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之辈?就这么轻易的被西夏人杀了? 他转头看向寿喜,以往各地传来的消息,都是对方整理的,他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消息。 寿喜也是一脸茫然,轻轻摇了下头:“老奴,暂时没有接到这方面消息。” 陈学武见寿不像作伪,心中就是一喜,立即说道:“特使,只需将韩成叫过来问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这一路上,陈学武早就想好了说辞,只要给自己一个,在萧特使面前说话的机会,就不怕那个韩成颠倒是非。 萧思礼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一个城市有两个统领,虽不常见也不是没有。只是二人闹到这步田地,自己这个当上司的,确实要管一管了。 他转头对寿喜说道:“给韩成修书一封,让他迅速赶回来。” 寿喜口中称是。 陈学武这时说道:“特使,就不必写信了。韩成与属下一同离开的东京城,想来也快到了。” 萧思礼疑惑问道:“韩成跟你一起离开的东京城?什么意思?” 陈学武又把二人约定,一起到萧思礼面前对质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思礼又追问道:“你们既然一起出发的,怎么你先到了?韩成他人呢?是走散了,还是……?” 陈学武就等着对方问呢,于是,就把几人在大名府的遭遇说了一遍。尤其是离开大名府那一日,自己在城墙上看到的告示,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萧思礼与寿喜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只听陈学武又分析道:“特使,官兵来客栈搜查奸细,本属平常之事。当时我和两个部下,都没有当回事,有信心依靠着假冒的身份,可以蒙混过去。而那个韩成却带着他的部下翻窗逃跑,这让属下在一开始,就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犹如惊弓之鸟,非要借助这种手段逃避检查。直到第二天,属下看到了那张告示。按照那张告示上所讲,被通缉的老道士是西夏奸细,常年游走于宋辽两国。这里面怕是……。”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留给在座的两位,充分的遐想空间。 寿喜目光如刀的盯着陈学武,阴恻恻的说道:“陈学武,你的意思是说,老夫的徒弟私通西夏奸细,是害怕事情败露,才逃避检查的喽?” 陈学武自然是不会承认,毕竟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寿喜在萧特使心中的地位,还不是他一个统领可比的。爱屋及乌之下,韩成也不是自己随意揣测就能扳到的。 他恭敬答道:“属下只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做了一番分析。至于事实如何,属下不做评论。” “哼!谅你也不敢!”寿喜冷哼一声。 萧思礼也不愿意无端猜测:“陈学武,那你先下去休息,想来稍晚些时候,韩成也就到了。到时候,再来找你问话。” 待陈学武走出房间,萧思礼看着寿喜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身为师父的寿喜,自然是要为徒弟说话的:“主子,依老奴看此事重大,不妨等韩成回来,再问个清楚。” 萧思礼点了下头:“也好,这事你盯着吧。等韩成回来后,第一时间带来见我。”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不要说身为师父的寿喜,就连萧思礼都觉得这事不对了。你韩成就算再能绕路逃避检查,也不至于比陈学武晚整整一天时间吧。 于是,陈学武再次被叫到萧思礼的书房。 “陈学武,把你和韩成从约定出发开始,一直到析津府,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再给我讲述一遍。”寿喜开口说道。 对于寿喜有此一问,陈学武也是理解的。就连他都在奇怪,这个韩成究竟跑哪儿去了?不会真的勾结西夏奸细吧? 这时,端坐在书案后的萧思礼,眉头紧锁的说道:“陈学武,务必要做到详实,不可错漏任何细节。” 第354章 寿喜的眼睛 一炷香后,萧思礼和寿喜对视了一眼,均没有从陈学武的话语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萧思礼给了寿喜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 “陈学武,你先下去休息吧。” 一盏茶后,寿喜将随行的刘勇军王泽仁带到了书房门外。 “王泽仁,你随老夫进去。” 王泽仁就一个莽夫,自然提供不了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寿喜东拉西扯的也让对方,在房间里待足了一炷香的时间。 临了,他才说道:“王泽仁,今天问你的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也包括你们的陈统领,老夫说的话,你明白吗?” 王泽仁立即点头称是,实际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提起的,对方东拉西扯说了半天,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嗯,你先回去吧,把刘勇军给老夫叫进来。” 稍后,刘勇军迈步走进书房。 寿喜看了眼坐在书案后面的萧思礼,争得对方同意,他才缓缓说道:“刘勇军,可记得当初老夫是怎么交代你的?” 刘勇军恭敬说道:“属下记得,您说,属下就是您的眼睛,陈学武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如实向您禀报。” 寿喜满意的点了下头:“那好,老夫问你,陈学武这几年在东京城都干了些什么?他和韩成之间又相处的如何?” 从刘勇军起身赶奔析津府开始,就在想着如何应对寿喜的询问。现在对方问起,自然是对答如流。 他介绍了一番前几年这帮人遇到的窘境,主要是因为经费不足,导致很多事情无法展开。直到遇到了于公子,对方给陈学武出了一个开镖局的主意,经费问题才算完全解决。 寿喜闻言,有些得意的挺了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味道。 这一小动作,看在萧思礼的眼里,也只能无奈一笑。 当刘勇军介绍到刺杀西夏人的时候,寿喜伸手打断:“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又是出于什么考虑?” 刘勇军不太确定的说道:“属下也曾侧面打听过,最开始应该是于公子提了一嘴,陈统领觉得可行性比较大,就制定了刺杀计划。至于这个计划的初衷,源于前年我大辽与西夏的那一战,西夏砍杀了我大辽诸多勇士,算是为了报仇吧。” 寿喜看了一眼萧思礼,见对方点头表示认可,这才对刘勇军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最开始的几次暗杀,都是于公子带领几名手下亲自执行的,整个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后来有一次……。” 当听到于则成主动扛起,指挥失败的责任。寿喜又是会心一笑,毕竟这种有担当的举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况且,这根本就是陈学武的操作失当,与于则成毫无关系。 “你说说韩成吧,陈学武是怎么与他相处的?”寿喜并没有点明二人的矛盾,就是不想预设立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说起韩成,刘勇军显然谨慎了很多,他虽然不知道韩成是寿喜的徒弟,但其身份怎么说都类似钦差那种。稍有差错,怕是连自己都要连累。 “属下至今没有见过韩先生,所以不好评价对方。只能从陈统领几次与对方见面回来后的状态,做一些不成熟的猜测。” 他没注意的是,当他说出“韩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萧思礼眉头微皱了一下,也只是一闪而过,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刘勇军见寿喜点头,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每次陈统领回来,都要发一通脾气,还说那位韩先生行事霸道。之前的很多事情,属下就不提了。只说韩先生每次让人来请陈统领过去商议事情,来人的态度都是很强横的,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属下琢磨着,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部下。这个……。呵呵。” 他看寿喜的脸色不好看,立即闭上了嘴巴。 何止是寿喜的脸色不好看啊,一旁的萧思礼脸都气得铁青。你韩成算个什么东西,充其量是个奴才的徒弟,竟然跑去东京城对隐刺的统领吆五喝六的。 寿喜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又问起了大名府发生的事情。 结果,对方说的和陈学武一样,而且据刘勇军的观察,陈学武绝对没在中间搞鬼。他还把自己如何试探对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寿喜点了下头:“这么说,韩成咄咄逼人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将对方举报给皇城司的意思。这个陈学武还是有些操守底线的。” 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的刘勇军,突然听萧思礼问道:“刘勇军,你对那个于则成怎么看?” 说起于则成,刘勇军可是来了精神,丝毫不吝赞美之词。简直把对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这让萧思礼和寿喜都怀疑,对方说的那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于则成。 刘勇军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这帮人冒着生死之险,去东京城潜伏是为了啥?还不是想着多赚一些俸禄? 那位于公子帮他们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问题,不狠狠地夸奖一顿,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良心。 寿喜出言打断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说完,他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对方退出了房间。 待房间里只剩他和萧思礼的时候,他一脸惭愧的向对方施礼:“老奴有罪,用错了人,还请主子责罚。” 萧思礼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随意的挥了下手:“算了,我不是也看走了眼吗?等他回来以后,你看着处罚吧。” 不待寿喜说话,他继续说道:“那个于则成的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小小年纪,心里还有些格局。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很是难得啊。” 寿喜听到主子夸奖于则成,比夸奖自己还美呢。刚要顺着主子的话茬,也说上几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无奈的说道:“只是有些可惜了,老奴给他安排的婚事,怕是要等上几年了。” 萧思礼朗声笑道:“哈哈,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个张涛家的闺女也未必就是良配。尤其是那对父子,在东京城的时候,给于则成找了多少麻烦?等等吧,他日等于则成建功立业的,我赏他个一官半职,全城的姑娘还不是随便他挑?” 第355章 小六的难题 东京城外,大柳树村。 张义放下毛笔,仔细端详了半天自己写的书信。最终,暗骂了一句,就一把抓起那几页纸,团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小义,吃饭了。”吴宇在门外喊道。 张义连忙起身,拉开房门说道:“吴叔,你来的正好,我给你说点事。” 等对方走进房间,张义才解释道:“之前,不是说给吴铎安排到狄青那里吗?我寻思着写一封推荐信,只是这几笔字实在拿不出手,还是你来写吧。我就签个名,你看怎么样?” 这些日子,为了吴铎能进入军中,吴宇也是操碎了心,把这几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全都动用了一遍。终于在昨天,枢密院那边给了一个准信。给吴铎安排到真定路,当一个行军书记的差事。放在后世相当于部队里的文书。 从昨天得到消息,张义就琢磨着给狄青写一封信,希望对方能把吴铎叫到身边,谈不上悉心教导吧?好歹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学几分本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吴宇倒是犹豫了。 “吴叔,怎么了?”张义看着对方坐在桌旁,迟迟不下笔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吴宇把笔放在笔架上,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小义啊,咱们都这么熟了,吴叔有话就直说了啊。这个……这个……,首先,吴叔谢你这份好意了。只是……,只是,你的名头和关系恐怕还不够。” 张义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这些。自己只见了狄青两次,人家未必给他这个面子。只是身边确实找不到认识狄青的人了,他才想试一下。 就听吴宇有些扭捏的说道:“小义啊,吴叔想求你个事。” 张义是最看不了一个大老爷们,做出这副样子。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您就痛快点。” 吴宇这才试探着说道:“小义,我想你帮我去求一下曹家,以曹家在军中的人脉,只要郡王愿意写一封推荐信,这事肯定能成。” 张义猛一拍额头,自己怎么把曹家忘了,那可是几代领军的家族,论起军中的人脉关系,谁还有曹家这份底蕴? “行,我一会儿吃了饭的,就帮你跑一趟,看小郡主能不能说服他老爹吧。”张义答应的倒是爽快。 只是,当他吃过了午饭,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小六就带领着两名手下先赶了过来。 “郎君,您看一下这个。”二人刚落座,小六就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 张义展开一看,原来是韩成和两名手下的口供。 片刻过后,他抬头对小六说道:“这都几天了?怎么才问出这么点东西?” 小六苦笑摇头:“郎君,不瞒你说,就这些还是今天早上才招供的呢。那个韩成嘴硬的很,无论咱们用什么招数,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交代,潜伏在咱大宋的老底子。” “水刑呢?你没给他试试?”张义好奇问道。 小六无奈说道:“怎么没试啊,抓回来的第二天,就给他用上了。可是效果甚微,好几次要不是咱们准备了郎中,险些就让他死了。” 这个消息还真是出乎张义的意料,水刑可是连后世都榜上有名的酷刑,没想到这个韩成还真能扛。 张义沉吟良久,这才问道:“那个刘宝和杂货铺的余辉呢?有没有什么动作?” 小六摇了摇头:“韩成离开之前,应该是通知过他们的。这些日子都很老实,没有发现和可疑的人有过联络。” 这一下,让张义也觉得有些棘手了。 之前,通过审问张婆子得知,他们这些人都是逐级单线联系的。对此,张义还心中存疑,觉得这个时代的组织架构和联络方式,不太可能像后世一样严密。 不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在选择抓捕地点的时候,张义还是选择了距离东京城几百里外的大名府,就是生怕惊动了其他辽人。 小六见对方愁眉不展,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的组织里,不是没有其他的酷刑,只是那些太过极端,稍有闪失就会导致受刑者死亡。 张义猛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女朋友的绝技忘了。 “走,我带你去找小郡主,让她出手试试。” 那天夜里在地牢里的审讯,只限于几个人知道,连老太监对曹宇婷的手艺都是一知半解,就更不要说小六这个没下地牢的人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大宅,向守在这里的老供奉说明原因后,便让对方去请曹宇婷。 让二人奇怪的是,往日只要等上半炷香,曹宇婷就会过来。这次他们足足等了一炷香,不仅没看见曹宇婷的人影,就连去请人的老供奉都不见回来。 正当张义想着其他对策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济阳郡王携王妃驾到!” “靠!老丈人和丈母娘来了!” 张义慌忙起身,整理身上的衣袍,争取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他这边还没收拾停当,就见房门被人推开,当先进来的是四名腰上佩剑的丫鬟。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又问明了小六的身份,得知对方是个太监,一人才出去回禀。 这让张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好歹也来过几次,见郡王王妃也有一两次了,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稍后,济阳郡王曹佾和王妃便迈步走进房间。 张义与小六对视了一眼,立即下跪:“张义,小六,见过郡王,见过王妃。” 待曹佾和王妃坐下,曹佾点了下头:“嗯,都起来吧。” 见张义和小六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向小六,开口问道:“小六,你这个太监是宫里的?还是哪位贵人府里的?” 小六眨了眨眼睛,自然不能说出真实身份。他恭敬答道:“回郡王的话,奴才平时在宫里当差。” 曹佾再次点头:“嗯,小六啊,我和王妃有些话,要对这个张义说。你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等小六走出房间,曹佾看向自己媳妇,示意对方来说。 谁知王妃也看着他,向张义那边努了下嘴。 曹佾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就低下了头,一副我不参与的架势。 王妃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这才转过头对张义说道:“张义,究竟是上次我说的不够明白呢?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这几次三番的来找我女儿,究竟是何居心?” 第356章 托关系找门路 “轰隆”,张义听到丈母娘这番话,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是对自己多大的怨念,才说得出这些话啊? 他忙稳住心神,缓缓说道:“王妃,小子不否认对济阳郡主有好感,只是这次前来,并非为了此事。而是有其他事情,想请济阳郡主帮忙。” 王妃仿佛洞察一切似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张义,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管你口中所谓的其他事情存不存在。我这个当娘的,都不可能让你再见我女儿。这话你听明白了吗?” 这话听的张义直咧嘴,他并不缺少反驳对方的勇气,只是那样的话,两家的关系就搞僵了,只会增加自己娶曹宇婷的难度。 张义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岔开话题,等以后见到了曹宇婷,二人商量出一个办法,再来应对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诘问。 他苦笑一声:“王妃,小子没那么多小心思,您和郡王是知道小子底细的,也知道小子是做什么的。如果不是公事上遇到了难处,其实小子也不想来打扰济阳郡主。”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始终没说话的曹佾,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倒是一直在质问张义的王妃,面色缓和了不少。 她平静说道:“既然是公事,那你不妨说出来,趁着郡王在此,也好帮你参详参详,总比你们这些小孩子考虑的周到。” 张义在心里暗骂:参详个蛋蛋啊,你们两口子除了干涉闺女婚姻,还懂个啥啊。我倒想跟你们说辽人秘谍的事呢,你俩身为国戚就算敢听,那敢发表意见吗?整天弄这些没影的。 他此时的心情,莫名的烦躁。向二人施了一礼:“事涉国事,就不劳两位操心了。小子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告辞。” 说完,也不管王妃高不高兴,转身走出房间,带着小六一起出了大宅。 等张义都走出房间了,王妃才反应过来,对着曹佾说道:“你刚才看到了吧?这就是恼羞成怒了,嫌咱们将闺女看管的严了,立即暴露了本性。” 曹佾也失望的叹了口气,他本来挺看好这个小伙子的,没想到对方真的对自家闺女有非分之想。可惜了啊! 走出大宅的小六,见张义脸色不好看,就轻声问道:“张郎君,怎么了?是不是郡王和王妃说了些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张义长叹一口气,今天登门的两件事都没有办成,韩成那边倒是好说,他还留了后手。只是吴宇这边有点麻烦,实在是不好跟对方交代。 思来想去,他看向小六:“你干爹在哪儿呢?带我去见他。” 一炷香后,张义在皇城司见到了老太监。 “小子,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正在处理公文的老太监,手上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老爷爷,小子想托您办个事。”张义把推荐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他又说道:“最好能找到与狄总管关系亲近的人,这样那个吴铎还能多学些东西。” 片刻后,老太监批改完一份公文,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抬头说道:“吴宇怎么不自己来说,偏偏派了你过来?” 张义心里吐槽:我压根也没想找你啊,这不是没招了吗? 他陪笑道:“您是知道的,我吴叔脸皮薄,不想干求人的事情。小子,这次过来,还是背着他来的呢。” 老太监思忖片刻:“依咱家看,你也别到处找人了。看在你立了些功劳的份上,咱家给你写一份不就行了吗?” 张义不是没考虑过请老太监出面,只是对方的身份特殊。要是被狄青误会了,以为吴铎是被派去明面上监视他的,反而会弄巧成拙。 他挠了挠头顶,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子的意思,最好还是找军方的人。您这么大的官,小子怕把狄总管吓着。” 老太监是谁啊,人老成精的人物,一下就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哼!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亲自写推荐信,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随即,不待张义说些什么,他继续说道:“这事你别管了,回头我从枢密院找个文官写这封信。你让吴宇的儿子,按时去真武路报到也就是了。” 张义谢过老太监以后,又提出一个要求:“老爷爷,能不能借我几个人啊,最好是熟悉城内这些权贵,还善于打探消息的。” 老太监皱眉问道:“你要干嘛?这是谁又犯事了?” 张义连忙摆手:“没,只是听到了点风声,暂时还吃不准呢。” 出于对张义的信任,老太监也没有多问,当即写了个纸条,让张义自己去教军场挑人。 走出值房的张义,便让小六在前面带路,去关押韩成的地牢。 等来到地牢出入口的位置,张义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拍了下小六的肩膀,让其去试试作用。 只等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从入口的位置,传出来一阵朗声大笑。 这让坐在大青石上等消息的张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事。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阵阵欢快的笑声中,已经逐渐夹杂了一些哭喊之声。 又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笑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痛苦的哀嚎。 直到夕阳西下,小六攥着一大把毛笔,兴奋的从地牢里面爬了上来。 “郎君,那个韩成招了!” 张义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沓口供,除了一些派遣任务外,还招出了十五名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刘宝和那个余晖也赫然在列。 他把口供还给了对方:“据我所知,这个韩成不止知道东京城的秘谍,应该还有其他城市的,尤其是边关几座城市。你们不要停,趁着他精神防线崩溃,立即突击审讯,争取多挖一些消息出来。” 小六插手施礼,转身就要下到地牢。张义拉住对方的衣袖,将老太监写的纸条亮了一下,这才让对方给自己推荐几个打探消息的好手。 这个要求,在小六看来是再简单不过了,人选简直是脱口而出。 第357章 来者不善(上) “少爷,傅管家求见。”曹管家在张义耳边轻声说道。 “嗯?”正在房檐下打瞌睡的张义,睡眼惺忪的看了下曹管家。 曹管家又重复了一遍:“少爷,傅管家求见。” 张义用双手使劲搓了几下脸,下意识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曹管家:“让他进来吧。” “老奴见过郎君。”刚走进正堂,傅管家就恭敬行礼。 张义拿起热茶饮了一口,不急不缓的问道:“来我家何事啊?” 傅管家看了下左右,便支吾问道:“那个……,不知张老爷可在?” 张义懒得跟对方废话,直接说道:“你这次是不是又来卖地的?” “郎君怎么知道?”傅管家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张义心说:算计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不耐烦的说道:“这事,上次跟你说过吧?变卖土地就让你家家主来谈,你一个老奴才跟我说不着。” 说完,便给了曹管家一个眼色,示意对方送客。 轰走了傅管家,张义起身来到后院,找到刚下课的梅有财。 “梅叔,你前几天不是吵吵着要在旁边置产业吗?现在傅家那边有意思变卖土地,你考虑不?” 梅有财一听找自己为了这事,立即来了兴趣。 “多少亩?都出过什么价了?” 张义这才把上次谈的条件说了,当然也没忘记介绍其中的隐情。 梅有财听闻,用手轻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五十三亩,才两千贯?倒是便宜。” “那你给句痛快话,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吴叔那边还盯着呢。”张义催促道。 “要啊!干嘛不要?”梅有财瞬间就急了。 张义点了下头:“你确定要了就好办,等傅家家主过来,你自己去跟他谈吧。反正中间这些事情,也跟你说清楚了。” “郎君,郡王府派人过来了。” 正当二人商量贱卖傅家财产的时候,曹管家从前院跑了过来。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郡王府?哦,你等一下。” 他又嘱咐了梅有财几句,这才跟着曹管家来到了正堂。 “见过张郎君。”来人正是留守大宅的那名老供奉。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郡主有什么口信要传给我?” 自从几天前,张义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吃了瘪,一直心心念的想和曹宇婷见上一面,将二人的婚姻大事商量一下。 老供奉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刚才一个自称姓陈的人,说是您的老乡,找到了大宅那边,说从老家带了些土产过来,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就去城东的连升客栈一趟。” 张义听懂了,是陈学武回来了。 见对方要告辞离开,他立即说道:“留步,我还有事情问你。” 老供奉面露苦笑:“还请郎君不要为难小人了,之前王妃特意交代过,让我们不要与您接触。我这次过来,也是怕耽误您的正事。至于郡主的消息,恕我不能透露一个字。还请郎君见谅。” “靠。丈母娘做的够绝啊。”张义心中暗骂。 晚上,张义来到连升客栈。 “于公子!快,里面请。” 开门的陈学武,见到是于则成来了,立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进房间的张义,见房间里不止陈学武一人,在书桌旁还站立一位中年人,正朝着自己微笑。 他转头看向陈学武,好奇问道:“这位是?” 那人不待陈学武引荐,就自我介绍道:“于公子,在下萧谏。” 张义听到对方的名字,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点了下头:“不知萧先生……?” 萧谏闻言,急忙打断:“不敢称先生,萧某只是萧家的一个奴才而已。” 张义恍然大悟,向对方点了下头。 待三人落座后,张义看向陈学武,明知故问道:“这趟还顺利吗?那个韩先生没为难你吧?” “嗨,别提了。那个韩成根本就没去析津府,半路就跑了。”陈学武无奈说道。 张义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跑了?” 陈学武字斟句酌的说道:“说跑了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失踪了。” 接下来,他就把大名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随即,张义又问道:“那萧特使,和寿喜公公打算怎么处理?” 陈学武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可能会彻查吧?” 二人交谈的时候,那个萧谏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而是双眼紧盯着张义,似乎想在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谏的这一举动,不禁引起了张义的警惕。 他转头看向对方:“萧……,您既然不让叫先生,那我叫您萧叔吧,您看行吗?” 萧谏不在意的摆了下手,整个人显得非常随和:“都行啊,无非就一个称呼而已。” 张义点了下头:“萧叔,您这次过来是?” 萧谏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我这次过来,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接管韩成之前那一摊子的。” 张义心说:只要你健谈就好说啊。 他皱了下眉,故意说道:“韩先生那一摊?他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 萧谏挑了下眉,似乎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于公子也知道这件事?” “对啊,事发之后,老陈就告诉我了。是吧,老陈。”张义转头看向陈学武。 陈学武点了下头:“是,当时还想请于公子出些主意呢。” 萧谏突然问道:“于公子,你对韩成失踪这件事怎么看?” 张义故作沉吟,良久才摇了摇头:“不好说,我平时和韩先生接触的不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跳窗逃走。” 萧谏追问道:“之前有传言,说韩成私下里结交西夏人,于公子以为呢?会不会和失踪有关系?” 张义连忙摇头:“这不可能。韩先生是寿喜公公的徒弟吧?我不了解韩先生,但是对寿喜公公还是了解的。他不可能教出一个叛国投敌的徒弟,况且,韩先生没少杀西夏人,所以你那个传言说不通的。” 萧谏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又问道:“我听陈学武说,于公子已经潜入了济阳郡王府?” 第358章 来者不善(下) 张义点了下头,有些腼腆的说道:“是的,只是刚进去不久,还是一名杂役,无法接触到济阳郡王。” 闻言,萧谏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说来也是巧了,这次萧某也带来几个人,也打算潜入几个权贵的府里呢。于公子能不能介绍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这边也好有个借鉴。” 张义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旁边的陈学武。见对方眉头紧皱,还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或许萧谏认为自己这个借口,足以糊弄眼前的于则成。但在张义看来,这一连串的问话,只不过是在耍小聪明。 对于这个问题,他早有了说辞:“说说倒也无妨,我本来计划着找一个相公家下手的,并没打算去郡王府,毕竟曹家算是国戚,在朝中的地位并不高。只不过算是巧合吧,我自卖自身的时候,相公家的管事没相中我,反而被郡王府的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相中了。接下来,就算小子不说,您也能猜到了。” 萧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于公子,我以前没来过宋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啊。像这种人口买卖,需要找牙人当做中人吗?” 张义心中鄙夷,想查小爷的底子,你还嫩了点。 他摇了摇头:“像我这种是不需要的。只有像那种通过竞买,又或者人贩子手里交易的,才需要有个牙人作为中人,这样以免有一方反悔不认账。” 一旁的陈学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插话说道:“公子,这是属下临走前,寿喜公公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张义也不再搭理萧谏,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书信。 倒是萧谏责怪的瞪了一眼陈学武,嫌对方说话也不选个时候。 书信很短,也不过寥寥几十个字。张义只用片刻就看完了,寿喜在信中除了让他注意安全,还交代他不要参与到两国之间的暗杀,老实在济阳郡王府当个秘谍就可以了。 张义将书信叠好揣在怀里,见萧谏还要说话,他抢先说道:“萧叔,不好意思啊。我出来时间太长,怕被府里的人发现,那样小子就危险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起身就往外走去。 陈学武也一起起身:“公子,正好我回镖局,咱们搭个伴。” 萧谏倒也没有挽留,笑眯眯的将二人送出房间。 一盏茶后,张义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停下脚步。 “老陈,怎么个意思?回析津府一趟,就不认人了?帮着那个萧谏查小爷的底子?” 陈学武见对方生气了,慌忙解释:“误会,都是误会。公子,陈某真不知道那个萧谏是这么个人。要是知道的话,打死我都不能约你过来啊。” “那你跟我说说,这个萧谏到底是来干嘛的?”张义见对方慌了,立即追问。 陈学武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啊,甚至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还是临走的前一天,萧特使把我叫过去,让我一切都听这个萧谏的吩咐。” “真的?老陈,你可别瞒我,那就没意思了。”张义打量着对方。 陈学武狠狠的点了几下头:“公子,我骗谁也不会骗您啊。你对老陈……” 张义看对方不似作假,便摆手打断:“行了,不用说了。我再问你,萧谏带了多少手下过来?” “没带其他人,他是自己过来的。”陈学武老实答道。 张义见对方一问三不知,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几句话把对方打发走了。 而他,等对方走远,这才转身钻进了漆黑的小巷。 夜,距离连升客栈不足百步的一座院落。 “唉,我说,孩子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呢,你一下做这么多衣服干什么?”汉子看着烛火旁缝制衣服的婆娘,不禁埋怨道。 妇人撇了撇嘴,用缝衣针在头发上蹭了蹭,这才说道:“隔壁刘婆婆都说了,我这个肚子尖,一定是男孩。” 汉子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四个闺女,苦笑说道:“哎,就怕又是闺女。今天在衙门,还有人取笑说,我天生就是当老丈人的命。” “呸呸呸!下次再有人说这话,就给我撕烂他的嘴。”妇人瞪了夫君一眼。 “嘭嘭嘭” 正在此时,房间外传来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谁啊?大晚上的?”汉子抱怨了一声,便穿上鞋打算去开门。 “嘭嘭嘭” “来了,来了!报丧呢!”汉子一边抱怨,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 随着院门打开,汉子就见门外站着一位陌生人,立即问道:“你找谁啊?” 来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汉子,开口问道:“白凯?” 白凯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确认了身份,来人伸手亮出一块腰牌,低声问道:“认识这个吗?” 白凯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上面的纹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啊!” 随即,便反应过来,紧闭着嘴巴,向来人点了下头。 这时,房间里传出妇人的声音:“夫君,谁来了?” 白凯连忙答道:“是衙门的同僚。” 来人探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跟我出来一趟。” 白凯点了下头,便跑回房间,一边穿上外袍,一边对妇人说道:“衙门里有些事情,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那你可注意安全,白天刘婆婆还说,这阵子城里不……。” 面对妇人的唠叨,白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一盏茶过后,他跟着那人来到了连升客栈。 待二人落座后,那人才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萧先生。” 白凯对这位萧先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他在东京城已经潜伏多年了,甚至还在这里成家立业。如果不是这位萧先生今天找上了自己,他甚至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他点了下头,好奇问道:“萧先生找我有什么吩咐?” 面对不冷不热的白凯,萧谏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仔细打量对方,良久这才说道:“白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白凯也只是平静的点了下头:“当然,还是那句话,萧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第359章 工房班头 萧谏虽然对白凯的态度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他思忖片刻,便说出了这次找对方的真实目的:“白凯,咱们这边有一个关键人物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现在是死是活不得而知,我想通过你在皇城司的关系,帮忙查找一下。” 白凯眉头微皱了一下,只是一瞬又恢复的平静:“可以,把他的资料给我。” 萧谏满意一笑,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白凯伸手接过,萧谏则起身给二人倒水,同时介绍道:“这个人叫韩成,失踪的过程很是蹊跷……。” 他没注意到的是,白凯在听到韩成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只拿着纸的右手,不禁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那张写满韩成信息的纸展开。当看到对方是在大名府失踪的,心中又是一紧。 提供给白凯的资料很少,除了一些面部和身材的描述以外,也只有其在大名府失踪的整个过程。 片刻后,萧谏将一杯茶水放在白凯面前,同时坐回椅子上:“有把握找到吗?” 白凯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不好说,如果是衙门或者皇城司抓的人,一定能查到。但如果是韩成自己有意为之,又或者是西夏人所为,恐怕查找的难度就会大很多。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工房班头,能动用的关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萧谏听对方说的实在,也知道这个差事确实超出了能力范围。他伸手拍了下对方肩膀:“尽力吧,最好能有个结果,哪怕能证明他没有被捕,对于咱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半炷香后,白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自己家。 “怎么还不睡啊?”他推开房门,对迎上前的夫人低声说道。 白夫人一边替丈夫脱去外袍,一边说道:“你不回来,我哪里睡的着。” “我跟你说个事啊?”他把夫人拉到桌旁坐下。 白夫人顺手就拿起女红,继续缝制孩子的衣服:“你说。” 白凯试探着说道:“我寻思着,想让你回娘家住些日子。” 白夫人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自家夫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凯故作轻松,微笑说道:“哪有什么事啊。” 白夫人从夫君脸上看不出端倪,随即又低头忙着手上的活计:“你不是不让我回去吗?还说我爹娘他们……。” 白凯抢话说道:“那时候,我不是年轻不懂事吗?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生了四个,眼看着第五个都快生了。我寻思着没啥比亲情更重要的,不该让你断了和爹娘的联系。” 白夫人听到这里,眼圈有些泛红:“当家的,其实……,其实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只是你这边……。” 白凯连忙说道:“你看你,咋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我先去衙门请半天假,亲自把你和孩子都送回去。等你在那边住腻了,就托人给我捎个话,我再给你接回来。” 翌日,皇城司。 王利嘴上哼着小曲,走进了值房。 “王主事早。” “唉,你也早。” “王主事早。” “嗯,你也早。” “王主事,今天这精神头可不一样,怎么红光满面的?是遇到喜事了?”一名自诩和王利关系亲近的部下问道。 “还是你小子眼睛毒。”王利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时,白凯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王利面前行了一礼,刚要说话就被王利打断:“白凯,你来的正好。” 王利环视了一下房内的众人,看所有下属已经到齐了:“我宣布个事啊,后天休暮都去我家中饮酒。还是老规矩,谁都不许带礼物。” 众人闻言一愣,又是刚才那名部下站了出来:“王主事,请客总要有个题目吧?” 看着一众下属起哄,王利有些得意的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沓请帖,一边分发给下属,一边说道:“没啥题目,就是我大儿子成亲,喊你们过去,就是为了一起热闹热闹。” “哎呦,王主事,这么大的喜事,你可瞒的够深的。” “就是就是,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白凯是最后一个得到请帖的,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这才说道:“王主事,属下想上午请半天假。” 王利对白凯这个下属,还是比较看重的,对方在衙门里也有近十年了,始终兢兢业业的做事。 “是有什么事吗?”他关心问道。 白凯腼腆一笑:“没,就是送婆娘和孩子回趟娘家,您放心,午时之前属下一准回来。” 王利思忖片刻,便从桌上找出一个本子:“行,假我批了。你在这里登记一下。” “谢谢王主事。”白凯伸手接过登记册。 片刻后,白凯举着登记册,将自己书写的那页展示给对方:“王主事,您看这么写成吗?” 王利接过登记册,本是随意的看上一眼。只是看清上面的地址后,他便是一愣——城南大柳树村。 随即,他便想起了什么,“啪”伸手拍了下自己额头,心中暗骂自己混蛋。儿子成亲,怎么忘记给救命恩人送帖子了。 他合上登记册,抬头问道:“你夫人的娘家在城外的大柳树村?” 白凯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王利这才说道:“你一会儿在家等我吧,我也要去一趟那边,正好用马车给你们捎过去。” 白凯心中一喜,自己正发愁去哪儿借一辆牛车呢。这不是巧了吗? 等王利目送着千恩万谢的白凯离开,便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张红纸,裁成请帖大小,就郑重其事的写了一份请帖。 一炷香后,白凯一家已经坐上了王利的马车。 白夫人和几个孩子坐在车厢里,而白凯和王利则坐在前面的车辕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王主事,有这么个事,属下想请示下您的意见。” “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还记得去年雨季的时候,刑房那边报上来一张单子吗?说是地牢有些渗水,想让咱们工房这边修补一下。” “嗯?有吗?嗨,你就说什么意思吧?” “这件事,当时阴差阳错的就给耽误了。属下寻思着,地牢那边怎么说都是重地,万一出点麻烦,又是咱们工房的责任。就想着这些日子叫上几个工匠过去看看。” “嗯~,行,你亲自盯着这件事吧。” 第360章 公子 “王主事,进屋喝杯茶水吧?” 马车来到王夫人的娘家,白凯热情邀请对方进去坐坐。 王利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有其他事。你这样,一会儿这边完事了,就去村西边的张家找我。看见那两棵杨树了吗?就杨树后面一点,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去。” “唉,好嘞。我安顿好她们就过去。”白凯点头哈腰的说道。 张家大院 “王利,你怎么过来了?”刚下课的张义,腋下夹着一本书就来到了正堂。 “公子,犬子后天大婚,属下是来给您送请柬的。” 说完,王利双手托着一张请柬递了过去。 张义面上一喜,也是正式接过请柬,随手翻开观看:“这可是大喜事。” 片刻后,他站起身说道:“你等一下啊。” 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面。 只是过了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一张银票回来了。 “王利,你是知道我根底的,你家公子的婚事,我肯定是参加不了了。但礼金还是要送的。” 几番推让,王利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银票,偷眼一看竟然有一千贯之多,这让他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 “少爷,有一个叫白凯的,说是来找王利王主事。”管家走过来禀报道。 张义脸上露出一丝不喜,心中责怪这个王利,把自己的住处随意告诉他人。 王利连忙将早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还反复强调,这个白凯已经在皇城司任职多年。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转头对曹管家说道:“让他进来吧。” 王利伸手阻止:“不必了,公子,属下还要回衙门当差呢,就不打扰了。等改日的,改日属下带上犬子再来登门拜访。” “也好。既然你有差事在身,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张义亲自将对方送到门外。 到了外面,王利指着白凯向张义引荐:“公子,这就是白凯。” 白凯看这位公子有些面熟,只是不便相问。立即上前行礼:“白凯见过公子。” 他刚才这一愣神,倒是被张义看出来了。随口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白凯忙解释道:“回公子的话,去年您是不是打过皇城司那个不长眼的门子啊?” 张义听对方提起自己的黑历史,也不以为意,还朗声大笑:“对,去年我是干过一次。”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王利和白凯这才跳上马车,拱手告辞离开。 “王主事,这位公子是谁啊?属下看您对他很客气。”回程的路上,白凯好奇的问道。 王利则有些骄傲的说道:“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就是吴提点和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白凯对张义的身份暂时没产生怀疑,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毕竟张义做的那些事情,也只限于几个人了解。 他疑惑的说道:“难道是谁家的公子少爷?” 王利摇了摇头:“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拼出来的,跟家里没有半点关系。” 王利越是这么说,白凯越是好奇,随即说道:“王主事,给属下讲讲呗,也让咱学习学习。” 尽管王利很想将张公子做的那些丰功伟绩,还有一起共事的经历对属下讲述一遍。但终究是做过秘谍头领的人,基本的保密意识还是有的。 他思忖片刻,便说道:“多的就不能跟你说了,不过你记住了,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还不止一次。以后见到这位小爷,你要对他客气些。真要是得罪了对方,不要说我了,就是司使那边都保不了你。” 白凯闻言,吃惊的说道:“乖乖,那岂不是说这位小爷有通天的关系?” 王利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你这么理解也差不多吧。” 下午,回到衙门的白凯,在得了王利的应允后,便带着几名工匠来到了地牢的入口。 “干什么的?”把守在此的守卫大声质问。 白凯拿着王利签发的单子,交给对方检查:“这位兄弟,我是工房的,之前收到你们地牢的报修单子,说是有雨水渗漏。这不就带了几个工匠过来看看吗?” 守卫可不管有没有漏水,只是检查了下王利签发的单子,见手续齐全就侧身让对方进去。 待下到地牢,白凯又跟两个牢头打了声招呼,由牢头分成两队带着几名工匠查看整个地牢的渗水情况。 白凯跟着这些人往里走的同时,还朗声吩咐:“你们把各处都检查一遍,务必做到详实。” 在几名工匠细心检查的时候,他也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小木槌,在青石磊成的墙壁“铛铛铛”的敲个不停。 皇城司的地牢并不大,只有二十几间牢房,其中大半还都是空的。 白凯在经过每一间牢房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向里面看上几眼。同时还和一起陪同的牢头,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蒋牢头,你们是怎么忍的?这里也太臭了,我被熏的都快受不了了。” “其实咱们这里还是可以的,总共也没几个犯人。改天你去那些府县的大牢里看看,那味道只是闻一下,就能呛你一个跟头。” 白凯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我听主事说,最近咱们抓了一条大鱼?说是什么辽国的大官?” “嗨!屁的大官啊。都是以讹传讹,就一个秘谍头子。”几天前,也参与了审讯的蒋牢头说道。 白凯羡慕的说道:“那也不小了啊,现在外面都传神了,什么三头六臂的。抓他的时候,还杀了咱们十几个弟兄。” 蒋牢头给了白凯一记白眼,不屑的说道:“别听那些人瞎咧咧,还长三头六臂呢?那不是成妖怪了?” 白凯一脸的不信,皱眉问道:“没有三头六臂?” 蒋牢头见对方不信,便带着白凯来到一个牢房门外,指着里面的犯人说道:“就是这个,旁边牢房里还有两个,也是一起抓回来的。你看看跟普通人是不是一样?” 地牢里灯光昏暗,白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瞧清楚对方的长相。 他突然向着犯人大喊一声:“嘿!抬起头,让大爷我看看。” 这声突然的大喊,还真惊动了正在睡觉的犯人,下意识的抬起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当白凯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转头对蒋牢头问道:“看不清楚啊,不过从远了看,倒像个教书先生。” 蒋牢头点了下头,立即朗声说道:“韩成!过来!” 第361章 一声叹息 从地牢回到值房的白凯,整整一个下午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直到王利让他找一份公文,他居然拿出一张白纸递给对方。 “白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王利看对方的精气神不对,立即关心的问道。 面对上司的关心,白凯只能强自镇定的说道:“没,属下就是在想地牢的修缮,该怎么又快又省钱。” 王利虽然身为工房主事,但对于技术却是一窍不通。 “不管你怎么修缮,记得都要提前和刑房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提前把犯人押走。” “唉,这您放心,属下一定协调好。” 直挨到下衙回家,看着冷静的房间,白凯也没做饭的心思,一屁股坐在桌旁,继续想着对策。 其实,在萧谏找他之前,衙门里就有传言,说是有人从大名府抓来一个姓韩的辽国秘谍,据说此人在辽国的职位还不低。因为这个原因,同僚们还私下议论过,说负责执行差事的那几人有福了,这次肯定升官发财。 白凯为此,甚至还有过一丝懊悔,恨自己当年伪装的太好了,别人以手无缚鸡之力为由,把他发配到了工房当差。否则,这次的功劳,说什么都是自己的。 等他再次从思绪中转醒过来,已经是夜深人静。白凯依然没有决定,是否将韩成已经被皇城司逮捕的消息,上报给萧谏。 从本心讲,他对目前的生活是非常满意的,唯一的遗憾也只是膝下无子了。出于这个考虑,他并不想再与辽国有任何的联系。可是,事与愿违。萧谏已经找上了门,也给他分派了任务。他不确定皇城司是否还有和自己相同身份的人,如果将韩成被捕的消息隐瞒不报,那自己将面临巨大的麻烦。 良久,白凯长叹一声:“哎,再看看吧。” 在白凯内心纠结的时候,张义正在和梅有财谈傅家的那片土地。 “小义,两千贯是不是太低了?万一,傅家那个老头改主意了怎么办?这大好机会,可就错过了。” “梅叔,我刚才不是跟你分析过吗?他傅家的土地,除了你以外,其他人不会也不敢买。所以,价钱你随便开,根本无需担心其他问题。” 梅有财思忖半晌,最终下定决心,采纳了张义的建议:“行,明天我让管家出面去谈。” “唉,这就对了。”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 此时,曹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公子,有个叫鬼六的青年人,在门外求见。” 张义一听这个名字,立即来了精神,鬼六正是他从小六手里借的几个人之一。 梅有财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待鬼六走进正堂,张义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尽管如此,鬼六还是规矩的施了一礼,这才坐下:“郎君,您让属下探查的消息,总算有了结果。” 张义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鬼六这才开口说道:“最近几日,济阳郡王府频繁有个权贵高官家的贵妇登门。属下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这些人都是郡王府的王妃邀请过去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为济阳郡主选择一个良配。” 张义谓然一叹,终究还是被自己猜中了。 “王妃找到合适人选了吗?” 鬼六点了下头:“据说是看上了开封府尹袁通家的三公子,属下还通过其府里的内线探查到一个消息,说袁夫人非常满意,只是袁府尹对这门婚事有些微词,似乎是因为济阳郡主是国戚的身份。”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片刻后,又问道:“除了一个袁家,还有其他家族吗?” 鬼六摇了摇头:“时日太短,属下几个只打探出这些。” 张义从袖筒里掏出一张一百贯的银票:“这个你拿着,给下面几个兄弟分一下。” 鬼六看清楚上面的钱数后,伸出的手连忙缩了回来,不是嫌太少,而是太多了。他们一个月满打满算才几贯的俸禄,这才干了几天啊,张公子就给一百贯的赏钱。 张义抓住对方的手,强行把银票塞到鬼六的手里:“拿着,继续帮我盯紧了济阳郡王府,有一举一动,就赶快报过来。” 这还有啥可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鬼六还是知道的,当场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消息。 送走鬼六以后,张义就把韩老四和姜老八叫了进来。 “你俩收拾收拾,跟我进城一趟。” 说完,张义又在后院找到胡神医。 “老胡,跟我进城一趟。” 胡理倒是没说什么,知道张义让自己进城,必定是有用的上自己的地方。 一行人来到城里,已经是入夜时分。 由于张义已经被郡王府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一行人也只能随便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 三更时分,张义向几人交代了几句,便独自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翌日清晨,开封府尹袁通的府邸。 “老爷,早餐已经备下了,夫人让奴家来请您。”一名丫鬟在房门外恭敬的说道。 洗漱完毕的袁通,整理了一下衣袍,便踱着方步走出了房间。 片刻后,“老爷,你尝尝这个羹汤,可是刘婆子夜里就起来熬的。” “老爷,你尝尝这个小菜。” “老爷……。” 袁通看着自己碟子里已经摞的老高的吃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和原配夫人的感情是极好的,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纳妾的原因。 “好了好了,为夫又不是残疾,自己夹就是了。” 袁通本就是个开明的,家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就听袁夫人说道:“老爷,郡王府那边的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袁通皱了下眉:“这不是前天才给的消息吗?不用这么快答复吧?” 袁夫人连忙说道:“还是抓紧些好,您要是同意了,我就去找媒人上门说媒去。” 袁通只得解释:“我还是觉得他家的身份……,哎,到时候朝中的同僚,少不了说些闲话。” 袁夫人倒是表现的满不在乎:“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他们倒想被说闲话呢,也得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啊。” 一旁的三儿子袁俊,听到母亲在变相夸自己,只剩下咧着嘴傻笑了。 第362章 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 等一家人吃完早餐,袁通便由夫人亲自伺候着穿上官服,坐上轿子去了开封府衙门。 行至半途,袁通就觉得小腹那里传来一阵阵绞痛。 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忍耐一下,只过了片刻便疼痛难忍,同时菊花那里似乎有一股很强的力量,正在向外顶,大有喷薄而出的意思。 “快!快停轿!”他大声喊道。 随行的管事立即吩咐轿夫落轿,忙掀起轿帘,向里探头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快!快找茅厕!”袁通急声催促。 管事点下头,随即环顾了一下左右,却发现正处于一条商业街,附近的商铺门脸还都上着板,没有开门营业呢。 他立即向轿夫吩咐道:“紧走几步,去前面布街巷。” 刚才老爷说要找茅厕的话,几名轿夫也是听到了的。不由分说,轿杆重新上肩,甩开步子就向布街巷赶去。 “快点!” “老爷,再忍忍,马上就到。” “怎么还没到?” “老爷,马上就到了。” “我快不行了。” “老爷,就在前面了。” 当几名轿夫赶到茅厕门口的时候,立即放下轿子。 同时,就听轿子里传来“噗~噗~噗噗~”。 管事也顾不得鼻端传来的恶臭,慌忙掀开轿帘:“老爷,茅厕到了。” 只见此时的袁府尹,已经瘫坐在轿子里,长舒了一口气:“呼~,不用了。” 随即,横眉立目的大喝一声:“送本官回府!” 与此同时,大相国寺的山门外,胡神医化妆的胡半仙,正用粗糙的爪子搓揉着一位姑娘的玉手。 只见他微阖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哎,果然是个命苦的,你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啊,大师!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姑娘脸色煞白的看着胡半仙。 胡理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半晌过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的摇头叹息。 这位姑娘早已没了主意,慌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只玉镯子:“还请大师……。”说到一半,姑娘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 胡理瞥了一眼那只由羊脂白玉制作的镯子,又是重重一叹:“哎!也罢!谁让上天有好生之德呢。” 正在此时,从远处冲过来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壮汉。 年轻人走到胡理这个摊子面前,疾言厉色的喝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小爷担着!” 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慌忙起身抽回玉手,又拿起那只玉镯,将身体闪到了一边。 胡半仙见有人要打他,也是急了,起身大喝一声:“且慢!” 本已冲到摊位前面的两名壮汉,也因为这声大喊,停下了脚步。 那位年轻人见此,却气急败坏的训斥道:“谁让你们停的?给我打!往死里打!” 中华上下几千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文明的进步。人们的服饰,发型,饮食习惯,生活品味,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只有——看热闹。 由此经过的路人,听闻这边要打起来了,立即围上来看个究竟,随着围观的人群不断增加,短时间就聚集了百余人之多。 胡半仙再次大喊:“且慢!这位公子,就算你要取了老夫的性命,也要让老夫死个明白吧?究竟这是为何?” 那位年轻人朗声说道:“为何?就为你这老贼算命,算的不准!小爷才要为民除害!收拾你这个老骗子!” 只听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低声说道:“原来是算命算的不准啊,那和骗子无异。是该教训这老贼一顿。”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就是混口饭吃。” “这话说的,混口饭吃,也不能骗人啊。” 正在几人低语的时候,胡半仙疑惑的看着年轻人:“这位公子,你凭啥说老夫算的不准?” 年轻人闻言,气势更盛了,他环顾了一下围观的众人,朗声说道:“那好!那就让在场的诸位给评评理,也让东京城的老少爷们看清你这个老贼的真面目!” 胡半仙伸手打断对方:“这位公子,且慢!” 年轻人怒视着胡半仙,质问道:“怎么?怕了?” 胡半仙不理会对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这才悠悠的说道:“这位公子,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是不是也听老夫说上几句?” 年轻人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重重的点了下头:“好!你还有什么遗言,就快点说。免得一会儿没机会了。” 胡半仙轻蔑一笑:“哈!遗言?可笑之极!” 只见他脸色一正:“这位公子,你一口一个老贼,一口一个骗子,老夫本不想与你计较,怎奈你咄咄逼人。也罢!那老夫就说上一句,假如我算错了命数,无需你让人将老夫如何,老夫自会自刎当场。可要是老夫算对了呢?你待怎讲?” 这时,人群里那些好事的越看越激动。 “开始赌命了啊。” “就是就是,今天可是来着了。” “必须得,就看那个公子怎么接招了。” 年轻公子听对方要赌命,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人群里有眼尖的,立即高喊道:“看看,他慌了,哈哈哈!” 话音刚落,人群也是哄堂大笑。 年轻公子瞪了那人一眼,随即发狠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小爷这里有五千贯!小爷要是输了,这五千贯就是你的了!” “轰!”人群立即沸腾了。 “特么的,五千贯啊!” “这算命的运气真好,要是有人肯出五千贯,我也敢跟他赌命。” “就你?撒泡尿照照,你值五文钱吗?” “嘿!你怎么说话呢!” 胡半仙对这些杂音一概不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老夫就跟你赌了!” 待二人提笔签下的对赌文书,年轻公子这才朗声说道:“前天下午小爷找你算过命,你还记得吧?” 胡半仙点了下头。 年轻公子用手戟指对方:“你记得就好,当时小爷问你,济阳郡主是不是小爷的良配,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见对方不答,他继续说道:“你当时说,济阳郡主是九世修来的克夫命,不要说娶回家里了,就算是上门提亲,轻的有血光之灾,重的性命不保。这是你说的吧?” 胡半仙再次点头,只是没人发现,他缩在袖筒里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年轻公子见对方不说话,气势又盛了几分:“小爷就偏不信这个邪,昨天一早就遣人去了济阳郡王府上门提亲,现在为什么身体依然康健?你不是个骗子,又是什么?” 胡半仙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这位公子,老夫当时还说了,从提亲开始算起,十二个时辰内,必有大事发生。如今时辰到了吗?” 年轻公子朗声大笑:“哈哈!如今距离提亲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你以为我会如何?”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身体健康,还伸开双臂,向围观的众人跳了跳。 围观众人是越听越激动,我咔,那可是济阳郡王府啊,我的天,国舅爷家里的事情。无论今天是什么结果,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这半仙必是骗子!” “就是就是,只剩半炷香了,这位公子还血光之灾?骗谁呢?” “今天是热闹喽,可有年头没亲眼见过人自刎了。” “嘿!半仙!快点拿刀子抹脖子吧!哈哈哈!” “快点!快点!我这憋了半天尿了,就等你那一下呢。” 只是,当众人七嘴八舌调笑胡半仙的时候,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年轻公子,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自己的胸口。脸上的五官,也似乎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人群里有眼尖的,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啊!快看!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公子身体就像将死的鱼一样,一挺一挺的,随后便是两腮迅速鼓起,他伸出另一只手连忙捂嘴。 可惜,坚持了片刻,就听“噗”的一声,随着捂嘴的手拿开,一股鲜血从嘴中喷出。 “轰!”围观众人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只见年轻公子颤抖着手,指向胡半仙,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即,两眼一翻,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公子!”那两名壮汉一个箭步就来到公子身边,伸手扶住了将要倒地的公子。 “快!快送医!”壮汉大喊一声,背上年轻公子,冲出了人群。 待围观的人群反应过来,就听那位半仙叹了口气:“哎!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可悲,可叹啊!” 说完,便一脸落寞的钻出人群,走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第363章 事情发酵 大相国寺山门外这一幕,因为各种关键词,譬如:赌命,五千贯,自刎,吐血而亡,迅速传遍了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尤其那句“九世修来的克夫命”最为致命,传播速度简直不亚于后世的核弹引爆。 “刘兄,听说了吗?刚才在大相国寺……。” “当然听说了,我一个邻居当时就在现场,看了个真切。” “啊?就在现场?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着都玄乎,简直不可置信。” “玄乎?还不可置信?嘿嘿,我跟你说,还有更玄乎的呢……。” 此时的张义,已经脱下了华服,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带领着随行的三人,穿梭在大街小巷,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胡神医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公子,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让郡王府那边知道了。恐怕咱们凶多吉……”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怕什么?咱们当时都易了容,就算画影图形,他们也没地方找去。” 胡神医还是心中惴惴,低声劝说:“公子,依胡某看,咱们还是回城外庄子躲躲吧,好歹有个不在场证据,您说呢?” 张义觉得胡理没救了,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当初怎么骗的耶律齐。 “再逛逛,小爷我正高兴呢,别扰了我的兴致。” 胡神医张了几下嘴,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一行四人,不知不觉的就逛到了东城。 张义正在左顾右盼间,突然发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连升客栈走了出来。 这立即引起了他的警惕,紧走几步便超过了那人。 他装作无意的来到路边一个卖杂货的摊位前,用余光观察那样的长相。 白凯!特么的!我说这么眼熟呢!白凯居然来连升客栈?他一个工房的小吏,午休时间来这里干什么? 电光火石间,张义想了太多的可能性,当然也包括此人是来见萧谏的。 由于几人都易了容,并没有引起白凯的注意。同时,对方似乎也不愿意引起别人注意,故意低着头,装作闷头赶路的样子。只是几息的功夫,便从张义等人的身后走了过去。 对于张义的异常举动,身旁的胡神医倒是没有没察觉。反而是韩老四和姜老八看出些蹊跷,二人有意无意的分列在张义左右,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出手护主的架势。 等白凯走远,张义才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连升客栈。 “走,离开这里。”他低声吩咐道。 说完,便闪身钻进了一旁的小巷。 与此同时,几里外的济阳郡王府正在举行一场聚会。 近几日的王妃,为了闺女的婚事,可是费劲了心力,将这些年结交的姐妹,都邀请到了府里。当然,身为当事人的曹宇婷,也要一同盛装出席。 连续四天的聚会应酬,曹宇婷从始至终都犹如泥胎塑像一般,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于任何人的搭话攀谈,一概是不做任何理睬。 王妃刚结束了与兵部侍郎夫人的谈话,打算回到位置上歇口气,就见闺女板着一张死人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来到闺女面前,低声说道:“为娘也是为了你好,看看这满屋的夫人,谁家里的公子不是京城出了名的年轻俊彦?有几个还出了诗集呢。这是那个小子能比的?” 曹宇婷歪头看着老娘:“就这?能出诗集怎么了?” “嘿!还怎么了?那代表着学问,代表着才华。哎呦,我的傻闺女唉,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知道区分男人的好坏啊。可愁死为娘了。”王妃恨恨的用食指戳了一下曹宇婷的脑门。 曹宇婷争辩道:“娘,那个张义也可以出诗集的。” 王妃对闺女的话,是半点不信,给了对方一记白眼:“行了,起来,为娘给你引荐几位夫人,也让她们相看相看。” 曹宇婷苦着脸说道:“娘,我不去,我又不是牲口,有啥可相看的。” “嘿,不听话是吧。”王妃也板起了脸。 正在此时,从门外脚步匆匆的走进来一名外府的丫鬟。 进门后,先给王妃施了一礼,然后就四下寻找自家的夫人。 好不容易找到夫人,便急步来到对方身后,俯身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那位夫人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先是身体颤了一下,随即就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曹宇婷。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位夫人便起身来到王妃面前:“姐姐,刚才丫鬟说,家里突然有些急事,要妹妹回去处理。你看这……。” 王妃倒是不在意,谁家还没有个事情了,她微笑说道:“既然妹妹家中有事,那就快回去吧,反正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改日再聚也是一样的。” 王妃没注意的是,那位夫人闻言,脸上就是一喜,紧接着就如逃也似的带着随行的丫鬟走出了房间。 这位夫人刚走,从外面又走进来两个外府的丫鬟。 同样是先给王妃施了一礼,就各自去找家中的夫人。 与刚才那位夫人的反应一样,听到丫鬟的禀报,便起身找到王妃,以家中有事为由,迅速告辞离去。 这一幕,在短短的半炷香之内,重复的上演着,直到最后一位夫人脚步匆匆的离去,王妃都没有找出问题的根由所在。 这时,就听身后的曹宇婷慵懒的说道:“娘,人都走光了,孩儿也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向老娘行了一礼,去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闺女远去的背影,王妃不解的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此时,一名丫鬟匆匆走进房间,低声在王妃的贴身丫鬟耳旁说了句什么。 贴身丫鬟点了下头,便来到王妃身旁:“夫人,管家在外面求见。” 王妃眉头紧蹙:“叫他进来。” 片刻,管家急步走进房间:“夫人,出大事了。” 王妃转身看向管家:“说!” 一盏茶后,王妃气喘吁吁的跌坐在椅子上,房间内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来人啊!去皇城外等着,见到郡王让他立刻回来。还有!给我查!仔细的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毁我女儿的清白。” 第364章 究竟是谁(一) “王主事,昨天去检查地牢的时候,有两处工匠记录的不够详尽,属下想再去看看。” 下午上衙的时候,白凯拿着一张单子找到了王利。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本想着拖上几天,待萧谏等得不耐烦了,主动找上自己的时候,他再随便找个托词应付过去,这样不仅对萧谏有个交代,自己也能确保安全。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只是时隔一天,萧谏就遣人来皇城司找上自己,让他去东升客栈与对方见面。 当白凯见到薛谦后,对方的一句话,让他立即打消了消极应对的念头。 萧谏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已经查明,韩成早已在几天前被捕,此时就关在皇城司的地牢里。你利用身份上的便利,尽快跟他接触一下,务必问清楚,他被逮捕的整个过程,还有可能的嫌疑人。另外,看他招供了没有。这个问题不要直接问他,你从侧面了解一下。” 短暂的震惊错愕后,白凯立即问道:“让我跟他接触?” 萧谏并没有搭话,而是用阴冷的眼神盯着对方。 白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的煞白,慌忙起身认错。 对方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萧谏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扔给对方:“给韩成看看这个,他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了。” 白凯双手接过,一看这枚腰牌,正是前天夜里对方给自己出示的那枚。 “白凯?白凯?” 白凯从思绪中惊醒,就看见王利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啊,王主事,属下走神了。”他连忙致歉。 王利伸手将批阅过的单子递给对方:“这些日子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没休息好?” 白凯心思电转,立即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瞒王主事,我家那口子一走,回去连顿热乎的都要自己做,属下哪儿干过这个啊,昨天为了生炉子点火,一直折腾到大半夜,还差点把房子点着了。” 这句话逗的王利朗声大笑:“哈哈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当年我们刚去析津府的时候,也是如此。一帮大老爷们,愣是没有一个会生火做饭的。又不方便请厨娘,那是生生的吃了一阵夹生饭才学会的。” 白凯仿佛抓到了什么,好奇的问道:“王主事还在析津府待过?” 王利点了下头:“嗯,不过时间不长,也才半年不到。”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即回到正题:“修缮地牢的差事务必办好,那是咱们皇城司的重地,不可有丝毫错漏。” 白凯脸色一正,抱拳称是。 待白凯下到地牢,就看见两个牢头正在下棋。 “白班头。”二人忙起身抱拳行礼。 白凯压了压手:“忙你们的。昨天工匠遗漏了两处,我重新来看一下。” 牢头点了下头,从墙边拿起一只灯笼就要给他引路。 白凯伸手将灯笼拿在手里:“别打扰了你们的兴致,就一点小活,我看一眼就出来。” 牢头见此,也落得个清闲。只是客气了几句,便重新落座,二人继续在棋盘上厮杀。 白凯提着灯笼,装模作样的左看看右敲敲,一路就来到了关押韩成的牢房外。 “咳”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这才轻咳一声,吸引韩成的注意。 当看见对方抬头向自己看过来,他迅速将藏在手里的腰牌出示给对方,还怕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特意往灯笼旁边凑近了些。 果然,当韩成看清腰牌上的图案时,眼神猛然一亮,几步就来到牢房的栅栏后面。由于动作过大,牵动了脚上的脚镣在地上“哗啦哗啦”作响。 白凯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次看向出口方向,以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嗓音说道:“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有人让我问你,你是怎么在大名府被抓的?你觉得谁有可能泄露你的行踪?” 韩成自从被抓到这里,也始终在脑海里思考着这两个问题。 第一个倒是简单,问题就出在那顿吃食上。可第二个问题,是他始终没想明白的。自己行事一向谨慎,皇城司又是从什么时候,盯上的自己? 究竟是离开东京城的前几天,还是在路上自己被人认了出来?又或者这一切本就是一个局,对方故意趁自己离开东京城以后,才选择对自己动手?如果真相就是如此,那陈学武呢?在这中间又起了什么作用?难道他真敢冒险,把自己举报给皇城司? 这一连串的问题,始终在困扰着他。 他突然问道:“陈学武在哪里?他被抓了吗?” 白凯自然不认识陈学武,只能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认识此人。” 韩成也知道时间紧急,短短几句话,就将他与陈学武的矛盾叙述了一遍,又把知道自己行踪的几个人的人名也告诉了对方。 临了,他补充道:“这个刘宝,我个人还是选择相信的。自从我到了东京城,他一直负责居中联络。如果我要出事,不会等到现在。还有,陈学武的疑点最大,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还有于则成,这小子和陈学武接触的时间不短,也是知道我行踪的。虽然我没跟他说过具体离城的时间,但也不排除他能从陈学武的嘴里打探出来。” 最终,韩成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如果我的被捕是源自有人告密,那绝离不开这两人中的一个,又或者干脆是这二人合起伙来,要致韩某于死地。” “于则成?”这个名字在白凯听来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人念叨过。 韩成双眼注视着对方:“你认识?” 白凯下意识的摇了摇。 正在此时,就听牢房通道的拐角处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听牢头的声音:“白班头,怎么样了?用不用给你打个下手?” 白凯立即给韩成使了一个眼色,同时慌忙起身,顺着走廊向声音方向迎了过去。 “不用了,最后一块刚好检查完。这里太臭了,我险些熏晕过去。” “白班头,您把灯笼给我,我给您领路。” “那多不合适啊。” “应该的,应该的。” 第365章 究竟是谁(二) 于则成? 回到值房的白凯,给王利汇报了差事后,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仔细回想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一直到了下衙的时辰,他也没想起这个名字,究竟是在哪儿听说的。 “刘主事,慢走啊。” “唉,老李头,又是你值夜啊。” “是,今天轮到我了。张班头,下衙了?” “嗯,下衙了。” 白凯随着下衙的人群,顺着衙门的正门往外走。当他听到值班的门子,这一声声的问候,突然想起在哪里听说过于则成这个名字了。 他放慢脚步,特意拖到人群后面。等他来到老李头面前的时候,下衙的人群已经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 “白班头,下衙了?”老李点头示意。 “老李啊,我正好问你个事。” “有事您吩咐。” “走,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白凯就拉着老李进了门房。 恰巧房间里没人,他直接问道:“老李,问你个事,你还记不记得就在一年前,有个小郎君要闯皇城司,你不让对方进去,那人还踢了你一脚。” 老李闻言,眉头微皱,脸也随之沉了下来。 所谓骂人不揭短,那一次的事情他当然记得,本以为上司会收拾那小子,没想到最后不了了之。为此,自己还被身边的几人,嘲笑了一阵呢。 白凯见老李脸色不对,就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连忙解释:“老李,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最近一个案子牵扯到这上面了。我就是找你问问,那个小子当时是不是声称自己姓于?” 老李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解释。只是心中好奇,对方一个工房的班头,怎么还办起案子了? “对,那位小郎君是姓于。” 白凯心中一喜,又追问道:“那你还记得全名吗?” “全名啊?”老李努力在脑子里回想。 白凯又开始启发:“我记得当时你还跟我们念叨过,说那个于什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啥的,早晚让他好看。你还记得吧?” 回想了良久,老李摇了摇头:“那位小郎君具体叫于什么,我还真记不清了,当时只是扫了一眼他的公检。可是后来,我又听别人称呼他姓张。你是知道的,咱们衙门特殊,一个人有几个身份,实在是不足为奇。” 白凯仍不打算放弃,干脆直白的问道:“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叫于则成?” 老李回想了半天,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叫于则成吧?” 紧接着,白凯又问道:“那别人称呼的姓张,全名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张……,张什么来的?张……,对了!张义!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当时那个小子要出门的时候,吴提点在后面喊了他一声。”老李想的脑浆子都要沸腾了,终于想起很早之前,见到的一幕。 白凯精神一振,装作很随意的问道:“吴提点也认识他?不能吧?那可是大官?” 老李笃定的说道:“何止是认识啊,好像彼此还很熟呢。” 白凯点了下头,正当他再要多问几句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名在门外把守的护卫走了进来。 “呦,白班头也在啊。” “白班头,今天怎么有空,到咱这来了?” 白凯向二人点了下头,轻拍了一下老李的胳膊:“我先走了啊。” “唉,我送您。”老李跟随着对方走出了门房。 白凯这才低声说道:“刚才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是知道家法的。” 面对白凯的威胁,老李身为一个门子,心中自然惶恐:“您放心,李某知道分寸。” 在白凯走出皇城司的时候,距离此处两条街的一个小巷内,张义正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王利。 王利是下衙后,走到半路被对方拦下的,随后就领着他来到了这条小巷。 “公子,如有差遣尽管吩咐就是。”王利看着堵在小巷两头的壮汉,心里有些发毛。 良久,张义缓缓开口:“王利,那个白凯是你的属下?” 王利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张义又问道:“你对那个白凯了解多少?” 王利从对话的话语中,察觉出一丝不对。 他疑惑问道:“公子,那个白凯怎么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张义并没打算解释。 王利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试探着说道:“白凯是工房的老人了,也有十年左右了吧?皇城司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不允许随便打听,所以我以前不认识他。直到从析津府调回来,休息了一阵后,司使让我当工房的主事,这才认识白凯的。” 张义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就是说,你认识这个人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见对方点头,他继续说道:“那你以上司的角度,评价一下这个白凯。” 王利在没弄清对方的意图之前,哪里敢轻易评价啊?万一这个白凯身份存疑,又或者差事办的有疏漏,岂不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苦着脸,几近哀求的说道:“公子,这个白凯到底怎么了?您能给我句痛快话吗?” 张义看对方这个样子,就换了一个问题:“既然不愿意评价,那最近三天,这个白凯都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你跟我一遍。这个不为难吧?” 王利面对对方的逼问,也只能从白凯请假开始讲起,又将二人在马车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至此张义都没发现问题,一直等对方说到白凯带工匠去了地牢。 “你说什么?白凯去了地牢?”张义圆睁双目怒视着对方。 王利愣愣的点了下头:“是啊,他说去年刑房那边报修,说是地牢渗水,就带工匠过去看看。” 张义立即反问:“他说?你是工房的主事,不该是你给他分派差事吗?” “啊?”王利被问的哑口无言。在他看来,白凯此举不仅是工作积极的表现,还为他这个上司查遗补漏,免得工房和刑房之间,因为小事产生矛盾。 张义决定先不在这上面计较:“你继续说,他去了地牢以后呢。” 王利刚要张嘴,脑海中立即想起,下午白凯再次拿着自己批示的单子去了地牢。 “公子,地牢是有什么问题吗?” 张义不答,只是双眼紧盯着对方:“怎么不继续说了?” “公子,这……,这……,我……。”王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第366章 究竟是谁(三) 张义眉头紧锁:“怎么了?说话啊!” 王利都快哭了,哭丧着脸说道:“公子,那个白凯今天下午又去了一趟地牢,说是昨天有错漏,他需要再去看看。” 张义心说:完了! 他不禁仰天一叹,结合着前后种种,基本可以定案了。 他不信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对方前脚送妻女出城,后脚就去了地牢。今天中午还去连升客栈,然后,再次找个借口去地牢。 这时,守在小巷两头的老供奉轻声提醒:“公子,时辰差不多了。” 张义深吸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王利,跟我去个地方,你就什么事情都明白了。” 王利除了茫然点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一炷香后,三进大宅。 当老太监见到张义领着王利和吴宇来此,表现的非常不满。 在他看来,这二人虽然也是他的手下,但都属于皇城司,而他这边算是另一个衙门。 张义已经没心情考虑对方的感受了,待各自落座后,就让王利把刚才的对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等听到王利允许白凯去地牢的时候,不用老太监做出反应,一旁陪坐的小六先急了。 他出言质问道:“王利!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放人去地牢的?” 王利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地牢里关押着韩成这个要犯。当然,就算知道这个名字也没用,之前的一些事情,他几乎没有参与,也就不会引起警惕。 王利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把刑房报修的说辞,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话音刚落,就听老太监向门外吩咐了一声:“去查!” 王利不禁哆嗦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张义看向王利:“王利,你继续说。” 等王利讲述了下午的经历后,小六面色凝重的说道:“希望这个白凯不是,一切都是巧合。” 张义咧嘴苦笑:“哪有那么多巧合啊,今天中午……。” 他讲述完中午看到的一切,又将萧谏的身份向在座几位做了介绍。 “特么的,这是确凿了啊。”此时小六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侥幸。 “噗通”一声,王利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一个劲的给老太监磕头,祈求对方饶自己一命。 一旁的吴宇看不下去了,起身说道:“司使,或许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呢?不如等一下皇城司那边的结果。” 虽然,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没多少底气,但王利终究是为大宋出生入死过的,实在不忍心对方因此丧命。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等等吧。” 无论如何,吴宇也是提点。这点面子老太监还是要给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刚才那人走进房间:“大统领,刑房和工房都没有地牢报修的记录。” “轰”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炸弹,在王利耳边炸开。原本跪的笔直的他,像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直接昏厥了过去。 老太监厌恶的看了一眼,挥了下手:“拉走,下狱!” 张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求情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老太监,这已经不是渎职那么简单了,分明就是泄密,哪怕是无意的。 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白凯前后两次在地牢里都做了些什么。如果对方只是探查一下韩成是否被皇城司关押,那么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果二人有过接触,哪怕只是短暂的对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待王利被人架出房间,老太监立即吩咐道:“小六子,吴宇。” “属下在。” “干爹。” “立即拿了白凯和那个萧谏。”老太监厉声说道。 “且慢!”张义急忙阻止。 见三人向自己看过来,张义继续说道:“老爷爷,这俩人暂时不能抓。” “为什么?”小六是个急脾气,反问道。 张义一脸无奈的解释:“韩成来东京城公干,还不足一个月,就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回程的路上。如今这个萧谏时间更短,满打满算都不到四天。如果也不知所踪,那远在析津府的萧思礼会怎么想?况且,这个萧谏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没有同伙?咱们一无所知,现在贸然出手,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只听老太监问道:“那白凯呢?也不抓了?” 张义摇头反对:“白凯也不着急动,正好通过他了解萧谏此行的意图。”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你的意思呢?” “先查清楚白凯过往的一切,都和谁接触过,又做过些什么,尤其是在地牢里,到底有没有跟韩成接上头。同时,萧谏那边派人暗中监视,查明他此行有没有同党。”张义正色说道。 老太监看向小六和吴宇,见二人没有其他意见,这才说道:“行,那就照此办理吧。” 走出大宅的吴宇,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这才低声对张义说道:“小义,你糊涂啊,让白凯这么上蹿下跳的,早晚会查到你的身上,万一你的身份泄露了,就冲你在析津府干的那些事情,萧思礼不得疯了似的要弄死你啊?所以说,还不如抓了呢。” “吴叔,白凯和萧谏是一条线上的,现在不确定二人有没有约定,比如几天联络一次?要是贸然抓了白凯,很容易就惊动了萧谏。可要是抓了萧谏,我更危险。他才来几天啊?见过的人都是有数的,只要排除一下,再跟韩成见过的人两相一对应,你觉得我还藏得住吗?”张义认真分析道。 吴宇略一思忖,也想明白了这里的门道。不禁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小义,那你最近可得小心些。” 张义已经被今天的事情,搞的筋疲力尽了。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岔开话题:“吴叔,明天你还得帮个忙。” “啥忙?”吴宇好奇问道。 张义无奈苦笑:“明天王利的大儿子结婚,现在他身陷囹圄,您这个当上司的就帮着去镇场子吧,别让娘家人挑出理来。” “我还帮他?我特么恨不得一刀剁了他。就他这么个糊涂玩意,我……。” 不等吴宇说完,张义伸手打断:“吴叔,不管咋说,王利也是无心之失。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该帮的地方,还是要帮的。” “嘿!瞧你这意思,还要帮着他说话?” “嗯,有这个想法,就不知道司使给不给机会了。” 第367章 究竟是谁(四) 翌日清晨,枯坐了一宿的白凯,终究没有考虑清楚,是否该把韩成说的那些话告诉萧谏,尤其是自己查到的关于于则成的事情。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于则成跟自己的身份一样,都是大辽的秘谍。这也就能解释的通,萧谏是如何得知韩成就关在皇城司的。 尽管如此,他仍然觉得少和萧谏联络,只求自保才是最佳选择。至于那个韩成又或者于则成,他们的死活关自己何事? 皇城司是个什么所在,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也正因如此,他才在内心深处感到畏惧。他曾经见过太多的犯官子女,被拉到人市上,如同牲口一样被拍卖。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敌国秘谍,一旦身份泄露,自己身死事小,妻女的下场将会无比凄惨。这个结果简直太可怕了,是他不能容忍的。 等到天色大亮,他才勉强打起精神,从箱子底下翻出二十枚铜钱,又找了一根红绳将其穿在一起。这就算是,给王家的喜钱了。 简单的收拾过后,便迈步走出院子。 “白先生,出门啊?” “张婆婆早。去参加婚礼。” “怪不得呢,穿的这么精神。” “白先生,这是要出去啊?” “武爷爷早,出去一趟。” “白先生,上次你可帮了大忙了,一直也没找到机会感谢你呢。” “陈婶婶,见外了不是?街里街坊的,举手之劳而已。” 白凯在和邻里打招呼的同时,心中也暗自感慨,这才是生活啊。自己除了还少一个儿子,也算得上家庭和睦,差事稳定,邻里关系融洽了。还有啥不知足的?还拼什么命啊?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一切,不禁自嘲一笑,便迈着轻松的步伐,向上司王利家赶去。 还距离老远,就听到王利家雇来的鼓乐班子,将喜庆的乐曲吹得震天响。 “老白来了?”由于家里的男主人不在,一名工房的属下带着王利的二儿子,临时充当知客。 “见过二公子。”王利向同僚点头示意后,便向一旁的二公子行礼。 待他交了喜钱,在本子上登了记,便迈步走进小院。 那名同僚还不忘凑趣的朗声唱名:“工房班头白凯,随礼二十文!” 白凯也只是付之一笑,没做太多理会。 没走几步,就听那名同僚朗声说道:“吴提点,怎么还把您惊动了?” 白凯是知道于则成和吴宇关系的,这也让他下意识的驻足,转身向门外望去。 “怎么?王利曾经是我的部下,虽说调到工房了,但关系还在。他家公子大婚,我这个老上司就不能来凑个热闹?”吴宇一边说着,一边将十贯钱放在门口的桌子上。 “嚯!”周围的众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还是吴提点出手阔绰。” “那是,谁不知道吴提点爱护下属是一等一的?” 稍后,吴宇走进小院,迎面正看见白凯。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面色如常的就走了过去:“你就是白凯吧?” 白凯慌忙行礼:“工房白凯,见过吴提点。” “唉,又不是上衙时间,礼就免了。”吴宇伸手虚扶了一下对方,便迈步走进正堂。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二人错身的时候,白凯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也只是那么一瞬,随即脸上就恢复了平静。 刚才对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愣了一下。这让多少有些心虚的白凯,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究竟是自己想多了呢?还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 他能在皇城司潜伏十年,而不被人发现。自然是有些特殊手段的,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就比常人要高出一筹。几次来自内部的审查试探,他都凭借这个能力,提前布置预防,最终得以顺利过关。 “白凯,别傻愣着啊,帮把手。” 白凯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就见一个同僚正搬了一摞板凳从门外进来。 “唉,来了,来了。”他忙上前,二人一起抬着往里走。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新郎终于接新娘子回来了,婚礼也达到了高潮。 “白凯,观礼去,也沾沾喜气。”一名同僚拉着他的衣袖就往正堂里走。 直到此时,白凯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本开端坐在上位的王利夫妇,居然只有王夫人一个,而旁边那个本该王利坐的椅子,竟然是空的。 吴宇适时的站出来,解释说西北那边有个事情,急需王利去处理。所以,也只能委屈两位新人了。同时还特别安抚了新娘那边的娘家人,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利的差事比较特殊,还希望多些理解。 娘家那边早就知道王利是皇城司的,如今皇城司的大官都出来为其解释,不想理解也不行啊,谁不知道皇城司是啥地方?那可是瞪眼就杀人的主。 在众人观礼的同时,白凯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不适。尤其是知道王利不在现场之后,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不对,这里一定有不对的地方。”白凯面上不显,心里却在默默的想着。 在众人入席吃酒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良久,他终于发现了蹊跷之处。 工房不仅负责整个皇城司房屋的修缮营造,就连兵器护甲的制作也归在其名下。 试想,这么一个重要的部门,身为老大的王利,自然是整个衙门的红人。今天他的儿子大婚,各房的主事是要亲自出席的。 可是,在一众宾客为主家道贺的时候,唯独缺少了刑房的人,不要说主事了,就连下面的小卒子都没来一个。 这不得不让白凯心生警惕。 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同僚:“唉,怎么没看见刑房的刘主事啊?” “不能吧?刘主事昨天可是嚷嚷着要出席的。”正在抱着一个羊蹄啃的同僚,连头都没抬就含糊回答。 白凯闻言,拿起酒杯装作找人敬酒的模样,将十几桌的宾朋看了一个遍,特别是两个主桌更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一盏茶过后,白凯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难道出事了?”他如是想着。 酒宴一直开到了下午,一众宾朋好友才各自散去。 白凯也满怀心事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临近巷口的时候,又察觉出一些不对。 自家巷口这里,居然多了两个摆摊卖菜的。 疑心生暗鬼,用来形容白凯此时的心态,就再恰当不过了。 他鬼使神差的来到一个摊位前蹲下:“黄瓜怎么卖?” “一文钱三根。”卖菜的小贩答道。 他摸出一文钱,扔到对方怀里:“给我来三根。” “好嘞!”菜贩将钱揣在怀里,随手就去拿筐里的黄瓜。 可就这一个动作,让白凯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 他居然看到菜贩虎口那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这哪里是挑担的手?分明就是长年握刀磨出来的! 第368章 究竟是谁(五) 三进大宅 张义正在翻阅小六拿来的几页调查记录。 “郎君,时间短了些,暂时只能查到这些。”小六介绍道。 话音刚落,就听张义轻蔑一笑:“呵,有点意思。” 他转头看向从大婚现场赶来的吴宇:“吴叔,刑房是谁负责的?” 吴宇不知道对方怎么问起这个,茫然说道:“是我。” 张义将一页记录递了过去:“外人进牢房,牢头都不用在旁跟随的吗?” 吴宇一脸茫然的接过那页纸,当看到白凯第二次进入地牢,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在牢头的视线之外,他恨得牙根儿痒痒。 片刻后,就听张义再次发问:“门子是归谁负责?” 门子杂役这些也是由吴宇负责,他随口问道:“门子怎么了?” 张义谓然一叹,将另一页纸交给对方:“门子挺好的,就是嘴不好。” 吴宇一时没理解对方的意思,当看到门子说出“于则成”和“张义”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站起身,向张义深深一揖:“小义,是吴叔治下无方,坏了你的大事。” 张义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看着处置吧,总之,别让我再看见他们两个。” “报,白凯已经离开王家,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此时,门外有人禀报。 “嗯。继续监视。”张义点了下头。 只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名下属来报:“报,白凯在他家的巷口买了三根黄瓜。” “呵,他还挺有闲心的。”张义开了句玩笑,同时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六。 小六却没有对方那么好的心态,现在跟踪监视白凯的人,都是他的属下,真要出了差错,这脸可就丢大了。 正在小六胡思乱想之际,听张义又继续说道:“小六,白凯的底子摸清楚了吗?” 小六摇了摇头:“这个人在皇城司干了将近十年,你又说要查他过往的一切,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楚的。” 张义皱了下眉:“他的老底子呢?总能查个大概吧?这人究竟是变节成了辽人秘谍,还是说根本就是辽人派过来的?” 这话把小六问的哑口无言,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炷香后,门外又有人来报:“报!白凯家着火了!” “什么?”张义大惊,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几步来到门外,对来人问道:“白凯家起火了?” 见对方点头,又追问道:“火势如何?” 对方慌忙回答:“火势冲天。” 这时小六在其身后问道:“郎君,要不要加派些人手?” 张义脑海中突然想起和爹娘诀别的那一晚,他大喊一声:“不好,白凯要跑!” 小六疑惑问道:“郎君,他跑不了吧?四周可都是咱们的人,除非他长了翅膀飞出去。” 嘿,那可是经营了十年的秘谍啊,当初老爹老娘能想到留后路,他白凯怎会想不到? 张义没时间跟对方解释,直接命令道:“小六,快,召集人手,随我去城南大柳树村。” 半个时辰后,张义带领众人赶到大柳树村,就看见白夫人和几个闺女从小院里走出来。而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白凯正往车厢里装着行李。。 白凯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回头向后望去。 当看见张义一马当先的向自己这边冲过来,脸色立即变得煞白。 白凯的妻女哪里见过这杀气腾腾的场面,尤其是几个女娃,眼中充满了惊恐,一个劲的往爹娘怀里钻。 待马队停稳,小六指着白凯,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 张义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娃,终究是心中一软,伸手打断:“慢!” 小六闻言,硬生生的把下半句憋了回去。 张义朗声说道:“白凯,衙门有紧急公事需要你去处理,现在就跟我们回去吧。” 原本面如死灰的白凯,听对方这么说,脸上也露出感激之色,向张义点了下头。 他来到妻女身边,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本想接你们回家的,没想到又来了差事,你们母女在这里再住上几天吧。” “爹爹,我不想让你走嘛。”小女儿抱着老爹的大腿撒娇。 白凯眼眶发红的看着小女儿,爱抚了几下对方的头顶:“囡囡乖,爹爹答应你,只要处理完公务,就第一时间回来陪你。” 小女儿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白凯深深叹了口气,又对夫人说道:“几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白夫人皱了下眉,感觉夫君的口气怪怪的,只是当着外人不好询问。 她点了下头:“夫君,放心。” 白凯不舍的看了一眼妻女,转身走到张义的马前。郑重其事的向对方行了一礼,以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张义指了下随行带来的马车:“白凯,我与你一同坐车,路上还有些话问你。” 一盏茶后,白凯已经看不到妻女的身影,这才转头看向张义:“多谢公子成全。” 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给了你体面,你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啊?” 白凯点了下头:“当然,其实刚才你和六提点同时出现的时候,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张义也不着急追问,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 白凯继续说道:“我一度认为,你也是我大辽秘谍,也是埋在皇城司里的钉子。甚至韩成被皇城司关押的消息,都是经你的口透露出去的。如今看来,我猜错了。” 张义眉头紧蹙,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白凯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公子,白某是个贪心的,如果我向你们提供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能否放过我的妻女?” 一旁的小六大声呵斥:“白凯!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能熬过皇城司的酷刑吗?” 张义抬手止住对方,双眼盯着白凯说道:“只要你提供的情报有足够的价值,就没什么不能谈的。但前提是你夫人不是秘谍。” 白凯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当然有足够的价值,而且我夫人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绝对禁得起你们调查。” 张义点了下头:“那就一言为定。” 交易达成,白凯脸色一正:“公子,皇城司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大辽的秘谍。” “什么?你再说一遍?”张义和小六同时露出震惊之色。 白凯点了下头:“说这话,我是有根据的。之前我去见萧谏的时候……。” 听完白凯的分析,张义不禁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白凯的说法。 “那个人是谁?”他追问道。 白凯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了这个线索,我相信你们能把那个人找出来。” 第369章 究竟是谁(六) 得知皇城司还有一名辽人秘谍,出于保护白凯的目的,小六和张义经过临时商议,决定暂且把对方关到三进大宅。 来到大宅后,张义就让小六去找老太监单独汇报,而他则押着白凯来到地牢。 “白凯,你只有把问题都交代清楚,才能有可能少受些罪,相信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审讯室内,张义看着坐在对面的白凯。 白凯点了下头:“我一定配合。” 张义对白凯的回答非常满意:“好,那你就说说,当初是怎么混进皇城司的。” 白凯闻言就是一怔,他没想到对方更关心这个问题。 他思忖片刻就缓缓说道:“我的回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见对方脸色有些阴沉,就继续说道:“我当初被派过来的时候,一切已安排妥当,只让我背熟一个身份,就去户房做了一个登记,从那时起我就算是皇城司的一员了。” 张义深吸一口气,如果事情真如对方所说的这样,那问题远比自己所预料的严重的多。 他决定将此事暂且记下,稍后禀报给老太监,至于对方会如何做?那就是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张义紧盯着对方的双眼:“白凯,说说你进入皇城司以后,做过的事情吧。是如何窃取情报,又是通过什么方式传递的。” 白凯轻笑一声:“哈,于公子,无论你信不信,实际上白某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给大辽传递过任何一条消息。” 张义轻蔑一笑,这句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 白凯点了下头:“真的,我真没给大辽传递过一条情报。这个你们可以去查。” 张义见对方态度真诚,不禁眉头皱了一下。好奇的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时,审讯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小六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张义耳边轻声说道:“我干爹请您过去。” 张义点了下头,和小六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接,便独自一人走出地牢。 “老爷爷,找小子有事?” 走进正堂的张义,施礼过后就直接询问。 老太监把几张纸扔给张义:“看看你做的好事!” 张义疑惑的看了眼对方,这才接过那几页纸。 “特么的!破案了。”等张义看清上面的内容,差点没惊掉下巴。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自己几人在大相国寺门外表演的经过。 只听老太监一脸玩味的说道:“张义,你还挺能折腾啊。连带着整个京城的权贵都给惊动了。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啊!”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老爷爷,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是咱家派人查到的。你以为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家会置若罔闻?” 张义心中稍安,这要是郡王府报上来的,那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横竖都看不上自己的丈母娘了。 随即就好奇的问道:“老爷爷,你是怎么查到的?大批人手暗访?又或者抓了当时在场的人问话?” 老太监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这才摇了摇头:“不能说,免得你下次折腾的时候,有了相应的防备。” 张义尴尬一笑,再次问道:“老爷爷,那你给小子看这个的意思是?” 老太监幸灾乐祸的一笑:“呵呵,就在半炷香前,济阳郡王府遣人去了皇城司,开封府,刑部,大理寺,就连御史台都没放过,同时在几个衙门报案,请求捉拿抹黑郡主名声的幕后主使。” “咔!”张义听的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这分明是捅了马蜂窝啊,就差跪在官家面前哭诉了。 “老爷爷,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张义试探的问道。 老太监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不至于?简直太至于了!瞧瞧你把郡王府逼成什么样了?他们没了后路可退,只能通过报官来以示清白。小子,你想想吧,你缺了大德了。哼,咱家都不惜的说你!” 等了半晌,见张义只是低头不语。老太监才放下手里把玩的玉佩,悠哉悠哉的说道:“小子,说说吧,你觉得咱家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该如何做啊?” 张义眨了眨眼,陪笑道:“老爷爷,你不会把小子交出去吧?” “嘿嘿!”老太监阴恻恻的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张义终于不淡定了,立即说道:“老爷爷,我可是屡次立功的,就在刚才,我还帮着皇城司找出一个辽国的卧底呢。” 老太监一脸茫然的反问:“那又如何?” “不是……,你不能吃饱了就骂厨子吧?”张义见对方这个态度,心里更急了。 老太监再次反问:“那个白凯是咱家招进来的?不是吧?那个白凯在咱家的任上,做了什么破坏我大宋的事情了吗?虽然不能一口否认,至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吧?那你说这些,跟咱家有关系吗?” 咔!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 当然,张义也只敢在心里骂上一句。都说人老奸马老滑,竟然将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净。 老太监心中这个得意啊,终于把这小子整没词了。 他轻咳一声:“咳,小子,时辰也不早了,说说吧,打算如何应对来自一位国朝郡王的报复?” 张义心里真的有点慌了,不要说如今曹家的地位,只说曹家多年积攒的底蕴,就不是他一个小屁孩能招惹的起的。除了那些个训练有素的老供奉,还有大批军中将领呢。自己的所作所为真要被曝光出去,能不能安稳的活着,都是个问题。 老太监见张义阴晴不定的神情,心中更加满意了。 “用不用咱家给你出个主意啊?” 张义看老太监那个恶心样子,突然想起了狼外婆。怎奈,形势比人强,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老太监伸出两根手指:“你只需答应咱家两个条件,咱家就给你办妥当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事给你抹平了。” 张义心生警惕,眯着眼与其对视:“火药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老太监正色的点了下头:“当然,官家早有言在先,咱家不会自找没趣的。” 第370章 究竟是谁(七) 张义见对方不是打听火药配方,这才心下稍安。 他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老太监伸出一根手指:“一,你之前那套听调不听宣的做法,非常的不好,要改掉。从此后,无论皇城司又或者咱们这个衙门,给你委派任何的任务差事,你都要无条件的执行。当然,俸禄也是双份的。” “瞧不起谁呢?小爷差你那点俸禄吗?”张义心中吐槽。 听完这个条件,他还是想争取一下:“老爷爷,其实现在的合作方式挺好的,你看啊……。” 老太监根本就不给张义商量的机会,伸手打断:“你就说同不同意吧,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张义沉吟半晌,一时看不出老太监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无奈之下,点了下头:“行,这个条件我应了。你说第二个吧。” 老太监突然摇了下头:“第二个,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啊?”张义都做好任人宰割的准备了,不成想对方居然不说了。 他有些不适应的仔细打量老太监一眼,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见老太监正色说道:“行了,现在给你个任务,把藏在皇城司里的秘谍给我找出来。” 张义习惯性的就要拒绝,老太监也是早有准备,伸出一根手指提醒对方。 “咔!”张义转身就走,丝毫不带犹豫的。 老太监望着张义的背影,本该得意的他,却是发出一声叹息。 一炷香后,皇城内。 “主子,张义答应了。”老太监态度恭敬的说道。 赵祯点了下头:“嗯,知道了。剩下的事情,你去做吧。” 本该告退的老太监,踌躇片刻又继续说道:“主子,且不说张义此人的才能,只说他掌握的火药之术,实在是不宜犯险。还请官家收回……。” 不等他说完,赵祯脸色一沉,责怪的看着老太监,质问道:“嗯?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老太监闻言,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万死!绝不敢如此想。只是……,只是刀枪无眼,万一……,万一张义有个闪失……,还请主子三思。” 赵祯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来到老太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阿大,论拳脚刀枪,朕不如你。” 老太监听的魂都快吓飞了,将身体匍匐的更低了。 “但说起用人嘛……。”赵祯说到一半,就不屑的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既然是人才,就更需磨练。不仅是筋骨,还有胆识和意志的考验……。” 老太监知道主子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能心中一叹。 最后,赵祯大手一挥:“去吧,多调配些人手,让张义尽快把差事办完。” 老太监无奈的称了声是,便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济阳郡王府 王妃听完管家的讲述,便点了下头:“嗯,几个衙门隔三差五的就去催促一下,让他们用点心,别总想着糊弄过去。” 管家躬身领命,便出去布置了。 等管家走远,王妃才起身来到后院。外界关于小郡主克夫的传闻,早就传疯了。这让王妃也是担心不已,生怕闺女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糊涂事。 可等来到门外,就听见闺女的笑声,王妃差点没把肺气炸了。 “笑!笑!笑!亏你还笑的出来!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要是换做旁人,早就愁死了!” 原本想安慰闺女的王妃,走进房间就看见对方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顿时无名火起,对着曹宇婷就是一通数落。 曹宇婷见老娘来了,慌忙收起自己画的漫画。只是手慢了一些,被王妃看了个正着。 王妃指着上面的q版大头娃娃说道:“这画的是谁?” 曹宇婷哪敢如实回答,老娘能生撕了她。 见闺女低头不语,王妃火气更大了,经过一番仔细辨认,看着有些眼熟的眉眼,立即恍然大悟,出声质问:“是不是那个叫什么义的小子?” 曹宇婷将头埋的更低了。 王妃用食指杵了女儿脑门一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啊你!那么多年轻俊彦你不看,偏偏喜欢上这么个没身份没地位,还没才华的小子。你听好了,趁早对他死了心。” 曹宇婷嘴上嘟囔了一句。 王妃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曹宇婷抬起头说道:“那个张义挺好的,您别这么说人家。” 王妃的火气又盛了几分,瞪着眼睛质问:“你居然还替他说起话,他……。” 话说到一半,王妃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怎么把那个小子忘了?” 曹宇婷疑惑的看着老娘,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意思。 王妃咬牙切齿的说道:“最好不是那个小子在后面搞鬼,否则的话,我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把画稿扔到桌子上,怒气冲冲的带着一群爪牙离开了房间。 曹宇婷闻言,心中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心说:完了,老娘猜出来了。 其实,从老娘开始请各府的夫人,来郡王府聚会开始。她就看透了老娘的心思,只是从未担心过。这源于她对张义有绝对的信心,相信对方会妥善处理此事。 果不其然,没几天的时间,就有传言说有人因为来府上提亲,而吐血三升。甚至还传出她克夫的消息。 她当时就料定是张义所为,心中不仅没有气恼,反而觉得情郎的处理方式很是独特。 如今老娘对张义产生了怀疑,这让她变的慌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立即提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片刻后,叫来贴身丫鬟燕子:“你马上……。” 话说到一半,她暗骂自己糊涂,如今的治安,让燕子孤身一人出城送信,搞不好就被歹人劫了去。 “没事了,你去忙吧。”说完,便拿起那张纸走出小院。 一盏茶后,曹宇婷来到后门,找上把守后门的老供奉:“刘叔,麻烦您跑一趟,把这封信送到南城外大柳树村的张家,一定亲手交给张义。” 刘叔不知为啥,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一个劲的给曹宇婷使眼色。 心乱如麻的曹宇婷,哪有精力注意这些,又央求道:“刘叔,你就帮个忙嘛,好不好?” 这时,冷不丁的从旁边走出一人:“送什么东西啊?先给为父看看。” “爹爹!你怎么在这?”曹宇婷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爹。 第371章 无解的问题 曹宇婷见老爹带着几个老供奉从门房走了出来,险些惊掉了下巴。你一个堂堂郡王,去哪里不好?非要往门房里钻。 “手里拿的是什么啊?给爹看看。”曹佾打量着那个信封。 “爹,你怎么在这里?”说着,曹宇婷顺势将信塞回袖筒里。 曹佾只是向曹宇婷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把信交出来。 无奈,曹宇婷只得把信交到老爹手里。 曹佾一边展开信纸,一边随口解释:“我来这边是找他们下棋的,结果还没摆开阵势呢,你就在外面吵闹。” 待信件展开,只见纸上写着:1728 5030 2053 1224 8282……。 他抬头打量着曹宇婷:“闺女,这都画的啥啊?怎么跟鬼画符似的?” 曹宇婷想起了后世一句名言: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她不紧不慢的说道:“爹,女儿不是在城外收了几个学生吗?这封信上的东西,就是给他们布置的作业,你当然看不懂了。” 曹佾要是这么好糊弄,郡王的爵位恐怕早就丢了。不过,他也懒得跟闺女计较,随手将信揣在怀里:“今天天气不错,陪为父到园子里散散步。” 曹宇婷只是“哦”了一声,便低着头跟随着老爹来到后院的花园。 “闺女,你喜欢张义?” 来到花园,曹佾一边欣赏着春意盎然的景色,一边出声问道。 低头想着心事的曹宇婷,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就顺口答道:“是。”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慌忙抬头就要解释几句。 曹佾似乎早就猜到了答案,没有表现出一点诧异。 “那你喜欢他什么?” 对方略显突兀的发问,让曹宇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眨了眨眼睛,想起前世的一句台词,便开口反问:“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曹佾思忖片刻,这才点了下头:“也对。” 随即又说道:“可是你娘不喜欢他啊。” 曹宇婷从话语中听出点味道,好奇问道:“爹爹,那你喜欢张义吗?” 曹佾转头看了一眼闺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啊?你喜欢我就喜欢,你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这还是老爹第一次就曹宇婷的婚事表态,而且答案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爹爹,您真的太好了!”曹宇婷抓着曹佾的胳膊就要撒娇。 只是,又听老爹继续说道:“可惜你喜不喜欢没用,我喜不喜欢也没用。这事终究要听你娘的。” 曹宇婷眼珠一转,抱着老爹的胳膊,试探着问道:“可是爹爹,您才是一家之主啊。您就说句话嘛。” 曹佾白了对方一眼:“你娘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我说话好使?” 曹宇婷对老爹彻底无语了,只得伸出一根拇指:“爹爹,您厉害。” 曹佾仰怒的在曹宇婷脑门上拍了一个巴掌。这才说道:“其实你娘说的也没错啊,张义那小子,既没身份,也没地位,更没才华。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这么一个人吗?” “这都是有特殊原因的。爹爹,如果不是他身份特殊,混个爵位不难的。他干的那些事情,您可以向官家又或者去皇城司打听打听,真的,足以封爵了。”曹宇婷还是要为男朋友争辩一下的。 二人说着说着,就走进的湖边的小亭子。 待曹佾落座,这才说道:“为父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他干的那些个事情太危险了,你就甘愿整天提心吊胆的跟他过日子?” 曹宇婷有些无力反驳,她不能说自己老爹说的不对,誓问谁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喜乐?婚姻美满幸福? 曹佾见闺女低头不语,又继续说道:“提心吊胆的也就罢了,可你就不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闺女,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啊。”曹宇婷都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曹佾点了下头:“是,为父承认你说的对。可天下人多了,凭什么就是张义啊?就非他不可?只是他一人也就罢了,还要搭上我闺女的幸福,仅凭这一点,你觉得爹娘能同意吗?” 曹宇婷彻底无语了,她不能说爹娘自私,毕竟出发点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考虑。可这样的话,事情就陷入了无解的状态。 曹佾见女儿眉头紧皱,顿时心中不忍:“闺女,为父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成全你们。” 曹宇婷眼神一亮,看向自己老爹。 “让张义彻底退出来,为父再舍去这张面皮,去官家那里给他求个官身。这样……。” 接下来的话,曹宇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且不说张义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官身,就是让对方彻底退出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身份特殊,她都恨不得和情郎并肩战斗呢。 她摇了摇头:“爹爹,你别说了,这是不可能的。很多事情,恕做女儿的不能明言,总之,张义做的事情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曹佾双手一摊:“这就没办法了,为父给你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还替他一口回绝了。” 曹宇婷看着湖面上一对嬉戏的天鹅,深深的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难呢? 三进大宅 领了差事的张义,立即下到了地牢。 “怎么样?问出有价值的情报了吗?”张义迎面就遇到了小六。 小六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皱眉说道:“这个白凯,怎么说呢?你说他老实吧,可他什么都不承认,咬死了没给辽国传送过情报。可要说他狡猾吧,又是有问必答。” 他看了眼张义:“不瞒郎君,属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犯人。” 张义也没眉头紧蹙,思忖片刻才说道:“按说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又知道妻女就在咱们手里,应该……。” 小六出言打断道:“郎君,你的意思是,拿他的妻女作为要挟?” 张义摆了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的,你看啊,那个白凯在感受到危险后,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孤身逃跑,而是先去城外接上家人。而且在马车上,他也用那个重要的消息,去换妻女的平安。这说明他非常在乎家人。对吧?” 见对方点头,他又继续说道:“现在妻女被咱们监视控制,他还什么都不说。会不会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这怎么可能?十年时间呢,他如果毫无建树,辽国那边能容忍他这么逍遥?”小六立即反驳。 第372章 险棋(一) 二人刚回到值房,就有人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小六伸手接过。 “这是白凯当年登记的名册。”来人说道。 小六随手翻开册子,同时挥了下手,示意对方退下。 张义起身走到对方身后,探头看向那本册子。 良久,小六终于找到白凯的那一页,将上面的信息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 “张贵?”他在推荐人那一列,看到了这个名字。 张义随口问道:“皇城司有这个人吗?” 小六摇了摇头:“属下也是随着大统领一同进的皇城司,认识的人可能还没您多。” 随即,小六向门外朗声吩咐:“去请吴提点过来。” 片刻后,正在后院休息的吴宇,就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待对方入座,小六才问道:“吴提点,皇城司有张贵这个人吗?” 见吴宇一脸茫然,张义又在一旁提醒:“这个人在十年前,介绍白凯进的皇城司。” 吴宇恍然大悟:“老人啊。你等我想想。” 一盏茶后,他拍了下额头:“以前确实有这么个人,当时是户房的主事。” 张义眼睛一亮,与小六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这人还在皇城司吗?又或者说调去了哪里?” 吴宇摇了摇头:“这人早就死了。” “什么?”张义和小六同时惊呼一声。 小六立即追问:“这人什么时候死的?” 吴宇思忖片刻,不确定的说道:“那可早了,有好多年了。” 小六连忙把名册递给对方:“吴提点,你看看这个。” 吴宇伸手接过,只等了片刻的功夫,就抬起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凯登记的日子和张贵的死,也就相差半年吧。” “特么的!”张义气愤地骂了一句,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还是个断的。 随即,吴宇又面色古怪的看向张义。 张义不明所以的问道:“吴叔,怎么了?” 吴宇叹了口气:“哎,你们不提这个人,我险些把他忘了。由此,想起一些事情。” 张义只是疑惑的看着对方,等待吴宇的下文。 吴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义,缓缓说道:“你爹娘在世的时候,跟你说过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吗?” “咔!”张义一拍额头,刚才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也没往心里去。经过吴宇的提醒,这才想起老爹跟他说过,发生在茂安寿宴上的那件事。当时正是一个叫张贵的轻浮公子,不仅用言语调戏老娘,还想动手动脚的。老娘反手给了对方一巴掌,最终也导致爹娘一同被发配到析津府。 张义随即问道:“那个茂安公公呢?他死了没?” 吴宇见对方语气不善,立即心生警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六,见对方面色平和,这才对张义说道:“小义啊,这么多年都过……。” 张义伸手打断:“吴叔,你知道小子的脾气,就直接告诉小子,这个茂安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这时,小六插嘴道:“吴提点,你不用那么看我。虽然同为中官,但我与那位茂总管,却不是一路的。” 吴宇尴尬一笑,转头对张义点了下头:“茂安公公应该还健在的,至于还在不在宫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看向一旁的小六。 小六轻咳了一声:“咳,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呵呵,郎君改天问问我干爹吧。” 张义点了下头,决定先把事情放在心里,改天要问出个下落,再给爹娘报仇。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说说白凯这案子吧,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了许久,小六和吴宇也是没了主意。 见此,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这里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要冒点险。” 见二人同时看了过来,他才说道:“我想把白凯放回去,让他重新……。” “不行!”不待他说完,小六立即表示反对。 吴宇也说道:“绝对不行,小义,这个白凯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如果把他放回去,只需趁人不备的时候,写上一张纸条,就能将你的身份泄露出去。那个后果,你想过没有?” 张义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二人冷静。 “你们听我说完啊,如果不把白凯放回去,那潜伏在皇城司里的那个人就会警觉,继而将自己藏的更深。” 吴宇有些烦躁的说道:“案子可以慢慢查嘛,我相信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小六也随声附和:“吴提点说的对,不急于这一时。” 张义心说,你们不急,我急啊。总不能就为了这么一个案子,整天跟你们耗在这里吧。家里还一堆学生呢,女朋友那边的事情也没办呢。 他继续说道:“我承认,你们说的都对。但我这样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我看那个白凯对待妻女的感情不似作假,咱们就利用这一点,让他为我们所用,把那个潜藏的秘谍,帮咱们给挖出来。” 吴宇再次出言提醒:“小义,这事你最好再想想,万一中间出了差错,不要说别人,就是萧思礼知道真相后,都能排出大批杀手,誓要将你置之死地。” 张义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先去找白凯谈谈。” 一盏茶后,张义坐在审讯室里,看着被押进来的白凯,指了下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只要白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不等张义发问,白凯就一脸坦诚的说道。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许久,这才缓缓说道:“跟我说说你的妻子吧。” 白凯眨了眨眼睛,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什么?” 张义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白凯还是没能理解对方提这个问题的目的,但也不敢再耽搁,毕竟家人的性命,还攥在人家手里。 “说来,那是八年前了……,我就给小偷揍了一顿……,也有人要给我介绍媳妇,我都没同意……,要不说有缘呢,我在西市上遇见了她……,媒婆去提亲的时候,他爹娘嫌我穷……,就这么给娶回家了。我当时那个美啊。”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张义的双眼始终盯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 待白凯说完,张义缓缓点头:“你是个有福气的。” 第373章 险棋(二) 翌日,皇城司工房。 “啪啪。” 走进值房的吴宇,先拍了两下巴掌,掌声引来了一众官吏的注意:“大家都停下手上的差事,我宣布个事。” 见众人看了过来,他侧身指向身旁的小六:“由于王利有紧急公务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司使决定任命顾六为工房的主事。” 听话听音,一众官吏并没有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临时”“暂管”这些词,就说明这是一次正式的任命。之前的王主事即使以后回来,也不会担任这个职位。 众人连忙起身,纷纷向这位新上司行礼道贺。 小六只做了一个简短的发言,便看了一眼旁边的吴宇。 吴宇点了下头:“行了,你们忙吧,我走了。” 待吴宇走出房间,小六坐到了王利以前办公的位置上,随手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来。 半晌后,小六举着一份公文,对下面坐着的众人问道:“哪个是白凯?” “顾主事,我,我就是白凯,您有什么吩咐?”白凯起身来到小六面前。 小六点了下头,将手上的公文递给对方:“你这份修缮地牢的单子,我已经做了签押。” 见对方接下,他又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既然是你提起的,就交给你负责吧。一会儿你去一趟刑房,跟他们商讨个时间,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把地牢里的犯人押走。咱们这边也好进场施工。” 白凯表现的极为配合:“顾主事,那我现在就去刑房问问?早干完早踏实。” 小六点了下头:“行,你去吧。” 走出值房的白凯,仰头望天,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刑房走去。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取得张义信任的。竟然给自己派了这么一个任务,还信誓旦旦的许诺,如果这个差使办好了,不仅妻女以后的生活无忧,自己还有与她们重逢的那一天。这能是真的吗? 尽管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白凯还是愿意尝试一下,万一呢? 白凯想到这里,不禁自嘲一笑。 “刘主事,这里有份公文,请您看一下。” 走进刑房的白凯,恭敬的将那份修缮地牢的公文,放在对方的桌子上。 正用手指搓揉着两侧太阳穴的刘主事,烦躁的问道:“又是什么东西?你们工房这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点?” 刘主事发脾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过去的两天时间里,他可是遭了不少的罪,就连差事都险些丢了。 前天夜里,在家睡得正香的他,突然就被几名黑衣人闯了进来,蒙着头被抓到一间地牢里。 差点吓尿了裤子的他,在搞清楚对方不是敌国秘谍,而是来自皇宫的时候,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一些。可随后的问话,又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将韩成被皇城司关押的消息,通知给辽人的?” 刘主事听完对方的问题,吓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自己啥时候通知辽人了?冤枉啊! 一番极力的辩解后,为首的黑衣人才选择了相信他的话。接下来,对方又问了他很多问题,无一不是围绕着,关于韩成被关押的事情。这让刘主事冷汗涔涔,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应该正在处理一桩泄密事件,而问题的核心就是他主管的刑房。 直等到一个时辰前,他的主管上司吴宇才走进地牢。通知他已经没事了,并命令他现在就去皇城司上衙。 连续两天两宿不眠不休的审问,早已让他身心俱疲,哪怕已经通过了审查,他也没有向吴宇请假的勇气。生怕惹恼了上司,将自己一撸到底,那自己几十年的奋斗就白费了。 白凯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黑眼圈和赤红的眼睛,心下也猜到了一二。可是他有他的任务,不能因为对方状态不佳,就让任务停滞。 “刘主事,还是地牢修缮的事情,我们新上任的顾主事,让我来协调一下工期。看您这边什么时候能把地牢里的犯人迁走?我们工房这边也好安排工匠进场。”白凯赔着笑说道。 刘主事一听地牢的事情,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皱眉说道:“如今地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岂能轻易迁走?万一出了问题,算谁的责任?” 这句话,白凯可不敢接,他只是按张义的命令行事,具体刑房这边怎么安排,他可管不着。 又等了片刻,刘主事才缓缓说道:“你先回去,等我请示了吴提点再说。” 稍后,刘主事找到了吴宇。 “吴提点,工房那边报上来一个单子,说是地牢需要修缮,让刑房这边迁走犯人,您看?” 吴宇听到对方的汇报,心中暗自一叹,这么大的漏洞,居然没引起怀疑。难道地牢修缮,不该刑房先提出来吗?尸位素餐之辈!难怪让白凯钻了空子。 只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强压心中的火气:“既然需要修缮,你就先把犯人迁走吧。左右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刘主事小心的看了一眼上司,试探着问道:“整个皇城司就这么一座牢房,您看这些犯人迁去哪里比较合适?” 吴宇烦躁的说道:“究竟你是刑房主事,还是我是刑房主事?这点小事也来问我?” 刘主事吓的缩了下脑袋,眼珠一转:“提点,要不,先把那些犯人押到刑部?” 他不知道的是,不是吴宇不想管,而是张义特意交代过,事情发展要掌握住方向,但表面上又让刑房自己拿主意,那样才显得真实,才不会引起哪个藏在暗中的秘谍警惕。 吴宇摇了摇头:“刑部就算了,他们那边手续繁琐,没十天半个月这事办不下来。有那个时间,地牢都修完了。” 刘主事下意识点了下头:“那就放在开封府?罗推官倒是个好说话的。” 吴宇暗自点头,但依然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你自己看着办吧,没事别来烦我。” 一盏茶后,回到刑房的刘主事,随便找了一个小厮,让其去工房通知白凯,三日后会腾空地牢,届时让他带着工匠进场施工。 得到消息的白凯,意味深长的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 第374章 险棋(三) 时值中午,下衙的梆子声敲响。 白凯来到小六面前,躬身向其行了一礼:“顾主事,属下先回家吃饭了。” 小六下意识看了眼其他下属,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意味深长的低声说道:“该说的话,那位公子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不要让所有人失望。” 白凯点了下头:“顾主事放心,白某知道分寸。” 小六闻言,挥了下手:“你知道分寸就好,去吧。” 白凯再次行礼,这才转身走出值房。 半炷香后,连升客栈。 “嘭嘭嘭” “谁啊?” “是我。” “你怎么来了?” “里面说。” 白凯神情紧张的走进房间。 萧谏下意识的探头向走廊里张望了一下,这才将房门关上。 “出事了?”萧谏担忧的问道。 白凯低声说道:“我就是来通知你一下,皇城司的地牢因为渗水需要修缮,所有犯人也包括韩成,都需要转移出去。” “哦?”萧谏还没意识到这个情报的重要性,随口问道:“那又如何?” 白凯连忙解释:“整个皇城司只有这么一个牢房,就是位于操场的地牢。如果犯人需要迁移,就必须将他们押到其他衙门的牢房看管。” “真的?”萧谏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白凯点了下头:“这错不了,修缮牢房的差事,就是由我负责。” 萧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追问道:“这些犯人会被押往哪里?” 白凯摇了摇头,故作为难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具体如何安排,都是刑房的差事。我一个工房的班头,实在不方便打听。就算去问,人家也不会跟我说啊。” 萧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抬头问道:“我让你办的差事,怎么样了?有没有联络上韩成?” 白凯点了下头,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人已经联络上了,韩成说他和一个叫陈学武的关系不太融洽,但究竟是不是对方向皇城司泄露的消息,他也吃不准。” 说完,他心里长舒一口气,自己该做的做了,该说的也说了。至于对方上不上钩,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可就在他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萧谏突然问道:“你妻女不在家中?” 白凯心里“咯噔”一下,强自保持镇定:“是。” “她们去了哪里?”萧谏双眼紧盯着对方。 “我把她们送回娘家了。”白凯如实说道。 “怎么想起送她们回娘家了?”萧谏继续追问。 白凯轻笑一声:“还不是婆娘又怀上了,大着个肚子不说,还要带四个丫头,我这边又一堆事,也顾及不上。干脆给她们几个送回娘家,那边有她爹娘也能帮着照看。” 萧谏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可随即就追问:“你婆娘的娘家在哪儿啊?回头我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女人怀孕的时候,吃食上可不能亏了。” 白凯心里说出的腻歪,但脸上还要表现出感激莫名的样子。 “那属下就先谢过了,她娘家就在南城外的大柳树村。进村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萧谏低声默念了几遍地址,这才抬起头:“行了,要是没事就赶快回去吧,免得被那些宋狗怀疑。” “那属下先行告退。”白凯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一炷香后,三进大宅。 “怎么样?白凯怎么说?” 见小六走进房间,张义立即起身询问。 小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成了。” 张义满意一笑,朗声说道:“好,让下边的兄弟把连升客栈,给我盯紧了。不许遗漏任何一个可疑人士,尤其是皇城司的。” “还有件麻烦事呢。”小六继续说道。 “怎么了?不是成了吗?还有岔子?”张义好奇问道。 小六摇了下头:“那个萧谏发现了白凯的妻女不在家里,就一再追问几人的下落。白凯无奈之下,只能如实说了。他请求咱们能保护她的家人。” 思忖片刻,张义点了点头:“这要求不算过分,也在情理之中。你遣人给城外的兄弟交代一声,发现陌生人进村,不要阻拦对方。全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那要不要跟踪一下?”小六追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要,沿途没有遮挡物,连粗大的树木都没几棵,不利于隐藏。只要记下容貌即可,回头画影图形,怎么都能给他找出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小六领令走出房间。 送走小六的张义,坐回了椅子上,安心等着下边秘谍报上来监视的消息。 可是,直等到半夜,撒出去的秘谍,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面对这种情况,让张义一度怀疑是不是秘谍在下面偷懒,又或者监视的技巧不行,导致发生了错漏。 在连续几次的询问过后,张义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你把客栈的监视情况,详细的叙述一遍。从白凯走进连升客栈说起。” 张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六和吴宇,这才对下面站立的一名秘谍说道。 “回公子的话,我们始终保持着五人一组,对客栈的前后门进行监视。其中前面三人,后门两人……,截止到刚才,统领通知属下过来,确实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说完,还把手里的一个册子递了上来:“这是今天的监视记录,请公子过目。” 张义一边翻看记录,一边问道:“客栈总会有客人出入吧?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那人没答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小六。 小六接口道:“实际上,客栈周边我们布置了不下三十人,凡是进出过客栈的,都会有人跟上去,而且还会报上来核实身份。” 张义看着册子上,一列列工整的记录,心里也犯起了愁。 难道那个萧谏就不想救韩成?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冒着白凯暴露的风险去联系对方?只是让韩成说出嫌疑人?又或者所做的一切,只为查清有没有内鬼? 张义挥了下手,让那人离开。 一旁的吴宇见对方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想劝上几句,毕竟今天才是第一天,或许萧谏真的不着急呢? 就在他刚要出言相劝的时候,张义也做出了决定:“明天我去会一会这个萧谏!” 第375章 险棋(四) 翌日上午,张义一身家丁打扮来到连升客栈。 “则成?你怎么来了?”萧谏是万万没想到,于则成会主动找上他。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低声说道:“进去说,有事商量。” 待二人落座后,张义才缓缓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不是在济阳郡王府当杂役吗?偶尔听到一个消息,或许对咱们有些帮助。” 萧谏并没有答话,只是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张义这才故作神秘的说道:“济阳郡王和王妃正在给小郡主择婿。” 萧谏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搞明白对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这个反应,张义便解释道:“我寻思着这是个机会,他们择婿的标准我打听了一下,身份和地位都不是很看重,甚至只是一届书生更好,他们更在乎的是未来女婿的文采和德行。” 萧谏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张义便继续说道:“我就想问问,咱们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才?当然,相貌最好选英俊的,别找些歪瓜裂枣的过来凑数。” 萧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想让咱们的人去争取一下?” 张义一拍大腿:“对啊,让咱们的人假扮宋国的书生,你不觉得这件事如果办成了,对咱们有重大的意义吗?且不说获取情报更方便了,咱们甚至能借助这个关系,安排人进入宋国的官场,哪怕只是一些闲职。” 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当然了,男人的身份人家肯定要核实的,这方面没问题吧?” 萧谏陷入了沉思,对张义提出的问题,也只是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身份当然不成问题,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强大的组织想要伪造一个身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现在要考虑的则是这件事情,是否可行以及利弊关系。 张义起身走到桌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捧着茶杯并没回到自己位置上,而是假意欣赏起屋内的布局陈设。 他走到窗户前,伸手拧开了锁窗的木块,发现上面有一层很薄的灰尘。心里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这才推开后窗假意欣赏起外面的风景。 一阵凉风吹进房间,也让萧谏从沉思中醒来。 “则成,关上窗户。” “哦。”张义点了下头,这才关上窗户,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说的这个消息确实吗?”萧谏开口问道。 “当然了,府里都传开了。我知道消息还算晚的,王妃前几天遍请京城内的贵妇,就是为了给郡主挑选一个心仪的夫婿。”张义语气肯定的说道。 萧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行,这事我知道了,你继续观察这事的动向,有了最新消息,务必给我报上来。”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没问题,萧特使,这事一定要快啊。免得夜长梦多。” “那是自然,一会儿我就给家里写信,相信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萧谏往椅背上一靠,信誓旦旦的说道。 正事说完,张义也没有闲谈的意思,起身说道:“我是借着买东西的名义跑出来的,得赶快走了。” 萧谏对于则成能主动向自己汇报这个消息,心里非常满意。主动把对方送到楼梯口,直到对方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回到房间。 一炷香后,回到三进大宅的张义,向等待结果的小六和吴宇,简单复述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内容。 最后才说道:“他后窗应该几天都没开过,至少排除了他从窗户传递情报的可能。” 吴宇点了下头:“这个萧谏如果真的重视,应该很快会遣人给萧思礼送信回去。” 小六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我亲自去盯着,免得又发生错漏。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传递的情报。” 张义思忖片刻,就点头同意:“你能亲自跑一趟也好。”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没等来小六关于秘谍的消息,反而是郡王府的老供奉送来一个消息,说有一个姓陈的遣人传来消息,让他有时间聚一聚。 张义心生疑惑,这个陈学武已经没了韩成这个对手,西夏人最近也很老实,怎么想起找自己了? 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去见对方一面。 入夜,再反复确认小六没有更新的消息后,他才走出大宅,来到镖局找上陈学武。 “公子,你总算来了。” 刚进门,陈学武就拉住张义的手,仿佛看见亲人一样。 “老陈,只是几天不见,不用这么热情吧?” 二人也是熟人了,张义自然不用客气,不等对方让座,他就找了个椅子坐下。 陈学武连忙端上一杯热茶:“公子,请喝茶。” 张义伸手轻叩了几下桌面:“说说吧,到底找我干嘛?” 陈学武在其对面坐下,先叹了口气,愁容满面的说道:“哎,公子,那个萧谏萧特使派人给我传话了。” 这句话,惊的张义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连续多日的盯梢,下面那帮人都一无所获,这个萧谏到底通过什么方式,联络上陈学武的?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故作平静的问道:“传的什么话?至于把你愁成这样?” 陈学武只顾着发愁自己的事情,并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一丝惊诧。 “还能干嘛?还不是看我这边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向我借人借钱。” 张义好奇问道:“借多少钱?多少人?说没有什么用处?” 陈学武伸出四根手指:“钱,四千贯。人,四个。” 张义立即追问:“用途呢?这么多钱,总要有个由头吧?” 陈学武苦笑:“人家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气,根本就没说用途。您说气不气人,我老陈好歹也是……。” 看着牢骚满腹的陈学武,张义倒是没有任何同情。不过,心下倒是有些猜测,难道萧谏要在韩成的事情上做文章? 陈学武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说到口干舌燥,这才喝了口水:“公子,不瞒您说,我真有些后悔开这个镖局了。走了一个韩成……。”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我先问你,那个萧谏什么时候给你送的消息?” “就是傍晚啊,哎呦,您没看来人鼻孔朝天的样子啊,完全是……。” 见陈学武又要发牢骚,张义再次打断:“相貌穿着呢?” 害怕陈学武多想,他还特意解释:“你没告诉来人要低调点?隔壁就是西夏人?” “那人还算知道规矩,一个普通商贾打扮,穿一身员外袍。” 张义心中暗骂:这特么不是见鬼了吗?萧谏到底通过什么方式跟外面联络的。 第376章 险棋(五) 张义现在满腹心事,已经没有心情再听陈学武抱怨了,简单的安抚了对方几句,便提出了告辞。 在确认没人跟踪后,他才回到三进大宅。 此时,吴宇已经回到后院休息,只留下刚回来不久的小六,在房间里独自饮茶。 张义气闷的坐在椅子上:“小六,下午或者傍晚,有没有一个商贾打扮的从客栈出入?” 小六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没,郎君,怎么了?” 张义叹了口气,这才把刚才从陈学武那里得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什么?”不出所料,小六一脸的不可置信。 萧谏处于严密监视之下,还能传递消息,这怎么可能? 张义猛搓了几下脸,直到通红才停手。 “把这几天的监视册子给我,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六点了下头,便走出房间。 稍后,他便捧着三本厚厚的册子走了进来。 “郎君,都在这里了。” “谢谢。”张义随口说了一句,便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开始翻阅起来。 不得不说,小六手下这些人,做事还是很周全的。除了那些个客人出入的时间,还有此人的身份以及出行的目的,最后还写明对方都与谁有过接触。 张义花费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才把三本册子看完。结果,却很不理想,他也没看出其中的蹊跷。 小六见对方陷入了沉思,也不便打扰,只能给张义倒了一杯热水,坐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结果。 “啪!” 足足等了一炷香,就见张义伸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嘴上还骂了一句:“该死!” 小六慌忙起身:“郎君,怎么了?你别这样,想不出来没关系,咱们慢慢找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 可惜,张义对他的劝说是充耳不闻,伸手就拿起那三本册子重新翻阅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张义才抬起头,向小六挑了下眉,一脸笑意的说道:“小爷我找到破绽出在哪儿了。” 小六一下就来了精神:“郎君,破绽在哪里?” 张义靠在椅子上,将册子往桌上一扔,同时还翘起了二郎腿:“你们的监视确实出现了错漏。” 小六疑惑问道:“错漏?不能吧?我们可是没放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看着对方。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猜到?哈哈哈!店家!几个伙计,掌柜,甚至后面的厨子。” 小六恍然大悟:“对!对!我们只关注了客人的动向,反而把店里的那些人给忘记了。” 张义挑了下眉:“由此,能让你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小六眉头紧皱。 张义试着启发对方:“那个萧谏为什么一直住在店里?为什么不像韩成一样,在外面租一个院子?” “郎君,你是说,那个连升客栈本就是他们的窝点?”小六吃惊的说道。 张义很满意对方的反应:“对!按常理,客栈只是个适合接头,交换情报的地方,却不是一个安稳的藏身地。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他没道理非要死守着一个客栈啊?让他留在客栈的原因只有一个,客栈能掩护他的身份,给他提供其他地方,提供不了的便利。比如,传递情报……。哈哈哈!” 小六正要拍上几句马屁,就见张义脸色一正:“给我查,查清楚这些人都跟谁联络过,尤其是最近两天的。” 办案只要找对了方向,结果必然不会太差。 等到了第二天下午,小六就捧着一摞资料找到了张义。 张义一边翻阅着送来的资料,一边做出点评:“哈,有点意思。还在墙上留下记号,想的很周到啊。……,你看这个,还真是动了脑子,竟然在市场的墙根边有短暂停留。……,哎,这个实在不适合干秘谍,大白天的,你一个伙计跑到庙里干什么?” 张义就像发现了一个大宝藏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调查来的消息。 小六却没这个兴致,他更关心皇城司里的那个辽人秘谍,究竟是谁。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义才把资料扔在桌子上:“把这几个地方,都给我监视起来。尤其是留下记号的那条巷子,我要知道是谁每日里从此经过。” 小六立即来了精神:“郎君,你怀疑那条巷子,就是秘谍传递消息的地方?” 张义点了下头:“错不了,就算不是必经之路,那个潜伏的秘谍也会每天过去看看的。否则,他怎么会反应那么快?” 小六说了声好,便迈步走出房间,去安排人布控。 随着小六的离开,张义也长舒一口气,这案子终于见到眉目了。 与此同时,远在几里外的裴聪,在下衙的途中,被杂货铺的伙计拦住了去路。 稍后,裴聪跟随对方来到店里,在后院见到了余辉。 “余东家,找裴某有何吩咐?”裴聪恭敬行礼,只是眼中的厌恶之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余辉自然了解对方的心态,也懒得废话:“这几天你找个由头,调到大牢那边去。” “什么?”裴聪皱眉问道。 余辉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裴聪当即摇头,表示拒绝:“这不可能,开封府又是我家的。我只是户房的吏员,想调到刑房而且还是大牢,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余辉对裴聪的拒绝,并未在意。只见他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随手扔在桌子上:“你用这些钱去打点,由头嘛,随便你怎么编,但目的必须达到。” 裴聪看都没看银票一眼,继续摇了摇头:“余东家,你是了解开封府的,裴某属户房,上面是主事,主事上面还有……。” 余辉不耐烦的伸手打断对方:“停!这些你无需解释,要是事情那么容易办,你觉得我会给你银票,让你去打点关系吗?” 裴聪心中叹了口气,有心想再次回绝。可是想想病重在家的妻子,还是不争气的伸手拿起那张银票。 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险些让他惊掉了下巴,足足一百贯啊! 此时,余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笔钱的来由,你也要想好。不要让那些个上司,对你产生了怀疑。” “余东家,裴某想问问,您此举的目的是……?” “大胆!裴聪,你给我记住了!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乱打听!” 第377章 险棋(六) 开封府衙 “什么?你想去守大牢?”顾主事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裴聪。 这个要求实在太让他奇怪了,谁不知道户房的差事是六房里面最轻松的。宽裕的时间,对于裴聪也是非常重要的,毕竟对方能有大把的时间,照顾卧床不起的妻子。 裴聪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也有些底气不足。但实在没办法,谁让这些都是余辉要求的呢? “是的,顾主事,您看能不能给运作一下。”他点了下头,同时还从怀里掏出三贯钱的银票,恭敬的放在桌子上。 顾主事在银票和裴聪之间反复打量,这才皱眉问道:“老裴啊,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裴聪倒是早有准备,无奈的说道:“顾主事,您是知道俺家里的情况,婆娘每个月的汤药费就是个大数,所以……,所以属下想,想……。” 不等他说完,顾主事打断道:“所以想着大牢那边油水多些?” 裴聪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默默的低下头。 顾主事见此,也只是叹了口气:“哎,你要是因为这个,我也不好劝你了。行吧,抽空我去找刑房的刘主事给你说说。” 裴聪连忙表示感谢,就在他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又被顾主事叫住。 “老裴,你家本就不富裕,把这个拿走。”顾主事把桌上的银票向前一推。 裴聪慌忙说道:“顾主事,这个您拿着,这是属下的一点心……。” 顾主事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佯怒的说道:“让你拿走就拿走,给婆娘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也好。咱们认识多少年了?还至于来这一套?” 面对这样的上司,裴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向对方深深一揖,这才将银票收起,转身走出房间。 三进大宅 “郎君,您看看这个。”小六走进房间,将一张纸递给张义。 张义伸手接过,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就玩味一笑:“裴聪也动了?” 小六点了下头:“嗯,看来那个萧谏所图不小。” 张义撇了下嘴,不屑的说道:“想法不错,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小六试探着问道:“那郎君的意思呢?” 张义将那张纸扔在桌上:“遂了他的愿,不就是看守大牢吗?我不信他敢劫牢反狱。” 就在对方要出去传令的时候,他又嘱咐了一句:“事情要办的磕磕绊绊才好,别让对方生疑。” 小六这边刚走,吴宇就拿着几张纸走进房间。 “小义,由张贵推荐进皇城司的人,都在这里了。”说着,他就把几张纸递了过去。 张义看着名单上那堆人名,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是多少人?” 吴宇叹了口气:“一共七十六个。” “咔!张贵这孙子!真把皇城司当自己家了。”听说有七十多人,气的张义随口骂了一句。 随即,他又问道:“这些人现在都是什么职位?” 说起这个,吴宇倒是来了点精神:“除了有几个是主事以外,其他绝大多数都是吏员。” 张义沉思良久,才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让您把这些人都查一遍,您觉得需要多长时间?” 吴宇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咱没那么多的人力。” 张义深吸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他提起一支笔,在砚台里蘸饱了墨:“您人头熟,把其中能接触到情报的,咱们先给画出来。” 见吴宇点头认可,张义就开始朗声念名字:“刘飞。” 吴宇摇了下头:“这就是个厨子。” 张义点了下头,继续念道:“吴青。” “这个人在刑房做书记,有机会接触情报。”吴宇点了下头。 张义闻言,就在吴青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圈。 二人就这么一个念,一个分析,足足干到天黑,才把整个名单重头捋了一遍。 最后,张义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二十余人,需要仔细调查。这不禁让他心中一叹。 在二人辛苦制定调查名单的同时,身在皇城司的刘飞,也带着几个帮厨,将几个盛满饭菜的木盆,放在桌子上。 “程昱,去,敲梆子,通知开饭。”刘飞对岁数最大的帮厨说道。 “唉。”程昱答应了一声,就向外跑去。 片刻后,随着开饭的梆声响起,留在皇城司值夜的一些人,也迈步走进了饭堂。 “这么香啊。” “嗯,确实挺香,好像不是羊肉。” “刘叔,这煮的什么肉啊?” 刘飞一边给排队的人群盛着饭菜,一边介绍道:“今天你们这帮小子可是赶上了,下午开封府的一个税吏来报信,说城外死了一头牛,问我要不要。这不,就让我给买回来了。” “哎呦!吃牛肉啊。我可有几个月没吃过了。” “你比我强,我有小一年了。” 刘飞也只是象征性的,给排在前面的几个人盛了饭菜,便把大勺交给程昱。而他则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边喝着帮厨端过来的茶水,一边捶着酸软的双腿。 稍后,值夜的众人就各自端着饭碗,坐在了餐桌旁。 只听一个探子说道:“樊三,明天帮我搬一下家啊。” 樊三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那块牛肉:“去不了。” 探子说道:“不让你白干,到时候让你嫂子做顿好的。” 樊三再次摇头:“那也去不了,真的。” “嘿,东西不多,就一张床和三个柜子。” 樊三放下筷子解释:“哥哥,不是当兄弟的不想帮忙。最近两天,主事给我们都安排满了。别说帮你搬家了,就是睡觉都要插个功夫。” “不至于吧?你们刑房什么时候这么忙了?” “嘿,怎么不至于啊?主事说了,两天时间腾空地牢。明天要把刑具啥的搬到仓库去,后天把犯人押走。你算算,哪有时间给你搬家?不过啊,你要是等得起呢,就大后天,到时候我帮你搬家。” “算了吧,我找别人吧。你连着忙了两天,我也不好意思用你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饭堂内吃饭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坐在一旁捶腿的刘飞,在听二人说到押解时间的时候,原本有节奏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第378章 险棋(七) 翌日一早,裴聪伺候夫人用过了早点,便夹着一个包袱,走出了自家的院子。 当走过街角的时候,就见余辉那家杂货铺门外,围拢着十几个人,不时还有人对着紧闭的店门指指点点。 他大感好奇,便向着人群走了过去。 来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就人群中有一人情绪激动的说道:“你们看,那一大摊红的,是不是血啊?” 听到“血”这个字,裴聪踮起脚前面张望,就见门板下面的缝隙处,确实有一片殷红,至于是不是血迹,由于距离较远,一时倒不好分辨。 “让让,让让!闲杂人等让开!” 此时,就听有人高声大喊。 裴聪转头望去,正是开封府的几个捕快,从街角往这边走过来。 围观的人群,一见官差来了,生怕惹上麻烦,只是几息的功夫,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等捕快赶到店门外,只剩下裴聪孤零零的一人站在原地。 为首的捕头看着裴聪有些眼熟:“你是?” 裴聪向其点了下头,又从怀里掏出府衙的腰牌:“自己人,我是户房的。” 捕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倒也没有攀谈的心思,只是点了下头,便招呼手下干活。 在敲门无果的情况下,捕头先让人从后院绕过去,看能不能从里面打开门板的锁头。 在等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从后面也进不了房间。无奈之下,捕头只得招呼手下撬门板。 “嘭”的一声,随着其中一扇门板的倒地。门板后面一具无头尸体,也应声栽倒在地。 “啊!”裴聪惊呼了一声,从尸体的穿着上看,赫然就是昨天还在威胁自己的余辉。 对于裴聪的惊呼,捕头倒没感到奇怪。毕竟,不是什么人面对一具无头尸体,都能保持冷静的。 捕头挥了下手,就带领着手下冲进了房间。 待裴聪反应过来,也鬼使神差的跟随几人走进了店里。 等看到同样被人砍去了脑袋,而惨死在货架旁的伙计,裴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出了杂货铺。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心乱如麻的裴聪,也没想出一个应对之法。 照目前的形势看,自己似乎脱离了余辉的掌控。可是自己写的那封效忠辽国的信件,会不会被捕快从暗格里搜出来?真要是被发现的话,自己的生死是小,可躺在床上的婆娘又有谁去照顾?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名小厮在值房门口喊道:“裴聪,顾主事找你。” “啊!哦,我这就来。”裴聪从思绪中惊醒,便整理心情去了顾主事的值房。 “老裴啊,刚才我找刑房主事说了一下你的事情。”顾主事开门见山的说道。 裴聪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昨天自己申请去当牢头的事情。念及至此,心中又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余辉会死,昨天就不该求上司去说相了。 顾主事似乎没发现裴聪的异样,伸出三根手指,继续说道:“对方开这个价。” 裴聪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三贯?” 顾主事翻了个白眼:“是三十贯。” “这么多!” 这个数字还真把裴聪吓到了,按照他的认知,有个十贯都了不得了。没想到对方心这么黑,居然开出来三十贯的价码。 在他心里吐槽的时候,就听顾主事又说道:“人家倒也没把话说死,我估摸着应该可以谈。” 大牢的工作对于此时的裴聪来说,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他更迫切的想知道暗格里的那封信,究竟会不会被搜出来。如果自己前脚交了钱,后脚就被当做奸细抓了。那自己不是亏死了?还不如把这笔钱留给婆娘养病呢。 “顾主事,您能不能容属下考虑考虑,毕竟这么大一笔钱,属下……,属下……,呵呵。” 顾主事自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情,点了下头:“行吧,你回去考虑清楚,不过最好快一点。那边等着回信呢。” “唉,一定,一定。”裴聪满口答应,随后便退出了值房。 一直等待下衙,如坐针毡的裴聪,才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同时又开始窃喜,看来那些捕快应该是没发现那个暗格。 半炷香后,裴聪看着杂货铺门上贴的封条,陷入了沉思。 “老裴?傻愣着干嘛呢?怎么不回家啊?” 裴聪转头看去,就看见顾主事带领着一个中年人从身后走了过来。 他连忙施礼:“本想着买些东西呢,没想到店被衙门封了。” 顾主事瞥了一眼那张封条:“听说是死人了。” 随即,就拉着裴聪的袍袖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健张郎中,是我家乡的一名神医。这次来是进京访友的,听我说起你夫人的病情,就主动请缨过来看看。” 裴聪对于神医啥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己的婆娘不知道请过多少所谓的神医,依然是老样子。 不过,碍于顾主事的面子,他热情的给对方行礼致谢。 张郎中开口说道:“裴班头,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咱们还是先看看病人吧。” 裴聪知道推脱不过,也只能请二人到家中就坐。 半炷香后,张郎中松开了把脉的手,捋着三捋短髯,陷入了沉思。 裴聪也不敢上前打扰,轻手轻脚的将一杯热茶,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良久,张郎中从沉思中醒来,开口问道:“现在吃的方子,能否给张某看看?” 裴聪从柜子里面取出药方,双手捧着交给对方。 张郎中将药方看了一遍,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他指着药方说道:“这个药方是哪位郎中给你开的?” 裴聪这两年见多了这种情况,每次请了新郎中过来,都会提同一个问题。 他老实答道:“是一位游方郎中所开。” 张郎中点了下头,又指着药方问道:“这两味沁汁花和炙土草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裴聪对这位张神医立即起了轻视之心。之前太多庸医都问这两个药材。 “就是一种干花和一种干草。” “有没有没煮过的药材,我想看看。” “没有,不瞒您说,这两种药材太过稀少,每十天才能凑齐一副。” “那药渣呢?” “哈,谁留那玩意啊,熬完药就随手扔了。” 第379章 险棋(八) 三进大宅 小六带着顾主事和假扮张郎中的胡理走进了房间。 “郎君,他们回来了。” 正在分析情报的张义头都没抬,只是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几人先坐下。 良久,他才摇头叹气的将目光,从那几页情报上离开。 “说说吧,是个什么结果?”他扫视了众人一眼。 胡理看了下顾主事,见对方没有先表态的意思,他才将身体坐直了一些:“公子,裴聪的夫人很有可能是中毒。” “确诊的了吗?”张义听闻是中毒,瞬间来了兴趣。 胡理思忖片刻,终究还是点了下头:“应该错不了,虽然没看到药材,但从脉象上看,应该是草原上生长的两种极特殊的毒花和毒草,又经过简单炮制而成的。” 不等张义提出疑问,小六先好奇的问道:“既然是毒花毒草,他裴聪就没有察觉?而且,据说他请了不少郎中,都没有治好这个病,难道其他郎中就找不到中毒的原因?” 胡理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觉得原因有三,首先绝大多数的郎中,只会治病而不会解毒。其次,这两种毒药都生长在草原深处,就算在城里找到善于解毒的郎中,也只是熟悉中原一带的毒草毒虫。对于远在草原深处的两味毒药,不要说解毒了,恐怕见都没见过。第三,也是对方最恶毒的地方,这一花一草的毒性特殊,如果用量各半,同时服用二者的毒性会互相抵消。倘若一种多些,一种少些,那就会出现中毒反应。” 张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前两个我听懂了,你最后这个是什么意思?” 胡理挠了挠后脑勺:“我举个例子吧,如果用量是花六草四,那么病人就会因为花的用量多些,而中花毒。要是想解毒,其实非常简单,只需取少量的毒草煮水饮下,就可以以毒攻毒,起到解毒的作用。可是辽人的秘谍并没有这么做,我看了他们开的方子,每次都有花草两味毒药,就是说,他们在给病人解毒的同时也在下毒。周而复始,就导致裴夫人永远处于中毒的状态。” 一旁的小六这时候也听明白了:“你是说,他们并非是按方抓药,而是一直在暗中调整用量?” 胡理点了下头:“应该是这样的。刚才裴聪自己都说,沁汁花和炙土草全城也只有一个药店能买到,其他药店不要说买了,就算听都没听说过。” 闻言,张义和小六对视了一眼,他轻咳一声:“小六,被人用毒物控制的官吏恐怕不止裴聪一个。否则,也不至于大费周章。” 小六点了下头:“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向众人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间。 张义又看向顾主事,顾主事轻咳了一声:“咳,郎君,您看下一步,属下该如何做?还用不用把裴聪调到大牢去。” 这个问题,也是张义现在最头疼的。 他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全程旁观萧谏的表演,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从旁协助。哪怕对方要救出韩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摸清对方来东京城的真实目的。他才不相信,一个萧姓的家奴,会因为一个韩成,敢冒险跑到京城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那帮西夏人出手了,直接砍死了余辉二人。张义现在不确定,萧谏下一步会怎么做,如果对方把注意力放在对付西夏人身上,那自己又要等上一阵了。 沉吟良久,张义才开口说道:“你明天跟裴聪谈谈,争取还是让他去大牢那边。” 在张义讨论裴聪去向的时候,裴聪却在夫人睡下后,从家里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街上的行人也只剩下零星几个。 他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一路来到杂货铺的后巷。 在确定了左右无人,从怀里抽出一把尖刀,借着昏暗的月色,将刀尖插进来后门的门缝。 溜门撬锁的手艺,对于普通人或许是门技术。但对于经年老吏的裴聪,在衙门几十年,耳濡目染之下,早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待门栓落下的那一刹那,他推开房门,闪身进入院子,反手将门关上。 杂货铺的后院,他已经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哪怕是没有月光,凭借着记忆,也能找到往日里余辉接待他的那个房间。 来到房间外,便松了一口气,这扇房门并没有贴封条,否则的话,也只能撬开窗户跳进去了。 裴聪伸手入怀,掏出一支火折子,并将其吹出火苗。 一切准备好,这才伸手推开房门,迈步走进房间。 看着桌椅胡乱的倒在地上,裴聪的心就凉了半截。他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待心情平复了一些,这才缓步走向靠墙的几支柜子。 柜子上层是书架,原本整齐码放的一些书,已经散落在了地上。 下面的柜门,也是敞开着的。按照裴聪的印象,这里应该是放了一些账本似的册子,当然也有银票。但现在已经空空如也,想必已经被捕快们带走了,用于破案之用。 他蹲下身,将手伸进下面的柜子,依稀记得,有一次余辉就是在里面摸索了一下,很快就从柜子旁边,弹出来一只抽屉。 经过一阵摸索,他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一个非常小的旋钮,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有个机关,一般人真的很难会发现。 “咔吧!” 随着旋钮的转动,随之而来的就是绷簧声响起。 裴聪连忙转头,望向柜子的侧面,果不其然,那只抽屉真的从柜子侧面弹了出来。 他怀着喜悦的心情站起身,将手里的火折子,向抽屉靠近了些。如愿的在里面看到了一封信和几张银票。 等裴聪确认了,那封信就是自己亲自书写的效忠信以后,连同那几张银票,一起揣进了怀里。 当他走出房间,准备从后门原路离开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怎么都是来一次,何不如……。 裴聪转回身,伸手推开通往杂货铺的那扇木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他心情好的无以复加。 第380章 险棋(九) “嘭嘭嘭” “郎君,醒醒,出事了!” 翌日上午,张义卧室的房门被人敲响,外面还伴随着小六的叫喊声。 “来了,来了。”他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就打开了房门。 “郎君,裴聪出事了!” 看见睡眼惺忪的张义,小六又大喊了一声。 张义揉了揉眼睛,皱眉问道:“他又怎么了?” “裴聪被禁军抓了!如今就关在刑部大牢里。” 裴聪对张义的计划是如何重要,小六自然是一清二楚,当听到其被抓的消息,就连忙跑到后面来报信。 张义闻言,立即睡意全无,一边穿着外袍,一边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六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嘿!别提了,他昨天晚上去杂货铺偷东西,火折子的火光透过了窗纱,被路过的巡街军士看了个清楚,结果就被抓了。” 张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睛:“他偷东西?” 见小六点头确认,张义继续说道:“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趁着事情还没传开,让顾主事去把人提回来不就行了?” 小六苦笑摇头:“要是单纯的偷东西,事情倒是简单了。那些军士还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发誓效忠辽国的信件,据说对比了笔迹,确认是裴聪亲笔书写的。” “啪!”张义一拍额头,心说:完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给裴聪捞出来,也不能装傻再继续用了。 思忖片刻,他对小六吩咐道:“你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人提到这里来。记得黑布蒙眼,别让他知道这里的地址。我要亲自见见他。” 小六点头称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当张义收拾停当,来到正堂的时候,没等来小六,却见到一名壮汉领着郡王府的一位老供奉走进了房间。 “张郎君,我家郡王让老奴请您过去一趟。”老供奉也不废话,进门便说明了来意。 突然收到曹国舅的邀请,张义感觉有些诧异,于是好奇的问道:“不知郡王相招,有什么事吗?” 老供奉眉头皱了一下,显然对张义的反应有些不喜。我家郡王请你过去,你不屁颠屁颠的跟我走,还问三问四的? 出于这种心理,他摇了下头:“不知。” 张义倒没在意,心里权衡了片刻,便点头说道:“那你稍等一下,我安排一下,就随你一同过去。” 他把那名领路的汉子叫到身边,交代了对方几句,便回到自己卧室,做了简单的仪容。随即,就跟随着老供奉去了郡王府。 出乎张义的预料,对方并没有带他去那座大宅,而是真正的郡王府,还是从正门进去的。 这让张义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小爷啥时候被曹国舅这么重视了? 走进正堂,就看见曹佾一家五口都在,不仅老夫妻俩,一旁还坐着兄妹三人。 来不及给女朋友使一个询问的眼神,便抱拳向曹佾夫妇行礼。 “小子见过郡王,王妃。大公子,二公子,郡主。” 行礼作罢,他并没有等来看座的客气话,而是听王妃说道:“张义,你的脸怎么了?” 张义尴尬一笑:“回王妃的话,小子最近在办几件案子,不方便以真实容貌示人,所以易了容。” 话音刚落,曹佾的声音又响起:“张义啊,知道此次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张义茫然摇头:“小子不知。” 曹佾看了一眼媳妇,示意对方来说。 王妃点了下头,向旁边挥了下手。 几个下人就抬着一套桌椅放在张义面前,桌面上还摆放着文房四宝。 这一幕看的张义直皱眉头,对方究竟是几个意思? 在他茫然的时候,王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张义,听郡主说,你文采一流,所以想亲眼见识一下。” 张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瞪了一旁的曹雨婷一眼。不带这么害人的,我那点所谓的文化底子,放在这世也不管用啊。 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咳,王妃,小子不善笔墨书法。” 王妃转头同样瞪了一眼闺女,似乎在说:你看看,露馅了不是? 曹雨婷无奈之下,只能开口说道:“娘,张义会做诗词的。” 说完,就看向张义,还偷偷给其使了一个眼色。 张义在心中一叹:唐诗三百首,咱倒是能背下几个,但那不好使啊。至于宋词嘛,就只能呵呵了。只记得其中几句,那能算吗? 事已至此,他觉得不能跟着丈母娘的思路走了,诗词文章这种东西,不行就是不行。勉强背上几句歪诗,还不如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正实力。 他看向上座的曹国舅,躬身一礼:“郡王,诗词歌赋不过小道,对于治国安邦没有半点作用。小子倒是听闻曹家是武将出身,早就有心上门讨教。没想到当年辅佐太宗皇帝,建立赫赫功业的曹家,如今也学着穷酸文人读起了文章。哎,不知武惠公的上天之灵……。” 听到张义开始贬损整个曹家,一旁的曹佾却是坐不住了。 当即就要训斥眼前这小子几句。 “小子,你……。” 只可惜,他刚开了一个头,一旁的曹雨婷插嘴道:“张义,你别不知好歹!我爹娘只是怕拳脚无眼,打伤了你,这才考校你的诗词文章!” 张义在心里给女朋友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啥叫默契?这就是! 他故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哈,我需要吗?拳脚功夫而已,小子也是钻研过几天的。” 曹佾听张义说自己会拳脚,简直被气笑了。 曹家可是堂堂武将世家,你一个小子在曹家的地面上,说自己会拳脚功夫?谁给你的底气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曹佾狠狠地点了下头:“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挨了打,可不要哭鼻子。” 张义心中一喜:话题终于被自己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了。 他挺胸抬头,故意用挑衅的眼光瞥了一眼老丈人:“小子听闻曹家的武艺是如何了得,也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二人这几句对话,可把旁边的王妃气坏了。按照她的本意,不管这小子做出什么样的诗词,都当着闺女的面,将其贬损一顿,最好能说的对方无地自容,从此断了与闺女来往的念想。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怎么两三句话,就从文试变成比武了? 第381章 险棋(十) 傍晚,已经回到大宅的张义,依然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自己用激将法成功的转移了老丈人的注意力后,便被对方带到了后院的练武场。 起初,对方还怕伤了张义,连老供奉都没有派,只找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家丁上场。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张义教训了一顿。 直到这时,看着昏迷不醒的家丁,曹佾才真正的重视起这场比试。 而后,张义又连续击败两名老供奉,这让曹佾对他的观感大为改变。 不仅,留他在府上饮酒,还喊上两个儿子亲自作陪。 酒席宴间,那位未来的老丈人,甚至主动邀请张义,能经常来府上做客。 张义自然是满心欢喜,还装出一副求知欲极强的样子,说如果有机会想向郡王学习兵法。 这一招,对于满腹谋略却困守京城的曹佾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如果不是隐身在帷幕后的王妃突然的一声咳嗽,险些就让他答应了下来。 不过,张义也不以为意,反正老丈人的邀请在先,自己只需打着他老人家的幌子,经常去串串门,借机见见女朋友也是好的。 在全家人都对张义改变印象的同时,王妃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她依然固执的认为,在大宋文采比武功更重要。毕竟,那条以文御武的祖训,可是说的清楚明白。 张义也不奢望在短时间内,就能让郡王府上下,改变对自己的印象。只要不明确拒绝,给自己接触的机会,让对方接受自己是迟早的事情。 “郎君,您回来了。”听说张义回来了,小六主动迎了出来。 张义点了下头:“恩。” 随即,就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裴聪呢?” “被我关在后面客房了。”小六如实答道。 “走,带我去见见他。”张义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头前带路。 裴聪自然是不认识张义的,只不过见带自己回来的人,对面前这位年轻人异常恭敬。当即就跪在了地上,除了表示自己认罪以外,倒没有求活命的意思。 张义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裴聪,心中也是一叹,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对此人的遭遇,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这才对裴聪说道:“裴聪,站起来回话。” “是!”裴聪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张义接过小六给端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裴聪,说说吧,为什么要给辽人做事?” 裴聪经过这一天一宿的关押,早就认命了。尤其是当那封效忠信,被禁军搜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想到了死。 “这位……,这位先生,我在家中的老妻,已经一天一宿没有进食饮水了。能否派个人去给她送些吃食?”说完,裴聪就以头杵地。 对于裴聪所问非所答的恳求,张义在心中又是一叹,思忖片刻,这才转头对小六吩咐道:“你让那个顾主事带着夫人去一趟裴聪家里,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接到他的家中照顾。至于费用,暂且从公中出。” 小六知道这位张郎君是个心软的,也只能无奈答应。 这时裴聪猛然抬起头,语带哽咽的对张义说道:“裴某谢先生的大恩大德,来世哪怕当牛做马,也报答先生的恩情。” 张义随意的摆了下手:“我并非为了施恩,也不需要你的报答。只是在整件事情上,你的夫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仅此而已。” 不等对方说话,他继续说道:“行了,你也没后顾之忧了,跟我说说为什么要给辽人做事吧。” 随着裴聪的招认,正如张义所猜测的那样。 裴聪夫妻结婚有十余年了,感情一直是极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膝下无子,长此以往就成了二人的心病。 虽说裴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曾经也劝说过夫君纳一房妾室。可也被裴聪果断的拒绝了,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夫人,说万事万物自有上天的安排,也许老来得子也未可知。裴夫人见劝说不过,也就此作罢。 好在夫妻恩爱,生活倒也没有波折。 可就在两年前,突然发生了一场变故。 起因是裴夫人得了一场怪病,最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二人都没有当回事。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娇气? 本以为多喝些水,扛些日子也就过去了。结果只是短短十天的时间,咳嗽就发展成了咳血,这一下两口子终于坐不住了。到处求医问诊,但效果都不理想。此时的裴聪心急如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就在此时,他在杂货铺买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听余晖说起,东城的回春堂善治疑难杂症。 裴聪得知消息后,连东西也不买了。背上已经重病的夫人,就赶到了回春堂。 在经过坐堂郎中一番问诊后,他得到了一个很肯定的答复,这个病对方可以治,只不过有两味药材比较昂贵。 能够治病对于当时的裴聪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至于贵不贵的又何必在意。 只是到了缴费配药的环节,他才知道对方这个“贵”意味着什么。足足两贯钱一副,一个月至少需要四副药。 要知道,裴聪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三贯钱,即使不吃不喝,都不够买药的。 可就是这样,裴聪还是果断的选择给夫人治病。他当时考虑的是,家里还小有积蓄,只要在积蓄花光之前,能把病治好,这一切就不算什么。 事后证明,他这个选择还是对的,之前的两副药喝完,确实起了效果。只是一直不能去根,他又急着去问郎中。结果郎中只用了一句就把他打发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眼看着家中积蓄已经花完了,能借的关系也都借遍了,能卖的东西也卖的差不多了。可夫人的病依然没有痊愈的迹象,心急如焚的裴聪,已经急的快要上吊了。 就在这时,杂货店的东家余晖,再次伸出了援手。愿意借给他钱财,给夫人治病,当时的托词也只是听说了裴聪夫妻恩爱,不忍看幸福的家庭发生什么变故。 裴聪听说有人愿意借给他钱,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为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余晖拿着几十贯的借条找上门的时候,裴聪才彻底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会欠下这么多钱。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也就归到了威逼利诱的老路上。 第382章 险棋(十一) 听完裴聪的招供,张义难免对其有些同情。 对方被辽人选中的理由,也许就是夫妻恩爱吧。知道裴聪不忍见夫人离去,所以才毫无顾忌的对其下手。 这个余晖还真是卑鄙。 张义点了下头,又问道:“你都给那个余晖提供过什么情报?” 对此,裴聪在大牢里也想清楚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倒不如老实交代,希望能换取夫人的活命。 一炷香后,张义以手扶额,感慨的说道:“你还真够勤快的,就差把整个开封府交给辽人了。” 以他此时的心情,恨不得活剐了这个裴聪。短短两年时间,能想的起来的事情,就做了不下二十起。还不要说,那些印象模糊,甚至忘却了的。 裴聪被对方说的羞愧难当,连忙磕头请罪,只是临了说了一句:“裴某万死难赎,只求先生看在……。” 张义及时打断对方:“你的案子肯定是要通天的,至于你夫人的下场,就看当今官家的意思了。” 面对痛哭失声的裴聪,他不想再看上一眼,厌恶的挥了下手,门外侍候的壮汉点头会意,把对方架了出去。 正在张义苦恼发愁的时候,吴宇突然找上门来。 “刘飞死了。” 张义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那个厨子?” 见吴宇点头,他继续问道:“怎么死的?” “这不是临近晚饭了吗?一堆帮厨按照吩咐把食材都准备好了,还迟迟不见刘飞。就派人去他房间找,就发现已经吊死在房梁上了。”吴宇把了解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张义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追问道:“仵作看过了吗?是自己挂上去的,还是被人挂上去的?” 吴宇随口答道:“应该是自己挂上去的,反正仵作是这么说的。” “缘由呢?他自杀总要有个原因吧?总不能知道了咱们再查张贵当初介绍的人,就自杀吧?况且,咱们还是秘密调查,他应该不知道这些。”张义再次追问。 吴宇挠了挠下颚:“你问的问题,其实我也想问。” “咔!”张义白了对方一眼。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 “啪”的一拍桌子:“刘飞的尸体在哪儿呢?” 吴宇不确定的说道:“仵作检查完,应该送到开封府了吧?” “带我过去看看。”张义长身而起。 “喂,等等我。”吴宇疾步跟了上去。 开封府停尸房 张义让吴宇扶起刘飞的尸体,仔细观察了其脖颈后面,便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可以放下了。 随即又检查了尸体的指甲缝,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刘飞指甲修的非常干净,连一点污垢都没有留下。 按照张义的本意,还打算对尸体进行剖腹检查的。只可惜,被吴宇以触犯律法为由给制止了。 回程的路上,吴宇才低声问道:“怎么样?有结论了吗?” 张义从沉思中醒来,点了下头:“不是自杀,是他杀。” 这并没有出乎吴宇的意料,从对方验尸的异常举动就能看的出来。 他追问道:“有目标吗?” 张义点了下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范围有点大。” “怎么说?”吴宇立即来了兴趣。 张义掀开车厢的窗帘,看了一眼喧嚣的街道:“回去再说吧。” 待二人回到大宅,张义又令人叫来了小六。 三人各自落座后,他才缓缓说道:“首先能证明的是,那个刘飞死于他杀。” 见二人没有提出异议,他又继续说道:“我之前在析津府的时候,有一个探听消息的方法,就是在饭堂里听家丁之间的闲聊。从中获取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吴宇立即来了精神:“你是说,那个始终没出现的辽人秘谍,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探听情报的?” 张义点了下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小六则好奇的问道:“那刘飞的死呢?又代表着什么?是发现了谁是秘谍?还是说被什么人报复?比如西夏人?” 张义双手一摊:“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刘飞的身份到底是不是辽人秘谍,如果是的话,咱们麻烦了,说明皇城司还有西夏秘谍。如果他不是的话,咱们也不好受,那个辽国秘谍经此事后,恐怕会藏的更深。” 吴宇疑惑的问道:“尸体上就没找到其他线索?” 张义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或许真的有可能留下线索,因为被绳子套上的时候,会挣扎,会用手去抓去挠,这样就会在指缝里留下皮屑甚至碎肉。凶手的胳膊又或者脸上,也会留下伤痕。可这个刘飞将指甲修的太干净了,或许他也抓挠过,但什么都没留下。” 这一番分析,听得吴宇和小六也是灰心丧气。 张义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即轻声一笑:“哈,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 见二人向他看了过来,这才轻咳了一声:“乐观一点的说,至少咱们找到了泄密的渠道。只需加以利用,终归会有个不错的结果的。” 这一句不是废话胜似废话,立即赢得二人的白眼。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你们二人明天要是没事的话,就指派个任务。咱们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那个秘谍挖出来。” 翌日,皇城司。 “一会儿都去校场,有个事情给大家宣布一下。”身为工房主事的小六,站在前面说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眼看就要吃午饭了,还有事情宣布?”一名属下低声向邻桌抱怨。 “哎,等咱们去的时候,估计就剩下菜汤了。”邻桌果断回应。 坐在前排的白凯倒没心思抱怨,对于他来说,妻女安全的同时,他还能享受这点仅有的自由时光,别说一顿午饭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他甚至可以不吃饭。 等工房的众人来到校场,发现另外的两个房的官吏,早已等待在此。 站在高台上的吴宇,用目光扫视着众人,心中也在同时点算,看人员已经到齐,这才从怀里掏出几页纸,朗声宣读纸上的内容。 与此同时,在饭堂内,另外三个值房的官吏,早已打好了饭菜,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大口咀嚼着饭菜。 只听一个探子问同桌的樊三:“我那边搬完了,改天去我那儿喝乔迁酒啊。” “免了,凡是喜宴我都不适合去,免得主家晦气。” “晦气?你一个刑房的,有啥可晦气的?” “上面说了,这几天把那几个辽人的秘谍处置了。” “得,那就算了,等过段时间,我单请你。” 第383章 险棋(十二) 在众人午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吴宇大步走进饭堂。 “全体都有,迅速赶到校场集合。” 饭堂内瞬间乱做一团,伴随着几句低声的抱怨,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房间。 吴宇看着众人远去,这才背着双手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自然是不需要自己打饭的。刚落座就有两名帮厨摆上了热乎的饭菜。 在尝过一口后,吴宇点了点头:“味道不错,新厨子不是没招募到吗?这是谁的手艺?” 这时程昱从后厨转了出来:“回提点的话,是属下做的。手艺差了些,请您多包涵。” 吴宇随意的摆了下手:“手艺可以,一点不比刘飞差。” 正在此时,刚才被吴宇训话的那些人也从校场赶了过来。 “特么的,可饿死我了。” “我觉得我能吃下一只羊。” “吹,使劲的吹。你能吃下半只羊,我倒立走路。” “行了,行了,有你俩扯淡的功夫,都吃上了。” 埋头吃饭的吴宇,此时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小六。 见对方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这才端起饭碗,安心的享用美食。 一盏茶后,当众人各自围坐在桌旁吃饭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汉子。 进了饭堂就四下张望,与此同时口中还喊道:“吴提点!吴提点在吗?” “我在这里。”吴宇放下碗筷,皱眉看着来人。 汉子看到吴宇后,几步来到吴宇面前:“吴提点!出大事了,济阳郡王府的大管家私会西夏人。” 由于汉子嗓门过大,一时传遍了整个饭堂,惹得正在用餐的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吴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喝了一声:“闭嘴!” 汉子醒悟了过来,慌忙缩了下头,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吴宇接过纸条,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恨恨的骂了一句:“该死!” 随即,对汉子说道:“随我去见司使!” 说完,便带着汉子匆匆走出饭堂。 等吴宇离开后,饭堂内的众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有好事看的模样。 此时,已经用餐完毕的小六,也放下了碗筷,起身环顾周遭,随即朗声说道:“都吃好了吗?” 上司都这么问了,其他人也只能放下碗筷,等候小六的命令。 小六先将其他两房的主事叫在身边,互相低语了几句,这才朗声说道:“既然都吃好了,就按照刚才提点的命令出发吧。” 没有什么齐声应喝,只有一个个有气无力的答应:“哦。” “怎么了?让你们干点体力活,就这么不乐意?”小六用阴狠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片刻后,随着小六的一声命令,众人排着队走出了饭堂。 傍晚时分,刚吃过晚饭的张义,在大宅内等到了吴宇和小六的到来。 各自落座后,张义捧着一杯热茶问道:“怎么样?” 吴宇点了下头:“不能说绝对吧,至少能做的都做了。” 小六汇报的就比较仔细了,朗声说道:“这两波人,至少白天是见不到面的,就连下衙的时辰,都相差了一炷香的时间。”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恩,这两个消息对于辽人来说,应该是比较感兴趣的。如果那个秘谍不傻,应当会把打听到的消息汇报上去。” 三人枯坐了片刻,小六提起了一个话题:“郎君,您有没有目标啊?您觉得秘谍藏在哪个房的可能性比较大?” 张义思忖片刻,缓缓开口道:“至少工房,也就是你这个房,应该没秘谍了。” 小六对这一点还是认可的,出了一个白凯就够丢人了,再来一个的话,那个王利就真的不用活了。 就听张义继续分析:“刑房暂时也可以排除。这一点也没异议吧?” 吴宇也附和的点头,如果那个秘谍在刑房,当初也不必动用工房的白凯了。 “这剩下的嘛……。”张义说到一半,就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其他几房都有打探消息的便利条件。尤其是兵房,本身就是管理各地秘谍的,手下的干将能吏不少,也是辽国秘谍最适合的藏身地。 此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 随着张义应了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守门护卫领着郡王府的老供奉走了进来。 看到老供奉的时候,房间内的三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白天的戏没白演,总算是上钩了啊。 老供奉不知道几人心中所想,对张义语气恭敬的说道:“郎君,半炷香前,有一个自称您老乡的人来郡王府找您。说是几个老乡打算聚一聚,说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听完对方的口信,在座的三人相视而笑。 夜,张义穿着一身家丁的衣服,来到了连升客栈。 “老陈?你怎么在这呢?” 见开门的是陈学武,张义立即问道。 陈学武点了下头,伸手示意对方先进去。 “则成来了,来,快坐,快坐。”萧谏表现得非常热情,起身指了下旁边的椅子。 “萧特使,您找我啊?”张义面对这位可不敢大意,一边感谢,一边问道。 等三人各自落座,萧谏并没有着急说明叫对方来的目的,而是先问道:“则成啊,你在郡王府做杂役,想问问郡王府大管家的情况。” 张义听到这个问题,心里大概有底了。 “那您尽管问,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萧谏对于则成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点了下头:“我对他的喜好比较感兴趣,不知你了不了解。” 张义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摇了下头:“不瞒萧特使,我就是一个杂役,平时确实能见到大管家,只是除了给我们训话以外,从来没单独接触过,更没说过话,所以这个兴趣爱好……。呵呵。” “哦,是这么回事啊。”萧谏一边点头,一边在思考着什么。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张义打算问另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之时。就见萧谏缓缓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于则成:“则成啊,我打算给你换一个身份,不在郡王府当差了。你有没有兴趣啊?” 第384章 险棋(十三) 张义被对方这东一下西一下的问题,搞的有点懵。 “不知,萧特使的意思是?” 萧谏坦然说道:“是这样的,最近我这边有一个机会,可以给你换一个更好的去处。所以就想问问你的意思。” “能说说去什么地方吗?”张义追问道。 萧谏思忖片刻,最终说道:“是这样的,析津府那边打算把陈统领暂且调回去。镖局这边就需要有个人来负责,我打算让你临时接替陈统领这个差事。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张义疑惑的看了眼陈学武,见对方脸上有些忿忿之色,就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 这时,又听萧谏补充道:“当然了,在你离开郡王府之前,我还会交给你一件差事。” 张义并没有搭话,只是耐心的等待下文。 “我这边有个人需要你引荐到郡王府,任何差事都行,哪怕是杂役也是可以的。”萧谏缓缓说道。 张义一时搞不明白对方的真实目的,并没有急于答应,而是将话题先转到了陈学武身上。 他故作迟疑的说道:“老陈这边的努力是大家都能看到的,况且,现在西夏那边……。” 不等他说完,萧谏伸手打断:“则成啊,陈统领的调动已经成为事实,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只想知道你的意思。” 张义若有所思的问道:“那让我接替老陈的主意,是萧特使您的意思?还是析津府那边的意思?” 萧谏突然朗声大笑:“哈哈,暂时是我的意思。如果你这边同意了,我会立即写一封保举信回去。相信有寿喜公公的帮衬,你这个统领的位置是当定了。” 张义听对方把“统领”二字咬的很重,这明显是在用官位来诱惑自己。 不过张义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没看明白整个事情之前,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随即便说道:“萧特使,您说的这两件事情有些突然,小子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况且,您介绍的人能否进去,我也需要打听一下。能否给我几天的时间?” 萧谏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喜。说话也没了刚才的热情,语气转冷的说道:“行吧,反正是你自己的前程,考虑清楚也是好的。” 接下来,萧谏就像忘了有于则成这个人一样,一直拉着陈学武问东问西,大有一副和对方交接工作的意思。 张义身为旁观者,就更加确定这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当着萧谏的面,他一时不好询问。 在二人说话的间隙,张义起身说道:“萧特使,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萧谏也只是点了下头,连起身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陈学武,慌忙站起身,主动为其拉开房门。 在张义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双眼紧盯着萧谏:“萧特使,韩先生有消息了吗?” 萧谏闻言,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没逃过张义的眼睛。 只见对方摇了摇头:“没,你就别操心他了,还是回去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吧。” “唉,好的。那萧特使再见。”张义乖巧的点了下头,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一炷香后,陈学武心情复杂的走出了连升客栈。 在穿过了几条小巷,避开巡夜的军士后,这才向着镖局快步走去。 “老陈。” 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于则成闪身出来,如果不是陈学武练过几年功夫,险些就撞个满怀。 “于公子?”陈学武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看过了,没人跟踪。” 张义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低声说道:“跟我来。” 土地庙 “公子,你怎么给我带这里来了?”陈学武见张义吹亮了火折子,环顾了一下四周。 张义斜倚在香案上,慵懒的说道:“找你过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那个姓萧的,到底想干什么?” 说起萧谏,陈学武有些垂头丧气,叹了口气:“还不是写了封告状信,让析津府那边把我调离。” “为了钱?” 张义可谓是一语中的,见对方点头,又追问道:“理由呢?” 陈学武一拍大腿,忿忿不平的说道:“嗨,理由还不是大把的?说我指挥失当,导致与西夏人的暗斗,折损了大批的人手。还说我背后陷害同僚,直接导致韩成被皇城司抓了。” 张义故作惊讶:“韩先生被抓了?还是皇城司抓的?” 陈学武反问道:“您不知道?” “我从哪儿知道去?要不是你提起,我一直以为韩先生失踪了呢。”张义双手一摊,理所当然的说道。 陈学武皱了下眉,不禁埋怨起来:“这个萧特使也够可以的,韩成被抓的消息,连你都瞒着。” 张义无意在这上面多费口舌,随即就问道:“他给你定的罪状只有这些吗?” 陈学武瞪着眼睛反问:“这些还不够啊?都能置我于死地了。”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半晌后,这才缓缓说道:“老陈,你跟我说句实话,镖局一个月的利润到底有多少?” 陈学武心里默算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多贯吧。” 张义意味深长的一笑:“老陈,你不觉得这事蹊跷吗?” 见对方疑惑的看着自己,他继续说道:“连你都要默算一下,那个萧谏又是怎么你镖局赚钱的?” 陈学武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张义又补充道:“对吧?他如果不知道你的账目,又怎么会起了贪念?回去查查内鬼吧。” 陈学武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显然是把那个泄露账目的人给恨上了。 张义此时也想明白了萧谏安排自己的用意。 让自己引荐一个人进郡王府,不仅为了打探消息,同时也是看到了立功的可能性。这个老小子是打算先安排个自己人进去占坑。里外配合之下,想让一个杂役与大管家亲近,也并非什么难事。 至于安排自己接手镖局,那是觉得自己年纪小,好控制。这样镖局实际的控制权,就在萧谏的手里。 “特么的,真是好算计啊。”张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陈学武似乎也想明白了萧谏心里的盘算。 他出言提醒道:“公子,老陈我算是栽了,不过你却要小心这个萧谏,他是如何对付西夏人和宋人的,我暂时没见过。但是算计起自己人来,却是很有一套。” 张义轻蔑一笑:“就他?也想算计我?还不够资格!” 第385章 险棋(十四) 张义又安抚了陈学武几句,临了叮嘱对方,一定别着急离开东京城。 回到三进大宅,已经是接近四更了。 见吴宇和小六还在房间里等他,张义的内心就是一暖,有个团队真好啊。 “郎君,怎么样?”小六将一杯热茶放在张义面前。 吴宇则向前欠了下身:“是啊,到底怎么样?” 张义抿了一口茶水,平静说道:“问题多半出在后厨。” 见二人齐齐看向自己,他将茶杯放回桌上,就把刚才见面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最后才说道:“得出这个结果,不仅因为萧谏两个消息全都知晓。还有他去找我的时间,也非常耐人寻味。” “时间?时间怎么了?”小六好奇问道。 张义缓缓说道:“如果那个秘谍潜伏在六房里面,哪怕是先下衙的那一批人,就算直接去客栈报信,与萧谏取得联系需要多久?你们算算时间,皇城司到客栈多长时间?客栈又到郡王府呢?郡王府再来给咱们报信。况且,咱们的人全天监视着客栈,并没发现有皇城司的人出入。” 吴宇心里默算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对,小义,你说的有些道理。” 小六试探着说道:“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萧谏在众人下衙之前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这么早派人去郡王府?” 张义赞赏的点了下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啪”小六拍案而起,语气不善的说道:“我现在就把那些人抓了,回来挨个审问。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皇城司里放肆。” 张义抬起手,向下压了压:“没必要,既然范围已经压缩到几个人了,找出这个人已经不是难事,咱们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让这条线为我所用。” 见二人看向自己,张义意味深长的一笑:“我打算跟他们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翌日,程昱按照惯例,天没亮就起床洗漱。 由于资格够老,哪怕他只是一个帮厨,在皇城司的宿舍里,也独占着一个单间。 穿戴整齐的他,便穿过走廊来到后厨。 “程哥来了?” “恩。” “陈哥,您给看看,放这些麦粉行吗?” “差不多吧,反正剩下了,中午也能吃。” “程哥,你帮忙……。” 由于程昱昨天做的饭食,得到了吴提点的表扬,大有上位当厨师的意思。后厨的其他众人,也不再称呼对方为老陈了,一口一个哥叫的亲切。 程昱倒是不以为意,自家之事自家知,他在皇城司当一个帮厨,可不是为了一个厨子的职位。如果只是贪图地位权势,按照他的资历,在辽国至少也是个统领了。 皇城司是提供一日三餐的,甚至在特殊情况,夜里执行任务回来的秘谍,还有一顿夜宵供应。 眼看着早点时间就要到了,程昱带领众人,把一笸箩蒸饼和一盆小米粥端到了前面。 “吴提点来了?” 当看到吴宇走进饭堂的时候,程昱立即热情的打着招呼。 “哦,程昱啊,怎么?今天的早点也是你做的?”吴宇一边走向餐桌,一边问道。 程昱端了一份早点放在桌子上:“哪儿啊,这都是大家一起忙活的结果。” 吴宇点了下头,便不再理会对方。 程昱自然也识趣的转身离开。 正在此时,昨天来饭堂找吴宇的汉子,也快步走了进来。 “吴提点,查到了。” 尽管汉子已经压低了声音,但程昱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讲。” 吴宇并没有停下动作,依然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米粥。 “西夏人的目的是想私下里购买一批兵器。” “哦?长的短的?”吴宇瞥了汉子一眼。 “长的,说是只要前面的铁器,后面的说自己可以配。” 这时,吴宇也把早点吃完了,将碗重重的往桌上一顿:“走,随我去见司使。” 程昱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心里倒没有多少猜疑。毕竟,饭堂这种地方,听来的消息多了。哪怕是警惕性再高的人,在用餐的时候,精神也会松懈下来。以至于在闲聊间,能吐露出不少秘闻。 他一边缓慢的收拾碗筷,一边在心里分析这条消息的价值。 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季节,西夏人私下里找曹家购买武器,只能说明一点,对方在为某场战争做着准备。 如今狄青镇守真定,那是宋与西夏的交界,两国即使开战,西夏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这批武器的用途肯定不是这里。 那么排除了宋国,也只有大辽了。 前年的那场大战,大辽伤亡惨重,算是给了西夏更大的野心。那么对方再次采购武器,难道想再次入侵我大辽? 念及至此,程昱是越想可能性越大,越想越觉得情况紧急。 等整个饭堂收拾利索,程昱对几名帮厨说道:“行了,我去采买中午的食材,你们回去补个觉吧。” “程哥,我跟着你去吧,也能搭把手。” “就是就是,程哥,还有我。” 程昱摆手制止:“又不用自己扛,回头我雇辆车,就给拉回来了。你们也忙活一早上了,赶快回去休息休息。” 几人闻言,也乐得清闲,就不再坚持。 程昱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从皇城司的后门走了出去。 当来到西市的时候,先在一些卖菜的摊位前挑拣,似乎没看到称心的,这才往里面走。 在观察了许久,确定没人跟踪,这才来到位于东南角的一处摊位前。 “这个怎么卖的?” “一文钱三斤。” “你管送货吗?” “管啊。客官要多少?送到哪里?” “那这样,就买六十斤吧,送到东边的皇城司。” 说着,好像脚不太舒服的样子,用脚在地上跺了几下。 摊主会意的点了下头:“客官放心,一准送到。” “恩,你可得亲自送啊,要是别人来,我可不认账。” “您放心好了。” 程昱这才从包袱里掏出定钱,转身去了其他摊位。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可他不知道是,易了容的张义就站在不远处,将二人的交易过程看了个清楚。 从本心讲,如果不是程昱用脚跺那么几下,张义不会怀疑到对方。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交易了。可偏偏对方画蛇添足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同时也在心里盘算,六十这个数字和脚上的动作,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第386章 险棋(十五) 午饭过后,程昱催促着几个帮厨收拾好饭堂,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出了皇城司。 在几乎绕了半个东京城后,程昱这才来到位于城东的三清观。 与此同时,在大宅坐镇的张义也收到密探的禀告,在一炷香前,萧谏也离开了客栈向东去了。 张义仔细将早上那一幕又回想了一遍:六十斤,跺了三下脚,城东皇城司?六十?五十?午时吗?现在已经快未时了,如果以五十为基准的话,那倒是好理解了。六十代表未时?可是剩下的呢? 一时想不明白其中奥秘的他,也懒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看着传递消息的密探,在眼巴巴等着自己。 他略一思忖,最终还是摇了下头:“那个萧谏也是一名高手,哪怕是跟丢了,也不能被对方发现。” 待密探远去,一旁的小六试探着问道:“郎君,您说那个萧谏会上当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难说啊,不过这个萧谏既然动了,总算是个不错的消息。至少说明,程昱在他们内部的地位不低。” 三清观 程昱进了道观以后,便像一名旅客一样,背起双手迈着四方步,听着迎客的小道士在一旁讲解各个神像背后的故事。 正听得入迷,耳畔突兀的响起一声:“这不是刘兄吗?” 程昱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就见萧谏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也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兄。真是失敬失敬。” 二人互相见礼后,程昱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也不细数就直接塞到了小道士手里,明着说给观里添些香火,实际却是把对方支开。 小道士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双手接过铜钱,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程萧二人这才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萧谏下意识看了眼周遭,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在压低声音,激动的说道:“老五,这些年可是想死哥哥了。” 程昱见到萧谏自然也是开心非常:“二哥,兄弟也想你们啊。” 随即,他立即追问:“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萧谏狠狠的点了下头:“好,好,都好着呢。就是经常念叨你,说当初不该把你派出来,弄得现在想见一面都难于登天。” 对此,程昱也只能无奈苦笑,看时辰不早,他立即转换话题:“之前济阳郡王府私下勾结西夏人的消息,你收到了吗?” 萧谏点了下头:“收到了,自然是收到了。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程昱自得的一笑:“我倒是又探听到一个消息,确是跟此事有关。” 见对方疑惑的看过来,他才把饭堂里听来的消息又复述了一遍。 “什么?兵器?还是长的?”听完对方诉说的消息,萧谏简直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程昱皱了下眉,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右。这才低声埋怨:“二哥,您能不能小点声?” 萧谏也察觉自己失态,慌忙应声,表示知道了。 随即,萧谏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程昱可没时间等对方将消息吃透,干脆把自己的分析,也向对方叙述了一遍。 萧谏听完对方的分析,便点了下头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程昱知道剩下的事情,自己已经无需理会了。萧谏会派人去探查清楚,便想起身向对方告辞。 “唉,慢来,慢来,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萧谏伸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向下压了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程昱以为又有新的差事,也是顺势坐了下来。 萧谏还真有件为难的事情想麻烦对方,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口。 见对方让自己坐下,又半天不说话,程昱不禁催促:“二哥,我现在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不能在外面久留。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便是。” 萧谏支吾半天,还是说道:“西夏这笔买卖,你能不能继续跟进一下?争取从皇城司那边,将交易的时间地点和清单搞到手。” “什么?”程昱听对方这么说,是既吃惊又有些气愤。 “二哥,你让我怎么搞?那可是皇城司啊,能探听出一些消息已经不易,难不成你还让我去各房偷情报?”说到最后,程昱几乎用上了质问的语气。 对于兄弟的质问,萧谏倒是没有任何气恼,而是一拍大腿:“嗨,老五,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程昱火气依然不减,又压低声音说道:“萧家这么多年花费大批银钱,可是养了不少秘谍。怎么一件这么小的差事,还把你为难成这样?” 萧谏只得继续解释:“人手还是有的,只是不当用。所以……。” 不等他说完,程昱立即打断道:“不当用?不当用就杀了,免得还要浪费钱粮养着。也给其他人立个威,让他们看看办事不力的下场。” 萧谏无奈说道:“要是能杀,我早就杀了。还用在这里为难吗?” 他这才把于则成的背景和现在的差事说了一遍,尤其是昨天二人的对话,也一字不落的讲述了一遍。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并没有向对方叙述自己想把那小子调离的想法。 程昱听完对方的讲述,当即轻蔑一笑:“二哥,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我以为什么人物呢,不就是寿喜那个老阉人的徒弟吗?寿喜咱们兄弟都没放在眼里,你还把他徒弟当回事啊?你可越活越回去了。” 萧谏听对方讥讽自己,虽然有些恼火,但也不便发作。只是怅然一叹:“哎,兄弟,今时不同往日了。几年的时间,那个寿喜已经成了四爷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不是咱们兄弟能比的了。” 程昱心中惊诧的同时,也在帮这位二哥想着对策:“二哥,抛开那些不谈,这个于则成我看还是要逼迫一下的。态度完全可以强硬一些,能探听回消息,也就罢了。要是办砸了差事,嘿嘿!你就算一刀给他宰了,我相信寿喜那边也说不出什么。你看呢?” 萧谏衡量许久,也确实找不到其他办法。拍了下大腿,仿佛在心中下了某个决定一般:“也罢,我回去就给他下命令。” “唉,这就对了,当年咱们兄弟几个,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第387章 险棋(十六) 夜,张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离开了东升客栈。刚钻进一条幽暗的小巷。等待已久的小六,就从角落处闪身出来。 “郎君……。” 张义抬手止住对方:“回去说。” 三进大宅 小六亲自给对方端了一杯热茶:“郎君,对方怎么说?” 张义不屑的说道:“还不是想逼迫我,打探郡王府的消息。” 不等对话说话,他又继续说道:“这都不是重点,轻易能够应付。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六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郎君,真的要准备那些东西吗?” “当然。怎么?有困难?”张义最怕的就是被同伴拖后腿,他可不愿意这件事发生在小六身上。 小六支吾半天,还是说道:“这事我跟干爹,哦,就是司使汇报过,他没有应允。” 张义深吸一口气,按下内心的烦躁。耐心问道:“你没说明缘由?” “能不说吗?主要是干爹那边也有顾虑,您是知道这批武器代表着什么。让他应允并不难,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怕就怕日后说不清楚啊,真是被不明真相的御史言官抓到小辫子,扣上一个资敌的罪名……。” 其实,小六还有后半句没有说,不过,张义也是能猜到的。 哪怕是官家那边知道背后原委,出于保密的需要,也不能明着保他们。如果有必要,还会当庭处罚这些当事者。 这就是老太监没有答应的主要原因,事情冒着风险做了,不仅没有奖赏,还会遗祸无穷。换做是谁,也不会干这种亏本的买卖。 张义自然不会为难小六,他思忖片刻,便说道:“如果我想面圣,又不想让你干爹知道。你能给安排吗?” 有此一问,并不是他对老太监不满,恰恰相反的是,他不想让老太监为难。毕竟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 小六怔了一下,支吾说道:“这个,这个……。” “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张义随意的摆了下手。 “属下无能,让郎君失望了。”小六连忙请罪。 张义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我理解你们的难处,所以并没有责怪。” 只是,不怪罪归不怪罪,可事情还是要做的,到底找谁给自己牵这条线呢? 翌日上午,乔装打扮的张义敲开了郡王府的后门。 “你是?” “我啊。” “哎呦,您是张……。” “嘘,进去说话。” “哦哦。快请。” 走进后院,张义并没有往前院去的打算,而是一头钻进了旁边的门房。 “公子,您这是唱哪出啊?” “劳您跑一趟,帮我请郡王过来,就说我有机密要事找他商量。还有,切勿惊动旁人。” “哦,这不叫事,公子稍坐,老夫去去就回。” 老供奉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间。 经过一夜的权衡,张义最终决定请求郡王帮忙。虽然,对方将面临和老太监一样的问题,只不过这对于国朝的国舅而言,早已是习以为常。 文官集团,尤其是有宋一朝,对于外戚的堤防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点。 国舅爷在府中安稳度日,会被说成在自己家中密谋大事。 处罚一个偷窃家财的仆役,就敢说他残暴无道。哪怕那个仆役只挨了几板子。 要是请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一同饮酒作乐,哈,那就更惨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总之,谁让你是一个外戚呢,怎么做都是错。 鉴于以上种种,张义认为这位未来老丈人,应该不会在意多加几条罪状。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张义连忙起身,整理仪容迎接国舅爷。 “小义啊,有啥事不能去前面说,非要弄得神神秘秘的?” 走进房间的曹佾,一边调侃着对方,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 张义习惯性的看了眼跟随在后的几位老供奉,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曹佾倒不在意:“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这些人跟随曹家都有几代了。信的过。” 张义尴尬一笑,顺势坐在老丈人的身边。 既然不是有意坑对方,事情的原委是非,自然是要讲述清楚的,免得以后闹了误会。 一盏茶后,曹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义啊,你这个事情倒是不难办。只是你想没想过,假如此事被御史知晓,他们会怎么做?” 张义心中一叹:这世上就没傻子。 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就要解释几句。 只听曹佾继续说道:“我这就带你进宫,一切都看官家的意思。官家如果说此事能做,那我曹家没有二话,自会全力配合你。可要是官家不允,呵呵,你只能另想办法了。” 啥叫格局?啥叫胸怀天下?眼前这位绝对是楷模啊,相比之下,老太监连给对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整天前怕狼后怕虎的,还能有什么作为? 曹佾叮嘱了几句,便借着更衣的机会先行离开。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看门的老供奉的时候,便陪着笑说道:“这位大叔,小郡主最近可好?” 老供奉摇了摇头:“不知道。” “哦。”张义略显失望的应了一声。 只听老供奉又补充道:“王妃有令,不让说。” 咔,丈母娘这个boss,还真有点难啊。 半个时辰后,曹佾以给官家推荐画工的名义,将张义带进了皇城。 待二人来到暖阁外,张义再次出言提醒:“郡王,别忘了一会儿屏退左右。” 曹佾不耐烦的看了张义一眼:“你这小子岁数不大,怎么说话却如此啰嗦?这都说几遍了?” 张义缩了下脑袋,尴尬的说道:“小子错了。” 一盏茶后,赵祯的贴身大太监陈忠诚,推开暖阁的房门,将浮尘一甩朗声说道:“宣,画工刘博,进殿面君。” 张义口中喊着遵旨,便站起身跟着对方走进暖阁。 “小子,听济阳郡王说,你要见朕?” 不等张义站稳,就听坐在御案的赵祯问道。 张义依然按照该有的礼节,缓缓向赵祯下跪磕头,半晌这才缓缓说道:“回官家的话,最近小子在破获一起辽国秘谍的案子。其中有些安排,需要得到您的应允,所以小子不得不来向您求助。” 他又把萧谏这个案子的原委经过,向赵祯介绍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这批武器事关此事的成败,还望官家应允。” 谁知,官家赵祯的重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而是开口问道:“你是说,皇城有辽人秘谍?还不止一个?” 咔,天地良心!老太监,我真不是有意坑你! 第388章 险棋(十七) 张义心里一个劲的叫苦,老太监对自己算是不错的,除了火药配方上纠缠了几次,在其他事情上,二人的配合还是很融洽的。自己这不是把对方坑了吗?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一个名字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略一合计,便慌忙说道:“回官家的话,据查,那两个辽人秘谍,已经在皇城司潜伏多年了。其中白凯更是将近十年,起初是由一个叫张贵的人,作为引荐人,将其安排进皇城司的。” “什么?已经有十年了?” 皇城司作为赵祯的私人武装,相比于战斗力而言,他更在乎这支队伍的纯洁性。 一个辽人秘谍能在皇城司潜伏十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量的情报被泄露给了辽人,至于背后的隐密又不知会有多少。而且,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现在也只不过出于案子的需要,无意中查到了白凯和程昱。那么其他人呢?就真的没有问题?怕是不见得吧。 赵祯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忠诚,对方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点了下头,便快步走出暖阁。 张义见此,心中一喜,查吧,查吧,查的越多,茂安的错处也就越多。倒要看看老赵会怎么收拾你! 在他欣喜之际,就听赵祯继续说道:“小子,那些武器给你倒算不得什么,只是我大宋又能得到什么?” 对此,张义心中早就算计,朗声说道:“首先,我大宋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对于这个回报,赵祯是最没兴趣的,如今大宋商业发达,农业上又风调雨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张义似乎没看到对方脸上的失望之色,又继续说道:“其次,会引发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当然,是西夏和辽国之间的。” 赵祯闻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批武器也只是一个饵料,引来两国派兵来抢夺。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吗?” 张义有些迟疑的说道:“有的,不过不是今年,而且还要看皇城司在西夏和辽国如何运作。” 提到了两国,赵祯终于来了兴趣。 他坐直身体,双目紧盯着对方,倒要看看,从其口中能说出些什么。 张义并没有急于说出下文,而是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草民这些时日,从辽人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西夏国主李元昊的事情。说他沉湎酒色,好大喜功,导致西夏内部日益腐朽,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还听说他下令民夫每日建一座陵墓,足足要建够三百六十座,作为他去世后的疑冢,而且每建好一座陵墓,就把那批民夫统统杀掉。” 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来自后世的记忆。但对于赵祯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敌国国主的一举一动,他作为君王也是要实时掌握的。 赵祯点了点头,并未做出评价,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张义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草民还听说,李元昊和那个被皇后野利氏赶到戒坛院的没藏黑云藕断丝连,这个没藏氏甚至已怀有身孕。而这个没藏氏还有一个哥哥,就是没藏讹庞。一旦没藏氏产下一子,嘿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熟悉权力争斗的赵祯,能听懂他话语中的意思。 良久,赵祯从沉思中醒来,仔细打量着张义:“你刚才说的最后一个,似乎和这批武器关系不大吧?” 张义摇了摇头:“还是有些关系的,前年,辽人在西夏那里吃了大亏。假如今年再吃上一记不大不小的亏,官家以为辽人会做何感想?西夏的李元昊又会如何反应?” 赵祯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是让辽人更加仇视西夏人,而李元昊在接连的胜利后,会变得疯狂,行事更加的肆无忌惮。 有朝一日……,或许大宋的机会就来了。哈哈哈! 他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张义,那批武器朕答应了。” “济阳郡王!” “臣在!” “爱卿需全力配合张义,所需银钱从朕的内库支取,至于物资嘛……,由爱卿出面,去与工部会同办理。稍后,会有密旨下到工部尚书苏通文那里。” “臣,领旨!” 稍后,退出暖阁的二人,乘坐着马车回到了郡王府。 “小子,说说吧,打算让本王怎么配合你?”曹佾抿了一口热茶,开口问道。 张义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急脾气,怕是整天琴棋书画早就憋疯了。这次终于逮到一个撒欢的机会。 “郡王,这事不忙的,咱们说的再热闹,西夏人不采购咱们的武器,一切也只是徒劳。” 曹佾猛一拍额头,心说:对啊,说的这么热闹,弄得跟个真事似的。实际上,身为当事人的西夏,还不知道大宋要卖给对方武器呢。 富源货栈 东家周全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仅等来了国内派来的秘谍,甚至还从帮派那里打听到了一处辽人的聚点。在经过一番缜密的计划后,终于将那个叫余辉的,还有其助手杀死在了杂货店里。甚至为了泄愤,还砍了二人的头颅。 为此,他事后在给国内的信件中,还将此事大书特书,把余辉说成辽人的一个统领,那个助手自然是副统领,这样以求利益最大化。 虽然,还没等来国内的回信,但他已经在考虑通过什么方式再立新功,争取把自己的官位再往上提一级。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在外面冒险潜伏了,按照惯例他会被调回国内,安排给自己一个不错的肥差。 正在他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钱辰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统领,下面报上来一个消息,属下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 周全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钱辰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立即关上房门。 “嗯,说吧,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忘了礼数。” “刚才,咱们之前联络的雄鹰帮那个堂主找到了我,说是工部那边有一个主事,在他们的赌场输了大批的钱财,如今没有能力偿还,愿意将仓库里的一批铁锭偷拿出来抵债,问咱们货栈有没有兴趣。” “哈,铁锭咱们要来作甚啊?要是武……。等等,你说那人是工部的?” “是啊,工部主事。” “你去告诉那个堂主,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第389章 险棋(十八) 周全正打着小算盘的同时,老太监的怒吼已经传遍了大宅:“你这小子就不能消停点?啊?那个茂安也是你能惹的?” 和老太监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同,张义可悠闲的很,翘着二郎腿,正美滋滋地喝着一杯清茶。 插着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老太监,突然看见对方这个举动,差点被气晕过去。 他快步来到对方面前,大喝喊道:“没心没肺是吧?还有闲心喝茶呢?你是不是觉得茂安只是个在宫里没权没势的老太监啊?告诉你!你要是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那可是总管大太监啊,你知道吗?人家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要一个眼神,那些个徒子徒孙就能把你干掉。” 张义瞥了一眼老太监,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着想。同时也相信,茂安确实有这个实力,可那又如何?爹娘的仇就不报了?想得美!小爷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跟他死磕到底! 他站起身,向老太监行了一礼,面色平静的说道:“老爷爷,您能说出这番话,我真的特别感动。我又不傻,好坏话还是听得出来的。只不过,我可能要辜负您的好意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希望您能多多包涵。” “你!你……,哎!”最终,老太监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张义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连忙转换话题:“老爷爷,咱们是不是该说一下周全和那批武器了?” 老太监知道劝不住对方,也只能无奈作罢。 “既然官家已经应了你,无论你要怎么做,咱家这边都无条件支持。” 张义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他看了眼旁边的小六:“周全那边回信了吗?” 小六起身说道:“那边只说要考虑考虑,也没个准信。” 张义点了下头:“没一口拒绝,已经是个不错的消息了。”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工部的韩廉,禁得起调查吗?” 对此,小六表现的信心十足:“完全没有问题,韩廉的底子非常干净,任谁也查不出他是咱们的人。” “嗯,那就好了。”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从外面走进一名汉子:“报,周全那边传出话来,说愿意购买那批铁锭。不过,有一个附加条件,必须要见货主一面。” 在场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傍晚时分,韩廉随着人群,走出工部衙门。 “韩主事。” 正在寻思去哪儿吃晚饭的他,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见雄鹰帮的陈堂主正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韩廉面色平淡的点了下头,便向对方走了过去。 只是,来到陈堂主面前刚要说话,就见对方给自己使了眼色。 他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语带埋怨的说道:“老陈啊,就算拖欠你一些钱财,也不必来衙门门前堵我吧?” “韩主事,您说笑了,借给陈某几个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啊。”陈堂主连忙解释。 韩廉闻言,脸色才缓和一些:“那你来此作甚?” “您打算卖的那些个东西,已经找到买主了。这不,我把人都给带来了。”说完,陈堂主便向不远处的酒楼一指。 只见二楼有一位中年人,正从窗户探出头,向这边张望。 韩廉下意识的向中年人点了下头,随后就转回头低声对陈堂主说道:“你怎么把人带这里来了?” 陈堂主笑容不变,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对方要求的,你一会儿机灵着点。” 韩廉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便跟随着陈堂主向酒楼走去。 来到雅间,陈堂主作为中人做了引荐,这才各自落座。 今日的周全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完全没有在属下面前展露出来的霸气。整个人与其说是一位商贾,倒不如说,像一位面目慈祥的长者。 待酒宴过半,只听他微笑问道:“韩主事经常去陈堂主那里玩两把?” 韩廉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听到对方提及赌钱,便面色一黯,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重重的将空酒杯墩在桌上:“以后不会了,那东西我戒了。” 周全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在周某看来,韩主事大可不必如此。所谓风水轮流转,不定哪天那些钱就赢回来了呢?你如果把这个爱好戒了,岂不是便宜了陈堂主?是吧,陈堂主?” 陈堂主也随声附和:“周员外这话说的实在,来,来,咱们为这句话,再饮上一杯。” 待众人饮下杯中酒,韩廉便一脸担忧的问周全出什么价,购买那些铁锭。 周全倒是没急于出价,而是手捻着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韩主事,周某先多问一句,这批铁锭的来路是?” 韩廉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陈堂主,眼中的意味十足:你没告诉对方? 陈堂主则出来打圆场:“周员外,陈某不是跟你说了吗?又何必再多问呢?” 周全摇了摇头:“那是陈堂主说的,周某却是要当着韩主事的面打听清楚。毕竟货的来路,决定了价格。其中蕴含的风险,周某不得不考虑啊。您说呢?韩主事?” 韩廉装作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说了一声告辞,就要拂袖离去。 陈堂主连忙拉住对方的衣袖:“韩主事,生意还没谈妥呢,你可不能走。” 说完,还用威胁的眼神凝视着对方。当然,二人的表现,也让坐在对面的周全,看了个十足。 周全不疑有假,也连忙站起身:“是周某酒后失言了,韩主事,来,坐,坐,周某敬你一杯,全当赔礼了。” 韩廉当然不能真走,气哼哼的看了二人一眼,这才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这边刚饮了一杯周全递上的酒,就听一旁的陈堂主说道:“韩主事,既然是做生意,就是要开诚布公的把话说透。这样才有利于把生意谈成。”说着,还不忘在韩廉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韩廉看了看面色不善的陈堂主,继而又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周全。 良久,发出一声叹息,无奈的说道:“那批货是工部将作监大库里的存货。” 周全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啊,还真的是工部的啊。我的个天!” 陈堂主适时出声:“周员外,不管是什么货,都有他合适的价格嘛,这生意我相信还有的谈,你说是不是?” 周全对身边这个助攻非常满意,点了下头:“那是自然,只是这个价格嘛,哎,周某却不好提了。” 第390章 险棋(十九) 在坐的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双眼紧盯着周全,一副等其出价的样子。 片刻,周全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周某能出的最高价了。” “什么?才一千贯?不行,绝对不行。这批铁锭就算扔着卖也不止这个价钱。周员外,这生意就此作罢,咱们不用谈了。”说完,韩廉又摆出一副起身离席的架势。 倒是陈堂主虽然脸上有失望之色,但还是拉住了已经起身的韩廉,强行将对方按回椅子。这才转头对周全说道:“周员外,你这个价钱确实太低了些,都不够还我们赌账的。” 周全早料定二人会有这个反应,故作为难的说道:“不瞒二位啊,韩主事这批铁锭,在咱们这边确实只能卖这个价钱。你们想想看,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工部流出来的东西。所以这批货只能黑着卖,那价钱……是吧。呵呵。” 韩廉听完对方的解释,脸色又黯然了几分。 一旁陈堂主的脸上,也没了刚才的笑容。当即脸色一沉,用眼神死死逼视着韩廉,阴恻恻的说道:“韩主事,周员外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之间的账,你还要再想想办法才好!” 二人的反应,也正是周全想看到的。 他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悠闲的说道:“其实嘛,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见二人齐齐看向自己,他才把牙签放在桌上,向前欠了欠身:“那批铁锭在咱们这边卖不上价,不代表着其他地方不行啊?” “周员外的意思是?”陈堂主好奇问道。 周全并没有急于说出心中所想,而是再次用目光打量二人,同时也在心中权衡着风险。 片刻后,周全缓缓伸出四根手指:“如果你们能把这批铁锭运到西北边塞,我可以出这个数。” 听到西北边塞,韩廉浑身一颤,随即慌忙摆手:“不行,绝对不行,这是要掉脑袋的,我绝对不干。” 说着,就要起身逃离这里。 这时陈堂主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慢!” 这才转头看向对面的周全,脸上充满了笑意:“周员外,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能卖四千贯?” “唉,周某谈生意从来不开玩笑。”说着,周全又拿起那枚牙签,悠然自得的剔起了牙。 这时,韩廉紧紧抓住陈堂主的手,一脸祈求之色:“陈堂主,欠你的钱,我会另想办法,一定尽快给你还上。那种事可万万干不得啊。” 陈堂主瞪了对方一眼,转头对周全说道:“周员外稍等片刻,我和韩主事说几句话。” 说完,便站起身,一把抓住韩廉的衣襟,将其拖出了房间。 见此,周全笑意更浓了,他对什么铁锭没有半点兴趣。他要的是能要挟韩廉的证据,一些铁锭却是不够的。对方大可以说,这是贼人从库房偷的,将罪名洗脱个干净。 他要的是另一件东西——官凭路引。 有这个东西在手,那个韩廉就只能乖乖的任自己摆布。届时,自己还不是想要什么,对方就给什么?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韩廉才面色灰败的走进房间。 倒是跟在其身后的陈堂主,又恢复了最初的热情,将对方按在椅子上坐好。 “周员外,我刚才跟韩主事谈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他呢,身为京官是不能私自离京的,相信这一点您也是知道的。” 见对方点头,他又继续说道:“所以呢,您看这样行不行,让韩主事自己去走门路,给你弄一份可以通关的官凭路引,你自己雇车把货从大库拉走。至于最后货物怎么处置,韩主事就不管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周全听完对方的解决办法,简直想仰天狂笑。这也太合自己心意了,只是……,只是有这么好的事吗? 他又在韩陈二人脸上反复打量,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正在这时,韩廉也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猛拍了一下大腿,抬起头看向两人:“周员外,陈堂主。韩某可以去走门路,但是这个钱我却是不能出的。要么,这笔钱你们出,要么,这事就此作罢。” 周全心中冷笑,到现在还不老实,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 他转头看向陈堂主。 陈堂主立即显出一副无赖相:“我就是个中人来收钱的,生意你们自己去谈。” 至此,周全心中的疑虑消减了大半,当即点了点头:“行,托关系走门路的钱,周某出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韩廉扇了自己一记嘴巴。眼中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见此,陈堂主在心里竖了一个大拇指:人才啊。 周全则是悠然自得的看着对方,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后,三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需要交付的东西,便各自离开了酒楼。 一个时辰后,早已回到货栈的周全,见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钱辰。 “统领,我回来了。” 周全手捧着茶杯,点了下头:“嗯,说说吧。” 钱辰这才说道:“那个韩廉直接回的家,路上没接触过任何人。我在他家墙外,又蹲守了半个多时辰,期间并没人进出,等他熄灯睡觉了,才回来的。” 周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干的不错。” 说完,便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从外面走进一个汉子。 “统领,那个陈堂主离开酒楼以后,就去了翠花楼喝花酒,并未发现异常。” 周全满意的点了下头,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至此,他才彻底放下心来,重新躺回到躺椅上,悠然自得的哼着小调。 与此同时,张义也在听着下面探子的汇报。 “郎君,陈赢和韩廉离开酒楼后,身后都有人跟踪尾随。” 张义不屑地一笑:“哈,这个老鬼还是有脑子的。要是没人跟着,才不符合常理呢?” 随即,抬头说道:“接着说。” 探子继续说道:“韩廉家门外有人盯着,属下就没敢轻易与他联络。倒是陈赢借着去茅厕的机会,传出了消息。说一切顺利。” 张义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头对一旁的小六说道:“这个陈赢还是心急了些。” 小六倒是习惯性的为属下开脱:“人之常情嘛,他们也是怕咱们着急。” 第391章 险棋(二十) 三天后的早上。 张义一边翻阅着曹宇婷刚派人送来的教材,一边说道:“小六,我回一趟大柳树村。” 听对方要离开,小六立即陪笑说道:“郎君,今天的事情不少呢,要不……,要不您明天再回去?” 话说,中午就是周全和韩廉约定的见面时间,搞不好下午还要去大库那边装铁锭。他还真怕张义赶不回来,万一有个突发情况,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张义将那本教材合上,揣在了怀里:“中午的事情我记着呢,我把教材的事情给孩子们交代几句就往回赶,来回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那……行吧,我这去喊马夫备车。”小六见劝不住对方,也只能应了一声,准备给对方安排车辆。 不等他走出房间,就见刚才给他送教材的老供奉去而复返。 “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郡主那边……。” 只是,不等张义说完,老供奉就焦急的说道:“郎君,刚得到的消息,您在城外的庄子今天凌晨失火了。” “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张义吃惊的问道。 老供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韩老四刚才去郡王府找您,他跟我说的。” “他人呢?”张义下意识看了对方身后一眼。 老供奉连忙说道:“郎君,您不是不让老奴将您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吗?我把他先留在郡王府了。” 张义也顾不得夸奖对方保密意识强了,向小六打了声招呼,便跟随着老供奉向郡王府赶去。 一炷香后,张义从郡王府借了一辆马车,叫上韩老四就向自己家赶去。 韩老四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火烧了没一会儿,就被咱们给扑灭了。” “那人呢?伤到人没有?那些个孩子怎么样?” “人是一个没伤到,就只是受了些惊吓。” 听对方说人没事,张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向后靠在车厢上:“知道是怎么失的火吗?” 韩老四摇了摇头:“家里刚灭了火,我就被曹管家派到城里来寻您了。” 对于一问三不知的韩老四,张义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一切都要等回到了庄子再说了。 又颠簸了一阵,二人终于赶回了庄子。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见张义走进院子,灰头土脸的曹管家就快步迎了过来。 张义打量了一下对方,除了脸上有些碳灰,并无大碍:“都哪儿烧了?” “西北角那间厢房。” “带我过去看看。” 片刻后,看着已经被烧毁的房梁和遍地的碎瓦,站在门口的张义陷入了沉思。 “管家,我离开的这几天,这间屋子有人住吗?” “没有啊。”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转头向韩老四吩咐:“你去把银燕,丁六和姜老八都喊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四人都已经到齐。 “昨天是谁值夜的?”张义扫视着众人。 “是我。”丁六向前迈了一步。 又等了片刻,见没人再站出来,张义不禁问道:“我不是说,值夜要安排两个人吗?谁把规矩给改了?” 见张义脸色阴沉了下来,丁六连忙解释:“公子,本该是燕子跟我一起值夜的。昨晚我看她脸色不好,就让她回房休息了。这才……。” 丁六越说声音越小,等说到最后,干脆就听不到声音了。 这时,银燕才一脸愧疚的站了出来:“公子,我……。” 张义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头:“你二人罚俸半年,有没有问题?” “谢公子。”二人齐声答道。 张义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些:“你们几个,跟我进房说话。曹管家,守住门口,不要让人靠近。” 曹管家连声应是。 一炷香后,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四名护卫鱼贯而出,按照公子的吩咐,各自去忙着布置。 见几人走远,曹管家才走进房间,语气稍显埋怨的说道:“公子,老奴知道您是个心善的,只是……,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慈不掌兵啊。这事要是放在郡王府,怎么说都要八十板子。至于他们两个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运气了。” 张义压下心中的烦躁,盯着对方说道:“我先问你,丁六和银燕到底怎么回事?” “啊?他俩怎么了?”曹管家疑惑看着自家公子。 张义叹了口气:“你刚才没听丁六怎么称呼银燕的?燕子!我看银燕似乎习以为常了?连争辩的意思都没有。” “啊?”曹管家这才反应过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丁六还真是这么称呼对方的。 “公子,您等着,老奴这就把那两个不知羞耻的抓回来严惩。” “算了吧,等忙过这阵,让你夫人问问银燕是个什么态度,俩人都老大不小了,要真是有那个意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公子啊,这不合规矩啊,奴仆之间……。” 张义烦躁的挥了下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跟你说正事。” 曹管家听到还有正事,立即闭上了嘴。 “我先跟你交个底,昨夜这把火很有可能是人为。” 对此,曹管家倒是没多少反应,看那个火灾现场,火明显是从房顶开始烧起来的。这跟失火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我最近在城里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这场火多半是他派人放的,至于是警告,还是有其他目的,现在还不好说。” 曹管家插嘴说道:“公子,要不就请郡王出面?他老人家的面子还是……。” 张义摆了下手:“我跟你这么说吧,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曹管家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自家公子也太能惹祸了,得罪个大人物也就算了,还是死仇,这可咋整? “怎么?怕了?”张义一脸玩味的看着对方。 曹管家到底是郡王府出来的人物,立即微笑说道:“公子,老奴虚活四十余载,虽说没啥大本事吧,但也经历过一些风浪。您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便是。”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不似作假。这才缓缓说道:“院子里的大人还好说,我就担心那些孩子。回头你把他们集中安置到东跨院去。至于其他的事情,一切照旧,你就不用管了。” 第392章 险棋(二十一) 张义在院子里布置护卫的时候,距离大柳树村两三里的位置,有一片茂密的草丛,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半人高的草丛里躲藏着三名身着粗布麻衣的高大汉子。每人手握一张弩弓,腰间佩戴着利刃。正目光凌厉的观察着周遭一切动静。 这时,从庄子的方向疾步跑来一人,来到几人身前迅速蹲下。 “二哥,看清楚了,那辆马车里坐的就是张义。” “你没看错?” “错不了,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好,老三老四,干活。” 二人应了一声,起身从后腰抽出利刃,这才来到路中间,先用利刃在坚实的路面上扎了几下,待黄土变得松散了又改用手挖,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在路面上挖了一个深约半尺的土坑。这种足以让马车车轮陷进去的土坑,二人足足做了七八个才停手。最后还在路边捡了一些枯草覆盖其上。 等几人重新聚集到草丛中,二哥这才开始布置任务:“一会儿,只要马车停下,都给我对着车厢里射,然后咱们一拥而上,将其砍杀了。” 这时老三提醒道:“二哥,那车看印记可是济阳郡王府的,想必车夫也是,又该怎么处理?” “废什么话,都给我……”二哥目光阴狠的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见老三面露迟疑,二哥眯起眼看向对方:“只要咱们做的足够干净,就不怕郡王府能查出来。” “哎,行吧。全听二哥吩咐。”最终,老三还是选择了妥协。 二哥又从其他几人脸上扫过,见几人纷纷点头,这才大手一挥,各自回到预先计划好的地方埋伏。 这时,庄子里的张义也完成了对小院的布置,正在和管家做最后的交代:“你跟其他人说,这两天绝对不能松懈。一会儿,我还车的时候,也问问郡王,看能不能从府里再借几个帮手护卫过来。” 曹管家也是知道轻重的,连忙点头:“少爷放心,只要有老奴在,这个家就出不了事。” 见对方面色紧张,张义拍了拍曹管家的肩膀,打趣道:“放松点,没准是咱们多虑呢,人家就是想吓唬吓唬咱们。” 曹管家闻言,只是微笑不语。 随后便扶着张义钻进马车的车厢,临别之时还不忘叮嘱:“少爷,路上也小心点。” 张义还了对方一个微笑,示意其安心。 随即,便拍了下车厢的隔板:“回郡王府。” 车夫朗声答应,随着一记鞭声响起,马车也逐渐驶出了大柳树村。 乡间曲折的小路,可容不下拉车的驽马尽情驰骋,也只能“踢踢踏踏”地缓步慢行。 出了村子也不过盏茶的时间,只听“哐当”一声,整个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这让坐在车内,正陷入沉思的张义,直接栽倒在了地板上。 “怎么回事?”张义随口问道。 也正是这声询问,让埋伏在路旁的几人,认定他们要击杀的目标就在车内,就听一声大喝:“射!” 紧接着弓弦之声响起,四枚弩箭夹杂着破空声,直直的飞向马车车厢。 此时,本就倒在地板上的张义,闻声下意识的将身体压低了一些,以期能躲避弓箭的袭击。 “哆哆哆” 转瞬间,弩箭巨大的力量直接穿透了寸厚的隔板,箭头更是露出三寸有余。 与此同时,张义的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转头看去,只见一枚箭矢已经直直的插进自己的小臂。 这是那个恼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并肩上!” 刺客就在左近,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咬紧着牙关。左臂猛然用力,生生的将箭矢拔了出来。瞬间那股痛彻骨髓的感觉,险些让他晕厥了过去。 听着车外细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狠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恢复清醒的同时,又从靴筒里抽出那只寿喜送给自己的匕首。 张义弓起了身体,猛然间,后腿发力,整个人犹如猎豹一般从车厢里弹了出去。 同时,耳后传来车夫带着颤抖的质问声:“你……你们是谁?” “啊!” 只可惜,话音刚落,车夫就是一声惨叫。 张义根本来不及转头去看来者是何人,身体落地的同时,顺势又是一滚,紧接着一个猛扑,身体这才钻进了路边的草丛。 与此同时,就听身后有人大喝道:“小兔崽子还活着!杀了他!” 冲进草丛的张义,还来不及站稳身体,便弯下腰向草丛深处钻了进去。 当几名刺客冲到路旁的时候,张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二哥带领着几人并没有急于钻进草丛寻找,而是给小五使了眼色,对方立即会意,三两下便爬上了车厢。 “在哪儿!” 二哥这才点了下头,顺着小五手指的方向追下了下去。 “前面二十步,不对!他往南跑了。” “左前十五步,他又向东去了。” 这一声声喊叫,弄得逃命的张义狼狈不堪,心里一阵阵暗骂,早晚把你这个杂碎剁了喂狗。 “噗通!” 正在他逃避追杀的时候,脚下突然出现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狂奔之下的张义,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立即被绊了一个狗啃泥。 “特么的。”张义心中暗骂,同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起身,试着搬动了一下石头,还好,虽然左臂用不上多大的力量,石头还是能轻易举起的。他攒足了力气,将石头向着一侧扔了出去去。 此时,小五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前面十五步,他向南跑了。” 张义立即爬下,向着后面一点点匍匐倒退。 他刚后退不到几步的距离,就从一侧呼啦啦冲过来三个人,向着石头飞落的方向跑了过去。如果不是凭借着浓密的草丛隐蔽,此时的他恐怕已经成了刀下之鬼了。 暂时摆脱了追兵的张义,不敢再有大幅度的动作,只能选择匍匐着身体,缓慢的向马车靠近。 “小五!人呢?”失去了目标的几人,环顾四周的同时,还不忘高声询问同伴。 小五见几位哥哥,站在草丛里茫然四顾的样子,也是心急不已,连忙手搭凉棚,踮起脚向四下张望。 等待了片刻的二哥,没听到小五的回话,心知事情要糟,立即吩咐身边几人:“给我四处搜。”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几人依然没有找到张义的踪影,心中的那份焦急更浓烈了几分。 第393章 险棋(二十二) 虽然,暂且躲开了几人的穷追猛打,此时的张义也并不好受。左臂带来的伤痛,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自己,尤其是匍匐前进的时候,那一阵阵的痛苦,简直要让他发狂。 “快找!必须把那小兔崽子干掉!” 听着远处那个领头的汉子,还在一声声的催促。张义的脑子也不禁活泛起来。 对方满口的大宋官话,基本可以确定是宋人。其次,看这几人训练有素,配合有法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的贼人。那么对方的身份,就算不是军士,也不会距离这个职业太远。 “有发现!” 突然间,距离张义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张义心中骂了句晦气,就算自己再怎么小心,压倒的茅草终究还是会暴露行踪的。 他从草丛的缝隙向前张望,此时距离马车已经不足十步,他干脆不再隐藏身形,从地上抓起一物,便起身向前面冲了出去。 “这里呢!” 随着小五的一声喊叫,立即吸引了兄弟几人的目光。 疾步冲出草丛的张义,扬起左手将一只石子扔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喊:“看暗器!” 小五下意识的挥刀格挡,于此同时,张义右手的匕首飞出,直取对方的哽嗓咽喉。 “噗!”随着匕首齐根没入小五的脖颈,立即血光乍现。 “哼!”小五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就一头从车厢上栽落下去。 “小五!” “五弟!” 其余三人眼见着小兄弟被人杀了,高声大喊的同时,甩开步伐发了疯似的向这边冲了过来。 张义一击得手,连忙绕过车厢,从尸体上拔出匕首,又一头钻进了马路对面的草丛。 刚走了没有十几步,就见地上散落着两把短箭,还有两壶弩箭。 他心中一喜,倾听着对方几人的喊叫,判定对方距离自己还有二十余步。一脚踩着弩弓,右手则拉弓上弦,又从箭壶里迅速取出一支弩箭搭在上面。这才小心的卧倒,从草丛的缝隙中,向马车的方向观望。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个刺客已经冲出了草丛,来到了车旁。 “特么的!”当看见惨死的小五,几人同时骂了一句,转身就要向这边追过来。 埋伏在草丛的里的张义,再不迟疑,果断扣动了弩机。 “啊!”随着一声惨叫,又一名刺客应声倒地。 “老三!”二哥大喊了一声,转瞬间就判明了方向,向着张义这边冲了过来。 见一击得手,张义扔下手里的箭弩,迅速冲进浓密的草丛,向着庄子方向狂奔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个二哥也在招呼抱着尸体发呆的同伴:“老四!别特么傻楞着,拿弩箭干那个小兔崽子。” 一声大喝,终于叫醒了呆立的老四,他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疾步跑到了张义刚才的藏身地,捡起对方射杀自己兄弟的那把短弩,拉弓搭弦,抄起一只箭壶。便返回到小路上,顺着张义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这时的张义,相比刚才更加狼狈,左臂早已被鲜血染红,身体也由于失血过多的原因,已经感到体力不支。 粗重的呼吸,酸软的双腿,还伴随着阵阵的眩晕,让他的逃跑之路变得更加艰难。 “特么的,怎么连个过路的都没有啊。”看着远方的大柳树,张义心下想着。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义心里也不免发起了狠:特么的,拼了! 就在他转身站直身体的同时,一枚弩箭破空飞出。 “嗖!”弩箭险之又险的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尼玛!”骂了一声,张义不得不再次弯下腰,摆好攻击的架势,准备迎接身后的刺客。 “小兔崽子,你特么还挺能跑啊!” 当二哥看见张义的时候,简直是大喜过望。 随即,便大喝一声,举刀向对方劈了下去。 张义就等对方动作呢,见此,他不退反进,侧过身一个箭步,躲过致命一击的同时,人也撞进了对方的怀里,自下而上的斜刺对方胸口。 “啊!”二哥没想到这小子动作这么灵活,口中惊呼一声的同时,身体后仰以期避开这一击。 张义哪里会给对方机会,当即翻转手腕,匕首倒握由斜刺改下扎。 “啊!” 伴随着二哥的一声惨叫,张义也不恋战,拔出匕首任由鲜血喷出,转身一头钻进旁边的草丛。 “二哥!怎么样了!二哥!”这时在路边端着短弩的老四,听到二哥的惨叫,顿时高声大喊。 只可惜,心脏被刺了一刀的二哥,哪里还有力气回应,只能躺在血泊之中一下下的抽搐。 得不到回应的老四,心里已经慌做了一团。他警惕观察着四周的同时,也一步步的向后面退去。 之前的凶狠杀意早已化为乌有,此时的他只有无尽的恐惧。 “要跑,对!要活着跑回去,我还有家人,还有父母妻儿需要抚养,我不能死。” 念及至此,他慌忙转身,向着东京城的方向跑去。 只是刚迈出脚步,耳畔就传来一声大喝:“受死吧!” 他转头望去,就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草丛中飞了出来。老四下意识的扣动弩机,弩箭随之飞了出去。 藏身在草丛中的张义,见对方中计,便飞身向对方扑了过去。 老四见那小子向自己扑过来,慌忙间扔了手上的短弩,就要去拔跨在腰间的横刀。 张义岂会给对方机会,身体扑出的同时,手中的匕首向前递出。 “噗!”只是一下,匕首便齐齐的没入对方胸口。 “啊!”老四吃痛之下,不禁发出一声惨叫。又“噔噔噔”连退几步,“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眼见着对方胸口喷出鲜血,张义浑身的力气一卸,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他紧咬牙关,强撑着身体,一步,二步,三步……。终于,脚步蹒跚的走到刺客身边,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刺客,喘着粗气质问道:“说……是……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躺在地上的老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勉强的抬起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哀求道:“救……,救……救……。”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他双眼一闭,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394章 险棋(二十三)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义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敲响了自己家的院门。 当曹管家见到一身血渍,犹如厉鬼的张义,顿时吓得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还是韩老四跑了过来,背上他就去了后院找胡神医。 “村北两里有四具尸体,另外,别惊动任何人。”这是张义昏迷前,在韩老四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他再次醒来,只看见胡理正坐在床边看书。 “公子!你醒了?” 张义勉强的点了下头:“什么时辰了?” 胡理看了看窗外:“午时刚过吧。” 张义心里暗骂一声,就要强撑着坐起:“耽误事啊。” “你失血过多,暂且还不能动,多休息几天再说。”胡理连忙扔了书,伸手按住张义的肩膀,不让对方起来。 张义摇了下头:“快扶我起来,还有事情呢。” “哎。”胡理见对方坚持,也只能叹了口气,将张义扶起。 这时房门打开,曹管家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少爷,你怎么起来了?”随即,就责怪的瞪了胡理一眼。 张义摇了摇头:“不怪他,是我的意思。” 随即就问道:“韩老四他们呢?” 说起那几个废物,曹管家就一肚子气,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奴让他们在外面跪着呢。” “你去让他们进来吧,我有话要问他们。”张义强打精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片刻后,家里的四名护卫走进房间。 当看见张义的时候,又齐齐跪下,口中说着各种自己该死的话。 张义这才摆了摆手:“这次也不能怪你们,是我大意了,该有此一劫。” 倒是一旁的曹管家忿忿说道:“少爷,这种事就该请家法,不打他们个皮开肉绽,他们……。”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对韩老四说道:“尸体都处理了吗?” “回公子的话,都掩埋了,连同那辆马车一起拆散了埋的。沿途的血迹也处理干净了。” “好,一会儿你随我进一趟城。其他几人帮我守好这个家。” 听张义说,还要出门,屋内的众人一致表示反对。 “公子,去不得啊。” “就是就是,少爷,你还是在家安心休养吧。” “郎君,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大可不必……。” 张义摆了摆手,打断众人:“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做。” 半个时辰后,韩老四搀扶着张义走进郡王府的后门。 不待看门的老供奉询问,韩老四就抢先说道:“快去请郡主过来。” 老供奉为难的看了一眼对方:“老韩,你不了解情况,离开的这段时日……。” “你特么再有一句废话,别怪我不讲多年的情面!”本就自责的韩老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对着多年的老兄弟嚷嚷道。 老供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转头又看向张义,发现对方面色不对:“郎君这是受伤了?” 张义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有劳了,我找郡主确有急事。” “郎君先到门房稍坐,我这就去请郡主过来。” 说完,便向院子里跑去。 张义这边刚坐下不久,曹宇婷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情郎,她不禁惊呼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其身前,蹲下身体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脸庞,语带哽咽的问道:“张义,你这是怎么了?” 张义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受了点小伤,不碍的,我找……。” “谁?是谁干的?我废了他去!”这一刻的曹宇婷双眼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张义抬起手,在女友的头顶上爱抚了几下:“丫头,不至于,那些都是小事,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随即,他向前欠了下身体,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个简单,家里有的是人手。我一会儿就去安排。”曹宇婷点头答应。 张义又向其眨了眨眼:“再麻烦你一下,帮我化个妆。” 三进大宅 “郎君,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快要急疯了的小六,见张义走进房间,立即起身迎接。 从后院走到正堂的张义,体力消耗的厉害,根本没精神跟对方打招呼,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 小六也发现了端倪,连忙上前仔细打量对方,不由担忧的问道:“郎君,有什么不适吗?” 张义喘着粗气说道:“上午有个佃户家嫁女儿,非要请我这个主家去饮上几杯,这不就耽误了吗?” 小六从对方口气中,确实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酒气。这才放下心来:“您没事就好。” 张义随即就岔开话题:“那边怎么样了?” 小六知道对方问的是周全,忙说道:“三人刚交接了银钱,现在已经去了库房提货,暂时算是顺利吧。” 张义算计了一下时辰,和自己预想的出入不大,随即说道:“你让下边那些人盯紧了这批铁锭,那个周全为了检验通关文牒的真伪,很有可能真把铁锭送出去。” “这个属下晓得,刚才已经吩咐人去办了。”小六点头答道。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感慨有个好助手的必要性。如果人人都如小六这样,那自己也就清闲了。 “哦!还有一件事,我险些忘了。” 张义拍了下脑门,仿佛刚想起什么:“我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汉子抢了老婆婆的钱,回头你派人查查对方的身份,一定要让开封府抓了严惩。” “哦?还有这事?”小六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在疑惑,这位郎君什么时候连这种小事都管了。 张义装作愤慨的说道:“好歹是我大宋京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欺负一个老婆婆,简直太不像话了。” “那倒也是,郎君,你在哪条街看见的,我这就让探子去查。”小六也不在意,对他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 张义做出一副回想的样子,只是片刻,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呀,当时忘记看周遭环境了。具体哪条街也没注意。” 小六不禁苦笑,听这意思还是个无头案子。 随即就听张义继续说道:“不过,我记住他的长相了,你去把画师叫来。” 小六无奈的点了下头,对这位郎君的较真,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第395章 险棋(二十四) 傍晚时分,张义终于收到了韩廉送来的最新消息。周全购买的那批铁锭,明天一早开始起运。 与此同时,郡王府也派人送来消息,说萧谏和陈学武都派了人去王府找他。 半个时辰后,他穿着一身员外服走进了快要打烊的陈氏镖局。 “公子,您终于来了。”见张义走进房间,陈学武慌忙起身。 “嗯,找我又是为了萧谏的事情?”张义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陈学武苦着脸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子,老陈我就是想问问,您想出办法了没?” 张义也不着急搭话,只是双眼盯着旁边的茶几。 “嗨,瞧我这脑子。”陈学武立即反应过来,忙给于则成沏了一杯热茶。 张义喝了口茶水,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动身回析津府。” “啊!”陈学武惊呼了一声,随即就瘫坐在椅子上。 张义懒得搭理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随手扔在桌子上:“你就算是跑死,也要把这封信尽快交到寿喜公公手里。” 陈学武无精打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笺,又灰心丧气的叹了口气。 “有病吧?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让你送封信,至于这副德行吗?” 张义知道对方误会自己意思了,但仍然大声喝骂。 陈学武猛然抬起头,疑惑问道:“属下还能回来?” 张义大声质问:“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当我这几天忙什么呢?为了你能立点功劳,留在这东京城,我四处打听大宋的消息,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这时候陈学武才注意到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问道:“公子,你,你这是受伤了?” 张义索性把衣袍的袖子撸起来,将上午受伤的位置,展示给对方看。 当陈学武看见纱布上面渗出的血渍,更是大吃一惊:“公子,谁干的?老陈我活剐了他!” 张义这才把袖子放下:“报仇的事情轮不上你,你先听我说完。” 他指着桌上那封信说道:“西夏私下通过济阳郡王的关系,搞到了一批铁锭,打算运送回本国。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将这个消息送回去,让萧特使那边立即派兵在路上拦截。” 说完,张义把信纸抽了出来,又补充道:“这封信里写的更加详细,你也签个名字,就算这消息是咱俩一起打探的。有了这份功劳,相信萧特使和寿喜公公都不会再调你回去了。” 虽然,陈学武很渴望立功,但是见到于公子亲手将冒死打探来的消息,分给自己一半功劳的时候,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弄完了,我还得回去养伤呢。” 在张义的连番催促之下,陈学武后退了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张义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在信纸上画了押。 虽然陈学武什么都没说,但张义知道,这老小算是被自己彻底收服了。 与此同时,在皇城西南角的一处小院里,一个高大中年人正一脸谄媚的陪着一个年轻太监聊着天。只是,期间却不时的向门外张望一眼。 坐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太监,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便将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墩:“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中年人脸上一僵,随即陪笑道:“公公,怕是路上耽误了。不急,不急,我再给你沏杯热乎的。” 说着,就要起身给对方沏茶。 太监白了对方一眼:“咱家能不急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差事,被你办的拖拖拉拉的。你让咱家回去怎么交代?” 不待对方答话,他又继续说道:“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中年人闻言,信心满满的说道:“那不能,我几个兄弟都是好把式,收拾一个小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太监阴恻恻的说道:“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要是办砸了差事。哼哼!是个什么后果,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中年人闻言,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公放心,一定当出不了岔子。” 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汉子,刚要说些什么,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个太监,连忙闭上了嘴巴。 中年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对年轻太监说道:“您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随即就向汉子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起走出了院子。 汉子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大哥,我去大柳树村看过了,没发现那个庄子有什么异样,也没找到二哥他们。” 中年人慌忙问道:“那院子里有没有哭声,又或者门头上挂没挂白灯笼?” 汉子摇了摇头:“没有啊。” 中年人又追问道:“那沿途呢?有没有打斗的痕迹?” 汉子再次摇头:“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啊。” “废物!”中年人终于怒了,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随即,就想起那个可怕的后果,又不禁浑身颤了一下。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待打发走了来人,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这才面色平静的回到房间。 “公公,我那几个兄弟送来消息了。” 年轻太监闻言,立即来了兴趣:“怎么说的?成了没?” 中年人一拍大腿,无奈的说道:“嗨!别提了!他们就没出手。” 年轻太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对方,良久才问道:“没出手?难道他没回去?” 中年人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啊,他就没回去。” 年轻太监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家里都着火了,他居然没往回赶?这说不通啊。难道说……送信的哪个仆役,进城没找到他?” 中年人心中一阵窃喜,自己正愁找不到借口呢。 他狠狠的点了下头:“唉!我猜也是这么回事。” 太监转头看向中年人:“你那几个兄弟呢?叫他们来见咱家。” 中年人早已想好说辞:“他们说事情没办成,也没脸回来。在那附近找了家小店住下了,说是打算再制造个机会,弄死那个小崽子。” 太监上下打量中年人,皱眉说道:“刘成武,你不会是蒙骗咱家吧?” 刘成武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刘某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第396章 险棋(二十五) 刘成武在等结果的同时,张义已经拿到了那个“二哥”的资料。 小六在一旁劝说:“郎君,这个范彪是皇城里的禁军,要不,还是算了吧。”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你以为真是抢老婆婆呢?他想行刺我,我要这么算了,岂不是说,以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打我的主意? 张义将几页纸扔到桌子上:“这事不能算了,皇城的禁军怎么了?那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抢老婆婆的钱啊,把这人给我找出来,就算不报官,我也得教训他一顿,让他长点记性。” 小六已经无奈了,心说:你也是闲的,有这功夫干点啥不好?哪怕回屋睡一觉呢。 他当即叫来属下,让对方拿着自己的牌子,去皇城旁边的军营,把这个范彪给带回来。 张义伸手制止:“慢着。” 小六转头看向张义,不知道对方又要干什么。 张义双手撑着座椅扶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别麻烦了,左右无事,咱们直接去一趟。顺便见一下他的上官,我倒要问问,这个兵他到底是怎么带的。” “我的郎君唉,不必如此吧。这不过是件小事,大不了把他带过来,打上几板子以示惩戒,也就是了。可咱们要是在军营闹上一场,搞不好这个范彪的差事就黄了。” 小六终究是个心善的,他觉得为一点小事,把人家差事弄没了,有些过分了。 张义转头瞪了对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吧。你不去就留下,我自己去一趟。” 至此,小六都没发现蹊跷,他还是一门心思的认为,对方这是在较真。 “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唉,这不就得了吗?哪儿来那么多话?” 张义示意那名属下带路。 一炷香后,几人来到军营外面。 当小六出示了随身腰牌,军营外把守的护卫,就快步跑到里面报信去了。 只等了片刻,今晚负责值夜的都虞侯廖翔便迎出了营门。 “这不是顾公公吗?怎么今儿个有时间来咱们这里了?” 别看小六对待张义客气,一口一个郎君的叫着。可是对待外人,立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面色倨傲的“哼”了一声:“来你这里自然是有事要办,怎么?廖将军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吗?” 廖翔身为看守皇城的都虞侯,早已习惯了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尤其是小六这些太监。 他连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公公,请!” 小六看了眼一旁的张义,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当先走进军营。 不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心明眼亮的廖翔看了个清楚。心中顿时打起了算盘:这位小郎君不知道是什么人物,顾公公对此人的态度,似乎透着几分客气。 片刻后,几人来到了偏厅坐下。 小六习惯性的就要请张义坐上座,只是他刚看过去,就见对方摇了摇头,同时又努了下嘴。他点头会意,直接坐了上去。而那个廖翔,通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再次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待各自落座上茶,小六开门见山的说道:“廖将军,范彪可在营中?还请把他叫过来。” 廖翔心里“咯噔”一下,听这个口气,可是不善啊。难道范彪在外面冲撞什么人了?心念及此,转头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小郎君。 只是,时间太短,容不得多想,便朗声吩咐:“来人!把范彪给本官叫过来。” 等侍卫离开,张义装作好奇的问道:“廖将军,这个范彪在家中明明行三啊,可我怎么听人喊他二哥啊,这是有什么出处吗?” 廖翔闻言,心中更加警惕。这连家里情况都摸清楚了,恐怕事情不小啊。 他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陪着笑说道:“这位……,这位贵人,是这样的,范彪有几个结拜兄弟,按照这个排下来,他正好排第二个。当然了,在贵人面前,他可当不起什么二哥啥的。您叫他一声彪子,那都是给他脸面了。” 张义点了下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廖翔:“廖将军对属下这么熟悉,说句实话,这在我大宋甚是难得。” 廖翔连忙摆手:“可当不得贵人这般夸奖,末将也只是平日里,多和那些个军士接触几次而已。” 张义随即又问道:“那不知这个范彪,他结拜兄弟一共几人啊?” 小六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张义,心里也是在嘀咕,郎君这次过来的目的,恐怕不像之前说的那么简单。 廖翔一直没摸透对方的来路,不过,心里也打定了主意,那就是有问必答。不管这个范彪是福是祸,自己不掺和也就是了。 “据末将了解,他们结拜一共六人。”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要再问,就见刚才那名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 “回禀将军,那范彪不在营中。属下查了册子,他连续请了三天的假,说是回乡探望老母。” 这时,廖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人家刚才还夸自己知兵呢,结果,这边请假了,自己都不知道。 “谁批的假?” “是副都头刘成武。” 廖翔面色尴尬的看向张义:“贵人,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 张义可没有走的意思,随即问道:“廖将军,既然范彪不在,还请把其他兄弟几个都叫过来。” 语气虽然说的客气,但却不容对方拒绝。 廖翔连忙答道:“可以,当然可以。” 随即,便吩咐侍卫去军营里叫人。 这时,小六终于憋不住了,不禁发问:“郎君,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义伸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他看向廖翔:“廖将军,这兄弟几人,分别都叫什么啊?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跟小子叙说叙说。” 廖翔不明所以的看了眼一旁的小六,对方见他看过来,立即说道:“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怎么?中间还有什么隐情吗?” 廖翔连忙摆手,随即就开始讲述几人的姓名军职。 当张义听说,老大正是批假的刘成武的时候,脸上泛起玩味的笑容。 嘿嘿,这就对上了。 第397章 险棋(二十六) 几人闲聊之际,那名侍卫又跑了进来。 “回禀将军,那几人都不在营中。” “他们人呢?”廖翔眉头紧皱。 张义见目的已经达到,就先给了小六一个眼色,这才站起身,转头向廖翔拱手说道:“廖将军,既然他们都不在,那就算了。我改日再来打扰。告辞!”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便带着小六走出房间。 廖翔连忙起身相送:“这是怎么话说的,让贵人扑了一个空,都怪廖某……。” 等二人走出军营,小六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郎君,刚才……。” 不管此事的背后是茂安还是北海郡王,张义都不想对方参与进来,便忿忿的说道:“哼!本想着教训那个范彪一顿呢,没想到竟然不在营里。算是便宜他了!” 小六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听对方这么说,也不便继续多问。如今两国秘谍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哪里还有闲心管其他的? 正当他想着心事的时候,就听张义在一旁说道:“明天我要和陈学武回析津府一趟,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郎君也要去吗?”小六感到奇怪,刚才见了陈学武回来,没听对方提起啊。 张义点了下头:“嗯,不放心啊。这可是挑起一场战争,轻飘飘的一封信,我怕那边没这么容易上当。” 小六也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并没有出言相劝,而是说道:“郎君,用不用派些人暗中保护,毕竟……。” 张义急忙打断:“免了吧,那个陈学武也是老人了,真要被他看出了端倪,反而是件麻烦事。” 小六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便点了下头:“那您可多加小心啊。” “嗯,好的。”张义随意应付了一声。 皇城里,好不容易哄走了年轻太监的刘成武,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这才敢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几个兄弟到现在都没回来,到底是没找到出手机会呢?还是说,干脆就是失手被擒了呢? 如果是前者,倒也好说了。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歹能在贵人那里再拖上一天。可要是失手被擒……,念及至此,刘成武实在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后果。 他一边在心里想着心事,一边来到皇城供侍卫太监出入的小门。待检验了腰牌,这才迈步走出皇城。 刚走进军营,就被一人叫住:“前面可是刘都头?” 刘成武闻声望去,就看见都虞侯廖翔的亲兵侍卫向他跑了过来。 “我当是谁呢,不知……?” 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听对方说道:“刘都头,你可是让我好找啊,廖将军正到处找你呢。” 刘成武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琢磨:那几个不会真被人生擒了吧? 侍卫见他呆立原地,立即催促道:“刘都头,别愣着了。廖将军正在值房等着你呢。” “哦,哦。多谢,刘某现在就过去。” 说完,刘成武便大步流星的向廖翔的值房走去。 “刘成武,你刚才去哪儿了?”廖翔语气不善的质问。 刘成武哪敢说实话,立即陪笑说道:“廖将军,属下不放心那几个新来的,刚才就去了一趟皇城,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廖翔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哦,查岗去了。我来问你,范彪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刘成武闻言,心又悬了起来。不过多年的军武历练,面不改色的本事还是会的。 他一脸茫然的问道:“廖将军,何出此言啊?要说别人也就算了,要说范彪,您觉得可能吗?他不要说得罪人了,您看他啥时候跟别人红过脸?” 廖翔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也是这么回事。” 刘成武借机问道:“廖将军,是出什么事了吗?” “事情倒是没有,不过,刚才宫里的顾公公带着一个小郎君来了,点名要找范彪。结果找不到……。” 廖翔就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刘成武越听心里越没底,也顾不得掩饰了,慌忙问道:“他们来了几个人?” “就来了两个。”廖翔随口说道。 刘成武一听才来了两个人,这明显不是来抓人的。当即心里安定不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那个小郎君的长相是?” 廖翔此时也看出些端倪,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刘成武,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官啊?” 刘成武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廖将军,您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好奇,到底是谁大晚上的到军营来找范彪。” 廖翔见问不出什么,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趣。毕竟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问下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便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走出房间的刘成武,尽管知道门口这几名侍卫,一定见过那个年轻的小郎君。向几人打探一些消息,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刚才廖翔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也不便现在就拉着人去问。 他眼珠一转,便来到了军营门口,只是结果并不好,把守营门的护卫推说光线昏暗,并没看清来人的样貌。 晚间,留在军营夜宿的刘成武,躺在床上可谓是辗转反侧,心下反复思量如何解决此事。 那几个兄弟至今没有消息,虽说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也没人来军营抓自己啊。从这一点上分析,兄弟几人也未必就是失手了,很大可能是没找到出手的时机,还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呢。 至于刚才来找二弟的人,也很有可能不是张义。或许是老二真得罪了哪位贵人吧? 念及至此,刘成武终于将心放在了肚子里,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明天要是还没有几人的消息,自己就去城外庄子附近找找。无论如何,明天都必须动手了。否则,自己这边也没法给那位交代。 次日上午,把守营门的护卫在校场一侧,找到了正在监督兵丁出操的刘成武。 “刘都头,营门外有人找。” “谁啊?”刘成武不耐烦的问道。 护卫连忙说道:“说是您的老乡,带了老家的口信过来。” “什么口信?”刘成武一边看着操练的军士,一边问道。 护卫如实答道:“人家没说啊,要不,您亲自出去看看?” “真特娘麻烦!”刘成武甩下一句,便向着营门走去。 第398章 险棋(二十七) 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义就已经收拾妥当。 早已等待在门外的小六,见张义从房间里出来,连忙上前说道:“郎君,一路多加小心。” 张义拍了拍对方肩膀:“盯紧了那些秘谍,我有十天半个月,怎么都回来了。” 随即,张义便借着夜色,从后门溜了出去。 半炷香后,他就在镖局找到了同样收拾利落的陈学武。 “公子,您这是?”陈学武对于于公子的出现,很是好奇。 张义面露微笑:“我偷跑出来的,来送送你。” “公子,谢谢!”陈学武对于公子能亲自给自己送行,心里很是感动。 半个时辰后,在城外送别了陈学武的张义,一头钻进了路旁的小树林。等他再次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俨然变成一位游历四方的书生。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赶到了军营门外。 “这位军爷,跟您打听个人啊,有一位刘成武刘将军是在这里当官吗?” 护卫虽然傲慢,但对这种能说出自家上官名姓的百姓,也不敢轻易得罪。万一人家是上官的亲戚呢?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是有这么个人,你是何人?找他何事?” 张义立即陪笑说道:“俺是刘将军的老乡,他家里知道俺来京城,就让带几句口信给他。” 说完,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还主动把证明身份的公检递了过去。 护卫可不知道刘成武老家是哪儿的,只是检查了公检的真假,便递还了回去。 “什么口信啊?” 张义立即露出迟疑之色:“这个……,不瞒军爷,家人嘱咐了,要当面跟刘将军说。” “那你在这等着吧。”说完,那名护卫便叮嘱了其他护卫一句,而他自己则进了军营去找刘成武。 见护卫走远,张义立即夹紧双腿,对另一名护卫说道:“军爷,您知道茅厕在哪儿吗?我这有点憋不住了。” 在刘将军没证明对方身份之前,护卫自然是不敢让对方进去的。随手指了下一旁的小巷:“去里面解决吧。” “唉,唉,谢谢您啊。”张义一边道谢,一边夹着腿往小巷走。 只是,刚转过拐角,便甩开腿狂奔。连续穿过了几条巷子,这才停下了脚步,趴在巷口向军营门口张望。 只等了片刻,便看见一位军官打扮的壮汉,领着刚才那名护卫从军营里走了出来。 见对方在门口左右张望,张义嘴角一撬,算是确定了刘成武的长相。 半炷香后,就在军营不远处的街道旁,多了一名倚在墙根晒太阳的中年乞丐。 此时,已经返回校场的刘成武,对于刚才空跑一趟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心情去抱怨。毕竟,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兄弟,还有自己交办的差事。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边响起一声:“刘成武?” 待他转头观瞧,身后正站立着一名十几岁的小太监。 “正是刘某,敢问?”他慌忙施礼。 “干爹让咱家来问你,指派给你的差事怎么样了?”别看小太监年纪不大,那也是一脸的傲气。 刘成武哪里敢说实话啊,电光石火间,做出了一个决定:“刘某正要去报信呢,那边已经得手了。”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才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 小太监见此,满意的点了下头:“咱家知道了,这就回去禀告干爹。”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刘成武望着远去的小太监,眼神逐渐变的冰冷,自言自语道:“小兔崽子,爷没功夫跟你耗着,今天你必须死!” 随即,便叫来了结拜的老六,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六只是点了下头,便向营门走去。 看着老六离开,他又将十几个熟络的好手,叫到了自己值房。 军营外,犹如一名老猎手的张义,见自己的猎物迟迟不出来,心中也难免犯起了嘀咕。 难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让刘成武有了警惕?还是说,对方笃定了范彪几人能够得手?他自己留在军营,只是稳坐钓鱼台? 哎,怎么想绑个人就这么难呢?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的他,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看见刘成武带领着十几个人,身穿一身便服,骑着高头大马杀气腾腾的冲出了营门,一路向南跑了过去。 “特么的!你老小子够狠!” 对方的这番举动,张义瞬间就猜到了刘成武的想法。 他连忙起身,只是左右张望,连个可以雇佣的马车都没有。无奈之下,拔腿狂奔到了一家车马行,随手扔出一张十贯钱的银票。 “快!我要雇车!” 车马行的伙计看了眼手里的银票,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乞丐。一时有些吃不准对方这钱的来路。要是自家收了贼赃,那可就祸事了。 张义见对方迟迟不给自己安排车辆,心急如焚的他,一把抓住伙计的衣领,低声在其耳边说道:“我是皇城司的,正在办差。快去给我套车!” 伙计听对方说是皇城司的,立即向后院跑去。片刻后,店里的掌柜就走了出来,也是像伙计一样,打量着面前这个乞丐。 张义见此,都无奈了。什么时候老百姓都不怕皇城司了? 他不知道的是,掌柜的心里却是在想:皇城司没马车吗?用的着来我的店里雇佣?此人多半是个贼偷,这钱一定不是好来的。 张义哪儿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啊,刚才伙计如此,现在掌柜也是如此。急于回庄子示警的他,看店里也没旁人,当下再不迟疑,抬腿就从靴子里抽出匕首,直接架到了掌柜脖子上。 “你特娘的到底是借不借马车?” 掌柜见对方还有利器,哆哆嗦嗦的说道:“借,借,不,是送是送,小人白送您一辆还不行吗?” “特么的,贱种!好好说话不行,非逼着小爷动刀子!你跟着我一起走,给我当车夫。” 说到这里,又转头看了眼,已经抖如筛糠的伙计,阴恻恻的说道:“你要是敢报官,我就一刀取了他的性命!” 第399章 险棋(二十八) “这位……这位大哥,往哪边走啊?” 半个时辰后,被张义挟持的车马行掌柜,看着前方的岔路口问道。 “行了,就给我放这吧。” 张义跳下车后,坚持将那张银票塞给对方,又将其威胁了一番,这才放掌柜离去。 待马车走远,他才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杈当做拐棍,一瘸一拐的踏上了通往大柳树村的那条小路。 又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村口的那棵大柳树已经遥遥在望。 正在此时,就听到路旁两侧的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张义不敢左右观望,装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继续一瘸一拐的向村口走去。 此时,藏身在草丛中的一名壮汉,手里正端着一支弩弓,紧盯着路上那个瘸腿乞丐的一举一动。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眼看着乞丐将要走远,他下意识看了眼,同样躲藏在草丛中的刘成武。 见对方向自己摇头,这才没有扣动弩机将乞丐射杀。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负责监视庄子的一名汉子跑了过来。 “将军,刚才有个乞丐,敲开了张家的院门,不知说了些什么,里面的护院就放那人进去了。” 刘成武不屑的撇了下嘴:“哼!无非是施舍些残羹剩饭,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休要理睬。给我盯紧了庄子里走出来的人,进去的一概不理。” “是。”得了命令的汉子,转身又跑出了草丛。 张义走进院子,立即召集将所有人召集到了正堂。 片刻后,他目光扫视着站立的众人。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张义指着北边的方向:“此时此刻,在村北两里的位置,藏着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军士,就等今夜冲进院子,将咱们这些人砍杀个干净。” 话音刚落,人群里传出一片惊呼之声。 “肃静!” 张义身为庄主,还是有些威严的。只是一声,就让下面的众人各自闭上了嘴。 他继续说道:“可我们只有四名武艺精湛的护卫,加上我在内,也不过五人而已。” 张虎举起右手:“师父,韩叔教了我一段时间的武技,我也可以的。” 另一个学生说道:“对,还有我。” 其他学生也是纷纷附和,最后连张翠儿都举起了手:“大哥哥,翠儿也很厉害的。” 说着,还不忘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张义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几人安静。 “你们也无需担心,我已有了周祥的计划,一会儿念到名字的都站出来。” 四更时分 随着刘成武的一声令下,藏身在草丛里的十几名手下,集结到了一起。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纱,蒙在了自己脸上。 刘成武借着月色一一做了检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拔出腰间的横刀,指着不远处的庄子:“出发!” 这支十几人的小队,在距离庄子不到五十步的时候,自动分成了两队。十人按照计划去了前门,而剩下的几人则去了后门负责拦堵。 转眼间,刘成武就亲率着十名手下来了到前门。这才将手举过头顶,向前挥动了一下。 两旁立即站出三个汉子,用叠罗汉的方式,助一人爬上了高大的围墙。 刘成武看那人轻松翻过了围墙,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只等了片刻,就见院子的正门,被人从里面无声的打开。 他立即挥舞了一下横刀,低声命令道:“冲进去,不留活口!” 说完,便一马当先冲进了院子。 只是进了院子,没走上几步,右脚就一脚踩空,脚踝立即传来“嘎巴”一声脆响,随即一阵疼痛袭来,身体也因为失去了平衡,歪倒在地。 刘成武暗骂晦气,刚进门就崴了脚。 与此同时,“嘎巴”声接连响起,周遭几名汉子都坐在地上,抱着脚踝搓揉。 刘成武终究是多年军武,赶紧伸手向刚才崴脚的地方摸去。 原本院子为了平整没有积水,在土地上是铺了一层青砖的,只是不知何时,自己崴脚的地方,那块青砖已经消失不见了,露出的土地上还被人挖了本尺深的土坑。冲进来的众人,凡是无意间踩进坑里的,脚踝都会被扭伤。 “特么的,谁特么这么缺德!”他心中暗骂了一声。 “特么的。” “什么东西?” 听到手下也是骂声四起,哪里还不知道院子里的主人,已经有了防备? 当即也不掩饰身形,强忍着脚踝传来的疼痛,勉强站起身,大喝一声:“杀!” 有几个运气好的,见同伴如此,也不敢再走通向后院的小路,只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正堂门外,一脚便踹开了房门,提着横刀就冲了进去。 “噗通” “噗通” “哎呦!” 刚冲进正堂的几个汉子,脚下一阵阵打滑,立时摔了一个狗啃泥。 也正在此时,就听正堂两侧的帷幕后面,有人大喊一声:“射!” “嗖嗖嗖!”几支弩箭夹杂着破空声,齐齐向倒地的几个汉子飞了过去。 双方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汉子们哪有机会躲避,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纷纷抱着中箭的位置,在地上痛呼打滚。 又是几息的时间,几支弩箭再次袭来。又是一声声惨叫过后,倒地的几个汉子纷纷没了动静。 正在院子里蹒跚挪步的刘成武,将厅堂里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的他,仍然坚信一条:根据情报,院子里只有两到三名护卫,其余都是老弱妇孺。自己这边有十余人,怎么都能轻松将几人宰杀。 他先将身体隐藏在柱子后面,这才向几名手下说道:“冲进去,杀光他们。” 几名汉子也是听到刚才有羽箭声的,纷纷摇头后退。 但还是有三人,看在赏钱的份上,提着刀冲了进去。 随即,刚才那一幕再次上演。 先是几人“噗通”一声摔倒,紧接着屋内再次响起弩箭破空之声,只是片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刘成学也算经历过战阵的,见此,立即蹲下身体,伸出一只手迅速的在房间的地面上摸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他放在鼻端又嗅了一下,心里立即骂道:“真特么孙子,居然在地上抹油!” 此时,后院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别,别杀我!啊!” “求……,啊!” 刘成武仔细分辨,不是自己手下。原本有些胆怯的心,再次升起了斗志。 第400章 险棋(二十九) 刘成武给自己心里暗自打气的同时,就听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下意识转身回望,也在此时,正堂的两侧同时传来扣动弩机的声音。 “噗噗噗”箭矢刺入骨肉的声音,在他耳边犹如响雷一般炸响。 紧随而至的,便是手下的一声声惨叫。 “啊!” “啊!” “啊!” 刘成武再不犹豫,当即大喝一声:“跑!” 只是,等他刚迈出脚步,脚踝那里便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转瞬间,就一个踉跄摔下了台阶。 还不等他有另有动作,箭矢破空声再次响起。 “哼”,刘成武闷哼了一声,强忍着大腿中箭带来的痛苦,双手撑地就要起身继续逃跑。 一袭黑衣的张义,哪里会给他机会。再次装上一支弩箭,借着昏暗的月色,扣动了弩机。 箭矢犹如流星一般,直直的扎进了刘成武另一条大腿。 随着“噗通”一声,企图起身逃跑的刘成武,终于扔了手里的横刀,抱着双腿在地上痛苦哀嚎。 见院子里除了尸体,就是痛苦倒地的刺客。韩老四几人才按照张义之前的计划,各自抽出匕首,上前挑断了几人的手筋脚筋。 “散!” 随着张义一声令下,韩老四和姜老八冲出了院门,各自沿着围墙两侧,向后门包抄了过去。 而张义则带领着丁三和银燕,顺着正堂旁的小路,冲向了后院。 刚来到后院,他就向着墙根的阴影处低声吩咐:“老曹,前面安全了,撤回去。” 刚才负责惨叫的曹管家,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向着少爷点了下头,便一头钻进了黑暗之中。 片刻后,张义三人就来到后院,看着丁三银燕各自藏身进了树冠。他才从房顶上找到一根线绳,随着用力一扯,后门的门栓便随之打开。 潜伏此处的几名刺客,在后院传来几声惨叫之时,就已经等待的不耐烦了。只是,刘成武布置给他们的任务,是在此砍杀那些从后门夺路而逃之人。所以,也就没选择破门而入。 如今听到门栓响起,以为院子里的人要从后门逃窜呢。 当即,一脚踹开后门,提着刀就冲进了院子。 趴在房顶上的张义,瞄准了当先的一人,果断的扣动了弩机。 “啊!”刺客应声倒地,同时藏身在树冠内的二人,也各自射出弩箭,击杀鱼贯而入的几人。 “有埋伏!撤!撤出去!” 见事不好的刺客,大喊一声便带着其余几人转身向外跑。 可前脚刚跨过门槛,一枚弩箭就从斜刺里向他飞了过来。 “噗!” “啊!” 随着先行逃跑的刺客中箭倒地,他身后三人已经来不及收住脚下动作,纷纷被此人绊倒在地。 就在各自起身爬起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声箭矢破空之声。 也只用了片刻的功夫,从后门冲进来的几人,便纷纷中箭倒地。 这时,藏身在房顶的张义,才大喊一声:“老四!老八!补刀!” 韩老四姜老八听到命令,这才提着刀冲到了几名刺客身前,用最快的速度挑断了几人的手筋脚筋。 见二人得手,张义才如同虚脱了一般,仰躺在房顶上,大口喘着粗气。 “郎君。” “郎君。” 听着手下连声呼叫,张义只得疲惫的回应:“我没事!各自去忙吧!” “是。”韩老四几人齐齐应声,各自按照之前的计划散开。 只是,这个漫长的夜晚,注定不会因为刺客的剿灭而平静。 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少爷,您还在上面吗?”曹管家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说!”张义慵懒的回了一声。 “刚才有两个汉子,说是听到了这边的惨叫,来问问情况。” 对此,张义早有预料,这个院子距离白夫人的娘家,也不过百步之遥。这边连番的惨叫声,定会惊动负责监视白夫人的密探。 “嗯,你是怎么说的?” 曹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奴按照少爷的吩咐,说是院子里的猫闹春呢。他们听完老奴的解释,就转头走了。” “好,你继续忙去吧。”张义满意的说道。 片刻后,后门这边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张义翻过身,扒着房檐向下望去,就见张虎和几名学生,正搭着刺客的尸体走出院门。 “虎子,坑挖的深一点,别几场雨就给冲出来了。” 张虎四下打量,最后才抬起头看见从房顶上探出头的师父。 “师父放心,徒儿打算挖三尺深。”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向几人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去忙了。 稍后,缓过一些体力的他,从房顶爬了下来。 只是刚落地,就见韩老四从一旁走了过来。 “怎么样?”张义问道。 韩老四点了下头:“交代了,一共就他们十七个,外面并没安排接应。幕后主使也招了,说是茂才的干儿子广诚指使他干的。许诺事成之后,会把他这个副都头扶正。”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再审,我要的是十足十的实话。” 韩老四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抱拳称是,转身又去了柴房。 韩老四刚离开不久,就见梅有财和儿子梅构,手里各自拿着一个冒着浓烟的树杈走了过来。 “梅叔,本来想着让你在这享福的,没想到还要经历一番生死。” 梅有财揉了揉被浓烟熏的红肿的双眼,咳嗽了几声说道:“这算个啥嘛,想当年,咱在北边倒腾皮货的时候,也是带着车队击杀过盗匪的。现如今,虽说杀贼我帮不上忙,但这点小事还是能干的。” 说完,也不再说话,就继续带着儿子,拿着冒烟的树枝在院子里溜达。 院子里的众人,整整忙碌到了天色渐亮,才把整座院子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刘成武以及几名幸存下来的刺客,也随着张义的一声令下,齐齐去见了阎王。如今,他们正和之前死去的那些人,一起被埋葬在距离院子不远的地里,过不了多少天就会变成这片大地的肥料。 张义甚至恶趣味的想着,那片耕地日后打下来的粮食,要不要送进宫去,当做贡品请官家尝尝? 第401章 险棋(三十) “嘭嘭嘭。” 翌日上午,正在房檐下打盹的曹管家,被几声敲门声吵醒。他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从躺椅上起身:“谁啊?”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小六的声音:“老曹,是咱家啊,快点开门。” 曹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把这位爷招来了? 他慌忙看了下左右,见一切如常,又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走上前去拉开了院门。 “老曹,干什么亏心事呢?开个门还这么慢?” 小六经常来庄子的缘故,与曹管家也逐渐熟识,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说完,便带着几名手下进了院子。 “瞧你说的,我还能干啥亏心事啊,这不刚打了个盹吗,睡的死了些。” 曹管家一边说,还一边往屋檐下的躺椅那边指了下。 随即,便开口问道:“您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啊?我家少爷不在庄子里。” 他不知道的是,昨夜那名密探离开以后,当时倒没觉得什么,回到房间的密探倒头就睡。可今天一早起床,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闹猫的声音他是听过的,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绝对不是野猫发春的叫声。左思右想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报了上去。 这一消息,立即引起了小六的重视,考虑到张义在外为国征战,自己有义务替对方守好后院,这才有了这一趟的大柳树村之行。 走进院子的小六,用鼻子使劲嗅了嗅:“什么味儿啊?” 曹管家脸上一僵,也只是一瞬,跟着也吸了吸鼻子:“没味啊。” 小六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这才一边左右四顾,一边回答着刚才的问题:“我知道郎君不在,就是办事从这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既然来了,就喝口水,歇歇脚。”曹管家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去屋檐下就坐。 不过,小六却摆了摆手,眼神依旧在四处打量,口中还问道:“这两天庄子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曹管家闻言,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笑容有些僵硬的说道:“没,没什么事啊。” 小六转头看向曹管家,双眼紧盯住对方:“真的?” 曹管家脸都僵了,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如今天下太平的,能有啥事啊。” 小六见对方不愿意说,倒也没再追问,只是叮嘱道:“你家少爷不在,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城里找我。凭着我和他的关系,多大的事情都好说。实在紧急,也可以去村西头的刘老实家,那边有我两名属下。” 曹管家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曹管家才把小六几人送出了院子。 待听得马蹄声远去,曹管家便飞也似地跑去后院给少爷报信。 此时,离开庄子的小六,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别人,这才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一名汉子点了下头:“统领,地上的青砖和台阶,均有被清洗的痕迹,属下还在砖缝中发现了这个。” 说完,便打开一个小孩拳头大的纸包,里面装着一小撮红色的泥土。 小六伸手接过,用鼻子凑近闻了闻,恍然说道:“人血。” 随即,就陷入了沉思。 “统领,属下有个发现。”另一个汉子说道。 小六闻声望去,就见那汉子继续说道:“他家院子里有股怪味,只是……有些说不出是什么味。” 刚才那名汉子也附和的点头:“对,对,属下也闻到了,要说烟火味吧,又不完全是,似乎里面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其他味道。” 小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晌过后,猛然一拍巴掌:“是血腥气!对不对,是不是血腥气,你们回想下?” 两名汉子仔细回想,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对!就是血腥气!” 小六得到确认,眉头皱的更紧了。如今张义在外奔波,家里却发生了流血事件,甚至有可能是命案。这处理起来,还真有些棘手啊。 两名汉子见上官迟疑,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道:“统领,要不,属下夜里……。” 小六伸手打断对方,摇头说道:“不妥。万一是丑事呢?被咱们撞见,岂不是让张郎君尴尬?” 两名汉子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同时向上官望去,等待对方的决断。 片刻,小六叹息一声:“哎,这样,你们抽调些人手,将庄子监视起来。只要那个曹管家不逃跑,就先不去管他,一切等郎君回来自行处理。” “是!”两名汉子齐齐抱拳。 在小六布置差事的同时,张义也在卧房里听取了曹管家的汇报。 “他就说了这些?” 曹管家连忙点头:“少爷,就是这些。只是……,只是他们几人进来就四处打量,也不知道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张义眉头紧皱的自言自语道:“他来的没有道理啊?路过?骗鬼呢?城里一堆事情,他还有闲心跑这里路过?” 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的他,最终还是决定去前面看看。 一盏茶过后,张义站在院子里,扶额叹息:“哎,终究是百密一疏。” “郎君,怎么了?”曹管家担忧的看着自家少爷。 张义蹲下身体,指着台阶上星星点点的殷红,苦着脸说道:“血迹没清洗干净。” 曹管家轻呼一声,经此提醒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义闭目沉思,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去找些鸡鸭来,就在这里宰了。谁要是提起,就说是家里的规矩,凡是杀生必在正堂外。” 曹管家怎么听,都觉得这个法子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随即,试探着说道:“少爷,这法子能行吗?” 张义无奈的一摊手:“做,总比不做的好,好歹算有个说法。只要尸体不被人发现,任谁怀疑也没用,他没有证据啊,你说是不是?” 曹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心想也是这么个理。这才起身去了后院,喊上厨娘仆役,将家里的鸡鸭抓过来几只。 张义则在起身看向东京城的方向,也不知刘成武这些人的失踪,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万一,小六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恐怕下次再来,就不是那么好容易糊弄过去了。 第402章 险棋(三十一) 此时,皇城旁的军营,身为都虞侯的廖翔正在向一名下属发着脾气。 “你特么干什么吃的?刘成武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还舔着个大脸当他的上司?” 站在下面挨骂的陈都头,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刘成武是自己的副手不假,可我也不能每时每刻守着他啊。再说了,论起来你也是他的上司,不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只可惜,这些抱怨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将军,稍安勿躁。那个刘成武不定醉死在哪个姐儿的床上了,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名军士:“报!点册完毕,共有二十二人没在营中。这是名单。” 说完,便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恭敬的放在廖翔的书案上。 听到居然有二十二人,廖翔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按照军纪,无故点名不到,是要杀头的啊。可这足足有二十余人,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他慌忙看向那份名单,忽略掉为首的刘成武,再往下看去,就是范彪几人,心中稍微安定一些,这几人至少算是请假归家。可再向往下看去,就发现蹊跷了,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刘成武的部下。 他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打量陈都头,直看的对方头皮发麻,这才将名单扔给对方:“你看看,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陈都头不明所以的捡起掉在地上的名单,当看见名单上的那些名字,“轰”的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 “这……,这……,我……,这……。” 廖翔此时也不给对方留面子了,咬牙切齿的说道:“陈麻子!这就是你带的兵?啊?你……。” 陈都头好歹残留了一丝清醒,不等对方说出处罚自己的话,立即说道:“属下这就带人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个给绑了回来,交由将军处置。” 说完,也不待廖翔回应,转身就向外跑去。只留下有火无处发的廖翔,在那里咬碎了银牙。 陈都头以最短的时间,组织了二十人的抓捕队,便一马当先的冲出了军营。只是路过门口护卫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勒住马缰,大声质问昨晚是否看见刘成武等人。 护卫当然是如实回答,等听说昨天傍晚,刘成武带领着十余人出营的时候,陈都头气的哇哇大叫。 接下来,东京城的青楼妓馆算是遭了殃,被陈都头带着手下的兵丁,彻底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就连一些暗娼都没逃过这些人的毒手。 要知道,能在东京城开青楼妓馆的,哪个背后没有贵人撑腰?火气上头的陈都头,此举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正他在大肆搜查的时候,开封府那边也收到了一些贵人递来的条子,均是要求严惩闹事之徒。 府尹立即派出大批捕快衙役,前来捉拿这些所谓的兵痞。 而留在军营的廖翔,此时却已经恢复了冷静。 正如师爷所分析的那样,禁军的名额不算得什么,可是皇城里的禁军,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一下腾出来二十二个名额,正是自己发财的机会到了。 在他心中窃喜之际,贴身侍卫又来回禀:“报,军械库那边问过了,一共领出去二十二把腰刀。” 廖翔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平静,只是一些腰刀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侍卫随后的话,却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除此之外,刘副都头,在昨天下午还领了一把短弩以及四支弩箭。” “啊!”廖翔闻言,不由惊呼一声。 腰刀还好解释,用于防身而已。可这……,这……,这短弩……。 廖翔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此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接受范围。他当机立断,决定将此事上报。同时也在心中默默祈祷:刘成武!刘祖宗!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暗杀的事情啊。那样的话,自己也就完了。 由于事情紧急,只用了半个时辰,廖翔书写的公文就递到了殿前司。殿前都指挥使起先对于丢失短弩的事情,并没当成一回事。可是看到了落款,额头也不禁冒出冷汗。 护卫皇城的禁军,从武库里领了一支短弩,随后便不知所踪,这特么意味着什么?那些人会不会被什么人授意,去刺杀某位贵人?甚至于……,那些人的腰牌可是能进皇城的啊。 念及至此,这位平时以亲和文雅示人的高官,终于坐不住了。立即召集一众属下,对事情进行研判。同时也通知了皇城司那边,请司使来殿前司衙门议事。 由于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将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他在书信里并没有写明原因。这就让收到书信的老太监,看了个云里雾里。 老太监看了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便把议事的差事,交给了吴宇。 同样在批改公文的吴宇,看过那封书信后,也不免摇头苦笑。自己手头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呢,哪里有时间管殿前司的闲事。 怎奈上司指派的,他也只能向小厮吩咐了几句,便启程去了殿前司。但心里也已打定主意,只带耳朵不带嘴,终究是其他衙门的事情,自己还是少给皇城司揽差事为好。 如他预料的那样,众人刚坐下没说上几句,都指挥使便要求皇城司负责寻找那些失踪的军士。 吴宇好歹也是多年为官,知道禁军就是一潭浑水,自己这边绝对不能掺和进去。 只是稍作思忖,便以各种借口推脱了个干净。 说完,根本不给对方继续施压的机会,便起身告辞。 皇城司是啥?那是官家的私军。你一个朝廷命官,就算位极人臣又如何?也别想给我下命令。除非,拿着官家的旨意来。 都指挥使看着远去的背影,也只能谓然一叹。无奈之下,只得调集军中的斥候,在城里四处打探消息。 回到皇城司的吴宇,在老太监面前交令的时候,也只是轻飘飘的一语带过。说禁军里走失了几个人,想让咱们皇城司出面找人,被他当面拒绝了。 对此,老太监还夸奖了吴宇几句,说其明事理,懂分寸。 第403章 险棋(三十二) 东京城的人口足有百万,想从中找出十几人又谈何容易。况且,负责找人的还是军中的斥候,而不是更加专业的皇城司探子。 直等到了傍晚,心急如焚的都指挥使,见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报上来,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将廖翔这个主官,连同闹事的陈都头等人,一起下了大牢。 在这位高官的怒骂声响彻殿前司的同时,张义已经易容成一名乞丐,随着进城的人流,混进了东京城。 当他拄着一根木棍,蹒跚来到皇城附近的时候,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远处的禁军发现他之前,便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巷子。 三天,整整三天的时间,附近的商户居民,以及从此路过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从何时起,在墙根底下,多了一个瘸了腿且不会说话的哑巴乞丐。 当有好心人往其面前的破碗里,扔上一两文钱的时候,那个乞丐就会勉强将身体撑起,给那人磕一个动作不算标准的头,以表示感谢。 在过去的三天时间里,张义通过观察终于找到了一些规律。每当太阳初升之时,皇城的一扇侧门就会按时打开,一些负责外出采买的宫女太监,也会鱼贯而出,奔向东京城的各处商铺集市。 御膳房负责洒扫的太监诚砚公公,便是其中的一位。 每日里的差事除了洒扫御膳房以外,还要在集市采买御膳房当天用的柴火。别小看只是一车木柴,但其中的油水也是不少,一个月下来五六贯钱还是有的。为此,他足足塞给了管事太监五十贯,才从别人手里抢了这个肥差。 如往常一样,他来到西城的集市,先将板车停到了墙角,这才在一个汤饼摊前坐下,按照老规矩,向摊主点了一碗汤饼。 至于木柴的事情,只要赶在午膳之前送回去就可以了。 只等了片刻,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摆在了他面前。 诚砚虽说下面干干净净,但心思还是有的,出言调戏上几句,这才拿起筷子准备享用美食。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形若疯癫的老乞丐,“呸”的一声,将一口浓痰吐在了他面前的汤面碗里。 看着飘在碗里的腌臜之物,诚砚怒从心头起,对着不远处的老乞丐骂道:“王八东西,你找死是吧!” 说完,还不解气,站起身四下找趁手的东西。 老乞丐也不示弱,向对方撇了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又冲诚砚吐了口痰,只是距离太远,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你这老王八蛋是活腻了!” 他转身抄起摊主用来切面的菜刀,就向老乞丐冲了过去。 老乞丐先是愣了一下,才用沙哑的嗓音喊道:“阉人发疯了!”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向不远的一条巷子跑去。 身为净身的太监,诚砚最是听不得人家骂他阉人。本想着只是吓唬一下就算了,此时也动了真怒,脚下又加紧了几分,高举着菜刀就顺着老乞丐逃跑的方向杀了过去。 眼见着对方一头钻进了巷子,他也紧随而至,冲到了巷子里。等他冲进巷子,就见瘸腿的老乞丐在巷尾的拐角处摔了一跤,随后踉跄着爬起来向左侧跑了下去。 诚砚得意一笑,也尾随着对方来到了巷尾,可等他刚转过拐角,迎面就见一支木棒向自己袭来。 可怜的诚砚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双眼一翻,瘫倒在了地上。 张义探头向外望去,见集市上没人注意这边,他才抓住诚砚双手往巷子深处拖。 他选择这里也是经过周密筹划的,在面前右手第二个门的后面,就是一座不大的荒宅。 等张义把对方拖进房间,立即将其扒了个精光。这才把诚砚推进了早已挖好的土坑。 半炷香后,诚砚肩膀以下已经被张义埋进了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又转身拿起一块破布,堵住了对方的嘴。 一炷香后,假扮成小太监的张义,费力的拉着一车木柴来到了皇城的侧门。 “站住!”禁军闪身挡在张义的面前。 张义掏出从诚砚身上搜出的那块出入皇城的腰牌。 “御膳房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禁军反复打量面前的小太监。 张义心里一点都不慌,露出标志性的笑脸:“这位大哥,我刚进宫没几天,今天是第一天跟着干爹出来采买。” “干爹?你说的哪个?” 张义从另一块身份牌上得知,刚才被自己打晕的太监叫诚砚。 “就是诚砚诚公公啊。” 禁军立即露出一脸的不屑:“就他?他特么还有干儿子?” “大哥,小子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啊。” 这时一旁的另一个禁军打趣道:“得,这小兔崽子给你降了一辈。他干爹是诚砚,他还叫你大哥。” 那个禁军反应过来了:“嘿!小王八蛋,敢占我便宜!找抽是吧?” 张义连忙后退一步,脸上则适时的做出惊慌的样子。 这时,就听后面有人说道:“前面的,你到底进不进啊!不进就靠一边去,别在这挡着路!” 张义转回头,就见一个漂亮宫女,正站在货车后面,踮着脚向这边张望。 守门的禁军,见到漂亮宫女。立即来了精神,催促着张义:“小子,还不快点进去!” “谢谢大……,小子,这就走。”见对方又要瞪眼发作,张义吓的一缩脖,立即拉着车走进皇城。 偌大一座皇城,对于张义来说,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但凭借着标志性的笑脸和嘴甜的优势,也打听到了御膳房的位置。 半炷香后,当张义把一车木柴拉进了御膳房的院子,立即引来了几个御厨的警惕。 “小子,你是干嘛的?” “诚砚呢?” “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吗?” 对此,张义早有准备,先露出一脸傻笑:“各位大叔,我干爹说身体不舒服,去找郎中抓药去了。就让小子先把柴火送过来。” “干爹?就他一个负责洒扫的,也配收干儿子?你不是在逗我们吧。” 这句话逗的几人同时发笑,张义则一脸尴尬的陪笑。 恰在此时,就听厨房里,传来一声大喝:“都闲的难受,不用干活是吧?” 第404章 险棋(三十三) 张义闻声向那边望去,就见从御膳房里走出……,不,准确的说是挪出一座肉山。 此时,肉山手里正拿着一把菜刀,怒目圆睁的看着这边。 几个御厨吓的一缩脖,闷头跑进了厨房。 肉山转头又骂了几人一句,这才费力的挪动步伐,向张义走了过来。 张义凭借对方衣服上华丽的刺绣和几人刚才的态度,猜想对方是御膳房的大总管了。 他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小子,见过……呃……。” 正不知怎么称呼肉山呢,对方先开腔质问:“小子!你是干嘛的?谁准许你进来的?”说完,还不忘向院门外张望一下。 张义就把刚才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 肉山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随手指向墙角:“把柴卸到那边去。”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 就在他搬运木柴的时候,从院子外面,不时走进来一两个宫女太监。然后站在厨房门口,先介绍自己是那个宫里的,又说了贵人们要吃什么菜肴。 肉山则拿着一支笔,记录在一个小本上。 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引起了张义的注意。 “陈大总管说了,做些个清淡的就行。一会儿咱家会过来取的。” 张义闻言,心里安稳了不少。对方说的陈大总管,应该是官家身边的陈忠诚。既然他这号人物,都需要在御膳房预订伙食。那个茂安也不会自己起火做饭吧? 正如预料中的那样,又等了不长的时间,一声尖利的嗓音响起:“传茂大总管的话,还和昨日里一样就行。鱼蒸的再嫩一点。” 就见肉山连忙向前翻动笔记本,抬头说道:“昨日是鸡汤煮的汤饼和蒸鱼。” 就见那个年轻太监白了对方一眼:“这个别问我,我就是个传话的。” 说完,便傲娇的转身离去。 肉山直等到对方走远,才“呸”了一声,还无声的骂了句什么。 转头就看见缩在墙根傻乐的小太监,瞪着一双牛眼说道:“我让你在这看乐子呢?还不滚进去生火?” 张义故作惶恐的站起身,费力的抱了一捆木柴就走进了御膳房。 蹲在灶膛前生火的他,脑子里却想着怎么才能混出去,自己也不能整天呆在厨房里吧?那岂不是白来了? 等生好了火,他又凑到肉山跟前:“大叔,小子想给干爹送些吃食,您看……。” 正忙着指挥一众御厨的肉山,哪有功夫搭理这个。 当即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滚一边去,等传了御膳再说!” 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随着御膳依次传递出去,御厨们又按照肉山的吩咐,给刚才那些点菜的贵人制作美食。 而此时的张义,却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一口蒸锅上,那里有为茂安准备的蒸鱼。 之前制定的一些计划,也不断的随着事态的变化,做着相应的调整。 眼看着御厨将一盘蒸鱼从蒸锅里取了出来,旁边的杂役立即将其放在食盒里,又塞进一碗汤饼和一双筷子后,便将提前写好的封条贴在食盒上,最后将其放置在靠近门口的一个木架上。 随着一道道佳肴制作出来,之前来订菜的宫女太监,又再次来到御膳房。 每人只需报上贵人的名字,杂役就会按照食盒上的标签,将食盒送到对方手里。 这时,张义趁着房间内正忙作一团,起身提着一只空食盒来到了外面。 还没站定身形,就见那个年轻太监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茂大总管的呢?” “这里呢,您拿好。” 年轻太监取了食盒,也不停留,连忙转身向外走去。 张义则提着空食盒,装作给贵人送吃食的样子,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或许是年轻太监听到了张义的脚步声,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倒也没在意,便继续向茂安居住的方向走了下去。 转眼间,二人一前一后,就顺着宫墙来到了通往后宫的一座门岗外面。 把守的禁军显然是认识年轻太监的,陪笑的说了一声:“广公公,给大总管送饭啊。” 年轻太监傲娇的哼了一声,就脚下不停的走了进去。 等张义到了跟前,禁军见对方是个生面孔,伸手就要拦挡。 “滚一边去!”张义同样脚下不停,直直的向里闯。 禁军还没见过这么横的,伸手就要抓对方的衣袖,同时嘴上骂道:“嘿!你个小……。” “你敢骂出来一句,我请老祖废了你!滚一边去!要是饭菜凉了,自会有人来收拾你!”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向后宫走了进去。只留下心中有火又不敢发的守卫。 他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走前面的广诚的注意。 直觉告诉他,身后那个嚣张的小太监,伺候的也不是平庸的主子,只是自己怎么从未见过啊?随即就脚步放缓,故意等着身后那人。 张义则紧走两步,与广诚并肩而行。 “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看你眼生啊?” “我刚来不久,大哥不认识我也正常。” “哦,说的也是,你这是给谁送饭食啊?怎么连个封条都不贴?” “来不及了,我冲进去抢的。”说着,还得意的向对方挑了挑眉。 见此,广诚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啊?抢的?” “嗨,那些人欺负我个子矮小,都快把我挤到墙角了。给我恨的,这不随便提了一盒吃食就跑出来了。” 饶是广诚见多识广,也没在宫里见过这么愣的人。想来这小子被人指认出来,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最后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运气了。 心念及此,广诚也懒得多事,只管闷头不语的向前走。 又行进了一段,广诚指着紧挨皇墙的一处小院:“我到了。” 说完,再不理会对方,独自向那座院子疾步跑去。 张义又向前走了十余步,直等到广城走进了院子,这才看了下左右,也向院子那边走去。 茂安即使贵为大总管,居住的院子也不过一间房而已,房前倒是有个不大的小院子,后窗则是直对着宫墙。 等张义绕到了后面,就听广城说道:“干爹,您尝尝这鱼,儿子特意交代他们蒸嫩一些。” 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嗯,不错。还是小子懂咱家,知道咱家的口味。” “那是,孩儿好歹跟在您身边十几年了,一些喜好孩儿还是知道的。” 蹲在窗外偷听的张义,霎时间,眯起的双眼有一抹寒光闪过。 第405章 险棋(三十四) 原本在张义的计划中,给茂安安排过无数种死法。 可是,真等他混进了皇城,又将之前的计划,一一否定了。 譬如在饭菜里下药,就像毒死叛徒老韩一样。一旦发现茂安是被饭菜毒死了,整个御膳房的所有御厨,恐怕无一能够幸免。哪怕绝大多数的人,并没有参与制作茂安的吃食。 一刀结果了对方?更是不可取。重重宫禁,自己一身的血腥气,恐怕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把守门岗的禁军发现。 只听房间内的广诚又说话了:“干爹,您喝口茶水吧,清清口。” 电光火石间,张义便有了主意。 就这样,他在后窗外面,整整等待了足有一个时辰。 待广城伺候午休的茂安洗漱完毕,并搀着其离开了院子,张义才撬开后窗跳进了屋里。 等潜进房间,他直奔房间角落的茶几。 待到跟前,便解开腰间的裤带,一阵摸索过后,从里面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拔开上面瓶塞,又用另一只手拿起茶壶的盖子,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小心的倒进壶盖内侧。 继而轻轻晃动壶盖,让液体沾满了整个内壁,最后大口吹气,以加快让水份的挥发。 做完这一切后,张义才将茶壶恢复原状。 随即,他来到窗前,从身上抽出一根丝线,绑在窗户的木纽上,这才翻窗跳出。待窗户关闭后,他轻拉丝线,听到“嘎巴”一声,便收回了丝线。伸手轻推了一下,此时窗户已经从里面锁住了。 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直等到天色将晚,广诚才搀扶着疲惫的茂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扶着茂安坐下,广诚突然哽咽出声:“呜呜呜。” “你哭个什么?”茂安手握成拳,捶打着酸软的双腿。 “孩儿看了心疼,您老人家这么一把年纪了,却每天都要在官家身旁站上两个时辰。孩儿远远的看着,却帮不上忙。实在是……。” “闭嘴!”茂安烦躁的大喝了一声。 广诚霎时间就止住了哭声。 只听茂安继续说道:“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跟你说,除非咱家死了,否则,你休想取代咱家的位置。” “干爹,你冤枉孩儿了,孩儿……” “闭嘴,咱家不想你说话。” “哦。”广诚立即恢复了乖巧的模样。 见干爹在闭目养神,他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在院子的水井里,打了一桶井水。将水壶灌满后,放在泥炉上等待烧开。这边又来到茶几旁揭开壶盖,取了一些井水倒进茶壶,只是涮了几下就转身泼在了门外。 而后,往茶壶里扔了一小撮茶叶,又取来热水沏茶,最后才将壶盖盖上。 一阵忙碌的广诚,蹲到了茂安身前,轻声说道:“干爹,孩儿给您捶捶腿吧。” 说完,不等对方答应,便双手有节奏的捶打起茂安的双腿。 而茂安则继续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茂安慵懒的说道:“茶。” “是,孩儿去拿。”广诚爽快答应,起身走向茶几。 “干爹,您喝茶。” “嗯。” 茂安将茶水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是。”广诚又乖巧应声。 此时,躲在窗外的张义,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这种毒药,是胡理根据张义的要求特意调配的。准确的说,是张义根据不同场景,找胡理订制了五种毒药,刚才使用的只是其中一种,其余几种依然藏在他的身上。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之前由于时间紧急,连个实验都没做过,也不知道最终效果,有没有对方说得那么神奇。 况且,短时间内,也不知水蒸气能不能将壶盖上的有毒成分,滴落到茶水里。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茂安的声音传来:“咱家乏了,扶咱家去床上休息。” 随着,一阵嘻嘻梭梭的声音过后,就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关门声。 张义向旁边挪了几步,探头向外望去,就见广诚已经远去的背影。 此时的张义,真有心冲进房间,将一整瓶毒药灌进茂安的嘴里,可是,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引得对方的叫喊,继而将附近的禁军招惹过来……,如果是那样,自己就只能给对方陪葬了。 他强忍压下心中的急躁,又在窗外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让他听到了,盼望已久的痛苦的低吟声。 躺在床上的茂安,本已沉睡过去,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刀劈斧砍般的疼痛,随着疼痛的逐渐加剧,终于让他忍不住痛苦呻吟。可就在他要大声呼救之际,身体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哪怕是一声有力的嘶喊。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茂安觉得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只等了片刻的功夫,他就逐渐的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躲在窗外的张义,也顾不得其他了,将耳朵贴在窗棂上,凝神静听房间内的动静,直到那一声声痛苦的低吟声逐渐消失。 这才长舒一口气,应该是差不多得手了。 接下来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如何掩盖茂安已死的事实,为安全脱身争取时间。 他在心里迅速的制定了一个计划,又再次撬开了窗户。 殿前司 经过三天的明察暗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军中斥候,也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首先,刘成武带兵出了军营后,并没在城中停留,而是由南城门出了京城。至于以后去了哪里,现在还不得而知。 其次,在刘成武等人失踪的前一晚,此人见过皇城里的一位公公,根据附近站岗的禁军回忆,二人在房间里可是待了不短的时间。经过进一步核查,已经确认了那个公公的身份,此人正是茂安的干儿子广诚。 事情牵扯到了宫里,让发誓必破此案的都指挥使,一时变得有些犹豫。 广诚怎么说也是官家身边的人,虽然不及陈茂二位,但在宫里的地位也不容小觑。难道说这中间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会不会官家下了密旨?派刘成武几人去做什么差事?他心中刚有了这个想法,就被其否定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就算有什么隐秘的差事,哪怕瞒着任何人,也要知会他这个主官一声,以避免中间产生什么误会。况且,就算有这么个差事,不是还有皇城司吗?怎么都轮不上刘成武几个吧? 他探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心下当机立断决定进宫面圣。无论这其中是否有隐秘,自己都要先把得到的情况报上去,以争取主动。 第406章 险棋(三十五) 皇宫 殿前司都指挥使这样的高官,想要进宫面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在经过一番通报过后,陈忠诚便领着对方走进了房间。 “爱卿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紧要事情?”正在批改奏折的赵祯,头也不抬的问道。 都指挥使先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朗声说道:“官家,三日前……。” 他先将事情简要的叙述了一遍,当讲述到刘成武与广诚在房间里密谈了一个时辰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了眼官家的脸色。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连头都没抬,而是紧皱眉头,盯着御案上的奏折。 良久,赵祯才将御笔放在一旁,抬头面色平静的问道:“你刚才说的广诚是哪个?” 都指挥使有些拿不准官家的意思,广诚也算您身边人啊,难道真的不认识? 想不明白的他,干脆直接回答:“臣说的是内侍省供奉官广诚。” 倒不是说赵祯真不知道有广诚这么个人,对方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悠,怎么可能不认识。而是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一个内侍和一个皇城禁军副都头私下接触,本身就是犯忌的大事。更何况二人还在一个房间里密会了一个时辰之久,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他要确认对方口中的那个人,和自己心中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心中有了怒火的赵祯,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忠诚,只是轻吐了两个字:“拿了。” “是。”陈忠诚行了一礼,便大步走出房间。 站在下面的都指挥使,则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自己总算是赌对了。幸亏,没自作聪明,将此事压下去。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官家的声音再次传来:“此事朕会交给皇城司办理,你需全力配合。” 都指挥使心中一喜,总算把这案子推出去了。不管以后有多少是非,也跟自己无关了。至于一个失察的罪名,对于他这样一位高官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待都指挥使退出房间,赵祯便对空旷的房间说道:“传阿大过来。”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便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身为大总管的陈忠诚,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亲自带领着几名身高体壮的太监,赶到了广诚所住的房间。趁着对方一脸茫然之时,一名健硕的太监一个箭步上前,只用了一记掌刀,就把广诚打晕在地。随后,将其扛在了肩上,直奔皇城里的地牢。 稍后,被绑缚在行刑架上的广诚,开始还态度蛮横,甚至将干爹搬了出来。可是,当得知是主子亲自下旨拿的他,广诚所有的底气瞬间化为乌有,一五一十将原委招认了出来。 当听说,茂安让广诚指使刘成武暗杀张义的时候,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忠诚也是头皮一阵阵发麻。 在问明杀人动机之后,他更是苦笑摇头。 只是因为张义在御前告了你一状,你就要敢派人去搞暗杀,当真活腻歪了。 想到张义那可怕的破坏力,陈忠诚再不敢耽搁,立即将审讯结果回禀了主子。 赵祯听闻后,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张义对自己是有大用的,岂能让你一个奴才坏了朕的大事。 他看向刚刚赶到的老太监:“将茂安抓了过来,朕要亲自问话。” “是!”已经了解了整个案情的老太监,也不再迟疑,倒退着出了房间。 在赵祯要亲自问案之时,张义正扒着井沿向下观瞧,就见茂安的尸体在井水里缓缓下沉。 他心中泛起一阵久违的畅快,等尸体完全没入水中,张义转身走进房间,借着微弱的烛光,将茶壶茶杯清洗干净。这才拿起锁头,将房门从外面锁好。 正当他拿起扫帚,准备清理留在院子里的脚印之时,忽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向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张义心下大惊,现在再打开门锁,翻出后窗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将扫帚放回墙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井边,先将木桶扔进了井里,再顺着绑在辘轳上的麻绳,下到了井里。 就在他刚把身体藏进井里的时候,紧闭的院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只是片刻,就听院内有人朗声说道:“报告!门上有锁!” “闪开,咱家看看。” 躲在井里的张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脑子都要炸开了。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老太监还亲自来了?茂安,你个老东西,到底造了多大孽啊。 此时,老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踹开!冲进去搜!” 听说还要搜查,张义顿时觉得现在这个藏身地也未必安全,趁着一阵翻找的杂乱声响起,他顺着绳子滑到了井底,同时也在心里求神念佛,盼着对方把水井忘了。 真是求仁得仁,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井口这边一点点的被火光照亮。 张义暗骂了一句,立即松开了井绳,将整个身体潜进了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就看见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桶,在一点点的上升。 张义在心中哀叹一声,这是要灭了你家小爷啊。 趁此机会,借着木桶阻挡了上面人的视线,他小心的将头探出水面,猛吸了一大口气,随即便再次沉入水中。 站在井沿边上向下观望的老太监,等水桶提了上来,这才招呼一众健硕的太监离开院子。 这时的他,还没有将整件事情和张义联系起来。毕竟,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张义早已离开了京城,跟随着辽国那个秘谍去了析津府。 他现在彻底搜查院子的目的,也只是确认茂安没有藏身在此处。 老太监在扑了一个空之后,便离开了后宫,回到了前面。至于下一步要不要搜查整个后宫,乃至皇城。那就是主子该考虑的事情了。 赵祯在听完了老太监的禀告后,也是大为头疼。 刚才陈忠诚除了捉拿前些日子给茂安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也同时查过了,在自己下旨捉拿广诚之后,身边这些内侍没有一个离开的。就是说,茂安那边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如今不在院子里,也只可能去了后宫的某地方,或寻人或办事吧? “陈忠诚!” “老奴在!” “多派些可靠的人手,去后宫各处问问。要是见到了茂安,立即给朕抓了过来。” “是!” 第407章 险棋(三十六) 躲过了搜查的张义,此时正面临着新的难题,自己究竟该怎么爬上去? 抬头向上望去,水面距离井口足有三丈,是上窄下宽的形状。他现在的位置,井壁直径足有四尺,自己的两条腿也就勉强能撑到两侧,可是湿滑的井壁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摩擦力,这就更谈不上向上攀爬了。 左思右想后,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刃尖在砖缝里反复撬动,足足比划了十几下,才刺出一条一根手指长,半指深的缝隙。 得手之后,他就潜进水里,摸索了半天,才从茂安头上取下一支硬木发簪。 再用匕首将其切成几段,取了一段最粗的,小心插在砖缝里。而后,又在井壁的另一侧也如法炮制。 张义看着从砖缝里露出两厘米的木头,心中默默祈祷,你的硬度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他勉强将一只脚抬起,脚后跟踩在了那根木楔子上,这边双臂用力,将整个身体逐渐撑起。 待身体保持平衡,他才腾出一只手,再次从后腰抽出匕首,抬起手费力的在高一点的位置,继续刻划砖缝,直等到足可以插进整只匕首,这才停下动作。 他将匕首齐根插进砖缝,深吸了几口气,握着匕首的右手猛然向下用力,借着这股向上的力,那条悬空的腿奋力向井壁的另一侧迈去,用脚去踩对面那只木楔。 “呼!”当他两只脚各踩着一只木楔,站起身体的那一刻,他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用匕首划砖缝,再塞木楔,倒脚往上登。 当几段发簪用完的那一刻,井壁也变得干燥不再湿滑。他将匕首插在了腰上,四肢撑住井壁奋力上井口攀爬。 正在此时,院子里又传来脚步声。 张义恨不得一把掐死老太监,没完了是吧? 不过,外面响起的声音却是陈忠诚的。 “你守在这里,茂安一旦回来,立即带他去前面。” “是!” 躲在井里的张义,长舒一口气。 又攀爬了几下,终于来到了井口,他小心的探头望去。 昏暗的月光下,院门外正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太监。 张义暗自庆幸,还好,对方要是站在院子里,自己可就尴尬了。 他悄无声息的爬出水井后,迅速钻进了院墙下的阴影里。一点点向房间那边挪动,十几步的距离,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让他闪身进了屋子。 张义凭借着记忆来到了茂安的床前,拿起上面的毯子,在自己身上胡乱的擦拭一番。 同时也在心中想着,自己该如何逃出皇城。 如今老太监已经出马了,搞不好会在侧门布下人手,对进出皇城的人严格盘查。自己之前制定的藏在采买的人堆里,混出去的计划就难以实行了。 需要想一个更万全的策略才好。 只是思忖良久都不得要领,现在也只能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他蹑手蹑脚的推开后窗,翻身跳了出去,还不忘用老方法将窗户重新锁上。 这才顺着皇城内城的围墙,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行去。 在张义寻机逃跑的时候,久等无果的赵祯,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他脸色一沉,朗声说道:“阿大,带上你的人,将茂安给朕找出来!” “老奴遵旨!”老太监躬身领命,转身走出房间。 一盏茶过后,召集了所有手下的老太监,先来到了茂安的院子。 问过守门的太监,说并没有看见茂安回来,便带人顺着甬道跑了过去。 “搜,挨个房间的搜,不许落下一处可能藏人的地方。” “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众属下各自散开,冲进了甬道两侧的院子。 好在这些个靠近前殿的院子,里面居住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大太监。老太监在表明了这一切都是官家的意思后,一个个极其配合的站立在房门两侧,任由那些个黑衣人冲进房间翻找。 宁静的夜里,正沿着围墙寻找机会的张义,自然听到了老太监的那声命令。心下不禁暗自叫苦,只能放缓了脚步,拖在那些黑人的后面。 即便如此,在一名黑衣人推开一扇后窗之时,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险些就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有了这次的经历,张义再次放慢脚步,与平行自己的黑衣人足足拉出十余步的距离,这才略感安心。 可是路总是有尽头的,当张义看到不远处横亘的围墙时,心下就是一沉。 此时隔壁甬道的黑衣人,也停下了脚步:“大统领,库房还搜吗?” “怎么不搜?搜!” “是!” 库房?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被打湿的火折子,心中叹息了一声,就算还能用也不敢啊。真要破了案,别说灭九族了,就算是街坊家的狗都得给宰了。 他心如电转,不放火也未必就出不去。 张义又在原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众黑衣人才从所谓的仓库里走了出来,老太监又指挥着众人向西跑了下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他玩味一笑,转身顺着围墙向回走。 眼看着通向前殿的那道门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他将身体紧贴着围墙,深吸了一口气,用沙哑且有些尖细的嗓音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只是连喊了几声,刚才被黑衣人闹得无法安睡的一众太监,迅速披上袍子从各自的房间跑了出来。举目四望,寻找着起火点。 当甬道内聚集了几十名大太监的时候,张义突然从斜刺里冲上甬道。 “走水了!仓库走水了!都随咱家去禀告主子!” 他一边拉着身旁太监的衣袖,一边向门岗那边狼狈的跑去。 “都在等什么呢?还不快跟随咱家去给主子示警!” 在他的连番催促之下,不明所以的几个大太监也加入了向前殿报警的队伍。 见到有人跟随,正处于茫然的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这支队伍。 这也让原本打算去救火的几人,在张义的语言和肢体的暗示下,一起向门岗冲了过去,一门心思的去禀告官家。 把守在门岗的禁军,见几十人向自己冲了过来,哪里还敢拦阻。各自闪开的同时,也纷纷指挥着同伴,去通知外面皇城失火的消息。 混迹在人群中的张义,目光一直盯着前面的几个禁军,见有一人扔下长枪,拔腿向外跑去。他也看准了方向,顺着禁军奔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跑到了一半,眼看着侧门距离自己还有几十丈,他就停下了脚步,将身体藏在了阴影之中。 第408章 险棋(三十七) 门岗这边的吵闹声,身在大殿的赵祯也是听了个清楚。 他看了眼陈忠诚,对方会意的点了下了头,便匆匆走出房间。 “快!大总管,快!快去禀告主子,后宫仓库失火了!” “啊!”陈忠诚惊呼了一声。 在他要去看火势的时候,却被一个太监扯住了衣袖:“大总管,快去禀告主子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忠诚见众人焦急的脸色,也不疑有假,转身跑进了殿里:“主子,大事不好了,后宫的仓库失火!” “什么!!!”赵祯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在陈忠诚又重复了一遍后,赵祯深吸一口气,略一思考便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放在了对方手里:“去传朕的旨意,令殿前司都指挥使领禁军入皇城护驾,允许殿前司组织水龙队进后宫灭火!” “老奴领旨!”陈忠诚躬身接过,再次向殿外跑去。 这时屏风后面的几名黑衣人也纷纷现身:“主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请移驾。” 赵祯思忖片刻,点了下头:“那去城墙上看看,也方便观察火势。” 这是藏身在阴影里的张义,见刚才那个禁军已经到了侧门,与一位军官正在说着什么。 他从地上抓了把黄土抹在脸上,又在心里念了一声佛号,便向侧门冲了过去。 “止步!”还没等他跑到跟前,把守的禁军便将长矛指向张义。 他脚下不停,但口中却是大喊:“滚开!咱家是出去传旨的!” 禁军刚才也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听闻对方要出皇城传旨,下意识转头看向上司。 那名军官刚听了门岗的汇报,说后宫仓库失火,这边就来了一个传旨的太监,见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就相信了几分。只是职责所在,该走的手续还是要走的。 他伸出一只手:“官家有过旨意,深夜出城需凭令牌,你的令牌呢?” 张义心说:我要有那玩意,还用在这里演戏吗? 他摆出一副心急气恼的模样:“咱家是去给你们上官,殿前司都指挥使传旨的。” 只是,这句对那名军官根本没有作用,依然伸着手:“官家有过旨意,深夜出城需凭令牌,你亮出令牌,俺自会放你出城。” 张义脸色变换了几下,几次转头看向后宫方向。最后,所有的变化都归于了绝望,他仰天一叹,转身过身去,“噗通”一声向后宫方向跪下,撕心裂肺的大喊道:“主子!小德子无能啊!不能为主子分忧!已经无颜再活在世上,小德子这就走了!” 说完,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爬起向着一侧的官墙撞了过去。 他说的这些话,军官可是听了个清楚,越听越不对味。又见对方要撞墙,厉喝一声:“快拦住他!!!” 负责值守皇城的禁军,哪个不是军中的好手,当即就扑上来几个,将张义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此时的张义还连哭带喊的说道:“你们放开咱家,让咱家去死吧!” 虽然,被几名壮汉压着,但他的双眼始终紧盯着军官。 见军官脸上有所动容,他立即语带哽咽的说道:“那你们陪着我去总可以了吧?真的,真的来不及了啊!小德子在这里求求你们了!”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一旁的禁军,就是压在张义身上的几位,都齐齐的看向那名军官。 其实,现在心情最复杂的就属他了。 放对方出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可偏偏没有令牌,真要是上司怪罪下来,那自己可吃罪不起。 可真要耽误了正事,那自己也要跟着倒霉。 军官当机立断:“陈三,你跑得快,去请示下官家。” 陈三刚要动作,转头又问:“官家在哪儿啊?” 军官这才看向被扑倒的小德子。 张义以头碰地,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对旁人的提问一概不理。只是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完了!完了!来不及了啊!” 见此,军官终于动容了,狠狠的一跺脚:“也罢!老子就冒一下险!陈三,刘四!你俩陪着这位德公公去殿前司传旨!” 他这句话要是在晚说几息的时间,张义都要准备实行另一个计划了。假意跑回去讨要出城令牌,实际上,在偌大的后宫里面藏他个十天半个月的,等风声过去,再想办法混出去。 军官这句话对于此时的张义不亚于仙音在耳,他立即挣扎爬起,郑重的给军官施了一礼:“咱家小德子,没请教这位将军高姓大名?待忙完主人交代的差事,定当有一份谢仪送上!” 军官也不是笨的,能被官家指定去殿前司传旨的公公,肯定是大有前途啊,心里也起了结交的心思,他躬身还礼:“殿前司虞侯孟州。见过德公公!” 片刻后,看着逐渐打开的侧门。 张义激动地手心出汗,恨不得当场吟诗一首。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 “孟大哥,小德子再次谢过。” 张义抱了下拳,不等对方回礼,便跟随着两名禁军冲出了皇城。 当侧门关闭的那一刻,孟州心中又犯起了嘀咕,有那么一丝后悔,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随即,又给自己打气,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官家,并无半点私心。 又等了片刻,就见从远处又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人。 “速速开门!咱家陈忠诚,这是官家钦赐玉佩,要去殿前司传旨!” 夜里四下寂静,陈忠诚尖利的嗓音传的老远。把守侧门的几名禁军,自然听的清楚,他们齐齐看向孟州。 此时,孟州的冷汗都下来了,心中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八成是官家先派了小德子去传旨,等人走以后,才发现没给对方出入皇城的令牌,这才又派了陈公公亲自过来。嗯,一定是的!必须是的! 跑的都快虚脱的陈忠诚,哪里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见这些个禁军还一个个傻愣着站在原地,顿时心头火气,大声斥责道:“还不快给咱家开门!带无了差事,小心尔等的项上人头!” 第409章 险棋(三十八) 逃出生天的张义,看着一左一右两名禁军,又开始动起了心思。 殿前司他是不敢去的,也不能去。可是怎么摆脱对方,却成了难题。 短时间内,在空旷的街上同时打晕两个练家子,张义还没有绝对的把握。 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办法先调走一个。 “哎呦!”正在奔跑的张义,脚下猛然一顿,转瞬间,就扑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 “德公公,你没事吧?” 张义艰难坐起,揉着脚踝说道:“崴了一跤,两位大哥搀咱家一把。” 等二人将他扶起,又继续说道:“陈三哥,你不是脚程快吗?先去通知都指挥使整军,记得多带水龙车。让刘四哥扶着咱家在后面走,等你那边整军完了,咱家怎么都到了。” 陈三见此,立即矮下身:“德公公,还是我背你过去吧。” “那样更慢,如今仓库那边火势冲天,刚才在孟大哥那里就耽误了不少时间,你快去吧,我和刘四哥很快就到。” “这个……”陈三下意识看了眼刘四。 刘四点下头:“德公公说的也有道理,你快些去吧。这边都有咱家呢。” “也好!那你们快点啊。”说完,陈三当先跑了出去。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张义任由刘四搀扶着向前走。 只是刚走出几步,张义面色痛苦的说道:“不行啊,太疼了。” 刘四这次主动矮下身,背对着张义:“德公公,还是我背着你算了。” “那……,那咱家失礼了。”说完,张义便趴在了对方的背上。 看着刘四的后脑勺,他心中暗自说道:兄弟,对不住了! “哼”随着一声闷哼,刘四瘫倒在地。 张义立即爬起,抓着对方的双脚就往旁边的小巷里拖。 他这边刚进了漆黑的小巷,就听街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催促道:“快啊!再快些!” 这个声音,张义太熟悉了,陈忠诚?他怎么出来了? 只是事态紧急,根本来不及细想,将刘四拖到了小巷深处,便转身向城西跑了下去。 此时的皇城侧门,孟州正在心中祈祷,祈祷被自己放出皇城的德公公是真去传旨的。 刚才,当他面对陈忠诚的时候,根本升不起一丝勇气,去打听那位德公公言语的真假。 现在,看着身边几个属下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不仅冷汗直流,心中哀叹人性的险恶,这是要踩着孟某的尸体往上爬啊。 闹剧终有结束的时候,当赵祯仓皇爬上城墙以后,举目眺望后宫方向,见只是漆黑一片,哪里看得到半点火光的影子?心中疑窦顿生,立即派了贴身的黑衣人,去后宫查个清楚。 只等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那名黑衣人就回来禀报:“主子,奴才查遍了仓库内外,并未发现火情。” “什么??!!”赵祯震惊的看着对方。 黑衣人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 赵祯为人还是谨慎的,心想会不会话传话,给传错了?难道是其他地方起火? 他再次看了一眼漆黑的后宫方向,随即吩咐道:“多带几个人去各处看看。” 这一等足足半个时辰,当看到几名黑衣人爬上城墙的时候,赵祯双眼紧盯着几人。 “回主子,后宫各处都未发现火情。” 赵祯还从未被人这么戏耍过,心中杀意顿生。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城墙:“茂安!你好大的胆子!” 随即,朗声说道:“传旨!限阿大半个时辰之内,将茂安给朕找出来,朕要活剐了他!” 在黑衣人去传旨的时候,陈忠诚带领着殿前司的几名将领也爬上了城墙。 “主子,殿前司都指挥使请求面圣。” 一旁的都指挥使抱拳行礼,只是不等他说话,表几句忠心。就听赵祯烦躁的说道:“让他们回去。” “啊。”陈忠诚与众将军对视了一眼,刚要上前询问。 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你们回去,没听到朕的话吗?” “是,臣等遵旨。”众人只得躬身施礼,陆续下了城墙,各自指挥手下军士回营。 陈忠诚小心翼翼的走到赵祯的身侧,试探着问道:“主子,这是……?” 赵祯转头看了眼这个没眼色的,一旁的黑衣人扯了下陈忠诚的衣袖,将其拉到一边,低声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陈忠诚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不太可能吧? 猛然间,他想起一件事,刚才冲进殿前司传旨的时候,那边已经在集合队伍了,他甚至还在阵列里看到了大量的水龙车。当时就觉得蹊跷,可是事态紧急,也不及多想。便草草传了旨意,将人带了回来。现在回想起来,难道殿前司事先得到了示警?没道理啊,自己传达的旨意可还没到呢? 他有心上前,将心中的怀疑禀报给主子。可是看对方阴沉似水的脸色,又变得迟疑了。左右权衡之后,陈忠诚决定将此事记下,等明天先派人查探清楚,再报给主子。 又等了半个时辰,已经回到殿里的赵祯,见到了一脸灰败之色的阿大。 “老奴无能,没抓到贼人茂安,还请主子治罪。” 说完,便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赵祯失望的叹息一声,大殿内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赵祯缓慢起身:“朕乏了,跪安吧。”说完,便摇头叹息的去了寝殿。 他心中不是没有火气,可是今晚,所有人都在犯错,尤其是那群从后宫跑过来示警的太监。依照他的心思,恨不得每个人都赏一顿板子。可是,法不责众啊。 无奈的赵祯,也只能选择独自吞下这口窝囊气。 陈忠诚看了眼阿大,有心上前将心中的猜测讲述一番。只是,自家主子要去寝殿休息,他也只能先陪在身旁。 当赵祯在寝殿辗转反侧的时候,张义已经来到了掩埋诚砚的那座荒宅。 他先在院子里换上了之前那套乞丐服,又把脸涂黑。这才走进房间从墙角摸出一支蜡烛将其点亮,转头就看见诚砚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 “你醒了也好,我正要找你聊聊呢。” 第410章 绕道归义 “之前我把你打晕后,就让人换上了你的衣服,又用你的腰牌混进了皇宫。” 看着诚砚从愤怒转为震惊的模样,张义开心极了。 他用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的人还拉着一车木柴去了御膳房,说辞自然是你的干儿子。因为你身体不适,所以来顶替你干了当天的差事。”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张义还假意转述别人的话,描述了一番几个御厨的身形样貌,尤其是那个肉山的。 此时的诚砚,震惊之色已经没了,一张胖脸变得煞白。 张义对此非常满意,面露一丝得意:“等那些个宫女太监去御膳房,给自家贵人取餐食的时候,我的人就混在了其中。之后,就潜进了后宫,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面取了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他双眼紧盯的脸色苍白如纸的诚砚,阴恻恻的说道:“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在心中有个衡量。等你回到宫里的时候,到底要不要将自己昨天的遭遇说出来。你不要想着,将知道的一切说了出去,上面就会奖赏些什么?相反,他们会拿你当成我的同伙,将你绑去牢房,再施以酷刑,从你嘴中拷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等到了最后也就只有一个结果,你猜猜,会是什么?” 张义此时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想放过这个诚砚一命。而是,他需要诚砚配合他,将他之前在皇城里出现的痕迹抹掉。对方只要回到皇城,在御膳房那群御厨面前,含糊应对几句,也就足够了。 可如果杀了对方,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御膳房那边发现没人送木柴过来,一定会选择上报,以老太监的精明,大概率会将那个小太监和晚间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这是张义最不愿意看到的。 张义看着诚砚苍白如纸的脸,玩味一笑:“我一会儿会打晕你,将你从土坑里释放出来,等天亮以后,你若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御膳房里,只要嘴巴严实,自然可以平安无事。可要是你露了什么口风出去,哈,那你就是咎由自取了。明白了吗?”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抬起手劈向诚砚的脖颈。 诚砚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一张门板上。 过去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犹如做了一场噩梦。 他默默的坐起身,拿过放置在一旁的衣服。 “哗啦”一声,两串铜钱落地。 “呜呜呜!”诚砚终于崩溃了,将头埋在衣袍里痛哭失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的站起身,将那身沾满污垢的衣服穿好。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过逃跑。可是,太监无旨意出城,那是要被杖毙的。 况且,自己只有两贯钱,又能跑到哪里去?哎……。 半个时辰后,诚砚拉着一车木柴走进了御膳房。 “诚砚,你个老小子终于舍得来了?” “怎么这么脏啊?你掉沟里了?” “哈哈,这么臭,我看是掉粪坑里了才对。” 以往的他,面对这些嘲笑,一定会回怼回去。而今天的诚砚却是不同,他全程陪着笑脸,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 “诚砚,你干儿子呢?” 诚砚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我让他去干杂役了。” “呦呵,你还真收个干儿子啊。” 诚砚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尴尬:“那还假的了?” 随即,就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昨天我不在,他都干啥了?” “诚砚,说到这个,我就得说几句公道话了。那孩子可比你勤快多了,真的,搬了木柴不说,还主动跑到厨房里面帮着咱们生火呢。” “那用过饭以后呢?”诚砚连忙问道。 “以后啊?唉?还真是,午时过后,就没见过那小子了。” 诚砚心里“咯噔”一下,我的个老天爷唉,看来那个老乞丐说的都是真的。 见那个御厨还在寻思,他慌忙说道:“那小子就知道偷懒,等晚上我回去的,定让他好看!” “不至于,不至于,孩子嘛,说两句就行了,那么小就进宫了,怪不容易的,贪玩也是天性。” 几人正在说话之时,肉山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着?不用干活是吧?” 五天后的傍晚,身心俱疲的张义,骑着胯下的骏马,一头冲进了归义城。此处是辽国最南端的一座县城,从归义城再往南不足二十里就是大宋的边境城市雄州。 那晚他从荒宅出来,就从车马行偷了一匹骏马。等到天色渐亮,城门开启,他就从西城门冲了出去。 当时的他,已经整整一天两宿没有休息了,完全靠着毅力支撑,路上实在困乏了,就用尖锐的树枝猛扎自己的大腿,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随后又在短短五天时间里,跑了平时七八天的路程,先用了一张偷来的公检,瞒过了边军,由安肃出宋进入了辽国,又一路向东,直奔归义城。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最好的情况是,自己和陈学武一起从雄州城入关。再不济,自己也要有一个从雄州入关的记录。这样才不会让老太监对自己起疑,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 进到归义后,骑在马上的张义,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任由骏马在不算宽的主街上行走,他则在马背上一个劲的打晃,随时有一头栽下马来的趋势。 此时心中安定的他,这才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 稍后,吃着汤饼的张义,也在心中默算着陈学武的路程。 对方是八天前离开东京城的,如果不出意外,两三天前,就该到达析津府。 如果不在萧府耽搁,这一两天就该路过归义了。自己只需每日守在归义城的主路旁,就该能见到陈学武。 正在他考虑这几天的安排之时,只听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吵嚷。 “哎呦!” “打人了!外乡人打人了!” “你干嘛打人啊!” “臭小子,别以为你人高马大的,我们就怕了你。” “几位,几位好汉,我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小老儿给诸位好汉赔礼了。” “赔什么礼?他们分明是一伙的,想偷小爷的钱,只不过被我发现而已了。怎么着?偷盗不成改直接抢了?” 张义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心里“咯噔”一下。 第411章 搏杀(上) 张义从临街的窗口望去,就见一身粗布麻衣的吴铎正跟几个地痞在街上吵架,一名同样装扮的老者则隔在几人中间,向那几个混子抱拳作揖。 这一幕让他大感好奇,吴铎不是去了真定在狄青手下当行军书记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两地可是相距几十里呢。 与此同时,张义还发现了些蹊跷的事情,周遭至少有一个摆摊的摊主和两个路人,正不时的向这边观望。值得注意的是,几人不是那种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反应,眼神中充满了审视探究的意味。 这时两伙人越吵越凶,已经开始互相推搡了,再这么下去,难免一顿拳脚。吴铎的身手,他还是知道些的,也仅比普通百姓强上一些。倒是对面那几个混子,看身形步态,应该是练家子出身。要是任由事态发展,吴铎吃亏是必然的。 他三两口将碗里的汤饼吃完,跟掌柜交代了一声,自己要午睡,别打扰了自己休息,就迈步上了二楼。 回到房间的他,立即换上一身粗布衣服,易容已经来不及了,从火盆里抓了把炭灰抹在了脸上。待收拾利落,就推开二楼的后窗,轻身落到了院子里。 等他绕过客栈的围墙,来到巷口的时候,几人已经打做了一团。 如张义猜想的那样,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吴铎,连三招都没扛住,就被人一记窝心脚,踹趴在了地上。倒是那个自称是吴铎老爹的老者,动作虽然看似笨拙,但总能恰到好处的躲过几人的拳脚。 那个摊主见此,立即向一名路人使了个眼神,那人会意的轻点了下头,便向正在打斗的几人走了过去。 张义心中大喊:要遭! 他闪身躲在墙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这边刚站直身体,那个路人就从面前的街上走了过去。 张义认准了对方的后脑勺,奋力将石头扔了出去。 “哼!”路人后脑被击中的那一刻,随即闷哼一声,身体连个晃都没打,就一头栽倒在地。 摊主见同伴被人偷袭,伸手将摊子掀了,同时口中大喊:“果然还有同伙,抓了!” 说完,就和另一个路人从后腰抽出匕首,向小巷这边冲了过来。 张义心里是暗自叫苦,转头就向巷尾跑了下去。 那位和几个混子缠斗的老者,听到这声大喊,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一拳击倒面前那人,又连续飞出几脚,将剩下的两人踢倒在地。这才转回身,拉起刚站直身体的吴铎,向南城门狂奔而去。 三个混子见此也是急了,一边在后面猛追,一边向着把守城门的衙役喊道:“他们是宋国的探子,给我拦住!” 老者似乎对身后几人的喊叫,已经早有预料,在经过一个肉摊的时候,一把抓起案板上的剁骨刀 ,拉着吴铎向城门就杀了过去。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两名衙役,可是亲眼见识了老者以一敌三的。当对方拿着刀子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二人心里同时生出一个想法:一份吃饭的差事而已,犯不上。 他们在拔出腰间横刀的同时,脚下却在各自后退,在有意无意间,给老者和吴铎闪出一条去路。 老者将一切看的清楚,脚下又加紧了几分,只是用刀子在衙役面前比划了两下,二人就同时逃出了城去。 身后的三个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上骂了句“废物”,就齐齐的冲出了归义城。 比起老者的遭遇,张义这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身后追赶他的二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始终死死的咬在后面,不给张义一点喘息的机会。 眼看着二人与自己的距离逐渐缩短,张义也是急了,在他拐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立即停下脚步,将身体靠在墙上,同时手上紧握那把匕首。 “噔,噔,噔。”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张义眯起双眼,紧盯着转角的位置,当那个摊主身形出现的同时,张义的匕首猛然刺出。 “啊!”摊主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身体后仰,脚下的步伐也是一顿。 在摊主堪堪躲过致命一击的时候,身后那个路人却来不及反应,直直的将摊主扑倒在了地上。 这时,张义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来呢,“刺啦”一下,在摊主的左臂上,划了一个口子。可惜的是,这一下只划破衣袖,并未伤到血肉。 张义暗骂一声,转身就向下跑了出去。 被同伴压在身下的摊主,反应也是迅捷,向后一肘就击中了对方的肋下。只疼的路人闷哼了一声,身体犹如虾米一般,手捂着痛处,歪倒在一旁。 摊主则借机翻身而起,拔腿向张义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等他追到了这条巷子的巷尾,正看见在拐角处,有一个衣角一闪而过。 摊主随即便追了出去,只是在拐角的时候,却不像早先那般了,他闪身到了另一侧,探头向那边观望,确认对方没藏在后面,这才拔足狂奔。 就在他追到下一个拐角的时候,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他心中大急,这分明就是那名属下的声音。 刚才,张义在拐弯的一刹那,是看到了那个路人被打的。所以,特意沿着右边的方向,跑了一个“口”字型的路线,绕回到刚才暗算的位置,正见那个路人手捂着肋下艰难起身。 大好机会怎么能够放过,他脚下加紧了几分,冲着对方就杀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的路人,抬头就看着张义握着匕首向自己跑了过来。 他哪里还顾得上那点疼痛,同样手握匕首,向对方杀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随着二人逐渐接近,张义当先向伸出匕首,刺向对方的脖颈。 路人心中一喜,伸手格挡的同时,身体一个侧身,紧握的匕首,直直的刺向对方的前胸。 张义本就是虚晃一下,见对方有了动作,左手抓住其手腕,紧握匕首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绕过对方格挡的手,立即由直刺化为上捅。 电光火石间,只听“噗”的一声,匕首齐根扎进心脏。 在对方发出惨叫的时候,又一头撞到了对方的怀里。只等路人身体一歪,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才松开了对方的手腕,拔腿向前跑去。 第412章 搏杀(下) 当摊主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到躺在地上抽搐的属下,目眦欲裂的他,沿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就向下追了过去。 此时的张义,虽然已经杀死了一个,但并没有感到轻松。前几天过度的消耗体力,此时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喘着粗气的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 在逃跑的同时,心里想着对策。 对方无论是体力还是武技,都要强上自己不少。这么跑下去,早晚被其追上。 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就见里面堆满了杂物,他每经过一处,就将那些东西掀翻,试图阻挡对方的步伐。 这一招,也确实给身后的摊主造成了麻烦,他在踢飞杂物的同时,还不忘紧盯着前方那人的逃跑方向。 直等到来到巷口,这才将脚步放缓,闪身贴着另一侧围墙,探头向巷子里面望去,就见那人跑到巷尾拐弯的时候,脚下一软扑倒在了地上,连脚上的鞋子都甩飞了一只。趴在地上愣神了一两息才狼狈起身,也顾不得捡鞋,就踉踉跄跄的钻进了左边的小巷。 摊主心中一喜,再不犹豫,立即追了下去。 只可惜,对方拐进的那条小巷很短,等他追上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倒是有一件喜事,让他心情好了不少。将要跑到巷尾的时候,就见左边的墙角下,露出了一个鞋头。 他立即将身体靠在右边的墙上,手中紧握着匕首,探头向左边望去。 就在他刚探出头,就感觉耳后一股劲风,心中大喊一声:“不好!” 在缩头避让的同时,脚下也在疾步后退。 只可惜,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张义本是要直刺对方后脑的,怎奈被对方及时避让了过去,匕首就从耳后斜刺进去,刃尖从摊主的右眼透体而出。 “啊!”摊主发出痛彻心扉的一声惨嚎。 不等他再有动作,张义抽出匕首的同时,右手用力一拧。 当即,血光乍现,鲜血犹如喷泉般,从摊主的耳后眼眶喷薄而出。 张义收回匕首的同时,疾步后退,同时也在警惕的观察着周遭。 此时远处也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再不迟疑,向着客栈的方向跑了下去。 一盏茶后,归义城南城门,冲出来一匹高大骏马,马上的青年则通体沾满了血渍,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下山的厉鬼。 冲出城的的张义,已经无暇顾及身后守门衙役的叫喊,四下寻找着吴铎的身影。 直等到绕过了一座土丘,才听见官道旁的树林里,传来阵阵打斗声和叫喊声。 张义拨转马头,脚后跟轻磕马腹,一头便钻进了树林。 等他循着声音来到附近,才看见那位老者将左臂还在淌血的吴铎护在身后,手里则拿着抢来的杀猪刀,苦苦招架两个混子的左右进攻。而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还躺着一个脖子上正在“噗噗”冒血的混子,看其一抽一抽的模样,显然是活不成了。 张义跳下马来,向老者轻呼了一声,便提着匕首向一个混子杀了过去。 他这一声,不仅提醒了老者,也引起了混子的注意。当看到那个浑身染血的青年,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混子轻声对同伴说了一句,就疾步向后退去,与老者拉开了距离。 对方的举动,正合了张义的心意,当即握着匕首冲了上去。 本已狼狈不堪的老者,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将身后的吴铎推到一旁,提振精神,举刀对着面前的混子就砍。 等张义和这个混子战到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武功只是平常,双方你来我往战了三四个回合,那个混子就露出了破绽。 当混子向自己直刺过来的时候,他立即侧身躲闪,同时左手上扬,一记掌刀正砍在了混子的手腕上。那把匕首也脱手飞出,与此同时,张义欺身向前,右手直刺对方小腹。 “啊!”混子哪里有躲闪的机会,惨叫了一声的同时,心里也发了狠,双手手握成拳,猛然砸向张义的两侧太阳穴。 张义一击得手,立即将匕首上扬,双腿更是在地上用力一蹬。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混子的小腹到胸口,生生被张义剖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顿时从里面流出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 混子震惊的看着自己被划开的肚子,又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只是几息的时间,便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这时老者那边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随着他一声断喝,混子的人头被砍飞了出去,鲜血直直的从脖腔里喷了出来。 “噗通”,尸体倒地的时候,老者才向这样投来感激的表情。 张义刚想上前,就听官道上依稀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三人同骑一匹马是不可能的了,张义当机立断,招呼着老者拉上惶然无措的吴铎,向树林深处跑去。 几人的运气总算不错,那一队追兵并没有注意到树林这边,而是齐齐的顺着官道冲杀了下去。 等追兵跑远,三人从几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未请教……”老者这才出声询问。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先回大宋,有话咱们路上说。” 听到“大宋”这个称呼,老者明显愣了一下,从始至终都以为对方是仗义出手呢。 傻愣在一旁的吴铎,这才仔细端详了张义几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对方:“你……你怎么……” 张义不耐烦的斥责了一声:“闭嘴!” 看前面都是低矮的丛林,张义干脆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三人这才远离官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茂密的丛林中穿梭行进。 “公子,您认识这位郎君?”老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吴铎自从被张义斥责后,别提多老实了,闻言只是点了下头,就继续闷头赶路。 走在面前的张义,开口问道:“你小子不是去真定了吗?又来归义干什么?还惹上一帮辽国的探子。”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的张义,转回头看了眼苦着脸的吴铎。见对方还是不理自己,也只能看向老者:“你是做什么的?” 老者可是个有眼色的,吴公子在他们眼中那可是天上的人物。却被面前这个青年训的不敢出声,一定大有来历。 “回郎君的话,小老儿名叫梁丰,在捧日军里的当一名斥候什长。” 第413章 探究缘由 所谓的捧日军就是狄青手下统领的一支边军。 张义点了下头,这就对上了。 随即问道:“梁丰,捧日军不是驻守真定吗?两地相距几十里,你俩怎么跑到归义来了?” “这个……。”梁丰偷眼向吴铎看去。 吴铎将头埋的更深了,只是依旧一言不发,像足了一个犯错的孩子。 张义见此,只能再次看向梁丰。 梁丰迟疑了半晌,这才说道:“小老儿是被派出来,寻找吴公子的。” 随着对方的讲述,张义才搞明白事情的原委。 前几天,斥候统领突然接到狄将军的命令,让其派出精锐部下,去四下寻找一个叫吴铎的行军书记。 梁丰因为之前一次去大帐交令的机会,偶然见过吴铎一面,便也被派出来寻人。 随着队伍的逐渐分散,梁丰最终独自一人,向东边一路找了下来。 直到昨天,才在归义城外,发现了吴铎的身影。 在经过一番劝说后,吴铎倒是答应跟着回去,只是当时天色已晚,二人就决定进城休整一晚,待今日再启程回真定。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奔波了几日的吴铎,哪里受过这种罪,这一觉就睡到了近午时分,等二人走出大车店后,吴铎又寻思着吃了午饭再回去,也顺便尝尝辽国的美食。 现在回想起来,多半是吴铎的大宋官话,吸引了附近辽人探子的注意,那些人就扮成混子与他们发生冲突。 听到这里,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只是没搞清楚吴铎为什么跑出军营来。 “吴铎,有件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是一名军人,无故离营在任何朝代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还是去了敌国。这种事说轻了是逃兵,往重了说就是叛国投敌。其结果不需我多说,相信你应该明白。” 被张义这么一说,吴铎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 踌躇半晌,这才低声说道:“我只是打算刺探辽国消息的,没打算当逃兵,更不是叛国。” 这个说辞,简直要把张义逗的笑出声来。 他强忍着没讥笑出声:“那你跟我说说,都刺探到什么消息了?” 见对方久久不答,张义叹了口气,刚要教训吴铎几句,脑海中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就缓缓问道:“吴铎,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的呢?还是什么人给你说的?” 眼见着吴铎满脸通红,张义更确信了心中的猜测,又苦口婆心的说道:“吴铎啊,你也算长大成人了。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想家里。不指望你能帮多大的忙吧?好歹不要给他们招灾惹祸,你说是不是?吴叔是做什么的,又是个什么位置,还用我提醒你吗?你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真被有心人捅了上去,你琢磨琢磨,儿子叛国,吴叔那个位置还做的稳吗?” 这番话算是真正的吓住了吴铎,脸色逐渐由通红变成煞白。 张义也不想逼得太紧,眼看着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他立即脱的一丝不挂跳了进去,清洗满身的血渍。 这时,站在岸边的吴铎才嗫诺的说道:“张义,我是跟人家打赌,才……。” 剩下的话,张义已经没必要听下去了。当即转回头去,双眼紧盯着对方:“谁?那人是谁?” “也是一个书记,负责仓房记录的。叫贾明道。” 张义又看向梁丰,见对方点头示意,证明有这么一个人。 他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将此人的名字暂且记在心里。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义是想从雄州入关的,如今有了吴铎,他自然不能抛下二人不管,出于对吴叔负责的态度,坚持护送对方回真定。当然,也有见一下那个贾明道的意思。 三人沿着边墙又走了几日,一路上张义没再发过脾气,而是像个老师一样,教给了吴铎一些平时书本上没有的学问。 就比如归义城,他为什么会被探子发现。 除了一口的大宋官话以外,也和归义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 归义城距离两国边境也不过二十里,那里注定了布满辽人的秘谍,一旦有陌生人逗留,是很容易被那些人盯上的。 别看吴铎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可是身上公子哥的气质,却是难以遮掩的。再配上一口的官话,那些个秘谍除非是瞎子聋子,否则绝不会轻易放过。 这番分析,也让吴铎心服口服,口中连说受教了。 张义又将精力转移到梁丰身上,这个面相足有五旬的汉子,实际岁数也才四十不到。他没接触过大宋的斥候,不知道这个群体是啥样的。但梁丰在归义城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 “梁丰。” “属下在。”梁丰连忙拱手施礼,虽然依旧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看其对吴公子的态度,这位的家里也定是个显赫的。 张义轻笑一声:“哈,放松些,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家世。” “家世?”梁丰茫然的看着对方。 “就是家里还有什么人,成没成家,父母妻儿啥的。”吴铎在一旁解释。 提到家人,梁丰老脸一垮:“原本是有的,可是一场兵灾下来,就剩下了一个儿子。” 随着对方的讲述,张义也算对梁丰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梁丰老家本是丰州的,丰州地处边境与西夏紧邻。那一年在真定当兵的他,积攒了一些钱财,就在这边置办了一个小院。写了家信让身在丰州的一家老小搬到这边生活,也能一家团聚。 可是没等举家迁徙呢,就赶上了西夏人南下打草谷,第一战就选在了丰州。那一天死了好多人,梁丰家也没能幸免,等西夏人撤去,前来救援的边军才从婆娘尸体下面,翻找出在襁褓中幸存的儿子。也最终凭借着那封家信,找到了等待阖家团圆的梁丰。 看着哭的像个孩子的西北汉子,张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等哭声渐歇,他才继续问道:“你儿子现在多大了?” “回郎君的话,我儿有四岁了。” “嗯,身体康健?” “那是自然,能吃能喝的,力气也大,一般孩子都比不过他。” 说到了孩子,梁丰立即来了精神。 第414章 谈判 三天后,几人终于进入了真定府的境内。 张义在梁丰耳边低语了几句,就放二人回营去了。 此时,军营大帐里的狄青,正在训斥着斥候统领。 “这都几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吴铎的消息?” 斥候统领也觉得冤枉,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谁知道那个小子跑哪儿去了? 只是,心里的抱怨却不能说出口,连忙表示自己再加派人手,争取尽快找到吴铎。 狄青也知道其中的难度,偌大的真定府,想找一个人出来,又谈何容易?只是想到吴铎的父亲吴宇,也不禁在心中暗自发狠。那可是皇城司提点啊,人家把儿子送到自己帐下,这才几天就把人整丢了,这让自己如何跟对方交代?真要是吴宇公报私仇,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亲兵侍卫进帐禀报,说吴铎回营了。 狄青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转瞬间,火气又上来了。 “把那个吴铎,给本官押进来。” 随着一声令下,两名侍卫押着吴铎走进大帐,一同进帐的还有梁丰。 狄青自然是不认识梁丰的,在通名报姓后,对方才说道:“狄将军,有位贵人让属下,给您带句话。” 半炷香后,一袭便衣的狄青,身后带领着两名同样身着便衣的侍卫,来到了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 等推开雅间的房门,就见身着青衫的张义,正在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狄青跟侍卫交代了一句,便走进了雅间,还不忘把房门掩上。 张义这才起身施礼:“小子未能远迎,还望狄将军见谅。” 狄青当然记得眼前这个张义,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几次接触下来,当问到其身份的时候,总会被他在无意间搪塞过去。至此,狄青也不再探究了,只要知道对方身份不俗,也就是了。 “郎君说的哪里话,狄某……。” 二人客套了一番,这才步入正题。 当听完张义的讲述和分析,狄青不由得眉头紧皱。 狄青瞥了眼张义,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郎君的意思是说,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挑唆?” 见张义点了下头,狄青眼中的意味更浓,继续说道:“那郎君以为背后那人是谁?” 张义心说,我哪儿知道啊,我就是提供一个思路。 见张义不答,狄青也不再掩饰心中的猜想:“郎君,不是在跟狄某讲故事,为吴铎开脱吧?” 张义闻言,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对方能有这个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谁让自己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呢,一切的东西都是推测出来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狄将军,只需回去查查那个贾明道,我相信定会有些收获。到时再论是非对错,不是更为稳妥吗?” 只是,这句话说完,没等来对方的应允,狄青反而用探究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半晌过后,正当张义要出言询问的时候,就听狄青缓缓说道:“那个贾明道已于五天前,得了一场急病死了。郎君是真不知情?” “靠!”张义听到贾明道已死的消息,简直要疯了。 这特么谁啊,为了害吴宇父子,这么不择手段。 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尸体呢?我问的是贾明道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狄青又打量了几眼,见对方不似作假,这才说道:“自然是被家人拉回去了。” 张义连忙追问:“他的家人呢?也在真定府吗?” 狄青点了下头:“他们之前是住在这边的。只不过,家人接到贾明道的死讯后,就将其拉回安肃老家安葬了。” 五天前,五天,这里距离安肃不过几十里,赶牛车也就两天的路程。 张义在心里默默盘算,当得出结果后,心情大毁。 那个贾明道死的太是时候了,也太蹊跷了。就算现在赶过去,他敢说,那边绝对以某个理由,将尸体给烧了。甚至,那些个可疑的家人,自己都未必能找得到。 在一切都对吴铎不利的时候,张义也只能选择摊牌了。 “狄将军,打算怎么处理吴铎?” 这也是狄青将要面对的问题,是啊,怎么处理?依照军法,把吴铎砍了都不为过。可是自己敢吗?那可是皇城司提点的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吴铎再十恶不赦,也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张义见对方面露难色,心下稍安。 “狄将军,要不,小子给你出一个主意?” 见对方看向自己,他继续说道:“依我看,不如将吴铎押回东京城,交给兵部那些人,让他们去处置算了。这样狄将军也不沾因果,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义的计划很简单,只要将吴铎弄回东京城,凭借吴宇的人脉地位,不说全身而退吧,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 见狄青脸上又流露出挣扎之色,张义决定再加上一把火:“狄将军,吴提点在皇城司多年,可是深受官家赏识,就说赏赐下来的金银器皿,都不知道装了多少箱。” 张义被逼的已经胡说八道了,他在赌,赌狄青这个边关将军,不知道京城里的那点事。 果然,狄青权衡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那就依郎君所言,将吴铎押回京城受审。” 闻言,张义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同时,心里也在暗骂:吴铎,小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是回头不给些好处,你等着! 在施礼谢过了狄青之后,张义又提出一个新的请求:“陪吴铎一起回来的梁丰,身为这件事的证人,恐怕也要一起进京,以便应对兵部的诘问。当然了,我听说他还有个四岁大的儿子,需要他在旁照顾。我看不如这样,让他们父子一起随我们上路。不知狄将军的意思……?” 一个斥候,哪怕是个什长,还没放在狄青眼里。他连思考都不用,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张义见此,心中一喜,又一个人才到手了。 他继续说道:“小子,还有一件事,想向狄将军打听。” 狄青已经无奈了,这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事啊。 鉴于对方那深不可测的身份,也只能勉强点头:“郎君,尽管讲来。” “最近这段时间,会有一支从京城来的车队,押运着一批铁锭从真定出关。将军能否派几个得力的手下,尾随在车队的后面?” “你要干嘛?” 第415章 交底 事关机密,张义自然不可能给狄青交底,思来想去还是把济阳郡王府的托词说了出去,无非就是郡王府背地里赚一些外快而已。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倒卖铁锭出大宋,目的地还是严重缺铁的西夏。如果被御史知道,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在镇守边关多年的狄青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他甚至见过比这更加肮脏的交易。 狄青也只是思忖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临了,张义还特意嘱咐,那个西夏商队无论在路上遇到了什么状况,都无需过问,只需把过程记录下来即可。 狄青虽然心中好奇,但考虑到张义神秘的身份,倒不便开口询问。 五天后,张义带着梁丰父子回到了大柳树村。而作为罪犯的吴铎,则被捧日军的两名军士押解到了兵部大牢。 “少爷?您回来了?”开门的曹管家,见到张义回来,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张义应了一声,便迈步走进了院子:“你让韩老四赶紧去一趟皇城司,请吴宇吴提点到家里来一趟,就说我有件关乎人命的事情找他。请他务必现在就赶过来。唉,对了,记得私下里说,别让人听到。” 曹管家看了一眼紧跟进来的梁丰父子,张义只是挥了下手:“你先去喊人,一会儿再给你介绍。” “唉。”曹管家点了下头,就往后院走去。 梁丰自从进了院子,就紧紧的抓住儿子的手,生怕小孩子跑丢了似的。 他得到的命令,也只是去京城的兵部当个证人,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可没成想,这位郎君把自己带到了城外的庄子。这一下,弄得梁丰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等来到正堂,各自落座后,张义才缓缓开口:“梁丰,之前有些事情没跟你说清楚,我这次带你过来,是打算给你换一个差事。捧日军那边我已经跟狄将军说好了,你也不用回去了。以后,你名义上会归到殿前司那边,不过不用去当差。” 说着,张义解开随身包裹,抽出一份狄青亲手写的手令。 梁丰整个人都傻掉了,自己不用回真定了?殿前司也不用去?那自己干啥? 张义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就把那张手令又放在了桌上:“以后,你们父子二人,就住在庄子里。孩子这边,家里有专门的教书先生,会对他进行教导。至于你嘛,请你过来事实上是为了当先生的。我这边有几个不成器的学生,你要做的,就是把过去二十多年的经验,悉数传授给他们。” 听说孩子能学学问的时候,梁丰脑子里嗡嗡作响,以至于张义后面说的啥,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他反应过来,当即跪倒在地,先“嘭嘭嘭”给张义磕了三个头:“谢郎君,谢……。”说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又强拉着儿子也要跪下磕头。 张义图的倒不是这个,他更看重对方这一身的本事,后院那些个先生,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如对方的实战经验丰富。这要是都传授给后院那些个学生,不出一两年……。 他起身将对方扶起。这才交代道:“一会儿你先安顿下来,熟悉熟悉环境。过两天,我再给你安排上课的事情。” 这时,见曹管家走进正堂。张义起身给二人做了引荐,曹管家听说梁丰是请来的先生,态度又热情了不少。稍后,就送梁丰父子去了后院安置。 张义这边才端上一杯茶,打算喝上一口,姜老八带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 “郎君,这人自称是顾公公的手下,说有事请要见您。” 那个汉子先抱拳施礼,这才说明来意:“张郎君,大统领之前有过交代,说等您回来后,立刻带您去见他。” 张义心下一沉,这是案发了? 他故作镇定的问道:“那你们大统领没说什么事吗?” 见汉子摇头,表示不知。张义又追问:“这个命令是哪天下的?” 汉子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很肯定的说道:“差三天半个月。” 张义在心中默算,对方说的日子,就是自己逃出东京城的第二天。这么快就破案了? 念及至此,张义反倒不急于应允了。又在心里将整个事情回想了一遍,皇宫那边自己应该没留下什么马脚,这边深埋的尸体,更不太可能被发现。否则,曹管家刚才就该说了。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我刚约了皇城司的吴提点过来,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商量。等我见了他,自会跟你回去。” 好在那个汉子也不是个认死理的,当即点头答应。 张义又给姜老八使了一个眼色,二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对方立即请汉子去院子里喝茶。 等韩老四将吴宇领到庄子,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小义,你这谱可越来越大啊?还让俺跑这么远来找你?”吴宇进门就开始抱怨,也不等张义让座,自己就找了把椅子坐下。 张义先挥退了韩老四,又亲自把正堂的房门关上。 这才走到吴宇身边坐下:“吴叔,不是小侄对您不敬,而是有件事在这里说更方便些。” “啪” 一盏茶后,原本沉着冷静的吴宇,气的拍案而起。 “逆子,逆子!蠢货!” 刚骂上几句,他又盯着张义,:“小义,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见张义点头,吴宇双眼一闭,颓然坐下:“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 张义怕吴宇气坏了身体,连忙劝说:“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吴铎,要不是那个贾……。” 吴宇苦着一张脸,摆了下手打断对方:“小义,你不用替那个逆子说好话,要不是他蠢,没脑子,也不会中了别人的奸计。” 见此,张义继续说道:“吴叔,为今之计,还是先把吴铎救出来要紧。兵部大牢是个什么地方,您比小子更清楚。至于其他的,等人出来再说。” 按照吴宇的脾气,恨不得把吴铎再关上几天,长长教训才好。可终究是父子一场,狠话却是说不出来的。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紧盯着张义问道:“背后是谁,你可曾查清了?” 张义哪知道啊,只能老实的表示不知。 良久,吴宇仰天一叹:“哎,小义,多谢。我回去走走门路试一下。” 第416章 猫和老鼠 傍晚,三进大宅。 “呦呵,你小子终于舍得露面了?” 走进房间的张义,正要上前施礼,就听老太监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是完全没把对方的调侃放在心里,依然规矩的行礼,而后又向一旁的小六点了下头,这才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后苦着脸说道:“说实在的,要不是您派了人去庄子里找,小子打算休息个一两天再过来的。” 老太监脸色平静的点了下头:“这一趟还顺利吗?” 张义早就编了一套说辞:“还行吧,只是具体如何,还要看辽人那边商讨的结果了。” 在陈学武没有准确的消息传回来之前,张义还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万一萧思礼那边不出兵呢?自己这边也有个转圜的余地。 老太监显然是听懂了张义话里的意思,点头表示认可。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开口问道:“咱家倒是忘记了,你是哪天离开京城的?” 张义觉得一阵心累:这就来了,终究没逃过被怀疑的命运啊。 他假装回忆了一下,随即就不确定的答道:“半个月前吧,好像是四月初五?” “出了城就一路向北?” “恩,一路向北。” “从雄州出关的?” “呃,是,从雄州出的关。” 老太监再次点头,从桌案上的一摞书册里面,抽出了一本,一边在其中翻找,一边疑惑问道:“咱家这边怎么没找到,你出关的记录啊?你是哪天从雄州出去的?大概什么时辰?” 老太监提起的出关记录,算是张义在此次行动中最大的漏洞。无论任何人,出入边关都要做登记签押,可他偏偏少了这个环节。 对此,张义也是有些准备的。他故意做出一副错愕的样子,歪头看着对方,反问道:“不能吧?我是跟陈学武前后脚出的关啊?怎么可能没有记录呢?” 老太监随手把那个册子扔在桌上,玩味看着张义:“咱家倒是找到了陈学武的签押,可就是没有你的。你自己拿去看看。” 在张义假意翻阅的时候,老太监再次出声:“你们两个出了京城,走的是哪条路啊?是河北西路?还是河北东路啊?” (老太监口中的“路”相当于后世的“省”。) 张义眨了眨眼睛,心情难免有些紧张。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问的这么细,只得说道:“当然是河北东路了,要是走西路不是绕远了吗?” “哦~,河北东路啊。”老太监又从桌案上拿出一个本册子。 他一边随意的翻看,一边问道:“那就是走的大名府,再北上河间府,最后从雄州出关了?” 见对方又抽出个册子,张义后背有些冒冷汗了,这个时代,途经一些重要的关卡要地,也是要做登记的。可张义都没去过,册子上自然不会有他的签押。当然,他也没想到老太监会准备的如此充分。自己之前做的准备,似乎都变成了徒劳。 老太监等了片刻,没听到张义的答复,不禁抬起头来:“怎么了?自己走的那条路都记不得了?” 张义借机把那本雄州出关的册子放在一旁,挤出一丝微笑:“老爷爷,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老太监则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还不是想摸清楚辽人南下喜欢走的路线,咱家也好在其中做些布置,比如在搜检的时候,可以再严格一些。又或者干脆派些皇城司的探子,守在这条路线上,对那些个行迹可疑的重点监视。” “哦,原来是这样。”张义心思电转,在考虑着如何应对老太监的发问。 只可惜,没等他想出对策呢,老太监又一次追问:“小子,你到底走的哪条路啊?咱家怎么在大名府的册子上,没看到你的名字啊?” 此时的张义,已经冷汗淋漓。 老太监则完全没有猫戏老鼠的快感,反而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册子扔下,转而问道:“这次你去析津府和萧思礼谈的怎么样?” 张义眨了下眼睛,这就把自己饶了?还是说老太监从根本上可怜自己的身世,打算就此揭过?这么想是不是太乐观了? “也没谈几句,他毕竟是萧府的主人,小子的身份最多算是一个家奴,他只是勉励了小子几句,便给我打发了。主要还是寿喜跟我谈的。” 老太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寿喜都跟你说什么了?” 这些个问题,还难不倒准备“充分”的张义,只是,他刚要张嘴回答,就听旁边“咳咳”响起咳嗽声,转头看去,就见小六一边用手捂着嘴咳嗽,一边给自己使眼色。 张义不明就里的皱了下眉,投去询问的眼神。 小六瞥了眼老太监,又冲着张义眨了眨眼睛。 不等张义想明白其中的意思,老太监就用质问的口气说道:“你的嗓子很痒吗?用不用咱家拿棍子给你治治?” 小六吓得一缩头,立即停止了咳嗽,改为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老太监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转回头看向张义:“那个寿喜都跟你说什么了?” 原本自以为准备充分的张义,被小六这么一通暗示,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思忖片刻,只得敷衍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让小子注意安全啥的。” 老太监强压下心中怒气,歪头看着对方:“那你在析津府还见到谁了?” 张义感觉对方是意有所指,只是一时没搞明白其中的意思。 见对方不答,老太监又问道:“比如后厨的李山?又或者管家萧六?还有张涛呢?他可是管城防的将军,你要想持续的从他那里弄来情报,关系总是要维持的。难得回去一趟,怎么说也要登门拜见一下,你说是不是?” 张义面对这一连串的追问,哪里答的上来,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留下的汗水。 此时,老太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戟指张义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怎么混进的皇城?又是怎么杀的茂安?最后又如何逃出的京城!那一晚,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第417章 看家本事 面对老太监的质问,要说张义一点不慌,那是假的。这么大的案子,全部由他独自完成,里面存在诸多漏洞,实在无法避免。当然,这也离不开老太监准备的过于充分。 即便如此,张义也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承认案子是自己做下的。 事到临头,张义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太监:“老爷爷,您说啥呢?什么混进皇城?怎么还有茂安的事情啊?” 说到这里,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说道:“唉?不对,茂安死了?您刚才说茂安被人杀死了?” 随即,面露喜色的看向小六:“我没听错吧?刚才司使是说茂安死了吧?” 小六以手扶额,根本就不想与其对话。 老太监看着张义的表演,怒极反笑:“好!好!你想演是吧?那咱家就让你演个够!” 他对门外大喊一声:“把人给咱家带进来!” 只是过了片刻,叫骂声夹着一阵铁链划过地面的声音,两个一脸横肉的汉子,押着一个满身伤痕,形如枯槁的汉子走了进来。 待张义看清来人长相,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监指着那个汉子质问张义:“这人你认识吧?” 尽管张义内心充满了愧疚,却依旧疑惑的问道:“老爷爷,这位是?” 老太监狠狠地点了下头,对汉子说道:“你自己告诉他!” 汉子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勉强站直身体:“在下,殿前司虞候,孟州。” 话音刚落,老太监又指着张义对孟州说道:“你来分辨一下,那晚被你放出去的小德子,是不是他!” 此时的张义,心情无比复杂。除了怕被对方指认出来,更多的还是连累了旁人的内疚。 孟州抬起头,仔细打量了半晌,这才皱眉说道:“有点像。” 老太监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当即质问对方:“只是有点像?” 孟州又端详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司使,那个小德子面色黝黑,没有这位郎君那么白。” 闻言,气的老太监直翻白眼,他深知张义易容术的厉害,随即追问:“那嗓音呢?” 这句话实属有些为难孟州了,从他进门到现在,面前这位郎君,总共才说了几个字。 好在,老太监也及时反应过来,他看向张义:“小子,你不是一向挺能说吗?说几句话,让孟州听听。” 到了此时,张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孟州面前,撩开对方脸上的捶发,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说道:“这位大哥,刚才你说自己是个军官,那人心似铁,官法如炉的道理,相信你应该懂得。可是你在做下错事之前,有没有为家人考虑过?有没有想过无人照料的父母妻儿是何其悲惨?他们……” “闭嘴!” 怒发冲冠的老太监,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他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敢当着自己的面恐吓证人。 张义伸手拍了下孟州的肩膀,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转回身,委屈的看着老太监:“老爷爷,不是你让小子多说几句吗?” 与此同时,孟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司使,这位郎君不是那个小德子。” 老太监又追问了几次,孟州依然态度肯定的说,对方不是小德子。 见孟州已经没了作用,老太监只能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将人犯押下去。 张义却转回身,伸手拍了拍孟州的臂膀,轻声说道:“这位大哥,认真在牢里服刑,一切总会好起来的。信我!” 这时,老太监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想的美,他只有秋后问斩这一条路可走。” 张义将这句话完全忽略掉,他刚才补上这么一句,也是怕孟州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在牢里寻了短见,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至于如何把对方从牢里救出来,他一时还没有想好。 目送孟州离开,张义这才回到椅子上坐下,乖巧的看着老太监,等着对方继续出招。 老太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也缓缓坐下,双眼紧盯着张义问道:“小子,你刚才说四月初五离开的京城,那按路程算四月初十左右,就该到了析津府吧?” 刚才,张义就觉得不对,对方怎么总纠缠析津府啊?只是,信息量太少,一时无从分析判断。 他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老太监将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斜撇着对方说道:“那你跟咱家说说,在析津府都见到了谁,又和谁说了什么话。” 张义下意识看向小六,只见对方目不斜视的看着对面的白墙,脑袋却动作轻微的摇头。 这时,耳边再次响起老太监的怒喝:“你给咱家滚出去!” 小六吓得激灵一下,忙低着头起身,向门外走去。 张义脑子想的都要沸腾了,也没明白对方暗示的意思。 只得说道:“还是那些……。” 说到一半,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难道析津府有什么变故?导致刚才老太监提起的那些人,全都不在析津府?可是,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说啊,怎么不说了。” 面对老太监的追问,张义一时间心烦气躁,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老爷爷,小子连日的奔波赶路,又在归义城砍杀了几个辽人秘谍,实在是有些精力不济,恐怕无法应对您的问询。您看,能不能先让小子休息几日?等恢复过来,我再……。” 不等他说完,就被老太监态度蛮横的打断:“不能!小子,你想都不要想,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你现在也是咱们其中的一员。既然来了这里,就必须做到有问必答。” 见此,张义牙一咬,心一横,心说:只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了。 他伸手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说道:“哎呀,我怎么这么晕啊,不行了,坚持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张义摇晃着起身,可随即双腿一软,两眼一翻,“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老太监打量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张义,在心里快把这个不要脸的骂死了。 许久,所有的怒气化为一声叹息:“哎!来人啊!把张义扶到后面休息,再请郎中过来,给他诊脉看病。” 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间,只留下躺在地上的张义一人。 第418章 官家问案 皇城 “主子,阿大在殿外候旨。”陈忠诚赔着小心的说道。 不敢不小心啊,主子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已经有好几个不长眼的挨了板子。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祯,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头:“让他进来。” 片刻后,阿大心情忐忑的走进殿内,一边恭敬行礼,一边嘴上说道:“老奴阿大,叩见主子。” 赵祯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问道:“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等了片刻,没听到对方的回答,赵祯才抬起头盯着欲言又止的阿大:“说话啊。” 面对主子的催促,阿大也只能如实回答:“回主子,老奴无能,让主子失望了。” “啪”,随着一声脆响,赵祯烦躁的将奏折摔到案子上。 这一举动吓的殿内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尤其是阿大,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多少日子了?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朕的吗?这么小的事情都办不好,朕还要你何用?” 不怪赵祯生这么大火气,实在是身为一位帝王,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贼偷,戏耍的团团转,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说话啊!” 阿大颤抖着身体说道:“回,回主子,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只是,只是老奴没有确凿的证据。” 赵祯闻言,面色才好转一些:“说说看,都查到了什么。” 阿大这才把搜集到的消息,讲述了一遍。 “小德子?”赵祯若有所思的说道。 随即,又问道:“你能肯定,杀害茂安的就是小德子吗?” 阿大思忖片刻,便摇了摇头。虽然,哪个所谓的小德子嫌疑最大,可自己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茂安就是那个小德子杀的。 赵祯又追问:“那个孟州呢?你不是抓去审问了吗?就没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又或者画影图形,缉拿那个小德子?” 说到这个,阿大更是一脸的无奈,那个小德子的画像出来以后,他当即认出画像上的就是张义,这也有了检查沿途各地花名册的事情。 可这一切的一切,也只能证明张义没有离开京城范围,并不能将对方与茂安之死和搅闹皇城联系起来。除非,孟州当面指认,又或者张义本人主动承认。 孟州指认就不要想了,对方显然被张义那句父母妻儿的话吓住了。盼着张义主动承认?哈,自己都快把证据扔到他脸上了,也没让其就范啊。 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不敢跟主子说起的。否则,只会让主子认为自己非常无能。 思来想去,老太监也只能说道:“回主子,那个小德子的画像,在抓捕孟州的当天就画好并派了探子去寻找,只是截止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这时赵祯又想起一件事,随即问道:“那个广诚指使的那个谁,找到抓到没有?” 陈忠诚小心在后面提醒:“是刘成武,主子。” 赵祯连连点头:“对,那个刘成武找到了吗?” 阿大抬起头,偷眼看了赵祯一眼,这才说道:“刘成武那些人倒是查到了一些,只是,只是跟着马蹄印到了大柳树村外,就突然失去了踪迹。” “大柳树村?大柳树村?朕怎么那么耳熟啊?” 陈忠诚再次接话:“主子,就是张义那小子,您还记得吧?” 赵祯恍然大悟:“对对,那个就是大柳树村。上次……。” 只是,话说到了一半,便收了声,陷入了沉思。 此时他想起了广诚交代的供词,茂安令其去找人加害张义,而那个被指使的就是刘成武。 赵祯双眼死死盯着阿大:“朕来问你,茂安的死和张义有没有关系?那一晚的小德子是不是张义指派的?” 阿大心里连连叫苦,自己也不知道啊。 短暂的思忖之后,他无奈回答:“回主子,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张义与那一晚的事情有关。” “那就去查!给朕查清楚,这个张义到底做没做过!”赵祯也是心里发了狠,咬牙切齿的说道。 三进大宅 装晕倒被抬到客房的张义,此时也在和偷溜进来的小六谈话。 “小六!你是说萧思礼不在析津府?”张义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小六。 小六苦着脸点了下头:“郎君,所以属下说你露馅了呢。我还一个劲的给你使眼色,你偏偏……,哎。” “靠!”张义暗骂一句。 随即便问道:“那他去哪里了?那寿喜也呢?又在没在析津府?” 小六一个劲的摇头:“您是四月初五离开京城的吧?四月初七的时候,萧思礼就带领着几个手下和一些家奴,离开了析津府去了都城上京。” 张义又好奇追问:“他们去干什么了?” “这个暂时还没消息传回来,不过据析津府的探子报告,萧思礼走的时候,似乎挺急的。”小六如实答道。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老太监一直问自己在析津府的情况,这分明就是坑人嘛。 随即,他又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小六,那有没有陈学武的消息?” 陈学武可是被自己派回去送消息的,如今萧思礼不在,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无法实施了吗? 小六再次摇头:“那就不知道了,陈学武不是他们的目标。” 张义一听就急了,这不行啊,说什么也得让辽人和西夏人在外面干一仗才行啊 。否则,我后续的计划还要改,那就太麻烦了。 张义当即撩开了身上的被子,翻身坐起:“你帮我准备一套家丁服,我得去一趟连升客栈。” 小六见对方都开始穿鞋了,立即把对方按住:“郎君,你自己的麻烦大了,就别琢磨那些事情了。” 张义心说:只要老太监不对我用酷刑,那指定是不能招呢。可老太监又敢给我动刑吗?哼,借他俩个胆子。 小六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我们这边跟着刘成武的马蹄印,一路找到了大柳树村外。” 张义愣了一下,将那晚处理尸体的过程又在脑子里想了一遍,确认没遗漏后,才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六:“刘成武?怎么听名字这么熟悉啊。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咱们那天去皇城军营,见到的那个汉子?他去大柳树村干什么?” 小六心说:您就别演了,早就露馅了好不。 第419章 蹊跷,证据 一炷香后,张义来到了连升客栈。 “则成?你怎么来了?”萧谏见到张义也只是略感诧异,便将对方请了进去。 张义走进房间,就看见桌上有张字条,而旁边则摆放着一本书。 萧谏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走到书桌前,将纸条夹进书里。 张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找了把椅子坐下:“我在府里听到一个消息,西夏人这些日子会运大批的铁锭出关。” 萧谏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而是语气的平淡说道:“恩,这事我知道。” 对方这个语气,反而让张义有些错愕,之前的消息,对方只该知道是武器才对啊,怎么听到是一批铁锭,没有任何反应呢? 也只是一瞬,他随即说道:“萧特使,小子早就听说西夏那边缺铁,如果这批铁锭运过去,继而拿去制作武器,恐怕对咱们大辽的边关不利啊。” “那你的意思呢?”萧谏随即反问。 张义不信对方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好奇这是怎么了?难道就没点防微杜渐的意识?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小子的意思,能否联络边军那边,在沿途设下埋伏,把那批铁锭劫了。” 萧谏仔细打量张义一番,最终态度冷漠的说道:“则成啊,事情我知道了,没事就先回去吧。” 在张义诧异于对方态度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随即从门缝里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店里的伙计。 “萧先生,时辰差不多了。” 萧谏随即起身,对同时起身的张义说道:“行了,我就不送你了。” 一炷香后,张义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回到了三进大宅。 他拉住正要出门的小六:“西夏那批铁锭走到哪里了?” 没头没尾的一问,让小六就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心里默数了一下:“要是不出意外,应该刚进真定府境内。郎君,怎么了?” “就是说按照现在的速度,距离出关还有五六天的时间?” “差不多吧,他们走到边关都要三天,还要在那边排队接受检查呢,连同着疏通关系,差不多五六天吧。郎君,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你说,我要是喊上一帮辽人,去劫那批货物,这事靠谱吗?” 小六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张义:“郎君,你打算自己去?原本不是计划着……。” 张义打断对方的话:“事情有变,是这么回事……” 随即,他就把萧谏的态度描述了一遍。 萧谏的反应,也确实出乎小六的意料。按理说,对方应该非常感兴趣才对啊,怎么都不至于反应冷淡。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的他,也只能说道:“郎君,你去哪儿找那么多辽人?那个车队好歹有百余人呢。就算是打埋伏,你至少也要找两百人。” 张义摆了摆手:“这你无需管,你就说这事能不能干吧?” 小六若有所思的说道:“要是能把那批铁锭劫下来是最好,哪怕是落到辽人手里,也比给了西夏人强啊。” 正在此时,老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义刚要上前,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对方。就听老太监说道:“咱家记得,你和吴宇的关系不错吧?” “啊?哦,是,是不错。怎么了?”张义反问道。 老太监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刚收到消息,几个御史打算联名弹劾他呢。” 张义大吃一惊:“弹劾?他干啥了?还至于联名弹劾?” “呵呵,这得问他的宝贝儿子啊,当了逃兵不说,还跑到辽人那边去了。他这是要干什么?打算叛国投敌吗?”老太监是一脸的鄙夷。 张义连忙争辩:“那这和我吴叔有啥关系?吴铎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这事还要搞连坐?” 老太监点了下:“连坐?小子,你还真说对了。御史那边的说辞是,吴宇打算通过儿子给辽人传递消息。” 闻言,张义出奇的愤怒:“放特么的屁!有这么传递消息的吗?你告诉我是哪个御史胡说八道呢,我撕烂他的嘴。” “小子,他儿子不争气,你怪得了谁?皇城司是个什么所在,你心里清楚吧?吴宇身为提点,手里有多大的权利,你更是知道的吧?他儿子如今干出这些事情……” 张义是越听越不对味,他连忙打断:“老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把我吴叔开除出去?任那些个御史如野狗般撕咬?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上官该办的事吧?” 老太监双手一摊:“那你告诉咱家,应该怎么做?他儿子逃出军营也就罢了,什么吃不了苦啊,又或者被同僚欺负,这些个借口都可以,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跑到辽国去!” 张义连忙解释:“他那是被人陷害的,不是逃兵,更不是叛国!” “这事你说了算吗?你又有证据吗?你说被人陷害,就是被人陷害了?那咱家问你,是谁要陷害他?又为什么要陷害他?”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张义一个都答不上来。 老太监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小子,做事要讲证据的,断案也不可能凭你一面之词,你说是不是?” 张义双眼紧盯着老太监,恨恨的点了点头:“好,你要证据是吧,我这就去找。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 老太监根本就不看对方,用手指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态度随意的说道:“说来听听。” 张义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心里的火气更盛:“在我找证据的时候,你必须给我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当然。”老太监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着张义气愤的离开,一旁的小六走到老太监面前:“干爹,这招能行吗?” 老太监看着远去的背影,眯起了双眼:“不行也得行啊,咱家和你都是皇城司的人,不方便亲自出手,也只能看张义这小子了。” 小六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那宫里的案子呢?” 老太监上下打量小六一番:“一码归一码,主子震怒,自然是要查出个真相。” “可万一是张义做的,那可怎么办?”小六不免担忧的问道。 沉思半晌,老太监叹息一声:“哎,先查着吧,总要给主子一个交代的。” 第420章 吴贼 老太监和小六说话间,张义已经走出了三进大宅。站在门前思忖片刻,便去了兵部大牢。 如今御史那边要联名弹劾吴宇,显然是背后那人出手了。如果,吴宇再通过关系把吴铎从牢里救出来,那父子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现在,只能求神保佑,盼望着在自己赶到之前,吴铎还没从兵部大牢释放出来。 一炷香后,兵部大牢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铁门正巧从里面推开。只见吴宇领着儿子吴铎迈步走了出来。 张义的脑子“嗡”的一下,心说:完了。 吴宇并没有发现站在远处的张义,嘴上一边说着些什么,一边走下台阶,随后父子二人一同登上了门外停靠的马车。 随着,车夫一记响鞭,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南边行了过去。 正在张义心中懊悔之际,就见从附近窜出一个身着儒袍的年轻人,紧随着马车追了上去。 这一举动,自然引起张义的警惕,也远远的坠在了后面。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马车出了南城门,那个年轻人才失望的叹了口气,钻进了一条小巷。 张义看了眼远去的马车,也钻进了年轻人消失的小巷。 年轻人显然没有反跟踪的意识,穿街过巷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便领着张义这个尾巴,来到了城南附近的一座酒楼。 在年轻人推门走进雅间的时候,张义借机向内观瞧,就见里面围坐着至少三四个年轻人。 店伙计见到张义进来,连忙上前:“客官,想吃些什么?我们店里应有尽有,……。” 张义伸手打断,指了下年轻人的雅间隔壁:“给我安排个雅间,我在这里等个朋友,吃喝一会儿再说。” 片刻,张义便顺利的进入房间,在店伙计上了一壶茶后,便将对方捻了出去。 稍后,他就将耳朵贴在隔断的木板上,倾听隔壁的动静。 “李兄,你说的是真的?吴宇真的把那个小贼从牢里接出去了?” “哎,还能有假吗?李某亲眼所见。” “没想到那个老贼竟然目无王法到了这种地步。” “刘兄,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骨肉亲情。做些出格的事情也在所难免。” “呸,好一个骨肉亲情!我就想问,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义在隔壁听了半天,除了各种义愤填膺,就是要在弹劾奏疏上加上几条罪名的话。 一时还真把他搞迷糊了,难道这群年轻御史只是出于义愤?可是,吴铎从军营里逃出去的事情,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店伙计提着一把热水壶走了进来。 “客官,小的再给你添点热的。” 张义眼珠一转,便低声吩咐:“把你们掌柜叫过来。” 店伙计一怔,这才说道:“客官是要点酒菜吧?您跟小的说也是一样。” 张义摇了摇头:“我跟掌柜有桩生意要谈。” 半炷香过后,张义拿起桌上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臂用力掀翻了桌子,桌子上摆放的杯盘碗碟,也随之摔落在了地上。 一身酒气,满脸通红的张义,仰天大喊:“吴贼!我与你不共在天!” 他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隔壁的注意。 只听这边,越骂越起劲,越骂用的词越脏。那位李兄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推开了雅间的房门走了出来,探头向这边观望。 张义见到有人出来了,更是来了精神。用一双醉眼迷离的眼睛盯着那人,伸手指着对方骂道:“吴,吴贼!你来的正好,今,今天我就让你,让你给我姐姐抵命。” 说着,便跌跌撞撞的向那位李兄扑了过去。 “唉,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对方的这一举动,吓的李兄慌忙倒退。 “噗通”一声,张义扑了一个空,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干脆也不起来了,伏地大哭:“姐姐,弟弟对不起你啊,要不是缠着你上街给我买好吃的,也不至于让你被那老贼抢掠了去。你也不会因为受不了屈辱,愤而上吊啊!姐姐!弟弟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啊!” 与此同时,隔壁雅间的几个年轻御史也走了出来,纷纷走到李兄面前询问情况。 当听说什么吴贼,强抢民女,还逼死了对方。 几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想着一个问题,这人口中的吴贼和自己这些人骂的吴贼,是不是同一个人? 其中的刘兄上前一步,蹲下身看着大哭大闹的年轻人。 “这位兄台,你骂的吴贼是谁啊?” 张义闻言就是一喜,你们终于搭理我了,我这都哭累了。 “你,你,你又是谁?”他脸颊挂着泪痕,哽咽着抬头。 刘兄耐心解释:“这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口中骂的吴贼,究竟是哪个啊?” 张义咬牙切齿的说道:“吴贼?吴贼自然是逼死我姐姐的凶手!” 随即,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捶打着地面又放声大哭:“姐姐,是弟弟对不起你啊。那人身边总为了一群狗腿子,弟弟根本近不了身。无法为你报仇啊,姐姐!” 几人又对视了一眼,一群狗腿子?应该是个有权有势的。难道是同一个人? 刘兄也懒得废话了,直接问道:“小兄弟,你说的吴贼是不是吴宇啊?皇城司那个?” 当说到吴宇这个名字的时候,张义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随即目露凶光的抬起头:“你认识那个老贼?是不是?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一边质问,一边踉跄着就要爬起,大有一副跟刘兄拼命的架势。 刘兄迎向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立即吓的跌坐在了地上,随即才想起什么,连忙解释:“小兄弟不要误会,我们都是御史,你有什么冤屈,大可以向我们说。我们自会写成弹劾奏章呈给当今官家。到时候,你的仇不就报了吗?” 张义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面前几人,皱眉问道:“真的?你们真的可以为我姐姐伸冤?” 刘兄连声答应,还招呼众人将这位小兄弟搀扶到自己雅间就坐。 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摸着怀里的银票。 真是一桩好买卖,一桌饭菜加上杯盏盘碟,就付了十贯钱,要是每天来这么一次,咱还开什么酒楼啊。 第421章 烛火莹莹 一炷香后,在张义巧妙地对话中,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那个刘兄,本名刘峪,当上御史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也正是他提供的吴铎叛国投敌的消息。而另外两人,只不过是出于激愤,主动参与进来的。 只是,在问及刘峪消息来源的时候,对方却是讳莫如深。不管张义再怎么旁敲侧击,也没能从其口中询问出详情。 张义倒是不急,他相信,对方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刘峪显然是个有心的,不仅找店伙计要来了纸笔,将张义所说的案情记录下来,又找来印泥,让其签字画押。这还不算完,又详细记录了居住地址,说是过几天自会有人到家里核实案情。 待酒宴结束,刘峪怀里揣着刚得来的口供,心情激动的走出酒楼。 在穿过了几条街巷后,便来到了一座小院前。 “樊先生,在吗?” 开门的是一个老仆,显然是认识刘峪的,立即露出笑容:“原来是刘郎君啊,老爷早就交代过,不管您何时登门,都可以直接进去见他。” 刘峪点头示意,就迈步走进小院。 “是谁来了?”房间里一位老者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高声问道。 老仆连忙回答:“老爷,是刘郎君来了。” 刘峪进到房间后,恭敬向那位樊先生行礼:“弟子,见过先生。” 樊先生捶打着酸痛的膝盖,点头说道:“坐下说话。” “谢先生。”刘峪这才小心的坐下。 不等先生问话,刘峪便担忧的问道:“先生的腿病又犯了?” 樊先生不在意的说道:“几十年的老毛病了,当年在北地的时候……。” 说到一半,老先生才想起什么,随即问道:“昨天不是刚来过吗?可是有事?” 刘峪这才从怀里掏出张义那份口供:“先生,学生刚才在酒楼,遇到一个书生……。” 樊先生一边听着刘峪的讲述,一边接过那份口供观看。 待先生看完,刘峪才用探究的语气问道:“先生,您看这份口供,加上之前的那桩案子,能扳倒吴宇吗?” 樊先生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个年轻人现在何处?” “就在城西的迎贤巷。” 樊先生只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就把口供放在了旁边桌子上:“子涛啊,如今你也是御史了,虽说朝廷许你风闻奏事之权,但弹劾吴宇这样的高官,也是要掌握一些个实证的。” 说着,指着那份口供说道:“仅凭这么一张纸却是不够的。” 刘峪点头称是:“那先生的意思是?” 樊先生用教导的语气说道:“人证物证缺一不可,案发时的每一处细节,如果再加上些旁证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下让刘峪犯了难,自己也只是一个御史而已,又不是破案的捕快,这些个东西,让自己怎么去找? 良久,苦思无果的他,抬头正看见先生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就听樊先生说道:“这么小的事情,就被难倒了?” 一句话说的刘峪满脸涨红。 樊先生无奈说道:“也罢,为师再出手帮你一次。”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躲在不远处的张义,就看见刘峪踱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那座小院。 正当他好奇小院里,住着什么人的时候,就见刚才开门的老仆从里面走了出来。先是四下扫视了一眼,这才怀揣着双手走出小巷。 老仆穿街走巷,就来了到西城的集市,在几个摊位上挑拣了一番后,就在一处墙角停下了脚步,又靠在墙上做出一副歇脚的样子,只停留了片刻,便迈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等对方离开,张义也来到墙边,借着整理裤脚的机会,就看见墙上已经被人画上一个圆圈,圆圈的外面还分布着几条不规则的直线,很像是一个后世孩童画的太阳。而这个图案后面,还画着两条横线。 他看清图案后,便疾步跟上了那个老仆。 一直跟踪着对方回到小院,那个老仆再也没有异常的举动。 不过,张义也已打定主意,对方既然留了那么一个标记,必然是有用意的。只要自己死等下去,早晚会有收获。 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变得漆黑,都不见小院再有任何动静。 张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自己是不是该去刘峪那边看看,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巷口处传来两声梆子响。 张义下意识看了看天色,心说:这都二更了,不会让小爷白等一宿吧 报时的梆子声刚熄,就见小院阁楼的位置亮起烛光。 在烛火影印下,就见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烛光前面来回晃动,导致照在窗户上的烛光,也是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在张义的细心观察下,终于从中找到了一些规律,也让他顿时来了兴趣。 当烛火彻底熄灭,他心里默算了一下,总共用时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张义又等了近一个时辰,见院子里在没动静,这才悄然走出小巷。 一炷香后,张义潜回了三进大宅。 他当即找到小六,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对方。 “你说会不会是传递什么消息啊?” 小六摩梭着光洁的下巴,不确定的说道:“倒是有些可能,只是太短了,一下无从判断。”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汉子:“统领,连升客栈那边有动静。” “讲。”小六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 汉子这才说道:“刚才店里的伙计,爬上了房顶,在上面待了不短的时间,又回到了店里。” 张义立即问道:“什么时辰上去的?” 汉子回想了一下:“二更天左右。” 张义与小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等打发走那个汉子,张义才缓缓说道:“这帮人可够狡猾的。竟然想到了这招,来防着咱们。” 小六眉头紧蹙的说道:“那内容呢?他们传递的消息又该怎么破解?” 猛然间,张义想到了萧谏桌上的那本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本书就该是所谓的密码本了。这老小子,果然是有备而来,比那个韩成不知道要高级多少倍。 可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个密码本偷出来,却成了张义面临的难题。 第422章 所谓默契 连升客栈 “嘭嘭嘭” 正在房间内看书的萧谏,听到敲门声,随口说道:“进。” 店伙计走进房间,伸手递了张纸条过来:“萧先生,这是刚收到的。” 萧谏接过纸条,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待对方走出房间,他才来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太平广记》。 片刻后,萧谏看着纸上的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迎贤巷顾同 家姐 过了良久,他看着化为灰烬的纸条,无奈的摇头。 当即,叫来刚才那个店伙计,吩咐道:“迎贤巷有一个叫顾同的,查查他姐姐的事情。” 店伙计刚要离开,就被他叫住,将一个小拇指大的纸筒交给对方:“明天送到集市上去。” 在萧谏派人去查张义冒充的假身份的时候,张义也在想办法摸清小院主人的身份。 “樊浩,字希同,河北东路雄州归信县人……。” 张义和小六耐心听一个汉子念完,这才将那本册子接过来。 “那个刘峪是他的学生?” “是,刘峪也是归信县人,之前在樊浩开设的书院就读。” 张义点了下:“那就说得通了。” 小六却问道:“郎君,那刘峪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你说他知不知道,樊老头私通辽人?” 张义摇了摇头:“这我不太关心,一个御史而已,就算被人利用,也算他活该。只是我们先要搞清楚一点,他陷害吴宇的目的,到底是出于私心呢?还是受辽人指使?” 他随即想到什么,抬头看着小六问道:“要是吴宇被弹劾下去,谁最可能接他的职位?” 小六脸上一僵,尴尬的咳嗽一声:“咳,要是不考虑有外人进来,属下的可能性最大。” 张义拍着对方的肩膀,朗声大笑:“误会,误会,我没其他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 小六随即说道:“郎君,要属下说,把那个樊浩抓了算了。一个穷酸读书人,用不了几鞭子保准老老实实招供。”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要是可以随便抓人,还用等你?后厨的程昱,放回工房的白凯,包括连升客栈的那些人,哦,还有镖局那一伙,我要是想抓的话,还用留到现在吗?”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解释道:“我就想摸清楚萧谏来东京城的目的。真要是来刺探情报的,也就好了。一声令下,抓完也就踏实了。可他要是另有目的呢?还有这个樊浩,为什么要针对吴宇,你能说的清楚吗?他要是为某个人铺路呢?这不又能多挖一个叛国的出来?” 小六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您在这里钓鱼呢?” 张义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对啊,一个萧谏引出来几个了?皇城司就两个了吧,集市那边还有两个,现在又多一个樊浩,还一个刘峪,算是待查的。别动不动就抓人,你多留这帮玩意几天,积少成多,等他们多暴露一些,到时候一块抓,这不好吗?” 小六闻言,也只能点了几下头,反正怎么说都是你的理。 张义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六眨了眨眼睛:“四更了吧。” 张义一拍额头:“咱别在这说了,你现在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啊?” “你跟我走吧。” 趁着夜色,张义和小六来到了郡王府后门。 “郎君,大半夜的来这里干嘛?” “一会儿告诉你。” “嘭嘭嘭。” 随着后门打开,看门的老供奉看清来人以后,便放二人进入了后院。 “郎君,您这是?”等把二人让进门房,老供奉才问道。 张义客气说道:“有劳帮我请一下郡王和小郡主,就说我这边有紧要事情找他们两位。” 老供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为难的看了眼张义,这都啥时辰了?郡王那暴脾气,再给自己揍一顿,有点得不偿失啊。 张义恭敬的行了一礼:“劳烦您了,小子确实有紧急事情等不到天亮了,本想傍晚过来的,结果被事情拖住了。” 老供奉叹了口气:“也罢,某这就去为郎君跑一趟,只是,未必能成。” 张义连忙说道:“郡王来不来都行,小郡主那边,您千万让她过来,我的事情主要是交代给她的。” 见老供奉已经有发作的征兆,他慌忙又是一礼。 待对方走出房间,小六才用手捅了捅张义:“郎君,到底什么意思?” 张义这才低声说道:“我本来计划着今天一天的时间,把吴宇的事情办了,明天一早就动身去北边,调集些人手,把西夏那批铁锭劫了,只是……” 不等他说完,小六惊讶的问道:“郎君,你还真要去啊?”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跑啊,萧思礼那边去了上京,陈学武的信就算送到也晚了,我也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小六思来想去,又追问道:“那你去哪儿找人手啊?难不成让边军穿上辽军的衣服?” 张义摇了下头:“那你就别管了,我这边自有办法。只是有一条,明天让你干爹写个条子,送到丰州守军那里,让对方无论如何也要拖住西夏商队,至少把他们按在边关五天。也好给我争取些准备的时间。” “条子容易,只是,您过去安全吗?要不,属下带些人陪你一起过去吧?”小六不免有些担忧。 张义摆了摆手:“大可不必,我一嘴的北地口音,在那边出不了事。” 正在二人说话间,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郡王曹佾和小郡主曹宇婷依次走进房间。 “小子,你可够能折腾的,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披着外袍的曹佾不禁埋怨道。 倒是曹宇婷一脸担忧的看着郎君,这半夜来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待几人就坐,张义才表明来意:“郡主,我明天要启程去一趟北地,这边有些个事情,还要拜托你。” 当即,他就把萧谏的事情,向对方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耐心听对方讲完,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说一下自己的理解啊,你看看对不对。你这么做用意有两个,一呢,是查明萧谏来京城的用意。其次,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争取将这些人一举抓获。” 张义闻言,斜瞥了一下小六,意味不言自明:你也跟着学学!啥叫默契? 第423章 千里奔袭 辽国西京,大同府。 自从张义那一晚,将萧谏和吴宇的事情委托给曹宇婷后,便骑上了快马,经过五天的奔波,终于在这一日来到了大同城。 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张义的手下意识揣进怀里,那里有一块萧思礼赏赐给自己的玉质腰牌。按照对方当初的交代,凭借着这块腰牌,可以在萧家任何一处驻点寻求帮助。 在主街上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路旁一家当铺的门头上,悬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的印记与腰牌上的一模一样。 张义心中大定,便牵着马来到了当铺门外。 “这位郎君,可是要典当财物?”刚走进店铺,店伙计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张义摇了摇头:“劳驾,我想找你家掌柜,有些事情商量。” 店伙计闻言一怔,先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义,这才请对方稍坐,说自己去去就来。 只等了片刻,店伙计就领着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老朽姓萧,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张义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那枚玉质腰牌,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萧掌柜伸手接过,仔细验过后,态度又热情了几分,还让张义去后堂说话。 待二人来到后堂,张义才说道:“萧掌柜,小子于则成,你叫我则成也就是了。” 萧掌柜心说:冲你那块腰牌是玉质的,我也不敢这么称呼啊。 “老朽还是叫您于公子吧,不知您来此的目的是?” 张义先把西夏人运铁锭出关的事情,向对方讲述了一番,这才表明来意:“不瞒萧掌柜,小子这次前来,是想在这边借一些刀马娴熟的勇士,埋伏在商队的必经之路上,将那批铁锭劫了。” 萧掌柜是想破脑子,也没想到对方是来借兵的。当下左右权衡,按说这件事是个好差事,只要将那批铁锭劫了,自己必将捞上一笔功劳。可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咱们都知道铁锭对西夏的重要性,难道西夏人自己会不知道?如果西夏那边派出一支军队全程护送,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张义早已想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决定再加上一把火:“萧掌柜,那可是近万斤的铁锭,一旦运到了西夏兴庆府,不知会打制出多少刀矛器械,一旦这些武器用在战场上,我大辽的那些边关将士……。” 见对方还不为所动,他只能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将这些个铁锭劫了回来,想来主人那边定会有赏赐下来。搞不好,弄他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啊。”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张义这边话音刚落,萧掌柜就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问道:“不知于公子,需要多少人马?” 张义暗骂一声:特么的,早知道这样,小爷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以利诱之,多好。 他如实说道:“那边是二十辆大车,一百二十余人的队伍。小子是个不懂军武的,萧掌柜觉得多少人马合适?” 萧掌柜口中喃喃自语:“一百二十人,那这边至少要三倍兵力,再配上一人双马,这样才能保证快进快出。可如果西夏那边有人接应,咱们这边人数至少要五百,才能保证稳妥。” 对于如何排兵布阵,包括日后如何打仗,张义是打定了主意不参与的。他只想两方能惨烈的杀上一场,至于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关系? “于公子,商队出关的关卡和时间能定下来吗?” 张义心里默数了一下:“五天后从丰州出关,前后差不了一两天吧。” 萧掌柜思忖片刻,便起身说道:“于公子,老朽去前面安排一下,稍后咱们就启程出发。” 张义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急,本想着问问对方如何调兵的。 半个时辰后,二人乘坐着一辆马车,就冲出了大同城,一路向西驶去。 “萧掌柜,你那五百人的队伍呢?” 萧掌柜闻言,朗声大笑:“于公子,从这里调兵,奔袭数百里,得不偿失啊。咱们到了边关那边,老朽自会与守将交涉。” 张义都听傻了,一个萧家的家奴,能调动边关的兵马?早知道萧家势大,可这也大的有点过分了吧?就不怕辽皇有其他想法? 三天后,张义乘坐的马车,就来到了宋辽西夏三国的交界地东胜州。在经过一番交涉后,马车就进了当地驻军金肃军的军营。 等他和萧掌柜刚走下了马车,守将乌利可安就大笑着迎了上来。 经过一番简单的介绍后,二人就被乌利将军引到了大帐就坐。 别看箫管家也只是一个家奴,但在这些守边将军面前,自有一番气势。 只是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便开口向乌利要兵。 没想到,乌利听说要五百个军士和一千匹马的时候,眉头紧皱:“萧特使,会不会太多了些。我这边……” 萧掌柜闻言,立即沉下了脸,旁边那个于公子还看着呢,这不是当众打咱得脸吗? “乌利将军,你需要知道一点,萧某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既然知道萧家的腰牌如同令牌,也就该知道萧家的规矩。萧某只是问你一句,这兵,你是派还是不派?” 乌利可安见对方语气不善,当即解释:“萧特使,金肃军上下一共才三千余人,这还是算上伙夫和杂役。如果给你派了五百军士,一旦宋人又或者西夏人借机打过来,我拿什么抵挡。” 萧掌柜听对方还敢推诿,心中的火气又盛了几分。 他指着对方说道:“好你个不识……。”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军士朗声说道:“乌利将军,营门外来了一位贵客,点名让你亲自迎接。” 乌利将军这边正闹心呢,一听又来人了,不耐烦的喊道:“又特么是谁啊,你不会让他自己滚进来?” 帐外那名军士瞬间哑火了,嗫诺半天才说道:“那人拿着一枚萧家的黄金腰牌。” 听到萧家的黄金腰牌,乌利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几步便冲出了大帐。 张义和箫管家对视了一眼,金腰牌多半是萧家的主子亲自到了,也立即整理仪容,出账迎接贵人。 第424章 挑拨(上) 走出大帐的张义,见到营门前那位贵人就愣住了。 紧接着,甩开双腿跑了过去,大喊一声:“爷爷!” 风尘仆仆的寿喜正在与乌利可安交涉,闻声转头望去,就见张义向自己跑了过来,当即就是一愣。 等他反应过来,张义已经跑到面前,“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恭敬磕头,口中说道:“爷爷,小子给您见礼了。” “怎么是你小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寿喜连忙将对方扶起,一边仔细打量张义,一边问道。 “爷爷,别提了,小子这些日子差点累死在路上。”张义险些就问出对方怎么从上京赶过来的话,幸好反应的及时。 萧掌柜自然是认识寿喜的,见到对方与于公子这么熟络,也不禁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庆幸自己一路上没有失礼的地方,不然有自己好受的。 而站在一旁的乌利可安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姓萧的跟班呢,没想到人家这么大的来头。 他连忙上前,热情的招呼:“寿公公,您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大帐,您看可好?” 寿喜闻言,也是点了下头,拉着张义就往大帐方向走。 “则成,跟老夫说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义深深叹了口气:“爷爷,别提了,这些日子小子可是又生气又跟着着急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小子不是在郡王府里当杂役吗?前些日子,偷听到一个消息,西夏人从曹郡王那里买了近万斤的铁锭,打算运回西夏去。” 见寿喜点头,他又继续说道:“爷爷,西夏那边缺铁,您是知道的。真要是让他们运回去,不知道要锻造多少武器,杀我多少大辽勇士呢。于是,我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萧谏萧特使,没成想,热脸贴了人家一个冷屁股,敷衍几句就把我打发了,人家根本不往心里去。” 这时寿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喜,张义心里这个畅快啊。随即说道:“小子一看,这不行啊。又去找了陈统领,哦,就是陈学武。让他快马赶回析津府给您这边报信,可是小子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路上出了变故,我这才拿着老爷赏的那块玉佩,赶到大同请的萧掌柜,让他来边关这边拦截西夏车队。” 寿喜根本就不看一旁陪笑的萧掌柜,只是一脸笑意的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小子,干得好!是个有心的,哈哈哈!” 这时,众人已经走进大帐,寿喜根本不管另外两人,拉着张义在身边坐下。 张义落座后,立即苦着脸说道:“只是,我和萧掌柜紧赶慢赶的到了这里,乌利将军却推三阻四的,说什么也不肯出兵。” 寿喜公公闻言,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先看了一眼萧掌柜,待看到对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的时候,便转头看向乌利将军,阴恻恻的说道:“怎么?我萧家人说话不好使?” 乌利可安觉得自己都快冤死了,哪有推三阻四啊,只不过想讲明一个事实而已。 只是,他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寿喜斜撇着他,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是说,乌利将军觉得手握重兵,可以不听任何人调遣了?” 这句话说的歹毒,分明映射乌利可安有拥兵自重之嫌。 乌利可安哪里敢承认啊,当即躬身行礼:“寿公公,末将断然没有那个意思。” “哦?那你是几个意思?”寿喜取下腰上挂的黄金腰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乌利心知自己斗不过萧家,也说不过面前这位,干脆将身体弯的更低了些:“全凭寿公公调遣。” 见对方服软了,寿喜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又向张义询问了西夏商队的情况,这才对乌利说道:“乌利将军,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咱家不管动用多少兵马,必须把那个商队劫下来。” 乌利领令以后,寿喜又对萧掌柜吩咐道:“子瑜,你陪着乌利将军一起去。” 萧掌柜心中一喜,这分明是派自己当监军的意思啊。 等萧掌柜领令后,寿喜神态悠闲的向后一靠,又翘起了二郎腿:“咱家和则成就在大营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说完,便挥了下手,示意二人离开。 张义是真有心去现场看看,毕竟来这里也有一年多了,真正的战阵还没经历过呢。 不过,在寿喜这里探探口风,更加重要。 不待他说话,寿喜就向张义招了招手。 张义连忙起身来到对方面前:“爷爷。” 寿喜上下打量良久,这才点了点:“高了,也壮实了。” 张义蹲下身,用拳头捶打着寿喜双腿:“爷爷,您怎么来这里了?” 寿喜宠溺的用手抚摸着对方的头顶:“老夫接到你的书信,就日夜兼程的往这边赶。要是知道你在这边调兵了,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张义做出一副思索的神情,这才说道:“不对啊,爷爷,您哪天收到的信啊?” 寿喜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任由对方捶打双腿:“老夫知道你的意思,这事不能怪陈学武,在他来析津府之前,老爷和我就去了上京,你那封信也是在上京收到的。” 张义点了下头,随即就忿忿然说道:“爷爷,那个萧谏到底怎么回事啊?总是一脸的傲气,看谁都是不用正眼。这也就罢了,反正小子平时很少接触他,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像西夏商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上心,他到底要干嘛啊?” 寿喜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张义,随即又仰靠在椅子上:“他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以后少搭理他就是了。” 张义心中一喜,又开始抱怨:“小子没想搭理他啊,可架不住他总派人来找小子。当初,西夏商队这边刚有个苗头,他就找上小子,让我帮他安排人进郡王府,还说事成之后,要把我调到其他地方。那个陈学武更惨,他不是开了个镖局吗?一个月有两千贯的收入,好嘛,这就算被他盯上了,死活非要把陈学武搞下去,换成他自己的人。” 寿喜眉头紧蹙,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有这事?” “小子可以发誓,句句是实。所以小子才想问问呢,他到底是个啥身份,要是惹不起的,小子以后离他远远的,免得生一肚子气。” 第425章 挑拨(下) “爷爷,您给评评理,他萧谏不想干事也就算了,还要拦着小子做事,哪有这个道理吗?难道就因为他姓萧?做事就能这么霸道?”张义气鼓鼓的看着寿喜。 寿喜伸手抚摸了下对方的头顶:“则成啊,那个萧谏是大老爷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这边能让还是要让一下的,莫要与他起了冲突才好。明白了吗?” “大老爷?”张义眨了眨眼睛,萧家有四兄弟他是知道的,萧思礼在家里排行老幺,难道这个萧谏是老大手下的人?可是,老大怎么也把手伸到东京了? 寿喜点了下头:“对啊,咱们萧家四位老爷,忠,贤,勇,礼。这个萧谏就是忠老爷那边的人。”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爷爷,东京城不是咱家老爷的地盘吗?怎么大爷的人也来插上一脚?这不妥吧?” 寿喜佯装不喜的拍了对方一巴掌,但脸上的笑意,任谁都看得出心中所想。 “哪个说东京城就是咱们的地盘了?那个萧谏也是有特殊使命,被临时派过去的。” 张义听到特殊使命,反倒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生怕言多语失,让寿喜心中起疑。随即,便转换话题:“爷爷,您怎么去上京了?是常驻啊?还是去办事的?以后小子要是传递书信,应该送到哪里?” 寿喜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脸的愁容。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老夫也不知道呢,先等等看吧。你要是有急事,就让人先送到析津府的宅子去。老爷要是不在,自然会有人送到上京的。” 张义心中一喜,这里果然有故事啊。 “爷爷,您这是咋了?看您心情不佳的样子,是遇到啥难事了?” 寿喜苦笑摇头,语带埋怨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无端招来一堆祸事。害的老夫四处奔波,咱家老爷也跟着糟连累。” “我?小子又咋了?这些日子可是挺乖的,一直老老实实在东京城呢。” 寿喜拍了拍张义的肩膀,示意对方坐回椅子,这才说道:“还记得年后,你给老爷献上的白酒吧?” 张义心中一喜,难道?见效了? “小子当然记得,听陈学武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很赚钱呢。” 寿喜点了下头:“是不少赚,一个月就有十万贯的进项,而且随着各地分店的开设,这个数目还在不断增加。到下个月有望到十二万贯。” “那是好事啊,有了钱,老爷想干点什么也方便了不是?” 随即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爷爷,您可不能忘了小子的功劳啊,说什么也得赏赐个啥吧?” 见这小子还有心开玩笑,寿喜一时恨的牙根痒痒:“赏赐?老夫恨不得赏你一顿板子。” 说完,又有些后悔,叹了口气说道:“则成啊,你确实给府里立了功,还是大功,可也因此招来了祸事。如今整个大辽都知道咱家老爷赚了大钱,不仅家族那些个亲戚长辈看着眼红,话里话外的打探消息。就连当今皇帝陛下,都特意把咱们老爷召回上京,要问个清楚明白。” 张义闻言,还真有些被震惊到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起先按照自己的计划,怎么都要消耗辽国一两年的粮食,才会引起辽皇的警惕。用本就紧缺的粮食大肆酿酒,引起民变也是迟早的。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财帛动人心,见人家月入十万,就眼红到这个程度。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寿喜:“爷爷,那当今陛下怎么说?不会逼着老爷上交酿酒之法吧?” 寿喜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哪有那个好事,这是咱家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 正当张义打算送上几句马屁的时候,又听对方叹了口气:“只是,家族那边也想分润一部分,现如今就僵持在这里了。” 张义眼珠一转,要是能跟家族闹腾起来也行啊。 “爷爷,您可得劝劝老爷,不能什么人的话都听,那可是小子献给老爷的,不是献给萧家全族的。这一点一定要分清楚。” 闻言,寿喜对于则成这小子满意到了极点,他眼含笑意的说道:“小子不错,老爷和老夫没白疼你。” 丰州边关 “掌柜,我回来了。”一名汉子走进客栈房间。 周全也不起身,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汉子落座后,他才问道:“讲讲,那边怎么说的。” “掌柜,那边还是让咱们等消息,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对方也没个说辞。” 周全思忖片刻,看着对面的汉子问道:“那个都虞侯呢?他可是收了咱们银票的,也没个态度?” 汉子连忙摇头:“小的就没见到他,说是前天就被丰州知州叫去议事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也不知道。” 周全瞬间有一种被坑的感觉,自己前脚送上去两百贯的银票,你后脚就去州里议事,这也太巧了吧?这些还不是重点,关键是那批铁锭以验货的名义,还扣在关口的大库里呢。这要是出点什么闪失,让自己如何向上面交代啊?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从房间外面又走进一个货郎打扮的汉子:“掌柜,埋伏在北边山里的那些人又遣人来催了,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关,说他们带的粮草所剩不多了,不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本就心情不佳的周全,听到这番话,立即烦躁的说道:“催催催,就只知道催!你以为我不想走啊,这不是货物没检验完吗?” 发泄一通后,他才叹了口气:“你回去跟那些人说,让他们多等些日子,我这边会尽快疏通好。另外,他们不是驻扎在山坳里吗?就这么傻等着?不知道去打点猎,作为补给啊?” 说完,便挥手打发了那人离开。 周全左思右想,在这里干耗着,也确实不是个办法。当即从行囊里摸出两百贯银票揣在怀里。 “走,跟我再去一趟军营。” 半个时辰后,周全和一名将军有说有笑的走出军营。 “将军,那周某这就回去准备了?” “行,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你们去库房那边领了车马货物,就能出关了。” “周某在这里谢过了。” 第426章 伏击商队 翌日清晨,周全带着商队的一百多人,驱赶着车辆出了边关。 当走出城门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事多磨总算是出来了。 随即翻身上马,催促众人抓紧赶路。 待车队行进了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河子沟。 所谓的河子沟,不过是两条绵连百里的山脉中间的一条山沟而已。早年间这里还是一条大河,河子沟的名字也因此而来。不过,这些年由于上游河水改道的缘故,这里早已干涸,只留下一片泥沙砾石堆积而成的河道。 当车队正在河道上行走的时候,副手陈平从后面赶了过来。 “统领,属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周全打量了一下对方,这个陈平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曾经几次上阵与敌激战,后来负了伤才被大统领选中,当了一名秘谍。按道理,上过战场的人对危险的感知都比旁人要敏感。 四月的山里,正是草木苍翠茂盛,野花娇艳迎人的季节。他骑在马上环视四周,俨然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哪里有半点不妥的地方? “陈平,你会不会看错了?” 陈平同样看着周遭,眉头紧蹙的摇了摇头:“不会,自从走出城门,属下就没来由的一阵阵心慌,等到了这里,那种感觉又愈发强烈了些。” 对此,周平还是选择相信的,思忖片刻就说道:“要不这样,你骑上马去前面找咱们的军队,让他们过来迎一下咱们,我在后面押着商队先慢慢往前走着,等一会儿两边汇合了,咱们也就踏实了。” 陈平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也好,那统领小心些,我争取早些把军队领过来。” 辞别了周全,他策马扬鞭,顺着山沟向前冲了出去。 等真正进了河子沟,就看到左右的山岭上,危峰兀立,怪石嶙峋。 陈平心慌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他唯有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坚持,务必要坚持住,只要再向前行进十里,就能见到前来迎接自己的军队。 正在他快马奔驰之际,只听耳边如炸雷般响起一声:“拉!” 转瞬间,前方不足一丈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条手指粗的绳索。 “啊!”陈平惊叫了一声,想勒停马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胯下骏马向绳索撞了上去。 随着骏马的前蹄被绊倒,马上的陈平也犹如沙包一样,被重重的甩飞出去。当他落地的那一刻,只听脖颈处传来“咔吧”一声脆响,随即就人事不省的昏死了过去。 这时,周全带着车队也已经进入了河子沟,看着河谷两侧怪石嶙峋的场景,也是一阵阵心悸。同时心中也在懊悔,自己不该为了抢时间走这条路,要是走延安府由银州出关,应该更稳妥些。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也只能催促着商队加紧快行,争取早些与接自己的军队汇合。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全在马上站起,手搭凉棚向前张望,在心里骂死了陈平,这小子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也正在此时,左侧的山岭上传来一声大喝:“放!” 话音刚落,滚木雷石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顺着陡峭的山坡滚落了下来。 “啊!”周全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看见那些巨石圆木向着前方的道路砸了下来。 这一场景,倒也激发了周全的凶性,他大喝一声:“快跑!” 不等他催动胯下骏马,只是转瞬间前方的道路就被那些个巨物堵死。 周全拔出腰上的横刀,再次高声大喊:“退!随我退回丰州。快!”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众车把式连忙驱赶着拉车的犍牛,倒转车辆向后走。 这时,埋伏在山岭上的乌利将军,将横刀高举过头:“放箭!” 伴随着一声令下,近千支羽箭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周全仰望着犹如乌云般箭矢,头皮一阵阵发麻,刚才被激起的凶性,也化为了乌有。此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活命! 他已经无暇顾及周围那些痛苦哀嚎的商队众人,扬起马鞭,催动胯下骏马就向着来时的道路狂奔下去。 整场战斗也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 乌利将军便带着众人冲下山坡,将那些个倒在地上祈求饶命的挨个砍杀。便迅速指挥着手下军士,驱赶着车辆从一条三叉路口,向东狂奔下去。 周全带领着商队,从边关城门赶到河子沟用了一个半时辰。等他逃也似的重回边关,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等进到城里,他催马来到军营门外,在给了守门士兵一张银票后,才得以见到守边将军于震。 当他见到于震的时候,几乎是跪下来哀求的方式,请对方现在出兵去营救那些个手下。 于震则悠闲的喝了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周全,你怕是疯魔了吧?于某可是宋军,你打算让宋军去西夏那边救人?还救的是你们西夏人?你觉得这可能吗?真被追一个擅起边衅的罪名,到时候是砍你的脑袋,还是砍本将军的?哼!” 不待周全再有所动作,他大喝一声:“把这个疯子给本将军叉出去!” 等大喊大叫的周全,被亲兵侍卫架出帐外,才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中年人。 于震见此人出来,立即起身行礼。 中年人微笑点头,用尖细的嗓音说道:“于将军,做的不错,当记上一功。” 于震听闻还有功劳,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刚要客气几句,就听中年人继续说道:“此间的事情也算了了,咱家这就回去禀告上官。” 丰州军营 张义自问口才虽不算出众,但也是勤加苦练过的,可是无论自己怎么绕着弯问萧谏的任务,寿喜总能抓住时机,岔开这个话题。 就在他再次试探的时候,寿喜用探究的语气问道:“则成啊,你在宋国那边觉得怎么样?” 张义一时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能含糊说道:“还行吧,做杂役嘛,以前小子在府里不就干这个的吗?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接触的消息有点少,小子正寻思着怎么往上爬呢。要是能混到一个主事的差事,应该能打听到更多的机密消息。” 寿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有没有想过回来啊?” “啊?”这个问题还真不在张义的考虑范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427章 小感动 张义心思电转,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爷爷,其实,小子也舍不得您的。只是小子想着多立些功劳,也不枉您培养小子一回。” 寿喜打量了张义许久,最终失望的叹了口气:“哎,心野了啊。” 张义连忙蹲在寿喜面前,仰望着对方说道:“爷爷,您不想有个厉害的徒弟?” 寿喜爱抚着对方的头顶,无奈说道:“老夫怎么不想啊,可看看你自己,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实在不是个当秘谍的料。” 随即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现在给人家当下人,是怎么跑出来送信的?千万别让那些人对你起了疑才好。” 这个问题,张义早有说辞:“爷爷放心,小子只说家里捎了口信过来,以家父病重为由,需要尽快赶回家里。府里的主事倒是个心善的,就放我出来了。” 寿喜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张义就感觉脚下的大地在轻微震颤,营帐外依稀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他脸上一喜,连忙站起身,拉着寿喜的胳膊说道:“爷爷,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寿喜看了眼一脸笑意的张义,无奈的叹气:“我说什么来的?这就是不擅隐藏自己 。” 在张义连番催促下,二人终于来到了大帐外。 此时,萧掌柜和乌利将军齐齐冲进了营门,还距离寿喜老远,就跳下马来,跑到对方面前,单膝跪地:“属下,幸不辱命。” 寿喜并未做出评价,也只是满意的点了下头,便望向营门方向。 半炷香后,寿喜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块一尺长的铁锭,在手里掂了掂,感受了一下重量。 转头看向一旁搀扶他的张义:“则成,你当记头功。” 张义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忙说道:“爷爷,小子可担不起。要说这头功还得是您的,没有您不辞辛劳的赶过来,乌利将军也不会出兵。搞不好那些个西夏人就得逞了。” 一旁等着论功封赏的乌利,立即把脸沉了下来。 没完了是吧?不告我的黑状,心里就不痛快是吧? 寿喜转头看向乌利,指着一旁的于则成说道:“乌利可安,刚才咱家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个年轻人叫于则成,是咱家的关门弟子,你需记在心里。” 张义见乌利要给自己行礼,立即摆出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都快把嘴瞥到后脑勺了。 此举倒是逗的寿喜连声发笑,抬手给了对方后脑勺一记巴掌:“搞怪,哈哈哈!” 等几人重新在大帐里落座,寿喜立即恢复了以往的气势,转头向萧掌柜吩咐道:“子瑜,将那些个铁锭封存,由你亲自运到析津府去。” 在萧掌柜拱手领令的时候,张义下意识的看了寿喜一眼,辽国的武器制造是放在上京的,现在要拉回析津府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念及至此,他心中一喜。 就听寿喜看向乌利将军:“乌利可安,最近这段时间,要严防西夏人越境报复。” 乌利立即点头称是。 寿喜将事情布置完,这才挥手让二人离开。 等大帐里只剩下他和于则成二人,这才拉着对方的手,温言叮嘱:“则成,既然你愿意留在那边,老夫也就遂了你的意。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见时机不对,就跑回来。我也会嘱咐陈学武,让他在必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护送你回来。” 听完这番话,张义有种莫名的感动,相比之下老太监,师祖,哪怕是效忠的官家,都没对自己这么关心过。 他狠狠的点了几下头:“爷爷,您也多保重身体,等小子哪天立了大功的,就回来陪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了。就一心一意的照顾您起居。” 闻言,寿喜的眼圈有些湿润,连忙用袍袖擦了擦,这才说道:“好!好!老夫等着,只是啊,别让老夫等的太久。” 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寿喜才领着张义走出大帐,在对方将要上马之时,他低声说道:“最近关注下宋国权贵对西夏的态度和评价。” 张义疑惑看向对方,寿喜继续说道:“这阵子,西夏国主闹腾的厉害,主子这边本想着连你也一起派过去的,老夫没同意。小小年纪去宋国当秘谍也有算了,西夏那边可是个吃人的窝子。老夫一番劝说,才让主子改变了主意。但是啊,你在宋国那边也多搜集些宋国权贵官宦对西夏的评价,给家里送回去,这样老夫也好跟主子有个交代。你听懂了吗?” 张义脸上一喜:“还是爷爷心疼小子,您放心,如今小子就在济阳郡王府,搜集这些个消息也方便。” 两个时辰后,张义就凭借着一张假公检,进到了大宋的丰州城。 只是等他刚进入主街,好巧不巧的就见到了失魂落魄的周全。 他当即眼珠一转,就牵着骏马来到了周全身前。 “这位大叔,跟您问个路啊。” 正沉浸在挫败情绪中的周全,先是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面前有个少年。 “啊?”他呆愣的应了一声。 张义似乎没发现对方异常,依旧抱拳行礼,客气的问道:“大叔,问一下,大宋除了丰州这个关卡可以去西夏,还有其他的路通往西夏吗?” 周全摇了摇头,此时哪还有闲心管他人的闲事。 张义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这才一脸担忧的问道:“大叔,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全不耐烦的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别来烦他。 可张义就像黏上他了似的,一边伸手过来搀扶,一边关心的问道:“大叔,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带你找个郎中看看吧?” 周全简直快烦透了,烦躁的挣脱开对方的手:“我没事,很好,从没这么好过,你不要来烦我就行了。” 张义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露喜色:“大叔,听您的口音是西夏人吧?真是太好了。我正想找个西夏人问问情况呢。” 周全听完这番说辞,在认真的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 他皱眉说道:“你找西夏人做什么?” 张义仿佛没看出对方眼中的那一丝厌烦,主动出言解释:“是这样的,家师让我出来游历天下,这不是刚从辽国出来吗?本打算去西夏的,结果哪条山路被巨物堵死了,路旁还死了好多人,小子就不敢往前走了。就想找个人问问,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关去西夏,当然了,要是能打听到一些风土民俗,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一大番说辞,周全前后都没往心里去,只注意到了路旁死了好多人。 他一把拉住张义,关切的问道:“你去了那个河滩?那里怎么样?还有没有活人?那些个车辆货物呢?还在不在?” 第428章 小郡主的行事风格(上) 张义挣扎着抽出被抓的手,一边揉着被抓疼的胳膊,一边说道:“哪儿还有活人啊?反正小子没看见,车子货物更是没有啊。” 原本还留有一丝希望的周全,听完这番话,悔的蹲在了地上,将头也埋在臂弯里。 这时,张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也蹲在了地上,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周全:“大叔,你说的车辆货物是啥样的?小子,来的路上倒是见过一个车队。” 周全猛然抬起头,再次抓住对方的胳膊:“你说你见过?在哪里呢?向哪边去了?车队都是些什么人?”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小声安抚:“大叔,别激动,小子先问问,看看咱俩说的是不是一件事。有二十个特别大的箱子,外面还刷着桐油……。” 随着张义连说带比划的讲述,周全终于确定,对方见到的车队,就是自己被劫走的那批货。 “对对对,小兄弟,你是在哪儿见到的?他们向哪儿边去了?” 张义假意思索一番,这才说道:“小子是在三岔沟见到的,一些个辽军赶着车往东去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个顶盔掼甲的将军呢,还说,我金肃军什么的立下什么功劳?哎呀,当时我躲在一个巨石后面,也听不太清楚。” 周全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再次一把抓住张义的胳膊:“小兄弟,你可看清了?是一伙辽军?还是金肃军?” 张义面色痛苦的挣脱开对方的手,这一下显然是被抓疼了。 一边揉着疼痛的胳膊,一边皱眉说道:“当然是辽军了,他们离我只有二十余步,那还能看错了?” 周全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股滔天的怒火压抑下去。 之前,当他看到乌云一般的箭矢倾泻而下的时候,当即就被吓破了胆,根本就无暇分辨埋伏自己的敌人是谁。 当然,乌利将军那些人站在山岭上,周遭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就算周全有心观察,也看不清楚。 后来,没等乌利将军率部冲下山呢,周全就已经骑乘着骏马逃出了山口。而后,他一度想回去看个究竟,可又怕对方留了断后的伏兵,干脆心一横,先回了丰州向边军求援。却没想到,那个于震翻脸不认人,还把自己从大帐扔了出来。 现在好了,冤有头债有主,不仅知道了是辽军埋伏了自己,还知道对方是金肃军的人马。 一旁的张义,原本也不知道周全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他的初衷也只是想让对方知道是金肃军所为。金肃军全营上下三千余人,西夏即使有心报复,至少也要出动两倍的兵力。 见周全又开始发愣,心中暗自点头,小爷也就帮你到这一步了,至于如何报仇,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全说道:“大叔,天色也不早了,小子还要赶路呢,咱们就此别过。您也早些回去吧,要是不舒服,还是找个郎中看看比较妥当。” 从沉思中醒来的周全,现在满脑子都是出城找山坳里埋伏的西夏军,筹谋如何对金肃军展开报复。哪里还有和对方闲谈的心思,只是草草的抱了个拳,便向城北跑了下去。 三进大宅 自从张义将萧谏的事情,委托给了曹宇婷。她算是彻底摆脱了束缚,每天都要以各种理由,从王府里跑出来。先逛逛街,再买点零食,什么时候玩累了,这才到大宅这边,找小六商议如何对付萧谏那些人。 小六早就被对方的拖拉,整的没脾气了。有心甩开对方自己单干,可干爹的一句话,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张义那小子将事情交给小郡主,或许有更深的考量。咱们且静观其变,要是她搞不出个名堂,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今天又是如此,都已经傍晚时分了,她才领着两个老供奉来到这边。 “郡主来了,快请上座。”小六扔下手上的公文,起身吩咐属下沏茶。 曹宇婷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主座的位置。 “郡主,您看萧谏那边,该怎么处理啊?”小六端上茶水,试探着问道。 曹宇婷喝了口茶水,这才瞥了对方一眼:“怎么?着急了?” 小六心说:能不急吗?整天弄这么个大探子摆在那里,杀又不舍得,抓又不让抓,只剩下闹心了。 只听曹宇婷继续说道:“那个密码册的事情,我其实早就想好对策了,只不过,一直在等时机。” 小六顿时来了兴趣:“哦?时机?能否说来听听?” 曹宇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时辰还早,等夜里的。” 小六对此也只能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了三更梆声响起,斜倚在椅子上假寐的曹宇婷,当即长身而起。 “顾统领,跟本郡主去看一出好戏啊?” 小六双眉一挑,这是要行动了? 一炷香后,曹宇婷和小六带着十几个随从,来到了距离樊先生家不远的一处酒楼上。 随着曹宇婷的一声令下,跟随她前来的两名老供奉,便借助着夜色掩护,钻进了樊先生家隔壁的院子。 看着两条黑影从后门走进了院子,曹宇婷在这边轻声讲解:“那处院子是我前几天买下来的,还特意派了一对夫妻在此住下。” 见小六点头,她指着小院的后院说道:“这些日子,那对夫妻在后院一共存放了三十余捆木柴。” 听到这里,小六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转头看向曹宇婷,颤声说道:“郡,郡主,你,你不会,不会是想放火吧?” 曹宇婷斜睨了一眼对方,又将手伸出窗外,悠悠说道:“风高放火天啊,今天刮的西风,火势借着风势,会直接烧到樊先生家里。” 此时的小六,简直急的要跳脚了。 “不可啊,郡主!这万万不可,这里可是京城啊,在京城纵火……。”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直接打断道:“瞧给你急的,你往那边看看。” 小六又顺着曹宇婷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的小巷内,有人影晃动。 曹宇婷迎向对方疑惑的眼神:“本郡主在那里藏了一支水龙队,一旦火势有蔓延的迹象,他们就会立刻冲上来救火。” 小六见对方早有准备,这才伸手擦了一把冷汗。 正在此时,就见曹宇婷手指着小院方向:“看!开始点火了。” 第429章 小郡主的行事风格(下) 当看到后院火起的那一刻,小六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小郡主。见对方淡定的样子,对其也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这位就不是个善茬啊,动不动就烧人房子的主,无论如何跟戏文里唱的,什么温婉可人,贤良淑德沾不上半点关系。 “看我干嘛?”正欣赏着火势的曹宇婷,突然开口说道。 小六怕对方看破自己的心思,连忙解释:“咱家只是出于仰慕,没想到藏在深闺的济阳郡主,也有指挥若定的一面。” 曹宇婷心里一阵自得,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只是轻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对方了。 此时,两名老供奉带着一对中年男女来到了酒楼顶层。 曹宇婷不待几人行礼,便挥了下手:“带他们夫妻出城,去庄子里住些日子。” 小六疑惑说道:“郡主,不必如此吧?辽人也未必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曹宇婷却摇了摇头:“既然做事,就要做到绝对。” 正如曹宇婷所说的那样,冲天的火势借助着西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引燃了樊先生家靠近围墙的一棵枣树。 正在房间内熟睡的主仆二人,几乎是被滚滚的浓烟同时呛醒的。 “先生,醒来!先生,醒来!家中失火了!” 此时,卧室的房门突然打开,樊先生披着一件外袍,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当站在院子里看清火势的时候,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口中连声惊呼:“快,快去报官,找水龙队救火。” 老仆一个箭步就搀扶住了自家先生:“先生,火势太大了,还是先出去躲避吧。一切等水龙队过来再说。” 樊先生在心中权衡片刻,一跺脚:“也罢!快去收拾细软。” 在老仆的坚持下,樊先生先逃出了院子,只留下老仆独自冲进房间收拾贵重物品。 老仆这边刚进了房间,身后就响起脚步声。 只见本已推开院门的樊先生去而复返,果断的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揣在怀里,又跑出去了房间。 站在不远处的曹宇婷,将主仆二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楚。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火势也已经有了逐渐蔓延的趋势。曹宇婷才一声令下,命令藏身在不远处的水龙队跑出去灭火。 与此同时,从远处又跑来一队巡夜的官兵。 “怎么回事?怎么起火的?房子的主人呢?”为首的一名军官,站在火场外高声叫喊。 樊先生自问也是当世大儒,不愿与一群粗坯打交道。当即给了老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接洽处理。 “这位将军,房子的主人在这呢。”老仆一边举手示意,一边跑向那名军官。 军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对方:“你是房子的主人?看着不像啊。” 不待老仆搭话,军官就歪头看向樊先生,指着对方问老仆:“那人是谁?” 老仆见对方已经发现了,也不好再遮掩下去,只得老实回答:“那位是我家老爷,小老儿是家里的管家。” 军官点了下头,随即说道:“把你家老爷叫过来,某要问话。” 片刻后,老仆搀扶着樊先生走了过来。 “你是这家的主人啊?” 樊先生点了下头,便转头看向火场。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老仆看了眼自家主子,只能苦着脸说道:“小老儿也不知道啊,睡到半夜就被浓烟给呛醒了,睁开眼就是这副样子了。” 军官点了下头,随即朗声说道:“京城重地,用火不慎而引发火灾。你二人随我去一趟巡城衙门,到时候自会有人问话。” 樊先生听说要去衙门,再也无法保持矜持了。他下意识的摸了下怀里那本书,高声说道:“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老夫还要等着灭火以后,清点家中损失呢。” 军官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对方,果断摇头拒绝:“那不行,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你二人跟我走一趟。” 樊先生心中大急,朗声说道:“老夫的学生是当朝御史,老夫……。” 只可惜,军官根本就不吃这套,不耐烦的挥了下手,立即冲上来几名膀大腰圆的军士,架着二人离开了火场,去了巡城衙门。 站在不远处的曹宇婷,见二人被带走了,这才转头对小六说道:“走,咱们也去一趟巡城衙门。” 等樊先生被带到了衙门,早先还高声怒斥军士的他,也已没了精神叫喊,只能强忍着口干舌燥,任由一众军士把他押进一间值房。 桌子后面的一名刑房书办提起笔问道:“姓名。” 樊先生将头转到了一边,根本就不搭理对方。 老仆倒是个有眼力的,陪着笑走上一步,对于书办的问话一一做了回答。 待书办做了登记,这才看向押二人进来的军官,一番低声交谈后,这才对樊先生说道:“你们的事情,要等明天推官上衙了再行问话。现在先将你二人关进牢里,一切事情明天再说。” 樊先生一听还要坐牢,当即就怒了。大喊大叫的把自己大儒的身份和学生是御史的关系搬了出来。 可惜,面前这个军官是个油盐不进的,不由分说就向一众军士命令道:“搜身,当着他们的面,将随身财物登记清楚,等明天呈给推官处理。” 一盏茶后,这名军官手捧着一个托盘,敲开了厢房的房门。 军官恭敬的把托盘放在了桌上,抱拳说道:“郡主,那二人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了。”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有事自会去寻你。” 待军官离开房间,曹宇婷才开始翻找托盘里的那些东西。 在她拨开上面的几张银票后,就露出了压在下面的一本《太平广记》。 一旁的小六见此,也来了兴趣,走到曹宇婷身后,探头看书里的内容。 只是,曹宇婷并没有仔细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随便拿起一张书页,凑到蜡烛旁反复翻转,找里面留下的暗记。 半晌,试了几页的她又摇了摇头。随即,将书页举起,透过烛光观瞧。 此举,再次让她失望,又将书页放在烛火上轻轻炙烤。 直忙碌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曹宇婷才将那本书扔在了桌上,嘴上不屑的说道:“没劲,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第430章 孝诚 小六疑惑的从桌上拿起那本《太平广记》,正要翻开看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名壮汉。 “顾统领,张郎君回来了。” 曹宇婷脸上一喜,连忙问道:“他人呢?”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张义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间。 “丫头,想我没?” 曹宇婷一头扑进了对方的怀抱,刚要说上几句情话。转瞬间又跳开了,用手捂着口鼻说道:“张义,你都馊了。” 张义闻了闻身上,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日子没洗澡,连衣服都忘记换了。” 这时,小六才走了过来:“郎君,事情办的如何?” 张义点了下头:“总算是成了。” 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小六下意识看向曹宇婷,而曹宇婷则一脸的不高兴:“没劲透了,就差用明码传递消息了。” “啥意思?”不明就里的张义,疑惑看着对方。 曹宇婷这才解释道:“他们用烛火闪耀的频率次数,组成密码。长的代表页数,短的代表第几个字。比如三长一短,就是第三页的第一个字。” 张义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就这么简单?没其他意思了?” 曹宇婷双手一摊:“当然了,你以为有多复杂啊。” 她指着桌上那本书说道:“书已经搞到手了,你走以后,他们又联络过一次。具体的你问顾统领,记录在他手里。” 说完,便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快困死了。你们琢磨吧,我要回去补觉了。” 刚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张义说道:“这两天我爹爹念叨你好几次了,明后天吧,你到家里来一趟。” 等张义送了女朋友出门,这才拿起桌上那本书,一边随意的翻看,一边随口问道:“你们是怎么拿到这本书的?” 小六这才将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张义直听的连连摇头,敢在东京城放火的,恐怕也只有自己女朋友了。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这也太暴力了,真是不怕官家问罪啊。” 随即,他就让小六把之前联络的信号记录找出来。 “郎君,我都记得呢,” 等张义按照曹宇婷说的方法,在书中找到相应的字,这才眉头紧蹙的念叨:“无此人?啥意思?这是要找谁?” 一旁的小六倒是恍然大悟,试探着说道:“郎君,之前客栈那边有人去了迎贤巷,您说会不会……?” 张义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恩,不是没可能。那个刘峪去了姓樊的家里,向他说起了我。所以,姓樊的让萧谏查我的底细,最后得了个结果,无此人?能这么理解吧?” “属下也觉得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去管他,反正现在找到姓樊的了。” 张义将书递给了小六:“找个手快的,连夜抄一本。” 等小六交代了手下去做事,张义又问道:“我吴叔怎么样了?” “被弹劾了呗,还别说,那个刘峪就是一条疯狗,一下召集了七八个年轻的御史,联名上书弹劾的。” “罪名呢?” “枉法贪赃,勾结敌国。” 张义脸上闪过一道狠厉之色,若有所思的说道:“真够狠的啊,这是把人往死里整啊。” 小六自然看出不对了,慌忙说道:“郎君放心,吴提点的人品好坏,大家也都是清楚的。我干爹说了,要是那个刘峪不懂得分寸,他自会出手。” “官家那边怎么说的?” “咱们这边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官家也只能暂时撤了吴提点的职务。” 张义上下打量小六,用玩味的语气说道:“哦?那你现在当提点了?” 小六慌忙摆手:“没,郎君可千万别这么说,提点另有人选。” “你不是说,我吴叔要是下去,你的可能性最大吗?” “郎君,我当时说的是,如果不考虑从外面调人进来,我的可能性最大。” “这么说,还真是从外面调来的?谁啊?” “以前是安肃的监军,也不知立了什么功劳,过了年就被官家调回了宫里,暂时在宁泰殿当一个总管。听说啊,官家有意让这位来坐提点的位子。” 当小六说起安肃监军的时候,张义的脑子里立即想起刚回大宋的时候,审讯自己的那个脸上有高原红的太监。不能这么巧吧? 当即,就将那人的长相,向小六描述了一番。 小六惊讶的说道:“郎君,您认识孝诚公公啊?” “哦~?他叫孝诚啊。” 看着张义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小六探究的看着对方:“郎君,怎么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一时还不好说。” 随即,他脸色一正,吩咐道:“你给我查查这个孝诚,在边关那边立了什么功,又是怎么立的。” 小六闻言,心里就更加疑惑了。 “郎君,你觉得孝诚公公有问题?” “问题倒是说不上,就是觉得一些个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了。” 皇城 “主子,时辰到了,该上朝了。”陈忠诚将耳朵贴在门上,轻声呼唤。 一连叫了三遍,房间里才传来赵祯慵懒的声音:“嗯,进来吧。” 陈忠诚探头向里面瞧了一眼,这才向身后的宫女太监招了下手,示意这些人进去。 一盏茶过后,陈忠诚一边伺候着主子穿衣,一边轻声说道:“主子,阿大和孝诚已经在门外候旨,您看?” 赵祯点了下头:“嗯,让他们进来吧。” 陈忠诚轻声称是,转头就要出去传旨。 只听赵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其他人都出去。” 片刻后,赵祯已经端坐在外间的茶几旁,老太监和孝诚则恭敬的在旁伫立。 “阿大,那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老太监偷瞄了主子一眼,见对方面色平静,这才说道:“老奴无能,还在尽量搜集证据,争取早日找到凶手。” 赵祯失望的叹了口气,指着一旁的孝诚给阿大介绍:“这个孝诚你也是认识的,从今日起,他暂代皇城司提点一职。至于圣旨,稍晚些的时候,会送到皇城司。” 孝诚也是个懂事的,先恭敬谢过主子的隆恩,又主动向老太监行礼。 只听赵祯继续说道:“阿大,茂安那个案子,你就转交给孝诚吧。让他专门负责此案。” 第431章 德馨 待事情安排妥当,他挥手让孝诚离开,这才盯着阿大问道:“阿大,那个张义的嫌疑排除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自诩对官家绝对忠诚的老太监做了难。了解案情的他,深刻的知道张义有重大嫌疑,可嫌疑终归是嫌疑,自己这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丝证据。 在心里权衡过后,他躬身答道:“主子,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茂安是死于张义之手,同时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一夜张义来过皇城。” 赵祯倒没有仔细琢磨话里隐含的意思,只是点了下头:“上次你说他在查一个辽国秘谍的案子?” “是的。” “时日也不短了吧?你这边也想想办法,让他尽快把这件案子结了。” 老太监不明就里的看向赵祯,刚要发问就听对方继续说道:“西南那边的态势不容乐观,大有一触即发的迹象。朕希望这个张义带上那箱东西过去一趟。” 时近中午,三进大宅。 正在房间里补觉的张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等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就见小六站在门外。 “郎君,新来的孝诚公公,指名点姓的要见您。” “见我?见我干嘛?”张义将对方让进房间。 待二人落座,小六才说道:“说是要找您问案。” 这次不等对方问起,他主动介绍道:“是这样的,这个孝诚公公已经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皇城司提点,除了接替之前吴提点的公事外,还从我干爹的手里,接过了茂安公公的谋杀案。这位从早上来到皇城司,就一直在翻看案卷,而后又叫了不少人去他值房问话。也不知如何得知了您与这件案子有牵扯,所以让属下来寻您过去。” 张义沉思良久,再三权衡还是觉得不见这个孝诚为好。吴宇这次撤职和辽人那边有着莫大的关系,很难说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孝诚和辽人那边有没有牵扯。 他抬起头看着小六:“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小六听了直摇头:“哪有那么快啊,孝诚公公是在安肃立的功,如果要查清始末缘由,怎么都要几天时间,这里牵扯到好几个衙门呢。” 张义点了下头:“那你先回去告诉孝诚,就说我得了很重的风寒,已经回到城外的庄子养病去了。一切事情只能等我痊愈了再说。” “这怕是不妥吧,人家好歹是新官上任,你好歹给个面子啊。”小六倒没有想的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怕张义无意间得罪了对方。 张义摆了摆手:“你先这么回他,一会儿我就回庄子了。吴叔这次可是被吴铎坑的不浅,我还要过去开解开解。” 闻言,小六也只能无奈的点头:“那行吧,我就这么回复。吴提点那边,郎君也帮我带句好,就说公道自在人心,让他凡事想开些。” 皇城司 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太监,怀里抱着一大摞公文,走进了孝诚的值房。 “干爹,这里有份工房递上来的公文,说是校场那边有些房屋漏雨,需要维护修缮。” “干爹,这份是兵房的,说西夏那边咱们的人手折损严重,需要调拨几个过去。” “干爹,这份……” 孝诚烦躁的打断对方:“德馨啊,咱家提醒过几次了?到了这边要称我提点,不要总是干爹干爹的,这样让旁人听去不好。” 被教训了的德馨公公,吓得连忙承认错误:“干爹,啊,不,提点,孩儿这不是一时改不过口吗?” 孝诚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张义来了没有?” 德馨下意识向门外看了一眼:“还没呢,顾主事不是去找了吗?可能快了吧。” “啪” 孝诚将手里的公文扔到桌子上,怒哼一声:“哼,一个个的,办点事情就拖拖拉拉,难怪主子要派咱家来呢,这些个小崽子就是欠收拾。” 德馨连忙陪笑说道:“干……,提点,要不孩儿去大门那边盯着?等那个张义来了,立即领他来见您?” 孝诚烦躁的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现在就去。 走出值房的德馨,可没了刚才卑微的样子,双手背起,脚下踱着四方步就来到了工房值房。 “你们顾主事回来了没有?” 早上,老太监宣读旨意的时候,德馨就站在孝诚身后,所以众人也是认识的。 “刚才出去了,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德公公有事?”白凯起身回答。 “等你们顾主事回来以后,让他找我一趟。” 说完,德馨便傲娇的走出值房。 “呸,什么东西,不就一个跟班吗?” “就是的,知道的,他是提点的跟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提点本人呢。” 德馨这边刚出门,几个工房小吏就开始抱怨起来。 当然,这些个闲话,德馨是听不到的,等他刚来到门房这边,迎面就见到赶回来的小六。 “顾公公,你怎么回事?当值的时候,不在衙门里坐班,让咱家一通好找。” 这句话可把小六气着了,自己去找张义的事情,孝诚和德馨都是知道的,现在当着门房说这话,你几个意思? “有屁快放,要是没事,赶紧给老子滚蛋!” 德馨也不是个傻子,见对方不吃自己这套,立即说道:“我干……,提点让我寻你呢。” 片刻,孝诚从小六口中得知,张义感染了风寒的消息,当即眉头紧皱。 思忖了片刻,便站起身:“顾主事,随我去提审孟州。” 小六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事要糟,上次要不是张义的威逼利诱,那个孟州险些就指认他了。如今这个孝诚要是再给孟州过一遍刑,事情是个啥结果,谁也不好预料。 他转头看了下天色,揉着肚子说道:“孝提点,眼看着就吃午饭了,您看提审孟州的事,能不能下午再说?” 孝诚心里虽然着急,但看对方的态度,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 待小六回到值房,立即把白凯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你赶快去一趟城南的庄子,告诉张郎君一声,就说新来的孝提点要重新提审孟州,让他早做打算。” 第432章 破案(一) 目送白凯离开的小六,心里暗叹了一声,便招呼着工房的一众属下去饭堂用餐。 片刻,他这边刚打了饭菜坐下,就见孝诚带领着德馨也来到了饭堂。 “干爹,您坐着,孩儿去给你端饭菜。” 德馨扶着孝诚坐下后,便转身要去打饭。 此时,程昱已经带领着几个帮厨,端着饭菜来到了面前。 “孝提点,属下姓程名昱,是饭堂的厨子,这些都是属下的手艺,您尝尝看是否合口。” 程昱一边招呼着帮厨上菜,一边做着介绍。 以孝诚的眼界,哪里看的上一个厨子?鼻子里也只是轻“恩”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德馨倒是打量了程昱一番,随后就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待对方离开,他才站在一旁拿起一双筷子,给孝诚的餐碟里布菜。 这一举动,正让坐在不远处的小六看了个正着,心下暗自摇头,这位的能耐暂时不清楚,但是谱可够大的。 此时,就听德馨说道:“干爹,那个张义摆明了是不给您这个新任提点的面子,您看用不用孩儿出手教训他一顿?”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也只是一句马屁而已,但听在小六的耳朵里,却犹如响了一记炸雷。张义这个名字,也是能轻易提及的吗?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程昱。 万幸的是,程昱正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这时,孝诚的声音响起:“哼,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看他能逍遥的何时。” 小六心里又是一叹:终究还是被这位惦记上了。 转眼到了下午,刑房的刘主事和身为案件经办人的小六,陪同着孝诚德馨二人,来到了皇城司地牢。 片刻后,孟州就被几名壮汉押到了审讯室。 孝诚看了眼被绑在行刑架上的孟州,就转头给了小六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审问。 面对这种情况,小六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流程办事。 “姓名。” “犯官,孟州。” “官职。” “殿前司,虞候。” “所犯何罪?” “私开皇城城门,致使疑犯逃脱。” 小六心里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公式化的提问。 只过了片刻,就听一声“停!”,转头望去,正是孝诚出声打断。 就见孝诚目光炯炯的盯着孟州,阴恻恻的说道:“孟州,你既然与那个小德子交谈过几句,想必是看清了对方长相的?” 孟州浑身一颤,勉强抬起头,虚弱的说道:“回贵人的话,当时已是夜间,左近只有两只灯笼作为照明,所以下官并未看清那人的长相。” “哦?是吗?” 孟州玩味一笑,就转头看向干儿子德馨:“让人帮着他回忆回忆。” 德馨立即来了精神,对着一旁的大汉命令道:“给他用刑!” 几个汉子也是知道这位是新来的提点,自然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当即拿起几样刑具,就往孟州身上招呼。 这一幕看的小六眉头紧蹙,有心出声阻止,可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起不到半点作用。 好在孟州也算是条硬汉,面对几个汉子的轮番拷问,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面对这种情况,反而激怒了孝诚。 他再次看向德馨:“给他尝尝,咱们安肃的特产。” 德馨乖巧的应了一声,便从一旁的木架子上,拿起一把铁钳。 他一边靠近孟州,一边说道:“孟州,咱家会将你手上的指甲一个个的拔下来,要是还不说呢,你还有脚指甲。等拔光了你的脚指甲,你以为就算完了吗?” 德馨指着地上的一把铁锤,双目如刀的盯着对方:“嘿嘿,看见那个东西了吗?咱家会用锤子,将你的手指,一节一节的砸成烂泥,直到你说为止。” 这一番话说完,不只是即将受刑的孟州,也听得在场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一旁的小六,已经是如坐针毡。也恰在此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正向自己看过来,等他抬起头,就看见孟州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旁人不知,他却是读懂了。从中他看到了决绝,一心求死的浓烈意味。其中还夹杂着乞求,乞求他能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小六心中又是一叹。 当夜的目击证人至少有十几个,小六深知就算逼死了孟州,总会有人说出嫌犯的相貌。既然坚持下去,已没有太大的意义,也只能向对方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呦呵!看来你是真不打算说了?”此时的德馨已经走到孟州身前,将钳子一开一合,故意发出刺耳的金属咬合声。 孟州本已经存了咬舌自尽的心思,待看到小六的暗示,这才颓然的低下头:“我说,我说!我全说!” “哼,贱种!” 德馨再不理会孟州,转身请示孝诚:“干……,提点,孩儿让他们请画师过来?” 一炷香后,德馨捧着画师做的画,请孝诚观看。 只见孝诚一边欣赏着嫌犯的画像,一边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看着岁数不大啊,应该还是个小崽子。” 德馨转头怒视着孟州,大喝一声:“说话!” 孟州连头都没抬:“是,应该是个年轻人。” 正在这时,小六突然发声:“孟州,这人的肤色呢?” 这句略显突兀的问话,引起了在场之人的注意,齐齐看向已经伤痕累累的孟州。 孟州浑身又是一颤,他抬起头正看到小六对自己轻轻摇头。 “那人皮肤黝黑。” 孝诚连忙指着画像对德馨说道:“快记下来。” 片刻后,孝诚就拿着嫌犯的画像,带着德馨回到了值房。 只是走到值房门口,他才发现小六也跟了进来。 “顾主事,可是有事?” 小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提点,还是进屋说吧。” 待二人坐落,小六又看了一眼在旁边伺候茶水的德馨,意思很明显,希望对方能够回避。 只可惜,孝诚并未理会,而是一边在画纸上做着签押,一边问道:“说吧,究竟什么事。” 德馨终究是孝诚的人,既然对方不赶他出去,小六这边就更不好说什么。 只得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提点,那个张义的身份有些特殊,还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提起为好,比如饭堂……。” 德馨一下就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干爹。 孝诚倒是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疑惑的问道:“这个张义是什么身份?” 第433章 破案(二) 听到孝诚的反问,小六当即就后悔了。 他实在没法向对方吐露实情,思忖片刻,这才说道:“其实属下也不清楚,反正司使是这么交代的。” “哦~,原来如此。”孝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随即,就敷衍的点了点头:“成,咱家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小六见对方不以为然的态度,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心下也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去找干爹讨个办法。 等他告辞走出值房,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后面,来到老太监办公的院子。 “什么?又走了?” 老太监的贴身书吏点了下头:“是,说是身体不适,宣读完旨意,没一会儿就又走了。” 小六又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值房。 这时,孝诚已经在那张嫌犯的画像上用了印,随手交给德馨:“回头多找几个画师临摹下来。” 等德馨双手接过,孝诚才用双手搓揉着太阳穴。 “干爹,又开始头疼了?” 孝诚也不说话,只是痛苦的点了点头。 只听德馨关切的说道:“要不,您先去后面躺一会儿?这边有孩儿盯着呢,要是有紧急公务,孩儿再去请您?” 孝诚看了眼书案上所剩不多的公文,便站起身:“行,咱家去后面闭会儿眼,有急事你去后面叫我。” “唉,您放心吧。”德馨乖巧的应了一声,便搀扶着孝诚进了帷幕后面的隔间。 等孝诚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当他神清气爽的来到前面,就看见书案上,椅子上,连墙角的茶几上,都摆满了公文卷宗。而干儿子德馨正抱着一摞卷宗,往空荡的书架里塞。 “你在搞什么?”孝诚大声质问。 正在专心致志码放卷宗的德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得浑身一激灵,险些将怀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等看清是自家干爹,他立即可怜巴巴的解释:“干爹,孩儿看这些东西太乱了,就想着按照您往日的阅卷习惯,重新摆放一下。” 孝诚闻言,这才走到一排书架前,逐一查看上面的名字。 半晌,他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德馨:“不错,你倒是个有心的。” 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滚的德馨,听到这声夸奖,眼泪夺眶而出,慌忙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是孩儿鲁莽了。” 孝诚拍了拍对方肩膀,轻声安抚:“行了,干爹错怪你了。” 此时,下衙的梆声响起,孝诚看了眼杂乱的值房,也没了熬夜阅卷的心情。当即抱起一摞书册,催促道:“快点干吧,争取天黑之前,能赶回去休息。” 德馨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干爹,要不,您先回去吧。留孩儿自己在这里收拾就行了。” 孝诚一边往书架上塞书册,一边说道:“算了吧,咱俩一起干,还能快些。” “干爹,没事的,孩儿年轻呢。您今天忙碌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孝诚再次看了眼周遭,心里也发起了愁。权衡再三,最终点了下头:“那行吧,你也别干的太晚了,实在不行,明天白天再收拾。” “唉,您放心吧,孩儿一定赶在皇城关门前回去。” 在孝诚走出皇城司的同时,小六已经骑着快马来到了大柳树村。 待听完小六的讲述,张义与吴宇对视了一眼,随即不可思议的说道:“他又提审孟州了?” 小六点了下头,又将自己和孟州如何应对的说了一遍。 临了,开口说道:“郎君,这个孝诚应该是动真格的了,你可务必早做准备啊。” 吴宇看着张义阴晴不定的神情,当即出言问道:“小义,你跟叔说句实话,那天夜里潜进皇城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张义沉吟良久,又下意识看了眼一脸担忧之色的小六,最终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小德子就是我。” 纵然吴宇和小六之前有些猜测,可当对方亲口承认的时候,也不免无奈的以手扶额。心说:你实在太能折腾了,官家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啊,那都被气的动了杀心。 随即,吴宇又想起什么,追问道:“那茂安呢?也是你杀的?” 张义索性也一并承认了,再次点头:“不错,是我毒死的,随后就扔进井里了。”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又抬起头看了下小六。 小六立即意会,伸出右手朗声说道:“我顾韵发誓……。” 张义不在意的挥了下手打断对方,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些信心的。与小六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对方的人品德行,早就摸透了。 小六欣喜之色一闪即逝,彼此的信任是最难得的,也是常年在后宫的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随即,他就好奇问道:“郎君,跟属下说说呗,您是怎么做到的?” 看张义和吴宇看向自己,他连忙解释:“呵呵,我是纯属好奇,您是不知道啊,我干爹撒出去多少人呢?就是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搞的那些日子,他动不动就发一通脾气,我们这些具体干事的人,一个个都躲着他走。” 张义思忖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哎,其实也没啥可说的,我偷了一块进宫的腰牌,趁着白天混进去的……。” 接下来,张义半真半假的将那一夜所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尽管如此,吴宇和小六也听得胆战心惊。尤其是最后,听说张义裹挟着一帮总管太监,去官家那里示警的时候,都暗自竖起大拇指。 你胆子真肥,不止骗了官家,连后宫那些个管事太监,都能任其摆布。 听完张义的讲述,吴宇好奇的说道:“小义,你凭什么认定,那些个太监,能跟着你一起跑去示警啊,而不是一窝蜂的冲向火场?” 说到这个,张义也不免得意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原因有二,其一是,人都有从众心理,其二,我那几句话,也不是白喊的,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心里暗示。” 接下来,他又把什么是从众心理和心理暗示,讲解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两个加在一起,效果自然就出来了。这些人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快去找官家示警,而且还是争先恐后的那种。” 小六听完,眼珠一转:“郎君,您这套法子好学吗?” “你要干嘛?” “属下想着,要是在辽国或者西夏的都城,甚至他们的皇宫里来这么一下,搞不好会有奇效。” 第434章 破案(三) 翌日早上,孝诚和德馨一起走进了值房。 孝诚看着桌上那一摞卷宗,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转头看向德馨。 德馨一个箭步来到桌前,一边收拾案卷,一边解释:“昨天孩儿看时辰太晚了,怕进不了皇城,就先回去了。干爹,您先喝杯热茶,我这边很快的。” 孝诚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对方收拾案卷。 这时,就看见德馨拿起一摞案卷,在转身之际,手肘恰巧将一份卷宗扫落在地。 许是卷宗外面的绳子没有系紧,在落地的同时里面的纸张就散落了出来。 孝诚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倒也没出言训斥,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太过苛刻。 “哎呀!”德馨惊呼了一声,慌忙放下手里的一摞案卷,蹲下身整理那些个散落的纸张。 就在德馨看清楚纸张记录的内容时,不禁发出一声疑问:“咦?怎么会这样?” 随即,便一张张的翻阅起来。 孝诚也是心下好奇,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德馨连忙将那些个纸张收拢到一起,起身交给孝诚。 “干爹,您看看,不知道是谁撰写的,没头没尾啊?案子是谁办的没写,怎么抓的没写,就连审讯过程也是草草记录了几笔,还含糊其辞的。” “有这事?”孝诚好奇的接过案卷。 昨天,孝诚也是翻阅了一些案卷的,对于基本的书写格式规范,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手里这份,上面不仅没有德馨所说的那些,连年月日这些最基本的数据都没有。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份书极其不规范的案卷,无疑是在给孝诚手里递刀。 孝诚心里冷笑连连,抬头问道:“像这样的卷宗,还有吗?” 德馨闻言一怔,茫然摇头:“不知道啊,孩儿只是按照封皮上的文字收拾,具体里面写的啥,一概不知啊。” “那就挨个打开检查,咱家倒要看看,这个吴宇是何等的尸位素餐之辈!” 德馨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为难之色:“干爹,这怕是会得罪不少人呢,您看……。” “休要啰嗦!就按照咱家说的办!”孝诚瞪了对方一眼。 “哦!”德馨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二人一直忙碌到了午时,几百份的案卷也只检查了一半,纵然只是一半,也从中找出了三份记录有缺失的。 “干爹,您看已经中午了,要不,先去饭堂用饭吧。”德馨看着孝诚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的问道。 这么一提醒,孝诚才感到腹中饥饿,当即站起身:“好,等用了午饭,回来继续检查。” 片刻后,孝诚这边刚吃到一半,就见小六带领着属下也来到饭堂。 孝诚立即放下筷子,轻声呼唤:“顾主事,你过来一趟。” 小六循声望去,就看见孝诚正在向自己招手,这才颠颠的跑了过去。 “提点,您有什么吩咐?” 孝诚向椅背上一靠,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问道:“王利是你的前任吧?” 小六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随即点了下头:“是,属下这个工房主事,就是补了王利的缺。” 孝诚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恩,咱家问你,王利是犯了何罪,被缉拿的?又被关押在哪里?这案子的主事人又是哪个?” 小六闻言就是一怔,这都多长时间的案子了? 他好奇问道:“提点,怎么突然想起问王利的案子了?” 孝诚却是浅笑不答,只是双眼紧盯着对方。 小六思忖片刻,心里也已打定主意,事情涉及张义,自己还是要谨慎处理。 “提点,当时属下还没来皇城司呢,您问的这个,属下不知道啊。要不,属下回去找人问问?等问清楚了,在禀告给您?” 孝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有心做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小六心里这个骂啊,老子就是客气一句,你特么就顺杆爬啊? 只听孝诚继续问道:“既然你不知道王利的案子,那咱家再问一桩你知道的,那个韩成是你抓回来的吧?” 小六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在不远处喝茶歇脚的程昱。 “唉!咱家问你话呢。”孝诚对小六的反应非常不满意,我这里问你话,你没事瞎瞅个啥? 事到如今,小六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就听孝诚追问:“那这件案子的始末缘由呢?谁提供的线索?又是谁制定的抓捕计划?被你抓回来以后,那个韩成审没审问?要是审问了,审问记录为何没有?”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小六心惊胆战,下意识的又要去看程昱的反应。 此时,孝诚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主事!来皇城司之前,没人教过你规矩吗?上司问话的时候,你总是左顾右盼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吃板子了?” 孝诚终究是干了十年监军的人,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还真是震慑住了小六。 小六当即立正站好,可脑子里却心思电转,先是低头认错,这才答道:“提点,这个案子属下也不知情啊,是吴提点派属下过去抓人的,至于其他的,属下一概不知啊。” 孝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追问道:“那你抓了韩成回来,把人交给谁了?” 就见他一边扫视着用餐的众人,一边说道:“你是不是把人交给刑房了?” 小六被这番刨根问底的问话,弄得冷汗淋漓,心说:祖宗,别特么问了,旁边就一个辽国探子呢。 可是,不论是老太监,还是吴宇,又或者张义,都没有让小六告知孝诚,皇城司里有探子的事情。小六自然是不敢乱说的。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开口说道:“是交给了刑房。” 孝诚得了肯定的答案,就在用餐的人群里寻找:“刑房主事呢?看看来了没有。” 只听小六立即说道:“提点,现在是午休时间,您看是不是先用饭?等下午上衙了,再把刑房主事叫过去问话?” 孝诚闻言,眉头微皱,目光不善的看着对方:“顾主事!你是在教咱家做事吗?” 小六都快愁死了,教你做事?老子恨不得一刀捅了你! 第435章 破案(四) 饭堂这场闹剧,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身为当事人的小六却知道,程昱一定将他与孝诚的对话记在了心里。 果不其然,在他回到自己座位用餐的时候,就见程昱向帮厨说了几句什么,便从后厨的侧门走了出去。 小六在心中暗叹。现在跑去给张义通风报信已然来不及了,他能做的,也只剩下留在衙门,静观事态变化和等待跟梢的人向他汇报程昱的动向。 “刘主事,你下午上衙以后,去一趟我的值房。” 小六抬头望去,就见吃完午饭的孝诚,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向正在闷头吃饭的刑房主事吩咐。 “特么的!盯的够紧啊。”小六心中暗骂一声。 片刻,待刘主事也吃过了饭,正要起身走出食堂的时候,小六将对方叫住。 “刘主事。” 见对方转头看过来,小六紧走两步,来到对方身前:“有点事情,借一步说话。” 当小六将对方拉倒校场一处墙角后,这才低声说道:“刘主事,能否帮我一个忙?” 刘主事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倒也不急于答应。 小六下意识看了下左右,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刘主事,下午孝提点找你问话的时候,如果提起王利又或者韩成的时候,你能否帮咱隐瞒一二?” 要知道,韩成已经被处死,且当初审讯的时候,也只有小六一人在场,哪怕是留下些蛛丝马迹,他也有信心糊弄过去。只是王利却是个麻烦,由于大宅那边并没有关押的条件,所以早些时候,王利就被送到了皇城司的地牢关押。 如今,小六最怕的就是孝诚会提审王利,昨天德馨那套恶毒的审讯办法,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万一王利熬刑不过,那张义这边可就危险了。 这时就见刘主事轻声一笑,别看他刚才在饭堂闷头吃饭,可孝诚和小六的对话,他也是听了个清楚,自然知道事情的缘由。 他伸手拍着小六肩膀说道:“顾主事,咱们当的是皇城司的官,却不是他吴宇的官。如果吴宇在过去的工作中,有什么疏漏或者不妥的地方,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咱们却没有必要为了他掩盖什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六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刘主事,这就是个真小人啊。当初吴提点在位的时候,就数他马屁拍的最响。 刘主事见对方只是打量自己却不搭话,心里也不在意,当即拱了拱手,便踱步离开了校场。 看着刘主事远去的背影,小六是心急如焚,如今距离上衙也只有不到半炷香,现在赶回皇城找干爹求助显然来不及了。 一番左右权衡,小六牙一咬,心一横,便转身离开了校场。 “顾主事?这大中午的,怎么有时间来咱们这里?” 地牢的牢头见到小六走下来,立即起身迎接。 小六点了下头:“我突然想起个案子,来找王利问几句话。” 一个主事来找犯人问话也是常事,这并未引起牢头的猜疑,当即转身拿起一串钥匙,提着灯笼便领着对方去了里面牢房。 “王利!起来了,顾主事有话问你!” 等来到关押王利的牢房,牢头用脚踹了两下木栅栏,便向躺在地上的王利大喊。 小六见王利慢腾腾的翻身坐起,便对牢头说道:“我这件案子隐秘,你还是回避下好,免得日后出了纰漏,再沾了因果。” 牢头也是个心明眼亮的,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将钥匙和灯笼交到对方手里,转身便走出回廊。 “王利,还记得我吗?”小六怕对方看不真切,特意把灯笼向自己脸上靠近了些。 “顾……顾主事,小的记得,当然记得。” 如今的王利,早已没了之前的威风,一身的污垢不说,浑身还散发着恶臭。 小六下意识看了眼回廊尽头,压低声音说道:“那某再问你,张郎君对你如何?” 这一下算是说到王利的痛处,张义几次救他脱离险地,可自己又做了些什么?竟然一时疏忽,险些害得郎君身份败露。 小六见对方的眼眶里有泪光闪过,心里安定了不少。 随即,继续说道:“你虽然不义,郎君却不是个无情的,自从你被抓了以后,他就出钱在城外给你的家人置办了十几亩地作为生计。还将你的孩子,送到了一位大儒身边学习。” “噗通”,王利跪倒在地,语带哽咽的说道:“王某愧对郎君,呜呜呜!” 小六欣慰的点了点头:“某今天来见你,就是要告诉你。如今有人要旧事重提,想将郎君的身份扒出来,继而将他置于险地。” 下午,到了上衙的时辰,刘主事便来到了孝诚的值房。 他刚落座,就听孝诚问道:“刘主事,韩成这个人你见过吗?” “回提点的话,韩成这人属下是见过的,之前就关在皇城司的地牢,手续还是属下亲自办的。” “那审讯呢?” 刘主事连忙摇头:“审讯韩成的事情,不要说属下了,就是整个刑房都没有参与。这还是吴宇吴提点在位的时候,特意交代下来的。” 孝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是人终究关在你管辖的地牢里啊,什么人审讯的,你总该知道吧?” 刘主事点了点头:“属下也是听牢头说的,说是工房的顾主事亲自审讯的韩成。” 本是低头翻阅案卷的孝诚,听到又是这个顾主事,突然抬起头目露精光看着对方:“你说的情况属实吗?” 刘主事还真被对方投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最终极为肯定的点了下头:“属下说的句句是实,孝提点如果不信,可以找牢头过来问话。” 孝诚随意的摆了摆手,倒不是他真信了对方的话,而是身为上司,必须表现出来一副信任有加的样子。 “咱家再问你,韩成的案子,你知道多少?知不知道顾主事是怎么将人抓回来的?又是从什么途径获取的消息?” 刘主事连忙摇头:“提点,属下不知。属下就是个管牢狱审讯的,办案的事情,就算去打听,人家也未必告诉啊。” 孝诚见问不出什么了,也只好将韩成这件事放在一边。 “有个王利,就是以前的工房主事,现在关押在何处,你知道吗?” “这个属下知道,就在校场旁边的地牢里。” “走,带咱家去会一会那个王利。” 第436章 破案(五) 等三人下到地牢,就见牢头迎了上来。 “刘主事,有什么事情,您派个人过来,打声招呼就是了。怎么还……。” 刘主事立即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转身向其引荐孝提点。 孝诚对于一个牢头的行礼,根本不会在意。 当即对刘主事说道:“办正事要紧。” 说完,便带着德馨先去了审讯室。 刘主事连忙向牢头吩咐:“快去把王利押到审讯室去,孝提点要亲自问案。” “唉,属下这就去。”牢头转身拿起钥匙和灯笼,带领着几个狱卒就向牢房走去。 刘主事这才紧走两步,也来到审讯室。 “已经去了,一会儿就押过来。” 他刚坐到孝诚旁边,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即,审讯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只见牢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哭丧着脸说道:“刘,刘,刘主事,那个王,王利,他,他死了。” “什么!”刘主事震惊的看着对方。 孝诚到底是见多识广,没有刘主事那么不堪,双臂撑着桌子站起,叹了口气:“哎,走,带咱家看看去。” 等众人来到牢房门前,就见王利赤裸着上身,将衣服拧成绳子,一头绑在透气窗的铁栅栏上,另一头则挂在脖颈处。看着两眼翻白的样子,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孝诚不禁叹了口气,刚要转身问话。落在身后的刘主事就来到面前,低声说道:“刚才属下问了,半炷香前,工房的顾主事来过地牢,以问案的名义见过王利。当时王利还活着。” 孝诚闻言,眼中精光乍现,怒哼了一声:“哼!好大的胆子!” 他刚要吩咐众人,将顾韵抓了过来。转瞬间就想起对方的干爹,就是皇城司的司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自己就这么抓了他的干儿子,有麻烦的只会是自己。 孝诚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火气向下压了压:“让仵作验尸。” 等回到了值房,德馨端上了一杯热茶,看着眉头紧蹙的孝诚:“干爹勿恼,那个王利虽然死了,可那个吴宇不是还在吗?”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目前的三件案子里,韩成那件事,背后有吴宇的吩咐。王利更是吴宇的老下属,而另一件案子,更是吴宇亲力亲为的。 孝诚当即吩咐:“快去打听一下,吴宇现在何处,把他给我抓……,不,不,就说之前有个事情没交接清楚,请他回来再补一下手续。” 就在德馨四处打听吴宇下落的时候,张义受郡王曹佾之邀,来到了郡王府。 走进了厅堂,就见到只有曹佾和曹宇婷父女二人,而死活看不上自己的王妃却不见踪影。 张义当即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愿意见丈母娘,而是任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说服对方,这让张义感到有些挫败。 待他恭敬行礼,曹佾也不让座,只是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对方。 “张义啊,今日请你过来,也不为别的,最近朝堂上有些个风言风语,需要找你证实一下。” 朝堂?还风言风语?这跟我有啥关系? 对方的这番话,让张义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茫然看向曹宇婷。 只是,不等曹宇婷有所表示,就听曹佾继续说道:“最近有人传我曹家人的闲话,说我家勾结西夏,走私铁料,欲对我大宋图谋不轨。” 说完,就目光不善的盯着张义。 张义听完,只能暗自一叹。都说这大宋没有秘密可言,果然是真的啊。自己定下这个计策有一个月吗?执行起来,好像连半个月都没有吧?这就已经搞的朝堂上尽人皆知了,这要是策划个出兵燕云啥的,恐怕这边还没行动呢,辽国那边都开始整军备战了。 “张义,本王就问一句,此事你知不知情?究竟是谁想害我们曹家满门?” 这番追问,让张义心下作难了。有心承认吧?可是咋解释啊?我是为了引起西夏和辽国的战争,所以要拿你曹家作伐?这对方能信? 可有心不承认吧?看老丈人的态度,恐怕是听说了些什么。况且,日后要是人家知道了真相,那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印象,也就臭了。 左思右想,张义还是决定不能承认,至少暂时不能承认。谁知道老丈人是不是个大嘴巴?真要在朝堂上被人家挤兑急了,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呵呵,我张义完蛋是小事,制定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当即,他脸色一正,神态严肃的说道:“回郡王的话,小子对此毫不知情,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要害曹家。小子要是知道了,必定饶不了那个人!” 说完,他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时,曹佾的声音悠悠传来:“可官家说,此事是你筹谋的。” “噗~” 张义一口茶水喷出,紧接着被呛的咳嗽不止。 尼玛,赵祯!你还是人吗?小爷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老赵家的江山,你特么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 只见曹佾目光冰冷的看着张义,说出的话,更是没有一丝温度:“张义,可是我们曹家薄待了你?还是干脆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又或者,在你三番两次的上门求助之时,我曹家没有伸出援手?本王就搞不懂了啊,曹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至于你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害我们曹家?” 张义连额头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立即束手而立,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低着头说道:“郡王,不是您想的那样,还请您……。” 只是不等张义解释,曹佾怒从心头起,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破碎的瓷片散落了一地,里面的茶叶茶水也溅落的到处都是。 “郡王!” “郡王!” 房门被人从外面突然推开,几名老供奉从门外冲了进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将张义砍杀当场的架势。 “慢!” 就在张义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曹宇婷长身站起。 她先转身行了一礼:“爹爹,张义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您先听他解释几句,要是听了不合您的心意,您再出手教训也不迟啊。” 张义慌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郡王,您听我小子解释。” 第437章 破案(六) 皇城司 “干爹,孩儿打听清楚了。” 德馨兴高采烈的走进房间。 孝诚连头都没抬,一边批阅着公文,一边问道:“说说看。” 只听德馨说道:“吴宇一共就两个住处,一个是城里的家,还一个在南城外。” 孝诚在公文上写了几笔,便合上了册子,抬头说道:“南城外?” 德馨点了点头:“是啊,传闻那个吴宇在南城外置办了一个庄子,休暮的时候,就会带着家小去那边生活。孩儿猜想,如今他去了职,一家几口必定住在庄子里。” 孝诚面露鄙夷:“这个吴宇还真是生财有道啊,城外的庄子,小一些的都要上万贯。他一个小小的京官,倒是好大的手笔。” “干爹,那您看,接下来……。” 孝诚略一思忖,便轻声吩咐:“那个吴宇怎么说都是皇城司出去的,为人必然机警。你带上几个人亲自跑一趟,他要是肯来走上一遭也就罢了。倘若是不肯……,就把他绑了过来。” 德馨担忧的说道:“干爹,绑人不妥吧?咱们手里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怕司使那边……。” 孝诚不屑的轻哼一声:“证据?且不说三个卷宗上的错漏,就说他在城外置办的庄子,他哪里来的钱?就凭他的俸禄吗?不吃不喝也要干上一辈子!这件事就算闹到金殿上,他吴宇也不占理!” 德馨立即陪笑道:“还是干爹英明,孩儿这就叫上几个人,把吴宇给您带回来。” 就在他要走出值房的时候,身后孝诚的声音再次响起:“慢!” 德馨不明所以的转身回望,只见孝诚解下自己身上的腰牌,扔了过来:“那个吴宇在皇城司深耕多年,保不齐就有人通风报信,你去殿前司调一队禁军过去。” 德馨接过腰牌,又伸出一只大拇指:“还是干爹想的周到!” 孝诚又低声嘱咐:“记得,在绑了吴宇回来之前,要瞒着所有皇城司的人,以免走漏了消息。” “干爹,您就瞧好吧!”说完,德馨便昂首阔步的走出值房。 与此同时,小六正在校场的僻静处,听取属下的汇报。 “统领,那个程昱出了饭堂,就回到了房间,在里面待了不短的时间,才换了一身衣服出了皇城司,直接去了城西的集市。” “可是找了那个卖菜的菜贩?” “就是找了那个人,只是二人都没说话,他在菜摊前,挑拣了半天,这才起身往回走。程昱现在已经回到了皇城司,正在房间里休息呢” “你敢肯定二人没说话?” 见下属点头,小六又追问:“二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吗?” 见下属再次点头,这下让小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又将下属汇报的情况,在脑海里重新捋了一遍,这才不确定的说道:“难道他写了什么纸条?借着挑选蔬菜的机会,塞进了菜叶里?” 属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统领,您还别说,完全有这个可能,他在菜摊前,可是挑拣了半天呢。” 等遣走了那名属下,回到工房值房的时候,一名手下小吏走了过来。 小吏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说道:“顾主事,孝提点带人去了地牢,只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沉着脸又出来了。” 小六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五贯钱的银票,塞到了对方手里:“知道了,你回去做事吧。” 小吏千恩万谢的收下银票,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事去了。 小六这才坐在了椅子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逼着王利自尽,也是迫于当前的形势,他没有一丝内疚,只是面对即将迎来的诘问,他有点心里没底。自己前脚刚走,王利就吊死在了牢房,任谁都不会轻易放过。只是,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这恐怕不是一句巧合,能说得通的。 看着值房里的一众下属,小六心下暗自摇头,没一个能商量的人,要是张郎君在就好了。 在小六心里发愁之际,身在郡王府的张义,总算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曹佾用探究的眼神,反复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些能是真的吗?只通过几车铁料和一些不值钱的武器,就想挑拨西夏和辽国的关系,继而引发冲突?怕不是在吹牛吧? 其实,最不想曹家和张义失和的人,就是坐在一旁的曹宇婷,无他,夹在中间难做人啊。 她轻声咳嗽了一下:“咳,张义,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还不把前几天干的事情,也告诉我父王?瞒来藏去的,是不是没把我们曹家当自己人啊?” 说完,还很隐蔽的向情郎眨了眨眼睛。 她自以为做的隐蔽,也确实逃过了曹佾的眼睛。可是,站在堂下的几个老供奉,却看了个清楚。 几人在心里同时一叹:“哎,郡王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还没怎么着呢,就帮着外人说话。这要是嫁了过去,还不定怎么着呢。” 张义在心里经过了一番衡量,最终决定豁出去了,既然说开了,干脆都交待出来。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见没有丫鬟仆妇啥的,这才把自己奔波千里,如何联络萧掌柜,继而鼓动金肃军出兵的事情说了。 曹佾仔细回想了一遍,前几天的一份公文里,似乎真提到了丰州外面发现百余具尸骸的消息。 当即,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丰州边墙外,那百余人是你设套杀的?” 张义狠狠的点了点头:“就是小子干的。” 说完,又把自己回到丰州,如何调戏周全的事情说了。临了,这才说道:“郡王,那个周全一旦确认了是辽军所为,必将动用一切资源疯狂报复。到了那时,这乐子可就大了。” “你等等!” 曹佾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在上面一通翻找,最终拿着一份朝廷邸报给张义看。 “你看看这个。” 张义伸手接过,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抬头说道:“这周全是个能办事的,没想到出手这么快。” 此时,曹宇婷也来到身前,一把抢过那份邸报,只见上面摘抄的是丰州守军传回来的消息。说的是,前些天西夏小股部队,趁夜偷袭了辽国的金肃军驻地,导致金肃军死伤惨重。 第438章 破案(七) 临近傍晚,德馨带领着一队禁军进了大柳树村。 环顾四望之后,德馨便一马当先来到村里最大的一处宅院门前。 恰在此时,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一个肉山从门后挪了出来。 “胖子!知道吴宇住在哪里吗?” 梅有财眉头微皱,露出一丝不喜,待看清来人和其身后的官兵时,倒也没有发作。 他向院子里指了指,便迈步去了自己从傅家手里买来的院子。 “特么的,原来是个哑巴。”德馨骂了一句,便翻身下马。 等再次敲开门,就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中间人站在门后。 德馨为了不打草惊蛇,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拱手说道:“请问,吴宇,吴提点是住在这里吗?” 曹管家上下打量对方,看其面白无须,嗓音尖利,八成是个太监。 随即,点了点头:“吴提点就在此处居住,还请贵客到里面喝茶,小老儿这就去请。” 德馨哪有心思喝茶啊,连忙摆手说道:“喝茶就免了,大叔,咱家是皇城司的,劳您转告吴提点一声,就说咱家有要事求见。” 曹管家一听对方是皇城司的,也不疑有他,只说了句稍候,便跑到后院去找吴宇了。 片刻,吴宇便脚步匆匆的从后院赶了过来。 当看清来人的时候,诧异问道:“德馨?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德馨立即陪笑行礼:“吴提点,您可是让咱家一通好找啊,我干爹请您过去一趟。” 见对方眉头皱起,他连忙解释:“我干爹说,您交接的时候,有几件事情没说清楚,还要麻烦您回去补一下手续。” 吴宇闻言,这才心下释然,只是看了看天色,这都临近关城门了,等自己办完事情,恐怕就要在城里住上一宿。 “德公公,事情紧急吗?要是不急的话,不如明天一早我再过去?” 德馨一脸为难的说道:“不瞒吴提点,要是不急,我干爹也不会都这个时辰了,还让咱家来寻你,您还是去一趟吧。” 吴宇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当即转头向曹管家交代了几句,便迈步走出了院子。 等出了院门,这才看见巷口那边还有一队禁军。 德馨时刻盯着对方呢,见吴宇面露疑惑,又开口解释:“听说城外不太平,咱家是个胆小的,这不,就找了一队禁军护送。倒是让吴提点见笑了。” 吴宇倒是没见笑,只是心中反感,一个小太监出趟门,还这么大的阵仗,由此也能看出孝诚的行事风格。 他坐进了德馨带来的马车,一队人走出村子外面,又探出头问道:“德公公,是哪些事情没交接清楚啊?” 德馨早有准备,装作无奈的说道:“吴提点,我干爹和您做的事情,都是机密大事,哪是我一个小太监能过问的?等到了皇城司,您还是亲口问我干爹吧。” 说完,似乎脖颈不舒服似的,脑袋有意无意的摇晃了几下, 吴宇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干脆放下窗帘,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在众人路过乡间小路的时候,路边原本“沙沙”摆动的荒草丛,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在吴宇被德馨诓回皇城司的同时,小六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公文,随着下衙的人群走出衙门。 此时的他,是满腹心事。 今天发生了太多出乎预料的事情,首先就是孝诚在饭堂,公然询问案情,导致那个程昱,知道了韩成被抓的一些细节。自己要尽快联系干爹,让他老人家拿个主意出来,实在不行的话,让干爹警告孝诚几句也是好的。其次就是王利,如果不是自己果断出手,恐怕张郎君的身份,已然完全暴露。最后就是吴提点那边,自己的一些托词,根本就禁不起查验,自己必须与对方通个气才好。 他当即打定主意,先回皇城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禀报干爹。再骑上快马,去城外的庄子里找吴宇商量对策。 眼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马车和几顶小轿,更是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急于报信的小六,看准旁边的一条小巷,就一头扎了进去。 半炷香后,越过小巷两旁的房顶,只见皇城的角楼已经遥遥在望。 小六脚下又加紧了几分,可就是在拐过一个转角的时候,身后响起一声:“前面可是顾主事?” 他下意识转回头想看清喊话之人,这边转头的同时,耳后一股劲风响起,不待他有所反应,就感觉后脑一疼,随即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皇城司 等吴宇赶到孝诚的值房,天色已经擦黑,整个皇城司,除了外围值夜的几个,其他人都已下衙离开。 “干爹,吴宇已经被孩儿带回来了。” 留在门外等待的吴宇,听到一个小太监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心里的厌烦又平添了几分。 只听孝诚在值房里说道:“那还不叫进来。” 这句话,让吴宇对孝诚的反感大增,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啊,有什么样的孩子,就有什么样的爹。 他当即压住火气,在德馨的引领下进了孝诚的值房。 孝诚见吴宇进到屋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忘却了,并没有请对方落座的意思。 而是从一旁拿起三份案卷,“啪”的一声,就扔到了桌案上:“吴宇,你看看,这些几个案卷是不是你亲自撰写的。” 本来见对方无理,就要发作的吴宇,听清楚对方的话,当即就是一愣。难道自己真有什么大的疏忽?不应该啊? 他带着疑惑的心情,走到桌前,将案卷一一展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 “孝提点,这几个案卷不仅是吴某亲自撰写的,有两个案子还是吴某亲自参与的。” 孝诚满意的点了点头:“恩,你既然承认了,这事就好办了。” 他随便拿起一个卷宗,朗声说道:“王利这件案子,你只写了一个泄露机密,可前后的始末缘由却都没写。究竟是哪个主事人办的?又泄露了什么机密?最早是谁发现的?你这些都没写啊,吴提点,你也是老人了,不觉得这个办事态度,太草率了吗?” 吴宇怒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有些个事情是不能见诸文字的,你现在也是当提点的人了,难道不懂吗?” 孝诚轻笑了一声,也不与其计较,将卷宗扔在了桌上,又拿起一份展开:“这份就更夸张了,只写了带人去析津府办差,因为这么一句话,你就领了五十贯。那可是足足五十贯啊!你执行的什么任务?又是带谁去的?中途是怎么花销的?这些你都没写啊。吴宇,你领了这些钱财,究竟是花销了呢?还是自己贪墨了?” 吴宇闻言也动了真怒,这是看自己失势了,就打算把自己彻底搞死啊! “你特么放屁,想往吴某脑袋上扣屎盆子,你痴心妄想!” 孝诚长身站起,“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案卷摔在了桌上,指着吴宇质问道:“吴宇!咱家劝你最好老实点,别以为咱家就不懂那些个弯弯绕,就凭你的那点俸禄,能置办的起城外的庄子?说!你在皇城司任职的这些年,究竟贪墨了多少钱财!” 这一番质问,还真让吴宇有苦说不出,那庄子不是自己的啊,那是张义花钱买的,自己也只是借住而已。可是这里面的实情,自己能说吗?自己连张义的名字都不能提。突然间,他想起了张义的分析,当即上下打量孝诚,这个老太监究竟是不是辽人的秘谍?到底和萧谏是不是一伙的? 孝诚见吴宇不说话,以为被自己问住了,当即阴恻恻的说道:“怎么?没词了?干了亏心事,被人发现了,心里不舒服吧?” 当即,又质问了几句,只是吴宇已经打定了主意,咬紧牙关不知一声,一切等到明天见了司使,就会逼迫着对方放自己回家。 孝诚见对方一声不吭,胸中积攒的怒气也压抑不住了,愤怒的拍了下桌子,咬着牙说道:“你不说是吧?咱家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来人!把这个狂妄的东西押下去严加审问。” 话音刚落,刑房的刘主事就带着四名壮汉冲进了值房。 吴宇对此倒是面色平静,反正就是一夜的苦头而已,明天司使来了,自然会给自己正名。 这时,一旁的德馨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之色,慌忙凑到孝诚的耳边,低声说道:“干爹息怒,这个吴宇怎么说都多年为官,指不定认识一两个贵人呢。依孩儿看,不如先将他关进牢里晾他几天?要是没人来上门说情,咱们这边再动刑不迟。您看呢?” 随着这番话说出,孝诚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对啊,这个吴宇怎么说也干了十几年的提点,保不齐就认识一些个达官显贵。万一因为他的事情,让自己得罪了贵人,却也是得不偿失。 想通其中关节,孝诚就解下提点腰牌,递到德馨手里:“押了下去。” 吴宇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目光凶狠的看了对方一眼,便跟随着德馨和刘主事去了地牢。 孝诚足足在值房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德馨回来。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说道:“走了,回宫休息。” 只是德馨却没有动,口中试探着问道:“干爹,要不您先回去吧,那个吴宇在皇城司多年,孩儿有些不放心。” 孝诚不禁轻笑一声:“怎么?你还怕有人给他私放了?” 德馨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那倒不是,孩儿为了让他吃点苦头,刚才让他们给吴宇锁在马桶旁边了。孩儿怕咱们这么一走,那些个狱卒再给他解了锁。干爹,您先回去,孩儿一会儿就去地牢里守着,看那个敢糊弄咱们。” 这番话听在孝诚的耳朵里,那是说不出的满意,思忖片刻,这才点头说道:“也好,夜里凉,你记得自己找件衣服披着。” “还是干爹心疼孩儿,孩儿先去给您备车。” 第439章 破案(八) 次日上午,张义强忍着头疼,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这边刚推开紧闭的窗户,打算给房间里换换空气。 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曹宇婷领着几个丫鬟仆妇走了进来。 张义揉了揉快要裂开的脑袋:“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曹宇婷小脸一红:“呸!喝糊涂了吧,看看这是哪里?” 张义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原来是郡王府旁边大宅的卧室。 随着昨日发生的种种,被一点点的想起。 张义不禁感慨出声:“你爹可太能喝了,不对,那不能叫喝,应该说是往嗓子眼里倒。” “别贫了,一身的酒味,快来洗漱吧!”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 等洗漱完毕,张义刚要出门透透气,就被曹宇婷拦下。 随即,不知从哪儿拿出一身绸缎衣服:“就这么出门啊?赶紧换上,也不怕羞。” 张义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里衣,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他,也是一阵阵发热。 “我的衣服呢?” “让我烧了,昨天你吐的那个……。”话说到一半,曹宇婷就想起了一些让人反胃的画面,捂着嘴就跑出了房间。 又过了片刻,打扮的犹如佳公子的张义,就来到了曹宇婷面前。 曹宇婷上下仔细打量,又帮其整理了衣领,这才点了点头:“唉,这就对了吗,整天穿的跟穷酸似的,难怪我娘看不上你。”说完,还不解气,用手指戳了一下情郎的脑门。 张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指,将其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哎呀!” 曹宇婷惊呼了一声,小脸一红,慌忙缩回手。又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这才佯装生气的拍了对方一下:“讨厌!这么多人呢。” 正在二人打情骂俏之际,郡王曹佾从花园深处绕了过来。 “贤侄,昨天休息的还好吧。” 张义连忙躬身施礼,同时心里也在想着,贤侄?啥时候变得关系这么亲密了? 就听曹宇婷搂住老爹的胳膊打趣道:“爹爹,昨天您可不是这么称呼的哦。” 曹佾眨了眨眼,疑惑看向闺女。 曹宇婷眼带笑意的继续说道:“昨天你喝到最后,可是搂着张义的肩膀叫兄弟呢。嘻嘻嘻。” 说完,见曹佾抬手要打,连忙跑到一旁偷笑去了。 曹佾到底是多年修行,脸上的尴尬也是一闪即逝。 “贤侄,还没用过早饭吧?” 张义知道对方说的是客气话,当即说道:“郡王,小侄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告辞了。” 听说张义要走,曹宇婷这才想起什么:“张义,等一下,有个东西给你。” 说完,就从一个丫鬟的托盘里,拿出一个朱漆木盒交给张义。 见张义好奇看向自己,曹宇婷也不急说出答案,只是指着木盒说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张义这才将盒盖打开,等看清里面摆放的东西,脸上就是一喜:“还真让你做出来了!” 当即,伸手将东西掏出来,一番仔细打量,这才有些遗憾的说道:“要是有膛线就好了。” 曹宇婷立即回了一记白眼:“就知足吧,这都费了老大的力气呢。还膛线呢,你咋不要迫击炮啊。” 曹佾探头向张义手里张望,随即又转头看向曹宇婷:“闺女,这就是你让铁匠做的那个东西?” “恩。”曹宇婷傲娇的点了下头。 曹佾伸手从张义手里拿过燧发枪,左看看右看看,又转头问道:“闺女,这玩意干嘛用的?” 曹宇婷摇了摇头:“暂时保密。” 倒不是曹宇婷不愿意说,而是这玩意的威力有点逆天,几经权衡,她决定还是暂时保密的好。 不等老爹发脾气,就一把抢过燧发枪,递还给了张义:“火药和铅弹都在盒子里呢。你不是着急走吗?我就不留你了。” 片刻过后,走出大宅后门的张义,想着怎么都是来一趟城里,不如去三进大宅看看。 等来到了三进大宅,就看见老太监一只手拿着碗,正面色痛苦的喝着什么。 张义仔细用鼻子闻了闻,房间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老爷爷,您病了?” 喝了药的老太监,随手将碗递给一个汉子,这才开口说道:“风寒,好几天。” “那您就回去休息呗。”张义也不客气,随便找把椅子坐下。 “已经休息好几天了,不放心啊,就过来看看。” 张义这才表明了来意:“老爷爷,客栈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那个咱家交给小六了,你去问他。” 张义也只能点了点头:“那您派人个叫一下呗。” 老太监当即就叫了个汉子,让对方去皇城司喊小六过来。 等汉子离开,张义才想起昨天曹佾对自己发火的事。 “老爷爷,小子最近是不是得罪官家了?” 老太监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啥意思?” 张义见对方还敢装傻,当即义愤填膺的将昨天自己在郡王府的遭遇讲述了一番。 临了,才说道:“老爷爷,咱们不带这么坑人的吧?官家明知道小子为了引起西夏和辽国的战争,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不能转头就把小子卖了吧?” 这番话一出口,老太监不仅不生气,反而朗声大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幸灾乐祸的说道:“该!郡王还是厚道了。换做是我,都不带问你话的。进了府,先打五十板子再说!哈哈哈哈!” 老太监的这番举动,倒是给张义弄懵了,皱眉看向对方:“老爷爷,啥意思?” 直等了良久,老太监才收住笑声:“小子,你以为天下人都那么笨?你就算做事周密,不留下任何证据,人家就猜不到是你干的?” 这些话,张义倒是听懂了,无非说的还是自己杀茂安的事情。 只听老太监继续说道:“你应该感谢老爷天,感谢他老人家给咱们大宋派来一位仁厚之君,换了旁人你试试?没证据?没证据怎么了?只要怀疑你,就足够灭你九族了!”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已经认定是自己所为了? 看对方变颜变色的,老太监正色说道:“官家说了,这次也只是小惩。你如今虚岁一十有六,此后不会再拿你当孩子看待。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番话听在张义耳朵里,虽然警告的意味十足,可不知道为啥,鼻子却有点酸酸的。当即长身而起,面朝皇城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时,老太监的声音响起:“算你小子懂事。”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刚才去寻找小六的汉子走进房间:“禀大统领,顾统领今天并未上衙。听工房的小吏说,昨晚下衙的时候,亲眼看见顾统领离开了皇城司。” 张义站起身和老太监对视了一眼:“老爷爷,会不会去了皇城啊?” 老太监摇了摇头:“我早上刚从皇城出来的,没听说小六昨晚回去。” 不等张义继续询问,老太监便吩咐道:“去找一下,或许去几个暗哨那里收集消息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汉子脚步匆匆的回来禀报:“大统领,全都找过了,都说没见过顾统领。” 老太监也来了火气:“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去打探一下,就顺着小六昨天下衙的路线,沿街打探消息。” 那个汉子刚离开不久,郡王府的一名老供奉被人领了进来。 等亲眼看见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不仅抱怨:“郎君,可是让老奴好找啊。您家里的曹管家被皇城司的人打了。” “你说什么?是谁把谁打了?”张义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等老供奉又重复了一遍,张义当即拍案而起,曹管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自己从来没见过对方与谁红过脸,如今被皇城司的人打了,这还了得了? 老供奉迎向张义如刀的目光,继续说道:“听说是被皇城司的门子打的,如今已经去了郡王府,由府上的郎中医治。” 张义转头看向老太监,意味十分明确,你手下的门子打了我的管家,这事你要是不管,就别怪小爷出手狠辣。 老太监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温言说道:“张义,稍安勿躁,总要问个是非对错的。” 随即,脸色一沉,吩咐一名汉子将打人的门子带过来问话。 张义见此,也不急着赶到郡王府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倒要看看门子能说出些什么。 第440章 破案(九) 司使吩咐的事情,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拖延,也只是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几名汉子就押着一个满脸伤痕的中年人走进了房间。 当张义看见对方这副狼狈样子,胸中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因何与人发生口角?”一旁的老太监开口问道。 门子哭丧着脸说道:“回司使,刚才衙门门口来了一个姓曹的,口口声声要找吴宇吴提点。属下跟他解释半天,说吴提点今早已经被人押走了,那人不但不信,还要硬闯进去找德公公求证。您是知道的,皇城司不同于别的衙门,属下就拦着他不让进。这一来二去,属下就跟他打起来了。” 张义并未在意对方的解释,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吴宇被人押走了。 他立即想到一种可能,吴宇是不是因为吴铎的案子遭了连累。可是转念一想,又似乎不对。 按说,官家都下了撤职的旨意,所谓打了不罚,罚了不打,这就算拍板定案了,应该不会再有其他衙门多事才对。 他当即问道:“吴宇啥时候被皇城司抓去的?又是被什么人押走的?” 门子连忙解释:“不是皇城司抓的,昨天傍晚的时候,属下看着德馨公公,客客气气的把吴提点请进衙门里的。可等到天刚亮的时候,德馨公公从门外接了几个人进衙门,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将五花大绑的吴提点从里面抬了出来,随后扔进一辆马车拉走了。” 张义与老太监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迷惘之色。 老太监当即质问:“德馨从外面接进来的几个人都是谁?哪个衙门的?” “不知道,属下没敢问。”门子如实答道。 这句话险些把老太监气死,拍着桌子大声质问:“你不认识,就敢放人进来!你是第一天在皇城司当门子吗?” 门子差点吓的瘫坐在地,哭丧着脸说道:“回司使的话,德馨公公手里有孝提点的腰牌,属下不敢不听从啊。” 老太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的怒气,忿忿的说道:“这个孝诚究竟在搞什么?如此重要的腰牌也乱给人。那个吴宇好歹也是立过功的,无论如何……。哎!来人啊!把孝诚和德馨给咱家……。” “慢!”张义及时打断对方,随后说道:“老爷爷,依小子看,不如您带人亲自去一趟皇城司吧。” 与此同时,孝诚正在心中痛骂德馨懒惰成性。就算昨天在地牢里守了一宿,如今已经上衙近一个时辰了,怎么都该到自己这边报到了。 当即喊来门外伺候的小吏,让其去地牢找德馨回来。 只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吏就回来报告,说没看见德馨公公。问了昨天值夜的牢头才知道,德馨公公天刚亮的时候,就领着几个汉子把吴宇从牢里押走了。 “押走了?谁让他押走的?牢头还懂不懂规矩了,没咱家的命令……”话说到一半,孝诚说不下去了。他猛然想起,昨天下衙的时候,德馨把自己的那块提点腰牌拿走了。 不过,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慌乱,只以为是谁花了重金,收买了自己的干儿子,将吴宇救了出去。 孝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大的狗蛋!去!多派些人手去查,查清楚德馨和吴宇的去向!看咱家不活剐了他俩!”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抬头向外望去,就见司使在十几名黑衣人的陪同下走进了房间。 “司使,您……您怎么来了。”终究是弄丢了人犯,孝诚面对阿大这个上司,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的。 老太监拿出司使的威严,双眼紧盯着对方:“孝诚,咱家问你,你把吴宇押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张义,见孝诚眼珠乱转,立即出声警告:“孝诚,你最好实话实说,倘若吴宇有个三长两短,小爷活剐了你!” 孝诚这才注意到司使身后的年轻人,一番打量总觉得对方有些面熟,随即恍然大悟的样子,伸手指着张义:“你不是那个……,张……,张什么那个人吗?” 此时的张义,也只是找了些炭粉,将脸上涂黑。 老太监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见对方还敢拖延,抬起腿就踹倒了身前的书案,书案上摆放的案卷笔墨随之散落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孝诚连连倒退,终于“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老太监一个箭步迈过翻倒的书案,来到孝诚面前,居高临下的大声喝问:“说!你把吴宇押到哪儿去了!” 这一下,确实吓到了孝诚,慌乱无措的说道:“属,属下,不,不知啊!” 正在此时,从门外跑来一个汉子,张义转头望去,正是之前被派出去寻找小六那人。 “报大统领,属下找了到几个证人,有人说昨天傍晚亲眼看见顾统领走进了西楼巷。属下派人一路打听,直打听到了望城巷,就再没人见过顾统领了。” “望城巷?是皇城附近那条小巷吗?”老太监头也不回的说道。 “正是!属下还翻阅了禁军那边的册子,从昨天傍晚到今天上午都没有顾统领出入皇城的记录。” 直到此时,张义和老太监才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 短短一个晚上,吴宇和小六双双失踪,这背后究竟是谁干的? 电光火石间,张义做了一个决定,他来到老太监身旁,低声说道:“抓了程昱问话吧。” 老太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惊诧的看着对方:“你是说……?” 张义狠狠的点了点头:“可能性很大,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其他衙门也不敢啊。” 老太监思忖片刻就下了决心,当即朗声吩咐:“来人啊!” “有!”一众黑衣人齐声答道。 “去后厨,把那个程昱给咱家抓了,严刑拷问吴宇和小六的下落!” 就在黑衣人抱拳领令,打算冲出房间的时候,老太监又眼神冰冷的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孝诚:“把这个孝诚也在咱家绑了,和程昱一起拿去问话。” “司使!你,你不能啊。司使!我错了!” 见几个黑衣人向自己冲过来,慌乱中的程昱连连求饶。 只是见司使根本不为所动,目光也变得阴狠,朗声说道:“咱家是官家下旨意,亲自任命的皇城司提点。你无权……唔唔唔!” 狠话还没说上两句,孝诚的嘴就被黑衣人堵住,紧接着五花大绑被带了出去。 张义终究是放心不下吴宇和小六,又对老太监说道:“老爷爷,小子想亲自审讯程昱。” 老太监点了下头:“走,咱家和你一起去。” 等程昱被黑衣人抓到了地牢,嘴上依旧叫嚷不休:“你们凭什么抓俺?程某是皇城司的人,你们最好赶快给某松绑。否则,司使来了,让你们好看!” 可是,等他看清司使和一个年轻人就坐在审讯桌后面的时候,眼神立即变的飘忽不定。 张义双手撑着桌面站起,一边走向堆满行刑用具的架子,一边说道:“姓程的,别演了,你是辽人的秘谍,小爷早就知道了。” 程昱闻言就是一怔,立即出言争辩:“你胡说!程某乃是宋人。” 张义根本就不听对方解释,从架子上找了一把铁锤在手上掂了掂,这才几步走到程昱面前。又找了一块破布,堵住对方的嘴。 “来啊!按住他的脚!” 张义根本就不急问话,只是向一旁的黑衣人吩咐。 当即有两人蹲下身,伸出双手,如铁钳般抓住程昱的脚踝,使其不能移动分毫。 这时,张义才蹲下身,先抬起头向程昱浅浅一笑,转瞬间目光变得凶狠,抡起铁锤砸向程昱的脚指。 “嘎巴!” “嗯!!!” 随着铁锤落下,程昱的两根脚趾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口中也发出一声闷哼。 随着声音渐歇,张义用锤头拨弄了一下对方被砸扁的脚趾。于是乎,那声痛苦的闷哼再次响起。 此时再看程昱,早已疼的青筋暴露,面目扭曲,额头脸颊上也流下豆大的汗珠。 他这声闷哼刚刚平息,张义目露凶光,再次抡起锤子,瞧准了脚趾位置又狠狠砸下。 “嗯!!!” 随着程昱的闷哼声再次响起,张义这才抬起头,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不如刚才的声音大啊,这是没力了?” 紧接着,他便低下头,再次用锤头拨弄了几下已经如同烂泥的脚趾。 “嗯!!!” 这时的程昱浑身抖如筛糠,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襟,犹如一只落汤鸡般。 紧接着,拼命摇头,嘴里还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示意自己要说话。 此时,老太监的声音响起:“咱家问你……。” “慢!”张义出声阻止。 话说审讯也是讲究技巧的,务必一次性摧毁对方的意志,让程昱再没了耍滑头的心思,这样才能保证,口供的真实性。 他转头看向老太监,轻笑一声:“老爷爷,小子还没玩够呢。” 张义抬起头,向程昱挑了挑眉:“别急啊,小爷什么时候玩痛快了,什么时候才问话呢。” 随即,抡起铁锤直接砸向程昱的脚面。 “咔吧!” 随着一声脆响,程昱的脚面已经塌陷下去,血肉夹杂着白骨,平摊在青石地面上。 这次,程昱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两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张义转回头看向老太监,正迎上对方责怪的眼神。 当即站身吩咐:“泼水,弄醒他。” “哗啦” 随着一桶冷彻入骨的井水淋在身上,原本失去意识的程昱,浑身一个激灵,悠悠转醒过来。 张义伸出脚,用鞋尖随意拨弄了一下,那摊被砸扁的肉泥。 程昱立即疼痛的浑身颤抖起来。 张义这才伸手拿出对方嘴的破布:“说,你们把顾韵和吴宇弄哪儿去了?” 只听程昱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不知道。” “特么的,看来小爷是砸轻了是吧!”张义嘴上骂了一声,随即就抡起锤子要砸。 这时,程昱慌乱的大声叫喊:“我,我真不知道啊!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张义厉声质问:“你特么骗谁呢!” 见对方又抡起了锤子,程昱连忙说道:“连升客栈!对!连升客栈的萧谏,他一定知道!” 张义听对方说出萧谏的名字,这才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又厉声喝问:“那个德馨呢?是不是你们的人?” “是!是!德馨是萧家早年埋下的钉子!”说完,程昱才一脸灰败的低下头。 张义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老太监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老太监也只是耸了耸肩,关咱家屁事,又不是咱家招进来的。 张义走到老太监身边:“给我二十个人。” 老太监思忖片刻,便朗声说道:“咱家给你五十个!” 第441章 破案(十) 一炷香后,当黑纱蒙面的张义,迈步走进连升客栈的时候,客栈早已被一众黑衣人围的水泄不通,店掌柜和伙计也被人绑了起来。 这时,几名黑衣人从楼上下来,其中一人在张义耳边说道:“郎君,楼上没人。” 张义挑了下眉,又看向跟随进来的探子。 负责盯梢的探子,闻言也是一愣,连忙低声说道:“郎君,我们三人将这里盯的死死的,没看见萧谏走出客栈。” 张义这才在被绑缚的几人中仔细寻找,只可惜,终究没让他看见萧谏本人。 他眉头微蹙,指着掌柜说道:“把他带到后院去。” 片刻,来到后院的张义,从靴筒里拔出匕首,一刀扎进了掌柜的肩膀。 他对对方发出的惨叫充耳不闻,只是一边旋转匕首,一边厉声喝问:“萧谏呢?” 掌柜当即又是惨叫一声,而后咬着牙说道:“不知道!” 张义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将匕首在伤口里来回搅动:“说!萧谏去哪儿了。” 掌柜又闷哼了一声,身体也因为疼痛颤抖个不停,可就是咬紧牙关,摇头表示不知。 张义怒视着对方,恨恨的点了下头:“好!我就喜欢硬汉子!小爷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小爷手里的刀子硬!” 把拔出匕首,转到掌柜身后,抓住对方的食指,把匕首沿着指甲下面,一点一点的向里捅。 钻心的疼痛,使得掌柜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 见对方依然紧咬牙关,张义简直要气疯了。 “好!咱们慢慢来,我看你能扛到几时!” 一盏茶后,当张义拔出匕首,打算捅第四根手指的时候,掌柜终于受刑不过,开口说道:“我说!我说!萧先生天没亮就走了!” 说完,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了一般,只剩下大口喘着粗气。 张义转头看向刚才的那名探子,客栈这边一直是他们这些人监视的,萧谏怎么还能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探子被看的老脸一红,随即就厉声问:“他怎么跑的?” 既然选择了招供,掌柜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拉脑的说道:“每天清晨会有倒夜香的车进入后院,萧先生今早就是藏身在车里混出去的。” 这番话,听得那个探子懊悔连连。 此时的张义却没这个心思,立即追问道:“萧谏去了哪里?” 掌柜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知道啊,萧先生只说让我们安心开店,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回来。” 张义又逼问了一番,见对方实在说不出什么,这才命令将店里的所有人都押到皇城司去。 等满腹心事的张义回到了皇城司,就立即对老太监说道:“我需要你身上那块皇城司司使腰牌。” 老太监闻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干什么?” “我怀疑那些人绑了吴宇和小六去了北边。”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恩,很有可能,那你要腰牌的目的是?” “关闭沿途关隘哨卡!”张义这才说出心里的打算。 老太监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皱眉说道:“还来得及吗?” 张义肯定的点了下头:“那些人应该是早上开城门才跑出去的,距离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时辰。而且他们还带着小六和吴宇,多半是乘坐马车,那就跑不快。我计算过,如果咱们这边换马不换人,还是很有可能在他们出关之前追上的。” 老太监也知道吴宇和小六的重要性,真要被辽人绑了回去,那自己这边的麻烦就大了。 当即,解下挂在腰间的腰牌递给张义,正色说道:“一切就拜托你了。” 半炷香后,张义就带领着十名黑衣人冲出了东京城。 倒不是老太监小气,不舍得给张义加派人手,而是考虑到沿途的驿站没有那么多马匹更换。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骑在马上的德馨,看着遥遥在望的雄州城,心中有种难言的欢喜。 为了不引起守城军士的警惕,德馨等人也放缓了马速。 此时,萧谏从后面拍马赶上,与德馨并辔而行。 随即有些遗憾的说道:“公子,您这次暴露的有些可惜了。” 德馨斜睨了对方一眼,用尖利的嗓音说道:“怎么?你还盼着咱家在宋国待上一辈子啊?” 萧谏慌忙摆手解释:“公子,您误会了。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您要是再在宋国待上几年,等当上个总管啥的,说不定就有机会接近赵祯了。到了那时……嘿嘿,不管是用刀,还是用毒,只要弄死了赵祯,那宋国一定大乱。咱们大辽再借机一举南下,大片的疆土岂不是唾手可得?” 德馨看着对方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腻烦。 当即质问道:“你当赵祯就是那么好杀的?他喝的水,吃的饭菜,都有专人查验。连每晚的住处都是严格保密的,旁人不要说靠近了,敢打听一声,都会被抓去拷问。” 见萧谏低着头不说话,他才缓和些语气:“当个总管也未必就能接近赵祯,况且,你知道当总管之前,要经过怎样的查验吗?那真是连祖宗八辈都给翻出来,只要有一点可疑,这个总管你就别想了,搞不好还要带去皇城司问话。你觉得咱家的底子,禁得起那么查吗?” 萧谏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对方:“这么严?” 德馨撇了撇嘴,不屑说道:“你以为呢?历朝历代多少个皇帝,你听过说几个是被宫里的内侍害死的?” 萧谏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德馨随即轻笑一声,看着远处的景色说道:“如今这结果就很不错了,一个皇城司提点,一个工房主事,只要拷问得法,定然能挖出不少情报消息。要是再详加利用,收获将难以估量。” 萧谏眼珠一转,立即陪笑道:“老爷要是知道少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定怎么高兴呢。”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父亲,德馨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就消失不见了。 又怅然说道:“这一晃就是十三个年头,都快想不起他老人家的长相了。” 萧谏连忙说道:“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奴看的出来,他老人家心里一直牵挂着您呢。隔三差五的就去您之前居住的小院坐坐,还总是看着宋国的方向发呆。” 德馨嘴角露出一丝轻蔑:“这些可别跟咱家说,他老人家啊,眼中只有权利二字。” 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后面又赶上来一名汉子:“公子,后面有一队人马。” 德馨连忙转头望去,就见距离自己两三里的地方,正有一支马队向自己这边奔来。 他当即低喝一声:“全体戒备!” 随着命令的发出,骑在马上的几名骑士,纷纷将手搭在腰间横刀的刀柄上。就连赶车的车夫,都下意识看了眼,藏在车辕下的短刃。 而后面赶来的张义,在发现面前有一队人马的时候,连忙手搭凉棚定睛观瞧。当他看见骑在马上的萧谏时,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低声向一旁的黑衣人说道:“传话下去,敌人就是前面那队人马,一会儿听我的号令,统一行动。” 黑衣人点了下头,扭头对后面的骑士说道:“传话下去,敌人就是前面那队人马,一会儿听我的号令,统一行动。” “传话下去,敌人就是前面那队人马,一会儿听我的号令,统一行动。” 随着命令的传达,骑在马上的一众黑衣人顿时来了精神,也将手摸向腰间。 第442章 破案(十一) 就在两队人马距离不足五十步的时候,张义向黑衣人低语了几句。 只听那名黑衣人朗声向前方喊道:“紧急军情!前方闪开!踩死勿论!” 黑衣人这边一遍遍重复着喊话,德馨自然听在了耳朵里,当即长舒一口气,不是追自己的就好啊。 他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己方让开道路,而他自己也拨转马头,将马靠向路边。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等双方距离十步的时候,张义有意勒紧了缰绳,让马速放缓些。 眼看着两队人马将要错身而过,张义瞧准了坐在右侧马上的萧谏,口中大喊一声:“杀!!!” 随着话音落下,他举起匕首,借着前冲的力道,从马背上弹身跃起,直直的向萧谏撞了过去。 身后十名黑衣人也有样学样,紧随其后纷纷扑向对面的辽人。 “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萧谏见来人向自己扑了过来,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下意识后仰。可终究是慢了半拍,他虽躲过了张义的致命一击,也被对方从马上撞了下来。 “噗通”,这一下摔得萧谏是七荤八素,他这边刚反应过来,就要奋力挣脱开对方的纠缠,忽觉肋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躺在地上的萧谏,用足了力气双腿一蹬,就将压在身上的张义踢飞了出去。 等他翻身站起,将手伸向肋下,只见鲜血已经染红了手掌。 此时,张义也迅速起身,脸上的面纱早已不知去向。 当萧谏看清偷袭之人的面庞,整个人愣在了当场,随即不可思议的问道:“是你?” 张义可没功夫跟对方废话,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遭,只见所有辽人都被扑倒在地,正与自己带领的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将匕首凑到了嘴边,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上面的鲜血,而后一股腥臭的血腥气充斥口腔。 “杀!!!” 张义手握匕首就向对方冲了过去。 此时的萧谏也已抽刀在手,迎着张义便砍杀了过去。 张义利用灵活的身形,一个侧身躲过对方的劈砍。同时,欺身向前匕首前伸,直取对方胸口。 “啊!”萧谏惊呼一声,只得连退两步,将将躲过这致命一击。 只是,张义根本就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见对方向后躲闪,紧握匕首的右手向左上扬。 等萧谏想收回握刀的右手,已然为时已晚,眼看着对方的匕首从自己手腕划过。 “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萧谏的右手手筋已经被张义从中挑断。紧接着又是“当啷”一声,手里的横刀应声落地。 萧谏当即连退数步,左手紧握住还在向外淌血的右手手腕,眼神慌乱的左右四顾。 “想跑?晚了!”张义举起匕首就向萧谏冲了过去。 萧谏已经无心恋战,只想早日离开这里,他看准路旁的一匹骏马,拔腿向那边狂奔。 张义怎会让对方在自己眼前逃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瞧准了萧谏的腿窝,抬腿就是一脚。 萧谏只觉右腿一软,随后身体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义借此机会,在对方双腿脚踝上连划两刀,就此挑断了萧谏的脚筋,使其难以逃脱。这才连退了数步,放任对方在地上翻滚哀嚎。而后又看准马车的位置,拔腿向那边跑去。 等来到车边,车夫早已被黑衣人扑倒在了地上。他绕到车厢后面,抬手掀开门帘,就见处于昏迷状态的吴宇和小六被人捆绑在了一起。 他当即跳上车,用匕首挑开绑缚的绳索,又伸手拍打了几下,只可惜二人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无奈之下,张义也只能选择先跳下车,守在车旁护卫。 此时的厮杀声也逐渐平息下来,重伤倒地的萧谏和鼻青脸肿的德馨,早已被捆绑了个结实。 一名黑衣人这才来到张义身前禀告:“郎君,辽人死了六个,还剩三个,两个重伤,一个轻伤。咱们的人,两个轻伤。” 恰在此时,就见雄州城的方向烟尘滚滚,期间还伴随着人仰马嘶的声音。 只过了片刻,就看见一队盔明甲亮的骑兵,向这边冲了过来。 张义无奈苦笑,将老太监给他的腰牌,扔给黑衣人:“让他们回去,别在这里碍事。” 这时,张义又叫了人过来,给昏迷的吴宇和小六检查身体。 过了片刻,就听对方说道:“郎君,两位身体均无大碍。应该是被下了迷药,过一段时间就能苏醒过来。” 张义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吩咐一众黑衣人掩埋尸体,给受伤的辽人上药医治。 此时,负责与骑兵交涉的黑衣人回来禀告:“郎君,带队的将军,让您去马前说话。” 张义闻言,火气上涌,大声喝道:“你跟那孙子说,小爷忙着呢,还要赶回京城面圣呢!他特么要是再废话,让他随小爷一起回去!” 许是对方听到了张义的叫喊,也不等黑衣人回去搭话,便带领部下,拨转马头灰溜溜的回城了。 又过了半炷香,眼见着现场已经打扫干净,黑衣人再次上前:“郎君,咱们是进城修整还是……?” 对此,张义早有计划,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来路:“带上俘虏,去河间府修整。” “郎君,雄州城就在眼前,何不就地修整?” 张义心里爱死了这个捧哏的,摇了摇头:“雄州乃是边城,西夏和辽国的探子无数,咱们这趟差事要想做的隐秘,还是不进城为好。” 等众人来到河间府,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张义凭借着老太监那块司使腰牌,倒是得到了当地皇城司统领的热情招待。 待彻底安顿下来,他干脆征用了驻地的牢房,将几个俘虏就地审讯。 只是,让张义感到诧异的是,最先交代的不是细皮嫩肉的德馨,而是萧谏这个萧家的特使。 皇城司整整三十六套大刑,这边才用到第三个,萧谏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喊着说愿意招供,只求能饶自己一条活命。 这让负责审讯的张义等人,没有一点成就感,也只能在心里暗骂对方是软骨头。 当等听到萧谏的供述后,张义等人均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怀疑这个萧谏是在讲故事。 “于郎君,于公子,萧某说的句句是实啊。那个德馨真的是萧家大老爷萧思忠的幼子萧广城。” 看着鼻涕眼泪横流的萧谏,张义心里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对方:“你说他是萧家人,可有凭证?” “这……,这……。”萧谏眼神立即变的慌乱,这一时半会儿的,又让他跑哪里找证据啊。 苦思半晌,这才说道:“于公子,您不是卧底在萧家吗?大可以去问啊,看看是不是十三年前,大老爷幼子走失了?实际上是阉割了以后,送到了京城进宫当了太监。这一切全是萧某经手办的。” 这时,熟悉皇城事务的黑衣人出言问道:“你以为想当内侍,就能当内侍了?这一年不知道有多少穷苦百姓,想送孩子入宫侍奉贵人呢,可是最终能留下的也不过廖廖几个而已。说!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是,我说,当初为了送少爷进宫,我们找到了一个总管太监,背后打点了一番。” “那人是谁?” “茂安。” “噗!”张义一口茶水喷出,随即就被呛的拼命咳嗽。 等稍微缓过来一些,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他就这么收了?就不怕你送去的人,对官家不利?” 萧谏闻言,顿时脸色涨红,忿忿的说道:“事后我们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把少爷送进宫去。等收了钱,他就交给一个老太监调教了些日子,随后就送到安肃给监军孝诚当干儿子去了。”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原来茂安也知道怕啊。 他也不愿意为一个死人多做纠缠,随即转换话题:“当时德馨也不大吧?” “是不大,当时是十一岁。” 尽管双方处于不同阵营,也让张义在心中暗骂那个萧思忠手段毒辣,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下此毒手。 “现在说说吴宇的事情吧,你们是怎么算计吴铎的。” “这个萧某不知啊,临行前,大老爷只让我尽量配合小少爷的行动,具体计划布置,全是小少爷一人所为。” “呵呵,合着你一问三不知是吧?那你让我怎么饶你性命啊?” 萧谏顿时变得慌张,连忙说道:“我,我愿意把知道的秘谍都交代出来。” 一盏茶后,张义就拿到了一份潜伏名单,看着那位樊先生和所掌握的几人也赫然在列,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稍后,把萧谏押了下去,换上德馨的时候,审问就没有刚才那么顺利了。 这位辽国第二大家族的小公子,心里也是存了些傲气的,扛住了黑衣人的几次行刑,依然不吐露半个字。 只是,张义可没惯着对方,三锤子下去,刚才还喊着打死不招的德馨,已经大汗淋漓,颤抖着身体表示愿意招供。 “真特么贱骨头!”张义不禁骂了一句。 随即,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说说吴铎吧,你在安肃,他远在真定,究竟是怎么算计到对方的。” 哪怕是德馨的左脚已经如同烂泥,听到这个问题,也不禁强忍着疼痛,仰天大笑:“蠢问题,蠢问题。哈哈哈,张义,你不知钱能通神的道理吗?” 张义当即脸色大变,向前欠了欠身,双眼直勾勾盯着对方:“你认识我?” 德馨似乎很满意对方的举动,点了点头:“当然。” 张义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德馨撇了撇嘴,充满鄙夷的说道:“前些时日,就是你潜进了皇宫,刺杀的茂安吧?后来又是你假借救火为由,哄骗了孟州那个傻子,混出了皇宫。哼!你一个藏在济阳郡王府里的逃犯,现在还有心思来审我?不该想着如何自救吗?哈哈哈!!!”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此时的张义,最关心的是自己身份有没有暴露,至于那天夜里干的事情,官家早就不计较了。 德馨没有理会对方的追问,而是面露疑惑的打量张义:“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抓我的?逃犯?郡王府杂役?还是皇城司秘谍?” 张义可没有和对方聊天的心思,重复道:“除了皇宫那件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德馨白了张义一眼:“这还不够吗?” 随后,就向一旁的黑衣人说道:“你还不抓了他,送到官家那里立功?” 听到对方如此说,张义心下大定,看来这个德馨,之前没和萧谏做过过多交流。否则,自己的身份分分钟就能暴露。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带着一丝调侃说道:“既然你说钱能通神,那我也不问你旁的。就问问你对萧家,尤其是你那个亲爹的看法。他对你使出这种手段,你的心里恨不恨他?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亲手掐死他?还是说,这一切是你心甘情愿的?” 提到了亲爹,德馨眼中闪过一抹怨毒,随即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那是我的家事!” 那一抹怨毒,终究没逃过张义的眼睛,面色平静的说道:“你被抓了,明白吗?就不要谈什么家事了,来,说说萧家人,尤其是你那些个长辈。他们还有什么计划,是对我大宋不利的。要是回答的令我们满意。或许有那么一天,我真会放你回去报仇呢?” 第443章 破案(十二) 对德馨的审讯,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当张义走出牢房的时候,手上拿着厚厚一摞口供。 这时,接待几人的吴统领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郎君,吴提点和顾主事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也已经请了郎中看过,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就没其他毛病了。” “人呢?带我过去看看。” “郎君,他俩刚喝了药,正躺下休息呢。依属下看,倒不如晚点再过去。” 见张义点头,吴统领又继续说道:“郎君,这也到用饭的时辰了,属下在宴丰楼摆了一桌酒宴,您看是不是……?” 张义刚要答应,就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即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说完,便不再搭理对方,将那一摞口供递给身后的黑衣人,便独自走出院子。 等辨明了方向,就顺着门外的大街向东走去。 没走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 “客官,吃驴肉火烧吗?” 当看见那个胖老板站在摊位旁招揽生意的时候,张义乐了。 “郎君,吃驴肉火烧吗?咱家的驴肉可是出了名的。” 显然,胖老板已经记不得张义这个曾经的顾客了。 他点了下头:“来两个吧,再来一碗汤。” 在胖老板转身准备的时候,张义就开始左右四顾,恨不得那个心心念的家伙立即出现。 “郎君,这是您点的驴肉火烧和汤。”直等到胖老板将东西端上桌,那个人都没来,张义不免有一丝失望。 他这边刚拿起火烧准备吃,就听胖老板招呼道:“张老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张义转头一看,您老人家终于来了。 赶紧放下手里的火烧,只等着对方坐下点菜,自己再把准备多日的段子那么一讲……嘿嘿!大仇得报啊! 张老头来到摊子前,先在桌子上扫了一眼,又下意识看了眼张义,点了下头便坐在桌旁,一边捶着腿,一边说道:“这不是跟隔壁的许老头出了趟远门吗?这一路可是遭了大罪了,险些就饿死在路上。” 胖老板拿起抹布擦了下桌子,这才问道:“怎么?你跑边关去了?” “哪有啊,就是沧州城。” “那不至于啊,听说那边挺太平的啊。” “呸,太平个屁,往回走的时候,还没出城呢,我俩就让人偷了,身上那是爪干毛净啊。” 张义听在心里这个乐啊,活该!让你平时不积德! 就听张老头继续说道:“我俩这举目无亲的,也没地方借钱啊,就硬生生的往回走吧。等走到半路上,饿的实在不行了,许老头往路边一指,说那边有条死狗。哎呦,我一看啊,那狗也不知道死多少天了,上面爬满了虫子,我说这可不能吃。结果,你猜怎么着,许老头不管那个,拿起来就啃啊。” 张老头说到一半,还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张义。 张义绝对有心理准备的,一听,这算啥,小场面。 就听张老头又说道:“等他吃完,我俩就继续走,刚走出去不远,许老头就忍不住吐了。我一看乐了,赶紧趴在地上跟许老头说,早叫你别着急吃吧,你看我,还能吃口热乎的。” “呃……。” 张义眨了眨眼,看了看一口没动的烧饼和汤。哎,算了,今天饶你一回,咱们下次再战。 三天后,张义等人终于回到了东京城。 “恩,干的不错。”老太监详细看了遍口供,这才开口说道。 张义站起身,如释重负的伸了个懒腰:“行了,剩下的事情您老人家收尾吧。我得回庄子休息几天。” “唉,你别着急走啊,咱家还有事问你呢。”老太监连忙出言阻止。 “又有什么事啊?辽人的事情都办完了,西夏那边不是说周全还没回来吗?” 老太监压了压示意对方坐下。 等张义重新落座,老太监才开口说道:“是这么个事,你这次又立了一个大功,说来也有好几次了吧?” 张义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可不是嘛,加上这次的,仅仅是大功就有五六次不止了。 只听老太监又说道:“咱家记得,你是不是收了个徒弟叫张虎啊?” 对方这种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问话方式,让张义真有点不适应。也只能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老太监又继续说道:“听说那个张虎很是聪慧?无论拳脚还是学问,只要讲一遍,就能牢牢记住?” 提到张虎的优点,张义这个做师父的不免有些小骄傲。 他将胸脯挺了挺:“不瞒您说,张虎这孩子的脑子确实够用,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当然喽,这也离不开他师父的耐心教导嘛。您说是不是?”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以你这个当师父的眼光看,你觉得张虎这个孩子,适合当官吗?” 先是讲功劳,又是说徒弟,到底啥意思?突然间,张义想到一种可能,当下心中一喜,这是打算封官的节奏啊。可转念一想,又似乎不对。 “老爷爷,朝廷选官不是只有两条路吗?一个是蒙荫,一个是科举吧?张虎这孩子好像两边都靠不上吧?” 老太监摆了摆手:“先不要说这些,你就说这孩子适不适合吧?” 咔,难道官家觉得我立的功劳太多?已经到了不封赏不行的地步了?然后,又鉴于我的身份不好封赏,干脆就赐我徒弟一个官做?这不大可能吧? “唉,唉,你笑什么呢?咱家问你话呢。”老太监看张义坐在那里傻笑,立即问道。 张义这才清醒过来:“哦,没什么,想到点别的。小子觉得张虎这孩子吧,脑子足够用了,当然了,谁生下来也不是就会当官,慢慢学呗。那些个相公啊,侍郎啥的,还不是一点点总结经验,练出来的。您说是吧?” 老太监点头表示认可,看了眼张义:“只是终究没参加科举,当个文官也容易受同僚排挤,你说是不是?所以,你看这个……。” 张义眨了眨眼睛,不会是真的吧?暗示的这么明显吗?官家,您这是想起啥了?是不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非要给我徒弟弄个官当当? “说话啊!磨磨唧唧的!”老太监见对方又在傻笑,连忙催促。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腼腆一笑:“我这个做师父的表个态,一切都听官家的,怎么说怎么好。反正都是为我大宋效力,什么文官武将的,都行啊。” 老太监满意的点了点头:“当然了,这个官职嘛,可能会比较小,你这边一定要给张虎说清楚,莫要让他……。” 不等对方说完,张义立即挺起胸膛表态:“他敢!不瞒您说,我第一天给他们上课,就送给学生们一句话当座右铭,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老太监将张义的这句话,在嘴里默念了几遍,之后就连连点头。 “说的好啊!说的极好!”他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张义的肩膀。 不待对方搭话,又继续说道:“行了,您这就先回去吧。” 张义连忙拱手行礼:“老爷爷,那小子就在庄子上,静候佳音了?” 老太监当即朗声大笑:“哈哈哈!好说,好说!都包在咱家身上了,快点回去吧。” 第444章 张虎当官 回到了庄子的张义,立即将张虎叫到了身边。 “小虎,这几天别到处乱跑,就在庄子里待着。知道吗?” 张虎学着张义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师父,这几天蛋糕房那边就要重新开业了。” 张义大手一挥:“那些事情,你不用管,交给梅老板去做就行。你只管安心待在庄子上。” 张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是有什么事情吗?” 张义神秘一笑,用手指刮了下张虎的鼻子:“暂时保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曹管家说道:“一会儿你去趟城里的成衣铺,给张虎置办两件像样的衣服,布料要选好的。对了,鞋啊,头巾啊,这些也都买好的。咱不怕花钱。” “唉,老奴这就去。”曹管家就这点最好,主人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绝对不带多事的。 张义又把韩老四叫到身边:“你上过战场吗?” 韩老四摇了摇头:“没有,曹家这都多少年没亲临过战阵了。郎君,咋了?” 张义为难的挠了挠头发,又问道:“郡王府那边呢?有谁上过战场没?我说的是临阵指挥的军官啊,将军什么的。” 韩老四一时搞不清楚张义要干什么,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爹当年在大帅手下当过虞候,这算吗?” 张义立即来了兴趣:“冒昧的问一句,他老人家身体咋样?” 韩老四挺了下胸脯:“挺好的啊,还经常叫上一些个叔叔伯伯,在郡王府的练武场切磋功夫呢。” 真是想吃冰下雹子啊,张义连忙说道:“那麻烦你跑一趟,看能不能请他老人家过来住几天。” “郎君,您这是要干嘛啊?”韩老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郎君。 张义指着坐在一旁的张虎,解释道:“请他老人家帮我教教小虎临阵指挥的本事。” 韩老四皱眉看了看,稚气未脱的张虎,又转头对张义说:“郎君,是不是早了点啊,我听说大帅家的孩子,成人之前都是先看兵书战策,等成了年才有专门的先生,传授战阵之术。如今小虎才十岁,这个……。” 张义脸色一板,直接打断对方:“等不了了,快点去,命你天黑之前,就把你老爹接过来。” “得,俺这就去。”韩老四见郎君有发火的迹象,也只能无奈答应。 次日上午,张义正要去前面,看看韩老爹是如何教授张虎的,这边曹管家就先找了过来。 “郎君,小六来了。” “他?不好好养身体,没事瞎跑什么?”张义一边说着,一边向正堂走去。 等来到了正堂,就见小六躬身施礼:“郎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有什么用得着……。” “停!”张义连忙伸手打断,这才说道:“自从把你救回来,这一路上你至少说了不下十遍。咱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 小六腼腆一笑:“既然郎君这么说,小六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嗨,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你这次来,就为这个?” “也不是,是干爹让我来请您过去。” 张义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不会这么快吧?老太监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啊。 他连忙问道:“你干爹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说是昨天您拿回来的口供,前后有些出入,想请您过去问问。” 张义脸色一垮,还以为是封官的事呢。没劲! “那你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跟你走。” 半个时辰后,二人就来到了三进大宅。 只是很不凑巧,听守门的护卫说,大统领刚离开一会儿,说是去宫里办个事。临走前,倒是留下了话,说等张义来了,让他在这里等着。 张义和小六对视了一眼,无奈也只能叫来小吏沏了杯茶,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张义看了看天色,眼看着都要过午了,也不知道老太监忙啥去了。 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汉子,进屋就给张义抱拳行礼:“张郎君,大统领从宫里传出话来,说今天就不用等他了,请您暂且回去。” 咔,拿小爷当羊肉片了,涮着玩呢? 小六也是一脸的歉意:“郎君,实在不好意思,我干爹那边恐怕被什么事情拖住了。” 这么一说,反而让张义不好发作了,也只能无奈的说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再联系吧。” “郎君,我送你出去。”小六当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回到了庄子,就发现张虎正一脸喜色的等着自己,这边刚走进院子,小家伙就一头扑进怀里。 “谢谢师父。” 说完,又倒退了几步,跪在地上就要给张义磕头。 这一下把张义整迷糊了,连忙将对方扶起:“小虎,咋了?” 张虎则咧着大嘴傻笑:“师父,虎子当官了呢。” “啥?啥当官了?”这下算是把张义搞糊涂了。 此时,曹管家和韩家父子也走了过来。 张义则转头看向几人,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曹管家则拍了下张虎肩膀:“有啥事进屋说,没看少爷劳累了一上午吗?” 张虎这才反应过来,搀扶着一脸茫然的张义去了正堂。 等他坐下,曹管家才说道:“郎君,你刚走一会儿,宫里就派来一个内侍,说传官家的口谕,封张虎为广南西路邕(yong)州……,唉?老韩,后面是啥来的?” 韩老爹白了对方一眼:“郎君,是广南西路邕州迁隆寨辎重什长。” “什么?才给个什长?还是个运辎重的?”听到这个官名,张义险些把肺气炸了。 什长是个啥?什同十,十人为一队,说白了就是个小队长,当然还有更小的,比如伍长,五人为一伍。 他看了看刚比桌子高点的张虎,气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特么不是欺负人吗? 随即又想起什么,抬头问韩老爹:“韩老爹,广南西路那什么什么的,在哪儿啊?我怎么从未听过?” 韩老爹在心里想了想,这才不确定的说道:“老汉也说不上来,反正广南西路是在咱大宋的西南角,具体的邕州啥的,估摸着距离交趾不远吧。” 张义这才想起来,交趾不就是后世的越南吗?那广南西路……,咔,广西了! 反应过来的他,当即拍案而起:“特么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小爷我找他评理去!” 曹管家见少爷发火了,连忙上前拉住张义的衣袖:“少爷,那是官家的口谕啊,所谓一言九鼎,您去了没用啊。” 张义早已气的火冒三丈,还管你那个,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他随手推开对方,对着韩老四说道:“给我备马!今天不说出个道理来,小爷跟他们没完!” 恰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只听老太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张义在家吗?” 张义听到这个声音,心中的怒火又盛了三分。你老小子还舔着脸登门,特么的! 韩老四看郎君的眼珠子都红了,连忙一把抱住对方:“郎君,冷静,莫要冲动啊。” 一旁的张虎倒是没出手阻拦,因为已经被师父这副疯魔的模样,彻底吓傻了。 老太监也只是隔着门喊了两声,便伸手推开院门走进院子,看见正堂里的几人,微笑的点了点头。 “老不要脸的玩意,你还好意思来啊!呸!”只可惜张义功力尚浅,一口痰吐出一步多远,就落在了地上。 老太监倒是不以为意,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这是怎么了?” 看着睁眼装傻的老太监,张义这个气啊,恨不得一顿拳脚上去。 “昨天你怎么说的?啊?还都包在你身上?包你奶奶个腿啊!拿个什长就来糊弄我徒弟,你以为我家没见过世面是吧?”张义挣脱了几次,都没能甩开韩老四,也只能跳着脚破口大骂。 老太监到底是多年修行的老妖精,面对辱骂根本就不生气,而是语气和缓的说道:“昨天不是你说的吗?一切都听官家的,反正都是为我大宋效力。还说什么,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怎么了?等官职下来,这些话就不算数了?” 张义闻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被对方噎死。小爷我就是客气客气,懂不?谁特么拿客气话当真啊。 老太监看着对方的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咳嗽了一声:“咳,张义啊,咱家今天过来,正是为了你的徒弟。你要是想听呢,就老老实实坐下,要是不想听呢,咱家这就起身回去。” 说完,身体向后一靠,二郎腿那么一翘,悠哉悠哉的打量着站在原地的张义。 张义就看不得对方这副欠抽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个满脸桃花开。 这时,曹管家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少爷,冷静些,您不是常说冲动是魔鬼吗?别让那老阉人看了笑话。” 张义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住胸中的怒火,气哼哼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双眼死死盯住对方,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口吐莲花。 老太监见张义坐下了,又左右看了看。 “茶呢?客人都登门多长时间了?怎么连口水都没有啊。还有没有点待客之道了?” 张义狠狠的挥了下手,示意曹管家上茶。 片刻,老太监轻抿了口茶水,这才将茶杯放在桌上。 “张义啊,你知道广南西路是个什么地方吗?” 张义想了想,前世好像去过,桂林山水甲天下?刘三姐? 老太监见对方迟迟不答,这才开口说道:“烟瘴之地,蛇蚁横行之所。” 张义眨了眨眼睛,有这么恐怖吗?小爷去吃米粉的时候,好像山清水秀的,还可以吧? 见对方有些走神,老太监用手敲了敲桌子,见对方看过来,又继续说道:“还不仅如此呢,从半年前,交趾那边就时常有小股部队,翻越边墙到我大宋烧杀劫掠。可谓是无恶不作。” 张义觉得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你没事跟我说当地形势干啥?小爷现在说的是小虎的官职。 老太监见张义还不搭茬,又看向一旁的张虎:“小虎,今年多大了?” 张虎到底是张义的徒弟,不管学问咋地,至少礼数上,让人无可挑剔。 他向老太监拱手一礼:“老爷爷,张虎今年十岁了。” 老太监听的是连连摇头,又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才十岁的孩子,要是去了那种地方……,唉,凶多吉少啊!” 张义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头是专门来气自己的。当即长身而起,指着老太监就要开骂。 只听老太监继续说道:“张义,你狠得下心吗?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去那九死一生之地。” 你看不下去,就给张虎换一个差事啊。 这句话刚要出口,张义眨了眨眼睛,觉得脑子被什么卡住了,似乎哪里不对。 赵祯好歹也是千古一帝啊,不可能昏庸的派一个十岁的孩子去边疆送死。 他看了看张虎那稚嫩的小脸,再仔细打量老太监那张欠揍的老脸。 尼玛!小爷明白了!谁说明君不会坑人的?前脚在郡王府挖了一个小的,转手这就挖了一个大的。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老太监:“你,你,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想让我去广南西路?” “哈哈哈!你还不算太笨!哈哈哈!”老太监犹如偷了鸡的黄鼠狼,笑的是前仰后合,眼泪横流。 张义看着对方那副恶心样子,又抬头看看房梁,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第445章 争取资源 一盏茶后,张义的书房。 老太监指着桌上的一张地图说道:“这里是永平寨,旁边是凭祥洞,都是当地土人的寨子,也是交趾近期频繁越境劫掠的地方。” 随即,才直起身看着张义:“官家说了,允许你从京城挑选五十人,携带着你之前制作的那些炸弹。三日后出发,以二十天为限,务必赶到这两处,配合当地边军抵御进犯之敌。” “多,多少?才五十人?”张义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太监点了点头:“对,五十人,允许你在京城禁军范围内随意挑选军士。” 张义头摇的象拨浪鼓似的:“不干!你回去跟官家说,干脆派个刀斧手把小子就地砍了吧。也省的我客死他乡了。” 老太监眉头微蹙,还没见过对官家的旨意讨价还价的。 “那你想要多少人?我回去好禀告官家。” 张义伸出一根手指头:“至少一万!” “呸!要有一万甲士,我用你去?牵条狗上去,这场仗都能赢。” 张义绝对有唾面自干的觉悟,见老太监要翻脸,连忙说道:“一千人总可以吧?” 老太监摇了摇头,也伸出一根手指头:“最多一百人。” 见对方还要讲价,他连忙说道:“行了!别说了,多出来的这五十人,咱家还不知道怎么跟官家交代呢。” 张义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貌似不像作假,这才勉强点头同意。 临出门时,老太监将张虎叫到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雕的小猴。 “拿着玩吧。”说完,还摸了摸对方的头顶,这才转身离去。 等老太监走远,张义一把抢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切!要是我就送个真猴那么大的,小气吧啦的。” “师父,这是啥啊?不金不银的。” “恩?小子,有为师三分模样了。” 既然要去打仗,张义自然是要去搬兵的。 郡王府的老丈人,无疑成了首选。 “贤侄来了?哈哈!管家!快去备酒宴。本王要与贤侄……。” 张义自从上次和老丈人喝了次酒,再听到“酒”这个字,就莫名的反胃。 他连忙出声打断:“叔父,小侄这次贸然登门,实在是有事相求。” 张义这才把官家派自己去广南西路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佾听完对方的讲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前些日子在早朝上,枢密院请奏官家,问用不用从附近州县调兵过去。还被官家一口回绝了,原来根子在这呢。” 这番话,张义听得直咧嘴,感情赵祯把自己当小白鼠了,专门实验炸弹去的。 就见曹佾走到桌旁,在上面一阵的翻找,好不容易找出几张纸,这才招手让张义过去。 “你看看,这些是过去几个月,有关邑州战事的邸报。” 张义抬头看了眼曹佾,不愧是老丈人啊,想的就是周到。 草草看过一遍后,他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问道:“叔父,这个李显龙是干嘛的?怎么没看到官职啊。” 曹佾拿过来又看了一遍,这才从身后书架上翻找出一本册子。 片刻,指着一列小字说道:“交趾的镇东将军。” 张义又低头看了看邸报,大概意思是,抓到的俘虏交代,他们越境劫掠,都是由这个李显龙亲自策划指挥的。 “叔父,这个镇东将军大概几品?相当于咱们这边的什么官职?” 曹佾很不屑的撇了撇嘴:“弹丸小国而已,根本就不入流。” 就在张义失望之际,听曹佾继续说道:“要是非要比话,相当于咱们大宋的都指挥使吧。不过,这不是重点,你看看他的名字,李~~显龙。你能想起什么?” 张义几乎脱口而出:“国姓!” “唉,对喽,这个李显龙应该是皇亲国戚。” “那就是说没什么能耐喽?只是一个靠着家族的关系,父辈的蒙荫……。” 说到一半,张义说不下去了,就看见曹佾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张义心里暗骂一句: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他连忙转换话题:“叔父,这次官家许了小侄在京城禁军中随意挑选,您是知道的,小侄跟那些人不熟。您能不能……,呵呵。” 曹佾也只是略一思忖,便点头答应:“都包在本王身上,明天一早,你来拿名单。” “叔父,太感谢了,小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话间,张义不时的看向帷幕后面,盼望着临走之前能与心上人见上一面。 只可惜,又与曹佾闲聊了半晌,也没见到曹宇婷的影子。眼见着老丈人又张罗管家摆酒设宴,张义才逃也似的跑出了郡王府。 他这边刚走出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张郎君,请留步。” 张义转身看去,就见曹宇婷的贴身丫鬟燕子,正从旁边的小巷里探出半个身子向他这边招手。 等走了过去,这才听对方说道:“郎君在这里稍等,郡主一会儿就出来。” “多谢。”说着张义伸手入怀,就想给对方打赏。只是,伸进怀里的手摸了一个空,他这才想起来,为了见老丈人,临出门刚换的衣服。浑身上下连一文钱都没有。 燕子看对方手里空空的,倒也不以为意,只说了一句:“郎君,就在这里别动啊。” 说完,向张义抛了一个媚眼,便转身钻进了小巷。 咔,这都什么毛病?少女怀春? 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曹宇婷乔装成一个中年仆妇走了出来。 “等久了吧?” “没,也只是一会儿,我还以为临走前,见不到你了呢。” “你进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娘一直在我房间里不走,就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干嘛?又让人给你说亲啊?”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自从上次,你把本郡主的名声搞臭以后,就鲜有人来上门说亲了。” 张义想起当初干的事情,不禁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呵呵,这就对了,我的媳妇也是那些个纨绔想染指的?” “德行!” 这时张义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跑了一天,连顿正经饭都没吃呢。 他转头看向女朋友:“问你一个事,你有吃晚饭的习惯吗?” 曹宇婷上下打量张义:“干嘛?有话直说。” 张义挠了挠头:“不瞒你说,我出门忘带钱了。” 曹宇婷佯装失望的叹了口气:“哎,瞧你现在混的!都开始吃软饭了。” 张义甩了一下头发,故作潇洒的说道:“吃软饭怎么了?那也是一种实力的体现,至少说明我有魅力吧?” 曹宇婷懒得搭理对方,就开始满街的找酒宴。 这时,张义想起燕子向自己抛媚眼的事情,觉得有必要给女朋友提个醒。 “你身边那个燕子,是不是见到个男的就抛媚眼啊?这习惯可是不好,容易给你招闲话,有时间你最好说说她。” “她冲你抛媚眼了?” 张义仔细打量一番,确认女朋友没生气,这才点了点头。 谁知道却招来曹宇婷的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可太逗了,哈哈!”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整不会了,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笑点在哪儿。 只等了半晌,曹宇婷才收住笑声,转头看向张义:“你真不知道啊?” 我知道个锤子啊,莫名其妙的。 见张义一脸的茫然,曹宇婷才眼含笑意的解释:“我跟燕子闲聊的时候,跟她说过,今生今世非你不嫁。” “不是,你嫁给我,和燕子向我抛媚眼,不是一回事吧?” “哎,看来你是真不懂啊,燕子是我的通房大丫鬟,咱俩以后成亲,她是要陪嫁过去的。按规矩,她也有侍寝机会的。这下懂了吧?那丫头自从知道是你以后,就发春呢。” “咔!这样不好吧。” “切!嘴上这么说,心里不定多美呢。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第446章 邕州的态度 广南西路,邕州。 “来人,快送天使去后面歇息。” 邕州知州冯详的话音刚落,从人群中就走出两名小吏,引着传旨的太监去了后面。 等那人走远,他这才与一旁的通判吴阔对视一眼,一起走进了冯详的值房。 在贴身小吏端上茶水后,冯详便挥退了左右,值房内只剩下他和吴阔二人。 良久,不见对方说话。吴阔也只能开口问道:“知州,官家这是何意啊?怎么会突然派了一队禁军过来,还是从京城赶过来的?” 冯详这才从沉思中醒来,双眼望着值房外的花坛,眉头紧蹙的说道:“这是对咱们不满了啊。” 对于这个说法,吴阔倒是不太认同:“不满?不至于吧,前方虽无大胜,但也说的上是有来有往。况且,那些个交趾军咱们好歹也俘获了几十人。” 冯详瞥了一眼这个下属:“可是咱们这边被掳走的百姓更多,这还不算那些个被劫掠的财物。” 这番话听到吴阔耳朵里,一时也无以言对。思忖了良久这才说道:“要不,再送些军粮武器过去?好歹让那个程严武在禁军来之前,打一场漂亮仗。咱们这边也好跟上面有个交代?” 一提到物资,冯详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对方:“你以为本官不想给啊,那些个刀矛器械倒是好说,军粮你打算让我动常平仓的粮呢?还是动广平仓的?万一,再跟去年似的,来一场洪灾,你打算让邕州的百姓饿死不成?” “这个……。”这番话说的,让吴阔再次哑口无言。 就听冯详忿忿说道:“一会儿你给程严武写封信,把现在这边的情况说清楚,让他务必在那些人到来之前,打一场胜仗。要是能多杀几个交趾人,本官给他记功。” 吴阔闻言,不禁苦笑摇头:“知州,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人家送来了几十颗人头和一百多个俘虏。您只是请人家吃了顿饭,就给打发了。今年又这么干,这招恐怕不好使了啊。” 冯详当即瞪起了眼:“子路,请功的公文,你是不是看着本官递到安抚使司衙门的?刘使君押着不往上报,本官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坏了规矩,直接给京城递折子吧?” 见对方有发怒的迹象,吴阔也只能敷衍的点了点头,心说:您要是脾气不那么直,不与刘使君关系闹那么僵,人家至于为难你吗? 冯详是越想越烦躁,干脆挥了挥手:“就这样吧,你回去先把给程严武的信写了,让人尽快送过去。” 吴阔点了点头,便起身向外走去。随即就想起什么,转身问道:“知州,那些人肯定是先要来咱们邕州城报到的,您看要不要设宴款待一下?” 冯详一听这个,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款待什么?他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福的?你吩咐下去,让那些个衙门办事麻利点,尽快做了公文,也好让那些人早一日去前方打仗。” 吴阔已经对这位上官无奈了,也只能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等他回到自己的值房,立即写了两封书信,随即叫来一名心腹:“尽快送出去。” 邕州城外,正在排队入城的百姓,突然感觉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震颤。随即,身后隐约有人仰马嘶之声,待众人转身回望,就见从天边跑来百余名顶盔掼甲的骑兵,在这支队伍后面,还跟随着十辆装满货物的大车。 当这只骑兵队伍距离邕州城不足三里的时候,为首的一名将军才抬起了右手,示意一众部下勒住战马原地列队。 片刻后,为首的将军转头对小校打扮的张义说道:“郎君,您看咱们是直接入城呢,还是……?” 张义看了眼远处巍峨的邕州城,随即说道:“这一进城怕是免不了一番应酬,我看还是像之前那样,廖将军,你带着几个人去办理公文和领取补给粮草,我和孟州则领着军士绕城而行,到西城外等你。” 廖翔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当即,领着行军书记,又带了十几名军士,便催动马匹进了邕州城。 廖翔是张义特意托了老太监的关系,从殿前司要过来的。之前对方因为受了自己连累,差点被上司罢官免职。这次,张义出于补偿的原因,特意挑选了廖翔,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将。 既然廖翔都被自己弄过来了,没道理让孟州继续在牢里受罪,张义干脆也找了个说辞,将对方安排在队伍里,还是当以前的虞候。 十几天的相处下来,二人倒也解开了误会,只不过,眼看着就要到达真正的前线了,张义打算再找对方聊聊。他可不想,自己在前面作战,背后有人给他放冷箭。 至于庄子里的人,张义也只带了一个梁丰,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斥候。 张义等对方走远,这才转头对孟州说道:“咱们也走吧,绕到西城去。” 半个时辰后,张义跳下了马来,将缰绳扔给了随行的梁丰。 一边活动着酸软的双腿,一边看着同样跳下马的孟州,半开玩笑的说道:“眼看着就要抵达战场了,这一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你给我说句实话,心里恨我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交往,孟州也算对张义的脾气秉性,有了一些了解。 他思忖片刻,便言辞恳切的说道:“郎君,孟某要说不恨你,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可要说心里有多恨吧,其实也谈不上。毕竟是我当值的时候私放你出城,也算是坏了规矩,理应受到惩罚。” 张义仔细打量一番,看对方不似作假,这才开口说道:“你要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此次出征,你我代表着大宋,就算在心里仍有怨恨,也请你暂且放下。待上了战场,我们就是战友兄弟,只有相互信任、扶持,才能战胜交趾人。” 孟州看着张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深吸一口气,坦然说道:“好,郎君的这番话,我会谨记于心。” 此时,就见廖翔带着十几名军士从城里冲了出来。 张义看了看随同一行人出城的那辆牛车,忍不住问道:“这是补给军粮?” 见廖翔点头,他不禁追问道:“怎么就一车啊?” 廖翔长长叹了口气:“哎,别提了,那个什么鸟通判,说去年整个邕州都受了灾,能给咱们的补给,也只有一车。还说,别看这一车粮食,都还是他们从其他地方挤出来的。” 张义不仅眉头紧皱,这一去少说也要半个月,仅有一车军粮,到了前线可怎么打仗啊。 廖翔看出张义的心思,便试探着说道:“郎君,要不属下去找找知州?凭着咱们京城禁军的身份,或许能多争取一些粮食。” 张义思忖片刻,便摇了摇头,那个通判敢这么做,定是得了知州的命令,否则,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私扣军粮。 思忖再三,他终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他们与邕州这些地方官,彼此之间互不所属。况且,自己连个品级都没有。也只能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在脑中盘算了一下,邕州城距离他们要去的凭祥洞只有四百余里,也就是一天多的路程。一车粮食省着点吃,倒是足够了。 至于到了凭祥洞该怎么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当即翻身上马:“一车就一车吧,能到凭祥洞就行啊。” 等队伍来到了凭祥洞,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廖翔当即指派了一名小校,先拿着枢密院文书进入军营报备。 也只是等了片刻的功夫,就见一名军士迅速的爬上了辕门一侧的箭楼,一番张望过后,又匆匆的回去禀告了。 张义等人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军营的辕门被几名军校从里面推开。 随后,就见一位身材伟岸,皮肤黝黑的将军,率领着一众部下从里面迎了出来。 对方能亲自迎出辕门,倒是给了张义一种错觉,自己的队伍这么受欢迎吗? 自己这一路上,也不知过了多少州城县衙,还从未感受到这种规格的待遇。 他下意识给了廖翔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接洽。 廖翔当即点头,便催动马匹向那位将军迎了过去。 二人互通了姓名过后,廖翔才大手一挥,示意随行的军士进营休息。 张义和孟州对视了一眼,便拨转马头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后面的一众军士先行入营。 一直留在辕门前的程严武和廖翔,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当那十辆装满货物的大车经过辕门的时候,程严武挥了下手:“来人啊!将车上的货物都搬到仓库里去,记得让管粮官做好账目。” “且慢!将军,这不是粮草。”这时,尾随在车队后面的张义,连忙出声阻止。 程严武举目望去,见说话的只是一名小校,脸上随即就露出不喜神情。 他转头看着廖翔说道:“廖将军果然是治军有方啊,这么一个小兵在程某面前也敢大呼小叫的。” 廖翔听对方刚才的话,就知道是误会了。至于张义的身份,他也懒得解释。 当即说道:“程将军,这些确实不是粮草,还是让我们自己保存的好。” 程严武看了看车队的后方,再没见其他车辆,这才疑惑问道:“那你们的粮草呢?” 廖翔闻言,也只能无奈解释:“不瞒程将军,邕州配发的粮草,也只够我们到这里的。” “荒唐,程某这边的粮草都是有定数的,你们不携带粮草,干什么来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说完,再不看脸色涨红的廖翔一眼,领着几名部下催马回来大帐。 这时,张义已经来到廖翔马前,低声说道:“进去再说。” 辕门外这一幕,也被双方的军士看了个清楚。 张义这边的军士好歹自持是禁军身份,不愿与对方发出口角。 可是,程严武带领的边军却不干了,一时间冒出了很多闲话。 “还没见过不带粮草,就敢出兵打仗的。” “没听说吗?都是京城的禁军,被人家伺候惯了呗。” “那还打什么仗啊?别刚见到了交趾人,先吓的尿了裤子。” “就是一群看门狗,你以为他们真会打仗啊。” “嘘,小声点,再让人家听见。等回了京再告咱们一状。” “只要他们有那个脸,随便告去。” 张义这边的帐篷内,已经忍耐多时的孟州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去找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却被张义一把按回了座位上。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郎君,不能这么忍了,又不是咱们的错,是那个鸟通判……。” 不待孟州再争辩几句,张义连忙出声打断:“行了,你要是跟他们打一架,能打来需要的军粮,我绝不拦你,还在身后给你擂鼓助阵。可要是吵不出个结果,你就老老实实坐着。” 一旁的廖翔则一脸担忧的说道:“郎君,您看该怎么办?” 张义并未理睬,看着帐门外巍峨耸立的群山发起了呆。 良久,这才吐了口气:“如今也只能靠山吃山了,明天你留在营里,给那个吴通判再写封信,务必陈明利害,言辞也可以犀利些,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筹集些粮草送过来。我明天一早就带着兄弟们进山打猎去。” 这时,帐外传来声音:“廖将军,我们程将军请您到大帐那边说话。” 第447章 登山远眺 直等到时近傍晚,廖翔才回到了己方大帐。 不等张义发问,他就主动说道:“程将军说了,可以先从他们的军粮里挤出一些给咱们,不过他们也所剩不多,希望咱们尽快向邕州催粮,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张义轻笑一声:“哈,没想到这个程严武,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倒也有些意思。” “郎君,那您看……?” “这样,你再去找一趟程严武,跟他要一两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军士充作向导。明天你就留在大营写信催粮,我还是领着人进山打猎,顺便也了解一下周围的山势地貌。” 翌日一早,张义一行十人,跟随着程严武安排的一名老军,就一头钻进了群山之中。 “这位小郎君,不是老朽说你。你们放着京城的大好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里来干啥?这遍地蚊虫蛇蚁的,就不是你们北方娃娃该来的地方。” 老军姓刘,说是老朽,其实岁数也不过四十出头。 张义轻笑一声:“刘叔,我们倒是想在京城享福呢,可贵人们不让啊。这不,官家一道旨意下来,就让我们跑了几千里。” 听到说起了官家,老刘立即换了话题,指着前面的一处高峰说道:“那里就是将军山,从那儿可以俯瞰这里的全貌。” 张义抬头望去,只见山顶上有一大一小两座巨石叠起,从远处观瞧,像极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傲立于山峰之上。 众人又爬了一个时辰,这才登上了将军山的山顶。 只听老军指着左边一处山坳介绍道:“那里就是咱们的军营,再往前翻过两座山,山地下有一条小河,就是咱们大宋和交趾的界河了。你再往后看,看到后面那里有个小山包了吗?那里就是交趾的营地了。” 张义将对方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又出言问道:“那交趾人每次过来,通常走的那几条路啊?这您知道吗?” 老军摇了摇头:“这个可不一定,那些人都是属猴子的,他们不像咱们似的,进了林子就顺着路走。那些交趾人经常在林子里钻来钻去的,没个定数。” 这番话听的张义有些挠头,这不走平常的山路,那可怎么防范啊? 这时,一旁的梁丰说道:“刘老哥,咱们就没在林子里,布下一些暗哨吗?只要发现了敌情,好歹弄个响动出来,也能有个防备啊。” 老军闻言,也只是苦笑摇头:“这招早就试过了,根本就不行。那些人从小就生活在林子里,善于借助周遭的树木岩石隐藏自己,没等探子发现他们呢,那些人早就偷偷摸上来把你干掉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有多少大宋儿郎,就折在这茫茫林海里了。” 张义听的有些泄气,这一切与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随即,就在脑海里想起了明朝时期,广西当地土司组建的“狼兵”,那可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一群人。 “刘叔,那些个交趾士兵过来抢掠杀人,是专挑咱们汉人呢?还是连当地土人也抢?” “都有,那些人可不管你是啥人,只要能抢到财物就行。除此之外,还抢人呢,尤其是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听说是绑了回去,让他们挖矿啥的。” 张义立即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那当地的土司老爷们,就放任自己治下的土人被对方掠走,而放任不管?” “他们倒是想管呢,可一个寨子也就百余人,一个洞也不过两百人,你让他们拿什么管?不被那些交趾人毁村灭寨,他就知足吧。” “联合起来不就行了吗?这要是聚在一起,也是挺大的一股势力呢。” 老军撇了撇嘴:“联合?哼!一个个心里面,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相互算计就不错了,你让他们怎么联合?” 张义还是不死心,再次追问:“你们程将军可以牵头啊,将这方圆几十里的村寨联合起来,组建出一支抵抗交趾人的武装,总没问题吧?土司好歹要给咱大宋一点面子吧?” 老军此时连连点头:“小郎君,你说的这些,我们程将军前两年还真干过。只是效果嘛……。”话说到一半,又开始连连摇头。 张义皱了皱眉,看着这意思是效果不理想?没道理啊,“狼兵”的战斗力可是经过战争检验的。 只听老军继续说道:“那些人根本就不服管束,军纪更是和没有一样。你跟他们说往北杀吧,他们非说西边敌人多。一场仗下来,交趾人没砍死多少,倒是裹挟了不少军士,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这一番听下来,张义也是连连摇头。明朝的狼兵也有这个毛病,后来还是被戚继光用在了抗倭的战场上,才得以名扬天下。 这时,老军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午时,便问道:“小郎君,要是歇够了咱们就回营吧?今天是单日子,能吃上一顿肉呢。”说着,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显然一顿肉食,对他的吸引力很大。 张义这才从沉思中醒来,也抬头看看了天色,便双手撑着膝盖站起。 “也好,那咱们就往回走吧。” 当众人走到一处四面环山,且山脚下是一片乱石滩的地方,张义等人停住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老军,见众人停下不走了,立即回头问道:“小郎君,可是累啊?” 只见张义一边在怀里摸索,一边在地上四下寻找,嘴上还说道:“怪事了啊,我那个腰牌怎么不见了?” “腰牌?什么腰牌?”听说丢了东西,老军才走到张义面前询问。 张义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大小:“是一位老前辈,送我的一块银子做的腰牌。” 这时,梁丰从旁边走出来,担忧的问道:“郎君,说的可是大统领送您的那块?” “就是那块,刚才在山顶上休息的时候,还在的呢。”张义也不抬头,一边四下寻找一边说道。 梁丰则说道:“会不会掉在山顶上了。” 张义回想了一下,最终非常肯定的点了下头:“非常有可能,当时我还拿出来把玩的,后来喝水的时候,我好像随手放在旁边石头上了。” 老军听的直咧嘴,这都走出多远了,你才想起来。 只听梁丰说道:“郎君,那你在这等着,属下腿脚快,回去给你找找。” 张义连忙伸手阻止:“梁丰,这地方树木茂盛,你可别迷了路。” 闻言,梁丰下意识看向老军。 老军倒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里暗叫倒霉。中午那一顿肉,算是吃不上了。 这才请缨说道:“郎君,我陪着这位兄弟回去一趟吧。” 张义拉住老军的手:“刘叔,实在对不住,劳您还得跑一趟。回头咱们去县城,小子请您饮酒。” 等二人远去,张义才将剩下的几人聚拢在了一起,一番低语过后,便各自向约定的地方散开。 第448章 感谢山神爷爷 经过半个时辰的爬山赶路,老军终于领着梁丰回到了将军山的山顶。 “刘老哥,您在这边找,我去那边看看。咱们动作快点,也能早些赶回去。” 老军只是点头应是,便顺着梁丰手指的方向一路找了下去。 梁丰也在低下头在地上仔细寻找起来。 等二人拉开一些距离,他才转过了身去,背对着老军的同时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块银质腰牌。 “找到了!”他转回身,一脸喜悦的举起那块腰牌,让老军看清楚,又把腰牌在身上蹭了蹭,似乎在擦去上面的灰尘。 老军一听对方找到了,这才迅速跑过来,看着那块腰牌说道:“我的个乖乖,这东西别说干啥用的,只是做这么一块就不便宜吧?” 梁丰干脆将腰牌递过去:“那可不,这么大一块银子,再加上工匠的钱,少说也值十几贯呢。” 老军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艳羡,到底是京城来的,随便一个小郎君,身上就有价值十几贯的东西。 正在此时,就听到来时的方向,响起“轰”的一声,紧接着,“轰轰轰”又接连响起十几声。脚下的大地也随之开始颤抖起来。 “地龙翻身了!”还是梁丰反应迅速,一把将老军扑倒,并压在了身下。 老军乍一听地龙翻身,也是心中一惊。 待响声过去,四下又重归寂静,被压在身下的他,这才伸手捅了捅梁丰:“梁兄弟,好像过去了。” 梁丰又仔细倾听了一下,这才站起身,同时拉起老军。 “哎呦,可是吓死我了。老哥哥,这里经常会有地龙翻身吗?” 老军看了看周遭的群山,完全没有坍塌的样子。随即一脸疑惑的说道:“好像不是地龙翻身,会不会是旱天雷啊?” 说完,还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 梁丰可没这个心情,当即惊叫了一声:“啊!坏了!刚才那个雷声是不是从郎君他们等待的地方传过来的?” 老军向远处看了看,一拍大腿:“坏了!还真是!快,赶快赶过去看看,我的老天爷啊,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说完,便领着梁丰,撒开腿就往远处跑去。 而此时的张义,早就爬上了一棵大树,抱着树干看向山下的乱石滩。 他选的地形也巧妙,四面环山,中间是一个山谷。 等老军走远以后,他就让随行的几人背着从京城带来的炸药,去了山谷周围的几座山顶之上。 待各自到位后,他才爬上了一棵大树,点燃了一颗炸药向下扔了出去。 随着“轰隆”一声的巨响,另外几人以这声为行动信号,也纷纷点燃炸药扔了出去。 这一声声惊雷般的响声,也吓得山谷中生活的毒蛇猛兽,争先恐后的向山下逃窜。 一时间,原本就不大的乱石滩上,竟然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动物,一个个相互拥挤踩踏。 这时,一群野象从丛林中冲了出来,直接来到乱石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这些巨兽在兽群中横冲直撞,随意踩踏、碾压着任何挡住它们去路的生物。 原本站在树上,看得兴致勃勃的张义,当看到一头小牛犊似的野猪被象群踩踏过后,五颜六色的内脏竟然从嘴里喷涌而出。他不禁泛起一阵恶心,连忙闭上眼睛,同时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往上翻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谷间那一声声嘶叫哀鸣,逐渐平息了下去。 就在张义刚从树上爬下来的时候,耳边传来阵阵脚步声,紧接着,孟州就从不远的一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等来到张义身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郎君!您给的这个东西,威力可是真大。好家伙!险些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张义深吸一口气,品味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即拍了拍对方肩膀:“别太激动了,戏还没演完呢。” 当这些人重新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老军和梁丰也脚步匆匆的赶了回来。 “小郎君,你还好吧?”老军来到张义身前,上下一阵打量。 张义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了拍胸口:“刘叔,小子还好,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一声声的就跟霹雷似的,可是把我们几个吓得不轻。” 这时,紧随其后的梁丰插话道:“这位刘老哥说,应该是旱天雷。” 张义极为配合的抬头望天,随即点了点头:“还真有可能。刘叔,你们这里的雷声,可比北方大多了。真够吓人的。” 他这边话音刚落,孟州就是一声惊呼,指着山谷下面,大声喊道:“郎君,你快过来看看,下面死了好多野兽!” “啊!”张义惊呼了一声,便跑了到孟州身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 随即就朗声大笑:“哈哈哈!山神爷爷待咱们不薄啊,知道咱们没有吃的,特意送了一批过来。” 说完,便转回身,当着老军的面,面向南方恭敬的跪下,双手合十,口中还念念有声。 这一幕,让老军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去管跪在地上感谢山神的张义,独自来到山边向下望去。 等他看仔细,也不禁抬起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口中不禁感叹出声:我滴个山神爷爷啊,您这是显灵了啊。 此时,张义已经站起身,激动的对梁丰说道:“梁丰,你快回去把消息告诉廖将军,让他带着兄弟们过来,咱们得尽快把这些尸体运出去,如今天气炎热,要是腐烂变质就糟蹋了。” 说完,张义又将老军叫到身边,拉着对方的手说道:“刘叔,小子还得麻烦您带个路,带着梁丰回去报个信。” 老军还没完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木讷的点了点头,就带着梁丰赶回军营报信去了。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张义大手一挥,领着身边的几名军士就冲下了山谷,抽出随身的匕首,就开始处理动物尸体。 梁丰去的迅速,回来的也麻利。 只等了半个多时辰,就带着廖翔以及一百名军士赶到了乱石滩。 当廖翔看到大块的鲜肉,铺满了一地的时候,不禁发出一声感慨:“我的个天啊,这是过年了!” 一旁躺在地上,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孟州,凑趣说道:“将军,过年也没见过这么多肉啊。” 廖翔狠狠地点了下头,也不犹豫,一声令下,便招呼着随行的部下,开始搬运这些大块的鲜肉。 早已疲惫不堪的张义,此时来到老军面前,将一对清洗干净的虎鞭交到对方手里:“刘叔,这个您拿着,可是大补的。” 老军也不伸手去接,而是连连摆手:“郎君,这些东西都是山神爷爷送给你们的。我……。” 张义强行将那一对虎鞭,塞进对方手里:“拿着,今天要是没您带路,我们也不会有这个好运气。” 紧接着,也不待对方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回头到了休暮的时候,小子再请您去县城饮酒。” “小郎君,这也太客气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军也只能客气几句,笑呵呵的把虎鞭揣在了怀里。 众人从中午一直忙到天色擦黑,这才将所有的鲜肉运回营地。 紧接着,廖翔又组织人手上山砍柴,再将盐巴腌制好的肉,架在柴火上熏制。 一时间,整座军营都飘着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当廖翔带领众人忙碌之时,老军正在程严武的大帐内接受盘问。 “山神?你是说,那些个野兽是被山神降下的雷火劈死的?”程严武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老军。 老军却很肯定的猛点了几下头:“将军,真的有山神啊。那雷声滚滚的,足足劈了好长时间呢。开始那个梁丰还以为是地龙翻身呢,老朽看了一下附近的山峰,并没有垮塌的迹象。” 程严武看对方这副样子,倒不似作假,转头看向副手刘峒:“你中午在外面巡营的时候,听到雷声了吗?” 刘峒仔细回想了一下,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就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动静,当时下面的一个小校还以为山里的哪个溶洞塌了,才闹出的响动。” 程严武轻捋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也太巧了些吧?你们刚进山就遇上山神显灵,只是显灵也就罢了。还偏偏劈死了一堆野兽,送给了急需粮草补充的廖翔等人。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老军对这番话简直是嗤之以鼻,自己亲身经历还能有假?只不过,他现在的所有心思都放在那两根虎鞭上。那东西要是炮制得当,送到县城里绝对能卖个大价钱。也不知道放在自己帐篷里,会不会被那些个臭小子翻出来偷吃。 “老刘头?你想什么呢?程将军问你话呢!”这时,刘峒的一声大喝,惊醒了沉思中的老军。 “啊?”老军惊呼了一声,随即看向程严武:“将军,您刚才说啥了?” 程严武感到有些气闷,强压着心中的烦躁说道:“你把白天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再重新讲述一遍。” “啊,还讲啊。”老军刚抱怨的一声,就见程将军有动怒的迹象,慌忙将白天的经历又复述了一遍。 此时,张义这边的军营,已经是忙碌一片。几十个火堆同时升起,上面架满了要熏制的各种肉类。 站在帐门外的廖翔,听到身后有动静,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张义揉捏着酸痛的胳膊走了出来。 “郎君,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这边有属下看着呢。” 张义摇了摇头并未作答,而是看着一众忙碌的军士:“这些肉能吃多长时间?” 对此,廖翔早就和行军书记算过,开口说道:“要是一天两顿的吃,大概能坚持一个月吧。” 张义闻言,摇了摇头,顿顿吃肉听着挺美好的,可是一个人不能只靠吃肉活着。 “你去找一趟程严武,问问他,咱们能不能用肉,跟他换一些粮食。” “属下这就去。”说完,廖翔就脚步匆匆的向大帐那边走去。 他刚离开,孟州就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只听他低声说道:“郎君,忙了一下午也没来得及问您,那个东西能用在战阵上吗?” 张义看着对方眼中的小星星,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当然,一张纸只要运用得法,都可以用来杀人。就更别说那个东西了。” 孟州激动的都快跳起来了,连忙说道:“那郎君,咱们什么时候能杀……。” 说到一半,就张义伸手打断:“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此时此刻你更该保持冷静,别张嘴那个东西,闭嘴那个东西的。临行前,不是跟你交代过吗?这东西只允许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你这样三句话不离那个东西,只会增加泄密的风险。” 孟州闻言就是一怔,随即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老太监阴恻恻的眼神,还有警告自己的那番话。 “都给咱家记在心里,谁要是把这个东西的秘密泄露出去,无需官家出手,咱家就先灭了他的九族!” 当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孟州的额头也不禁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有余悸的向张义抱拳赔礼:“是孟某孟浪了。” 张义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你之前只是禁军,没接触过这些需要保密的东西,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紧接着,又出言叮嘱:“你去找一下今天的那些人,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是!”孟州这才领令离开。 第449章 进县城 晚间,张义把廖翔、孟州和梁丰叫到了一起。 “如今程将军答应跟咱们换军粮了,算是短时间内,不用考虑补给的问题。可咱们这么耗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说完,张义看了眼廖翔,出言问道:“程将军有没有说起,如何反击交趾人?” 廖翔摇了摇头:“我倒是问起了,他也说收到了邕州通判的信件,只是听他的意思,似乎不太愿意与交趾人开战。” “他一个守边的将领,治下屡次三番的被交趾人越境抢掠,他就没点愧疚?还是说只想混吃等死?”说着说着,孟州已经有些义愤填膺。 张义压了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转头看向廖翔:“原因呢?程将军有没有提起?” 廖翔再次摇头:“没,属下倒是几次问起,只是都被他巧妙的避开了。” “这还真有些难办了。” 说完,张义便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计划的是,在当地守军的配合下,与交趾人打上几场,在验证了炸弹在战场上的效果后,就可以收兵回京城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程学武是属乌龟的,只想躲在军营里过安稳日子。 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人,若有所思的说道:“咱们是领了官家的旨意来到这边的,此行的目的我也不再赘言,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这个程严武算是指望不上了,那咱们也只能选择单独行动。” 廖翔终究是全队的指挥官,要为部下的安危考虑。连忙劝说:“郎君,咱们这些人全加起来也就一百余人,对付交趾人是不是有些凶险啊。” “那你说个办法给大家听听?” 见张义斜睨的看着自己,廖翔一时之间哪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选择了闭嘴。 这时孟州插话道:“属下倒是觉得,很多事情也未必非要找程将军。” 他迎上几人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属下以为,可以从那些中下级军官,甚至下面的军士入手,总能打探出一些消息。” 闻言,张义眼睛一亮,又与廖翔对视了一眼,这才相继点头。 军官和下面军士的脑子相对简单,没有文官的那些弯弯绕,往往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弟,要是讲究些说话的方式技巧,也未必问不出实情。 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张义立即拍板决定:“孟州,梁丰,给你二人两天的时间,不管你们通过什么方式,务必从那些人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孟州当即点头应是,梁丰本就是多年的斥候,对此更是不在话下。 “郎君,那个刘老头就是个健谈的,明天我就找他聊聊去。” 张义伸手止住:“别,你换个人吧。那个刘老头明天我有用。” “郎君,明天还要打猎啊?”廖翔好奇看向张义。 张义摆了摆手:“明天我打算去趟县城,采买些东西,让刘老头带个路。” 孟州和梁丰齐声说道:“郎君,要些什么,您吩咐一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上一趟。” 张义摆了摆手,却是不答。 翌日一早,张义便找到了正在晾晒虎鞭的刘老头。 等表明了来意,刘老头也是心中一喜,昨天他刚从程将军那里接了个差事,正想从几人口中套些消息呢。 于是,点头说道:“郎君稍等,老朽跟什长打声招呼,就领你过去。” 一盏茶后,二人就赶着一辆牛车向着县城方向出发了。 “郎君,你们不是骑马过来的吗?这赶辆牛车,要啥时候才能到县城啊?”坐在车辕上,负责赶车的刘老头不禁抱怨。 张义心说:就为了能和你多说说话,才选了一辆牛车。 “咱们大宋的马匹金贵,又不是去打仗,做牛车过去就挺好。” 这句话,倒是让刘老头高看了张义一眼。 “郎君,您是哪家贵人的公子少爷吧?” 面对突兀的一句发问,张义也只是轻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贵人家的孩子,祖上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 刘老头摇了摇头:“老朽看着不像,昨天爬山的时候,那些人有意无意的都把您保护在中间呢。” “是吗?这你都注意到了。不过,那和身份没关系。我是整个殿前司里岁数最小的,那个叔叔伯伯都对我挺照顾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倒是让刘老头一时挑不出毛病。 紧接着张义问道:“刘叔,别总是说我啊,您呢?家里孩子都得比我大了吧?我那几个哥哥现在都干啥呢?” “我?哪有什么孩子啊,连婚都没结过。哈哈哈!” 二人就这样,在路上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直走到临近中午,才来到一个江州县县城。 “小义,你不是要买东西吗?都要买什么啊?这里的几家店铺俺都熟。” 一路上的交流,倒是让张义和刘老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刚走进县城就主动询问。 对此,张义倒是早有计划:“刘叔,城里有布庄吗?小子想买几尺布回去。” “有,就在面前不远。” 片刻,刘老头就将牛车停在了一家布庄门外。 张义跳下牛车向刘老头打了声招呼,便迈步进了布庄。 刚走进店里,店铺的伙计就迎了上来:“客官,您要买什么布料?咱们店里应有尽有,昨天刚从江南进了一批丝绸就在那边,我领您看看?” 张义摆了摆手:“我先随便看看,你忙去吧。” 打发了伙计,这才来到柜台前,指着一块墨绿色的布料问道:“这个怎么卖的?” 掌柜一看他指的布料,是最下等的土布,连介绍都懒得介绍,直接报价:“一百五十文一尺。” “你给我扯三尺。还有那个黑色的也是三尺,还有那边那个灰色的,对,就是那个,也来三尺。” 当看到张义抱着一堆布料从店里出来,等在外面的刘老头才跳下车辕迎了上去。 “你买这么多啊?” “小子打算多做几件送人的,那些个叔叔伯伯都挺照顾小子的。” 张义把布料放在了车厢里,就指着面前一个酒幌子说道:“刘叔,走,小子请饮酒去。” “不用了,你这娃娃攒点钱也不容易,还是我请你吧。”他边说,边扬起了鞭子,驱赶着牛车驶向酒馆。 一盏茶过后,眼看着酒菜已经上齐,张义举起酒杯:“刘叔,这两天没少麻烦您,小子先敬您一杯。” 说完,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娃娃,讲究还挺多。”说完,刘老头也干了一杯。 二人就这样杯来盏往,两壶酒很快就见了底。 张义又要了两壶酒,一边给对方斟酒,一边看着刘老头通红的脸色说道:“刘叔,小子从接到命令,到赶过来的路上,就一直没想明白。你们就任由交趾人过来骚扰?为什么不主动出击,直接杀进对方的营里啊?” 第450章 打探消息 刘老头听到张义提起这个,就将酒杯往桌上一墩,睁着醉眼迷离的双眼看着张义:“嘿!娃娃,你当那交趾军就是那么好打的?不瞒你说,也厉害着呢。” 张义连忙接话:“刘叔,交趾军很厉害吗?俺在京城也是见过交趾人的,一个个瘦瘦小小的,武力应该不行吧?” 刘老头摇了摇头:“咱们这边打仗,跟你们北方不一样,高大魁梧的反而吃亏。” 不等张义追问,刘老头喝了口酒就继续说道:“咱们这边全是山地丛林,越是那些个瘦瘦小小的交趾人,就越适合在其中穿梭行进。还有,昨天你不是进山了吗?就那草深林密的,往往相距得个十几步,你都相互看不见人。” 张义听得也是眉头皱起:“不至于吧?我看咱们营地里,有多一半也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吧?按说应该是熟悉在这种环境下作战的啊?” “不对,不对,你没看到根本。”刘老头一个劲的摇头。 等喝了口酒,就继续说道:“咱们的身材与交趾人相仿,可你别忘了,咱们都是汉人,汉人从小学的啥?开荒,种地!与那些交趾的野猴子比起来,却是要差上许多的。就前年,程将军刚来赴任那年,就组织我们偷袭过一次对岸的交趾军营地。结果你猜怎么着?” 对方这么一问,张义就知道结果不会太好。可却依然问道:“结果如何?” 刘老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惨败啊。开始我们在他们营地里厮杀,确实是占了些便宜的,后来那些交趾军反应过来了,就都退到附近的山里。程将军就传下命令让我追杀,可等进了林子,事态就完全变了。那些个交趾军利用地形的优势,将自己隐藏起来,躲在暗地里向咱们放冷箭。等将军发现不对,让咱们的人撤出来的时候,已经折损了两成部下。听说啊,因为这个,程将军险些被上面撤职查办呢。” 听对方这么一说,张义才对丛林作战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在茂密的丛林环境中,由于能见度低、地形复杂,通常以遭遇战和伏击战为主。 看程严武的身形样貌,多半也是北方人,初来乍到之下,对这边的作战方式不熟悉就冒然出击,所以吃了一记不小的亏。 可是,如今官家把自己这些人派了过来,这个难题又该如何破解呢? 这时,刘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愁眉不展的张义:“娃娃,还有件事情,你想不想听听?” 对方愿意多说一些,张义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坦然说道:“刘叔,说说呗,小子初来乍到的,您多说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小子和那些叔伯们,也能少吃些苦头。” 刘老头将嘴里的腊肉咽下,这才说道:“那是去年夏天了,也是交趾军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短短一个月,就抢了好几个寨子。程将军就想着伺机报复回来,也正在这个时候,知州衙门派人传话过来,让程将军无论如何也要打一场胜仗,还许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啊,有了地方官在钱粮上的支持,程将军只要因地制宜的布置战略战术,没道理会输。至少也能打个平手吧?” 刘老头伸出两根手指:“那一仗下来,咱们整整死伤了两百多人啊。好歹杀了对方几十个人,也俘虏了一百七十多人。” “这么算下来,也算是一场胜仗了。” 刘老头一拍大腿:“嘿!可是,等程将军带着人,去报功领赏的时候,那些个官老爷,愣是一大子的赏钱都没给啊!就连战死同袍的抚恤,都硬生生的拖欠着,直到今天连个影都没看见。娃娃,你说,这个仗还能打吗?有了这个先例,以后谁还愿意上去拼命啊。” 张义难以置信的说道:“刘叔,不能吧?朝廷的抚恤,按规矩是必须给的啊。他们凭什么压着不给?” 刘老头显然也来了火气,拍着桌子反问道:“规矩?啥是规矩?娃娃,你以为这是京城呢?什么都讲规矩?在这里,那些个上官说出的话,就是规矩!” 刘老头显然是坏了心情,心灰意懒的说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说了倒胃口!快些吃吧,咱们还要赶几十里的山路呢。” 张义这才点头应和:“对,吃饭,吃饭。” 临近傍晚,张义二人才赶着牛车回到了大营。 等张义辞别了刘老头,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吩咐小校将廖翔几人召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回到了营房的刘老头,已经来到了程严武的大帐内。 正在低头研究作战地图的程严武,连头都没抬,就出言问道:“都说了?” “回将军的话,按您的吩咐,小老儿一字不落的给那个叫张义的讲述了一遍。” “恩,那去年的事情呢?” “小老儿,也说了。” 程严武这才满意的抬起头:“恩,不错。” 一旁的副将刘峒,看着刘老头插话道:“让你打探的消息呢?可打听清楚了?” 刘老头点了点:“那个姓张的,坚持说昨天是山神显灵。” 程严武见问不出什么,这才看了旁边的亲兵一眼。对方点头会意,从怀里掏出一贯铜钱,还叮嘱对方管好自己的嘴,这才送刘老头出了大帐。 这时,刘峒才看向程严武:“将军,莫非这山里,真有山神?” 程严武也是沉思半晌,不确定的说道:“这神神鬼鬼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去山谷中探查的人呢?回来了没有?” 刘峒摇了摇头:“还没呢,不过,算着时辰应该是快了。” 这时,一名亲兵在帐外朗声说道:“报!将军,陆虞候回来了。” 闻言,程刘二人对视了一眼,刘峒向帐门外喝道:“叫他进来!” 片刻,陆虞侯来到帐内:“将军,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带人搜遍了整座山谷,在几座山顶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就打开一个布包,将几枚碎纸片递了上去。 程严武伸手捏起了一片,反复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端倪,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烟火味?好像还有点硫磺的气味。” 说完,就看向同样拿起纸片端详的刘峒。 刘峒也放在鼻端闻了闻,随即点头:“好像是有些硫磺的味道。” 程严武将纸片放下,又问道:“就找到了这些?” 见陆虞侯点头,这才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等对方出去,刘峒看向程严武:“将军,您看接下来……?” 程严武再次拨弄那几枚纸片,突然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捏起其中一枚,看着边缘有烧过的痕迹,这才疑惑说道:“莫非,他们中间真有会社坛施法的高人,能请动了雷神下凡?” 见副将刘峒也是满头雾水的样子,便对其说道:“你让刘老头把昨天跟他进山的几个,都指认出来。再派几个机灵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程严武下命令的同时,张义几人已经将今天打探到的消息,收集到了一起。 “梁丰,你看清楚了?不是巡逻的?”张义眉头紧蹙的看着对方。 梁丰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属下看的真真的,那些人就是奔着昨天那个山谷的方向去的。属下本来想跟上去的,可惜那个带队的警惕性太高。我就没敢。” 张义思忖片刻,才说道:“你做的对,只要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就行。” “郎君,那些人会不会发现什么?”廖翔担忧的看向张义。 张义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说道:“现在还不好说,等明日看程严武的反应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随即,就大手一挥:“先不去管他,我先说说今天听来的消息。” 一盏茶后,孟州感叹一声:“哎,我和郎君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真没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事情还这么复杂。” 张义则轻笑一声:“越是小地方,才越是无法无天呢。那个什么知州啊,通判啊。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这要是在京城,都属于不入流的。可放在地方上,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的好听点是个地方官,说的不好听,就是个土皇帝。生杀予夺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廖翔见张义口无遮拦,自然不敢当面斥责,也只能转换话题:“郎君,您看要不要把这里遇到的情况,写封书信送回京城去?” 一旁的孟州也随声附和:“对,就得告这些人一状。” 张义白了二人一眼,且不说他们现在打探到的消息,只是一面之词,就算事情是真的,那又如何?自己是被派到这里打仗的,结果一仗没打呢,就先告了地方官一状。你让官家知道了会怎么想?况且,这么远的路程,来回传递书信都得个把月。那这段时间里,这一百多口人,就啥也不做了? 他打量了一下三人,缓缓说道:“我需要提醒你们,咱们是领了官家的口谕,来打交趾人的,而不是来处理边军和地方矛盾的。” 见几人闭口不言,张义才将话题拉了回来:“还是说说交趾军吧,你们有什么好提议?” 说起如何打交趾军,廖翔和孟州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自认没实战经验,所以也不乱发言。而是,将注意力转向梁丰身上。毕竟人家在边军里厮混了几十年,战场经验比自己丰富多了。 梁丰感觉自己还从未被这么重视过,有那么一点点小骄傲,随即便沉下心思考虑如何回答。 思忖了片刻才说道:“还是要摸清敌情吧?对面有多少人马,装备如何,战力如何,统兵的将军是谁?这些东西,总要掌握了以后,才好说两军交战的事吧?” 廖翔一听这些,大包大揽的说道:“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简单了。回头我就去问问程将军,搞不好还能跟他要一份交趾那边的地图呢。”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去找他要这些,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咱们自己亲自去了解一下比较好。毕竟这关系到咱们手底下一百多个兄弟的性命,怎么重视我觉得都不过分。” 梁丰倒是赞同张义的说法:“郎君说的有道理,明天吧,属下收拾收拾,就潜过去看看。” “我也跟你一起去,遇到了事情也有个商量。”孟州也不甘示弱的表态。 张义打量了一下二人,轻笑一声:“没那么容易的,这里是大宋的西南,比不了咱们北方,发现势头不对,拨转马头就往回跑。在这里,咱们是天然的弱势,不要说遇到交趾军了,只是林子里的毒虫蛇蚁就能要了咱们的命。” 见几人看过来,他看向廖翔说道:“明天你去找程将军,跟他要几个会说交趾话的老兵过来。既然要过去侦查,总要学上几句交趾话防身的。顺便也教授一下,如何在丛林里生存。” 第451章 新衣服 第二天,当廖翔去找程严武要人的时候,对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居然一次派了十个精通交趾话的老兵过来,还说这些人不用急着还,什么时候学会了交趾话,什么时候再说。 等这些个老兵进了营,张义这边立即把手下的军士分成十组进行培训,还提出要求,当天学的知识,当天晚饭前考核,考核不通过的,不许吃饭。 等安排好了这些军士,张义才把梁丰叫到了自己帐篷里。 “郎君,您这是干啥?要是不喜欢,您送人也是好的啊,何必毁了它呢。” 当梁丰看见张义,把新买来的几块布料,剪成布条的时候,心里直叫可惜。 张义倒是并未理会,随手递给对方一把剪刀:“一起干,还能快点。” “哦。”无奈,梁丰也只能接过剪刀,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块布料,有样学样的将之剪成一指宽的布条。 等所有的布料剪成布条后,张义又拿起针线,将这些个布条缝在一件深色衣服上。 一直忙碌了整整一个白天,张义这件手工“吉利服”才算缝制完成。 这时,梁丰也看出来些门道,出言询问道:“郎君,您打算让属下穿着这身衣服过去?” 正在检查衣服细节的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不是你,是我。”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找了块破布,把“吉利服”包裹在里面,随即背在身上对梁丰说道:“走,跟我找个地方,试试效果去。” 等二人刚走出营地不久,梁丰就低声说道:“郎君,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张义走出营门后,就发现在后面有两人尾随自己。 只听他低声说道:“装不知道,进山再说。” 等二人又走了半炷香,借着绕过一处山脚的机会,突然脚下加速冲进了路边的丛林。 张义一边拔足狂奔,一边解下身后的行囊,将“吉利服”罩在了外面,低声说道:“你继续往前跑,我正好试试这身衣服。” 说完,也不待梁丰反应,将连体帽往头上一扣,整个身体就扑进了一片灌木丛里。 梁丰点头会意,脚下也不停留,顺着山坡就爬了上去。 张义这边刚隐蔽好,就听到来时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转瞬间,就看见两个身着军服的家伙,跑到了刚才张义停留的地方。 “这俩属兔子的,还真能跑啊。”一个面色稍黑的汉子说道。 另一个汉子却不搭茬,一番仔细勘察后,指着地上的脚印说道:“他俩分开了,你去这边找,我往山上追。” 黑脸汉子点头应是,便顺着张义留下的脚印,也来到了灌木丛。 看见汉子向自己过来了,张义干脆将头低下,整个人埋在了草丛里。 只过了片刻,就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张义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只是在跟踪自己,可要是被这个黑脸汉子从草丛里抓了出来,那也证明了,自己做的这件衣服隐蔽性太差。 又等了几息的时间,张义只感觉脚步声几乎就在耳边响起。 就听那个黑脸汉子突然出声:“嘿!出来吧,别藏了,都看见你了。” 张义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过为了防止对方使诈,他也做好了打算,除非被人抓着脖领子提起来,否则,自己就这么趴着不动。 此时,脚步声又向自己身后方向挪去,那个汉子的喊声再次响起:“快点出来吧,我们没有恶意。” 随即就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而后又是一阵“沙沙”声,传进了耳朵里,似乎是拨弄灌木丛的声音。 又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脚步声才逐渐离开这片区域。 张义这才刚抬起头,侧身向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看去。 他从旁边抓了一把野草放进了嘴里嚼烂,这才吐在了手上,随后就抹在了脸上和脖颈处。 一切准备妥当,他缓慢站起身,看清地上留下的脚印,便猫着腰跟了上去。 直走出去三十余步,这才发现那个黑脸汉子,一边观察着周遭,一边拿着一根树枝,拨弄身边的草丛。 张义看着对方迈步的频率,心里数着拍子,等看准了机会,几乎与对方的脚同时迈出,落地。这样就能掩盖自己踩在草丛里的脚步声,这才一点点的靠了上去。 等距离只剩下两三步的时候,他眼珠一转,当即展开双臂,大吼一声:“啊~~~~~” 那个黑脸汉子下意识转回身,当看到一大坨绿的东西在向自己叫喊的时候,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同时口中也尖叫一声:“鬼啊!!!!” 张义看准了机会,脚下迅速发力,整个人向对方扑了上去,同时右拳挥出,直击对方脖颈。 可怜的黑脸汉子,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只是闷哼了一声,就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张义这边的恶作剧刚得逞,就听距离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喊声:“全娃子,怎么了?” 随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张义看了看左右,连忙躲到树后隐蔽。 等了片刻的功夫,就听见山坡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过了几息,就见一个汉子身形灵活的穿过丛林,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当汉子看见同伴躺在地上,立即跑到了身边,蹲在地上抱着对方的头:“全袜子,你咋了?醒醒,醒醒!” 张义蹑手蹑脚的从树后绕了出来,不过这次可没了恶作剧的心思,看准了对方的后脑,抬起脚就踹了出去。 等那个汉子也昏倒在地,这才向着山坡上喊道:“梁丰!下来!” 直喊了五六遍,才听到远处传来梁丰的喊声:“郎君,我在这呢。” 又等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才看见梁丰略显笨拙的穿过丛林,向自己这边跑了下来。见此,张义也只能摇了摇头,真是印证了自己的那番话,北方人钻林子还真是差了些。 等梁丰来到张义的面前,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个汉子,这才出言问道:“郎君,你没事吧?” 张义摇了摇头:“行了,咱们回去吧。” 说着,就脱下身上的“吉利服”,还顺手擦了擦脸上的草泥。 “那他们呢?”梁丰指了下两个汉子。 张义将衣服重新打成包,背在了身后:“一会儿让他们的人过来接吧。” 说着,就领着梁丰走出了丛林。 半炷香后,程严武大帐内。 “你们两个也算老兵了吧,居然被人打晕在林子里,传出去,本官都跟着丢脸。” 刘峒则在一旁劝道:“将军息怒,为这种事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随即,就瞪了两个老兵一眼,佯装发怒的说道:“还不赶快滚出去?等着将军请你们喝茶呢?” 等两名老兵出了大帐,刘峒才接过亲兵送进来的茶水,放在程严武的面前:“将军,跟他们发火犯不上,来喝口茶。” 有刘峒在这里和稀泥,程严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刘峒借机说道:“将军,看来那群人里,有高人啊。” 程严武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说道:“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伎俩,不是正路。” 与此同时,张义再次将几人聚在了一起。 “跟你们说一下,我打算今夜趁着夜色,摸到对岸去。不管怎么说,都要看看对方的兵力部署。” “郎君,绝对不行啊。” “郎君,还是属下去吧。” “郎君……。” 张义伸手阻止:“停,我意已决,都别劝了。我这一去,短则一天,长则三天。可如果我三日后还没有回来……。” 第452章 暗夜雨林 夜,界河边的树林。 “郎君,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居险地。还是属下去吧。”当孟州看见湍急的河流,不禁低声劝道。 张义伸出右手将系好的绳套斜挎在身上,同时压低声音说道:“算了吧,有些事情你们干不来的。” 廖翔也是心里打鼓,万一这位爷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这辈子可就算是完了。 “郎君,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其实杀敌的方法有很多种,咱们没必要冒这个险啊。梁丰,你说是不是?” 梁丰白了廖翔一眼,懒得搭理对方,只是担忧的看着张义:“郎君,让老梁跟您一起去吧,万一有个情况,我梁丰也能……。” 已经收拾利落的张义,连忙打断对方:“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我意已决,今夜肯定是要过去的。” 梁丰见劝阻不住对方,也只能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绳子,将绳头绑在了一棵大腿粗的树上,而另一头,已经套在了张义身上。 张义扫视了一眼在场三人,郑重的说道:“行了,我走了。” 说完,便借着夜色的掩护,钻出了树林。 张义下水的河段,选在了界河的上游,河面大概宽二十丈的样子。离交趾军营地很远,足有四五里的距离。虽然此处河水的流速有些急,好歹不用担心对岸的树林里,会藏着交趾的斥候。 等他来到了河边,又回头看向刚才藏身的小树林,指了指身上的绳子。双方之前早就做了约定,如果看着自己有溺水的迹象,廖翔几人就借助绳子,把自己从河里拉回来。 “咕咕,咕咕!” 当张义听到梁丰发出的几声鸟鸣,这才会心一笑,紧了紧身后的背囊,就一步一步淌着河水向对岸走去。 此时已经是春夏之交的五月,可是从山里流出的河水,依然寒彻入骨。张义也只能咬紧了牙关坚持,才走出五六步的样子,河水已经淹没了膝盖,湍流的河水,也冲得张义东倒西歪,无法保持平衡。他索性伸开双臂,用力向前一扑,整个身体就钻进了水中。随即,就用双手拼命划水,顺着水流的方向,斜着向对岸游去。 而藏身在树林里的几人,双眼紧盯着正在游水的张义,眼见着对方的脑袋在河水里起起伏伏,握着绳索的双手,也下意识的又紧了几分。 几人之中官职最大的廖翔,更是出言提醒:“都抓紧了绳子,要是看见郎君有丝毫的不对,别犹豫,咱们一起用力往回收绳子。” “将军放心吧,俺晓得。”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梁丰突然低喝一声:“不好,郎君沉下去了。” 廖翔也定睛望去,果然,河面上没了张义身影。就在他刚要下令收绳子的时候,张义的脑袋又露出了水面。 此时,已经游到了河中心的张义,整个人在奔流的河水中一起一伏。他索性放弃了划水,改为双腿用力向上踩水,尽量让脑袋露出水面,以免被水下的暗流卷了下去。 好在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他就游过了河中心,向着对岸漂去。 当他的双脚再次触到水底鹅卵石的时候,紧皱的心情也为之一缓:“可算是活过来了!” 一盏茶以后,张义拖着像灌了铅似的双腿,好不容易走上河滩。连忙打开背囊,先将那身“吉利服”套在了身上,又在河边找了棵树,把绳子系好,还搬了几块石头,将露出的绳子盖住,这才向对岸挥挥手,随即就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密林。 此时河对岸的廖翔几人,见郎君平安无事,整个人就如虚脱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阿弥陀佛,总算是安全过去了。” “刚才险些吓死。” “行了,你俩先回去吧,我守在这里。” 此时,钻了进密林的张义,经过短暂的休整已然恢复了些体力,等辨明了方向,就向着交趾营地跑了过去。 也只跑出一里的距离,他就止住了奔跑的步伐。矮着身子,一边仔细倾听着周遭的动静,一边缓慢向前移动脚步。 直走到距离营地还有一两里的位置,他干脆趴在了地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向前匍匐前进,以避免被林中埋伏的斥候发现。 可在他经过一棵粗大树木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树叶“沙沙”的响声,张义立即停下了动作,侧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透过昏暗的月光,只见从一棵树杈上突然闪出一个黑影,一只手扶着身旁的树干,另一只手似乎在腰间掏弄着什么。 只过了片刻,就听到一阵水流落地的声音传来。 张义暗骂了一声:晦气! 等那个黑影放完了水,又在腰间掏弄一番,这才把身体重新隐没进了树冠之中。 敌人在侧,张义的行动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每次向前挪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 直等他来到了密林边缘,山坡上的军营遥遥在望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张义在心中默算了一下,短短三四里的路程,自己居然用了整整三个时辰。 早已疲惫不堪的他,伸手从怀里掏出几片肉干塞进了嘴里。 这时,就见远处军营的辕门旁边,打开了一扇小门,从里面跑出一支十余人的小队。 这些人刚出了军营,就四下散开,其中有三个还向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张义将手伸进了袖筒,握紧藏在里面的匕首。 等三人跑到跟前的时候,几乎是与他擦身而过,只差几寸的距离就一脚踩到他的肩膀。随后,就有说有笑的钻进了丛林。 直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张义才长舒一口气,可是,刚过了一会儿,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就有另外三人跑出了丛林,向着军营的方向去了。 待几人走远,张义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手掌大的油纸包,从中取出一支炭笔和自己制作的小本,将斥候换岗的时间记录在了上面。 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听到军营里响起聚将鼓。在半炷香后,突然军营的辕门大开,一名将军打扮的汉子,骑着骏马率先冲出了军营,身后则跟着百余名身穿皮甲的交趾士兵。 远远看去,将军抽出腰间横刀,向着界河的下游方向一指,这支队伍就在那名将军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小路,向着他指的方向冲了下去。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张义这才看清军营以及周边的环境。 整座军营建在一个山丘之上,周圆十余丈的树木草丛早已被清理干净,再外侧才是无边的茂密丛林。 而山丘上的军营,辕门面向大宋的方向。围墙则由原木搭建而成,上面还修了很多垛口,以备战时弓箭手所用。同时,四角位置也有高耸的箭楼负责警戒了望。可能是,为了抵御来自正面的来犯之敌,辕门两侧也各有两个箭楼。 等看清了军营所处的环境和结构,张义不禁暗自摇头,一旦大宋军队攻打过来,恐怕首先面临的就是交趾弓箭手的箭雨。 即使宋军冲到了围墙下面改用火攻,恐怕也难以得手,毕竟这里经常下雨空气潮湿,根本就找到那么多的可燃物。 一时间,张义想的头疼,干脆闭眼假寐,决定等天黑以后,再摸到军营附近,仔细观察一番。 直等到临近傍晚,远处传来一阵阵哭嚎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呵斥喊叫。 张义定睛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早上出营的那名将军,已经带领着手下的军队顺着原路返回。 只不过,在其身后的队伍中,多了一群被绳索绑住了双手,又被一根绳子串在了一起的青年男子。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上看,应该不是汉人,更像是一些土人。而押送这些人的交趾军士,正用手中的鞭子棍棒,驱赶着这些抓来的土人向着军营走去。 对此,张义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不知是哪个寨子又被交趾人劫了。 转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在又经历过一次斥候换岗后,四野各处便恢复了一片寂静。 张义活动了一下早已酸麻僵硬的四肢,这才顺着森林边缘,向着军营方向爬去。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来到的军营的侧面,只可惜借着月色观察了一番后,并没找到军营的任何破绽,这不禁让他有些失望。而唯一的收获,也只是在军营的围墙下面发现有一条绕营的小路,而这条路最终是与军营后面的一条路相连的,只是不知那条向西延伸的路,最终是通向哪里的。 正在张义暗自摇头,对此行感到失望之际,就感到大地在轻微震颤,只过了片刻,又听到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他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打起精神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就见到一队十几人的士兵打着火把,押送着十辆装满货物的牛车,出现在军营后方的那条路上。 接下来,车队绕过军营,随着为首的一名官员抬手示意,车队才缓缓停在了辕门外面。而后,就向箭楼上的哨兵喊了几句张义听不懂的交趾话。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辕门旁边的一扇小门被人推开,一名军官从里走了出来,在看过了官员递上来的文书后,便重新走进了那扇小门。 也只是转瞬间,军营的辕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那名官员这才向后一挥手,带领着那些牛车进入了军营。 等辕门再次关闭,张义就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那些车上装的是什么?似乎非常沉重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军营内哀嚎声再次响起,也吵醒了沉思中的张义。他侧耳倾听,那些个痛苦哀嚎声中,还似乎夹杂着交趾士兵的一声声喝骂。 此时,辕门再次打开,刚才那名进营的官员,已经骑着马先行出了军营,而其身后,原本装满货物的牛车,那些货物也被换成了一个个木头囚笼。之前被抓进军营的那些土人,此时正被关在了里面,被一辆辆牛车拉了出来。 从本心讲,张义很想尾随这支车队,看那些交趾人会把抓来的土人押去哪里。可转念一想,自己只身一人,穿越这茫茫热带丛林,纵然是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地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回去搬兵? 权衡过后,他便收起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向着来时的那段河道,缓慢匍匐挪动。 足足又爬了三个时辰,张义在心中默算,已经离开军营有三四里的距离,这才站起身,向着河道的方向拔足狂奔。 一炷香后,当耳畔边传来河水翻滚流淌的声音,张义心中一喜,直直的就向那边冲了过去。 “嘭!” 就在他与一棵苍天大树擦身而过之时,突然间从树后闪出一条黑影。张义一时躲闪不及,脑袋直直的撞了上去。 这一下可谓是撞的他眼冒金星,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连退数步,最终还是“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趁夜 绳索 匕首 钢弩 一小撮火药用五层油纸包住 吃的只带饼子和肉干 河宽十丈 第453章 平沙落雁 正在张义揉着额头起身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响起“嘶~嘶~”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就见一个枕头那么大的黑色物体,正拖着长长的身体,向自己这边婉转移动。 正在此时,林间透下来的月光,正巧照在那个黑色物体上,那居然是一颗硕大的蟒蛇脑袋。 此时正在吐着鲜红的信子,缓慢的向自己靠了过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发现,险险没让张义惊叫出声,脑海里同时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美国大片。 他连退了几步,也趁此机会,从袖笼里抽出匕首。就在巨蟒向后弓起身体,打算攻击张义的时候,处在全身戒备的他,也已经看清楚了周遭环境。 此时,巨蟒终于发起了攻击,原本弓起的身体,犹如离弦的箭向张义冲了过来,张义急忙侧身躲避,也借着这股力道,向着左边的开阔地冲了出去。 巨蟒一击落空,迅速调整身体,再次向落荒而逃的张义发起攻击。 跑在前面的张义,只听耳后有劲风响起,根本来不及回头观瞧,立即矮下身子向侧前方扑了出去,在落地的一刹那,他双臂前伸在坑洼的草地上翻滚了一圈,又借着前冲的势头站起,转身向界河的方向狂奔而去。 接连两次攻击失败的巨蟒,已然被挑起了凶性,对仓皇而逃的张义是紧追不舍。 跑在前面的张义,在接连几次躲过巨蟒的攻击后,终于逃到了满是乱石的河滩。根本来不及寻找那根过河的绳子,就“噗通”一声跳进了翻滚奔腾的界河,在他整个身体没入水中的一刹那,也在内心深处暗自祈祷:“爷爷,你可千万别会游泳啊!” 蟒蛇具有出色的游泳能力——源自:度娘 当张义在水中勉强稳重身形,转头回望之际,就见那条巨蟒吐着信子,蜿蜒曲折的钻进了水里。 他心里怒骂了一句:咔! 此时的张义,已经不做他想,甩开膀子拼了命的向对岸游去。 只过了几息的时间,正在水中奋力挣扎前游的他,就感觉腰间碰上了什么东西。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一刹那,他几乎想到了自己的悲惨死状。 此时,腰间也传来逐渐收紧的感觉,张义怒目圆瞪:既然你不让我活!那就陪我一起死! 他伸出左手去抓拦在腰上巨蟒,右手抬起,紧握的匕首就要扎下去。 唉?不对?这么细? 咔!绳子! 张义这才知道,自己是撞上了之前过河的那根绳子。 恰在此时,廖翔的声音从河滩上传来:“郎君!拉紧绳子,我拽你上来。” 拉个屁啊,另一头被我梆树上了好吧。 他连忙把匕首插在腰上,双手紧握绳索,就向着廖翔那边攀爬过去。 “嘭!” 随着一声巨响,猛然间,绳索被拉的笔直,张义慌忙转头望去。就见一只巨大的蟒蛇脑袋,正从水下探了出来。 小爷要完! 张义用出吃奶的力气,双手交替前行,向着岸边攀爬而去。 此时被绳子拦住的巨蟒,似乎也感受到了水中的凶险,疯狂的在河水里翻滚挣扎。绳子也因为这么一番折腾,比之前绷的更紧了,甚至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 绳子绷紧的声音,对于依靠着绳索才能上岸的张义,犹如催命符一般,他当即怒吼一声,手上的速度又增加了几分,不顾一切的向对岸攀爬移动。 就在他双脚刚够到河底鹅卵石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如雷般的脆响。 “啪!” 随着绳索被拉断,双手紧握绳索的张义,也犹如一颗流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飞出去。 被甩飞到空中的张义,心中反而一片宁静,甚至还有时间在思考一个问题。 “马上百万字了,是不是可以穿越回去了?” “嘭!”在空中不知旋转了多少圈的张义,最终还是重重的摔在了河滩上。 “郎君!” 这是张义清醒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京城,郡王府。 “啊!” 正在睡熟的曹宇婷,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身体也随之弹身坐起。 睡在外间的燕子,也被这声惊呼吵醒,迅速起身披了件衣服,就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我梦到了张义浑身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 在短暂的惊慌过后,曹宇婷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床。 燕子连忙来到床前:“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曹宇婷摇了摇头:“我要去找爹爹,快!帮我更衣,我要去找爹爹帮忙!”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曹宇婷便穿戴整齐。 “小姐,我去拿灯笼。” “等等!” “啊?小姐,怎么了?”燕子又转回身看着陷入沉思的自家小姐。 良久,曹宇婷才转醒过来,摇了摇头:“没事了,继续睡觉吧。” 说完,也不管呆愣在当场的燕子,就脱去了外衣,重新躺回了床上。 “哦,那小姐有事的话,就再叫奴婢。”说着,燕子来到床前,给曹宇婷重新盖好被子,转身走出了卧室。 转眼间,天色大亮。 已经梳洗完毕的燕子,敲响了卧室的房门:“小姐,该起了。一会儿,还要去郡王和王妃那边请安呢。” 连续呼唤了几声,燕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轻轻推开房门,先将头探了进去:“小姐,该……,啊!” 随着一声惊呼,燕子几步就来到了床前,只看见床铺之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自家小姐的影子。 就在燕子神色慌张的去找王妃禀告的时候,曹宇婷已经易容成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骑着胯下的骏马,一骑绝尘的冲出了东京城。 广南西路,邕州,凭祥洞。 等张义苏醒过来,已经距离那一夜过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廖翔三人可谓是衣不解带的陪在病床前。 尤其是身为此次领兵将官的廖翔,心情就更加复杂。甚至在脑海里设想了自己的无数种死法,从凌迟到腰斩,从车裂到金瓜击顶。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陷入深度昏迷的张义,“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廖翔几乎以为是错觉,当张义第二次发出闷哼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用袍袖胡乱的擦了一把,这才轻声说道:“郎君,醒来,郎君,醒来。” 这几声没叫醒昏迷的张义,倒是惊动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孟梁二人。 二人慌忙来到床前:“廖将军,郎君怎么了?” 正在此时,张义猛然睁开眼睛,痛苦的哀嚎了一声:“疼死我了!!!” 廖翔一边轻声安抚,一边吩咐梁丰去请郎中。 等张义看清楚床边的几人,这才虚弱的说道:“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廖翔这才一五一十的,将那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当听完对方的讲述,张义只觉得一阵阵后怕,好悬了,险些没折在这里。 只过了片刻,就见梁丰背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郎中,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在经过一番详细的诊治后,老郎中得出一个结论,患者没有大碍,只需将养数日,病体自会痊愈。 听完郎中的诊断结果,不待张义本人反应,廖翔已然全身虚脱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感谢菩萨救我一家老小,阿弥陀佛。”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借着蜡烛的火焰,将之付诸一炬。 这一幕,看的房内众人莫名其妙。 满腹心事的张义,倒也无暇理会对方的异常举动,而是开口说道:“孟,孟州,帮我,帮我去请,吴将军过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第454章 张统领 一盏茶后,孟州领着程严武走进了房间。 程严武看着一旁的廖翔:“廖将军,找程某过来可是有事?” 廖翔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张义:“是张郎君有些事情要问你。” 当程严武看清张义长相的时候,就认出了对方是入营那天,在旁冒然插话的那个小校。 当即,脸上露出一丝怒容。 官场之上,讲究的就是一个身份地位。只有品阶官职相当的人,才有相互对话的资格。 只是,看在这个所谓的张郎君一脸病容的份上,程严武一时懒得计较。 “你这小娃娃找本官所为何事?” 一句话惹得屋内几人纷纷皱眉,这个姓程的倒是好大的官威。 不过,张义倒是面色平静,将身体向上挪了挪,等靠在了床头上,这才缓缓说道:“请将军过来,主要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河对面的那座交趾军营里,一共驻扎这多少军队。其二,最近几天将军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比如,附近的某个村寨又被交趾军掠去了百姓村民?” 闻言,本就心中不快的程严武,仔细打量了一番张义,这才语气生硬的说道:“这些都是军中的机密要事,却不是你一个小校能过问的。”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廖翔:“廖将军,你在带兵的时候,就不告诉他们什么叫做规矩吗?本官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不待廖翔有所反应,就袍袖一甩,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程将军,留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程严武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床上的那个小娃娃。随即,心中的怒气更盛了几分。 张义却是不看对方,一边强撑着身体坐起,一边出言问道:“程将军,你张口规矩,闭口军务。我却是要问问了,朝廷当初派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而你来了凭祥这两年,又做了些什么?是抵御了外敌呢?还是保卫了一方百姓安危?”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张义这番话像是一把刀子,直扎程严武的心窝。 “放肆!来人啊!”已经恼羞成怒的程严武,当即大吼一声,就将自己的亲兵护卫叫了进来。 “程严武,你敢!”廖翔几人见事态不对,也纷纷站起,将张义护在身后。 就在程严武指着床上的张义,要下令拿下此人之时,张义的声音又起:“都让到一边去。” 廖翔几人齐齐回头,见张义的目光坚定,这才不得不退到了一旁。 这一幕看在程严武眼里,也不禁心生诧异。 这时,张义从床边拿过来随身的包裹,一边伸手在里面摸索,一边说道:“程严武,你要拿我,恐怕还不够资格。” 终于,他从中摸出一块腰牌,递到了廖翔手里:“给他看看,这是什么。” 当程严武看见,对方掏出一枚银质腰牌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可是等他接过腰牌,看清正面写着“皇城司”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又慌忙翻看背面,只见上面写着“兵房 统领 张”,口中不禁惊呼一声。忙抬起头,再次打量面前那个少年。 张义迎上对方惊诧的眼神,微笑说道:“临行之时,官家有过一番交代,就是让张某来到边关后,仔细查探查探。究竟是何原因,导致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你们这些边军面对交趾军的屡次越境骚扰而不闻不问。从而导致我大宋边民被掳走近千人,烧毁村寨几十处。” 这番话,当然是张义自己瞎编的。 临行的时候,他连官家的影子都没见着,也只有老太监对其叮嘱了一番,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其少惹事,早些完成官家的交代,也能早些回来。随后又交给他一枚腰牌,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张义胡诌八扯的这些话,听到程严武耳朵里,却觉得浑身有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先挥退了亲兵护卫,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那枚腰牌,递还到廖翔的手上。 “是程某辜负了朝廷的信任,才导致……。” “停!”张义对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辞,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听他继续说道:“程将军,你的功过是非,自有上官去评价。还是先回答张某提出的那两个问题吧。” 程严武这才点了点头:“是,是,程某回答问题。” 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说道:“如果张统领问的是山丘上的那个军营,程某还是清楚的,里面驻扎着三百余名交趾军,多以步兵为主,还有一支二十几人的骑兵队伍。至于这第二个问题嘛……,就是在昨天收到的一个消息,说是前几天在二十里外的福溪寨,遭到了一股交趾军的劫掠,边民死伤数十人,损失财物数十贯。丁口青壮也被掳走了二十余人。” 听说才抢了几十贯和绑走了二十几个人,张义的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他可是亲眼看着对方出动了百余人的队伍,这么大的动静,才抢了这么一点,还不够折腾的呢。 程严武似乎看透了张义的心思,连忙解释:“张统领,最近几年,尤其从去年开始,交趾人连番越境,早已将附近的村寨搜刮干净。再加上,一些寨子选择迁到距离边境更远的地区居住,更导致了交趾军虽然频繁越境劫掠,却也收获甚微。” 张义听到这么无耻的分析,气的差点笑出声来。他很难想象,一个边军统领,居然能用如此平和的语气,把交趾军越境这件事讲述出来,甚至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程将军,那些可是咱们大宋的边民啊,你身为这一区域的边关将领,眼见着他们被外敌劫掠甚至掳走,就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程严武对于这番质问,也不禁老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程,程某惭愧,愧对官家的信任,愧对朝廷的嘱托。” 这时,熟悉军务的廖翔,从旁插嘴问道:“程将军,邕州知州,甚至广南西路的安抚使,就没安排你们联合围剿那些进犯的交趾军吗?” 廖翔话音刚落,梁丰也在一旁说道:“对啊,俺当初在北地边境的时候,只要西夏人闹腾的欢了,安抚使甚至下面的知州,都会将几个边关的守军将领凑到一起,商议如何抵御外敌,至少不能放任那些个西夏兵如此猖狂下去。” 等二人说完,程严武不禁苦笑摇头:“不瞒两位,程某以前在广南东路当统领的时候,哪怕是有个把马贼抢劫沿途的商贾路人,程某也是亲率兵丁剿灭的。纵然遇到盘踞山林的大股悍匪一时打不下来,也只需给知州递上一封公文,知州自然会呈到安抚使那里,继而指派几方联合起来将其剿灭。”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张义:“可是等被调到了这里……,哎,难啊。” 程严武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张义倒是听懂了的。看来交趾军敢这么折腾,离不开地方官的放纵。只不过,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身为属下的程严武,哪怕是不想干了,也不敢轻易评价上官的过失,以免遭到对方的打压报复。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梁丰,给程将军看座。” 程严武这才长舒一口气,能让自己坐着说话,就说明对方已经原谅刚才的无礼了。 等程严武坐下,张义才坦诚说道:“我也不瞒将军,刚才问你那两个问题,也是有缘由的。” 说着,他就把前几天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 “啥?张统领,你真的过河去了?” 当程严武听说对方去了河对岸,不禁惊讶的打量起来。 张义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随即说道:“程将军,我就是想请你帮忙算算,假如那十辆大车都是粮草的话,够那些个交趾人吃上几天的?” 程严武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不知张统领的意思是?” 张义倒没有隐瞒的意思,就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能算出粮草消耗的时间,就能大概推算出下一批运送的时间。不瞒将军,我是动了劫粮的心思。” 听对方要劫粮,程严武连忙摇头表示反对:“张统领不可,万万不可。” 见对方疑惑的看向自己,他继续说道:“我只问张统领一句,您劫粮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至于将那些交趾军围困在大营里吧?” 还别说,程严武这句话,真说到了张义的心里。他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先掐断对方的粮道,再派兵围住军营,最后用投石车或者什么器具把炸药扔进去,又或者干脆炸毁辕门,己方借机一路掩杀进去。 只是,现在还没到揭开谜底的时候,所以炸药的事情,暂时还不能透露。 张义随即反问:“程将军,这样不可以吗?” 程严武摇了摇头:“张统领怕是不知道吧?就在这座军营的后方,大概十里的位置,还有南北两座军营,一旦这边闹出动静,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两座军营的援军,就会骑着快马杀将过来。到了那时,前方有几倍于我的敌人,后面又有大河拦路。统领又该如何应对?” 听说又冒出来两座军营的敌人,张义不禁有些气闷。同时也责怪那个刘老头不靠谱,在给自己介绍的事情,完全没有提起嘛。 想到这里,张义索性让程严武把知道的敌方情况介绍一遍,免得又出了什么偏差。 程严武见对方一脸的憔悴,干脆叫来亲兵,把大帐里的地图拿过来。 稍后,他指着地图上的三个标记说道:“统领,这就是三个军营的位置。” 张义定睛看去,只见三座军营正好组成一个三角态势。只是,在南北两座军营中间的位置,还画了一个圆圈,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指着那个圆圈问道:“将军,这圆圈代表什么?” 等程严武看清,这才出言解释:“哦,这里是一座铜矿。根据俘虏交代,里面的驻军不下五百人。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就是被押送到了这里挖矿。” 听说有铜矿,张义眼睛一亮。用手指测量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铜矿距离界河,直线距离接近二十里,如果选择绕开前面的军营,至少需要多跑出十几里。这加在一起,至少三十多里的路程。如果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倒不算什么。可沿途除了绵延不断的群山,还有野兽出没的热带丛林。 一时想不出个对策,张义也只能先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他抬头说道:“程将军,能不能让人把这份地图再绘制一幅?张某也想仔细研究一下。” 程严武倒是爽快,干脆把这张地图就送给张义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程严武才起身告辞。 等回到了自己大帐,他立即招来副将刘峒,又命令管粮官给张义那边送去一车粮食。 待挥退了帐内的众人,这才把刚才的事情向刘峒讲述了一番。 “那个小子是皇城司的?”显然刘峒对营门前,那个插嘴接话的年轻人也有印象。 程严武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帐门,这才点了点头:“没想到吧?那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还是个统领。” 随即就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对面的刘峒,无奈的说道:“没法比啊。” 刘峒倒是看的很开,岔开话题说道:“将军,那您没跟他说说,咱们现在的处境?” 程严武眼神空洞的看着帐门:“该说的,早就借着刘老头的嘴,告知对方了。就不知道哪个张统领,有没有心情管咱们这些闲事。” 第455章 早做准备 “郎君,你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送走了程严武以后,廖翔回到张义身边坐下。 当前面临的形势,也不禁让张义为难的直挠头。 一下子多出好几倍的敌人,这是他没想到的,同时也打乱了早前定下的计划。 一番思忖过后,他才缓缓说道:“早晚是要过河的,你先让人把布料买了吧,就做成我之前那个样子,不会的就问梁丰,他知道怎么做。” 一旁的孟州则说道:“郎君,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这些人也学着您的样子潜过去。趁夜朝着军营里扔上一堆炸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杀进去。等援军到来之前,咱们就冲回河边,再借着绳索渡河回来。这样等咱们回了京城,也算给官家一个交代。” 张义沉吟良久,最终摇头说道:“你这个计划不妥当,人带多了,容易暴露。一旦被人发现,咱们就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要知道,那么多人同时渡河,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可是,人带少了对那个军营里的交趾人,又造不成多大的伤害,还很容易陷进林子里,被残余的敌人消灭掉。拿自己的弱点跟他们的强项比,这种事不敢干。” 他抬起头,看了看程严武留下来的地图:“况且,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有个铜矿,里面还有数百个正在蒙受苦难的大宋子民,不把他们救出来,岂不是白来这么一遭。” 梁丰在旁一脸震惊的看着张义说道:“郎君,您不会说真的吧?就凭咱们这点人马,还想把那几百个边民救出来?”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廖翔看了一眼地图,缓缓摇头:“郎君,这恐怕很难啊。咱们这边只有一百人,就算加上程严武的那些兵,加一起也不过四百人。可是,交趾一个营就三百多人,加上其身后的两个营,总兵力过千了。要是再算上铜矿驻守的五百人。四百打一千五,这场仗不能说没胜算吧,至少很难打。” 张义听完对方的分析,不禁扫视在场几人,随即半开玩笑的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这几个人里,就属廖将军最厚道,眼看着是一盘死局,也没说出咱们是去送死的话。” 廖翔倒是没有说笑的心思:“郎君,属下建议,实在不行就给知州衙门发一封请求增援的公文吧,要是咱们的总兵力能过千,再加上您手里的炸弹,这场仗就能多几分胜算。” 说到了知州衙门,倒让张义想起了之前刘老头说的那些话,再将今日程严武的态度结合到一起,他不禁问道:“廖翔,你觉得知州衙门,甚至上面的安抚使司衙门,什么为会私自扣下表功的文书?这也就罢了,连那点可怜的抚恤都不给,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廖翔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同样出自军方一脉的他,对于程严武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 “这个很难说,属下不想妄自揣度那些文官的心思,免得把人都想的龌龊了。” 随即,他又苦笑说道:“只是,有些事情确实如此,咱们在京城的禁军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遣人去问,人家也只是一句话,功劳太小,不足以奖赏。实际上,呵呵,有些事情不言自明罢了。” 这些话,张义倒是听懂了,无非是文官打压武人的老套路。可是,那些军士已经为国捐躯了啊,只是每人几贯钱的抚恤,那些人也不舍得给吗?还是说,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梁丰怕张义年轻,一时火气上头,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立即插嘴说道:“郎君,不管以后怎么用兵,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一切等痊愈了再说,你们说呢?” 说完,便看向其余二人。 廖孟二人也是齐齐点头,纷纷表示无论多重要的事情,也等郎君痊愈了再做计较。 随即就一起起身,又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张义一人,对着地图独自发呆。 这一晃就过了十天,在过去这些天里,廖翔按照张义的吩咐,给每名随队士兵配发了几尺布料,又找梁丰亲自教授缝制“吉利服”的方法。同时,还提着简陋的礼品,去拜访了程严武,希望对方能传授一些山地丛林的作战要点和技巧。 没想到,被对方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这东西没技巧,想打赢交趾人,就要比他们还像交趾人。在丛林里、在山坡上就必须比他们跑的更快,身形更加灵活。” 当廖翔气哼哼的把这句话转述给张义后,没想到对方还赞同的点了点头。 “人家说的没错啊,要是一个个在林子里比狗熊好笨,那咱们就剩下被杀的份了。所以啊,你就带着兄弟们突击训练吧。” 听郎君也这么说,廖翔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于是乎,从京城带来的这批禁军就遭了殃。早上用过早饭,就被带去钻林子爬山,直等到傍晚擦黑才回来。刚吃上一口饭,又被教官拉去学交趾话。好不容易下了课,还要在自己帐篷里,点灯熬油的制作“吉利服”。 好在这些人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增加战场上的生存机会。故此,哪怕是累的像狗似的,就差吐舌头了,也没人抱怨一句。 张义自然是不用练这些的,不过他也没闲着,除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那张地图外。闲暇的时候,就是去伙夫那里,教对方如何利用仅有的资源来制作美食。 没办法,整天稀饭野菜,啃肉干,吃的他都要丧失味觉了。 这天,他正像一位大将军似的,站在几个厨子身后,指挥对方做红烧肉呢。就从辕门那边跑来一名侍卫。 “请问,可是张义张郎君?” 张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疑惑看向来人。 侍卫随即说道:“郎君,营门外,有几人找您。” 张义闻言一愣,难道廖翔那帮人在爬山的时候出岔子了?没道理啊,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站在营门外等着吧? 怀揣着满脑子的疑问,他就跟随着侍卫来到了营门外。 只是,当看清来人的时候,张义更加疑惑了。 只见来的几个,都是郡王府的老供奉。 他急忙走上前去,看着其中一个叫郑老五的问道:“五叔,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郑老五则是一脸的焦急,根本就没心思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开口说道:“张郎君,小主来了吗?要是来了,还请郎君把小主请出来。” “啥?小主?哦,小郡主吧?她不是在京城吗?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第456章 大戏 邕州城,宣化县衙。 “打扰一下,办理去往凭祥的通关文碟应该找谁?” 经过近半个月的奔波疾驰,曹宇婷终于来到了邕州城,眼看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达凭祥与情郎相见了。只是入城的时候才知道,凭祥一带属边关,需要来县衙办理通关文牒,才能顺利通过沿途的诸多关卡。 正在奋笔疾书的值房小吏,闻言便抬起头,看面前是一位年轻书生,说话倒也客气:“早就不给办了,最近那边闹腾的紧,知州衙门有令,凡是通往凭祥的文牒,一概不予办理。” 这个回答倒是曹宇婷没想到的,愣了下神才问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啊?” 小吏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也许一两天,或许十几天,哪怕是一两个月也是有过的。” 曹宇婷失望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是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要是离京的时候,准备的再充分一些就好了。哪怕是托人弄一块殿前司的腰牌呢?也不至于吃这个瘪。 不过,她也不是太在意,大不了多走几里山路,绕开关卡也就是了。 就在她刚走出值房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喧哗声。 转头望去,就见从后堂那边走出来一伙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中年书生和一位身着华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看其五官倒是有些俊朗,只是个子矮小了些,足足比中年书生矮了一头。 看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谈的事情十分顺利。而在二人身后,则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还有几名身材矮小但很壮硕的汉子。 曹宇婷见此,也只能先让开一条去路,打算让几个人先过去。 只是,几人来到值房门口的时候,那位中年人让年轻人稍等片刻,这才探头向刚才那名小吏问道:“知道陆捕头去哪儿了吗?” 小吏显然是认识中年人的,立即站起身,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可能……。” 不等小吏说完,就听中年人说道:“去把他找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小吏连忙点头:“方师爷,小的这就去找。”说完,就手脚麻利的跑出了值房。 方师爷满意的点了下头,不再理会去找人的小吏,而是转身给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公子,你们先去那边吧,我一会儿就派人过去维持秩序。” 李公子忙点头施礼:“那就有劳方师爷了。” 随即,就给身后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这才从袖口里抽出一张银票,塞进了方师爷的袖筒里。 方师爷见还有银票拿,笑容又盛了几分:“那方某就愧领了。” 双方这才拱手告别。 公然行贿这种事,对于来大宋已经一年多的曹宇婷,早已见怪不怪了,等那些人消失在门外。她才整理心情也跟着对方的步伐,迈步走出了衙门。 “咕噜,咕噜。” 曹宇婷摸了下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想起来上一顿饭还是昨天早上吃的呢。这才举目四望,打算找个路边摊,享受一顿有当地特色的美食。 “老板,一碗米粉,一碟烧田螺。”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一盏茶后,曹宇婷就找到一家生意很好的摊子坐下。 这时,一位老汉来到身侧,客气的说道:“小哥,能不能让我们爷孙拼个桌。” 曹宇婷转头看去,就见身旁站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汉,正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而手里还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您老坐吧,不碍的。”说完,她就向旁边挪了挪。 老汉立即道了声谢,抱着小孩子坐在了旁边。 可是,等这对爷孙刚坐下,曹宇婷就有些后悔了,全因想起了张义讲过的一段遭遇。 这时,老板已经端了饭食过来。 “客官,您慢用。” 曹宇婷看了一眼自己点的吃食,又警惕的瞥了眼那个老汉。 正在哄孩子的老汉,似乎感受到了曹宇婷投来的目光,抬起头向她微笑的点了下头,随即就向老板点了一碗米粉。 曹宇婷这才长舒一口气,拿起筷子开始享用美食。 只是,她这边还没吃上几口,就听到有铜锣声响起。 “哐哐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发财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啊。哐哐哐……。” 只见不远的一个路口,有一个汉子正拿着铜锣一边敲打吆喝,一边围着路口转圈,以招揽更多人。 曹宇婷听到这几声吆喝,险些没笑出声来,让她想起后世扫码换鸡蛋的那群人。 汉子足足忙乎了一盏茶的时间,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足有百余人之多。 期间,好像有人认出那个汉子,指指点点的说道:“那不是刘老二家的三娃子吗?” 旁边一个老汉点了点头:“是啊,这人不是躲债,跑到交趾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场中的汉子也不知从哪儿搬了一把凳子踩了上去。 对着人群说道:“各位,有没有发财的?有没有想一个月就能赚五贯钱的?有的话举起右手,让我看看!” 汉子的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里有几只手举了起来。 “我想!” “我也想!” 五贯钱,不要说地处西南边陲的邕州了,即使放在京城,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围观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举起了手。 汉子这才压了压手,继续高声说道:“好!想发财的不少,如今就有这么个发财的机会,在等着你们呢。”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到底什么发财机会啊?” 随后,也有人高声附和:“对啊,到底什么发财机会,说给我们听听。” 曹宇婷对这种把戏嗤之以鼻,摆明了是安排的托嘛。 这时,汉子向下压了压手:“既然这么多人想发财,我就跟大家念叨念叨。交趾国的升龙城,大家都知道吧。前不久在那边发现了一座铜矿,可是那边的交趾人没那个手艺,他们不会挖矿啊,所以想着从咱们大宋这边请人过去。说好了的,一个月五贯钱的工钱!” “嗨,交趾啊,我以为咱们大宋呢。” “是啊,那边可不太平。” 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汉子立即高声说道:“你们说的是凭祥关附近吧?跟你们说两件事,就都明白了。这一呢,铜矿在升龙城附近,升龙城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交趾国的国都,那里离着凭祥远着呢。不才,我刚从那边回来,绝对是一片太平景象。” 汉子从身上取出水囊喝了一口,又继续高声说道:“其二,经常越境过来的可不是交趾军,而是一小股叛军。如今,交趾国的镇东将军李显龙李将军,已经打算出兵剿灭那伙人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咱们这次从永平寨出关,那边可没有叛军土匪,绝对能保证大家,安安稳稳的到达升龙城。” 人群中有几个是那边的土人,听说凭祥马上要安稳了,纷纷露出笑容。 同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你不会是骗我们吧,有一个月五贯钱的好事?” 而后,又是那几个人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汉子也不理睬那几人,向旁边一招手,大喊一声:“抬出来,让家乡父老们看看,看看咱们是不是在骗人。” 就见从人群外围,挤进来几个抬着木箱的大汉,等来到场中“嘭”的一声,重重的放在地上。 那个汉子又再次大喊:“打开箱子,让大家看看咱们的诚意。” 随着箱盖的打开,一枚枚闪闪发亮的铜钱,就展现在了围观众人的面前。 当看清是满满一箱铜钱的时候,人群瞬间引起骚动。 那几个抬箱子的汉子,也是早有准备,纷纷拔出腰间横刀,护在钱箱周围。 那名汉子压了压手,高声说道:“别乱,别乱,都听我说。” 等骚动的人群逐渐恢复平静,他才伸出四根手指,继续说道:“有四件事,先给大家介绍清楚。这其一,凡是报名愿意跟着去挖矿的,先发三百文安家费。” “轰~~~”一听先给钱,还是三百文,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其二,凡是干满一年的,到了日子除了每月的工钱外,还多给五贯钱的赏钱。” 一听还有额外五贯的赏钱,原本就心动的一些人,均是一脸喜色。 “其三,咱们出了永平寨,交趾那边就会安排牛车来接,把你们全送到升龙旁边的矿上,根本不用自己走路去。” 大家一听,都夸对方想的周到。要是走到升龙那边,少说也要好几天呢,这一下免了路上的辛苦。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凡是介绍亲朋好友去挖矿的,每介绍一个,我们给三十文的赏钱,你介绍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谁还没有几个相熟的啊,汉子这边话音刚落,人群中的一些人就动起了小心思,想着介绍谁来报名。 此时,人群中又传来一声大喊:“要是到了地方,觉得辛苦,想回家了怎么办啊?” 汉子瞪着眼说道:“送你们回来就是了,你们是出去赚钱的,又不是充军发配的。觉得受不了苦,可以随时辞工回来啊,又没人拦着。” 他这边说完,便跳下了凳子,来到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桌旁坐下,高声喊道:“想去的快来报名啊,只有两天的时间,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我!我报名!” “还有我!” 随着,人群里的托高喊着报名,有些心动的,也争前恐后的跑到前面报名。 看了个全程的曹宇婷,眼珠一转,随即向同桌的老汉问道:“老丈,问一下,永平寨距离凭祥关远吗?” 老汉显然是知道这两个地方的,心里算计了一下,这才说道:“不算远,三十里吧。” “哦,三十里。”曹宇婷低声念叨了一遍,随即又问道:“再请教一下,要是从永平寨出发,能走到凭祥关吗?” 老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了下头:“能的,小哥,跟你这么说吧,那一片别看山多,但互相都是连着的。有好多采药的山民,土人踩出来的小路,所以这互相都是通着的。” “谢谢老丈。” 说完,曹宇婷就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扔在了桌上算是饭钱。 此时,距离路口不远处的茶楼上,那位李公子和管家看着热闹的报名场面,嘴角都露出一抹微笑。 转眼就来到了第三天。 此时,邕州西城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扶老携幼的人群。其中有多一半都是来给家中的男人送行的,也顺便领取那三百文的安家费。 就在不远处的官道旁,已经支起了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茶水点心。 那位李公子和宣化知县刘明奎相视而坐。 刘明奎指着人群说道:“李公子,还望你能善待这些个穷苦百姓,去了那边莫要亏了他们的吃喝。” 李公子自以为潇洒的摇着折扇,点了点头:“县尊放心,李某是雇他们过去挖矿的,又不是买了他们当奴隶,肯定是要善待的。” 正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期间还夹杂着吵嚷之声。 刘知县转头给了方师爷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过去看看。 片刻,方师爷小跑着回来,先看了一眼李公子,这才对刘知县说道:“东翁,他们要用绳子绑住那些百姓的手。” 刘知县闻言,立即眼神不善的看向李公子。 “李公子,你这是何意?” 第457章 苦口良言 面对刘知县的质问,李公子倒是不慌,轻笑一声:“县尊,李某给了他们每人三百文的安家费,这要是半路跑了,那些钱岂不是打了水漂?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县尊放心,我们也只是绑着一只手,将他们连在一起,绝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 说完,便给了身旁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立即从袖筒里,掏出一支小木匣,放在刘知县面前的桌子上。 刘知县却是没动手,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爷。 方师爷点头会意,伸手将木匣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张三百贯的银票。 刘知县看了看银票,又转头看了眼吵闹的百姓。 这才叹了口气对方师爷说道:“哎,都不省心啊,李公子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你去跟百姓解释清楚。” 此时,易容成一个黑小子的曹宇婷,也混迹在人群之中。她不仅没有吵闹,还很配合的伸出手,让一个汉子用绳子绑在自己手腕上。 等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远处聊天饮茶的几人,心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她没想到当地官府也会牵扯进来,那么问题就变得复杂了。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改变计划的意思。依旧打算跟着队伍先去永平寨,等在过关之前揭穿那个李公子的嘴脸。这样既戳穿了骗局,救了百姓,也能去凭祥找张义。岂不是两全其美? 至于那安家费的三百文,让她随手送给了一个抱着娃娃的小媳妇。此举,反倒招来了对方夫君的警惕目光。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时辰,又是一场洒泪而别的场景,漫长的队伍这才缓缓向西出发。 眼看着李公子和管家已经骑上了骏马,去前面领路开道了。 刘知县才从袖筒里取出那支装银票的木匣,反手递给了方师爷。 “东翁,这是?”方师爷不解的看着对方。 刘知县低声说道:“路上警醒着些,要是发现不对,就把这木匣还给李公子。再把百姓给本官带回来。” 短暂的错愕过后,方师爷又一脸担忧的看着对方:“东翁,这怕是不妥吧,真要把人带回来,您又如何向吴通判交代啊?” 刘知县看着远去的人群,若有所思的说道:“得罪了他,总比害了这些百姓好啊。” 不待方师爷再劝说几句,他就催促着对方登上马车,在队伍后面压阵收尾。 这时,已经跑到了队伍前面的管家,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这才在马背上欠了欠身,低声对李公子说道:“少爷,这招高明啊,总共算下来,一个宋人才花了三百多文,这一次就弄了五百多人,还都是正当时的壮劳力。等回去讲给二老爷听,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李公子闻言,也是一脸的骄傲,随即又不屑的说道:“做事是要用脑子的。要是大伯早听我的,何至于两年的时间,才绑了那么点人?” 提起了大老爷李显龙,管家就适时的闭嘴了,终究是主仆有别,他可不想留下什么口实。 此时,被绳子连在一起的众人,在度过了离别带来的伤感后,也变得一片欢声笑语。纷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和有钱以后,所要做的事情。 “小哥,怎么看你不太高兴似的?”曹宇婷旁边的一个汉子,转头问道。 曹宇婷心中苦笑,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一个个都要被卖到交趾了。她虽然没去交趾实体考察过,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也能判断出,这绝对是个骗局。 如今的她,又有些后悔了,如果在出发前,跟那个官员陈述利害,是不是效果会好? 尽管这是个骗局,但李公子也是演戏演全套的人,转眼到了下午用饭的时间。早早就令人去附近采买了吃食,甚至在每人的餐食里面,还包含了一小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 这让辛苦跋涉的几百人,对未来的生活,又平添了几分憧憬。 曹宇婷却是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对方这么能演戏,真等自己在永平寨揭穿其骗子的身份,这些百姓会选择相信自己吗? 最可恨的事情,终于在晚间出现了。 在这些被蒙骗的百姓,倒地睡觉的时候,李公子竟然带着管家亲自下来检查,遇到一个被褥单薄的,还把自己的披风留给了那个百姓。这一善举,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队伍。 由此,也让曹宇婷本就复杂的心情,变得更加黯淡了。 她用胳膊捅了捅睡在旁边的那人:“大叔,咱们距离永平寨还有多远啊?” “按照今天的速度,再有两天半吧。大后天的中午,怎么都到了。” “哦。”曹宇婷应了一声,随即说道:“大叔,俺怎么觉得这件事不正常呢?” “咋了?咋不正常了?” “小子就是觉得,这么好的条件,他们不会在交趾找人吗?干嘛非得跑到咱们这里来?” “之前不是说了吗?交趾人不会挖矿,太笨了。所以才花大价钱,招咱们这些宋人过去。” “可是挖矿也不难吧?小子虽然没挖过矿,但是见过采石的,不就是把石头烧热了,往上面泼水吗?这很难吗?” “嘘!你小声点,别让那些交趾护卫听了去。他们要是学会了,咱们就被打发回家了。” 闻言,曹宇婷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中毒也太深了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大叔,他们要是把咱们骗过去,不给工钱咋办?” 没想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反倒惹得大叔不高兴了。他翻身坐起,由于动作过大,带动了整根绳子,也惊扰了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十几个人,惹得他们纷纷看向这边。 “我说这个小哥,你怎么阴暗心思这么重啊。李公子可是待咱们不薄,在家里都吃不上的肉,他一天就管了两顿,这得多少花销?你算没算过?他把披风都送了出来,你还想怎么样啊?” 说着,他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哼!这人啊!还是要懂得感恩的好!莫学了那些个白眼狼!” 说完,再也不理会曹宇婷,怒气冲冲的重新躺下,只留下一个后背对着对方。 曹宇婷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眼看着远处的护卫向这边走来。她也只能闭上眼睛假寐,同时在心里想着对策。 “怎么回事?”护卫踢了踢那个大叔的脚。 曹宇婷连忙开口说道:“大哥,没事,一点小误会,一点小误会而已。” 大叔回头瞪了一眼曹宇婷,倒也没说什么,又转回头不理对方。 护卫这才说道:“能凑到一起都是缘分,差不多就行了。” 说完,便哼着小曲走了。 此时的曹宇婷,简直都要愁死了。整整几百个宋人啊,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骗去交趾吗? 第458章 方师爷 翌日一早,队伍继续向永平寨出发。 不死心的曹雨婷在队伍中左顾右盼,她记得昨天晚上在休整的时候,看见了在衙门遇到的那个方师爷。或许自己能说服对方,得以让这支队伍回到邕州城去。 “小子,看什么呢?是不是想跑啊?” 正在此时,她旁边那位大叔出声质问。 曹宇婷摇了摇头,也不去看对方,依旧四下张望:“俺在找一个熟人,昨天看见了的,也不知他在哪一个队伍里。” 这番说辞,大叔却是不信的,还出言警告:“小子,我可告诉你,最好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老老实实跟着大家去挖矿赚钱。不然的话,别说李公子那些人,就是俺也不能饶了你。” 曹宇婷简直被对方给气笑了,仔细打量大叔一番,这才问道:“没请教大叔高姓大名?” “干嘛?还想借机报复啊?” “没,就是以后称呼起来方便。” “哦,这还差不多,记好了,某姓王,名韦恒。” 曹宇婷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果然是好名字。” 不待对方说话,她继续说道:“王叔,您就这么信任李公子他们?好像认识也没几天吧?” 没想到,这还激怒了对方,当即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反驳:“那又如何?人家长得就一身正气,干的事情也让人心服口服。我不信他,难道信你这个尖嘴猴腮的?” 嘿!居然敢诋毁本小姐的容貌! 只是,还没来得及反驳几句,负责前后巡逻的护卫就开口说道:“前面那两个,别说话了啊,留着点力气多赶几里路!” 曹宇婷也只能白了王韦恒一眼,继续寻找那个方师爷。 转眼就来到了下午,队伍也终于在一个大湖旁停下。 只等了一会儿的功夫,那些个护卫就每人手拎着一个布口袋,从里面掏出饼子给每个人发放。 “诸位,先凑活吃一口,我们李公子说了,晚上给大伙煮肉汤喝。” 一听到有肉汤,立即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王韦恒也是一边大口咬着饼子,一边说道:“这李公子还真是个大善人。在家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更别说还有肉汤喝了。” 曹宇婷听在耳朵里,心里是五味杂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涩怜悯。 这时,就看见方师爷从队尾方向走了过来。 她立即起身站起,由于动作过大,险些连带着正在吃饼子的王韦恒摔倒在地。 只是,曹宇婷可顾不得这么多,粗着嗓子喊道:“方先生,小子有事想向您禀报。” 正在查看百姓吃食的方师爷,闻声抬头,就见一个半大小子正举着手叫自己。又叮嘱了百姓几句,这才快步来到那人跟前。 “你找老夫何事?” 曹宇婷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小子有下情回禀,您看……。” 说着,就抬起手,让对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绳套,示意能否解开说话。 方师爷上下打量一番,随即蹙眉问道:“听你这口音不是我们邕州人吧?” 曹宇婷摇了摇头:“回方先生的话,小子乃是北地人,也只是游历到了邕州。” 方师爷这才点了点头,就要吩咐一旁的随行小吏,替对方解开绳索。 这时,就听对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贵人,这个绳套可解不得。这小子从昨天就一个劲的说李公子他们的坏话,我怀疑他是想跑呢。” 曹宇婷转头瞪了那个王韦恒一眼,随即回头看向方师爷:“方先生,您别听他的。” 方师爷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汉子,又上下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也不再提及解绳套的事情,随即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曹宇婷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左右注视自己的人。说就说,你们还能吃了我咋滴? 当即,就把昨晚跟王韦恒说的那些话,又对方师爷讲述了一遍。 方师爷听完对方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府城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邕州这个地方,耕地实在有限,百姓贫苦是看的见的。当听说这位李公子愿意拿出丰厚的回报,拉着这些百姓去交趾挖矿的时候,不仅是知县高兴,连带他这个做师爷的也兴奋不已,这些个贫苦百姓总算是有出路了。 可是,这两天冷静下来,让他也有了和面前这小子同样的念头。那位李公子实在没必要跋涉几百里,到大宋这边找人挖矿啊。就算是不懂技术,重金雇佣一两个大匠也就是了,何必连矿工也一起招录呢?实在是不符合情理。 他再次仔细打量面前这小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曹宇婷心中一喜,这是听进自己的话了? 当即施礼说道:“小子姓张名义,乃是京城人士。” 方师爷点了点头:“老夫听你说的官话,倒也猜出了几分。” 曹宇婷连忙接话:“方先生,那小子的提议?” 方师爷又思忖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你虽然说的有些道理,可那些都是臆测,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所以,老夫不能听你的。” 见对方还要争辩,他伸手止住,继续说道:“张义,老夫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都需知道,人无信则不立的道理。你既然签了字画了押,就要遵守承诺去交趾那边采矿。行了,就说到这里吧。”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这一番话听得曹宇婷,傻愣在了当场。难道是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这么浅显的道理,对方都听不懂吗?还是说,这个姓方的师爷,收了那个什么李公子的好处了?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 曹宇婷不知道的是,方师爷不仅听进了她的话,在内心深处还非常认同她的分析。可是,那又能如何?把队伍带回去吗?且不说李公子会不会答应,就是从中牵线的吴通判那里,自己和东翁也不好交代。 之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东翁以后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出于种种考虑,方师爷也只能选择相信李公子的话,希望对方是真的来招工的。同时,真的能给百姓一笔丰厚的报酬。 看着方师爷远去的背影,曹宇婷仰天长叹。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讥笑:“嘿嘿,小子,死心了吧?方先生是谁?那都是饱览群书的人物,岂是你三两句话就能糊弄住的?” 曹宇婷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王韦恒,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打的对方满地找牙。随即,气哼哼的坐在地上想着心事。 又是一下午的劳累奔波,直到傍晚,几百人的队伍,才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休息。 在吃过了饭后,王韦恒看着闷闷不乐的曹雨婷说道:“我说张小子,你也别瞎琢磨了,就踏踏实实跟着咱们去交趾发财吧。等过个几年,就能带着一堆银钱衣锦还乡了。” 此时的曹雨婷,倒像想开了似的,转头问道:“王叔,距离永平寨还有多远啊?” 王韦恒几乎是脱口而出:“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再有半天吧。明天中午之前,怎么都走到了。” 曹宇婷看着远处群山,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有半天啊。” 王韦恒打了个哈欠说道:“恩,再有半天,就不用遭罪了。过了边关就能坐上车享福了。” 说完,便和衣而卧,几个呼吸间就打上了呼噜。 夜,周遭已是鼾声一片。 闭眼假寐的曹雨婷,猛然睁开双眼,先抬起头看了看左右,见远处的几个护卫正围坐在篝火旁。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 刚在手腕的绳索上割了几下,旁边的王韦恒突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她握着匕首的手。 “小子,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说完这句,再不会理对方,而是高声喊道:“来人啊,有……。” 曹宇婷心中大急,不等对方喊出后面的话,膝盖猛的向前一顶。 “喔~~~”,王韦恒下体传来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就松开握着对方的手,转而去捂下体。 曹宇婷一击得手,举起手,用匕首的尾端猛砸对方太阳穴。 可怜的王韦恒,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时,曹宇婷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她也来不及查看,三两下就割断了绳子,借着昏暗的月色,向早已观察好的山坡上跑去。 几名手举火把的护卫,见前面有一个黑影窜出人群,向着远处跑了,心中大急。 连喊了几声,让其余护卫迅速收拢队伍,而他们几人,则举着火把向黑影逃跑的方向追去。 等曹宇婷跑上了山坡,这才转头回望,只见追捕自己的人,距离这边也只有十几丈的距离。 再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向山上跑去。 “站住!” “站住!再不停下,我们就用暗器了。” 闻言,曹宇婷心中鄙夷,还暗器?你有个……。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耳后劲风响起,她慌忙矮身躲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定睛看去,一块石头正从山坡上滚落。 “敢扔石头砸老娘,你等着!”曹宇婷暗骂了一声,脚下又加了几分力道,向着更高的地方爬去。 这样你追我赶,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曹宇婷就已经累的香汗淋漓。 没办法,她自从穿越过来,就没锻炼过,再加上前主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角色。这才爬了一会儿的山,已经累的四肢酸软。 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曹宇婷瞧准旁边一片灌木丛就扑了进去。 她这边刚隐蔽好身体,追捕的几人就跑到了她之前站立的位置。 “去哪儿了?” “怎么突然就没了?” “走!去前面看看,那小子跑不远!” 等脚步声走远,曹宇婷这才长舒一口气,同时也想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这身娇肉贵的,跟几个交趾猴子比爬山,不是纯属找不自在吗? 她小心翼翼的退出灌木丛,借助月色辨明了方向,就斜刺着跑了出去。 这边刚跑出去几步,就听有人喊道:“那边有动静!” 紧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向着她逃跑的方向赶来。 “你们要累死姑奶奶啊。” 来不及细想,曹宇婷也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山顶的方向攀爬。 “快点!就在前面呢!” “看我抓到他,不给他打出屎来。” 跑在前面的曹雨婷,听在耳朵里,也是恨的牙根痒痒。 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向火把的方向扔去。 “哎呦!”随着一声吃疼的喊叫,曹宇婷心中一喜,又捡了几块石头扔了出去。 有个汉子躲闪不及,又挨了一记,破口大骂了几句,倒也不敢追的太紧。 就这样,隔上一会儿,曹宇婷就扔出几块石头,以放缓追兵的速度。 又咬牙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曹宇婷已经到达了山顶。而此时的她,恰巧回头看向身后几人,只觉脚下一空,口中惨叫一声,就顺着山坡滚落了下去。 只过了片刻,那几个追捕的汉子也来到了山顶,举起火把看着陡峭的山坡。 “你干什么?”一个汉子见同伴要跑下去,立即出声阻止。 “当然是接着追了。” “追个屁啊!你看看这陡峭的样子,那人就算能活,多半也是个残废了。” “就是就是,走了,回去交差,就说这人摔死了。” “可这……。” “哎呀,走啦,啰嗦。” 说完,两个汉子也不再搭理同伴,转身向来路走去。 那个同伴探头看了看,也叹了口气,转身去追二人。 第459章 找媳妇 时间来到当天下午,张义带领着十几人,骑着快马就冲进了邕州城。 看着街道上穿梭如织的人流,心急如火的张义,根本就没有减速的意思,一边催动战马,一边高声大喊:“让开!紧急军务!” 行人闻言,吓得慌忙向两旁躲避。 张义等人这才得以冲出人群,向着知州衙门跑了过去。 等来到衙门门外,也不等战马停稳,张义就翻身跳下马背,一把抓住正在探头张望的门子,大声喝问:“知州的值房在哪里?” 门子见到这个阵仗,早已吓傻了,哆哆嗦嗦指着里面说道:“中,中堂,左,左边。” 张义这才松开手,带着几名老供奉去了中堂。 正在房间里办公的冯详,就听“哐啷”一声,值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就冲进来几人。 不等他出声质问,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当先说道:“我要看这几天出入城关的名册。” 冯详闻言一愣,见来人的气势不凡,也没着急动怒,而是蹙眉问道:“你是?” 张义并不搭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上写“皇城司”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啊!”等看清腰牌上的字,冯详不禁惊呼一声。 张义可没工夫跟对方浪费时间,又出言说道:“我要看这几天出入城关的名册。” 冯详哪敢迟疑,当即命令小吏去户房拿过来,又吩咐旁人给面前几位上茶。 张义哪有心情品茶啊,自从听说曹宇婷来找自己,心里担心的不行。现在的治安状况,可不比后世,一路上有数不清的盗贼马匪,纵使女朋友会些擒拿散打的功夫,终究是女流之辈,双拳还难敌四手呢。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小吏终于捧着几本册子跑了进来。 张义给了几个老供奉一个眼色,让他们去仔细查看。 曹宇婷使用的几张假公检都是这几个人做的,他们知道对方会用什么假名。 只等了片刻,就听一人说道:“查到了,六天前,从北门进城的。” 张义等人听说查到了,纷纷凑了上去。 “继续找,看有没有出城记录。” 又过了一会儿,郑老五出声说道:“有了,两天前的早上,从西城门出去的。” 等张义看清册子上登记的名字,不禁苦笑摇头。这个丫头,还弄了一个名字叫张义的假公检。崇拜嘛,放在心里就好,咱就不能低调点。 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又缓缓摇了摇头:“不对啊,咱们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她啊。” 他转头看向冯详:“冯知州,从邕州去凭祥关,办理通关文牒的衙门是哪个?” 冯详知道来人身份后,脑子里就不停地在琢磨:这是什么大案啊,都追到邕州来了。 听到年轻人询问,慌忙出言解释:“这位……,恩,这位郎君,凭祥关那边总有战事,本官早已令人停发了去往那边的通关文牒。”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过来,没遇到几个人呢。可是,接下来又面临一个问题,女朋友出了西城又去了哪里呢? 他不死心的说道:“能否把办理通关文牒的册子拿来,我们也要查看一下。” 冯详心说:只要不是找自己麻烦的,您几位随便看,看什么都行啊。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名小吏就领着另一名小吏捧着册子走进房间。 只是,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在仔细翻找过后,并没有查到曹宇婷的登记。 张义与几位老供奉对视一眼,这才转头看向小吏:“我来问你,最近几天有没有一个人,来找你办过,去凭祥关的通关文牒?” 说完,又比了一下身高,至于相貌,也是按照曹宇婷匿名的公检形容的。 小吏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位郎君来过,只是小的说明了情况后,他就走了。” 张义摩梭着光洁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哪不对啊,她没通关文牒,跑到西城外干什么去了?” 小吏倒是个机灵的,当即说道:“郎君,从西城出去的,也不一定是去凭祥关的,去永平寨也是这个方向。” “永平寨?”张义抬起头,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幅地图。 小吏连忙走到地图前面,指着永平寨说道:“郎君,就在这里。” 张义走到地图前面,仔细看了一下永平寨的位置,又看向距离不远的凭祥关,伸手在中间量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转头对小吏说道:“去永平寨需要通关文牒吗?” 见小吏点头,张义心中一喜:“回去把册子拿来我看看。” 谁知,小吏往桌上一指:“都在一个册子上呢。” 郑老五闻言,又拿起册子重新翻找。 许久,这才向张义摇了摇头。 张义紧盯着小吏说道:“你会不会是漏记了?” 小吏见一旁的知州脸都黑了,连忙摇头否认。 随即,就想起了什么,出声说道:“郎君,如果您确定,您要找的人出了西城,或许还有一个地方能找到。” “哪里?” “宣化县衙,几天前……。” 小吏就把一群人去了交趾挖矿的事情说了,而最关键的是,那群人就是从永平寨出关。 张义看向冯详,不等他说话,冯详就主动说道:“本官这就令人把册子拿来。” 一盏茶后,张义看着册子上“张义”那两个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你找到了。 他立即吩咐:“走!去永平寨!” 说着,就带着几名老供奉风风火火的跑出了衙门,翻身上马带着众人,向着永平寨的方向冲了出去。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当这支骑兵队伍距离永平寨还有三十里的时候,就看见迎面跑来一辆马车,车后还跟着几个骑着毛驴的小吏。 张义立即勒住马匹,高声喊道:“停车!” 这辆马车正是方师爷乘坐的那辆。 此时的他,正忧心忡忡的想着心事。 他是既盼望着李公子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又怕被昨天那位年轻人不幸言中。 如果,真的被那位年轻人猜对了,自己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人的父老妻儿?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车外传来一声大喊。 随即,驱赶马车的车夫,就将马车停在了路旁。 方师爷这才掀开窗帘,向外探头张望。 张义从小吏那里已经知道,这次带队的是宣化县衙的方师爷。 于是,催动马匹来到车旁,俯下身问道:“可是方师爷?” 方师爷看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官兵打扮,便点了点头:“正是方某,不知阁下是?” 张义也不废话,掏出腰牌向方师爷亮了一下,这才问道:“方师爷,你之前送去交趾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张义的啊?不知他现在何处?” 提到“张义”这个名字,方师爷心里“咯噔”一下,有心隐瞒,可面对皇城司的人,却是不敢的。 他哆哆嗦嗦的说道:“那,那个,张,张义,昨夜跑了。” 张义会心一笑,心说:这就对了吗,难道还陪着那些人去交趾不成。 “张义是从哪儿跑的?可还记得是那座山?” 方师爷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他跳下车,四下看了看,就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道:“郎君,张义就从那座山上跑的。” 不待对方说声谢谢,他又继续说道:“只是……,只是那个张义昨夜逃跑的时候,已经失足摔死了!” 张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等听清楚女朋友已经摔死了,就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没一头栽落到马下。 他慌忙深吸一口气,双眼已经变得通红,跳下马来,抓着方师爷的衣襟厉声喝问:“什么!!!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第460章 莫老爹 当曹宇婷重新苏醒过来,就闻到一股药香扑鼻,仔细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由竹子搭建的房间里。 再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蹲在燃烧的炉膛旁,盯着上面的一口小锅发呆。 等看清周遭的环境,曹宇婷又勉强抬起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还好,除了被乱世杂草磨的有些破烂,倒是能凑活穿。 她这才缓慢的挪动双手,打算撑着身体坐起。 只是,双臂刚刚用力,就牵动着整个身体传来阵阵疼痛,让曹宇婷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这边的声音,也惊醒了正在炉膛旁发呆的小姑娘。 她转头看来,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呀,大姐姐,你醒了啊!” 不待曹宇婷有所反应,小姑娘就蹦蹦跳跳的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喊道:“阿公,阿公,大姐姐醒了。” 只听房间外响起一阵爬楼梯的声音,随后就是一个苍老的身影走进房间。 等看清面色苍白的曹宇婷已经醒了,才几步走上床边。 “娃娃,醒了?” 曹宇婷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老人摇了摇头,这才仔细打量曹宇婷的脸色,随后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曹宇婷也摇了摇头:“都挺好的,谢谢您。” “我让寨子里的姑娘给你检查过了,身上的伤口也是她们给你包扎的,所幸流的血不多,没什么大碍。” 老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只是头上磕了一下,有些凶险,你喝上几天的药,先看看效果再说。” 对此,曹宇婷也只能报以微笑。 稍后,等老人离开,小姑娘才从炉膛上的药锅里,盛了一碗药汤端给曹宇婷。 “大姐姐,我阿公说了,喝了这个药,你的身体就能好了。” 经过聊天才知道,小女孩叫阿宝,而刚才那个老人是她的爷爷,寨子里都叫成莫老爹。当问及阿宝爹娘的时候,小姑娘眼圈一红,大滴的泪珠掉了下来,只说被交趾人绑走了。 曹宇婷忙艰难的抬起手,给阿宝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随即岔开话题,问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 “上午的时候,我和阿爷在山里采药,发现了大姐姐你,这才把你背回了寨子里。” 曹宇婷听了一阵阵后怕,自己重伤昏迷,没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同时也暗下决心,等伤好了以后,一定要恢复训练。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即问道:“阿宝,今天几号了?” “今天是六月初九。” 曹宇婷透过窗户,看着山边的夕阳,心说完了,自己昏迷了一天,那些个交趾人怕是早就把邕州那些百姓,骗到交趾去了。 “阿宝,凭祥关距离这里远吗?” 阿宝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那个地方。 这时,莫老爹从外面进来,先向曹宇婷点了下头,这才对阿宝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土语,便转身向外走去。 曹宇婷忙叫住对方,这才问道:“老爷爷,您认识凭祥关吗?” 见莫老爹点头,她心中一喜,忙说道:“那凭祥关离这里远吗?” “不算太远,也就十几里山路吧。” 一听才十几里山路,曹宇婷又是一喜,随即牵动了伤口,疼的她一个劲咧嘴。 “大姐姐,你怎么了?” 曹宇婷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的对莫老爹说道:“老爷爷,能不能麻烦您去趟凭祥关,帮我给一个叫张义的送个口信过去,就说让他来这里接我。” 莫老爹思忖片刻就点头说道:“行啊,明天一早,我就去跑一趟。” 曹宇婷刚要表示感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就听有人喊道:“莫尧,你给本官出来!” 只见莫老爹脸色一变,连忙低声嘱咐:“女娃,是咱们这边的大官找上门了,按规矩,寨子里是不让进外人的,你就躲在房间里不要出声。” 随后,又叮嘱了阿宝一句,这才转身走出房间,还顺手把门关上。 曹宇婷听来人语气不善,忙催促阿宝搀扶着自己来到门后,借着门缝向外观瞧。 “韦老爷,你找我啊。” 说着,莫老爹就陪着笑走下吊脚楼,来到那位韦老爷马前。 韦老爷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莫老爹:“听说,你带了一个外人进了寨子?” 闻言,莫老爹眼中闪出一抹惊慌,忙故作轻松的说道:“没有的事情,韦老爷,您别听其他人乱说。寨子里的规矩,咱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带外人进来。” 韦老爷转头看向一名随从,示意对方说话。 那人谄笑的点了下头,就来到莫老爹面前,态度嚣张的说道:“姓莫的,你还敢扯谎,欺骗韦老爷。我上午亲眼看见,你背了一个外乡人进的寨子。” 莫老爹心中一叹,又抬起头看向骑在马上的韦老爷:“韦老爷,老头子确实背了个人回来,但那是我的孙女阿宝,上午跟老头子在山里采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这才把她背了回来。” 韦老爷哪儿有这么好糊弄,他抬起头,看了眼楼上的房间。随即就给了刚才那名随从一个眼色,示意对方进去搜查。 莫老爹连忙伸手拦住对方的去路,又对韦老爷说道:“韦老爷,我孙女刚喝了药躺下,您看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韦老爷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随着一记鞭声响起。 莫老爹的脸颊上立即显现出一道血痕,随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本官做事,你也敢阻拦?” 说完,又给了随从一个眼神,催促着对方上楼查看。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阿宝哭喊着跑下了楼:“阿爷!” 莫老爹慌忙将跑到身前的阿宝搂在怀里,同时担忧的看着楼上。 就见衣衫破烂的曹宇婷,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双眼紧盯着那个韦老爷。 可是,等韦老爷看清曹宇婷的长相,和衣服破洞处,露出的雪白肌肤,立即发出一声淫笑。 “哎呦!还是个小美人啊!” 曹宇婷倒没在意对方的调侃,而是平静的说道:“听说你还是个官,不知是个什么官?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韦老爷闻言,轻蔑一笑,对着那个随从说道:“你来告诉她。” 随从谄笑点头,这才转身对楼上的曹雨婷说道:“这位是我们的知峒韦老爷。” 所谓“峒”也就相当于一个乡镇,知峒,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镇的镇长。 闻言,曹宇婷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官小的连个九品下都不如,真不知对方哪儿来的底气。 骑在马上的韦老爷,见对方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瞬间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当即,恼羞成怒的大喊一声:“来人啊!把这个小娘们儿给咱绑了!” 曹宇婷怒气上涌,厉声大喝:“你敢!” 说着,就向门框后面摸去,那里立了一根用来顶门的木棍。 这一声还真吓住了要冲过上来的几人,他们齐齐看向韦老爷。 见状,韦老爷大声催促:“都等什么呢?还不快把那个小娘们给本官……。”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箭矢破空之声,紧接着就看到韦老爷脖颈位置,已经插着一支颤巍巍的弩箭,转瞬间鲜血就顺着伤口喷薄而出。 可怜的韦老爷,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 “啊!”一众随从见自家老爷中箭落马,齐齐惊呼一声,随即就乱做了一团。 曹宇婷在短暂的愣神后,抬头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年轻人手里正举着钢弩,向这边走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顶盔掼甲的军士。 当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后,她欣然一笑,刚要高声呼唤,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晃了晃,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张义见此,心中大惊,抽出横刀连砍了几个挡路的随从,一时间惨叫声接连响起。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吊脚楼,一把抱起昏迷倒地的曹宇婷,将对方放在了床上。 随着外面的喊杀声逐息,随行的几位老供奉也跑进了房间,担忧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曹宇婷。 张义先摸了脉搏,又大致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口,这才转头对老供奉说道:“无碍的,就是有点虚弱。” 几人这才长舒一口气,随着身后脚步声响起,孟州也走进了房间,低声在张义耳边说道:“那些个随从都宰了。” 张义点了点头,也低声吩咐:“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等了片刻,孟州就去而复返,在张义耳边将打听到的消息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就站起了身,嘱咐几个老供奉在这边照看,而他则跟着孟州走出房间。 此时的阿宝正瑟瑟发抖的躲在阿爷怀里,莫老爹则护着孙女连退数步,一脸警惕的看向走过来的张义。 张义先向对方施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莫老爹,我代……恩,曹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莫老爹这辈子见多了恶人,可是抬手就杀人的主,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对方又向自己施礼,又一个劲道谢,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僵硬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张义又看了看躲在莫老爹身后的阿宝,就伸手向怀,打算随便找个小玩意哄小孩子开心,结果摸了半天,摸了个空。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出来的急了,没带啥礼物,等过几天吧,一并送过来。” 莫老爹连忙摆手,表示拒绝。对这位煞星自己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怎么还敢奢求礼物。 张义又回到房间和几个老供奉商量了一下,结果一致决定,把曹宇婷抬回军营,那里有随军郎中,而且条件也比这里好很多。 当即,几人用两根竹竿做成简易担架,就把曹宇婷放了上去。 可是,当他们从楼上走下来,打算离开寨子的时候,原本四散而逃的百姓,也顾不得危险了,纷纷拿着木棍菜刀等物,齐齐拦在路上。 “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对,你们杀了官,就不能走!” “没错,回头那些大官找咱们要人怎么办?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见现场已经乱成一片,张义也懒得解释,低声吩咐孟州,让他把方师爷押过来。 方师爷在寻找曹宇婷的路上,早已把事情的始末缘由交代清楚。张义也听出这是一场骗局,如果不是孟州拼命拦着,他恨不得一刀剁了这个狗都不如的东西。 等方师爷来到面前,张义才低声说道:“姓方的,你干的那些事,灭你九族都不过分。如今小爷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方师爷刚才就在一旁,亲眼看着张义杀了当地的知峒,也是吓得双腿颤颤,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立功。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你跟老百姓亮明自己的身份,再主动留在寨子里做人质。你就算立功了,明白了吗?” 方师爷心里一苦,思忖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下来。 在方师爷以人质的身份,主动留下来以后,张义等人才顺利脱身。 说起来,寨子距离凭祥关并不远,即使抬着受伤昏迷的曹宇婷,也只走了一个半时辰,就回到了凭祥关军营。 事实证明,军中的金疮药比莫老爹的草药效果要好,在用了药以后,曹宇婷的气息逐渐恢复了平稳,原本有些发热的额头,也又下降的趋势。 几个老供奉见此,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郑老五也低声对病床旁的张义说道:“郎君,你去休息吧,我们几个来照顾小主。” 张义看着脸色苍白的曹宇婷,缓缓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陪着她。” 老供奉又劝说了几句,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只能退出营帐,去了早已安排好的帐篷休息。 第461章 短暂时光 入夜,早已疲惫不堪的张义,不知不觉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只觉得刚闭上眼,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吟。 他猛然抬起头,就见曹宇婷从昏迷中悠悠醒来。 等女朋友睁着大眼睛看向自己,他才轻声说道:“你醒了?” “恩。”曹宇婷慵懒的点了下头。 张义伸出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惊喜的发现已经彻底退烧了,这才小声问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曹宇婷并未答话,只是眼含笑意的摇了摇头。 “距离天亮还早呢,再睡一会吧。”张义起身给对方掖了掖被角。 曹宇婷则可怜巴巴的说道:“人家饿了。” 张义得意一笑:“呵呵,我就知道,你等着啊。” 说完,他起身走到帐篷一角,将一个小砂锅放在燃烧的红泥炉上。就转头对曹宇婷说道:“我之前熬了些粥,就是怕你半夜醒了没得吃。” 随即,又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在箱子里一通翻找。 曹宇婷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情郎为自己准备吃食,哪怕只是一碗稀粥。 片刻的功夫,张义才从箱子里找出一个瓷罐,又拿了碗筷,一边将罐子里的东西夹到碗里,一边低声说道:“这还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咸菜呢,跟稀粥一起吃,简直是绝配。” 曹宇婷好奇问道:“你跑这么远,怎么还带咸菜啊?” 说起这个,张义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忘了?之前咱们来的时候,满大街的各种虫子,吃的我倒胃口。这次干脆带点咸菜过来,实在不行,米饭拌咸菜也能管饱啊。” “上次?” 曹宇婷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张义说的上次,还是前世两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一起来广西旅游呢。 那一次,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怕吃虫子,还惹的自己嘲笑了好一阵。 张义似乎也想起了那时的窘态,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曹雨婷,见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连忙心虚的转回身,专心为女朋友准备食物。 可是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前世说过很多次的话:“咱不是怕吃虫子,要是有其他选择,你见过哪个好人,拿虫子当饭吃啊。” 这一句听在曹宇婷耳朵里,立即被逗得花枝乱颤。 “你就是怕吃虫子,不害怕吃虫子,你能心虚的向我解释好几遍?咯咯咯!” 张义老脸一红,忙盛了一碗热粥,又往碗里夹了几根咸菜:“大小姐,快吃吧。” 一盏茶过后,“呼~~~”曹宇婷长舒一口气,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还有点饿,再来一碗吧。” 张义果断摇了摇头:“别,咱还是少食多餐吧,这大病初愈的,别再吃坏了肠胃,那就更麻烦了。” 曹宇婷立即撒起娇来,拉着张义的衣袖说道:“哥哥~,哥哥~,求求你了,再来一碗嘛。” “得,说好了啊,最后一碗啊。”张义见拗不过对方,也只能起身又盛了一碗。 片刻后,看着自己手上的空碗,张义才小声说道:“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困呢,陪我聊聊天吧。” 张义看了看曹宇婷的脸色,这才点头答应:“行,那咱们就聊聊天。” 这一夜,二人回想了前世种种,又畅谈了今世的遭遇。唯独,在有意或无意间,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当前最需要面对的交趾敌人。 只等到天色大亮,紧闭的帐帘被人从外轻轻掀开,郑老五小心的探头进来。 见自家小主已经苏醒,这才回头招呼另外二人,一起走进了帐篷。 “小主,老奴无能,还请责罚。” 等三人来到床前,就齐齐跪倒在地。 曹宇婷对此已是见怪不怪,摇了摇头:“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们几位又有什么关系,都起来吧。” 三人这才起身,郑老五也主动问起了下一步的安排。 曹宇婷看了眼情郎:“张义,我知道的,你心里肯定有计划,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 对此,张义也不隐瞒,缓缓开口说道:“总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那些个被骗的百姓或许无知,又或许愚昧,甚至可以说他们被钱财蒙蔽了双眼。可是,我不信邕州城里的那些官吏,也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曹宇婷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张义就把方师爷那里得来的消息,讲述了一遍。 这才继续说道:“这个方师爷说的话,我觉得还是比较可信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兵分两路,你带着一些人,拿着我那块皇城司腰牌,去邕州城查案,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配合。而我,打算带着几十人潜进交趾,去找那些百姓的去处。如果条件允许,就伺机把他们救回来。” 曹宇婷是了解对方脾气秉性的,知道自己肯定劝说不住,也只能轻声说道:“如果,实在是条件不允许,你就……。” 不等她说完,张义就挑了挑眉:“那我也创造条件,也把那些百姓救出来。” 曹宇婷只能叹息一声:“哎,行吧,我也不劝你了。但你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张义向其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上次,都那样了,不也没死吗?放心,我命大的很。” 随即又正色说道:“倒是你,参与这件事的官员,他们心里清楚的很,知道自己被抓出来是个什么下场。所以,千万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 曹宇婷轻蔑一笑:“我还巴不得呢,那样的话,还省的姑奶奶挨个甄别了呢。” 对此,张义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人又说了几句,张义就告辞走出了帐篷。他看的出来,几位老供奉应该跟曹宇婷有话说。 果不其然,张义前脚离开,郑老五就开口说道:“郡主,临行的时候,郡王和王妃有过交代,让我们三个见到你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京城去。” 曹宇婷轻笑一声:“这里的情况,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你觉得我能走的开吗?” “郡主,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广南西路的那些官员去做啊,又或者,等回了京,以郡王的名义上一封弹劾奏折,也是可以处理的。您又何必犯险,趟这趟浑水呢?” “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只能说,不能做。可有些事情,只能做,却不能说。至少,不能放到台面上说。” “郡主的意思是?” “你多想想就懂了。” 第462章 可耻的铺垫 :)~ 与此同时,陪同方师爷一起参加押送队伍的几个小吏,终于骑着毛驴逃回了邕州城里的宣化县衙。 “呦,几位这都回来了?我还以为……” 没等值夜的衙役再说上l两句,一名小吏就抢先说道:“快,快去后面通知县尊,就说方师爷被人绑了。” “啊!方师爷出事了?” 见衙役还有功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小吏这个气啊,抬腿就是一脚:“别特么废话了,还不去报信!” “哦,哦,你们等着啊,我现在就去。”衙役爬起身,撒腿就往后院跑去。 正在后院洗漱的知县刘明奎,一听自己的师爷竟被人给绑了,也是大惊失色。 扔下擦脸布,就随着衙役来到了值房。 等听完小吏的讲述,刘明奎呆立在原地。 皇城司?皇城司会跑到邕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抓了自己的师爷?这可能吗? 他随即反应过来,双眼紧盯着那名小吏问道:“你看清楚了?对方用的是皇城司的腰牌?” 小吏哭丧着脸说道:“那人拿着腰牌,只在小的眼前晃了一下,倒是方师爷看了,好像也确认了那些人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那些人走啊。” 那就是确认了?可是,问题来了。那个失踪的张义,究竟是什么身份?恶贯满盈的土匪?还是皇城司派来的卧底?要是土匪倒好说了,摔死在山谷里,自己就算无功,也不能算是有过。可如果那人是皇城司的呢? 念及至此,刘明奎立即让人去找,前几天给那批人登记的册子过来。 片刻的功夫,一名小吏便捧着几本册子走进房间。 刘明奎立即吩咐:“给我查一下,前几天去交趾挖矿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张义的人。” 对小吏而言,这名字简直太熟悉了,前几天在知州衙门才查找过。他干脆连名册都没翻,就把前几天的事情说了。 刘明奎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什么?你被叫去知州衙门了?他们就是找的一个叫张义的人?” 见小吏点头,他又让此人和之前跑回来的小吏,对一下那几人的身形样貌。结果证明,正是同一伙人。 刘明奎依旧不死心,又仔细问了几处细节,当得知方师爷说出张义坠崖的消息后,那伙人一个个血灌瞳仁,险些对方师爷不利的时候,他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破灭了。这分明是皇城司派来的探子啊,结果行踪暴露,不得以逃进深山,偏偏不熟悉地形,才导致失足摔死。 当得出这个结果后,刘明奎的心里已是万念俱灰,想我景佑三年的进士,足足干了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就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张义,就要前途尽毁了吗?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立即吩咐:“快!快给本官备轿!” 一炷香后,刘明奎颤颤巍巍的坐在了邕州通判吴阔的值房里。 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分析的结果,一股脑的向这位上官讲述了一遍。 当然,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配合交趾人招募矿工的事情,是你这位上官派下来的,如今出了变故,你可得管我。 吴阔听说招募的那批人里发现了皇城司的探子,立即吓的大惊失色。仗着多年的修行,他连忙拿起茶杯,借着饮茶的机会,强行将心情平复下去。 直过了很久,这才放下茶杯,摆起上官的威风,厉声训诫道:“知远,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哪儿还有半点一县之尊的仪态。” “可是,通判……。” 不待刘明奎说完,吴阔就抢先说道:“那群人里,有皇城司的探子又怎么了?咱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上对得起官家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难道让百姓多挣些钱财,还有犯了哪条律法了不成?” 这一番话,听在刘明奎耳朵里,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他哭丧着脸说道:“实不相瞒,自从那些人走了以后,下官整日里担惊受怕,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生怕……。” 刘明奎偷眼看了一下上座的吴阔,见对方看过来,这才试探着说道:“生怕那些交趾人是骗子,把咱们大宋百姓骗了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吴阔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再仔细打量刘明奎,半晌才紧盯着对方的双眼问道:“这个想法,你还对谁说过?” 刘明奎一个劲的摇头:“没,就是因为怕,所以下官跟谁都没敢说……。” 说到一半,他突然心中一动,迎向吴阔的眼神说道:“下官也是怕影响了通判的官声啊。” 闻言,吴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随即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样做很对。当然了,一些杂乱的心思也要抛开,别整日里胡思乱想的。虽说皇城司抓了方师爷,也未必就是冲着你来的。或许是你那个师爷行为不检,被他们抓了错处呢?” 见对方还要说话,吴阔立即说道:“好了好了,就算皇城司找上门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要是连一个下属都保不住,那吴某这个官也不用当了。” 刘明奎心中一喜,他绕了半天,就在等对方这句话呢。如今得了准信,心里也安稳了不少。又和吴阔说了些政务,这才起身告辞。 吴阔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深吸一口气,叫来了贴身小厮:“去,告诉韩员外,他不是请了本官几次了吗?跟他说,今晚本官去他家饮宴。” 交趾 “这些个交趾人,说话也不靠谱啊。总说快到了快到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连个车队的影子都没看见。”挖矿的人群中,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说道。 “应该快了吧?不是说了吗?就在前面不远了。”王韦恒看着延绵的群山说道。 黑脸汉子转头瞪了他一眼:“这句话他们都说几遍了,从昨天下午算,到现在至少走出几十里了吧?” 王韦恒懒得搭理对方,踮起脚向队伍前面望去,隐约发现原本向西走的队伍,突然右转向北去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开始小声议论。 “唉?怎么往北走了?升龙城不是在西边吗?” “对啊,我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个去过交趾的,说是从永平寨过了关卡,一路向西就是升龙城。” “是啊,我也打听了,确实应该往西走啊。” 王韦恒转头看向说话的几人,心头平添了几分阴郁。 就在参与议论的人逐渐增多之时,从前面跑过来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 只听此人朗声说道:“前面的路被山洪冲垮了,接咱们的车辆过不来。咱们要向北绕行一段,还望诸位多多体谅。” 王韦恒顿时来了精神,转头对刚才低声议论的几人说道:“听见没有,是前面的路被山洪冲垮了,整天个念叨没完,跟个娘们儿似的,还不够烦人的。” “你!”后面那人刚要说话,就被旁人劝住:“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又走了大半天的路,终于到了下午,队伍才在一处山脚下停下脚步。 随后,就有一些护卫抬着大木桶给众人分发食物。只是这次的伙食,却没有了之前的饼子,而是每人一勺野菜糊糊汤。 王韦恒看着碗里的东西,心里一个劲的叫苦。自家虽然穷些,可是仗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的野味水里的鱼虾,却是不缺的。咱啥时候吃过野菜啊? 随即就想起了那每个月五贯钱的工钱,一咬牙一闭眼就将野菜糊糊倒进了嘴里。 王韦恒能这样想,可是绝大多数人却受不了这个罪。 “呸呸呸,这都什么东西?是给人吃的吗?”黑脸汉子喝了一口,立即吐在地上。 他这边一开头,瞬间就得到旁人的响应。 “就是,在家我都没吃过这玩意。” “哎,提到家,我都想回家了。” “回家?公检和通关文牒都被李公子拿走了,你怎么回去?你以为大宋的边军能放你进去?不被当探子抓起来,就算好的了。” “还真是,你不提我都忘了,李公子不是说登记造册以后,就还给咱们吗?怎么也不提这事了?” “你以为就写几个字呢?这可是几百人呢,怎么都要等上几天吧?” 听到这一声声抱怨,王韦恒的心底有那么一丝不安。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那一晚,那个叫张义的年轻人,跟他说的那些话。 那个李公子会是骗子吗? 念及至此,王韦恒慌忙摇头,不会的,李公子绝对不是骗子,不仅不是骗子,还是天下最大的善人。 与此同时,王韦恒口中的大善人李公子,已经骑着马到了几十里外的一座铜矿。 等看见山脚下那几十顶帐篷和附近巡营的兵丁,李公子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这位怎么来了?随即就迈步走进了小院。 正在品茶的镇东将军李显龙,见侄儿进来,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伸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顺恒来了,坐,坐下说话。” 李顺恒见到还真是大伯来了,连忙施了一礼:“大伯,您怎么到矿上来了?” 李显龙把茶杯放在桌上,佯装随意的说道:“你阿爷不是不放心嘛,非要让我过来看看。” 李顺恒对这个说辞却是不信的,家族里的生意,一直由他们二房打理,一向在军中活动的大伯,突然关心起了矿上的事情,不免让他有些警惕。 “阿爷身体还好?” “也就那样吧。就是总念叨你,说是离家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我这不是忙吗,总脱不开身。” “哼!有啥可忙的?不就矿上这些事吗?有下面管事盯着呢,你还怕那些个宋人造反不成?” “那也得有个主事的啊,不然那些个管事偷懒咋办?” “恩,也是这么个理。要不,这样吧,这次我是带着顺昌出来的,不如让他顶替你几天。你也好回升龙城看看你阿爷,也省的他老人家总是想念,你看如何?” 正在低头饮茶的李顺恒,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就恢复平静。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我顺昌哥也来了?他人呢?” 说完,还左右四顾,好像很希望见到这位叔伯哥哥似的。 李显龙意味深长的看着侄子:“别找了,在军营里呢。这不是有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吗?他正亲自出手收拾呢。” 李顺恒却像是没听出话中的含义一样,连连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小侄还想着多和顺昌哥亲近亲近呢。” 李显龙见侄子装傻充愣,心里也不以为意。他自小习武,只相信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心机算计,都不值一提。 随即转换话题:“前些日子,我听你爹说,你去宋国了?还说要带回来一些劳力?” 说起这件事,李顺恒不免有些得意:“对啊,这不是刚回来吗?” 李显龙看了看空旷的门外:“人呢?怎么没见你带回来啊?” “路上呢,再有一个多时辰吧。” “这次带了多少人回来?” 提起人数,李顺恒心里更加得意,将五指张开:“这个数。” “五个?” 见侄儿摇头,李显龙眨了眨眼睛:“难道是五十个?” 李顺恒朗声大笑,笑声中说不出的潇洒畅快:“哈哈哈,大伯也太小看侄儿了,跟您说了吧,这次从宋国带回来五百五十人。哈哈哈哈!” “多,多少?五百多人?”李显龙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侄子。 李顺恒对大伯的反应非常满意,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足足五百五十人!” 李显龙闻言,也不禁激动起来,当即长身而起,刚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一个问题。 他缓缓坐回椅子:“顺恒,就算把你手下都派出去,也押解不了这么多人吧?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要不,大伯这边……。” 不等大伯说完,李顺恒又是仰天大笑:“哈哈哈,不劳大伯费心,侄儿只是略施小计,就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走到矿场来!哈哈哈!” 待笑声停歇,这才把如何用计诱骗那些宋国百姓的事情说了。 “顺恒,果然好算计,大伯听了也是心服口服啊。”李显龙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眼睛里却有些莫名的意味一闪而过。 临近傍晚,王韦恒跟随着众人终于来到了矿山。 当看见那些衣衫褴褛,形如枯槁的矿工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同行的数百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叫嚷着,让李公子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可是,李公子没等来,却看见一群彪形大汉提着棍棒皮鞭,向他们冲了过来。 包括那些一路上对他们关心备至的护卫们,也纷纷拿出趁手的家伙,不由分说的抽打在这些人的身上脸上,一时间惨叫声连连,人群也乱作了一团。 更有甚者,遇到敢出手反抗的,不仅一顿鞭子伺候,还会被对方扔进一旁的水牢里。 第463章 趁夜奔袭 凭祥关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曹宇婷伸手将张义衣领上的褶皱抚平,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遇到事情,别总是冲在前面。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指挥官,不是普通战士。” 这些话,尽管听了多次,张义依然微笑点头。 “还有啊,要是势头不对,就先把队伍撤回来,别总怕丢人,保存实力也是一种智慧。不是有句话吗,能屈能伸也是大丈夫。” 张义再次微笑点头:“行,都听你的,要是条件不允许,我就撤回来。” 曹宇婷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不禁伸出手去,摩挲着张义的脸颊。 “你就会唬我,每次说的好好的,转过身就忘了。” 张义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替对方整理垂下的乱发:“你在这边也小心些,事有不谐,就马上撤出邕州,去静江府(今桂林)暂避。一切等我回来了再说。”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佯装生气的说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人家?” 张义连忙摇头:“我媳妇是天下间最棒的,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你啊。” “郎君,时辰已到。”不远处,孟州抱拳说道。 张曹二人齐齐白了一眼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张义这才将行囊又紧了紧,低声对曹宇婷说道:“那块腰牌和书信千万贴身藏好。” 说完,就像以前一样,后退一步,向曹宇婷正式的敬了一个军礼,随即转身带着队伍出发了。 曹宇婷看着对方背影逐渐远去,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郡主,咱们也走吧。”郑老五牵着马走了过来。 曹宇婷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好!咱们也出发!” 一炷香后,张义带领着七十人的队伍,就来到了界河边的树林。 有了上次过河的经验,张义只用了一盏的时间,就来到了河对岸。 在没发现任何异常后,张义才将绳索绑在一棵粗大的树上,随即换上背囊里的“吉利服”,又端起随身的钢弩负责警戒。 随着第一名军士攀爬过河,也带来了另一条绳索,用同样的方式固定好后,过河的两条绳索就算连接完成。 其余的军士则依次顺着两条绳索攀爬过河。 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员已经换装完毕,最后一箱炸弹也顺利的运到了这边。 在各自分发了炸弹后,随着张义一声令下,这支七十一的队伍,就钻进了这片静谧幽暗的原始丛林。 “快!快!你们太慢了!”每隔一段时间,张义就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声催促着后面的队伍加快步伐。而负责收尾的孟州,此时也不轻松。 由于这次带来的禁军,多数都是北方汉子,虽然经过了短暂的适应性训练,还是一时难以适应在山地雨林中快速行军。 这也让孟州,不得不放慢脚步,或催促,或鼓励,或搀扶,尽量不将任何一名手下军士,遗落在这茫茫林海之中。 经过两个时辰的奔波,终于发现在远处的一个山脚下,插着几十根火把,把那片区域照的亮如白昼。如果仔细分辨,依稀能看见有几十人在其间走动。 “停!”随着命令的下达,军士们立即停下脚步。 过了片刻,负责收尾的孟州就来到了前队。 “郎君,怎么了?” 张义指着那片被火把照亮的区域:“应该是那里了。” 孟州这才仔细分辨,又抬头看了看北斗星的位置。良久,也点了点头:“方位是对的,应该差不多是矿场了。夜间的军营不会点这么多火把的。” 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向后面的军士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原地休息,自己也顺势坐在地上。 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月亮,这才缓缓说道:“现在才二更,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先补充些体力,等一会儿的,我就带两个人下山看看情况,也顺便把暗哨拔了。” 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一根肉干放在嘴里。 见孟州要说些什么,他连忙伸手止住:“别抢,咱俩分工明确,你就负责管好队伍。” 孟州见对方说的坚决,也只能无奈答应。 又等了半柱香,张义才站起身来,低声吩咐:“大牛,二虎,跟我下去探路。” 说完,就解下行囊交给孟州,身上只留下随身佩戴的武器。被点到名字的二人,也按照之前的安排,将行囊交给身边的战友。 见二人准备停当,张义才大手一挥,率先向远处的山脚冲了出去。 随着距离不断的接近,张义三人也放缓了脚步,同时仔细倾听来自周遭的一切声音。 就在他们距离矿场还有三四里的时候,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拔出利刃,小心翼翼的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 又走了大约百步的距离,就见在一棵树上,似乎有一个黑影靠坐在树杈上,发出轻轻的鼾声,头还一点一点的。 张义向二人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卧倒。而他伸手摸向后腰,取出一副绳索,这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匍匐到大树下面,起身攀爬面前这棵大树。 为了不惊动树上的暗哨,张义每向上攀爬一次,都会极其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来到那个暗哨背靠的树干后面。这才腾出一只手将打好节的绳套,缓慢的套在那人的脖子上。 也正是这个举动,让那个探子猛然惊醒,张义反应更是迅速,伸出右手去拉扯对方的衣领。 探子突然间失去平衡,就向树下栽倒。而张义则借着这个机会,双手拉住绳子,整个人也向反方向下坠。 随着探子身体下落,套在脖子上的绳套也突然收紧,对方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在空中不停挣扎。 而挂在树枝另一侧的张义,此时也停止了下坠,心情平静的等待着探子被活活吊死。 一盏茶后,张义才松开绳子,跳落到了地面。而那个被吊死的探子,也因为绳索一松,直直坠向地面。 早已在下面等待的大牛二虎,双手接住探子的尸体,将之缓缓放在地上,这才开始收起绳子。 一炷香后,在张义接连处理了三名暗哨以后,这才带领着其余二人,来到了距离矿场不足百步的一座小山丘上。 第464章 逃出矿场(一) 军营 一名亲兵带领着几个军士走进了李显龙的大帐。 “将军,人带来了。” 李显龙这才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抬头看着亲兵身后的三名军士。 一番打量过后,开口问道:“会说宋国的话?” 三名军士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的齐齐点头。 见此,李显龙坐回到椅子上:“说几句听听。” 片刻,等三人各自说了几句宋国话以后,李显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亲兵对三人说道:“他会给你们安排差事。” 说完,就挥了挥手,让几人出去。 等几人离开大帐,李显龙又叫来一名亲兵:“让那些人出发吧。” 亲兵应了一声,这才领令出去。 只是,亲兵刚要掀开帐帘。 就听一旁的李顺昌恶狠狠的说道:“让他们务必拿下,否则提头来见。” 亲兵点头会意,这才恭敬退出大帐。 远处的山坡上,张义看着矿场上那些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辛苦搬运矿石的矿工们,心里恨的牙根痒痒。 一旁的大牛见张义迟迟不说话,便问道:“郎君,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张义这才从沉思中惊醒,思忖片刻就说道:“你回去一趟,先把咱们的人带到后面的小树林里。然后,让孟虞候到我这里来。” 只过了半柱香,孟州就从后面匍匐过来:“郎君,有什么吩咐?” 张义没着急制定计划,而是先将观察到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他指着北边的一排房子说道:“看见那一排房子了吗?我刚才看见几个手提棍棒的大汉从里面出入,怀疑是监工管事居住的地方。” 随即,又指着房子左边的一座小院说道:“你看那座院子,门口还有两名带刀的护卫把守,里面很有可能住着掌柜甚至矿主。” 孟州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是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郎君分析的不错,看那座院子的样式,里面应该住着有身份的人。” 等对方说完,张义才指着自己对面,也就是矿场的西边说道:“你看看那边,至少有几十顶帐篷,会不会是程严武所说的驻军军营啊?” 孟州探头望去,只见在几十丈外,依稀能看到很多帐篷,如果仔细观察,似乎还有手握长矛的人,在期间穿梭巡逻。 “郎君,按照帐篷的数量计算,那里至少驻扎着几百个军士。” 原本以为张义该布置战斗任务了,只见对方苦笑一下,又指着矿场南边说道:“你看看那边是什么。” 孟州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在百丈外,依稀能看见是一座军营,心里“咯噔”一下,他转回头看着张义不可思议的说道:“怎么还有一个军营啊?从规模上看,也只是比西边那座略小一些。” 张义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时也在心中暗骂程严武的情报不靠谱,矿场仅是驻军就差不多七八百人了。还没算上只需一炷香就能从其他三座军营增援的一千人。七十一对一千八,这个仗可怎么打啊。 其实,张义倒是冤枉程严武了,他不知道李显龙带着亲兵护卫三百人,是昨天才从升龙城赶过来。 孟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重新观察了一番,这才缩回身体,转头对张义说道:“郎君,你看这……。” 在敌我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他有心劝张义先撤回凭祥关,再另做打算。可话说到一半,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正在此时,张义用胳膊肘碰了碰孟州,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孟州心中正在疑惑之际,就听山坡下面传来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二人仗着艺高人胆大,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山坡下的丛林里,从南边走来几名黑衣人。 张义见此,下意识的握紧手里横刀,孟州也有样学样的将横刀缓缓抽出刀鞘。 只是,黑衣人并没有爬上山坡的意思,而是由一人领路,向着北边走了过去。 待对方走远,孟州才低声说道:“巡逻的?” 张义思忖片刻就缓缓摇头,他不知道交趾的规矩,但至少在宋辽两国,还没见过穿着一身黑衣巡逻的军士。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只见从北边的那座院子后面的丛林里,绕出来几名黑衣人。在为首一人的带领下,顺着围墙就绕到了院子侧面。 那人又在拐角的地方,看了眼院门口的两名护卫,就将头缩了回去。 随后,就见为首那人,从地上捡个什么东西,向着旁边扔了出去。 两名护卫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先齐齐向那边望去,又相互说了些什么,才一起向着东边走了过去。 二人刚走过拐角,两名黑衣人才提着刀弯腰上前。黑衣人配合的也是默契,二人几乎是同时举刀枭首,干净利落的就把那两个护卫砍杀了。 这一幕不禁让躲在山坡上的张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只见两个黑衣人提起刀,在尸体上蹭了干净鲜血。又将两具尸体扔进后面的丛林,为首那人才带头冲进了院子,几个箭步就来到正房门外,一脚踹开了房门,便领着手下一起冲进了房间。 张义正看的迷惑,就听一旁的孟州说道:“郎君,看黑衣人刚才那几下,应该是当兵的。” 他转回头好奇的看着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孟州这才解释道:“刚才那几人挥刀的动作,明显是战场上的招式。力求用最小的力气,最直接的手段,使敌人一击致命。换做江湖上的盗匪,是做不到这么干净利索。而且,您刚才注意到他们在尸体上擦血的动作了吗?那是为了保证刀身清爽,不影响下次劈砍。所以,属下断定,这几人一定是来自军中,而且还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张义只是思忖片刻,就认同的点了点头。那些人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是军中老兵,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暗杀住在院子里的人呢? 一时搞不清状况的张义,也只能先将满腹的疑惑放在心里。 过了片刻,就见为首的黑衣人,手里提着一个东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探头向院门外观察了一番,就领着手下钻进了院子后面的丛林里。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见院子那边没有动静,孟州才说道:“郎君,用不用属下摸过去看看?”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如今敌情不明,我觉得……。” 话说到一半,就听见山坡下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二人连忙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刚才冲进院子的几个黑衣人,已经穿过丛林,顺着原路向着南边走了下去。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南边那座稍小的军营,一时搞不明白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李显龙的大儿子李顺昌,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还不时的向帐门外张望。 这时,本在伏案看书的李显龙,见儿子这副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失望,随即就出言训斥:“慌什么!也是挺大的人了,连这么点城府都没有,还能做什么大事!” 李顺昌闻言,又向帐门外张望了一眼,这才转身赔罪:“是孩儿毛躁了,还请爹爹赎罪。” 李显龙不耐烦的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那边坐着去!” 无奈,李顺昌只能按照老爹的意思,坐回到了椅子上,只是眼睛却始终盯着营帐外。 这时,大帐外脚步声响起,只过了片刻,一个亲兵就领着一名黑衣人走进了大帐。 黑衣人来到营帐内,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个黑色包裹说道:“属下,幸不辱命。” 李顺昌闻言大喜,刚要抢步上前,就被父亲的一声咳嗽打断,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坐回椅子。 李显龙见儿子老实了,这才给了亲兵一个眼色。 亲兵点了下头,走上前接过包裹,便转回身将之放在李显龙面前的桌案上。 见自家将军扬了扬下巴,才伸手解开那只包裹,转瞬间就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当李顺昌看见那颗人头时,全然忘了父亲的训斥。一个箭步来到桌案前,仔细打量那颗人头的容貌。 转瞬间,便朗声大笑:“哈哈哈!成了!成了!” 李显龙看着侄儿李顺恒的人头,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赏!” 这才进来一人,将千恩万谢的黑衣人领出大帐。 随即对着亲兵说道:“传下令去,让那几个人也开始吧。” 待亲兵走出营帐,他才长身而起,走到挂着盔甲的衣架前,展开双臂吩咐道:“昌顺,为为父披甲。” 李顺昌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就从架子上取下甲胄,往老爹身上穿:“爹爹,以后这铜矿就能算在咱们大房名下了吧?” 李显龙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李顺昌像是没听见老爹的话一样,又试探着说道:“那爹爹,这个矿,能不能交给孩儿管理啊?” “你?”李显龙瞥了一眼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摇了摇头:“你还少了些历练,还是跟着爹爹留在军中吧。” 父子二人说话之时,营门附近的阴影里,正站着四个人,有三人穿着一身百姓的衣服,而另一个则是顶盔掼甲,俨然是李显龙的亲兵。 只听他对那三人说道:“跟你们交代的,都记下了吗?” 三人闻言,齐齐点头称是。 亲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灯火通明的矿场说道:“那就别废话了,行动吧。” 三人这才行了一个军礼,向着营门外摸了出去。 与此同时,隐蔽在山坡上的张孟二人,也在商议着行动方案。 “既然那几个黑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院子,我看不如这样,由我带着二十人,潜到那排房子附近,将里面那些管事监工除了。而后换上他们的衣服,进入矿场,借机除掉剩下的监工。”张义指着远处说道。 孟州看了看远处那排房子,又看了眼矿场方向,随即摇头说道:“郎君,恐怕不妥,那排房子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呢,您这边只要有一个失手,给了对方呼喊示警的机会,那行动也就暴露了。不要说附近的军营,至少矿场里的那些人会迅速赶来,届时您就是进退不得的局面。” 张义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可是,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把那些矿工救出来,又谈何容易。 一番沉思过后,他突然眼睛一亮,又探出头去,看了看整个矿场的环境,这才低声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有些麻烦。” 孟州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张义指着那排房子说道:“先潜到房子后面,然后,带些人冒充矿工,混到矿场里,一人盯一个,统一听从号令把那些监工除了。而后,组织矿工撤离的时候,动静只需小一些,或许能蒙混过去。” 孟州看着矿场里面,那些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拿着皮鞭的壮汉。在心里思忖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应该可以。” 张义又在脑子里将具体行动计划想了一遍,发现没有太大问题,这才说道:“走,下去布置人手。” 说完,便转身下了山坡,钻进了树林。 第465章 逃出矿场(二) 一炷香后,张义就带领着十几人来到了那座院子的后面。 此时的这些人,早已脱下了外衣,只留下一身单薄的亵衣亵裤。仅仅是这样,却不会让张义满意,又在他的带领下,在丛林的泥地里打了几个滚,等浑身上下沾满了污垢,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经过一番布置后,张义第一个绕过了院子,向着矿场走了过去。 “站住!”一名大汉发现张义从后面出来,立即出声喝止。 要说李顺恒为了矿场也真是用了番心思,为了管理方便。他还特意让监工管事学了大宋话。 张义连忙装出一副胆小受惊的样子,小心的挪到汉子面前,不等对方询问,他就主动说道:“我有些拉肚子,刚才进去方便了一下。” 没想到,汉子听了这个解释,不仅没有放过张义的意思,反而举起鞭子开始抽打:“谁特么让你去林子里的?说!是不是想跑!看我不打死你!” 张义在对方举起了鞭子的同时,就双手抱头倒在地上。 汉子足足抽了十几鞭,这才解气:“滚!再有下次,老子打死你!” 张义强忍着疼痛站起身,道了声谢,这才一瘸一拐的走进矿场。 等他来到了矿场,就跟在几个矿工身后,模仿着对方运送矿石,实际上也在有意无意的向着提前安排好的位置移动。 正在此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想不想跑出去?” 张义眨了眨眼睛,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吗?这都成立组织打算自救了? 他转头看向此人,看对方除了脸上脏了一点,衣服破旧了些,倒是不像吃过苦的。难道是矿工里的小工头? 那人见这个半大小子反复打量自己,就低声催促:“问你话呢,想不想跑出去?” 张义也来不及细想对方的身份,就含糊说道:“谁不想呢,可是不敢,要是被抓回来,那是要砍头的。” 那人小心看了看左右,这才说道:“包我身上了,一会儿你就跟着我。” 张义心里这个乐啊,你们要是能自救当然更好了。只是对方说的不清不楚的,外面可还有好几百个交趾军呢,也不知有没有想过如何应对大军合围的局面。 那人见面前这小子又在发愣,一时间有些生气,伸腿踹了对方一脚:“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呢。” 张义像是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小子先谢谢大哥了。” 那人又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我还得多联系几个人,你别走远啊,一会儿回来找你。”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一时搞不清对方话里的真假。 索性还是先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吧,如果对方真能跑出去,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张义已经装作无意的,移动到一名监工的眼皮底下干活。 只等着山坡上负责了望的孟州,见到全员到位后,就学着乌鸦的叫声,连叫三次。那时,就该是他们这些人行动的时候了。 只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张义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问题了,没听到对方发出的暗号。 “小子!看什么呢!快点干活!” 就在张义不经意间,遥望远处那个山坡的时候,面前的监工先大吼一声。 这时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之前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好一顿找。” 张义转头望去,那个疑似小工头,正一副焦急的模样来到自己身边。 “你跟我过去,那边有些活,需要一起干。” 张义心中暗骂:你特娘的,不会来真的吧?附近可是有好几百交趾军呢。 小工头见这个半大小子又傻愣愣的看着自己,连忙拉了一下对方的衣袖,还一个劲的使眼色:“走啊,没听见我说话吗?” 无奈,张义也只能扔下手里的矿石,跟随着对方离开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山坡上了望的孟州已经将双手拢在了嘴边,刚要发出行动的号令,就见张义直起身,跟着一个陌生人向矿场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由得心中大急,这到底要干什么?明明制定好的计划,怎么还带临时变卦的。 一盏茶的时间,张义就尾随着小工头,来到了矿场北侧一块大石头的旁边。 此时包括他在内,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看这些人的样子,似乎在商议如何将这块大石头移走或者凿开。 其中一个和小工头打扮差不多的汉子,见他们二人过来,热情的招了招手。 等走到面前,汉子才很隐蔽的指了下山脚下那座小院,低声说道:“那个院子里,住着矿主呢。一会儿咱们冲进去,把矿主绑了。那些个监工就不敢贸然上前,然后,咱们就可以利用手里的人质做要挟,让那些人放咱们回大宋。都听明白了吗?” 听完这个不靠谱的计划,张义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尼玛,这都谁想出的缺德主意啊。要是这么容易跑出去,你们不是早就跑出去了吗?还用困在这里受苦? 他刚要出声阻止,其余十几人已经各自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锤子,凿子等物。一个个眼神火热的看着那个汉子,齐齐低声说道:“行,跟你干了!” 张义见此,就不得不说话了。 “别……。”只是,他刚说出一个字,那些人就转过头,用凶狠的目光看了过来。仿佛敢要破坏他们的好事,就先把他弄死一样。 对此,张义在心中哀叹连连,这特么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随着那个汉子一声令下,这十几人便跟随对方向着小院冲去。而那个小工头可没有放过张义的意思,拉着他的衣袖,强行将他拖向小院的方向。 “大哥,这样不行的,会害死很多人的。” 对于张义的劝说,那个小工头充耳不闻,只是用足了力气,拉着他跑向小院。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一旁监工的注意。 当即大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 可惜,这些人完全忽视了对方的警告,只是一门心思的向小院奔去。 监工见此也是心中大急,忙吹响挂在脖子上的竹哨。 一时间,尖锐且刺耳的竹哨声,响彻整个矿场。引得其他监工纷纷向这边赶来。同时也惊动了在房间里睡觉休息的监工管事等所有人,这些人慌忙点亮蜡烛,连衣裤都来不及穿,趿拉着一双鞋,抄起皮鞭木棍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当竹哨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张义就知要糟。等看见那排房子的窗棂上,有烛光闪耀,险些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心里骂着这群不自量力的蠢猪,连小爷也一起害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跑在前面的汉子,已经来到了小院门外,一脚踹开院门,就招呼着尾随而至的众人,冲进了院子。 这时张义也认命了,将错就错吧,如果真能绑了矿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只是等他跟随众人冲进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等再定睛看去,就见里屋卧室的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骸! 也正在此时,就在院子外面,竹哨声喊杀声喝骂声夹杂在了一起。 张义小脸一白,心说:完了,小爷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466章 逃出矿场(三) 在院外的监工管事将要冲进小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众人回头望去,就看见从南边冲过来百余名顶盔掼甲手持长矛的军士。 这些人见此,自然不敢妄动。齐齐向人群中的李管家看了过去,希望对方能拿个主意。 李管家下意识看向驻扎在矿场以北的军营,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交给身旁的干儿子雷娃子,又低声交代了几句。雷娃子点头会意,就拿着腰牌就向北边的军营跑去。 这时,那百余名军士已经来到了跟前,随着队伍向两边分开,就从队伍中间走出一名骑在马上的将军,正是镇东将军李显龙。在其身后还跟着大儿子李顺昌。 “这大半夜的吵闹个什么?!” 李管家暗自叫苦,他是知道自家少爷和这位大伯之间的对话的。少爷更是清楚的告诉他,面前这位李家大老爷有谋夺这座矿场的心思。果不其然,这边刚有点动静,对方就带了兵丁过来。 李管家虽然是李家的老人,可终究是主仆之分,当即走上前向李显龙恭敬行礼:“老奴,见过大老爷。” 李显龙敷衍的点了下头:“究竟为了何事,一群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大呼小叫。” 李管家这才躬身说道:“回大老爷的话,都是些小事,一群不服管束的矿工,冲进了我家少爷的院子里闹事。老奴正带着手下过来阻止。” 李显龙骑在马上向院子里张望了一眼,这才转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随即说道:“顺昌,你带进去,把那些个闹事的抓出来。” 李顺昌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其中有三个人就是自己这边派出去的,绝不能落在李管家手里。 李管家连忙出言阻止,里面那些闹事的,可都是自家矿上的人,没道理被大房抓了去。 “大老爷,这……。” 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催动马匹过来的李顺昌,反手就给了李管家一鞭子。 “啊!”随着一声惨嚎,李管家捂着脸颊痛苦倒地。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说完,李顺昌再不搭理对方,一马当先就向聚集在院外的那群监工管事冲了过去。 这些人一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李管家都吃了亏,哪还敢出言阻拦,纷纷向两边让开。 与此同时,站在卧室门口的张义,在电光火石间,也明白了之前那几个黑衣人遣进小院的目的,为首那人手里拿的包裹,八成就是这具尸体的人头了。而那些黑衣人又偏偏来自南边那座军营,这中间的事情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时,一群手握横刀的官兵已经冲进了房间,挥舞着刀枪将张义等人驱赶出去。 等这些人来到院外,混迹其中的张义,就发现周围早已围满了人,除了监工管事和众多的官兵,一些衣衫褴褛的矿工也聚集在不远处看热闹。其中也包括那十几名自己带进来的部下。 张义向那些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已经站起身的李管家,慌忙在人群里寻找自家少爷。只是看了一圈都没发现对方的身影,当即就要冲进房间寻找。 不等他脚下有所动作,就听一个军士大声禀报:“报告将军,房间内发现一具无头尸体。” “啊!”李管家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叫,慌忙穿过人群,一头冲进了屋里。 “少爷!”转瞬间一声悲戚的嚎叫从房间里传来,随后就见李管家发了疯似的冲出房间,颤抖着手,指着刚才冲进房间的那群人吼道:“你们!你们杀死了我家少爷!” 说完,便左右四顾,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抢过一名官兵手里的横刀,大有将这群人砍杀在当场的架势。那名军士自然是不肯的,只不过,刚才从言语中也知道对方身份,拳脚相加自然是不敢的,也只能拼命躲闪。 这时,骑在马上的李显龙父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随即,李显龙脸色一变,做出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指着被官兵围在中间的十几人,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些杀了我侄儿的凶手,给老子绑了回去。老子要亲自审问。” 那些官兵口中称是,就冲上前去,打算依照将军的号令,把人押回军营受审。 正在此时,从旁传来一声断喝:“慢!” 众人循声望去,刚才那一声,正是出自抢夺武器失败的李管家之口。 他虽然没想明白其中的蹊跷,却也知道,这些杀死少爷的人犯是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大房手里的。否则,日后见了二老爷,自己将难以交代。 他大步走到李显龙马前,躬身一礼:“大老爷,这些人都是杀了我家少爷的凶手。还请大老爷,把这些人交给老奴处置。” 李管家此时也豁出去了,自家少爷竟然被手下这群矿工害了性命,他这个身为管家的,本就难辞其咎。现在全指望押着这些人犯,去二老爷面前负荆请罪呢。如今眼看着这些人要被大房带走,他又岂肯甘心? 不等李显龙发作,一旁的李顺恒就出言训斥:“好个大胆的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掺和我李家的事务。” 说完,扬起手就是一鞭,再次抽打在李管家的额头上。 “啊!”李管家当即捂着额头厉声惨叫,脚下连退数步,才堪堪躲过落下来的第二鞭。 就在李顺恒要命令手下官兵继续锁拿犯人的时候,李管家捂着额头强忍疼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老爷,就算是我家少爷殒命,那也是我二房的事务,不劳大房操心。还请大老爷把这些人交给老奴处置。” 李显龙闻言一愣,随后就气极反笑:“呵呵!好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奴才,竟然连我也敢顶撞。” 随即,脸色一正,指着李管家大吼一声:“来人啊!把这个狗奴才也给本官绑了回去!” 李管家闻言,立即高声叫喊:“你们敢!我是二房的人,你们没有权利绑我!” 只是,那些个兵丁却不听这些,几个箭步就冲到对方面前,一脚踢到对方小腹上,直疼的李管家倒在地上痛苦打滚。当先那人借此机会将对方压在身下,就想招呼着同伴用绳索将对方绑起来。 与此同时,就觉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震颤,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骑在马上的李显龙转头望去,就见矿场北侧的军营辕门大开,一个个身穿皮甲腰挂横刀手举火把的军士,向着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见此,李显龙也只是轻蔑一笑,他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这支所谓的军队,也不过是二房为了保护矿场的安全,招募的一支私军而已。跟他手下的朝廷正规军,无论是装备武器,还是训练战力都没有可比性。 随着那支队伍的不断接近,终于引起了躺在地上的李管家的注意。他当即眼睛一亮,用尽浑身的力气,冲着为首一人大喊道:“雷娃子!快点救我!” 雷娃子就是刚才拿了管家腰牌,去军营里调兵的那人。 听到李管家的喊叫声,立即大手一挥,催促身后一众军士再跑快些。 等李显龙看清那些军士所携带的武器,面色也不禁一变,这些人居然还配备了弓弩。 他连忙把儿子李顺昌叫到身前,让对方回营召集盾牌手和弓弩手。而他自己也打定了主意,先留下来拖延时间,只要自己的援兵赶到,在强悍的武力面前,不怕这个李管家不束手就范。 眼见着李顺昌催促着马匹,向着南边的军营跑去,混在人群中的张义,却是看到了机会。 他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十几名同伴,这才借着其余众人看向北边那支军队的机会,弯腰捡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 随即就冲到李管家身前,一脚踹到正压在其身上的军士,借此机会又用手里的石头砸向对方,同时口中大喊:“跟我一起上,保护李管家!” 这一声喊叫,不仅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也让骑在马上李显龙为之一怔。心想好大的胆子,居然真有人敢反抗。 正要指挥手下,把那个李管家和人犯抢过来。只见刚才那个半大小子举起一块石头,就向自己扔了过来,口中还高喊着:“砸死这个罪魁祸首!” 此时,混在矿工群里的十几名禁军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李显龙的方向扔了出去,还一边喊着保护李管家,借机向张义这边靠拢过来。 看着接二连三飞来的石头,李显龙也来不及细想,下意识俯下身体,就想躲过袭击。 只是他算错了一件事,张义压根就没想用石头砸他,而是瞄准了马头去的。 “嘭!”随着一声闷响,石头精准的砸在骏马的鼻梁上,直疼的马儿“稀溜溜”一声惨叫,当即扬起前蹄直立而起。 马匹的这一举动,险些将马背上的李显龙掀翻在地。 此时此刻,在场的监工管事也反应了过来,他们终究是领着二房的工钱,对这个李显龙欺负李管家早已心生怨恨,见有人先行出手,心里也没了顾忌,虽然不敢上前与对面的官兵硬抗,但也是有样学样,捡起石头就向李显龙和手下官兵猛砸过去。 一时间,李显龙及其手下纷纷狼狈后退。 张义一边扔石头,一边对靠过来的禁军低声吩咐:“制造混乱,借机救人出去。” 刚爬起身的李管家,看见周遭乱成一片也傻了眼。刚要出声阻止,就觉有一只手搭在自己后颈上,刚想回头观瞧,只觉那只手突然加了力道,紧接着自己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身后的张义又大声喊道:“李管家被气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雷娃子也已经率兵赶到,听到李管家晕过去了,连忙冲进人群,查看对方的伤势。 张义借机指着骑在马上李显龙说道:“就是那个人欺负李管家,还要抓了李管家回去审问呢。” 雷娃子倒也不是傻子,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监工,见对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这才心头火起,向手下军士大手一挥:“给我干死他们!” 手下这群军士,可不管对面是什么来路,听到这声命令,仗着人多势众,立即挺起长矛向李显龙所带的军队冲杀了过去。 李显龙见此,心里连连叫苦,不知为何会变成了这个局面。 只等他拨转马头,想要逃跑的时候,就见儿子李顺恒已经带领着手下盾牌手弓弩手一百余人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当即心下大喜,高声催促对方再快些。 这一幕也被踮脚观望的张义看了个清楚,趁乱来到了一名禁军身边,低声嘱咐:“一会儿两阵接敌的时候,你们就带着百姓往山里跑,先去找孟虞侯汇合,然后一路向东回大宋。” 那禁军刚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低声问道:“那郎君您呢?” 张义看着远处骑在马上的李显龙:“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会尽快追上你们的。” 不等禁军再争辩几句,就被张义催促着去下面传话。 对方刚走,张义就要冲进人群里,打算把事情闹的再大些。 他刚迈出一只脚,只觉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猛然回头,就见孟州穿着满是污垢的亵衣亵裤,正冲自己微笑。 第467章 逃出矿场(四) 时间回到半炷香前。 正要发出号令的孟州,眼见着张义被人从预订的位置领走,不禁心下大急。 在他脑中盘算对策的时候,就看见张义跟随着十几个人,突然向着那座小院冲了过去。 稍后,又见南边军营里出来一支军队,其目标也是小院方向。 孟州大感不妙,不敢再做耽搁,转身冲下了山坡,就带领着一众手下穿过丛林绕到了院子后面。 准备稍有不对,就带领众人冲出去,掩护张义从矿场撤出来,至于以后再怎么办,已经无暇顾及。 等他绕到小院后面的那片丛林,就见前面的冲突已起。万幸的是,混在人群里的张义安全无虞,还借机扔着石头。 搞不清状况的他,干脆脱去外衣卸掉装备,又在地上沾了身污垢,这才趁人不备来到张义身旁。 张义见到对方,就倒退了几步,等离开人群有些距离,才低声问道:“队伍呢?” 孟州隐蔽的指了指身后:“林子里呢。” 张义又看了眼前面混乱的场景,立即说道:“我让他们再乱点,你借机组织人手,把那些矿工带进林子,然后往东撤。”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又冲进了闹事的人群。凭借着瘦小灵活的身形,几下就来到了己方军队后面。 一把摘下前面军士后腰上悬挂的弓弩,又迅速从其背后的箭壶里抽出一支弩箭。 在那名军士转身抢夺之前,就倒退了几步,钻进了人群里。 只过了片刻,他认准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李显龙,抬手瞄准扣动弩机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那支弩箭就像流星一般,带着破空之声直奔对方胸口飞了出去。 此时骑在马上的李显龙,面对着闹事的人群,已经有些焦头烂额。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遣人杀了侄儿李顺恒以后,再栽赃给矿场里的矿工,他这个当大老爷的就及时出来主持公道。等把人带回军营,就将那三人灭口。这样自己吞并矿场的计划就完成一半了,日后回了升龙城,再仗着自己长房嫡子的身份,向老爹索要矿场的控制权。 这个计划,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多日,每一处关节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计划刚开始实施,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数。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就传来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他心中暗叫不好,就要伏在马背上躲避那支暗箭,只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箭矢顺着胸前护心镜的边缘就直直的钻了进去。 “啊!”李显龙一声惨叫,手捂着胸口就一头栽落到马下。 身旁的亲兵见自家将军中箭,顿时也慌了,齐齐向对方扑了过去。 扔掉了手弩的张义,振臂高喊:“杀啊!” 两军对阵就是这样,所凭借的就是一腔血勇,在十几名禁军的配合下,一时间喊杀四起,这也鼓舞了雷娃子手下那些军士。 这些人握紧长矛的手,又紧了几分,向着对面的军士就杀了过去。 那些将李显龙身体护在身下的亲兵,抬头看见对面两百余人冲了过来,脸色就是一黯。有几个干脆从地上爬起,转身向后逃跑。倒是有两个感念将军大恩的,死死将李显龙护住身下,选择用后背硬扛对面的敌人。 而带领援军赶来的李顺昌,恰巧看到了爹爹中箭落马的一幕。眼睛转瞬间就变得通红,抽出腰间佩刀,指向前方的同时厉声大喝:“给我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盾牌手立即组成盾墙,而紧随其后的弓弩手,此时也以最快的速度搭弓放箭。 刹那间,几十支羽箭直直的飞向雷娃子指挥的军队和一众监工管事。 “啊!啊!啊!”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二十几人中箭倒地。 那些个监工管事,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来矿场也无非是赚点工钱,见到同伴中箭的画面,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四散而逃。 张义在李顺恒发出命令的一刹那,就已经选择卧倒。 在一波箭雨过后,他向着十几名禁军挥手下令:“撤。” 随着命令的下达,那十几人就向着躲在远处,正瑟瑟发抖的那些矿工跑去。 在用匕首迅速斩杀了留下来负责监视的几名大汉后,就催促着众人向林子里跑。与此同时,孟州也已经带人来到丛林边缘,组织那些矿工,穿越丛林向东撤离。 此时留在矿场上的张义,也已经匍匐到了李显龙身旁,在奋力推开上面两具亲兵尸体后,他抽出藏在后腰的匕首,抬手就要切下李显龙的脑袋。 就在此时,只见李显龙缓缓睁开眼睛,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 张义回以一个微笑,在其耳边低声说道:“我是大宋秘谍,你死在我手里不冤。” 说完,眼看着对方瞪大眼睛,惊诧的看着自己。也不再犹豫,扭过头去,一刀齐齐切下李显龙的头颅。 一时间血光崩现,直喷的张义后脑上全是鲜血。 他也顾不上清理,抱着李显龙的头颅,转身钻出人群,向着远处的丛林跑去。 他这边刚跑出去不到二十丈,就见刚才躲避羽箭四散而逃的那些监工管事,齐齐向这边高声大喊:“别打啊!那些矿工都跑了!” 之前拼命冲杀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转头回望。而对面的李顺昌,早已杀红了眼,根本就不管对面敌人的反应。依旧指挥着弓弩手向着对面放箭。 雷娃子见此,心中连连叫苦,前有想要自己性命的军队,自己只要撤下去,伤亡必定更大。可是,那些逃跑的矿工又不能不追。 电光火石间,他转身向着那座小院跑了过去,他依稀记得干爹的话,那里有几支响箭,只要射到天上,临近的三座军营,就会迅速派出人马支援。 片刻,在张义接连刺伤上几个想拦住他的壮汉后,终于顺利钻进了丛林。 早已等候在此的孟州,一边组织手下射杀追上来的那些监工,一边给张义披上“吉利服”,又把之前的装备交给对方。 张义随手把人头塞进包裹,就一声令下,向着东边大宋的方向撤离。 刚跑出去不长的距离,就听身后有三声响箭直飞半空。 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很快就有危险来临。 当即,奔跑的速度,又加紧了几分。 众人才跑出去五六里的距离,张义就在路边看见掉队的矿工,正由一名禁军背在背上艰难赶路。 张义心中暗自叹息,这些人身体虚弱,真不知能不能坚持着逃到大宋。 他立即给了身边手下一个眼神,就有一人出列,去换下那人。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掉队的矿工也越来越多。 这时,孟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郎君,这不是办法啊。这么下去,咱们这些人都要被拖垮。” 张义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给我留下三十人,我负责断后。” 第468章 密林袭杀(上) 孟州听张义要留下来断后,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刚才矿场那一幕就差点把他吓死,现在哪儿还敢让对方干这个危险的差事啊。 “这绝对不行,郎君,我留下,你是知道的,我……。” 张义大手一挥,就打断对方:“这事别争了,我比你更熟悉炸弹的特性。只此一条,就没有让你留下来的道理。” 见对方还要争辩,他忙继续说道:“你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也不轻松,只有区区四十人,就要护送几百人安全穿过这片丛林回到大宋,路上还随时会遇到拦截的交趾军。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 在孟州踌躇之际,张义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一拍对方肩膀:“行了,走吧。” 事到如今,孟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双手抱拳向对方恭敬行了一礼。 在张义目送孟州离开的同时,矿场上的战斗,也因一千援军的到来,而告一段落。 刚被手下唤醒的李管家,听说自家矿工已经趁乱跑了,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如果不是身边的雷娃子搀扶的及时,险险没一头栽倒。 “追,给老夫追!那些人跑不远,一定就在附近!” 就在雷娃子整兵的时候,李顺昌却摆脱了部下的拉扯,快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你不能走!我让你给我爹爹偿命。”说完,挥起拳头就朝雷娃子脸上打去。 雷娃子这时也想白来了一些事情,他稍一侧身,就躲过了这一拳,随后就双眼直视着李顺昌说道:“用你的脑子想想,我为什么要杀李将军?他死了,对我,对二房又有什么好处?” “这……。”李顺昌一时被问的语塞。 是啊,那个李顺恒是自己和爹爹派人杀死了,这件事办的隐秘,对方应该不知道才对。双方明面上的冲突,也只是抢几个矿工而已。 不待李顺昌再度争辩,雷娃子又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吧,我还要去追矿工呢,却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就摆脱了对方的纠缠,留下了五百援兵照看矿场,而他则带领着一千人,顺着那些矿工留下的脚印追了下去。 这时,李管家也被人搀扶着来到李顺昌面前。 他强忍着身体不适,向对方行了一礼:“大公子,今晚之事孰是孰非,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如先听老奴一句,还是先将大老爷的尸体收敛了吧。等天亮过后,老奴和大公子一起护送两具棺椁回升龙城。” 李顺昌狠狠瞪了这个老奴才一眼,如果不是对方在中间掺和,今晚又怎会出现这些意外。 在他们收敛尸体打造棺木的时候,雷娃子凭借着多年在大山里狩猎的经验,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那些矿工逃跑时留下的脚印。 “追!他们向东去了!”随着,雷娃子大手一挥,就一路向东追了下去。 这些个在山里土生土长的交趾军,在山间丛林中奔跑如履平地,不知要比张义那些人快上几倍。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张孟二人分手的地方。 “停!”眼看着地上的脚印变得杂乱,一时间难以辨明方向,雷娃子立即伸手喝止住身后的队伍。 随后就对身后几人说道:“散开,看看他们往哪儿去了。” 那几人立即点头应是,也学着雷娃子的样子,弯腰仔细分辨脚印的去向。 只过了片刻,就有一人举手说道:“那些人向东边去了。” 此时埋伏在丛林里的张义,暗叫一声该死。自己做的那些假脚印,终究是没有瞒过对方。 他大喊一声:“放箭!” 说完,便率先扣动弩机,向着为首的雷娃子射了一支弩箭。其他埋伏在左近的禁军,得了命令也不再隐藏行迹,纷纷向早已瞄准好的目标,扣动弩机。 转瞬间三十余支羽箭,就如同流星般直直飞向对方的要害。 雷娃子反应最为迅捷,张义那边刚发出指令,他就下意识的打算卧倒在地上,以期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双方也只有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再加上张义等人用的都是复合弩,雷娃子刚有所动作,就觉肩膀一疼,也来不及查看伤势,就扑倒在了地上。 那些手下却没他这个身手,随着一声声惨叫响起,十几人被命中要害,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而其余十几人也只有躺在地上哀嚎打滚的份。 尽管张义偷袭得手,却也暴露了藏身的位置。 雷娃子在地上连滚数下,等躲到了一块青石后面,这才向着手下兵丁命令道:“弓弩手!还击!” 随着一声令下,只过了片刻,队伍中的弓弩手就张弓搭箭,向着刚才弩箭射来的的方向射箭还击。 看着密密麻麻飞来的羽箭,张义并未选择撤退。他选择的这片藏身地,周遭树木浓密,只需轻轻侧身,就能将身体隐藏在树木后面。 耳听着一阵箭矢扎进木头的声音,张义和手下军士也重新搭好弩箭,再次向对面的敌军射击。 仅来回攻守了三次,肩膀中箭的雷娃子就发现了问题,再次朗声喊道:“他们不足五十人,冲进林子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距离张义最近的几十名交趾军,纷纷从地上爬起,抽出腰中横刀,叫喊着就冲了出去。 这时,藏身在林子里的张义,也改变策略,大喊一声:“一队,炸他们!” 一声令下,有五人从怀里取出一枚炸弹,引线在旁边的火折子碰了一下,看着燃起火花,一个个用尽全力,将炸弹扔了出去。 冲杀过来的交趾军,眼见着一缕缕火花向着自己飞了过来,却不知此物的厉害,脚下没有半点犹豫,继续向前冲了过去。 “轰,轰,轰!”随着炸弹在众人的脚下炸响,夹杂在其间的铁钉瓷片也随之四散飞溅。 转瞬间,那群冲过来的交趾人,纷纷倒在地上打滚,惨叫声哀嚎声也响成一片,犹如人间炼狱。 在后方指挥军队的雷娃子,则呆愣在当场。他实在不敢想象,对面那些人到底用了什么神物,就能在眨眼之间击杀己方数十人之多。 同时心中也在一阵阵懊悔,恨自己此行莽撞了,没有带上盾牌手。 藏身在丛林里的张义,可不打算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当即命令手下,射出一波弩箭。 眼看着己方又有十几人中箭倒地,雷娃子也发了狂,大吼一声:“并肩子给我上!杀死一个奖励钱财百贯,美女十名!” 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余下这数百名交趾军,纷纷拿着武器,喊杀着冲进了前面的丛林。 张义见自己成功的转移了交趾人的注意力,这才低喝一声:“撤,往深处走。” 说完,再不迟疑,当先爬起身向着后面跑去。 雷娃子见对方向林子里撤退,也是长舒一口气,刚才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太吓人了。可是,在电光石火间,他也琢磨出一些味道。如果自己能把那东西搞到手……,嘿嘿! 他连忙喊来负责垫后的副手:“二娃子,你召集些人手,继续往东追。不把那些矿工抓回来,你提头来见!” 布置了任务的雷娃子,也提着一把横刀跟随着众人,冲进了幽暗的丛林。 对方这一切的心思布置,张义自然是不知道的,只跑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让身边一人临时带队,继续领着众人向丛林深处跑去。而他则坠在后面,随手扔上一颗炸弹,以减缓追兵的前进速度。 随着一声轰鸣声再次响起,在后面紧追张义的交趾军,又一次见到了那东西的威力。等更多的人亲眼目睹炸弹的威力后,逐渐也放缓了脚步,与张义等人拉开了距离。 等那些交趾军落下自己近百步的时候,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孟州离开,只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自己至少还要坚持一个时辰,才能确保孟州那些人安全渡过界河。 当他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立即转身藏在树后,又从怀里同时掏出三根炸弹,伸手掐断手指长的引线,只留下不足半寸的长度。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那些追兵距自己的距离。 随着脚步声不断向这边接近,大约距离张义还剩二十余步的时候,他点燃了引线,依次向着人堆里扔了过去。 此时的交趾追兵,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那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等有人出声示警,已经为时已晚。 眼看着三缕火花就掉进了人群里,不等这些人扑倒躲避,耳边就传来“轰,轰,轰!”三声巨响。 张义这才从树后探出头,只见几十人正在地上翻滚,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嚎。而亲眼目睹这一惨状的其他交趾军,也纷纷四下散开,各自找着藏身的树木青石隐蔽。生怕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飞出几缕能致人于死地的火花。 看见这一幕,张义心中一喜,趁着那些追兵找掩体躲藏的间隙,一个箭步从树后闪身而出,就向着自己的队伍追了上去。 此时,原本跟在后面的雷娃子,也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等了片刻,没听见有巨响传来,这才气恼的催促手下军士继续追击。 刚才这一次偷袭,确实吓到了这些追兵,也让他们被金钱美女冲昏的脑子,恢复了冷静。 对于上官的催促,也只是磨磨蹭蹭的站起身,却没有一人肯去前面追击。 见此,气的雷娃子大骂了几声“废物”“懦夫”,又举起横刀,砍了身旁两名军士的脑袋,这才提着刀率领手下,继续向前追了过去。 张义就这样打打走走,走走停停。不是躲在暗处放一支冷箭,就是随手扔颗炸弹出去。足足拖延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才由他领路,向着东边界河的方向跑了下去。 此时,后面领队的雷娃子,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平日里如履平地的丛林,却走的战战兢兢。生怕从什么不起眼的角落,飞出几缕火花出来。看着前面那些逐渐远去的黑影,心里是又气又急。 而他身后的军士,就更加不堪。一个个走路的速度犹如花甲老翁,更有几个脑子灵活的,故意抱着腿摔倒在地,愣说自己崴了脚。 跑在前面的张义,在奔跑间扭头回望,见看不到交趾追军的影子,这才长舒一口气。再次改变方向,向着渡河的位置跑了下去。 刚走出半个时辰,就听前面爆炸声四起,期间还依稀夹杂着喊杀之声。 张义心中暗叫不好,催促着身后的队伍,向着爆炸声赶了过去。 等他跑到附近,就见孟州正带着二十几名禁军,守在两条绳索附近的几块巨石后面,其身后还有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矿工正在渡河。 而密林里的百余名交趾军,则借助树木为掩体,正瞄准了渡河的矿工拉弓放箭。 那些交趾军也是狡猾,只要看见河滩上的宋军扔过来炸弹,立即卧倒在地,等炸弹炸响以后,再以最快的速度拉弓搭箭,射杀那些想要渡河的矿工。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无形中陷入了焦灼的拉锯战。 见此情况,张义向身边的几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众人就蹑手蹑脚的向左右散开。 只等了片刻,那些手下已经到了各自的位置,张义才从怀里摸出一只炸弹,点燃引线向着背对自己的交趾军扔了出去。同时,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把一颗颗点燃的炸弹扔了出去。 正在射杀矿工的交趾人,绝没有想到,背后还有敌人出现,随着二十几声惊雷般的爆炸声过后,一个个都痛苦的倒在地上。张义见此,则借机使用弩箭进行射杀。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孟州的注意,他先阻止了手下要点燃炸弹的举动,这才高声大喊:“是郎君吗?” 张义则一边应声,一边抽出匕首,在没死的交趾军身上补刀。 第469章 密林袭杀(下) 在张义打算带着队伍与孟州会合的时候,就听身后依稀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慌忙回头观瞧,就见身后那只追兵已经距离自己不到百步。 “卧倒!迎敌!” 张义一声令下,周遭所有人都原地卧倒,同时拿出弩弓搭上弩箭,准备射杀远处的敌人。 雷娃子此时也看见了张义这些人,又侧头看去,就见界河上拉着两根绳索,有一些矿工正借着绳索攀爬过河。 当下,心中大急。他知道这些矿工对于二房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如果放跑了那些人,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下场。 这时他也无暇顾及那一颗颗能发出巨响的东西。大手一挥:“快!冲锋冲锋,把那些矿工给老子抢回来!” 而此时的张义却不慌不忙的,透过望山观察着那股追兵的一举一动。原本对方的兵力不下八百,经过自己这一路上的击杀,如今只剩下四百余人。 等那些追军距离不到八十步的时候,他轻轻扣动弩机,快如流星的弩箭破空而出,转瞬间就钻进了敌军的队伍,随后就有一名军士惨叫倒地。 随着这支弩箭的飞出,身旁那些手下也纷纷射出弩箭击杀敌人,可对方究竟是人多势众,在发狂般的冲锋后,已经距离张义不足五十步。 张义这才伸手入怀,打算抽出一根炸弹炸死前面几个。只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立即喊道:“谁还有炸弹扔一颗!” 只是,终究让他失望了,他手下所有人的炸弹,都已经消耗一空。 此时,孟州也带领着部下,来到张义身旁。 张义一边给弓弩上弦,一边焦急问道:“还有炸弹吗?给我几个!” 结果,孟州也摸了一个空,还是他转头向身后军士要了一颗,才递给张义。 这时,张义才有精力注意这些手下所剩余的箭矢和炸弹。 在打退一波交趾人的冲锋后,他立即令人统计箭矢和炸弹的数量。结果,悲催的发现,炸弹仅剩六颗,弩箭还有不到百余支。 得到这个数字,张义的脸才逐渐变的严肃。探头向对面的敌军看去,对方至少还有三百余人的样子。 在搜集了所有的炸弹后,张义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此时所有的矿工都已经过河。 张义低声命令:“孟州,你带着兄弟慢慢往后撤吧。” 孟州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走,郎君,还是你走吧。您比孟某对大宋的用处更大。” “屁话!快点滚蛋!一会儿弹尽粮绝,咱们就谁都逃不脱了。” “郎君……。” “滚蛋!听见没有,现在小爷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你特么必须听我的。” 怒气冲冲的张义,见对方还没有撤走的意思,立即吩咐一旁的几名军士:“把他给小爷弄到河对岸去,别让他在这里碍眼。” 那几名军士,自跟随张义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发这么大的脾气。片刻的愣神后,就拉着拼命挣扎嘶吼的孟州去了河滩上。 眼见对方都到了绳索边上,还在固执己见的留下来,张义心中大急,向着那个方向大吼一声:“把他打晕,运过去!” 那名军士倒也听话,抬手砍在孟州的脖颈上,等对方晕倒在地,他才解开裤带,把孟州绑在后背上,利用运送木箱的滑索,把对方送到了河对岸。 眼看着敌人距离己方越来越近,张义点燃了一颗炸弹就扔了出去。随即向着所有军士喊道:“撤!撤到对岸去!” 这一路的拼杀过来,跟在张义身边这些人,早已养成遵令而行的习惯。闻言,就纷纷站起身,迅速转身来到河滩上。 与此同时,雷娃子那边也反应了过来,见这些人要跑,当即仰天大笑。如今虽算不上重兵围困,那兵力也强上对方几倍有余。如果这都能让人跑了,那自己干脆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当即大手一挥:“放箭!” 随着稀稀拉拉的一波箭雨射出,正在绳索上攀爬的几人,各自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手一松就掉进了河里。 雷娃子见此,笑的更加畅快,刚要挥动大手,命令部下将这边岸上的宋人都射死。 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个能发出巨响的东西,随即改口说道:“冲过去!给老子抓活的!哈哈哈哈!” 手下这些人齐声称是,就手握横刀向着岸边冲杀了过去。 张义见此心中大急,在扔了一颗炸弹后,转头向后望去,只见自己这边最后三人,已经攀上了绳索,正向对岸攀爬而去。 他摸出仅剩的四颗炸弹,点燃其中一颗就扔了出去。不等那声巨响停息,又点燃了第二颗……,第三颗……,最后一颗! 雷娃子和其部下这一路追击下来,也早就摸清了那个东西的规律,在对方扔出第一颗的时候,就四下散开,纷纷找掩体躲避。 随着一声巨响,这伙人刚要探头出去,就见对面又扔来一颗。 连续四颗炸弹在附近炸响,只弄得雷娃子等人不敢再贸然探头观望。 随着最后一颗炸弹的爆炸,之前那几人已经到了对岸。张义这才转头就向绳索方向跑去,耳听得身后脚步声冲杀声交织在了一起。 心知自己没了攀爬过河的机会,当即左手抓紧绳索,右手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抬手就向绳索砍去。 一刀……,两刀……,只听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雷娃子的高声喊叫:“快!快抓住他!” 张义心中大急,当即大吼一声,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挥动匕首向下砍去。 “嘭!”的一声,随着绳索被斩断,张义整个人也顺势飞了出去。 只是,这次断裂的绳子,却没有上次的力气,刚把他带到界河中间就已经力竭。 “噗通!” 随着张义摔进了水里,湍急的河水,让他的左手再也无法抓紧绳子,整个人瞬间就被极速的水流冲了出去。 “啊!郎君!” “郎君!” 站在对岸的孟州和一群部下,眼见着张义被水流冲走,不禁高声叫喊。 与此同时,赶到岸边的雷娃子,眼看着天大的功劳就这么溜走了,当即心中大恨,指着对岸的孟州,气急败坏的命令道:“给我放箭!放箭!射死他!把他们通通射死!” 几名弓箭手为难的看了看足有二十余丈的河面,在雷娃子几番催促下,也不得不向对岸射出羽箭。 只是,事与愿违,由于距离过远,箭矢还没飞到对岸就失去了力道,眼睁睁的向下扎去,好巧不巧的落在孟州等人脚下。 而岸上的孟州和一众部下,根本就无暇理会对岸那个疯子,只是呆愣在原地,双眼注视着翻腾汹涌的水面。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虞侯,去下游找找吧。” 孟州眼睛一亮:“对,对,快!随本官沿河寻找。” 第470章 韦豹 雷娃子看着远去的那些宋人,不禁轻哼一声:“这么急的河水,人还想着活?你们去了下游也是捞尸体。” 转念间又想起那些逃走的矿工,心中不由一股冷意袭来,自己这次回去,该如何向二老爷和干爹交代啊。 无奈之下,也只能将怒火发泄在界河上的那条绳索之上。当即令人砍断绳索,随即愤愤然的带着残存的手下向着矿山方向走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也从东边的山顶上升了起来。 炙热的阳光倾洒在孟州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这些人足足沿河寻找了五六里的路程,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孟虞侯,您看这……。”身边的一名小校看着周围疲惫不堪的一众军士,不禁想出言劝说几句。 谁知,孟州闻言猛然转头,瞪着通红的双眼质问对方:“你说什么?是不是忘了张郎君是怎么掩护咱们,逃到这边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去你么的!” 他说的心头火气,抬腿就是一脚,直踹的那名小校连退了数步,最终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旁边几人见孟州还要冲上前去,立即从后面拦腰抱住对方,不让其再向前一步。 “孟虞侯,冷静,孟虞侯,冷静啊!” “孟虞侯,这位兄弟也是担心您的身体,绝无其他的意思。” 孟州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几人的纠缠,也只能恨恨的“呸”了一声,转身继续向下游找去。 与此同时,就在孟州身后的山坳里,正有一支商队沿着山间小路向北前行。 颠簸的车厢内,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半大小子,正眉头紧蹙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张义,而一旁一位面色和善的中年人,正从小瓶子拿出一颗药丸。 “小豹子,把他扶起来。” 小豹子倒也乖巧,让张义斜躺在自己怀里,中年人这才将药丸塞进张义的嘴里。又在两颊一通揉捏,眼看着药丸被吞了下去。这才说道:“行了,让他躺下吧。” 等小豹子把张义放平,这才转头对中年人说道:“赤骨叔,这就算保住性命了吧?” 赤骨看了看张义那苍白的面色,摇了摇头:“说不准啊,看他自己的运道吧。” 小豹子还想说些什么,赤骨摆了摆手:“行了,我还要看着商队呢,你留下来照顾他吧。” 说完,就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义悠悠转醒,还没等他看清周遭环境,就见一个半大小子将脑袋凑了过来。 “唉,你醒了啊!” 张义虚弱的点了点头:“这,这是哪里啊?” “咱们刚过了顺安州,前面就是安德州境了。” 安德州,安德州?怎么这么熟悉啊?张义心里如是想着。 终究没有头绪,这才问道:“那咱们距离凭祥关有远啊?” “早就过了,凭祥关在南边呢,咱们都走出很远了,现在车队正往北走。” 张义只能无奈点头,也不知道孟州那些人见不到自己,会急成什么样子。还有远在邕州的曹宇婷……,哎! “你怎么称呼?” “我叫韦豹,人家都叫我小豹子。你呢?你叫什么?” 张义在自报了姓名后,才问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经过韦豹的讲述这才知道,这个商队本是去安德州送货的,刚才在界河岸边取水的时候,恰巧发现被河水冲上河滩的张义。韦豹见人还活着,就把他背了回来,请商队的东家赤骨救治。 张义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装备,尤其是李显龙的人头,自己还打算送到官家那里换赏赐呢。 韦豹看张义左右寻找,就从身后拿出一个行囊。 “你是在找这个吧?” 张义眼睛一亮,就点了点头。 只听韦豹继续说道:“李显龙的人头是你砍下来的吗?” 终究不知道对方底细,张义只能随意说道:“是我在逃跑的路上捡到的。” 韦豹又继续追问:“那你知道是谁杀了李显龙吗?” 见张义摇头,韦豹这才面露失望之色:“好吧。” 说完,对方就不再言语,靠在车厢上想着心事。 张义也借此机会,筹谋怎么离开这里。如今廖翔那些人还在凭祥关等着自己,还有曹宇婷在邕州也不知道事情做的如何了。 “韦豹兄弟,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凭祥关?” 韦豹摇了摇头:“不知道呢,这要问赤骨叔,他是商队的东家,去哪儿都是他说了算。” 闻言,张义伸开双手,就打算坐起来。只是身体刚支撑到一半,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韦豹见此,忙按住他的肩膀:“唉,你现在可不能动,刚才赤骨叔还说了呢,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要想痊愈,至少还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番话,听到张义的耳朵里,不禁一个劲的咧嘴,半个月?要是等上半个月,那黄花菜都凉了。 这时,车厢的门帘被人掀开,就见一位面貌和善的中年人,正看向自己。 “呦,醒了啊。” 听韦豹叫了一声赤骨叔,张义忙向赤骨点了下头:“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等赤骨钻进了车厢,这才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随即又指着装着李显龙人头的包裹说道:“小伙子,前面就是安德州了,虽然算是咱们大宋的国土,却受交趾管辖,所以这颗交趾将军的人头,却是留不得的。” 张义闻言,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心中好奇,这两位怎么都认识李显龙? 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说道:“全凭赤骨叔处置就是。” 得了张义的允许,赤骨才从包裹里掏出那颗头颅,又欣赏了一下,这才掀开门帘扔进路边的草丛里。 此时,张义突然想起了什么,安德州?交趾人管辖?咔!侬智高!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他慌忙问道:“赤骨叔,安德州是不是有位侬知州啊?” 说起侬知州这个称呼,还有一段故事。 在侬智高还小的时候,侬家已经是这一带最大的势力,其父侬存福更是野心膨胀,在此地建立了“长生国”。可是没有多长时间,就被交趾派兵剿灭了。侬存福也被抓到升龙城砍首示众。 随着侬智高的长大,家族的势力也在不断扩大。见时机成熟,他就当众说出了为父报仇与交趾不共在天的誓言。随后,他一边率兵攻打交趾,这边又派人去联合大宋。只可惜,当时大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北方,对西南一地的土王完全没有兴趣。在屡次碰壁后,侬智高干脆举起大旗,建立了所谓的大历国。 没多少日子,消息就传到了交趾国内。 作为实际管辖这片土地的交趾国,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就派出大军将这个大历国剿灭了,侬智高本人也被押到升龙城受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侬智高会像其父侬存福那样,被拉到城外砍首示众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被交趾国主李德政放了回来。 不仅如此,还授以侬智高广源州知州,划雷、火、戚、婆四洞及思琅州归其管理。 所以,张义问出刚才这句话的意思,不仅是要确认是不是那个侬智高,还有试探赤骨叔立场的意思在里面。 果不其然,赤骨叔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你这年轻人,好不会说话。什么侬知州?那是交趾国主硬塞给侬首领的。我们却是不认的。” 张义见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一脸歉意的说道:“是小子失礼了,还请赤骨叔莫要恼怒。” 赤骨也懒得跟张义计较,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便点了点头:“还行,在修养些日子,你就能够康复了。” 随即就问起了张义的身世来历。 张义知道自己的口音骗不了人,就推说自己是北方学子,受了先生指派来广南西路游历。没想到却被交趾人抓去了矿山挖矿,幸好遇到宋军过境营救,这才得以从矿场跑了出来,又在过河的时候,掉进了水里。 赤骨叔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既然是北方的,等养好了伤,就回去吧。咱们这块地方不太平,不是你一个书生能久待的。” 见赤骨要转身下车,张义忙开口询问:“赤骨叔,咱们什么时候能去凭祥关或者邕州啊。” “凭祥关?你去那里做什么?”赤骨实在不太理解,一个书生总想着往边关跑什么。 张义几乎是张口就来:“那里有我的救命恩人呢,小子想着去感谢一番。” 赤骨摇了摇头:“近期都不会路过凭祥关了,邕州却是要去的,半个月后吧。” 说完,就不再搭理张义,转身跳下了车厢。 凭祥关,军营。 等孟州带人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他刚走进军营,留守的廖翔梁丰就迎了出来,在人群中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张义的影子。 “还没找到?” 孟州颓废的摇了摇头:“属下顺着界河一路找到了永平寨,都没发现郎君的影子。” 闻言,廖翔不禁仰天长叹,随即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回到了京城,又该如何向官家交代啊。” 梁丰更是心中大急,他是在庄子里住过些日子的,对张义那些隐秘的事情,也知道的更多。由此,比旁人更知道张义对于官家甚至大宋意味着什么。 恨恨的跺了一脚:“我再去找找,堂堂的大活人,没道理说没就没了啊。” 不等他走出几步,廖翔就在其身后大喊一声:“梁丰,你给本官回来!” 梁丰不忿的转头回望,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廖翔这才轻声安抚:“你自己去又有什么用,万一郎君飘到了河对岸呢,你只能看着干着急。” 说完,就把几人带进大帐,指着地图上的界河:“我给你们三十人,分为五队,每队再带上一名郎中,以便发现郎君能及时施救。你们各队负责一段河道,带齐了绳索武器就出发。” 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五个负责搜寻的小队就组建完毕。 看着众人离开军营的背影,廖翔在心中默默祈祷:郎君,你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啊。 与此同时,张义这边的商队,也进入了一座县城内。 听着外面来自赤骨的吆喝声,韦豹兴奋的对张义说道:“张大哥,安德州到了。” 随即就搀扶着张义下了牛车。 等双脚落了地,张义才转头四望,尽管已经时至傍晚,街上依旧是人流如织的场景,从路人在行走间有说有笑的样子,能看出侬智高这个首领治理地方,还是有些本事的。 稍后,他就被韦豹领进了一间客栈。考虑到张义的身体,那位面善心更热的赤骨叔,特意在一楼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多谢赤骨叔了,多谢韦兄弟。”这句话张义倒是发自肺腑,如果不是这两位的搭救,自己恐怕早就被林间的野兽啃食成一堆白骨。 那位赤骨叔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随意的摆了摆手:“也是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随后,交代了几句,说是晚上会让人送来吃食,就走出房间去后院安排货物去了。 等饭的当口,张义就问起了韦豹的身世。 原来韦豹的父母家人,在交趾军进寨子劫掠的时候,都被杀害了。同一个寨子的赤骨叔见他可怜,就把他留在了身边。这一晃七八年就过去了,待这个孩子如同己出。 听了对方的身世,张义也是一阵的唏嘘感叹。随后就看着韦豹问道:“那你现在也是商队的一员,不用去后面帮着理货吗?” 闻言,韦豹就撅起了嘴:“赤骨叔说了,我岁数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只让我跟着到处跑,赶车搬货的差事,却是不让做的。” 张义看着对方仿佛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想起了以前老人说的一句话:年轻人总怕别人说他小,可等到老了,又怕人家说他老。 也不知韦豹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张义好奇的问道:“张大哥,学问好学吗?” “学问?”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韦豹连忙用手比划:“就是写个字啊,算个账的那些学问。” 临了还怕张义不明白,就解释道:“赤骨叔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呢,写写画画还要记账,要是俺学会了,就能给他分担一些。” 张义想了想,自己那几笔如同狗啃的字,就别拿出来显眼了。倒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可以教给对方。想必在这个小小的商队里,也足够用了。 随即,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第471章 没头绪 张义躺在客栈养伤的时候,曹宇婷正在邕州城发着脾气。 “刘明奎可是堂堂正七品的宣化知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知州衙门居然不追查这事?” 郑老五挠了挠头,也觉得这事难办:“下面送上来的消息,那位冯知州就是这么吩咐的。民间更是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说轿夫过桥的时候,脚下滑了一跤,才导致刘明奎连人带轿一起掉进了水里。再加上他不会水,等把人救上来,已经淹死了。” 曹宇婷烦躁的说道:“那尸体呢?这都几天了,仵作总该验完尸了吧?咱们有没有见到尸体的机会?” 郑老五叹了口气:“说是刘明奎的夫人,已经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就把尸体拉走了,说是要运回老家安葬。” “你觉得有这么巧的事吗?这边刚把咱们大宋子民卖了,他刘明奎就坠河而死。死了也就罢了,一个仵作验尸也要用上好几天?你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曹宇婷满腹狐疑的看着对方。 郑老五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小主,老奴也看出这邕州城处处存着蹊跷,可那些个小吏口风紧得很,咱们又只有这么点人手,想快速破局确实很难。” 曹宇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思忖半晌,觉得还是要从方师爷身上做文章。这才吩咐:“去,把方师爷叫过来。” 一会儿的功夫,方师爷就被押了进来。 曹宇婷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你再把认识那个李公子的整个过程,详详细细的讲述一遍。记得,越详细越好。” 说完,就从旁拿起一摞之前的口供,打算两相对照。 方师爷的老脸一垮,这都说多少遍了,怎么还讲啊。 眼看着小郡主有发作的迹象,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 “就是六月初的时候……。” “六月初?具体几号?” “六月初四啊,上次……。” 见这位姑奶奶又开始瞪眼,方师爷也只能继续说道:“六月初四那天,刘知县正在值房里办公呢,就接到刘通判遣小厮传来的消息,让他晚上去翠云楼饮宴。还特意交代,让小人也一起过去。” “他们官员谈事,为什么让你去?” “当时小人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到了地方,刘通判就引荐了李公子给我们,等把招募矿工的事情说清楚了,这才知道,是想让小人居中联络。这样他们两位官员就不用出面了。” “不出面?出发那天,刘明奎不也露面了吗?” “郡主,小人跟你说实话吧,刘知县的心里怕是早有怀疑,那天送行的时候,跟小人说……” 方师爷这才把送行那天刘明奎吩咐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对方的讲述,曹宇婷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也没对刘明奎的做法做出评价。 而是转换了话题:“酒宴那天,除了你,刘知县,李公子和刘通判,还有谁在场?” “还有一个是李公子的管家,就再没旁人了。” “那按照你的观察,你觉得李公子和刘通判的关系如何?是新识呢,还是老友?” “俩人应该认识不久吧,反正看不出有多熟络。” 曹宇婷再次点头:“你继续讲。” “等事情谈完,李公子就送给知县和小人,每人一张银票。说以后常来常往,” 曹宇婷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对方再也说不出什么,便烦躁的挥了下手,实际把人押下去。 等人走后,郑老五才走上前:“小主,有什么发现吗?” 曹宇婷把那叠口供放下,才摇了摇头。 随即,又想起什么,就开口问道:“那几个轿夫呢,有消息了吗?” “还没,那几人辞了差事后,只说要回家种地。从此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见曹宇婷愁眉紧锁的样子,郑老五连忙劝解:“小主,实在不行就把姓刘的通判抓了,一顿大刑伺候,保准问什么说什么。” 曹宇婷摇了摇头:“那可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咱们抓人也要有了证据再说。否则,咱们就被动了。” “那您看,接下来……。” “你去办几件事,一,那个李公子在邕州城的全部行程。二,查刘阔在过去几天,尤其是刘明奎死的当天,都见过谁。三,盯紧刘阔身边那些亲信,尤其是衙门后宅的管家。这个刘阔要想杀人灭口,他不可能自己去联络,总是要遣人去传话的。” 通判衙门后宅 刘阔正在后宅的书房看书,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进!” “老爷,老奴有件事向您汇报。”管家从外面探头进来。 见刘阔点头,管家才走进房间,还随手把门关上。 “老爷,最近街上多了许多生面孔。” 刘阔轻笑一声:“这城里哪天不来几个外地经商的过路的。这也值当跟老爷我说?” 管家连忙解释:“老爷,不是那些商贾,看面相应该是北方过来的。一个个就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溜达,到处找人聊天。”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刘阔的兴趣,把书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说说,倒地怎么回事。” 管家挠了挠后脑勺:“老奴也说不清楚,反正那些人不像是过路的,也不做买卖,每日里走街串巷的到处找人说话。老奴也找人问过,那些人话里话外聊的都是有关刘明奎的事情。” 提起刘明奎,刘阔立即警惕起来,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声说道:“你听准了?” 管家非常肯定的点了下头:“老爷,错不了,老奴连着问了好几个人,都是一个说辞。” 刘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说道:“没道理啊,就算是什么人听了些风言风语,也不会来的这么迅速啊。” 管家低声说道:“您看会不会是凭祥关那帮人,除此之外,咱们这里也没有其他北方人了?” 刘阔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不会,那些人应该正跟交趾军较劲呢,哪有心情管一个知县的死活。” 管家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正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刘阔已经开口吩咐:“你派几个机灵的,盯着那些人。看他们在哪里落脚,一共有几个人,都跟谁接触过。” 管家立即点头应是,刚要转身出去。 刘阔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你去中院子找一趟四喜,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第472章 定计 转眼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曹宇婷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枯坐了一天。由于没有等来任何新的消息,也让她有些气恼。 “咚咚咚”,突然间房门被人敲响。 曹宇婷心中一喜,连忙整理了仪容:“进!” 只见郑老五推门而入,行礼过后才说道:“小主,下面人传来消息,他们在走访的时候,发现总有陌生人盯梢。”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啊。” 曹宇婷没问对方来历,也无需问。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机警,刚几天的功夫,就被人注意上了自己这帮人。 郑老五见自家小主陷入了沉思,也不好打扰。就这样躬身而立,等待对方的命令。 只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正当他想出言提醒的时候,就见曹宇婷猛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随即,就露出一抹笑意。 曹宇婷伸手入怀,拿着张义交给她的那枚皇城司腰牌,这才对郑老五说道:“你让陈三叔跑一趟桂州,找到皇城司在当地的统领,让对方调二十个可靠的探子尽快赶过来。” 郑老五口中称是,伸手去接腰牌。 就听曹宇婷又继续说道:“让他跟对方交代清楚,和邕州有任何牵扯的人一律不要。” 郑老五再次称是,随后又蹙眉问道:“那跟踪咱们的这些人……?” “让他们跟啊,咱们这次还不藏着掖着了,就敞开了到处打听。”说完,曹宇婷就状若悠闲的喝了口茶水。 郑老五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见说的不像是气话,一时搞不明白自家小主的用意。 曹宇婷见对方还傻站着,这才说道:“五叔,你先去传令,等回来我还有事情交给你做。” 郑老五眼睛一亮,当即告退离开。 翌日上午,城西一处院落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正在院子里喂鸭子的一位老妪,随口问道:“谁啊?” 就听外面那人说道:“阿婆,请问刘三娃在家吗?” 老妪听到刘三娃这个名字,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对着院门方向大声说道:“他死了!” 闻言,院外那人并不死心,又继续说道:“阿婆,小子没有恶意,这次登门是受了我们东家指派,让小子来给他送例钱的。” 片刻后,就听到“哗啦哗啦”一连串铜钱相撞的声音。 老妪听不是讨账的,这才放下了食盆,好歹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伸手打开了院门。 就见院门外站着一个半大小子,五官倒是精致,就是皮肤黑了些。 “阿婆,您好!”打扮成小伙计的曹雨婷,见到对方开门,立即恭敬行了一礼。 见对方这么客气,一时倒弄得老妪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回了一个“万福礼”。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话,就先把手上的两贯铜钱亮给老妪看,又笑容满面的说道:“阿婆,你看能不能让小子进去说话。”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别说上门送钱的了。 老妪连忙热情的请曹宇婷进堂屋说话。 待二人落座,曹宇婷才把两贯钱放在对方面前:“阿婆,这钱您先收下。” 老妪倒是没伸手去拿,稳妥起见,还是出言问道:“小郎君,这到底是什么钱啊?” 曹宇婷微笑回答:“是这么回事,之前店里想进些便宜又好的菜油,可是找了几家货栈都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刘三哥托人寻了门路,这才解了这个急。可是把我们东家高兴坏了,经过一番了解,没想到三哥门路还挺广的。东家一高兴,就答应每个月给他两贯例钱,也不用三哥来上工。只是有急事的时候,帮忙处理一下就好。” “菜油?小郎君,你店里是做什么买卖的?” “杂货行啊。”说完,仿佛还怕对方误会似的,曹宇婷又解释道:“是正当生意来的。” 老妪这才放下心,心里也是欣慰不已,自家儿子终于走正路了,每个月有两贯的例钱,还不用去上工,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念及至此,就翻箱倒柜的想找出些茶叶,给对方弄口茶水喝。 曹宇婷见此,连忙说道:“阿婆,您别忙了,我坐不住的。” 老妪佯装生气的说道:“唉,远来是客,哪能来了家里,连口水都不招待的道理。” 曹宇婷也是见缝插针,立即询问:“阿婆,要是刘三哥在家,您帮忙喊他出来。我们东家正找他呢,又有一批货遇到了些麻烦,想让他给出出主意。” 就在不久之前,她是眼见着刘三娃在挖矿的队伍里做护卫,自然知道对方是不在家的。 闻言,老妪就愣了一下,思忖了片刻这才说道:“哎呦,他出去有好几天了。” 曹宇婷心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她故作焦急的说道:“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不瞒您说,我们东家这边的事情,还挺急的。” 她这么一番表演,带动的老妪也跟着着急:“这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平时就到处瞎跑胡混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哎,这可怎么是好啊。” 随即。她又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万一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东家,这每个月的两贯例钱,很有可能就没了。 正在她焦急无措的时候,曹宇婷又问道:“阿婆,那您知道我刘三哥平时都跟谁接触吗?只要有个名姓就可以啊,我去问问他们,或许能找到他呢。” 老妪一想也对,自家孩子或许真跟那些人在一起呢。这就把自己知道的人名,全都说了出来。 曹宇婷也是一一记下,又安慰了老妪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等转过了街角,郑老五几人立即闪身出来。 曹宇婷忙伸手止住对方的话头,只是低声说道:“回去再说。” 等回到了租住的宅子,曹宇婷就把从老妪那里得来的十几个人名,一一写了下来,却没有交给郑老五的意思。 自己带的这些人,多半都已经被刘阔派的人盯上了,她打算等桂州那边的探子过来,让这些当地人暗中查访。 如此,又等了三天。 在过去的三天里,曹宇婷干脆放开心情,带着两位老供奉离开邕州城,在附近游山玩水。而那些被跟踪的禁军,也得到了命令,除了白天在四处打听消息,用来迷惑对方,晚上就去城里的青楼妓馆把盏畅饮。 这一日,等她回到宅子的时候,就看见陈老三和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在院子里束手而立。 “怎么样?” 陈老三先施了一礼,这才指着旁边那个汉子说道:“小主,这位是皇城司派驻桂州的王统领。” 王统领见到面前这位“京官”,也极其客气。立即行礼:“王奎,见过张统领。” 曹宇婷一愣,随即想到,对方是按照那块腰牌称呼的,也懒得解释。回了一礼:“有劳了,你带的那些人呢?” 王奎连忙解释:“按照张统领的意思,都留在城外了,只需知会一声,随时可以进城。” 曹宇婷点了下头,指着房间说道:“咱们进去说话吧。” 等二人入座,曹宇婷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王奎听说要查的是邕州通判刘阔,心中莫名兴奋。自从被派到这远离京城的不毛之地,几年下来他可是寸功未立,也导致每年的考评都是中下。如果不是自己师父从中走动,他这个统领头衔恐怕早就被撤换了。 等介绍了情况,曹宇婷这才拿出之前那份名单,递到对方手里:“事情很简单,不管是那位李公子还是刘三娃,都没有拜见刘阔这位正六品官员的资格,所以这中间一定有个牵线的。我需要你盯住了名单上的这些人,顺着线索往上捋,尽快把那个牵线之人给我找出来。” 王奎出于谨慎,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将对方的计划,在心中过了一遍。 良久,在没发现什么疏漏以后,这才点头答应:“张统领放心,这事交给王某去办一定妥当。” 随即就伸出三根手指,补充道:“三天,给王某三天时间,一定把那个人找出来。”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等此事了了,张某一定为王统领请功。” 王奎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朗声大笑:“哈哈哈!那就一言为定,有劳张统领了。哈哈哈!” 为了不引起刘阔的注意,曹宇婷送别了王奎以后,只留下陈老三在宅子里留守,她就骑上马带着两位老供奉再次出了邕州城。 在曹宇婷游山玩水的同时,一封六百里加急文书,已经从凭祥关发出。身为当事人的孟州,将亲自把张义失踪的消息传递回京城。至于回去以后,上官乃至官家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人,已经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了。 看着孟州消失的背影,廖翔颓然一叹,这些日子手下的兵丁已经沿河找了近百里,依然没有张义的身影,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如今已经六天过去了,再这么拖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无奈之下,这才写下文书,让孟州亲自送到京城。 一旁的梁丰也是一脸的灰败之色,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借口:“廖将军,要不咱们再找找?或许郎君在中途上岸了呢?” 廖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梁,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这样吧,咱们再把那些矿工的名册认真整理一下,过几天就把他们送回邕州去,也算是完成了郎君的遗愿。” 闻言,已经两鬓斑白的梁丰,也不禁哽咽起来:“郎君还那么年轻,正是一身本事需要施展的时候,这,这,老天也太不公了。” 安德州客栈 经过几天的悉心调养,张义此时已经能下地走动,只是大病初愈的他,走不了多远就累的不行。 尽管如此,今天还是让韦豹这个谈得来的小兄弟,陪着他出去走走转转,顺便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恩,美食才是重点,客栈的厨子手艺太差了,他一天都不想忍了。 走在街上的韦豹,看着路旁的美食,也不禁有些兴奋。 “张大哥,那个,那个特别好吃!”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笸箩里装满了手指粗的肉虫子,粗算下来至少有上百只,正躺在笸箩里扭曲挣扎。 当即,白了这个不靠谱的小兄弟一眼。哥是出来消费的,不是过来受罪的。 “张大哥,那个也好吃,小的时候我经常抓来烤着吃。” “张大哥,那个那个……。” “张大哥,你看那个,那个味道特别好!” 张义实在忍不了了,这除了大虫子就是小虫子,就没点其他的了?我还就不信了,整个安德州就找不到正经吃食? 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人走到街尾终于见到卖烤鱼的,鱼的个头不大,也就和手指头差不多。可这对张义来说,诱惑已经很大了。问了价钱,才卖一文钱十条。 张义当场就要了一百条,转回身就催着韦豹结账。 韦豹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和这位张大哥学东西,后来赤骨知道以后,更是偷偷塞了几十文钱给他,还叮嘱韦豹,让他拿着这些钱把二人的关系维护好,争取趁着这段时间,多学些本事。 等韦豹乐呵呵的交了钱,二人就找了个小桌子坐下。说是桌子,其实就是平整的青石上铺了块破木板,所谓的凳子干脆就是一块青石。 看着街上一片祥和的气氛,张义不禁由衷感慨:“等哪天完成了心愿,我就找这么个地方定居下来。” “张大哥,那你就留下来呗,正好……。”说到一半,韦豹不禁扭捏起来。 “正好多教你点学问是吧?哈哈哈!”张义朗声大笑。 韦豹脑袋点的如同捣蒜:“恩,您要是能开个学堂就更好了,咱们这边好多孩子想学学问呢。” 看着对方还显稚嫩的小脸,张义心中一叹,这里过几年就会被侬智高弄的战火纷飞,哪怕是等他死后,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都不得消停。 看着张义的脸色有些黯然,韦豹不禁出声问道:“张大哥,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张义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听一片呐喊声和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韦豹站起身,循声望去,随后就激动的说道:“张大哥,你快看,侬土司回城了!” 第473章 左右为难 闻言,张义也站起身,向声音的来处观瞧。 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乘由八名大汉抬的步辇,而步辇上面正坐着一位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此时,那名壮汉正向人群微笑挥手。 张义心中暗自点头:侬智高倒是一副好相貌,也会拉近与治下土人的距离。 一盏茶后,他看着远去的步辇,向韦豹问道:“这位侬土司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韦豹当即摇头:“这不知道,不过赤骨叔一定知道,每次他带着商队过来,都要去土司家里,给侬土司献上一份厚礼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不等说上几句,摊主就送上了烤鱼。 他忙对韦豹说道:“快吃,等吃饱了,房间里还有一张试卷等着你呢。” 与后世的孩子听见考卷就头疼不同,韦豹慌忙点头,抓起一条鱼就吃了起来。 一炷香后,二人就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摇一晃的回到了客栈。 刚走进客栈的大门,张义就说道:“你先去房间写卷子,我去找一趟赤骨叔。一会儿就过来。” 等打发走了韦豹,张义就来到楼上,敲响了赤骨房间的房门。 听到一声“请进”,他才推开房门,对赤骨说道:“赤骨叔,方便吗?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赤骨对张义的感观一直不错,知书达理的,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张义啊,来,到这边坐。” 等二人重新落座,张义并没有急于表达来意,而是先闲聊了几句现在韦豹所掌握的知识。 这也是赤骨最满意张义的地方,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不要说读书识字了,哪怕是请匠人教授手艺,那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可张义就是这点好,从不藏私,只要你问的出来,绝对是有问必答,而且还给你掰开揉碎的讲,直到你把学问学扎实了为止。 约莫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张义才开口说道:“赤骨叔,听说您每次来安德州,都要去见侬土司?”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赤骨爽快的点头说道:“是啊,咱们是行商走货的,每到一处就要拜访一处的首领土司。这样也能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说道:“那赤骨叔,您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侬土司啊?” “过几天吧。”赤骨随口说道,随后又觉得不对,不禁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也在广南西路游历几个月了,没少听侬土司的故事。所以……,呵呵,所以想跟着您,去看一看侬土司本人。” “嗨!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小事一桩。”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张小哥,一直忘记问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张义不明所以的说道:“小子虚岁十六了。” 赤骨也只是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就说道:“今天侬土司刚回来,等过上几天吧。等我跟那边约定好了时间,就带着你一起去见见世面。” 这还有啥好说的,张义一个劲的千恩万谢。 夜。 张义独自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顶,心里想着心事。 在后世对于侬智高的评价是褒贬不一。起因在于,他在过后几年里,不仅会和西边的交趾开战,还会向东占领大宋的邕州城,后来更是越闹越大,不仅占领了广南西路不少地区,甚至曾经率领手下军队,打到了广南东路。 由此,被一些人认为其有野心,这从他一生三次建国就能看的出来。 可也有人认为,他屡次主动投宋而不得,才是挑起战争的缘由。当时的侬智高应该和后来的宋江想法一样,想着以打代求,想用不断地扩张来逼迫大宋朝就范,以提高同宋朝谈判的筹码。 可是不管侬智高出于什么目的,其结果就是因为连年的战争,使得脚下这片土地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现在的张义就陷入了纠结,如果看在侬智高连年与交趾作战有功的份上,应该留对方一条生路。可是,想起他日后做的那些事情,此人却是不能留的。 在张义看来,杀一个侬智高虽谈不上容易,但比起当初暗杀茂安,还是容易不少的。 只是,杀了侬智高,安德州必乱,交趾会不会借机占据安德州以及周边的大片大宋国土呢?真要是被交趾人钻了空子,那自己能活活悔死。 思来想去都没个头绪,耳听得街上四更鼓响,张义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如此又过了两天,张义依然是犹豫不决,心下决定暂时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天他正在房间里教韦豹除法,就听房门被人敲响。 “请进。” 转头看去,就见赤骨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不等张义问话,他就主动说道:“张小哥,侬土司那边给准信了,说是晚饭过后,可以见咱们一面。” 谁知,张义没说话呢,韦豹先跳了起来,兴奋的对赤骨问道:“赤骨叔,今晚就能见到侬土司了吗?” 看那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完全是小迷弟的样子。 赤骨见此,却佯怒说道:“你高兴个啥?又不带你去。坐下!继续跟着你张大哥做学问。” “哦。”听说不带自己去,韦豹立即变的蔫头耷拉脑。 见此,张义就要开口劝说赤骨几句,不行就带上韦豹,反正去两个和去三个人区别不大。 只是刚要开口,就见对方冲自己微微摇头,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张义眨了眨眼睛:“那小子现在就沐浴更衣,免得一身邋遢,被侬土司看轻了咱们。” 赤骨世代山民,可没有见客人之前沐浴更衣的习惯。听到张义说的有理,也想起了什么,就说道:“还是你们读书人讲究礼数,那老汉我也学学,也让店里烧点水沐浴更衣。” 等目送赤骨出去,张义才拍了怕生闷气的韦豹:“行了,不见就不见呗,反正前几天在街上都见过了,长得也就那样。” 韦豹倒是难得的耍起小孩脾气了,扭了几下身体:“张大哥,侬土司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不许你这么说他。” 张义心里暗骂一句:咔,这中毒也太深了啊。 又劝说了几句,张义也有些不忍:“你等着,我再跟赤骨叔说说,看能不能带上你。” 闻言,韦豹惊叫了一声:“啊!张大哥,你太好了!” 等张义来到了赤骨房间,这才劝说了几句,就听赤骨说道:“张小哥,不是老汉心硬,不想让他见,而是……而是……哎,韦豹还未成年,去了侬土司家,恐怕有性命之忧啊!” 第474章 信心满满 “性命之忧?您说的是见一次侬土司,还会丢了性命?”张义疑惑问道。 赤骨点了点头:“所以几次来安德州这边,我都拦着那小子没让他去见侬土司。” 张义眨了眨眼睛,心里的疑惑更加浓郁了,于是好奇问道:“是有什么习俗吗?是怕冲撞了什么神灵?还是有什么其他讲究?”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赤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嗨,反正你就别问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张义见对方不愿意说,也不好再问了,又闲聊了几句,就退出了房间。 下午,张义找到了店里的掌柜,说了自己要沐浴的事情,本以为会有个大木桶可以泡泡澡。结果,掌柜指了指后院:“客官,咱们店后面有条小河,河水清澈的很,正是沐浴的好去处。” 闻言,张义干脆不跟对方提要求了,带上换洗衣服就去了后面。 半炷香后,正在河里泡澡的张义猛然惊醒,想到了史书上的一句话。 阿侬天资惨毒,嗜小儿,每食必杀小儿。 尼玛,赤骨难道说的是这个?这不能是真的吧?再想一想韦豹的年纪,之前一直以为他十三呢,可实际才十岁。随即想到,刚才赤骨问自己的年龄,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张义是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觉得赤骨的反应,只有这一条解释能说得通。 他看了眼在旁边同样在泡澡的赤骨,一步步向对方走了过去。 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说道:“赤骨叔,小子听说个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见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才把自己的猜测讲述了一遍。 等赤骨听完张义的讲述,立即厉声质问:“你听谁说的!你一个汉家儿郎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尼玛,这算是承认了?史书上写的那些不是后世文人的杜撰,都是真实存在的? 见对方这么大的反应,张义连忙解释:“赤骨叔,您老消消气,这些传言也是小子在游历途中听来的。这不是正好想起来了吗?就找您老问问。” 尽管如此,赤骨依然忿忿说道:“这些话是对圣母的污蔑,是万万不能当真的。” 见张义一个劲的点头认错,他这才低声说道:“这些话别到处乱传,真被人查出来是你说的,到时候叔可护不住你。” “明白,小子完全明白。你放心吧,以后这些话小子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及。”张义真是点头如捣蒜的保证道。 或许是张义那番话破坏了兴致,赤骨好歹洗了洗就回去店里休息去了,只留下张义一人想着心事。 假如说,史书上那么不靠谱的话都是真的,那么阿侬多智善战的那句,可信度就更大了。传言侬智高打的所有胜仗,都是他母亲阿侬在后面指挥操纵的结果。 如果自己把这个喜欢杀孩子的阿侬干掉呢?再想办法栽赃给交趾人,这样自己就不用再纠结了。至于侬智高没了母亲,还能不能打赢交趾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两方都不是好鸟,让他们狗咬狗互相消耗也不错。 傍晚,张义和赤骨就带着礼品走出了客栈。 等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二人才来到山脚下,赤骨指着半山腰那座“王宫”说道:“就是那里了。” 从远处望去,所谓的“王宫”也只不过比普通土人住的竹楼大上几倍而已,其他装饰倒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当来到王宫门口的平台上,二人才被几名腰跨横刀的汉子拦住。在表明了来意后,这才从旁边走过来一名中年侍者,请二人到里面就坐,而他自己则先行一步,去了里面给侬智高报信去了。 当走进了这座竹楼,张义才猛然发现,这座竹楼只是一个天然洞穴的洞口装饰而已。而真正的王宫,应该指的是这座天然洞穴的内部。 赤骨见张义四处打量,就用手肘碰了碰对方,又瞥了站在旁边的土兵一眼,示意他放尊重些。 又等上了一会儿,那名侍者快步回来:“国王说了,传赤骨入宫觐见。” 听到这句话,张义极力掩饰,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放着好好的土司不当,整天弄这些幺蛾子有啥用啊。最终还不是要靠实力说话。 随着逐渐往山洞深处走去,通道也在逐渐变大,每隔十几步就会在两侧岩壁挂上一根火把,而火把的下面也有手握长矛的土兵站岗。 只走了百余丈的距离,几人就来到了所谓的大厅,张义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整个空间足有几十丈的样子。四周至少伫立着几十名手握长矛,腰佩横刀的土兵。再抬头向上望去,洞顶距离地面也有十几丈。 而前方几丈外,就是用粗大的木料搭了一座三尺高的台子,高台之上正端坐着两人。其中一名大汉正是张义之前在街上见到的侬智高,其旁边则坐着一名身穿黑袍的老妪,想必就是侬智高的母亲阿侬了。 正在张义左顾右盼之际,身旁的赤骨低声提醒:“别看了,行礼啊。” 张义这才学着赤骨的模样,单膝下跪双手捧着礼物给侬智高母子行礼。 “五丰寨小民赤骨,拜见国王,太后。” 一旁的侍者见侬智高微微颔首,这才接过礼物走上了高台,展示给对方观瞧。 等侬智高看清物品不过一些丝绸锦缎,顿时就没了兴趣,挥了挥手示意侍者拿走。 按照之前的经验,只要侬智高再次挥手示意,张义二人就可以转身离开了。 侬智高这边刚抬起手,就听一旁的阿娘说道:“你旁边那个少年是谁啊?” 闻言,赤骨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忙出言回答:“回太后的话,这是小民的一个远房亲戚,这次是陪着小民来送礼的。” 这番话,也是二人之前商量好的,如果不套用一个亲戚的身份,赤骨还真不容易把张义带进来。 阿侬点了下头,平静说道:“那个少年,抬起头来。” 张义为了把自己打扮的更像土人,不仅穿了一身土人的服饰,还特意用碳灰把自己涂的黑了一些。 等张义抬起头,阿侬就左右端详,良久才说道:“倒是一副好相貌。多大了?” 张义二人都没料到对方会问话,所以连土语都没学上一句。 张义也只能急中生智,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则比划了一个六。同时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让人以为是个哑巴。 赤骨也是多年行商的,很满意张义的举动,立即开口解释:“太后恕罪,我这个亲戚生下来就是个哑巴,今年十六岁了。” 一听少年都十六了,阿侬立即露出失望之色,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可惜了这么好的相貌。” 张义听了真想一口痰吐对方脸上,不是十六了也不敢来见你啊。 阿侬说完,再不搭理二人,转头给了儿子侬智高一个眼色。 侬智高这才挥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一炷香后,等赤骨带着张义走到了山脚下,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好悬啊,每次太后都不说话的。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张义倒是轻松,甚至心情不错,因为他发现山洞里有风吹过,这就说明山洞不止一个出口,也就存在让他潜入的可能。 “赤骨叔,多谢了,要不是小子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大人物,也不会害的您担惊受怕的。” 与此同时,三天的约定已经到期,曹宇婷也带着两名老供奉回到了邕州的宅子。 让她意外的是,王奎早已等待在这里。 见人已经回来了,王奎连忙起身行礼:“张统领。” 曹宇婷见对方一脸笑意的样子,明显有结果了啊,回了一礼就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二人各自落座,不等曹宇婷主问话,王奎就主动说道:“王某还算运气不错,真让咱们找到一条线索。” 曹宇婷对过程不感兴趣,直接问道:“那人是谁?” “是刘阔家里一个叫四喜的主事。只是……。” “只是什么?” “探子报上来的消息,这个四喜是负责后院采买的,按说这个差事每天都需要出府的。可是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消息,此人已经几天没出现过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个刘阔……。” 王奎没再说下去,但曹宇婷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个四喜确实有被灭口的可能。 王奎看对方久久不语,不禁说道:“用不用王某派人潜进去看看?” 曹宇婷当即摇头,否定了对方的提议。 “现在什么情况还没摸清呢,贸然潜入万一被发现了呢,反而引起刘阔的警惕,到时再抓四喜也就难了。” 思忖半晌,曹宇婷继续说道:“这样,看刘阔的府里,有没有出来办事的家丁甚至婆子都可以,抓一个回来先问问。不管有没有四喜的消息,哪怕是问下刘阔府里的布局也是好的。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个出府的家丁,这对于王奎来说根本就不叫事。还没等入夜呢,王奎的手下就扛着一个昏厥的青年人来到了宅子。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去问话吧。” 半炷香后,郑老五就拿着几页口供和一张刘阔府里的布局图走了进来。 曹宇婷伸手接过,随便翻了几页就递给了王奎:“四喜还在,住的地方也标清楚了。” 王奎心中一喜,这距离立功又进了一步啊。 等他看过了口供和地图后,就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曹宇婷。 曹宇婷见对方这摩拳擦掌的样子,轻笑一声:“就今晚吧,这边的事情也拖得时间太长了,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王奎也是爽快,说了些保证将四喜拿下的话,就大步走出房间。 等对方走远,一旁的郑老五才出声说道:“郡主,要不要老奴去旁边看着,免得……。” 曹宇婷摇了摇头:“出了岔子也没事。” “出了岔子也没事?”郑老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曹宇婷却是点了下头:“对,绑回来更好,要是中间出了差错,那就更合我心意了。” 见自家小主没有解释的意思,郑老五也只能退回到自己位置上自己琢磨。 王奎在立功,立大功的精神支持下,干事效率是出奇的快,刚四更十分,就带着五花大绑的四喜来到了宅子。 依旧是曹宇婷勉励了对方几句,就让人把四喜带下去问话。 四喜终究是府里的老人,能被刘阔委以重任,自然是有可取之处的。在严刑拷问半个时辰后,依然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消息报到曹宇婷这里,她也是不在意的喝了口茶水,命令继续审问。 一旁的王奎心里却有些焦急了,对方不开口不行啊,不开口这边拿不到证据,就没办法对刘阔下手。 他起身说道:“张统领稍坐,王某还有些手段,某去亲自审问。” 说完,也不等曹宇婷的反应,就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曹宇婷的淡定自若,让熟悉对方脾气秉性的郑老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家这位小主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刚要上前一步开口询问,就感觉有人碰了自己一下,转头就看向一旁的刘老三。 “干嘛?” 刘老三下意识打量了一下曹宇婷,这才低声对郑老五说道:“急个啥?小主处事有分寸,需要你在这里置喙?” 经过对方的提醒,郑老五才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以往的事情,小主做的都是干净利落,难道对方还有什么安排?是自己不知道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曹宇婷一阵困意袭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三叔,你去问问王奎,审出个结果没?” 只等了不长的时间,刘老三就回来了,向曹宇婷摇了摇头:“说是再给他一些时间。” 曹宇婷打了一个哈欠,慵懒的说道:“不等了,你跟他说,就那么关着吧,只要人不死就行啊。” 说完,就站起身,一边向外面走,一边说道:“我都困死了,先去睡觉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吧。” 说完,就不再搭理二人,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两名老供奉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第475章 运筹帷幄 曹宇婷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等她洗漱完毕,走出卧室房间。郑老五早已等在外面:“小主,王奎那边有结果了。” 可惜,没有等待曹宇婷的喜悦,只是平静说道:“哦。既然有结果了就去看看吧。” 等来到前面,王奎立即站起身,激动的说道:“张统领,那个家伙终于招了。” 曹宇婷看着王奎通红的眼睛,就猜到对方恐怕一宿没睡。连忙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二人各自落座,她这才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王奎连忙说道:“四喜说这一切都是刘管家指使他办的,他也只是居中牵线。” “指使?究竟这事是谁牵的头?”曹宇婷倒是被弄懵了。 王奎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太简短了,连忙解释:“最开始是四喜被同寨子的一个人请去喝酒,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还有旁人。经过引荐才知道,对方是被刘三娃领回大宋的交趾人李顺恒。” 曹宇婷点了下头:“那个请他喝酒的人和刘三娃是什么关系?” “以前二人都是街上胡混的无赖地痞,还做过几次小案子就这么熟悉了。” 曹宇婷大概猜出个经过了,不过还是问道:“那四喜说这些都是刘管家指使他办的,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么回事,四喜在那场酒宴后,又跟李公子吃过几次酒。有一次李公子就借机说有笔大生意,想见一见刘阔,还塞给了四喜一张百贯的银票作为酬劳。” “就这样四喜给他俩牵线搭桥了?” “据四喜说,刘阔只是派了管家过来,后来刘管家和李公子多次见面,都是由他在中间传的话。尤其是最后两次,是把所有人也包括四喜轰了出去,和李公子密探的。也是从那儿以后,刘管家就对招募矿工的事情很上心,时常让四喜打着刘府的名义,去联络相关衙门的一些小吏,为李公子办理各种公文提供方便。” 曹宇婷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那不用说,所谓兵对兵将对将,官员那边肯定有咱们的刘通判去联络喽?” 这并非是她的臆想,而是方师爷亲口说的。 事情办到这个份上,王奎也更加主动了,搓了搓手说道:“张统领,你看那个刘管家是不是也……?呵呵。” 曹宇婷满意一笑:“那就有劳王统领了,这个刘管家是关键人物,为了证人的安全,我看抓了以后也不用送到这里来了,连同四喜一起就送去桂州皇城司看押吧。” 王奎当即拍胸脯保证,这事一定办的稳妥。 等对方走出房间,郑老五不顾刘老三的阻拦,开口说道:“郡主,您倒地唱的哪一出啊?就算抓了刘管家回来,他招供了又如何?咱们总不能真把刘阔锁拿进京吧?” 曹宇婷轻笑一声:“刘阔是正六品的官员,我当然不会动他。” “那您这是?”郑老五是越来越糊涂了。 曹宇婷却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对一旁的刘老三说道:“收拾收拾行李,也找人给那些禁军传个消息,就说咱们在邕州待的时间太长了,也该换个地方了。” 尽管刘老三也是满头雾水,但这人有个好处,上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像郑老五似的,遇事总要问个为什么。 当即抱拳行礼,就强拉着郑老五走出房间,去收拾行李去了。 邕州通判衙门 自从早上听到管家来报,说是四喜在府里失踪的消息。通判刘阔就一直神情不属,面对桌案上早已堆积如山的公文也无心理会。 四喜作为家里的老人,掌握着很多秘密,一旦被什么人抓了去,严刑拷问之下,难免不会背叛自己。其他一些小事也就罢了,可自己和李顺恒之间的交易,一旦被抖落出来,那可是抄家砍头的大罪。 刘阔是越想心里越没底,越想越是胆战心惊。有那么一刻,心中也是暗暗懊悔,自己贪图那些钱财干什么?如今钱财倒是赚了不少,可要有命花才行啊。 “咚咚咚”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值房的房门被人敲响。 刘阔的思绪也被随之打乱,气恼的说道:“谁啊!” “老爷,是我啊。”房门外管家的声音。 刘阔这才不耐烦的说道:“进来!” 等管家走进值房,刘阔盯着对方的双眼问道:“可是找到了四喜的下落?” 管家苦着脸摇了摇头:“没有,老奴总共派了三波人马,都没打探到四喜的任何消息。” 刘阔听的一阵气恼:“没消息,你来干嘛?” “老爷,老奴寻思着四喜这件事会不会和那些北方人有关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那些人每天在街上乱打听,难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才暗中把四喜抓了。 刘阔思忖片刻就从怀里拿出一枚腰牌:“你拿着我的牌子,跑趟宣化县衙,让县尉顾城带齐了捕快衙役,把那些北方人的老窝给抄了。” 管家伸手接过腰牌,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担忧的问道:“老爷,那些北方人要是官场的人怎么办?” 刘阔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带上县衙的人吗?你们就代表着官府,管那些人的身份做什么?看谁敢造次,就与谋反等同!” 管家也知道其中厉害,既然得了老爷的命令,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当即点头称是,拿着腰牌走了出去。 管家出行自然是没有轿子坐的,但因其特殊的身份,一辆马车还是有的。 他走出衙门,就催促着车夫和一旁的两名家丁,速速赶去城西的宣化县衙。 车夫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急切,当即用鞭子使劲抽了一下拉车的驽马,车辆就向西而去。 刚走出两三里的路程,就见到前面两个汉子在当街打架,周围还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车夫将事情禀报给了坐在车厢里的管家,反而遭来对方的一番训斥。两名家丁见此,就走上前去推开拦路的人群。 一盏茶后,好不容易驱散了人群,车夫才得以再次赶着车从这里过去。 半炷香后,马车来到宣化县衙,一名家丁就掀开门帘,想请管家下车。结果发现,车厢里已是空空如也。原本坐在里面的管家,早已不知所踪。 第476章 城外 “哐啷!” 值房的房门被人突然推开,一下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刘阔,就见自家的车夫家丁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他见此大怒,当即厉声训斥:“放肆!” 只听车夫慌乱的说道:“老,老爷,不,不好了,管家失踪了。” 这一消息对于刘阔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即失声惊叫:“啊,什么!” 等断断续续听完几人的讲述,随着“噗通”一声,刘阔就面色灰败的跌落回椅子上。 昨天丢了个四喜,今天管家又不见了,这分明就是冲着那件事来的啊!况且,刘管家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一旦开了口,那自己全家老小,可就全完了。 半晌刘阔才反应过来,我要自救,对,决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他深吸一口气,强下压心中的恐慌,对着门外大叫一声:“人呢?来人!” 这时,平时伺候他的小厮才小跑着进来。 “你……。”话说到一半,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那块腰牌刚给了管家。现在遣一个小厮去传话,人家未必把事情放在心上。 念及至此,就向小厮吩咐:“去通知轿夫护卫,就说本官要去宣化县衙。” 一炷香后,刘阔乘坐的轿子就停在了宣化县衙门前。 由于,知县刘明奎已死,所以迎接出来的,也只有县丞主簿县尉三人。 下了轿子的刘阔,根本无心理会几人的阿谀奉承,指着县尉柳宏说道:“柳县尉,本官刚接到消息,城里藏匿了一伙江洋大盗,你速速带上衙役捕快,随本官去捉拿盗匪。” 这一番话听在柳宏的耳朵里,当即就是一愣。堂堂一州通判,啥时候管缉拿盗匪的事情了。 可面对上官,他也不敢耽搁,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召集了手下三十余人。就连把守大门的两名衙役,都在刘阔的授意下,给编进了这支队伍。 随着,刘阔的一声令下,这支队伍就跟随着对方的轿子,浩浩荡荡的向曹宇婷所住的大宅杀了过去。 等来到了大宅门外,刘阔并没有急于带人冲进去,而是站在大门外左右四顾。这时,从旁边小巷里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受刘管家指派,负责在这里监视大宅的。 刘阔将对方叫到面前,低声询问:“那些人都在吗?” 谁知对方摇了摇头:“刚骑马出去了,看那个样子好像又是出去游玩了。” “好像?你没派人跟着吗?”刘阔一听这个说辞立即就怒了。 那人苦着脸说道:“老爷,我们没马啊。” “混账东西!”刘阔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 随即,冲着县衙那帮人大手一挥:“冲进去!把院子里的人都给本官抓了!” 柳宏得了命令,立即让捕头带人冲进大宅。而他本人则留在刘阔身边,借机和上官拉近关系。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捕头就脚步匆匆的跑了出去:“柳县尉,宅子是空的。属下令人搜遍了整个大宅,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说完,就与柳宏齐齐看向刘通判。 “什么?”刘通判惊叫了一声,就慌忙跑进大宅查看。 在刘阔亲自搜查了一番后,他终于确信宅子里的人,确实都跑了。 “这,这,这……。”刘阔看着空荡的宅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柳宏走了过来:“通判,下一步该如何做?” “快,关闭各个城门,决不能让那些贼人跑了!”刘阔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出城了没有,可事到如今,总要做些事情的。 听到上官命令自己关闭城门,柳宏有些为难的说道:“刘通判,下官没这个权利啊,您看用不用先跟知州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刘阔当然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意思,这分明在暗示自己这个通判,没这个权利,必须得到知州冯详的首肯才行。他有心想训斥几句,可也知道白天关闭城门这种大事,对方就算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是不敢轻易去做的。 “县尉,属下发现了这个。” 一名捕快从房间里拿着几张纸走了出来,行走间还有意无意的瞥了刘阔这位高官几眼。 柳宏带着疑惑接过那几张纸,刘阔也因为那个捕快的眼神,对纸上的内容大为好奇,探过头向纸上观瞧。 谁知,那几页纸竟是四喜的口供,其中讲述了四喜如何将交趾人李顺恒引荐给李管家的过程。还有二人见过几次面,也包括刘管家吩咐四喜需要办的一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写的清清楚楚。 当刘阔看清楚上面记录的内容,简直气的火冒三丈,伸手抢过那几页纸,将之撕的粉碎。 等他心情平复一些,这才发现四下静寂无声。其他旁人也就算了,见到上官大发雷霆,自然被吓的缩到一旁不敢说话。可是,身旁的柳宏却不同,正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刘阔本被气的通红的脸色,立即变的煞白,心知自己完了。 他强装镇定,勉强摆起了通判的威风,咳嗽一声:“咳,柳县尉,你可以先带人回去了。这里的事情,本官自会上报朝廷。” 柳宏可没有举报上官的胆量和想法,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为官大忌,哪怕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躬身一礼:“下官也才想起来,衙门里还有几桩案子要处理,这就告辞了。” 等柳宏带人离开大宅后,刘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就瘫倒坐地。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可也有个猜测,多半就是官场上的人物了。如果是江湖上的乱匪来要挟自己,想赚上一些钱财,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段。 此时,门口盯梢的那人也跑进了大宅,见自家老爷这副样子,立即走到身前将对方扶起。 “快!快回府!”刘阔强打精神,吩咐了一句。 等回到自家后宅,他立即叫来夫人,让其将钱财细软装箱。 随后就洗了把脸,打起精神去了知州冯详的值房。 “子路?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正在处理公文的冯详,见到刘阔进来,立即请对方入座。 等二人各自落座,刘阔才表明来意:“知州,之前有一笔钱粮,转运使司衙门一直没批下来,下官想着去桂州走上一趟,亲自见上转运使一面,疏通一下关系,看能不能让这笔款项尽快批复下来。” 冯详这些日子正为钱粮的事情发愁呢,一听自己的助手能主动请缨,去几百里外的转运使司衙门跑一趟,立即欣慰一笑:“子路,不瞒你说,本官正为这个月的钱粮担忧呢。你能跑上一趟,就再好不过了。” 刘阔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他立即起身说道:“知州,那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出发。” 冯详没想到对方热情这么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蹙眉说道:“这都下午了,急也不在这一时嘛,依本官看不如明日一早再启程。” 刘阔摆了摆手,态度诚恳的说道:“现在往那边赶,路上紧着点跑,明天太阳落山之前就能到。到时候正好请使司衙门那些人……。呵呵,这样办起事来也能顺当些。” 冯详一副了然的样子,也就不再劝说了。 等刘阔走后,冯详就把跟随多年的小厮叫了进来。 “去打听打听,最近通判衙门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 说完,就继续批改如山的公文。 刘阔从知州衙门出来,片刻不敢耽误,坐着轿子迅速赶回了府里。 一炷香后,三辆马车和四辆装满木箱的大车,就从后门驶了出来。只用了不长时间,就出了西城门。 “老爷,干嘛这么着急啊。还有好些东西没打包收拾呢。”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刘夫人不禁开口埋怨。 刘阔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那事漏了!” “啥事啊?”刘夫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老爷。 刘阔这才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刘夫人惊呼了一声,抓紧刘阔的衣袖问道:“老爷,你是说,你和那个交趾人的事情,被人家知道了?” 刘阔颓然的点了下头。 刘夫人的眼眶顿时红了,哽咽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等到夫人的哭声,刘阔的心里更是烦躁:“哭!就知道哭!” 刘夫人又念叨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老爷,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交趾,升龙城!” “啊!” “凭着咱们这些钱,去了升龙城也能做个富家翁了。到时候,再让莲儿找个高官大户嫁了,两家这么一联姻,为夫或许还有出来为官的那一天。” 正在夫妻二人说话之际,就感觉奔跑中的马车,缓慢的停了下来。 刘阔不耐烦的问道:“怎么停下了?” 不等车厢外的车夫回答,就听不远处有人朗声喊道:“车里坐的可是邕州通判刘阔?” 刘阔自从为官以来,敢直呼自己名讳的已经很少见到的了,最差也会客气的叫自己一声“子路”。 他这边忙探头望去,就见前面不远处,整齐伫立着三十余名顶盔掼甲的骑士,一个个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当中则是一名身着天蓝色衣袍的年轻书生。 就见那名年轻书生向刘阔微笑点头:“果然是你!” 紧接着脸色一肃,向身后军士挥手说道:“拿了!” 随着一声令下,那三十余名军士就催动马匹,向着刘阔的车队冲了过来。 车队随行的众人,纷纷看向面色煞白的刘阔,就等老爷一声令下,给这些地位低下的丘八一些教训。 刘阔见那些军士真敢冲过来拿人,立即强装镇定,端起通判该有的威风,大喝一声:“尔敢!本官乃是……” 可不等他说完,就被一名冲到面前军士,提着领子从车厢里拽了出来。 刘阔就感觉自己的衣领一紧,随后又一松,“噗通”一声,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紧接着又冲上两名手拿绳索的军士,不由分说的就把他绑了个结实。 刘阔手下那些豪奴也是平时蛮横惯了,见对方这样对待老爷,纷纷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器,打算冲过去把老爷救出来。 他们这边刚一亮兵刃,骑在马上的军士也抽出腰上的横刀,催动胯下战马就冲向那群不知死活的豪奴。 那些豪奴平时也就欺负欺负普通百姓,遇到这些真正善战的军士,简直是不堪一击。 这些军士冲进人群,挥舞手上的横刀一通左劈右砍,顿时惹得豪奴惨叫连连。 随着几颗人头飞向半空,那些豪奴终于意识到彼此的差距,吓得四散奔逃。 这些军士也不急着催动马匹去追,而是取下背上的钢弩,对那些逃命的一一击杀。 整场战斗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随着那些豪奴被杀死,而宣告结束。而刘阔和所有家眷也被绳索绑缚起来。 骑在马上的曹雨婷,见大局已定,这才催动胯下马匹,来到刘阔面前。 她居高临下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刘阔,淡然一笑:“刘通判,带着一家老小和这么多的财物,打算去哪儿啊?” 此时,刘阔已经站起了身,却不理会对方的问话,挣脱了几次无果后,这才勉强抬起头,对马背上的曹雨婷大声争辩:“你没权利抓我,本官是正六品的邕州通判。” 曹宇婷了然的点了下头,伸手入怀,就把那块皇城司的腰牌拿了出来。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那这个呢?能不能抓你?” 等刘阔看清“皇城司”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脸色又是一白。继续争辩道:“你是皇城司的又如何?本官带着家眷出城踏春,又犯了谁家的王法?” 曹宇婷没理会对方的质问,将腰牌放进怀里,随即凤目圆睁,闪电般抽出腰上的横刀,手起刀落。顿时红光乍现,刘阔那颗人头就飞上了半空。 “啊!”刘夫人见夫君被人活生生砍死,惊叫了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曹宇婷不看对方一眼,举起右手,扫视了一眼在场军士。 等那些人都看向自己,高举的右手就狠狠落下。 第477章 收徒 在众人清理现场的时候,几名老供奉催马来到曹宇婷身侧。 “小主,怎么不把这些人押回去,交给大理寺刑部审讯?”郑老五看着远处正在掩埋尸体的几人。 曹宇婷摇了摇头:“那样动静就太大了,没看我都不敢在城里抓他吗?” “抓了也没事吧?反正人证已经到手了,就算知州冯详想出面阻拦,也没有借口啊。”郑老五摇了摇,有些无法理解小主的想法。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你以为我是怕冯详?跟你说,这里是广南西路,你知道有多少土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吗?” 见郑老五答不上来,她继续说道:“至少近百万,你以为刘阔犯的案子,能光明正大的讲出去?与交趾人勾结,私下贩卖人口给对方。这些个赃事,不要说押回去审判了,就是漏点口风给那些土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待朝廷和这些地方官员?到了那时,广南西路必定会狼烟四起。” 不等郑老五说话,刘老三就说道:“所以,小主从没想到抓刘阔?只是步步紧逼,让对方知道事情败露,逼其向西逃窜?” 曹宇婷点了下头:“不错,我跟王奎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吧?就是要打草惊蛇,让刘阔惶惶不安,事情的结果也只有出逃一途。” “万一,刘阔狗急跳墙,调动军……。”郑老五说到一半,就知道自己口误了。别说通判了,哪怕是知州都没有调兵的权力,能用的也只有手下那些衙役捕快而已。 曹宇婷轻笑一声,不知怎滴,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张英俊脸庞。立即吩咐:“行了,你们也上去搭把手,此间的事情已了,咱们还要赶回凭祥关呢。” 此时,一名禁军指着几人背后说道:“郡主,那边来了一队人马。” 曹宇婷转头望去,就见在远处的山脚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走过来一队骑兵。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就见这些骑兵后方,浩浩荡荡跟着几百个身穿各色衣服的百姓。 曹宇婷连忙催促手下禁军,一个个加紧速度。她可不想让那些人,发现尸体什么的。 半炷香后,这边已经将尸体掩埋,地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 曹宇婷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叫喊:“前面可是殿前司的?”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她连忙拨转马头,这才看见为首的廖凡等人。 曹宇婷心中一喜,又在人群中仔细辨认,终究是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等几人来到身前,她开口询问道:“张义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廖翔几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脸惭愧的低下了头,而一旁的梁丰更是失声痛哭。 曹宇婷见此,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缓的问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就哭起来了?” 闻言,梁丰悲从中来,伏在马背上哽咽说道:“郎君,郎君,他走了。” 走了?这个词对于曹宇婷来说,简直太熟悉了。可她还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往那个不好的方面想。轻声说道:“他去哪里了?” 廖翔也已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呜,郡主,郎君,郎君他死了。” 听到死讯,曹宇婷就感觉天旋地转,在马背上摇晃了两下身体,终究是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郡主!” “郡主!” 与此同时,远在安德州的张义,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正在客栈的后院,和赤骨有说有笑的打包货物。 “张小哥,这次多亏了你那套算账的法门,否则,凭着老头子以前那套东西,那些账目不定要算到何年何月呢。” 张义摆了摆手:“赤骨叔,您救了小子性命,小子本就无以为报。一些个算账的技巧又算得了什么,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赤骨也是个爽快的,点了下头:“行,那老头子就记在心里。” 随即,下意识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张小哥,跟你商量个事情。” “您有事就说呗,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张义微笑反问。 赤骨这才低声说道:“你觉得韦豹那孩子咋样?” “咋样?什么咋样?”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赤骨又解释了一遍:“我就问啊,你觉得韦豹那孩子,是不是做学问的材料。” 张义思忖片刻,这才说道:“韦豹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肯下苦功。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 赤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试探问道:“张小哥,如果老头子想让他拜你为师,你看这……。” 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等待一个答复。 “我?”张义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赤骨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对,就是拜你为师,你愿意收下吗?” 张义思忖良久,这才说道:“赤骨叔,说心里话,韦豹这个孩子,小子确实喜欢。可您才认识我几天啊,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做出什么对韦豹不利的事情出来?比如说,把他卖了?” 赤骨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不会,不会,老头子行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容不得张义拒绝了,更何况张义确实喜欢韦豹这个小子。 片刻后,赤骨就让人把韦豹叫到身边:“给张小哥跪下!” 韦豹当即一愣,却没问为什么,乖巧跪在地上。 张义觉得,拜师这种事还是讲究个自愿的好。 连忙伸手拦住要说话的赤骨,他看着跪着的韦豹问道:“小豹子,可愿意拜我为师?跟在我身边学习学问?” 韦豹脸上一喜,根本就不用他人提醒,立即给张义磕了三个头,口称师父。 本来张义还想问对方,跟在自己身边可能有生命危险。结果,不等这后半句说出来,韦豹已经磕头了。无奈,也只能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把对方扶起,又半开玩笑的说道:“你是知道的,师父就是个不老实的,喜欢到处乱跑。等以后你长大了,为师也会让你到处跑,你可不能嫌苦啊。” 韦豹态度肯定的说道:“师父,徒儿不怕苦的。” 这时,商队里的伙计走进了后院:“东家,您准备的货物已经全部采买齐全。” 说完,就把货单递给赤骨。 赤骨草草扫了一眼,就对张义说道:“张小哥,我去找店掌柜点算账目,你也收拾收拾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启程去邕州。” 第478章 重逢 邕州城外,颠簸的车厢内。 “师父,你喝水吗?” “不喝呢。” “哦,那师父吃果子。” “也不吃呢。” “哦,那徒儿给你捶捶背吧。” 自从韦豹拜了张义这个师父,可真是把对方当成了长辈亲人一样。前天晚上要不是张义果断拒绝,这小子差点帮着他洗脚。 张义无奈,只能放下手里的书:“小豹子,背一遍昨天教你的咏鹅。” 韦豹立即来了精神,轻咳一声:“咳,鹅,鹅,鹅。曲……” 只背了四个字,就挠了挠后脑勺,仰头看着车厢棚顶:“曲什么来的……。” 张义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徒弟哪儿都好,为人热情,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可以说有点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让他背点东西,总是记得慢忘得快。昨天刚教的唐诗,今天就忘的差不多了。 这时,原本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车厢门帘被人掀开,赤骨一脸微笑说道:“张小哥,快进城了,先下车吧。” 张义应了一声,就跳下车,带着韦豹去城门前接受入城检查。 排队的时候,他看了眼一旁的赤骨,装作无意的问道:“赤骨叔,你们在邕州呆几天啊?” “五六天吧,商队要在城里多进点货。”赤骨一边整理城门官需要检查的货单,一边随即答道。 张义心中一喜,从邕州城到安德州,骑快马打个来回也就两天时间。自己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暗杀阿侬。这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当即决定,在邕州城休整一天,准备些东西再返回安德州。 “赤骨叔,一会儿安顿好以后,我得去办些事情,韦豹就暂时托付您几天,五天后小子就回来接他。” “张小哥,什么事情啊?用不用老头子帮忙,这邕州城还是有些人情关系的。” 张义摆了摆手,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一炷香后,张义就走出了客栈。 他没急着去置办东西,这些日子一直挂念曹宇婷在邕州的安危,打算先去打探下消息。 “大叔,问一下,宣化县衙在什么地方?” “一直向西走就看见了。” “多谢。” 与此同时,邕州知州冯详正在值房里接待大病初愈的“张义”。 那一天,曹宇婷昏厥坠马,可是吓坏了随行众人。 把对方抬回之前的大宅后,就遍请城内的名医,为其把脉诊症。 最后,几位郎中都得出一个答案:忧思过甚。 经过几天的调养,身体略有好转的曹宇婷,就来到了知州衙门。 刘阔好歹也是邕州的二把手,她必须给冯详这位一把手通个气,免得出什么乱子。 “张统领,不知你找本官何事?” 身为文官出身的冯详,对于皇城司的人,他是又鄙夷又畏惧。 曹宇婷开口说道:“冯知州,张某这次前来,是为了告知你一件事。你的副手,邕州通判刘阔及其全家,已经在前几天伏诛了!” “什么!!!”这一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惊的冯详当场站起。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同僚,就这么没了?不仅如此,听对方的意思,还祸及家人。 曹宇婷却是向后一靠,手里把玩着茶杯说道:“至于他犯了什么罪,你却是没必要知道的。张某来此的目的,也只是提醒你。在朝廷派来新任通判之前,你务必保证自己的治下,如往日一样。不能因为少了一个通判,就影响了整个邕州的安定。” 不等冯详从震惊中醒来,曹宇婷就长身而起:“行了,张某就说这么多,至于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完,就带着老供奉走出了知州衙门。 等曹宇婷登上了马车,郑老五才问道:“小主,咱们现在去哪儿?” 对此,曹宇婷早就有了计划:“找个药铺,我要抓点药。” “药?”正在郑老五疑惑不解的时候,就感觉一旁的刘老三碰了他一下。还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示意少说话,小主心情不好,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半炷香后,马车就停在了名叫“回春堂”的药铺外面。 “小主,药铺到了。” 曹宇婷慵懒的靠在车厢里:“嗯,我就不下去,你们帮我买一百斤硫磺和二百斤硝石吧。” “啊?”听到一下买这么多,三名老供奉齐声惊呼。 “快去啊,愣着做什么?”曹宇婷催促说道。 只过了片刻,郑老五就从药铺走了出来:“小主,店里没那么多。” “那就都买了,再多跑几家也凑齐这个数量。” “是。” 一会儿,几名老供奉就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药铺,驱赶着马车去了下一家。 一盏茶过后,张义也走进了“回春堂”药铺。 “掌柜,有硫磺吗?” “客官,不好意思,刚卖完了。” “哦,那硝石有吧,给我称……。” 不等张义说完,掌柜再次摇头,歉意说道:“客官,硝石也刚卖完。” 见年轻人略显失望的样子,掌柜继续说道:“您是给家里灭虫吧?小店有配置好的成药,效果可比硫磺那些好多了。” 张义摆了摆手,转身走出了药铺。在问明了路人隔壁街还有一家药铺后,就大步流星向隔壁街走去。 片刻后,“什么?也卖完了?” 掌柜点了点头:“客官您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硫磺硝石刚被人买走。” 张义心生疑惑,随即问道:“掌柜,多跟您打听一下。之前的客人,除了硫磺和硝石,还买其他东西了吗?” 见掌柜摇头,张义反而心下了然:“那些人往哪边走了,您知道吗?” 经过掌柜指点,张义转身就跑出药铺,一路追了下去。 等跑出了三条街,就见有三个汉子从药铺走出来,正把手里提着的布口袋往停在路边的马车里装。 在其中一个汉子转身之际,张义正好看清对方长相,于是挥手大喊:“郑老五!!!” 正准备回店里拿剩余药材的郑老五,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头皮一阵发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此时,其余两人齐齐回头,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就见张义一边挥手,一边向这边跑了过来。 正在车厢里偷偷抹眼泪的曹宇婷,也是听到了刚才的喊叫。心中一喜,随即脸色又是一黯:张义,你等我给你报了仇的,就去那边找你。 这时声音再次响起:“郑老五,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次曹宇婷是听的清清楚楚,惊叫了一声,就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转身望去,就见那个英俊的少年,正用手拍打着郑老五的肩膀,而郑老五此时已经抖如筛糠,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啊!”曹宇婷又是一声惊呼,就一个箭步扑在了张义的怀中。 这一下倒是整的张义不好意思了,终究当着几名老供奉呢。这要是回了京城,在王妃面前告自己一状。呵呵……,后果堪忧啊。 张义一边歉意的冲几名老供奉点头,一边低声在曹宇婷耳边说道:“低调,低调点,还有人看着呢。” 谁知曹宇婷根本就不理,小脑袋还一个劲的在对方怀里,拱啊拱的。 一炷香后,大宅内。 “你把刘阔全家给砍了?” 在听完曹宇婷的讲述后,张义诧异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曹宇婷很自然的点了下头:“当然了,那么大的祸害,还需要留着吗?” 张义眨了眨眼睛,尽管知道对方的做法是正确的。可是在他心里,还是希望女孩子身上少沾上几条人命。 曹宇婷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连忙转换话题:“刚才你说了一半,被商队救起以后呢,又去哪里了?” 说着还指了下在场的廖翔梁丰:“他们可是找了你很长时间呢。” 张义向对方抱了抱拳:“让几位担惊受怕了,全是张某的不是。” 廖翔二人连忙摆手,只要郎君平安无事就好。 张义这才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然后又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把自己打算暗杀阿侬的计划说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当然,也包括知道大势的曹宇婷。 “郎君,这样太冒险了。” “对啊,郎君。不要说其他的,只是您这一口的北地方言,只要出现在安德州,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郎君,要不还是算了吧,安德州也只是疥癣之疾。郎君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曹宇婷则轻咳了几声,等众人安静下来,才盯着张义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同意。” 张义刚要争辩几句,就听曹宇婷说道:“你出事了怎么办?那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这句话顿时把张义整哑火了,片刻后,就陪着笑说道:“我命硬的很,哪儿有那么容易死啊,对吧?” “那也不行!!!除非你先杀了我!!!” 说完,曹宇婷就气哼哼的走出了房间。 张义尴尬的向众人抱了抱拳,就迈步追出房间。 等一直追进了花园,他才把曹宇婷拦住。 “咱好好说话成不?别没事就生气,容易惹人笑话。” 曹宇婷甩开张义拉着自己的手,噘着嘴说道:“你知道吗?我接到你的死讯后,有多伤心吗?” 张义慌忙点头:“知道,知道,那种心情我完全了解。” “你了解个屁!!!”曹宇婷也是动了真怒,直接骂了对方一句。 张义依然陪着笑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可我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啊。能杀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曹宇婷见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转而又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张义,你能不能不去啊,以后广西南路乱了,还有狄青呢,那可是他封神之战,你现在掺和这些做什么啊。” 张义见对方开始耍小心思了,也语气平和的说道:“这可是牵扯到整个广南西路数百万百姓身家性命的事情,如果咱们能把损失减少到最小,不是更好吗?又何必拖到彻底打乱,让狄青来收拾残局呢?” 曹宇婷见对方软硬不吃,也是来了脾气,大声威胁:“你非要去是吧?你要去,我也跟着去,大不了咱们死在一起。” 张义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别闹,女孩子家家的,掺乎这些事情做什么?” 曹宇婷气鼓鼓的说道:“反正我不管,你不带我去,你也不许去。” 张义眨了眨眼睛,最后也只能无奈说道:“那你去也行,必须听我的指挥。” 曹宇婷也眨了眨眼睛,明明是自己劝说对方的啊,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翌日清早,张义和曹宇婷带起了装备,来到了大宅的后门。 张义转回身,对一脸担忧的众人说道:“行了,各位留步吧,最短三日,最长五天,我们就回来了。” 曹宇婷也说道:“你们趁这段时间修整一下……。” 话说到一半,脑后就传来一阵疼痛,曹宇婷顿时觉得意识有些模糊,转头指着刚收回手的张义,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义忙伸手搀扶住对方,这才对还处于震惊状态的众人说道:“把她送回卧室去,约莫下午就能醒了。” 郑老五心中一喜,至少自家小主不用犯险了,一个箭步凑了过来,转身背起昏迷不醒的曹宇婷,就向着大宅的卧室走去。 张义这才对众人说道:“行了,这次是真的告别了,过几天咱们再会。” 说完,再不停留,牵着马匹就走出了后门。 第479章 阿侬之死(上) 翌日上午,张义就再次来到了安德州。 这次他没有选择进城,而是沿着崎岖的山路到了山的另一侧。先是将马远远的拴在一处山脚下,就悄然换上了“吉利服”开始爬山。 直到下午,张义才在半山腰的密林深处,找到两名手握长矛的土兵。 看二人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的样子,猜想附近应该距离山洞的一处出口不远了。 张义将身体埋进了浓密的灌木丛中,再缓慢向前移动,直到距离那二人四五十步的距离,才停下了动作。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在原地。等对方换岗或者送饭的人到来,这样不仅能确定山洞的位置,还能大概计算出对方是几个时辰一班岗。 直等到天色擦黑,二人身后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紧接着从中钻出两名土兵。几人说了几句话后,之前站岗的两人,就转身向身后的密林走去。也只走了七八步的距离,就一个矮身消失不见了。 张义会心一笑,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就是值夜的岗哨了,再次换岗就要等明天一早了。 直等到月上中天,其中一名土兵向另一人说了一句什么,就把手里的长矛交给对方,而他则小跑着冲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大好机会,张义岂能放过。 他匍匐着身体向着那处密林缓慢爬了过去。 当他听到有流水的声音,鼻端又传来一股尿骚味,这才缓慢起身,抽出匕首向着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 留守在山洞口的土兵,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同伴回来。不免向着密林那边叫了几声,在没有等待回应后,立即警觉起来,端着手里的长矛就向那边缓慢的走了过去。 等来到密林前面,他伸手拨开树枝的同时,就觉后背被什么东西贴上了,紧接着就是脖颈一紧,耳边也同时传来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别动!动了就是死!” 等他仔细看去,就见眼前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刃尖距离自己也只有一寸。 “不动,不动!” “我问,你答,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山洞有几个出口?” “五,五个。” “太后住在什么地方?” 一盏茶后,张义已经换了一身土兵衣服。又在二人的脖颈上补了两刀,眼看着血流如注的样子,已经是活不成了,这才转身钻进了山洞。 走在狭窄幽深的山洞里,倒是不疑有暗哨埋伏在中途。直走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才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侧耳倾听了一下,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又紧贴着洞壁,小心向前走了十余步,就见通道尽头有两名站岗的土兵。 这难不倒经验丰富的张义,在一番仔细检查,确认穿着打扮没有破绽后,就小跑着走出通道。 那两个把守的土兵,听到脚步声就转回头,向通道里面看过来。 此时,就见一名土兵手捂着肚子,脚步匆匆的向洞口走来。嘴上还哼哼唧唧的,似乎非常难受的样子。 其中一名土兵开口问道:“怎么了?” 张义低着头根本不理,只是摆了摆手,捂着肚子就跑出了通道。 另一名土兵看着远去的背影,不屑的笑了一声:“谁知道他偷吃什么了,还把肚子吃坏了。” 等瞒过了两名守卫,张义才算真正的进入了山洞内部。 他一路按照土兵交代的方向往里走,经过的几处守卫,也是顺利隐瞒过去。直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才偶然发现有些通道的两侧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稍一琢磨也看出些名堂,天然山洞一般是大小不一蜿蜒曲折,侬智高又或者其父辈就找了工匠,将这些山洞打通取直,以便穿行其间更加便利。 在山洞内部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听见远处有嬉戏打闹的声音。 小心接近后,才探头向前面看去,只见前面是另一座山洞,洞门外把守的守卫是两个体型健硕的彪悍女子,向其身后看去,隐隐能看到山洞里面正有些身材妙曼,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穿梭期间。 “不会都是侬智高的小老婆吧?”张义如是想。 正在他想着如何潜入之时,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张义左右四望这里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又抬起头看向离地足有两丈的洞顶。 当即不再迟疑,两只脚撑在洞璧的左右两侧,双手同时展开撑着洞璧向上攀爬。 等他刚接近洞顶的时候,就见身下有两个手捧托盘的年轻女子经过。 等二人走远,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就在他刚要跳回地面的时候,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如此往复七八次。撑在洞壁上的双腿已经有些酸麻,也不禁让他暗暗叫苦。 正在此时,就感觉一阵微吹来,而微风吹来的方向不是下面的山洞却是头顶上面。 张义忙直起身探头观瞧,依稀能看到洞顶侧面有几个两尺宽的孔洞。 他心中一喜,果然是天不灭我。又奋力向上爬了几下,这才来到一个孔洞前面。当即伸出双手扒住孔洞的边缘,双腿用力一蹬,张义的半个身子就钻进了洞里。 感受着孔洞内部的习习凉风,抚摸着粗糙的洞壁,就连张义也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工匠的智慧。这些应该是通风换气用的,每个山洞有这些通风孔相连,就足以保证空气清新。 随着不断的在孔洞里向前爬行,嬉戏打闹声也逐渐变的清晰响亮。又向前爬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发现右边的通道上有一抹亮光映在石壁上。 等来到了亮光位置,就发现下面正是两名女护卫把守的山洞内部。 只见场中有十几名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正把几个四五岁的孩童围在中间,做着类似丢沙包的游戏。站在外围的女子,将用花布缝制的沙包在空中丢来丢去,惹得站在场中的顽童一通争抢嬉闹。 再往旁边观瞧,左边是山洞的洞口,右边则伫立着几个老妇人,而居中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名黑袍妇人,正是张义今晚要暗杀的目标——阿侬。 这时,阿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侧头向张义这边看了过来。吓的他连忙缩回脑袋,静等了半晌,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他才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向外面。 只见阿侬正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欣赏着场中女子与孩童们嬉戏打闹。 恰在此时,阿侬身侧的一个老妇人低头在阿侬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阿侬点了点头,向场中指了一下。 老妇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就会意点了下头。随后伸出双手拍击了两下,“啪啪”的掌声刚落,场中那些女子,就停下的手里的动作,齐齐转向阿侬这边,低头伫立。而那些孩童却没停下来的心思,纷纷争抢着落在地上的沙包。 老妇人这才走上前去,伸手拉起阿侬手指的一个孩童。 那些年轻女子似乎也有默契,等老妇人牵着孩童离开人群之后,就每人抱着一个孩子,齐齐向洞口方向走去。 等众人离开山洞,阿侬伸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脸颊,便向一旁的老妇人点了下头。 老妇人立即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向着孩子当胸刺去。 第480章 阿侬之死(中) 见到这一幕,张义不忍的扭过头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侬智高的声音响起:“阿娘。” 张义这才转回头,就见侬智高正给阿侬行礼。 阿侬将手里的吃食放下,微笑答道:“我儿来了,快坐下说话。” 侬智高落座后,先打量了一下母亲的脸色,这才说道:“阿娘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闻言,阿侬脸上的笑容又盛几分:“多亏了你找来的方子,为娘也觉得心慌的毛病减轻了不少。” 侬智高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丝得意:“那是,不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等过几天的,孩儿再去抓一批回来送给阿娘享用。” 阿侬摇了摇头:“这方子好是好,就是孩童们太过吵闹。每次挑选的时候,都吵得为娘头疼。” 侬智高一拍大腿:“嗨!这还不简单,回头找个郎中,把他们毒哑也就是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侬智高就以处理公事为名,离开了山洞。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阿侬沙哑的嗓音响起:“好了,咱们也回去吧。” 随后,就由几个妇人搀扶着走出了山洞。 张义在四通八达的通风道里面穿梭爬行,好在下面各处通道山洞,都点了火把照明,火光映射进通风道,也足够他看清周遭环境。就这样,阿侬几人在下面通道中行走,张义则在通风道内尾随,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几人的身影。 足足用了半炷香的时间,阿侬才来到一处山洞前面,洞外把守的两名女护卫,连忙侧身让开。 跟随阿侬过来的一名老妇人,这才从腰上取下一把钥匙,打开了安装在洞口的一扇木门。 等老妇人先走进房间,点燃了里面的蜡烛,阿侬才在其他人的搀扶下,走进了山洞。 眼看着几人走进山洞,张义手脚并用,紧爬了几下后,就来到了山洞上面的洞口处。 向下望去,就见不大的山洞内部,摆设着桌椅,木箱等家具,左边的角落还摆放着一张雕花木床。 此时的阿侬,正任由几个老妇人脱去外衣,只留下亵衣亵裤躺在了床上。 在一名老妇人给阿侬盖上一条毯子放下纱幔后,就听阿侬慵懒的说道:“行了,都退下吧。” 几个老妇人这才行了一礼,依次退出山洞,临走时还把房门掩上。 躲在通风孔的张义,看了下周遭环境,不禁发起了愁。通风孔距离地面足有一丈高的距离,自己身上倒是带了绳索,可附近却没有能绑绳索的地方,自己又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去呢? 正在犯难的时候,猛然想起刚才路过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里面堆放了不少杂物,或许从里面可以找些材料。 一盏茶后,张义就爬到了堆放杂物的山洞上面,借助着通道映射进来的丝丝火光,也勉强能看清里面摆放的物什。 只寻找了片刻,他就发现在自己下面码放着一摞胳膊粗的木棍。看大小尺寸,似乎是一些做火把的材料。 张义心中一喜,取出缠在腰上的绳索,一头系成绳套后,就将动作轻缓的将绳套放了下去。 等绳套落在那堆木棍上面,张义就在上面左右摆动绳子,经过多次尝试,柔软的绳套总算套中了一根一头翘起的木棍。他并未就此停手,而是牵动绳索,使绳套又向木棍中间位置移动了几寸,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张义深吸一口气,嘴里默默念叨:成不成,就看着一锤子买卖了。 他先把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突然发力上提,原本套在木棍上的绳索也随之猛然收紧,木棍因为绳子的牵动,与其他棍子相撞发出“哐啷”一声。 本来寂静的通道中,立即响起脚步声。 张义见惊动了护卫,慌忙将绳子连同木棍收了上来。 只是,刚收到半空,就见一名土兵手举着火把,走进了这间山洞。 此时的张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了看悬在半空的木棍,又看了看下面举着火把查看的土兵。心中默默祈祷:别抬头,别抬头。 好在土兵并没有发现异样,草草检查过后,就举着火把离开了山洞。 等脚步声走远,张义才长舒一口气,动作缓慢的把绳子连同那根木棍收了上来。 接下来,他又如法炮制,从下面又弄上来一根木棍,这才退回通风道里。 等他返回到阿侬居住的山洞上面,先仔细聆听洞内的动静。发现阿侬的呼吸缓慢平稳,这才拿出刚才那两根木棍,用绳子的一头将两根木棍交叉绑成十字,卡在通风道里,另一头则顺着通风孔放到了山洞下面。 用劲拉扯了几次,确认十字架卡的牢固,张义这才口衔匕首,双手抓紧了绳子,倒退着从通风孔里钻了出来。 只用了片刻,他就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地上。 张义矮下身高抬脚轻落步尽量不发出一丝动静,这才缓慢走到床前,与此同时,就见纱幔后面的阿侬,梦呓一声向他这边翻了个身。 张义慌忙爬伏在地,直等到阿侬呼吸声再次恢复平缓,这才从地上爬起。 探出左手轻轻掀开遮挡的纱幔,阿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就展现在张义面前。 他突然左手前伸捂住对方的嘴,同时紧握匕首的右手猛刺对方的脖颈。 与此同时,阿侬从睡梦中惊醒,见眼前正有个土兵手握匕首想行刺自己。下意识的就想挣扎叫喊,怎奈嘴被人堵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电光火石间就感觉脖颈一疼,随之一股鲜红的血液喷射出去。 阿侬并没就此放弃抵抗,全身奋力挣扎,以求活命的机会。 被鲜血喷的满头满脸的张义,见对方要挺身挣扎,他立即飞扑上床,将阿侬牢牢压在身下。 阿侬身体被压的不能动弹,但双腿却可以自由活动,随着不停的踢踏床板,也发出“嘭嘭嘭”的闷响。 寂静的深夜,山洞里发出“嘭嘭”之声,立即引起了门外护卫的警惕。 其中一人轻叩房门,低声问道:“太后,您还好吗?” 好在阿侬临死前的挣扎,也只坚持了几息的时间,就一挺一挺的躺在床上抽搐。 张义立即翻身下床,搬起一把椅子斜抵住房门,就迅速转身来到通风孔下面,握紧绳子向上攀爬。 此时,门外的护卫听房间里没有回应,就轻推房门打算探头查看。只是原本虚掩的房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当下心中大急,忙让同伴去喊住在隔壁的几个老妇人,她这边则继续奋力推门。 “太后,太后!” “太后,你没事吧?” 只等了片刻,几名伺候太后的老妇人就匆匆赶来,在尝试推了几下房门后,就命令两名护卫将门撞开。同时,也派出一个老妇人去通知“国王”侬智高。 与此同时,已经钻进了通风道的张义,立即收起垂下的绳索。不顾一切的向着来时的方向奋力爬去。 当看到侬智高光着上身,脚步匆匆的从通道里跑过的时候,张义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盏茶过后,张义终于来到了之前攀爬上来的那个通道上面。同时,通道的另一头也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他这边刚双脚落地,就听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嚷声向着这边跑来了。此时已无暇多想,就向着来时的那个出口拔足狂奔。 在拐过了一个弯道后,就看见之前的两名护卫,正手端长矛,警惕的看向自己。 此时的张义一脸血迹,神色慌张的指着身后,脚步也变的踉踉跄跄,为此还摔了一跤。同时,口中还发出一声声惊呼,仿佛之前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二人见来人仓惶的模样,下意识向其身后好奇张望。 在张义跑到二人身前之时,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直接撞开二人,向着洞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二人扭头疑惑的看了眼跑进通道的张义,也没有追赶的意思,而是将手里的长矛又握紧了几分,扭回头警惕的看着前面通道方向。 逃出山洞的张义,在密林里找到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扔在洞口旁边,就披上“吉利服”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一盏茶后,十几名举着火把的土兵,从洞口鱼贯而出。四下找寻了一番后,就顺着张义留下的脚印追了下去。 张义知道在这山林里,就算自己跑死,也比不过那些土着山民。于是,从背囊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绳套,一边铺设绊索陷阱,一边掩盖自己留下的痕迹。 那些紧随而至的土兵,在连续踩中三个陷阱后,终于放慢了追赶的步伐,一边搜索那个逃犯,一边提防未知的陷阱。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义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了留在这里的马匹,当即翻身上马,向着交趾方向扬长而去。 那些土兵追到山脚下的时候,距离张义离开,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这些土兵看着地上的马蹄印,也只能咒骂几声,悻悻沿路折返。 与此同时,留在山洞里的侬智高,正用择人而噬的眼神,扫视着台下每一个人。而那些人,没有一个敢与其眼神对视,都选择默默低头。 “加派兵力,把那个杀害我阿娘的人,给我找出来。” 一旁的将领几次想开口劝说,都被侬智高的眼神逼视的不敢开口。 还是一名文官,低声说道:“国王,咱们已经派出了大半的兵力……。” 不等他把话说完,侬智高一个箭步来到其身前,一腿就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那人痛呼一声,就倒飞了出去,随后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侬智高不再理会对方,而是瞪着通红的双眼,向手下那些将领吼道:“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见国王已经失去了理智,众将领也只能齐声领令,慌忙跑出山洞,去召集手下兵丁去了。 侬智高这才走到母亲的尸体前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有了之前那人的教训,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劝说。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内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队土兵从通道口跑了进来。 其中一个队长似的人物,手里拿着一件东西来到侬智高身边。 “国王,我们在那人逃跑的洞口外面,发现了这个。” 闻言,侬智高突然回过头,一脸杀气的盯着对方。 那人吓的连退几步,这才颤抖着双手,将东西捧到侬智高面前。 侬智高一把抢过,只见是一枚腰牌:“大宋提点……。” 看到此处,他将腰牌紧紧握在手里,仰天大喊:“赵祯小儿!我侬智高与你誓不两立!!!” 随即,就转回身,向着身后众人喊道:“召集兵马,我要踏平东京城!!!为阿娘报仇!!!” 台下众人,听到国王要与宋国宣战,均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侬智高见自己下了命令,依旧没人动作,心中的怒火又盛几分,大声质问:“怎么?没听到我说话吗?!!!” 人群中终于有人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哆哆嗦嗦的说道:“国,国王,宋国,宋国兵马众多,还请三思啊。” 侬智高疾步走向对方,抬腿就要踹过去。 那人吓的连连倒退,口中慌忙解释:“国王,臣没有其他意思。” 侬智高恨恨的拿起手中腰牌向对方砸了过去,随即扫视在场众人:“还有谁反对我出兵伐宋的,都给我站出来?” 众人见国王已经陷入癫狂,也纷纷闭嘴,没一人敢上前劝说。 就在侬智高准备再次发号军令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国王,臣有话说!”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刚才那人,手里高举着那枚腰牌,快步走向侬智高。 那人迎向满是杀气的眼神说道:“国王,事有蹊跷,还请您容臣把话说完。” 第481章 阿侬之死(下) “蹊跷?”侬智高眼睛一眯,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那人吓的缩了下头,硬着头皮说道:“国王,这块腰牌上的字,确实有蹊跷。” 说完,就双手捧着腰牌,递到侬智高面前。 侬智高伸手接过,还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 只听那人说道:“这腰牌正面刻的是,大宋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司。而背面刻了一个赵字。您看看其中有两个字刻错了,一个是狱字,右边应该是个犬,他却刻了个大,少了肩膀上的一点。您再看看后面那个赵字,右边应该是一个肖,他却少刻了一横。” 侬智高说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曾经还参加过科举呢。刚才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如今经人提醒再仔细看去,果不其然,这块腰牌上还真有两个错字。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国王,如果说那个狱字刻错也就罢了,可是,赵字乃是国姓,如果工匠真敢刻错的话,一顿板子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被杀头。” 见侬智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人并没有急于说出结论,而是继续说道:“还有,国王,您看看这块腰牌的质地,摸起来手感粗糙,用刀刻画的地方,边缘摸起来还很尖利,说明这块腰牌应该雕刻了没几天。” 侬智高用手指摸了下腰牌上的几个字,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边缘尖锐扎手,显然是新刻的无疑了。 见侬智高陷入沉思,那人又说道:“国王,刺杀太后这种事情,必须做的隐秘,不管刺客是谁派出来的,相信在出发之前都要去掉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来历的印记,又怎会留一枚腰牌放在身上?” 这时,那人才轻咳一声,高声说道:“国王,以上种种蹊跷,都证明了那个刺客是有意想将太后的死,引导到大宋那边。想让国王与大宋反目,继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完,停顿了一下,就一揖倒地:“还请国王明察。” 良久,侬智高深吸一口气,视线从腰牌上移开,抬头看向那人。 他温言说道:“那你觉得,这个刺客来自哪里?” 那人迎向侬智高的眼神,伸手指了指西边:“臣以为,这件事多半是交趾人所为。” 不等对方出言询问,那人又继续说道:“国王这几年向交趾几次用兵,想来交趾上下早已把国王恨之入骨。其次,臣听说,就在前些日子,界河那边交趾和宋国还发生了一起冲突。虽然不知道胜负如何,但按照以往的战力来看,多半是交趾吃了亏,所以……。” 那人没敢往下说,指了指太后阿侬的尸体,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侬智高打量对方良久,才开口说道:“韦奇分析的很有道理。” 说完,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没人知道这些人离开山洞以后,侬智高都想了些什么。只是听说,他把那些搜寻刺客的将领都叫了回来,几人在密室里长谈了整整一天。 张义在第二天下午就回到邕州城了。 走进大宅的他,就见等待在门房的曹宇婷飞扑了过来。 张义把女朋友抱在怀里的同时,还不忘心虚的瞥了几眼老供奉。见几人脸色如常,心里才安定下来。 等众人来到正堂各自落座,张义才把此行的过程,向这些人讲述了一遍。 “郎君,要是那些土人没发现那块腰牌怎么办?”廖翔有些担忧的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应该不会,好歹是亲妈死了,侬智高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一些线索的。” 见对方还要询问,他就主动说道:“即使没发现腰牌也没事,咱们大宋和侬智高没有任何冲突,他就算怀疑,也该先找交趾的晦气。” “可那些土人要是没看出腰牌上的蹊跷呢?不会真认定是咱们大宋派人干的吧?”郑老五出声问道。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给了张义一个眼神,示意让对方回答这个蠢问题。 张义轻笑一声:“郑五叔,即使没发现蹊跷也没事,他就算带兵来打都没事的。只要找个明白人和对方见上一面,当面指出这些问题,我想侬智高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在此时,正堂的房门被人敲响,不待几人应答,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众人转头望去,来人正是皇城司桂州统领王奎。 “王统领?你怎么来了,咱们不是约定过几天去桂州找你吗?”曹宇婷疑惑问道。 王奎早就看出曹宇婷是女扮男装,现在见到对方穿了一身女装,也没丝毫异样。 不等他说上一句,就见从旁边门外突然伸出一只脚,把王奎踹了一个踉跄,紧接着风尘仆仆的老太监就迈步走了进来。 “郡主,老奴来的仓促,还请……。”正要行礼的老太监,猛然看见坐在一旁的张义,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随即,就哆哆嗦嗦的指着张义说道:“张,张,张义?” 张义连忙起身行礼:“老爷爷,您老怎么来了?” 老太监又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你,你没死?” 张义这才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装小透明的廖翔。 转回头对老太监说道:“小子中途被人救上了岸。” 说着,就过去搀扶一身尘土的老太监,在椅子上坐下。 听完张义的遭遇,老太监才长舒一口气,不无感慨的说道:“你小子命大啊。” 张义这才问起老太监来邕州的目的。 老太监白了对方一眼,忿忿说道:“孟州那个夯货把你的死迅送回京里,你知道关心你的人都什么反应吗?官家整整一天没吃饭,嘴里还念叨着英年早逝的话语。你庄子里那些人得到消息后,当时就炸开锅了,要不是咱家拦着,那些人就提着刀子过来,找交趾人拼命去了。” 虽说是一场误会,张义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甜甜的暖暖的。 随即想到了什么,就问道:“那我吴叔呢?就没为小子哭一鼻子?” 老太监狠狠说道:“要不是咱家发现的早,那个混账东西险些背着咱家,给远在交趾的秘谍下了屠杀李家满门的密令。” 闻言,张义还是有些小得意的,自己的死讯还是牵动了一些人的感情,总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啊。 他又看了看一身尘土的老太监:“老爷爷,那您这次过来……?” 老太监瞥了这个不要脸的一眼:“官家说了,不能让有功之臣暴尸荒野,让咱家亲自带人过来,务必找到你的尸体,算是入土为安吧?” 张义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官家对自己这么好。 “老爷爷,小子问你个事,官家就没给我追封个啥?比如爵位啥的。” “想啥呢?你自己是干什么的,心里没数啊?不能见于文字,懂不?别说是你了,就是咱家百年以后,也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坟前连个木牌牌都不能立。” “哎!命数啊。” 第482章 再进萧府(六千大章) 东京城外 经过半个月的颠簸,张义这些人终于看到了阔别已久的东京城。 “老爷爷,我先走了啊。” 不等老太监答复,张义就带着梁丰和徒弟韦豹脱离了队伍,骑着马向着大柳树村跑去。 老太监心中大急,忙转身大喊:“你给咱家回来!还要进宫面见官家呢!” “改天再说吧。”归心似箭的张义,哪有时间跟老太监啰嗦,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等张义回到了庄子,曹管家等人立即迎了上来,尤其是曹管家,挺大的岁数还哭了一鼻子。 “少爷,老奴,老奴以为见不到你了。” 这一幕也弄得张义鼻子酸酸的,拍了拍对方肩膀:“行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在把韦豹向众人做了介绍以后,张义转头四望,没看到梅有财一家。打听了才知道,梅有财一家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搬出庄子,回城里重新开蛋糕房去了。 “少爷,老奴这就让人去烧水,您先泡个澡解解乏。” “好,有劳了。” “少爷,您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 等曹管家走后,张义才把韩老四和姜老八叫到身边。 “我离开这段时间,庄子里没什么事吧?” 韩老四摇了摇头:“郎君,您走的这段时间,吴提点特意安排了一些人守在村口,就防着一些宵小过来捣乱。所以,庄子里这段时间倒也平静。” 不等张义再说些什么,姜老八开口说道:“倒是济阳郡王府那边,几次遣了人过来,说是如果知道郡主的下落,最好早点报过去,免得以后见面的时候,面皮上难看。老奴通过以前的关系打听了一下,听说……,听说王妃因此发了很大的脾气。” 张义听了这个消息,心里苦的直咧嘴,这是认定了自己拐跑了她家闺女啊。 这时,院门被人推开,就见郑老五从外面走了进来。 “郎君,最近三四天,每天都有一个自称陈学武的来郡王府找你,说是老家有急事,让你得到消息,尽快去找他。” 张义一挑眉,老家?难道是析津府那边出事了? 半个时辰后,还没来得及休息的张义,就从镖局后门溜了进去。 “公子!你可算是来了!”陈学武神情焦急的说道。 张义随便找把椅子坐下,就出言解释:“我陪着府里的主事去外地办差了,这不是刚回府吗,听到你留的口信,就跑赶来了。” 陈学武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水,就挥手让那人出去。 等他来到张义身边坐下,这才低声说道:“几天前来的消息,说是寿喜公公得了重病,他老人家希望您尽快赶回析津府。” 张义大吃一惊:“什么!!!他老人家得了重病?知道什么病吗?” 陈学武摇了摇头:“信使没说啊,只说找到您以后,让您尽快赶回去,回去晚了恐怕……。” 尽管对方没说恐怕什么,但张义也能猜到。 想到那位对自己如至亲的老人,瞬间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心头,这让自问心硬如铁的张义,也不禁眼圈发红。 “老陈,你帮我备好马匹,我先回郡王府请个假,就赶回析津府。” “好,公子,我这就去安排。” 郡王府 处于暴怒状态的王妃是轻易没人敢招惹的,哪怕是夫君曹佾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此时的王妃单手叉腰,另一手的食指在曹宇婷脑门上上下翻飞。 “你觉得自己长大了是吧?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敢只身一人跑那么远,中途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还让不让我和你爹活了?!!!” 说着说着,王妃眼圈开始泛红,声音也带着哽咽。 曹宇婷对于老娘的数落,也只能表现出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 曹佾到底是心中不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闺女都知道错了。你就不要……。” “你给我闭嘴!!!” 谁知道,他刚说到一半,王妃就扭过头大吼一声,吓的曹佾浑身一激灵。 “闺女都是被你惯坏的,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正当王妃要继续教训闺女的时候,大管家在门外禀告:“郡王,王妃,那个张义在府门外求见。” 曹宇婷心中一喜,解围的来了。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就被老娘凶狠的眼神憋了回去。 王妃咬着牙说道:“好啊!好!罪魁祸首来了,倒省的我派人去抓他了!管家!让那小子进来!!!” 曹宇婷心里一苦,慌忙扭头看向老爹曹佾,希望对方能劝说两句。 此时的曹佾则仰头看着房顶,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走进正堂的张义,就感觉气氛不对。只是,心里存着事情,也来不及多想。 “小侄张义,见过郡王,王妃,郡主。” 等了片刻不见人搭理,他就偷眼向上面看去。 只见王妃嘴角正挂着冷笑,而一旁的女朋友曹宇婷,也在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王妃已经朗声说道:“来人啊!” 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走进来两名老供奉,其中一个还是郑老五。 王妃指着张义说道:“把这个勾引郡主的浪荡子,给我押到宗正寺去。” 张义心里一惊,自己干啥了?还至于惊动宗正寺? “王妃,小子……。”不等他说完,两名老供奉就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 见此,曹宇婷也怒了,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瞧准了郑老五腰眼就是一脚,直把对方踹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挣扎半天也站不起。 另一个老供奉见此,连忙看向上座的王妃。 张义却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慌忙说道:“王妃,小子是来告辞的。辽国那边有些急事,需要小子尽早赶过去。”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王妃。 王妃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哼,我不管你有什么差事,总之……。” 她话说到一半,就听一声咳嗽,循声望去,正是自家夫君。 别看王妃在家里厉害惯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给夫君留些脸面的,当即就闭上嘴。 曹佾也是知道些隐秘事情的,听说张义有事要赶到辽国,就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 “咳,张义,你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去那边,又是皇城司指派你去的?” “这次不是皇城司的差事,是辽国那边有个……,有个长辈病重,急招小子回去。” 曹佾轻蔑一笑:“行啊,小子,没看出来啊,你在辽国还有长辈?” 这些人里面,要说最了解张义的非曹宇婷莫属,她试探着问道:“张义,你说的长辈是寿喜吗?” 张义点了下头:“是,刚才陈学武说,寿喜病危,传了消息过来,让我尽快赶回去。”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你去吧,我知道了。” 张义会心一笑,无声的比划了一个嘴型:等我。 曹宇婷笑颜如花的点了下头,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无声说道:注意安全。 不等王妃发作,张义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紧接着,张义又来到了大宅,把事情告诉了老太监,就当做备案了。 “寿喜重病?”老太监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六。 小六若有所思的说道:“析津府最近传回来几个消息,倒是提到萧府这些日子,频繁有郎中出入。只是那些郎中口风紧的很,下面的人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老太监蹙眉说道:“张义,要不……,要不你写封信回去?先问明情况,再决定也不迟啊。” 张义心中大急,他和寿喜虽属不同阵营,但对方对待自己却无微不至,如至亲一般。如今对方得了重病,自己怎能不赶回去? 老太监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迫于无奈,如果放在以前,张义只需一句话,他也就答应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矿场一战,让他深刻了解了火药的威力和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他是真怕张义再有个什么闪失,那自己真不知道如何向主子交代了。 几番争执过后,老太监也只能选择无奈退让,毕竟腿长在张义身上,就算自己下了严令,可是以对方的性子,张义真要走的话,自己还也留不住。 打定主意后,老太监就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本册子。简单的翻找了几页,就说道:“你还记得之前的李涯吧?如今他在天王寺附近,开了一家售卖香烛祭品的店铺,你要有事或者遭遇危险,可以去哪里找他。”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咱家也会给他传去消息,让他全力配合你。” 五日后,析津府萧府。 骑在马上的张义,还没等胯下骏马停稳,就翻身跳了下来。 门子连忙走下台阶,见到张义先是一愣,随后才露出笑容:“则成回来了。” 张义乖巧的打了声招呼,就把马缰绳丢给了对方,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了后院。 等推开寿喜居住的房门,就见萧思礼坐在床边,正在和躺在病床上的寿喜说着什么。 “则成,回来了?”萧思礼点了下头。 张义却没心思搭理对方,草草行了一礼,就几步来到床前,查看寿喜的病情。 当看到脸色苍白,双目无光的寿喜,张义不禁眼圈一红:“老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萧思礼叹了口气,就借机起身,默默走出房间。 此时的寿喜,就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抓住张义伸过来的手。艰难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则成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义仔细打量了半天,这才开口询问:“老爷爷,郎中怎么说?” 寿喜摇了摇头:“咱们不说这些,让老夫好好看看你。” 在张义脸上打量良久,他才缓缓摇头:“这才多长时间啊,怎么黑成这个样子,也瘦了好多,脸上的肉都没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见寿喜精力有些不济,就安慰了几句,让对方多休息,等一会儿再过来陪对方说话。 等他走出房间,就看见萧六已经等在门外。 不等他上前说话,萧六就先指着萧思礼书房的方向,示意老爷要找他说话。 “六爷,最近府里还好?”走在花园的路上,张义也是没话找话。 谁知,萧六苦着脸摇了摇头:“不好,很不好。” “怎么了?还有啥事能难住六爷您的?” 萧六看书房就在前面,就低声说道:“等你见了老爷吧,回头咱们再聊。” 等张义走进书房,这才恭敬的向对方行了一礼。 萧思礼先是打量了张义一番,这才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与萧思礼这只老狐狸单独说话,张义是存了十二分的警惕。就连落座,也只敢用半个屁股,以示对老爷的尊重。 这副谦卑的样子,也是赢得了萧思礼的好感,微笑说道:“我当你小子,跑出去这半年,玩疯了呢。没想到,还记得府里的规矩。” 张义连说不敢,又表了几句忠心,才算敷衍过去。 不等萧思礼开口,他先蹙眉问道:“老爷,寿公公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说起寿喜的病情,萧思礼就长叹了一口气:“几个郎中都说是冷热重症。” 张义对中医了解的不多,不知道这个冷热重症是什么。于是出言问道:“既然郎中能诊出病症,应该就能开方子治疗吧?” 谁知萧思礼又叹了口气:“方子倒是开了不少,只是见效不大。刚才你也看见了,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好好的一个人就被弄成这副样子。” 随后就话音一转,问起了之前抢劫西夏商队的一些细节。 对此,张义心中早有定数,也能做到有问必答。 萧思礼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和陈学武是不是在东京城也合作过,暗杀过一些西夏人啊?” 对于两国秘谍在东京城的一些私下较量,没什么好隐瞒的,严格说起来也算他的一项功劳。就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语言,将事情的始末缘由讲述了一遍。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谋略,有胆识,干的不错。” 随即就话音一转:“行吧,既然回来了,就先照顾照顾寿喜吧,这些日子他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 张义连忙乖巧起身,恭敬行了一礼,刚准备走出房间,就想起萧六刚才说的话。 于是,试探着问道:“老爷,小子刚才听箫管家说,府上遇到了什么难处?要是需要小子出力的话……。” 萧思礼显然没有谈这个话题的兴趣,不等张义说完,就出言打断:“你无需管这些,照顾好寿喜就行了。” 见此,张义也不好再出言询问,只能倒退着走出房间。 只是,刚来到花园里,就听见寿喜小院的方向,传来阵阵的大呼小叫之声。 等他迈步进了小院,就见一个个丫鬟仆妇,从寿喜的房间里进进出出,脸上均是一副慌张焦急的神态。 张义连忙推开众人,抢步走进房间。 只见病床上的寿喜,正缩在厚重的毛毯下面瑟瑟发抖。 “老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寿喜,面色相比之前更苍白了些。看着病床旁的张义,也只是强忍病痛,颤抖着说道:“老,老,老夫,没,没事。” 与此同时,府里的郎中也背着药箱跑进了房间。 张义慌忙让开位置,让郎中给寿喜诊脉医治。 谁知,郎中也只是看上了一眼,就摇头叹气的说道:“这可怎么得了啊,比之前又加重了些。” 张义伸手拉住郎中的衣袖:“段叔,你就别念叨了,赶快开药啊。” 郎中也是认识于则成的,低声解释:“则成,寿公公这个病实在凶险,老夫已经绞尽脑汁,也没找到治疗的法子。” 张义看了眼病床上的寿喜,又转头看向郎中:“段叔,不是说冷热重症吗?既然知道病因了,就该有对应的方子吧?” 郎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拉着张义来到外面,这才低声说道:“则成,并不是所有病都有方子可医的,就拿这冷热重症来说,就是无药可治。完全靠病患自己扛过去,医者也只能开些滋补的方子,让病患不至于伤到根本。患者年轻还好些,可寿公公都六十多了,这……,实在是……。” 此时,从房间里面跑出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对着郎中说道:“段郎中,不好了,寿公公又开始热了。” 郎中脸色一变,就抛开张义,自己跑进了屋里。 张义见此,也只能跟着对方重新返回到病床前。 只见原本盖在寿喜身上的毛毯,已经被其掀开,此时正撕扯着贴身的亵衣,口中还一个劲的喊热。 当张义见到这一幕,在担心之余脑海里也想起了什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就站在郎中身旁轻声问道:“段叔,您说的冷热重症,是不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啊?” 郎中都没正眼看他,只是斜睨了一眼就说道:“冷热重症,当然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了。亏你还跟着先生读过几天书呢。” 听到这个解释,张义心中了然,终于知道寿喜得的什么病了,这放在后世就是疟疾啊。 疟疾?青蒿素?屠先生? 没有青蒿素,青蒿也是可以的吧?无非就多吃点呗。 当即,张义就跟郎中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谁知,郎中听了张义的治疗方法,一脸茫然的问道:“青蒿能治冷热重症?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则成,你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 小爷自己写的总行了吧! 郎中以为张义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不禁出言劝道:“则成啊,老夫知道你心中焦急,可越是得了重病,就越不能急躁。病急不能乱投医,这个道理懂不?” 张义狠狠的白了对方一眼,转身就向外走去。 等他再次回到府里,怀里已经抱了一大捧的青蒿。 “李叔,您这里有石臼吗?” 走进厨房的张义,就看见李山正带着徒弟在灶膛旁忙碌。 闻言,李山转回头,先是一愣,就惊喜的说道:“则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张义讲明了原因,李山也是感叹说道:“这人都有命数啊。” 随后,才想起石臼的事情,指着一旁的木架说道:“石臼在最下面呢,你自己拿。” 片刻后,张义就把洗干净的青蒿,一点一点的放进石臼里砸烂。然后又用纱布,挤出里面的汁水。 这时,李山好奇凑了过来,用鼻子闻了闻:“则成,你这是干啥呢?” 张义手下不停,嘴上解释:“我给寿公公做药呢。” “就这?”李山指了下一旁还没有砸烂的青蒿。 见对方点头,李山才一脸担忧的说道:“则成,你心情急切,李叔能理解。可是治病这种事吧,还是要交给郎中才好。” 见对方要说话,他连忙伸手止住,继续劝说:“则成,万一,叔说的是万一啊,万一你把寿公公吃出个好歹来,甚至因此丢了性命。你想过后果吗?” 张义知道对方是一片好心,也就耐着性子解释:“李叔,谢谢您的好意。小子是这么想的,首先,寿公公得的病,小子小的时候,在村里是见过的,后来也是一个游方郎中给病人喂的这个,才给治好的。其次呢,这个青蒿通常被穷苦人当做野菜吃的。小子寻思着,寿公公的病就算吃不好,至少也吃不死吧。所以,小子就想着试试。” 李山听完这番讲述,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啥叫吃不好也吃不死啊。 当即又劝说了几句,见张义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能嘱咐对方,最好先端着这碗“药汁”去问问郎中,看对方怎么说。 张义心说:对方肯定是不能同意的,真要把寿喜吃死了,这个锅算谁的?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通过张义不懈的努力,终于凑了一碗青蒿汁出来。 感谢了李山过后,就端着这碗药,去了寿喜的房间。 此时,寿喜的病症刚发作完,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休息。 张义先遣散了房间里伺候的众人,这才来到病床前,轻声说道:“老爷爷,醒醒。” “嗯?哦,则成啊?”说着,寿喜就强撑着身体想坐起来。 张义慌忙按住对方的肩膀,不让其起身:“老爷爷,你这个病,小子之前见人治疗过,方子我也有,还给您做了一碗。只是……。” 没等张义说完,寿喜用有些尖细且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小子不会害我,药呢,拿来。” 第483章 新差事,新起点(六千大章)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在那天寿喜喝过药后,发病的频率虽没有变化,可持续的时间有所缓解。这也给了张义足够的信心,为了防止用药过量,他将每天的药量控制在一碗。 在张义坚持喂药和悉心照料下,寿喜的病情大为好转,发作的频率也逐渐减少。直到昨天,竟然一次病都没有犯。 为了做到心里有数,张义今天就请来了段郎中为寿喜诊脉。 在经过一盏茶的诊脉后,段郎中才缩回了手,又仔细打量病床上的寿喜,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些红晕。 段郎中微笑点头:“寿公公,好福气啊,你的病应该是痊愈了。” 寿喜看着站在床边的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夫确实是好福气。” 郎中又转回头看向张义:“则成,你除了青蒿汁以外,还掺杂其他药了吗?” 张义摇了摇头,就把青蒿汁的制作方法和用量,简要的介绍了一下。 一时间,惹得段郎中连连称奇,当即离开房间,说是要去找个病人试试效果。 这时,病床上的寿喜说道:“老夫以为过不了这关了,本打算喊你回来,交代几句遗言的,没想到反而被你这小子救了。” 张义噘着嘴说道:“老爷爷,啥生啊死的,能不说这些吗?小子可是希望您长命百岁呢。” 寿喜听了畅快,当即朗声大笑:“哈哈哈!” 只是没笑上两声,就开始猛烈的咳嗽:“咳咳咳,老夫不说了,不说了,咳咳咳。” 等寿喜止住了咳嗽,这才轻声说道:“则成啊,这次就别回去了,老夫经历这一场大病,全想开了,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以后你在前面做事,老夫就在后面给你把着方向。” 尽管,这是张义心心念都想得到的,可还是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慌忙摆手:“老爷爷,这可不行,小子还小呢。咱们还是现在这样就挺好。” “唉,小什么?好歹也是十六了,放普通百姓家,孩子都抱上了。” 张义生怕对方又提起结婚的事,连忙说道:“老爷爷,这些事情还是先问问老爷的意思吧,况且,小子真觉得岁数还小,需要再磨练几年。” 正在说话间,萧思礼推门走进房间。 “说什么呢?怎么还问我的意思啊?” 张义连忙起身,躬身行礼。 寿喜也要强撑着身体坐起,却被走过来的萧思礼止住了。 萧思礼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寿喜的脸色,这才欣慰的点了下头:“不错,脸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寿喜又当着老爷面,夸奖了几句张义,说一切都是于则成的功劳。 于是,借机把自己的想法,向萧思礼说了一遍。 萧思礼听完,并未急于表态,而是转头看向张义:“小子,你的意思呢?” 张义的心里当然是乐意的,恨不得把萧府的秘密都攥在手里才好呢。可是,嘴上却说道:“老爷,小子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六岁,虽然不知道寿公公要交代的差事,但想想也能知道,定不会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小子想再历练几年,等啥时候寿公公觉得干不动了,老爷您也觉得小子办事还算满意,小子再跟在寿公公身边学习。”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萧思礼,等待对方的决定。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开口说道:“则成啊,你先出去一下。” 张义知道二人还要商议,立即乖巧的退出房间。 寿喜等张义离开,这才说道:“老爷……” 萧思礼不打算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伸手止住就轻声说道:“则成说的没错,岁数小不说,经验也少。” 见寿喜又要开口,他继续说道:“别着急,听老爷我把话说完。年龄和经验虽然重要,却不是我最看重的。你想过没有,他小小年纪,虽然立了一些功劳,但是能服众吗?他能指挥的动,那些心高气傲的家伙?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人听他的指挥,能是心服口服吗?” 此时,寿喜也陷入了沉思,老爷说的确实是个问题,没有威望又如何服众?不能服众,日后一些差事必然要出岔子。 萧思礼见对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说道:“你现在的身体还可以,我看不如这样,先给于则成挂一个统领的职衔,给他一座城,先让他管着,等历练个两三年,累积的威望够了,再把大事托付给他。这样做,总比你拔苗助长要好。” 府里的老爷,能用商量的口气和家奴说事,已经是看在寿喜为萧家忙碌了一辈子的情面上,他自然不好再坚持。况且,老爷还说的句句在理,也容不得反驳。 寿喜思忖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寿喜在养病之余,就对张义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培养。尤其是各地方的风土民俗,还教授他用当地的方言说话交流。 直到此时,张义才发现寿喜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管哪个地方的方言,几乎是张嘴就来,根本就不用准备。这种强大的语言天赋,也让张义自愧不如。 同时,寿喜的一个观点,也是张义非常认同的。 “小子,记住了。你如果操着一口外地方言,就算你做的再好,表现的再友善,当地人也会对你有所警惕。你只有说的一口当地方言,哪怕知道你是外地的,当地人也乐于接纳你。甚至成为朋友。” 一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张义除了抽空联络了一次李涯,让对方帮自己传递一句口信。其他时间,他都用在向寿喜讨教学问上。也包括这个时代秘谍所需掌握的一切知识。以至于,萧六想借机请张义喝酒,都被寿喜训斥了一顿。 这一日,早起刚洗漱完毕,寿喜就领着张义去了萧思礼的书房。 进了房间,没说上几句话,萧思礼就丢给张义一本册子。 张义打开观瞧,里面除了一些人名以外,下面还写着样貌,地址以及擅长的本事。 就听萧思礼说道:“经过这阵我和寿喜商量,决定把你派到还算安稳的西夏兴庆府(今银川)去,统领咱们大辽在当地秘谍。” 张义心中一喜,西夏可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兴庆府,滩羊算是当地一绝了。 “谢老爷,谢寿公公。” 萧思礼脸色一肃,正色说道:“先不忙谢,我对你还有要求。” 张义眨了眨眼睛,做秘谍还有考核的? 就听对方说道:“我需要你尽快打入兴庆府的官场内部。” 说着,萧思礼就站起身体,指着墙上兴庆府地图的西北角说道:“这里是皇宫,皇宫南门出来分别是尚书省和枢密院。而我要你做的,就是无论你通过什么方式,都要在三个月之内,打入到枢密院的内部。” 张义看着地图上枢密院那块区域,若有所思的说道:“军事部署?” 萧思礼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不错,换句话说,派你过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西夏在各地的军事部署情况。” 说着,又指向西夏东边的边境,与辽国接壤的地区:“尤其是这里,务必做到详实,可靠,不遗漏每一处驻军。” 说完,就转回身,双眼紧盯着张义问道:“则成,有没有问题?” 张义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脑子里将整件事想了一遍。于是开口问道:“老爷,这三个月是打入枢密院的时间?包不包括查明军事部署?” 萧思礼有些玩味的说道:“你要是三个月内,能查清军事部署,就再好不过了,回来我给你记大功,让吾皇封赏。” 张义对这种口头承诺没啥兴趣,思忖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老爷,您交办的差事,小子恐怕完成不了。” 萧思礼倒也没动怒,而是说道:“怎么?哪里有困难,提出来,正好都在呢,咱们一起参详。” 张义在脑子里纳闷,对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善好说话了。 于是,双手一摊,无奈说道:“主要是时间问题,老爷,您让小子打入枢密院,这一点不难。当不了官,还做不了小吏吗?哪怕是个门房也能做得。只是这军事部署……,按照小子想来,各地区的资料应该是整理成册的。西夏的地域虽然称不上宽广,可也是不小呢。哪怕只是部署图,就算没有两三百张,一百张也总是有的。您才给小子三个月的时间,就算一天临摹一张,小子也画不完啊。” 张义话音刚落,萧思礼就朗声大笑,一旁的寿喜则借机向对方说道:“老爷,老奴没说错吧?这小子是个做事细致,思维缜密的。” 闻言,萧思礼的笑声更大了。 良久,待笑声停息,萧思礼伸出手“啪啪”拍了两下。 这时,从门外闪身进来两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皮肤黝黑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另一个则皮肤苍白身材枯瘦,一身天青色的书生袍穿在身上,倒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等二人行礼完毕,萧思礼就指着壮汉说道:“这个叫蒋伟。”又指着瘦子说道:“那个叫杨澍。” 又向二人介绍了张义,待几人见礼过后,萧思礼才对张义说道:“杨澍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把部署图准备好,给他看上一遍,他自然会记在心里,等回到住处再描画下来也就是了。” 这番话听到张义耳朵里,不禁让他又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就听萧思礼继续说道:“蒋伟武艺高强,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只管交给他处理。” 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这二人暂且做你的副手,也就是兴庆府副统领。” 副手吗?张义可不这样想,恐怕还有监视自己一言一行的意思在里面。 当着萧思礼的面,张义自然要表现的亲近些,向二人又施了一礼,说了几句客套话。 这二人的格局明显比韩成要大,面对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张义,行礼时仍然是一丝不苟,完全是一副对待上官的样子。 萧思礼又对三人交代了一番,就约定明天一早出发,赶奔西夏都城兴庆府。 回到了自己卧室的张义,本想着借机去联络李涯,让他将自己的行程安排传回大宋去。还没等他动身,寿喜就一脸笑意的走进房间。 “老爷爷,您怎么来了?有事您让人喊小子一声就行了。” 说着,他就搀扶着对方落座,又在炉子上烧了水,打算一会儿沏茶用。 “别忙活了,待不住啊。前阵子这一病,耽误了好多事情,跟你说几句话,老夫就得忙其他事情去。” 尽管对方这么说,张义还是把茶杯刷了一遍,就等着一会儿水烧开了,给对方沏茶。 没人不喜欢被尊重,更不要说一辈子孤寡的寿喜。见对方依然故我,心里更是欣慰。 等对方入座,寿喜才问道:“则成啊,你对西夏的差事,是怎么计划的?” 张义回答的倒也痛快,双手一摊:“小子没计划,老爷爷,这差事给的突然,小子又对西夏特别是兴庆府一无所知,只能先到了那边了解情况,再临时想办法吧。” 寿喜微笑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张义好奇的打开纸张,只见上面写着“李宁安”三个字,下面还有身高相貌一些信息。官职上写的是“文思院,副使。” “老爷爷,这是?” 寿喜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个李宁安,老夫在多年前抓过他一次,当时还让他签下了文书,作为控制其的把柄。” 不等张义问话,他又继续说道:“等你到了那边就去找他,只说寿喜让你来的,他自然会配合你。” 张义没想到对方会考虑的这么周到,连忙表示感谢。不过,并没打算按照对方的计划行事。因为在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等到了兴庆府,就开始实施。 二人闲谈了几句,张义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问道:“老爷爷,小子回来那天,听箫管家说,府上这些日子不是太好?” 寿喜闻言一怔,稍一思忖就明白了箫管家所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不无感慨的一拍大腿:“嗨,还不是钱闹得?” 张义记得上次萧思礼和寿喜去上京,就为了处理钱财的事情,怎么到现在还没弄完? 就听寿喜继续说道:“那些人开始呢,看着咱们赚钱眼红,就想分上一杯羹。可咱们萧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争执了几次,私下也动了几次暗手,总算是让对方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义没问那些人是谁,无非就是皇族和一些高官而已。于是,附和说道:“那这事就算是解决了啊。” 寿喜皱眉摇头:“他们真要不闹了,确实是个好事。可今年不是北边又受灾了吗?这一受灾,粮食就跟不上了。那些人又以这个借口,让咱们少酿酒,多采购些粮食给北边送过去。” 张义心中一喜,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忙啊。 他试探着问道:“那实在不行,就卖给他们点呗,反正咱们这边产量多。” “产量多?呵呵,小子,你说的倒是轻巧,产量多是不假,可这些粮食要养活多少百姓军队呢?以前或许还有些富裕,如今咱们大量酿酒,哪里还有余粮给北边啊?”寿喜连声抱怨。 张义假意思忖了一下,于是问出心中更关心的问题:“不行的话,就让他们跟南边的宋国买呗。手里有大把的钱财,还愁买不到东西啊?” 寿喜又摆了摆手:“以前或许可以,自从今年宋国边疆那边换了一批新人,以前的老关系也就断了。而且,这些新来的一个个水米不进,无论怎么疏通,愣是一粒粮食都运不过来。” 张义心中有些小得意,细算起来,这里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 他故作担忧的问道:“老爷爷,那可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北边了吧?要是时间长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只听寿喜轻哼一声:“哼,麻烦?麻烦早就来了,不仅逼着咱们交粮食,还要对咱们收税呢。” 关于税赋这块,张义还是知道一些的。萧家好歹也算皇亲国戚,不管干什么都是免税的。如果,辽皇真下定决心要跟萧家征税,那乐子可就大了。 张义心思电转,低声说道:“老爷爷,小子这里有个馊主意,您听听看,能不能干。” 寿喜闻言,倒是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小子琢磨着,这酒卖谁不是卖啊,倒不如做的再隐秘些。让老爷把析津府的酿酒作坊关上一些,再在南边的归义城开上几个,偷着酿酒,偷着卖给宋国。这样即对上京那些人有了交代,还能保证咱们萧家每月的进项不会减少。要是宋国那边的百姓喜欢呢,搞不好还能多卖一些。” 张义的计划也很简单,让宋国人帮着你喝酒,喝的越多,你辽国的粮食就消耗的越多。让你赚些钱财有什么?真等到大灾之年,饿殍遍地的时候,你手里的钱,当不了吃,也当不了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大乱。到了那时,大宋再趁虚而入,派出大军一路攻城拔寨。 寿喜思忖半晌,最后说道:“倒是个办法,回头老夫跟老爷念叨念叨。” 等送走了寿喜,张义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从萧府后门溜了出去。 一炷香后,张义就来到了李涯开的店铺后院。 “郎君,是有什么差事需要属下去办吗?” 张义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摩斯密码的纸张递给了对方。 “找个机灵的,尽快把这张纸送到京城的济阳郡主手里。” 等李涯把纸条收好,张义才问道:“现在析津府的粮价你知道吗?” 李涯一怔,怎么问起粮价了,点了点头:“大概一升米五十文吧。” 张义心中又是一喜,他清晰记得,年初自己献上酿酒之法的时候,当时的粮价才一升十五文,这才半年左右的时间,就一下翻了三倍还多,看来自己没白忙活啊。 李涯看着对方一脸笑意,不禁好奇,一个粮价至于乐成这样吗? 翌日清晨,张义就辞别了寿喜等人,带着蒋伟杨澍踏上了去兴庆府的旅程。 十天后,兴庆府城外。 “几位客官,兴庆府到了,请下车去前面城门排队接受检查。” 随着车把式的一声招呼,车厢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张义几人也跟随着众人依次跳下马车,去城门前排队入城。 话说,前几日在三人顺利进入西夏边境后,为了低调行事就选择舍弃马匹,乘坐民车驿的马车前往兴庆府。 经过连日的奔波,几人终于来到兴庆府城下。 跳下马车的张义,正要欣赏下这座巍峨耸立的西夏都城,一旁的蒋伟就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歪着脑袋示意其看向城门上面。 张义抬头注目观瞧,就见在城门上面悬挂着足有四五十颗血淋淋的人头,看血迹干涸的程度,这些人应该死了没有几天。 随着排队的人群逐渐前移,张义就发现在城门旁边贴着几张告示。他转头给了杨澍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过去看看。 杨澍点了下头,就向告示走了过去。只是在告示前面待了片刻,他就揉了揉鼻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回到了队伍里。 等张义转头看向对方,杨澍才低声在其耳边说道:“进城再说。” 好在几人的准备比较充分,城门官只是草草看了几人的公检一眼,又随意询问了来兴庆府的目的,就放三人进了城。 按照之前计划的行程,三人应该去城东一家程记杂货铺,与那里的东家接头的。 可是,杨澍却把张蒋二人拉进了一条小巷。 “郎君,事情有变!刚才城门上悬挂的人头,有一半是咱们的人。另外还有二十多个,说是宋国的探子。” 张义与蒋伟对视了一眼,随即蹙眉问道:“都是告示上写的?” 杨澍点了下头,又下意识看了眼小巷外,这才低声说道:“告示上说,这些人是飞龙院在十天前抓获的,前天才砍的脑袋。” “飞龙院?”张义只知道西夏效仿唐宋,包括机构府衙,可飞龙院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是一个秘谍机构,也兼着护卫皇城安全的差事。” 听到这个解释,张义才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那个杂货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了。 第484章 小心布局(六千大章) 三人经过简单的商议,这才决定先找个客栈住下,等了解情况后,再另做打算。 半炷香后,三人就在西市对面找到一家客栈。 张义看了看周遭环境,南边是兴庆府为数不多的几个市集之一。人流量众多,人员结构复杂,正是一个暂且安身的好地方。 “等等。” 在蒋杨二人正要向客栈走去的时候,就被张义伸手拦住。 迎着二人疑惑的目光,张义低声说道:“非常时期,咱们一个个进去,别让店家以为咱们是一伙的。” 杨澍对这个安排倒是没有异议,毕竟城门外看的那些,还历历在目。 蒋伟却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心中难免轻视张义这个娃娃,觉得对方谨慎的有些过头了。随后就一个人背着行囊,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同福客栈”。 杨澍见此,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张义止住了。 “老杨,我还是第一次来兴庆府,走,咱们去前面逛逛,看有什么好玩的。” 说完,张义就拉着杨澍往前走去。 等来到偏僻地方,杨澍才忍不住劝说道:“郎君,我认识蒋伟也好几年了,他就是那个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对此,张义显得非常大度,随意摆了摆手:“我只想把上面交办的差事干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二人又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回到客栈对面。 “你进去吧。”张义低声跟杨澍交代了一句,就又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杨澍看了眼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才走进了客栈。 “客官,住店啊。”店伙计见有客人上门,立即迎了上来。 杨澍点了下头:“恩。要一间上房。” 等来到柜台,掌柜就从旁边拿过一本册子:“客官,您的公检带了吗?” 等杨澍将公检递给对方,掌柜就提起笔开始登记。 正在此时,就觉大堂里光线一暗,转头望去,见从店门外走进几名衙役,为首一人说道:“掌柜,把你们住宿的册子拿过来看看。” 掌柜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就把刚登记了杨澍信息的册子递给对方。 衙役在草草看了一遍后,就指着册子上的一个人名说道:“这个李伟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闻言,杨澍心里“咯噔”一下,对方口中的李伟,正是蒋伟的化名。 掌柜探头看了一眼就说道:“大概有一炷香吧。” 衙役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又拿起册子向后翻,随即又指着一个名字问道:“这个杨树呢?” 杨澍闻言一愣,立即谄笑说道:“官爷,杨树就是小的。” 衙役打量了杨澍几眼,先吩咐掌柜把李伟叫下来,这才转回头对杨澍问道:“你是夏州来的?” 见杨树点头,衙役皱了下眉:“怎么听口音不像啊?倒是有些辽国那边的口音。” 杨澍忙解释:“官爷,我们夏州距离辽国边境,也就几十里的路程,确实不如兴庆府这边的口音正。” 接下来,那人又对杨澍盘问了几句,见李伟已经从楼上下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李伟身上。 “你就是李伟?” “是俺。” “你也是夏州来的?” 蒋伟下意识看向杨澍,杨澍见对方看过来,心里这个气啊。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吗? 无奈之下,也只能对衙役说道:“官爷,他也是夏州的。” 衙役闻言,看了看二人,随即玩味一笑:“你俩认识?” 蒋伟虽说愣了点,但也不傻,张义安排几人分开入住,不就是隐藏几人的关系吗?当即摇头,表示不认识对方。 杨澍也只能再次出言解释:“我俩以前不认识,也是在民车驿搭车来兴庆府的路上认识的。” 说完,就指着一旁的掌柜对衙役说道:“您问掌柜啊,我这刚进来,都不知道他住这。” 掌柜见衙役看过来,也点头说道:“是,他俩不是一起来的。” 衙役又反复打量二人几眼,没看出任何破绽,这才把账本扔到柜台上。 “掌柜,还是那句话,近期有辽人宋人过来住店的,必须立即报到衙门去。” 说完,就带着手下向店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不管来人是哪里的,只要有两个国家口音的,也要报上去。” 等几人走远,杨澍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转身对掌柜说道:“掌柜,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住个店还要盘问啊?” 掌柜下意识看了眼门外,这才低声说道:“让客人受惊了,这不是最近全城抓奸细吗?街面上就查的严一些。” 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一天要来三四波人呢,刚才那个是县衙的,等到中午下午,还有其他衙门的过来呢。” 杨澍随口抱怨了一句,装作与蒋伟不熟的样子,也不搭理对方,交了张银票当做押金,就跟着店伙计去看房间了。 这些衙役在街上招摇过市,遇到客栈就进去盘问一番,自然引起了张义的注意。 他借机听了几句,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兴庆府的盘查会这么严格,连有口音不对都不行。 思忖片刻,张义就向城西的民车驿走去。 “客官,你打算去哪儿?” 等走进民车驿,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立即迎了上来。 “问一下,咱们有去凉州西凉府的车吗?” “客官,您算问着了,还真有。” 说完,店伙计就指着门外一辆马车说道:“你看见那辆车了吗,就是去凉州的,只等坐满了客人,就出发了。”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旁有几个像是赶路的百姓,正或站或蹲的守在马车旁边。 他在那些人脸上扫视了几眼,就转回头对店伙计说道:“行,就这辆吧。” 一炷香后,张义乘坐的马车,在车把式的一声吆喝过后,就向着西城门驶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听车把式隔着车厢朗声说道:“诸位,准备好公检啊,一会儿路过城门的时候,官爷要检查。” 与进城相比,出城的手续就要简单的多,乘车的这些人连马车都不用下,只是在城门官面前展示一下,对方就挥手放行了。 马车刚离开兴庆府,车把式就听到车厢里一声尖叫:“啊!车把式,停车,快停车!” 车把式不明所以,慌忙勒住拉车的驽马,跳下车辕就绕到马车后面。 不等他伸出手呢,车厢的帘子已经从里面被人掀开。就见一个半大小子慌慌张张的跳下了车。 “大叔,不好意思啊,我落了东西在家里,您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取了东西就回来?” 车把式瞪眼看着面前这个半大小子:“你觉得可能吗?” 张义装作一副焦急无措的模样:“这该如何是好啊?” 车把式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丢三落四的客人了,表情冷漠的说道:“你现在要么上车,要么回去取东西。跟你提前说好啊,你这算主动下车的,车钱可是不退!” 这时,车上的客人却等不了了,催促说道:“车把式,走吧,搭理他干嘛?” “就是,就是,我还要赶回凉州有急事呢。” “小子,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车就滚,别耽误大爷的时间。”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跺了下脚对车把式说道:“你走吧,我得回去拿东西。” 说完,就向着不远的兴庆府城门跑去。 车把式咒骂了一声,就重新跳上车辕驱车赶路。 见马车远去,张义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公检,上面写着“刘奇,凉州人士。” 等回到了城里,张义并没有急于去客栈找杨蒋二人。而是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巷,仿着刘奇的样貌易容,又在成衣铺买了一身书生袍,这才一路打听,来到了城南的洞天坊。 洞天坊,顾名思义取洞天福地的意思。实际周遭的环境和洞天福地半点挨不上,泥泞的街道,横流的污水,排水渠里还躺着几只不知死了多少天的老鼠。没有一处不在提醒着过往的百姓,此处是一片贫民区。 张义却对这个环境非常满意,又经过了一番打听,就来到了一处院落外面。 “张婆婆在家吗?” “谁啊?” 随着院门被打开,就见门内站着一位老妇人。 “张婆婆,俺是凉州来的,听说你这里有房子出租?” 张婆婆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书生,开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张义连忙介绍自己,只说自己是来投亲的,结果亲人早已辞了以前的差事不知去向,只能先租间房子,再慢慢寻找。 张婆婆看面前的年轻人倒也乖巧,不似歹人,这才把张义让了进来。 随手,就指着西边的一间破败的土坯房说道:“就是西屋了,你先看看。要是行呢,就三十文一个月,每两个月交一次房租。” 张义现在只想找个安身的地方,简单的看了一眼房子里面,除了有一张床以外,还有一套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桌椅。 当即就点头同意了,在请了牙人书写契约后,张义就算在兴庆府安家了。 等收了房租,张婆婆才出言提醒:“刘奇啊,这两天记得拿着公检和契约,去县衙造册登记,免得那些官差检查的时候,给你找麻烦。” 张义当然是满口答应,又借着去买被褥的名义,走出了租住的小院。 一炷香后,张义走进了同福客栈。 “掌柜,您店里有一个叫杨树的客人吗?” 掌柜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你是?” “哦,杨树是我先生。” 掌柜这才点了下头,让店伙计领着张义上楼。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张义抢先施礼说道:“先生,学生终于找到你了。”,说完,还向对方挤了挤眼睛。 杨澍也算反应迅速,立即惊讶的说道:“你怎么来了。”说着就拉着张义的衣袖,往房间里走。 张义又谢过了店伙计,这才跟着对方走进房间。 等房门关上,杨澍才低声问道:“郎君,你是啥意思啊?” 张义倒不忙解释,推着对方到桌旁坐下。这才缓缓说道:“你一会儿收拾收拾,客栈查的这么严,肯定是不能住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租上一间房,以后办事也方便。” 杨澍点了下头,随即问道:“那蒋伟也跟咱们一起走?” 张义不置可否的说道:“你去把他叫过来吧,我有事吩咐他。” 片刻过后,蒋伟就从旁边的房间走了过来。 张义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现在兴庆府的情况,我不多说,相信你们也看的出来。我想了想,打算派蒋伟回一趟析津府……。” 话说到一半,见蒋伟要张嘴说话,他立即伸手阻止:“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和杨澍的安全,不需要你操心,我俩一个是穷酸文人,一个是半大小子,只要不出去胡言乱语,官府是不会注意到我俩的。况且,兴庆府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必须尽早通知家里,让老爷做个决断。同时也让他们提醒在其他各府县的兄弟,提早做出防备。” 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蒋伟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约定了日后联络的地点和方式,就躬身领命,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半炷香后,二人目送蒋伟离开,张义才领着杨澍去了洞天坊,吩咐对方在附近租套房子,就独自一人去杂货铺买被褥等生活用品。 在接下来的几天,杨澍就装扮成代写书信的落魄文人,到南城门附近的承天寺,等待与返城的蒋伟接头,顺便也能探听一些消息。而张义则蹲守在枢密院附近,观察从里面进出的每一个人。 经过连日的观察,一个叫罗岩的门子,进入了张义的视线。 罗岩今年才三十岁的年纪,娶妻已经十余年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膝下始终无子。早在前几年,罗岩还兴冲冲的领着媳妇去庙里烧香求子。等了这么多年,见媳妇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干脆也没了那个念想。索性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嗜好上——赌钱。 傍晚,在目送了一众官员小吏离开衙门后,罗岩就关上了衙门的大门。与此同时,值夜的门房也从一旁的小门走了进来。 “老程,又带酒来衙门,小心哪天丢了差事。”罗岩看着老程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壶酒,不禁开起了玩笑。 老程毫不在意的说道:“竟说些晦气话,有那个精神头,还是顾着你自己吧。整天就知道赌,早晚把媳妇也给输出去。” “呸呸呸,咒我是吧!晦气!”说完,罗岩把一串钥匙扔给了对方,就转身走出衙门。 一个时辰后,之前还信心满满的罗岩,就被几名壮汉架着胳膊,从赌坊里扔了出来。 一名壮汉还指着他的鼻子说道:“限你三天时间把账清了,否则,你就等着卖房子抵债吧。” 仰躺在地的罗岩,哪敢说半句硬话,只能在心里咒骂了对方几句,就灰溜溜的爬起来,向家的方向走去。 “臭手!臭手!早晚哪天给你剁了!”罗岩一路上一边抽打着自己的右手,一边想着回家如何跟家里那只母老虎解释。 正在此时,从斜刺里走出一个背着行囊的青年。 “大叔,问一下,附近哪儿有房子可以租啊?” 罗岩闻言一愣,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青年。 就听青年又说道:“大叔,只要房子比客栈便宜就好。” 罗岩眼珠一转,家里还有一间堆杂物的房子,要是能给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念及至此,就说道:“小郎君,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街上乱跑啊?” “小子是来兴庆府投亲的,结果亲戚早在几年前就辞了工,也不知道个下落。住了两天客栈实在住不起了,这不就跑出来租房了吗?” “你的公检呢?” 张义伸手就要掏自己的公检,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对方:“大叔,你要我公检做什么?” 罗岩连忙说道:“房子我家就有,不过要先看看你的公检,总不能租给个没来历的。” 张义点了下头,就掏出公检递给对方。 “刘奇?凉州的?” 见对方点头,罗岩立即微笑说道:“走,叔带你看房去,保证你满意。” 说着,就伸出大手,搂着张义的肩膀,往自家走去。 张义一边跟着对方走,一边问道:“叔,房租多少钱啊,太贵的小子可住不起。” 罗岩边走边问道:“你有多少钱啊?” 张义立即展现出一脸警惕的样子。 罗岩也知道自己太急切了,搭在对方肩膀的手又紧了紧,生怕对方跑了。这才连忙解释:“俺家有好几间房呢,你要是有钱呢,就住好一点。要是没啥钱呢,就给你安排个差点的房间。反正,不能让你夜里睡街上。” 张义真想给对方一拳,你家总共才四间房,除了一间杂物房能出租,还有个屁房子啊。 罗岩就这么搂着对方肩膀,足足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二人刚进院子,罗岩的媳妇就从正堂里走了出来。刚要质问对方为什么回来晚了,就见旁边还有一个青年。 “夫君,这是?” 罗岩故作轻松的说道:“我一个小兄弟,这不是被客栈赶出来了吗?就把他接到咱家了。” 说着,就把张义往杂物房领。 罗夫人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发作,只能白了夫君一眼,就转身回屋去了。 片刻,罗岩就举着蜡烛指着满屋的杂物说道:“小兄弟,你别看这里乱,收拾收拾可是个不错的住处。” 张义看着满屋的杂物,有些哭笑不得:小爷要不是想混进枢密院,真不受这份委屈。 于是,转头问道:“大叔,这房子租金多少钱啊?” 罗岩早就把说辞想好了,假意盘算一阵,这才说道:“咱们这里距离县衙也就两条街,所以不用怕有贼偷。距离市场也不远啊,买个东西什么的也方便。最关键的是。” 这时,罗岩指了指身上那套吏员的衣服:“看到了吗?咱也是官府里的人,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叔说,叔去收拾他们。” 张义就这么非常有耐心的欣赏着对方表演,偶尔还点点头,表示认同对方的说法。 罗岩罗里吧嗦说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伸出一根手指:“小子,叔看你合眼缘,就便宜你小子了,这间房子一个月一贯钱吧。” 张义这个气啊,你特娘的,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债啊,这破房子也敢开出这么不要脸的价钱? 他摇了摇头:“大叔,您这房租都赶上住客栈了。小子还是再出去找找吧。”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罗岩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连忙拉住张义的袍袖:“等等,等等。你这小子脾气也太急了些,价格好商量嘛。” 等张义站定身形,罗岩就问道:“你在客栈的房钱一天是多少?” 张义伸出两根手指:“二十文。” 罗岩眼珠一转,像吃了多大亏似的,一拍大腿:“谁让咱俩有缘呢。这样吧,一个月我收你五百文。” 见对方又要走,他侧身拦住:“一天再管你两顿饭。这样总可以了吧?” 双方你来我往,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四百文一个月,加每天两顿饭的条件成交。 临了,罗岩还提出一个要求,必须先付半年房租,否则其他的免谈。 张义自然是点头答应,先给了对方二百文的定钱,约定明天下午再补清余款。 拿到定金的罗岩,难得的展现了一次大方,不仅拉着张义去正堂吃晚饭,还答应今晚可以在正堂搭个床凑活一宿。等明天他找人收拾了房间,张义再正式入驻。 既然房间定下来了,张义也没有再留下的兴趣,便随便说了一个托词,就离开了罗岩的院子。 一炷香后,张义就敲响了杨澍住处的房门。 “郎君?” “进去说。” 等二人落座,张义先询问了,对方这几天摆摊的情况。 在听了一番汇报后,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我列了张单子,你多跑几个店分开采购,别引起官府的注意。” 第485章 得偿所愿(六千大章) 三天后的上午。 “婶子,又去给罗叔送饭啊。”张义见罗夫人提着包袱出门,立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是啊,就他讲究多,这不吃那不吃的,害得我还得给他送饭。” 罗夫人边说边往院门外走去。 张义又问道:“婶子,小子一直也没好意思问,罗叔在哪个衙门啊?” “枢密院啊。”说到自己夫君工作的衙门,罗夫人还是有些骄傲的,哪怕只是一个门子。 张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不是部前街路口那个?” “你这孩子,还能有几个枢密院啊,就是部前街那个。行了,你踏实待着吧,我先走了啊。”说完,罗夫人就要打开院门出去。 张义连忙叫住对方:“婶子,你把东西给我吧,我正要去那边找差事呢。顺路就把罗叔的餐食送去了。” 罗夫人一听这可挺好,却又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多不合适啊,还让你跑一趟。” 张义走上几步,就把包袱拿在手里:“这有啥不合适的,都是顺路的事。” 说着,就向罗夫人打了声招呼,迈步走出了小院。 一炷香后,张义无视了门外两名顶盔贯甲的护卫,径直向枢密院里面走去。 “嘿!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我站住!” 护卫反应还算及时,一把拉住张义的胳膊,随手就向台阶下面拉扯。 “哎呦!”张义表现得没有丝毫准备一样,借着这股力倒退了几步,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那个装了饭食的包袱也滚落在地,从里面还掉出两个饼子。 随后,就快速爬起身,原本干净的衣袍上已经满是黄土,这才抬头说道:“你怎么打人啊?” 护卫却是凶狠的说道:“打你算是轻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也是你能乱闯的?赶快滚!” 张义假意看了看门头上的牌匾,这才说道:“我是给我叔送饭的。不是乱闯。” “你叔?谁啊?”护卫看了眼台阶下洒落一地的饭食,这才好奇问道。 “我叔叫罗岩,就在枢密院当差。” “罗岩是你叔?” “对啊,咋了?” 护卫这才仔细打量一番张义,看着倒不像个奸猾的。于是,就转头对门房方向喊道:“罗岩,有人给你送饭来了。”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罗岩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张义看见罗岩的身影,立即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袱,一瘸一拐的走上台阶,嘴里还喊着:“叔,婶子给你准备的吃食。” 罗岩见刘奇找到衙门来了,当即就是一愣,接过包袱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到这边找差事,就顺路把吃食给您带过来的,也省的婶子跑一趟了。” 说到这里,张义指着掉在地上的两张饼子说道:“刚才这人推了我一把,有两个饼子掉在地上了。” 那名护卫见闹了误会,连忙解释道:“刚才他也不通报,直接就往里闯,我哪儿知道是你侄子啊。” 罗岩却没闲心搭理对方,心疼的看了下地上两张饼子,本来带的就不多,这还糟蹋两张饼子,下午要挨饿了啊。又白了护卫一眼。这才对张义说道:“没事,谢谢你啊。” 张义用满是尘土的袖子擦了一把渗出汗水的脸,顿时变的跟花脸猫似的。嘴上说道:“叔,那我走了啊。” 说完,就一瘸一拐的下了台阶,捡起地上那两张饼子,掸了掸上面的尘土,一口咬了下去。扭回头又瞪了一眼那个拉扯他的护卫,就一瘸一拐的向着街对面走去。 见到这一幕,罗岩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又瞪了一眼那个护卫,这才转身回了衙门。 等他进了门房,另一名护卫也开口了:“老吴,做的过了啊。怎么说都是个孩子,不懂规矩也没必要……。” 转过街角的张义,这才恢复了正常走路的姿势。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个时辰,这才一瘸一拐的回到罗岩家的院子。 正在院子里洗衣的罗夫人,见到对方一脸的泥土,身上更是脏的不行,不禁疑惑问道:“刘奇,你不是去找差事了吗?怎么这个样子就回来了?” 张义挤出一丝笑容:“婶子,这不是摔了一跤吗?” 说完,就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屋里去了。 罗夫人摇了摇头:“这孩子。”说完,就继续忙自己的事。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躺在床上的张义,就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趴在门缝上向外观瞧,就见罗夫人挎着一个买菜的篮子走出了院子。 张义这才小心推开房门,等脚步声走远,就疾步走出房间,转到罗岩卧室外的后墙,也只是几下的功夫,就爬上到了房顶上。敲碎了几块瓦片,直到能透过缝隙看见屋里,这才停手跳回地面。 随即又去了厨房,找到装盐的罐子,轻轻扒开一层盐粒,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撒了进去,等恢复了原状,又把剩下的药粉洒进了水缸里。 晚间,罗岩腋下夹着包袱回到了家里。 跟媳妇说了两句话,就敲开了张义的房门。 “叔!你回来了?”张义瘸着腿把对方让进屋里。 罗岩看着对方的腿,不禁皱眉:“疼吗?” 张义用袍袖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挤出一丝微笑:“不疼。” “你这腿用不用找个郎中看看啊?” “没事的,叔,小子以前经常爬树,不知道摔下来多少次了,养几天就好。” “行,那你接着躺着吧。也别乱跑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的叔,小子……。”见罗岩开始瞪眼了,张义才一缩脖:“那就谢谢叔了。” 入夜,寂静的小院里突然传来开门声,罗岩捂着肚子就向墙角的旱厕跑去。 片刻后,罗夫人焦急的催促声响起:“当家的,你倒是快点啊,我快不行了。” “等着,催什么催!”罗岩不耐烦的喊道。 “废话!要是等的了,还用催你吗?” 躺在床上的张义,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禁露出微笑,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清早,罗岩面色苍白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遇到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张义。 看见张义神采奕奕的样子,罗岩不禁好奇:“刘奇,你昨晚没事?” “叔,啥事啊?” “你没闹肚子?” “没啊?” “不是,我是说,你昨天晚上吃了你婶子做的晚饭,没闹肚子?” “您问这个啊,昨天小子不是捡了两张饼子吗?晌午吃了一个,还剩一个,小子寻思着别浪费了,晚饭就吃的饼子,您给拿去的饭菜,还在屋里放着呢,打算一会儿热一下再吃。” 罗岩慌忙说道:“那饭别吃啊,昨天夜里我跟你婶子折腾了一宿,差点没死在厕所里。” 说完,就夹着包袱要去上衙。只是刚走出几步,脚下就一个踉跄,要不是反应迅速,差点就摔上一跤。 张义连忙瘸着腿过来,扶住对方:“叔,你这是咋了?” “嗨!昨天晚上整整拉了十几次,腿都软了。” “那你还上衙啊?不行就休息一天吧?” “不去不行啊,白天就两个人,我不去,门口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说完,就挣脱开张义的手,扶着院墙向院门走去。只是刚走出几步,脚下又一个踉跄。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叔!”张义惊叫一声,就把对方扶起。 “叔,你这样不是事啊,我看还是跟衙门请天假吧?” 这时,罗岩擦了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内心挣扎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 片刻后,张义看着躺在床上的夫妻二人,叹了口气就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 罗岩看着走出房间的背影,不禁扭头瞪了一眼媳妇,幸亏刘奇没吃昨晚那顿饭,要是也吃坏了肚子,还不定多大的麻烦呢。 罗夫人仿佛没看到夫君责怪的眼神,而是看着房顶说道:“夫君,你看房顶,是不是漏了?” 罗岩这才看向房顶,确实有光透了下来,烦躁的说道:“怎么着?你还打算让我现在修房顶啊?” 临近中午,张义提着一个纸包从外面走了进来。 敲响了夫妻俩的房门,这才探头进去:“叔,婶子,身体怎么样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罗岩,随口应道:“还是老样子吧。” “您两位还没吃晌午饭吧?我在街口买的饼子,一会儿我烧点开水,你们凑活吃点。” 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就关上了门,去厨房烧水去了。 罗岩又责怪的瞪了媳妇一眼,罗夫人则是叹了口气,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 稍后,房门再次被敲响,就见刘奇端着一个拨盘,里面放着几张饼子和两碗热水走了进来。 “叔,婶子,吃口东西吧,越是闹肚子越要多吃,不然更难受。” 等张义把托盘放在桌上,“无意”的抬了下头,就看见房顶有光透下来。 “叔,你这房子漏了啊?” 罗岩夫妻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就这样吧,凉快。” 张义却说道:“我看这天阴下来了,搞不好要下雨呢。” 说着,就像想起了什么:“叔,你家有梯子吗?我上去给你收拾收拾。” “别!”罗岩连忙出声阻止,又说道:“你这腿还没好呢,万一摔下来,就麻烦了。” “叔,没事。”张义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就瘸着腿走出了房间。 罗夫人连忙捅了捅身旁的夫君:“你去看着点,别把孩子摔着。” 罗岩躺了一上午,身体也算恢复一些了,这才挣扎着下了床,向着外面走去。 半柱香过后,张义爬下梯子:“行了,就是碎了几块瓦,都给换好了。” 罗岩伸出手给对方擦了擦汗水:“幸亏有你了。” “没事,叔。” 转眼过了十天,在过去这些天里,两口子可是被张义折腾的不轻,当然,演技出众的张义,也赢得了夫妻二人的好感,彼此的关系也是迅速拉近。 这一日傍晚,张义蔫头耷拉脑的走进院子,看到正在院子里择菜的罗夫人,挤出一丝不哭还难看的笑容:“婶子好。” “刘奇回来了。”罗夫人应了一声,才抬起头看向张义。见对方脸色不好就担忧的说道:“咋了这是?” 张义摇了摇头,就快步走进了房间。 片刻过后,房门被人敲响。 张义打开房门,就见罗夫人站在门外,正在仔细打量自己。 “婶子,找小子有事?是不是房顶……。” 罗夫人摆了摆手:“婶子看你气色不好,就是来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义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似的,长叹口气:“这兴庆府找个差事太难了。嫌我岁数小也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又矮吧,又不够英俊吧。婶子,您说说,当个杂役需要高高大大的吗?” 罗夫人闻言,心里也是发起了愁。暗自埋怨那帮商贾,选个杂役还挑挑拣拣的,又不是找面首。 “孩子,别着急,差事慢慢找就是了,总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 见刘奇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问道:“怎么了?”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苦笑说道:“小子,小子……。” “说啊,到底咋了?” “小子身上的钱财,不太多了。所以,要还是找不到差事,怕是……。”张义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头埋的越低。到最后,干脆就不说话了。 罗夫人这才明白,刘奇身上快没钱了,怕交不起房租。 “没事,小子,交不起房租,婶子也不催你要,等找到差事再说。” 正在二人说话间,罗岩夹着包袱走进了院子。 看见刘奇和媳妇脸上的表情,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罗夫人给了夫君一个眼色,又安慰了一句刘奇,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叔回来了。” 罗岩应了一声,就迈步去了自己房间。 晚饭的时候,张义偷瞄了罗岩几眼,直到对方注意自己,他才说道:“叔,你们衙门招杂役吗?小子啥都能干。” 不等罗岩反应过来,罗夫人就把刘奇的遭遇,向夫君说了一遍。临了才说道:“你回头问问管事,要是能把刘奇这孩子安排进去,就安排进去吧。哪怕送点礼呢?” 罗夫人是个热心肠,可罗岩的第一反应却是:这小子要是一直找不到差事,没个收入,自己这房子可就租不出去了。哪怕换个租户,也租不出近十倍的高价啊。 念及至此,罗岩点了点头:“行,明天我去打听打听。刘奇这孩子勤快懂事,应该差不离。” “谢谢叔,谢谢婶子。”张义心中一喜,连忙感谢二人。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张义正在帮罗夫人从井里打水。就见院门被人猛然推开,罗岩脚步匆匆的走进院子。 “刘奇,快收拾收拾,跟叔去一趟衙门。” 张义看对方的样子,心下猜了个七七八八,可依旧问道:“叔,干嘛啊?” 罗夫人却说道:“事情成了?” 罗岩摇了摇头:“只能说差不离吧,户房的管事还要见见本人。我这不紧赶慢赶的回来找人吗?” 在夫妻二人的连番催促下,张义才换上一件干净衣服,跟着罗岩来到了枢密院。 走在枢密院的连廊里,张义转头四顾,发现不论从结构到样式,似乎和大宋的衙门也没多大的区别。 “别到处乱看,这里都是机密。”罗岩见刘奇一脸的好奇,连忙出言提醒。 张义连忙配合的一缩脑袋,低着头跟随罗岩走进户房值房。 罗岩虽说是个门子,但在衙门里也有些面子。接待他二人的,居然是户房主事,打听了才知道,此人姓刘,名阔。 在检查了张义的公检,又问了几个问题,临了,刘阔又问道:“规矩懂吗?” 张义正要发问呢,就听罗岩谄笑说道:“属下一会儿就教他,保证不坏了规矩。” 闻言,始终冷着脸的刘阔,才露出一丝笑容:“行,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留下吧。” 不等张义行礼感谢的呢,就听刘阔说道:“先在前面负责洒扫吧,一个月两贯钱,若是干得好,再调去后面,饷钱也会涨。” 闻言,罗岩先谢过了刘阔,又催促着刘奇说道:“傻小子,还不快谢谢刘主事。记住了,刘主事就是你的恩人,没有他老人家的赏识,你小子一辈子都进不了枢密院这个大门。” 张义连忙躬身施礼。 刘阔也适时摆出一副赏识张义的恶心样子。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罗岩嘱咐了几句,就回到前面继续当值,而张义跟随着一个户房小吏领了一身杂役的衣服,又跟刘阔这位顶头上司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走出了枢密院衙门。 等他按照往日的习惯,路过张婆婆那套院子门前的时候,就见在拐角的土坯上,不知被什么人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张义只是瞟了一眼,就背着包袱向前走去。 一炷香后,他就来到承天寺。 “这位郎君,可是代写家书信件?”正在摆摊的杨树,看见张义走过来,连忙招呼一声。 张义点了下头,顺势坐下:“先生,我想写一封家书。” 杨澍当即提起笔蘸饱了墨,按照张义的讲述,书写了一封家书。随后,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将书信塞了进去。 张义这才点头谢过,给了两文钱的润笔费,离开了摊位。 等来到僻静地方,张义伸手入怀,从信封里摸出一张纸条:伟已归,春和坊丙三号。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就把纸条放进嘴里嚼烂吞下。 张义可没有跟对方见面的心思,蒋伟必定是带了其他人进城的,如今兴庆府查的正严,一群外地人聚在一起,搞不好就会引来官府的注意。其次,之前那二十多人究竟是怎么暴露了,至今还没个说法,真要是出现了叛徒,自己可不想也被人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 思来想去,张义就掏出一根自制的炭笔,在书信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就回到了杨澍的摊位前。 “先生,我刚才找人看了,人家说你写的这个字缺了一笔,意思就完全变了。” 张义将信纸打开,指着自己用炭笔写的几个小字。 等杨澍看清上面的字,张义就收回书信说道:“先生,你得重新写一封。” “这位小哥,是我刚才走神了,现在就给你重新写一封。” 傍晚,张义才提着一壶酒和一些酱肉回到了院子。 进门就看见罗岩正在和罗夫人说话,张义连忙上前:“叔,婶子,您给我买什么回来了?” 说完,就把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等罗夫人看清是酒肉,就不无埋怨的说道:“你这孩子,就知道乱花钱。”话虽如此说,可眼中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罗岩就表现的更直接了:“小子,行,知道叔最近馋酒肉了,这就买回来孝敬我。哈哈哈!” 在罗夫人准备饭菜的时候,罗岩才把张义叫到身边坐下:“小子,晌午刘主事的话,你听懂了吗?” 对方这么问,张义才想起什么,主动问道:“叔,刘主事说懂规矩那句话?” 见对方点头,张义摇了摇头,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叔,啥规矩啊?您给小子说说。” “说来也简单,你每个月的饷钱不是两贯吗?刘主事要抽走三百文。” 张义自然是不在乎这点小钱的,却适时摆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似乎在内心挣扎了很久,这才点头说道:“行啊,怎么说都有口饭吃了。三百文就三百文吧。” 罗岩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对方肩膀:“小子,你行。知道因小失大的道理。” 夜,三更。 躺在床上的张义,翻身坐起。 躲在门后,听了下院子里的动静,这才悄无声息的推开后窗翻了出去。 一炷香后,张义的身影再次出现,已经是春和坊的一座小院外面。 见左右无人,这才轻声敲响院门。 只敲了一下,院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张义闪身进了院子。 开门的正是蒋伟,在看清张义的样貌后,低声说道:“郎君,都在里面了。” 张义眉头紧蹙,转头向里看向房屋的窗户。 烛火映照下,就见房间里有几条人影印在窗纸上。 “我特么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一个人见我,一个人见我!你特么是猪吗?” 说完,不等蒋伟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就拉开院门闪身出了院子。 第486章 进入后院(六千大章) 翌日一早,在张义和罗岩一起上衙的同时,兴庆府的南城门驶进来一个车队。 “刘掌柜,你买的店铺在什么地方啊?” 小六从车厢里探出头,一边看着周遭的环境,一边对陪在车旁的小三子问道。 兴庆府秘谍全军覆没的消息,是十天前传回析津府的。老太监当即就召集众人商议此事,当务之急自然是重新派遣秘谍,不仅要重新建立秘谍机构,还要查清之前那些秘谍暴露的原因。 在被曹宇婷告知,张义也去了兴庆府的情况下。老太监才力排众议,决定派自己的干儿子小六,为兴庆府秘谍统领,负责重新组建秘谍机构。而给他选派的副手,则是之前在析津府受了重伤,被张义救治的小三子——刘三。 由于,小六需要组织得力的人手,还需要耽误几日。二人就商议决定,小三子先行出发,来到兴庆府购买铺面,以丝绸铺的名义作掩护。 小三子一脸谄笑指着前方:“东家,再走两条街就是兴庆府着名的西市,店铺就在西市的门口。” 小六赞许的点了下头:“恩,不错。人多的地方才好做生意。” 随即,就放下窗帘,独自坐在车厢里想着心事。 他此时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一地的秘谍想要搜集重要情报,就要将触手伸到各个行业,方方面面。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要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这对于初来乍到的小六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靠时间慢慢积累。其次,干爹在临行前特意交代,让他尽快找到同在兴庆府的张义。二人之前合作多次,彼此已经有了默契。更关键的是,张义此人一直在敌人内部搜集消息,经验远比他要丰富的多。联络上对方,或许能成为自己此行的一大助力。 可这人海茫茫,又该去哪里寻找呢? 正在他思忖间,小三子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东家,到了。” 小六这才整理仪容,掀开门帘跳下了车。 只见眼前有一座三层小楼,宽约五丈的门头,配合着雕梁画栋的彩绘,倒也显得气派。扭头看去,就见马路对面正对着西市的大门,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等小三子推开店铺大门,小六才一边听着对方的介绍,一边走进店铺。 “东家,这里上下三层,这柜台包括后面的货架,和旁边的桌椅,都是新上的漆。上面还有两层……。” 正说话间,就听门外有人说道:“这里谁是主事?” 二人转头望去,就见几名官兵簇拥着一个衙役走进了店里。 “官爷,小人是这里的东家。”小六微笑上前。 衙役仔细打量小六一番,又扫视在场十几人:“你们是干嘛的?” 不等小六说话,小三子就上前一步,谄笑说道:“魏爷,什么事还把您给惊动了?” 说着,热情的拉过对方的手,把手里的一块碎银塞进了对方的袖子里。 衙役感受了一下重量,这才恍然大悟:“是刘三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您看,都说贵人多忘事。前几天在醉花楼喝酒的时候,小人不是说要开个店铺卖丝绸吗?这间店铺就是啊。” 小三子边说,边向衙役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东家,今天刚来兴庆府。” 有了那块银子打底,衙役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向小六点了下头:“你就是东家啊。” 小六躬身一礼:“回官爷的话,小人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在衙役检查了所有人的公检后,眉头微皱的说道:“你们都是宋人?” 兴庆府严查外国奸细的事情,小六也是听小三子说过的,却装傻说道:“对啊,我们都是从宋国过来的。” 衙役又盘问了一番,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妥。就象征性的警告了几句,让几人老老实实的经营店铺,别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说完,就带着官兵离开了店铺。 小六看着远去的衙役,心里的担忧又增加了几分。如今,兴庆府对外国人可谓是严防死守,自己想要安心组建秘谍机构,几乎成了奢望。 “东家,您看……?”小三子见统领发愣,上前一步低声请示。 小六这才反应过来,吩咐众人卸货。而他,则孤身一人出了店铺,打算去民间先了解了解情况。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张义凭着自己嘴甜讨喜的特点,也赢得了顶头上司刘阔的赏识。只是,枢密院的后院门禁森严,始终没给他混进去,一窥全貌的机会。 不过,这也难不倒早有准备的张义。 傍晚,临近下衙的时候,张义来到了刘阔的值房。 “刘主事。” “哦,是刘奇啊,有事吗?” 正在整理公文的刘阔,抬起头看向张义。 张义故意看了下左右,弯下腰低声说道:“您一会儿下了衙有事吗?” “干嘛?” “小子,想请您饮酒。” 说着,张义似乎脖子痒痒,伸手扒开衣襟挠了挠,只是力度过大,几下就挠破了皮肤,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刘阔的注意,看了看对方的脖子,好奇问道:“你脖子怎么了?” 张义就等对方发问呢,于是,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红绳拴的玉坠说道:“别提了,前几天收拾行李,翻出我娘临终前给的这个,小子说配个红绳带上,也省的那天弄丢了。没想到啊,这红绳自从带上,脖子就一直痒痒的不行。” 说着,还把那枚和田玉雕琢的玉坠托在手里,给刘阔展示。 此时的刘阔,全部精力都被那枚细腻如脂的白玉吊坠所吸引。哪还有闲心听对方的抱怨? 按照,他的眼光,这个吊坠就算往便宜了卖,至少也值一百贯左右。听对方话语里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 张义很满意刘阔欣赏吊坠的眼神,随即就收回手,要把吊坠重新套在脖子上。 “慢!”刘阔立即出声制止。 迎着刘奇疑惑的眼光,刘阔唯恐被对方看出端倪,连忙咳嗽一声,指着对方手里的玉坠说道:“刘奇,你这个东西是什么做的?怎么非金非银的?” 说着,就很自然的从对方手里,拿过那枚玉坠,在眼前仔细端详。 张义假意挠了挠头:“听我娘讲,是一种很值钱的石头。具体是个啥,小子那时候还小,也记不清了。” 刘阔心中一喜,连和田玉都不认识,这就好办了。 随即问道:“很值钱?没你去当铺或者找人打听打听?” 张义要伸手去拿那枚吊坠,只是被对方攥的死死的,也只能无奈说道:“倒是挺早的时候问过,当铺的先生说,能卖十几贯吧。小子觉得留在身边,好歹是个念想,也就没舍得卖。” 嘿嘿,棒槌啊,果然是个棒槌,足足百贯的东西,才认定十几贯。活该刘某人发这笔财。 刘阔强压下心中的躁动,依依不舍的将吊坠还给对方。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刚才你说,想请本官饮酒。” 张义连忙点头,谄笑说道:“小子这些日子攒了点赏钱,就想着请您喝顿酒,您看……?” 说完,就满是期盼的看着对方。 刘阔正找不到借口,把吊坠搞到手呢,一听机会送上门了,当即点头答应。 一炷香后,二人就来到了距离衙门不远的小酒馆。 刘阔好歹也是一房主事,自然是看不上在这个地方喝酒的。可为了那枚吊坠,也强忍着性子坐了下来。 张义显得很是大方,一口气要了四个荤菜和两壶酒。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等张义提出要求,刘阔就说道:“小子,现在这份洒扫的差事,你觉得如何啊?” 张义适时表现出一副腼腆的样子,搓了搓手说道:“刘叔,小子也不瞒您。现在这份差事,小子干的还挺舒心的。” 见对方要说话,他连忙抢话说道:“就是每月的饷银低了些,您知道的,小子现在租住在我罗叔家里,减去房租饭钱,手里就剩不下什么了。” 刘阔要的就是对方缺钱,假意思忖了一下,就说道:“其实你脖子上那个坠子,也能卖几个钱的。” 闻言,张义摇了摇头:“刘叔,总共十几贯的东西,小子就算卖了又如何?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到了那时,小子还是老样子,倒不如不卖呢,好歹留在身边是个念想。” 这番话,倒是让刘阔高看了刘奇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能把事情想的如此通透。 思忖片刻,这才说道:“小子,如今咱们衙门倒是有个差事,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张义顿时眼前一亮,向前欠了欠身说道:“叔,啥差事啊?” 刘阔向椅背上一靠,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边悠然说道:“衙门后院有个杂役,乱说话得罪了人,我打算去了他的差事。小子,你这个差事你觉得怎么样?” 顿了一下又说道:“一个月也有三贯钱呢,足足比你现在的饷银多出一半。” 眼见着老狐狸已经上套,张义反而不满足一个后院杂役了。 他故意挠了挠后脑勺,为难的说道:“叔,有没有其他差事啊?” 闻言,刘阔顿时沉下了脸:“你小子能耐不大,还学会挑三拣四的?” 张义仿佛没发现对方的变化,而是继续说道:“小子就是想着,好歹也上过几年私塾,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差事。” “怎么?你小子还认字?”刘阔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 张义猛点了几下头:“当然识字了,就是……,呵呵,就是写的字不好看。” 刘奇识字的事情,还真是出乎刘阔的意料,当初招对方进来,全是看在罗岩的情面和那三百文的抽成。如今,知道对方识字,他还真有了点兴趣。 当即,指着柜台后面的水牌说道:“你把那上面的字,念出来听听。” 张义转头望去,就低声念道:“白水羊头,水煮羊肉,西域羊蹄……。” 片刻的功夫,张义就把水牌上,十几样菜式的名字念了一遍。 刘阔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即说道:“你蘸着酒水,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等他看到刘奇在桌子上写的几个字,刘阔就一个劲的咧嘴摇头:“你这哪里是写的不好啊,根本就不像个字。哎,可惜了。” 说完,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义也没在意对方的反应,而是试探着问道:“叔,那您看小子的差事?” 刘阔却不搭话,只是眼睛一个劲的盯着对方的脖子看。 张义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摘下吊坠递了过去:“叔,小子也不懂这些东西的好坏,就孝敬您了。” 当刘阔把那枚和田吊坠紧紧的握在手里的时候,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见对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才假意思忖片刻:“这样吧,库房的李老头一直想要个帮手,你去给他打下手吧。” 所谓库房,并不是存放军事布防图册的房间,而是后院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 张义也没有一步到位的想法,那样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当即摆出狂喜的架势,连敬了对方三杯。临了,还强调了自己是个懂规矩的,绝对不会让对方失望。 最后这句,也算说到了刘阔的痒处,一贯抽一成五,对方去了库房,饷银就是四贯,自己每月平白又多了三百文。念及至此,举起杯算是接受了对方敬酒。 玉坠到手,刘阔也懒得留在破酒馆里受罪,又敷衍了几句,就起身离开酒馆。 张义送走对方,又让掌柜打包了一斤羊头肉,就提着吃食转身离开。 在他掀开门帘,打算出去的时候。门外正好有一人闷头进来,二人恰巧撞了个满怀。 张义反应迅速,手肘下意识护在胸前,同时双脚牢牢扎在地上。 这样一来,汉子可就狼狈了。“噔噔噔”连退数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哎呦,你走路不长眼啊。” 此时,酒馆内映射的烛火正好照在汉子脸上。张义看清对方长相,就眼睛一亮,随即下意识看了看左右。 汉子由于是逆光,却是看不清撞自己那人的长相,刚想上去争吵几句,就见对方转头向旁边的小巷走去。 “呸,晦气!”咒骂了一声,汉子也懒得计较,就走进了酒馆。 片刻后,汉子手里提着打包的吃食,就走出了酒馆,向着绸缎庄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离开酒馆的时候,一旁的小巷内,也探出一颗脑袋,死死的盯着他远去的方向。 翌日刚一上衙,张义就被叫到了刘阔的值房,在补办了一些手续后,就领到了通往后院的腰牌。同时,还由一名小吏陪同,亲自把他带到后院的杂物库,交给管库的一名老吏——李同文。 张义也是个会来事的,小吏刚引荐完毕,他就向李同文深深一揖,嘴上还说道:“李叔,小子刘奇,以后就在您手下当差了。小子绝不惜力,一定把您交派的差事办好。” 李同文在衙门里干了一辈子,啥人没见过?也知道能来后院的,多数都有些来历关系。所以,说起话来,也是相当客气:“可别说给老头子当差的话,咱们都是给皇帝当差。有个什么活计,咱爷俩商量着来。” 张义在来之前,对这个杂物仓库,还是有种种猜测的。比如没事理个货,又或者修修旧家具啥的。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可等真到了这里才知道,衙门专门雇了几个力夫,所有需要出力的差事,只要张义动动嘴,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一上午做下来,张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好几觉了。 “小子,到时辰了,到饭堂吃饭去。” 正在他看着远处发呆之际,耳畔就响起了李同文的声音。 “李叔,您去吧,小子要上街买点东西。” 说完,张义就起身向着衙门外走去。 等来到了街上,张义趁没人注意,就钻进了一条小巷。 半炷香后,他已经易容成一名中年人,站在云鹭绸缎庄的马路对面。 “客官,打算挑选什么样的布料?小店有刚从南边运来的丝绸……。”张义刚走进店铺,一名店伙计就迎了上来。 张义举目四望,此时店里只有他这么一位客人。随即就看见小三子正站在柜台后面算账。他向伙计摆了下手,就向柜台方向走了过去。 正在跟账本较劲的小三子,听到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过来,下意识抬头观瞧。就见面前这位中年客人,正在冲自己点头微笑。 “这位客官……。”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只觉对方这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义靠近柜台,欠身低声说道:“小三子,不认识我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终于让小三子将面前的客人和脑海里的那个人重合到了一起。 “你是!郎……” 张义见对方认出自己,连忙给了一个眼色,随即说道:“我这里有笔大宗的买卖,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就找个清净的地方谈谈。”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走出绸缎庄。 小三子见对方脚步匆匆的模样,已经来不及通知后院的顾统领。也只能向伙计们交代了一声,就跟着张义的步伐走出店铺。 一路上,张义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小三子则唯恐跟丢了对方,始终保持在十步左右的距离。 半炷香后,二人终于来到了位于承天寺后面的一片树林里。 小三子见对方停下了脚步,这才紧走两步来到面前:“郎君,您怎么找到我们的?” “昨天晚上,正好看见王宇去酒馆买吃食,我就一路跟过去了。” 小三子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又问了张义的住处。 张义却有心隐瞒,不是信不过对方,而是信不过那些手底下的人。 “我也是刚过来,还没有固定的居所,等安稳下来,再告诉你吧。” 不等小三子说话,张义就问起对方的情况。当得知这次带队的是小六时,张义苦笑摇头:“他一直待在宫里,实在不适合接下这个差事。” 小三子对张义的这番评价,也很是认同。 这些天接触下来,他发现顾统领在人情世故上,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谈到有关情报的事情,就有些欠缺了。 张义说完这番话,才发现失言了。毕竟在对方下属面前,说对方不够专业,实在欠妥。 他拍了拍小三子的肩膀:“既然已经出来了,大家就都是兄弟。情报方面你是老人了,多给顾统领出出主意,也给他分担分担。” 小三子也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点头说道:“郎君放心,能想在前面的,属下一定为顾统领考虑周全。即使有些不妥的,属下也会等没人的时候,再出言提醒。” 张义这次过来,也只是与对方取得联系,询问下近况。等交换了暗语暗号后,就催促对方赶回店铺,同时叮嘱小三子,自己在兴庆府的消息,只限他和小六知道。 又在树林里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小三子已经走远,张义才在旁边的河沟里洗去脸上的妆容,来到了承天寺的山门前。 话说,自从那一夜,蒋伟被于则成训斥以后,蒋杨二人就再也没有对方的消息。这也让二人心中惴惴,尤其是杨澍还埋怨了蒋伟几次,郎君交代的非常清楚,只见他蒋伟一人,姓蒋的非要自作主张,想把这次带来的几个人引荐给于统领认识。结果,惹得上官一通训斥。 “先生,写封家书。” 正在杨澍胡思乱想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抬头观瞧,正是消失多日的于统领。他脸上一喜,抄起旁边的笔,一边蘸着墨,一边说道:“小哥,书信写给谁的,有什么想说的话?” 只听张义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四更,上次那个院子。只见你和蒋。” 见对方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张义就起身朗声说道:“你这也太贵了,东城那边一封信才三文钱。我不写了!” 说完,就气哼哼往东跑去。 第487章 所谓过目不忘 夜,张义身穿一袭深色衣服就来到了春和坊附近。 他并没有贸然接近不远处的那座小院,而是围着周边探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才借助灵巧的身形,攀上了附近人家的一座房顶。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原本无需如此的。只是,在发现这个蒋伟做事有些不靠谱以后,他才不得不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梆,梆梆”远处传来三声梆子声。 张义长吸了一口气,双眼紧盯着几十步外的那座小院。 此时,旁边的小巷里,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正贴着小巷一侧的墙壁,向这边走了过来。 片刻过后,黑影就停在了小院门口。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敲响院门。 随着敲门声响起,院内房间的窗户上,亮起一抹烛光。随即,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杨澍举着蜡烛来到院子里。 站在门后,似乎说了句什么,这才打开院门,把黑影让了进来。 此时,烛火照在脸上,张义才看清黑影的相貌,正是蒋伟。 张义并不急于与对方相见,而是继续趴在房顶上隐藏身形,仔细观察周遭的一切动静。 直到四更梆声响起,张义又观察了半炷香的时间。确认附近安全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跳到地面上,借助月光映照,来到那座院墙外面。 看着只有一人高的围墙,张义倒退了几步,看准墙头的位置,几个箭步冲上前去,借助这股冲力迅速攀上墙头,随即,腰部发力拧身翻过了围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后院。 此时,就听房间内传来阵阵清晰的说话声。 “我说过吧,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明明约的四更,现在四更都过了,他还不来。” 这时,杨澍的声音响起:“那就多等等,你以为是赴宴呢?这是兴庆府,不是咱们析津府,没准遇到巡夜的官兵耽搁了呢。” “哼,那不知早点出来啊。约了什么时辰见面,就该什么时辰。” 张义嘴角上翘露出一丝不屑,随即就转到了前院,轻声敲响了房门。 随着房门被敲响,里面的谈话声也戛然而止。 等杨澍打开房门,张义就闪身进屋,来到桌前吹灭了蜡烛,随即房间内就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能勉强看见对面之人的轮廓。 “都坐吧。” “统领,这是何意?”黑暗中,蒋伟沙哑的声音响起。 张义懒得搭理对方:“都坐下说话。” 杨澍这才拉了蒋伟的袍袖一把,示意对方坐下。 等二人落座,张义才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是四更,房间里还点着蜡烛,你二人说话的声音又如此大,当真是不怕邻居听到只言片语去报官领赏吗?” 闻言,蒋杨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不等他们说话,张义又说道:“蒋伟,你怎么知道我不在附近啊?我明着告诉你,我是看着你从西边小巷走过来的。” 此时,杨澍的声音响起:“统领,蒋伟就是这个性子……。” 张义不待对方说完,就打断说道:“你俩给我记住了,这里是兴庆府,西夏那些人并没有因为杀了三十几个人,就放弃了对秘谍的搜捕。反而,他们查找秘谍的力度更大了。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见二人低头不语,他出言发问:“蒋伟,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只听蒋伟闷声说道:“六个,老爷说这次咱们损失惨重,不仅在兴庆府,夏州和西凉两城,也损失一些人马。能给咱们的,也只有六个。” 张义点了下头,又看向杨澍:“杨澍,那六个人,你见过了吗?” 杨澍的回答要比蒋伟恭敬的多,压低声音说道:“回统领,属下还没见过。” “嗯,很好,既然没见过,那就不要见了。” “统领的意思是?” 张义却没有回答对方的意思,而是再次看向蒋伟:“蒋伟,既然那些人是你带过来的,就放在你手下吧。回头你写一个单子,把那些人的姓名地址擅长什么都写清楚。写好后,交给杨澍就行了,我会抽时间去拿。” “是。” “杨澍,说说你过目不忘的能力吧,越详细越好。” “统领,你那边有眉目了?”尽管只能听见声音,张义却能从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惊喜的味道。 只是,张义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一盏茶后,张义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根据对方的介绍,在遴选的时候,萧思礼曾经拿过一些所谓的布防图,对他进行过一番考校。杨澍一次也只能记住七八张的样子,如果数量再多一些,错误就会大幅增加。 要知道,当初张义盗取的析津府布防图,足有一百五十多张。比之大出几倍的兴庆府,布防图绝对不会少于两百张这个数字。可杨澍一次只能默记七八张,对于此次的行动,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行吧,我知道了,你俩还有什么事吗?” 见二人一起摇头,张义就站起身说道:“那行,今天就到这里吧。杨澍,改天我去拿蒋伟写的字条。” 说完,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兴庆府东北的飞龙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李右使,已经统计出来了。”随着话音响起,从门外走进来一名锦衣打扮的中年人,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程右使依旧保持着慵懒的姿势,斜倚在椅子上,等他睁眼看清来人,这才说道:“是魏驰啊,说吧。” 魏驰这才展开册子念道:“近半个月来,持宋国公检来兴庆府的人数,一共是三百四十八人。其中以投亲经商为由,打算长期留在兴庆府的有一百三十二人。持辽国公检的人数,总共一百七十五人。其中以探亲经商为由,打算长期留在兴庆府的有一百零三人。” 说完,就合上册子,上前几步恭敬的放在桌子上,等待上官的翻阅。 听到总共有二百余人留在兴庆府,李右使不禁眉头紧蹙,拿起桌上的册子一页页的翻阅。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吩咐道:“你再重新立三个册子,把投亲的,经商的,带着家眷来的都给分开。” 说完,就随手把册子扔回到桌子上,又恢复闭目养神的模样。 第488章 军机库 接下来的几天,张义每等闲下来就坐在“值房”里,看着远处那座两层楼的军机仓库,始终想不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从外面看去,除了一扇大门和一个角门外,整座楼连个窗户都没有。 这一天,那个军机仓库的角门再次被打开,从中走出一名小吏向着自己所待的杂物仓库跑了过来。 当看见只有张义一人的时候,就开口问道:“兄弟,李老头呢?” 张义连忙起身:“刚去茅厕了。” “那你是?”听说李同文不在,小吏就上下打量张义。 “大哥,小子是新来的,给李叔当助手。” “哦,这样啊。那找你也一样,带上两个力夫过来一趟。” 说完,小吏转身就向仓库走去。 张义连忙招呼了两个力夫,跟着小吏来到军机仓库门前。 刚来到角门,几人就被护卫拦住去路。 小吏向张义说道:“兄弟,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多理解。” 没等张义反应过来,两名护卫就把张义夹在中间,开始搜身检查。 张义倒是乐于配合,好不容易有个进去的机会,哪怕是脱光了都行啊。 片刻后,完成了对三人的搜身,两名护卫才闪到一边,小吏就带着几人走进军机仓库。 走进仓库先看到摆放的几张桌椅,一些小吏正在一名老吏的催促下写写画画。 整个一楼除了贴墙摆放了一圈的大木箱外,中间位置还码放着几列书架,上面整齐码放了很多卷宗册子。而在书架侧面,还贴着一张纸,应该是所属分类。 抬起头看去,整个仓库是中空结构的,能直接看到房顶的藻井,只是在离地两丈高的位置,搭建了一圈平台,通过一个木梯链接一楼。视线透过二楼的栏杆扶手,能看到贴墙摆放了很多书架。 “看见那个箱子了吗?把他扔你们仓库去。”小吏指着角落的一个三尺长两尺高的箱子说道。 张义连忙收回目光,示意跟随进来的两名力夫去干活。 他则借机和小吏搭话:“大哥,怎么称呼?” “你叫我老徐就行了。” “徐哥,在这里做事饷银不少吧?” 小吏撇了撇嘴,有些傲娇的说道:“也就那样吧,听着挺唬人的,可是没油水啊,还不如你们呢。卖点废料就够换一顿好吃食了。” 随即想起了什么,玩味的看着张义:“怎么?有想法?” 张义一个劲的摇头:“小弟可没这个福气,虽然认识两个字,可手底下的功夫不行,写出来的字,连我自己都嫌弃。” 左右都是闲聊,老徐也没当一回事:“多练练呗,买点临摹的帖子,一天照着一千字写,有个两三年怎么都行了。” 张义知道对方说的是玩笑话也没在意,见两个力夫已经抬着箱子走过来了。连忙向对方告别,退出了角门。 刚退出来,结果又被护卫拦住,打开箱子检查一番,这才放几人离开。 整整一个下午,张义脑子里始终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仓库内部,把里面的城防地图抄写一份。 “小子,想什么呢?”正在张义陷入沉思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转头看去,就见李同文正皱眉看着自己。 “李叔,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张义这才注意到,已经是夕阳西下,到了该下衙的时辰。 片刻,他就来到门房,喊上罗岩一起往家里赶。 刚走出衙门,一阵狂风卷着黄沙落叶就吹了过来。 二人连忙用袍袖掩住口鼻,就这还是被吹的满头满脸的土。 “呸呸呸,咱西夏哪儿都好,山美水美的,就是风沙大了点。” 罗岩说者无心,可张义却是听者有意,脑子一下活泛了起来,当即心中一喜,如果不是还有罗岩在旁,差点就高兴的跳起来。 “小子,走啊。” “唉,走,回家回家,小子早就饿了。” “你婶子说了,今天给咱们烙羊肉馍馍,晚上你小子多吃些。” 转眼来到第二天的中午。 张义随便找了个借口,在承天寺的山门前找到了杨澍。他并没有在对方的摊位前停留,而是给其使了个眼色,就快步走进了寺庙后面的小树林。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杨澍就一边捂着肚子装做闹肚子的模样,一边跑进了小树林里。 “郎君,有什么吩咐?” 张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把这个交给蒋伟,让他务必按照纸条上约定的时间行动。” 杨澍接过纸条就揣进了怀里:“还有吗?” “跟他说,不妨闹得大一点。当然了,首要还是保证咱们自己人的安全。做完以后,借机出城躲些日子,要是城门封闭,就找个地方藏起来。” 张义说完,就一边整理着衣衫,装作刚方便完的样子,一边走出树林。 蒋伟收到字条已经是晚上了。 只见上面写着:“七月二十,戌时三刻,枢密院西北,墙内放火。” 等看完纸条上的字,他随手在蜡烛上点燃,直到烧成一堆灰烬,这才抬起头对杨澍说道:“统领让我两天后放火。” 杨澍眨了眨眼睛:“调虎离山?” 蒋伟露出一丝不屑,枢密院是什么地方?想靠着放火将护卫调开,简直是痴人说梦?那样只会招来更多兵丁进行护卫。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通过小三子,把小六约到了一个僻静小巷。 “郎君,终于是见到你了。” “最近怎么样?下面那些人,没给你找麻烦吧?” “那倒没有,就是……,嘿嘿!”说着,小六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张义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个样子:“咱俩这么熟了,有话尽管直说。” 小六这才试探着说道:“就是初来乍到,一时找不到方向,不知道怎么才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张义眨了眨眼睛,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不等张义说话,小六又说道:“郎君,你给想想办法呗,干爹好不容派我出来,真是怕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信任。” 张义不禁白了对方一眼,心说:是怕不好交代才对。 不过,他在这方面还真有点小心得,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个地方获取情报最容易。一,青楼妓馆,二,就是酒楼了。当然,要装修奢华那种,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人一旦放松,口风就没那么严了,你只要注意一些,通常会有收获。” 见对方点头连连,他才说出今天约其出来的目的。 “你从明天开始,就带着兄弟们到附近的青楼妓馆去,最好是连玩几天。” 小六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刚要出言询问。就听张义又说道:“记得,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每天都去。” 第489章 在行动(上) 七月二十,傍晚。 “罗叔。”张义推开门房的房门。 罗岩看见对方,就提着已经准备好的包袱准备下衙。 张义把对方拉到墙角,低声说道:“叔,小子今晚约了军机库的老徐吃饭,想跟他讨教讨教学问。小子那两笔字实在是……。” 他这番话倒不是假的,昨天已经借着饮酒和讨教学问的名义,和老徐约好了。 张义写字丑的毛病,早已经在小范围传开了,罗岩也是听说了的。只是,他自己大字都认不了几个,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听闻张义想向军机库的徐财讨教学问,当即点头说道:“老徐可是个热心肠,你找他就对了。那行吧,我就先回去了。” 他刚要出门,又想起什么,转头说道:“记得请人吃顿酒。” “叔,您放心吧。”说着,张义就把对方送到衙门外面。 张义又等了半晌,才看见徐财夹着包袱从后面走出来。 半炷香后,二人已经坐在了距离衙门不远的小酒馆里。 等酒菜上齐,张义是频频举杯敬酒,老徐开始还有些矜持,到后来也完全放开了,几乎是酒到杯干。 二人边喝边聊,在酒馆一下就坐到了天黑。 老徐看了看天色,正要起身告辞的时候。耳边就听到铜锣声响,期间还夹杂着呐喊之声。转头看向窗外,就见枢密院后院方向,隐隐有火光闪烁。 “不好!走水了!”老徐来不及搭理张义,撒腿就往枢密院跑去。 张义也摆出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扔了一些铜板在桌上,就紧跟着老徐的步伐,向着枢密院的方向跑去。 等二人来到枢密院的后院,就见西北方向的房子,已经火光大作,偏偏今天又刮着强劲的西北风,火势大有向这边蔓延的趋势。 老徐正在发愣之际,张义似乎收不住脚,撞了对方一下。等稳住身形,才大吼一声:“徐哥,快!快去叫水龙队!” 说完,就从墙角捡起一把扫帚,独自冲向火场灭火。 “刘奇!”看着刘奇的背影,徐财心中焦急万分,不禁大吼一声。 张义闻声回头,焦急的催促道:“徐哥!别愣着了,快去喊水龙队啊。真要火烧了整个枢密院,咱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徐财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向衙门外面跑去。 此时,值夜的护卫也已经赶到,跟随着张义就冲进火场灭火。 片刻后,张义就咳嗽着从火场退了出来,举目四望,像是刚发现军机库门外的两名守卫一样。疾步跑到对方面前,大声吼道:“在这看热闹呢?还不去救火!” 刚才张义喊那几嗓子,两名护卫也是听见了的。知道如果大火蔓延,都要被砍头的道理。只是,职责在身不敢离开半步。 张义伸手抢过一名护卫的长矛,大声说道:“我力气小,灭火帮不上忙。替你们守门,你们快去救火!” 说着,还一脸焦急的推了二人一把。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这才下定决心,扔下手中器械,向着火场方向冲了过去。 等二人走远,张义才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钥匙。 他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一边把手背在身后,将钥匙插进锁眼小心拧动。直等到“嘎巴”一声,角门应声而开, 当即,也不再犹豫,扔掉手里的长矛,闪身进了军机库,反手就从里面把门锁上。 在简单寻找过后,终于在一楼的一支书架侧面,发现了贴有布防图字样的标签。 连忙抽出别在腰里的一根尺长的撬棍,蹲下身将撬棍扁平的一头插进砖缝,同时双臂用力。终于在费尽全力的情况下,将地上的青砖撬开。随即双手快速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这才起身从书架上拿过来那三册布防图,包裹了提前准备的油纸后,就扔进土坑里,再重新盖上青石板。 一连串的举动,也只不过消耗了一盏茶的时间,简单的检查了一遍后,先从靴子里取出一支小瓶,将里面的火药,全部倒在刚才那个书架上,又抽出一根引线埋在火药堆里,最后在上面盖上一些卷宗。 片刻后,看着引线冒出的丝丝火星,张义才把火折子随手扔掉,转身来到那扇角门后面。 趴在门上侧耳倾听,没听到门外有任何动静,这才深吸一口气,一咬牙拉开门,闪身出了军机库。 他这边刚反手把门锁上,就见大批的水龙队推着水龙车,在徐财的招呼下,从前院冲了进来。 张义慌忙上前,借着与对方擦身而过的机会,将钥匙放回对方的怀里。 “徐哥!怎么这么慢啊!”说着,他就去水龙车后面帮着推车。 此时的徐财,不知是吓的,还是累得,一脸的汗水,随便用袍袖擦了擦就说道:“已经够快的了,差点没给我跑死。” 说完,也帮着张义一起推车。 等水龙队赶到火场,张义就看见把守军机库的两名护卫正在拼命救火。 他从后面拍了二人一下,大声说道:“水龙队来了,两位大哥快撤下来,休息休息吧。” 等二人看清身后的水龙队,这才走出火场,回到军机库门外继续守卫。 虽然有水龙队全力往火场泼水灭火,可火势依然没有减小的态势。不仅没有减小,借助吹来的西北风,大有蔓延整个后院的态势。 正在众人焦急的时候,就听前院传来阵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 张义转头望去,就见大批顶盔掼甲的军士,已经来到了后院,粗算下来足有两三百人。 一名将军打扮的大汉,看着冲天的火焰,也是慌了手脚,连声催促手下军卒参与救火。 众人全力救火的同时,从军机库角门的门缝里,有缕缕黑烟冒出。 开始把守在外的护卫,全部精力还放在不远处的火场那里。等发现不对,再回头观瞧的时候,就看见从门缝里面冒出阵阵黑烟。 “走水了!!!”随着一名护卫高声叫喊,原本在火场救火的众人,纷纷转头回望。就见滚滚黑烟从军机库里冒了出来。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徐财,在心里大喊了一声:我命休矣。 随即,“噗通”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第490章 在进行(中) 眼见徐财瘫倒在地,张义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对方扶住。 与此同时,前院方向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张义抬头望去,就见一群锦衣汉子簇拥着一名紫袍官员,穿过月亮门向这边走来。 这群人的到来,也引起了徐财的注意,当他抬头看清来人的时候,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双腿一软,要不是张义努力搀扶,徐财险些又坐在地上。 “徐哥,谁啊?”张义在对方耳边小声询问。 不等徐财回答,那群人里就走出一名锦衣汉子,朗声说道:“飞龙院,李副使,到!” 正在救火的众人,听到飞龙院副使驾到,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向这边行礼。 李副使看着冲天的大火,又看了眼从军机库大门里,冒出的滚滚浓烟,让手下再调些水龙队过来。这才大手一挥,对众人说道:“都忙自己的去。” 众人这才齐声称是,抄起手中的工具继续灭火。 这时,身着吏员衣服站在场中的徐张二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等来到二人面前,开口问道:“你二人是做什么的?怎么不去救火?” 搀扶徐财的张义,明显感觉对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等其答话,他就抢先说道:“回副使的话,他叫徐财,小的叫刘奇,我二人都是枢密院的吏员,他刚才救火时被火焰灼伤,小的正打算带他去求医呢。” 看见二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副使一时也懒得计较,叫了一名手下陪同二人去找郎中,顺便问明情况。 徐财倒也是个人精,就任由刘奇搀扶着向衙门外面走去。 等走出衙门,张义才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对着身后那名锦衣大汉说道:“这个大哥,能搭把手吗?小子真是没力气了。” 大汉一愣,自从进了飞龙院当差,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指使自己做事的。 又看见对方干瘦的身板,小小的年纪,索性抢上一步,抓住徐财的另一只胳膊,向着远处的医馆走去。 “说说吧,这场火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徐财下意识看了刘奇一眼,张义立即接话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啊。” 说着,就指着街口的酒馆说道:“当时我和徐大哥正在那边的酒馆里喝酒呢,就听到有铜锣声响,顺着窗户往外看,就看见衙门后院火光冲天的,连忙冲进衙门救火。” 大汉又看向徐财,见对方连连点头,也就信了几分。 “那你二人去了后院以后,有没有看见旁人?” 张义眨了眨眼睛:“大哥,军机库门外的两名护卫算吗?” 大汉白了一眼:“你说呢?” 张义这才摇了摇头:“那就没看见其他人了,我和徐大哥赶到以后,其他人才冲进来救火的。” 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还是徐大哥去联络的水龙队呢。” 大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方表情自然,说的话也合情合理,一时间也看不出蹊跷。 张义借机问道:“大哥,您怎么称呼?” “哦,王明。”正在脑子里分析案情的汉子,随口答道。 张义借机说道:“那小子以后就叫您王大哥了啊。” 王明又是一愣,眼神玩味的看向对方:“看你小小年纪,怕是不知道飞龙院是干什么的吧?” 张义适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小子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抓外国奸细的吗?前阵还砍了很多狗贼的脑袋呢。” 这句话,不知王明怎么理解,反正徐财听到耳朵里,都不由在心中暗赞对方:小子,你可是真会说话啊。人见人怕的一群人,愣被你说的跟大英雄似的。 王明听的倒是笑逐颜开:“刘奇是吧,不错,没想到你还有些见识。” 又过了片刻,几人才来到医馆,经过郎中的一番检查,徐财也只是几处皮肤被火焰烧的有些红肿,开了几副药就算糊弄了事。倒是张义的手肘前胸,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头发甚至被炙热的火焰烧的有些蜷曲。 这自然是张大官人的苦肉计,可看在徐王二人眼里,不禁为之侧目,为了几贯的饷银至于这么拼命吗? 半炷香后,打发了徐张二人的王明,先去了酒馆,找到店老板了解情况,又找了几个居住在附近的老客,问明火灾发生时,酒馆内的一些情景。等离开了酒馆,又找到枢密院值夜的门子,听对方说,确实看到徐刘二人冲进后院救火。这才脚步匆匆的,跑去后院向李副使禀告。 等李副使听完讲述后,点头说道:“就是说,二人不仅没有嫌疑,甚至还有功?” 这话,王明是不敢接的,只能说道:“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属下认为,二人至少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李副使又看向正在军机库门外救火的一群人,自言自语道:“这库房距离火场也有些距离,又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王明同样看了军机库一眼,这才说道:“副使,今夜刮的是西北风,您看会不会是火星顺着屋檐飘进去的?” 李副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你去找今夜在这片巡逻的军士,问问他们有没有发现可疑的。” 李副使在这里绞尽脑汁想找到纵火之人,张义却是在劝说徐财远离是非。 “徐哥,小子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自从离开了医馆,二人的角色就形成了互换,徐财搀扶着真受伤的刘奇,坚持要把对方送回家里。 “你说嘛。”经过刚才刘奇与王明的对话,徐财也算真正认识了刘奇这小子,不仅脑子好使,口才也是一流。 张义看了眼对方,这才低声说道:“徐哥,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您别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这句话说的徐财脸颊有些发烧,只听刘奇继续说道:“咱们就算是无功,至少没错吧?按道理,咱们都已经下衙了。还能第一个冲进火场救火,这已经不错了。至于军机库冒出的黑烟,搞不好是火星子飘进去,引燃了里面的纸张呢。咱们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自燃,您不是还有上官吗?跟你没一点关系。” 说完,就向徐财眨了眨眼。 第491章 在进行(下) 李副使直等到枢密院的几位大佬赶到,又交流了一番,这才带领手下回到飞龙院,而此时已经是夜里三更。 提前回来的王明,也已经将各方送上来的消息,汇总到了一起,双手捧着递到上官手里。 李副使一边翻阅手里的纸张,一边问道:“可有线索?” 王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属下问了巡夜的军士,并未发现可疑的。” 李副使恨恨的将那些纸摔在桌上,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时,从门外疾步走来一人:“报,宫里传出消息。”说着,就拿出一支竹筒递了上来。 李副使伸手接过,从竹筒里抽出一张纸条,只看了一眼就叹气说道:“皇上震怒,让咱们严查。”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几步就来到偏厅,从靠墙的书柜上,抽出三本名册,正是前几天他让人重新分类的那几本。 拿出其中两本,递给身后的王明:“在没有新证据之前,这案子暂时按奸细纵火往下查。就从投亲的和经商的这些人里找线索,看看那些人晚间都去了哪里。” 王明口中称是,双手接过册子,转身向外走去。 正在青楼里饮酒作乐的小六等人,是从其他客人口中得知枢密院着火的消息的,强忍着心中的疑惑,直坚持到第二天一早,众人回到绸缎庄,才聚集在后院一起商议。 小三子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说道:“统领,会不会是那位……。” 就在将要说出“张郎君”这三个字的时候,被小六的一声咳嗽打断:“咳,这场火也许是值夜的用火不慎所致。” 说完,还隐晦的瞪了小三子一眼。 小三子这才想起张义嘱咐的话,不许向其他人透露,他在兴庆府的事情。 随即,他也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咳,那您看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小六思忖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下意识看了眼众人,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平静说道:“还是不要贸然动作比较好,这时候正是飞龙院探子四出的时候,真要被他们撞上反而麻烦。”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小六应了一声,房门随后被人推开,一名小伙计跑了进来。 “东家,掌柜,前面来了很多官兵。” 房间内的众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整理仪容,快步去了前面的店里。 小六刚穿过小门,走进店里。 店里的一名锦衣汉子就说道:“把你们所有的公检都拿出来。” 片刻后,在一一检查了公检后,汉子又问道:“昨天傍晚一直到今天早上,你们都在哪里?” 闻言,小六坦然说道:“官爷,小民昨天傍晚关了店铺,就去了问花楼。一直在那里跟姑娘饮酒玩耍,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回来的。” 见汉子又看向小三子几个,他又继续说道:“官爷,他们是跟小民一起去的。” “一起?”汉子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对方,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东家带着掌柜伙计一起寻花问柳的。 小六很肯定的点了下头:“是,是一起去的。官爷要是不信,可以去找问花楼的老鸨子问话。还有那里的春花,秋月……,这些个姑娘也可以作证。” 汉子见对方样子坦然不似作假,就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公检还给对方,转身带着一众军士走出店铺。 “东家……。”小三子凑了过来。 小六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行了,继续做生意。” 相比小六的轻松应对,张义就比较痛苦了。 从昨晚回到家里,罗岩夫妇就一直在其耳边唠叨,说什么为了几贯钱不值当拼命的话。最后,逼得他不得不诅咒发誓,说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才算应付过去。 今天一早,见他用一根布条吊着膀子,还要坚持上衙,夫妻二人又是一通念叨。 直坚持走进了衙门,罗岩依然嘱咐:“小子,你非要来上衙,叔也拦不住。可是,你绝对不能干力气活,真要伤口化脓,搞不好连这条命都得丢了。” “叔,您放心,小子今天啥也不干,就在旁边看着。” 片刻后,张义就走进了后院,正看见一群枢密院的小吏,围在军机库外面指指点点。 他走到人群后面,踮起脚往里观望。就见库房外面摆放着二十几顶大木箱,一些隶属军机库的小吏,正在往箱子里装昨夜抢出来的公文卷宗。 张义摇了摇头,转身就去杂物仓库。还没等坐定呢,就见上司刘阔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你小子,总算是来了,我还派人去你家找你呢。”刘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张义连忙起身行礼:“刘主事,您找小子有事?” 刘阔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胳膊,也来不及问候一句,就说道:“快点跟我走,赵枢密要见你。” 张义当即一愣:“哪位赵枢密?” 刘阔白了对方一眼:“还能有几个赵枢密啊,当然是咱们衙门的主官,枢密院正使了。” 说完,也懒得跟对方啰嗦,拉着刘奇没受伤的胳膊就往外走。 张义一边跟着对方后院深处走去,一边问道:“刘主事,您给小子交个底,那位找小子干嘛啊?” 只听刘阔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小子富贵了,昨天那番举动被他老人家知道了。” 一盏茶的功夫,刘阔就领着张义来到了一座幽静的小院外面。 经过护卫的通报后,二人才得以走进枢密院正使赵恬的值房。 赵恬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年纪,消瘦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两条剑眉斜插入鬓,显得英武之气十足。此时,正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刘奇。 “属下,户房主事刘阔,见过赵枢密。” “属下,户房杂物仓库刘奇,见过赵枢密。” 自报姓名后,二人就要施礼。 赵恬随意挥了下手:“免了。” 说完,就让刘阔先退下,只留下刘奇单独说话。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赵括明知故问的说道:“刘奇,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张义连忙把昨晚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等听完对方的讲述,赵恬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才十几岁的年纪,面对烈火还能做到临危不乱,很是难得啊。” 这番夸奖的话,听在张义的耳朵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心里“咯噔”一下:小爷昨晚表现的是不是太过了? 第492章 刘奇有嫌疑,望严查。 张义刚走出赵恬的值房,就见到一名小吏领着徐财走进了院子。 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张义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同时若有若无的微笑点头。 半炷香后,赵恬看着徐财远去的背影,思忖半晌就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就塞进信封。 “来人!把这封信送到飞龙院,亲手交给李副使。” 看着小吏离开,赵括才重新拿起一份公文开始批阅。 回到了杂物仓库的张义,还没等上喝口水,李同文就对其说道:“小子,走吧,军机库那边把有用的东西都搬走了,也该咱们过去收拾了。” 张义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喊上几名力夫,跟随着李同文走进了军机库。 李同文看着一片狼藉的仓库内部,深深叹了口气:“哎,收拾吧,有用的就搬回去。没用的就堆到门口,会有人来收拾的。” 力夫们应了一声,就一拥而上的开始干活,一时间弄的灰尘翻涌。张义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就来到李同文身边:“李叔,您回去歇着吧,小子在这里盯着就行了。” 李同文也被呛的连声咳嗽,把张义拉到门外:“那你在外面盯着吧,就别进去了。我得把这个月的账目做了,刘主事还等着要呢。” 说完,刚转身要离开,就想起什么似得,叮嘱道:“今天务必得收拾出来,明天工房那边还要派匠人过来维修。” 张义心里动了一下,那几本册子还在青石下面压着呢。他故作疑惑问道:“这么急啊?这活不少呢,一个白天可干不完。” “那就不让他们走,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李叔同说着,又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小子,平时偷点懒也就算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是装也要装的敬业些。” 说完,还冲张义眨了眨眼睛,就背着手回了杂物仓库。 张义看着房间里烟雾弥漫的场景,寻思着用什么办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几本册子拿出来。 飞龙院 “副使,副使。” 忙碌了一宿的李副使,终于忍不住困意,躺在躺椅上小憩。只是,刚进入梦乡,就听耳边有人轻声呼唤。 等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就看见王明正站在一旁。 李副使并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对方,而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又拿起旁边的凉茶喝了一口,这才躺回躺椅上闭上双眼,慵懒的问道:“啥事?” 王明小心翼翼的说道:“枢密院的赵枢密遣人送信来了。” 听到是赵恬遣人过来,李副使眉头皱了一下:“拿来。” “送信的人说,赵枢密有吩咐,必须亲自交到您的手里。您看……。” “真特么麻烦。”李副使烦躁的骂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那让人滚进来。” 王明立即来到门外,让送信的小吏进来。 等小吏讲明来意,把信交到李副使手里,这才行了一礼,倒退着离开房间。 李副使把那封信随手扔给一旁的王明:“念!” 等王明展开信纸,错愕的愣了一下,这才念道:“刘奇有嫌疑,望严查。” 念完,就看向躺在躺椅上的上官,等待对方的决断。 “刘奇?刘奇?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李副使在嘴里念叨了两遍,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王明连忙提醒:“就是昨夜第一个冲进火场的那个半大小子。” 李副使这才恍然大悟:“哦,是他啊。” 随即,又想起什么:“我记得你昨夜就查过他吧?” “是,起火的时候,这个刘奇不在现场……。”王明又把昨夜的调查结果复述了一遍。 听完对方的讲述,李副使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那就不去管他,咱们飞龙院有自己办案的流程规矩,还轮不到赵恬指手画脚。” 说完,就挪动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睛。 王明见此,也只能轻挪脚步,准备离开房间。 “慢!”他刚走出几步,就被李副使出声叫住。 王明连忙转身,等待上官吩咐。 李副使依旧闭着眼睛:“你跟那个刘奇接触过,说说观感。” 王明眨了眨眼睛,尽管没明白对方意思,还是说道:“聪明,勇敢。” 等了半晌,李副使才开口说道:“跟他接触接触。” “您的意思是?”王明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免得办错了差事。 李副使眉头皱了一下,不耐烦的说道:“要是个能成事的,就把这封信给他看看,当个钉子培养吧。” 王明恍然大悟,同时也在心里佩服上官的算计。这封信一旦给刘奇看了,对方是个什么反应,几乎是可想而知。 当即,应了一声,就悄声退出房间。 傍晚,随着下衙的钟声敲响,值房里的官吏也纷纷走了出来,顺着中间的甬道向大门处走去。 张义已经提前跟罗岩打好招呼,说今天可能会熬夜,就不必等他了。结果,还惹来对方一顿唠叨,埋怨刘阔用人太狠,连一个病号都不放过。 临近天黑,李同文也从杂物仓库那边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这边的进度,就问道:“还得多长时间?” 张义假意盘算了一下,随口答道:“至少两个时辰吧,主要是天黑不好干活。” 顿了一下,就说道:“李叔,你先回去吧,留下小子在这里盯着就行了。” 见对方有些犹豫,张义才推着李同文往外走:“您老放心吧,小子没问题的,肯定把活干的干净漂亮。” 李同文借机点头:“那行吧,我就先回去了。你这边也催着他们点,早点干完,也能早点收工。” 张义答应了一声,就目送着对方离开。 又等了一炷香,见后院的官吏都已下衙离开。他才扒着军机库门框向里面喊道:“都停手,出来歇歇。” 几名力夫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用袖子随意擦了把脸上的汗水,一起走出库房。 等这些人走出来,张义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都饿了吧,拿去,到街上吃点东西去。”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平日里也有熬夜赶工的差事,可李老头抠门的很,从未掏钱请大家吃过饭。一时间,几人还有点不适应。 张义见状,干脆把铜钱塞进一名力夫手里:“累一天了,允许你们每人喝一口酒。” 紧接着,脸色一正:“每人只许喝一口,解解乏就行,可不许贪杯。” 那个力夫一脸喜色的看着手里的铜钱,随即又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官爷,那您呢?” 张义扬了下受伤的胳膊:“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完给我带回来一口就行。” “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快点去吧。一会儿回来还得接着干呢。” 第493章 小爷是要发达了 在几人的一阵欢呼声中,张义目送着他们离开。 估摸着这些人已经出了衙门,他又看了眼左右,迅速跑到杂物仓库的墙角,抄起撬棍就钻进了军机库。 等来到那块青石附近,先用手扒开上面的灰烬,这才将撬棍插进砖缝。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他直接放弃用手搬动撬棍,而是整个身体压在上面,轻松的就把青石撬起。从旁拿了一块木料,塞进缝隙里面。这才松开撬棍,转而用双手把青石挪开,露出下面隐藏的包裹着布防图的油纸包。 片刻后,他刚把青石复位,就听门外的甬道上响起了脚步声。 张义没想到力夫回来的如此快,布防图肯定是不能留在仓库里面的,否则被那些人发现也是个大麻烦。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干脆牙一咬,抄起一块从木箱上拆下来的木板,盖在几本图册上。随后,就连同图纸和木板一起搬起来,就向着门外走去。 刚走出门,就看见赵恬在几名小吏和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仓库门外。 当赵恬看见张义从里面走出来,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张义动作笨拙的把“木板”放在肥料堆上,这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行礼说道:“枢密,属下奉令打扫军机库的杂物,明天一早工房的工匠就会过来维修,要连夜把里面腾空。” 赵恬又看了看左右,蹙眉问道:“就你一个人?” “还有几个力夫,他们先吃饭去了。” 赵恬这才点了下头,拿过小吏手里的灯笼,迈步走进军机库。 张义用余光看了眼那块“木板”,随即就紧走两步,跟在赵恬的后面。 赵恬一边看着房间里的废料,一边问道:“还有多久能打扫出来?” 张义假意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两个时辰吧。” 赵括点了下头,并没做出评价。 一盏茶后,等众人走出仓库。赵括就摆出一副勉励下属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张义受伤的右臂,疼的对方直咧嘴。 这才微笑说道:“行了,本官走了。你们也别干的太晚了。” 说完,就不再理会张义,带领着一众小吏护卫,向着前院走去。 张义探头望去,眼看着赵恬那些人走出衙门,这才迅速掀开木板,抱着几本册子跑进了杂物仓库。 他这边刚把册子藏好,脚步声再次响起。 等他来到门外,就见刚才送赵恬下衙的两名护卫,不知为啥又折返了回来。 不等他上前打招呼,那些力夫也从前院走了进来。 “官爷,给你带的蒸饼夹熏肉。” 张义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直等到他把蒸饼吃完,看那两名护卫还站在一旁。就走过去问道:“两位这是?” “枢密怕夜里有贼人陷入,派我二人来护卫站岗。” 听完护卫的解释,张义在心里大骂一句:老狐狸。 时值四更,几名力夫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仓库里走出来。 “官爷,弄完了,你检查下吧。” 张义点了下头,就挑着灯笼进去检查了一番。 片刻过后,就走出来:“行了,各自回家吧。” 说完,就打算领着几人走出后院。 在众人将要穿过月亮门的时候,护卫出声说道:“慢!” 随即,上前一步,拦住几人的去路:“枢密院的规矩,进过库房的出入要搜身。”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赵恬八成对自己有了疑心。 好在他并没打算,今晚就把那几本册子带出去。所以,一脸坦然的接受二人的检查。 等离开了衙门,本来想去杨澍那里,问问蒋伟几人情况的张义,也临时改变了主意,索性回家洗洗睡上一觉。等这阵风过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刚走出两条街口,就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张义轻蔑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旧保持着闷头赶路的样子。 只是,在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将一块靠在墙角的碎砖,向路边挪了挪,就继续向前走去。 刚走出十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同时,就听“哎呦”一声,张义这才闻声向后看去。 昏暗的月光下,只见一名大汉,被砖头绊了一下,向前连冲了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等站直身体就发现张义正看向自己,汉子随即就是一愣。 张义则连连后退,口中慌张的说道:“你别抢我啊,我可没带钱。”说着,就像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迅速转身逃跑。 王明见目标已经发现了自己,索性也不隐藏身形了。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道:“刘奇,你别跑,我是王明啊。” 张义刚才就看清对方的长相了,做出一副逃跑的样子,完全是为了判断对方跟踪自己的目的。 听对方叫自己的口气,似乎并没有恶意。这才停下脚步,恍然大悟的说道:“王哥啊!您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着小子干嘛啊?” 等王明走到面前,下意识看了眼周遭环境,这才低声说道:“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一盏茶后,二人就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 王明并没急于表明来意,而是问道:“小子,你一个小吏怎么这么晚才下衙?”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就把晚上清理库房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王明适时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随即说道:“你们那个赵枢密还真是往死里用人啊。一个破仓库急什么?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张义实在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也从话语中,听出些挑拨的味道。 难道在试探自己? 当即脸色一正:“王哥,你可别这么说赵枢密,他人挺好的,今天还夸奖我了呢。” “他能夸奖你?” “当然了,昨晚救火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就这?” “什么叫就这啊?人家一个高官,能抽出时间见小子一面,这就很不容易了,再要其他的,就是不识好歹了。” 王明眼看着挑拨失败,也懒得废话了,直接掏出那张纸,递到对方手里:“你看看这个,赵恬的亲笔。上午才派小吏送到飞龙院的。” 等张义看清上面的几个字,后背冷汗都下来了。老狐狸做的够绝,一边假意夸奖自己,一边让飞龙院严查。 王明看对方变颜变色的,以为是被气的。不无得意的说道:“现在知道了吧?人家夸你,也只是表面。实际上,心里早就怀疑你了。” 电光火石间,张义反而搞不清王明找自己的目的了。 不等他有所反应,王明继续说道:“小子,跟你交个底,我们李副使看上你了,想让你加入飞龙院,在枢密院做我们的眼线。” 这番话,听在张义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尼玛,宋辽西夏,三面间谍,小爷是要发达了吗? 第494章 拉大旗扯虎皮 王明眼看着刘奇在那里发愣,于是催促道:“小子,说话啊。” “啊?”张义这才惊醒过来,随即眼珠一转,苦着脸说道:“感谢王哥信任,这个差事您还是找其他人吧。” 王明这些年也是顺风顺水惯了的,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小子,不识抬举是吧?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你!” 张义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王哥,左右都是个死,您干脆一刀弄死了小子吧。” 王明眨了眨眼睛,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这小子真不怕死? 此时,就听张义继续说道:“您让我在枢密院给你们当眼线,万一被人发现了小子的身份,不要说别人,赵枢密首先就不能饶了小子。那里可是他的地盘啊,你们飞龙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赵枢密还不把小子往死里弄?随便安个奸细啊,里通外国的罪名,小子就没命了。与其被他冤死,还不如您现在一刀捅死我呢。” “就为这个?”王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刘奇。 张义面色一苦:“这还不够吗?王哥,小子就是想踏踏实实赚几个钱,能养活自己。您就心疼心疼小子,把我放了吧。” 王明上下打量半天,这才说道:“小子,谁告诉你,身份被发现就会被整死的?哪怕是你们赵枢密都没这个胆子。你懂不懂?” 见刘奇一脸疑惑,他才解释:“飞龙院有监察百官的权利,而且这权利还是皇帝给的,哪怕是赵枢密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也不敢对你怎样。这么说,你总明白了吧?” 张义半信半疑的问道:“王哥,咱可不能骗人,小子好歹也算一条性命呢。” 王明已经有些无奈了,闻言,连连点头:“不骗你,哥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张义假意思忖了一下,随即摇头说道:“还是不行。” “又怎么了?” “万一,赵枢密不由分说,就把小子绑了呢?他又不派人去飞龙院核实,小子还是一个死啊。” 闻言,王明简直要抓狂了。只能无奈的问道:“那你说,到底怎么才能干?” 见对方伸出一只手,王明好奇问道:“干嘛?”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腰牌啊,您好歹得给小子弄一块飞龙院的腰牌吧?就算赵枢密想抓小子,小子也能有个东西护身啊。” 王明没好气的说道:“你一个眼线,配什么腰牌。” 二人几经拉扯,王明最终答应,明天上衙之前,给刘奇送一枚护身的腰牌过来。同时也嘱咐,这块腰牌不能轻易示人,只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示给对方。 张义心中一喜,他跟王明废了半天话,就为了争取一块飞龙院的腰牌,有了这个东西,自己在兴庆府甚至整个西夏的安全,又增加了一层保障。 翌日一早,张义刚来到衙门外面,就被一个汉子叫住,隐蔽的把一枚腰牌塞进他的袖口里,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什么人?”一旁的罗岩,好奇问道。 “还钱的。”张义应付了一句,就跨过门槛走进衙门。 刚穿过那个月亮门,就见昨晚的两名护卫已经在门口站岗了。 他点头道了声“早”,就走进了杂物仓库。见李同文还没来上衙,就立即掏出那枚腰牌查看。 飞龙院的这块腰牌,做工比皇城司的粗糙了不少,材料也只是普通木头。正面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飞龙院”,翻看背面,上下刻着“校,刘”两个字。 张义对飞龙院的官制不是很了解,猜想“校”可能代表着小校,跟军队里的大头兵差不多。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就见李同文夹着包袱,走进了仓库。 张义连忙起身,先给对方倒了杯水,这才把昨晚的工作汇报了一遍。 李同文听说那边已经收拾完毕了,笑着夸奖了刘奇几句,就带着对方去军机库验收工作成果去了。 半炷香后,李同文点了下头:“可以,去喊工房的人过来施工吧。” 张义点头应了一声,就往前院跑去。 此时,把守月亮门的两名护卫,正在低声聊天,眼看着刘奇从面前跑过,紧接着“哐啷”一声,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闻声看去,就见地上有一块腰牌。 二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已经跑远的刘奇。其中一人才走上两步,弯腰将腰牌捡起。 等看清腰牌上,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这人浑身颤抖了一下。 另一个护卫看其变颜变色的,就走了过来,打算看个究竟。 只是,没等他探头看清楚呢,那人就将腰牌攥在手里。 “你在这待着,我去求见赵枢密。” “咋了?” “嗨,你别问了。” 说完,那名护卫就神色慌张的穿过月亮门,向着赵恬的值房而去。 一盏茶后,赵恬的值房。 “你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从刘奇身上掉下来的?”赵恬一边把玩着那块腰牌,一边沉声问道。 护卫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属下看的清清楚楚,这东西就是从刘奇袖口里掉出来的。” 等他说完,房间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赵恬长叹了一口气,心里犹如吃了苍蝇般的膈应。 没有谁喜欢被监视的感觉,赵恬这样的高官,就更不例外。 况且,自己昨天刚给飞龙院下了条子,今天那小子就拿这么一块腰牌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挑衅,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刘奇是有来历有后台的,不是他赵恬能随便拿捏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管青红皂白,下令把刘奇抓了,关进地牢让其吃点苦头。可也只是想想而已,飞龙院是个什么所在?当今皇帝的鹰犬爪牙,自己若是敢动他们的眼线,恐怕刘奇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就先倒霉了。 想明白了赵恬,随手将腰牌扔在桌子上。 “去还给那个小子。” 护卫见上官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一步拿起腰牌,就倒退着出了值房。 赵恬又沉思了半晌,才叫来贴身小吏:“你去赵相公府上一趟,就说本官晚上想去拜访他老人家。” 第495章 二叔 当张义看着神情古怪的护卫,把腰牌递还给自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不会再受到这些人的骚扰,那几册布防图也能顺利运出去了。 下午,距离下衙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张义凑到李同文面前,低声说道:“李叔,小子想早走一会儿。” 见对方看过来,他就继续说道:“小子有点头疼,想找个郎中看看。” 李同文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是不是昨天回去太晚了,缺觉闹的?” 张义连忙点头:“应该是,中午吃着饭,差点就睡过去了。” 李同文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算计了一下时辰,这才说道:“那行吧,你就先回去吧,回头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你去茅厕了。” 张义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感谢了对方以后,就背着装了布防图的包袱走出了仓库。 在路过月亮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见对方看过来,身体又站直了几分。张义向对方点了点头,就向着衙门外面走去。 一炷香后,张义就来到了绸缎庄的门外。 不等站在门口的店伙计上前招呼,他就假意咳嗽了几声,见柜台后面的小三子注意到了自己,他就对其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沿着宽敞的街道向前走去。 一盏茶后,二人一前一后就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巷口,就把包袱交到对方手里。又低声说道:“这里是西夏所有的布防图,你回去以后,尽快抄录一份。” 小三子听说沉甸甸的包袱里,竟然是西夏的布防图,不禁惊呼了一声,随即就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抓住包袱的手,也攥紧了几分。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等你们抄录完,就在店门外挂一个收虎骨的牌子,我自会过来取回原件。” 小三子用略显激动的声音说道:“郎君,您怎么做到的?” 张义神秘一笑,冲对方眨了下眼睛:“保密。” 说完,又嘱咐了几句,就迅速走出了小巷。 绸缎庄后院 正在房间里饮茶的小六,就看见小三子身后背着个包袱走进了房间,先东瞧瞧西看看,还把房门从里面插上,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了?” “统领,您看看这是啥?”小三子如同献宝似的,将包袱小心的放在桌上。 小六看了看包袱,又疑惑的看了小三子一眼,这才伸手将包袱解开。 等看清几本册子里面记录的内容的时候,惊讶的看向对方。 他刚要张嘴,就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声说道:“从哪里弄的?” “郎君,刚给我的,说让咱们抄录一份……。” 听完对方的讲述,小六激动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也是感慨万千:高手就是高手啊。自己带来十几个人,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点起色。张郎君只比自己早来几天而已,就已经把西夏布防图搞到手了。 小六思忖半晌,就说道:“院子里不是有个冬天存东西的地窖吗?一会儿我让人收拾出来,你就什么都别管了,前面的生意也放下,就藏在里面抄这个东西。吃喝啥的,我亲自给你送。” 小三子连忙点头:“好,都依统领的吩咐。” 在小六吩咐人打扫地窖的时候,赵恬已经乘坐一顶软轿来到了前任相公赵盟的府上。 这边刚从轿子里钻出来,早已等待在门外的徐富徐管家,就快步跑下台阶,热情的打着招呼:“三公子,来了。” 赵恬点了下头,一边迈步走上台阶,一边说道:“我二叔的身体如何?” 徐管家紧赶两步,走在前面带路,这才说道:“老爷身体挺硬朗的。上午得了您要来府上的消息,可是把老爷高兴坏了。让人把存了十几年的酒都搬出来了,还特意交代厨子准备了您喜欢的几样糕点。” 闻言,赵恬不禁摇头苦笑,自己都年过五旬的人了,二叔还是拿自己当孩子招待。 等穿过正堂来到后院书房的时候,徐管家才停下脚步,让赵恬稍等片刻,就走进书房向赵盟禀报去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书房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恬儿,进来。” 一声恬儿,听得站在门外的赵恬直咧嘴,随即平复心情,迈步走进书房。 当满头银发的赵盟,见到赵恬这个侄儿,就一脸笑意的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恬儿,一路上累了吧,快点坐下歇歇。” 赵恬点头谢过,坐下后就看着有些老态龙钟的二叔。回想当年,老人家当相公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连当今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可自从退下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是一副老顽童的样子。 片刻后,徐富就领着几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走进书房。 待酒菜摆下,赵盟才挥手让下人退下,只留下叔侄二人。 二人先寒暄了几句,待几杯酒下肚,赵恬就准备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只是,等讲到护卫发现那枚飞龙院腰牌的时候,二叔赵盟圆睁二目,伸手将对方的话头止住。 随即,又恢复之前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对着门外喊道:“徐富,徐富。” 话音刚落,书房的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徐富也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里太过闷热了,把酒宴搬到花园去。” 说着,双手就哆哆嗦嗦的撑着椅子扶手想起身。 赵恬和徐富连忙抢身上前,将对方搀扶起来。 等二叔站稳身形,赵恬才说道:“我扶二叔过去吧。” 说完,就搀扶着赵盟走出房间,向花园凉亭走去。 等二人来到凉亭坐下,酒菜也已经摆放在石桌之上。 赵盟挥了下手:“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恬儿就行了。” 等管家下人都走远,赵盟才端起酒杯:“来,咱们先喝酒吃菜。” 赵恬不明所以的端起酒杯,与二叔碰了一杯,就一饮而尽。 或许是喝的急了,赵盟一杯酒下肚,就连声咳嗽。 赵恬连忙起身,为其轻抚后背。 此时,就听耳边传来二叔的声音:“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第496章 二叔的启发 赵恬闻言就是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好在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强行控制住了好奇的冲动,没有将视线看向周遭,而是轻点了下头,缓缓坐回到椅子上。 叔侄二人就这么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品味美酒佳肴, 只等到天色擦黑,二叔赵盟才活动了一下脖颈,这才低声说道:“说说你见到那块腰牌以后的事情吧。” 赵恬也假意活动了下脖子,确认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才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等赵盟听完侄儿的讲述,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你要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二叔,您这是?”赵恬有些错愕的看着对方。 赵盟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你如今也是高官了,怎么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不等侄儿发问,他就提了一个问题:“二叔一直让你多看史书,你究竟看了没有?” 赵恬点了下头:“侄儿自然是看了的。” 赵盟一边玩弄着手里的酒杯,一边说道:“那你跟二叔说说,你都在史书里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太大了,赵恬还真不知道从何讲起。 好在,赵盟并没有指望侄子能回答,而是自问自答的说道:“翻遍史书,凡是身居高位者,必然多疑!由以君王更甚!” 见赵恬要说话,他又伸手止住:“你听二叔说完,你以为那个人不在你身边安插个眼线,他能在那里面睡的安稳?” 赵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可能的。” 这一番话,简直颠覆了赵恬的认知,同时也想到了什么,声音就压得更低了:“二叔,您是说,您也……?” 赵盟微微点头:“还不少呢,二叔的府里至少有三个。” 老头似乎很满意侄儿的惊讶表情,就继续说道:“那个徐富就是其中的一个。” 赵恬简直难以置信:“徐富徐管家不是家里的老人吗?” 赵盟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年了吧,当年二叔升任兴庆府知府,他自卖自身来的我府上。” 赵恬简直无法理解,二叔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如果这件事被自己遇上,每日里的吃喝拉撒,家里的鸡毛蒜皮统统都有人汇报给当今皇帝,那自己可能早就疯了。 赵盟见侄儿在那里发愣,也是叹了口气:“哎,这就是官场的规矩,二叔以前没跟你讲过,也只认为你自己能悟透能看懂,现在看来……。”说着,又失望的摇了摇头。 “二叔,您的意思是,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小子,你以为呢?凡是三品以上,公邂,府里都有的。” 见赵恬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赵盟又出言安慰:“小子,这其实是件好事。” “这还是好事?”这一刻赵恬真觉得二叔是不是岁数太大,老糊涂了。 赵盟点了点头,一脸玩味的说道:“不错,你想啊,有那么一个人将你忠忱自律、敬事勤勉的事情报上去。你觉得那位会怎么想啊?” 赵恬这才恍然大悟,不等他说话,二叔又说道:“你以为我把徐富放到管家这个位置上,真是因为他有能力吗?错!大错特错!我就是让他看,随便的看。等他看清楚了就利用他这张嘴,把二叔的所作所为报上去。旁人说老夫如何如何,那位可能不信。可是他的眼线报上去的,那位还能不信?” 在赵家叔侄聊天的时候,张义也来到了杨澍的家里。 “郎君?”对于于则成的突然造访,杨澍觉得有些诧异。 张义点了下头,就率先走进了屋里。 等二人各自落座,张义才说道:“前些日子风声紧,我也没敢过来。蒋伟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杨澍一听是这个事情,心情顿时平复下来:“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城奔北边去了。说是打算进贺兰山躲些日子,按日子算也快回来了吧。” 闻言,张义悬着的心也安稳了不少,他是真怕这些人出什么岔子。 就听杨澍问道:“郎君,您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明说,张义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布防图,思忖片刻,就说道:“正办着呢,再等些日子吧。”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岔开话题说道:“杨澍,跟我说说你的过往吧。” “我?”对方这么突兀的一问,让杨澍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义随即点头:“对,我这边有个计划,需要个能主事的。” 杨澍顿时来了兴趣,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属下的第一份差事,是在县衙给知县当钱粮师爷。当然了,是带着任务去的,之后……。” 随着杨澍的讲述,张义发现面前这个书生气很重的中年人,也是个经验丰富的秘谍。不仅给县官当过师爷,也给富商家当过账房,甚至为了完成任务,还在青楼给人家当过大茶壶。林林总总算下来,这些年足足转换过十余个职业。 杨澍足足讲述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眼巴巴的看着于则成这位上官,想听听对方嘴里的新计划,是个什么样子。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想让你抛弃现在的身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兴庆府开设几家买卖,青楼妓馆,酒楼茶肆……。” 他刚说到一半,杨澍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不仅可以通过客人的闲谈收集消息,还可以借机结识一些西夏的达官显贵,那消息来源可就更多了。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等你把买卖店铺开起来,蒋伟和那帮兄弟也算有着落了,就让他们给你看铺子去。你觉得呢?” 杨澍激动的搓了搓手:“郎君,这个法子好啊。属下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至于这中间需要多少钱财,又该如何筹集。二人都没有提及,运营的经费当然是找萧思礼支取,到时只需派人回去说明情况,相信对方很乐意掏这笔钱的。 两人稍作商议,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接下来,张义脸色一肃说道:“其实今天过来,我还一件事,需要你和蒋伟去做。” 杨澍见对方这副表情,就知道事情小不了,当即也坐直身体。 “我现在的身份,用的是一个叫刘奇的青年人的……。” 张义把那一日偷公检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随即说道:“这身份根本就禁不起查,所以……。” 不等他说完,杨澍就抢先说道:“郎君,这事好办,这件事交给属下就是了,保证给您办的妥帖,还不留后患。” 第497章 调岗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这一日上午,张义正在仓库里面点算库存,就见上司刘阔走了进来。 “刘主事。”张义连忙行礼。 刘阔眼含笑意的点了下头:“刘奇啊,你要发达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张义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刘阔继续说道:“刚才赵枢密遣人过来,抄写了一份你的文书册子(员工资料)。” 张义疑惑问道:“刘主事,他老人家拿小子的文书册子做什么?” 刘阔挑了挑眉,低声说道:“一般这种情况,就是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了。本官寻思着,是不是看你救火有功,打算给你换个更好的差事。”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赵恬身边的小吏快步走了进来。 “刘奇,赵枢密要见你,快跟我走一趟。” 张义和刘阔对视了一眼,这办事效率可够快的。 一盏茶后,张义就跟随小吏来到了赵恬的值房。 赵恬自那天去了二叔的府上,被说教了一番。原本有些死板的性子,也变得活络了起来。今天再见到刘奇这个飞龙院的眼线,已经没了心底的腻烦,反而有那么一点窃喜和跃跃欲试。 反复打量了刘奇几眼,赵恬才咳嗽了一声:“咳,刘奇,那一日衙门失火,你能第一个冲进火场,还因此受了些伤,可谓是功劳不小。本官问你,想要些什么奖赏啊?” 张义向来对这种混蛋问题很反感,让我怎么回答?我想要个皇帝当当,你能给的起吗?要是给个三瓜俩枣的,又容易被人看扁了。 思忖片刻,就答道:“小子身为枢密院的人,不过是做了些本份。至于赏赐,全凭枢密做主。” 言外之意,你自己看着办法吧。反正,给少了你自己没面子,给多了我能偷着乐几天。 赵恬心里早有计较,闻言就说道:“倒是个沉稳的性子,不错!” 又假意考虑了一下,这才说出自己的安排:“这样吧,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把手里的活计交接一下。从明天开始,就来本官的值房当差,先从整理公文文书干起。” 张义一听,到底啥情况,这不是让小爷当秘书吗?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能每天接触一国的枢密使,军方最顶级的大佬,怎么看都是一件喜事。而张义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赵恬已经把他当成晋升工具。 在谢过了赵恬之后,张义就倒退着走出了值房。 关于张义被调职的消息,刚过了中午,就在衙门内部传开了。能在枢密使身边做事,此人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啊。由此,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找了各种借口来杂物仓库与这位年轻人套套关系。 刘阔这位“昔日”上司,更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塞给了张义一只锦盒,还低声嘱咐,让其回家后再看。 当然,最高兴的就属罗岩了。连他都没想到,自己随便在街上捡的一个小子,竟然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赵枢密的身边人。有了这层关系,自己这个差事算是稳稳的了。 临近下衙,罗岩就找到了正在点算礼物的刘奇。 “小子,叔已经让人给你婶子带话回去了,让她晚上多置办几个菜。咱们路上再买两壶酒,晚上咱们一起庆祝庆祝。” 谁知,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叔,小子正要跟你说呢。小子下衙以后,想去承天寺一趟。” “承天寺?这个时辰了,去那儿干嘛啊?” “小子,想给死去的爹娘烧一炷香,把调职的事情跟二老念叨念叨。” 闻言,罗岩有些动容,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好小子,倒是有份孝心。” 顿了一下,又说道:“那行吧,叔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叔和你婶子在家等着你吃晚饭。” 去承天寺烧香,自然是张义的托词。主要今天是自己和王明见面的日子,当初二人就约定,每隔五天见一次面,把衙门里的大事小情,跟对方汇报一遍。 在西夏的地盘上,和飞龙院的上司接触,自然不用找什么隐秘的地方。于是,半个时辰后,下衙的张义就来到了位于城东的醉仙楼。 走进酒楼,张义只报了一下名字,店伙计就将他领到了二楼的雅间。 “王哥,让你久等了。” “哪里的话,我也是刚来,快坐快坐。” 等哄走了店伙计后,张义才把最近几日枢密院发生大事小情,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遍。只是,他并没有说自己故意掉落腰牌的事情。 当王明听闻赵恬要把对方调到身边的时候,心里欣喜的同时,也连连夸奖刘奇是一个福将。只因为第一个冲进火场救火,就能得到赵恬的赏识。 张义假意谦虚了几句,就装作随意的问道:“王哥,那场火的起因,你们找到没有?” 王明一挑眉,看着刘奇反问道:“那场火你怎么看?” 张义故作思忖,这才试探着说道:“枢密院对夜晚用火是有严格要求的,哪怕是巡夜的护卫,都只能挑着灯笼,而不能用火把照明。所以,小子觉得应该是有贼人故意纵火。” 王明点了下头:“不错,第二天清理废墟残渣的时候,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几根焚烧殆尽的木棍。详查过后,发现这几根木棍并不属于房子的任何一个部分。所以,我们怀疑应该是贼人放火时所用的火把。” 张义对于这个调查结果早有预料,堂堂飞龙院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也早就解散了。 他欣喜说道:“那就快点查啊,早点抓住贼人,也是大功一件啊。” 王明白了对方一眼:“你以为破案抓贼就这么容易啊,我们也只是发现了几根木棍,到底是贼人遣进去放的火,还是隔着院墙扔进去的,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那你们就没问问街上巡夜的官兵?” “能不问吗?只说什么也没看见。” 张义蹙眉说道:“那太可惜,您是没看见啊,这次枢密院损失大了,军机仓库您知道吧,据说烧了好多公文呢。” 提起军机库,王明一脸的笑意,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那个赵枢密,这次麻烦大了。你还不知道吧?不提旁的,咱们西夏的所有布防图都在那场火灾里付之一炬了。你等着看吧,皇帝轻饶不了他!” 第498章 背后利益 听完这番话,张义的心情是喜忧参半。 自己那套瞒天过海的操作,似乎真的骗过了所有人。可忧的是自己刚抱上一条大腿,有了接近核心机密的机会,这条大腿却要折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表现出一副错愕惊讶的样子:“布防图?还是咱们西夏所有的?” 王明对刘奇的反应非常满意,不禁一脸玩味的说道:“有意思吧?连这么关键的东西都保护不好,他那个枢密使还当个什么劲。” 张义适时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这次怕是很多人要倒霉了。” 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王明:“王哥,照您看皇上会怎么处置赵枢密?” 王明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这谁说得好,要是按照国法来说,革职查办都是轻的。可赵恬也是个有根底的,尤其他的二叔……。” 话说到一半,就觉得自己失言了,连忙装作不在意的说道:“管他呢,咱们就是个小卒子,整天操那个闲心做什么。” 心思电转间,张义决定还是赌上一把,于是说道:“王哥,小子不能不操心啊。就在白天的时候,小子已经被赵枢密调到身边,做了贴身小吏,专门负责文书的整理。” 赵恬的这个安排,着实让王明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想到,刘奇蹿升的会如此快。前几天还在不入流的杂物仓库整理破烂呢,今天就被提拔到赵恬身边了。 “刘奇,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张义就把赵恬对他说的那番话讲述了一遍,临了,才试探着说道:“王哥,小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就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假如换了一个枢密使,人家肯定不能再留小子在身边了。所以,您看……。” 王明双眼紧盯着刘奇,意味不明的说道:“所以,你想让飞龙院将此事隐瞒下来,继而放赵恬一马?” 张义慌忙摆手:“小子绝没有让王哥徇私枉法的意思,只是觉得机会难得。” 其实,张义想说服王明甚至飞龙院,还有太多理由。只是,限于他所扮演的只是一名小吏,为了符合角色的视野思路,也只能点到即止。但他相信,即使王明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飞龙院里那些高官,定能一眼看穿,从而给自己争取大把的时间。 一炷香后,飞龙院副使李陇的值房。 “那个刘奇是这么说的?”李陇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躬身站立的王明。 王明点了下头:“是,刘奇说觉得机会难得,担心换了一个新枢密使,就会被打回原形。” 李陇轻蔑一笑:“哼,小吏就是一个小吏,却看不清这背后的东西。” 见王明疑惑的看向自己,他可没有为其解惑的兴趣:“行了,这事我知道了。容我与飞龙使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等打发走了王明,李陇又沉思了半晌,这才来到飞龙使李崇仁的值房内。 “恩师。”李陇躬身行礼。 坐在书案后,批改公文的李崇仁这才抬起头:“哦,是李陇啊。” 随即就发现徒儿一脸笑意:“怎么?有什么喜事吗?” 李陇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看了眼左右。 李崇仁这才挥退了旁人,等房间里只剩师徒二人的时候,才说道:“说来听听,是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副样子。” 李陇这才把布防图焚毁和王明报上来的消息,向对方讲述了一遍。 听完对方的讲述,李崇仁意味深长的一笑:“你打算怎么做?” 李陇偷眼看了师父一眼,没看出对方的喜怒,也不敢贸然说出心中所想。 “徒儿觉得枢密使这个职位,换谁上去都是一样。对于飞龙院来说,并没有任何差别。”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没见师父发怒,于是继续说道:“那个小吏说的虽然有些道理,可是徒儿觉得这对于恩师,对于飞龙院,无疑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李崇仁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说说,是个怎样的机会?” 李陇见此,心中一喜:“有了这个把柄在手,就可以逐步蚕食赵恬背后的家族。” 李崇仁眯眼看着眼前这个徒弟:“那你觉得应该先怎么做?” 李陇一脸的坦然:“自然是先请恩师上报皇上,讲明其中利害,一个赵恬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还会引起那家人的反弹,倒不如想办法把他背后的家族也牵扯进来。” 李崇仁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出言问道:“那个赵盟可是老狐狸,他要是铁了心不趟这趟浑水呢?” 李陇双手一摊:“那也简单啊,赵恬必然对家族寒心,正好收归麾下,为吾皇所用。到时候再旁敲侧击,让他调过头与赵家撕咬。皇上也可得渔人之利。” 李崇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哈哈,不错。没枉费了为师这些年的教导。” 李陇师徒在算计赵恬的同时,这位赵枢密也终于得到了军机库损失的清单。 当他看见焚毁那栏写着“布防图”几个字的时候,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足足缓了半晌,才算勉强稳住身形,没在下属面前出丑。 左思右想之下,不得不乘坐小娇,再次来到二叔赵盟的府邸。 只是,名帖递进去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正在心中焦急的时候,徐富从一侧的小门里走了出来:“赵枢密,老爷今日身体不适,说不见任何人。” 赵恬心中急切,却不敢表露:“还请徐管家再禀告一声,就说我寻得了一件奇珍异宝,这次过来就是要献给二叔的。” 几经拉扯,徐富终于无奈的点了下头,答应再去禀告一声。 赵盟并没有什么不适,而是正在花园凉亭里,与几位老者把酒换盏。 见徐富没自己的吩咐,就敢进入花园,眼中有一丝厌恶闪过。 等听完对方的禀报,就开口说道:“就说老夫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等徐富走远,桌旁的一位老者低声说道:“二哥,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赵盟见几个兄弟一起看向自己,就无奈的点了下头:“恬儿这次惹的祸事确实不小。哎,枉费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苦心啊。” 这时,另一个老者蹙眉发问:“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咱们这样置之不理,会不会也让那些投靠咱们的人寒心啊?” 赵盟痛苦的摆了摆手:“顾不得了。” 他又小心的看了眼周遭,这才低声说道:“咱们要是贸然出手,搞不好还会把整个家族搭进去。那位,可是一直惦记着呢。” 第499章 老朋友的消息 翌日早上,当张义走进赵恬值房的时候,发现只有两名小吏在打扫卫生,赵恬本人还没来值房。 相互打过招呼后,也不好留在这里,只能先退到值房外等待。 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院门外响起脚步声,张义连忙整理仪容,争取给上司留一个好印象。 等他抬头望去,就见赵恬正佝偻着腰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定睛看去,只见原本保养不错的皮肤,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同时嘴唇干瘪,眼窝深陷,还有两缕乱发垂在鬓边。此时的赵恬比昨天苍老了十岁不止。 这时,赵恬也注意到了正在向他行礼的刘奇。只是敷衍的点了下头,就迈步走进了值房。 这是已经发现布防图丢失了?来不及细想,张义就紧随对方步伐走进了值房。 等赵恬在桌后坐定,张义又行了一礼,打算询问自己具体的工作安排。 赵恬却没给他机会,不耐烦的指使一名叫杨建的老吏,将刘奇带到隔壁的偏厅,只留下他自己独自想着心事。 张义的工作非常简单,将下面递上来的公文转交赵括,等批改过后,再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归纳。然后,该送到其他衙门的就交给信使转递,该存档的就送到军机库登记保存。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赵括那边都没有批改过一份公文。所以,张义这边几乎也没有工作。他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之前积压下来的,偷偷翻阅一遍,捡一些自己认为重要的牢记在心,等晚上回去再默写在纸上。 正在他翻阅一本凉州府递上来的公文时,赵恬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小吏走进值房。 只听赵恬继续说道:“把这个帖子马上送出去,就说今晚本官在醉仙楼设宴,请相公务必赏脸。” 小吏答应了一声,就接过帖子走出值房。 又过了片刻,赵恬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人,把这个帖子马上送过去,就说明晚本官恭候柳尚书……。” 接下来,在半炷香的时间里,赵恬足足发出去十几张帖子,不是请人饮宴,就是找人品茶叙旧。 张义听到对方这些安排,也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这位赵恬赵枢密心乱了,开始出昏招了。你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进宫请罪一条路,才有可能求得皇帝谅解,保住现在的位置。如今皇上没发话,谁又敢与你接触,不在背后捅你两刀,已经算是为人宽厚的了。 果不其然,那些小吏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原封不动的拿着帖子陆陆续续回来了。 “枢密,柳尚书说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没有闲暇赴约。” “枢密,相公说今晚约了人。” “枢密,……。” “够了!”随着一声咆哮,赵恬起身将那些帖子扫落在地。 这一举动,吓得那些小吏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赵恬烦躁的指着房门:“都给本官滚出去!” 等众人离开房间,赵恬才“噗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张义,可没有搭救赵恬的心思。不是他没有办法,而是认为还没到火候,他需要等,等对方主动来找自己这个“飞龙院眼线”。 直到了下衙时分,赵恬一直枯坐在书案后发呆。张义收拾了一下,就起身来到正堂,默默地向这位上官施了一礼,就倒退着出了值房。 “小子,走啊。”刚走到衙门门口,就看见罗岩早已等在这里了。 “叔,您先回去吧,小子想去街上买点东西。” “买啥啊?需要叔带你去不?” “不用,就买点笔墨,小子想每天晚上在家练练字。” “行,那叔先回去了,记得早点回去啊,叔和你婶等着你吃饭。” 张义刚转过一个街角,就觉有人在身后拍自己肩膀。转头望去,身后正站着王明,其身后还跟着两个汉子。 “王哥?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等你小子了。” “我?咱们不是昨天刚见过吗?” 王明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见街上都是下衙回家的官吏人群,就领刘奇走进了一条小巷,只留下那两个汉子守在巷口。 “我来找你,就是问问赵恬今天的情况。” 见对方一脸的幸灾乐祸,张义无奈摇头:“哥,您好歹也算一个官员吧,就不能关心点别的?” 随即,他就把赵恬到处下帖子请人,和被人拒绝后,向下属发脾气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明得意一笑:“好,继续盯紧了他,上官说了,这些日子务必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张义刚要答应下来,就见守在巷口的那个汉子带着一个年轻人跑了过来。 “怎么了?”王明转头看向汉子。 汉子先看了一眼一旁的刘奇,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义连忙开口:“王哥,既然你有事就先忙吧。” 说着,就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王明伸手拦住刘奇,瞪了一眼汉子:“刘奇也是咱们自家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讲!” 汉子这才说道:“那批武器又被辽人劫了。” 王明闻言就吃了一惊,这才看向那个年轻人:“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年轻人嗫诺答道。 “那咱们的人呢?” “死了十几个弟兄,跑出来七个。” “特么的,周全这个废物!”王明顿了一下,双眼闪过一丝狠厉:“他呢?他死没死?” “就是他回来报的信,如今正在飞龙院呢。” 王明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头看向刘奇:“小子,本来还想找你喝上几杯呢。你看这……。” 张义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听说周全也来兴庆府了,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对方可是见过自己真面目的,而且二人还有过一番对话。这要是在这里撞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急忙说道:“王哥,有事您就忙吧,咱们兄弟日子长着呢。” 等二人走远,张义趁没人注意,就一头钻进了小巷。 等他再次现身,已经出现在绸缎庄的马路对面。 此时,天色尚早,绸缎庄的大门敞开,进出店铺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就见在大门旁悬挂了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写着“收虎骨”。 第500章 周全的遭遇 “掌柜,前两天我订了一块布料,不知道到货了没?” 走进绸缎庄的张义,直接找到了站在柜台后面的小三子。 等小三子看清来人,眼睛一亮,随即陪笑:“客官,您订的布料昨天刚到货,同一批还来了一些其他颜色的,要不您也看看?” 张义微笑点头:“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三子当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领着张义去了后面。 片刻后,张义就跟随小三子走进了后院的一个房间。 当小六见到张义,立即热情的打着招呼,请对方就坐,又亲自泡了一杯茶。 三人各自落座,小六忙不迭的问起对方的近况。 张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是敷衍了几句,就把周全已经回到兴庆府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叮嘱:“小六,你在京城的时候,经常以皇城司的身份出入。周全又长期待在那边,搞不好是见过你的。所以,你还是要小心些,实在不行近期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小六诧异的和小三子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道:“既然这样,能不能把他干掉?以绝后患。” “其实,我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对方的住处,出行规律还一无所知。况且,这里是兴庆府,近期官府又在大肆严查敌国的探子……。” 张义顿了一下,思忖片刻:“等等吧,等我先摸清了他的动向再做计较。” 这时一旁的小三子插起了话:“郎君,这事交给我们吧。咱自从到了兴庆府,都快闲出鸟来了……。” 张义连忙摆手:“别,你们这口音就是个大麻烦,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这事还是先交给我吧。” 在张义算计周全的同时,周全刚在飞龙院的行刑架上,被打了五十军棍。 李陇看着手下几名大汉,如同拖死狗似的把周全架了进来。怒哼一声:“丢了那么多的财货,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本官倒还图个清净!” 这一次,周全都没有脸为自己分辩了。之前抢的那一次,写信给李副使说明情况并请求治自己得罪。对方不仅没有责怪,还让人捎了口信过来,对他连番安抚。还叮嘱他,下次计划的再周详些,做的再隐蔽些也就是了。这番言语,让周全感激涕零,当场发誓不会在出现半分错漏。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时隔两个月走第二批货的时候,自己已经非常小心了。负责接应的军队,都从相距十五里改成了十里。可没想到自己刚出边关两三里,才转过一个山脚,那群辽军就明目张胆的杀出来了。 这次人员损伤不大,可货物远比第一次值钱多了,都是工部刚制作出来的新武器。要不是,还想着回来报个信,周全都想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周全不知道的是,他能有这次的遭遇,也是张义事先安排好的。 在张义从广西南路赶回京城的时候,正赶上周全在要挟工部的韩廉,给他准备第二批货。张义在临走之前,就把消息告诉了陈学武,让他关注周全的行踪。 结果,周全这边的车队刚出城,陈学武就亲自跑到析津府报信去了。萧思礼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就遣人给边关的乌利可安发去密令,让其不惜一切代价把那批货物抢到手。 李副使又骂了对方一番,这才想起什么:“周全,你离开东京城后,那里由谁主事。” “属,属下,让钱辰暂管。”周全断断续续的说道。 李副使稍作回想,就想起了钱辰这个人。随即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明:“王明,从你下面抽调个得力的,领东京城统领一职吧。” 只是一句话,周全的差事就算是丢了。 王明惋惜的看了多年好友一眼,这才向李副使抱拳领令。 周全嗫诺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交办了差事,李副使就厌恶的挥了下手,让人把周全架出值房,王明也借机跟了出来。 一盏茶后,周全已经趴在王明的值房里,正任由对方给自己上药。 “老周,别在心里怪李副使,实在是你这个差事办的太……。” 周全勉强抬起手摆了摆:“兄弟,周某谁都不怪,就怪自己太大意了。” “那你这一路上,就没琢磨琢磨,那些辽人究竟是怎么知道你的行程的?” “哎,我能不想吗?可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啊。我自问这次做的挺隐秘的,那些个车把式都不知道车上装什么货,就更不要说辽人了。” 王明见问不出什么,也只能就此作罢。 稍后,等上完药,这才问道:“怎么着,我安排个马车给你送回去?” 周全连忙拒绝:“别,你嫂子要是见我这副样子,还不定哭成啥样呢。” 王明对此也是习惯了,点了下头:“得,那还是老规矩吧,去我那儿对付几天,等你养的差不多了,我再给你送回去。” “叨扰了,兄弟!” “您可拉倒吧,以前叨扰的还少了。” 一炷香后,二人带了些酒菜就回到了王明的家。 王明自从早些年媳妇病死以后,就一直没有续弦,始终过着单身汉的逍遥日子。 二人摆上小炕桌,周全受伤的缘故只能半躺半卧,王明则盘腿坐在对面,伸手给对方倒酒。 饮了几杯,周全才说道:“兄弟,哥哥的差事算是丢了,日后就要靠你了。” 王明到不在意:“哥哥,不至于。李副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等过几天他老人家消气了的,当兄弟的去探探口风,左右不能让你闲置下去。” 周全谢过以后,才问起了兴庆府这边的近况。 当听说飞龙院正在下一盘大棋,打算谋夺赵家一族的时候。周全浑浊的眼睛,为之一亮。 “兄弟,当哥哥的也不跟你抢功,把联络的差事交给我吧。”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王明。 王明在李陇面前,也算一员爱将。大事小情的也管着不少事务,如今有人愿意帮他分担一些边边角角的差事,也就欣然同意了。 “行啊,那就麻烦哥哥了,回头等你伤养好了,我就把枢密院的眼线介绍给你。你们自己看着弄吧,当兄弟的就不掺和了。” 周全闻言大喜,当即举起酒杯,就敬了对方一杯。 第501章 热情的罗夫人 时值天黑,张义才背着一个大包袱回到租住的小院。 他这边刚推开院门,罗岩就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这么晚才回来啊,吃了吗?” 张义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先把几册布防图放在褥子下面,这才背着包袱走出房间,敲响了正堂的房门。 “叔,婶子。”见罗岩夫妻正在堂屋里聊天,张义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房间。 罗夫人微笑点了下头:“还没吃吧?我给你热饭去。” “婶子,别忙了,我在街上买了两个饼子吃了。” 说着,张义就把包袱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一块让小三子准备的丝绸布料,双手递到罗夫人面前:“婶子,这是小子送您的。” “哎呦,这可怎么话说的。” 罗夫人是个识货的,一眼就认出是一块上好布料。脸上一喜,随即反应过来:“婶子可不能要……。” 张义却没给对方推让的机会,直接将布料塞进对方怀里。随后又从包袱里掏出一瓶老酒。 “叔,知道您喜欢喝两口,这是送您的。” 罗岩倒没有推让的意思,笑意盈盈的接过酒壶,拔出塞子闻了一下:“嗯,好酒!” 说完,就忽然想起什么:“小子,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们礼物了。” “小子这不是调到枢密使身边了吗?偷偷打听了一下,每月能有六贯饷银呢。当初要不是您给小子介绍进衙门,也没有小子的今天啊。” 罗夫人看着手里的布料,却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夫君一眼,征求对方的意思。 罗岩则点头说道:“拿着吧,也是这小子的一番心意。” 三人又聊了几句,张义才告辞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着粗大的房梁发呆。 他送罗岩夫妻礼物,固然有联络感情的成分在里面,也为了防止自己被飞龙院的人跟踪。 自从他进了兴庆府以后,做任何事都万分小心。今天冒然去了绸缎庄,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就跟小三子要了一块丝绸,权当感谢罗夫人多日来的照顾。也以防真的被人跟踪,日后有一个合理的说辞。 透过窗纱,看见罗岩的卧室烛光熄灭,他也吹灭了蜡烛,借着透进来的月光,将椅子架在桌子上,而后踩在椅子上,把那几本册子藏在房梁上面。 而此时,罗夫人正躺在床上和夫君聊天。 “当家的,你觉得刘奇这小伙子怎么样?” “怎么?你看上他了?” “呸!早晚把你这破嘴撕烂了喂狗。” “刘奇还行吧,别的不说,反正在衙门比夫君我混的好。” 罗夫人翻了个身面向夫君:“你说,要是把小翠说给刘奇,你觉得怎么样?” “谁?小翠?你表哥家那个?” “是啊,怎么样?” “你可拉倒吧,一个小姑娘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 “嘿!舞刀弄枪怎么了?她和刘奇正好一文一武,多般配啊。” “还般配?两口子要是吵架,就刘奇那小身板,你觉得够小翠揍的吗?”说完,罗岩干脆翻了个身,留给媳妇一个后背。 罗夫人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反正我觉得挺般配的,明天问问那小子。” 罗岩终于听不下去了,闷声说道:“我可跟你说啊,你可别吓跑了刘奇那孩子。一个月好歹几百文房钱呢。” “钱,钱,钱,就知道钱。不跟你说了!” 翌日一早,三人围坐在桌旁吃着早点。 张义觉得今天的罗夫人,比往日热情了不少。 “刘奇,别光喝粥啊,吃口腌菜。” “你这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再吃一个饼子。” 张义接过罗夫人递过来的饼子,连忙道谢。 一旁的罗岩知道自家媳妇的心思,干脆装做看不见,只是闷头喝着稀粥。 等饭吃到一半,罗夫人才装作随意问道:“刘奇,婶子倒是忘了,你今年多大来的?” “婶子,小子今年十六了。” “哦,平时也没听你提过家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张义将嘴里的饼子咽下,这才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很小的时候,我爹就没了,说是被吐蕃人杀的。我娘在上个月得了场急病,没几天的功夫就没了。” 罗夫人连忙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随即问道:“那亲戚呢?” “小子倒有个二叔,这次过来,就是想投奔他的。结果按照当年留下的地址去找,说是早就辞工不做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夫人立即和夫君对视了一眼,随即就说道:“那你娘在的时候,就没给你说个媳妇?俩人搭伙过日子,也算有个家啊。” 这一下,给张义整的猝不及防,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没,我娘走的急,也没顾得上。” 罗夫人听到这小子连婚约都没有,眼睛就是一亮,心里已经乐开花了。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夫君。这才转向刘奇,假意叹了口气:“哎,你小子还真是个命苦的。” 等几人吃过了早饭,罗岩和张义就各自夹着一个包袱去了衙门。 今天的赵恬看着比昨日又憔悴了一些,脸色也平添了几分阴郁。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只坐在书案后面发呆,对着早已堆积如山的公文置之不理。 按理说,无论什么原因,导致布防图丢失,对于主官的赵恬都是一条大罪。可如今两天过去了,皇帝似乎是把他忘记了一样,不要说圣旨了,连一道口谕都没传下来。这对恐慌无措的赵恬来说,才是最致命的。他不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又会面临着怎样的一场风暴。 如今自己被家族抛弃,百官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还有谁能伸出援手呢? 突然间,在他脑海里有一个人影闪过。这使他陷入了沉思,不禁想到了对方所拥有的庞大势力和未来手中的权利。 赵括抓起案头的毛笔,笔走龙蛇就写了一封请柬。在盖了封印以后,就叫来最忠诚的手下,令其立即送出去。 半个时辰后,手下回禀:“枢密,那边答应了。” 赵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就瘫坐在椅子上。 当下衙钟声响起,张义拿起包袱,来到正堂默默的向赵恬施了一礼,就打算下衙回家。 “慢!” 这时,赵恬的声音响起。 张义抬头看向对方,就听赵恬说道:“刘奇,晚上陪本官去松鹤楼赴宴。” 第502章 赵恬请客 松鹤楼位于兴庆府城北,紧邻皇城三司等重要衙门,不仅是全城规模最大的酒楼,也是整个兴庆府最豪华的。因为这些原因,吸引了大批高官显贵,豪商巨擘纷至沓来。也使得松鹤楼的酒席雅间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可是,对于赵恬这种高官来说,想要一个雅间还是比较容易。当他带领一名随从和张义走进雅间后,就吩咐随从去楼下等那位贵客,而他,则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张义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即就对紧随而至的店伙计要了一杯清茶。 “两杯。”这时,赵恬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 张义不明所以的看了下对方,见其伸出两根手指在那里比划,也只能吩咐店伙计上两杯茶水进来。 等房间里只剩赵张二人的时候,赵恬的声音再次响起:“刘奇,知道为什么要带你过来吗?” 张义对此是有些猜测的,但依然摇了摇头。 赵恬轻笑一声,也没继续刚才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进的飞龙院?” 虽说,现在的赵恬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但张义还是摆出一副恭谨的架势:“回枢密的话,小的也是刚进入飞龙院不久。” “哦,还是个新人。” 这时,店伙计端上来两杯茶水。 赵恬指了下旁边的茶杯对刘奇说道:“这是你的。” 张义心里这个乐啊,只这么一个举动就能看出对方,心里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随意,更多的应该是心虚。 只是,张义并没有出言相劝的意思,他要等,等对方心理崩溃的那一刻。 张义这边刚谢过赵恬,准备拿起桌上的茶杯。房门再次开启,就见刚才去外面等客人的随从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摇折扇身穿儒袍的中年人。 赵恬连忙起身,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向门外望去。 “别看了,太子正在后宫陪着娘娘用饭呢,只派了老夫过来。” 中年人高傲的瞥了一眼赵恬,也不等对方让座,就独自来到了主位上坐下。 赵恬到底是为官多年,只是短暂的愣神后,就面带微笑的坐在了中年人的身旁,给了随从一个眼色,对方就走出房间,催促着店伙计上菜去了。 中年人又看向站在赵恬身后的刘奇,不禁眉头微皱,流露出一丝不喜。 赵恬连忙解释:“青木先生,这人是本官的家生子,就留下伺候酒水吧。” 整场酒宴下来,赵恬把自己的位置放的极低,频频举杯向青木先生敬酒。 青木则是浅尝辄止,言语间对于赵恬的遭遇也是表现的幸灾乐祸。 几杯酒下肚以后,赵恬姿态就放的更低了,恳求太子能拉自己一把。却遭到青木先生的果断拒绝,还对其说教了一番。 见此,赵恬似乎是绝望到了极点,就开始抱怨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暖,说自己只是一时疏忽,想不到就要面临丢官罢职的结局,实在是心有不甘。 这一幕不要说青木的反应了,就连冷眼旁观的张义,都觉得赵恬做人实在失败。好歹也是一把年纪了,竟然为了所谓的权利,表现的如此不堪。真不知道他这个枢密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眼看着天色已晚,青木轻咳了一声:“赵枢密,我看今天的酒宴就到这里吧。” 闻言,赵恬这才停止了抱怨,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就给了刘奇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去下面汇账。 张义这边刚离开房间,赵恬眼神就变得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沮丧失落的样子。 他拉住想要起身的青木,低声说道:“你给太子带个话,就说臣愿意用一个天大的秘密做为交换。只要太子能保住臣现在这个位置。” 面对巨大的反差,青木就是一愣,仔细打量对方,以判断赵恬是否在说酒话。 赵恬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低声说道:“赵某现在清醒的很,我只透露一点,是关于太子之位的。” 说完,赵恬不再搭理对方,率先起身出了雅间。 只是,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愤恨不甘的模样。 见此,青木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跟随对方的步伐,顺着楼梯向着一楼大堂走去。 枢密使来松鹤楼吃饭,自然是不用给现银的。张义这边也只是在账本上签押了姓名,就算完成了汇账。日后,掌柜只需凭借这本账册就可以去枢密院的账房那里结算现银。 他这边刚回身,就看见脸色阴郁的赵恬,从楼梯走了下来。 “咱们走!”不等张义上前说话,赵恬就大步流星的走出酒楼。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面色古怪的青木先生,就紧走两步,跟着赵恬出了酒楼。 一盏茶后,轿子已经拐过几个街口,赵恬从里面掀开窗帘对着跟随一旁的刘奇说道:“刘奇啊,本官也该回府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说完,就放下窗帘,催促着轿夫打道回府。 张义目送对方的轿子走远,这才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王明。 其实,刚才他走出酒楼的时候,就看见对方了。只是碍于赵恬在旁,却不好上前跟其打招呼。 “兄弟,姓赵的跟青木先生说了什么?”王明在心中,已经认定赵恬这次死定了,所以提起对方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轻视。 张义闻言,却没着急回答,而是问起了青木先生的身份。 “算是太子的幕僚吧,倒是颇得太子信任。”王明也没隐瞒的意思。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才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如实讲述了一遍。 当王明听说赵恬低三下四的,求青木先生转告太子,请太子出手相助的时候,当即朗声大笑:“哈哈哈,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太子才不会管他的破事。” 随后,就把张义拉到小巷里面,低声吩咐:“现在赵恬的心已经乱了,你可以适时提出一些谏言,让他去求他的二叔赵盟。” 飞龙院的这番算计,张义早就料到了,只是为了符合自己小吏的身份,面露疑惑的看着对方:“王哥,怎么不让赵枢密去求皇帝啊?毕竟是君臣一场……。” 王明却是懒得解释,直接打断对方:“这个你不懂,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听说赵枢密上次去了啊,还吃了闭门羹呢。” “唉,血浓于水嘛,你想方设法,让姓赵的多去几次。实在不行,就跪在府门外。” “那行吧,小子只能试试,能不能成可不敢保证啊。” 第503章 尴尬 张义回到租住的小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刚推开院门,罗夫人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刘奇回来了,吃了吗?给你留饭了。” 张义连忙摆手:“婶子,别麻烦了,我吃完回来的。” “哦,对了,明天你们休暮是吧?” “是啊,婶子有事?” 这时,罗岩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子,你婶婶看你这些日子挺辛苦的,打算明天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叔,婶子,就别麻烦了,小子身体挺壮实的。” 罗夫人连忙插话:“不麻烦,不麻烦。行了,你先回屋歇着吧。” 翌日,由于是休暮的日子,张义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这边刚穿戴整齐,推门走出房间,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 “谁啊?”张义应了一声就打算去开门。 这时,罗夫人从厨房疾步走了出来,微笑着对其说道:“是找婶子的,婶子来吧。” 随着院门打开,就见外面站着一对三十来岁的中年夫妻,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美女。 中年夫妻见到罗夫人,就开口叫姐。而那个小美女则称呼罗夫人为姑姑。 张义一看人家亲戚来串门了,为避免尴尬,干脆转身回屋,打算收拾收拾去承天寺那边看看,也不知杨澍他们回来了没有。 张义这边刚要转身,罗夫人就叫住了他:“刘奇,来,给你介绍一下。” 稍后,在彼此介绍后才知道,中年夫妻是罗夫人的弟弟和弟妹,那个小美女则是二人的女儿。 此时,罗岩也从房间里迎了出来,请几人去堂屋里喝茶。 罗夫人伸手拉着又要转身离开的刘奇:“刘奇,今天菜式多,来厨房给婶子搭把手。” 张义爽快的应了一声,就跟着罗夫人去了厨房。 稍后,一边择菜,就一边低声说道:“婶子,小子一会儿还有点事,就不在家吃了。” “别啊,这顿饭就是给你准备的。” 不等张义再说些什么,就觉厨房的光线一暗,小美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姑姑,我娘让我来给您打下手。” 罗夫人见侄女也来了,立即搬了个小板凳放在张义的旁边。 “你来的正好,姑姑正忙不过来呢,你就跟刘奇一起择菜吧。” 张义举止大方的向小美女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又把自己坐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小美女显然没有汉家女子的扭捏,向张义笑了一下,就顺势坐了下来。 可没一会儿的功夫,罗夫人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额头:“哎呦,我怎么忘买盐了,你看我这记性。” 张义一听,这可太好了,正好自己跑出去,也免了彼此尴尬。 只是,他这边刚站起身,打算自告奋勇去买东西,罗夫人就一边解开身上的围裙向外走,一边说道:“你俩先择菜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厨房,向着院门外走去。 张义眨了眨眼睛,这啥情况?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 他下意识看了眼灶台旁的盐罐子,里面明明还有半罐盐呢。转头又看了眼坐在旁边凳子上择菜的小美女,他终于有了些猜测。 巧合的是,小美女正巧抬头看向张义:“刘哥,坐啊。” “啊?哦,哦!”张义这才缓缓坐下,心里寻思着怎么离开这里。 “刘哥,听说你在大官身边做事?” “啊?你听谁说的?” “我姑姑啊,昨天她去我家,跟我爹娘说话的时候,我听了一些。” 尼玛,这就算破案了!果然是有预谋的,这肯定是相亲了。 张义连忙解释:“小翠是吧,我跟着高官做事倒是不假,不过他摊上事了,搞不好过几天皇帝的黜置就下来了。我呢,可能也要遭连累。” 说着,还摆出一副无奈痛苦的样子。 只可惜,他这套表演注定是失败的。 小翠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歪头问道:“刘哥,黜置是啥意思?” “呃……。” 张义愣了一秒钟,刚要出言解释,小翠就抢先说道:“刘哥,小翠不认识字,更没读过书。您说的这些,我听不懂呢。” 张义见此,也只能掰开了揉碎了,把黜置两个字的意思,讲给对方听。 小翠这才恍然大悟:“哦,您说治罪不就行了吗?这个我听得懂的。” 张义心中一喜:你听懂了就好啊,反正哥们马上要倒霉了,你就离我远点吧。 只是,对方话锋一转又说道:“这也没什么吧?反正你还年轻。我爹爹经常说,年轻人摔倒了不可怕,爬起来就是了。” 这是哪个不靠谱的爹说的?这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正当他要出言再劝的时候,罗夫人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一对金童玉女,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今天准备的饭菜,大多数都是昨天罗夫人提前处理好的。随便放在锅里,蒸一蒸,煮一煮就能吃了。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堂屋里摆了一桌的酒菜。 等各自落座,小翠的老爹率先拿起酒瓶,看着刘奇问道:“小子,喝点?” 张义连忙摆手:“叔,小子不会饮酒。” 听闻刘奇不会饮酒,小翠的老爹老娘对视了一眼,眼中的喜色也越发浓郁了。 “不会喝酒好啊,可别学我和你罗叔,这半辈子的酒钱就花了不老少。” 说着,就给一旁的罗岩和他自己各自倒了一杯。 酒宴就在这种看似热闹,实则有些尴尬的气氛中开始了。 等酒宴过半,小翠的爹已经有些微醺:“小子,你平时有啥爱好吗?” 张义有心说,自己喜欢吃喝嫖赌,又觉得太损害自己的形象了。想了想,随即说道:“也没啥爱好,我其实是个挺无趣的,平时也就看看书。” “恩!这个好,不像小翠,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棒的。”说着,还不忘暼了闺女一眼。 小翠的娘一听要遭,戏文里都说书生喜欢文静的。自己夫君没事说舞刀弄棒干嘛?在桌下轻轻踢了夫君一脚,算做提醒。 张义一听舞刀弄棒,倒是来了精神,转头看向小翠:“你会功夫?” 提起自己的功夫,小翠还是有些小傲娇的,大方的点了下头:“我跟着戒坛院的师父,学了五年呢。” 戒坛院?听到这个名字,张义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第504章 野利皇后 在张义被安排相亲的同时,昨天赴宴的那位青木先生也借机来到了太子宫。 “先生,昨天赵恬请你吃的什么?”太子宁令哥的心情显然不错。 青木先生却没急于回答,而是很隐晦的看了眼左右。 宁令哥挥手让旁人退下,这才问道:“怎么了?还搞的这么神秘。” “太子,臣在昨天的酒宴上得到一个消息……。”青木就把赵恬透露的消息和交换条件复述了一遍。 随着对方的讲述,宁令哥的眉头也逐渐变得紧蹙。可是,忍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会危及自己的太子之位。 “先生,这会不会是赵恬为了自救,而编出的谎言啊?” 青木先生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瞒太子,臣昨天回到家中,想了整整一夜。起初,也如同太子所想的这般。可是,又将赵恬当时的表情语气回想了一遍,确实不像是作伪。” “那先生的意思是?” 青木却不敢轻易进言了,此事实在是关系重大。假如,赵恬所言非虚。且不说太子的命运会如何,就他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稍作思忖,他才试探着说道:“太子,依臣看,您不妨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请她老人家给个稳妥的办法。臣这边也想办法再和赵恬接触一下,看能不能从其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你看这样可好?” 宁令哥沉吟许久,也觉得青木的办法比较稳妥。于是,交代了几句,就挥手让青木离开了大殿。 半炷香后,宁令哥就见到了正在皇城赏花的皇后野利氏。 野利氏并不是李元昊的原配,早先只是一名妾室。也是通过了一些手段,害死了那位原配夫人,最终坐上了皇后之位。 在随后的二十年里,野利氏可谓是顺风顺水,她在后宫做皇后,两位兄弟则在朝廷里做高官,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或许是物极必反,就在几年前发生了一场变故,李元昊中了种世衡的反间计,在猜疑心的驱使下,几乎杀光了野利全族。 那件大案虽未牵扯到后宫的野利氏,但也间接导致她在后宫的地位不稳。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在李元昊杀害野利全族后,偏偏又喜欢上了野利氏的嫂子没藏黑云,甚至还把对方接进了宫里,享受鱼水之欢。得到消息的野利氏气愤难平,就通过手段把没藏黑云送到戒坛寺当了尼姑。 本以为二人就此断了联系,野利氏这位皇后也可以高枕无忧。可事与愿违,李元昊与没藏黑云藕断丝连,经常去戒坛寺与没藏氏私下幽会。 就在几天前,她甚至听到一个传言,那个没藏氏已经怀有身孕。这让本就得位不正的野利氏,心中平添了些许危机感。心情不佳的她,就借赏花为由,缓解心中郁郁。 宁令哥走到母后面前,下跪行礼:“孩儿宁令哥,给母后请安。” 野利氏先后为李元昊生过三个儿子,只可惜老大老三都先后病逝,只剩下老二宁令哥这个独子。故此,对这个二儿子也倍加宠爱。 “行了,又没有外人在场,那些个虚礼就免了吧。” 说着,就给了身边一个老宫女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把太子扶起来。 母子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宁令哥才看了眼左右的宫女太监,对野利氏说道:“母后,孩儿想跟您说几句私密话,您看……。” 野利氏闻言一愣,随即轻笑连连,眼中也满是宠溺:“我儿长大了,都有私密话要跟母后说了。” 说完,就随意挥了下手,让身旁伺候的众人退下。 宁令哥等众人退出去几十步,这才低声把青木那番话,向母后复述了一遍。 等听完儿子的讲述后,野利氏就陷入了沉思。 如今后宫都在她掌控之中,哪个妃子若是生了男婴,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线洞察。可是,思忖了半晌,也没想到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危及到儿子的太子之位。 随着思绪的放开,她突然想起了身在戒坛寺的没藏黑云。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赵恬身为外臣,或许比自己知道的更多些。难道,那个没藏氏已经确诊怀的是男胎,这才有了赵恬口中的事关太子之位一说? 宁令哥看着变颜变色的母后,心情也变得异常复杂。 他虽然不知道赵恬话里的准确意思,却是跟着青木先生读过一些汉家史书,从中也悟出一些道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纵观历朝历代,就没有几个太子是能善终的,也更谈不上顺利登基坐上那个位子。 由此,他也想起了自己大婚那天,父皇垂涎自己的新婚妻子美貌,竟然强纳后宫当了妃子。这让他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当时迫于无奈,为了那个位置,他必须强忍下来,不敢在父皇面前表现出一丝的不快。 可如今,自己的太子之位又生变故,那些过往的屈辱忍耐,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野利氏眼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生怕对方做出什么傻事,连忙出言安抚:“儿啊,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呢。或许赵恬只是醉酒说的疯话,又或者是为了保住官位,编了一些骗人的谎言也未可知。” 宁令哥长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胸中的怒火。待心情稍作平复,这才抬头看向母后。 “母后,那依您看,孩儿该如何做?” 心中苦涩的野利氏,闻言也只能强装笑脸,爱怜的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母后这里还有一些留下来的老关系,容母后几天,让他们去打探打探。等打探查清楚了,咱们再做商议,你看可好?” 说完,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就继续说道:“儿啊,事情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你这些日子就在太子宫里安心读书吧,母后会把事情搞清楚的,你太子的位置,也不会有任何闪失变故。” 母后眼角的那一抹苦涩,宁令哥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一疼,只能顺着对方说道:“母后,孩儿听您的,这些日子哪儿都不去,也什么都不想,就在宫里读书写字。” 稍后,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野利氏才默默流下两行眼泪。随即转头看向戒坛寺方向,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她从没想过去查赵恬说那些话的根由,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在失去了所有亲人后,儿子是她的唯一指望。她只想帮儿子清理掉,一切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当即叫来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就看着对方离开了后花园。 第505章 不要脸了 在野利皇后心中有了决断的同时,张义也绞尽脑汁想着脱身之计。 此时,罗家的酒宴已进入了尾声,张义身为小辈自然要主动收拾碗盘的。 只是,他刚有动作,就被罗夫人出声打断:“刘奇,这里不用你。刚才小翠说想上街买些东西,你陪她去一趟吧。” 张义面对这么蹩脚的理由,也只能付之一笑:“婶子,那小子就不管收拾了啊。” “用不着你,快带着小翠去买东西吧。”罗夫人摆出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 张义又向其他几人打了声招呼,这才率先走出房间。小翠则小脸红扑扑的跟在其身后。 等二人来到了街上,张义一边看着繁华的街景,一边好奇的问道:“小翠姑娘,你跟师父学的拳脚啊?还是刀枪器械?” 小翠还是平生第一次,跟一个年轻男子一同逛街。走在路上的同时,还不时的偷眼打量身旁的刘奇。 闻言,抿嘴一笑,低着头说道:“都有的。” “那要是遇到坏人啥的,你赤手空拳能打几个?” “听我师父说,我现在的功夫,同时对付两三个壮汉问题不大。” 张义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吹牛了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同时打两三个?怕不是那些年老体弱的吧?” 听到对方敢质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夫,小翠心中有了些火气,抬头看向刘奇:“谁吹牛了,我拳脚很厉害的。而且不是什么年老体弱的,是两三个壮汉。”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别闹,功夫我也懂一些,主要看谁力气大,就你这小身板……。”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对方。看着小翠气呼呼的样子,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哎,算了,不说了。” 小翠被对方的轻视,彻底激起了怒火。 胸口激烈起伏的同时,还不忘出言质问:“你说谁小身板?怎么就算了?说的你好像多厉害似的。” 张义轻笑一声,再次摆手:“算你厉害,这总可以了吧?” 说完,就向前走去。 这番话听在小翠耳朵里,胸中的小火苗又旺盛了几分。一把抓住刘奇的袍袖:“你不许走,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算我厉害?” 张义抽了几次手,见对方攥的太紧,只能就此放弃:“既然这样,那我就把话说清楚。你所谓的功夫,在我眼里,充其量是花拳绣腿。” 一句花拳绣腿,算是彻底引爆了小翠的怒火。 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架势说道:“咱俩比一比,看看究竟谁是花拳绣腿。” 小翠越是这样,张义越是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算了吧,一会儿打的你哭鼻子可就不好了。” 说着,就要转身向前走。 谁知,他这边刚有动作,就听小翠一声断喝:“看招!” 与此同时,耳后还传来一股劲风。 张义心中一喜:e baby! 随即,装作无意的转回头,看准了对方打来的拳头,就把脸凑了上去。 “嘭!”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张义捂着左眼,“噔噔噔”连退三步,最终还是失去平衡,“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突生变故,小翠手上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可是整个人已经完全吓傻了。 这时,附近的路人也被叫声吸引,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面对围观的众人,张义也是豁出去了。 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勉强撑地站起,哽咽说道:“你,你打人。我找婶子评理去。”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家跑。 直到刘奇的身影消失,小翠才反应过来,心中责怪自己又闯祸了。同时,也不忘咒骂刘奇,不像个男人。才挨了自己一拳就哭鼻子。 看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众人,她深深叹了口气,低着头向着来路走去。 话说,刚才张义固然有表演的成分,可是那一拳也打的实实在在。等转过了街角,他才揉了揉左边眼眶,直疼的龇牙咧嘴。为了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心思,干脆心一横,右手握紧成拳,牟足了力气,对准了左眼又补了一记。 片刻过后,当他捂着眼睛跑回院子的时候,瞬间引起了堂屋里的几人注意。 罗夫人先疑惑的走出房间,看着刘奇一脸痛苦的样子,开口问道:“刘奇,你这是咋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又看了下刘奇身后:“小翠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紧接着,罗岩和小翠爹娘也一起走出房间,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义也不打算要脸了,将左手移开,把青肿的眼眶向几人展示。 “婶子,你看看,小翠给打的。” 说着,就迎向几人惊讶错愕的目光,继续委屈的说道:“小子怕是要辜负几位长辈的好意了,我和小翠算是有缘无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自己的小屋。 他这边刚关上门,院门外就响起脚步声。随后,小翠就迈着沉重的脚步,低着头走进了院子。 “小翠,究竟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把刘奇打了?” 几人里面,就属小翠爹娘最着急。短暂的接触下来,刘奇各方面的条件,都是当女婿的不二人选。首先,对方无父无母,日后闺女嫁过去,就少了很多麻烦。其次,干的差事也好,在大官身边做事。要是干的好了,没准还能给个官做。 可现如今,自己闺女把人打了,这桩婚事就算是吹了啊。 面对爹娘的责问,小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选择一言不发,低头搓揉着衣襟。 罗岩夫妇也很生气,尤其是罗岩。在他眼里,刘奇对自己的意义,已经超出财神爷的范畴。那可是枢密使的身边人,只要对方在自己这里住一天,自己在枢密院的差事就稳固一天。现如今,侄女把对方打了。真要刘奇一气之下,选择搬出去另找房,自己还真拦不住了。 罗夫人是几人里,相对比较冷静的。 她来到小翠面前,轻声问道:“翠儿,跟姑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翠依然闷头不语,就在几位长辈发急的时候,小姑娘的眼圈一红,从眼眶里掉出几滴眼泪。 第506章 捅了马蜂窝 翌日一早,罗岩都已经洗漱完毕了,也没等到刘奇从房间里出来。已经准备好早点的罗夫人,捅了了下夫君,示意让对方过去看看。 罗岩刚要伸手敲门,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只见,刘奇肿着半边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啊!”等看清对方的相貌,罗岩不禁惊呼一声,慌忙问道:“小子,你的脸咋了?” 张义正心里懊悔呢,昨天自己要是不补那一拳就好了。如今这副样子,可怎么去衙门当差啊。 “叔,您给小子请个假吧。”说完,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 罗岩看着对方因为肿胀而通红发亮的脸颊,心中暗自责怪自家媳妇多事,平白无故的说什么媒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稍后,三人吃完早点,罗岩打了声招呼,就夹着包袱去了枢密院上衙。 罗夫人则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刘奇啊,昨天你和小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发生口角了,还是咋的?” 昨天直到小翠一家三口离开罗家,小翠始终低头不语。也让身为姑姑的罗夫人,至今想来还是满心疑惑。 张义先在心里默默的向那个姑娘道了声歉,这才说道:“其实也没咋的,昨天小子就是好奇,问了小翠一些功夫上的事情。可能是那句话说的她不爱听了吧,就要拉着小子比武。” 说着,就用手指着肿起的半边脸:“没等小子解释几句呢,这不,脸上就挨了一拳。” 罗夫人闻言,暗自责怪侄女不懂事,同时也有些惋惜,本来挺好的一桩姻缘,就这么被一拳给打没了。 看着对方这副可怜样,她不禁叹了口气:“哎,刘奇啊,小翠终究还小,脾气也有些冲动。你别在心里记恨她,我这个当姑姑的,替她给你赔不是了。” 张义连忙摇头,谁知又牵动脸上的痛处,疼的他直咧嘴。 “婶子,这点小事谈不上记恨,您也无需赔不是。” 罗夫人仔细打量刘奇,见表情自然不似作假,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随即就把对方哄回房间,让其好好养病。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正在床上打盹的张义,就听到正堂方向传来关门声。随后,罗夫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刘奇啊,婶子去街上买菜,就不锁院门了,你听着点动静啊。” “婶子,我知道了,您路上慢点啊。” 等听到院门关闭的声音,张义迅速从床上爬起,随后就把椅子摞在桌子上,打算把房梁上那几册“布防图”取下来。 这几本册子,也拿回来几天了。如今趁着家里没人,正好看看里面记载的内容,或许对自己未来的行动有什么帮助。 谁知,他这边刚爬上椅子,院门就被人敲响。 “嘭嘭嘭。” 张义本不想理会,琢磨着要是街坊来串门的,敲几下得不到回应也就走了。 谁知,外面那人倒好,敲起个没完了。 无奈,张义只能暂且放弃刚才的想法,将桌椅摆回原位,又找出一个布条绑在脸上遮丑,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谁啊,来了,别敲了。” 等院门打开,就见院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尼姑,其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昨天哭着鼻子离开的小翠姑娘。 尼姑看见刘奇这副打扮,当即愣了一下,转而行了一礼:“贫尼静尘,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张义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静尘身后的小翠。只是对方却低着头,始终不和他对视。 “大师,我叫刘奇。” 静尘微笑点头:“小翠是贫尼的俗家弟子,听闻她伤了施主,我这个做师父的就想着过来看看。” 张义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是登门道歉的。好歹远来是客,也就把师徒二人让进了院子里。 鉴于二人都是女的,张义也不好请对方去自己房间,只能搬了几个凳子,请对方坐在院子里。 待三人各自落座,张义才好奇问道:“大师,你们怎么会这个时辰,找到家里来的?” 稍后,通过静尘的讲述,他才明白。小翠回家里也没敢告诉爹娘实情,在心里憋了一夜,直到今早去了戒坛寺,觉得实在憋屈,才把昨天的遭遇跟师父讲述了一遍。 不过,按照静尘的讲述,她并没有护短的意思,反而责怪徒弟出手没个轻重。二人先去了衙门,见到罗岩才知道刘奇今天请了假,正在家里养伤呢。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静尘仔细打量张义的脸,蹙眉说道:“施主,能否把面巾取下,让贫尼看看伤势。” 说着,还从背上取下一个小包袱:“贫尼带了几种治疗外伤的良药,只是不知道伤势如何,却不敢贸然赠药。” 对方说的客气,张义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推却。索性解开脸上的破布,把肿胀的半张脸亮给对方看。 谁知,静尘只看了一眼,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看向小翠:“小翠儿,你再仔细想想,究竟打了这位施主几拳?” 小翠自从见到刘奇,就始终低着头,如今听见师父问话,这才委屈的说道:“师父,徒儿就打了他一拳。” 得到徒弟的确认,静尘刚才表现出的那副和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脸色一沉,眯起双眼紧盯着刘奇:“小子,说说吧,为什么要败坏我徒儿的名声!” 张义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静尘眼睛这么毒,只看了一眼,就能分辨出自己的伤,不是小翠打的。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装糊涂:“大师,这是说的什么话?听你的意思,你徒儿打了我,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静尘轻蔑一笑:“小子,最好收起你那套把戏。你用话激我徒儿在先,我徒儿气不过就出手打你。随后,你又在大街上哭天抢地的,弄的你有多委屈似的。最后,还嫌伤势轻了,自己补上一拳。” 说到这里,静尘身体前探,戏谑的看着对方:“我说的没错吧?小子,说说吧,你这番作为,动机是什么?” “胡说八道!大师,合着你今天登门,不是来道歉的,反而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时间,张义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只能大声质问。 清尘身体重新坐直,眉毛一挑:“小子,不说是吧?那就打到你说为止!” 话音刚落,静尘突然探出右手,朝着刘奇肩膀抓去。 张义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真的动手。当即一个侧身躲过,同时借机转身,整个人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就已经站了起来。为了防止静尘还有后招,又连退数步。 “好小子,还会功夫!” 静尘也长身而起,一个箭步欺身上前,探手再次抓向刘奇的肩膀,与此同时左手紧握成拳,击打对方的小腹。 张义可没有跟对方比武的心思,这不符合他的人设。见静尘攻向自己,他又是一个巧妙的转身,避开了对方追击的同时,甩开双腿几步就窜到了院门前,迅速拉开院门顺着门外的小巷就逃了出去。 静尘眼见着对方跑出了院子,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该死”,就顺着刘奇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此时,站在原地的小翠已经傻眼了,刚才一系列的变化,有点超出了自己的认知。难道,刘奇真的会功夫?昨天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念及至此,她恨恨的跺了一脚,也沿着师父消失的方向追出了院子。 这时,跑在前面的张义,由于身体的起伏,牵扯着本就高肿的脸颊更加疼痛了。 他偷眼看向身后紧追的静尘,心里暗骂了一声,决定给对方一个狠的。 这边刚拐进一条巷子,就停下了脚步,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仔细倾听静尘传来的脚步声,以判断与自己的距离。 就在静尘的身体刚转过拐角之时,张义扬起左手,一把黄土就向对方脸上扔去,紧接着抡起右拳,砸向对方的面门。 静尘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不等她侧身避开遮挡视线的黄土,脸上已经传来一阵剧痛。 静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两眼一黑,身体直直的后仰倒在地上。 紧随而至的小翠,见师父被刘奇偷袭倒地。彻底慌了手脚,也顾不得仇人就在眼前了。蹲下身将师父的脑袋抱在怀里,大声呼唤:“师父,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张义一击得手,这才长舒一口气。特么的,小爷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可骂完,心中又有些后悔,这老尼姑可是有组织的,万一消息传回戒坛寺,招来一堆尼姑上门报仇,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不等他上前查看尼姑的伤势,就见从前面跑过来几名身穿皂袍的衙役。 “打人那小子!站在原地,举起双手。” 张义闻言,也只能苦笑摇头。按照对方的要求,乖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半炷香后,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张义就被关进了兴庆府衙的牢房里,只等着负责办案的官员审讯自己。 话说,张义倒不怕对方审问,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自问能解释清楚。现在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戒台寺的尼姑,在得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张义只在牢房里待了不长的时间,就被几名衙役押上了大堂。 “罪犯姓名。” “刘奇。” “年龄。” “十六岁。” “以何为业?” 张义眨了眨眼睛,先看向一旁怒视自己的小翠,这才转回头直视上面端坐的官员:“枢密院枢密使值房吏员。” 话音刚落,就见桌案后面正襟危坐的官员,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 官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有何为证?” 张义嘴角一翘,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一旁的衙役,示意对方给官员送过去。 稍后,等官员检查过腰牌后,就陷入了沉思。 这小子要是个普通小吏也就罢了,哪怕只是枢密院的,咱也敢碰一碰,好歹能得一些清名。可偏偏这个刘奇是枢密使的身边人,这就有些棘手了。 念及至此,他偷眼看向站在下面的小姑娘。戒坛寺里面全是尼姑,要是自己包庇刘奇,惹的一群尼姑到衙门门前闹事,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思来想去,官员就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师爷。 师爷意会,在其耳边低声说道:“东翁,让他们讲和。” 官员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对刘奇说道:“刘奇,可愿意赔给苦主钱财?” 听话听音,张义立即明白了大老爷的意思,点了下头:“小子愿意。” 这时,一旁的小翠却气鼓鼓的说道:“不行!我们不要钱财!他打了我师父,一定要让他坐牢。” 官员没想到小姑娘脾气这么大,刚要出言吓唬几句,就听衙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衙门外面已经聚集了一批闻讯赶来的尼姑,一个个横眉立目的看向里面,腰间还悬挂着佩剑。 见此,官员嘴一咧,心知要遭,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外面那一幕,张义也是看得清楚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吗? 正在此时,就听那些尼姑身后,有一人大喊:“前面的让让,俺要进去。” 片刻过后,就见一名大汉挤过人群,大步流星的走进府衙正堂。 几个衙役刚要上前阻拦,就被大汉推到了一边,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向几人展示了一下。等衙役看清腰牌上的字,纷纷选择避让。 张义心中也大为好奇,这大汉究竟什么来路? 只见对方几步就来到桌案前面,先出示了腰牌,又俯下身向官员低语了几句。 官员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随后,等大汉退到一旁,官员一摔桌上的惊堂木:“来人啊!将这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给本官押到飞龙院去。” 且不说众人随后的反应,只说一炷香后,五花大绑的张义,就被数名衙役亲自押送进了飞龙院。 张义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座西夏的情报部门,正打算仔细观察一番,就见王明和周全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张义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小爷这回是彻底没救了。 第507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张义愣神的时候,王明已经带着周全来到面前。 王明在给彼此做了引荐后,才一边给对方解开绑绳,一边调侃:“你小子的胆子可是够大的,戒坛寺的静尘大师也敢招惹。” 与王明反应不同的是,周全却在反复打量张义那张因为肿胀而有些扭曲的脸,总觉得看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张义看对方眉头紧蹙的样子,自然不敢大意,于是沙哑着嗓子说道:“王哥,就别取笑小子了。你看看我这样子,已经够倒霉的了。”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王哥,你咋知道我被抓去了兴庆府衙?” 这时,张义的绑绳已经解开,王明就带领二人去了值房。 等各自落座,王明才出言解释:“你以为兴庆府发生的事情,能逃过咱们飞龙院的眼线?你刚走进衙门,就被咱们的人给认出来了,我这才安排人赶快把你救出来。” 不等张义再说些什么,王明又好奇问道:“小子,说说吧,到底怎么惹上静尘大师的。还有,你啥时候会的功夫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张义这才把昨天和今天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 临了,才挠着后脑勺有些腼腆的说道:“小子哪里会功夫啊,以前在街上见过地痞打架。小子觉得这招挺灵,这不就记下了吗?” 王明闻言,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小子,你这招何止是灵啊,简直是绝。静尘大师在咱们兴庆府也算有名的功夫大家了,居然能折在你手里。” 有周全在侧,张义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于是试探着问道:“王哥,那小子能走了不?刚才出来得急,我连院门都没关,我想尽快赶回去,别家里遭了贼。。” 王明连忙伸手拦住:“你等下,我跟你说个事。” 他指着一旁的周全说道:“以后周统领就是你的上官了,从今往后你的所有差事都归他负责。当然了,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有个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尽管找他。” 张义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周全施了一礼。 周全也表现出一副很赏识对方的模样,又对刘奇之前所做的事情,夸奖了一番。 待对方说完,张义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统领,小子现在干的差事比较特殊,经常下衙以后还被赵枢密拉去伺候酒局。小子想问一下,晚间有个什么紧要消息想汇报,该如何联系您?” 这一番话听在周全耳朵里,就别提多满意了,心里一个劲的夸对方考虑问题够全面。 他如今算是戴罪之身,正是需要出成绩,捞功劳的时候。如果刘奇真得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却又因为找不到自己而错失时机,那自己不得后悔死? 周全思忖片刻就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对方,临了还特意强调:“只要你认为消息足够重要,不管当时多晚,哪怕是夜半三更,你都可以随时到家里来找我。” 张义看了看一旁的王明,又看了眼周全:“这,这不合适吧,耽误了上官的休息……。” 话刚说一半,就被周全伸手打断,摆出一副公忠体国的样子:“刘奇,没什么不合适的,一切以公事为主。” 几人正事谈完,张义才施礼告退。 临别的时候,王明又出言嘱咐:“小子,你名义上可是被咱们飞龙院抓了的。所以,这几天尽量少在外面抛头露脸,要是被那帮尼姑撞上了,你可未必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 张义对刚才的围堵场面也是心有余悸,出言道谢后,这才低着头走出衙门。 周全看着远去的张义有些发呆。 这个年轻人不仅相貌眼熟,就连背影也似曾相识,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老周,想什么呢?” 这时,王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全这才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没想什么。对了,这个刘奇是什么来历?这么小的岁数,在飞龙院可不多见啊。” 王明就随意的讲了一下,自己是如何找上对方,又如何在威逼利诱下,将对方纳入飞龙院的。 “西凉人啊。”周全想了又想,自己已经好些年没去过西凉了,多半不是在那里见到的。 一炷香后,等张义重新回到小院,就见罗夫人正坐在院子里择菜。 “刘奇,你怎么出门,连院门都不关啊。”罗夫人不无埋怨的说道。 张义叹了口气,这才把老尼姑带着小翠到家里兴师问罪的事情,向对方说了一遍。 罗夫人一听小翠带着师父过来了,也来不及细想,连忙起身打量刘奇:“小子,你伤到哪儿没有啊?” 张义摇了摇头,又把自己是如何跑出去,在半路上又是如何伏击的事情说了。 罗夫人不知道戒坛寺的势力,所以,只得出一个朴素的结果:“一个出家人,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同时,心里打定主意,这几天要去弟弟家一趟,让小翠离那个所谓的师父远点,免得挺好的姑娘学坏了。 紧接着,她就催促着刘奇回房间休息,等吃饭的时候,再叫对方起来。 此时的张义可没有休息的心思,周全刚才反复打量自己,虽然现在没把自己和几个月前那个游历的书生联系到一起。可是,保不齐那一天就会想起来,真等到那时,自己也就大祸临头了。 这个周全,必须尽快干掉! “婶子,小子想想还是觉得不踏实,那个尼姑被我打伤,搞不好就会叫师姐师妹来报复小子。”张义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 罗夫人闻言,一挑眉:“她们敢!这里可是兴庆府,你又是枢密……。” 说到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今天人家不就来了吗?要不是刘奇这小子还算机灵,恐怕已经吃亏了。万一,那些尼姑死心眼,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回来,自己还真拦不住。 “小子,那你的意思是?” “婶子,小子想出去找个地方躲几天,等这阵风声过了,我再回来。” “小子,那你的差事怎么办啊?枢密使要是见不到你,会不会把你开格了?” “婶子,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完,张义就走进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袱,辞别了罗夫人就走出了小院。 第508章 下毒周全 离开了租住的小院后,张义七拐八绕就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在简单的易容过后,就向着周全的住处走去。 半个时辰后,张义已经来到了周全居住的那条小巷。 见左右无人,这才趴在门缝上向里观瞧,只见北边有三间正房,左右各一座厢房,都是由青砖垒砌而成。在东侧的厢房南边,还用土坯搭了一间小房子。 这时,院子里面正有一个中年夫人,将择好的青菜放在一个篮子里,随后就手提着篮子走进了那座土坯房。依照张义的分析,那里应该就是厨房了。 就在他想要看的再仔细一些的时候,从巷口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张义连忙收回目光,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兴庆府的南城门。 在利用之前那张假公检混出城门后,张义就来到了距离城门只有三四里的树林里。 草乌头生长于阔叶林下、林缘草甸、沟谷草甸。是一味很普通的中药,之所以有乌头之名,是因为其外形与乌鸦头相似。同时,草乌头的根茎含有一种叫乌头碱的成份,而乌头碱对人的毒性极为强烈,常人只需服用3到4毫克就会出现心慌、心悸、心律不齐,甚至心跳骤停。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义就在树林里采集到了二十几个鸡蛋大小的草乌头。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后,张义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把这些草乌头统统包裹在里面。等包裹严实,就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上面猛砸,直等到里面的草乌头被砸烂这才罢手。 随即,将一只手指长短的瓷瓶放在地上,这才拿起那包被砸烂的乌头,在手中搓揉挤压,直到有汁水从里面渗出,才把那些含有剧毒的汁水滴在瓷瓶里。 张义足足忙碌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收集了一瓷瓶的汁水。 稍后,将瓷瓶揣进怀里,才胡乱的擦了擦手,向着刚才出来的城门走去。 夜 四更刚过,周全居住的院落外面,出现了一条黑影。 在左右观察过后,黑影连退数步,看着面前这个不足一丈高的围墙,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几个箭步就窜到了围墙下,一只脚蹬在砖缝上,同时整个身体借机向上跃起,在身体腾空的一刹那,他伸出双手稳稳的抓住围墙上沿。随即双手用力,整个就攀爬上了围墙。 攀上围墙的张义,不敢轻易跳进院子,而是俯下身,借助昏暗的月光,仔细观察院内的动静。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在反复确认没有惊动周全一家之后,张义才找了一块空地轻声跳下。 张义可没打算直接闯进卧室杀死周全,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多年的密探,警觉性肯定超出常人,想必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厨房门外,厨房的房门并没有上锁,只是用一根手指粗的木条别在门框上。 张义小心拧动木条,随着“咔吧”一声轻响,厨房门也敞开了一条缝。 为了防止开门时,门轴发出声音,张义不得不向上抬着房门,试探着轻轻推开。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当张义将房门重新关闭以后,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吹一口气,等有火焰燃起,他迅速在厨房里面扫视了一眼,以最快速度记下房子的结构和所有东西摆放的位置。随即就吹灭火焰,重新将火折子揣进怀里。 接下来,他凭借着脑中的记忆,向前走了三步,抬起腿就爬上了宽大的灶台。又向上伸出双手,摸到了上面的房梁。双腿用力向上跃起,同时双手紧紧扒住房梁,只过了片刻的功夫,张义就爬到了粗大的房梁上。 清晨,随着三声鸡鸣,正堂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周全夫妇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先在井边打了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周全就去叫贪睡的儿子起床,而周夫人则来到了厨房门外。 伸手打算拧动门栓的时候,就见门栓是打开的,在心中回想了片刻,就推门走进厨房,开始为一家老小准备早饭。 一盏茶后,她就把淘洗干净的粟米,倒进滚开的锅里,又用铲子在里面搅合了两下这才停手。而后,又从架子上取下一只药锅,倒进了一包草药和一些水,就随手放在一支泥炉上面。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厨房探出头去:“夫君,中午那顿药是给你熬出来带上啊,还是我到时候熬好了给你送过去?” 周全正在房间里教训赖床的孩子,就随口答道:“我这好的差不多了,中午那顿就不用了,也省的麻烦。” 闻言,周夫人嘴里念叨了一句,就走出了厨房,去伺候孩子洗漱。 藏身在房梁上的张义,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暗自感慨,真真是天意啊,能少杀一些人总是好的。 等脚步声走远,他这才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根棉绳,将绑着小石子的一头缓慢的向下放,直到小石子不偏不倚的空悬在药锅上面,他又从怀里掏出瓷瓶,用嘴拔开堵在瓷瓶上的木塞,将里面的汁水小心翼翼的倒在棉线上。只是片刻的功夫,一瓶含有剧毒的乌头水,就这样顺着棉线滴落进了药锅。 与此同时,周全已经领着穿着整齐的儿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夫君走路有些蹒跚,罗夫人就开口劝说:“当家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不行再休息几天吧?”。 周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歇啥啊,再这么歇下去,差事都得丢了。到时候,全家喝西北风啊?” 周夫人也知道夫君说的在理,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厨房。 先把熬制好的药汤,盛到一个碗里。又从大锅里盛了三碗粥。这才用一个托盘端着,走出了厨房。 “大狗,别玩了,吃饭了!” 这时,正借机在院中玩耍的儿子,扔下了手里的玩具,跑到桌旁坐好。 “娘,孩儿都这么大了,以后能不能叫俺大名啊?” 周夫人一瞪眼:“叫啥大名?快点吃,吃了就去学堂上学去。” 说完,又对走过来的周全说道:“先把药喝了吧,一会儿该凉了。” 心情不佳的周全也不吭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等一碗药汤下肚,这才皱了眉,仔细品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这是我这几天喝的那种药吗?怎么有点蛰嘴啊,舌尖还有点麻麻的。” 周夫人回了一记白眼:“就你事多,谁还能把药换了啊。行了,快吃饭吧。” 第509章 刘 藏身在厨房的张义,将周全这句自言自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你喝了就好啊,舌尖发麻就对了,那正是乌头碱的正常反应。只需一会儿的功夫,不止是舌尖了,你的四肢乃至全身的肌肉都会变得麻木,继而心脏出现心律不齐,浑身抽搐,最后心跳减缓直至死亡。 坐在院子里享受早餐的周全,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在喝了一碗粥后,又吃了一片咸菜压压口。这才拿起包袱站起身:“我晚上约了王明去他家喝酒,记得给我留门。” 说完,周全就夹着包袱走出了自己家。 他这边刚走出小巷来到街上,就觉得几根手指有些发麻,只以为昨晚睡觉压到了并未上心,努力搓揉了几下,就继续向着飞龙院的方向走去。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大叔,跟您问个路啊。” 周全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书生连忙施礼:“大叔,请问一下,南横街怎么走啊?” 电光火石间,周全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发生在丰州城的那一幕。 也是一位年轻书生,也问了差不多同样的话。 大叔,跟您问个路啊。 大叔,问一下,大宋除了丰州这个关卡可以去西夏,还有其他的路通往西夏吗? 当时那人的相貌,好像和昨日见的刘奇有七八分……。不!那张脸好像……,对,就是他! 那个书生是宋人啊,难道刘奇……。如果二人是同一个人的话……。 周全越想越激动,这不只是发现了飞龙院里潜伏的宋国秘谍,更多的还是功劳啊。 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把这个惊天发现报上去。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只要,认真查找,那个刘奇的身世背景,一定能给他翻出来。 只是,他这边刚要转身,就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那个问路的书生,连忙伸手搀扶:“大叔,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句熟悉的话语钻进耳朵里,那个记忆里刘奇的相貌,又清晰了许多。 周全粗暴的挣脱开书生的搀扶:“滚开,我有急事!!!” 说完,再不搭理一脸错愕的书生,就踉踉跄跄的向着飞龙院跑去。 可刚走出没有二十步,双腿再次一软,又一次摔倒在地。 “我,我这是怎么了?” 瘫坐在地的周全,感觉四肢麻木,根本使不上力气,就更谈不上自己爬起来了。 他慌忙举头四望,就看见不远处有一辆以载客为主的牛车,车夫正蹲在路边等待乘客上门。 周全心中大喜,连忙高声呼喊:“车夫!车夫!” 车夫闻声看过去,就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华丽绸服,却满身尘土的汉子正在叫自己。 周全见车夫看了过来,就喊的更大声了:“车夫!某要用车!” 片刻后,周全就在车夫的搀扶下,仰躺进了车厢,吩咐了一声去飞龙院,牛车就缓缓向城北的飞龙院驶去。 周全家的小院 自从周全离家上衙,夫人也稍作收拾,就催促着儿子去拿书箱。而她自己也从厨房里拿了一个买菜的篮子。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直到院子里传来关门声,藏身在房梁上的张义,才长舒一口气。 他一个翻身,整个人就悄然落地。将耳朵贴在厨房门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才抽出匕首,透过门缝挑开木纽。 随后,转身拿起药锅,从一旁的水缸里又取了一瓢清水。将里面的药渣反复冲洗了三次,这才把药锅放回原位。至于周全喝药的哪个碗,已经被周夫人清洗干净了。 在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全部涂抹干净后,张义才来到后院,趁后巷没人就翻墙跳了出去,向着飞龙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与此同时,周全所乘坐的牛车,已经来到了飞龙院的衙门外。 “客官,飞龙院到了。”车夫一边掀起门帘,一边说道。 “啊!”等他看清车厢里的周全,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躺在车厢里的周全,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手脚早已无法动弹,只能勉强抬起头看着车夫,嘴里还发出一些微弱:“啊,啊,啊”的声音。 “客官,您这是怎么走?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见此,车夫大惊失色,两腿一软险些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客人要是死在自己车上,可是要吃官司的啊。他慌忙钻进车厢,将周全的脑袋抱在怀里。 此时的周全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对方,仿佛在向其求救。 刚才那一幕全被衙门外的守卫看在了眼里,他几步走下台阶,探头向车厢里观望。 见周全这副样子,立即拔出随身的腰刀,警告车夫不要动。同时,又呼唤另一个护卫去里面找帮手。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从衙门里冲出了七八名护卫,将牛车团团围住。 此时正是各个衙署上衙的时间,飞龙院门外的这一幕,也立即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 随后赶来的张义,刚才在不远处,已经看清了车厢里周全的样子。 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全身麻木呼吸急促。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节呼吸,尽量不让人看出他刚才奔跑过。 “让让,都让让。” 前面围观的众人,闻言纷纷向两边让开,张义这才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在向一群护卫出示了腰牌后,他就来到了车前。探头看向躺在车厢里的周全,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啊!是周统领,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就迅速钻进了车厢,又用了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将车夫挤到了一旁。 这时,周全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了,只能目眦欲裂的看着面前这个宋国的探子表演。 而张义此时也没闲着,一边悄然抓住周全的手腕,感受着对方跳动剧烈的脉搏,一边又用余光打量整个车厢,以防对方在临死之前,留下什么线索。 猛然间,他在车厢的内板上,发现了一个用水,还是什么东西写成的一个“刘”字。 张义脸上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轻挑了几下眉,示意对方看向写字的位置。 待周全撇向那边的时候,张义伸出手,想似无意的在那块木板上抹了一下。 眼见着自己在全身麻痹之前,勉强用口水写的一个字,本打算当做破案线索的,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把唯一的线索擦掉了。 一时间血气上涌,浑身抽搐不止。 “噗”,一口鲜红的血液喷的张义满头满脸。 第510章 死因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与此同时,车厢外响起王明的声音。 张义不去看车厢外,大喊大叫的王明,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周全身上。 随着周全的一口鲜血喷出,眼神也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只是几息过后,就脑袋一歪,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张义这才松开了摸着对方脉门的那只手,慌乱无措的向车厢外大叫:“王哥!王哥!快来啊!周统领不行了!!!” 王明本没看清车厢里的张周二人,闻声才仔细观瞧,等看清楚车内向自己喊叫的正是刘奇的时候,才把对方口中的周统领和周全联系到一起。当即心中大急,抬腿踹开面前的护卫,一个箭步就来到车前。 张义将周全的头又抬了抬,让王明尽量看清楚些:“王哥,快救救周统领!!!” 王明惊诧间,迅速钻进车厢,伸手去探周全的鼻息。 周全已经死透了,哪里还有什么鼻息啊。王明此时也乱了手脚,向着车厢外大吼一声:“快!快请郎中!!!” 说完,就从刘奇的手里抢过周全,连抱带拖的将尸体挪到车厢边缘,背上周全就往飞龙院里面跑去。 张义自然也是做出一副急切担忧的模样,紧随对方步伐冲就进了飞龙院。 一盏茶过后,没等郎中到场,周全就被宣布了死亡。 王明看着好友尸体,一时悲从中来。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刘奇的衣襟,硬生生的把对方提了起来。 “说!老周到底是怎么死了的?不说实话,老子弄死你!!!” 面对凶神恶煞的王明,张义没有半点惊慌,反而也表现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苦着脸哽咽说道:“我,我也,我也不知道啊。小子,小子只是想来衙门问问,问问周统领能否给我找个安身之处,免得那些尼姑找上门来寻仇。谁知道,谁知道刚到了衙门外,就看见几个护卫把车围了。小子探头看车厢里面,就见周统领躺在车厢里很不舒服似的,就过去看看。可没有几息的时间,周统领他,他,他就是吐血而亡了。” 王明痛失好友失去了理智,可其他同僚还在呢。几人一听这小子说合情合理,也与自己见到的一样,就连忙凑了过来。好说歹说之下,才让王明放开了刘奇。 张义如果就此躲到一旁,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王明这边刚一松手,张义就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眼里流着热泪说道:“王哥!一定要查明周统领的死因,还周统领一个公道!!!” 这时,王明也算恢复了一些神志,听完这番话,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拍了拍刘奇的肩膀:“好小子,你放心吧。王某向天发誓,一定还老周一个公道!” 恰在此时,房间外面传来飞龙院副使李陇的声音:“怎么回事?都围在这里,不用当差的吗?” 围观的众人,一见李副使来了,顿时一哄而散。 张义虽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是从旁人的表现也能看的出来,此人的官位不低。 他连忙装作乖巧的模样,往王明身后凑了凑。 等李陇走进房间,就看见周全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而旁边站着王明,其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鲜血的人。 他指着刘奇问道:“王明,这人是谁?还要不要点官员的体面了?” 王明刚才所有的心思都在周全身上,经过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刘奇这副鬼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刘奇见此,连忙行礼:“禀告上官,小子叫刘奇,是周统领手下探子……。” 一盏茶后,他才把刚才对王明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临了,还补充道:“周统领临死前,吐了口血,小子躲闪不及就……。” 李陇这才点了下头,几步来到周全身边,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 只过了片刻,就哀叹一声:“王明,把周全葬了吧。抚恤什么的,按厚了给。” 说完,就转身走出房间。 等对方走远,王明才痛苦的看了一眼周全的尸体,吩咐道:“小子,这几天你就跟我打下手吧。” 事实证明,王明除了在痛失好友的时候,其他时间还是很理智的。 他先派人对车夫进行查问,并搜集车夫的所有信息和近些日子的动向。 在派出大批人手后,就是请仵作验尸了。县衙府衙那些人,王明还信不过,特意找了飞龙院里的几个好手,共同为周全验尸。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年代所谓的验尸,可不是像后世那样开膛破肚的。假如有仵作敢损毁尸体,基本上和作死没有太大区别。 鉴于以上原因,张义对于将要到来的验尸,还是有些底气信心的。 一个时辰后,在几个仵作对尸体每一寸肌肤进行了检查,又结合着车夫和刘奇的证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死者死于心脉受损。 面对这个结果,王明显然不愿意接受,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时,一旁的刘奇将对方叫到一边,低声说道:“王哥,小子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吗?” 在王明点头表示同意后,他在继续说道:“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查一下周统领的饮食啊,小子以前听人说,有些毒无色无味的,会不会……。” 这并不是张义有意引导对方破案,而是他对自己的下毒手法有足够的信心。想借此探一探飞龙院的实力,顺便与王明甚至更高层搞好关系。 不出所料,王明听完对方的分析,眼睛顿时一亮。看着刘奇说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说完,就转身去问仵作,这世间有什么毒是无色无味,中毒之后血液依然鲜红,而是发黑发暗。 这个问题倒也难不住仵作,只是思忖片刻,就说出了十几种常见且容易得到的毒物。 王明对周全的死,本来就心存疑虑,如今刘奇这小子给了一个思路,就不妨先查下去,万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当即叫来手下,去搜集仵作讲述的那些毒药。 等一切安排妥当,王明才带着刘奇走出飞龙院的大门,打算去周全家里看看有没有线索。顺便,再给其家人报丧。 第511章 徒劳无功 等张义跟随着王明来到周全家里的时候,周夫人已经从市场上买菜回来了。 “王大哥?我家那口子一早去衙门了。” 王明硬从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嫂子,那个……,今天过来不是找老周的。” 话说到一半,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就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刘奇。 此时的张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始终盯着正房的屋檐,根本不去看王明。 王明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就挠了挠后脑勺:“嫂子,要不咱们坐下来聊?” 王明为人正派,是在同僚里面出了名的。所以,周夫人见此,倒也没想歪,只是满心疑惑的去搬了几个凳子。 一盏茶后,在得知了周全已经亡故的消息,周夫人哭的泣不成声,险险没有昏厥过去。 王明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责怪自己把话说的太硬了。要是能再婉转一些,可能结果会好一些。 足足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王明才表明这次过来的另一个意图——查案。 周夫人闻言,就语带哽咽的说道:“院子就这么大,你们尽管看就是了。” 于是,王明和张义按照路上的分工,由王明去查找线索,而张义则负责向周夫人提问。 “大嫂,周统领平日的身体如何?” “不是太好,这些年东跑西颠的,落了一身的毛病。前些日子……,哎,你们应该也知道,还挨了板子,身体就更差了些。” “那嫂子,您还记得这些日子,周统领都吃了什么吗?” “他总共就在家呆了两天,吃的是……。”周夫人林林总总是说四五样吃食。 “嫂子,那不对啊,据我所知,周统领回来已经四五天了。” “刚回来那几天,一直住在王大哥那里。” 在张义有意无意诱导之下,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时,王明端着那个药锅从厨房里走出来。 “嫂子,这药是……?” 周夫人倒也配合:“是老周自己去抓的药,说是治棒伤化瘀的。” 一通检查过后,王明和刘奇又安慰了几句周夫人,约定过几天给对方来送抚恤,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走出了巷子,不等王明问起,张义就主动把刚才的问话复述了一遍。 王明若有所思的摇了下头,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当着对方的面将其打开,这才发现里面一撮药渣。 “王哥,您这是?” 王明却指了下前面:“走,找个药店问问去。” “王哥,您不会怀疑嫂子……?” “胡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些药有没有毒性,万一和什么吃的相冲呢。” 稍晚的时候,再得到这些药渣也只是普通疗伤药的时候,王明也仿佛像认命了一般。 走在回飞龙院的路上,王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转头看向张义:“你之前说,想让老周安排个住处?” “对啊,那些尼姑知道我现在那个地址。小子真是怕哪天夜里她们摸进去,把小子咔嚓了。”张义眼睛里还露出一些恐慌。 王明无奈的叹了口气:“瞧你那点出息,至于吗?” 张义闻言,立即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至于了,我可不想死于非命。您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哪儿过的夜吗?” 不等王明回答,他就主动说道:“土地庙。” “你小子不至于穷到没钱住店吧?” “太至于了,离发饷银还有小半个月呢。我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下几十文了。” 王明看对方说的这么惨,思忖了片刻:“那你搬我那里住几天吧,等过了这阵你再搬回去。” “谢谢王哥,小子也是这么想的。” 随即,张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脸讪笑:“王哥,您能不能跟戒坛寺那些尼姑打个招呼啊。让他们把我放了,这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王明白了对方一眼:“你想啥呢?你以为戒坛寺是什么地方?别说我这个小小的统领了,就是咱们的李副使也……。” 说到了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说道:“总之这事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去我家躲几天也就是了。” 王明不说,张义却是知道。当今皇帝李元昊的爱妃没藏黑云,此时正在戒坛寺出家。李元昊偶尔还会去寺里私会这位有着传奇身世的大美女,而且按照时间计算,此时没藏黑云肚子里应该怀着一个男孩——未来的西夏之主李谅祚。 他刚才这番对话,不仅有提前撇清嫌疑的目的,也想借机靠近王明。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飞龙院里的统领,据说还深受副使李陇的信任,相信在二人相处的时间里,能从对方口中套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最后,他也想借机靠近戒台寺,甚至里面的没藏黑云。只可惜,王明的职位有点低,看来自己还要另做打算。 当二人回到飞龙院的时候,那些手下已经把“无色无味”的毒药找了来。 王明挨个检视过后,就命人去找死囚做实验。看看那种毒药的中毒表现,跟周全死时的样子最接近。 这也是张义有意误导对方的结果,草乌头并非是无色无味的,不仅有淡淡的中药味,放在嘴里舌尖会立即发麻,还伴有针扎的刺痛感。 如今在他的有意引导下,仵作提供的那份清单里,已经将草乌头排除在外。王明这伙人按照这个思路找下去,注定是徒劳无功的结果。 眼见着距离下衙还有一个时辰,张义就凑到王明身边:“王哥,小子想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今晚不是……。” 不等他说完,王明就摆了摆手:“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去吧。” 临了,还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刘奇,二人约定下衙以后,直接家门口见面。 张义走出飞龙院,并没有选择回家收拾行李。而是先去了承天寺,这也好多天过去了,他要看看杨澍那些人究竟回来没有。 一炷香后,当他在承天寺山门外,看见正在摆摊的杨澍,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在附近兜兜转转绕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这才凑到摊子前面。 “这位先生,能否帮小子写几个字啊。” 正在椅子上发呆的杨澍,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来了精神。 “小哥,您想写什么?”说着,他就拿起墨块开始磨墨。 张义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一炷香后,承天寺后面的小树林。” 说完,就站起身,指着杨澍气氛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黑的,十个字就要一文钱。小爷还不找你写了!” 第512章 破戒 联络上了杨澍,张义这才转身往家里赶。 “刘奇?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外面躲几天吗?” “婶子,我回来收拾几件衣服,还得马上走。” 他这边刚要推开房间的房门,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对身后的罗夫人说道:“婶子,家里有吃的吗?小子一天没吃饭了。” “厨房还有点蒸饼和酱肉,婶子给你热一下,一会儿就好。” “谢谢婶子。” 眼见着把对方支走,张义这才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别上。 片刻的功夫,他就从房梁上取下那几册“布防图”,随手塞进了包裹里。 此时,罗夫人的声音也在院内响起:“刘奇啊,开饭了。” 张义应了一声,就把包裹背上走出了房间。 来到院子里,就看见罗夫人已经把蒸饼和酱肉摆在了桌上。 张义拿起饼子夹了几片酱肉:“婶子,我走了啊,等过了这阵风再回来。” “你吃完再走呗。” “不了婶子,我边走边吃。” 罗夫人也知道拦不住对方,也只能出言嘱咐:“那你在外面可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回来,量那些尼姑也不敢冲到家里打人。” 张义应付了几句就离开了院子。 他一边吃着自制的肉夹馍,一边向巷口走的时候,就见巷口那边突然闪出一人。 “小子,总算让我等到你了!” 等张义看清那人的相貌,头皮一阵阵发麻。 尼玛!静尘! 他一边往后倒退,一边谄笑说道:“是大师啊,别来无恙啊。” “小子,你说呢?”虽然此时的静尘面色凶狠,可是配合上被打得青紫的鼻子,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就在张义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身后也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就见巷尾又走出来一个中年尼姑。 这让他心里暗自叫苦,这帮可真会挑时候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小爷扛着布防图的时候来堵我。 “大师,小子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小子饶了吧。”张义也只能一边求饶,一边想着脱身之法。 静尘阴笑说道:“饶了你?哼哼!你觉得可能吗?” “大师,小子可是飞龙院的人。你难道连飞龙院也不怕吗?” 听闻对方是飞龙院的,静尘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朗声大笑:“哈哈哈,飞龙院又如何?飞龙院的人,我也照揍不误。” 这边话音刚落,静尘一个箭步蹿到张义面前,出手如电直抓对方的脖颈。 这一招对张义来说并不高明,本可轻易化解,但是,鉴于现在的身份,也只能身体后仰,又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向后连退了数步。 随着静尘使出招式,巷尾那名尼姑也疾步上前,准备前后夹击对方。 静尘见刘奇这小子果然不会功夫,就对着前来助拳的师妹说道:“静心,不用你,看师姐怎么收拾这小贼!” 说完,不待刘奇站稳身形,又抢不上前,使出一记直拳,打算以牙还牙,击打对方的鼻梁。 静尘这一招打出,却给了张义可乘之机。他侧身避过,随即跨上一步,同时用手肘击打对方肚子。 也是静尘大意了,居然连防备都没有,硬生生的挨了一肘,直疼的她发出一声痛呼。 “啊!” 张义见此,扬起左手的肉夹馍,直接塞进了对方嘴里。于此同时,右手调转自下而上就给了静尘的下颚一拳。 “哼!”随着静尘的一声闷哼,塞进嘴里的肉夹馍也被她一口咬下。 等静尘意识到自己吃了一口肉的时候,脑子“轰”的一声,简直要炸开了。近三十余年的清修啊,居然被面前这个小贼破了!!!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张义瞧准时机,一个箭步就绕到了静尘身后,甩开双腿就向巷口跑去。 “师姐,你刚才……。” 不等师妹说出下面的话,静尘就像疯了似的转身向刘奇追去:“小贼,我杀了你!!!” 静尘这边刚跑到巷口打算向右追下去,就见一堆黄土扑面而来,不等她举起胳膊招架。 耳边就听“嘭”的一声,同时鼻子一疼,脑子一阵阵眩晕,接下来两眼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紧随而至的静心,是知道师姐上次的遭遇的,眼见对方故技重施,也不敢贸然跑出小巷,而是后背紧贴着外侧的围墙,一步步的向外挪动脚步。 直等到挪出小巷,哪里还有刘奇的踪影。 摆脱了静尘的张义,一路上再不敢停留,穿街过巷直到确认另一个尼姑没追上来,这才向着承天寺的方向跑去。 等他来到承天寺后面的小树林,杨澍早已等待许久。 “郎君,您没事吧?”杨澍见对方衣衫不整,慌忙问道。 张义却没功夫解释,把杨澍领到树林深处,才从随身的行囊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这里是西夏所有的布防图,你亲自把它送回去。” 闻言,杨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对方。 张义看在眼里,一个劲的气急:“看毛啊!拿着啊。” 他又下意识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最好多带几个人手,路上务必注意安全,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杨澍这才从震惊中醒来,颤抖着双手接过布包后,才抬头问道:“郎君,您是怎么做到的?” 张义早已打定主意,对手下这几个人要有所保留,万一对方被擒,还能为自己脱身争取点时间。 “你就别问了,总之这东西得来不易,是否能安全的送到箫特使手里,就看你的本事了。” 杨澍也是心情激动,当着张义的面,就发了一个毒誓。 “行了,我得先走了。你回来以后,记得在老地方留个记号,我就会来找你。” 杨澍这才想起什么,拉了一下张义的衣袖:“郎君,属下要是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 张义心想:没你们碍事,我更安全。 只是话却不能这么说:“我的安全问题不大,你也快去快回,还记得之前我说的生意吗?你这次回去以后,顺便和萧特使念叨念叨,他老人家要是同意了,你这次就把钱带回来。到时候,咱们收集消息也就方便了。” 第513章 究竟是谁啊(一) 当晚张义就成功入住了王明的家,还成功分到位于东厢房的一个单间。 总的来说,王明是个不错的上司,哪怕是对待刘奇这种新人加小虾米的角色。 第二天一早,一个老光棍加一个小光棍胡乱的吃了一口昨天的剩菜,就各自拿起包袱准备去上衙。 今天的事情还是挺多的,除了观察死囚在试毒以后的死状,王明还分给刘奇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以助手的身份去联系王明在兴庆府的一些耳目线人,将他们汇报搜集上来的情报,进行汇总整理,然后交给王明去做判断。 至于,枢密院那边,按照王明的话,反正已经请假了,索性就多休几天,等这边的新差事能顺利上手了,再回去也不迟。 二人刚走出小巷不久,就见到前面有个锦衣汉子疾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当汉子见到王明的时候,立即向他挥了下手。与此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刘奇,眉间微皱了一下,还流露出一丝厌恶。 “程胜,你不去上衙,怎么跑这来了?”王明见对方出现在这里,一脸的好奇。 程胜先行了一礼,又不屑的瞥了眼刘奇,这才拉着王明的衣袖走到一边:“统领,出事了。” “啥事?” “飞龙院的大门被戒坛寺的尼姑给堵了,那些人叫嚣着让咱们交出刘奇呢。” “啥?”王明并不知道昨天刘奇暴打静尘的事情。所以,感到惊诧的同时,也觉得这些尼姑做事有些过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之前,围了府衙已经没跟他们计较,如今居然敢来飞龙院闹事。 念及至此,蹙眉看着程胜:“那你来找我作甚,让人把那些尼姑轰走就是了。那些出家人当真以为剃度了就可以目无王法了?” 程胜心想,我要是能拦得住,还用来向您禀报吗? 他苦笑说道:“统领,那些人是抬着静尘的尸体来的,口口声声说刘奇是杀人凶手。” “啥玩意?刘奇杀了静尘?”王明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瘦瘦小小的刘奇。这么个不会功夫的半大小子,能把静尘杀了? 由于二人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张义自然是听不到的,见王明诧异的看向自己,他也只能茫然的迎向对方的眼神。 又见对方向自己招手,他这才走了过去。 “王哥,程哥,怎么了?” 王明上下打量刘奇一番:“你杀人了?” “啥?”张义以为对方说的是周全的事情,心里有些慌乱,但脸上却是不显。 程胜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他觉得刘奇在装傻,带着一些训斥的口气说道:“装什么傻!你是不是把静尘杀了?如今戒坛寺一堆尼姑把咱们飞龙院大门都堵了,让咱们交出杀人凶手呢!” 张义眨了眨眼睛,几乎和王明的反应一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才想到,难道说为了那口肉夹馍,静尘选择自尽了?自己这算是间接杀人吗? 他当即就把昨天被人堵在小巷里,又如何逃脱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至此,王明算是对刘奇这个小兄弟有了新的认识,脑子够使,反应够快,最主要的还是够能惹事。你特么喂一个出家人吃那东西,这缺德主意怎么想出来的。 可是与王明反应不同的是,程胜摇了摇头:“尸体我看见了。” 他顿了一下,指着自己胸口说道:“当胸挨了一下,手法又准又狠直刺心脏,应该用的匕首。” 听说静尘是被人刺死的,张义反而轻松了不少,这跟就自己没关系了。当即建议尽快赶回飞龙院,请仵作验尸。也让王明给自己作证,证明昨天住进了他家就再也没出来过。 等三人来到飞龙院附近,就看见衙门外面已经被围的人山人海。除了里面站着十几个面色不善的尼姑以外,周围还围了足足上百个看热闹的百姓。 饶是见多识广的王明,看到眼前这副场景,一张老脸也是变颜变色。 几人见前路已经堵死了,也只能选择绕路,从飞龙院后门进去。 刚走进飞龙院,一名小吏就迎了过来,说李副使要见王明和刘奇。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就跟着小吏去了值房。 “刘奇!你怎么回事?对静尘大师也敢动手,真是不知道死活了!” 二人刚走进值房,连行礼都没顾得上呢,就被李副使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张义当然是大声喊冤了,还拉了王明出来作证。 只可惜,李副使根本就没心情听二人解释,只想尽快让门外的闹剧平息下去,以免耽误了上官甚至皇帝对自己的观感。 “你俩现在就出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赶快让那些尼姑散了。” 等二人走出值房,张义才说道:“王哥,小弟现在出去,可能会激化矛盾,事情只会更糟。您看是不是……。”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王明。 王明心里这个恨啊,自己这个上司当的,一点好处没落着呢,先赔出去一间房不说。现在出事了,又把自己推出去。你小子是人吗? 可转念一想,也只能自己出面了,这小子要是敢走出飞龙院的大门,那些尼姑能把他生撕了。 “你在这等着,别乱跑啊,我看能不能把那些人叫进来。” “哎呦!我的王哥唉,您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小子都想给你磕一个了!” “滚滚滚!烦人!” 等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在王明的带领下,几个戒坛寺的尼姑抬着静尘的尸体走进了飞龙院。 旁人或许不认得刘奇,可昨天去助拳的静心是见过他的。等看清院中站立着刘奇,静心抽出随身宝剑就要冲过来为师姐报仇。 “别别别,有事好好说话。我又没杀你师姐,别冲我来啊!” 张义见此,连忙倒退着往后躲闪。 “小贼,有什么话,你下去跟我师姐说去!看剑!” 就在静心举剑要刺向刘奇的时候,身后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尼姑朗声大喝:“静心!住手!” 静心闻言,举在空中的长剑,顿了一下。转回头委屈的看着老尼姑:“师父!” 老尼姑脸色一沉:“还不给我退下!” 第514章 究竟是谁啊(二) 等静心退到一边,老尼姑才上前一步,目光不善的盯着张义说道:“贫尼安素,有几个问题要问刘施主。” 张义心中一喜,这才对嘛,这才是个解决问题的态度。 当即回来了一礼:“小子刘奇,大师有话尽管问。” “刘施主,你昨晚在什么地方?” 这话问的空泛,并没有具体时辰,但张义也不在意:“昨晚我借宿在王统领家。”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从傍晚一直到今天早上,都在那里,也从未离开过。” “谁人可以证明?” “当然是王统领了。” 安素轻蔑的摇了摇头:“他是你的上司,说话却是做不得准。” 咔!!!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仅是张义,就连打算上前作证的王明都怒了。 张义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待心情平复一些,这才问道:“那大师的意思呢?怎么才能证明小子的清白?” 安素却没有作答的意思,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奇。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本来想着王明作证就够了,没想到对方还不认,这还真有点麻烦。 这时,他的目光恰巧从静尘的尸体上扫过,眼睛猛然一亮,自己要是能把案子破了,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不就能摆脱嫌疑了吗? 他先对安素行了一礼,这才转头对王明说道:“王哥……,王统领,给找一个空房间。” 一声王哥叫出来,王明恨不得锤死这个小子,人家刚说咱们是一伙的,你还叫的这么亲密,这不是坐实了咱俩关系了? 一盏茶后,众人就把尸体搬到了房间里。 “大师,小子要对静尘大师进行验尸,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安素愣了片刻,就点了下头:“只要你能找出凶手,证明不是你所为,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得了允许后,张义就给了王明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给自己打下手。 “王……,王统领,帮忙把尸体的衣服扒了。” 要是尸体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尼姑。是尼姑也就罢了,偏偏人家整个师门都在。 本着小心为上的工作态度,王明偷偷打量了一眼安素。见对方扭过头不看这边,他才敢上前帮着刘奇把尸体的衣服脱光。 张义并未着急验尸,而是先向着静尘的尸体躬身行了一礼。口中默默念叨:“大师,为了找到真凶,小子只能无理了。” 待行李完毕,这才上前检查尸体。 还别说,他的这番举动看在一众尼姑眼里,眼中的憎恶仇恨倒是减轻了不少。尤其是站在前面的安素大师,更是微微颔首。 可转瞬间画风就发生了变化,就连一旁的王明,都在心中暗骂刘奇不是人。 只见张义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趴在尸体上,仔细观察着每一寸肌肤,尤其是胸口位置更是将整个脑袋凑上去。 你小子没见过咋地?验个尸至于表现的这么急色吗? 不止王明这么想,一旁飞龙院的几个同僚,几乎都是这个想法。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张义几乎将尸体从头到脚彻底检查了一遍,中途还让王明给尸体翻了一个身,待检查了尸斑后,这才将尸体又重新翻回来。 “王哥,给我找个长点的竹片。” 王明暗骂对方没脑子,又特么叫王哥:“你要干啥?” “快点!总之有用就是了。” 片刻过后,张义就将竹片顺着静尘胸口处的伤口一点点的插了进去。 等他拔出竹片的时候,心里大概有底了。 “安素大师,小子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讲!”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安素看向徒儿静心,示意对方回答。 “是今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去看看师姐的伤势,可走到他居住的院子外面,就闻到一股血腥气,等我进了院子,就发现她躺在院子里,已经死了。” 静心说到早上看见的一幕,一时悲从中来,不禁流下两行热泪。一旁的几个尼姑也受到气氛感染纷纷落泪。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对安素说道:“大师,我虽然不知道贼人是谁,但也找到一些凶手留下的痕迹,相信对破案应该有些帮助。” “说说看。” 张义指着静尘胸口的那处伤口说道:“这处伤口是用利器所伤,深四寸宽一寸,按照伤口分析,凶器应该是匕首。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伤口是自左下向右上斜刺上去的。” 说着,他就把竹片重新插进伤口,众人看到竹片留在外面的一节,正是向着左下的方向。 张义向王明招了招手:“王哥,你过来一下。” 等王明不明就里的来到面前,张义又对安素说道:“王统领和静尘大师的身高相似,您看一下我的手。” 说完,他就用左手食指当做匕首,向着王明的胸口位置扎去。 当手指接触胸口的一刹那,又继续说道:“大师,看清楚了吗?角度不对,凶手应该比小子的个头还要高出一头。而且,最为关键的,凶手是个左撇子。可小子,却习惯右手。” “你说你不是,就不是了?再说了,你杀我师姐的时候,就不能故意用左手掩饰吗?”这时,一旁的静心突然插话,将矛头直指刘奇。 张义轻笑一声,根本不就搭理对方,而是平静的看着安素大师。 安素走上几步,来到王明面前,先比划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又学着张义的样子,伸出食指向王明的胸口戳了一下。 一套动作做完,安素就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奇的说法。 张义当即心中就是一喜,这算是脱罪了啊。 可没等他笑出声呢,安素就开口说道:“刘施主,尽管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正如我徒儿说的那样,你怎么证明这一切不是你故意为之?只为了掩盖你杀我徒儿的罪行。” 靠!张义这次真是怒了,怎么说话还带两头堵的?验尸结果都信了,却不信我这个人。小爷跟你有仇吗? 王明见刘奇有暴走的迹象,连忙拉了一下对方的衣袖,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这才走上一步,将张义挡在身后:“大师,那依你的意思呢?刘奇怎么才能洗脱杀人的罪名?” “简单,把你们口中所谓的真凶找出来,贫尼才会相信。否则的话……,哼哼,就算闹到皇帝面前,贫尼也要拿这个小贼为我徒儿偿命。” 靠!开始耍混蛋,不讲理了是吧? 第515章 究竟是谁啊(三) 听到安素这么说,张义与王明对视了一眼,这特么是赖上我了? 就在二人犹豫的时候,安素朗声吩咐:“徒儿们,抬起你们大师姐的尸体,咱们去皇城外叩阙,请皇帝为咱们这些可怜人做主。” 闻言,张义的脑子“轰”一下就炸了,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真让这帮人去了皇城,按照李元昊的混蛋脾气,不管这案子是不是自己做的,为了迅速平息事端,都要拿自己的脑袋祭旗。 见几个尼姑已经来到前面,打算抬起静尘尸体,张义慌忙出声阻止。 “慢!大师,有话咱们好商量。” 安素双眼紧盯张义,挑衅般的翘起嘴角:“小贼,有什么好商量的。贫尼就问你,这桩案子你们飞龙院是接还是不接?” 从本心讲,张义真是不愿意招惹这些破事。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破案啊。 事到如今,他只能眼巴巴的看向王明。其意味不言自明,我既然认你当了大哥,如今兄弟有难,你是不是也该出点力了。 王明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思忖片刻,就拽了拽安素的袍袖:“大师,请借一步说话。” 等三人来到了角落,王明才搓了搓手说道:“大师,您看这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和刘奇没关系啊,至于您说的飞龙院,那就更没任何关系了。要我看……。” 他顿了一下,看了下安素将要动怒的样子,硬着头皮说道:“要我看,您不如报府衙吧,不是说术业有专攻吗?府衙都是破案的好手,俺相信,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凶手。” 一番话说出来,可以说是有礼有节。 只是,安素却摇头表示反对:“王统领是吧?贫尼不这么认为,刘奇有重大嫌疑,我认为……。” 这时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张义,突然打断对方:“大师,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 “什么?”尽管安素极力掩饰,但仍然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张义见此,心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从始至终,他都不信多年修行的老尼姑是个胡搅蛮缠的,哪怕是大徒弟遇害也不可能。 到底是什么,在自己摆事实讲道理的情况下,还能让对方揪着自己不放呢? 他下意识看了眼,站在房间里的其他人,低声对安素说道:“大师,我相信凭借刚才的证据,这天下间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把小子当成杀人凶手。” 张义瞥了眼处在错愕中的王明,对安素继续说道:“大师,您给小子交个实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必须我们飞龙院出手才能解决?” 安素丝毫没有被人戳穿心思的自觉,只是上下打量了刘奇一番,就恢复了宝相庄严的样子:“小贼,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犯,摆在你面前的就一条路,找到杀害我徒儿的凶手。” 她故意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否则,贫尼将带领戒坛寺的所有出家人,去皇城外为静尘讨个公道。” 王明听的云里雾里,张义却是听明白了背后隐藏的意思。那就是,这个凶手很有可能是戒坛寺也招惹不起的存在,除了找他们飞龙院寻求帮助外,也只能找皇帝李元昊啊。 张义给王明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离远点。 等墙角这边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才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大师,你怀疑是谁?” 本以为对方能如实相告,自己也能有个退身步。可安素却摇了摇头:“刘施主,既然是查案,不如随贫尼去戒坛寺走上一遭,去凶案现场看看。” 尼玛,这特么是赖上小爷我了。 就在他将要屈服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你不是想让飞龙院卷进来吗?那咱就让你如愿,找个来头更大的,也好用来顶缸。 抬头看向安素:“大师,不瞒您说,小子在飞龙院连个杂役都算不上。您要是真有什么心思,倒不如我给您引荐小子的顶头上司,飞龙院的李副使让您认识。” 他看了下对方的脸色,这才说道:“相信在李副使的英明领导下,这桩命案一定会成功告破。” 正如张义所猜想的那样,当他说出,请李副使带队破案的时候,安素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你小子看着办吧,贫尼乃是出家人,也不知道你们飞龙院的规矩。至于什么李副使,贫尼就不见了。总之,一切为了破案。” 张义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稍后,他安抚了安素几句,就带领着王明走出房间,直奔后院而去。 “小子,你不会骗王哥吧?那老尼姑真这么说的?” “王哥,我骗你干嘛?这是真是安素大师的意思。她老人家觉得,咱俩不论从官职还是能力,都不足以主持这么大的案子。所以,让小子去请李副使,亲自领导咱们破案。” 事实证明,李陇能坐上飞龙院副使这个位置,就不是个好忽悠的主。 张义实在无奈,也只能哭丧着脸说道:“副使,真不是小子想麻烦您。都是安素那个老尼姑,非要让您主持破案的事情。” “小子,这场是非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我没动用手中的职权,治你的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怎么着,你非逼着本官大义灭亲啊?” 低着头诉苦的张义,顿时心中一喜,看来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猜出安素如此做的目的。 “副使,小子对天发誓,静尘真不是我杀的。而且我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阴谋?哈,笑话,你一个刚进飞龙院不久的探子,谁会挖空心思去害你啊?” “副使,还真有这么个人。” “谁?” “小子怀疑是枢密院的那位……。” “你是说,赵恬?” “不错,小子琢磨着,是不是他发现小子的身份了。所以,故意布下这么一个局,想害死小子。” “他?” “对啊,小子怀疑,赵恬在用静尘的死,来警告飞龙院,做事不要做绝,否则……,哎。” 这句话倒是让李陇陷入了沉思,赵恬现在就是个丧家犬,他有这个胆量吗?可是,按照王明阐述,刘奇这小子平时很会做人,唯一的罪过的就是赵恬了。假如,这案子真不是刘奇所为,那也只能是赵恬在背后指使了。 第516章 究竟是谁啊(四) 戒坛寺位于兴庆府的城北,占地约有十几亩。西侧与皇城的御花园只有一墙之隔。而东侧则是一座驻扎了三百人的军营。 按照王明的说法,这座军营是为了防止城内发生大规模冲突骚乱配备的。实际就连张义也能猜得到,那些军士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在戒坛寺修行的没藏黑云。 等众人下了马车,就看见戒坛寺外面,有十名军士在站岗守卫。 这一幕,不仅是张义王明,就连见过世面的李陇也感到诧异。 李陇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跳下马车的安素,觉得这件案子似乎没有刘奇说的那么简单。 “大师,这是……?”他指着那些守卫问道。 安素倒是表情淡然:“哦,李副使或许知道,戒坛寺有贵人居住。昨夜发生命案以后,这些军士就来到山门外负责警戒了。” 张义却似乎没有看见守卫似的,也不等李陇等人,就低着头想要走进戒坛寺。 “干什么的!退后!” 随着守卫的一声断喝,张义才像注意到了眼前这些人。倒退了几步,向李陇行了一礼:“副使,既然人家不让进,咱们就回去吧。也免得打扰了贵人的清修。” 李陇眼睛一亮,刚要借坡下驴表示同意。 安素抢上一步,一把抓住想要脱身的刘奇,和颜悦色的说道:“刘施主,稍安勿躁。”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闪闪的黄金腰牌,朗声对那些守卫说道:“这些是贫尼从飞龙院请来的破案高手,专门来侦破昨夜那场命案的。” 一番话说完,就见原本挡住去路的十名军士,立即向两侧闪开。 张义眉头微蹙,看了眼正在愣神的李陇。 当李陇见到那枚黄金制作的腰牌时,眼神有片刻的慌乱,随即就深吸一口气,带领着众人跟随安素走进戒坛寺。 走在通向后院的甬道内,李陇看似无意的向安肃发问:“大师,你那块腰牌……。” 安素不等对方说完,就不无得意的说道:“自然是贵人所赐。” 原本就心情复杂的李陇,得到这个答案后,心情也沉重了不少。 黄金腰牌通常只有皇家才有权打造,张义对于这点也是知道的,可为了证实心中猜测,还是在后面问道:“安素大师,不知是哪位贵人所赐?” 安素回眸浅笑,伸出手指了指天:“当然是那位贵人了。” 张义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李元昊也知道这起命案了?没道理啊。他完全可以下口谕,让飞龙院尽快破案捉拿凶手啊。况且,安素既然有这个腰牌,又何必去飞龙院闹事呢?大可以直接找飞龙使,请求对方出手破案,也不算过分。 这里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眼看着已经来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张义索性抛开杂念,倒要看看这个安肃在搞什么鬼。 又经过一番军士的搜检,众人才得以走进戒坛寺的后院。 后院的护卫明显比前面还要严密,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与前院有所不同的是,那些个军士都换成了腰佩横刀身着绫罗的女武士。 步行了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就拐进了一条林荫小路。路的北侧有几座院落,彼此间被三尺宽的小巷隔开。 安素指着其中一座小院说道:“那里就是我徒儿静尘的居所了。” 静尘居住的院子,周围有一圈矮墙,而中间则是三座正房。 可此时张义的全部精力,都被紧邻的一座院子吸引。 那座位于静尘院子西侧的院子,仅围墙就高一丈有余,视线越过围墙,能勉强看见里面的房舍屋顶,都采用绿色琉璃瓦铺设。这还不算特别之处,最引人关注的是院门外,分别站立着七八个顶盔掼甲手拿长矛的军士,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皆是满脸横肉的强壮妇人。 尼玛,李元昊为了一个情妇也够下本的。这些彪悍妇人都从哪里搜刮来的? 这一幕自然也引起了李陇的注意,趁着没人注意,他低声嘱咐身后的王明:“传下去,莫冲撞了贵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随行的五六人强忍着心中的好奇,纷纷将头低下。仿佛多看上一眼,就有什么祸事发生似的。 转眼间,众人就来到了静尘所居住的小院门外。 安素这才停下脚步,向飞龙院的几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劳诸位了。” 本着事出蹊跷必有妖的想法,李陇并没有走进小院探究的意思。而是侧身让开,对着王明刘奇等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众人进去。 王明以及众人看见上官这个样子,也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 张义则是不管这些,心里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是真摊上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大不了一跑了之。 “副使,那小子就不恭了。” 说完,张义就一脚踏进了小院。 这一幕看来李陇眼里,又看了看犹豫之色的其他属下,心中叹了口气:用到你们的时候,还不如一个孩子。 安素见刘奇进去了,也紧随其步伐,跟在身后进行讲解。 她指着西侧花坛边:“静心就是在这里发现静尘尸体的。” 张义紧走了两步,来到安素手指的位置,看地上有一摊浅粉色的印记,显然原本的血迹已经被什么人清理过了,但那股血腥气依然刺鼻。 当即就是眉头紧皱,他看了眼脸色淡然的安素。这才蹲下身,仔细查找凶手留下的痕迹。 一番查找后,就在围墙下面发现了一小片倒伏的青草,还有一支被折断的花枝。 抬头看了看围墙,也就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样子。他倒退了几步,随即猛然加速前冲,临近围墙的时候,纵身跃起,同时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轻松的攀上了围墙。 “看到什么没有?”这时,王明在围墙下对张义喊道。 围墙上由于长期没人打扫,已经积了不少的灰尘,就在这灰尘上面赫然有一对脚印,引起了张义的注意。 他又低下头看了眼小巷里面,并没有再多发现。这才抬起头,看了眼一条小巷之隔的那座高约一丈的围墙。 第517章 究竟是谁啊(五) 这时,站在下面等消息的王明急了,就想爬上墙头亲自查个究竟。 张义看对方攀爬的位置,正是墙头上留下脚印那里,连忙伸手阻止,让其往旁边挪开几步再上来。 片刻后,当王明看见鞋印也傻眼了。相比刘奇而言,他一眼就认出这个鞋印的花色是来自禁军的军靴。念及至此,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眼那一丈高的围墙。 “两位,找到什么线索没有啊?”安素的声音突然从院子里响起。 王明和张义对视了一眼,对这起命案都有了类似的判断。 昨夜那人分明是奔着隔壁的贵人来的,或许是发出了什么声响,惊动了正在房间里熟睡的静尘,趁对方来到院子里查看的时候,出其不意一刀要了她的性命。 可这些话能说吗?张义相信这个安素心中早有判断,甚至居住在里面的没藏黑云也应该知道一些。可是,她们为什么没大张旗鼓的去搜捕刺客?反而去飞龙院门口闹事,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中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东西,自己要是贸然掺和进去,说不定会有什么不测发生。 安素在下面等了半晌,见二人不搭理自己,于是又问了一遍:“两位,找到什么线索没有啊?” 张义知道王明是个直肠子,索性抢先说道:“光秃秃的墙上,哪有什么线索啊。” 说着,就蹲下身用手扶住墙头跳了下来,只是在跳下的一瞬间,撑在墙头的手在脚印上随意抹了一下,将脚印涂抹了个干净。 王明把对方的这番举动看了个清楚,却也没当场挑明,而是有样学样,又在之前脚印那里再次抹了这下,彻底把留下的证据毁掉。 等二人回到院子,不待安素发问,张义就先开口:“大师,这个案子能称之为线索的,简直少之又少。我们还要回去多琢磨琢磨,您在寺里耐心等待结果吧。” 安素闻言一愣,伸手指了下墙头,可随即就想起什么,又慌忙改口:“就没一点蛛丝马迹,能证明凶手身份的?” 张义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大师,您也看见了,现场只有一摊血迹,还被你们刷洗干净了。凶手也没留下凶器啥的,小子实在是不知道从何查起。” 见对方又要说话,他伸手打断:“当然了,这案子我们一定会召集各中好手尽快破案,还静尘大师以及戒坛寺一个公道。” 这一番话说出来,安素被整的有话说不出,只能追问:“你说的尽快是多久?一天?两天?” 张义脸色一正,像足了后世的新闻发言人:“我们会尽快破案。” 接下来,不管安素怎么追问,张义都只是用“尽快破案”搪塞过去。 稍后,在院子外面等待许久的李陇,见几人出来,就看向王明:“怎么样?” 王明虽然不知道刘奇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也隐约有些猜测,见上官发问,便开口答道:“副使,案情复杂,不如容属下回飞龙院再做禀报?” 说完,还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很隐晦的向其眨了眨眼。 能坐上高官的,哪个又是傻子。李陇当即就明白了王明的意思:“既然案情复杂,就更要办的稳妥,切不可操之过急。” 一盏茶后,送众人离去的安素,来到了那座由高墙围拢的宅院内。 “都走了?” 身穿绫罗的没藏黑云,慵懒的斜倚在罗汉床上,一边伸手抚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一边向安素发问。 “回贵人的话,贫尼刚把他们送出去。”身为戒坛寺主持的安素,在面对这位贵人的时候,表现的无比恭敬。 “怎么说的?” “说是会尽快破案。” “尽快?说多久了吗?” “没,贫尼一再追问,他们也只是一句尽快破案。” 哪怕是由安素转述,梅藏黑云也能听出其中的敷衍意味。 她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待安素离开房间,才从后面转出一个尼姑,赫然就是静尘的师妹——静心。 不等没藏黑云发问,静心就主动说道:“刚才奴婢一直在旁盯着,那些人显然是发现了那对脚印的,可似乎并未引起重视。在他们走以后,贫尼又去墙上看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对脚印已经被人抹去了。” 没藏黑云轻蔑一笑:“哼,那就是有意的喽,摆明了这是不想参与进来。一群自作聪明的家伙。” 她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这件事不能这么轻轻揭过,让你师姐的徒弟,那个叫小翠的,接着去飞龙院闹,动静越大越好。” 静心不明就里的看了一眼对方。只是,没藏黑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吩咐完就挥了下手,让其退下。 待静心也走出房间,没藏黑云来到桌前,提笔蘸墨写了一封书信。随后交给亲信宫女:“把这封信送给我哥哥,就说该他出力的时候到了。” 没藏黑云在幕后布局的时候,皇宫里焦急等待消息的皇后野利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还看向房间外面,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正在此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一名贴身宫女走进来了房间。 野利氏见到此人,不等对方行礼,就焦急问道:“如何了?” 宫女下意识看了眼空旷的房间,这才低声说道:“娘娘,那人说了,静尘并不是他所杀,昨天他遣到外围发现里面戒备森严,就没敢贸然进去,打算摸透了里面的部署,再另择良机。” 野利氏闻言,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就如虚弱一般,险险没瘫倒在地。 宫女见此,连忙把自己主子搀扶到床榻上。 良久过后,野利氏缓过来一些,才自言自语的说道:“还好,还好。人不是咱们杀的,那些人就找不到咱们头上。” 宫女眉头紧蹙的看着野利氏:“娘娘,那咱们的行动还继续吗?” 一句话听在野利氏的耳朵里,似乎又来了力气,看着宫女一字一顿的说道:“人肯定是要杀的。不杀了那个贱妇,我儿的位子就坐不稳当。” 紧接着,语气一转:“不过,再等等吧,等这阵风声过了的。” 第518章 究竟是谁啊(六) 飞龙院 李陇听完王明和刘奇的汇报,挑了下眉:“你确定那个鞋印是禁军军靴的花样?” 王明连忙回答:“副使,错不了的,属下看的清清楚楚。” 听说还涉及军方,多年为官的直觉告诉李陇,这个案子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王刘二人:“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时,张义见王明踌躇不定,就躬身行礼:“属下以为这么大的案子,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绝对不能草率行事。需全力搜集证据,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只是,这样的话,办案的时间……。” 他看了一眼李陇平静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只是,这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十天半个月有可能,就算是一个月,两个月也在情理之中。” 李陇等刘奇一番话说完,原本平静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笑意。对方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照目前的证据看,至少牵扯到两方势力,一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妃子,二嘛,就是军方,还是禁军。不把事情的原委看个清楚明白,就贸然插手办案,这不是寻死又是什么? 李陇尽管心里满意的不行,可脸上却是一肃,当即咳嗽了一声:“咳,刘奇说的很有道理,就按照这个意思去办事吧。” 等二人退出房间,回到了值房。王明才上下打量刘奇,不无感慨的说道:“小子,你比我适合当官啊。” 张义却没把这句评语当做一回事,而是躬身向对方行礼:“王哥,您就别挖苦小子了。小子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仰仗您掌舵呢。” 王明也是个开明的,大手一挥:“行了,少来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拖着了,先拖到风声过去再说。” “那不是成了无头的案子?” “哥哥唉,这天下间的无头案子还少了?不差这么一件。您说呢?” 王明心中一动,蹙眉问道:“你小子年纪不大,弯弯绕还不少。这些都从哪儿学来的?” 对此,张义也是早有准备:“王哥,一看您就不注意观察。小子之前在凉州的时候,当地捕快啊,知县啊,就是这么办案的。别管你多大的案子,先给你拖着,什么时候拖到你没脾气了。那些官员才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把案子结了。” 转眼过了第二天,就在所有办案人员,打算一拖了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消息,一下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 据说,在今天早朝的时候,当朝国相没藏讹庞突然发难,弹劾飞龙使李崇仁,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导致杀害戒坛寺静尘大师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大家都是同殿为臣,互相攻讦也属平常。只是,事涉戒坛寺就有些敏感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位被皇后赶出宫的没藏黑云,就在此处修行。听说,皇帝与这位爱妃藕断丝连,还不时的前去探望。 李崇仁刚要出班辩解,皇帝李元昊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厉声训斥对方办事不力,可以说丝毫没给这位朝廷重臣留面子。不仅如此,还限期五天将凶手捉拿归案。 消息传回飞龙院的时候,可以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副使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戒坛寺方向。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此时的飞龙院。 处在错愕震惊中的张义,接到前面门子的消息。说一个自称是静尘徒弟的小姑娘,正披麻戴孝的跪在衙门外,请求各位官员能为她师父主持公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张义有些手忙脚乱。向王明打了声招呼,就以最快速度来到飞龙院门外。 只见,小翠儿正哭的梨花带雨,向围观的众人讲述着师父静尘是如何惨死的。 尼玛,这不是添乱嘛。张义如是想着。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不好发作,只能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来到小翠身边:“小翠姑娘,请节哀。你有什么冤情苦楚,尽管去飞龙院里面诉说。我们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小翠心里快恨死这个刘奇了,不仅设计冤枉了自己,还打了师父两次。 见对方伸手过来搀扶,她慌忙向后缩了一下:“这位官人,民女这次前来,是想要求见飞龙使的。” 靠,还嫌我官小是吧? 要是换了旁人,张义早就拂袖而去了。念在对方是罗婶婶侄女的份上,他觉得有必要劝说几句。 蹲下身,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小翠儿,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涉及有皇家,有军方,还有当朝重臣。不是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掺和的,听我一声劝,快收拾收拾回家吧。” 闻言,小翠摇了摇头,倔强的说道:“我不管,我就是想给惨死的师父讨个公道。师父教导我多年……。”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张义心里这个腻歪啊,这特么到底谁做的局啊,连一个小姑娘也拿出来利用。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铜锣声响,众人举目望去,就见从皇城方向驶来一队人马。 只过了片刻,这队人马就到了飞龙院门外。 从其中一辆豪华马车上,先跳下来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人。青年人见到衙门前的这一幕就是一愣,随即才想起什么,立即转身从车上搀扶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这时,飞龙院的门子已经看清老者的样貌,立即朗声说道:“飞龙使,回衙!” 围观的众人一听面前这位就是飞龙使,立即投来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跪在地上的小翠,听到是飞龙使回来了,慌忙挪动双腿,朝着对方就磕了三个头,口中高喊请飞龙使为民女做主的话。 刚被皇帝训斥了的李崇仁,哪有心情搭理对方,轻哼了一声就大步走进衙门。 可就在李崇仁与小翠错身而过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翠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起身一个飞扑,就把对方的袍袖死死的抓在手里。 这一幕可是吓到了在场的一众随行护卫,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纷纷拔出横刀,就要当场砍杀了这个敢冒犯飞龙使的家伙。 张义见此,连忙站起身,用身体将小翠和护卫隔开,同时嘴上高喊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会。 小翠冒失的举动,倒是没把李崇仁怎么样,他面色淡然的看了小翠一眼,随即又打量了一眼阻拦护卫的年轻人。 “来人!把这两个喊冤的,带进去问话!” 说完,就狠狠一甩袍袖,挣脱开了小翠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衙门。 第519章 究竟是谁啊(七) 几人刚走进飞龙院,李陇和王明就闻讯迎了过来。 待解释清楚后,李崇仁眯眼看着刘奇:“你就是刘奇?” 上次在李陇给他汇报赵恬的事情中,着重提起了刘奇这个名字。所以,他还有些印象。 张义连忙行礼,只是不等他说话,李崇仁又看向小翠:“飞龙院自有规矩,却不是你一个民女能掺和的,速速回家去吧。至于静尘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 说完,就给了李陇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跟自己去后面。随后二人就无视了小翠的跪地哀求,向着后院值房走去。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张义发现李崇仁这个顶头上司,为人还算平和。今天这档事,随便换一个人,都不能轻饶了小翠。 见小翠还跪在地上,向着李崇仁消失的方向磕头哀求。张义实在心中不忍,就上前一步,蹲在其身边轻声说道:“小翠姑娘,你师父的案子,飞龙院早就接下了,但办案总要有个过程。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回家等待消息。” 小翠猛然抬起头,用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刘奇,状若疯癫的喊道:“都是你!不是你,我师父也不会遭遇不测!” 说完,就起身要找刘奇拼命。 张义简直糟心死了,好人就这么难做的吗?小爷好心劝你几句,还都是我的不是了。 见对方向自己扑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展现功夫,只能连连倒退。 好在一旁的王明眼疾手快,向前跨上一步,一记掌刀就将小翠打晕了过去。 正在二人商议找辆车,把对方送回家的时候,副使李陇从后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李陇站在台阶上,先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当看到小翠还在院子里,露出一丝不喜。 随后就拍了三下巴掌,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这才神情严肃的说道:“所有人听着,飞龙使有令,静尘被杀一案交由王明负责,飞龙院上下人等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调遣。” 他故意顿了一下,看向王明说道:“这件案子,三天之内必须破获。否则的话,家法伺候!” 说完,根本就不给王明争辩的机会,立即转身回了后院。 王明心里这个苦啊,这不是倒霉催的嘛。现在仅有的证据就是那个鞋印,可这偌大的兴庆府,拥有那双鞋的,没有三千也有两千。自己又该如何去找啊? 一旁的张义却和对方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从中看到了机会,如果这件案子被自己破了。必将在李崇仁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这对自己日后的工作简直太重要了。 就在旁人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王明的时候,张义来到对方面前,低声说道:“王哥,别犯愁,小弟有办法。” 闻言,王明眼睛一亮,随即看到那张还略显青涩的脸,又变得暗淡下来:“小子,你送这个姑娘回去吧。” 张义见对方不相信自己,倒也不以为意,反正二人现在住在一起,一些话可以留在晚上再说。 “行,那王哥,我先送小翠回去。” 说完,就背起小翠,走出了衙门。 张义自然是不知道对方住址的,只能雇了一辆车,先把小翠拉到罗岩家里。再让罗夫人去通知其家里人,让对方把人接走。 半个时辰后,罗夫人就领着小翠的爹娘来到了罗岩家里。 当看见坐在院子里萎靡不振的小翠时,小翠的老娘抢上几步一把抓住闺女的肩膀,一脸担忧的打量对方。 小翠的老爹却在旁训斥:“你这孩子,不是说去寺里祭奠你师父吗?怎么又跑去飞龙院门口闹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飞龙院是个什么地方?” 说着,眼睛就瞥向一旁的刘奇,生怕闺女惹出事端,给家里惹来灾祸。 怎么说这一家子都是罗夫人的亲戚,虽然惹了不小的麻烦,张义也不好太过埋怨。 他刚要劝解几句,让对方看住了孩子,尤其是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 没想到,一旁的小翠却委屈巴巴的先开口了:“师祖说飞龙院根本就不打算破案的,很可能把这个案子一直拖下去,最后弄一个不了了之。除非……,除非把事情闹的再大一点,我师父的案子才有可能被人重视。” 闻言,张义一挑眉,这个安素还真是好算计啊。自己闹上一场还不行,非要再让徒孙接着闹。 等张义目送一家三口离去,也没了上衙的心思,索性留在罗岩家里,陪着罗夫人聊天。 傍晚,当王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张义连忙迎了上来。 “王哥,怎么样?” 王明摇了摇头:“没进展,兴庆府的禁军至少几千人,找一个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对此,张义早有预料,先把对方请到正堂坐下,这才缓缓开口:“王哥,小弟这里倒有两个办法,您不妨试试。” “你?拉倒吧,小子,王哥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这是个无头的案子,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张义倒是不以为意,喝了一口水,就自顾自的说道:“小弟想着,咱们双管齐下。”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禁军是有几千不假,但小弟不认为,左手持刀的禁军也有几千。如今咱们有飞龙使的命令,大可以撒出大批人手,出入各个军营,把那些左撇子都给找出来,再按照对方的行踪一一甄别。总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王明若有所思的说道:“倒也是个办法。那么第二个是什么?” 张义神秘一笑,下意识看了眼房门,这才低声说道:“抓安素。” 王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打量对方:“安素大师?抓她干嘛?这人应该没嫌疑啊。” “就属她嫌疑最大!您琢磨琢磨,从她去飞龙院闹事,这事就透着蹊跷。正常人遇到命案,应该去找谁?府衙报案吧?可她偏偏去飞龙院闹事,还一口咬定是我杀的她徒弟。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白天的时候,明明占了便宜,为什么还要杀静尘?是不是说不通?只要随便想想,都能得出这个结论,可她却认定了小子是杀人凶手,您不觉得这事有问题吗?” 经过刘奇的一番分析,王明也觉得这个安素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胡搅蛮缠的范围,更像是怀着某种目的在做事。 张义见对方陷入沉思,又继续说道:“其实,小子还想抓几个人,只是……。呵呵。” “你还要抓谁啊?” “当晚在静尘院子左近值夜的!这些人就算没杀人,也和这件案子脱不开关系!” 第520章 究竟是谁啊(八) 不等王明追问,张义就主动说道:“王哥,现场你也是看过的,那可是一大滩血迹啊。当天夜里,抛开什么呼喊,打斗声不论。您想没想过,现场留下来的血腥气啊?我不信那些在附近值夜的守卫闻不到。” 经过张义这么一提醒,王明也恍然大悟。 对啊!就算没听到声音,难道还闻不到血腥气吗?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对血腥气置之不理,非要等到早上的时候,静心去找静尘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惨死在院子里? 可转念一想,王明又放弃了。那些守卫不用猜,都能知道是皇帝亲自布下的,自己要是把她们抓了。自己不说这个官还能不能当,恐怕这条命都得丢了。 一番左右衡量,王明最终决定,先把安素抓了。根据审问结果,再考虑要不要抓一两个守卫来审讯。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日。 王明一早到了飞龙院,就把甄别禁军的差事分配了下去。 由于,有飞龙使的命令在先,那些个想看他笑话的人,也不敢阳奉阴违,各自带了些人就去了兴庆府内的几座军营。 第一件事吩咐完毕,王明等人却在抓安素的这件事上发生了争执。 戒坛寺虽算不上皇家寺庙,可里面终究住着贵人,还有皇帝也不时前往。安素身为寺里的主持,其地位可是不低。更何况,从明面上说对方也是苦主之一。 万一,短时间内审不出个结果,那飞龙院可就被动了。 最终,还是张义出了一个主意,设计将对方骗出来,先秘密抓捕。真要是短时间出不了结果,就暂且报一个失踪,让府衙那帮捕快去寻人就是了。 这番话一说出口,王明再次被这小子的无法无天惊诧到了。仿佛这天下间,就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张义坦然的迎向对方的眼神:“王哥,飞龙使可只给你三天时间,如今还剩不到两天半了。您与其担心旁的,倒不如想想家法。” 张义将“家法”二字,说的极重。就是为了提醒对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能不能过这关还不知道呢。 事实证明,这番话还是起了作用的。王明牙一咬心一横,当即拍案而起,扫视在场众人:“刘奇说的没错,谁也别争了,真要出了事,有王某担着。” 众人经过一番商议后,抓安素的差事,“如愿”的落在了刘奇的头上。谁让你小子出的馊主意的,既然你出的主意,你就负责办事吧。 当然,这也是刘奇有意争取的结果,关键时刻不表现一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子,说说吧,你打算怎么抓安素?” 抛开杂念的王明,将目光看向刘奇。 张义轻笑一声:“山人自有妙计。” 随即,他就让人把小翠的老爹找了过来。一番窃窃私语过后,就目送着对方离开了。 戒坛寺 自从昨日私下鼓动小翠去飞龙院闹事,安素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索幸一夜无事,也让她逐渐放松了警惕。 今日一早,如往日一样,在巡视了一圈寺内各处后,就独自留在禅房里打坐念经。 只是,她这边刚盘腿坐下,房间门就被人敲响。 “谁啊?”安素是最烦自己念经的时候被人打扰。 “师祖,小翠的爹爹在山门外求见。” 安素有心说不见,可想想小翠昨天去飞龙院闹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随即起身打开房门:“他来作甚?” 报信的弟子躬身回答:“他没说啊,不过看着挺焦急的,说非要见您不可。” 戒坛寺的后院自然是不方便男人进入的,安素也只能整理心情,来到了前面。 “大师,您可出来了!”小翠爹看见安素出来,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 安素见对方要拉自己的衣袖,一个闪身让开,蹙眉问道:“施主找贫尼何事?” “大师,小翠今天一早跟我说,昨夜她师父给她托梦了,说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了。” “什么?”闻言,安素惊呼了一声。 安素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仔细打量对方。随后就深吸一口气:“施主,你把话再说一遍。” 小翠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安素脸上挤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可算是老天开眼,终于能为我那可怜的徒弟报仇了。” 她顿了一下,才双眼紧盯着对方说道:“施主,那凶手的名字叫什么?贫尼这就派人去飞龙院报信,决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小翠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闺女没说啊。她说只有见到您,才能说出名字。否则,会给家里惹来祸事。”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向对方。 安素在心中稍一思忖,就点了应道:“行,那施主稍等片刻,贫尼收拾一下,就随你过去。” 一盏茶后,安素来到了没藏黑云的房间,将小翠爹说的话,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没藏黑云轻蔑一笑:“哈,托梦?你信吗?” 安素沉吟片刻,才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这神神鬼鬼的事情,自古以来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良久,没藏黑云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轻松了不少:“真要是这样也好,从那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也省却了很多麻烦。” 安素连忙试探着问道:“贵人,那贫尼就去一趟?” “行,你去吧。”没藏黑云轻点了下头。 只是在安素将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没藏黑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若那个小姑娘说的名字,对的上也就罢了。要是对不上,你知道该怎么做。” 安素慌忙施礼:“贫尼,会引导着她讲出实情的。” 一炷香后,安素就带领着四个尼姑,跟随着小翠爹来到了小翠家的门外。 只是将要进门的时候,却被小翠爹拦住了。 “大师,我闺女交代了,说此事不宜张扬,您看……。” 说着,他就看向随行的几个尼姑。 对方的这番举动,正趁了安素的心意,向几人吩咐了几句,就独自跟随着小翠爹走进了院子。 四个尼姑在院门关闭后,就分立左右,当起了临时护卫。 可没等几人站好,巷口那边就传来阵阵的吵嚷声,其中还伴随着几句谩骂。 不等她们有所反应,就见两人相互推搡着走进了巷子。 “你欠钱还有理了?” “谁特么欠你钱了,找抽是吧?” “老子这里有欠条,走咱们去府衙说理去。” “呸!你特么有病吧,拿一张破纸片子,就想坑老子钱,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二人骂骂咧咧眼看着就到了几人面前。 几个尼姑都是出家之人,本意不愿管这些闲事,可是随着二人的推搡,一人站立不稳,连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撞在一个尼姑身上。 尼姑身后就是院门,自然不能退让,随即伸手在对方后背用力一拍,那人一时失去了平衡,顿时摔倒在了一旁。 “嗨!你这小娘们儿,怎么摸我啊!” 这番话一说出口,那个出手的尼姑立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没等她呵斥对方几句,那人爬起来,看了看尼姑,又看了看和自己打架的汉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老子明白了,我说你怎么在这找老子麻烦呢。感情你找了几个相好的在这里当帮手。” “你找死!”尼姑再也听不下去了,上去就出手教训那人。 其他三个尼姑短暂的尴尬过后,也是一阵阵气恼。 那人反应也算迅速,见势不对撒腿就往小巷另一头跑去。 可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都特么什么世道,四个尼姑光天化日的出来偷汉子!” 第521章 背后主使 在两个探子将几个尼姑引开的片刻功夫,被打晕的安素已经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为了确保小翠一家的绝对安全,张义也令人将三人接到了飞龙院里暂且安置。 飞龙院刑房 随着一盆凉水泼在安素的脸上,也悠悠转醒过来。 等看清面前坐着的王明等人,安素本能的想摆出戒坛寺主持的威风。可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牢牢的固定在行刑架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 不等她说完,王明就轻咳了一声:“咳,安素,不怕告诉你,在我们飞龙院眼里,你的身份屁都不是。” 闻言,安素的眼神逐渐变的凌厉:“你就不怕我的那些弟子,来你飞龙院门口闹事吗?” 王明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哈!闹?拿什么闹?你趁早死了这个心。谁能证明飞龙院抓了你?刚接到线报,你那几个弟子,现在正在去府衙报案的路上呢。” 一旁的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安素,我一直好奇啊,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发现徒儿被害以后,不去府衙报案,而是选择了来飞龙院闹事的。” 见对方要开口说话,他立即伸手止住:“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拿那些狗屁不通的理由来搪塞。小爷要的,就是一句实话。你回答的让我满意了,自然会还你自由,让你继续回戒坛寺当主持。可要是不让我们满意……。” 说着,就给了身旁几个壮汉一个眼色。 几人点头会意,当即拿着皮鞭棍棒以及各种刑具,面色不善的向安素走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跟你们说,我每天下午都要给寺里的贵人讲经的,她如果见不到我,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这番话,确实震慑住了几人,纷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王明。 张义见王明面露犹豫,干脆低声在其耳边说道:“王哥,人都抓回来了,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你真要把她放了,就想想后果吧。” 说完,就站起身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推门走出刑房。他对行刑的过程没有半点兴趣,况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只是,在他临近关门的时候,就听到王明大喝一声:“都特么看着我干什么?用刑啊!” 等张义来到地面,就去了西跨院,找到了心情忐忑的小翠一家。 小翠的爹娘见张义走了进来,立即站起身,只是小翠还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见小翠爹要出言呵斥,张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向小翠爹说道:“叔,这差事办的不错,我自会在上官面前为您美言几句,不会追究小翠在衙门门前闹事的罪责。” 之前他能驱使对方去把安素骗出来,也是用了些手段,如今已经得偿所愿,自然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闻言,小翠的爹娘倒是千恩万谢,只是小翠却猛然抬起头,看那凶狠的眼神,恨不得能一口把刘奇嚼碎一般。 张义见此,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比较好,免得误了自己的大事。 “小翠,咱俩的恩怨,今天就当着你爹娘的面,给你说清楚。” 他故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首先,我要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张义就躬身向小翠行了一礼。 这一举动,反而让小翠有些错愕。她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恶人”能给自己道歉赔礼。 张义站直身体,这才说道:“相亲那天出于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我确实耍了些手段。” 不等小翠反应过来,张义又说道:“我与你师父的恩怨,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孰是孰非相信你心里有个判断,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 紧接着,他脸色一肃,语气逐渐变的严厉:“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掺和到后续这些事情里面来。这桩案子,可没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里面牵扯到了军方,甚至还有皇家的影子。你觉得,这些事情是你一个平民百姓能招惹的起的吗?” 他这番话,不仅说给小翠听,更多的是要小翠的爹娘知道其中的厉害。免得哪天,再放任闺女出去胡闹。 果然,当听到“军方”“皇家”这些词的时候,身为普通百姓的小翠爹娘,几乎已经吓的双腿颤颤。 张义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也就不再搭理小翠,而是转头对小翠爹说道:“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小子建议您一家三口去外面避避风头。等事态彻底平息了,你们再回来。” “刘奇啊,叔听你的,只是路引啥的……。” 话没说完,张义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对方手里:“叔,这里是你们一家的路引,还有一张银票。” 几番推让,小翠爹终于把信封收下。 张义这才继续说道:“小子建议你们去夏州,那里距离宋国不远,如今两国边事已经平息,算是一个做买卖的好去处。” 正在此时,王明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走进了跨院。 张义又嘱咐了三人几句,就把几人打发走了。 小翠一家刚离开,王明就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指着刘奇说道:“刘奇啊!刘奇!你是把我给害惨了!” “王哥,咋了?小子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你小子还特么想干啥?你知不知道,咱们惹出天大的祸事了!!!” 见王明有动手的架势,张义慌忙赔笑,搀扶着对方坐下。 “王哥,到底咋了?您就算想弄死小子,也要说出个理由出来吧?” “理由?!你还有脸问我理由?你知不知道安素为什么来闹事?” “因为啥啊?” 王明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周遭,这才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愤怒,低声说道:“这一切都是那位没藏贵妃在背后指使的!” “啥?”张义惊诧的同时,又觉得不太对。 没藏黑云没道理闹事啊,就算有人要行刺她,大可以找老相好李元昊哭诉啊。 只要李元昊下旨严查,这个案子就一定会引起所有人的重视。 如今没藏黑云却没选择这条路,而是指使一个老尼姑来衙门门口闹事,这太不可思议了。 第522章 凶手归案 “小子,想不通是吧?”王明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张义点了下头,确实有些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究竟图什么啊? “王哥,安素怎么说?” 见王明摇了摇头,张义只能继续说道:“接着审啊,飞龙院的手段不会撬不开她的嘴吧?” 王明白了刘奇一眼:“已经没地方下鞭子了,安素对一些内情也是一问三不知。” 恰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探子,等看见王明就是一脸喜色:“王统领,杀害静尘的凶手,让咱们抓到了。” “啥?抓到了?”王明闻言,立即来了精神。 张义心里却有些诧异,从布置任务到现在,连三个时辰都没有,这凶手抓的是不是太容易了? 王明对这些已经无暇顾及了。只要抓到凶手,就能给李副使交差了。 “人在哪儿呢?” “送去地牢了。” “小子,走,跟哥看看去。”王明同样一脸的喜色,拉着刘奇就要再下地牢。 “王哥,且慢!”张义见此,不得不出言将其拦住。 王明不明就里的看了过来:“咋了?” 张义并未着急作答,而是看着探子说道:“你们怎么抓到凶手的?” 提起抓凶手的过程,探子不无得意的说道:“说起来,也是巧了。我们被分到的是豹营……。” 张义不知道豹营是哪个,便打断对方:“豹营是哪个?” “就戒坛寺东边那个啊,只是一墙之隔。”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们进去就找将军,让他把所有左撇子都集合起来。可等他们集合以后,咱们这边刚一报出飞龙院的名号,那小子转头就往营门外跑。” 张义下意识和王明对视了一眼,杀手的心理素质这么差吗? 就听探子继续说道:“我们当时就追啊,等追上他,还没等我们问呢。那人就结结巴巴的把暗杀静尘的事情招了。” 张义慌忙追问:“那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探子摇了摇头:“还没问,这不就带回来了吗?” 探子的一番话,让张义陷入了沉思,随即就将整件事情在脑子里重新捋了一遍,总感觉这案子破的有点太容易了。 此时,王明却耐不住行了,拉了一下刘奇的袖子:“小子,你想啥呢。走啊!把凶手审了,咱们就能交差了。” 让王明诧异的是,刘奇反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口。 “王哥,依小子看,不如去请李副使过来,由他亲自审一下凶手。” 王明眨了眨眼睛:“不用吧,等有了结果再上报不是更好吗?”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探子,有些话却不好明言,只能说道:“王哥,这案子是李副使亲自下的令,让他去审凶手才最合适。” 说完,还非常隐晦的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王明虽然不知道刘奇心里想的什么,可见到对方异乎寻常的举动,心里也提了几分小心。 张义见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直接说道:“王哥,之前你不是还夸我,说小子更适合当官吗?你就听我的吧,准没错了。” 说着,就拉着王明的袖子往后院走去。 稍后,当李陇听说王明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就把案子破了,也是心情大畅。 随即也问出了刘奇同样的问题:“王明,那人为什么杀静尘?” 王明摇了摇头:“副使,凶手还没来得及审讯呢。” 见李陇有发怒的迹象,张义抢上一步:“副使,案子能这么快破获,全赖您指挥有方调度有法。属下们就寻思着,审讯凶手这件事,是不是您亲自审问比较妥当。” 说完,还给李陇递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李陇不仅看懂了对方的眼神,也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心里是大为畅快,这分明是下属给自己这位上官送功劳呢。 试想一下,皇帝亲自下旨的案子,被咱一天的时间就破了,这要是传扬出去……。 想到此处,李陇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你是刘奇是吧?” “正是小子。” 李陇摆出一副欣慰的模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小子不错!哈哈哈!” 就这样,几人有说有笑的就来到位于地牢的刑房。 走进刑房的李陇,立即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待问过凶手的基本信息后,就大喝一声:“说!你为什么要杀静尘!” 那名凶手之前还表现的很配合,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只是听到李陇这个问题,立即闭上了嘴巴。 李陇又催促了几次,也失去了耐心,立即命令一旁的壮汉大刑伺候。 就在凶手接受酷刑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张义已经拉着王明,偷偷走出了刑房,回到了地面。 “你小子,到底搞的什么鬼。如今正是审问的关键时刻,眼看着凶手就要吐出实情了,你偏偏把咱拉出来作甚?”来到了地面,王明立即甩脱刘奇的手,大声质问对方。 张义见附近的人都看向这边,他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把王明拉到僻静地方。 “王哥,您入行也有一二十年了吧?” “咱们说凶手呢,你说这些作甚?” “王哥,小子的意思是,您就不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吗?” “蹊跷?你说的是啥?” 张义简直对王明这脑子有些无奈了,只能耐心说道:“王哥,您冷静冷静,把整个案子重新捋一遍,就会发现里面有好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见王明陷入沉思,张义就在一旁提醒:“从静尘死以后,安素被那位贵人指使着来飞龙院闹事开始。您琢磨琢磨。还有墙上的那个脚印,您回想下当时安素的样貌神态,是不是意有所指?几乎每一句都暗示咱们要注意那对脚印?” 看对方好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张义又继续说道:“还有小子说的血腥气,那附近的护卫可是不少呢?难道就没一个发现的?” 说到这里,王明眼睛一亮:“你是说这背后还有事?” 张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今天这凶手抓的也蹊跷啊。仅听到飞龙院这三个字,就吓的夺路而逃,你觉得这可能吗?他真要是就这么点胆量,那天夜里他又是怎么鼓足勇气去杀人的?” “乖乖!小子,你这么一说,王哥我这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所以,小子才把您拽出来呢,如今有李副使顶在前面,不管凶手说出个什么,都有他老人家呢。” 第523章 让人震惊的供词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突然传来李陇的咆哮声。 “王明!!!王明!!!还有那个小王八蛋,他们人呢!!!” 王明闻言,吓的一缩头,转头看向刚走出地牢的李陇。 张义虽然心里有些准备,可也是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真有什么祸事吧? 李陇这时也看到了躲在墙角的王张二人,当即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几步就来到两人面前,二话不说抬起腿,一脚就踹中了王明的小腹。 王明“哎呦!”一声,身体一歪就栽倒在地。 李陇还不解气,又“哐哐”上去补了两脚。抬头又看向已经躲出一丈外的刘奇。 “小王八蛋,你还敢跑!” 已经出离愤怒的李陇,一个箭步就来到其身前。还没等抬他起腿,刘奇就双手抱头,蜷缩倒在地上。大有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这一举动,自然不能让李陇放过对方,同样踢了几脚,这才抬起头扫视在场围观众人。 “都特么不用当差是吧?是不是都想卷铺盖卷滚蛋!!!” 等围观的各自躲回值房,李陇戟指刚站起身的王明:“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背后那人是谁?” 王明心里这个苦啊,我特么知道个屁啊!也是刚才审了安素才知道都是没藏贵妃让她来闹事的。 无奈之下,也只能点头承认。 李陇见此,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再次把王明踢翻在地,一通拳脚过后,这才喘着粗气说道:“站起来!别特么躺在地上给老子装死狗!!!” 等王明狼狈的站起身,李陇才一边整理着褶皱的衣衫,一边吩咐:“走,随我去见飞龙使。” 就在二人将要迈步走向后院的时候,王明下意识看了眼,已经躲出很远的刘奇。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李陇的注意。 等看到刘奇,李陇才想起差点把这小子忘了。 “你!跟我一起去见飞龙使。” 张义这才装作不情不愿的向二人那边挪动脚步,实际心里美的不行,看这架势,消息的劲爆程度,连李陇这位副使都有点扛不住了。 稍后,在李陇的连番催促下,刘奇才随着二人来到了飞龙使李崇仁的值房。 刚才李陇在前面发飙,李崇仁在值房里也是依稀听见了的。在他看来,李陇好歹也算高官了,一些基本的仪态礼仪,还是要谨守的。 见三人走了进来,就蹙眉看着李陇这个下属。明知故问的说道:“刚才前院乱哄哄的,发生什么事了?” 李陇当即老脸一红,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了。 好歹糊弄了几句,就躬身说道:“使君,戒坛寺尼姑静尘被杀一案,凶手已经落网,下官已对此人进行了审讯,对方也已招供,承认这案子就是他做下的。” 李崇仁闻言,刚才的些许不喜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笑意的看向李陇:“好事啊,才一天多的时间,就把案子破了。回头你整理成卷宗,送到本官这里。咱们也算对皇帝有个交代了。” 按理说,二人的对话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可李陇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抬头看了眼坐在桌子后面的李崇仁。 李崇仁心中好奇,随即发问:“怎么了?还有其他公务?” 见李陇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崇仁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知秋,究竟怎么了?” 李陇想起心中的憋屈,就侧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王明。本以为是大功一件呢,万万没想到,却是个天大的麻烦。 好在多年的官场修行,知道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长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使君,那凶手供述说,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才深夜遣进戒坛寺的。” 李崇仁一听,也觉得实属正常,静尘算是寺里接触俗务最多的尼姑之一,在外面与人结下梁子并不奇怪。 只听李陇继续说道:“只是,凶手并非为了静尘而来,他刺杀的目标另有其人。” 李崇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当即追问:“他要杀谁?” 李陇索性豁出去了,轻声说道:“是没藏贵妃。” “什么!!!”李崇仁吃惊之下,险些没站起身。 只是,这还没完,李陇又吐露出一个让他更加震惊的消息。 “凶手供述,是受了野利雨燕之托!” 李崇仁几乎是弹身而起,身下的椅子也因为动作过大,直接倒在了地上。 可这些他都顾不得了,身为西夏的秘谍头子,他几乎了解每个权贵家族的重要人物。这个野利雨燕当然也是认识的,此人正是皇后的一位远亲。 难道……,难道……,难道这桩案子背后的主使是野利皇后? “李陇!你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有些规矩相信你也是清楚的。本官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何人指使凶手来行刺了!!!” 说完,一双眼睛就紧紧盯着下面站立的李陇。 此时此刻,李陇也已经豁出去了。 他抬起头,坦然迎向对方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凶手供述,是受了野利雨燕之托,前来行刺没藏贵妃。” 当消息得到了确认,李崇仁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愤怒,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茶杯化为无数碎片,散落了一地。 野利皇后和没藏贵妃二人的关系势如水火,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在场几人,没有谁对凶手的供词产生过怀疑。 同时,也知道这一供词意味着什么。野利皇后指使家人雇凶杀害皇帝的宠妃,这无异于国朝第一丑闻。 如果这一消息被爆出去,必将朝野震荡。更何况当朝国相,可是那位宠妃的亲哥哥啊。对方一旦得到消息,还不定是个什么反应呢。 想到这些结果,李崇仁痛苦的闭上眼睛,仰天一叹。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就要坐回到椅子上。可他忘了,身下的椅子刚才已经被他碰倒,一屁股就歪坐在了地上。 眼看着飞龙使摔倒在地,李陇大喊一声“使君”,就绕过桌子去搀扶。 王明这时也从震惊中醒来,紧随其后去搭飞龙使的另一条胳膊。 而此时的张义却是没动,这一消息虽然也让他吃惊不小,但也没有到震惊的地步。他下意识看了眼皇城方向,心中暗自窃喜。 西夏要乱了啊! 第524章 组织调查 一阵的慌乱过后,李崇仁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随后就用目光扫视着在场几人。 王明被对方阴晴不定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他是真怕上官把自己杀人灭口了。 对此,张义心里还是有些底数的,一脸坦然的看着对方。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在场几人,想靠着杀人来封锁消息,根本就不现实。为今之计,只有暂时封锁消息,尽快把案子上报给李元昊。 至于那些涉案的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就看李元昊的态度了。 正如张义所想的那样,李崇仁有那么一刹那动过杀人灭口的心思,可随即就被自己否定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哪里能掩盖的住啊。 他看向李陇,随即吩咐:“李副使,把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暂且带去前面的西跨院。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离开。。” 一盏茶后,张义就随同着十几人一起来到了西跨院。而李陇为了表现出对此事的重视,还特意令人在院门口摆了一张椅子,他本人就端坐在那张椅子上,亲自执行起了监视这些人的任务。 原本不明所以的众人,在一番低声交谈后,纷纷向刘奇投来了不善的目光。他们认为正是刘奇殴打了静尘,才导致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 张义对此毫不在意,反而把整个案子在脑子里重新捋了一遍。可是,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整件案子里,先是没藏黑云指使安素来闹事显得莫名奇妙,其次,就是那些护卫对血腥气的无视,简直到了无法理解的程度。更为蹊跷的,则是这个凶手落网的过程。与其说是被探子抓的,倒不如说是凶手主动送上门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按照常理根本就解释不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夜色已深,院门外突然响起了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同时,还能看到有火光顺着院墙的墙头映照过来。 跨院里的众人见此,心情也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王明捅了捅身旁的刘奇,随即挑了挑眉,示意对方机灵着点。 只是,没等张义反应过来,紧闭的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就见李崇仁李陇二人举着火把,陪同着两名满头银发的老者走了进来。 张义定睛向老者看去,就见两个老者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可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额下无须。 难道是太监?李元昊也够重视的,连夜把内侍都派出来了。 在前领路的李崇仁待几人站定,这才朗声说道:“都听好了,一会儿我念叨谁的名字,谁就去旁边的房间里。” 说完,他和李陇就陪同着两个老太监走进了跨院的一个房间。 片刻过后,李陇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王明!” 王明自从加入了飞龙院,也没见过这个阵势啊,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导致回答“到”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紧接着,他就站起身,在李陇的带领下走进刚才那个房间。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等王明从房间里出来,借助微弱的烛火,能看到对方已经是满头的汗水。 紧接着,李陇也走出房间:“刘奇!” 张义深吸了一口气,待心情平复后,才起身答到。 等走进房间,就见两名老太监端坐在上,而身为飞龙使的李崇仁也只能陪坐一旁。至于副使李陇就更惨了,在角落搭了张桌子,上面摆着纸笔墨砚,应该是充当书记的角色。 不等张义站定,那个瘦太监就从旁拿起一张纸,简单的扫视了一眼,这才抬头问道:“刘奇?” 张义尽量让自己放松,先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脸,这才点头应是。 瘦太监也不着急问案,而是闲聊般的问起了刘奇的出身家世。 对于这些,张义早就倒背如流,自然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时,一旁的胖太监突然插话:“你原本是枢密院的杂役,又是怎么加入飞龙院的?” 张义像是被问及了什么伤心事似得,面色一苦:“这位老爷爷,小子是被逼着加入飞龙院的。” 在场的几人均是眉头微皱,尤其是飞龙使李崇仁,向李陇所在方向瞥了一眼。意味再明显不过了,瞧瞧你带的都是什么手下,飞龙院这么好的差事,居然还苦着脸说是被逼的。 张义似乎发现几人的异样,就把那天晚上,自己如何被人尾随,王明又如何威逼利诱自己的事情讲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老爷爷,小子是三代单传,真不想在飞龙院这么危险的衙门讨饭吃。要不,您开开恩,就把小子给放了吧。小子还回枢密院当杂役去。” 等他说完,李崇仁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胸口也在剧烈起伏。 张义倒不是有意得罪李崇仁,而是自己的身世禁不起详查。他只能表现出很抗拒在飞龙院当差的架势,才能起到蒙混过关的效果。 胖太监听完他的讲述,却是轻声一笑:“咱家可没心思管你的闲事。咱家问你,你跟静尘是怎么发生冲突的?戒坛寺的安素又为什么来飞龙院闹事?” 张义见对方转而开始问案了,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就将如何与小翠发生矛盾,静尘来帮徒弟报仇的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当几人听到张义用一把黄土,暗算静尘大师的时候。心里同时有一个想法:这小子够阴的。 随后,胖太监又问了一些后续的案情发展,张义也是有问必答。 等张义讲述完毕,瘦太监突然问道:“你对这件案子怎么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尽管张义总结出诸多疑点蹊跷,却没有当场指出的意思。原因也很简单,自古以来,这种高层间的权力争斗,往往会夹杂着血腥。他是来西夏当秘谍探听消息的,可不是来献祭的。 “老爷爷,您说笑了。小子就是个任人使唤的角色,哪里有什么看法啊。上官怎么交代,咱就怎么做呗。” 让张义没想到的事,这番话不仅没有糊弄过去,反而惹得对方阴笑声连连。 “我看不见得吧,刘奇,你这小猴崽子,可不老实啊!” 第525章 尽忠、赤诚 瘦太监在桌上简单的翻找了一下,就拿出一张纸:“小子,看看这个。” 等张义看清上面所写的东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死过去。 王明这个憨货,居然把自己和他说的那些话,一句不落的交代了出来。 瘦太监看着变颜变色的刘奇,发出一声冷笑:“小猴崽子,心眼挺多啊。居然敢在咱家面前动小心思!” 张义强忍住心中的慌乱,哭丧着脸说道:“老爷爷,这些都是小子的胡言乱语,根本算不得准啊。” 瘦太监却是撇了撇嘴:“可咱家对你这些所谓的胡言乱语,却是很有兴趣。小子,要是还有什么,不妨多说一些。咱家还是很愿意听的。” 你特么想听,小爷就要说吗?你把小爷当啥人了! 就在此时,一名探子神色慌乱的闯进了房间,疾步来到李崇仁身旁,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李崇仁听见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来人:“你们怎么搞的!” 与此同时,远在几里外的戒坛寺,有一位中年妇人正脚步匆匆的来到没藏黑云所居住的小院。 在屏退了左右以后,妇人躬身禀报:“贵人,刚收到的消息,一个时辰前,那人已经被飞龙院带走了。” 斜倚在罗汉床上的没藏黑云闻言,立即来了精神,猛然坐直身体。 或许是动作太快,小腹传来了一阵疼痛。 她紧蹙眉头,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通知我哥哥了吗?” 妇人一脸喜色的点了下头:“老身已经遣人回去报信了。” 她故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人被押到飞龙院没多久,飞龙使李崇仁就去了宫里。” 没藏黑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如今就看宫里的反应了。” 妇人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一些:“已经有反应了,老身在来之前,亲眼看见李崇仁陪着两个老太监去了飞龙院。” “此话当真???”没藏黑云眼神一亮,紧盯着妇人问道。 “错不了,错不了,是老身亲眼所见。” 没藏黑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思忖片刻,刚要张嘴说些什么。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没藏黑云隔着房门问道:“什么事?”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贵妃,贵人来了。” 没藏黑云闻言一愣,随即给妇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后面回避。 待对方离开房间,没藏黑云就拆了头上的一枚发簪,又将梳拢整齐的秀发伸手打乱,还不忘抽出几缕青丝,垂在额间眉角。 她这边刚停下动作,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皇帝李元昊已经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没藏黑云见到对方,立即换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起身就扑进了李元昊的怀里。 “皇帝,您总算是来了,妾身想死你了。”说着,言语间发出了哽咽之声。 李元昊轻抚着美人的秀发,一边轻声安慰:“这阵国事繁忙,倒是朕疏忽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情话,没藏黑云才搀扶着对方坐在罗汉床上。 李元昊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没藏黑云:“爱妃,前天吓到了吧?” 没藏黑云却没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反而哀叹一声:“哎,妾身倒是没什么,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这种生生死死的事情见了不少。只是可惜了静尘大师,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好好地一个人竟然遭此毒手。”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迎向李元昊的目光:“皇帝,妾身打听到静尘大师俗家还有一个弟弟,想接济一二,您看……。” 李元昊没急于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仔细打量半天。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说道:“也好,但钱财就算了,不如给他找个差事,才是长久之道。” 没藏黑云脸上立即显出喜色:“那妾身就把他安排进我哥哥的府里,这样也算有个照应。” 说完,就又想起什么似的:“妾身倒是忘了,您用晚膳了吗?” 见对方摇头,便立即从怀里挣脱出来:“妾身最近和安素大师学了几道斋菜,这就给您去做,您也尝尝妾身的手艺。” 李元昊微笑摇头:“爱妃的身子……。” 不等他说完,就被没藏黑云打断:“您尽管放心,妾身知道分寸的。”说着,就转去后面给对方准备晚膳。 李元昊纵有后宫佳丽几百人,却一个个如泥胎木偶般。只有和没藏黑云在一起,才能感受到夫妻般的温情。这也是他宠爱对方的原因之一。 只是,不等饭菜端上来,房门就被人敲响,一名随行太监就在外禀报:“主子,尽忠、赤诚两位公公求见。” 李元昊闻言,立即朗声吩咐:“让他们进来。” 等房门打开,刚才在飞龙院问案的胖太监和瘦太监就一起走进房间。 不等二人见礼,李元昊就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体型偏胖的尽忠,躬身一礼,将手里的几页纸递了上去:“老奴与赤诚询问了参与办案的所有人,案情和李使君禀报的基本相同。” 李元昊伸手接过那几页纸,便低头一页页仔细翻阅。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尽忠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赤诚却是眉头轻皱了一下。也只是一瞬的时间,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片刻过后,李元昊已经看完了审问记录,又重新翻找了一遍,才开口问道:“犯人的供词呢?你们没亲自审问凶手?” 尽忠偷眼看了眼主子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回主子话,没等老奴审问,就发现凶手已经咬舌自尽了。” “什么?”李元昊脸上露出一丝不喜,随即语带埋怨的说道:“这个李崇仁是怎么办事的,这么一个重要的犯人都看不住。” 他狠狠地将几页纸摔在桌上,就抬头看向二人:“说说你们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吧。” 赤诚既然之前选择了闭口不言,现在也没有表明心思的意思。 尽忠又偷眼看了下主子的脸色,这才说道:“主子,按照现在所掌握的证据看,尼姑静尘应该是那个凶手所杀。” 李元昊此时的心情,没来由的有些烦躁,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尽忠为难的看向一旁的赤诚,希望对方能说上几句。可是,对方从进屋就低头不语,根本就不看自己。 他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按照目前的证据,和凶手的供述。这个……,这个……。” 话说到一半,尽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李元昊:“主子,您就饶了老奴吧。” 第526章 背后真相 李元昊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尽忠,又看向始终低着头的赤诚:“赤诚,你说。” 赤诚思忖片刻,也学着尽忠的模样缓缓跪倒在地:“主子,老奴不知。” 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声。 良久,李元昊才发出一声叹息,挥了下手示意二人退下。 只是在二人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李元昊的声音再次响起:“手脚利落些。” 二人刚离开房间,没藏黑云就一脸喜色的端着一个托盘,从后面走了进来。 她一边把托盘里的饭菜摆到桌上,一边说道:“皇上,您尝尝妾身的手艺。” 顿了一下,又撒娇说道:“可是说好了啊,不许说不好吃。” 李元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微笑点头:“爱妃做的饭菜,肯定是最可口的,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待用完了饭菜,李元昊坐在桌旁看着没藏黑云收拾碗筷,突然说道:“爱妃,有没有想过当皇后啊?” “吧嗒”一声,没藏黑云的手一抖,一双筷子随之落地。 等她转醒过来,就借着弯腰捡筷子的时机,掩饰住心中的狂喜。 “您是知道的,妾身才不在乎那些虚名呢,妾身只要能一直陪在您身边,哪怕是做个宫女,也做得心甘情愿。” 与房间内,看似和谐的画面不同。已经走出戒坛寺的尽忠和赤诚,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尽忠,你为什么不把刘奇说的那几个疑点,如实禀报给主子。还把相关的证词都抽出来,这是何意?” 尽忠看着一脸怒气的赤诚,倒没着急回答。而是向身后的随从挥了下手,示意几人离自己远一些。 待这些人退到十几丈外,他才看着这位多年好友说道:“赤诚,你觉得把这些报上去,有多大的意义。” 不等对方继续质问自己,他就主动说道:“那个凶手已经死了。他究竟是谁的人,恐怕这辈子也查不出来。所以,你不觉得把这些报给主子,只会让主子平添烦恼吗?” 赤诚闻言,反应更加激烈。他怒视着对方:“你这分明就是欺君。主子派咱们过来的目的是查出真相,我相信只要给咱们一点时间,总会查个水落石出。” 尽忠却不愿意听下去了,他伸手打断对方,又下意识看了眼空旷的街道,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真以为主子派咱们来的目的,是查出真相?” 见赤诚一脸的疑惑,尽忠就继续说道:“告诉你,主子派咱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 说到一半,他又看了下周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个废后的借口。” 闻言,赤诚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答案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尽忠以为对方不信,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继续说道:“贵妃用的那些小手段,主子了解的一清二楚。我只说一点,贵妃前几日赏给了护卫统领一串珍珠项链。你知道最终去了哪里吗?告诉你吧,统领当天晚上就借着进宫的机会,呈给了主子。当时,咱家就在一旁伺候着呢。” “可是……,可是……,”赤诚一时语塞,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尽忠轻笑一声:“你是说这个结果对野利皇后不公是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中一丝轻蔑闪过:“你别忘了,咱们效忠的是主子,却不是什么旁人。那个野利早就被主子厌弃了,这一点你总看的出来吧?每次见面都以吵闹收场,别说主子是一国之君了。就算是换做普通百姓,彼此过日子也受不了啊。” 见赤诚再不言语,尽忠才拍了拍这位好友的肩膀:“行了,主子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紧接着,他语气一缓:“时辰也不早了,赶快走吧。” 说完,就转身向前走去。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赤诚发现这条路不是回皇宫的,于是紧走了几步:“这是要去哪儿啊?” 尽忠却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贵妃手下那些人干活太糙,咱们得连夜把那些疏漏补上。免得日后麻烦。” 与此同时,张义和王明已经回到了家里。 因为王明那张破嘴,把自己分析的一些东西全都告诉了老太监。气的张义一路上没搭理对方。 王明也是一脸的无奈,一直回到了家里,还在解释其中的缘由。 “兄弟,哥哥真的知道错了,不该把你的那些话,透露给那两个老鬼。”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王哥,兄弟是信任你,想把破案的功劳送给你。才说的那些话,谁知道你转头就告诉了旁人。你说这桩案子真要是破了,咱们兄弟不是白忙活了?” 王明也是苦着脸点头:“兄弟说的在理,哥哥当时说完就后悔了。眼看着到手的功劳,就这么飞了。确实可惜。” 张义也不愿意和对方闹僵,只能敷衍了几句,就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直到三更天,他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嘭”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虽然声音极其轻微,也没逃过他的耳朵。 张义从枕头下面抽出匕首,悄然翻身下床。 恰在此时,又传来院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借助外面月色的映照,就见有几个黑影映射在窗户上。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难道是入室抢劫的?至少小偷不敢明目张胆的一下来这么多人。 院子里的动静,似乎也惊动了住在正房的王明,只听他低喝一声:“谁!” 随即,就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也只是响了几下,声音就消失不见。 又过了片刻,这边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在没弄清楚来人身份之前,张义可没打算贸然出声。他踩着椅子,就攀上了房梁。又向前爬了几下,就来到了房门的正上方。 这时,敲门那人似乎也失去了耐性,抬起脚就踹开了房门。 藏身在房梁上的张义,就见一名黑衣人闯进了房间。等看清楚床铺上没人的时候,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就转身出了房间。 张义这边正想着脱身之际的时候,王明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不能啊,刘奇那小子跟俺一起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在?”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王明举着蜡烛走进了房间,跟随他一起进来的就是晚间刚审问过张义的赤诚。 张义见到此人,不禁愣了一下。 这都什么情况,怎么还找家里来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赤诚抬头就看见了趴在房梁上的刘奇:“小猴崽子,咱家没白夸你,倒是个有机灵劲的。行了,快下来吧。咱家有事找你。” 第527章 坑王 张义这才从房梁上爬了下来,临了还是动了一个心眼,在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哎呦”的痛呼了一声,紧接着就一瘸一拐的走到赤诚面前。 他是真不愿意掺和进这场权利争斗中,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这一幕看在赤诚眼里,也只玩味一笑,用略带调侃的口气说道:“刚还夸你机灵呢,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干出蠢事。” 说完,就对一旁的王明使了个眼色:“你背着他,咱们出发。” 一炷香后,一行人就趁着夜色来到了一座大宅对面的小巷内。 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赤诚再有所动作,不禁让趴在王明后背上的张义心生疑惑。对方到底要干嘛啊?也不向自己问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到底是几个意思。 好在众人没有等多长时间,就从巷口外的街道一侧,跑过来几十名黑衣人。 为首的尽忠像是与赤诚约定好了一样,在止住了黑衣人的脚步后,便一个人钻进了张义等人藏身的小巷。 随着对方走进小巷,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也随之飘了进来,直呛的张义想打喷嚏。 “怎么样?”赤诚连忙来到尽忠面前,担忧的问道。 “都杀了。”说完,他下意识的瞥了众人一眼,正好看到趴在王明身上的刘奇。 “这小子怎么了?晚上不还好好的吗?”尽忠指着刘奇对赤诚问道。 赤诚都没多看刘奇一眼,就阴阳怪气的说道:“脚崴了呗。” 尽忠嗤笑一声,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也不早了,快点干活吧。” 片刻后,众人就走出小巷,与那队黑衣人汇集到了一起。 这时,赤诚才勾勾手指,示意王明背着刘奇过去说话。 待来到面前,他就看着刘奇问道:“小子,这座宅子里有一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如果换做是你指挥,你觉得该如何行动?” 至此,张义都是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懂赤诚让自己来的目的。当然,他还没自恋到,认为只见过一面的老太监是赏识自己,所以带着自己执行一些机密差事。 赤诚见对方发愣,却不以为意,又勾勾手指叫来一名黑衣人。 “刘公子说了,堵住前后门,里面的那些人,除了野利雨燕,其他的一律杀了。” 这句话,钻进了张义的耳朵,立即震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看这架势,这特么的是要拿自己背锅啊。 他刚要争辩两句,赤诚和那些黑衣人却不给他机会。先是分兵两路,去堵住宅院的前后门。紧接着,随着赤诚一声令下,几名黑人就翻进了高大的院墙,从里面打开了大宅的房门。 尽忠见此,也来了精神。高举着横刀,朗声大喊:“奉刘奇公子的号令,冲进去捉拿野利雨燕,其他人一律斩杀!都随我杀啊!” 说完,便一马当先,挥舞着横刀冲进了宅院。 我就曰你奶奶个腿儿!!!不带这么坑人的!!! 趴在王明背上的张义,这次是真是急眼了。 他来到西夏这段时间,对于各方势力也是有些了解。尤其是身为皇族的野利氏,尽管这家人之前被李元昊斩杀了不少,可余下的势力依旧不可小觑。 如今两个老太监,假借自己的名义砍杀野利族人。事成之后,这两个老贼倒是躲进宫了,可自己怎么办?真要有几个漏网的,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复仇的目标? 可是!事已至此,自己又能如何?高声辩解?又有谁会听呢? 这时,从宅院里的喊杀声,呼喊声已经响成一片。偶尔还有几个想从大门夺路而逃的,也被守在外面的黑衣人一一斩杀。 见此,张义胸中的愤恨已经到达了顶点,看着眼前王明那肥硕的脖子,就一口咬了下去。 而此时的王明,也算看明白了两个老太监的用意。心中暗骂的同时,也在脑海中整理着措辞,打算稍晚的时候,安慰一下刘奇。 就在这时,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王明却没有叫喊的意思,知道是自己的一番话,把这位小兄弟坑了。 一场杀戮下来,也不过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尽忠一行人就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人,从大宅里走了出来。 张义见到二人,知道发怒谩骂已经无用,只能深吸了一口气:“两位,能送小子回家了吗?” 赤诚没想到对方这么上道,当即挑了下眉:“等等吧,现在随我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就与尽忠相视而笑,带着众人向皇城方向走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已经四更都过了,一行人才来到皇城附近的一座大宅内。 尽忠当即安排一众黑衣人警戒守卫,而赤诚则领着王明刘奇,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今天,你俩就住在这里,餐食茶水自会有人送过来。” 赤诚顿了一下,就脸色一肃,郑重说道:“只是,你二人不许踏出房间一步。”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他这边刚离开,就有四名黑衣人挎着腰刀,把守在门外。 张义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自己两世为人都没被谁坑这么惨过。他拍了拍王明的肩膀,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来。 “刘兄弟,这……,这……,哎。”王明有心向对方说句对不起,可嗫诺半天,终究没有说出口。 此时的张义,已经对那些道歉,对不起的字眼不感兴趣了。为今之计,却是要为以后做打算。 自己显然是被坑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接下来,两个老阴人想要干什么?让自己招摇过市,抓捕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野利余孽?可是,那些人终究有被杀完的时候,清理干净以后呢?把自己像个破抹布似的,远远丢在一旁。还是说干脆一刀杀了,免得今晚的所作所为被人泄露出去。 假如,对方真的这样做,那自己该怎么应对呢?逃回大宋,当个逍遥庄主?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果断否定了。 他可咽不下这口气,被人坑的这么惨,不报复回来,难消小爷心中之恨!!! 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他也懒得搭理一旁坐着发呆的王明。 一头倒在床上,拉过一条毯子,就睡了过去。 第528章 路遇小三子 转眼五天过去了。 实际上,第二天上午,张义和王明就被放出了房间,甚至还允许他们二人回飞龙院当差。 不过,赤诚的这一提议,却被张义果断回绝了。 在他的诸般努力下,赤诚最终选择妥协。答应在原本安排四个暗哨的基础上,再增加两个随从,作为张义明面上的护卫。 随后,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就被以各种名义,被派遣到城中各处。穿梭在兴庆府的大街小巷,去吸引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野利族人。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初被自己毒杀的叛徒老韩。自己和对方的遭遇是何其相似,可是,对方是真叛变,而自己,却是被“自己人”给坑了。 赤诚的安排也不仅于此,他还和联合了飞龙院以及禁军各营,对兴庆城和周边村镇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查。只是效果并不明显,除了抓获几个小角色以外,并没有太大成效。 张义这几日,也在街上听到了一些消息。 据说,野利皇后由于言语上触怒了皇帝,已经被皇帝厌弃。听说已经在和诸位大臣,商议废后的可能性。同时,李宁令哥也因为咆哮朝堂,被禁足在太子宫里。 在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张义也是大为感慨。 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在一番算计之下,转眼就成了阶下囚。甚至连族人都要遭受连累,权利这个东西,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的。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在几名“护卫”的催促下,再次走出了那座宅院。 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也算和其中的一位护卫熟络起来。 “马哥,咱们这样一天天的,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啊。” 那位马哥警惕的看着左右的同时,嘴上随口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上面不让咱停,咱们就得一直走下去。” “那也得有个日子吧?您看看小子,这些日子都晒黑了。”张义口中不停地埋怨,眼睛也没闲着,他必须时刻提防,来自某个暗处的刺杀。 “这才几天就烦了,跟你说吧,当年马哥我,在街上逛了足足半年呢。” 张义眉头一挑,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总算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他一脸谄笑的看着对方:“马哥,说说呗,闲着也是闲着,究竟怎么回事?” “有啥好说的,你现在干的事情,都是俺们几个玩剩下的,当初也是差不多的事情,足足逛了半年,才让咱们抓到最后一条大鱼。” 张义故作欣喜的又往前凑了凑:“马哥,这么说来,小子不会被灭口了?” 马哥撇了撇嘴:“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杀你干嘛?你的命对我们很重要吗?不过啊,被人刺杀的也不是没有。真要是那样,也就一了百了了。” 马哥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给你交一个底,只要你能把大鱼钓上来,两位公公那里,肯定缺不了你的奖赏。” 闻言,张义也是心中一喜,抛开对方忽悠自己的可能性。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倒是自己的一个晋升阶梯。 等几人来到了人流涌动的西市,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一人。 疾步来到张义等人面前,“噗通”一声,单膝下跪,抱拳朗声说道:“属下见过刘统领。” 这自然是赤诚给加的戏码,他生怕刘奇引不起旁人的注意。干脆每隔一段路程,就会窜出一个人向其行礼。 张义苦笑摇头,自己真要是弄个飞龙院统领的职位,也就不说啥了。偏偏这些都是口头上的,连个正式任命都没有。 “退下吧。” 原本按照赤诚的计划,张义要与对方有几句对话,以便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不过到了执行的层面,都被张义给免去了。为此,赤诚还发过几次脾气,张义自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干脆就耍起了无赖。小爷心里不爽,小爷就不配合了,有本事你把小爷宰了。 好在赤诚也不想逼迫过甚,稍微训斥了几句,就把刘奇给打发了。 几人兜兜转转就来到了南城,在路过小六开设的那家布庄时,出来送客的小三子,正巧看见在路上左顾右盼的张义。 他脸上一喜,就要过去与其搭话。 话说,布防图送回大宋以后,大统领可是将张义狠狠的夸奖了一番。还对张义开设青楼妓馆,来搜集消息的计划,表示了认可。甚至一次性拨付了三万贯,作为启动资金。 小三子几人是昨天刚回到兴庆城,正想方设法准备告诉张义这一喜讯呢。没想到,好巧不巧的就在街上遇到了。 一时间,他也没注意左右,就一脸笑意的向着对方走了过去。 好在此时的张义,已经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小三子。 他心中一动,忙转头看向马哥:“马哥,小弟有点渴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马哥闻言,就语带埋怨的说道:“刚出来才一个时辰就累了?再坚持坚持,城门那边有个茶水棚子,等到了那边咱们再歇着。” 二人的这一举动,也引起了小三子的注意。他这才发现,张义并非是一个人上街。在其身后至少还有三个人,也与张义保持着相同的步伐。同时,眼睛还在四处巡视,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小三子心里暗骂自己冒失,脚步却不能停下,否则更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装作去街对面的店铺挑选货物。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张义突然发声:“马哥,明天咱们还走这条路吧。” “怎么了?” “小子觉得这条路的人多一些,搞不好就能钓到那条大鱼。” 马哥倒是不以为意,对他来说,走哪条街都是一样。于是,随口答道:“随你,只要能找到那些人,怎么都行啊。” 这番对话,被小三子听的一清二楚。心中疑惑之际,不禁用余光斜瞥了一眼那个叫马哥的壮汉。 虽然穿着打扮只是普通,但看其露出边角的里衣,却是用丝绸缝制的。 结合着二人之间的对话,马哥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一盏茶后,在目送着几人走远后,他才回到了绸缎庄,在后院找到小六。 “东家,属下遇到张郎君了。” 第529章 祸水东引(上) 等几人来到了南城门附近的茶水棚,见此处已经坐了几桌客人。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应当是来往的客商,还有一些是附近招揽生意的脚夫。 茶水棚售卖的茶水,可不是茶馆酒肆那种盖碗茶。而是从南方运过来的砖茶,拿回来砍成小块,再放在铜壶里煮了。客人点茶的时候,再倒在陶碗里端给客人。 好在售卖的价钱便宜,一文钱就能随便喝,倒也吸引了不少过往的路人。 张义一行人随便找了两张桌子坐下,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张义并没有选择和王哥坐在一桌。 他从怀里掏了几文钱就甩给老板,大声催促着对方快点上茶。 待老板转身去摊位上准备茶水,张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就伸手碰了碰隔壁桌的王哥。 “王哥,小弟之前听到一个消息。” 王哥感到诧异,这些天几人白天都在一起,也只有晚间各自回房睡觉。这小子从哪儿听到消息的。 出于好奇,便随口问道:“什么消息。” “小弟听一位飞龙院的朋友说,前几天发生在城里的那几桩灭门惨案,都是枢密院的赵枢密带着禁军干的。” 尽管,张义表现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可是声音很大,消息也足够劲爆,立即引得其他客人的注意。 “你说啥?”王哥错愕的看着刘奇,不知道对方怎么蹦出这句话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在座的几人都是有份参与了的。 张义却是“误会”了,以为对方没听清自己的话,又大声将刚才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 说完,仿佛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似的,怯怯的看着吃瓜的众人,连忙捂上自己的嘴。 王哥这才反应过来,刘奇有意将祸水引到赵恬身上。同时,心中暗骂这小子阴损缺德。 看了眼围观众人,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这特么还喝个屁啊,赶快回大宅向上官禀报吧。 在王哥的连番催促下,刘奇也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就跟随着几人的步伐,离开了茶水棚。 一行人刚离开茶水棚,那些客人立即来了精神,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这个新鲜出炉的八卦消息。 与众人的反应截然相反的是,王哥这些人已经意识到了计划有可能失败,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回到了大宅。 “你回屋等着!”王哥甩下一句,便转身走出了大宅。 张义则是心中有些得意,还有闲心向同行的几人挑了挑眉毛,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在房间里枯坐的王明,见刘奇回来了,立即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每日都要逛到傍晚吗?” 张义在其耳边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叙述了一遍,立即引来王明的拊掌叫好:“坏!你小子就坏吧,哈哈哈!”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张义只得意了半炷香的时间,赤诚就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房间。 “你小子,欠收拾是吧?知不知道你的一番话,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坐在椅子上的张义,连起身相迎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老爷爷,小子自从进了飞龙院,就算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吧?您就这么盼着小子当刀下鬼?这说不过去啊。” 在赤诚看来,只要对主子有利,对国朝有利,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一个半大小子的性命,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只是,刘奇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老爷爷,枢密院的一把大火,早就断送了赵恬的前程。小子,也只是把他拎出来,废物利用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大错吧?” 这番话,听在赤诚的耳朵里,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年轻人。 对方说的没错,赵恬的官运是完了,拎出来当个吸引刺客的靶子,也算不得什么错。可是,这个赵恬对于赤诚来说,还另有用处。他还指望着对方,如疯狗一般去撕咬赵氏一族呢。 赤诚思忖片刻,便蹙眉看着刘奇:“这番话,是人家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张义轻笑一声:“哈,这种事还用别人教吗?当然是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赤诚眼中也多了几分欣赏,一个半大小子在绝境中,能想到这么个有效(缺德)的主意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时机却不对。可惜了! 一番左右权衡,赤诚又耐着性子吩咐:“既然今天已经回来了,你就休息一下午。等明天一早,接着去上街。” 说完,就不再搭理刘奇,转身出了房间。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图谋赵恬家族的想法,还是自己先想出来的呢。可事到如今,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至于,赤诚的反应,他丝毫不在意。他早就想好了后手,倒要看看最后谁会被拉出去当鱼饵。 翌日一早,已经收拾妥当的王哥,敲响了刘奇的房门。 等他走进房间,就见刘奇只穿着一身里衣坐在桌旁发呆,心里不免有了几分火气。 “快点穿衣,该去当差了。” 张义像是刚发现对方似的,苦着脸说道:“王哥,小子想了想,觉得前几天咱们忽略些东西,这才导致大鱼不来咬钩。” 王哥以为对方又在耍滑头,不耐烦的说道:“别磨叽了,之前多少人了,都是这么干的。偏偏到你这里事多。” “您听小子说完啊,再看看小子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张义见对方点头,这才指着挂在一旁的粗布袍服:“王哥,这身衣服实在太过普通了,走在街上很容易被人忽视。” “那你的意思呢?” “您给小子找一身绸缎衣服吧,越华丽越好。最好还有玉佩纸扇啥的,这样走在街上,保证能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当然了,也不会逃过刺客的目光。” 王哥思忖了片刻,也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穿一身华服上街,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等着。”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盏茶后,张义手摇纸扇,脚踏四方步,像足了一位翩翩佳公子。随着一声令下,就带着几人走出了大宅。 等一行人来到了西市附近,那名探子照例小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刘统领。” 张义今天可没有敷衍的意思,而是先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众人,这才朗声说道:“据可靠消息,刺杀赵枢密的刺客已经进城了。立即加派人手,务必保护好赵枢密的安全。要是让刺客伤了他一根毫毛,我拿你是问!!!” 第530章 祸水东引(下) 探子闻言,愣在了当场。 上面又改章程了?怎么没人通知一下啊。 他刚要出言询问,张义却不打算给对方机会,在众人的注视下,昂首阔步的向南城走去。 这时,反应过来的王哥,紧赶了两步来到刘奇身后,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张义却有着不同的想法,昨天经过一番试探,发现赤诚虽然心思歹毒,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只知道乱杀人的主。 他今天这番看似冒失的举动,还不至于让对方对自己起杀心。 等一行人来到绸缎庄的马路对面,就见小三子已经站在门外迎客。 张义见此很是欣慰,看来对方听懂了昨天那句暗语。 他夹着腿,看向身后的王哥:“小弟水喝多了,想去方便一下。您看……。” 王哥被其在西市的举动,搞的心烦意乱,哪里有闲心管这些,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自便。 张义点了下头,就跑进了绸缎庄旁边的小巷里。 也就片刻的功夫,张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路过绸缎庄的时候,还冲地上吐了口痰:“呸!恶心死小爷了,也不知道是谁,把那东西抹在墙上。让小爷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抓他去见官。” 说完,就召集了几人,向着南城门走去。 等一行人走远,小三子用目光扫视了一眼街上的路人,这才装作尿急的模样,也夹着腿走进了一旁的小巷。 刚转进小巷,就看见地上有一摊尿渍。小三子立即来到那里,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在墙上寻找着张义留下的暗记。 只过了片刻,他就看见一条砖缝外面,糊了一块泥巴。他伸手将泥巴清理干净,砖缝里藏着的纸卷就显现了出来。 等他回到了绸缎庄,见到了小六,二人一起将纸卷打开。 刺杀赵恬 留活口 震慑为主 小六经过近两个月的潜伏,对兴庆府的高官,也是有所了解的。 二人经过简单的商议,便决定尽快执行郎君的命令。 枢密院 经过张义两天的宣传,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已经传的兴庆府尽人皆知。 赵恬是下午从一名随从小吏口中得知,有人要刺杀自己的消息。 对此,赵恬反应平淡,照他看来,这一定是政敌在背后搞的鬼。那些人巴不得自己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早点从枢密使的位置上退下来,好给别人腾地方。 至于说会不会真的遭遇刺杀,他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大臣之间搞暗杀,最盛行的时期还是前汉,也止于前汉。那时的官员出一趟门,都是内衬软甲,身边带足了武力高强的护卫。生怕遇到个生猛的,导致丢了性命。后来也因为太过肆无忌惮,引得朝野上下震动。从此后,臣子间就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权利争斗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偏偏暗杀不在此列。谁要是坏了规矩,旁人可以一拥而上,将此人包括家族,诛杀个干净。 鉴于上述的认知,赵恬在得到消息后,也只是轻蔑一笑。对于小吏加派人手的建议,更是不予理会。 晚间,赵恬终于批改完了桌上的公文。这才伸了一个懒腰,吩咐小吏备轿。 等乘上了轿子,赵恬就在里面想着心事。 这些日子,他可并没有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轻松。相反,无尽的恐慌,让他终日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自己丢失了布防图的事情,已经传的朝野上下尽人皆知。可偏偏皇帝却表出一无所知的样子,甚至在昨日上朝的时候,还借着凉州的一篇剿匪的奏章,对自己勉励了几句。 此举,不仅没有让他放松心情,反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皇帝究竟在酝酿什么呢? 这是他苦思多日的问题,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随即,他又想起了家里的二叔,不禁恨得牙根痒痒。自己这边刚犯了些过错,就把自己挡在府门外。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当真以为赵某会就此败落下去?哼!有朝一日,等过了这道坎,定要让你们好看。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际,突然,耳边有破风之声传来。 紧接着,一支狼牙箭,快如流星般的穿过了轿帘,直刺进赵恬的肩膀。 赵恬痛呼一声,就从轿子里滚落出来。 一旁的几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抽出腰刀的同时,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使君。” 说完,就把中箭倒地的赵恬围在中间,握着横刀的手也紧了紧,警惕的扫视着周遭。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在临近巡街的军士,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队伍,就向这边赶了过来。 在确认了周围安全的情况下,一名护卫才把赵恬搀扶起来,看着肩膀上那支箭矢,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吩咐众人,护送使君回府。同时,派遣了一名巡城军士,让其去飞龙院报信。 国朝重臣遭遇刺杀,无论如何也算一件大事。飞龙使李崇仁在接到报案后,立即派出所有精锐,在全城范围内追查刺客的下落。 安排完毕,他又整理仪容,神色仓惶的去了皇宫。 等皇城内的赤诚收到消息,已经距离赵恬遇刺,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他长叹了一声,就打发走了来传递消息的小太监。 坐在房间内的尽忠见其面色沉重,不禁出言询问。 在得知赵恬遇刺的消息后,也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赤诚悠然一叹:“哎,还真让这个刘奇做到了,此子当真是个祸害!” 尽忠打量着这位多年好友,轻声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赤诚思忖了片刻,就摇了摇头:“赵恬这一遇袭,反而坏了咱们的计划。至于,那个刘奇嘛……。” 他顿了一下,最终又摇了摇头:“哎,他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总不好真的给他定罪。” 闻言,尽忠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怅然一笑。 他迎向赤诚疑惑的目光,低声说道:“你都说那小猴崽子是个祸害了,依咱家看,倒不如让他顶替赵恬,去祸害赵家人。” 见赤诚吃惊的看向自己,他继续说道:“要是事情办成了,算他个将功赎罪。可要是办不成,哼哼!那就不能怪咱们,没给他机会了。” 第531章 赵家 张义收到消息,已经是临近午夜了。 来报信的探子,同时也给他传递了另一个消息。 赤诚让他明天不用上街了,在房间里安心等待对方的到来,说是另有任用。 待对方离开,一旁的王明就凑了过来。 “小子,你行啊,居然真让你把祸水引到了赵恬的头上。” 张义却没有那么轻松。 首先,这次刺杀是他特意安排的,真实效果还有待验证。其次就是小六那边派出的刺客,是否能躲过大搜捕,还是未知之数。真要是被飞龙院的探子抓了去,自己暴露的风险也是不小。 “王哥,你说笑了,或许不是野利那些人做下的。一切还要等抓到凶手才能搞清楚。” 转眼到了第二天。 王明因为赤诚的那句话,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一早就和张义道别,恢复了去飞龙院当差的日子。 好在赤诚没让张义久等,王明刚离开不久,他就带着两名小太监,来到了张义的房间。 二人也只是闲谈了几句,赤诚就表明了来意。 当张义听说,对方要让自己去祸害赵家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腻烦,怎么又是遭人恨的差事啊。 他眉头紧蹙的说道:“老爷爷,小子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你说耍个小聪明还行,可拆散赵家,这么大的事情,小子怕是做不来啊。” 赤诚斜睨了刘奇一眼:“行了,小子。就别谦虚了,仅仅用了几句话,就险些让赵恬丢了性命。还有啥是你做不来的。” 张义又推脱了几句,见对方认准了自己,又双手一摊:“老爷爷,不是小子有意推脱,实在是对赵家不熟悉。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不等他说完,就被赤诚伸手打断。 随后,又击了两下掌。 张义就看见那两名随行的小太监,从门外搬进来一口沉重的木箱。 赤诚亲自领着刘奇,来到木箱前,伸手就掀开了盖子。 指着里面一摞摞的纸张:“关于赵家的一切,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需仔细阅读,定会对赵家有个全面的了解。” 张义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准备的这么充分。同时也在脑海中暗自吐槽,看来李元昊盯着赵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恐怕早就有了将其连根铲除的念头。 在目送赤诚离开后,张义也没有出门的打算。如今兴庆府为了搜捕刺客,一定到处都是探子和衙门的捕快。自己贸然与小六他们联系,只会增加彼此暴露的风险。 他索性将心思沉下来,从箱子里拿出一摞纸张,打算将这些资料彻底浏览一遍。 赵家党项名叫房当氏,属于党项八部之一。老家主生前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在其去世后,赵恬的父亲,身为长子就继承了家主之位。 只可惜,这位长子在位没几年,就在与大宋的一次交战中,死在了疆场上。当时由于赵恬还未成人,家主的位置就自然落在了老二赵盟的手里。按照当时的说法,赵盟只是代为主持族中事务。等赵恬成家立业了,再将这个位置还给他。 可就是这么代为主持,就过了三十年。随着赵盟的官位越来越高,最后竟然成了国相。族中的人也就再没谁提起,将家主的位置还给赵恬了。 值得注意的是,赵盟子嗣不旺,也只生了两个儿子,女儿倒是生了不少。这些女儿也成了拉拢权贵的筹码,各自嫁给了朝中的高官显贵。 另外,按照资料上记载,随着赵盟一天天的衰老,他的两个儿子也在觊觎家主之位,私下别苗头的事情,也屡有发生。 等张义看完所有的资料,已经是三更时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走出了房间。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那个王哥正在附近守卫。 张义轻笑了一声,便来到其面前:“王哥,怎么还不休息?” “值夜。”王哥心中显然还有些怨气,不愿意搭理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 张义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开口说道:“赵恬的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报过来?” “你问这些作甚?” “走,我带你看些东西。”说着,张义就把对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当王哥看清桌上的那些资料后,疑惑的看向刘奇。 张义拉对方进来的本意,就是想交个底:“王哥,不怕告诉你。赤诚公公又给了我一件新差事,是关于赵家的。” 王哥这才恍然大悟,思忖片刻就开口说道:“赵恬的伤势原本算不上严重,只不过他中的是一支狼牙箭,箭头带着倒刺呢。取箭的时候,受了不少罪。现在已经请了假,在家里养伤呢。”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王哥,你对赵恬的宅子,了解多少?” “干嘛?”王哥警惕的看着刘奇。 张义倒是不以为意:“咱们就是闲聊啊,你别这么紧张。” 他停顿了一下,就低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赵恬的卧室,你有多大的把握?” 这番话,听在王哥的耳朵里,顿时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你要干嘛?刘奇,别怪王哥没提醒你。那可是枢密使,哪怕是现在落难了。只要当今皇帝一天没免他的职,你就一天不能动他。” 王哥生怕刘奇年幼,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临了,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都是杀头的大罪。” 张义闻言,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苦着脸看着对方:“王哥,我是那种人吗?那可是高官,我尊敬还来不及呢……。” 不等他说完,王哥直接伸手打断:“尊敬?这话你跟旁人说说也就算了,别跟我说。我可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赵恬中那一箭,还不是拜你所赐?” “不是,咱们不是闲聊吗?就假如的,你遣进赵恬的卧室有几分把握?” 王哥见对方纠缠的厉害,也只能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要是让我一个人,把握不是太大,也就两三成吧。” “那要给你配上几个人呢?” “要是配上几个人……,彼此打掩护,七八成总是有的。” 第532章 风险转嫁 转眼过了三日 这天傍晚,赤诚带着两名小太监再次找到了张义。 “小子,这都好几天过去了,那一箱子资料也该看完了吧?” 张义先把对方请到茶几旁坐下,又亲自沏了杯茶。 “不瞒您说,中午才把那些看完。” 赤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说吧,打算怎么收拾赵家?” 关于这个问题,对于张义来说并不难,难的是自己怎么才能不沾因果。除此之外,他还想探探老太监的内心想法。 张义为难的挠了挠头:“不瞒您说,小子心里也没个定数呢。” 故意顿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道:“老爷爷,小子年少,阅历有限。您给提示提示,以往咱们都是怎么做的?” 赤诚轻笑一声,身体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可是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刘奇:“以往啊,简单的很,杀了就是了。也省的麻烦。” 张义心里这个骂啊,孙贼,你特么坑小爷呢。我要真说出杀赵盟的话,你倒是痛快了。可事后,这口黑锅也要扣在小爷头上,最终还不是被拉出顶罪的命。 他仿佛被吓到了似得,立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那可不行,赵盟好歹是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万万不能杀的。” 闻言,赤诚眼中有一丝失望之色,一闪即逝。 “那咱家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至此,张义心里算是有底了,对方是既想把事情办成,也不想担任何责任。 可是,可是小爷也是这么想的啊。 他故作为难的挠了挠头发,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老爷爷,资料里说赵盟身为二房一直把持着家主之位,还有传给自己儿子的意思。您说,那个赵恬知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的话,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那个赵恬已经受伤卧床了,你还要整他?” “谁让他是赵家人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啊,挑起赵恬和二房的矛盾。赵盟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是个老狐狸。可他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 赤诚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说具体点。” “先让人潜进赵恬的府邸,给他一刀。” 赤诚又等了片刻,不见对方说话:“没了?” “对啊,给他一刀就够了。您琢磨啊,他之前中了一箭,现在又挨了一刀。如果说短短几天之内,两次遇袭都是野利氏所为,换做是您,会相信吗?” 赤诚沉思良久,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谓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那一箭没要了赵恬的命。紧接着又一次刺杀,换做是谁都不会认为是野利氏干的。可除了野利氏又有谁,急于要他的命呢?其结果简直呼之欲出。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禁让赤诚多看了刘奇一眼。这妥妥的是一只小狐狸啊,把人心都算计到骨子里了。 与此同时,也让他有了一些好奇:“刘奇,你今年多大了?” “小子,一十有六。” “嗯,你这些心思都是从哪里学的?” 闻言,张义就猜出了对方的心思,不过他也早有准备:“老爷爷,您是不是觉得小子的心思阴毒了些,所以才有此一问吧?” 赤诚大方点头。 张义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瞒您说,以前小子不这样。可是,自从失去了双亲,为了能活下去……。”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故意给赤诚留下了一个想象空间,让其自行脑补出答案,才是最好的结果。 也不知赤诚想到了什么,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哎,活的都不容易啊。” 随即,话题一转:“那你心里有人选吗?” “有的,您觉得马宸怎么样?”张义说的就是那个马哥。 “他?他能行吗?”赤诚显然对马宸没太大信心。 “把他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片刻后,马宸一脸疑惑的走进房间。 赤诚将事情讲了一遍,马宸立即摇头:“属下的武功不行……。”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插话:“马哥,你谦虚了。昨天不还说了吗,给你几个人配合着,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马宸只恨手里没刀,不然真敢活劈了这小子。私下说的话,能算数吗? 赤诚看看了刘奇,又看看了马宸,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刚要开口说话,张义先抢过话头:“老爷爷,这次主要是震慑为主,又不是真杀了赵恬。依小子看,七八分的把握已经很高了。况且,不是还有人在旁协助吗?” “那行吧,你看着弄吧。咱家只看结果。” 说完,赤诚就带人走出了房间。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马宸终于忍不住火气:“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嫌我我死的慢啊?赵恬可是枢密使,他家也是能随便进的?要是被人发现,当场砍杀都是轻的!!!” 张义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马哥,小子这是给你送功劳呢,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啊?真够愁人的。” “呸,你有那好心?” “来来来,咱们坐下说话,让小弟给你讲讲其中的道理。” 在张义的生拉硬拽之下,马宸终于被按在了椅子上。 “马哥,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意思办,此事一定能办成。” 马宸见对方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就更加疑惑了。 “真的?小子,你可别骗俺。” “马哥,骗不骗的,你把话听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行,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张义这才压低嗓音,故作神秘的问道:“马哥,在你们这些人里,你的武功如何?” “中等吧。” “那最厉害的是谁?” “当然是吕材那小子。” “还有吗?” “李固也算一个。” “还有呢?” 在马宸接连说出七八个高手以后,张义这才说道:“懂了没?” “懂啥啊?” 张义以手扶额:“马哥,请原谅小弟说句心里话,我真为你这脑子着急。” “小子,找揍是吧?”说着,马宸就举起了拳头,作势要打。 “我的哥哥唉,我在赤诚公公面前,可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让你亲自遣进赵恬府里,刺杀他吧?” 马宸眨了眨眼睛,刚才好像还真没说。 “马哥,既然赤诚公公让你负责带队,又不是让你冲在前面。你就不能找一堆高手,让他们去干?你站在外面指挥,不就行了吗?” 见马宸似乎明白了一些,张义又继续说道:“等事情干成了,你这叫指挥有方,论功行赏的时候,你怎么都得排第一个吧。可要是失败了也没事啊,谁干砸了差事,就把谁交出去呗!” 马宸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青年。 我滴个乖乖!差事还能这么干的吗? 第533章 一袭黑衣 见马宸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张义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马哥,如今外面的危险也解除了,小弟从今天起就回家住了。” 说完,从床上拿起一个包裹,就向外走去。 马宸得了刘奇的点拨,自然是欣喜交加,非要拉着张义去喝一杯。 不过,却被张义婉拒了,推说等过几天差事彻底办成了,一起喝庆功酒。 其实,事情大可以不必这么麻烦。按照张义的思路,直接把赵盟杀了,取得的结果最高效。到时候,他的两个儿子和赵恬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必定搞的整个赵家鸡犬不宁。 那时,李元昊再借机出手,相信其结果,一定让李元昊这位皇帝满意。 只不过,张义却看不惯李元昊那么快得逞。反正内耗的也是西夏,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等走出了大宅,张义就往王明家走去。 在路过某处小巷的时候,让他看见了那熟悉的印记。这是他与杨澍约定的信号,表示对方已经回到了兴庆府,想与自己见一面。 等他回到王明家里,见对方刚做了晚饭。 张义就向王明晃了晃路上买的两瓶酒和一包卤肉。 “王哥,小子也自由了,这是路上买的酒菜。咱们喝一顿。”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王明连忙接过手里的东西,把刘奇往正堂里让。 张义也没隐瞒的意思,就把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向对方讲述了一遍。 等王明听完,立即抚掌大笑:“哈哈哈,你小子,哥哥早就说过,你是当官的材料。让我说中了吧。” 一顿酒,直喝到临近子时,二人才各自回屋睡觉。 只是,王明是真的躺下休息。而张义却是听到正房那边响起鼾声,就悄然翻身下床。 他急需去见杨澍一面,不仅要听取析津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同时,也该为日后的情报搜集,做些布置了。 一盏茶后,一袭黑衣的张义就从后窗跳了出去。 他这边双手刚攀上墙头,就听到墙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心中暗骂晦气,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跑啊。 本以为耐心等待片刻,墙外那人就能走远。谁知道,脚步声偏偏就此停了下来。 片刻的功夫,就传来几个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墙头上就探出一个脑袋。 张义也算反应迅速,立即贴墙站好,又悄然挪动了几步,整个身体就藏在了阴影中。凭借着一身黑衣,他有绝对的信心不让对方发现。 他这边刚隐蔽好,从墙头上就落下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 紧接着,黑影来到张义所居住的后窗位置。先聆听了一下房内的动静,随即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小心撬动窗棂边缘。 这一幕看的张义直想笑,他跳窗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把窗户锁上。只需轻轻推动,窗户就能打开。 黑影显然也发现了异样,伸手轻轻用力,就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推开窗户,翻身就跳进了房间。 这时的张义,真有心把窗户从外面锁死,再大喊一声抓贼了。 只是,这样必然会惊动正房的王明。如果对方看见自己一身黑衣,恐怕更难解释。 张义悄然挪动身体,等来到窗户边,就借助映照的月色向房间里看去。 这时黑影已经来到了床边,举起匕首丝毫没有犹豫,在被子上猛扎了几下。 等发现了异样,这才停下动作,伸手将被子掀开。 “啊!”随着黑影发出一个错讹的轻呼。窗外的张义才认定这人不仅是来刺杀自己的,对方还是个女的。 难道是野利氏的人?来找自己复仇的? 这样的话,自己前几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他这边正暗自懊恼,就见黑衣人已经从短暂的错愕中清醒过来,转身就往窗边走来。 张义再一次把身体藏进了阴影中。 擒贼擒王,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藏身的窝点在什么地方。 一盏茶后,张义就尾随着那个女刺客,走出了家门口的小巷。 对方明显很熟悉兴庆府的每条街道,这也让张义好几次险些被甩开。 一番穿街过巷后,坠在后面的张义,就跟随黑衣人来到了承天寺的后门。 只见对方在院门上,轻叩三下。院门应声而开,黑衣人一个闪身,就钻了进去。 紧接着,院门又再次关闭。 呵呵,这可是有点意思了。怪不得飞龙院的探子,几乎搜遍了整个兴庆府,都没找到这些人的下落。 原来是藏身在了寺庙里。 在张义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之后,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面前。 这些人显然是记恨上了自己,可如果自己能把李元昊和没藏黑云是如何迫害野利皇后的经过告诉对方。他相信,野利氏这股力量,应该能作为一支反抗势力来使用。 可是,这些话应该找去告知对方呢? 左思右想都没个结果,干脆先抛开杂念,选择先去和杨澍见面。 半炷香后,张义已经跳进了杨澍所居住的院子。 “谁!”随着一声低喝,卧室已经亮起了烛光。 张义疾步来到窗户外面,轻轻咳嗽了一声,就来到正堂门外等待。 片刻后,二人就坐在了正堂。 “说说这次回去的情况吧。”张义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澍也不墨迹,先把萧思礼见到“布防图”的喜悦之情讲述了一遍,又转述了几句寿喜对张义夸奖激励的话。 张义想听的却不是这些:“这一次请示拨款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杨澍闻言,更是一脸喜色。他从床铺下面翻出一个木盒,递给张义:“统领,您看看,整整十五万贯啊。” “多……多少?十五万贯?”张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宋那边才给了三万贯,就已经让小六激动的不行了。没想到萧思礼这边更大方,一出手就给了十五万贯。 等他一一验过银票后,就把木盒往旁边一扔:“我这边不方便出面,开设青楼妓馆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杨澍心中更加欢喜,让自己掌握这么大笔的钱财进出。充分证明,这位张郎君对自己的信任。 他当即拍着胸脯表态,一定将每一文都用在刀刃上。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张义就起身打算离开。 只是,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身问道:“承天寺的主持,你知道叫什么吗?” 杨澍闻言一愣,思忖了片刻:“好像叫悟法。” 第534章 承天寺 翌日。 “小子,你是跟王哥回飞龙院,还是去大宅?”吃着早饭的王明,头也不抬的问道。 “王哥,您也知道这些日子小子是费心费力。所以小子想休息一天。” “行,反正他们都以为你在忙别的,连请假都省了。” 稍后,等王明出了门,张义迅速回到房间。 等他再次走出房间的时候,俨然变成一副中年人的相貌。 一炷香后,张义迈步走进了承天寺。 “施主,请留步。” 在他穿过几座殿宇,打算去寺院后院的时候,被看守在此的一位小沙弥拦住。 “施主,后面乃是我等出家人清修之地。施主若是上香,还请去前殿。” 尽管小沙弥言语说的客气,脸上也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但拒绝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张义先行了一礼,这才表明来意:“大师误会了,钱某此次过来是专程找悟法大师请教佛法的。” 说着,就从袖笼里抽出一张价值百贯的银票,在小沙弥眼前晃了晃。 小沙弥眼前一亮,立即收敛笑容,努力摆出一副法相庄严的样子。 “施主稍候,贫僧这就去通知主持。” 一盏茶后,悟法大师就率领寺内僧众,涌出了后院。像接待贵客似的,把张义迎进了一座佛堂。 “施主,听闻您是来参悟佛法的?” 张义可没功夫跟对方闲谈,假意看了眼左右,示意想单独与对方相处。 悟法以为面前这位,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大手一挥散去了旁人。 等房间里只剩二人的时候,张义才低声说道:“大师,钱某此次过来并非请教佛法,而是来找人的。” “来找人?” 张义紧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找的就是昨天夜里,从贵寺后门走进来的黑衣女子。” 悟法到底是修行多年的高僧,听完这番话面色丝毫不变:“施主说笑了,本寺上下都是出家的和尚,哪里又来的什么女子。” 张义一番仔细打量,竟然看不出对方有丝毫的慌乱。 索性说的再直白些:“大师,准确的说,钱某这次过来,是找一个姓野利的女子。还请大师把对方请出来,钱某有些话想对她说。” 悟法当然知道寺里的一些事情,也包括面前这位施主说的女子。可是,面前这位是敌是友却很难分辨。 短暂的思量过后,悟法最终摇了摇头:“施主,您恐怕看错了,本寺确实没有你要找的人。” 这番话说出来,倒是没出乎张义的预料。现在全城的探子捕快,都在各处搜捕野利氏的人。对方如此小心谨慎,再正常不过了。 他眨了眨眼,试探着说道:“大师,钱某此次前来并没有恶意。或许相对那位女子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不等对方说话,他话题一转:“钱某,这就去前殿拜佛烧香了。”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起身走出佛堂,向着前殿而去。 悟法看着远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随即,就叫来一名小沙弥:“你去陪同那位施主。” 吩咐完,他就将佛堂房门紧闭。 撤掉地上的蒲团,又掀开几块青砖,一个可以容纳一人出入的地道口就显露出来。 “大师?您怎么下来了?” 当悟法走下由青石磊成的地道,立即有一位年轻女子迎了过来。 悟法叹了口气,也没多做解释:“带我去找你姑姑。” 片刻过后,在年轻女子的带领下,悟法走进了其中一间石室。 “大师?”正坐在桌前写写画画的野利向兰,也对悟法的突然到来有些好奇。 “施主,祸事来了。” 此时的悟法哪里还有半点沉着冷静的样子,慌乱中就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姓钱的?”野利向兰在脑海中思忖良久,都没想出对方是谁。 随即又问了年龄长相,这才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 见野利向兰摇头,悟法心中更加慌乱了。 “施主,依贫僧看,你们不如早早离开兴庆府,躲进北边的山里去。” 这时,一旁的小姑娘突然开口:“那不行,我们的仇还没报呢。” “青儿,闭嘴!昨天要不是你私自跑出去暗杀那个姓刘的,又怎么会惹出这些麻烦!”野利向兰出声呵斥。 野利荣青立即闭上了嘴,可是依旧气鼓鼓的样子。 野利向兰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大师,那人既然找上门了,我就去见上一面。” “施主,这……。” “无非就是一死而已,算不得什么。”野利向兰眉宇间显露出几分英气。 随即,又向侄女交代了几句,就跟随着悟法走出了地道。 此时在前殿等待的张义,心里也是暗自着急。眼看着半炷香都过去了,那个悟法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这是真不打算给自己引荐了? 正在他不知该去还是该留的时候,一位小沙弥悄然走进大殿。 “这位施主,住持请您去佛堂叙话。” 张义眉毛一挑,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当他来到佛堂的时候,就看见悟法身旁坐着一位中年妇人。 不等他开口,妇人就抢先问道:“不知钱先生以何为业?” 张义轻笑一声,当着二人的面,撕去了粘在脸上的胡须。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就是你们昨夜想要暗杀,却躲过了一劫的刘奇。” 听到对方就是那个杀了野利氏近百口的刘奇,野利向兰下意识摸了下藏在袖笼里的匕首,强忍着当场砍杀对方的冲动。 可怒视着对方:“姓刘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找上门来送死。” 这时一旁的悟法也是满脸诧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奇竟然敢只身送上门来。 张义对二人的反应毫不在意,摆了摆手:“我大概能猜到你的姓氏身份。还请我把话说完,相信你们了解了事情的详情后,对刘某就是另一番看法了。” 当即,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没藏黑云是如何布局,李元昊又如何驱使尽忠赤诚两个太监收尾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缓缓说道:“这就是事情的全貌,其实说起来,要害你族人的是当今皇帝。他不过是借住了没藏黑云的野心,顺势把野利皇后赶去了冷宫而已。” 第535章 驱虎吞狼 等野利向兰耐着性子听完刘奇的讲述,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这番话,虽然夹杂着不少刘奇的猜测分析,可也是合情合理。她实在找不出什么漏洞。 良久,野利向兰深吸一口气,整理心情缓缓开口:“你要见我,就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说起来,我与你野利氏也有些渊源,所以想尽我所能,把你们送出兴庆府。甚至……,甚至是西夏。” 野利向兰对什么渊源一说,倒是不在意。过去这几十年,野利一族也算是以人为善,结了不少善缘。像一旁的悟法大师,就是其中一个。否则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收留他们。 随即,笑容里夹杂着一些凄然:“哈,说得轻巧,如今全城的探子都恨不得拿着我们野利氏的人头,去上官那里请功领赏。你又有何能耐,能保证把我们送出去?” “刘某既然这么说了,就有绝对的把握。我现在只问你,想不想出城,离开这个地方。” “那你打算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野利向兰不禁对刘奇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好奇。 “任何地方,只要你们想去的,我都能把你送过去。”说完,就一脸坦然的看着对方。 “凭你?” “对,就凭我。” 野利向兰沉思良久:“事关重大,能否容我考虑考虑?” 张义可没想第一次会面,就能敲定所有事项。能有这个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他微笑起身:“行,不过不能太久,只能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就在寺庙的后门上贴一张谢绝访客的纸张。我自会过来寻你。” 说完,就向二人施了一礼,昂首阔步的走出了佛堂。 待刘奇走远,悟法才轻声说道:“施主,你看?” “大师,不是说还有另一处地方可以藏身吗?我看就现在过去吧。” 走出了承天寺的张义,趁着寺门外没人注意,就给了杨澍一个眼神,随后便去了承天寺后面的树林里。 稍后,等杨澍赶过来,他就低声吩咐:“这两天你注意着点寺庙的后门。如果上面贴了张纸,写着谢绝访客的字样。就去那条巷子里,给我留个记号。” “郎君,您这是……?”杨澍有些不明所以。 “你别问,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说完,张义就提着裤子,装作刚小解完的样子,离开了树林。 一炷香后,他又来到了绸缎庄的后院。见到了正在房间里算账的小六。 等二人各自落座,张义就表明来意:“我这边有几个人,打算蒙混出城,甚至要把人安全的送回大宋。你这边能做到吗?” 出于对张义的绝对信任,小六根本就没问这些人的身份。 他只是思忖片刻,就试探着说道:“问题不大,咱们有一支自己的小商队,平时来往大宋和兴庆府运输丝绸的。不管是藏身在箱子里,还是躺在货车的隔板里,都能把人送出去。要是去大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沿途的那些关卡,平时没少拿咱们的好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在小六耳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野利氏的人?您这……这……能行吗?” 等听完对方的计划,小六大为诧异。 “驱虎吞狼的计策,有啥行不行的?诚然,现在野利氏示弱。可他们还是有些号召力的,咱们只需提供一些武器钱粮。就能让这些西夏人自相残杀,还有什么买卖能比这个更划算的?” “郎君,属下怕养虎为患啊。” “这你想多了,要相信朝廷那些相公的智谋。况且,咱们控制着武器和钱粮呢,他们还能翻了天?待日后时机合适,咱们大宋就可以借机向西夏宣战。” 一番话算是打消了小六的顾虑:“郎君,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吧,俺听你的。” 对此,张义也是早有计划,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一,你先遣人快马回去送信,争取你们入宋的时候,咱们的人已经在边关等待。二,把车辆人员准备好,我这边还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转眼间,四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又与野利向兰见了一面,只是这次却换在了承天寺后门外的小树林。 原本按照野利向兰的计划,打算去位于兴庆府西边的凉州,至于原因却是没有提起。 不过,张义也能猜个大概,野利氏自凉州起家,对方应该是想回去召集部众以图后市。 可是,张义却推说去凉州的沿途,一定布满了缉拿野利族人的探子。这个说法,也让野利向兰暂时放弃了直去凉州的打算。而是选择听从刘奇的建议,反其道而行之,一路向东南去夏州,继而向南从夏州入宋,再绕道去凉州。一路上会少去很多麻烦。 二人订好了行动路线,张义就开口问道:“你们这次出城有多少人,我需要提前准备。” “我们有十个人,不过要分三批离开,你看可以吗?” 张义自然理解对方的意思,还是不信任嘛。不过,他也没在意。满口答应下来。 至于撤退的时间,张义却没有提前约定,只说需要等待时机。 今天,张义正在飞龙院替王明整理公文,就被马宸派人叫到了大宅。 “刘郎君,咱这边都准备完毕了,打算今晚动手。你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这次马宸见到刘奇明显客气了很多,居然还称呼起了“郎君。” 张义摆了摆手:“今晚不合适,你再等等。” 马宸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刚要出言询问。张义就说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道理。我相信你是懂得。” 他指着碧蓝的天空:“今晚的月色必定明亮,赵恬府里的护卫可是不少,一旦被人发现,甚至被抓去一两个。那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马宸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也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刘郎君,如今已是九月,秋高气爽的日子。想要乌云遮月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张义指了指对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算等不来乌云,还等不来大风吗?风声也能掩盖一些行踪啊。我昨天刚问了一个农户,人家说这几日就会有大风。” 第536章 九月初九,好日子 九月初九,忌:嫁娶、订盟、祭祀。宜:开市、造船、合寿木。 下午,张义看着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摆的树枝,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跟王明打了声招呼,他就来到了大宅。 “刘郎君,起风了。”马宸眉飞色舞的迎了上来,显然心情不错。 “马哥,小子想了一下,只是你们几个去恐怕不行。” “那郎君的意思是?” “请尽忠和赤诚两位公公一起吧。真要有个什么闪失,也好当场处置。” “不用吧,咱们几乎做了万全的准备,能有什么闪失?” “小心无大错,赵家可是一头猛虎。在这件事情上,决不允许有半分错漏。你说呢?” “这样讲,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就对了,你亲自去请吧,也显得咱们重视。” 马宸点了下头:“也行,那我这就跑一趟。” 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又被刘奇叫住:“马哥,让那两位少带些人,赵家在城里也是有耳目的。千万别打草惊蛇。” “我晓得,你放心吧。” 直等到了晚间,坐在院子里的张义,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等回头看去,就见尽忠和赤诚二人,正迈过门槛走进院子。 “小子,你折腾咱家是吧?这么点小事也值当让咱们跑一趟?” 走在前面的赤诚,见到刘奇也在,就不禁埋怨起来。 张义立即起身:“两位,外面风沙大,咱们去屋里说。” 他一边把人让进屋里,一边说道:“老爷爷,这话分怎么说。在您两位眼里,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对于我们这些人,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等二人坐定,张义继续说道:“主要还是赵家势大。没两位给我们坐镇,小子们心里没底啊。” 没有谁不喜欢被恭维。赤诚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得意之色。 “行,咱家今天也豁出去了,陪你们这帮小猴崽子疯一次。” 闻言,张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现在天色尚早,小子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饭食。您两位边吃边等。” 稍后,等酒宴摆下,张义手里也拿着一根萝卜走进房间。 赤诚看着“咔嚓咔嚓”啃萝卜的刘奇,不禁皱了下眉:“小子,有正经饭不吃,净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吃完了肚子难受。” 张义却是不以为意,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说道:“老爷爷,小子最爱吃的就是这青萝卜,脆甜脆甜的。” 一旁的尽忠此时却插嘴说道:“是脆甜不假,可一会儿打嗝放屁的时候,你再试试。” 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一个人在那里呵呵发笑。 众人边聊边吃,转眼就到了子时。 尽忠赤诚二人看了看天色,随即对视一眼。 此时,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也都换上了一袭黑衣。 赤诚站起身,看着收拾利索的众人:“时辰差不多了,出发吧。” 就在众人大声应是的时候,刘奇这边“噗~噗~噗”接连发出一连串不和谐的声音。 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嫌弃的看着对方。 刘奇也闹了个红脸,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话来。 赤诚更是恨恨的瞪了这个不醒事的一眼,挺好的气氛,被这小子用几个屁给搅和了。 尽忠倒是表现的很大度,用手肘捅了捅赤诚,随即向众人说道:“出发吧。” “噗~噗~噗~” 在旁的众人立即闪到一边,更有甚者还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赤诚这个头疼啊,这小子真是不省心。 当即朗声说道:“刘奇,你别去了!” “别啊,老爷爷……” 话还没说完,又“噗~噗~”两声。 赤诚一脸嫌弃的倒退几步,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这样,还没等靠近宅院呢,就暴露了!就这么定了。” 随即,扫视在场其他人:“出发!” 在这十几人的队伍里,最开心的还是马宸。如今刘奇这小子不去,那头功不是自己独享了? 当即,假意安慰了对方几句,就一脸笑意的追随众人的脚步出发了。 等众人远去,张义则露出一副沮丧的表情,蔫头耷拉脑的走出大宅。连门子与他告别,都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等转过了街角,见左右无人,迅速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在一摞杂物堆里翻出一个包袱,先从中取出一支瓷瓶,倒了两颗药丸吞下。随即就斜挎着包袱,向着赵恬宅院的方向跑去。 大宅距离赵恬家,步行需一炷香的时间。张义只用了半炷香就跑到了附近,按照之前的计划,他来到一条小巷后,先攀爬上了一堵围墙。 又在墙头小心翼翼的挪动了数丈距离,这才来到了赵宅后门对面的围墙上。 从这个角度向下看去,小巷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这边刚隐藏好自己的身形,就听巷口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又等了片刻,就见马宸一马当先,带领着众人钻进了巷子。而赤诚尽忠两个老太监,则分别带领着一名小太监走在后面。 等一行人来到赵宅的围墙外,马宸伸手止住了众人的脚步,借助昏暗的夜色看向赤诚二人。 收到赤诚的点头示意后,马宸就拍了一个汉子肩膀一下。 那名汉子会意,向同行的四人挥了下手。 五人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翻进了赵宅。 马宸眼看着几人消失在墙头,长舒了一口气,又安排两个汉子去临近大街的巷口把风。随后才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领着其余四人藏身在一条幽暗的小巷里,耐心等待五个同伙的好消息。 待几人藏好,赤诚压低声音问道:“需要多长时间?” “半炷香足够了,宅院的布局,赵恬居住的房间。咱们都是打探清楚的,只要避开几队巡夜的守卫。拿下赵恬还是有把握的。” 这一套计划,马宸可是烂熟于心,自然不惧赤诚的询问。 赤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今天要是事成了,你再定一个计划,给赵盟那边也来这么一下。” 闻言,马宸脸上的笑意已经快压抑不住了,这是要被重用的架势啊。 “公公放心,保证错不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见一丈外的围墙上,闪起了一些火星。紧接着,那些火星犹如一颗流星,向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 第537章 老夫看见你就生气 二更 张义这边刚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躺下,院门就被人敲响。 “嘭!嘭!嘭!” “谁啊!!家里没大人教啊!大夜里的,报丧呢!!!” 片刻后,王明就披着外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张义这边也披上了外袍,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打开了房门。 王明听到这边的动静,诧异的看了眼走出房间的刘奇。也不及细问,就先去打开院门。 院门刚被打开,来人就抱拳行礼:“王统领,飞龙使让你迅速赶回衙门。” 王明闻言大惊,这是出大事了啊。念及至此,转身就冲回房间去换衣服。 这时张义已经揉着眼睛走到院门口,见来人是飞龙院的探子:“付哥?大半夜的啥事啊?” 付斌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压低声音:“一个时辰前,枢密院李使君家的后巷,发出一声巨响,当场就死了五个。” “啊!”张义惊叫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对方的袍袖:“你说啥?李使君家的后巷死了五个人?” 付斌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奇:“对啊,死了五个啊,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据听说,还有五个人遣进了李使君的宅邸,巨响发生后,被倾巢而出的守卫发现了,围捕之下当场被乱刀砍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重伤被擒。” 闻言,张义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身体摇晃了几下,如果不是付斌出手扶住,险些就一头栽倒。 恢复了片刻,他就一副心痛交加的说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啊!” “小子,到底咋了?”这一幕恰巧被走出房间的王明看见。 张义颓然摇了摇头:“王哥,别问了。这事跟我有些渊源,我随你一起回衙门吧。” 等几人来到街上,王明看着对方情绪不佳,就想打岔缓解一下:“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让我开门啊。” “子时左右吧,怕吵醒你,我翻墙进来的。” 王明想想家里那低矮的院墙,也没再多想,又用手捅了捅对方:“到底咋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我换个衣服的功夫,你就这样了?”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前面领路的付斌,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个你就别问了。一会儿去了衙门,飞龙使要是召集大家议事。你就找个角落待着,千万别往上凑。听见了吗?” 王明虽然不知道啥情况,可也知道刘奇不会害自己,就点了点头。 等三人赶回衙门,王明和张义就一同去了后院。 二人走进院子,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了十几人,放眼望去都是统领以上的官员。而李崇仁和李陇却不知去了哪里。 王明和刘奇的到来,立即引起了院内众人的注意,更是诧异于刘奇这小子也有资格参加集议。 只过了片刻,飞龙使李崇仁的值房门被打开。 李崇仁当先走出房间,随后就是李陇,还有两个负责在巷口把风的探子。 李崇仁先扫视了一眼众人,正巧看见人群里的刘奇,只是愣了一下,就将目光移开。 “在一个时辰前,枢密院李使君的宅邸后巷,发生了一起命案,共有五人当场死亡。” 李崇仁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其中包括两名大内总管,尽忠和赤诚两位公公。” 这个消息,对院内的众人可是冲击太大了,一时间众人都在低声议论。 李崇仁轻咳了两声,院内瞬间恢复安静。 他再次扫视众人:“皇帝在得到消息后震怒,已经传出口谕,让咱们飞龙院尽快查明缘由。” 紧接着,他提高嗓音:“付显。” “到!” “刘钰。” “到!” 李崇仁接连念了五六个人的人名,临了才喊道:“王明。” “到!” “被点到姓名的,留下,其他人散了!” 在众人就要散去的时候,李崇仁将目光看向刘奇:“刘奇!” “到!” 稍后,被点到姓名的几人,就跟随着李崇仁李陇走进了一个房间。 待众人各自坐落,李崇仁才缓缓开口:“之所以把你们留下来,是因为诸位都是寻迹断案的高手,一会儿李副使会给你们分配任务,各自领了任务后,立即召集属下行动起来。务必将这起案子破了。” 说完,他就看向李陇:“按照之前安排的布置吧。” 吩咐完毕,他就站起身指着刘奇:“刘奇,跟我出来。” “是。”张义急忙起身。 片刻后,他就跟随着李崇仁走进了值房。 张义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主动过来的意思,也是想探探口风,看飞龙院都掌握多少。 在依照对方的意思,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后,就一脸坦然的看着李崇仁,等待对方发问。 李崇仁手捋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你说计划早就定好了,为什么迟迟不付诸行动?” “属下在等待合适的天气……。” 等刘奇讲述了选择天气的理由,李崇仁又开口问道:“那你从大宅出来以后,去了哪里?” “回家了啊。” “走的哪条路线?” “呃,应该是广寿街吧?”张义假意挠了挠头,似乎记不清似的。 “应该?难道你回家走的哪条路都记不得了?”李崇仁双眼紧盯着刘奇,似乎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张义思忖了半晌,最后才叹了口气:“使君,小子承认,被踢出差事以后,受了些刺激,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 李崇仁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浑浑噩噩?小子,至于吗?被夺了差事就这样了?” 张义哭丧着脸:“使君有所不知,为了这个计划,小子真的是不眠不休,熬了几天搜集了大量资料,才确定了最终方案。可谁知道,谁知道临到执行的时候,赤诚公公却不带上小子。小子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番话听在李崇仁耳朵里,险些没气笑了。 “瞧你这点出息,他那边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在里面整天瞎忙乎啥!” “没官职的吗?” “他们连个衙门都没有,你觉得朝廷能给他们授官吗?” “啊?那小子岂不是白忙了?” “活该!”李崇仁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声。 随即,就像轰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滚滚滚,老夫看见你这糊涂蛋就生气。” 走出值房的张义,这才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总算是过关了啊。 说起来,他早就有了杀尽忠和赤诚的念头。 这两个太监,与寿喜和阿大截然不同。 如果说寿喜是在培养接班人,阿大是在培养亲信助手。那么尽忠和赤诚就是纯纯在使用工具了,且为了一些极小的利益,就能随时抛弃工具的那种人。 所以,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这二人决不能留。 至于说,为什么选择现在动手,那也是出于营救野利氏的考虑。 飞龙院几乎将所有精力,放在了抓捕野利族人身上。他必须创造一个大事件,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开,才能实施下一步的行动。 第538章 过关 王明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一脸疲惫的回到家里。 急于探听消息的张义立即迎了上去。 “王哥,吃了吗?” 王明摆了摆手:“吃啥啊,跟着那帮到处瞎跑,别说吃饭了,连口井水都顾不上喝。” 张义立即从房间里拿出准备好的饼子和卤肉,又贴心的沏了壶热茶。 王明拿起了饼子夹肉,这才想起什么:“你怎么在家呢?” “哥哥唉,你们都去破案了,小子一个人去衙门干嘛啊。” 王明一想也是,对方是自己的属下。如今自己被临时抓了差,上官又没安排刘奇参与,也只能在家待着了。 张义用胳膊碰了碰对方:“王哥,这么辛苦,距离破案不远了吧?” 王明咽下嘴里的饼子,又喝了口水:“这就是个无头案,根本就破不了。” “不至于吧,飞龙使不是把好手都派出去了吗?怎么都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吧?” “好手?哈,就那帮货,你看着吧,都得栽在这件案子上。” “不是,如果是他杀,总要留下点证据吧?” “你说的没错,要是他杀,凶手都会留下证据。可要不是他杀呢?” “啥意思啊?” 王明索性扔下手里的吃食:“你是没去现场,可是太惨了。” 他拿起一块卤肉:“看见这个了吗?尸体除了脑袋算是完整的,身体哪还有人形啊,一个个都跟破布似的。” 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嫌弃的把卤肉丢在盘子里。 “你觉得这能是人为?要我说,这就是遭天谴了。应该是一个旱天雷把几人劈成这样的。” 张义心中一喜,案情终于顺着自己的计划发展下去了。 “那你们就上报呗。也省的白忙活了。” “谁敢啊,小子,这可是钦案,短短一天就把案子报上去?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想?” “那你们就这么耗着?” “对喽,就拖着,每天去街上逛逛,等耗的所有人,也包括皇帝都不耐烦了。再给报上去,这样大家都平安,谁也不落埋怨。” 说完,就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就行了,别往外传啊。” 张义猛点了几下头,又苦着脸说道:“王哥,那小子也不能这么闲着啊。要不,你给安排个差事?也省的那天飞龙使发现了,再让他训斥一顿。” 王明也觉得让刘奇整天闲着不是事,要放以前,还能打发对方去枢密院盯着赵恬,可这货现在也在家养伤呢。 张义见对方陷入沉思,立即说道:“王哥,要不小子也去巡街吧,就说查可疑的嫌犯。好歹也算个差事,您看怎么样?” “行吧,反正飞龙使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给你派的差事。” 张义就等对方这句呢,待王明吃饱喝足,回屋补觉的时候,他就悄悄溜出了院子。 一炷香后,他先来到了承天寺,跟住持悟法说了几句暗语。就走出寺庙,绕道去了后面的树林。 他这边刚走进树林,野利向兰就从旁边走了进来。 “你们准备一下吧,明天上午,按照计划行事。” “好。”野利向兰听到消息,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随即,就郑重给张义施了一礼:“郎君,多谢!” 张义倒不在意这些,又叮嘱了几句,就走出了树林。 稍后,他又把一张纸条隔着院墙,扔进了绸缎庄的后院。 在听到里面咳嗽了一声,张义这才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家。 转眼来到了第二天。 张义等王明离开后,也收拾妥当,走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小六等人已经驱赶着二十辆牛车,车上驮运着木箱来到了承天寺。 知客的小沙弥刚要开口询问,小六先开口:“大师,我们是来给贵寺送布料的。之前联系的主持悟法大师。” “施主稍等,贫僧这就去通知主持。” 只等了片刻,悟法就只身来到山门前,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由悟法亲自领着车队去了后面。 这时,张义也已经赶到南城门。先向城门官出示了飞龙院的腰牌,这才表明来意:“刚接到上官的命令,让刘某在此甄别嫌犯,避免有人蒙混出城。” 事实证明,飞龙院的腰牌还是很管用的。 城门官在检验了腰牌后,还特意让小校给张义搬了套桌椅。连茶水也给沏了一壶,避免这位上差口渴。 他这边刚坐下不久,一个车队就从承天寺的方向驶了过来。 待车队来到城门前,一名小校伸手把对方拦住。 “车上装的什么?” 小三子急忙赶了过来,先瞥了坐在旁边的张义,这才点头哈腰的说道:“官爷,我们是风行商行的,车上是送到宋国的药材。” 说着,还把路引官凭递了过去。 小校草草扫了一眼,就看向车上装的大木箱。 “拆箱检查!” 他这边话音刚落,张义就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小校一看是这位,立即一脸谄笑的把路引递了过去。 “说是商行运货的。” 张义接过路引,也是草草看了一眼,就对小三子说道:“拆箱检查。” 小三子表现的极为配合,跳上第一辆车,就准备解开绑绳打开木箱。 “唉唉唉!我说查这辆车了吗?你的手倒是快。” 张义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又继续说道:“你说查那个,我就检查那个?那小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随即,他指着几个没有印记的箱子说道:“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拆开。” 小三子始终保持着配合的态度,按照张义的吩咐,打开几口木箱。 张义这才给小校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上去检查。 片刻后,小校跑回来禀告:“上差,都查了,全是药材。” 张义这才厌恶的挥了下手,示意车队可以走了。 车队刚出城不久,又一个商队从承天寺方向驶了过来。 张义还是按照刚才的流程,让小校检查,确认没有夹带,也挥手放行了。 半炷香后,小六就领着第三个车队缓缓来到城门口。 张义似乎查上了瘾,根本就不用小校拦车,他先伸手把车队拦住。 一盏茶后,张义又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打算放其离开。 正在这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慢着!” 第539章 观察入微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循声望去,就见城门官从旁缓缓的走了过来。 城门官先问清了车上所装货物,待得知十几辆车上装的都是枸杞时。就在张义耳边低语:“上差,不知道你注意了没有,第三辆车在过来的时候,明显比其他车沉重。俺觉得必有蹊跷。” 张义打量了一下对方,这就是专业素质吗? 稍后,二人就来到第三辆车前,看着上面装的三口木箱都标有暗记。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小六的娘亲。 面对城门官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命令开箱验货,反而蹲下身体,看向车板的下面。 城门官以为有什么发现,也想学着对方蹲下观察。 可是,张义根本就不给对方机会,不等城门关看仔细呢。他就起身向小六摆了摆手:“走吧。” 紧接着就把城门官叫到一边,先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这才指着已经驶出城门的第三辆车:“你观察的不错,不过有一点你没注意到。” 张义也不着急解释,而是摆出一副有意考校的模样。 当城门官左思右看,都没看出端倪的时候。那辆车已驶出了一些距离。 张义这才缓缓说道:“那辆车的车轴是弯的,拉车的黄牛也是无力的老牛。这两相凑在一起,那车走起来能不吃力吗? “是吗?”城门官翘首向那辆车望去。 只可惜,视线全被后面的车辆挡住了。 张义又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对方:“你观察挺细致的啊,当个城门官有点可惜了。” 听话听音。 城门官立即领会了这番话的意思,哪里还顾得上牛车啊。强忍着心中的喜悦:“那您看俺适合干啥?” “当然是飞龙院了。如今飞龙院缺的就是你这种观察入微的。” 二人正在说话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刘奇?” 张义转头望去,就见王明带着两个探子,向自己走了过来。 他知道不能让对方说话,不然分分钟穿帮。 “是王哥啊!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就向对方迎了过去。 “你小子怎么……。” “王哥,不忙说旁的,小子发现了个人才。” 说着,就向城门官招手,示意对方过去说话。 在做了一番引荐后,张义才开口说道:“王哥,这位兄弟可不得了,刚才有个车队从城门前经过,他一眼就看出哪辆车有问题。” 王明也是来了兴趣:“说说看,到底咋回事。” 张义一五一十的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王哥,这眼力可以吧?” 王明听完,心下不以为然,这算什么本事啊。 只是,碍于刘奇的面子,也是对城门官一通夸奖。 随即就把刘奇拉到了一旁:“你怎么跑这守城门来了?” “王哥,小弟也不能一直在街上走啊,这不是走累了在这歇歇脚吗?” 王明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向自己谄笑的城门官,又低声说道:“歇脚就找个茶棚,不行就回家躺着。堂堂的飞龙院探子,跑这里守城门。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行,王哥,小弟听你的,我换个地方。” 等打发走了王明,张义才回到城门官的身边:“兄弟,我王哥说了,回头先查查你的户籍册子。要是没问题了,再考虑下一步的事。” 稍后,在拒绝了城门官的两贯钱孝敬后,就离开了南城门。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所有人也都对那桩命案失去了兴趣。 最终,李崇仁只能将几人的死因定性成一场偶然事故。院墙年久失修,途经的五人恰巧被倒塌的院墙砸死,算是草草将案子做了了结。 至于为什么不写是被旱天雷劈死的,王明也有自己的理解。 “小子,尽忠和赤诚两位公公,可都是皇帝的亲信,私下不知道为皇帝干了多少事情。说他二人是被雷劈死的,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想?又会不会砍了飞龙使的脑袋?” 当整个飞龙院为了结一桩钦案,而弹冠相庆的时候,皇宫侧门已经悄然打开。几名骑着骏马的汉子,打马扬鞭向着兴庆府的南城门就冲了出去。 在送走了野利族人以后,张义就把精力放在了组建情报网上。 如今为了筹备青楼的事情,杨澍已经不再摆摊了,专心在城中各处寻找店面。 这一天,张义一反常态的没有选择更隐蔽的地点,而是约了杨澍去城里最大的酒楼“悦来楼”一起吃饭。 等走进雅间,就见杨澍已经提前到了。 张义压了压手:“坐,咱们坐下说话。” 待酒菜上齐,他才问起青楼的事情:“门面找的怎么样了?” 杨澍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按照郎君给的条件,一共找了三个,都在纸上呢。” 张义却没有看的意思:“你就说最大的吧。” “那就属西市对面的喜来楼了,上下三层,算上后院的花园,全加一起仅占地就有三亩。” 说到这里,杨澍顿了一下:“只是,只是这价钱可不便宜。” “多少?” “开价足足四万贯呢。” “就这家吧。” “啊?郎君,咱说的是四万贯,不是四千贯。” 看着杨澍一脸肉疼的模样,张义觉得非常好笑。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就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忘了,咱们开这个买卖的初衷。这种地方越是奢华,那些个高官显贵越是愿意来。” 经过这么一提醒,杨澍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当即答应,明天就去找中人,把这个门面拿下。 谈妥了门面,二人又说起了装修。 “装修,我只有两个要求。一,奢华,咱不怕花钱。二,要波斯风格的。至于什么是波斯风格,你多找几个波斯商人去问。总之,我要让客人走进店里,就犹如走进了波斯皇宫一样。” 这番话,听的杨澍直咧嘴,开始还以为十五万贯花不完呢,可按照郎君的计划,这笔钱还得算计着来。 这还不算完,张义又开口说道:“至于里面的姑娘,我要清一色的波斯舞姬。这些舞姬的来历,你是找波斯商队买,又或者抢,我就不管了。” 杨澍现在已经不止是肉疼了,觉得心都在滴血。 “郎君,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区区一个兴庆府,不止于此吧?” 张义却表现的非常坚决,摆了摆手:“这事,你听我的没错。我要让这座青楼成为全城的焦点。” 第540章 请君入局(上) 晚间,王明刚回到家里,张义就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待二人落座,张义就神神秘秘的将一张银票推到王明面前。 “王哥,你看看这个。” 王明不明所以的看了刘奇一眼,这才看向桌上的银票。 “五,五百贯!”待看清上面的字样,王明彻底被震惊住了。 飞龙院虽说权势极大,可对王明这种在总部当差的探子来说,却捞不到什么油水。 他强忍着激动,拿起那张银票仔细辨认,等辨明真伪后,这才将之放下。 “小子,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张义苦笑摇头:“还不是那个赤诚公公害的。前一阵,赤诚公公不是让小子假扮统领,在街上招摇过市吗?结果,真有人信以为真了。今天一个大商贾找上小子,说想在兴庆府开个买卖。要寻个靠山……。” 说着,张义就指了指自己。 王明恍然大悟:“就找上你了?打算把你这个假统领当靠山。” 张义苦着脸点点头:“小子解释了好几遍,说自己不是什么统领,就是一个普通的探子。结果,人家死活都不信。这不,临走的时候,还硬塞给我五百贯,说是当做定钱。等以后买卖开起来了,还另有一份孝敬。” “傻小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怎么看你还不乐意似的?” “我的哥哥唉,小子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要真是统领也就罢了。可咱是个假的啊!万一以后人家真求上门来,我怎么办?难道躲起来不见?那可是数十万身家的大商贾,真要惹急眼了,再暗地里找几个刀手给小子做了。那我不冤死了?” “既然你这么想,就把钱给他退回去。也省的以后麻烦。” “哥哥,你都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了,别退了啊。”说完,就向王明眨了眨眼睛。 “那你啥意思?” 张义甩给对方一记白眼:“哥哥,小子琢磨着,你是统领啊。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你把这桩事接下。” “我?”经对方这么一提醒,王明的心思也有些活络了。 “王哥,小子说句心里话啊。” 张义扫视了一眼屋内的环境,这才紧盯着王明的双眼:“您好歹也是一个统领,住这里有点憋屈了。” 见对方要反驳,他立即伸手拦住:“小子说句难听的,您吃的,住的,还有穿的,还不如我老家的一个捕头呢。” “嘿!你这小子。”王明听对方拿自己和一个捕头比,也来了些火气。 张义面色一肃:“王哥,真的。小子就是觉得,您这么大的官,就该住更大的房子,吃更好的饭菜。” 被刘奇这么一通连挖苦再吹捧的,王明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可他又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可这钱是给你小子的啊,我这么横插一杠子,算是怎么回事啊?” “王哥,您跟弟弟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这钱哪儿是送我的啊,分明是送给权利的。” 他停顿了一下,给对方一个消化的时间,这才幽幽说道:“您是真的统领,就该拿这笔钱。” 说完,他就把桌上的银票,向前一推。 “这……,我拿这笔钱,合适吗?”虽然如此说,可王明眼神里的贪婪之色,已经出卖了他。 张义这才用试探的语气问道:“王哥,您就说这事能不能接吧。您要觉得接不了,那没啥说的,明天小子就把钱给他退回去。可要是能接,觉得没啥问题……。” 说到这里,他拿起银票就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您就收着!” 当银票入手的那一刹那,王明的手下意识攥紧,仿佛只要松开手,那张银票就会飞走一样。 转瞬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略显腼腆的说道:“小子,这笔钱,哥哥也不白得,等明天去钱庄兑换一下,咱俩一人一半。” “别,王哥,这钱都是您的。” 说到这里,张义也扭捏了起来:“只要您答应小弟一个条件就行。” “你说嘛,啥条件?”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您是知道的,小子不会武功,又是个……,嗯,谨慎小心的性子……。” “屁个谨慎小心啊,怕死就说怕死!” “得,您怎么说怎么是,对,我怕死,所以小子想求您个事,以后要是遇到有危险的差事,能不能不派小子去啊?” 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明。 王明“噗嗤”一声,随即就变成朗声大笑。 良久,等笑声停息,看着刘奇那尴尬的表情,无奈的说道:“行,行,王哥答应你,以后哪怕稍微有点危险的差事,都不派你去。这总可以了吧?” “多谢王哥!多谢王哥!要不,明天我就联系那个商贾,安排时间让你们见上一面?” “行啊,你看着安排吧。” 转眼三天过去了。 傍晚时分,张义陪同着王明来到了悦来楼。 二人刚跳下马车,就看见一身员外袍的杨澍,已经在外门等候。 张义先给彼此做了引荐,这才在杨澍的引领下,来到了位于二楼的雅间。 寒暄了几句过后,王明就开口说道:“杨员外,看着面生啊。不是兴庆府的吧?” “王统领好眼力,杨某本是夏州人士,之前做过皮草生意。后来又去了析津府那边做买卖,这一呆就是近十年。这不,那边的买卖遇到了些麻烦,索性把生意关了。回咱们兴庆府,勉强算是落叶归根吧。” 为了能让杨澍的经历,经得起飞龙院的调查,张义可是费劲了心思。夏州凭空出现一个大商贾,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索性安排了一段析津府的经历,只要把消息传回析津府,寿喜应该能安排妥当。 “析津府?你在那边做什么买卖?” 杨澍的经历,立即引起了王明的警惕。如今两国的关系可不算融洽,互派探子也是常有之事。对方又有久居辽国的经历,自己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 “王统领愿意听,那杨某就念叨念叨。刚过去的时候,还是皮草生意。后来生意不景气,就学着别人做起了药材生意。没想到,这还真是个好买卖,算是赚了些钱吧。” “那刚才你说遇到了麻烦,是什么麻烦?值当你把生意兴隆的买卖都关了。跑咱们兴庆府来做生意?” 第541章 请君入局(下) 杨澍听完这番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叹息一声:“以前买卖小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后来随着买卖越做越大,没成想就被人盯上了。非要杨某送他三成的干股。现在想来,我当时也是糊涂,人家要,我给他就是了。可我当时想的凭什么啊,一口就回绝了。结果人家依仗着手里的权势,硬生生的把买卖给搅黄了。” 杨澍说的可怜,可在王明听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哪怕你生意做的再成功,也斗不过权势。 不过,对方的经历,倒也解释了为什么会主动找上刘奇。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有了析津府的遭遇,这个姓杨的才想着主动找个靠山。 念及至此,王明的警惕也放下了一些。 “杨员外,那个想要你干股的叫什么名字?” “析津府城防将军张涛。”提起仇人的名字,杨澍立即表现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这时,一旁的张义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出言问道:“杨员外,你前几日说另有好处的事……。” “嗨,瞧我这脑子。王统领,杨某愿意让出三成的干股,作为孝敬。您看……。” “三成啊……。”王明思忖了片刻,随即又想起了什么。 “你打算做什么买卖?本钱打算投多少?” “杨某在西市卖了个铺面,就是之前的喜来楼。打算开一家青楼,全算下来,本钱一共十五万贯。”说完,他就一脸期许的看着王明。 “多,多少?十,十五万贯?” 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没让王明从椅子上蹦起来。 乖乖!十五万贯的三成,就是四万五千贯啊!只要自己一点头,这些钱……。 王明不敢往下想了,连忙深吸一口气,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别冲动。 一旁的张义,看着王明变颜变色的模样,心中冷笑连连。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也让他对王明有了充分的了解。如果不出意外,对方应该会一口回绝。 半晌后,等王明彻底恢复了冷静。当即站起身:“杨员外,你这份心意王某领了,可王某自问没这份福气。告辞!” 说完,给刘奇使了个眼色,就拉开房门,向着楼梯口走去。 张义与杨澍对视了一眼,就齐声呼唤王统领留步。 怎奈,王明心意已决,头也不回的就走下了楼梯。 等张义追上对方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街上。 “王哥,您这是咋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 王明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把对方拉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小子,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饭。那可是足足四万五千贯啊,王哥就是一个统领而已,能守得住这么大的一场富贵?与其招来麻烦,还不如不要呢。”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那张五百贯的银票,递给刘奇:“这钱你还给他,咱们就当没有这件事。” 张义看了一眼银票却是没接,失望的摇了摇头:“王哥啊王哥,让我说你什么好。”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继续说道:“王哥,都说旁观者清,您容小弟说几句,行不?” “行,你说。” “小弟就问一句,你嫌三成的干股太多,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你啥意思?” “你先回答我。” 王明认真考虑了一下:“半成吧。” “少了,要我说,一成!一成绝对配得上你这统领的位置。” 见王明还要争辩,张义再次伸手阻止:“王哥,别着急,小弟还有话说呢。” 见对方点头,张义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王哥,你就没想过,把多出来的两成,送出去?” 说着,就伸出手向上指了指。 王明眨了眨眼睛,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完全明白。 “你是说,让我把另外两成干股送给李副使?” “对啊!你何不如来个借花献佛。这样既捞了好处,又给上官送了份厚礼。他老人家一高兴,以后什么肥差啊、美差啊,还不都是你的。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 这番话听在王明耳朵里,只感觉过去几十年白活了。这么好的法子,怎么自己没想到呢? 念及至此,不由得再次打量面前这小子,不无感慨的说道:“刘奇啊,你小子日后要是当不了高官,那都是老天爷瞎了眼。” 张义见对方终于松口了,也是心中一喜:“王哥,那你看?” “你这样,我就不回去了。你去告诉那个姓杨的,就说等我的消息。” “好嘞。” 王明这样说,倒不是害怕这份大礼送不出去,而是打算先调查调查杨澍此人的来历背景。毕竟要把对方引荐给李副使,这中间也担着天大的责任呢。 晚间 王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道:“刘奇,你小子真不跟我去?” 张义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王哥,您可饶了小子吧。那可是敌国,多危险啊。咱又不会功夫,真被人发现了,那不妥妥的客死他乡吗?” “瞧你那点出息,咱们这次就是去析津府逛一圈,又没啥危险。” “那也不去,我死也死在兴庆府。” “靠,你小子算是没救了。” “王哥,要我说,你也别去了。那边应该有咱们的人吧?写封书信,让人帮忙查一下,不就行了吗?何必亲自跑一趟。” “算了吧,事关重大,我不亲自去一趟,心里不踏实。” 二人说话的同时,几百里外的延安府郊外,野利向兰及其族人正手握短刃围成一团,怒视着包围自己的百十名宋军。 就在野利向兰打算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宋军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皇城司提点,吴提点,到!” 话音刚落,负责围困的人群就闪开一条缺口,身着五品官服的吴宇,就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包围圈。而其身后,还跟着商队的东家顾小六。 吴宇并没有着急与野利氏搭话,而是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宋军。 “你们都干什么?这些都是咱们大宋的贵客,岂有刀枪相向的道理?还不快把武器收起来!” 等众军士各自收起武器,吴宇才面带笑容的看向野利向兰:“本官大宋皇城司提点,吴宇。这位就是西夏皇后的妹妹,野利向兰吧?” 尽管吴宇一脸的和善,说出的话也算客气。但野利向兰却不相信,堂堂皇城司的提点,会对自己这些西夏人,抱有什么善意。 她把攥在手里的匕首又握紧了些:“不知吴提点到来,有何贵干?” “本官是奉了上官的命令,前来接诸位去京城做客的。” 第542章 心思活络 五日后,以吴宇为首的这百十人的队伍就来到了东京城。 在过去的几天里,吴宇极力模仿着礼部官员的模样,对野利族人可以说是礼遇有加。甚至还贴心的为几位女眷,安排了侍女伺候。只是,这份好意却被野利向兰婉拒的。 经过连日来的接触,也让野利向兰放松了一些警惕。 按照侄女野利荣青的话说,似乎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吴宇并没有把这些人带去鸿胪寺,而是安排在了皇城附近的一座大宅内。 “诸位,想来连日的奔波,诸位的身体也疲乏了,不如暂且休息几日。有什么话,可以过几日再详谈。” 说完,吴宇又叫来了一位青年:“这是郑书旗,专门负责诸位贵客的饮食起居。另外,他对京城的大小街道,市集店铺也颇为熟悉。诸位要是想上街采买的话,大可以让他给诸位做向导。” 说完,又嘱咐了几句,就带着队伍转身离开了。 他这边刚走,一身儒生打扮的郑书旗上前一步:“诸位贵客,小子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宅子,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好及时改正。” 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野利族人彻底被搞糊涂了,这些人大费周章的把自己骗到宋国京城,究竟要干啥? 还是野利向兰先反应过来,向众人挥了下手,就率先走进大宅。 等郑书旗带领众人走进正堂的时候,就发现正堂的桌上摆着几个小木箱。 他率先走了过去,一边掀开木箱盖,一边介绍:“想来诸位贵客,从兴庆府走的匆忙,我们特意为诸位准备了些钱财。以备平时花销。” 随着一口口木箱被打开,里面整齐码的一串串铜钱,也一一显露出来。 这下以野利向兰为首的众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好歹我们也是西夏人啊,难道对方忘了好水川之败?不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 怎么还又送宅子又送钱的,这到底图啥? 最终,野利向兰也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先休息几日再说。至于宋国这边有什么目的,早晚会搞个明白。 想通了这个道理后,她就命令众人去沐浴更衣。 一炷香后,等众人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小姑娘野利荣青看向郑书旗,试探着问道:“我们真的能上街?” 郑书旗点了下头:“当然,不知诸位是打算步行,还是乘车?要是乘车,我现在就去吩咐马夫备车。” 就在野利荣青催促着众人上街的时候,吴宇已经来到了老太监的值房。 “回来了?” “是,属下刚把那些人安排进了宅子。” 老太监想起未来几天要做的事情,心情没来由的烦躁。 将公文往桌上一扔,不禁抱怨:“那个臭小子,动动嘴皮子就什么都不管了。还要咱们这些上官给他擦屁股,真是岂有此理。” 吴宇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可同时脑海中也想起了老太监接到消息后的反应。 从来没见过这位那么失态的,简直是手舞足蹈。据说,消息报到官家那里,官家连说了三声“好”。还召集了几位相公商议,整整集议了一下午,这才拿出一个稳妥的法子。 “吴宇,吴宇!” “啊?”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吴宇,被老太监重新唤醒。 “啊什么啊,问你话呢。种家人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吧,按日子算,也就这一两天了。属下已经派人在城门口盯着了。”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一名探子来到了门外:“司使,提点,种家人进城了!” “哦?”老太监精神一振。 吴宇更是急忙问道:“是谁过来的?现在又去了哪里?” “是种古、种谔两位小将军。进城后就去了兵部,应该是报备去了。” 自种世衡创建种家军以来,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带领着家族子弟及其亲信部下,与西夏精锐频繁交锋,大小战役打了不下几百场。 可以说在整个大宋,最了解西夏战法的就属种家军了。 这也是此次召集种家人来京议事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可惜种世衡在去年已经病故,家主之位就传给了现年只有二十二岁的长子种古。 老太监听说是这二人,心里不免有些唏嘘遗憾,如果种世衡还在世的话……,哎! 当即吩咐:“吴宇,你去兵部门口守着,等他二人出来,立即领他们去皇城。” 说完,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公文,边向外走,边说道:“咱家先进宫,把消息禀报给官家。” 在大宋朝廷齐心协力算计西夏的时候,王明已经风尘仆仆的赶到析津府。 按照他从李陇那里讨来的消息,找到了位于春和坊的刘氏杂货铺。此处的东家刘喜,正是飞龙院驻析津府的密谍统领。 “老王,你怎么来了?” 等二人来到了后院,刘喜不禁对这位好友的突然造访有些好奇。 “俺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给打探点消息。” 王明这才把杨澍的经历叙述了一遍,临了才说道:“你给打听打听,以前在这药材行里,有没有杨树这么一号人物。其次,他说的守城将军张涛究竟是个什么人,以往有没有干过抢夺民财的事情。” 刘喜一听对方的要求,心下有些不以为然。 “老王,就这么点事,也值当你跑一趟?传来个消息不就行了吗?” “事关重大,不得不来啊。” “那行,我现在就安排。” 当即叫来一名属下,就把差事布置了下去。 等属下走后,刘喜站起身:“咱们哥俩难得遇上一回,今晚我请你喝酒。” “喝酒还是算了吧,在这种地方,尽量少碰那玩意比较好。” “这酒可不一样,你必须得尝尝。” 稍后,等酒宴摆下,刘喜就从房间里拿出一坛白酒。 当泥封打开的那一刻,刺鼻的酒气瞬间飘散出来。 王明用鼻子闻了闻,顿时来了精神:“真香啊!” 刘喜挑了挑眉,也不说破,给王明倒了一碗:“你再仔细看看这酒体。” “嗯?怎么没有颜色?” “有意思吧,你再尝尝,这酒可不一般。” 等一碗烈酒下肚,王明也陷入了沉思。 自从那一日被刘奇的一番话打动后,他从中也得到了一些启示,脑子更是变得活络起来。 面前这个酒,能不能运回兴庆府,甚至在整个西夏去卖啊? 第543章 艰难谈判 打定了主意的王明,把酒碗放在桌上。 “老刘,这酒哪儿来的?” “买的啊,现在辽国这边早就不喝黄酒了,寡淡无味的,哪有这个痛快。” 王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你帮我多买点,弄个几车回去,我……。” “唉!打住啊!我为了买这几坛酒,就费了不少功夫。还几车几车的,你想都别想。”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回头我领你去酒铺那边看看,每天排队买酒的,不下一二百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 王明转了转眼珠:“那做这个酒的作坊在哪儿?” “你要干嘛?” “实不相瞒,咱看上这笔生意了,打算绑个工匠回来……。” 只是,不等他说完,刘喜就出言阻止:“你可打住吧,你以为就你动过这心思?我早就打听过了,那些工匠每个人就干一个工序。别人干的是啥,根本就不知道。据说,知道整个工序流程的,不超过五个。” “那就从这几个人下手啊,咱们兄弟是干啥的,还能被这点事难住了?” 刘喜见对方说的认真,不禁紧蹙眉头:“老王,你还真打算干啊?不是说笑的?” “这话说的,咱们爷们儿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啥时候拿这种事说笑过?” 王明故意停顿了一下:“事成之后,咱俩二一添作五,本钱啥的都算我的。你啥都不用干,就有五成的分润。” 从本心讲,刘喜早就眼馋这白酒生意了,再经过王明一番诱导,也萌生了一些心思。 “行,我先让人打听打听,有了消息咱俩再合计。” “来,预祝咱们心想事成,干一个。” 东京城 距离野利族人进城,已经过了三天。 吴宇也从老太监那里,拿到了朝廷定下来的方略。于是,作为朝廷的谈判代表,带领着种古种谔两兄弟,就来到了野利氏居住的大宅。 只是,谈判还没开始,就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种家和西夏在过去的多年战斗中,可谓是结下了死仇。 尽管在来之前,吴宇反复交代,为了大局要保持克制。 可种家兄弟毕竟年轻气盛,再加上野利族人哪怕是落难了,气势上也不输对方。 两方人马还没寒暄几句,就唇枪舌剑斗起了嘴。 吴宇心里这个苦啊,官家和几位相公还在等着这边的消息。要是这么发展下去,指定要谈崩。 好不容易将双方劝住,他才把朝廷制定的方略,当场宣读了一遍。其中包括了粮草和兵器的发放,以及各补给地点的安排。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涵盖了方方面面。 野利向兰也是出身贵族,受过良好的教育。吴宇这边刚说上几句,她就听明白了对方的算计。 这是打算用我野利氏的鲜血,不停地袭扰西夏。而宋人除了一些钱粮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付出。 想报仇吗?想!做梦都想! 可是,这样的报仇方式,却让她心有不甘。 此时的野利向兰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是谈判,就没有单方面提条件的道理。 她想要的更多! 心思电转间,当即凤目圆睁:“啥?让我跟种家人合作?这不可能!” 一旁的种谔不等大哥发表意见,就先双手一摊,对吴宇说道:“吴提点,末将说什么来的?就算咱们兄弟同意,野利氏也不可能同意。” 吴宇瞪了这个搅屎棍一眼,随即看向野利向兰:“我想你们也清楚,与西夏接壤的几个关隘,都是种家人把守。我们大宋不可能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就换掉守关主将。” 他故意顿了一下:“况且,你们又不是每天见面,也只是回来补给的时候,才见上一次。” 野利向兰只是摇头:“吴提点,这是不可能的。我们野利氏有自己的原则,从不与仇人合作。” “你当我们种家愿意……。” 不等种谔说上一句,吴宇再次用眼神警告对方。 双方一直谈到了中午,都没有任何进展。 吴宇在无奈之下,也只能暂停了这次谈判。 随着谈判的暂停,房间里紧张的气氛,也为之一缓。 在准备宴席的时候,野利向兰与吴宇拉起了家常。 “冒昧的问一句,吴提点今年有?” 吴宇也有心拉近双方的关系,为接下来的谈判制造条件。 便老实回答道:“三十有八。” “那小妹该叫一声大哥才是。”说着,野利向兰起身向对方,行了一个蹲礼。 这一举动,倒弄得吴宇手忙脚乱,慌忙起身还礼。 等各自重新落座,野利向兰又问道:“大哥这个年纪,也快抱孙子了吧?” “哪有啊,犬子尚未婚配,哪里又来的什么孙子。” “都说是虎父无犬子呢,想来侄儿也必定是个有出息的。” “哪里哪里,如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吴宇谈到公事还行,一旦学着妇人唠起家常,就有些局促。 野利向兰似乎也发现了这点,轻笑了一声,就将话题引到了西夏的风土人情上。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也算融洽。 等几人用过了饭,就继续开始谈判。 只是,野利氏与种家的仇怨,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也让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眼看着日头偏西,吴宇心中难免急躁。真要是没有丝毫进展,自己又该如何交代啊。 他看着野利向兰:“不瞒贵客,之前吴某所说的那些,基本上无从更改。如果贵客有什么条件也可以直说,吴某自会禀告上去。只要不太过分,相信会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野利向兰纠缠了一天,就等对方这句话呢。 她故作为难得说道:“其实我们也知道,如今野利氏示弱,想要报血海深仇,必须倚仗宋国提供诸多帮助。可是,与种家的仇怨,也是我们无法忘怀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想了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办法。” 说到这里,她看向一旁的种谔:“如果种家的八公子愿与我野利氏联姻,彼此成为亲家……。”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种谔弹身而起:“做你的春秋大梦!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种谔就算当一辈子裸夫,也不会娶你们野利氏的女人!” 说完,再不理会任何人,怒气冲冲的就走出了房间。 这一提议,也把种古气的够呛,恨恨的瞪了野利向兰一眼,就拔腿去追八弟。 吴宇也觉得对方提的条件荒唐,起身的同时,重重的叹了口气:“贵客,你这个条件……。哎。” 野利向兰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微笑说道:“吴提点,事情成与不成的,还请把我方条件,如实禀报上去。” 第544章 幸灾乐祸 一行人刚走出大宅,吴宇就带领着种家兄弟进宫面圣。 当他在大殿上,将野利向兰提出的条件说出来之后,官家赵祯暗自摇头。这不是荒唐吗?种家与野利一族是世仇,怎么可能联姻。 倒是几位相公,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存了些其他心思。 值得注意的是,新任枢密使王贻永,由于年纪老迈,身体欠佳。并未出席这次议事,而是主动推荐了副使文彦博代为出席。 这时,文彦博向前跨出一步:“官家,臣思之再三,如果能够借此机会促成联姻,继而化解彼此的仇怨,倒不失是一段美谈。” “不可能!末将的几位叔叔,就是死在西夏人的刀下。末将宁愿死,也不可能娶仇人为妻。” 种谔闻言,已经顾不上什么失仪之罪了,当即表示反对。 只是,他这番话,文彦博全当做没听见,回到自己的位置就低头不语。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 接下来,几位相公也出班表明立场,意思和文彦博大同小异,都是支持联姻的。 其实,这也不奇怪。一个是国家利益,一个是私人恩怨,在座的这些大佬还是能分清利弊的。 等这几人说完,官家赵祯也有些意动。是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促成这场联姻,不仅能化解彼此的仇怨,朝廷的方略也能顺利执行下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在场众人里,要说最善于揣摩赵祯心思的,也就陈忠诚和老太监阿大了。 老太监见主子有些心动的意思,就轻咳了一声,向吴宇使了一个眼神,又向种谔那边努了努嘴。 意味非常明显,我们一堆老头子再说下去,有点欺负小辈的意思。你吴宇还算年轻,上去劝说几句,哪怕是不成呢,也算表态了。 吴宇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也不看已经怒发冲冠的种谔,就自顾自的说道:“种家子,说来野利族人也是吴某从边关接回来了,与他们相处了些时日,算是有些了解。那十人里面,与你年龄合适的,也只有野利荣青了。那姑娘的相貌自不用说,说其国色天香也不为过。还有谈吐修养,一看就是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娶回家里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不知足。” 这番话要是让张义听见,一定啐吴宇一脸口水。谁家正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穿一身夜行衣跑出去杀人玩啊。 此时的种谔看着在座的大佬,心中有着无尽的悲凉。 他仰天一叹,不再搭理任何人,闷着头就向着不远处的柱子撞了过去。 “不可!” 这些人里,武功最高的也就阿大了。种谔那边刚有动作,他就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就冲到对方面前,合身将其扑倒在地。 紧接着,种古和吴宇也反应过来,齐齐冲上前,把想要撞柱自尽的种谔控制住。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刚才那一幕,也把赵祯吓出一身冷汗,他实在没想到种家子性子这么暴烈,会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 他轻声一叹,起身来到对方面前,面对挣扎不休的种谔说道:“种家子,此事就此作罢。” 又看向吴宇:“明天你去告诉野利氏,此事以后休提。” 说完,就一甩袍袖去了后面。 翌日上午。 当吴宇转述了官家的口谕后,野利向兰并未表现出太多失望。 只是,轻声一叹:“哎,看来我家青儿与种将军无缘了。” “哼!” 她那边话音刚落,种谔就哼了一声,还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对方。 吴宇刚要劝说几句,然后开始今天的谈判。 就听野利向兰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昨天我回去想了想,提出之前的那个条件,也确实唐突了些,甚至还有些过分。” 说完,就一脸惆怅的看着门外的花坛出神。 吴宇也不好随声附和,那样只会破坏今天的谈判气氛。 他只有出言安慰:“贵客,你有化解仇恨的心,总是好的。吴某相信,总有那么一日,你们两家会彼此解开心结的。” 野利向兰转头看向吴宇:“吴提点,我想确认一下,你方拒绝这次的联姻,只是因为仇怨吗?不是因为看不上我家青儿?” 吴宇眨了眨眼睛,好像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其他的因素。 “对,就是因为仇怨闹的。哎,还请贵客想开些。” 野利向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下头:“吴提点,你与野利氏有仇吗?” “啊?”吴宇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见野利向兰歪着头看向对方:“吴提点也与我野利氏有血海深仇?” 这都啥意思啊?吴宇都被对方搞懵了。 不过,他反应还算迅速,摇头说道:“吴某与野利氏在过去只有国仇,并无私怨。如今你是我大宋的贵客,就更谈不上什么那些了。” 野利向兰玩味一笑:“既然这样,那吴提点不妨与我野利氏联姻如何?” 吴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 没等出言拒绝呢,野利向兰继续说道:“如果小妹没记错的话,吴提点的公子尚未婚配,正好娶了我家青儿。” 不等吴宇从震惊中转醒过来,一旁的种谔“蹭”的站了起来,幸灾乐祸的抱拳行礼:“吴提点,恭喜恭喜啊。想那青儿姑娘相貌自不用说,说其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再说谈吐修养,一看就是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娶回家里是吴公子的福气啊!” 说完这些话,种谔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将昨天吴宇劝说自己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又送了回去。 旁边的种古也适时站了起来:“吴提点,啥也别说了。请喜酒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兄弟。” 吴宇呆愣愣的看了眼两个搅屎棍,又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心思诡谲的女人。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昨天对方和自己唠家常的时候,就是在算计自己。还与种谔联姻?还化解仇怨?那些都是屁话,这个恶毒的女人,从始至终就是想把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 “你……,你!”气恼之下,吴宇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种古见此,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吴宇。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哥,你在这里照顾吴提点。小弟这就进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官家!” 第545章 愁粮 析津府,萧府。 “主子,有人来查杨澍了。” 寿喜来到书房,向萧思礼禀报下面送上来的消息。 “哦?跟上了没有。”萧思礼顿时来了精神。 寿喜一脸笑意:“跟上了,他们跑不了。下面的人说,那几个打探消息的,最后都去了一家杂货铺。”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还是个坐商,这就有点意思了。” “老奴也没想到,要么就不来,一来就是一窝。” 说着,寿喜就试探着问道:“主子,您看接下来怎么做?” 萧思礼只是思忖片刻,就拿定主意:“先不忙抓呢,就让他们把消息送回去。再等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到时候咱们再收网。也免得兴庆府的人暴露了。” 听到主子让自己等,寿喜心里长舒一口气,他是真怕主子下令现在拿人,那则成那小子连同整条线上的人,也就危险了。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门外的护卫禀报,说是萧管家求见。 萧思礼与寿喜对视了一眼,今天应该是酒坊下料的日子,他不在那边盯着,跑回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片刻的功夫,萧六就走进了书房。 “老爷,库房那边的粮食不多了。” 萧思礼一挑眉:“不是上个月才从平安仓拉了三万石粮食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萧六面色一苦:“老爷,酒坊那边没日没夜的酿酒蒸酒。那三万石粮食哪够这么消耗的。” 寿喜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可不是嘛,自从归义那边建了更大的作坊。粮食的消耗也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这细算下来,三万石还真不算多。 他随即问道:“那剩下的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省着点用,也就七八天吧。” 萧思礼得了确切的消息,心里也有些发急。这酒坊可不能停啊,停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啊。 “你拿着我的条子,再去平安仓拉三万石粮食。” 话音刚落,寿喜慌忙出声:“主子,不可!平安仓的粮食不能动了。” “怎么了?眼看着就秋收了,等新粮下来,咱们还回去就是了。” “老爷,平安仓的粮食,如今已经所剩不多了。虽说是秋粮要下来了,可咱们之前拿的太多了,收上来的粮食,不一定能填补亏空。况且,咱析津府总要保证一些存粮,万一遇到个大灾啥的,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经过这么一提醒,萧思礼才反应过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现如今,咱们又去哪里找粮食啊?” 这时,萧六适时出声:“老爷,奴才在来的路上,倒是想了个法子。” “哦?说说看。”萧思礼一听有对策,也来了兴趣。 “老爷,奴才已经打听过了,南边的粮食通常比咱们析津府,早熟半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收割晾晒了。您不如组织一堆人马,去那边打草谷。回程的时候,就近送到归义去。” “南边?你指的南边是哪儿?” 萧六没注意到萧思礼眼中的玩味,还一个劲说道:“老爷,奴才说的就是宋国的雄州啊。那里距离归义,只有半天的路程。抢回来的粮食,正好送过去酿酒。” 说完,就一副求表扬,求摸头的模样看着萧思礼。 萧思礼深吸了一口气,好整以暇的坐回了位置,转头对寿喜说道:“别留手。” 说完,就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寿喜点头会意,来到萧六面前:“萧六啊,站直了。” 萧六虽然心中疑惑,可也按照对方的要求站直身体。 “啪!” 寿喜出手如电,结结实实扇了萧六一记耳光。 这一下打的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最终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寿公公,你干嘛打我?” 坐在地上的萧六,捂住已经肿胀的脸,委屈的看着寿喜。 “我打你?我还想杀了你呢。”寿喜还不解气,冲上前去,拳头雨点般打在对方的身上。直打的萧六惨叫声连连。 只等到寿喜累得呼哧带喘的时候,这才停下动作,指着萧六说道:“老夫也不白打你,教你一个乖!你先回答老夫,去南边打草谷,一次能抢多少钱粮?” 萧六委屈的看了老爷一眼。 谁知,寿喜又补上一脚:“说啊!” 萧六吃疼之下,喏喏说道:“六七千贯。” “那你知不知道,仅是这两个月,咱们在榷场上,靠着卖白酒又赚了多少?” 不等萧六回答,寿喜就伸出四个根手指:“纯利就足足这个数!要是因为打草谷触怒了宋国,人家把榷场一关。少赚的这些钱,把你卖了都不够顶账的!!!” 萧六这才明白自己挨打的缘由,慌忙向萧思礼跪下,一边抽着自己嘴巴,一边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萧思礼却懒得搭理对方,转头看向寿喜:“你给想个对策出来,总不能真让作坊停下。” “老奴,倒是想了个法子,说出来给主子听听。” 寿喜整理思路,缓缓说道:“老奴想着,能否允许那些外地的商贾百姓,在当地买酒的时候,用粮食作为交换。反正咱们送酒的车,回来也是空着,倒不如拉一些粮食回来。” 他故意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还有,这些日子因为咱们频繁采购粮食,析津府的粮价也高了不少。可西京上京那边的粮价却低不少呢,就算路上耗损一些,这中间还是有的赚。这样算下来,等于府上又多了一份收入。” 在几人算计如何多赚钱的同时,王明和刘喜终于等到了探子的回报。 “统领,属下几人已经打探清楚了,析津府确实有杨树这么个人。听说,以前买卖做的很大,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铺子关了。人也离开了析津府,至于去向,暂时没打探到。” 王明闻言,心里有了些底。 随即问道:“那个张涛呢,查的怎么样了?” 探子有些为难:“张涛的事情,属下也联络了各处,只是都没消息报上来。” 等探子离开,刘喜才出言解释:“老王,那张涛不比杨树一届商贾,况且夺人家产的事情,都做的极其隐秘。要是轻易就能被人查出来,岂不是落人口实?” 王明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要那个杨树是真的,这事就不太可能假了。 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老刘,酿酒作坊那边,你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知道酿酒法子的,一共是四个人。除了萧府的萧思礼,还有亲信内侍寿喜,其次就是管家小六。最后一个,是一个叫于则成的。据说,酿酒之法就是这个于则成献给萧家的。” 第546章 野利氏登门 随着刘喜接下来的一番介绍,也让王明对这几人的背景现状有了一些了解。 王明紧蹙眉头:“照你这么说,那三个人出入都有护卫。就没法下手了?” 刘喜点了下头:“难!且不说萧思礼和寿喜二人,只说那个萧六,自从萧家有了酿酒生意,他一个管家出入都有十几名护卫保护。想要在极短的时间绑架对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王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依旧不死心:“那个于则成呢?也是这样吗?” 刘喜闻言,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个于则成已经很长时间没现身了。根本就打探不到任何的消息,甚至连这个人还在不在析津府,都无从知晓。” 王明可不想自己的发财大计就此终结,心里也发起了狠。 “既然那三个铁定是没戏了,就查查这个于则成。看看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贴身保护。要是也像另外几人那样,咱也就死心了。可要是有机会的话,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给他绑了。” 刘喜见此,也点了下头:“行,实在不行就花钱买通萧府里的人。就不信了,萧府的那些奴才,就没一个不贪财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 王明再次找到了刘喜。 “老刘,怎么样了?” 刘喜摇了摇头:“还没消息传回来。” 王明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等了,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再这么待下去,回去该不好交代了。” “也好,要是有了什么消息,我给写信通知你。” 在王明启程回兴庆府当差的时候,吴宇却向皇城司请了长假,理由是身体不适需在家休养。 自从那天被野利向兰算计后,吴宇知道去官家面前争辩不会有半点作用。那些个相公只会拿各种大义来压自己,自己面临的局面,只会更加被动。索性就选择了逃避,在家里躲些日子,躲到风声过去,最好躲到野利氏离京。 这一日,他正在躺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就听房门被人敲响。 “什么事?”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亲家登门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啥玩意?亲家?哪儿来的什么亲家? 等吴宇打开房门,就见管家一脸笑意的施礼:“老爷,亲家已经在正堂等候了。” 吴宇刚要去看个究竟,猛然想起野利向兰那个大骗子。 头皮没来由的一阵发麻,不会是那个臭娘们儿吧。 他停下脚步,看着管家:“那人男的女的,说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是一位中年妇人,自称是野利什么的。” 吴宇的脑子“轰”的一声就大了,特么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居然跑到家里来了,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等他气冲冲的赶到正堂时,就见自家夫人和野利向兰,正有说有笑的闲聊,而一旁则在坐着一脸娇羞模样的野利荣青。 吴夫人见夫君来了,连忙起身。语带埋怨的说道:“夫君,你也是的,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为妻说一声。” 这时野利向兰也缓缓站了起来,行了一记蹲礼:“大哥,小妹来的唐突,你不会介意吧?” 吴宇瞪了夫人一眼,转头看向野利向兰:“你到底要闹哪样?还有完没完了?” 对于吴宇的质问,野利向兰却是不以为意,缓缓坐回椅子:“大哥说笑了,小妹怎么是闹呢?分明是来大哥家,与大哥大嫂商谈两家结亲的细节。” “我跟你说,最好收起那些算计,你我两家根本就不可能结亲。” 吴宇顿了一下:“还有,以后别什么大哥小妹的,我吴宇没有你这号亲戚。” 说完,再不理会对方,催促着管家送客。 出乎意料的是,野利向兰面对吴宇的果断拒绝,丝毫没有纠缠的意思。笑意盈盈的站起身,向吴宇夫妇行了一礼,就带着眼圈泛红的野利荣青走出了房间。 等二人离开,吴夫人才问道:“夫君,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那个叫青儿的姑娘,看着可是不错。知书达理的,要是许配给……。” 不等她说完,吴宇就烦躁的打断:“别说了,什么许配不许配的。这伙人是西夏的,为夫乃是大宋官员,你觉得咱家能跟敌国的人结亲吗?” 说完,就一甩袍袖打算回书房继续读书。 恰在此时,负责送客的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那个叫野利的,早就在附近埋伏了吹鼓手还有戏班。老奴刚把人送出去,她就把那些人叫了出来,说是要在咱们府门前搭台唱戏呢。” 尼玛!这是要逼死吴某吗!!! 等吴宇赶到府门外,就见戏班和吹鼓手已经摆好了架势,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他冲到野利向兰面前,用手戟指对方:“你闹够了没有?” 野利向兰却像才发现吴宇似的,一把抓住吴宇的手,欣喜的对着周围的百姓,朗声介绍:“诸位,这就是我野利氏的亲家。吴宇吴提点。” 吴宇简直要被这个无赖气疯了。 只是,没等他出言反驳,野利向兰又朗声说道:“等过几天摆喜宴的时候,还请诸位街坊来沾沾喜气,捧个场。” 她这边话音刚落,一旁就走出个提着布口袋的汉子,伸手从里面抓了一把铜钱向天上撒去。 围观的百姓一见还有钱拿,当即一拥而上,纷纷在地上捡着“喜钱”。 这时,哪怕吴宇已经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他解释半句。 面对这一混乱的场面,他也只能恨恨的指了指一脸得意的野利向兰,头也不回的向着皇城司的方向走去。 一炷香后,他刚走进皇城司的大门,门子就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吴提点,听说贵公子要结亲了,恭喜恭喜啊。” “滚蛋!” 骂完了不知好歹的门子,吴宇就去了老太监的值房。 “吴宇来了?身体恢复的如何?咱家还寻思着,向官家讨个人情,派宫中的御医去给你看看呢。” 老太监虽然一脸关心的样子,可眼中那一抹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吴宇心里这个气啊,你会不知道我那是在装病?还请御医?请狗屁吧! 只是碍于对方是自己的上司,他也只能强压胸中的怒火:“司使,属下这次过来是来调兵的。” 第547章 为什么是我 看着老太监一脸的迷惑神色,吴宇只能耐心把野利氏在其府门外闹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司使,属下想调些官兵,把野利氏驱赶了。” 他可不敢说抓起来,毕竟这些人对朝廷还有用呢,老太监也绝不会同意。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那么,驱赶以后呢?” “这……。”吴宇面对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见对方被自己问住了,老太监又继续追问:“腿长在她们身上,要是下次再来,你又该如何应对?再调兵驱赶?如此反复又有什么意义?” “……” 面对老太监一连串的问题,吴宇还真答不上来。 老太监见此,就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吴宇落座,老太监又说道:“咱家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也知道你请假的目的。可是在咱家看来,一味选择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老太监喝了口茶水,又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在你称病的这段时间,官家又遣人与野利氏接触了一次。他们提出了两个条件,并且出言保证,说如果咱们大宋答应了,野利氏愿意任宋国驱使。可以立即去西夏联络散落在各处的野利族人,对李元昊反戈一击。” 吴宇闻言,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道那个野利向兰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老太监缓缓说道:“这一呢,还是让你家吴铎娶野利荣青为妻。” 不等吴宇出言争辩,他就伸手止住:“这二呢,希望吴铎担当行军书记,随队征战,并负责野利氏与大宋的联络。” 说完,就双眼紧盯着吴宇,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 吴宇谓然一叹:“司使,抛开婚姻的事情不谈。如果我儿能上阵杀敌,有报效官家的机会自然是好的。属下身为他的父亲,只会发自内心的高兴。只是……,只是军武之事,他完全不懂啊。别到时候没杀的了敌人,反而上去添乱。这……,哎。” 老太监长舒一口气,对方能有这个态度就行。他就怕吴宇护子心切,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你既然这样想,倒不如去找野利氏好好谈谈,争取谈一个好的结果出来。” 老太监可谓是苦口婆心,也就是吴宇了。要是换做旁人,还需要劝说吗?在国朝利益面前,小儿女的婚姻又算得了什么?汉唐时期,公主和亲的事情都不胜枚举。 紧接着,老太监脸色一肃:“但是,不管你怎么谈。咱们之前定下来的条件不能更改,而且,我大宋军队决不能进入西夏一步。你知道的,那将意味着什么。” 离开了老太监的值房,吴宇心里也犯起了愁,这个野利氏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就算让吴铎随军,自己这边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难道对方还指望,自己能给他们提供情报消息?自己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等吴宇带领着种家兄弟,再次找上野利向兰,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待双方各自落座后,吴宇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出乎意料的是,野利向兰非常认真的做了回答:“简单啊,我们需要一个双方都信任的人,负责居中联络。” “都信任的人?” “对啊,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宋夏两国之间有过太多的杀伐争斗。尤其是种家人,你觉得我和种家能够毫无顾忌的信任彼此吗?现在既然要谈合作,你们就该拿出足够的诚意。比如,让你的儿子与我侄女结亲。再随我军一同出征。” “可是犬子不会军武啊,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简直是微乎其微。” “这不重要,我也没指望你们派一员大将过来,帮助野利氏作战。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信任的宋人。他只负责你我双方的联络就行了。至于打仗,野利氏自己就够了。” 听完对方的理由,吴宇也觉得合情合理。只是,他还想争取一下。 “野利氏,我儿可以随军一同前往,只是这个婚事,你看是不是就算了?” “那不行,信任的基础一定是来自联姻。没有了这一条,后面的也无从谈起。” “那你干嘛找吴某啊?随便找个……。”话说到一半,吴宇说不下去了。有心让野利氏找个相公或者高官联姻,可这得罪人的话,自己却不能说。真让那桩婚姻成了,这就是死仇啊。自己才一个区区五品官,又得罪的起谁? 野利向兰见此,意味深长的一笑:“吴提点,其实我家青儿也挺好的。虽然落难了,可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你我两家联姻,是桩好姻缘呢。” 良久,吴宇发出一声叹息:“野利氏,容吴某考虑考虑。” “当然,俺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咱们好说好商量,绝不带逼迫的。” 冲这句话,吴宇就想啐对方一脸,都堵着门去提亲了,还说不逼迫,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 晚间,回到了家里的吴宇,就把夫人叫到书房商议此事。 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吴夫人显然比他要开明的多,只说那个青儿姑娘看面相是个好相处能生养的,做儿媳妇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她是西夏人啊?”吴宇有些诧异夫人的反应。 “那又如何?只要是个好姑娘,能持家能生养,她是哪儿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夫人又看向吴宇:“夫君,咱家要是娶了一个西夏的姑娘进门,会不会影响你的前程啊?” 吴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苦笑点头。 自己的这份差事比较特殊,出于避嫌的目的,肯定要调到其他衙门的。而且,就算调职也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去,像兵部,枢密院肯定是不行的,也只有礼部或者工部适合自己了。 夫人见此,立即欣喜的说道:“这样也好,你要是去了其他衙门,也省的我每日里提心吊胆的。” 当夫妻二人达成一致后,吴宇又令人把儿子吴铎叫到身边。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都要高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这才问道:“铎儿,想去前线报效官家吗?” 第548章 王明回归 析津府 随着王明的离开,本以为可以逍遥一些日子的张义,却变得比以前还要忙碌。 除了,白天去飞龙院正常点卯以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青楼里,盯着那些工匠装修。 “杨老板,你看那里,是不是应该贴点金箔啊,金闪闪的才好看。” “杨老板,让你买的波斯地摊啥时候能送来?” “杨老板,你看这墙面……。” 张义每提出一个问题,杨澍的心都要抽搐一下。 碍于对方是自己的上司,只敢在心里吐槽:小祖宗,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可就是多少贯钱没有了。 这一天,张义刚走进青楼,打算把内部装修的细节在完善一下。 一名探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刘奇,王统领喊你回飞龙院。” “王统领?是王哥回来了?” 见探子点头,张义向杨澍打了声招呼就赶回了飞龙院。 他刚来到值房,就见风尘仆仆的王明,正在用一块破抹布擦拭桌案。 “王哥,我来我来,您赶路辛苦了,先坐下休息会。” 王明也乐的清闲,顺手就把抹布递给了对方。 “小子,这大白天的,你就敢到处乱跑。真要有个什么紧急公务找不到人,你就等着被李副使训吧。” “王哥,不至于。小子每次出门都跟李哥陈哥他们打了招呼的。” 说着,张义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再说了,小子也没乱跑,是去青楼那边盯着那些工匠干活去了。这早一日开业,您也能早一日拿着钱啊。” “算你小子有良心。”王明对刘奇的表现,可以说是满意极了 。 “王哥,这次去析津府查的怎样吗?那个姓杨的,没问题吧?” 王明若有所思的说道:“应该没问题吧?查实了一大部分,至少目前看没有问题。” “啥叫大半部分啊,您就没让析津府的兄弟使使劲?好歹他们在那边也算地头蛇,打探个消息,还不跟玩似的?” 王明提到了析津府的秘谍,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 他拿出自己的随身包裹,一通套弄之后,就从里面拿出四个拳头大的瓷瓶。 “小子,你尝尝这个。”说着,王明就拿了一个瓷瓶递到刘奇的手里。 张义在对方拿出瓷瓶的那一刻就认了出来,这正是萧府兜售的白酒,酒瓶上的花纹,还是当初自己亲自挑选的呢。 “王哥,这是啥啊?瓶子做的倒是挺漂亮。” “你拔开塞子,看看里面。” 待张义略显笨拙的拔出堵在瓶口的木塞,一股呛鼻的酒气,顺着瓶口就冲了出来。 “咳咳咳”张义假意被酒气呛的咳嗽了几下,就把酒瓶递还给王明。 “王哥,这什么破玩意啊,不仅呛鼻子,还辣眼睛。” 王明白了对方一眼,顺势接过酒瓶,又找了个茶杯,从中倒出了半杯白酒。 “小子,你看看这酒。” “咦?这么透亮?” “神奇吧?来,尝尝。” “王哥,你可饶了小弟吧,这东西闻着就受不了。” 王明几经劝说,见刘奇坚持不喝,也就此作罢。随后,就讲起了自己打算做这门生意的事。 张义听的心中一动,西夏相比辽国可要贫瘠的多。如果,用西夏本就不多的粮食酿酒,相信用不了几年,哪怕是没有天灾,西夏也将陷入饿殍遍野的困局中。 “王哥,假如真如你说的那样,这门生意绝对能发大财。” “是吧?看来王某的眼光也不差啊,哈哈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干啊?” 说起了具体事务,王明就叹息了一声:“哎,也只是一个想法。这东西的制作之法……。”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是自己献上制酒之法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把这些隐秘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就听王明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道:“不过,我临行前,已经给析津府那边留下话了,一旦有了于则成的消息,他们就给咱传回消息。要是能绑过来更好,要是绑不过来,那就带到个偏僻地方秘密审问。说什么也要把制作之法问出来。” 说着,他就发现刘奇的脸上变颜变色的:“小子,咋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张义连忙摆手:“没啥,可能这些日子累着了。小子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王明此时也像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两瓶未开封的酒:“那你在这歇着吧,我得去找李副使销假,顺便也让他尝尝这酒。” 闻言,张义灵机一动,立即叫住了对方:“王哥,这酒不忙送呢。你听我说。” 见王明疑惑的看过来,他才继续说道:“王哥,既然那个姓杨的底细没问题,是不是也该把股份的事,跟李副使说说了。” 王明一拍额头:“你不说,我险些忘了,对对对,正好跟白酒的事情一起说了。” 张义连忙又伸手拦住打算离开的王明:“王哥,你急啥啊,听小弟把话说完。一会儿你过去以后,股份和酒的事,先别着急说。只说今天下衙后,打算请他吃饭。” “你这是……。” “您听我的吧,错不了。” 下衙后,在张义的引领下,李陇和王明就来到了正在装修的青楼。 “老杨,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 在彼此做了引荐后,张义才对李陇说道:“使君,这里以后将要建成咱们兴庆府最大的一座青楼。您看这装潢,完全是按照波斯皇宫原样照搬的。等开业后,还会找来不下一百位波斯美女……。” 待张义介绍了一遍后,就给王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该登场了。而他本人,则拉着杨澍找了一个托词去了后面。 “使君,这里的东家杨树,愿意向您献上两成干股……。” 等李陇听完对方的讲述,眼睛顿时一亮。他虽然不懂经商,但也看得出这处地方花费了不少心思。等日后开业,哪怕不是日进斗金,也不会相差太多。 短暂的沉吟过后,他点了下头:“王明啊,你让那个杨树,明天上午去我府里找管家。” 王明一听,这是答应了啊! 顿时欣喜不已。 只要您老人家收下这两成干股,我也就不怕什么了。哈哈哈! 第549章 水珠,礼物 晚间,当刘奇和王明回到家里。 王明看着从包袱里掏出的四只空酒瓶,不禁埋怨:“小子,都怪你,这些白酒我打算留两瓶自己慢慢喝的。谁让你自作主张都给拿出来的。现在倒好,想喝都没得喝了。” “王哥,这可不能怪小子,你没看李副使喝完白酒,那高兴的样子。小子想着,怎么都是讨他老人家开心,干脆就一次给足了。” “哎!他倒是开心了,可我这怎么弄?” 翌日清早。 王明打开房门,就见刘奇正往厨房抱柴火。 “小子,早上吃啥?” “王哥起来了。昨天不是带回来几个蒸饼和剩菜吗?放锅里蒸一下就能吃了。” 稍后,王明正在洗漱,就听刘奇在厨房里大喊大叫。 “王哥,王哥,快来!快来!” “咋了?”王明扔下擦脸巾,几步就冲进了厨房。 只见刘奇指着蒸笼在那里说:“王哥,你看这个。” 王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端倪。 “你让我看啥啊?” 刘奇指着蒸笼边缘,由蒸汽凝结的水珠:“王哥,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透亮的?” 等王明看清楚,白了对方一眼:“这有啥好看的。赶快做饭,马上到上衙的时辰了。” “你别走啊!王哥,你说那种透亮的白酒,会不会就是蒸出来的啊?” 闻言,王明才算来了点兴趣,又看了看从蒸笼边缘滴落的水珠。 片刻后,又失望的摇了摇头:“小子,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那种酒人家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力,才制作出来的。真要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岂不是别人早就模仿出来了?还能轮到咱们?” 片刻后,二人坐在桌上吃着早点。 “王哥,一会儿您去飞龙院吧。小子想请个假。” “干嘛?” “小子想在家琢磨琢磨那种白酒。” “你可拉倒吧,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东西肯定没那么简单。” “万一呢?王哥,万一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呢?那咱们岂不是发财了?” 王明已经拿这个小兄弟没脾气了:“还万一?能有万一的话,都见鬼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在内心深处也存了些侥幸。真要是被这小子蒙对了,那自己岂不是发大财了?到时候还用得着当差吗?呵呵!多结交几个高官显贵,什么官咱要不来?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王明就交给刘奇十贯银票,还嘱咐对方认真琢磨,要是真把制酒之法搞明白,就送刘奇三成的干股。 “王哥,您放心吧。小子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把白酒做出来。” “那行,衙门那边你就不用管了,我就说你去巡街了。” 张义可没打算这么快就把酿酒之法交出来,否则那就太假了。 一炷香后,他就找到了正在店铺里监工的杨澍。先把昨天获取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这才吩咐:“你派人回一趟析津府,把这个情况说一下,让寿喜公公认真查查,到底是谁的嘴那么快,把这些事情也到处说。” 杨澍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当即点了下头:“行,郎君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还有,这趟也别白过去,顺便问问寿喜公公,他哪里有没有女探子,美丑岁数大小都无所谓。主要是放在咱们店里当丫鬟仆妇,负责偷听那些客人之间的谈话。另外,你这边得抓紧了,争取趁热打铁把买卖开起来,以后打探消息,可全都指望这里了。” “是,属下一会儿再催催工匠,让他们再加把力。” 说到这里,杨澍顿了一下:“郎君,这买卖还没个名字呢,要不,你给起一个?” 张义一番思索:“就叫绣春楼吧。” “绣春楼?嗯,这个名字好,一会儿我就去请人坐匾。” 离开了绣春楼,就打算去西市买点做蒸发器的材料。 当路过绸缎庄的时候,就发现小六和小三子都在店里。 这就回来了?张义如实想着。 等他迈步走进了店里,小六先是一愣,随即微笑迎了上来。 “客官,您上次在店里订的布料,昨天下午总算是到了。只是还在库房没整理出来呢。您要是着急的话,我就带您去后面库房看看?” “我还真挺急的。现在去看看是最好不过了。” 片刻后,二人就来到了后院。 “你们啥时候回来的?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吗?” 张义这边刚问起,小六就把过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啥?吴铎把野利荣青娶了?” 张义想起那个半夜刺杀自己的小姑娘,心中暗自摇头。这一下,吴铎算是惨了。 只听小六继续说道:“是啊,场面还整的挺大呢,礼部甚至派了一个员外郎过来,亲自主持婚礼呢。” 其实不用说,张义也能想到当时热闹的场面。 野利氏想报仇,就必须利用大宋为其补给。而大宋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野利氏,达到扰乱西夏内部,让其无暇南顾的战略目的呢。 有着共同的目的,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至于,吴家和野利氏的联姻,更像是一份契约。野利氏与大宋签订的契约,象征着双方合作的开始。 而且,这件事对于吴家,也是一件好事。受到当初私自逃出军营的影响,吴铎可以说是前途尽毁。 如果他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跟随着野利氏在西夏闯出一些名堂。或许日后回到大宋的时候,还能继续为官。 “那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去了西宁?” “是的,等到了西宁就转道向北进入西夏,最后到达凉州。”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野利氏有没有说,他们在凉州能召集到多少人马部从?” “说是三千人。不过在属下看来,即便能召集到三千人,这些人能有一半的勇士就不错了。其他的应该都是妇孺老幼。” 张义对小六的分析还是认可的,西夏部族出去打仗,都是男人顶在前面,妇女老幼带着家当,驱赶着牛羊跟在后面。等男人杀光了敌人,这些妇人小孩就上去捡拾战利品。 小六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在房间里一通翻找,才在角落拿出一个一尺长表面贴着封条的木盒。 “郎君,这是属下临行前,小郡主交给我的。让我务必把这个东西给您。” 张义疑惑的接过那只木盒,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有些压手。 随后就撕去封条,掀开盒盖。 只见一把燧发短枪,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这还是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让曹宇婷指挥家里工匠打造的呢。 “小郡主还好吗?” “挺好的,她让俺给您带句话,说在这边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回去,没有什么是比生命还重要的。” 第550章 泄密事件 时光飞逝,这一转眼五天时间过去了。 张义的制酒设备也在王明的亲眼见证下,一点点的不断进步完善。 这天傍晚,他和王明齐齐的挤在不大的厨房里,眼神专注的看着从蒸锅上引出的一条铜管。 “滴答” 随着铜管里溜出一滴液体,王明心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只等了片刻的功夫,铜管下的一只瓷碗,就已经接满了流出来的白酒。 “王哥,试试,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在张义不停的催促下,王明神情凝重的拿起那只碗。 先在鼻端闻了闻,嗯,味道是对的。而后又轻轻的抿了一口,随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王明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小子,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啊!咱们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 张义看着面前状如疯癫的王明,心中冷笑连连。 高兴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你哭的时候。 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可就大错特错了。哪些个高官显贵会容忍你一个小小的统领,手握着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他们只会如蚂蟥一样,纷纷扑在你的身上吸血,直到你死的那一刻,才会一个个盘坐在你的尸体上,商议彼此将要分得的利益。 析津府,萧府,地牢。 幽暗阴冷的地牢里,负责洒扫的家丁萧全,正像一块破布般的,被挂在行刑架上。连续几个时辰的酷刑拷问,已经让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 “除此之外,你还和那人说了什么?”寿喜神情阴冷的盯着对方。 萧全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头抬起:“没……,没了。” 寿喜轻哼一声,瞥了眼一旁的壮汉。 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从火盆里取出一支烧红的烙铁。 “啊!!!”随着一声惨嚎发出。 整个地牢充斥着皮肤烧焦的味道。 寿喜又审问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拿着一沓口供,起身回到了地面。 事情还要从今天上午说起,当寿喜收到杨澍遣人传递来的消息,立即意识到泄密了。 经过一番详细的盘查过后,萧全,这个几乎被所有人忽视的家丁,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寿喜当即令人将萧全压进了地牢。 在经过一番酷刑拷打下,萧全终于承认了自己被人收买的事实。 不仅如此,还被寿喜发现了一条埋在析津府的暗线,正是这些没纳入监视名单的西夏探子,收买了萧全并打探到了关于萧府的一些消息。 同时,萧全还供述了另一个消息,足以让寿喜暴跳如雷的消息。 当他走进书房的时候,正在房中焦急等待的萧思礼,立即走了过来。 “怎么样?那个畜生都说了些什么?” 面对主子的问题,刚才还腰板挺直的寿喜,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把那沓口供递了出去。 萧思礼此时心中也有了些猜测,并没有责怪对方这副看似无礼的举动。 片刻后,萧思礼狠狠地把口供摔在桌子上:“萧六该死!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当即叫来门外的护卫,交给对方一块腰牌:“去!多带几个人去归义,把萧六给我绑了!” 待护卫领令出去,寿喜才哭丧着脸说道:“老爷,现在最麻烦的是则成,萧全虽然不知道则成的去向,可是也把他的相貌告诉了对方。老奴害怕……害怕那些人画影图形。这……,这……。” 说到一半,寿喜已经哽咽出声。 萧思礼知道这个老奴才与于则成的感情,二人虽是名义上的师徒,却更似亲爷孙。 只能温言宽慰:“寿喜,或许一切没你想的那么坏。他们不知道则成去了西夏,更不知道他此时就在兴庆府。也许他们只是在我大辽境内寻找呢?” 寿喜神情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萧思礼:“主子,那这些人,您看……。” “抓!这些人已经养的够长时间了,不用等了。你立即带人过去,把他们一个不少的给我抓回来。” “是,老奴这就去!” 半炷香后,还在睡梦中的刘喜,被一群生龙活虎的官兵从床上拽了下来。 当他看见当先而立的,正是萧府的寿喜公公时,两条腿已经抖得无法站立。只能任由两名官兵如拖死狗般的,将他拖出了房间。 “说,在你搞清楚了于则成的相貌后,还做了什么?” 此时的寿喜,犹如一头下山的猛虎,双目死死的盯着刘喜。 “这位……,这位老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让你不说!”话音刚落,寿喜就扬起匕首,直直的扎进了对方的肩窝。 “啊!”刘喜一声惨叫,钻心般的疼痛夹杂着些许恐惧,让他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在你搞清楚了于则成的相貌后,还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寿喜又一次举起匕首,扎进了刘喜另一侧的肩窝。 “咱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咱家的匕首硬!” 经过一番酷刑折磨,刘喜内心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找人画成画像,分别送去了宋国和西夏,并让相好的兄弟帮忙寻找。” “什么?你把画送回来西夏!!!” 当寿喜听说画像已经送去了西夏,心里大喊一声:完了! 念头刚起,他就感到一阵眩晕袭来。 幸好旁边有个机灵的官兵,将他一把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良久,寿喜才勉强恢复过来,虚弱无力的说道:“说!你是哪天送回去了。” “昨天,昨天一早,信使就启程了。” 闻言,寿喜在心中默算,现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时辰,就算派快马也追不上了。 念及至此,“噗!”一声,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就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寿喜才悠悠醒来,转头望去,就见自家老爷正焦急的在病床前踱步。 “老,老爷!” “啊!你个老奴才,终于是醒了!”萧思礼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床前。 “老,老爷。则成,则成他……”话说到了一半,寿喜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知道。老爷我现在就派人赶过去,争取在他被发现之前,把人给领回来。” 第551章 退路,出差 兴庆府 随着白酒实验成功,这几天的王明始终处于亢奋状态。 不仅拿出来全部家底置办了一个作坊,还向杨澍借了五百贯钱,作为未来的经营资金。 此时的张义,在选择冷眼旁观的同时,也在筹谋着退路。 按照他的预想,一旦王明生产的白酒进入市场,纷至而来的不仅是各地商贾,还有那些眼红这门生意的高官权贵。所以,他打算先远离这处是非地。在外面躲上一段时间,等各方势力瓜分了这块看似美味的蛋糕,他再重新回来。 这一日,天色将黑的时候,王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小院。 “王哥回来了,还没吃吧?我给你留了饭。” 王明摆了摆手:“在作坊那边好歹吃了些。” 说着,就打算回房间去休息。 “王哥,小子跟你说个事啊。” “怎么了?” “是这样的,过几天是俺娘的忌日,我想回老家一趟,在他老人家坟前烧几炷香。您看……。” 如今制酒的手艺,王明已经掌握,确实不需要这小子一直跟着。 况且,对方提出的理由光明正大,也没道理阻拦。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王明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吧,不瞒您说,小子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行,你的假我批了。不过,明天一早还要跟我去飞龙院签个册子。” “谢谢王哥。” 翌日早上,张义就背着行李跟随着王明来到了飞龙院。 只是,刚走进飞龙院的大门,王明就被一名小吏叫住,说李副使喊他过去。 王明也只能交代了刘奇几句,让其在自己值房等一会儿,等他从李副使那里出来,再带着刘奇去办签册的事情。 “王哥,有事您先忙,小子去值房等着就是了。” 半炷香后,王明沉着脸回到了值房。 “王哥,咋了?谁惹您生气了?” “嗨,别提了。” 话说到一半,王明突然想起什么:“小子,你就是西凉的吧?” “对啊。” “得,那你也别忙走了。等我回去拿趟东西,一会儿咱俩一起走。” 说完,不等张义有所反应,王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等王明再次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小子,走吧,我跟你一起签册去。” “王哥,究竟怎么回事啊?” “先别问了,一会儿路上说吧。” 等二人走出了签册的房间,趁着去后院领取马匹的功夫,王明才出言解释。 “刚得到的消息,说在西凉城外,发现了野利氏的探子。李副使让俺过去看看,这帮人究竟要干什么。” 闻言,张义心里“咯噔”一下,野利氏去西凉召集旧部的事情,他是听小六提起过的。可万万没想到,野利氏刚有动作,就被飞龙院的探子发现了。 除此之外,张义还面临着一件更麻烦的事。王明要与自己同去西凉,自己对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这要是被对方察觉出什么,事情可就大条了。 片刻后,二人牵着骏马刚绕到前面,衙门里面就冲出一个精瘦汉子。 “王统领,留步。” “叫某何事?” “这是信使刚送来的书信,上面写明了让你亲启。” 汉子说着,就把一封书信恭敬的递到对方手里。 王明低头一看信封,原来是析津府刘喜送来的。 不屑的撇了撇嘴。 现如今,制酒之法自己已经全部掌握,自然没有给别人分润好处的道理。 念及至此,也失去了当场拆开的兴趣,把那封信揣进怀里,就催促着刘奇快点上马赶路。 在他们扬鞭策马冲出兴庆府的时候,距离几十里外的官道上,正有三个汉子,催动胯下骏马向着兴庆府狂奔而来。 傍晚,奔波了一天的张王二人,才在官道旁找到一家驿站。 趁着驿卒去备饭的时候,张义才开口问道:“王哥,野利氏怎么在西凉出现了?难道是兴庆府这边跑过去的?” 王明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咱这边严防死守的,那些野利氏可出不了城。依我看,八成是散落在西凉附近的野利族人,或许听说了些什么。所以,才打算进城探听消息。” 张义闻言,心里安定了不少。 看来飞龙院还不知道野利氏此次去西凉的目的。 等二人回到了房间,已经是入夜时分。 一路奔波的张义,早已困得不成样子,刚和衣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而斜倚在床上的王明,却想起了刘喜的那封信,打算看看对方到底写了些什么。 片刻后,当王明看清画像上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抬起头看了眼熟睡的刘奇,又收回目光看着画像。 几次反复比对后,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王明悄然坐起的同时,已经从枕头下抽出匕首,随即就蹑手蹑脚的来到刘奇床前。 “小子,醒醒。” 他反复叫了几次,刘奇才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王哥,干嘛?” 就在此时,王明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低喝一声:“于则成。” 在从王明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张义瞬间清醒过来。 随即,就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拼命揉了揉眼:“王哥,你大半夜……。” 只是,不等他说完,就感觉一把通体冰凉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小子,还挺能装啊。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王哥,你疯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着,张义就想顺势挡开对方的利刃,借机起身。 “别动!” 王明见对方抬起手,手上的力气立即加了几分,让匕首牢牢的压在张义的脖颈上。 张义见此,也放弃了起身,只是眼神中却充满了疑惑:“王哥,大半夜的不睡觉,究竟要干嘛?” “哼哼!还问我要干嘛?于则成,我告诉,你的身份已经败露了。” “不是,您别总是叫我于什么的,小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祖上多少辈都姓刘。您别动不动就把小子的名字改了,再这么叫我,我可翻脸了啊。”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行!今天我也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王明就一手拿着那张画像,在张义面前展示。 第552章 身份存疑 此时的张义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等他看清王明手里那张画像时,虽然心里有些慌乱,但脸上却没任何反应。 “王哥,你拿着我的画像干什么?” 闻言,王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 “你承认是自己就好,说说吧,你来西夏干什么?” 刘奇眨了眨眼:“啥意思?我本来就是咱们西夏人啊。咱俩认识第一天,你就知道的。” 见这小子还敢戏耍自己,王明不禁恼羞成怒:“放屁!你就一辽国的奸细,还跟我在这装。” 谁知,刘奇也把脸沉了下来:“王明!小爷可警告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尺度,别动不动就给别人弄个奸细的罪名。这是要死人的!” “嘿!你还跟大爷面前装上瘾了!” 王明伸手就去抓刘奇的衣领,打算把对方从床上拽下来。 张义则不顾匕首还压在脖子上,伸手去挡抓向自己的手。 同时,大吼一声:“够了!” 这一声,果然震慑住了王明,张义借着对方短暂发愣的机会,再次吼道:“还特么有完没完了!” 说着,就用另一只手拍打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腕。 趁着匕首刚离开自己喉咙的瞬间,他双手猛推对方的胳膊。 这一连串的举动,倒出乎了王明的意料。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敢反抗。 只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股大力推出去好几步。 张义可没有借机和对方拼命的意思。 这里终究是西夏的驿站,且不说有没有其他官员入住,就是驿丞驿卒也有好几个呢,自己一旦和王明打起来,必定会惊动那些人。到时候,自己就彻底被动了。 眼看着,王明被自己推开,他借机坐起,只是没有下床的意思。 “小王八蛋,居然敢动手。我看你是真不怕死啊!” 王明说着就提着匕首冲了过来。 此时的张义要说一点都不慌,那是假的。不过,对方没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就说明对自己的身份也有些疑虑。 仅这一点,就足够了。 张义没做出丝毫反抗的举动,而是烦躁的喊道:“你特么没完了是吧?王明,你就算要杀小爷,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这特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这样了。” 从刘奇醒来,一直到现在,这一连串的举动,还真让原本认定对方是于则成的王明,有些吃不准了。 他当即收住脚步,仔细打量刘奇的反应。 张义见此,心里更加有底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中邪了,咱就赶快找个高僧道长去看看。要是抽风,就喊个郎中过来。总之,别大半夜的折腾。” 刘奇表现的越坦然,王明越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只是,手里的匕首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他恨恨的点了下头,又拿起刘喜给他的那封信。 “小子,你自己看。” 刘喜的书信,写的非常简短。张义看过以后,就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王明:“王哥,你不会觉得信上说的于则成就是小子吧?” “那还能有假?你再比对一下画像。” 张义又拿起画像,仔细打量了一番。 随即自嘲的一笑:“哈,还别说,这人跟小子还真有那么点像。” 说完,他不等王明开口,就抢先说道:“王哥,我不知道这个姓于的多大。但你看看小子,你觉得我有多大?” 王明一时吃不准对方的意思,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如果看面相,也就是十六七吧。” 张义一拍大腿,顺势把画像扔到一边:“对啊!王哥,小子不说自己的身世,知道说那些你也不信。咱就说年龄,你也是飞龙院的老人了。无论是宋国的,辽国的,又或者咱们西夏的,你见过我这么小的探子吗?” “这……。”王明被对方问的哑口无言。 张义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咱们再说探子,王明,还记得当初我怎么进的飞龙院吧?那都是你威逼利诱的结果。我就一个普通人,不想大富大贵,更不想干那些掉脑袋的差事。可你是怎么做的,威逼利诱!我要不加入你们,你就如何如何的。对吧?”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王明将信息消化的差不多了,才又说道:“现在我就想问,如果我是辽国的探子,是不是巴不得进入飞龙院呢?毕竟这里的情报最多,来的也相对容易。可我真是不愿意来啊,是你非要逼我进来的!你自己琢磨琢磨,小子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 说完,就不再搭理对方,重新躺下把毯子蒙在头上,摆出一副重新入睡的模样。 这一幕,彻底把王明整懵了。也对自己的判断彻底怀疑起来。 难道我真搞错了? 他就这么提着匕首站在床前,把自己和刘奇相识以来的每个细节回想了一遍。 最终,确实没找到任何漏洞。 随后,又在心里把对方刚才说的话,彻彻底底分析了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没漏洞,没蹊跷。甚至内心深处,还觉得对方说的那些话合情合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王明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裹在毯子里的刘奇。 “唉,兄弟,醒醒,咱俩再说说话。” “别特么烦我,小爷睡觉了。”刘奇的声音从毯子下面传了出来。 “小子,哥哥还有几句话问你。”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次回去我就从飞龙院离开,也省的闹出什么是非。” “别啊……。” 王明一番好言相劝,这才哄的刘奇掀开毯子,可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烦的神情。 只是,不等王明说话,刘奇先开口了。 “王哥,你怀疑我也好,不怀疑我也好。总之,再有两天就到西凉了。等进了城,也不用找什么官府核对身份。我带你去老房子那边看看,那里街坊邻居应该都在呢。到时候,他们可以为我证明。” 说完,就不耐烦的又把毯子蒙上,闷闷的说了句:“快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样一来,王明彻底闹了个没趣。也只能殃殃的回到自己床上闭眼假寐。 只是,手里的匕首,始终没有放回去的意思。 第553章 你有遗憾吗? 翌日清早,王明和刘奇在尴尬的气氛中吃完了早餐。 只是在接下来的赶路途中,张义发现王明总是有意无意的坠在后面。 期间就算超过自己,也立即降下马速,跑回到自己的身后。 张义心中一叹,看来对方的疑虑还未完全消除。估计是等着到了西凉城,核实自己身份呢。 事实上,张义猜测的一点没错。尽管他昨夜卖力的表演,王明还是决定等去了西凉城,先找人核实刘奇的身份。 对方的身份如果是真的,那没啥说的。当面向这小子道个歉,甚至可以从自己的酒坊里抽出一成分润,作为赔礼也不是不行。 可要是身份为假……,那就更好不过了。给他绑了押回兴庆府,抓获辽国探子一名,怎么都算一份功劳呢。 在接近两个时辰的奔波后,王明就觉得胯下的战马,喘气变的粗重,速度也有变慢的趋势。 他立即向前面的刘奇喊道:“小子,马没力了,去旁边歇歇再走。” 张义应了一声就拨转马头,向着路旁的树林跑了进去。 片刻后,二人就在树林里选了一块平整的草地。 张义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从腰间取下水囊,先猛灌了几口,才卸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两张饼子。 随手扔给王明一个,他就一口饼子一口水吃了起来。 王明拿着饼子愣了片刻,就又给刘奇扔了回去。 “我这里有。” 说着,也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饼子,塞在嘴里大口咀嚼。 张义见此,心里不由叹息一声。 终于到了该说告别的时候了。 他几口将饼子吃完,又喝了一大口水,就拿起包袱在里面翻弄。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他就能感觉到王明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片刻,王明将饼子咽下,探头看向这边:“小子,找什么呢?” 与此同时,借助身体的掩护,另一侧的手,已经悄悄摸向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我记得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块卤肉的。” “算了,都吃的差不多了,还找他干嘛?” “那不行,这都一天半了,别给放坏了。那可是我特意去西市买的。” 这一番话,或许是迷惑住了王明。撇了撇嘴,就斜倚在一棵树下,看着头顶的树枝想着心事。 而张义这边,已经借助翻弄包袱的机会,完成了对火铳的装药,填装弹丸等工作。 当他隔着包袱,把枪口缓缓对准王明的时候,就开口说道:“王哥,你当初就没想过再找一个续弦?” “找啥找啊?咱们这种人有今没明的,不定哪天就暴尸荒野又或者被敌国的探子暗杀。娶媳妇干嘛?拖累人家吗?” “那好歹得有个后啊。不然老了怎么办?躺床上等死?” “哈哈哈!小子,咱们这种人能活到老?你知不知道,与我同一拨出来的,还剩下几个?” 不待张义回答,王明伸出三根手指:“算上我,就剩三个了。咱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实在不敢奢求太多。” 张义迎向对方的目光,坦诚说道:“王哥,这辈子有遗憾吗?” 王明心头一动,警惕的仔细打量刘奇。 对方除了一只手在包袱里,其他都还正常。 随即半开玩笑的说道:“小子,你包袱里不会还装着劲弩吧?” “王哥,那得多小的劲弩,才能放我这个包袱里。” 说着,张义伸出另一只手,在本就干瘪的包袱上拍了拍。 王明想了想也是,这才恢复刚才的模样:“要说遗憾嘛,还真有。” “说说,啥遗憾?” 也不知道王明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哈,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假如我当初能有选择的机会,我绝不加入飞龙院。摆上一个小摊子,做点小生意。再娶个婆娘,生上一堆娃娃。日子或许会过得苦一点,那也是苦中有乐。总好过现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说完,他就侧头看着刘奇:“小子,你呢,有没有遗……。” 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对,立即改口:“你现在还小,就说说愿望吧。” “愿望?当然有了。” “说说,是啥愿望。” “我的愿望太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不过,我愿意用毕生去努力。” “嚯!你才多大的啊,就说毕生。” 张义也不理会对方语气中的嘲讽,只是牢牢的盯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 ,希 ,望 ,大宋万年!” 他这边话音刚落,王明就意识到了不对。刚要伸手去拿靴筒里的匕首。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张义果断扣下扳机。 “嘭”的一声脆响。 王明只觉胸腹传来剧烈的疼痛。低头看去,就见前胸腹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体内的鲜血,也顺着这些伤口喷薄而出。 再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嚎后,王明犹如一条恶鬼,抽出匕首就面目狰狞的向刘奇飞扑了过去。 张义对此早有准备,就地一滚,避开了对方的一击,同时也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王明见一击不中,双腿用力蹬地,身体再次飞扑了过来。 张义眼疾手快,扬起手里的匕首,一招就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又顺势一滚,与对方拉开距离的同时,也已经站起了身。 这时,趴在地上的王明,口中喘着粗气:“小,小子,算是王某眼瞎,没想到你还会功夫。” 张义仔细倾听了一下周遭的动静,在确认刚才那声枪响,没有引来旁人后。这才看了眼王明身下被鲜血染红的草地,眼中不免露出一丝得意:“王哥,你看错的太多了。用不用小爷跟你说说?” 在失去了两次击杀的机会后,王明也几乎耗光了残存的力气。 一番挣扎过后,终于站起身,虚弱的靠在树干上:“小子,你究竟是谁?” 张义看着脸色如纸的王明,轻声说道:“不怕告诉你,小爷并非什么辽国的探子,而是大宋的秘谍。还记得周全吧?是我下毒害死的。枢密院那场大火,不会忘记吧?也是小爷策划实施的。” 听说自己的至交好友,竟然是面前这小子杀死的。王明心中充满了懊悔,昨夜就该一刀结果了对方。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王明的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身体。顺着树干就滑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张义的声音:“王哥,你就不问问小子,为什么要在枢密院点一场火?为什么要送你一成青楼的股份?还有,为什么要把白酒的制作之法交给你。这一切的一切,你就一点不好奇?” 第554章 查找下落 翌日上午,满身泥土的张义,看着面前这片盖满落叶的地面,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一夜的奋战,他不仅将王明的尸体埋进了土里,就连两匹马也遭遇了同样的待遇。 稍事休息后,便顺着树林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直走到夕阳西下,张义才在林间停下脚步。 他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地面布置成打斗过的样子,这才来到一棵胳膊粗的松树前。 当即抽出匕首,将刃尖向外牢牢的绑在树干上,经过几次的比量过后,这才牙一咬心一横,猛然用后背向刀尖撞去。 “噗!” 随着刀尖入肉的声音响起,锋利的匕首迅速穿透衣衫,深深扎进了他的后背。 这一下,直疼的张义发出一声闷哼。 待疼痛稍作缓解,这才深吸一口气,同时肩膀猛然一抖,匕首就被他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随着匕首离开身体的那一刻,鲜血的血液也顺着伤口迸发而出。 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先用一块布条做了简单的包扎。这才将现场收拾妥当,脚步踉跄的回到了官道上。 稍后,辨明方向的张义,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向着远方的驿站走去。 足足一个时辰后,他才敲开了驿站的院门,对着驿卒说道:“我……,我是……,我是飞龙院的。途中遇到了贼人偷袭。快……,快去救人。” 说完,张义就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驿卒闻言大惊,当即背起张义,就去后面找到驿丞。 驿丞一边帮张义处理伤口,一边询问属下事情的经过。 稍后,他就看着昏迷不醒的张义犯起了愁。问不出事发地,也不知道贼人有多少,就算自己有心,也无能为力啊。况且,现在天色将黑,真要是贸然出去,自己这些人的安危也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干脆趁着伤者还有口气,安排车辆把对方送去兴庆府。 当张义被马车送回兴庆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郎中刚给他敷完金疮药,副使李陇就闯进了房间。 在轰走了房间里的所有人后,李陇才来到了床前,蹙眉问道:“刘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王明呢?” 张义像是刚发现李陇一样,强撑着身体就要下地行礼。 在被对方一双大手重新按回床上后,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使君,快……,快去,快去救王统领啊!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陇闻言,心中更加焦急了:“你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啊?” “我,我们在中途休息的时候,突然就从路旁窜出几个贼人。连飞龙院的腰牌,都无法吓退他们,王哥见势不妙,就掩护小子先撤,而他……,他……,呜呜呜。” 说着说着,张义已经泣不成声。 李陇心中大惊,居然连飞龙院的人都不怕,什么时候拦路的贼人变得这么猖獗了。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那些人,他们的相貌你还记得吗?” “我们,我们刚绕过鸡公山不久,也就十里左右的样子,就遇到的那伙人。他们一个个黑纱遮面,根本就看不清长相。” 李陇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要有个地方就好办!” 随即,又问道:“你小子的身体行不行,还能不能乘车。” 张义心说:你都这么问了,让我咋说? 于是就狠狠的点了下头:“使君,我能!” “好,我现在就去聚集人马,一会儿你给本官带路!” 说完,就沉着脸走出房间。 当张义被马车拉到受伤的那片树林附近,就让车夫勒住马车。 “就是这里了,当时王统领拼命掩护我,我才得以逃进树林。可还是有一个歹人绕过了王统领,冲进树林追杀小子。小子后背的伤,就是拜那人所赐。” 他话音刚落,李陇就向后招了下手,随行的二十余名探子,齐齐冲进了树林。 李陇等人都进了树林,这才说道:“那你又怎么逃脱出来的。” “还是王统领,听到小子的呼救声,就冲进来树林救我。而后让我赶快给前面的驿站示警,只是……,只是小子没用,刚跑到一半就没力了。强撑着才算挨到了驿站。” “你……,你……。哎!”李陇几次想教训这个废物,可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里面钻出两名探子,手里拿着几片染了血的落叶。 “使君,您看。” 李陇伸手接过,先在鼻端闻了下,确认是人血后,立即询问:“有没有找到王明?” 看着探子摇了下头,这才朗声吩咐:“继续搜,务必找出贼人的下落。” 众人一直忙碌到太阳偏西,除了一些打斗痕迹外,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李陇无奈之下也只能暂且收拢队伍,赶回驿站休整。 就这样,连续三天的搜寻,一群飞龙院的探子几乎将周边彻底翻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贼人的丝毫线索。 这一结果,自然不会让李陇满意。 正在他要发火的时候,一名探子走了出来:“使君,属下以为,那伙贼人八成是干过斥候的,懂得隐匿踪迹。”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陇这才想起西凉城外的野利氏探子,难道他们摸过来了?可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下意识看了眼刘奇身上的飞龙服。 难道王明是被人绑走了?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事情就严重了。 兴庆府 就在张义跟随众人回来的第五天。 他敲响了李陇府邸的大门。 在经过一番通传后,才得以见到正在偏厅饮茶的李陇。 “你小子不在家养病,怎么跑本官这里来了?” 张义并未着急作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小子在收拾王统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寻思着使君或许有用,就赶紧送过来。” 等李陇看清这是一份“绣花楼”的契约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就把那份契约放在桌子上。 “你这是何意?就算王明已死,他家里或许还有亲戚,可以把这一成的分润给他们吗。又或者……。” 李陇故意顿了一下:“又或者,你自己收着,反正也没人知道。” “小子自问没那个福气,也没那个大的能耐守护这么一大笔财富。思来想去,倒不如献出来,只求使君能够庇护。” 李陇见这小子知情知趣,满意的点了点头。 指着一旁的椅子:“坐下说话。” 可张义却没坐下的意思,而是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 “还有一件事,想禀报给使君。王统领在生前,琢磨出一套极其特别的酿酒之法。小子,从他那里学了些皮毛,也不知道对不对。特意送给使君品尝。” 第555章 送礼送钱送技术 “什么?酿酒之法?” 起先,李陇还没觉得什么,天下的美酒,自己也喝了不少。 可当他想起那晚王明请他喝的白酒时,顿时眼睛一亮。 难道是……。 他几步来到刘奇面前,伸手将瓷瓶的塞子打开。 霎时间,一股浓重刺鼻的酒气顺着瓶口喷薄而出。 “这……,这……。”李陇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刘奇。 张义也不说话,微笑拿回酒瓶,当着对方的面饮了一口。顿时被呛的咳嗽了几声。 李陇这才一把夺过酒瓶,猛灌了一口。 当那股熟悉的味道,充斥口腔的时候,李陇恨不得仰天长啸。 继而对生死不明的王明,也少一分遗憾,而多了分怨念。 好你个王明,早就知道酿酒之法,这是想一个人闷声发财啊。 想透了其中的道理,他又将注意力投向面前的刘奇。 要不是这个小子献上来,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刘奇叹息一声:“哎,只可惜,王统领的制酒技法,小子连一半都没学到。否则,也一并献给使君了。” 李陇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只用一半的手艺,就能酿出这等美酒,要是假以时日,让这小子苦心钻研,那酿出的美酒又该何等了得。 张义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现在既要巴结对方,又不想对方在利用了自己后,将自己一脚踢开。甚至为了独享酿酒技艺,而选择更加偏激的处理方式。 经过这几日的盘算,他决定编个瞎话暂且哄住对方。至于以后嘛,当然是逐渐取得信任,争取当个心腹。 “刘奇,你还喝过更好的酒?” “使君,小子不善饮酒,更不懂品酒。只是王统领在世的时候,让小子喝过一杯,那味道……,至今让人难忘。” 说着,刘奇不禁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他的这一举动,让李陇更加确信,如果让这小子放手去干,一定会酿出味道更为香醇的美酒。 当即吩咐:“刘奇,飞龙院你暂且不用去了,就专心在家酿酒。至于那边的差事,本官自会跟他们分说。” 刘奇对此,也是微笑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使君,王统领生前曾置办过一个作坊,据说是打算酿酒用的。这个就是那里的地契。” 李陇虽然不知道白酒的利润,可地契也值不少钱呢。本能的伸手要去接,只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才不相信,面前这个小子会一点不贪财。对方这么接二连三的给自己送礼,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奇,你这是何意?” 张义干脆把那张地契塞进了对方手里,这才谄媚一笑:“使君,小子之前说了,只求使君庇护。” “庇护?” 刘奇前后说了两次庇护,虽然说的隐晦,李陇却是听懂了。这是想搭上自己这条船的意思。 他仔细打量对方,相貌倒算端正,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又况且送上来这么一大笔财富,将对方收到麾下,倒不是不可以。 “刘奇啊,你暂且回去。接下来会有什么机遇,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谢使君,小子谢过使君!”说着,刘奇就强忍着背上的伤痛,给对方施了一礼。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 在这过去的三天里,张义除了酿出一些白酒外,还跟杨澍见了一面。 当听说寿喜公公派人过来,要把自己护送回去。张义心里感动的同时,也只有无奈的苦笑。 自己这边刚把王明干掉,正想着争一争统领的位置,这就要回去?怎么可能。 他先果断的表示拒绝,又叮嘱对方,让工匠快些赶工,将绣春楼赶快开起来才是正经。 这天晚上,他再次来到了李府。 “你小子不在家里琢磨制酒,怎么又来了?” 张义似乎没听见对方的问话一样,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小子在酿酒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财源。这次过来,是特意告知使君的。” 接下来,他就把三斤粮食可以出一斤酒的事情说了。 临了,又说道:“王统领生前的时候,跟小子说过。说这种白酒,在辽国可以卖三贯钱一瓶。小子寻思着,三斤粮食不过百十文而已,假如真能卖到……。” 不等他说完,李陇已经激动的腾身而起:“你说什么?三斤粮食酿一斤酒,区区半斤的一瓶酒,可以卖三贯钱?” 张义似乎被对方吓到了一样,怯怯的说道:“使君,这些酒都是小子酿的,里面花费多少,也是认真计算过的。确实是三斤粮食,能出一斤酒。” 李陇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当即朗声大笑。 如今兴庆府的粮价也不过四十文的样子,一百二十文的本钱,只要酿成白酒,就可以卖六贯。这…… ,这不是在做梦吧? “小子,你确认没有哄骗本官?” “使君,小子哪敢啊。今天刚算出钱数,这不就来给您禀报了吗?” “嘿!”李陇一拍大腿,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畅快过。 等心情平复后,他又想起了王明那张地契,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好你个王明啊,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居然敢瞒着本官。 随后,又把目光看向眼前的刘奇。 还是这小子懂事,知道孝敬我这个上官,比那个王明不知道强出去多少倍。 “刘奇,这个……,”他有心询问酿酒之法的事情,只是话说到一半,又不知道的如何开口了。毕竟这小子送了自己不少东西,自己贸然询问,倒显得自己贪得无厌了。 刘奇似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似的,从袖筒里抽出几页纸:“使君,那种极好的美酒,小子暂时还不会。不过,普通的白酒,酿制起来倒也简单。” 说着,就把那几页纸恭敬的放在桌上。 等李陇一目十行的看完,疑惑的看着刘奇:“就这么简单?米酒蒸一下就行了?” “使君,就是这么简单。您若是不信,明天可以让管家去小子家里。小子当面给他演示。” 闻言,李陇才算信了对方的话。 只是,却为如何犒赏对方发起了愁。 第556章 入职 “李管家,你酿的酒,似乎比小子酿制的还要清澈一些。” 酿酒作坊的一个房间里,张义指着从铜管里流出的白酒,对一旁的李管家说道。 距离那天离开李府,已经整整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张义几乎都吃住在作坊里。一心一意的教授李管家如何酿酒,直到今日傍晚,对方不仅完全掌握了技法,还亲自蒸馏了一些白酒出来。 此时,已经有些微醺的李管家,满意的点了点:“郎君,这法子果然奇妙。也不知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这个小子就不知了,或许等找到王统领,应该能问出答案。” 张义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似的:“王统领有消息了吗?” “郎君,你可是问错人了,小老儿可不敢过问飞龙院的事情。郎君要是有心,不妨找我家老爷打听打听。” 闻言,张义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嘱咐了对方几句后,就走出了作坊。 李管家目送对方离开,立即吩咐随从去备料。又让在场的十几名工匠,按照图纸打造一百套蒸酒器。等一切安排妥当,他就坐上了马车回去向李陇报喜去了。 “老爷。” 正在书房看书的李陇,把书放下:“你回来了,那小子还老实吗?” “老爷,正如刘郎君之前所说的那样,三斤粮食可以出一斤酒。全套的制酒之法也已经教给老奴了。” 李管家说着,就从随身的酒壶里倒了一杯白酒。 “老爷,这是老奴酿制的,您尝尝看。” 李陇随手拿起酒杯,先看看了颜色,又放在鼻端闻了闻,这才浅尝了一口。 片刻,他吐出一口酒气,满意的点了下头。 “老爷,那您看接下来?” “那就让作坊开工吧,还有酒水的售卖,你也要盯着。” “是,老奴这就下去准备。” 就在他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李陇突然说道:“那小子有没有提起王明?” “回老爷话,提了的,还多次问起呢。” 李管家这才把张义之前的话,都说了一遍。 李陇听完对方的讲述,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 正在自己家睡觉的张义,就被李陇遣小厮叫到了飞龙院。 “刘奇,昨日管家跟我说,你这几天干的不错。” “使君,那些都是小子应该做的。” 李陇满意的点下了头,这才说出叫刘奇过来的目的。 “刘奇啊,礼房那边有个副主事的位置出缺。本官已经跟飞龙使商量好了,打算派你过去。” 听完李陇的讲述,张义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表示感谢。 飞龙院和绝大多数衙门一样,一共下辖有六房,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 这六房分别由三名副使负责管理,按照张义之前掌握的消息,李陇所负责的应该是兵房和刑房。 如今对方却把他分到礼房那边,不免让张义感到一些蹊跷。 李陇似乎发现了刘奇的迟疑,这才缓缓开口:“礼房这段时间出了不少差错,还惹得飞龙使非常的不满。本官思来想去,就建议让你去试试。” 说到这里,李陇脸色一肃:“刘奇,你过去以后好好干,莫要让本官失望。” 别看李陇说的冠冕堂皇,可张义却是听懂了话语背后的意思。 礼房副主事出缺,不该是那位刘副使选调人才补上吗?怎么会轮到李陇建议了? 稍后,在张义表示了感谢后,李陇就派贴身小吏亲自送他去礼房上任。 在去礼房的路上,张义不失时机的向这个叫做田翼的小吏发出邀请。 “田哥,晚上有安排吗?” “怎么了,有事?” “没啥,如今咱们都是李使君这条线上的人了,做兄弟的不是想着多联络联络吗?” 田翼既然能成为李陇的身边人,自然也是个眉眼通透的。 他轻笑了一声:“行吧,不过我下衙的时间可没谱。” 张义见对方答应了,立即和对方约好了见面的酒楼。 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就来到了礼房的值房。 话说,飞龙院的礼房和皇城司的有些相似,主事是没有单独值房的,而是和小吏挤在同一个房间里办公。两者唯一区别就是,主事办公的地点,是在一个两寸高的台子上。这不仅能显示地位的与众不同,也方便监督手下小吏,以免发生懈怠偷懒等情况。 礼房的主事是一个叫种麻的小老头,看鬓角的白发和布满脸上的皱纹,至少也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 在田翼做了引荐后,张义向这位上司恭敬行了一礼:“属下刘奇,见过上官。” 种麻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本性使然,表现的非常和气。 随意的摆了摆手:“你我也算同僚了,没必要这么客气。” 稍后,等二人送走了田翼,种麻就给张义介绍起了礼房的职责。 “咱们礼房不如其他几房事务繁杂,只有这么几块。分别是学堂,祭祀,礼仪。这学堂呢,主要是为了培养秘谍所设立的……。” 通过种麻的一番详细介绍,张义也算弄明白了礼房的管理范围。 飞龙院是有自己的学堂的,还有所配套的校场。主要目的是为飞龙院培养探子,而学员通常是各地军队抽调出来的好手。当然,这也包括一些飞龙院高官家的子弟。 其次是祭祀,除了配合国朝的一些庆典祭祀活动外,还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飞龙院的人有谁去世了,礼房就要出面办理出殡下葬等一切事务。就比如前些日子突发恶疾的周全,最后的丧事就是礼房协同家属一起办的。 要说三个职责里面,最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就非礼仪莫属了。 其职责范围算是飞龙院内部的监察机构,和朝廷的御史台有很多相似之处。 “刘奇啊,你暂且就负责礼仪吧。”说着,种麻就一脸笑容的从柜子里抽出几本册子。 种麻将之递到刘奇手里,又继续说道:“这个是咱们飞龙院制定的条例和奖惩措施,你不妨熟读一遍,以防执行起来出现什么偏差。” 张义看着手里这几本摞起来足有一寸厚的册子,就知道田翼打的什么算盘了。 这分明想为难自己啊,等自己出了差错,就能告自己一个渎职的罪名,再名正言顺的把自己踢出礼房。 第557章 校场 晚间,张义在醉仙楼的雅间里宴请了田翼。 “刘奇,早来了吧?”推开房门的田翼,一边走向刘奇,一边问道。 张义连忙起身:“田哥,小弟也是刚来不久。快坐,快坐。” 等酒过三巡,田翼才放下酒杯:“怎么样?在礼房当差的第一天,有什么感想?” 张义先用筷子给对方夹了一片蒸羊肉,这才缓缓说道:“还不是老样子,在那儿当差不是一样啊。” 田翼却没碰碟子里的羊肉,而是拿起酒杯玩味的看着对方:“不见得吧,我怎么听说那个姓种的老家伙,给你挖了一个坑啊。” 见对方问起,张义也只是苦笑摇头:“真不知道那个种麻是怎么想的,小弟跟他无冤无仇,这第一天就开始搞针对,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田翼见对方这么消极,连忙出言安慰:“刘奇,使君为了给你安排个好位置,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你可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厚望啊。” 张义见对方上套,却没表现出一丝欣喜。而是,继续苦着脸:“难啊,小弟到了礼房是两眼一抹黑啊,恐怕还没等做出什么成绩,就被那个姓种的找个借口踢出去了。” “不至于,不是还有你田哥我吗?礼房的那些人和事,咱也是知道一些的。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哦?那小弟就问了?” “你问啊,只要你能在礼房站住脚,无论任何问题,只要你问的出来的,我都能给你解答。” “哎呦,田哥,您真是我亲哥。来,小弟先敬你一杯。” 翌日上午,张义就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来到了礼房。 没办法,为了尽快投入工作,他也只能熬夜将册子里的条目看了一遍。 上衙的钟声刚敲响,他就带着自己的手下,一个叫罗寿的小吏开始了调研之旅。 “刘主事,您打算先从哪儿看起。” “先去学堂看看吧。” “好嘞。” 等二人来到了校场,就见到二十余名学员,正在一名教头的带领下,练习着枪棒功夫。 张义没有上前打扰,而是让罗寿带他去见学堂的教谕李善存。 李善存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据说早年也是秘谍出身,常年游走在宋国各个城市。后来因为受了伤,才被调到学堂充当教谕,负责培养后辈新人。 李善存对于刘奇的到来,表现的非常热情。只是在热情的背后,还夹杂着一些疏远的意味。 张义对此也并不意外,任谁都知道,掌管礼仪的礼房副主事,就是个到处挑毛病的官。遇到这种人躲还来不及呢,谁还会主动往前凑啊。 “李教谕,本官这次过来,就是随便了解下学堂的情况。你也不用太过紧张。” “刘主事说笑了,您能过来,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义说着,就找对方要来了学员的花名册。 在一一看过了学员资料后,他心里有底了。 正如昨天田翼跟自己介绍的那样,种麻最小的儿子种贺也是学员之一。 “李教谕,听说这个种贺是种主事家的公子?” 李教谕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应答:“正是,不瞒刘主事,种贺这个年轻人,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有一番作为。” 张义对于对方的评价,却有些不以为意。 根据田翼提供的消息,种贺就是一个典型的纨绔。除了会拿着老子种麻的名头招摇过市以外,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显,微笑起身:“李教谕,带本官去校场看看如何?” 闻言,李教谕自然是满口答应。 稍后,当几人来到校场,李教谕就指着远处说道:“刘主事,那人就是种贺了。”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二十余岁,满脸横肉的胖子。正一脸不屑的看着场中一对对练的同伴,不时还和身边同伴指指点点的。 张义嘴角上翘,找到正主就好办了。 当即,就领着二人向那群学员走了过去。 当值的教头,见李教谕领着两位陌生人走了过来,立即下令所有学员整队集合。 在互相通报了姓名过后,张义就开口问道:“戚教头,你们刚才练得什么?” “回刘主事的话,刚才学员练习的是枪棒拼杀。” “那怎么一个对一个?” 不等教头回答,张义就抢先说道:“一对一的拼杀固然要练,可是这些人以后都是要被派去敌国的,他们随时面临着被抓甚至被杀的风险。”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李教谕:“李教谕,听说你也是在宋国待过一段时间的,你来说说,我说的对吗?” 李善存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说这番话的用意。也只能点了下头,如实答道:“确实如刘主事说的,密谍从进入敌国那一刻起,身边就充满了危险。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一句话没说对,都会有性命之忧。” 张义赞同的点了下头,看着教头说道:“武力,作为密谍最后的保命手段,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你在训练这些学员的时候,不能让他们简单的练习一对一,那样练出来的学员,即使表现优秀,也很难在敌国生存下来。” “那刘主事的意思是……?”教头不太确定的问道。 “当然是一对多啊,先从一对五练起,逐渐练到一对十,甚至二十。他们现在训练的越艰苦,以后生存的希望就越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教头思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只是,训练计划都是李教谕定下来的,他也不好随便修改。 只能转头看向李善存,征求对方的意见。 李善存在心中反复权衡后,也觉得这位刘主事的意见非常好。密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武力虽然不是最重要的,可一旦被发现,那起的作用可就大了。 他蹙眉看着教头:“看着我干嘛?就按照刘主事的意思办。” 就在教头打算向学员下令的时候,张义又说话了。 “那个是叫种贺吧?听李教谕说,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看不如就让他先做个表率,也让本官看看这位年轻才俊的风采。” 第558章 比试 “不可!” 不等种贺有所反应,一旁的李教谕先大喝一声。 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对方好歹是自己的上司,自己这么贸然出声,有些失礼了。 念及至此,他连忙拉着刘奇去一旁说话。 “刘主事,那个叫种贺的学员,可是种主事的小公子。” 张义心中冷笑,要不是种麻的孩子,小爷还懒得收拾他呢。 他点了下头:“那又如何?” 李教谕见对方一脸淡然的样子,心里吃了一惊。这位刘主事究竟是傻啊?还是愣啊?那可是上官的孩子,真要有个什么闪失,你负得起责任吗? 只是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张义先开口问道:“李教谕,你之前不是说种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吗?怎么一说到比试,你就出来横加阻拦的?难道,你之前在蒙哄本官?” 说着,他脸色就是一沉。 李教谕真是有苦说不出:我特么就是随便夸奖一下,想让孩子在你心里留个好印象。早知道要比试,我绝对不说那些话。 张义也不再搭理对方,先把发呆的种贺叫到场中,又随便点了十个学员。 等两方装备就绪,这才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本官这里有二十贯的银票,全当做彩头了。哪一方要是赢了,这张银票就归哪一方。都听清楚了吗?” 能来学堂参加培训的,除了个别两三个高官子弟以外,终究还是穷苦军士占多数。 这些人一听只要赢了,就有二十贯的奖励,一个个顿时两眼放光。 此时,站在对面的种贺看见那些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不免打起了鼓。 平时仗着有家奴在旁,欺负个普通百姓也就算了。可对面这些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军士啊,真要是两方打起来,自己虽然死不了吧,也绝不会好受。 在没摸清这位刘主事的路数之前,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教谕,希望对方能替自己说句话。 可是,一心想要拿捏种家父子的张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李教谕刚要张嘴劝说的时候,张义大喊一声:“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那十个人就急吼吼的向着种贺冲了过去。 种贺见此,腿都吓软了,拼着最后一股力气扭头就跑。 可刚他迈开步子,当先一名学员飞起一脚,就踹在种贺的后腰上。 “啊!”随着一声惨嚎,种贺身体失去平衡,就扑倒在地。 随即身后几人迅速赶上,把种贺围在中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时间,惨嚎声,痛骂声四起。 此时,一直置身事外的小吏罗寿,见刘主事动真格的了,心中不免叫苦。趁着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加快脚步去礼房报信去了。 “住手,住手!”李教谕见势不妙,立即高声阻拦。 他刚上前一步,就被刘奇拦住了去路:“李教谕,你这是干什么?双方正在比试呢,你还想过去助拳不成?” 李教谕看着被众人按在身下爆打的种贺,急的一个劲跳脚:“刘主事,那个种贺可打不得啊,那可是种主事家的公子!!!” “我知道啊,刚才来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了的。” 李教谕看对方一脸淡然,更是气急:“种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不等他说完,就被张义不紧不慢的打断:“他有个三长两短,也是学艺不精,又能怪的谁来。” “你……。”李教谕被对方一番话堵在心里,只能暗自叫苦。 片刻后,原本还在哭爹喊娘的种贺,渐渐没了声息。 张义这才命令几人住手。 等众人散去,他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种贺,失望的摇了摇头:“哎,终究是个不成才的。” 说完,就命令几个学员抬着种贺去找郎中。 而他则转身看向李教谕:“李教谕,说起来你也是飞龙院的老人了。上官把学堂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你就该把浑身的本事,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们。可你看看现在,一个所谓的人才,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你实在太让本官失望了。” 说完,他把那张银票扔在地上,转身就向着前院走去。 正在此时,闻讯赶来的种麻正巧冲进校场。 他先扫视了一眼,没发现儿子的身影。这才几步来到刘奇面前:“刘奇!我儿子呢?” 张义仿佛刚看见对方似的:“种主事,你来的正好。种贺的学业不行啊,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就被人打倒在地。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练的。这要是日后被派遣到敌国……。” 种麻哪有心情听对方唠叨这事啊,当即绕过刘奇,就向李教谕跑了过去。 张义又瞥了一眼通风报信的罗寿,轻哼了一声,就溜溜达达走出了校场。 一盏茶后,他就来到了副使李陇的值房。 “你不在礼房当差,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正在批阅文书的李陇,连头都没抬。 “使君,属下刚才去了校场……。”张义就把刚才自己如何收拾种贺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李陇闻言,惊的连下巴都合不上了。他抬起头看着站在下面的刘奇:“刘奇,你是说,你让人把种麻的小儿子种贺打了?” “使君,不是我让人打的,是切磋拳脚。”张义连忙纠正对方的语病。 “嘿!那还不是一样?”李陇狠狠的一拍桌子。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你知不知道,种麻在三个儿子里面,最宠爱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如今你让人给他打了,他岂能善罢甘休。” 张义心说:我当然知道了,他要不是种麻的儿子,小爷还懒得整他呢。 当然,他还存了另一番心思。 从他昨天被分配到礼房,就琢磨出里面的一些门道。李陇分明是拿他当枪使,打算蚕食那个刘欲刘副使的权利。既然看破了对方的心思,张义可没有甘当马前卒的觉悟,就算生拉硬扯,也要把李陇这个幕后主使牵出来。 张义换了一副委屈的样子:“使君,李教谕说种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属下就动了测试的心思。可谁知道,那孩子就是个不中用的。当其他学员扑上来的时候,他连跑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躺在地上挨打。您说说,这个李教谕都教的什么玩意?” 李陇皱了下眉:“那个李善存真是这么说的?” “属下句句是实啊,当时很多人都听着呢。” 李陇见对方理直气壮的样子,倒也信了几分。 “要是这么说,你让几人比试,也不算莽撞。” 第559章 瓷瓶 在张义向李陇汇报工作成果的时候,种麻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儿子种贺。 “儿啊,你忍忍,等郎中给你上了伤药就不疼了。”看着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儿子,种麻不禁哽咽起来。 种贺强忍着疼痛:“爹爹,你一定要给儿子报仇啊,都是那个姓刘的……。” 话说到一半,嘴就被种麻堵住了。 种麻警惕的看了眼围在床边的这些人,先是烦躁的将他们打发走。 这才低声说道:“儿子,你先安心养病,为父知道该怎么做。” 稍后,他安慰了几句儿子,就走出房间。找到了正在门外徘徊的李教谕。 等来到偏僻处,种麻才开口询问事情的起因。 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李教谕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始末缘由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哭丧着脸说道:“主事,属下说种公子是人才,完全是出于好心啊。谁知道那位刘主事……。” 不等对方说完,种麻就伸手打断。 他心里不是没有猜测,只是想在李教谕这里得到印证。 同时,也让他想起了昨天他和刘欲刘副使的一段对话。 “子平啊,那个刘奇可是隔壁的人,想趁着副主事出缺的机会,往咱们这里掺沙子呢。” “使君,有您这句话,属下就知道怎么做了。” “哦?这么快就有主意了?说说看。” “其实也没什么,属下打算把三个副主事的分工重新分配一下。让这位新来的刘主事去管礼仪,等他把人都得罪的差不多了,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俺就找个由头把他从礼房踢出去,相信拍手叫好的一定不在少数。” “听说那个刘奇也是个机灵的。万一糊弄差事不去得罪人呢?” “那就更简单了,属下就告他个渎职之罪。到了那个时候,他有什么后台都没用,只能任由使君拿捏。” “哈哈哈,好!不愧是六房的老人,想的就是周全,就这么办吧。” 就在种麻沉思之际,张义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种主事,种贺的伤势如何?” 种麻闻言,才发现刘奇已经来到面前。 看着对方跟个没事人似的,种麻心中的火气更盛。奈何人家用的是阳谋,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硬生生把怒气压了下去:“无事,无事,这孩子身体壮实,挨了几拳而已。郎中也说了,修养些日子就能康复。” 张义看着对方几欲喷火的眼睛:“是吗?那就好,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要走进房间。 他这边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种麻拦住:“刘主事,我儿需要静养。” 张义立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吗?那就算了,我本想进去安慰几句的。既然这样的话,那属下就去办差了。等晚些时候,再来看望。” “看望就不必了,一会儿本官就派人送他回家了。刘主事还是去忙差事吧。” “也好,那属下告退。” 片刻,种麻看着远去的刘奇,眼中有一丝杀意闪过。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三天里,种麻和刘奇仿佛都忘记了种贺挨打的事情。 尤其是种麻,偶尔还会当着众人的面,与刘奇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刘奇更是顺杆爬,表现出与这位上司相处融洽的样子。 两人的这番举动,倒是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官吏有些失望。 亲儿子被人欺负,就这么忍了? 难道不该提着刀,亲自杀到刘奇家里给儿子报仇吗? 当然,这也只是一些普通人的猜测揣度。 放在李陇这样的高官眼里,却是把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这一日下午,正在翻阅文书的刘奇,就被李陇叫到了值房。 “刘奇,这几日你要小心了,那个种麻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这次他儿子吃了那么大的亏,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刘奇适时的表现出一副感激神色:“说起来,属下到了礼房寸功未立,倒是先让使君为一点小事操心了。属下真是该死。” 李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如今你是我的人,说这些话做什么。还是说说如何应对种麻吧。” “其实对于种麻的事情,属下已有对策。” “哦?说说看。” 两天后的傍晚。 随着下衙的钟声敲响,张义收拾起桌案上的文书,就夹着随身的包袱走出了衙门。 按照往日的习惯,先在路边摊上吃了一碗羊肉汤饼,看着时辰尚早,就打算去西市逛逛。 他刚来到街上,身侧就过来一个闷头赶路的汉子。 张义见此,就侧身让开。 只是,对面的汉子仿佛瞧准了似得,在张义侧身的瞬间,就一个箭步直直的撞了过来。 “哎呦!”张义与汉子同时叫了一声,随着身体失去平衡,也一齐摔倒在地。 只是,当汉子倒地的同时,怀里抱的一只瓷瓶也随之落地。 “啪”的一声脆响,那只雪白如玉的瓷瓶被摔的粉碎。 汉子看着满地的碎片,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呆愣看了片刻,就起身怒视着刘奇:“你小子走路不长眼啊,你知道这只瓷瓶多少钱吗?你赔我瓶子!!!” 张义一边起身拍打着浮土,一边看着满地的瓷片:“我管你多少钱?是你撞的我,我还没找你要伤药钱呢。你到恶人先告状了!” 二人这边发生争执,立即吸引了大批的围观百姓。 其中,人群里就有几个汉子向周围的百姓,解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眼看着这小子撞得那人,害的人家瓷瓶都摔碎了。” “可不,我也看见了的,明明是这小子撞的人,说话还这么横。” “哼,要我看啊,这小子就是欠揍,让人打一顿就全老实了。” 围观百姓在几个汉子的挑拨下,也纷纷将矛头指向站在场中的张义。 张义扫视了几人一眼,就对摔碎瓷瓶的汉子说道:“我不管你这破瓶子值多少钱,总之是你撞的我。”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汉子见对方要走,可是急了,一个箭步窜到张义身前,抓着他的袍袖说道:“你打坏了我的宝贝就想走,没这么容易!” 这时,人群里的几个汉子也纷纷上前,义愤填膺的说道:“你打坏了人家东西,就该赔钱!” “嘿!我要是不赔呢?你们能奈我何?”张义眼睛一眯,扫视着在场几人。 “不赔?不赔我就揍你!” 汉子话音刚落,举起拳头就朝着张义的脸上砸去。 第560章 陈麻子 张义见对方举右拳打向自己,立即侧身躲避。 同时,借着两人贴身的机会,右手在对方腰带上轻抚了一下。 他这才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撞在围观百姓的身上。指着汉子惊恐的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汉子又上前一步,阴恻恻的看着刘奇:“干什么?嘿嘿!大爷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说着,他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几个汉子,示意大家一起上。 几名大汉刚要上去教训刘奇,突然从人群外围传来一声断喝:“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闹事啊?” 紧接着,人群就被分开,从外面走进十几名顶盔掼甲,手握长矛的官兵。 为首一名什长扫视在场众人:“都干什么?私下争斗,可是要进班房的!” 随着这些官兵的到来,那几个汉子脸上也显现出一丝失望之色。 反观张义这边,看见官兵的那一刻,就像看见救星似的,一个箭步就冲到什长面前,掏出怀里的腰牌:“你来的正好的,我是飞龙院礼房副主事。” 接下来,又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什长看向场中几个汉子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最后,更是大喝一声:“居然敢当街行刺国朝官员!你们好大的狗胆!” 说完,就大手一挥,命令手下军士把几名大汉团团围住。 那些汉子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才开始喊冤:“官爷冤枉啊,分明是那个小子撞碎了某的花瓶。我在跟他讲理!” 什长指着那名汉子的腰间:“冤枉?还讲理?有带着刀子讲理的吗?” 汉子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腰带上不知什么时候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听什长命令手下军士:“儿郎们!把他们给我绑了,都押到大牢里去!” 那些官兵得了命令,就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齐齐扑向场中的几名汉子。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将那些人绑了个结实。 见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什长才微笑看向刘奇:“刘主事,还要麻烦你跟咱去趟衙门写份口供。” “这有什么麻烦的,还不是刘某应该做的吗?”说着,张义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头前带路。 就在几个汉子被押去大牢的同时,一个中年人神情慌张的闯进了种麻的家里。 “大哥,不好了!” 正在正堂悠闲品茶的种麻,瞥了一眼来人,面露一丝不悦:“老二,要说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变得稳重些。整天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 只是不等他说完,老二就打断对方:“大哥,陈麻子他们被官兵抓走了!” “什么?”种麻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老二只得苦着脸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种麻这才惊慌失措了站起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之前不是跟你交代过吗?尽量躲着点官兵衙役,实在躲不开,就咬死说那小子撞碎了花瓶。你…… ,你怎么就不听呢?” “大哥,你听兄弟把话说完啊。” 老二这才一五一十把刚才看见的一切说了一遍。 这不听还好,听完整个过程,种麻简直怒不可遏:“谁特么让他们带家伙的?啊?你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礼房主事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这里可是兴庆府,比咱们兄弟大的官一抓一大把!!!” “大哥,我……,我没让他们带家伙啊。” “那他们……。” 话说到一半,种麻也懒得跟对方争辩,为今之计先要把那些人捞出来。 他掏出身上的腰牌:“你赶快拿着我的腰牌,去巡城衙门把那几个废物弄出来。” “是,我现在就去。”老二接过腰牌,就向外走去。 “慢!” 就在他刚要走出房间的时候,种麻又开口叮嘱:“记得,把他们弄出来以后,趁着城门还没关,立即把他们送出城去。让他们去夏州躲些日子再回来。” 等目送老二离开,种麻这才长舒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 一炷香后,在家焦急等待的种麻,终于看见老二走进了院子。 他看了看老二身后,蹙眉问道:“人送走了?” 老二苦笑摇头:“大哥,人家不放人。” “不放人?”种麻有点反应不过来。 眨了眨眼睛,才继续问道:“你没给他们看我的腰牌?” “看了啊,只是人家说,陈麻子算是重案要犯,上官也打过招呼了,必须依法严办。” “你说什么?依法严办?”种麻听到这几个字,心中莫名有一丝慌乱。不就是街上打架斗殴吗?怎么还跟重案联系起来了。 巡城衙门,地牢。 坐在桌后的张义和田翼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被挂在行刑架上的那个汉子。 张义低声说道:“田哥,兄弟没问过案子,要不您给打个样?” 田翼轻笑一声:“行,你看着啊。” 说完,他就看向那个汉子:“姓名。” “陈老虎。” “嚯!这名字够凶的啊,年龄。” “二十八。” “嗯,倒是不小了,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当街打架。” 田翼摇了摇头:“不对,如果仅仅是打架,用不着咱们兄弟亲自伺候你。陈老虎,你最好说实话。” “官爷,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啊。” 田翼见此,也懒得跟对方废话,看了两旁行刑的汉子一眼,示意对方用刑。 随即,行刑室内,就响起了陈老虎的惨嚎声。 一盏茶过后,田翼看着一身伤痕的陈老虎:“陈老虎,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陈老虎强忍疼痛,勉强抬起头:“回……,回官爷……的话,当街打架。” “呦呵!还是个嘴硬的。” 田翼此时也来了怒气,命令行刑的汉子继续用刑。 如此反复了两次,陈老虎依然咬死说是当街打架。 正当田翼大感头疼的时候,一旁的刘奇开口说道:“田哥,小弟倒是有个主意。” “你有什么办法?”田翼看向这个新认的小兄弟。 “你就等着瞧好吧。” 说着,刘奇伸手招过一个汉子,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个汉子点了下头,转身出了房间。 第561章 毒计 等那个汉子走出房间,张义也站起身来到陈老虎面前。 “陈老虎,你一定要顶住,莫要让小爷失望啊。” 说完,就招来一个汉子,让其把陈老虎的衣服扒光。 等对方的衣服被人褪去,这才吩咐:“找把刀子过来。” 片刻,他就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陈老虎健硕的身躯上划出许多伤口。 只是,每一刀的力道都控制的极好,只划破皮肤,却不见有鲜血流出。 这一幕看在田翼的眼中,心里难免有些轻视。 这都什么玩意啊,这要是能招供,姓陈的不早就招了?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陈老虎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正在此时,行刑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刚才那个汉子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张义这才向后退了几步,转头对汉子吩咐道:“泼他。” “哗啦!”一盆滚烫的开水,就浇在陈老虎的身上。 “啊!!!”陈老虎立即惨嚎一声,紧接着浑身开始颤抖。 张义却对此无动于衷,走到陈老虎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皮肤上抹了一下。随后就放进了嘴里,责怪的看着那个汉子:“怎么不咸啊?你放了多少盐?” 汉子挠了挠后脑勺:“两勺。” “少了!” 说完,在不理会对方,而是用凌厉的眼神看向陈老虎:“陈老虎,你究竟犯得什么案子进来的?” 张义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陈老虎才大口喘着粗气说道:“当……,当街……,当街打架。” “哈哈哈!行,你有种!”张义气极反笑。 说完,就让汉子用破布堵住陈老虎的嘴。 “去!再找些盐过来,往他身上抹!!!” 稍后,当一把把盐粒接触到伤口的时候,陈老虎开始挣扎颤抖,牵动着行刑架都发出“吱扭吱扭”刺耳的声音。 此时,在场众人看向刘奇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田翼,脸上已是变颜变色。 张义也无暇顾及那些,他抽出堵在陈老虎嘴里的破布。 “陈老虎,你究竟犯了什么案子进来的?” 足足等了很长时间,陈老虎才抬起头,怒视着眼前这个恶魔:“我入你老母!!!有种你弄死……。” 不等对方说完,张义就用破布堵住对方的嘴。 转头吩咐身边的汉子:“去,烧一锅热油!” 得了命令的汉子刚离开房间,田翼就起身来到刘奇身侧:“兄弟,千万别把这家伙弄死啊。” 张义回了对方一个微笑:“哥哥放心,小弟有分寸。” 又等了片刻,当汉子端来一锅滚烫的热油时。 张义示意对方放在陈老虎脚下。 “陈老虎,我再给一次机会,你究竟招还是不招?” 陈老虎看了眼冒着浓烟的热油,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思忖片刻,又果断的摇了摇头。 张义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行,那咱们就陪着你继续玩,反正你还有几个同伴就在隔壁,就算弄死你了。还有他们可以招供呢。” 说完,他就倒退几步,对几名汉子一字一顿的吩咐道:“抓住他的脚,放油锅里炸!!!” 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行刑官,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向刘奇。 最终还是其中一人,狠狠的点了下头:“按照刘主事的吩咐做!” 说着,就招呼几人牢牢抓住陈老虎的脚,往油锅里放。 一旁的田翼早已被将要发生的事情,吓的双腿颤颤。看向张义的目光,就如同见了鬼似的,根本就不敢与其对视。 陈老虎闻言,用尽力气拼命挣扎,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义见此,双眼紧盯着对方,阴恻恻的说道:“陈老虎,你现在说还有机会,一旦那只脚放了进去。可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陈老虎只是愣神的功夫,一只脚就被人抬起,眼看着就要放进油锅。 他慌忙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同时向面前那个恶魔拼命点头。 半炷香后,张义拿着一沓口供,和田翼一起走出刑讯室。 田翼看着张义阴沉的脸色:“兄弟,如今口供到手,应该开心才是。” 张义长叹一口气:“田哥,小弟的本意只想下个套子让种贺去钻的。谁成想,却把种麻给套住了。” “这不是更好嘛?把正主套进来,中间还省了很多麻烦呢。” “不一样的好吧,要是种贺钻进来,咱们可以利用他,轻松控制种麻。继而得到礼房的实际掌控权。” “对啊,这不是一回事嘛?” “您听小弟把话说完啊,种麻虽然有把柄在咱们手里,可要是想控制他,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听刘奇这么一说,田翼算是彻底糊涂了。 不过,他也懒得细问,只等着看结果就是了。 当二人来到李陇的府上,已经临近深夜。 “使君,据陈老虎供认,是种麻指使他来刺杀属下的。” 说着,张义就恭敬的把口供放在桌子上。 片刻,当李陇看完口供,就随手往桌上一扔。 “刘奇,你是怎么想的?”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如果是他家人指使,这倒简单了,只需把人抓了,用来要挟种麻,相必对方一定就范。”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可偏偏是种麻亲自上阵,他又是刘使君的得力干将,一旦把他抓了。属下怕刘使君那边会有反弹,到时候会给使君平添不少麻烦。” 李陇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有考校的意思。 等听完刘奇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子,不错!这是动脑子了。” 不等刘奇谦虚几句,他又发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对此,张义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 “使君,您看这样行不行。属下再去审问陈老虎,让他咬死这事是种麻的弟弟种思干的。得了口供后,就让巡城衙门的兄弟配合,把种思抓回来拷问。” “抓他没用吧?就算是血亲兄弟,到了紧要关头,种麻也未必会就范。”一旁的田翼插话说道。 张义轻笑一声:“田哥,咱这里还有后手呢,抓了种思以后,就去找种麻去谈,他要是不同意,那不好意思。咱就让种思去咬侄子种贺,如果还不同意,就接着一个个咬。我就不信种麻是个心硬如铁的,能眼看着一个个亲人锒铛入狱。” 田翼听完对方的计划,倒吸一口凉气,这招也太毒了。 分明要把种麻逼死啊。 第562章 白酒促销 翌日早上,一夜没睡的种麻,终于在值房等到了来上衙的刘奇。 他慌忙迎了上去,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刘奇,听说你昨天在街上遇袭了?” 张义心中冷笑:你老小子还跟我这里装,等过几天看你怎么来求我。 他点了下头:“是啊,没想到那人还带着刀,这分明是想刺杀我啊。” 当种麻听到“刺杀”这个词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我听说是你把人家什么东西撞坏了,最多算是争执吧?怎么都算不上刺杀啊。” “种主事,刺杀这事可不是小子乱说的,是那个汉子亲口承认的。” “什么?承认了?承认是想刺杀你?”尽管种麻已经在努力克制,可表情已经变的有些僵硬。 “对啊,这是人赃俱获的案子,还容他抵赖不成?” 种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那,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刺杀你?或者说,背后是谁指使的?” 张义摇了摇头:“这还不知道,巡城衙门那边正审着呢。” 在种麻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张义又继续说道:“不过啊,按照小子的判断,这些人和敌国的探子脱不开关系。” “不能,不能,怎么可能是敌国的探子。”种麻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嗨,谁知道呢。这也是小子的一个猜测,具体怎么样,还要看巡城衙门审问的结果。” 说完,张义就丢下对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算开始今天的工作。 种麻则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变颜变色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此时,飞龙院的门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种主事,门外有人找。” 种麻烦躁的瞪了门子一眼:“谁啊?没看这是上衙时间吗?就说本官不在。” “种主事,您还是出去看看吧。是你家里的管家,看样子还挺急的。” 种麻一听是管家,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跟随门子去了外面。 坐在桌子上的张义见此,心中冷笑连连,没想到李陇下手还挺快的。 果不出张义所料,管家刚看见自家老爷出来,立即把对方拉到一旁,低语道:“老爷,不好了,二老爷被官差从家里抓走了。” “什么?”种麻心中大惊,慌忙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的事,是二夫人遣人过来报的信。” 种麻一把抓住管家的衣袖,焦急问道:“说没说是哪个衙门抓的?” “说是巡城衙门。” “啊!”种麻惊呼一声,紧接着就感觉一阵阵眩晕。昨天袭击刘奇的事情,是他安排自己二弟去联系的。如今二弟突然被巡城衙门抓走。不用问啊,一定是那个陈老虎招供了。 幸亏管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自家老爷。 种麻缓了半晌,这才恢复一些清明。 他本能的掏出腰牌,打算让管家跑一趟巡城衙门,先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再说。可手刚抬起来,他就想起昨天的事情,那些人根本就不给自己面子。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亲自走一趟,先把案情问清楚。真要涉及陈老虎的案子,那没啥好说的,只能豁出这张老脸,请上司刘欲出面了。 就在种麻赶赴巡城衙门的时候,张义也找了个由头走出了飞龙院的大门。 酒坊 张义刚走进酒坊,李陇府上的一位管事就迎了上来。 “郎君来了。” 张义看着院子里一片忙碌景象:“嗯,筹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酿出一千斤白酒了,按照现在的速度计算,大后天开业的时候,能准备出一千三百斤。” 张义随意的点了点头,并未发表意见。 他这次过来,只是想看看对方是如何管理的。 与萧家类似军事化的管理不同,这位李管事明显没有任何保密意识,几乎将所有流程都集中在了一起。 更过分的是,并不是每个流程都有专人负责,而是上百名工匠在各个岗位间来回穿梭。哪个岗位忙不过来了,李管事就会从一些清闲岗位上,调拨工匠过去帮忙。 张义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是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 等他围着酒坊参观了一圈,这才出言问道:“店铺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弄好了,按照我家老爷的意思,东西两市先各开一间店铺。如果生意好的话,再去其他府城开分店。” 张义点了下头:“你这样,开业那天,准备出一百斤白酒,免费送给过路的路人品尝。” “这……,这可不少钱呢?” “唉,账不是这么算的,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些都是必要的宣传。” 话说到一半,张义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你这样,再多准备出一些白酒,找些漂亮的瓶子装起来,给一些高官大族送上一些。那些可都是有钱人,只要他们喜欢,你家的白酒还能愁卖?” 管事一听,这个主意似乎不错。打算晚上回去的时候,给自家老爷说说。 “郎君,还有吗?” “当然有了,不过这件事,就需要你家老爷亲自出马了。” 张义故意顿了一下:“你回去跟李使君说说,看能不能把白酒献给皇帝,要是他老人家喝的满意,把你家的白酒当成贡酒。呵呵,你琢磨琢磨,以后这酒还愁卖吗?” 李管事眼睛一亮,对啊!自己怎么没想起来啊。真要是自家白酒成了贡品,那还愁卖吗?那些豪商巨贾还不蜂拥而至,挤破脑袋来抢着进货? 等张义走出了酒坊,又来到了绣春楼。 “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营业?” 张义一边看着绣春楼的内部装潢,一边问道。 杨澍在身旁说道:“就一些收尾的事情了,紧着点干也就三四天吧。” 等二人来到花园凉亭,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析津府送来的那些女谍都就位了吗?” “前天就到了,属下把她们安排在西跨院了。郎君要不要去看看?” 张义摇了摇头:“我就不看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咱们现在摊子大了,各方面都要及时跟上。尤其是这些人的纪律,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这可关系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绝不是开玩笑的。” 闻言,杨澍脸色一肃:“郎君尽管放心,属下会盯紧她们。” 第563章 连环套 等张义离开了绣春楼,兜兜转转又来到绸缎庄的后院,见到了正在整理账目的小六。 “郎君?您今天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小六见到张义过来,表现的异常高兴。 等二人各自落座,张义才问道:“我让你筹备的青楼,弄得怎么样了?” 听对方问起,小六表现的有些沮丧:“郎君或许还不知道吧,西市那边马上就要开一家绣春楼,听说找的姑娘都是波斯来的,装潢也是极尽奢华。属下正想跟您商量呢,是不是咱们换一个买卖。” 说完,就担忧的看着张义,生怕对方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果不其然,张义笑了笑:“这青楼还是要开的,不仅要开,咱们还要开在他们附近。” “这……,郎君,他们那个店,属下打听过,可是投了十几万贯呢。咱们……,咱们只有这几万贯,怕是抢不过他们吧。” 说到这里,小六顿了一下,又连忙解释:“郎君,属下倒也不是全为了赚那几个钱,咱们开这个买卖,主要还是打探消息。只是,生意都被对方抢走了,如果没了客源,这打探消息的事情,也就无从谈起了。” 张义并不打算把绣春楼的来历,包括杨澍的身份告诉对方。 在他看来,秘密能称之为秘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他再相信小六,也不打算把一些事情告诉对方。 张义轻笑了一声:“生意各有各的做法,他们招待高官权贵,那咱们就降一个档次,招待那些品级不算太高的官员。” 见小六又要说话,他伸手止住:“诚然,这些官员或许知道的机密没有那些高官多。可是你想没想过,那些高官的嘴可是很严的,轻易不会透露出什么机密消息。可如果换成普通官员,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他们更愿意拿出一些消息,在姑娘面前吹嘘。甚至在觥筹交错间,与一些同僚一起讨论时政。这恰恰是咱们所需要的。” 小六思忖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了。 张义这才说道:“你手底下有没有善于讲西夏话的?” “倒是有那么几个,郎君的意思是?” “你过几天……。”张义在小六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小六听完对方吩咐,直愣愣看着张义:“郎君,这能行吗?” “这一点你无须担心,你只要保证这几个人别被飞龙院的探子盯上就好。” 就在张义和小六密探的时候,种麻也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巡城衙门。 管家立即迎了上来:“老爷,那些人怎么说?二老爷他……。” 种麻伸手打断对方:“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去吧。” “老爷,二夫人派来的人还在家里呢,老奴要是回去,该怎么解释?” 种麻闻言,终于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大声吼道:“解释!解释个屁!你就告诉他!就说二老爷死里面了!” 说完,就气哼哼的爬上马车,催促车夫赶去飞龙院。 管家被这一声吼,吓的呆立在原地。直到种麻的马车走远,他才长叹一声,赶回家里报信去了。 而坐在马车里的种麻,心情也是无比烦躁。 他从没有想过,凭着自己飞龙院主事的面子,居然连二弟的影子都没见到。更过分的是,自己刚想打听一下案情,话一出口就被区区一个什长给顶了回来。 “在案子没有结案之前,任何无关人等都不得随意打听。种主事,也是衙门中人,这么基本的规矩,不会不知道吧? 这一番话,险些把种麻气死。要不是顾忌二弟还在牢里,怕对方打击报复。真恨不得给那个什长一个大嘴巴。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离开巡城衙门的正堂,李陇的贴身小吏田翼,就从旁边走了出来。 他满意的向什长点了下头:“程宇,做的不错。这是使君赏你的。”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进对方怀里。 程宇也是一脸笑意:“属下只做了些本分事,实在是受之有愧。” 田翼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脸色一肃:“接下来的事情,就按照之前商量的办吧。” 程宇朗声答应。 一炷香后,田翼就赶回了飞龙院。 李陇抬头看了眼走进房间的田翼:“都办妥了?” “使君,办妥了。种麻连他弟弟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程宇顶回去了。” “嗯,还有吗?” “属下已经让程宇对种生大刑伺候,争取把种贺给咬出来。” 李陇放下手里的公文:“嗯,这几天把种麻给我盯紧了,有什么一举一动都给我报过来。” “是!” 李陇这边潇洒惬意的布置差事,种麻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在挨了刘欲一记耳光后,他提不起任何争辩的心思,只能乖乖站立在下面。 “种麻!你明明知道那个刘奇是李陇的人,居然敢派人去刺杀,你是不是活够了?” 种麻偷偷看了一眼上座的刘欲,这才怯怯的说道:“使君,属下没有打算行刺……。” 只是不等他说完,一个黑影就向他飞了过来。 “啊!” 种麻惨嚎一声,鲜血顺着伤口就流淌下来。 他定睛一看,就见地上躺着一块砚台。 刘欲几乎是用吼的对其说道:“没打算行刺?这话就算是我信,可别人信吗?没打算行刺,那个姓陈的为什么随身带着刀子。你解释的清楚吗?没打算行刺,为什么又把你弟弟抓了?” 种麻哭丧着脸,张了张嘴,终究是放弃了辩解。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无论自己再怎么解释,在所有证据面前,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可是……,可是,自己真的没想要那小子的命啊。 就在种麻胡思乱想之际,刘欲身为旁观者,早已看透事情的本质。可越是看的明白,他心情越烦躁。 如今对方设下的套子,已经把种麻牢牢绑住,哪怕自己亲自出面说情,李陇也不会轻易罢手。 他烦躁的说道:“这事离不开李陇在幕后操控。你去,现在就去。给李陇还有刘奇赔礼,争取对方的原谅。” 种麻面色一苦:“使君,他们要是不愿意原谅属下呢?” “那你就跪死在李陇的值房里!!!总之一条,道歉可以,但不许答应他们任何条件,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第564章 有来有往 下午,张义走进李陇值房的时候,就看见种麻一脸灰败的从里面走出来。 “种主事,来找使君啊?” “哼!”种麻瞪了张义一眼,就怒气冲冲的走出院子。 张义却是不以为意,如今双方势同水火,对自己这个太多,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刘奇回来了。” 李陇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见刘奇进来,竟然一反常态的打起了招呼。 “使君,属下去酒坊那边看过了,不得不说,那位李管事不愧是您府里出来的,将酒坊管理的井然有序。” 李陇闻言,朗声大笑:“哈哈,李贤算是个能干的。” 说着,话锋一转:“说说,发现什么问题没有。你应该知道酒坊意味着什么,本官让你过去看看,就是想提前发现问题。以免日后兜售酒水的时候,出现什么差错。” 对此,张义早有准备:“使君,大的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这个产量会不会太少了?一天才出两百斤左右的白酒,应该不足以供应整个兴庆府吧?” 提起白酒产量,李陇就头疼。 他不是不知道两百斤的产量太少,实在是没办法解决。就现在酿酒的粮食,还是他走了一些门路,才从常平仓弄出来的。 等李陇说明了原因,张义心里就有谱了。 与此同时,也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上面坐的这位可是飞龙院副使,手里掌握着兵房刑房,两大暴力机关。只要对方随便动动手指,会有大批的商贾主动依附在其身边。届时还怕找不到粮食?恐怕只会为粮食太多而发愁。 不过,张义并不急于献计献策。 他想等白酒开始售卖以后,让对方见到丰厚的利润,整个人逐渐陷入疯狂,再拿出自己的解决方法。那样取得效果会更好,自己在其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提高不少。 他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话锋一转,把话题放在了绣春楼上面。 “使君,绣春楼属下也去了一趟,差不多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开门营业了。” 绣春楼对于李陇也是一笔丰厚的进项,自然也来了兴趣:“这么快吗?看来那个杨树还真是个得力的。” “使君,属下想着,等开业那天,是不是请兄弟们过去乐呵乐呵。这一来是凑个人气。开业嘛,自然要热热闹闹的。” 不等刘奇说完,李陇就点了下头:“可以,绣春楼开业本官是不好出面的,也不好给别人下帖子,就让兵刑两房的人过去。也算犒劳他们了。” 张义微笑点头:“小子请他们过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让一些不长眼的,觊觎绣春楼生意的看看。这买卖不是没跟脚的,背后也是有大靠山的。” 这一番话算是说到李陇心坎里了,他虽然不会做生意,但也知道像青楼酒楼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有人上门捣乱。 如今有自己这些属下去震慑一番,当然是再好不过。 等张义说完正事打算告辞的时候,李陇突然说道:“刘奇,种麻的事情,你再抓紧点,礼房本官是势在必得。” 张义眨了眨眼睛,心说:刚才种麻不是来过了吗?难道李陇没收服对方? 李陇似乎看透了刘奇的心思,轻哼一声:““哼!”刚才种麻过来,也只是哭诉道歉,但对投效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使君,小子算过啊,那老小子没有翻盘的机会啊。难道是刘使君那边给他许什么愿了?” 李陇也是费解,他不信种麻的心就这么硬,亲弟弟都被抓到牢房里,还一心一意为刘欲办事。 “刘奇,具体事情,本官就不管了。总之,礼房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本官不看结果!” 张义思忖片刻:“使君,小子觉得这事是不是先放放。” 话音刚落,就看李陇已经圆瞪双眼,大有当场发怒的迹象。 张义连忙解释:“使君,你听小子说完。我觉得事情办到现在这样,倒不如先缓缓,给种麻一个思考的时间。真要逼迫太甚,小子也怕他走了极端。毕竟,您要的是礼房,而不是种麻的命。” 经过这么一番提醒,李陇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真要把种麻给逼到绝路上,事情反而麻烦。 “那行吧,就容他考虑几天。” 张义闻言,心中一喜。 他不是真要放种麻一马,而是另有算计。 种麻也不是没有后台的,自己这边折腾了半天,那个刘欲始终没有现身,连让人传话,为属下说情的意思都没有。这是不符合张义利益的,他要慢慢逼迫种麻,逼着种麻背后的刘欲现身,最终达到李陇和刘欲内斗的目的。 在张义和李陇算计种麻的同时,种麻已经来到刘欲的值房,向其禀报刚才的结果。 当听说李陇丝毫没有留手意思的时候,刘欲不禁大怒。 “好他个李陇,这是觉得已经吃定礼房了吗?” 种麻心中一喜,只要您老人家动怒,这事就好办了。 他哭丧着脸说道:“使君,属下真的是跪在李使君面前了,可他依旧不依不饶,非要属下将礼房的事务交给那个姓刘的小子。” 刘欲双眼一眯,眼中一丝杀意闪过。 “你是说刘奇?” “不是他,还能是谁啊。属下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件事情上,就属他跳的最欢。” 刘欲深吸一口气,只是思忖片刻,就从桌案上抽出几页公文。 “刘奇不是管礼仪的吗?你把这个交给他。” 等种麻一目十行的把公文看完,顿时明白了上官的意思。 “使君,那你看要不要派些好手……。” 刘欲摇了摇头:“不需要,这位的脾气,可是国朝出了名的,而且背后能量惊人。只要刘奇在应对的时候,稍微出些差错。自然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哪儿还用的上咱们多此一举。” 一盏茶后,当种麻走进值房的时候,就见刘奇已经从李陇那边回来了。 他一脸笑意的招了下手:“刘奇,你来一下。” 等张义走到面前,种麻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里有一个状子,你拿去看看。” 张义没着急去接对方手里的状纸,而是仔细打量种麻。 对方现在的精神状态,与刚才在李陇值房门口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不仅眼中含笑,还一扫之前的颓唐,整个人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自信。 第565章 也是阳谋 等张义看完状纸上的内容,就对种麻的算计有了一些猜测。 状纸写的非常简单,也不过寥寥百余字。只说飞龙院驻守凉州统领没藏赤地,勾结地方部族,欺压百姓抢夺民财,希望朝廷能为当地百姓做主。 案子虽然简单,但涉及到的人物却有些来头。 没藏赤地是当朝国相没藏讹庞的侄子,也是即将上位的西夏皇后,没藏黑云的亲弟弟。 种麻在这个时候,把这么一张状子交给自己,其意不言自明。这是动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张义思忖片刻,就猜测出对方心中的算计。 自己要是不接这个案子,副使刘欲就会借机办自己一个轻慢公事,渎职妄法的罪名。 可要是自己把案子接了,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没藏家族。如今没藏氏正红的发紫,一旦犯在对方手里,自己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住。 种麻看着刘奇变颜变色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小子,你不是想当李陇的马前卒吗?那咱就先拿你开刀。 不等张义有所表示,他就抢先说道:“刘奇啊,这算是你上任后的第一份正式差事,可莫要让刘使君和本官失望啊。” 说着,还摆出一副勉励下属的样子,拍了拍对方肩膀,就脸色一沉,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张义知道这个差事,推是推不掉的。倒不如先痛快答应下来,免得坠了自己的威风。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种麻,微笑说道:“既然主事对属下这么信任,这桩案子刘某就接下了。” 说完,迈步走出值房。 种麻看着远去的刘奇,心中不禁冷笑:去找李陇哭诉吗?这事就算闹到飞龙使那里都没用。 不得不说,种麻还真猜错了张义的想法。 按照张义的思路,这件事和他之前收拾种贺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使用阳谋收拾人,不要说闹到飞龙使那里了,就是闹到李元昊面前,自己也不占理。 他并没有去找李陇,而是找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田翼。 “田哥,小弟有件事想麻烦你。” 刚从巡城衙门回来的田翼,显然心情不错。看小兄弟说话客气,立即说道:“有事就说嘛,咱们兄弟还至于这么客气。” “田哥,你看看这个。” 说着,张义就把那份诉状递了过去。 片刻后,当田翼看完诉状,不免大吃一惊:“兄弟,这桩案子可不能接啊。” 张义无奈的摊了摊手:“田哥,这事小弟不接不行啊。” 他这才把种麻的算计说了一遍。 田翼听完刘奇的分析,也是无奈的点了下头:“确实如此,可是……。” 张义连忙打断对方:“田哥,小弟既然接了案子,其他话就不要说了,你跟小子说说没藏赤地这个人吧。也好让我心里有数。” 听刘奇问自己这件事,田翼的心里不免有些为难。 他下意识看了看门外,低声说道:“兄弟,没藏统领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当哥哥的也不好说的太多。只能告诉你,这位是个暴烈性子,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主。” 说到一半,田翼故意顿了一下:“兄弟,不如想个办法把这件差事推了吧?” 张义无奈苦笑:“田哥,小弟算是被人盯上了,哪是那么容易推掉的。你信不信,哪怕是小弟在家装病。那位刘使君也会令人用马车把小弟送去西凉养病,绝不会让小弟留在兴庆府的。” “要不……,请使君多派些人保护你?在对方下杀手的时候,把你抢回来。” 张义听完对方出的主意,简直是哭笑不得。 “田哥,算了,就别麻烦使君了,小弟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三日后,在种麻连番催促下,张义终于骑着骏马,只身向西凉城赶去。 与此同时,东西两市的逍遥酒坊,也在一片庆贺声中,正式对外营业。 李管家在请示了老爷后,特意拿出一百斤白酒,请围观的百姓免费品尝。 凡是品尝了这种新奇酒水的路人,无不对其赞赏有加。 只是,当公布了售价后,却是震惊到了所有人。 三贯钱一瓶的价格,着实让那些一个月才两三贯饷银的普通人望而却步。 可这也吸引了一些有钱人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的琼浆玉液才能配得上这么昂贵的价格。 只是等这些人尝过白酒以后,无不争相抢购。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卖出了两百余瓶。 这还是李管家看生意火爆,怕后续酒水跟不上,临时采用限购政策。否则,如果撒开了卖,恐怕销量还能翻上一倍。 得知消息的李陇,自然是心中狂喜,可高兴了没多长时间,又为粮食不足的问题发起了愁。 “李贤,作坊那边还有多少存粮?” 对此,李管家心里早有盘算:“回老爷的话,截止到昨天,还有存粮百石。一石粮食出酒约四十斤,百石差不多四千斤吧。” 李陇在心中默算,这一上午就卖出去百余斤,如果算上之前的存酒和存粮,酒坊的生意也只能坚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说道:“城里的粮商都联系了吗?有没有愿意大批兜售粮食的?” 李管家苦笑摇头:“老爷,如今秋收时节已过,那些粮商都把粮食捂得严实,全等着来年春天卖高价呢。就算咱们派人去买,一次也就能买一两石。多了,就困难了。” 李陇听完对方的讲述,感觉头疼的毛病更加厉害了。 自古以来,凡是敢经营盐铁粮食的,都是背后有高官显贵作为靠山的。 面对这些人,哪怕是李陇这样的官员,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就更谈不上用强了。 正在他头疼之际,衙门的门子来报,说是李使君府上的家丁,有要事求见。 等把人叫进来,李管家一脸疑惑:“李成,你不在店里看着买卖,跑这里做什么?” 李成先给老爷和管家施了一礼,这才说道:“小的是来报信的,就在半炷香前,几个高门大户遣了府里的管事过来,说要采购白酒。” “采购多少?” “小的算了一下,总共是四千斤。” “吧嗒!” 随着李成报出数量,李陇的手哆嗦了一下,手里的毛笔也随之落地。 此时的他,感觉心都在滴血。一斤六贯钱,这四千斤就足足是两万余贯啊。减去那些可怜的成本,这一单买卖就能赚两万贯。 可是……,可是这笔买卖不能做啊,如果把酒都卖给了那些人,自己的酒坊将陷入了无酒可卖的尴尬境地。 第566章 各方反应 就在李陇决定继续惜售的时候,刘欲的管家刘富已经拿着一瓶白酒来到了刘欲的值房。 “就是这个东西?”刘欲拿起桌上的酒瓶,仔细端详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等他拔开瓶塞的那一刻,一股堪称霸道的酒气,呛的他咳嗽连连。 刘富献宝似的说道:“老爷,您尝尝看。” 片刻后,刘欲涨红着脸,吐出了一口酒气。 “好酒!” 刘富微笑说道:“老爷,老奴没说错吧,就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 刘欲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哪儿来的?” 刘富这才下意识看眼值房门外,低声说道:“西市街上新开了一家逍遥酒坊,老奴就是从那里买来的。” 刘欲闻言眼珠乱转,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刘富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自家老爷的心思,继续压低声音:“老爷,今天酒坊刚开业,就被围的人山人海,凡是尝过此酒的,就没有不说他好的。听说城里的几个名门大户,还遣人大量购买呢。” 刘欲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那家酒坊的根底查过了没?” “暂时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老奴在店里见到了李使君府上的管事李贤。” “哦?他也在?”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让刘欲不免动起了心思。 难道这个酒坊背后的东家是李陇?真要是这样,可就太有意思了。 与刘欲主仆类似的对话,也在兴庆府的几个高官权贵府里进行着。 其中就包括当朝国相,没藏讹庞和他的侄子没藏克。 “大伯,那家逍遥酒坊的生意,可是好的让人羡慕。” 没藏克见大伯对白酒赞不绝口,就说起了酒坊的生意。 没藏讹庞瞥了一眼对方,这个侄子哪儿都好,就是对钱财看的太重。而且眼界胸怀也有问题,整天把精力盯在一些小生意上,能有什么出息。 他叹了口气:“哎,克儿,咱们没藏氏怎么说都是西夏大族,你身为我没藏氏的人,应该放开胸怀,把精力放在政务上。别整天算计那些黄白之物,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惹得旁人笑话?” 没藏克见大伯有动怒的迹象,连忙下头认错。 就在此时,府里的管家在门外求见。 片刻后,等管家在没藏讹庞耳边低语了几句后。 没藏讹庞诧异的看着管家:“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爷,街上都是这么传的。” 没藏讹庞拿起桌上那瓶白酒,在面前仔细端详。 良久,这才吩咐:“遣人去查,老夫要知道传言的真假。” 这时一旁的没藏克疑惑问道:“大伯,怎么了?” 没藏讹庞给了管家一个眼色,示意对方解释。 管家这才缓缓说道:“克少爷,街上传言,这个白酒是粮食蒸出来的,而且……,而且三斤粮食就能蒸一斤酒。” “什么!”没藏克的反应可比大伯大多了,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大伯手里的酒瓶:“你是说三斤粮食就能出一斤这样的白酒?” 管家点了点头:“至少街上的传言是这么说的。” 没藏克只是在心中稍作盘算,就喜不自胜的说道:“大伯,这一瓶酒也不过半斤,酒坊就卖三贯……。” 不等他说完,没藏讹庞就伸手打断:“克儿,传言终究还是传言,誓问这种看家活命的本事,怎么可能轻易流出来。还是先让下面的人查查清楚再做定夺。” 不得不说,没藏讹庞这番老成持重的话语,确实让没藏克恢复了切许冷静。 对啊,谁家不是把秘方啥的藏起来,又怎么会轻易示人。 不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藏克终究是存了一些侥幸,万一呢?万一传言是真的,那岂不是一场天大的富贵? “大伯,侄儿也跟着去查吧。” 想明白了一切的没藏克,立即主动请缨去查传言的真假。 没藏讹庞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既然你愿意去,大伯就随你。” 自从街上传出流言,说逍遥酒坊酿制的白酒,仅是粮食蒸制出来的,而且三斤粮食就能蒸出一斤价值六贯的白酒。 一时间兴庆府各个名门大户,顿时陷入了疯狂,纷纷派出府里的得力人手,参与到了这场抢夺秘方的狂欢中。 绸缎庄 小六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的还向门外张望一眼。 正在他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小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六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小三子狠狠点了下头:“按照郎君的吩咐,已经把传言都散出去了。” “那咱们的人呢?都回来没有?” “顾主事放心,咱们的人并没引起旁人的察觉,现已经安置在城外的宅院里了。” 听说人员已经安全撤离,小六才长舒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随即又想起什么:“散播消息的时候,用的是西夏话吗?” 小三子不禁觉得好笑,平日里处变不惊的顾主事,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小事,也瞻前顾后,问东问西的。 他强忍笑意:“按照您的吩咐,都是用的西夏话,属下在旁边盯着呢,错不了。” 小六闻言,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看着小三子憋笑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不免出言解释:“咱们到兴庆府也有不短时间了,郎君好不容易布置个差事,可不能干砸了。否则,咱没脸向郎君交代啊。” 在小三子表示理解后,随即问道:“顾主事,您说郎君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献了配方给李陇,已经可以消耗西夏的粮食了,为什么还要把配方散出去?” 小六对此,倒是有些猜测。 “李陇的酒坊就是个引子,仅凭他一家酒坊能消耗多少粮食?可是,所有西夏有钱人都看明白了白酒所蕴含的财富呢?那会是什么景象?” “什么景象?”小三子好奇问道。 小六白了对方一眼:“那些人会陷入癫狂,到了那时,一座座酿制白酒的酒坊,就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遍布整个西夏的各个角落。你想想,这对于本就缺粮的西夏,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第567章 接二连三 晚间,就在各方势力用尽心思打探白酒酿造之法的时候。 身为当事人的李陇,终于从管家口中得知了街上的传言。 “什么!!!你是说,咱们的酿酒之法,已经被传的街知巷闻了?” 李陇已经出离的愤怒,一把抓住管家的衣襟,向其怒声质问。 管家面色灰败的点了点头:“老爷,老奴也是从府中采买嘴里听到的,遣人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几乎整个兴庆府都知道了咱们的酿酒之法。” 眼看着天大的富贵要付之东流,李陇顿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险些没一头栽倒。 幸亏李管家反应及时,立即搀扶住老爷,把对方扶到椅子上就坐。 半晌后,李陇才缓缓睁开眼睛,强打精神看着管家:“这法子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给我查,严查。老爷我要扒了那人的皮!!!” 管家并没有立即领令,而是苦着脸说道:“老爷,还有比这件事更严重的呢。” “还有什么?”李陇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管家看了眼李陇的脸色,才试探着说道:“老爷,据下面报上来的消息,城里的那些名门大族都派人在四处打探咱们酒坊的消息。” 这一消息,立即引起了李陇的警觉。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管家:“你说的名门大族都有哪些?” 稍后,当听说就连国相没藏讹庞都在遣人打探消息,李陇痛苦的闭上眼睛。 心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完了!彻底完全了!制酒之法被这些人盯上,自己一个小小的副使,又拿什么与对方抗衡。 正在他心灰意冷之时,书房的房门被人敲响。 片刻后,就见李贤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入。 “老爷,大事不好了!” 李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胸中的烦躁:“说!出了什么大事。” “老爷,酒坊的几个工匠在傍晚下工后,被人当街绑走了!” “噗!” 李贤的话音刚落,李陇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两眼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陇才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妻妾儿女正在床边围成一团,满是关切的看着自己。 “老爷,你没事吧?” “是啊,老爷,你觉得怎么样?” “爹爹,您总算醒了。” 李陇无力的摆了摆手:“老爷我累了,你们先出去。” 就在众人一步三回头的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李陇说道:“管家还有李贤留下。” 当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李陇才缓缓开口:“酒坊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管家和李贤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管家一字一顿的说道:“老爷,街上的流言,应当是有人泄密了。依老奴看,会不会是刘奇那个小子?” 这时,急于撇开关系的李贤,也随声附和:“对对对,管家说的极是,街上的流言定是刘奇干的。” “刘奇?”李陇只是思忖了片刻,就果断摇头。 “不太可能是他,老爷我刚升了他的官。而且还是个副主事,相对于他的出身来历,官位已经不算小了。他没有道理将制酒之法散播的到处都是,况且,这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李贤听了老爷的分析,心里“咯噔”一下,酒坊可是自己在管理,真要是制酒之法从这边泄露出去,那自己就离倒霉不远了。 他救助的看向李管家,希望对方能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只可惜,李管家却把头转向一旁,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此时,就听李陇继续说道:“管家,你去找一趟兵房主事拓跋奎,就说是老爷我吩咐的。让他带人去查流言的源头。” 转眼到了第二天,就在李陇强撑着病体,打算去上衙的时候,李管家领着府里的一个采买来到了后院。 “老爷,街上又出现新流言了。” 李陇心里说不出的腻歪,这两天是怎么了?流言一个接一个的,看对方这语气,又跟自己府里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说吧,又传什么了?” 管家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采买,示意对方说话。 负责采买的家丁,偷瞧了一眼老爷:“老爷,街上说……,说逍遥酒坊是咱们李府的,还说…… ,还说制酒之法,也是老爷您想出来的。” 李陇仰天一叹,终究是藏不住了。 散播流言这人也太恶毒了,连装傻充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他几乎能想象的到,当那些觊觎制酒之法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将是怎样一副嘴脸。 心思电转间,他再叹一声,转身走进了书房。 正在李陇为接二连三的传言烦恼之际,刘欲正在府里的正堂,听着管家的禀报。 “老爷,老奴已经遣人把传言散出去了。” 刘欲得意一笑:“哼,你砍我臂膀,我就要了你的命!!!那些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看你老小子还能蹦跶几天。”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看向束手而立的管家:“李陇那边要派人盯着,有一举一动,就速速报上来。” “老爷,老奴已经安排妥当了。总共派了三个在李府那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即报过来。” 刘欲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行了,吩咐备马吧,老爷我也要去上衙了。” 正在此时,从前院跑来一个汉子。 “报!老爷,李陇骑着快马向皇宫方向去了。” 刘欲闻言,愣在了当场。 “去皇宫?这老小子,大早上的不去上衙,去皇宫做什么?” 他这句话与其说,在问管家和汉子,倒不如说在问自己。 最近飞龙院也没大事发生啊,有什么事情,还值当李陇一大早就去皇宫? 皇宫大内 在经受了接二连三的刺激后,李陇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一场天大的富贵,自己算是无福消受了。如果真要跟那些觊觎制酒之法的家族硬顶,吃亏的只有自己。 他当即决定,效仿当初的刘奇,利用制酒之法给自己找一个庇护。 要说这天下间,能让那些人打消心思的,也只有当今皇帝了。 于此同时,他还存了一个小心思,自己怎么都算献宝有功。如果能因为此事得到皇帝的青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小太监从大殿走了出来。 “李使君,请随咱家进殿面圣。” “有劳了。” 第568章 暗访进行时 西凉府 “客官,想吃点什么?”摊主见食客落座,立即迎上去热情招待。 张义看了眼伫立一旁的水牌:“一份面皮子,一个炉盔子。” “客官稍坐,咱这就给你安排。”摊主用抹布随意擦了下桌子,就回到摊位前准备餐食去了。 张义是昨天傍晚来到西凉府的,出于各种考虑并没有选择去驿站,而是在城里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他才不信刘欲种麻,只是把自己从兴庆府支走那么简单。况且,这一路上不要说暗杀了,就连跟踪的人都没安排。这些不合理的举动,让他更加确信,那二人背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当然,张义也没有冒然去找没藏赤地的打算,准备先在城里了解下情况。看看其人的脾气秉性如何,等做足准备,再考虑下一步如何行动。 如果那个没藏赤地是个好说话的也就罢了,两方走走过场,打几句官腔就可以回兴庆府交付差事了。 要对方是个贪官污吏,张义就更高兴了,不仅不能遂了刘欲的意,还要为对方美言几句。 毕竟,西夏多几个这样的官员,怎么算都是件好事。 只等了片刻的功夫,摊主就把面皮和炉盔子端上来了。 恰在此时,两名官府小吏从旁走了过来。 一个小吏翻了看下手里的册子,随后对摊主说道:“契老五,该交月钱了。” 摊主乐呵呵的数了十文钱,伸手递给对方。 “官爷,你拿好。” 小吏也懒得数,随手放进钱袋,就把册子递给契老五:“在你名字后面签押。” 等摊主按了手印,小吏才拿着册子去了下一个摊位。 张义正愁找不到搭讪的机会,看着小吏远去,这才对摊主说道:“大叔,这个月钱是啥钱啊?” 契老五依然保持着乐呵呵的样子:“小哥不是咱本地人吧,这月钱就是孝敬官府的。” 张义点下头:“大叔,看您笑呵呵的,交这个月钱还挺高兴的啊.” 契老五也是个健谈的,反正摊位上没其他客人,索性顺势坐了下来。 一边捶打着酸胀的大腿,一边说道:“也算不上有多高兴,至少交的值啊。” 不等张义询问,他就指了下路口方向:“你看看那边。”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路口有两个闲汉,正靠在墙边聊天。 就听契老五介绍:“官府每月征收的月钱,就是雇佣一些闲汉看街用的。要是有个偷盗闹事的,都不用去报官府,这些闲汉就把人抓了,再扭送官府。” “这么好?”张义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 契老五点了下头:“就是这么好,小哥,在其他地方没见过吧?呵呵,这算是咱们凉州独一份。” 对方这番介绍,算是打破了张义对官府的固有印象。 难道官府不该欺压平民的吗?怎么还借着收取月钱孝敬,雇佣城里的闲汉,在街上维持治安啊? 当张义说出心中疑问的时候,契老五才不无感慨的说道:“其实以前也不这样,那时候不仅要孝敬那些小吏官爷百十文,每个月孝敬那些混子闲汉的钱,也不在少数。可交了这些钱又怎样?还不是盗匪猖獗,天没等擦黑呢,百姓就不敢上街了。” 随即,他话头一转:“哪像如今啊,每个月的进项多了不少,还免去很多麻烦。” “这么说,咱凉州府的官员还是不错的啊?” 契老五不屑的撇了撇嘴,又下意识看了眼左右:“不错个啥?这都是打出来的。” “打出来的?” “对啊,以前那些官员可不行。自从没藏统领来了咱凉州城,对那些贪官污吏,就是一个字——打!谁要是欺负百姓,他就打谁。那些被打的官吏还不敢还手,谁让人家是没藏家的人呢。” “大叔,您说着这位没藏首领,是不是飞龙院那位没藏赤地?” 让张义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话音刚落,契老五就沉下了脸:“小哥好没规矩,哪有直呼人家名讳的。” 这一下,彻底把张义整不会了。 这是真发自内心的尊敬啊?还是,摆摆样子在这里糊弄咱呢? 只是,不等他出言询问,契老五已经没了谈话的兴致,轻哼了一声,就起身到摊位后面忙活去了。 片刻,张义尴尬的结了账,就沿着街道往前走。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他就在城里闲逛,遇到人少的买卖、摊位,就借机上去搭讪几句。 最终,他确定了一个消息,那个没藏赤地确实算的上一位好官,上任这一年里,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当然,也得罪了不少官员。 恐怕,那封告状信就是这些官员的手笔。 不过,这也让张义陷入了沉思,西夏有这么好的官员,对于当地百姓来说算是福气,可对大宋就未必了。 就在张义沿街走访的时候,正在衙门办公的没藏赤地,收到了一份来自兴庆府的公文。 “东翁,兴庆府刚送过来的。”顾师爷快步走进值房,将一个大信封递了过去。 没藏赤地先检查了封口,见没有异常,这才拆开观瞧。 片刻后,等他看完了里面的内容,气愤的将公文扔在桌上。 “简直是荒谬,无稽之谈!!!” 顾师爷小心翼翼拿起那份公文,只见是一封飞龙院发出的告知函。 大意是说,飞龙院接到线报,说没藏赤地身为驻守统领,在凉州城内贪污民财,鱼肉百姓。特派礼房副主事刘奇,到凉州查访取证。希望凉州上下官员人等,通力配合云云。 落款则写着飞龙院副使,刘。 顾师爷将公文放回桌上,才忧心的看着没藏赤地:“东翁,这个刘奇,怕是来者不善啊。” 没藏赤地轻哼了一声:“哪能咋地?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就让去查就是了。俺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个什么来!!!” 师爷却跟对方的想法完全相反,自从这位上任以来,几乎把凉州的官员,得罪了一个遍。更是仗着自己是世家大族的身份,对那些官吏非打即骂。 虽说,教训的都是贪官污吏,可终究那些人后面,也是有靠山的。这样一来二去,等于连那些在朝廷里的靠山,都给得罪了。 如今飞龙院派人下来查访,搞不好就与这些人有关。 第569章 自有计较 “东翁,话虽然这么说,可猛虎也斗不过群狼啊。依学生看……。” 没藏赤地不等师爷说完,就不耐烦的打断:“啥狼不狼的,那些人就是怂包软蛋。要我说,这还是打的轻了。在凉州斗不过咱,就联络朝廷里的关系。打算使阴招下黑手,这算什么能耐。” 顾师爷心里这个愁啊,如果东翁抱着这个想法去见那位刘主事,恐怕是要吃亏的。 他眼珠一转,随即说道:“东翁说的极是,不过,这种小鬼也是难缠。真要把一些不利于东翁的话,传回了朝廷。东翁在凉州的所作所为,岂不是白忙一场?说不准还会影响了相爷对您的观感,这就得不偿失了。” 没藏赤地把对方的话,仔细品味了一遍。 最终,不得不承认,师爷说的有些道理。 “那怎么办?”他抬头看向师爷。 师爷心中一喜,东翁终究是听劝的,这就好办了。 他忙微笑说道:“东翁,依学生看,不如双管齐下。” “怎么双管齐下?” “这一呢,学生把过去一年里,东翁所做的善举写成公文,以备那位刘主事查阅。二呢,立即遣人回兴庆府,对这位刘主事的过往以及脾气秉性,兴趣爱好做一番了解。做到知己知彼,投其所好也就是了。在高兴之余,相信那位刘主事也不会太过为难东翁。” 没藏赤地不屑的瞥了一眼自己这位师爷,在他看来,第一条尚可。自己苦心巴力的治理凉州,适当的宣传一下也无不可。可第二条就有些过了,对方会怎么看?会不会说我没藏赤地因为心虚,才反过来巴结一个不入流的礼房主事? 顾师爷一看对方的脸色,就知道这位东翁心里想什么。 他慌忙解释:“东翁,那位刘主事远来是客,也谈不上巴结讨好。不过是普通的官场往来而已,您看……。” 这番话虽然没打动没藏赤地,可师爷的解释,也在情理之中。 他勉强点下头:“就这么着吧。俺不管了。” 说完,就抛开师爷去了后面。 顾师爷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了没白费心思。 从本心讲,他是不太愿意伺候这位东翁的。 主要是源于对方的性格,过于刚直了些。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找个贪官,那样会省事不少,无非就是吃拿卡要呗。轻松惬意的同时,自己还能捞不少油水。 一番胡思乱想,顾师爷自嘲的笑了笑,就去下面准备吩咐差事去了。 一连三日,当张义在综合了打探来的所有消息后,决定登门去见一见那位凉州百姓口中的好官——没藏赤地。 等他穿戴一身崭新官服,来到衙门外的时候,门子主动迎了上来。 张义立即掏出腰牌,表明要拜访没藏统领。 门子一见是兴庆府来人了,生怕怠慢了对方,先让同伴把对方引到门房用茶,而他自己则跑进去向没藏统领禀报。 正在值房审阅公文的没藏赤地,听门子来报说有位兴庆府的刘主事要见自己。立即瞥了顾师爷一眼,示意对方把刘奇迎进来。 顾师爷无奈苦笑,这位可是上差来查您老人家的,您还不表现的热情点主动相迎,非要自己这个师爷出去,不是无形中把人得罪了吗? 只是,当着门子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会意的点了下头,就跟着门子来到了前面。 他派遣去兴庆府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自然对刘奇没有啥印象。等他看清这位刘主事,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怨念。 这是瞧不起谁呢?派一个娃娃过来查自家统领,这不是明摆着侮辱人吗? 只是这些心思,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拱手一礼:“敢问,可是礼房的刘副主事?老夫是没藏统领的师爷。” 张义仅从这两句话,就分析出几个意思。 首先,在官场上称呼一位副职,很少真把“副”字带出来。除非,当着正职的面,便于区分才把副字念出来。 其次,对方故意这样称呼,应该是并不欢迎自己。由此可以肯定,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其三,自己好歹是总部派过来的,没藏赤地没有亲自迎接,仅指派了师爷出来见面,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张义轻笑一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回礼说道:“正是刘某,不知没藏统领可在衙门?” “在的,在的。东翁正在批阅一份极其紧要的公文,只能派学生前来。倒是失礼了。” 师爷终究不想一见面就把关系闹僵,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 等张义跟随对方来到值房前的时候,就见没藏赤地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师爷尴尬的向刘奇拱手:“贵使捎带,容学生进去禀报。” 要说张义对这番失礼的举动,一点不生气那是假的。 不过,他在来之前,已经盘算好了。无论如何要和这位没藏赤地结交一番,最好能成为知己兄弟。这样才能借助对方背后的势力,真正的进入西夏官场。 片刻后,当师爷引领张义进入值房,没藏赤地才像刚知道对方到来似的。 “原来是礼房的刘副主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只可惜,这位没藏统领,虽嘴上说的漂亮,可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等双方寒暄几句,张义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没藏统领,刘某此行的目的,想必您也清楚。有人在兴庆府把您告了,这封就是告状信。” 说着,他就递给一旁的师爷。 这一幕,大大出乎没藏赤地的预料。你来查我,难道不该秘密的吗?不仅说出了缘由,连告状信都拿出来了。这到底几个意思? 等师爷把那封告状信递给他时,没藏赤地看了看刘奇的反应,这才拆开信件仔细阅读。 和之前的告知函上写的差不多,这封告状信也是类似内容,只是罪状多了些,用词更犀利一些。 片刻,他把告状信放在桌上,阴晴不定的盯着下面就坐的刘奇。 “刘主事,此行的目的是来查某的?” 张义坦然迎向对方的眼神:“当然!而且,在来之前,刘某的顶头上司刘使君有过交代,让刘某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势必将没藏统领的事情查清,还那些被你欺负的官吏一个公道!” 第570章 刘主事问案 当没藏赤地听完张义这番话的时候,差点被气笑了。 这家伙是傻还是呆啊?要不就是缺心眼,这些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也是能当众说出来的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旁的顾师爷也来凑趣,略带调侃的说道:“刘主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刘使君说的?莫不是作假吧?” 张义憨憨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些话都是刘使君把刘某叫到值房里,特意嘱咐的。”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纸,看向没藏赤地:“没藏统领,如果没问题的话,刘某就要开始问案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啪!” 没藏赤地愤怒的一拍桌案,就想令人将这小子扔出去。 只是,他这边刚有动作,站在一旁的顾师爷就用手碰了一下对方。 其意不言自明,这位毕竟是上差,多少还是要给些颜面的。 口中同时说道:“刘主事,不忙吧?你远道而来,倒不如先在驿站休息几日,待……。”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出言打断:“别,刘某年少,身体也算康健,路途上的奔波算不得什么。一切还是以国事为重。” 说完,再不会理对方,低头看着纸上的字念道:“有人反映今年九月初十下午,也就是半个月前,没藏统领在碧云寺附近,当街鞭挞西凉府夏邑县县尉公孙明。请问没藏统领,可有此事?” 闻言,没藏赤地心里这个腻歪啊,要不是师爷拦着自己,早就把这小子挂起来打了。 他烦躁的点了下头:“是有这么回事,能咋滴?”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没藏统领承认就好办了。” 随即,又从怀里摸出一支小拇指粗的碳棒,在纸上勾勾画画。 稍后,才抬头问道:“不知统领为何鞭挞那个公孙明?是你二人有私仇旧怨呢?还是说,没藏统领根本就视王法如无物?” 没藏赤地怒极反笑,扒拉开要劝阻自己的顾师爷,怒视着刘奇:“王法?你怎么不问问公孙明究竟犯了何事?他身为县尉,知法犯法,私自勾结地方豪强,利用职务之便公然侵占大笔民财,致使张姓商贾一家六口含冤入狱。”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吼道:“老子打他怎么了?哪天要不是有人拦着,老子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张义似乎并没有受对方情绪影响,只是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用炭笔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做着记录。 临了,他才抬起头,看着愤怒中的没藏赤地:“没藏统领,你说的这些,究竟是自己揣度猜测呢,还是有真凭实据。刘某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一些没来由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就在没藏赤地要再次发作之际,一个的顾师爷怕他说错话,干脆再次插话:“刘主事,我家东翁当然有真凭实据,不仅物证齐备,就是人证也不少于十个。” 张义了然的点了下头:“有人证物证就好,待改天吧,俺要一一验看。” 又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没藏统领,既然你人证物证确凿,为何那位公孙明依然在夏邑县县衙当差?是你没有将其罪名上报呢?还是有意包庇纵容?” “这……。”没藏赤地虽然有自己的道理,有些话却不方便说。于是,习惯性的看向师爷。 顾师爷好整以暇的说道:“刘主事有所不知,我家东翁属武将,隶属飞龙院。而公孙县尉属文官,隶属西凉府,授官的还是吏部。自古文武殊途,东翁也只能抽那厮几鞭子,却没权利罢了那人的官。至于上报嘛……,飞龙院也管不到吏部任免啊。” 等张义把这些话一一做了记录,这才翻看第二页:“没藏统领,今年八月二十的下午,也就是一个月前……。” 当张义把对方的罪行念完,依然是没藏赤地痛斥那名官员的罪行。师爷则在一旁查漏补缺,二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整整一天的时间,张义三人连口饭都没顾的上吃。 耳听得衙门响起下衙的铜锣声,张义才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 这一天,他写写画画不下万余字,也算是拼了。 稍后,才悠悠然的翻看最后一张纸:“最后一个问题,没藏统领,有人举报你贪墨从商贾小贩手里收来的月钱,不知可有此事啊?” 没藏赤地不耐烦的挥了下手:“绝无此事。那些钱,每一笔都有账目可查,当然也包括花销用处。” 说着,他就向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会意的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几本册子,态度恭敬的放在刘主事面前。 张义简单翻看了一下,便点头表示认可。 至此,他才起身行礼:“没藏统领,刘某的事情问完了。至于你说的那些人证物证,待明日俺要一一验看。希望你能提前准备。告辞!” 说完,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纸张,转身走出房间。 没藏赤地看着远去的刘奇,这才长舒一口气。 要说他面对调查,完全不当一回事,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官子两张口,上下都有理。 这个刘奇也不知道前期做了多少调查,把自己近半年做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这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唯恐哪句话说错了,被人抓住了把柄。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的师爷轻声说道:“东翁,眼看已经到了晚饭时分,是不是请那位刘主事……。” 远来是客,没藏赤地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刚才刘奇那副吹毛求疵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 他不耐烦的挥了下手:“你带我去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说完,就整理一下衣袍,转身去了后院。 顾师爷见此,也只能无奈苦笑。自己这位东翁,哪儿哪儿都好,唯独不喜与人交际。 随即,他又怅然一笑:这或许就是高门子弟的做派吧。 只是,等他紧赶慢赶来到驿站,这才得知那位刘主事已经在一盏茶之前离开了。 至于去了哪里,驿丞却一问三不知。 顾师爷看着人流如织的街道,也只能长叹一声,独自一人向家的方向走去。 第571章 翻脸 顾师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钻进人群的时候,张义从一旁的小巷探出脑袋。 同时也在心里叹息一声,老人总说:什么人玩什么鸟,什么脾气养什么狗。 自己身为上差,您就算要找我,也避讳着点啊。竟然明目张胆的找到驿站来了,这都怎么想的。 这位顾师爷的脑子和哪位直爽有余,灵活不足的东翁有的一拼。 他在今天的谈话中已经屡次暗示,似乎这二人还是没明白自己的心思。 念及至此,他也只能摇头苦笑。 不懂就不懂吧,自己大不了再费些心思,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翌日上午,张义再次来到衙门。 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人证和摆了一桌的所谓物证,他不禁再次摇头感叹。 这位没藏赤地远不如其大伯没藏讹庞。 他相信,如果换做没藏讹庞,能把这些东西的效用发挥到极致,至少混个连升三级不在话下。 不过,张义并没有出言点拨的意思,大庭广众之下,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他先验看了物证,这才把证人一一叫到房间,与没藏赤地的口供进行核对。 一直忙碌到了中午,张义正打算叫下一位证人入内。一名穿着粗布的汉子就在门外,报名求见没藏赤地。 等汉子走进值房,先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端坐的刘奇。 没藏赤地开口说道:“这位是飞龙院礼房主事,也算是自己人,有啥话直接说就是了。” 汉子闻言,先向刘奇施了一礼,这才朗声说道:“统领,属下在清宁巷附近,发现通缉要犯野利荣青。” 没藏赤地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可派人跟上了?” 汉子点了下头:“属下已派了人跟住对方。” 没藏赤地大喜,当即起身对门外吩咐:“召集人手,随本官去清宁街。” 就在没藏赤地布置人手的时候,张义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在心中大骂野利荣青不够小心的同时,也在盘算着对策。 这人绝不能让没藏赤地抓了,否则,不仅自己之前的布置将化为乌有,就连自己的身份也将暴露。 看着房间里忙成一片,他走到没藏赤地面前:“没藏统领,刘某请缨前往。” “你?”没藏赤地上下打量刘奇。 张义立即解释:“刘某也是秘谍出身,半个月前,还跟着飞龙院的王明王统领到处抓敌国秘谍呢。后来王统领失踪,这才被调到礼房任副主事。” 刘奇自从来到衙门,始终在缠着没藏赤地问案,也导致没藏赤地对其过往并不了解。 一听对方也当过探子,没藏赤地瞬间觉得,对方的面目也没那么可憎了。 短暂的思忖过后,就点头同意带上刘奇一起行动。 半炷香后,张义跟随着没藏赤地登上了一座酒楼的二楼。 一名探子将身体隐蔽在窗户后面,用手指着外面的街道。 “统领,你看,那个就是野利荣青。” 不等没藏赤地有所动作,张义将面前的窗户推开一条缝。 就见野利荣青和新婚夫君吴铎,二人正有说有笑的穿梭在沿街的各个摊位前,似乎在采买着什么。 此时的张义,已经无暇愤怒,只有心思电转的想着对策。 恰在此时,就见吴铎二人钻进了一条路旁的小巷,行至不远就敲开了一座小院的院门。 当张义整理心情,再度观瞧的时候,只见那座小院里面有七八间房的样子。 视线越过院墙,勉强能看见院内有人头晃动,大概有六七个人正在院内聚集。 与此同时,没藏赤地低声发问:“猎物入笼了!咱们的人呢?都围上去没有?” 探子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才回答:“再有一盏茶吧。” 又随即解释:“现在是白天,怕那些人在附近布了暗哨,咱们的人不敢行进太快。” 闻言,张义又向四下张望,就见一些汉子正在有意无意的靠近小院。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些汉子就把小院附近的各条巷口堵住。只等没藏赤地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齐齐冲进小院,捉拿里面的野利族人。 见围捕之势已成,早就按捺不住的没藏赤地,口中叫了一声好,随即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就在电光火石间,张义慌忙出声:“没藏统领,且慢!” 没藏赤地沉着脸看向刘奇:“你要作甚?” 张义却没时间解释,几步来到对方面前,轻拉了一下衣袖:“没藏统领,在抓人之前,刘某有几句话要说。” 他一边说,一边生拉硬拽的把没藏赤地拖到桌前坐下。 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向顾师爷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也过来。 刘奇一连串的举动,惹得没藏赤地老大的不高兴。 “刘主事,请注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礼房副主事,恐怕还管不到俺抓要犯吧。” 张义也没搭理对方,执拗的让师爷坐在一旁。 在环视在场众人后,他也学着没藏赤地沉下脸:“没藏统领,还请你的这些手下回避。刘某下面所说的话,不是谁都能听的。” 师爷见这位刘主事说的正式,不得不劝说自家东翁。 “东翁,不如先听听刘主事说些什么,反正那些要犯已经插翅难逃了。” 没藏赤地听师爷都这么说了,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烦躁。 “好,本官倒要听一听,刘主事有何高见。” 张义似乎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嘲讽之意,而是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沉声说道:“没藏统领,野利族人你不能抓!” “啪!” 没藏赤地闻言,拍案而起。几乎是指着刘奇鼻子大声质问:“小子!有种就把刚才那句话,跟爷爷再说一遍!!!” 张义扒拉开对方的手指,站起身迎向对方几欲杀人的眼神,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野利族人你不能抓!不仅不能抓,你还要把那些人放了!!!” “放肆!”没藏赤地大吼一声,双臂同时用力,一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这一举动,终于惊动了楼下那些探子,这些人纷纷冲上楼梯。 张义环视着在场众人,沉声说道:“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我乃是飞龙院派来的上差,尔等也敢在某面前放肆!有不怕被抄家灭族的可以上来试试!!!” 第572章 权谋,全解 众人听到抄家灭族的话,下意识愣在了当场。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还没有谁愿意豁出身家性命。 张义见震慑住了那些人,心中再无顾忌。转头看向暴怒中的没藏赤地。 “没藏统领,希望你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说完不抓野利氏的理由。如果届时你还坚持己见,我也无话可说。” 张义故意顿了一下,双眼紧盯着没藏赤地:“没藏统领,你是不是以为野利皇后被打入冷宫以后,野利一族也就此失势了?那些人就可以如同牲畜般被随意斩杀?” 这句话算是说到没藏赤地的心坎里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便承认,只能怒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张义轻蔑一笑:“哈!不愿意回答是吧。那刘某再问你,当今太子殿下的生母是谁?按照常理,野利皇后都已经关进冷宫了,吾皇就该趁热打铁,废了太子之位,另择……。”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一旁的顾师爷已经不敢听下去了,甚至有逃离此地的冲动。 这些可都是皇家秘辛啊,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根本无暇顾及东翁的感受。直接歇斯底里的对那群探子吼道:“滚!都给老夫滚下去!” 正听的起劲的探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激灵一下。随即才清醒过来,刘主事的这些话,真适合自己听吗? 这些人里不乏有一些聪明的,立即逃也似的跑下了楼。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整个二楼就剩下张义没藏赤地以及顾师爷。 其实,顾师爷不是不想走,而是刚迈开脚步,就被刘奇用凶狠的眼神,逼视的不敢动弹。 正在此时,没藏赤地也缓缓开口:“那又如何?朝廷已经下了严令,通缉野利一族。俺也是在秉公办案。就算出了差错……。”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打断对方:“我敢保证,只要你敢抓了野利族人,你的那条命就算交代了!” 不待对方反驳,他又玩味看着没藏赤地:“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在这天下间,除了你以外,别人都抓不到野利一族?哪怕是集合飞龙院以及巡城衙门,动用数百好手和几千兵力,也抓不到野利氏这些人?甚至还让他们逃出了兴庆府,得以在这小小的凉州城存活下来?”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确实有些打动了急于立功的没藏此地。他只是性格爽直,又不是傻子。只是稍微动动脑子,也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野利氏又没长着三头六臂,在官兵的大规模搜捕之下,居然能逃出城,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念及至此,他这才正视起眼前这位青年。对方来自兴庆府,又是飞龙院的人,难道真的知道些什么?这才阻拦自己,不让去抓野利族人? 张义发现对方的眼神,终于从愤怒转为疑惑。不禁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见效了。 他继续说道:“没藏统领,我再问你。野利皇后在位二十余载,其势力遍布朝野,你觉得这些藏在暗处的力量,会随着皇后被打入冷宫,而灰飞烟灭吗?” 张义顿了一下,自问自答的道:“不,绝不会。”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缓:“没藏统领,刘某说了这么多,你究竟听懂了没有?知不知道为什么当今皇帝没有换太子?又知不知道,刘某为什么不让你抓那些野利族人?” 没藏赤地下意识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张义无奈,只能又看向一旁的师爷:“你呢?你听懂没有?” 不得不说,顾师爷的脑子要比他家东翁灵活一些,试探着说道:“难道是害怕逼迫太甚,引起那些人的反弹?”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又假装摇了摇头:“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没藏赤地看着刘奇拙劣的表演,心里说不出的恶心。不就是怕狗急跳墙吗?一句话而已,至于这么隐晦嘛。 不过,其中的道理他却是听进去了。 左思右想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没藏赤地仔细打量了刘奇一番,对方的身份难道真的如他自己介绍一样?不久前还是一个探子?如果只是一个探子,又怎么会把这些权谋之术分析的如此透彻。 他有心询问,可又有些张不开嘴。毕竟,就在一盏茶之前,双方还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冲突。 没藏赤地只能看向一旁的师爷。 师爷见东翁看过来,立即开口:“刘主事,你说的这些是从旁听来的,还是自己的判断?” 张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劲使大了。 说的这些话,已经超出自己这个年龄该有的认知。 于是,他又连忙解释:“刘某可没这个本事。刚才那些话,几乎是朝野上下的共识。刘某只是恰逢其会,听了一些而已。如果,没藏统领不信,大可以给国相修书一封,向他老人家打听一下。” 听刘奇提到了自己大伯,已经容不得没藏赤地不信了。 他嗫诺着问道:“刘主事,那本官就把人撤回来?” 直到此时,张义始终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不仅要撤下来,还要尽快。一旦被院子里那些人发现有埋伏,反而不好处理。” 没藏赤地沉思半晌,终于决定听取刘奇的意见,把手下先撤回来。 他向师爷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办。 等顾师爷离开,没藏赤地又不禁发问:“那就放任这些野利族人在西凉城?这恐怕……。”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的顾虑,立即说道:“那不可能,消息一旦传了出去,会有损没藏统领的声名。” 说着,张义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袍:“我去会会那些人,争取让他们尽快离开。这样大家都方便。” “刘主事,你可不能去。” 没藏赤地一听刘奇要去见野利族人,慌忙出声阻止。 “那些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他们伤了你,甚至将你加害。本官可没法向上面交代。” 张义双手一摊,故作无奈:“没藏统领,刘某要是不去,就没人了啊。你是没藏家的人,去了更危险。” 说着,他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就抱拳施礼,疾步走下楼梯。 等他来到酒楼大堂,顾师爷已经带着那群手下撤了回来。 张义再三询问,确认小院附近没有飞龙院的探子,这才面色凝重的向那座小院走去。 第573章 疗伤 稍后,等张义走到巷口的时候,回头望去,就见没藏赤地等人正藏身在酒楼门后,担忧的看向这边。 他转回身强挤出一丝微笑,向对方行了一礼。这才一甩头,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迈步走进小巷。 没藏赤地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这才对一众属下吩咐。 “一会儿,都给本官打起精神,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即冲进院子把刘主事给咱救出来!” 等听到属下齐声应是,没藏赤地才转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巷口,恨不得刘主事早些回来。 片刻,张义眼见着院门打开,迅速闪身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开门的吴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看清来人是张义,立即愣在了当场。 “张……?”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张义狠厉的眼神逼退了回去。 张义扫视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其他人,低声对吴铎说道:“进去说话。”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去了正堂。 吴铎向几个要围上来的汉子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各自散去,这才讪讪的跟着对方走进房间。 待二人落座,张义才疑惑问道:“你们怎么进城了?” 吴铎无奈叹气:“哎,我们也不想啊,这不是青儿的姑姑病了吗?这次过来主要是想找个郎中看看。” 闻言,张义才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城外就没郎中?非要进这凉州城?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踪已经被探子发现了。” 不等张义说完,吴铎就先发出一声惊呼。 “啊!探子发现我们了?” 正当要张义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里屋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野利荣青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刘……,刘奇?”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横眉立目的指着张义:“你这个大骗子!居然把我们出卖给了宋人!” 说着就要冲过去,找张义拼命。 幸亏吴铎及时阻止,这才避免了一场小冲突。 野利荣青刚被吴铎拦住,就听里屋传来沙哑的呼唤声:“青儿,怎么了?我怎么听到你喊刘奇,是他来了吗?” 张义听声音有点像野利向荣,时间紧急也顾不得礼仪了,直接走进里屋房间。 等他走进房间,那股中药味更加刺鼻。几步来到床前,就见野利向荣脸色蜡黄,手上腿上还绑着绷带。 “刘奇来了,老身身体不适,就不给你行礼了。” 张义随意的摆了下手:“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野利向荣叹了口气:“哎,全怪我,大意了啊。” 这时,野利荣青和吴铎也走了进来。 野利荣青咬牙切齿的说道:“都是那个陈思武害得!” 见刘奇看向自己,她继续解释:“陈家几代人受我们的恩惠,当初大姑姑还是皇后的时候,还明里暗里帮过他们几次呢。可谁知道,我们刚落难,他陈思武就翻脸不认人,还叫嚷着要绑了我们去兴庆府领赏。” 野利荣青虽然说的有些混乱,张义倒也听明白一个大概。 “你姑姑是被他伤的?” “不是那个陈思武还能是谁?” 张义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野利向荣:“我能看看你的伤势吗?” 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同意后,张义小心翼翼的解开臂弯上的绷带,只见下面藏着一条长达三寸的伤口,其深度足以见骨。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伤口已经红肿化脓,还散发着丝丝恶臭。 在检查了几处伤口后,张义发现都是类似情况,心里也大概有了些回数。 短暂的思忖过后,他给了野利向荣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的病,我就能治。等着!” 等他回到正堂,立即对野利荣青说道:“你姑姑的伤无碍,我现在就去找药。” 他刚才进院的时候,就看见小院后面种了一棵柳树,先从上面掐了几根柳条,吩咐一名野利氏的汉子,将柳条砸烂煮水。 等柳枝水沸腾,他又要来针线绷带,一起扔在水里煮。 一盏茶过后,他一边用柳枝水给野利向荣清洗伤口,一边出言解释:“柳枝水有消炎止痛的功效,处理这种刀伤最好不过。你们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也可以试试。” 等他清理了伤口,又拿起消了毒的匕首:“野利氏,你得忍着点,小子要把你伤口上的烂肉挖去。” 说完,还贴心的递上一根木棍,让对方咬着,以免巨大的疼痛,让其咬断舌头。 “嗯!!!” 随着张义在伤口上,剔除一块块腐烂的血肉。直疼的野利向荣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口中同时发出一声声闷哼。 野利荣青和吴铎纷纷扭过头,根本不忍直视。 片刻过后,随着张义抽出匕首,点头示意已经清理结束,野利向荣这才犹如虚脱一般,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接下来,张义又拿起针线:“你还得忍忍,我得把伤口缝上,这样能好的快些。” 这一下,不要说身为伤者的野利向荣了。就是一旁的吴铎二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刘奇。这人是疯魔了吗?竟然用针线来缝伤口。 只是,见张义面色坦然,语气郑重,野利向荣深吸一口气:“无碍的,相比痛失至亲故旧,这点疼痛又算的了什么。” 一盏茶过后,当张义小心翼翼的把绷带扎紧,这才用袍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好了!半个月后,把缝合线取出来就行了。” 这时已经几近虚脱的野利向荣,勉强点了下头:“多……,多谢。”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这才把对方面临的处境讲述了一遍。 当听说自己这些人险些被抓的时候,在场几人也不禁后怕起来。 “你们得赶快离开,趁着没藏赤地没改变主意之前,尽快离开凉州城,跑得越远越好。” 闻言,野利荣青担忧得看了下病床上得姑姑:“可是我姑姑得身体?” “老身无碍,这已经很麻烦刘奇了,咱们不能再拖累他。” 说着,野利向荣就挣扎得从床上坐起。 一盏茶后,当张义回到酒楼大堂,没藏赤地立即迎了上来。 “刘主事,你总算回来了,我寻思着,你再不出来,就带人冲进去呢。” 张义把对方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给备几辆车,让那些人坐车出城,也能掩人耳目。” 说到这里,张义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对方肩膀:“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野利氏也不让咱们白忙,还送给了一份大功劳呢。” 第574章 送功劳,埋怨 城门 张义看着远去的车队,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这时一旁的没藏赤地突然发问:“刘主事,你之前说的大功,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义看了下左右,压低声音:“这里人多眼杂,咱回去的,我再给你讲。” 半炷香后,几人回到衙门。 “没藏统领,你对陈思武这个人了解多少?” “陈思武?” 倒不是没藏赤地对此人不熟悉,只是他没明白刘奇提及此人的目的。 尽管如此,还是如实介绍:“陈思武是野利氏的家奴,自从野利一族出事后,这人及其家人手下就不知所踪了。” 这边话音刚落,一旁的顾师爷就补充道:“之前,东翁还派人搜捕过,只是那厮油滑,每次都被其逃脱了。” 张义点了下头,又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是这么回事,之前我进去的时候,没表明要放他们的意思。而是假意劝降,打算从他们身上榨出点油水,回来好与大家平分,也算没白忙碌一场。” 没藏赤地点头表示理解,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哪怕换做自己也不会轻易放过。 只听刘奇继续说道:“结果他们说自己没钱。还解释说离开兴庆府的时候太匆忙了,根本就没带出多少钱财。” 张义眼看着没藏赤地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即逝。 “我当时就表明态度,说你们不能走,既然连钱都没有,只能拿你们的人头去换功劳了。” 一旁的师爷疑惑看向刘奇:“刘主事,那怎么又放他们走了呢?” 刘奇玩味一笑:“最后逼的他们实在没办法了,问我说,能不能拿消息换他们离去。我当时就说,消息换也可以,只要足够重要。” 他故意顿了一下,又假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压低声音:“他们说愿意用陈思武一家老小的藏身地与咱们交换。” 不等刘奇说完,没藏赤地就摇了摇头:“刘主事,你还是太年轻了些,陈思武几代人受野利氏恩惠,也算是最忠诚的一批人了。野利向荣就算为了活命,也不会用陈思武一家老小的性命作为交换。” 张义压了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没藏统领,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你忘了一个根本问题。” 见对方疑惑看着自己,张义才继续说道:“咱们本来就有心放了这些人,我逼迫他们拿出交换条件,也只是手段而已。最终目的还不是要放他们走吗?” 张义不这么说还好,这一下反而把没藏赤地说糊涂了。 “刘主事那你刚才说这么多,究竟何意啊?” 张义轻笑一声:“反正野利向荣说陈思武藏身在城北的红崖山,如果是真的,当然就再好不过。咱们抓了陈思武一家,押去兴庆府领功。” “可要是假的呢?”没藏赤地插嘴说道。 张义双手一摊:“如果是假的,咱们也没损失啊?” 没藏赤地对此,显然没多大兴趣。一个劲的摇头:“这事就真不了,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张义却不以为意,看向一旁的师爷。 顾师爷对这位刘主事的话,还是比较认同的。 管他真的假的,反正都没损失。既然如此,倒不如派两个探子去碰碰运气。 等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没藏赤地白了对方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这位刘主事胡闹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一起。有那个必要吗? 不过,在二人的劝说下,没藏赤地终究是派了几个探子,去城北的红崖山探寻一番。 等三人把正事谈完,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没藏赤地感觉今天接触下来,这位刘主事还是值得交往一番的。 随即,就主动提议,请对方饮酒,全当补上之前的接风宴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边刚提及一起饮宴的事情。张义就恢复了之前那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 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没藏赤地的肩膀:“没藏统领的好意,刘某心领了。只是,酒宴还是算了吧。别忘了,刘某此次来凉州的目的。” 说完,拱手一礼,就昂首阔步的走出房间。 刘奇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没藏赤地的预料,与师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之色。 这位刘主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红崖山 距离凉州城北百里的位置,有一座绵连起伏的高山,远远望去,山色赤红,因此得名红崖山。 红崖山的北侧半山腰位置,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山洞。 洞口宽广高大,能容下十余人并排而立。洞内则幽深曲折,足有四五十丈的样子。 此时,陈思武就站立在山洞口,倒背双手眺望远方。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陈思武回头看去,就见自家夫人臂弯搭着锦袍向这边走来。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怕你受凉。”陈夫人嗔怪的看了一眼夫君,就把锦袍搭在对方身上。 陈思武一边整理着锦袍,一边问道:“念远他们呢?” “家丁陪着他们玩耍呢。” 话说到一半,陈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夫君,咱们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说到这个话题,陈思武怅然看向远方:“至少要一年吧。怎么都要等到风声过了,咱们才好出去。” 听说还要在山洞里住一年,陈夫人不禁有些烦躁。 想当年她家也算是一方富户,从小到大总是丫鬟仆妇伺候着。 现如今老了老了,却要过着东躲西逃的日子。 念及至此,口中不禁埋怨:“都怪野利氏那些人,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整天就知道瞎折腾。还连累了咱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每日里还要防着官府搜捕。” 陈思武也只能安慰对方:“好了好了,事到如今,还说那些做什么。只等风头过去,咱们就搬到辽国或者宋国去,凭着咱们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番话虽然说的好听,可陈夫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白了夫君一眼:“你也是的,那日要是多带些人手呢,也不至于让野利向荣跑了。搞不好咱们现在都在去兴庆府领功的路上了,还至于在这里吹西北风?” 陈思武无奈的摊了摊手:“谁知道她还带了那么多帮手啊,要是仅野利氏那几口人,夫君怎么可能失手?” 夫妻二人说话的时候,丫鬟从山洞里走出来,说餐食已经备好,请两位进去用餐。 就在这二人携手走进山洞的时候,距离此处二十余丈的灌木丛,毫无征兆的晃动了几下。 第575章 探查 夜 正在驿站房间熟睡的张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 “刘主事,俺是顾师爷啊。我家东翁有要紧事,请您去衙门叙话。” 张义烦躁的掀开被子,脑子里把没藏赤地祖宗八代骂了一个遍。 不就是发现陈思武了吗,还至于大半夜的把自己叫去。你自己把事办了不就完了吗? 半炷香后,当张义在师爷的引领下来到衙门。 就见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飞龙院的探子。 这些人见顾师爷领着刘主事走进衙门,纷纷向二人行礼问好。 张义敷衍的还了个礼,就快步走进没藏赤地的值房。 他刚走进房间,没藏赤地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刘主事,野利氏没骗咱们,陈思武还真在红崖山。哈哈!”没藏赤地心情非常不错。 张义也配合的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没藏统领,那就别等了,快去抓人吧。万一再让陈思武跑了,就麻烦了。” 没藏赤地点了下头:“是,俺这次请你过来,也是打算咱们一起过去。” 张义心里冷哼,还算你有良心,没打算独吞这份功劳。 等众人来到红崖山,已经将近四更时分。 没藏赤地为了避免被陈思武安排的暗哨发现,要求所有人员熄灭火把摸黑进山。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就在借助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后山缓慢进发。 一路上,没藏赤地一边收拢队伍,避免有人掉队,一边向刘奇主动介绍情况。 “陈思武那些人就藏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说来也是那老小子倒霉,俺派出去的几个探子,在山里转了一圈,都没找他的踪影。眼看着要回程了,就在山洞口看见他正在看风景。” “不会认错吧?” “不会,那几个探子以前都是见过陈思武本人的,错不了。” 张义眼珠一转,下意识看了眼左右:“没藏统领,你想没想过这种事可以经常干?”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没听懂对方话语里的意思。 张义只得将声音压低继续解释:“没藏统领,如今咱们也算知道了野利一族的大致位置,如果派人仔细搜索,想要把他们找出来,应该不难吧?” 没藏赤地闻言,反而更糊涂了。自己这边刚把人放了,怎么又开始讨论住野利一族的事情。这个刘主事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不过出于习惯,在心里思忖片刻,就分析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咱们大夏总共有三大州府,兴庆府,夏州,凉州城。那两个府城野利氏是不敢去的,也只有围着凉州城周边生存。况且,他们野利氏是在这里发迹的,算是根基所在。别看这次放他们跑了,必然不会走远。” 张义压低声音说道:“那没藏统领有没有想过,时不时的就来今天这么一次?逼迫他们用消息换自己的自由?” 没藏赤地眼睛一亮,随即就恢复过来。搓着手嗫喏说道:“这不妥吧?那不是把人当猴耍吗?” “那又如何?大家各取所需啊,你要功劳,野利氏要活命。只是一场利益交换而已。” 说完,张义拍了拍对方肩膀,就追赶队伍去了。只留下没藏赤地,独自一人想着心事。 张义提这个建议,也不是真想害野利一族,反而是想从侧面帮助对方。随着野利一族的失势,背叛他们的人或者组织,会越来越多。张义打算通过没藏赤地的手,把这些背叛者逐一清理。同时也给那些想在中间左右横跳的,予以一些震慑。 一个时辰后,陈思武藏身的山洞,已经遥遥在望。 藏身在灌木丛的没藏赤地,指着洞口说道:“刘主事,那里就是陈思武藏身的山洞了。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这倒不是没藏赤地有意考校对方,而是存了拉拢的心思。 在他看来,陈思武选择在这里藏身,简直是自寻死路。只要自己带人一波掩杀,就是瓮中捉鳖的结果。他有此一问,就是给刘奇送功劳,只要对方说出冲进去的话,日后在表功的折子上,就能有一个指挥有方的功劳。 不过,张义却没想这么多,仔细看了看洞口位置,借助昏暗的月色,依稀能看见有人影闪烁。 “没藏统领,派几个兄弟摸过去,把洞口的守卫抓回来。” 没藏赤地还是很愿意“配合”对方的,反正有自己把关呢,有啥疏漏他都可以及时补上。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两名陈府的护卫就被探子押了过来。 张义立即安排审问。 稍后,消息就报了过来。 “山洞深约五十余丈,里面蜿蜒狭窄。一共藏了六十人,除陈思武及其家眷六人,另有丫鬟仆妇八人,护卫四十六人。现在抓了两个,还剩四十四人。” 张义听完汇报,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其他汇报了,才蹙眉看着探子:“山洞出口呢?一共几个?” 探子摇了摇头:“那两个没去过最深处,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张义不免叹了口气。 没藏赤地也觉得有些麻烦,下意识看了眼绵延起伏的群山:“山洞几十丈,有几个出口也不奇怪,只是该如何知道那些洞口的位置?” 张义思忖片刻,就指着山洞说道:“让人拿着火折子往里探一下,有五六丈就行。” 说到这里他看向探子:“注意观察火苗燃烧的方向。究竟是左摇右摆,还是导向一个方向。” 等探子走远,没藏赤地才低声说道:“刘主事,你这也太麻烦了,倒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张义却是有自己的盘算:“没藏统领,山洞里面地形复杂,贸然进入,搞不好要吃亏的。” 说完,就不再搭理对方,坐在一旁的青石上,耐心等着探子回来。 没藏赤地闹了个没趣,心里也有些烦躁。 在他看来,这次的行动简直再简单不过了。趁对方熟睡的时候,冲进去把这些人绑了,要是遇到反抗,直接就地斩杀也就是了。 这个刘主事偏偏这么麻烦。又是探地形,又是看风向的。 这次探子去的时间比较长,足足用了半炷香,这才回来禀报。 “主事,火苗始终倒向山洞深处。” 张义轻笑一声:“山洞出口就在山顶,派人去找。” 第576章 计抓陈思武 “报!统领,主事,在山顶发现一个洞口。” 二人直等到临近五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负责搜索的探子才来回报。 张义不等没藏赤地发号施令,就直接吩咐:“令人守住山顶洞口。另让人捡拾树枝杂草,都堆放在山腰洞口那里。” 没藏赤地不禁好奇:“刘主事,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藏统领,你抓过田鼠吗?”张义向其挑了挑眉。 见没藏赤地茫然摇头,他才出言解释:“一会儿咱们在前面这个洞口放上一把火,升腾的浓烟会随风……。” 话说到一半,没藏赤地猛拍额头:“主事高明,用浓烟把那些人熏出来?” 张义点头称是:“不错,咱们只需守住洞口,那些贼人自然会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躺在山洞深处的陈思武正枕着臂弯,仰望洞顶想着心事。 他这番样貌,恰巧被正要起夜的夫人看见。 “夫君,怎么还不睡啊?” 陈思武摇了摇头:“心慌气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夫人白了夫君一眼:“你呀,就会自己吓唬自己。咱们都藏进这深山里了,与外面又没有联系。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快点睡吧。” 陈思武越想越觉得不对,干脆坐起身:“不对,我的感觉从没有错过。” 他一边说,一边下了石床。 “夫君,你干什么去啊?” “我去洞口那边看看,不然心里不踏实。”说着,陈思武就头也不回的走出居住的山洞。 片刻后,他举着火把刚在通道里走了一半,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不过,这并未引起他的警惕,只以为是把守洞口的护卫,烧篝火的时候,木柴加多了所引起的。 可随着他一步步往外走,那股味道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呛的不住咳嗽。 他刚用袍袖捂住口鼻,就见狭窄的通道里有一股浓烟翻滚着向自己扑了过来。 陈思武这才意识到了不对,立即高声叫喊:“走水了!走水了!都快起来灭火!” 他一边说,一边往回跑,打算叫醒那些家丁护卫过来灭火。 陈思武的反应终究慢了半拍,没等跑到那些家仆居住的山洞附近,浓烟已经把他完全吞没。 “咳咳咳!”陈思武呛的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了,视线受阻的情况下,只能凭借记忆向着自己居住的山洞拔足狂奔。 先前救火的那点心思早被浓烟呛没了,此时此刻,只想带着家人从后面的山洞逃出去。 与此同时,原本在山洞里熟睡的其他人,也都被浓烟呛醒。由于视线被浓烟阻挡,只能纷纷叫喊着往前面山洞口跑去。 这些人刚跑出去不远,就一头撞上了被浓烟堵回来的陈思武。 这一慌张举动,惹得陈思武大怒:“都特么慌什么!!!夫人和公子他们呢?都给老夫去找!!!” 等众人好不容易在充满浓烟的山洞里,找到陈思武的一家老小。他才一声令下,带着所有人向另一个洞口冲了出去。 在经过了一段漫长且艰难的路程过后,几十人终于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后面山洞口的下方。 此时的陈思武还没意识到,这些浓烟是有人故意为之,只以为是把守前面洞口的护卫引燃了堆砌的柴垛所导致的。 他仰头看向离地高约十丈的洞口,又下意识用手拽了拽由木头绳索绑制的软梯。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就示意一旁的护卫先上去。 片刻过后,眼看着那名护卫顺着软梯攀爬到了洞口位置,他刚要有样学样的也顺着软梯爬上去,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随即那名护卫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陈思武慌忙躲闪,只听“嘭!!!”的一声,随着护卫摔落在地,惨叫声才戛然而止。 一名机灵的护卫,见势不对立即把老爷护在身后,探头看向先前那个汉子。 只见在其胸前多了一个血窟窿,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伤口喷薄而出。 “啊!”他惊叫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上方的洞口。 与此同时,上面传过来一声叫喊:“都给老子听着!老子乃是飞龙院统领没藏赤地,想要活命的,都给老子放下武器。一个个的从下面爬上来,要是谁敢动不该动的心思,刚才那人就是榜样!!!” 话音刚落,山洞里的众人就齐齐惊呼一声。 飞龙院?洞外竟然有飞龙院的人? 陈夫人更是一把抓住陈思武的手:“夫君,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不等陈思武想出办法应对,一名自认勇猛的护卫拨开众人,来到洞口下面。 “飞龙院的人给爷爷听着,你们最好放我们……。” “呜!!!” 这人刚说到的一半,就见洞口那里有一个黑影,夹杂着风声直坠而下。 紧接着,那名护卫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脑袋就毫无征兆的炸开了。 一时间,鲜血脑浆溅的到处都是。 这一幕正被站在前面的陈思武看了个清楚。 等他看清那条黑影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块足有头颅大小的石头。 没藏赤地的这记重击,不仅砸死了一名护卫,更是砸断了所有人想趁乱逃跑的心思。 只听“哐啷”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名护卫扔下了手里的横刀,疾步来到洞口下面,一边向上攀爬,一边大声呼喊:“我投降,我投降!” 陈思武早已心如死灰,更是没有宰杀这个叛徒的心思。他知道,那样根本没用。也阻止不了这些护卫投降的事实。 与此同时,洞口外。 张义正坐在一块青石上面,看着没藏赤地带着手下,在洞口耀武扬威。 一旁陪坐的师爷适时送上马屁:“刘主事,您这招妙啊。咱们毫发无损的就能把陈思武一伙一网打尽。” 张义轻咳一声,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谁又不是谁家的儿郎?谁又不是谁家的夫君,父亲?让这些手下少折损一些,咱们回去也好跟他们家人交代。” 这两句话,被周遭探子听了去,心里别有一番意味。 以前他们看待刘奇,当面尊称一句刘主事,其实背后都叫娃娃的。 如今听他说出这番话,感觉彼此的关系都变得亲近了。 没藏赤地也回头看向刘奇:“刘主事,你这人可交!比那些用兄弟的血,染红自己官帽子的畜生强多了!” 第577章 来自顾师爷的分析 临近午时,骑在马上的张义,看了眼那些被探子驱赶的俘虏。 “没藏统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 没藏赤地显然早有打算:“当然是先大刑伺候,等确定了罪行就押送兴庆府啊。” 张义玩味看着对方:“你就不怕他们说出些什么?” “说什么?”没藏赤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要是说出野利一族的下落呢?比如说,他们一口咬定野利氏就在凉州附近。你又该如何应对?” “这……。”没藏赤地被对方问的哑口无言。对啊,万一陈思武咬死了野利氏就在凉州,难道自己还要把野利氏抓回来不成?既然这样,那当初又何必放呢? 张义看对方变颜变色的模样,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这贼就是那么好抓的? 没藏赤地左思右想,也只能求助的看向刘奇:“那刘主事的意思是……?”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对陈思武这种人,不审,不问。直接……。”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睛:“这……,这能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这种人你还别让他开口,他只要开口说话了。对于你我来说就是麻烦。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说完,张义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得不说,没藏赤地还真算一名不错的官员。他下意识看向人群中的女人孩子:“这可是几十人呢,难道都……?” “用不着,陈思武一人足矣。剩下的就扔进矿场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临近傍晚,张义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衙门。 等全部收拾妥当,张义拍了拍桌上那支边缘染了血的木匣:“没藏统领,刘某的差事也算办完了。还要劳烦你把那些物证人证准备好,明天我要一同带回兴庆府。” “刘主事,这就打算回去了?” “嗯,出来有些日子了,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就不在这里逗留了。” “也行吧。那这样,晚上我准备一桌酒席,就当给你摆酒送行了。” 张义连忙摆手表示拒绝:“可别,刘某这次过来,本就是来查你的。让人知道咱们同桌饮酒,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没藏赤地闻言,却有些不耐烦了。自己这边有意亲近,却屡次遭受拒绝。这个刘主事到底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嫌弃本官不成? 只是,不等他发作。顾师爷就在一旁插话:“刘主事既然有意避嫌,东翁,依学生看这酒宴不吃也好。” 说着,他又看向刘奇:“刘主事,至于您说的人证物证,学生会连夜准备出来,绝不会耽误了您的行程。” 张义又假意客气了几句,这才迈步走出衙门。 留在值房的没藏赤地,沉着脸看向师爷:“我本有意拉拢这位,你倒好,还替我做上主了!” 顾师爷对这番训斥,全当做耳旁风。 只在其耳边低声说道:“东翁,非是学生替您做主,而是从中看出一些门道。” “门道?啥门道?” “当然是刘主事做事的门道了。” 说着,顾师爷干脆把值房门关上,这才回到没藏赤地面前。 “东翁,您觉得在陈思武这件事上,刘主事处理的怎么样?” 说起了陈思武,没藏赤地下意识摸了下桌上那只木匣。 若有所思的说道:“还算妥当吧,至少本官考虑不了那么长远。” 顾师爷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盛:“东翁,依学生看,这不只是妥当那么简单。那位刘主事完全在为您考虑啊。”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才点了下头:“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本官肯定会审问陈思武,可不管陈思武说了什么,都会带来不少麻烦。” 顾师爷见东翁明白过来了,又继续说道:“这还不止呢,您再想想,前几日刘主事问案的经过。” “问案?没什么特殊的啊,算是秉公办理吧?” 顾主事见自家东翁还没参透对方的心思,不禁感到无奈。 “嘿!东翁,您忘记这位是怎么来的了吧?那是有人在兴庆府告了您的黑状。刘主事奉命到凉州来查您的!秉公办理?您想没想过,他如果有心陷害,需要劳神费力的查案吗?恐怕敷衍几句,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吧。到时候给您定一个多行不法,掠夺民财的罪名。您的官声可就算完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经过顾师爷的分析,没藏赤地才恍然大悟。 难道这个刘奇,是来帮自己的? 他这番心思刚起,又被自己否定了。 对方真要有心帮自己,那怎么还拒绝自己的几次示好呢?这不符合常理吧? 等他把心中所想告知了师爷。 顾师爷怅然一笑:“东翁,这就是刘主事高明的地方。” “怎么讲?” “您想啊,要是那位刘主事来了咱这边,连吃带拿的,且不说咱们会怎么想。您觉得消息传回兴庆府,那位派他来的刘使君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顾师爷故意顿了一下:“还有,你让那些告您黑状的官员又怎么想,他们会不会新账旧账一起算,顺便再把刘主事告了?” 听完师爷的一番分析,没藏赤地才算彻底明白了。 “你是说,这位刘主事不仅是秉公办理,还存了帮本官的心思?” “那是一定的啊,不然人家何必大费周章的明察暗访,还挨个会见证人。这摆明了是想帮你洗脱罪名啊。” 没藏赤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想起什么。 “可是他这么做图什么啊?不仅送的钱不要,连吃请都不去。这官当的有点太正了吧?” 这也是顾师爷始终没想明白的事情,要说一个人不图名不图利,他是不信的。 思来想去,顾师爷才试探着说道:“东翁,您看这样行不行。那些人证物证,只凭刘主事一个人也带不走。不如让学生陪同他一起回兴庆府?路上也可以试探一番。” 没藏赤地沉思许久,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临了还嘱咐对方:“你也别白回去一趟,顺便带些礼物去看看我大伯。” “那刘主事那边呢?等差事交接了,要不要送上一些心意?” 对此,没藏赤地也拿不定主意:“你先带上,倒不忙送呢。把这些事情给我大伯说说,听听他的意思再做定夺。” 第578章 兴庆府述职 翌日清早,当张义收拾妥当走出驿站的时候,就看见没藏赤地带着师爷已经等在门外,身后还有七八辆马车。 没藏赤地立即迎了上来:“刘主事,你回去这一趟人多东西也不少。我想着还是让顾师爷带着十几个兵丁保护你回去,你的意思是……?” 张义倒没想太深远,这次回去仅证人就二十多个,真要这一路上全凭自己照顾,也难免出现疏忽。念及至此,他立即就表示了感谢。 在辞别了送行的没藏赤地后,张义就和顾师爷踏上了回兴庆府的路程。 二人坐在马车上,自然离不开闲聊解闷。 在聊过了一些人情风物后,顾师爷才像想起什么似的。 “刘主事,学生倒是忘了,我家东翁让我代为感谢呢。感谢你秉公办案,没给那些小人可乘之机。” 说完,他就眼巴巴的看着刘奇的反应。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没藏赤地还不算太笨,终于感受到了自己释放的善意。 他装作随意的摆了摆手:“你家东翁并没有做错什么,刘某只是按规矩办事,还他一个清白而已。” 张义故意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是每个上差都能为你家东翁主持公道。没准等到下次,就会遇到个奸猾的,甚至与那些人暗中有联系的,没藏统领依然会有不小的麻烦。” 他说的这一点,也是顾师爷最担心的。 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家东翁还会遇到同样的麻烦。 “刘主事的意思是?” “趁着你这次去兴庆府的机会,把此事跟国相念叨念叨。他老人家智谋过人,又身处高位。总会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张义倒不是真的替没藏赤地着想,想为对方彻底解决麻烦,而是动了借机拉近与没藏一族关系的心思。 他相信,没藏赤地的遭遇,身为国相兼大伯的没藏讹庞不可能不知道,搞不好整个事件对方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 至于为何没出手相助,应该是在等待一个契机。而这个所谓的契机,应该就是张义去凉州的调查结果。 一旦证明了没藏赤地是清白的,那么身为国相的没藏讹庞,就有无数种手段,收拾那些曾经诬告他侄儿的官员。 当然了,对于刘奇这样的“秉公执法者”,也会论功行赏。 顾师爷对刘主事的建议深以为然,这次他去兴庆府也是动了帮助东翁讨还公道的心思。 双方有了这个作为基础,彼此的关系也瞬间拉近。 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路程颠簸漫长。 等车队抵达兴庆府,二人几乎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就在张义和对方告辞的时候,低声嘱咐:“我本不想说的,毕竟有传闲话的嫌疑。不过你我也算熟悉了,才给你提个醒。” 听刘主事这么一说,立即勾起了顾师爷的兴趣。 “刘主事,有话尽管直说,顾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张义故作神秘的看了眼左右:“防着点飞龙院的刘副使,刘某在去凉州之前,这位曾经几次暗示过我,让我把你家东翁的案子办成铁案。永远不可能翻案那种。” “哦?还有这事?”顾师爷惊讶的看着刘奇。 张义点了下头,就不再多言。向对方施了一礼,就带着那些拉着证人物证的车辆去了飞龙院。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站在刘欲的值房内,将此行的经过汇报了一遍。 “刘奇,你是说那个没藏赤地一点问题都没有?”刘欲双眼紧紧盯住对方,话语中隐隐藏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张义似乎没发现任何异常似得,依然老实回答:“回刘使君的话,属下这次过去,翻阅了卷宗百余,寻访百姓不下两百余,其中包括……。” “啪!” 不等他介绍完,刘欲把手里的公文摔在桌上,阴恻恻的看着对方:“刘奇,本官不想听那么多。只问你一句,那个没藏赤地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时,一旁的种麻也不怀好意的看向刘奇:“刘主事,你最好是想好了再回答。” 张义抬起头,坦然说道:“使君,那个没藏赤地确实没有问题啊。至少掠夺民财那些罪名是没有的。不仅如此,据下官走访查证,倒是那些被没藏统领殴打鞭挞的几位官员,有勾结部族,侵占民财的现象。望使君尽快将这些情况报上去,还没藏统领一个公道,还凉州百姓一份安宁。” “放肆!”刘欲险些没当场气昏过去。 当初他派刘奇去凉州的目的,只是想对方与火爆脾气闻名的没藏赤地发生冲突,继而借别人的手教训这小子一顿。 现在倒好,刘奇没有丝毫损伤不说,还反过来把那些人给查了。 要知道,那些人为了陷害没藏赤地,不仅说动了背后的靠山为其说情。还花了大价钱疏通关系,仅是送给自己的钱财就不在少数。 如今刘奇没按照自己的意愿办案,自己又如何给那些人交代。 念及至此,刘欲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愤而起身怒指着刘奇说道:“你给本官如实交代!这次去凉州,没藏赤地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在本官这里颠倒是非,为其逃脱罪责。” 尽管被对方训斥,张义心里却在暗自窃喜。 刘欲这种表现,恰恰证明了此人的无能。甚至背后的原因,张义也能隐隐猜测出来。 他把双手一摊,无辜的看着对方:“使君,你冤枉属下了。属下这次去凉州,别说收受什么好处了。就连平时的饮食,都是在城里找的路边摊。甚至,从来没和没藏统领有过私下接触。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啊。” “查?呵呵!刘奇,本官自然会派人去凉州查访的。一旦与你说的有所出入……。” “下官愿意用人头担保,刚才所说的句句是实。”张义直接打断对方。 至此,刘欲终于看明白了,这个刘奇是铁了心要跟自己作对。 “好!你既然这么说,本官就让你如愿!不过,在事情查明之前,你先卸下礼房副主事的差事,回家等候消息去吧。” 说完,就像哄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示意刘奇可以离开了。 张义行礼告辞的同时,心中也在冷笑:“到时候,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第579章 了解市场 在张义心中窃喜的时候,顾师爷也如愿见到了国相没藏讹庞。 等他把此行的目的和过往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后,没藏讹庞并没表现出太多惊讶。 正如张义所想的那样,没藏讹庞早就遣家人暗中打探过,对一些事情已经了然于胸。 其次,在他看来官场倾轧本是常有之事。况且,自己这个侄儿的做法也确实有些过激,这才引起了凉州官场的公愤。 只是通过对方的讲述,他对一个人的名字产生些许兴趣。 “刘奇?刘奇?”没藏讹庞反复念叨了几遍,总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时,一旁的管家轻声说道:“老爷,戒坛寺那起命案,不就是一个叫刘奇的年轻人破获的吗?” 经此提醒,没藏讹庞恍然大悟,又问了顾师爷那位刘主事的身形面貌,与管家一核对,这才发现是同一个人。 没藏讹庞轻笑一声:“这世间还真是小啊,黑云那边的事情是他办的,如今赤地这边又遇上他了。” 当即命令管家去查这个刘奇的过往。 等对方离开房间,顾师爷也看出这位国相对刘奇有兴趣,随即就把刘奇在凉州的表现和回城的路上说的那些话,着重的复述了一遍。 没藏讹庞开始还听的晶晶有味,等听到最后说起刘欲暗示刘奇的时候,脸色阴沉下来。 “那个刘奇是这么跟你说的?” 顾师爷点了下头:“不敢欺瞒国相,那位刘主事确实是这么说的。” 没藏讹庞若有所思的点下头:“你先下去休息吧。” 此时的张义已经离开了飞龙院。 原本他想去见见李陇的,打算将自己被停职的消息汇报一遍,顺便再打探一番酒坊的事情。可走到值房外面,才得知对方去了皇宫。 张义刚离开飞龙院不久,就见远处的一间店铺人头攒动。 等他看清店铺的招牌,挂着“李家白酒”的字样,才不禁摇了摇头。 心中暗自感慨:这个李陇算是发了,这才几天啊,又开了一家分店。 不过,张义可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只是停留了片刻,就向着绣春楼的方向走去。 一炷香后,就在绣春楼的后院,见到了新晋青楼老板杨澍。 “郎君,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 等二人就坐,张义才问起了绣春楼的经营情况。 提起了生意,杨澍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郎君,不瞒你说,这生意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啊!您猜猜一天的流水能有多少?” \"一天?两三千贯总是有的吧?” “两三千?哈哈,一晚上的酒席钱都不止这个数。” 杨澍伸出两根手指:“郎君,截止到今天,开业足足十天。每天的流水不少于两万贯,减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每天得钱一万五千贯还是有的。” 闻言,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张义,也被这句话惊讶到了。 他知道青楼赚钱,没想到会这么赚钱。 这个青楼当初才投入十五万贯,按照这个趋势开下去,一年赚足三四百万贯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他更关心青楼的另一个作用——刺探情报。 当张义问起的时候,杨澍脸色一垮:“郎君,这些日子来店里的都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少爷,至于那些高官权贵,暂时还没见来过” 张义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公子少爷?那李陇呢?就没往这边介绍官员之类的?” “不瞒郎君,自从开业以来,他就没露过面,哪怕是询问每天来查账的管家,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名伙计从外面走了进来。 “东家,赵家送白酒来了。” 杨澍点了下头:“让他们拉到酒窖去。” “慢!” 正在杨澍吩咐伙计做事的时候,张义出言打断。 等二人看过来,张义才好奇问道:“赵家送白酒?哪个赵家?” 杨澍连忙解释:“赵家酒坊的东家叫赵宽,我派人打听过,后台是前国相赵相公。” 说着,他就挥了挥手让伙计自己去忙。 等那人离开房间,杨澍才低声介绍:“郎君,之前李陇那间酒坊的伙计,在下工的路上被人劫持了。就在所有人猜测是谁敢的时候,这街上突然冒出来好几家酒坊……。” 随着杨澍低声介绍,张义才搞清楚自己离开兴庆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现在兴庆府已经不止有李家酒坊,什么赵家酒坊,陈家酒坊,林林总总不下十余家。 临了,杨澍将声音压的更低了。 “郎君,俺听说就连国相没藏家也在筹备酒坊呢。” 这一消息算是彻底震惊到了张义。 他有这个反应,倒不是因为制酒之法泄密。毕竟这个结果是他乐见其成的。 让他震惊的是,这些人的反应速度之快。按日子计算,酒坊刚开业一两天,酒坊的工匠就被人掠走了。 念及至此,张义不禁感慨:这些人为了赚钱,连基本的体面都可以不要。 回想当初在东京城的时候,北海郡王觊觎自己的蛋糕配方,至少还知道遮掩。等到了西夏这帮官员这里,直接就改成明抢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个结果还是好的。至少能加快西夏粮食的消耗。 杨澍见对方变颜变色的,就试探着问道:“郎君,您看咱们要不要也自己开个酒坊。” “你有配方吗?”张义不好奇对方有这个想法,毕竟自己制酒的成本,总比找人进货要低。他奇怪的是,对方怎么搞到制酒之法。 杨澍见于则成没彻底拒绝,就微笑介绍:“郎君,如今这制酒之法又不是什么秘密。花上一千贯就能学到,而且是包教包会。” “噗!”张义一口茶水险些喷在杨澍脸上。 “一,一千贯就能学到?” “是啊,自从制酒之法泄密以后,几乎每日都有人上门兜售,从开始的十万贯,降到了如今的一千贯。起先,俺觉得还要买地,搭建工棚,嫌麻烦就没干。不过现在算算,要是自己制作酒水,一年也省不少钱呢。” 闻言,张义以手扶额,感觉自己把杨澍这个秘谍毁了。 对方满脑子如何赚钱,更像一个精明的商贾,哪里还有半点秘谍的样子。 第580章 老爷要见你 皇宫大内 “吉公公。” “嗯。” “吉公公,我给你绣了个锦帕。” “拿走拿走!咱家忙着呢。” “吉公公,您尝尝,这是东街王婆婆家的……。” “滚!咱家都说了忙着呢。” 吉祥吉公公身为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内侍,经常遇到一些漂亮宫女向其献媚讨好。如果放在平日,遇见有漂亮宫女主动贴上来,一定停下脚步与对方调笑几句。可今日他却没这个心思,只想早一点见到自己主子。 等他疾步赶回太子宫,就见当今太子李宁令哥正和青木先生,欣赏着一幅挂在墙上的古画,青木先生偶尔还品评上几句。 “主子。” “吉祥回来了?”李宁令哥随口搭腔,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幅古画上。 “主子,奴才有下情回禀。”说着,吉公公看了看左右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 李宁令哥听对方如此说,就转回身仔细打量吉祥的脸色。见对方面色有异,这才挥了下手示意旁人都出去。 而一旁的青木先生,却没有回避的意思。而是收起手中的折扇,煞有介事的看着下面站立的吉祥。 等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吉祥才如实禀报:“主子,飞龙院副使刘欲派人传来消息,说那个刘奇不识好歹,不仅没把差事办成。反而搜集了诸多证据,反告凉州诸位官员勾结士族,搜刮民财。” 闻言,李宁令哥与青木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见吃惊之色。 还是青木最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吉祥:“刘欲还说什么了没有?” “回青木先生,刘欲打算重新选派人手,势必将没藏赤地拿下。” 说完,吉祥就躬身伫立,等待两位的决断。 “先生,你看……。”一旁的李宁令哥也眼巴巴的看向青木。 青木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情况,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经过长时间的明察暗访,他终于查清了戒坛寺凶杀案的始末缘由。 也正是如此,他不仅知道了背后指使是没藏氏,也让他注意到了被没藏氏利用的刘奇。 在他看来,刘奇应该心存怨怼,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这样诬陷利用。这才给太子出了一个主意,让刘欲指使刘奇去查没藏赤地。 如果事情办成,不仅能卸掉没藏一族的一条臂膀,也能为太子出一口恶气。 可事与愿违的是,这个刘奇居然临阵反水,不仅没替他们收拾掉没藏赤地,反而让其变成了一位亲民爱民的好官。 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此时此刻,他对刘奇的憎恨,比没藏氏更甚。恨不得将这个坏了他好事的年轻人扒皮抽骨。可转念一想,时机还不成熟。人家刚从凉州回来,这边就展开一系列的报复,任谁都能想到是己方所为。 青木转头看向李宁令哥:“太子,刘欲还是急躁了些,不如先将此事放放。等风声过后,再另做打算。” 说着,还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宁令哥见此,也只能面色灰败的向吉祥吩咐:“就依先生之计,去给刘欲传令吧。” 转眼间,距离张义回城已经五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不论是刘欲还是李陇都没有再找过他,张义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似的。 这也让张义享受了一段难得的清闲时光。 白天要么去街上闲逛,要么就提上一些糕点,去看望罗婶婶一家。 等晚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练字,日子过的倒也潇洒惬意。 至于绸缎庄的小六子,张义是不敢去联系的。毕竟自己得罪了刘欲,对方难免在暗处布置人手跟踪自己。贸然去联络那些人,只会给彼此增加风险。 这日傍晚,张义刚回到家里,院门外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等张义打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青衫小帽的青年,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丁。在其身后,还跟着几名彪形大汉。 “你就是刘奇吧?”来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张义眉头微皱,心说:这是谁家的恶奴。 “我就是刘奇,你是谁家的?” “你别管我是谁家的,现在收拾收拾,有人要见你。” 说着,来人就伸手去抓张义的袍袖。 这也就是在兴庆府,张义在这里的人设,就是一个不会功夫的穷苦书生。 要是换做东京城又或者析津府,他早一个大嘴巴抽过去了。 张义下意识倒退几步,躲过了对方的拉扯。 同时,嘴里继续问道:“我知道你是谁啊,就跟你走?你要是不说,我就关门了。” 说着,张义就双臂展开,摆出一副关院门的架势。 家丁见对方真敢把自己拒之门外,抬起一脚就踹向已经关了一半的院门。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院门重新打开。家丁又向后挥了下手,跟随而来的几名壮汉立即冲进院里,架着刘奇的胳膊就往外拖。 “唉唉唉!你们是谁啊!怎么还光天化日的绑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张义虽然嘴上大声叫喊,可心里却不惊慌。他在兴庆府除了种麻以外,没有真正意义的仇人。况且,来人只是蛮横一些,不像是真要对自己不利的样子。 “特么的,给大爷闭嘴!” 那名家丁见刘奇胡乱叫喊,心中不免烦躁,抬起脚就踹在对方屁股上。 还别说,这招真灵。刘奇挨了一脚以后,还真停止了叫喊。只是回头阴恻恻的看着他:“你敢踢小爷,你等着!” “特么的,大爷不想等着。” 说着,他打算再补上一脚。 这时一旁的大汉出言警告:“小齐子,差不多行了。你真要给他踢坏了,一会儿还怎么见老爷。” 稍后,几人把刘奇押到巷口,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车厢里。 “大哥,咱们去哪儿啊。” “大哥,俺没啥钱,要不你换个人绑?” “大哥,咱们可提前说好啊,劫钱可以,要是劫色,我宁愿死。” 随着刘奇喋喋不休的在车里叫嚷,刚才那名出言警告的汉子也忍耐到了极限。 “你特娘的闭嘴,再多说一句,大爷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大哥,小子就问一句,咱们到底见谁啊?” “……。” 汉子是彻底没脾气了,白了对方一眼,这才压低声音:“我家相爷要见你。” 第581章 试探,进言 等张义听明白了是没藏讹庞要找自己,心里更加踏实了。同时,对找自己的目的,也猜出个一二。 一行人到了相府以后,张义就被交给了一名自称管家的中年人,由对方引领着去了正堂。 经过一番通禀,他终于见到了这位被后世称为枭雄的西夏国相本人。 没藏讹庞看面相只有四旬上下,身材高大魁梧,一张国字脸长的棱角分明,两侧双鬓已然花白。最有特点的则是微微上翘的嘴角,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在张义打量对方同时,没藏讹庞也在注视着面前这位年轻人。 经过几日的调查,他对于刘奇的身世来历,以及所有过往早已了然于胸。 尤其是听闻了对方在凉州的表现,就更对小小年纪的刘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也是他此次召见对方的目的,希望将其收入麾下效力。 念及至此,没藏讹庞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和:“你便是刘奇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坐坐坐,不必拘谨。” 要是换做旁人,能得到如此礼遇,早已心花怒放了。 可偏偏张义不在此列,他动作迟缓的施了一礼,口称谢坐的同时,却依然站在原地。 “刘奇啊,怎么不坐?” “回相爷的话,非是小子不想坐,而是这里受伤了,实在是不方便坐。” 说着,刘奇就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受伤?” 没藏讹庞也只是下意识的一问,可张义就等这句呢。 他连忙把自己被家丁踢了屁股,还扔上车的经历说了一遍。 临了,张义才苦着脸说道:“相爷恕罪,小子真不是有意冲撞贵府家丁,实在是那人没表明身份。” 仅仅几句话,就让没藏讹庞对刘奇的脾气秉性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小狐狸,口口声声说冲撞,实际还不是想找回场子。 没藏讹庞倒也不以为意,微笑点头的同时,转头看向管家:“去做事。” 等管家离开房间,张义才喜笑颜开的坐在椅子上。 等二人闲谈了几句后,没藏讹庞才出言问道:“刘奇啊,听说你在飞龙院的差事被人停了?” “回相爷,不过是些小误会,等刘使君查明情况,相信就能给小子恢复。” “依老夫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没藏讹庞意味深长的看着刘奇。 张义却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皱眉看向对方:“相爷,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没藏讹庞见对方装糊涂,心里又骂了句:小狐狸!还在这装傻。 索性他也懒得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刘奇,有没有想过换一个衙门当差啊?” 张义也是打定了主意,把装傻充愣进行到底:“相爷,您说的这些,小子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纵使没藏讹庞今天已经打定主意,要摆出一副亲和长者的架势,也不由得皱了下眉。 这小子不接茬不行啊,不接茬我怎么往下说啊。 思忖片刻,他干脆说出心里打算,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就看他如何选了。要是顺了自己心意便罢,要是依然装傻充愣不识抬举。哼哼……! “刘奇啊,你还记得西凉府夏邑县县尉公孙明吗?” “下官记得,公孙明身为县尉,知法犯法,私自勾结地方豪强。更是利用职务之便公然侵占大笔民财,致使张姓商贾一家六口含冤入狱。” 张义对于自己的办过的案子,也是如数家珍。 没藏讹庞满意的点了下头:“老夫已经将此事报给了刑部大理寺,此人已经在被押解进京的路上了。”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双眼紧盯着刘奇:“老夫打算向吏部推荐你,接任夏邑县县尉一职,你觉得如何啊?” 张义并没有急于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在心里揣测对方的用意。 在他看来,像没藏讹庞这种老狐狸,其一举一动都蕴含深意。 那么,对方把自己放在凉州为官,可就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了。应该有协助没藏赤地的意思,继而稳固没藏氏在凉州当地的统治势力。 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张义微笑摇头:“相爷,小子才疏学浅,恐怕不是当文官的材料。” 眼看着没藏讹庞脸色一变,大有当场发怒的迹象。 张义又连忙解释:“相爷,小子身为局外人,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本官倒要听听,你能讲出什么?“ 见对方已经从老夫变成本官了,张义心里也不慌乱,别有意味的看着对方:“相爷,您已经是文官之首了,小子对文官实在没有兴趣。不如让小子从军吧?哪怕从什长做起呢?” 说完,张义就拿起桌上的茶水,自斟自饮起来。 这两句话虽然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可他相信对方能听得懂。 没藏讹庞确实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在眼前一亮的同时,也陷入了沉思。 他不得不承认,小小年纪的刘奇比自己考虑的长远。 说句犯忌的话,自己何止是文官之首啊,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已经是人臣巅峰的自己,还需要什么?难道是朝堂里的势力?不!决不是!那些反对自己的人,早已被清理干净了。 那么自己下一步需要的是武将,是军队。只有掌握了军权,才真正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同时,也能让自己的位置更加稳固。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没藏讹庞不禁抬头打量一旁喝茶的刘奇。 张义也感受到了这道目光,抬起头坦然看向这位西夏国相。 刚才那番话,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 誓问,谁没有点野心呢?如今老迈昏聩沉迷酒色的李元昊,将国朝大部分事务甩给没藏讹庞处理,这在无形中助长了此人的野心。 张义也只是顺水推舟,让对方的野心再膨胀一些。 当然,张义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如果没藏讹庞没有这个心思,又或者不想将内心想法显露于人,自己可就危险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装傻充愣的原因,他要用没藏讹庞对自己的耐心,去衡量对方是否真的看重自己。 “咳!” 已经从沉思中醒来的没藏讹庞,清了清嗓子:“刘奇啊,你且先回去,至于你想从军的想法,且容老夫考虑一二。” 张义心中狂喜:这就算妥了!哥们也有掌握军权的一天了。 第582章 被请客 等张义辞别了没藏讹庞走出正堂的时候,就见在过道旁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家丁。 张义仔细分辨,才看清对方正是之前对自己狐假虎威的那位。 这时,站在一旁的管家向张义点头示意:“刘主事,我家老爷最恨那些仗着他的名义作威作福的奴才,特意让老奴略施惩戒。还望刘主事不要往心里去。” 张义太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了,处置奴才是假,表示招揽的诚意才是真,或许里面还夹杂着警告自己的意味。 他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就大步流星的走出府门。 等来到了府门外,张义心中大定,总算是没白费一番心思,引起了这位枭雄的注意。 一炷香后,当张义走进自家巷口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汉子正斜倚在院门外。 这二人见到张义现身,立即一脸不善的迎了过来。 “刘奇?” “啊?你们找错人了。”张义也算反应迅速,否认过后就想转身离去。 “还特么想跑!我们主人找你,跟咱们走一趟吧。” 两个汉子算是认准了张义,一左一右就把他夹在中间。 “你们到底是谁啊?”张义心思电转,实在想不到究竟是谁要找自己。 “废什么话,跟我们走就是了。” 说着,二人就一边推搡着张义,一边向大街上走去。 半炷香后,等张义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不由得无奈苦笑。 面前的高大门头上,挂着一支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绣春楼。 尼玛,谁这么不长眼啊,也不知道先查查底细背景,就把自己往这儿领。 “三位贵客……。” 不等门外招待的龟公把话讲完。 押送张义的其中一名汉子,就态度蛮横的推开对方:“滚开!” 说完,不再看跌倒的龟公一眼,领着张义就走进了人声鼎沸的绣春楼。 此时的绣春楼,真可谓宾客如织,笑语欢声此起彼伏。 尤其那些波斯洋马,身姿曼妙,穿着一袭华丽罗裙,轻盈地穿梭在各个席间,惹得一众骚客不时调笑几句。 “看什么看,上楼去!” 不等张义多看上几眼,就被押送自己来的汉子推了一把。 此时,坐在角落照看生意的杨澍,也发现了走进来的张义,刚要起身迎上去,就被对方用眼神止住,只能生生的又坐了回去。 等三人来到二楼一个房间门外,汉子才止住脚步,留下同伴看着刘奇,而他自己则进去禀告。 片刻过后,汉子闪身出来:“进去吧。” 张义瞥了对方一眼,才迈步走进房间。 等他走进房间,看清房内几人的一刹那,不由愣住了。 只见,有过一面之缘的青木先生,斜倚在矮几后面,正与怀里搂着的一名波斯舞女嘻嘻调笑。 而自己在飞龙院的上司,刘欲种麻分别陪坐两旁,各自搂着一名波斯舞女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随着房门重新关闭,张义也稳住心神,恭恭敬敬的向刘欲种麻行了一礼。 这时,青木先生才像刚发现刘奇似的,推开怀里的舞女,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道:“刘奇,还认识我吗?” “小人见过青木先生。”张义恭敬施礼的同时,也在心中猜测,对方找自己来的目的。 “算你小子有记性。” 说着,青木先生就给刘欲使了个眼色。 刘欲会意的站起身,一边走向刘奇,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等来到对方面前,他才把一沓银票塞进刘奇怀里。 “拿着,这是青木先生赏你的。” 张义仿佛没看见对方眼中的玩味,把手里的银票一一验看过后,才发现有足足五千贯。 与此同时,青木先生的声音响起:“刘奇啊,你也是聪明的,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些钱吧?” 若说之前只是有些猜测,如今看着手里的银票,张义已经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有些话他却不能自己说:“青木先生,小子愚钝,还望给提个醒。”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那三人的脸色也逐渐变的难看起来。同时也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听不懂西夏话的舞女,都感觉到了那股诡异气氛,躲在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良久,青木先生轻哼一声,阴恻恻的看着刘奇:“哼!刘奇,少在咱面前装傻充愣,摆明了告诉你,这笔钱就是让你收拾凉州那个烂摊子的。我不管你是重新写一遍文书,还是让那些证人改口。总之一句话,我要没藏赤地无法在当地立足!!!” 要说对方提出的条件,并不算过分。至少对于五千贯的银票来说,可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只是,此时的张义心里另有打算。 这位的背后可是当今太子李宁令哥,也是日后死于没藏讹庞之手的主,自己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眉头紧蹙的引向青木不善的目光:“青木先生,你以什么身份对本官说话?公事上讲,刘某是飞龙院礼房副主事。你呢?说好听点是太子的先生,负责教授一些学问。可说句不好听的,你连个官身都没有,凭什么对国朝大事指手画脚。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话说,按照青木先生自己的脾气秉性,本不想这么麻烦。只需吩咐太子忠犬刘欲一声,自然有人修改文书和证人的口供。 当他说出心中打算的时候,却遭到了李宁令哥的一口否决。太子认为倒不如收买身为当事人的刘奇,让对方去做这些事情,这样即使日后有人追查,也不至于牵扯己方,只需把刘奇推出去顶罪即可。 青木在心中衡量了许久,才决定采纳太子的主意。 可二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正八品的副主事,不仅没留半点回旋余地,还敢出言顶撞这位太子殿下的身边人。 “大胆!刘奇!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 不等青木有所反应,急于为亲弟弟报仇的种麻先跳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窜到刘奇面前,怒指对方的鼻子:“你……!” 这事要放以前,张义也就忍了。毕竟自己来西夏是刺探情报的,不是来结仇的。 可就在今天,张义已经抱上没藏讹庞那只粗腿,自然不需要考虑太多。 他出手如电,一把抓住种麻递过来的食指用力一扭。 只听“嘎嘣”一声。 种麻的食指就弯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直疼的惨叫一声,就抱着被折断的手指在原地跺脚。 “青木先生,你那些条件本官恕难从命,告辞!” 说完,张义向空中奋力一抛,那沓银票霎时间如雪片般飘散。而他自己则转身走出房间。 第583章 再相见 房间里的动静,自然吸引了留在门外的两名汉子。 当他们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张义迈步向外走。 二人刚伸手拦住对方,已经满脸铁青的青木先生就挥了下手,示意二人退下。 张义回头轻蔑的瞥了青木一眼,这才迈步走出房间。 等房间门重新关闭,青木再也无法压住胸中怒火,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始终冷眼旁观的刘欲,挥了下手让几名舞女退出房间。 等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他才试探着问道:“先生,你看接下来……?” 这时被掰断手指的种麻,可谓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面露狰狞的说道:“弄死他!不能为咱们所用,还留着他作甚!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 刘欲却是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连看上一眼都没有,目光始终停留在青木先生的脸上。 青木双目一眯,眼中一丝寒光闪过:“知秋说的不错,他既然不想当人,那就做鬼好了!” “是!”刘欲双手抱拳,就去外面布置。 只是在离开房间的时候,青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要看见那小子的人头。” 刘欲狠狠点了下头,便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夜。 回到家的张义,一番洗漱过后,就舒服的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回想起今天的种种遭遇,不觉得心中窃喜。 能在同一天,被西夏两股势力拉拢,这算不算一种福气呢? 只可惜,李宁令哥注定是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自然不值得他纳头便拜。 反而没藏讹庞的亲自接见,倒让张义有些欣喜莫名。 这不仅表明了此人对自己的重视,也能看出对方想将凉州收入囊中的决心。 那么自己又该以什么方式去配合对方,以争取更多的信任呢? 对于这一点,张义暂时还没有头绪。 不过能够确认的是,未来无论是从军也好、从政也罢,自己都算进入了真正的西夏官场。 “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院内传来一声惨叫。 随着镔铁敲击之声四起,一些呼喊声也夹在其中。 “特么的,有埋伏!快撤!” “想跑?那先要问问老夫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此时,躺在床上的张义,连一丝起床探查究竟的意思都没有,依然保持着仰望房顶的模样。 小院内外的厮杀声,也只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渐渐平息了下去。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人敲响,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刘主事,那些人都已经被干掉了。” 张义这才翻身下床,拉开房门向门外那名老者行礼:“劳烦老管家了。” 老管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刘主事要谢,就谢我家相爷吧。” “也好!荣小子改日登门拜谢。” 等张义目送没藏府里的众人抬着尸体离开,也整理衣袍迈步走出院子。 他这边刚走到巷口,身为辽国秘谍副统领的蒋伟就从旁边小巷走了出来。 “郎君,没事吧?” 张义瞪了这个莽夫一眼,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咱们的人呢?” “都在左近呢。” “散了吧,今天应该没事了。” “是。”蒋伟抱拳领命。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当张义走下楼梯的时候,给了打扮成青楼打手的蒋伟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说话。 等二人来到一处偏僻小巷后,张义才吩咐:“你派个人去没藏讹庞府上报信,就说有人要对我不利。” 此时的蒋伟,对待这位年轻上司,早已不是几个月前的态度。 随着己方在兴庆府逐渐扎下根,并建立了情报网,原本心存轻视之心的蒋伟,对待于统领也变得越来越尊重。 听到有人要对于统领不利,他当即建言:“郎君,要不这些日子就在绣春楼留宿,咱们……。”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果断打断:“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同时带上兄弟守在外围观察。要是没藏讹庞派的人不能及时赶到,又或者来人的能力不济,你再现身相助。” 半炷香后,当正在搂着舞女饮酒取乐的青木几人,看到必死的刘奇再次出现的时候,眼中的震惊之色,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青木先生,出手够果决的啊!” 张义随便找了一张矮几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此时,愣神的青木才反应过来,瞪了一眼还没从震惊中醒来的刘欲。 僵硬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刘主事此话何意啊?老夫怎么听不懂啊。” 张义轻笑一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边不屑的看向刘欲:“刘使君,应该听的懂吧?” 刘欲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今儿选派的几名杀手,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竟然被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逃过一劫,这让他实在想不通。 不过,有一点他能肯定,那几个杀手已经凶多吉少。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可以倾轧,可以背后算计,可以玩弄权术。唯独一点,不能如今日这般使用暗杀手段。 这简直是天下间所有官员的共识,谁若是违背,就算默认了所有人也可以对自己使用此手段。 念及至此,刘欲果断摇头:“刘主事说笑了,本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义笑容变得更加轻蔑,不过他并没有看向已经包扎完毕的种麻。 对方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实力。 只见张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后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既然没人承认就算了,本官这次过来也不是来追究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双眼紧盯着青木说道:“本官只是来告知你一件事,刚才那几个不知死的东西,是被国相府里的护卫围杀的。” 青木听闻国相的时候,拿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你……,你……。”青木哆哆嗦嗦的竟然说不出一句整话。 张义轻笑一声,起身来到青木面前,慢慢俯下身,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说道:“你猜的不错,本官是没藏国相的人。老东西,你最好聪明点,别让小爷抓住把柄。不然……。” 说着,他伸出食指,在青木白湛的脖颈上轻轻划过。 这一举动,让青木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张义这才站直身体,扫视在场三人:“告辞!” 第584章 五日内离京 翌日上午,飞龙院李陇值房。 “使君,新送上来的消息。”田翼疾步走进值房,把一份公文递了过去。 李陇随手拆开,立即被开头的几个字吸引住了。 昨夜,飞龙院礼房副主事刘奇遇袭。 看到此处,李陇心里“咯噔”一下,刘奇可是自己的这边的人。就算是为了些许利益联系到一起的,可在明面上也要做些什么,不然那帮跟着自己的人会怎么想。 等他向下看去,就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 几名不知道哪里来的刺客,竟然被一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汉子给围杀了。 如果仅是这些也就罢了,后面还写着探子的遭遇。 探子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去探个究竟,结果那些汉子警惕性很高,还没跟出两条街就被对方发现,还被暴打了一顿。 李陇缓缓放下公文,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必须找刘奇问个究竟才好。 短暂的思忖过后,抬起头看着田翼:“刘奇现在在哪儿呢?” “回使君,刘奇从凉州回来就被刘使君停职了,一直在家里休息。” “你去把他……,不,你提上点礼物去看看他,顺便问问那些是什么人。” 说着,李陇就把公文递给田翼,示意对方看看。 等田翼看明白了公文里的内容,就行礼离开了值房。 只是刚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去而复返。 “使君,刘奇来飞龙院了。” “哦?那你叫他过来,本官亲自问问。” “使君,刘奇去了刘使君的值房。” 正如田翼所说,张义确实来了飞龙院,也已经到了刘欲的值房。 只不过,他是被刘欲派人请过来的。 经过昨晚的事情,刘欲的脑子也变得活泛起来。 简单的分析过后,让他得到一个答案。对方根本就不是李陇的人,而是国相派到飞龙院来的。 说的再直白一点,刘奇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是国相在飞龙院的眼线。 经过一夜的思忖衡量,刘欲觉得多找一个靠山也不错。毕竟太子也只是一个无权的太子,那位皇帝又是春秋鼎盛。等轮到太子上位,还不定何年何月呢,倒不如抓住眼前,利用刘奇去交好国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昨晚的暗杀事件,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姿态放的足够低,对方不仅不会怪罪自己,搞不好双方还能成为合作亲密的伙伴。 眼看着刘奇走进值房,刘欲丝毫没有昨天丢了面子的尴尬。而是欠身指着一旁的椅子:“刘奇来了,坐,坐嘛。” “使君,您找属下有啥吩咐?”张义也是面色如常。 “刘奇啊,这次叫你过来,就是想告知你一个好消息。经过本官详加查访,你在凉州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差错。从即日起,恢复你副主事的职务,继续为朝廷效力。” 对此,张义早有预料,这个刘欲只要不傻,就不会死守着太子那一棵树吊死。如今没藏讹庞的权势如日中天,说是站着的皇帝也不过分。 这个刘欲又不是疯子,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过出于基本礼节,张义还是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向对方深深施了一礼的同时,一些不要钱的马屁也一并送上。 等二人重新落座,刘欲却突兀的做出一副回忆之色:“还记得,那是夏天的时候,本官进宫面圣那次,与那位国相有过一面之缘……。” 张义强忍着恶心,在坐旁边“欣赏”着对方拙劣的表演。 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刘欲依然喋喋不休,他实在忍受不住了。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刘使君,下官过几天就去国相府上拜访,不知……。”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刘欲就一脸欣喜的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张义心中感叹,对方能干到副使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这脸皮的厚度就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片刻后,种麻面色古怪的走进房间。 “使君,吏部派人让刘主事过去一趟。” “吏部?”张刘二人同时看向种麻。 一炷香后,张义就一头雾水的跟随着一名小吏来到了吏部,见到员外郎关斌。 “刘奇来了。” 身为正五品员外郎的关斌,对于刘奇的到来显得异常热情,给对方看座的同时,还贴心的让小吏准备茶水。 片刻,等小吏退出值房,关斌也不急于说什么公事,而是与刘奇聊起了家常。 在没弄清对方真实目的之前,张义也只能小心应对。 或许是关斌看出了刘奇心中的顾虑,这才说道:“刘奇,你怕是不知道吧?本官与国相沾亲。” 只此一句,张义才放下戒备。 等二人聊了不短的时间,关斌才拿出一份公文。 “刘奇,你先看看这个。” 等张义展开公文阅读,才发现这是一份吏部尚书亲自签发的任命状。 再看下面的内容,居然任命自己去西凉府夏邑县当正八品的县尉。 等张义将手里的任命状缓缓放下,关斌又贴心的把县尉的主要职责介绍了一遍。 所谓县尉,类似后世的副县长兼公安局长,除配合知县的工作外,主要负责辖区内的治安、税收、土地分配等方面的工作。 总的来说,县尉算是一个品级不高,但油水丰厚又有实权的官员。 好在张义并没有犯傻,没有问出为什么是自己的蠢问题。 他只是将心中疑问暂且放下,打算等改天拜见没藏讹庞的时候,再仔细问问对方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毕竟,那天自己分析的很透彻,没藏讹庞已经到达人臣巅峰,目前是到了发展军方势力的时候了。 在辞别了关斌以后,张义就脚步匆匆的来到了绸缎庄。 刚才关斌已经说的很清楚,按照以往的规矩,他这样的地方官赴任,在接到任命状之日起,五日内必须离京。 他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需要交代,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充裕。 “公子?您怎么来了?”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说着,张义就把那张任命状递给小六子。 第585章 诡异,诧异,蹊跷 “公子,怎么突然任命你去下面当县尉了?”小六子将看完的公文递还给对方。 张义点了下头:“我也觉得突然呢。本来想着去军队里当参军什么的。” 说着,他就把自己如何给没藏讹庞献策的事情,给小六子讲述了一遍。 小六子听到张义的讲述也是频频点头,算是认同对方的说法。 “公子,那你的意思呢?打算去凉州上任,还是……?” 对此,张义已经打定主意:“去肯定是要去的。如今野利氏正带着部族在凉州一带活动,我过去也能伺机帮他们一把。”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你得帮我办几件事。” “公子,您吩咐。” “一,凉州那边没有咱们的皇城司的人,你得给我调几个得力的。” “行啊,您看上谁了。要不,我随您过去。说实在的,在您手下办差,咱这心里踏实。” 张义却摆了摆手,算是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你不能动,这边毕竟是兴庆府,西夏的京畿重地,很多事情需要你从中协调。” “那小三子呢?” “行,这小子算一个,你在给我找两个身手好的。” 等小六子应承下来,张义又说道:“你还得派人回一趟东京城,把胡理夫妇给我调过去。” “老胡?那个老骗子去干嘛?”小六子实在看不惯胡理那副装神弄鬼的做派。 张义闻言,险些笑出声来:“你别看不起他,老胡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物,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比你们要灵活的多。” “行,一会儿我就派人回去。让老胡直接去西凉找您。” 张义思忖片刻:“你派人回去的时候,顺便让人给野利氏带句话。让对方给凉州派个信使,以便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通知他们。” “公子,这我只能尽力。野利氏那些人也没个固定居所……。”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您尽力而为就是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张义才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来到了绣春楼。同样把自己即将离开兴庆府的消息告诉了杨澍。 杨澍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脑子也活泛的不少。 在听说于公子要去凉州的时候,就建议在那边也开一个绣春楼的分号,这样能多一个刺探情报的场所。 尽管对方说的义正言辞,可张义却发现杨澍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 “杨澍,你跟小爷说实话,究竟是想刺探情报啊,还是想多赚些钱财。” 杨澍被于则成说中了心事,顿时弄了个大红脸,陪着笑说道:“公子,一举两得,一举两得。” 张义无奈摇头,也懒得管对方是不是真实想法。反正不耽误差事的情况下,多赚些钱财傍身,也没什么不对的。 接下来,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出绣春楼,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布置离京事务的同时,飞龙院的李陇已经收到了刘奇即将赴任的消息。 “他去凉州当县尉?”李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诧异的看着束手而立的田翼。 “使君,是真的。就在一炷香前,刘奇已经见过吏部员外郎了。” 尽管田翼表现的信誓旦旦,李陇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刘奇何德何能,竟然从一个探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八品文官。 思忖半晌,这才想起什么:“我让你查的昨夜那两拨人呢?可有眉目了?” “只有一点点,据那个探子回忆,在那些汉子围杀刺客以后,隐约听见刘奇称呼其中一人为管家。” “管家?”李陇又反复念叨几遍。 既然有管家,就该有老爷,那么这个老爷又是谁呢?难道和刘奇升官有什么联系? 正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值房门被人敲响。 李陇不耐烦的给了田翼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看看。 田翼将门打开一条缝,从外面接了一个红纸折成的信封,又说了些什么才重新把门关上。 随即,就面色古怪的把那个红信封递给李陇。 “使君,刘使君说今晚在锦云楼设宴,请您务必前往。” 在这飞龙院里,任谁都知道刘李两位副使的关系,可谓是势同水火。 如今刘欲给这边送来请柬,怎么看这事都透着蹊跷。 李陇打开请柬,迎面就看见写着三个字升迁宴。 下面则写着,为了庆贺飞龙院礼房副主事刘奇,升任夏邑县县尉,于今日……。 只看了一半,李陇就看不下去了,恨不得把手里这张请柬撕得粉碎。 刘奇明明是自己的人,还为了争夺礼房的掌控权与主事种麻,副使刘欲结下梁子。 如今倒好,这小子不知为啥却去西凉当一个小小县尉。 更为荒唐的是,刘欲这个几乎结了死仇的,还给刘奇办起了升迁宴。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刘欲对刘奇转变了态度,甚至有隐隐的讨好之意。 念及至此,李陇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烦躁,恨不得把刘奇那小子抓过来问个清楚。 与此同时,刚回到家里的张义,也收到了刘欲派人送来的请柬。 张义看着请柬上的内容,不禁暗自感慨:这个刘欲真是懂得钻研,自己的任命才下来,就开始组织升迁宴了。 傍晚时分。 当张义按照请柬约定的时间,来到锦云楼的时候,几乎被现场的热闹场面给震惊住了。 刘欲手下的礼房户房几乎全员到齐,几位主事副主事更是齐齐在门外迎接刘奇的到来。 这一幕让身为当事人的刘奇都有些汗颜,不过是个八品官,至于这么大的排场吗? “刘主事来了?听说您老人家去了夏邑县为官,真是可喜可贺啊。” “刘主事,您看看,咱们还没好够呢,您这就走了。一会儿可得罚酒啊。” “刘主事,虽说你以后不在飞龙院了,可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俺说。” 张义对这些奉承,直搞的哭笑不得,只能陪着笑脸一一应承下来。 他这边刚走进大堂,就听门口有人喊道:“飞龙院,刘使君,李使君,到!” 张义转回头,就见刘欲李陇二人,就似多年的好友似的,有说有笑的并肩走进酒楼。 “刘奇啥时候来的?” 不等张义主动迎上去,刘欲先出言问道。 这一幕再看李陇眼里,更加绝对蹊跷诡异。 不等他说上一句,就听门外又喊道:“国相府大管家,没藏管家,到!” 随着门外话音落下,酒楼里的众人纷纷用惊诧的目光看向刘奇。 第586章 赴任夏邑 在众人惊诧的同时,李陇率先反应过来,先瞥了一眼身旁的刘欲,见对方面色如常。 他心里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时,张义已经小跑着迎了上去。 “老管家,怎么还把您老惊动了。” 管家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这才拱手向刘奇问好:“刘县尉,我家老爷说了,你这是新官上任,让老夫代他老人家登门道声恭喜。” 说着,手向后一伸,一名随行的家丁立即递上一支锦盒。 管家掀开盒盖,从中取出一枚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腰牌,其中间赫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 在向在场众人展示一番后,这才亲手交到了刘奇手里:“没别的,祝刘县尉从此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啊!”当众人看清那枚腰牌所雕琢的图案时,不禁发出阵阵惊呼。 其中几个有见识的,立即低语起来。 “我滴个乖乖,那可是玉狼头。” “那可不,只有没藏部族的亲支近派才能拥有的东西。” “这么说,咱们这位刘主事是没藏部族的人?” “那必须得啊。你以为这种腰牌是能随便带的?” “我终于明白刘使君为什么让咱们来给这位贺喜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咱一会儿多敬那位几杯,好歹也攀攀交情。” 众人低语的同时,这些声音也钻进了张义的耳朵里。 此时的他,可谓是畅快之极,抱粗腿的感觉可真好啊。 当他邀请老管家留下来赴宴的时候,却被对方婉拒了。 “刘县尉,我家老爷还在府里等着咱回去回禀呢。” 张义又挽留了几句,见对方真心要走,也只能率领在场众人将老管家送到门外,又亲自搀扶着其登上马车。 直至马车已经跑的没影了,张义才转回身对众人抱拳施礼:“诸位,咱们入席吧。” 此时此刻,最失落的当属李陇了。 他算是这些人里,最先认识刘奇的,也是最先将对方收归门下的。 只可惜,自己只当对方是一个牟利的工具,一味的利用对方,连最基本的身份背景都没有搞清楚。 念及至此,他看向一旁的刘欲,恰巧对方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李陇老脸一红,不禁出言讥讽:“刘欲,你不是太子的人吗?什么时候改换门庭攀上国相这根高枝了?” 刘欲轻笑一声:“李兄此言差矣,咱们都是皇帝的臣子,心中只能有一个主子。” 闻言,李陇越看对方越恶心,心里连续问候了对方老娘几遍。就一甩袍袖,随着众人走进锦云楼。 转眼间,距离那次锦云楼饮酒已经过了十天。 张义看着面前的凉州城墙,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日。 自从没藏管家送他腰牌的消息,经赴宴的众人传播出去以后。他那套不大的小院,就热闹的如同集市一般。 那些想借机攀附没藏家族的官吏,纷纷借着刘奇升迁的机会,提着重礼到小院登门拜见。 对的,没看错,就是拜见。哪怕是一些已经花白胡须的官员,见到刘奇都与其兄弟相称。 这也让刘奇借机认识了不少各部官员,为自己积累了不少人脉。 在这些人里,自然少不了李陇。 这位曾经的上官,选择了最有效的送礼方式。 直接拿出绣春楼和酒坊的两成股份作为礼品,也算是以最大诚意来弥补二人之间的关系。 于此同时,还交给张义一枚银质腰牌,据说可以让凉州府的那些探子唯命是从。 对这个东西,张义倒是不太在意,自己和没藏赤地的关系比一个腰牌好使多了。 当然,吃水不忘挖井人。 张义找了一个恰当的机会,提着重礼登门拜见没藏讹庞。并得以进入后院书房,这位当朝国相更是亲自面授机宜。 “刘县尉,咱们进城吧。”同行的顾师爷出言提醒。 张义点了下头,就跟随对方脚步走进了凉州城。 整个西凉府下辖五县,分别是盐山,清池,济桑,胡丰,夏邑。 这五县除了胡丰和夏邑,其他三县都位于城外。而胡丰和夏邑也将凉州城从中一分为二,城西是胡丰,城东为夏邑。 顾师爷是知道官场规矩的,新任官员一旦进入辖区,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去辖区内的衙门报到。 半炷香后,顾师爷就领着刘奇来到了位于城东的一座衙门门外。 他指着衙门说道:“刘县尉,这里就是夏邑县衙了。” 张义自然是不方便带着顾师爷进去的,随即与对方告辞。 带着随行的小三子和小六挑选的高手傅文傅武两兄弟,来到了衙门前的台阶下面。 “干什么的!”还没等张义开口说话,一名站在门外的衙役就当先发问。 张义掏出吏部颁发的任命状:“去通报司马知县,就说新任夏邑县县尉刘奇等候拜衙。” 衙役当即一惊,倒没敢因为面前这位太过年轻而起了轻视之心,在仔细检验了任命状后,就逃也似的冲进衙门,去给知县司马迟报信去了。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司马迟就领着县丞主簿以及六房班头迎了出来。 当这些人见到刘奇的那一刹那,张义明显感觉到齐齐愣了一下。 这也难怪,就在前些日子,刘奇还走街串巷搜集这些官员的不法证据,切切实实的给这些人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稍后,经过司马迟的引荐,县丞张宪主簿王安和张义纷纷见礼问好。 几人虽然表现的很是热情,但刘奇依然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疏离感。这也让他在心里暗叹,这份工恐怕不好打啊。 等司马迟领着他来到值房后,又推说还有公事在身,就带领众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值房办差去了。算是草草的结束了这场迎新活动,甚至连该有的接风宴都没人提起。 张义对这些人的态度,也没表现的太过在意。 毕竟就在前些日子,因为自己秉公办案,导致整个西凉府有二十余名官员撤职查办。其中就有夏邑县的县尉和两名班头主事。 这些人没在背后做小人诅咒自己,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指望他们对自己能有多热情,简直是痴心妄想。 稍后,等草草收拾了值房后,张义就把小三子叫到身边。 “你去找县丞王安,跟他要近几个月的来往公文。” 小三子去的迅速,回来的也麻利。 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禀报:“县尉,王县丞说公文都已存档,您如需调阅,需要得到知县的许可。” 张义闻言,不禁心头火气:“特么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一个个就是欠收拾。” 第587章 失窃 转眼到了下衙时间,张义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带着小三子几人打算回驿站休息。 几人刚走出衙门,迎面就遇到早已等待在这里的顾师爷。 “刘县尉,东翁已经在醉仙楼摆下了接风宴。您看……?” 张义也恰巧想找对方聊聊呢,就立即答应了下来。 等几人来到位于南城的醉仙楼,张义把几人留在楼下用餐,而自己则跟随着顾师爷去了二楼的雅间。 “你小子,可藏得够深的。” 没藏赤地见刘奇走进房间,几步上前就给了对方一个熊抱。 “我可没藏啊,当初我可是暗示了你好几次,只不过你这个当哥哥的脑子慢,没反应过来。” 张义好不容易挣脱了对方的搂抱,这才开口解释。 等二人各自落座,没藏赤地举起酒杯:“接风宴冷清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当哥哥在这里没朋友,也只能……。” 不等对方说完,张义直接打断:“说那些作甚,咱哥俩喝喝酒,聊聊天,这就不错。来,做兄弟的敬您!”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没藏赤地才问起了刘奇今天第一天上衙的感受。 提起这档事,张义叹了口气:“不咋地,您是没看见那帮人的嘴脸啊。” 说着,他就把自己在同僚面前遇冷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用不用哥哥出手收拾他们一顿?” “不用,做兄弟的心里有数。”张义充满自信的说道。 见没藏赤地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张义轻笑一声:“哥哥,你怕是忘了小弟的身份了吧?” “身份?你不是不在飞龙院了吗?还有啥身份?” 张义无奈的白了对方一眼:“县尉啊。只是治安和税收就已经足够了。”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睛:“兄弟,啥意思?” 张义神秘一笑:“您就别管啥意思了,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接受没藏赤地的帮助,而是张义始终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己所表现出的能力越强,在没藏讹庞心里的价值才越大,对方才会真正的看重自己。 翌日上午,正在办公的张义,就被知县司马迟叫到了值房。 他这边刚走进房间,司马迟就劈头盖脸的大声质问:“刘县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夏邑县一向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怎么你一上任就开始出岔子。” 张义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知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司马迟将一张纸扔在桌上,示意刘奇自己看。 等张义看清上面的内容,这才发现是一封报案的信件。说城中一个叫做田麟的富户家里钱库失窃,据统计一共丢失了七百多贯银钱。末了还言辞恳切的请求青天大老爷尽快破案。 借着刘奇看信的机会,司马迟继续说道:“看清了吧?这位田员外可是咱们夏邑县有名的大户,仅仅一个晚上就丢失了许多钱财,你身为县尉难辞其咎。” 说着,他又轻咳一声:“本官限你三天破案。” 张义歪头看着司马迟,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且不说这案子算不得什么大案,就算是件大案也不至于借题发挥吧? 司马迟不知张义心中所想,只以为对方正在想着如何推诿搪塞。本就不善的脸色更是一肃:“若是限期内破不了案,本官必上书弹劾你一个渎职枉法!” 张义差点被气的笑出声来,不就是想借题发挥吗,搞的跟个真事似的。 他轻笑一声:“知县,下官三日内一定破获此案。” 说完,拿着那张告状信就走出了房间。 “把捕头叶超叫过来,就说本官有事交代。” 张义回到值房,就吩咐小三子去找捕头。 只是片刻的功夫,叶超就在小三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值房。 张义双眼紧盯着对方的同时,也学着刚才司马迟的口气,劈头盖脸的骂了对方一遍。这才把那封告状信扔给叶超,让他仔细观瞧。 让他感到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叶超对这类案件已经习以为常呢,还是说早有所预料。总之,从叶超走进值房一直到知道了案子的始末缘由,始终保持着一副淡定如初的模样。 等叶超看完那封告状信,张义才起身吩咐:“你回去叫上捕快,随本官去案发现场看看。” “县尉,还是属下去吧。”叶超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对张义表现的还很尊重。 “不必了,本官也想去会会那位田员外。” 说完,不再给叶超说话的机会,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下去准备。 一炷香后,张义就带领着叶超和十几名捕快来到了田员外的宅院。 经过一番通报过后,田宅的管家走了出来。 “县尉,按理说各位官爷登门,我家老爷应该远接高迎的。只是不凑巧的是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只能派小老儿来伺候各位官爷。” 说完,管家深深施了一礼,这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无礼!” 不等张义有所表示,充当随从的小三子已经大声呵斥对方。 张义伸手一拦,向管家摆了摆手:“无妨,既然你家老爷身体不适,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就请管家在前面领路,带我等去案发现场看看。” 片刻后,当众人走进田宅的时候,小三子在张义耳边低声说道:“郎君,就算田老头病了,也应该派家里其他男丁……。”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瞪了一眼,吓的小三子立即闭上嘴巴。 田家所谓的钱库,不过是在后院挖了一个地下室,内部由青砖垒成。墙壁四周摆放着几个放置银钱的铁架,而中间则整齐码放着几口木箱。 当张义几人下到钱库的时候,就见铁架上依然摆放着许多银锭铜锭,而位于中间的几口木箱,全都敞着箱盖,箱子里面则是空空如也。 田管家指着几口木箱介绍:“县尉,失窃的就是这几口木箱里的财物。依照账册上的记录,足足丢失了七百三十贯。” 张义点了点头,转头吩咐随行的众人站在原地不要动。这才举着一支蜡烛走到钱箱旁边。 他一边仔细检查着木箱里外各处,一边随口问道:“田管家,这钱库平时都有谁出入?” 等田管家说出几个名字后,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有其他人吗?这些钱财也不轻呢,就这么几个人负责搬运?” 第588章 刘县尉查案 田管家摇了摇头:“刘县尉,有权利进入钱库的就这些人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让对方把那些人都找来,说要挨个见上一面。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田管家自然是点头答应。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几个负责搬运的家丁就下到了地库。 张义又简单的询问了几句,见几乎每个家丁在案发的时候,都有不在场证据,他也只能就此作罢。 接下来,张义就找田管家要来印泥和纸张。吩咐一旁的小三子,将这些人的手印印在纸上。 随着张义这道命令的发出,惹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捕头叶超更是摸不着头脑,打算上前问问这位刘县尉究竟要做什么。毕竟自己才是专思破案的行家,如今只让自己旁观,这完全不合规矩。 只是他这边刚迈出一步,刘奇就出言阻止:“你别过来,就站在原地别动。” 过了片刻的功夫,那几名家丁的就在纸上印好了指纹。 张义在接过的同时,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田管家。 “田管家,既然你也能出入钱库,就也把手印印在纸上。” 田管家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当小三子将印泥递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看向刘奇:“刘县尉,你这是做什么?” 张义却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而是拿着之前几名家丁的手印,与木箱盖上留下的指纹一一对照起来,时不时还提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田管家闹了个没趣,也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在纸上印上自己的手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所有人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那位刘县尉终于站起身。 张义一边用手敲打着酸麻的双腿,一边抬头看向田管家:“田管家,一会儿你们几个得跟咱们去衙门走一趟。” 不等对方询问缘由,他就主动解释:“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之前田员外只是写了一封报案信递到知县那里,可终究不符合办案的规矩。依本官看不如这样,一会儿你和这些家丁就当做报案人,跟着本官一起去衙门补办一下手续。” 田管家虽然心里有千般理由,可面前这位刘县尉,说的那番话合情合理,容不得他反驳半句。 “刘县尉,那小老儿去禀报家主,稍后就随你们走上一趟。” 张义见对方答应下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着一众随从离开地下钱库。 等众人重新回到前院,田管家就让人端上茶水招待诸位官爷,而他自己则重新返回后院,去找老爷禀报情况。 借此机会,随行的捕头叶超把刘奇请到一旁,低声询问:“县尉,可有什么发现?” 张义上下打量面前这位长相粗犷的汉子,良久才别有意味的说道:“叶捕头,要说破案你才是高手啊,怎么偏偏要来问本官,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叶超听得心里一阵阵憋气,你都不让咱勘察现场,我拿什么找破案线索啊。 他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也已经打定主意。等回到县衙,一定先把情况禀明给知县知晓。免得限期破不了案,自己跟着一起吃瓜捞。 张义摆脱了叶超的纠缠,又把小三子叫到一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小三子就快步走出田宅。 稍后,等田管家把情况禀报了田员外,众人才一起回到了县衙。 当田管家等人补办了报案手续后,张义又把对方叫到身边:“田管家,你可以先回去了。至于这几个家丁,本官还有些话要问他们。” 闻言,田管家心里那丝莫名的不安再次升起。 等他强行稳住心神,这才态度恭敬的出言询问:“刘县尉,不知你留下他们几个还要问什么?钱库向来是小老儿负责的,倒不如把咱一起留下?” “那倒不必,无非是一些例行公事罢了。田管家要是愿意等,就去衙门外面等着就是了。约莫有半炷香的功夫就能完事。” 说着,张义就给了小三子一个眼色,示意对方把田管家请出去。 “那……,那小老儿先行告退。”田管家见对方说的坚决,自己只能遵照吩咐行事。 只是,他一边倒退着走出值房,一边给几名家丁使着眼色,示意几人机灵着点。 稍后,小三子就领着田管家走出了衙门。 二人只是等了片刻,小三子就像想起什么似的:“田管家,咱们别堵在衙门门口了,知道的,认为咱们是在等人。可遇到那些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又多大的冤情呢。” 不等田管家有所反应,小三子就指着一旁的小巷:“咱们去那边等着吧,反正他们几个出来,在巷口那边你也看得见。” 又是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田管家就是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同意,跟随着对方向小巷走去。 此时,身在值房的张义,在打发走了田管家后,却没有询问那些家丁。而是回到书案后面,翻找出一份公文认真的拿起笔在上面批改起来。 在场众人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这位刘县尉还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捕头叶超耐不住性子,当即跨前一步:“县尉,您看他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正埋头阅卷的张义就伸手打断:“你们等等,这有份紧急公文。等我批阅以后,再找你们问话。” 叶超见此,也只能悻悻退到一旁。 只是,这一等又是半炷香的时间。 期间,叶超几次想上前提醒,可看见刘县尉那副专注批阅公文的样子,也只能继续耐着性子。 直等到几乎所有人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值房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作为随从的小三子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房间:“老爷,小的给您换杯热乎的。” 张义的注意力这才从那份公文移开,仿佛刚发现下面站立的众人:“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叶超心里这个骂啊,这都什么记性啊,要不是你让我们等着,这些人能在这里傻站着? 无奈,他只能出言提醒:“县尉,您刚才不是说,还要找他们问话吗?” 张义一拍额头,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随即又挥了挥手:“算了,现场也看过了,案情经过也清楚了。本官也没什么可问的,你们都回去吧。” 闻言,叶超和那几名家丁顿时一愣。 你特么倒是早说啊,害我们傻等了半天。 第589章 计赚田管家 田宅 身为田家大公子的田籍,已经没了往日的威严做派,正在正堂内来回踱步,还不时神情不安的看向屋外。 倒是一家之主田麟,神色肃然的端坐上手,哪里有丝毫没有身体不适的迹象。 “爹爹,那几个都去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田籍终于耐不住性子,转头看向父亲田麟。 田麟失望的摇了摇头,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儿子:“你也三十多的人了,怎么遇事还这么毛躁?刚才田五不是说了吗?只是带他们几个去衙门补办报案公文。可能是耽误了吧,再等等。” 田籍不舍得看了一眼门外,这才来到父亲身旁坐下:“咱家到县衙才多远,如今也有小一个时辰了。要不,孩儿派人去打听打听?” “大可不必……。” 父子二人正在说话间,正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间,一名小厮在门外禀告:“老爷,田保他们回来了。” 田麟嗔怪的看了眼儿子,这才对着门外吩咐:“把他们带过来,就说老爷我要问话。” 田籍闻言,也恢复了往日威严,整理了一下衣袍上的褶皱,等着接见回来的几人。 当田保等人走进正堂的时候,田家父子齐齐看向几人身后。 始终没看见田管家的影子,田麟才蹙眉问道:“田五呢?” 这话问的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田保最先反应过来:“老爷,管家早就离开衙门了。本来说好了在衙门外面等着的,可小的几个在衙门外面并未看见他,只以为先回来了。” 田家父子对视了一眼,按说田五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做事的规矩应该清楚。如果先回来应该会禀告他们知晓才对。 田籍却是耐不住性子,不等父亲吩咐。他就先令人去各屋问问,这才询问起几人在衙门里的经过。 当得知一切正常的时候,田籍才算略感安心。只等找到田五那个不醒事的奴才,再问问情况,这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左等不来,右等没信。 直等到家丁回禀,说各屋都问过了,都说没看见田五的时候,父子二人才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还是田麟足够沉着,率先反应过来:“去,找前后门的门子问问,问问他们看没看见田五回来。” 片刻后,当得知田管家根本没有回府的时候,哪怕是一向淡定自若的田麟都忍不住有些慌乱。 “快!快派人沿街找找……。” 话说到一半,田麟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继续吩咐:“再问问衙门外面看门的衙役,田五究竟有没有走出衙门。” 闻言,田籍紧张的看着父亲:“爹爹,你是说……?” “再等等看,一个大活人,怎么都不会丢了的。” 在田家父子到处寻找田五的时候,张义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只身走出衙门,来到了飞龙院的一处地牢。 “兄弟,你怎么把田五给绑回来了?”闻讯而来的没藏赤地当即问道。 张义好奇打量对方:“你也认识田五?” 二人一边向审讯室走去,没藏赤地一边介绍:“怎么不认识,这狗奴才也算是凉州的名人了。一向仗着田家的势力,在外面作威作福的。” 张义玩味的看了对方一眼:“那你就没升起个铲奸除恶的心思?就这么放任他在眼皮子底下折腾?” 没藏赤地撇了撇嘴:“俺哪有那个闲功夫,一帮官吏咱都忙不过来呢。” 说到这里,他才好奇看向刘奇:“你把他抓来干嘛?是不是惹到你了?” “算是吧,他这属于自己送上门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审讯室。 傅文傅武两兄弟见张义走进房间,立即抱拳行礼。 张义却不愿二人引起没藏赤地的注意,几句话就打发他们离开。 倒是一旁的没藏赤地心生好奇:“这俩人从哪儿找的?田五也会点功夫呢,一般人可近不了身。” 眼见着二人离开房间,张义才出言解释:“镖局啊,你以为我有多大能耐,请得起江湖豪客。” 说完,就看向被绑在行刑架上的田五。 “田五,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此时的田五,已经被傅文傅武二人教训了一番,也没了刚被抓到这里的锐气。 “刘县尉,小老儿没得罪过您啊,您抓……。” 张义也懒得听对方解释,直接要求行刑的汉子用刑。 片刻后,他看着已经遍体鳞伤的田五,继续说道:“田五,别跟小爷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怕告诉你,就算把你老小子宰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小爷头上。” 田五仿佛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眼泪鼻涕横流的解释:“刘县尉,小老儿冤枉啊。真不知道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我冤枉啊……。” 张义看对方死不悔改的样子,轻叹了一声,再次吩咐对此人用刑。 与此同时,没藏赤地也好奇凑了过来:“兄弟,到底啥案子啊?审讯不是这么审的,得一步步来。” 张义摆了摆手,完全没有解释的兴趣,只专心致志的欣赏着田五受刑。 如此反复几次,田五才用尽全身力气,抬头看向刘奇:“刘县尉,别……,别打了。我……,我招,我全招。” 张义这才示意行刑的汉子停手,双眼紧盯着苦苦哀求的田五:“田五,小爷可是给足你机会,你若是还不识相,那小爷就一刀弄死你,大不了再抓田保几个过来问话。小爷就不信,他们一个个嘴巴都那么硬!!!” 随着话音落下,田五的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双眼更是充满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刘奇。 只是片刻的功夫,田五就一脸灰败的说道:“刘县尉,钱库里的钱财是我带人搬走的。” 张义几乎在同时发问:“是谁指使你干的!” 田五嗫诺良久,这才下定决心似的:“是……,是我家大公子。” “那你家老爷呢,究竟知不知情?” “不知道啊。从始至终都是大公子吩咐下来的。” “那是谁指使你家大公子干的?” 田五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哭丧着脸说道:“小老儿不知道啊,大公子只吩咐我派人去钱库里搬运钱财。其他的小老儿真不知道啊。” 第590章 田家父子 张义又问了些关于田家的事情,就和没藏赤地一起走出了地牢。 “大哥,小弟这就先回去了,我是偷跑出来的,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这时,没藏赤地已经通过审讯田管家,将案子了解了一个大概。 他伸手抓住刘奇的袍袖:“兄弟,你跟哥哥说说,究竟是怎么知道这案子是监守自盗,而不是外面来的江洋大盗,把那些银钱搬走的?” 说完,两眼就直盯盯的看着对方。 张义可没有把指纹的事情告诉对方的想法。 “大哥,你怎么了,这有啥难的。你琢磨啊,总共丢了七百多贯钱,那要是放在一起也是挺大一堆呢。真要是外贼入室盗窃,他怎么搬得动啊?” 见没藏赤地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补充:“况且,钱库就建在地下,四周的青石完好,大门的锁头也没有撬动的痕迹。他只能是监守自盗啊,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可能了啊。” 没藏赤地终究没去现场,根本就不知道张义连锁头都没检查,这番说辞也算是说服了他。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立即出言提醒:“兄弟,听哥哥一句话,你要是想动田家,最好还是谨慎一点。毕竟人家在凉州经营多年,不是那些官员可比的。” 这番话没藏赤地说的真诚,张义也在其中听出了一些深意。这是暗示自己的官职太小,还不足以与一个地头蛇较量。 “哥哥,你玩笑了,我动田家干嘛?田家又没把我怎么着,无非就是报了个假案,让小弟费了些心思而已。” 没藏赤地看着一脸坦然的刘奇,实在搞不清楚对方这番话是真是假。 张义这才挣脱开对方的纠缠,向着衙门外面走去。 只是刚走出几步,转头对没藏赤地说道:“大哥,那个田管家给他敷些伤药,就给放了吧。” “你放了他作甚,就不怕他回到田家报信?” 只可惜,在他说话的时候,刘奇已经迈步走出衙门,任其再怎么高声叫喊也是不予理会。 半炷香后,当张义回到衙门值房的时候,留守的小三子立即迎了上来。 “郎君,你回来了。” 张义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你们抓田管家的时候,没引起别人注意吧?” “郎君放心,我是借着他去巷子里面方便的时候,从后面把他打晕的。” 闻言,张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把傅文傅武叫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他们。” 与此同时,田家父子终于接受了田管家失踪的事实,正坐在后院书房里商量对策。 “爹爹,这可怎么办?田五要真是跑了还好。孩儿实在是怕他被什么人掳了。咱家的事情,他可是知道不少。” 田麟当然知道儿子话语里的意思,真要是被什么强人掳了倒好,就怕是被刘奇绑了去。 他不禁有些气恼:“籍儿,别总是自己吓唬自己。依照那位给咱得消息,刘奇从未接触过刑名,更不懂得破案。为父就不信,他在钱库里那么转悠一圈,就能知道那些钱财是咱们自己搬走的?” 就在田籍想要再说几句的时候,门外一名家丁来报,说是田五田管家回来了。 父子二人听到消息,立即眼神一亮。 田籍更是疾步拉开房门:“快!快把田五叫过来,就说我要问话。” 田麟看着儿子的反应,不禁暗自摇头。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遇到事情还毛毛躁躁的。 又等了片刻,父子二人就看见田五,几乎是被抬进了书房。 “老,老爷,大公子,老奴回来了。” 只说了一句,田管家就哭的泣不成声。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田籍心中诧异的同时,也在出言询问。 深知田家父子秉性的田五,自然不敢说自己被刘奇绑进了地牢,更不敢说在酷刑之下,把田家的那些丑事抖落的一干二净。 对于大公子的询问,他表现的一脸委屈:“大公子,老奴之前遇到了几个强人,如果不是老奴借机挣脱,险些就被人绑了去。” 在田五解释的同时,身为家主的田麟已经掀开敷在伤口上的纱布。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看出那些伤口是皮鞭棍棒所致。 誓问,天底下哪个强人又会拿着这两样东西在街上绑架肉票。 田麟在心中冷笑的同时,却是不动声色的将纱布重新盖在伤口上。 这时田籍也看出了伤口的不对,只是刚要质问就被老爹田麟瞪了一眼,将那些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田五啊,既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暂且休息些时日。” 田麟说完,还面带微笑的拍了拍田五的肩膀,示意对方安心养病。至于其他,等日后养好身体再说。 田五本来还准备了大量的说辞,没想到会这么轻松的蒙哄过去。一时间,心中不禁大喜,就要挣脱开两名家丁的搀扶,向父子二人行礼,却被田麟微笑止住。 “安心养伤便是,咱们主仆来日方长。” 片刻后,等田五几人走出书房,只剩下父子二人的时候,田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爹爹,您这是做什么,田五身上的伤明明是棍棒皮鞭所致,当立即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田麟连看这个大儿子的意思都没有,目光始终盯着紧闭的房门:“你当为父老糊涂了吗?看不出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那您这是……。”田籍更加疑惑父亲的反应。 田麟伸手止住对方的话头,蹙眉思忖良久,这才长舒一口气:“这还用问吗?定是那个刘奇在勘察钱库的时候看出了什么,才把田五这个畜生绑了去。为父甚至敢断言,田五已经把咱家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对方。” “啊!”田籍惊呼了一声。如果真如父亲分析的这样,那田家又该如何自处? 不等他出言询问,田麟又继续说道:“田五是不能留了,一会儿你去安排一下。” “那刘奇那边呢?”这才是田籍最关心的问题,无论如何,对方是官,自己是民。自己家被一位官员盯上,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向来睿智的田麟,一想到刘奇的事情也是头疼不已。原本对于一位刚上任的官员,他们这些士绅富户是要一起下个请帖,将对方奉为座上宾见上一面的。席间在把各自的利益分配一下,争取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偏偏那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还把田家顶在了前面。 第591章 巡街 下午时分,捕头叶超接到小三子传递的口信,让他集合几名手下跟随刘县尉去外面巡街。 “捕头,这位刘县尉是不是有走路的瘾啊,上午刚跑了一趟……。” 小三子刚离开刑房,一名捕快就发起了牢骚。 叶超也是心中烦躁,衙门是规定了他们这些人每天要巡街两次。可规定终究只是规定啊,至少前任县尉在任的时候,对他们这些捕快衙役从来没有硬性要求,更不会亲自带着他们巡街。 当着一众属下的面,叶超自然不方便表明态度,当即脸色一板,就从中挑选了几个孔武有力的。 等这些人刚在院子里集合完毕,就看见刘县尉穿着一身便衣走进院子。 当看到他们这些人的时候,刘县尉还愣了一下,随即就吩咐下来,让这些捕快也包括捕头叶超,都去换上便服。 正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不知道刘县尉又开始连声催促。 一盏茶后,张义就带着这些人走出了衙门。 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这位刘县尉几乎是漫无目的东家逛逛,又去西家看看。偶尔在路边的杂耍摊子前驻足,看上一段杂耍。又或者坐在算命先生的摊子上,让对方给自己看看运程。 叶超几人跟随在对方身后,也完全不似巡街的捕快,倒是像足了哪家高门大户的打手,陪着家里公子上街玩耍取乐。 “县尉,您看是不是……。” 这些人足足跟这位刘县尉在一条街上逛了三遍,见对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终于有忍不住性子的,凑到对方身侧,打算建议对方回衙门休息。 话刚说到一半,刘县尉就像发现什么新鲜事似的,甩开了这人的纠缠,向着前面的摊位去了。 这一幕弄得叶超几人是哭笑不得,也只能认命似的跟在对方身后继续闲逛。 正在此时,小三子凑到张义耳边:“郎君,来了。” 张义眼睛一亮,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傅文顺着街道跑了过来。 等傅文来到其身前,恭敬禀报:“郎君,送出来了。” 张义精神大振:“从哪边走的?” “应该奔着东城门去的,我弟弟在后面跟着呢。”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转头向叶超几人吩咐:“快!都随本官去东城门。” 说时迟那时快,张义就带领着几名属下,向着东城门的方向拔足狂奔。 东城门 此时,一路尾随过来的傅武,见几名汉子正要赶着拉稻草的牛车出城,心中急切的同时,立即伸手拦住。 “还不赶快让开!撞死你也是白死。”赶车的壮汉立即勒住缰绳,于此同时也拿起了赶车的鞭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傅武却是没有放其离开的意思:“你特么怎么赶得车,没看见压到我脚了?不赔钱就想走,门也没有。” 说着,就指着自己脚面上的一道印痕,向围观众人示意自己没有说谎。 围观百姓见这个汉子说的是真的,也齐齐低声议论。 “真是霸道,明明压了别人的脚,还不快赔个礼,再不行赔点钱也就是了。” “别胡说,你看看车上的标记,那可是田员外家的牛车。小心人家收拾你。” 刚才说话那人,这才注意到牛车的车辕上刻着一个“田”字,立即闭上了嘴巴。 这时,押车的加上赶车的一共三个汉子,已经齐齐跳下牛车。 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眼看着就要收拾这个敢拦住自己去路的家伙。 “住手!” 正在此时,人群后面一声断喝。 等人群分开,就见张义领着一众捕快走了过来。 傅武见自家郎中终于赶到了,悬着的心也瞬间放了下来。 刚才他眼看着牛车就要出城,无奈之下只能找了个借口把其拦住。 张义并没有搭理车前的几人,而是走到车旁仔细查看车上的稻草。 这时,随行的傅文指着从稻草缝隙里露出的一双鞋:“郎君您看,这是不是。” 张义仔细观瞧,那双鞋正是田五所穿的那双。 心中大喜的同时,又伸手向稻草堆里面摸去。 那三名大汉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张义带来的捕快拦住。 只是片刻的功夫,张义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收回手指着赶车的三名大汉:“给我抓住他们!” 此时的三人也已察觉到了不对,心中慌乱的同时,猛推了一把挡在面前的傅武,转身就向着来路跑去。 捕头叶超最先反应过来,就在几人发动之际,也已招呼随行手下将几人拿下。 那几个汉子在一众训练有素的捕快面前,也只走了三个回合,就被这些人牢牢压在身下。只是身体被控制住了,嘴上却谩骂不休,纷纷叫嚷着自家老爷会为他们做主。 就当叶超找了几块破布打算堵住几人嘴的时候,却被张义伸手止住。 “让他们骂,他们说的这些词我喜欢听。” 随即,就招呼其余几人,把车上的稻草卸下。 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具被稻草掩埋的尸体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张义勾勾手指,示意叶超过来辨认。 “啊!田……,田管家!!!” 当叶超看清尸体面容的时候,惊讶的简直合不拢嘴。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最为关键的,尸体身上满是伤痕,仿佛临死之前受过什么酷刑。 张义玩味的瞥了叶超一眼:“有意思吧?呵呵,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说完,他就走到尸体旁边,伸出双手将对方的嘴掰开,轻笑一声的同时,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叶超。 “你看看他嘴里有什么?” 叶超探头看去,就见尸体嘴里还残存着一些白沫。 见多识广的叶捕头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毒杀!死者是被人下毒以后,口吐白沫而死。尸体在收敛的时候,只擦去了嘴角外面那些,而死者口中的却没去清理。 面对这一场景,叶超诧异的看向正在向自己微笑的刘县尉,这位是怎么知道的? 电光石石间,他把下午刘县尉的种种异常举动在脑子里想了一遍,难道这位知道田管家会被人毒死? 第592章 大场面 正在叶超胡思乱想之际,耳畔传来刘县尉的声音:“叶捕头,让人去把仵作找来。” 叶超思忖片刻,试探着说道:“县尉,这里人多嘴杂,不如先把尸体抬回……。” “不用,本官就是要当着这些百姓,还死者一个公道。”张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去找人。 借此机会,张义又把小三子叫到身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过了片刻,小三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围观百姓面前:“诸位,诸位,听我说几句。” 看热闹的一众百姓,见官爷的身边人要说话,立即闭上了嘴巴,纷纷将注意力转到小三子身上。 小三子指着车上那具尸体:“诸位,根据咱们夏邑县叶捕头辨认,死者是田家的大管家田五……。” “轰~~” 不等他说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谁不知道田家是县里首富,哪怕在这西凉府也是能排得上座次的人物。 现如今他家的大管家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还被几个下人装在车上打算蒙混出城,这事怎么看都觉得蹊跷。 “老元,你怎么看?”围观的一个胖子捅了捅身边的瘦猴。 “你看田五身上还有血迹呢,搞不好就是那几个汉子弄死的。”老元探头看向不远处的尸体。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胖子捻须沉吟。 “老狄,你还有别的看法?” “那田五怎么说都是田家的大管家,就算给那几个汉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他。搞不好这背后另有隐情。” 随着围观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引来一些好事者驻足观瞧。 一时间,现场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人数不下两百余人。 小三子看着这些瞧热闹的百姓,也有些莫名亢奋,扯着嗓子将如何发现尸体,又如何捉拿三名汉子的事情,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 与此同时,县衙的仵作也已经到达现场。 “你去瞧瞧,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张义吩咐了一句,就让仵作去给田五验尸。 仵作应了一声,便一边验尸一边让小徒弟坐着记录。 这时,小三子也凑了上来,对方写一句,他就大声朗读一句。 这一幕更加刺激了围观众人,纷纷将耳朵支棱起来,生怕漏听了一句。 当听到尸体布满伤痕的时候,那些人一个个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可是,当听说死者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的时候,在场众人又恢复之前的喧哗,各自和身边人议论大名鼎鼎的田五是被谁毒死的。 正在此时,张义向围观百姓压了压手,待场面恢复安静,才走到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面前。 当即大声质问:“说,你们为何毒死田五?” “官爷!冤枉啊!您就是给咱十个胆子,俺也不敢下毒害人啊!” “是啊,官爷。小人确确实实是冤枉的。” 面对几人的哭诉,张义冷笑一声:“冤枉?你们拉着田五的尸体招摇过市,被本官抓了一个正着,竟然还觉得自己冤枉!!!” 说着,向后挥了下手:“来人!给本官大刑伺候,本官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招还是不招!” 随着一声令下,几名捕快就要冲上前去。 此时,小三子疾步来到张义面前:“县尉,不如小人先劝劝他们,或许他们几个只是一时糊涂。” 说完,就看向被绑的几人:“我可跟你们说,这可是命案,那是要杀头的。人要是你们杀的也就罢了,如若不是,你们最好老实交代,没必要替什么人顶罪!” 不等几人说话,张义就把小三子推到一边,一脸的不耐烦:“说这些做什么,依本官看,田五就是死在几人手里。” 说着,就向一旁的捕快挥手,示意对几人用刑。 一顿皮鞭过后,终于有一个汉子熬刑不过,抬起头高声大喊:“我招了!我招了!” 张义故意等了几息的时间,这才示意捕快停手。 “我,我说,我全说!”那个汉子眼见着捕快退到一旁,这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张义冷笑一声,双眼紧盯着对方:“说!田五是怎么死的?” “田五爷是被……。” 汉子刚说到一半,就听人群后面有人高声叫喊:“夏邑县,司马知县,到!” 随着话音落下,知县司马迟带领着师爷小吏,神情紧张的冲进人群。 当他看清场内的事态,疾步来到刘奇面前,指着对方鼻子大声怒斥:“刘县尉!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义打量了一下满头大汗的司马迟,这才躬身行礼:“知县,你怎么来了?” “你别管我为什么来?本官就问你,你在做什么?” “哦,下官正在审案。” “荒唐!有在街上审案的吗?” 说着,司马迟向着一众捕快衙役吩咐:“把人押回衙门!” “慢!” 就在众人打算依令而行的时候,却被刘奇伸手止住。 不等司马迟有所反应,他先朗声说道:“知县,这怕是不合规矩吧!且不说这些个捕快都是本官的下属,就说这审讯断案也是本官的分内之事。知县,您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随着话音落下,在场的捕快衙役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这位刘县尉。 尼玛,这是要疯啊,什么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难道不懂吗?居然敢这么跟上官说话,你这是不想好了啊。 当官讲究的就是个体面,司马迟自为官以来,还没被什么人当众扫过面子,一时气的浑身颤抖。 “反了!反了!好你个刘奇,你居然敢这么对本官说话!” 张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仅如此,还上前一步,直视着对方:“怎么着?冲撞你又如何?你当我怕你啊!” 说着,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是我瞧不起你,我这个官是吏部给的,你拿我还真没办法!” 见刘奇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司马迟的脸色也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只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拿刘奇没有办法,别说是自己了,哪怕是州府都没有撤换对方的权利。 “你……,你……,你信不信本官弹劾你!” “那就别等着了,还不快回去写着折子,跟本官耗什么呢?” “你……,你……,好,好,你等着,你等着!” 说着,司马迟再不理会对方,对着在场所有的衙役捕快说道:“都给本官滚回去!” 话音刚落,张义就用不善的眼神扫视着几名捕快:“我看谁敢!谁特么要是敢溜走,本官第一个拿了他的差事。” 第593章 顶撞 张义短短一句话,就像给那些捕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个个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 自古以来,小吏领取的饷银,都是直属上官动用自己的俸银养活的,与其他官员乃至朝廷没有任何关系。 譬如六房主事包括下面的小吏,都是司马迟这个知县花钱雇佣的,这些人的饭碗差事自然而然就握在他一人手里。 同理,县衙里的衙役捕快的人事任免,也全凭刘奇一人专断,旁人同样无权置喙。 哪怕是更高一级的司马迟,想动其中的某一个人,也要征得刘奇的同意。 司马迟眼见着事态已然失控,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更是暗骂田家父子。 他是接到田家派人求助的消息,才带人赶过来的。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是下属的刘奇,会当众顶撞自己,害的自己在一众百姓面前下不来台。 也幸亏他多年的官场修行,急中生智之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师爷。 师爷当即会意,疾步来到面前:“东翁,刘知府遣人说有急事找您,让您立即去知府衙门一趟。” “啊!”司马迟惊呼一声,转头怒斥对方:“你怎么不早说,险些耽误了本官的大事。” 说完,就带着那些随从灰溜溜的离开了现场。 刚才那一幕,张义可以说是尽收眼底,不禁露出一丝不屑。你要是钢到底也就罢了,才顶撞你几句,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跑了,简直是自讨没趣。 随即,他又回到几名汉子面前,眼神凌厉的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半晌,才轻声说道:“你们究竟是招,还是不招?” 如果说刚才几人还有些底气的话,在亲眼目睹了刘县尉硬顶知县以后,心里仅存的一点小心思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招,是,是我家大公子让小人把田管家的尸体拉到城外掩埋。可是小人没杀人啊,我们见到田管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人话音刚落,另外两人也随声附和。 张义面对几人的招供,却像没听清似的,大声训斥:“都没吃饭啊!声音大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三人牟足力气大声重复了一遍后,围观众人也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 “轰~~~”人群也炸开了锅。 “难道是……。” “闭嘴,闭嘴,你疯魔了不成,有些事知道就行了。” “是是是,倒是小弟莽撞了。” 张义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些交头接耳的百姓,等人群逐渐恢复平静。他才令人找来纸笔,把几人的供词记录下来,又让对方各自画押。 等一切办理妥当,张义大手一挥,吩咐叶超带人把尸体连同几个汉子押回县衙。 众人在赶赴县衙的路上,小三子从旁凑上来,在其耳边低语:“郎君,用不用做些布置,以免狗急跳墙。” 张义轻笑摇头:“你觉得那对父子舍得吗?家大业大,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整个田家多少店铺田亩呢?你觉得他们弄得走?” 小三子听了有些心急:“郎君,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怕他们对您不利。” 张义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才低声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还省的咱们麻烦了。”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从斜刺的小巷里走出一人。 几乎在这人出现的同时,傅文傅武闪身挡在张义身前,充满警惕的看着那人。 那人也不急上前,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龙院的腰牌,向张义亮了一下。 “让他过来。”张义向二人吩咐。 等那人走到身侧,才低声说道:“县尉,我家统领说了,有啥需要支应的尽管说。” 张义无奈一笑:“回去禀报统领,就是小弟呈大哥这个情了,不过都是些小场面做小弟的还能应付。” 当众人回到衙门,张义把捕头叶超和牢头范进叫到值房。 “你们俩给本官听清楚了,那三个汉子不能有半点闪失。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哪怕是他们三个自杀了,我也把你们俩关进大牢顶替他们。” 二人闻言,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畏惧之色。 等打发走了二人,张义才抽出一张纸,一笔一划的书写案卷。 田宅 此时的田家父子,已经收到了刘奇当街顶撞司马迟的消息。 在短暂的错愕后,父子二人就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爹爹,这可如何是好?”田籍神色惶恐的看着自家老爹。 田麟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神情不安的盘玩着手里一串佛珠,希望能借此镇定下来。 “爹爹,您倒是拿个主意啊。”田籍等了良久,依然不见父亲回答,心中更加焦急。 见老爹依旧不理自己,田籍只能试探着说道:“爹爹,要不咱们请那人出面?或许能摆平刘奇小儿。” 田籍手上一顿,只是思忖片刻,就摇头叹气:“刘奇的话,你没仔细听吗?人家说的很清楚,只有吏部能管他。你觉得哪位说话能管用吗?” 不等儿子说话,他又补充道:“其实那番话,不仅字面意思。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那就是人家不怕弹劾,就更加不怕所谓的上官。” 话说到这里,田麟痛苦的闭上眼睛:“由此可见,那个刘奇背后的靠山可见一斑啊。”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听完父亲的分析,田籍更是变得慌乱无措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田麟才抬头看向儿子田籍:“为今之计,只能向刘奇求和了。” “什么?”田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爹。 “爹爹,刘奇摆明了要整的咱们家破人亡,您居然……,居然找他求和?” 田麟也懒得向儿子解释,起身来到桌案后面,提起笔在红纸上刷刷点点写了一封请柬。 田籍来到身侧,看着请柬上面,那些几近卑微的措辞,痛苦的摇了摇头。 可是为今之计,又能如何呢?人家连上官都不怕,会把他们这些士绅富户放在眼里吗? 片刻后,田麟放下毛笔,反复检查了几次,才把请柬递给儿子:“你去,你亲自带人去送请柬。如果刘奇询问为父的情况,就说为父正在家中准备宴席,恭迎贵客登门。” “爹爹,那个刘奇正想找孩儿呢,孩儿主动送上门,会不会……?” 第594章 低头认错 听儿子这么说,田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请柬,失望的看着对方。 “儿啊,且不说刘奇有没有灭我田家的想法,为父只问你一句,他真要动了这个心思,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反制?” 眼见着儿子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田麟继续说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倒不如坦荡一些,主动登门去见上一面。总比躲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的好。你说呢?” 良久,田籍只能认命似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请柬。向父亲躬身一礼,就叫上贴身小厮去了县衙。 在田籍鼓足勇气给刘奇送请柬的时候,张义正在值房里忙的不可开交。 田五被杀的案子虽未结案,但城门前刘县尉为了办案公然顶撞知县那一幕,却是在百姓间迅速传扬开了。于是乎,有一些胆子大的,又饱受官府欺压的百姓,纷纷跑到衙门来递状纸,希望这位堪比青天老爷的刘县尉能为自家主持公道。 张义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案卷,一时间哭笑不得。自己完全是出于权谋考虑,谁知道歪打正着还当了回刘青天。 “小三子,来,咱俩一人一半,争取尽快看完,也能尽早下衙回家。” 他这番话刚说出口,一个门子就在门外禀报,说是田家大公子田籍在衙门外求见。 不等张义有所反应,小三子已经跃跃欲试的上前一步:“郎君,田家人送上门了,用不用小人喊上几个捕快把他拿了?” 张义摆了摆手,并没理睬小三子的提议,而是对着门子说道:“让他等着,就说本官正在处理公事。” 等门子走后,这才看向小三子:“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等着看吧。” 说完,就打开一张状纸仔细阅读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下衙的钟声响起,张义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片刻,他又看向铺满桌案的状纸,不禁感慨出声:“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来为官的,还是来作孽的。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竟然做出这么多恶事。” 话音刚落,小三子在一旁凑趣:“郎君,这也是好事啊,您说呢?” 说着,还给了张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义一想也是,这些所谓的父母官,越是为非作歹,越是对大宋有利。要是能把老百姓逼得揭竿而起,那简直是乐见其成的大好事。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我也饿了。”张义伸了个懒腰,就起身准备下衙。 稍后,等几人走出衙门的时候,小三子捅了捅张义,示意对方看向旁边。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田籍田大公子,正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单手托腮的打盹。 此时,田籍带来的小厮已经从官服的样式上认出这位刘县尉,立即叫醒自家大公子。 “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嗯?” 小厮看着睡眼惺忪的大公子,心里更加急切。 “公子,刘县尉出来了。” 田籍下意识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等他转头望去,就见刘奇正倒背着双手,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饶是田公子见过些世面,也是老脸一红。急忙起身行礼,这才想起今天的来意,慌忙从袍袖里掏出那张请柬,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 本以为会被刘县尉取笑甚至为难一番的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只是草草看了一遍请柬,就欣然接受了田家的邀请。 田籍简直是喜不自胜,不要钱的奉承话说个不停。 张义随意的摆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不好让田员外久等。” 闻言,田籍脸上的笑意更浓,这是要放过自家的意思啊。 等一行人来到田宅,身为家主的田麟早已收到禀报,率领着阖府上下,站在大门外迎接刘县尉。 “老朽田麟,见过刘县尉。”说着,田麟在主事的搀扶下就要向刘奇下跪行礼。 张义忙上前一步,双手虚扶对方:“久闻田员外大名,本该上任之初就来探望,怎奈公务繁忙,直拖到今日方才得见。” 见刘县尉没有提起不快经历的意思,父子二人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在田麟的引领下走进了田宅。 张义这边刚在正堂坐下,田宅主事就屋外询问是否摆宴。 田麟父子齐齐看向刘奇,征求对方的意见。 张义则摆了摆手:“如今时辰尚早,倒不如先闲谈几句。” 田麟会意的点下了头,顺势挥退了在场众人,只留下父子二人陪坐在刘奇下首。 正堂房门刚刚关闭,田麟立即起身去了偏厅,从中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木匣。恭敬的放在桌上,随着木匣的盖子被掀开,里面露出一沓银票。 田麟这才倒退几步,躬身施礼:“刘县尉,老朽一时糊涂,还望您将这些礼物收下,全当……。” 张义对这些虚头巴脑的道歉没有丝毫兴趣,甚至连那只木匣都没看上一眼。 他伸手打断对方:“田员外,本官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本官的来意,那些废话就不必说了。本官只问你一句,之前的事情谁是背后指使?” 闻言,田麟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刘奇会看透这里的事情。本想着说一番服软的话,再送上些名贵礼物作为赔礼,对方就能对田家网开一面。谁知道,被对方看破了这里的算计。 现如今倒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难道真把那人的身份说出来?可是,如实告诉对方容易,可对方真能把那位如何吗?真要是刘奇最终落败,田家不仅讨不到半点好处,搞不好还会落个遗祸家族的下场。 张义看着一脸挣扎之色的田麟,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品味。 直等了许久,就听田籍哀声一叹:“刘县尉,老朽实在有难言之隐,就不必追问了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田麟的错。刘县尉如果有什么不快,老朽愿一力担之。” 张义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原以为田麟是个识时务的,自己已经拿住了他的七寸,就该如实把背后的一些隐秘如实说出。 让他万万没想到,田麟还心存幻想,打算一人扛下所有。 张义冷笑一声,把茶杯往桌上一蹲:“田员外,你就不怕本官一怒之下,将你整个田家毁了?” 第595章 胁迫,坦白 随着张义出言威胁,田麟的身体又是颤抖一下。 这时,一旁的田籍躬身上前:“县尉,之前确实是一场误会,实在没有什么人指使田家。” 只是这一番说出来,不等张义有所反应,田麟就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他正要训斥上几句,端坐在上的刘县尉已经发出一声冷笑。 “田籍,你真当本官是傻子吗?误会?没人指使?你田家不过区区一县富户而已,吃了豹子胆才敢来官府报假案?还能联络上知县司马迟,限本官三日内破案。你是不是觉得用一两句话就能搪塞过去?” 说着,张义就从袖筒里抽出一沓纸,狠狠地甩在田籍脸上。 “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片刻过后,等田籍看清楚纸上写的字,已经双股颤颤,身体更是抖得如同筛糠。 田麟见儿子的反应,就知道大事不妙。从对方手里抢过那沓纸,低头仔细观瞧,竟然是一封封告状信。 张义下午回到值房后,那些百姓送来的告状信。他把有关田家的一部分特意抽出来,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机会逼迫对方说出实情。 这时,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上面写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田家近几年为非作歹的罪证,随便抽出哪一条都够把你们拉去问斩的。” 此时的田麟再没了之前的淡定,“噗通”一声就瘫倒在地。 张义看见父子二人的反应,心中大畅。重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水浅尝了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瘫坐在地的田麟,一脸灰败的看向刘奇。 “刘县尉,是……,是刘知府。” 说完,就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个答案倒是没逃出张义的猜测,在这西凉府能驱使知县为其做事的,无外乎就那么几个。 西凉府知府刘琛就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刘琛这个幕后主使,正在自家书房接见满腹委屈的司马迟。 “知府,那刘奇太猖狂了,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竟然当众……。” 刘琛对刘奇当街顶撞司马迟的事情,早已了解清楚。 他摆了摆手,打断对方:“不予啊,这些事情,本官已经知晓,自会让人上书弹劾。” 司马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着刘奇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就一句轻飘飘的弹劾就完了?你身为一方首脑,至少该当着全体西凉官员的面训斥一番吧?最后再动用朝里的关系,让刘奇弄个丢官罢职的下场,这样才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刘琛自然看出对方的心思,只是心里也有苦衷。 之前,他和司马迟犯了同样的错误,就是同样低估了刘奇的胆量。 他本想着,借司马迟之手敲打对方一番,然后自己再出面调解,以收获一番人情好处。 可让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没有按照自己预计的发展下去。反而让手下干将司马迟当街吃了瘪,在众多百姓面前丢了人。 这一下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甚至不知该如何收场。毕竟,之前所有算计,都围绕着刘奇能服软计划的,如今遇到个强硬的,还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算计刘奇的时候,书房的房门被人敲响。 管家的声音同时响起:“老爷,京城遣人来了。” 刘琛立即止住话头,拉开房门就看见一名中年人站在管家身侧。 中年人刚要说话,就被他伸手止住。 转头对司马迟吩咐:“不予,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 司马迟只能不情不愿的告辞离去,只是不知道中年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当司马迟走出房间的时候,那人已经闪身躲进了阴影当中。 司马迟连对方的本来面貌都没看清楚。 与此同时,田家父子终于将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张义又提出几点疑问,田麟也是有问必答。 至此,张义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二人起来说话吧。” 父子二人见刘奇语气有所缓和,心里也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过了一关啊。 看着二人坐下,张义才缓缓吩咐:“今天咱们之间的谈话,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能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田麟父子点头如捣蒜,简直太明白不过了。如果刘知府要是知道,自己把他卖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稍后,张义又从怀里掏出一沓图纸。 “这是一份制酒之法的图纸,你二人仔细看看。” 等田麟躬身接过,张义又详细介绍了一番白酒的暴利。 临了这才叮嘱对方:“以后那些坑害百姓的事情就不要做了,这个白酒不仅足够你们养家,甚至西凉首富的位置,也不是遥不可及的。” 田籍没太多复杂的心思,听说白酒有几十倍的暴利,自然是激动不已。 只是田麟却是想的更多些,自己刚坑了对方一次,虽然已经如实交代了幕后指使,但也没有反过来给自己送大礼的道理啊。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算计? 刘奇就像看破他们的心思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枚和田玉雕刻的腰牌。 “你们认识这个吗?” “啊!”当田麟看清上面雕刻的狼头,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随即,试探着问道:“这,这是没藏家的狼图腾?” 刘奇似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微笑说道:“还算你有几分见识,既然你连狼头都认识,就该知道这枚腰牌意味着什么了吧?” 此时的田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怪不得人家不怕司马迟,甚至还敢当街顶撞呢。原来这位是没藏家的人,换了自己有这份底气,也敢和司马迟碰一碰。 不等他在多说什么,张义已经站起身:“田员外,接下来该如何做,相信你心里也清楚。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逗留了。” 田家父子见刘奇提出告辞,立即出言挽留,见对方语气坚决,也只能就此作罢。 于是乎,这对父子比之前还要恭敬的,把这位没藏家的大人物送出了田宅。 直到刘奇已经远去,看不见人影了。父子二人才相视一笑,转身回到后宅商谈大事。 在张义离开田宅的时候,刘琛也态度恭敬的把中年人送出书房,在亲自安排了起居过后,这才换了一身深色衣袍,在家中几名好手的陪同下,从后门悄然出府。 第596章 家中闲谈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十天里,田家不仅开设了一间酿酒作坊,还将一张身契文书交给了张义,上面清晰明了的写着刘奇占股七成。 不仅如此,在得知刘奇还和下人挤住在驿站后,田麟主动送上一座位于城东的三进宅院,作为对方在凉州城的落脚地。 同时私下告诉刘奇,说刘琛已经派人找过他们,一通盘问过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从此以后对方也就没再联系过他们。 张义见对方已经彻底服软,也当着来人的面,释放了关在县衙大牢里的三个汉子。 至于被刘奇顶撞,而大失颜面的司马迟,除了在背地里与县丞主簿说些刘奇的坏话以外,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在处理了一系列事件后,张义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白天上衙办案,为当地的百姓讨还公道。晚上则领着小三子几人,在各个街巷里乱转,品尝具有当地特色的美食。 一时间,日子倒也过得潇洒惬意。 这一天临近下衙,门子前来禀报,说衙门外有一位姓胡的中年人求见,并自称是刘县尉的忘年之交。 张义眼睛一亮,算算日子应该是胡理到了。 当即收拾桌上案卷,带着小三子几人就走出了衙门。 刚来到衙门外,就看见街对面停着三辆马车,穿着一身儒袍的胡理,正折扇看着这边。 由于地点特殊,张义并未表现出太多热情,只是走上前行了一礼,就带着对方钻进了车厢。而小三子则主动跳上车辕,指挥着车夫向居住的大宅驶去。 “郎君,你怎么跑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如果不是有向导引路,老夫都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二人刚钻进车厢,胡理就开始抱怨起来。 如今马车还行驶在大街上,张义也不方便诉说具体情况,只能应付两句打着哈哈。 胡理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下意识看了眼左右。 这才压低声音:“郎君,吴宇吴提点也来了。” 张义闻言,只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只听胡理继续说道:“就在后面那辆车上。” 此时的张义,已经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吴宇的八辈祖宗。 这是活腻了还是咋的?堂堂皇城司统领,或许在大宋国内不算什么。可是在飞龙院的眼里,绝对是上了榜的人物。一堆探子巴不得抓一个吴宇这样的,跑去上司那里领功呢,他还没事到处乱窜,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念及至此,张义狠狠瞪了胡理一眼,责怪对方不懂事,怎么不早些禀报自己。 半炷香后,三辆马车依次在府门外停下。 小三子跳下车辕,正打算搀扶张义下车的时候。就听坐在车厢里的张义突然出声:“小三子,让人把车赶到后巷去,咱们从后门进府。” 小三子当即一愣,虽不知郎君的意图,也是顺从的服从命令,指挥着车夫将马车赶到后巷。 片刻后,随着几辆马车被赶进后院,张义当先从车厢里钻出来。站在院子里举目四望,寻找吴宇的身影。 恰在此时,沾了一脸大胡子的吴宇,也从车上跳下,正巧迎上张义那对不善的目光。 吴宇尴尬一笑,上前几步:“别紧张,连车夫都算上,都是自己人。” 张义看着站在周遭的八名汉子,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跑过。 “进屋说吧。”说完,张义就没好气的往中厅走去。 吴宇又是尴尬一笑,这才吩咐小三子给兄弟们安排食宿。而他自己则紧走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张义。 等二人在中厅落座,张义看着穿着羊皮夹袄的吴宇:“您老人家到底咋想的啊?区区一个西夏,能有啥事值当您不顾安危,还要亲自跑上一趟。” 吴宇倒是个好脾气,面对质问也只是干笑几声:“这不是叔想你了吗?怕你在这边出什么事情,就跟着老胡过来看看。” 这番话,听在张义耳朵里,气的直翻白眼。 干脆直截了当的揭穿对方:“您不会是想吴铎了吧?” 提起儿子吴铎,吴宇深深叹了口气:“那孩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跑这么远。又肩负着那么重要的差事,我跟你婶婶真是放心不下啊。” 张义也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实在不忍再出言埋怨。 随即,就把之前救助野利氏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他倒是没有在人前表功的意思,只是想让吴宇对这些人的现状有些了解。 临了,这才说道:“从那儿以后,飞龙院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更别说您了,在这边两眼一抹黑的,想见吴铎恐怕难了。” 吴宇对这番话倒是不以为意,随意的摆了下手:“飞龙院找不到,未必咱就找不到。跟你说吧,野利氏在这凉州城是有一处联络点的,只要派人用密语联络,自然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张义眨了眨眼睛,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凉州城啥时候多出一个联络点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野利向兰的嘴也太严了吧,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这都要藏着掖着,你们还是人吗? 在他暗骂野利氏的同时,也在心中猜测吴宇的来意,或许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张义还是知道规矩的,既然对方不愿提及,自然有其道理在里面。 借此机会,吴宇也问起了张义的情况。 对此,张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最后才补充道:“我现在也不盼着有啥大作为,只想借助没藏讹庞的势力,一步步往上爬,争取能早日进入朝堂。”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只是在我看来。你所做的一些事情,未必符合没藏讹庞的心意。” 他顿了一下,又开口解释:“准确的说,你的一些做法,应该很难得到他的绝对信任。缺少了这一条,你计划的那条升迁路,怕不是那么好走的。” 张义疑惑看向吴宇,虽然自己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不足,可在人前,自己隐藏的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动了攀附没藏讹庞的念头以后,自己表现的更是无懈可击。 吴宇仿佛看透了张义的心思,轻笑一声:“小义啊,你知道为什么主动请缨去军队后,没藏讹庞依然给你安排了县尉这个差事吗?” 第597章 为官之道 不等张义询问,吴宇就自顾自的说道:“小义,你足够聪明,这应该算一个优点。可是你想过没有,能出来为官的,哪个又是傻子?”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如对方所言,纵观历史上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个顶个的人精。 吴宇见此,欣慰一笑:“想在这些人里显露头角,得到上官赏识,比的不是谁聪明,而是比的谁更会装傻。” 张义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吴宇见对方一脸懵懂的样子,只得耐心解释:“官场上不要表现的太聪明,那会让人对你抱有警惕。”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举个例子,没藏讹庞知不知道家族欠缺军中势力?站在他那个位置必然考虑过这些。那他为什么不提早布局,又或者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暗中布局?还需要你去提醒?你是不是把人家当朝国相想的太笨了些?” 这番话听进张义耳朵里,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好像,似乎,自己真的有点自以为是了。 看着张义若有所悟的样子,吴宇轻笑一声:“现在说说,我口中的傻事。拿差事来说,你可以偶尔做些错事,差事上有些疏漏,让你的上官有训斥你的借口。拿做人来说,你最好贪财一些,好色一点,别整天跟个圣人似的。适时的送上一些把柄给上官,他们才敢放心的用你。” 说到这里,吴宇故意停顿了一下:“你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喜欢做的无懈可击,放在平常或许是件好事。可在官场上却是行不通的,那只会让别人对你敬而远之。相反,适当的表现的笨一点傻一点,其他人才会喜欢与你亲近。” 吴宇这番话可以说是发自肺腑,如果不是他极其看中张义这个侄儿,换做旁人他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 张义把他与没藏讹庞接触的经过,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后,就发现自己表现的太过激进,太急于证明自己了。 想通了一切后,他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吴宇施了一礼。 “吴叔,小侄……。” 吴宇不等他说完,就随意的摆了摆手:“凭着我和你爹娘的关系,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 这时小三子走进房间,禀告饭菜已经备好,请二人过去用饭。 当几人来到饭堂的时候,吴宇领来的几个汉子早已等候在此。 吴宇也向这些人一一做了引荐。 对于这一幕,张义只觉得哭笑不得,吴叔这保密意识还是差了一些。 在无奈接受的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抽时间和对方谈谈。如果始终保持这样的工作态度,总有一天会出事。 等这些人吃过了饭,胡理主动凑了过来。 “郎君,您打算让老夫干点啥?” 张义最初的意思,打算让胡理当自己的师爷。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同时,还能帮自己处理一些公务。 只是,在听了吴宇那番教导后,他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张义看了眼左右,这里人多嘴杂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岔开话题:“我不是让你带夫人过来吗?怎么没带上?” 胡理也算是老江湖了,见对方所问非所答,也不便追问,就随口答道:“还不是舍不得那些孩子,尤其是小翠那丫头,俺媳妇可是当亲生闺女养的。俩人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老夫看了难受,干脆就让她留下了。” 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郎君,我媳妇没来,不碍事吧?”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碍不碍事能咋地啊,人都没跟着过来。 “小翠他们咋样?说实在的我这个当师傅的不太合格,学堂只搭起个架子就跑了,还要你们帮忙照应。” 胡理一个劲摇头:“你有正经事要忙,咱们都能理解。再说,俺们也没干啥,都是小郡主忙前忙后的张罗。” 听对方提起了小郡主,张义心里疼了一下。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曹宇婷了。 等众人吃过了饭,张义才把胡理叫到书房。 “我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让你当我的师爷,除了出谋划策以外,也帮我处理一些文牍方面的工作。” 这些对胡理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当即就爽快的答应了。 张义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再帮我干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 当即,他就把吴宇之前说的那套,对胡理讲了一遍。 胡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做起来倒是不难,讲究的就是一个火候。郎君你得给老夫一个尺度,否则咱不知道如何把握。” “尺度啊……。”对方这么一说,张义倒是犯了难。 一番沉思过后,这才缓缓说道:“以不被没藏家族厌弃当做尺度吧。” 见胡理茫然看着自己,张义才一拍额头,将他之前的做的一些事情,和想要攀附没藏讹庞的心思,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胡理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当即表示知道如何做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小三子过来报信,说是没藏赤地找他过去饮酒。 张义正想找个机会向对方引荐胡理,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等一行人来到酒楼,就见没藏赤地正在雅间里自斟自饮。 “兄弟,这位是……?” 没藏赤地看着张义带着一位中年人,不禁好奇发问。 张义当即向二人做了引荐。 等没藏赤地弄清楚了对方只是一名师爷,也就失去了兴趣,当即挥了挥手,示意胡理去外面坐。 当房间里只剩刘奇和他二人的时候,一边给对方斟酒,一边说道:“听说你把田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张义不知道对方提起田家的用意,也只能随口敷衍:“算不上吧,也就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吧。” 没藏赤地与刘奇碰了一杯,又继续问道:“之前太忙,也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把田五被放回去,就是个被害死的结果?” 张义心里一动,对方向来不喜欢打听是非,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抬头看向没藏赤地:“大哥,是不是有啥事啊?” 没藏赤地不置可否的咳嗽了一声:“确实有些事情,不过你先把之前的事情说说。我才能跟你讲。” 第598章 没藏赤地示警 张义思忖片刻,觉得田五的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 “其实也没什么,且不说田五能不能承担得起逃奴带来了后果,就说他忙碌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当上了田家的大管家,能舍得那些荣华富贵就此离开?必然是心存不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田五都是要争取一下的。” 没藏赤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倒是把人看到通透。” “算不得什么,也就是大哥的心思没放在这个案子上,要是换做大哥来做只会办的更漂亮。” 张义无意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话锋一转:“大哥,说说吧,今天叫小弟来到底因为何事?” 没藏赤地又喝了杯酒:“是这么回事,刚接到的线报,十几天前兴庆府那边派了些人过来。我约你出来的意思,就是让你小子最近小心点,尤其是平时出入的时候务必提高警惕。”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兴庆府来人跟自己有啥关系吗?况且这都十几天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 没藏赤地仿佛看透了张义的心思一般,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之前太子就派过一些人来,都被哥哥用了些手段给打发走了。可这次不一样,据说这次过来的人里面,还有几位是出自军中的好手。” 张义双眼一眯,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大哥,你是说他们这次过来是要杀人?比如……,你我二人?” 闻言,没藏赤地怅然一叹:“西凉府乃是连接东西的交通要地,早先因为前皇后野利氏的关系,一直把持在太子手里。” 尽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张义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没藏讹庞早有吞并野利一族的野心,才把这个侄儿派到西凉。 只听没藏赤地继续说道:“我寻思着那些人不敢对我这个没藏部族的本家动手,所以,他们这次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说到这里,仿佛怕刘奇不相信似的,又补充道:“我大伯也是这么想的。” 张义也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的人了,对于什么暗杀刺杀的事情也不太在意。 只是对没藏赤地现在才来提醒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您提醒的是不是太晚了些,这都十几天过去了,您才来说这些,要是那些人真奔着我来的,恐怕小弟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嗨,我大伯也是才接到消息,就立即派了快马过来送信。” 张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些人呢?能不能在他们动手之前,把这些人给找出来?” 没藏赤地白了对方一眼:“刚才收到消息,我就布置下去了。只是这茫茫人海,想找出几个刺客,又谈何容易。” 不等刘奇所有反应,他又继续叮嘱:“所以,在哥哥把那些人找出来之前,你出入最好谨慎一些,尤其是晚上,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门。” 张义看了眼外面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也就是熟悉没藏赤地心思秉性,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得真要理论理论。你特么明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还把我叫出来喝酒,又选在这个时辰,究竟是几个意思。 没藏赤地老脸一红,也发觉自己办事有些欠考虑。 “行了,我也不多留你了,一会儿派几个得力的给你送回去。” 稍后,等张义回到家里,立即找来吴宇胡理秘议一番,直等到三更鼓响才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当他收拾妥当,带着胡理几人走出府门的时候,立即从街巷两侧围上来几人。 当先那人,正是昨天到家里请自己的那位汉子。 “县尉,我家统领吩咐,让属下几人贴身保护。” 张义无奈苦笑,先看了眼左右,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把汉子叫到面前。 伸手在自己胸前敲击了几下,立即传来“当当”的金属之声。 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回去帮我感谢你家统领。咱胸前背后都衬了铁板,就不劳你们护卫了,赶快抓到那些刺客才是正经。” 说完,也不等几个汉子再有反应,便钻进了轿子,吩咐轿夫向衙门走去。 几个汉子在原地呆立良久,这才互相对视了一眼,转身给没藏统领报信去了。 当没藏赤地收到消息,当即朗声大笑:“哈哈,昨天表现的那么淡定,我当他真的不怕死呢。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 等到笑声渐息,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地图上,想从中找出那些人的藏身点。 已经来到值房的张义,自然不知道这位大哥为了自己的安全,花费如此大的心思。 他这边正在给胡理讲解批阅公文的要领,就有司马迟的身边小吏来报,说知县有要事请县尉过去叙话。 张义又叮嘱了几句,便只身来到了司马迟的值房。 虽说二人已经撕破脸,但官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在张义躬身行礼过后,司马迟就冷着一张脸,把一份公文递了过来。 “刘县尉,本官听闻你在处理往年积压的一些公案。本官这里恰巧有一份,等你看过以后,本官再与你细说。” 片刻后,张义看过公文上的内容,不禁蹙眉看向司马迟。 仅就案情来说并不复杂,无非是夏邑县的一名游商,在经过南城外济桑县的时候,被当地官差以匪盗的名义错抓了。 虽然经过一番周折打点,游商被放了回来,可是当初被扣押的货物济桑县衙却是只字不提。 如今已经穷困潦倒的游商一家,把状纸递到了司马迟这里,希望这位青天大老爷能出来主持公道。 司马迟迎上刘奇探寻的目光:“这件案子涉及两县,本官的意思是你先代表咱们县,去找济桑的胡县尉了解下情况。查明是否确有其事,假如真扣了本县百姓的货物,本官再出面为其做主。” 张义又看了一遍状纸后,便点头应下,许诺现在就动身前往济桑县。 等他回到值房,立即把胡理和小三子叫到身边。一番叮嘱过后,这才来到桌案后面坐下,继续和胡理一起批改公文。 直等到时值中午,张义才伸了一个懒腰,指着堆积如山的公文说道:“胡师爷,你就留在县里吧。争取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些都给处理了。” 胡理当即点头应是。 张义这才换了一身便服,带着小三子和傅家兄弟走出县衙,骑上几匹骏马一路出了南城门。 第599章 螳螂捕蝉 等张义一行人出了南城门,便放缓马速,一路欣赏着远处的山景向着济桑县进发。 几人刚走出四五里的距离,小三子就催马来到张义身侧。 “郎君,有人跟上来了。” 张义点了下头,借着转头欣赏景色的时机,用余光看向身后。 只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五六人组成的马队。骑在马上的紧衣汉子,正催动着胯下马匹向着自己狂奔而来。 见此,张义慌忙大喊一声:“快跑!” 话音刚落,就一记马鞭重重的抽在骏马屁股上,同时催促着同行几人向前落荒逃窜。 几人的反应,立即引起了后方马队的注意。 随着当先那人的一声大喝,这些汉子也扬鞭催马,向着前方的刘奇几人追赶过来。 两方人马你追我赶之下,就逐渐拉近了距离。 与此同时,依旧是跑在前面的大汉,厉声大喝:“用弩箭!” 说着,就撩开袍服下摆,从中取出一把精巧短弩。 片刻过后,随着一阵刺耳的破风声,几只弩箭就如同流星一般,一头扎向前方不远处的刘奇。 张义早在那名汉子下命令的同时,已经让同行三人俯身趴在马背上,而他自己则依然保持着挺身而立的姿势。 “叮叮当当” 随着箭矢与他后背暗藏的铁板接触,霎时间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义这才抬起手,给身后追兵比了一下中指。 依旧是为首那名汉子,也已发现了不对。眼见着自己射出的箭矢,在击中刘奇身体的同时,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嘴上痛骂了一声“卑鄙”,就立即下令,让手下几人去射刘奇胯下马匹。 当几人重新搭上弩箭的时候,身后也响起一阵马蹄声,转头望去就见在不远处又出现一支七八人组成的马队。 为首一名穿着羊皮夹袄的汉子,正冲着他们这些人指指点点。 汉子暗骂了一声晦气,便命令一名手下去拦截,而他则举起弩箭,瞄准了前方刘奇骑着的骏马扣动弩机。 眼看着第二波弩箭刚飞向前方,耳畔就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汉子下意识转头看向随行下属,就见那几人的身上均已中箭。发出惨叫的同时,已经纷纷坠马,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他心中大骇,刚要拨转马头冲进路旁的树林,让人心惊胆战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汉子也算反应敏捷,立即俯下身趴在马背上。 只是他算错了身后那些人的心思,几支弩箭几乎同时扎进了骏马的屁股。 随着骏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趴伏在马背上的汉子,身体也向一只破麻袋似的,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噗通!” 当汉子落地的一刹那,被摔得七荤八素。努力了半天,始终没有站起身。 此时,张义胯下的骏马也已中箭,只是他反应迅捷,在马儿失去平衡的同时,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就稳稳落在地上。 转瞬间,吴宇就领着一众属下赶到身前,二人对视了一眼后,便齐齐走向那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刺客。 等来到几人身前,张义不由分说,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一刀就扎进了为首那人的前胸。 为首那人只是挣扎了几下,就两眼一翻,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盏茶后,那些尸体已经被搬进了路旁的丛林。而那些散落各处的马匹,也被一一牵了回来。 张义立即给众人做了分工,一部分去官道清理血迹,另一部分搜检尸体顺便再挖个大坑将其掩埋。 待众人各自忙碌,吴宇才担忧的看向张义:“有没有伤着?” 张义微笑摇头:“幸亏有铁板护着,不然咱这条命就难说了。” 二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一名负责搜检的汉子走了过来:“提点,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刺青纹身都没有。” 吴宇只能转头看向张义,示意对方来定夺。 张义也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那就埋了吧,记得做的干净点。” 等汉子离去,吴宇才继续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张义遥望着凉州城的方向:“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该是小爷出手的时候了。” 吴宇只是思忖片刻,就点了下头:“随你吧,不过你要答应吴叔,万一遇到化解不开的危险,就立即撤回大宋。” 张义听对方的口气有点不对味,只是不等他问起。 吴宇就主动介绍了下一步的打算。 原来在他出门上衙的时候,吴宇已经令人和留守在城里的野利族人取得了联系,也知道了吴铎他们的藏身地点。他这次出城,不仅是埋伏那些杀手的,也做了与张义告别的打算。 对此,张义虽然脸上装作随意,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舍。长期的深入敌后,让他对于亲情友情更加看重。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相熟的,没想到只是短暂一聚,就要在此别过。 在他问明了野利族人的联络点以后,就依依不舍的目送吴宇几人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人的身影,张义才隐蔽的擦了一下眼角的热泪。 “郎君,咱们现在去哪儿?”小三子又细心的检查了一遍现场,这才来到张义身侧。 “当然是去济桑县了,司马迟不是要为百姓讨还公道吗?咱们怎么都要满足他。” 说着,张义就翻身上马,带着小三子几人向着济桑县的方向重新进发。 就在张义一路向南的时候,本该在县衙办公的司马迟,却换上了一身便服,领着两名贴身小厮,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县衙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穿街过巷,就来到了知府刘琛的府邸。 “不予?你怎么来了?” 正在书房小憩的刘琛,在得知司马迟求见的消息后,立即令人将其带过来。 司马迟嗫诺许久,这才表明来意:“下官已经把那件案子交给了刘奇,此时他已经骑上快马出发了。您看用不用下官再亲自跑一趟,让知县雷鸣难为难为那小子?” 刘琛闻言,不由得朗声大笑:“不予啊,大可不必,你只要把那件案子交给刘奇就行了。其他的自会有人去做,你无需再理会此事。” “可是,万一刘奇把案子问清楚,让下官站出来主持公道呢?” 从本心讲,经过刘奇上次那么一闹,司马迟算是恨透了对方,可隐隐也有些惧怕。这么一个混不吝的愣小子,要是经常不分场合的怼自己一顿。长此以往,他也就成了凉州城的笑话,自己更是没脸在这里为官了。 刘琛此时笑的更加畅快:“哈哈哈,不予,你想多了。那刘奇小儿回不……。” 话说到一半,刘琛才发觉失言了,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第600章 刘府家宴 翌日下午,张义看着遥遥在望的凉州城,心情畅快: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只是在张义回城的同时,刘琛却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反复在宅子的后院里踱步,同时又几次催问管家。 “那些人回来没有?” 管家伸头看了看前院方向,就无奈回禀:“老爷,老奴给前后门的门子都吩咐过了,让那些人回来以后,立即领到后院见您。” 刘琛闻言,只能颓然的坐在石墩上唉声叹气。 不等他坐稳,前院的主事来报,说青木先生要找老爷叙话。 刘琛不耐烦的瞪了主事一眼,随即又无奈的吩咐一声:“领他进来。” 当青木先生走进后院的时候,刘琛已经整理好仪容站在凉亭旁等候。 等二人各自落座,刘琛才挥退下人:“先生,昨夜休息的可好?” 青木却没有闲谈的兴趣,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那几人回来没有?” “还是没有消息。”刘琛蹙眉摇头。 青木闻言便急切的问道:“那你没派人去沿途打探一下?” 刘琛摇了摇头,不等对方追问,他就主动解释:“非是本官不愿派人打探,而是从昨天中午开始,府门外突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找人辨认了才知道,有一个竟然是没藏赤地的属下。您说说,本官哪里还敢有太多动作?也只能派了家丁以采买的名义,守在城门附近。” 青木先生听完讲述,脸上也是变颜变色。临行之时太子可是千叮万嘱,让自己暗中行事。怎么就被飞龙院那帮爪牙发现行踪了呢。 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就见管家疾步走了过来:“老爷,刘奇回城了。” “什么!!!”刘琛和青木二人不敢置信的对视一眼,如今自己派的刺客音信皆无,刘奇那小子反而安然回城。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刘府 已经回到家里的张义,还没等洗漱一番,就接到小三子的禀报,说是没藏赤地已经在正堂等待。 “他怎么来了?”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洗脸,一边借机问道。 小三子摇了摇头:“他没说啊,不过看着一脸急切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吧。” 片刻,当张义走进正堂的时候,没藏赤地几步走到面前,一番仔细打量过后,这才开口问道:“听说你从济桑县回来了,这一路上没发生什么吧?” 张义伸手请对方入座:“没有啊,这一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司马迟交办的差事也是……。” 不等他说完,没藏赤地就不禁埋怨:“你小子怎么就不听话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胆子到处乱跑。” 张义只是思忖片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当即苦着脸解释:“哥哥,我是看不上司马迟,可无论如何他都是小弟的上官。他交办下来的差事,小弟能不办嘛?你说是不是?” 说着,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小三子去酒楼要一桌宴席,说要在家中设宴款待没藏赤地。 布置完毕,张义才扭回头:“今天就留下来喝几杯,权当感谢哥哥为小弟担心操劳了。” 张义话说的漂亮,没藏赤地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也就欣然接受了邀请。 待小三子走远,张义才看着站在房间外的几个探子:“哥哥,你出门带了多少人啊?” 没藏赤地一边品尝热茶,一边随口说道:“四个。” “太少了吧?”张义故意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哥哥,您别总是担心小弟的安全。自己出入也得多派些人手护卫,万一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小弟,而是您呢?” “敢对俺下手,吓不死他们!!”没藏赤地不屑的撇了撇嘴。 张义当即不敢再劝,话锋一转就和对方聊起了兴庆府的一些奇闻趣事。 二人只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三子就领着酒楼的伙计,提着几个餐盒走了进来。 随着酒宴摆下,张义亲自给没藏赤地倒了杯酒,又说一番感谢的话,这才一饮而尽。 只是,一杯酒刚入口,他就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 说着,又把门外的傅文叫来:“你去田家作坊一趟,拿几壶上好的白酒过来。” 等傅文依令走出房间,张义才对同桌的没藏赤地说道:“哥哥,白酒您还没喝过吧?一会儿您尝尝,可比这种浑酒好喝百倍。” 没藏赤地也是久闻白酒的大名,顿时来了兴趣,就跟刘奇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傅文拿酒回来。 二人直等到外面的天色昏暗,傅文才抱着几壶田家老酒走进了房间。 张义又吩咐小三子去拿自己收藏的西域琉璃杯。 “唉,兄弟,用啥杯子喝酒不是一样啊。” “哥哥,这区别可大了。” 张义也不说破,只让对方稍作等待。 一会儿的功夫,小三子就两手空空的跑了回来。 “郎君,您说的地方小的找遍了,没有琉璃杯啊。” 张义不喜的瞪了对方一眼,跟没藏赤地交代了几句,就领着小三子去了后面。 这次倒是没让没藏赤地久等,只是张义回到房间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 他尴尬一笑:“杯子可能离开兴庆府的时候,忘装箱了。等改日吧,让人给捎回来,再请哥哥欣赏。” 没藏赤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当即让刘奇坐下,兄弟二人就这样交杯换盏,一时间倒也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只是没藏赤地不知道的是,从后院转出来的小三子,将傅文拉到了一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此时酒桌上的张义,也是频频举杯,各种祝酒词是层出不穷。总能惹的没藏赤地频频发笑,对这位小兄弟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几乎是酒到杯干。 二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整整四壶酒喝了个干净。 已经醉眼朦胧的张义,当即让小三子再去拿酒。此时的没藏赤地也是酒兴正浓,并未出言相劝,还喊着多拿些回来。 小三子应了一声,就来到厅堂外吩咐傅文去田家取酒。 只是,当傅文刚离开不久,没藏赤地就看着刘奇捂住口鼻疾步向后面跑去。 片刻的功夫,就听见帷幕后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这时伺候在旁的小三子也转进了帷幕后面:“郎君,小人去给您拿漱口水。” 直等了许久,小三子才搀扶着走路蹒跚的刘奇走回厅堂,对着没藏赤地无奈说道:“官爷,我家郎君实在是不胜酒力,您看这场酒宴……?” 此时的没藏赤地也是酒意上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那就照顾你家郎君休息吧,咱这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刘奇就挣脱开小三子,步履蹒跚的来到没藏赤地面前:“哥哥,今天……,今天没陪好你。” 没藏赤地看着对方这副酒鬼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嘱咐了小三子一番,就转身走出房间。 他这边刚要走出房间,就听刘奇不顾小三子的劝说,要亲自送哥哥出府。 片刻后,兄弟二人就勾肩搭背,左摇右晃的来到府门前。 正当没藏赤地要告辞离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破风之声在耳边响起。 第601章 神奇的一箭 没藏赤地下意识就想闪身躲避,怎奈已经酩酊大醉的刘奇,整个人如同秤砣一般,用一只胳膊死死的坠在身侧,使他不能动弹分毫。 就在他要奋力挣脱的同时,一枚闪亮的箭矢已经冲破夜色,直直的扎进没藏赤地的大腿根。 “啊!”没藏赤地当即惨叫一声。 随行的四名属下,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拔出腰间横刀,用身体挡在众人面前,警惕的看着四下周遭。 这时,张义也被那声惨叫吓的酒意去了大半。 等看清没藏赤地两腿间插着一枚羽箭,当即厉声大喝:“快!退回府里去!” 说着,他就一边搀扶对方后退,一边吩咐小三子关闭府门。 片刻后,众人退进府里,张义慌忙检查没藏赤地的伤情。 等撕开外面的罩裤,就见伤口处已经血流如注。 张义立即吩咐没藏赤地的一名手下去请郎中,又让另一人速回衙门报信。 等二人走后,张义才和其余几人把没藏赤地抬进自己卧室。 “哥哥,坚持坚持,郎中一会儿就来。”张义擦了一把眼泪,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面无血色的没藏赤地看着眼前的小兄弟,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哭……,哭个啥……。哥哥,死……,死不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负责请郎中的探子,已经背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郎中从小门溜了进来。 等老郎中检查了没藏赤地的伤势后,深深叹了口气:“官爷的性命无虞,只是……,只是这命根怕是保不住了。” 郎中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却如同响了一记炸雷。 没藏赤地刚想挣扎着坐起,就见刘奇已经目露凶光的一把抓住老郎中的衣襟。 “你再跟小爷说一遍,信不信现在就送你归西!!!” 一旁的小三子连忙上前劝说,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刘奇。 躺在床上的没藏赤地也要起身跟郎中拼命,众人又是一番费尽唇舌的劝说。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抱着几壶白酒的傅文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等他将白酒放在桌上,这才来到张义面前:“郎君,您没事吧。” 又是一阵仔细打量,傅文才长舒一口气:“郎君,刚才听开门的傅武跟我说,咱家闹刺客了,吓的我腿又软了。” 张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傅文陪弟弟去府里巡逻,务必在救兵赶来之前,不能让刺客钻了空子。 经过傅文的一番打岔,众人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尤其躺在病床上的没藏赤地,更是如同死人一般,生无可恋的望着房顶。任凭郎中如何处理伤口,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张义深深叹了口气,挥手把众人赶出房间。 只是在几人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刘奇阴恻恻的声音:“谁若是敢出去乱说,小爷杀全家!!!” 稍后,郎中就给没藏赤地处理了伤口,又给其喂服了几粒丸药。 张义把郎中威逼利诱一番,又逼着对方发下毒誓不泄露今晚的事情,这才把郎中送了出去。 “大哥,刚才那老头就是个庸医,您别听他瞎说。小弟现在就派人给国相送信,请他老人家派几个宫里的御医过来。”回到病床旁的张义,抓住没藏赤地手轻声安慰。 只是,任凭他如何劝说,没藏赤地依旧直愣愣的看着房顶,没有一丝反应。 这时,去衙门召集援军的探子已经带着二十余人赶了过来。 张义拍了拍没藏赤地的肩膀,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扫视了在场众人过后,这才皱眉问道:“怎么才这么几个?” 探子躬身施礼:“还有一些散落在城内各处的,已经去派人通知了。”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事情经过,本官就不在这里赘述了。只提一点要求,哪怕将凉州城翻一个底朝天,也要把刺杀没藏统领的人给找出来!” 在场众人也知道刘县尉与自家统领亲如兄弟,自然是躬身领令。留下了几个护卫安全,其余众人均冲出府门去搜捕刺客。 打发走了那些人,张义就带着小三子找上了正在后院巡逻的傅文。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压低声音:“我不是让你射肩膀吗?怎么奔着下三路去了?” 傅文苦着脸看着张义:“郎君,西夏的弩不好使,不如……。”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打断对方:“你不是号称百步穿杨吗?” 闻言,傅文老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郎君,要是您做的精钢弩确实百发百中,可西夏做的破玩意真不行啊。” 张义在心里暗骂了几句的同时,也暗自叮嘱自己,以后用人之前,最好考核一下。 这也就是从肩膀歪倒下三路了,要是再偏一点,当太监的岂不是换成自己了? 念及至此,张义感觉胯下凉飕飕的。 在踢了傅文三脚以作惩罚后,张义就来到书房,提笔给国相没藏讹庞写了一封书信。 随后就找来一名探子,让其迅速回兴庆府报信。 在张义一番忙碌的同时,整个凉州城已经被几十名探子搅的鸡犬不宁。 尤其是那些可能藏匿刺客的富户豪绅家里,被这些人破门而入,里里外外翻了一个底朝天。 至于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府邸,也没能逃过这些人的毒手。 在这次行动中,一些探子更是借机敛财,将一些名贵珠宝和银票等物据为己有。 城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知府刘琛的注意。在一番询问过后,才知道没藏赤地遇刺。 刘琛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请来了已经入睡的青木先生。 “先生,不好了,那些人把没藏赤地刺杀了。” “啥?”青木难以置信的看着刘琛,等确认了消息后,激动的简直要抚掌叫好。 “那没藏赤地死了没有?” 刘琛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只知道被人射了一箭,如今生死不知。” 不等青木有所反应,他立即提出心中疑问:“先生,不是说刺杀刘奇那小子吗?什么时候换成没藏赤地了?” 对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反而让青木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老夫明明下令暗杀刘奇啊,怎么就变成没藏赤地了呢? 第602章 语病 随着天色逐渐变亮,那些派出去搜捕刺客的探子,依然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 通宵守在病床旁的张义,只能让小三子去城里挨个找人询问结果。 正在这时,傅文在房间外朗声禀报,说是西凉知府刘琛听闻没藏统领遭到刺杀,特来府上探望。 随着话音落下,躺在病床上如同死人的没藏赤地腾身而起,随即惨叫一声,又捂着下体在床上不停翻滚,鲜血也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张义知道这是止血的伤口又崩开了,只能一边吩咐人去请郎中,一边轻声安抚痛苦挣扎的没藏赤地。 “哥哥,不要激动啊,郎中吩咐过你这伤……。”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却是紧咬牙关,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一箭必是此人的授意,我要亲手宰了他。” 张义心中一喜,总算达到预期了。 他一边扶着没藏赤地重新躺下,一边疑惑开口:“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太子派的刺客吗?怎么又扯上刘琛了?” 此时的没藏赤地疼痛的几乎发狂,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开口:“刘琛就是太子的人。” 张义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哥哥,那这么说,刘琛就更不能杀了。” 见没藏赤地怒视自己,连忙出言解释:“哥哥,所谓抓人拿赃,咱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如果冒然宰了那个刘琛,岂不是要被太子反咬一口?到时你我的下场还在其次,就连远在京城的国相也会一起连累,还望哥哥三思啊!” 这番话可谓说的入情入理,没藏赤地自然是无从反驳。 “那……,那就放任姓刘的在这里逍遥吗?!”没藏赤地一脸的不甘。 张义又轻声安慰:“哥哥,昨夜我已派人给国相送去书信,信中不仅说明了你的伤势,请他老人家速派宫中御医过来。也把事情的详情叙述了一遍,相信国相会有所安排的。咱们只需耐心等待几日,如果老人家的安排,不遂哥哥心意。那不用哥哥吩咐,俺也会收买江湖好手,把那个刘琛宰了,为哥哥报仇。” 张义搬出国相这招果然奏效,没藏赤地闻言也只能就此作罢。 接下来,他又安抚了对方几句,这才起身去了前面。 刘琛这次过来也是和青木先生商量的结果,假借探病的名义,询问事情的缘由经过。 他先仔细打量走进正堂的张义,见对方步履轻盈,神色如常就知道那些刺客失手了。 正因为如此,心中也更加疑惑。昨夜的那一箭究竟是不是几名刺客的手笔,如果是的话,倒也好理解。或许是太子下过什么密令,就连青木先生都瞒着。可如若不是刺客所为,又会是谁呢? 双方见礼过后,刘琛立即吩咐:“刘县尉,本官听闻没藏统领患了重病,特意来登门探望。” 说着,就示意对方在前面带路,让自己去看望没藏赤地。 张义却是没有带对方去后院的意思,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那里的刘琛,伸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对方坐着说话。 刘琛眉头轻皱,见刘奇态度坚决,也只能暂且坐下。 张义这才缓缓开口:“知府,我大哥刚刚睡下,就不要过去打扰了。” 说着,还让小三子端来茶水点心。 刘琛哪有心喝茶啊,他现在只想打探一些消息,好回去和青木先生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刘县尉,你跟本官说实话,没藏统领的病情如何,究竟伤到了哪里,有没有性命之忧?”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张义摇了摇头:“郎中说了,大哥性命无虞,只需将养数日就可康复如初。” “本官听闻,你当时也在现场?” “是的,下官就在现场,目击了整个暗杀过程。” 刘琛见刘奇是有问必答,立即提起精神:“那些刺客的下落可有眉目?” 见刘奇摇了摇头,他又继续追问:“那有追查的线索吗?” “线索还是有一些的。” 不等刘琛继续开口,张义就抢先说道:“只是案情重大,暂且不方便向知府透露。” 刘琛怒视对方,几乎是训斥的口气:“放肆!刘奇,你不过是一区区夏邑县尉,如今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想为那些刺客隐瞒包庇不成?” 张义心中一动,眨了眨眼睛看着刘琛:“下官自然是不敢的,不知知府的意思是?” “当然是把案子上交府衙,本官自会吩咐主管刑名的司理参军接手。” 刘琛借机接手案件,也是想赢得主动。无论这案子是不是几个刺客做下的,自己都有回旋余地。 张义就等对方这句呢,当即站身行礼:“那就有劳知府了,下官这就令人整理案卷,争取午时之前,将案子送交府衙。” 二人又聊了几句,刘琛见实在问不出太多消息,也只能就此作罢。让对方代为问候没藏统领,就带着几名随从打道回府了。 稍后,等张义回到病房,没藏赤地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了。 见刘奇走进房间,立即开口询问:“刘琛怎么说?” 张义这才把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向对方挑了挑眉:“哥哥,昨夜的那场刺杀,与这个刘琛必然脱不开关系,搞不好就是他授意的。” 没藏赤地闻言,也是心中一动。他之前怀疑刘琛也只是出于揣测,并不能确定就是对方干的。现如今刘奇说的这么肯定,难道是拿到了什么实证? 不等没藏赤地开口询问,张义又把之前二人的对话学说了一遍。 这才微笑看着对方:“大哥,听出些端倪没?” 没藏赤地在心中反复默念,始终不得要领。 “兄弟,究竟是什么端倪,你还是直说了吧。” 张义伸出两根手指:“哥哥,时至现在,下面那些兄弟都无法确认,当时埋伏在附近的刺客有几人。可咱们这位知府可不得了啊,接连两次说到刺客的时候,都是用的那些刺客,而不是那个刺客。小弟不禁要问了,他怎么知道刺客是几个,而不是一个?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第603章 计调司马迟 没藏赤地听完刘奇的分析,双眼几欲喷火,一把抓住对方。 “兄弟,你立即吩咐下去,我要宰了……。” 不等没藏赤地说完,张义就打断对方:“哥哥冷静,这些也只是小弟的猜测,并不能当成证据。还是那句话,万一太子反咬一口,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见没藏赤地还要说什么,他继续说道:“哥哥,你就听小弟一句劝,一切等国相的消息,相信他老人家不会轻饶了刘琛及其同党。”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说顾师爷在外求见。 张义这才借机从病房脱身,跟迎面的顾师爷打了声招呼,就独自去了书房。 与此同时,刘琛已经赶回了自己府邸,在书房见到了等待消息的青木先生。 “那边怎么说?”不等刘琛站定,青木先生就迎了上来。 刘琛摇了摇头,把他和刘奇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好在下官把案子接了过来,无论是不是那几人做下的,咱们都有回旋余地。” 青木先生却没有刘琛这么乐观,他自认在太子身边多年,暗杀没藏赤地这种大事,对方没有隐瞒自己的道理。 思来想去,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不禁在心里又多了几分猜测。 青木抬起头反复打量刘琛,见其面色平静,于是双眼紧盯着对方:“刘知府,如果那一箭不是太子授意的,你以为又是谁做下的?” 刘琛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收场,自然没有注意到青木的举动。 听对方问起,就若有所思的说道:“假如那一箭真不是太子授意,那下官就不好判断了。没藏赤地自从来了凉州,可是做尽了恶事,恨他不死的大有人在。” 说到这里,他不免心中一动,抬头迎向青木探究的目光:“又或许是没藏赤地的苦肉计呢?暗中布下好手,给了自己一箭。想借机对西凉的官员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青木先生又打量了许久,见看不出端倪,也只能就此作罢。毕竟对方也是多年为官的人物,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叮嘱:“既然你把案子接手了,就速速派人查案吧,争取早日找出真凶。” 等刘琛点头应是,青木立即吩咐:“你这两天安排一下,护送老夫出城。” “先生这是?” “无论这案子是谁做下的,没藏讹庞势必会有所动作,老夫要尽快赶回京城禀报太子知晓,也让他有所防备。” 刘琛暗骂青木没有道义,把凉州搅合乱了就想跑。只是苦于没有借口挽留对方,只能推说后天有一批税银进京,会安排其藏身在钱箱里,借机蒙混出城。 如果张义知道来的人是青木,而且对方还选择了离开,一定会笑的合不拢嘴。 从此再也没人能解释的清楚,昨天那一箭究竟是不是出自太子授意了。 在二人各怀心思的同时,张义已经收拾妥当,在和没藏赤地打过招呼后,就带着胡理等人去衙门上衙了。 没藏赤地本打算极力劝阻的,刘奇却敲击了几下胸前的铁板。 “大哥,如果刺客再次动手倒是好事,小弟正好借机把他拿了,为大哥报一箭之仇。” 闻言,没藏赤地感动莫名,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没说出感谢的话,只是叮嘱刘奇多加小心。 同时也吩咐顾师爷,让他加派人手,尽量护得刘奇周全。 张义倒不是真要去吸引刺客,而是有一笔账要找司马迟去算。 对方把自己哄骗出城,给那些杀手创造良机。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安排,暴尸荒野的就是自己了。 等张义斗志昂扬的来到衙门,却听说司马迟还没来上衙,心中冷笑几声,就回自己值房去了。 咱就不信你这辈子不来上衙了。 张义不知道的是,不止是司马迟这个夏邑知县没来上衙,就连城东的胡丰县知县也没去衙门。 两人不约而同的来到知府衙门,打算从知府刘琛这里探探口风。 “知府,昨夜飞龙院的探子搅得百姓鸡犬不宁,几名县衙的主事小吏还被他们给打了。” 司马迟刚吐完苦水,胡丰知县也来到近前,打算说说自己治下的遭遇。 一宿没睡的刘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都别说了,城里发现了敌国奸细,那些飞龙院的探子也是按规矩办。” 听说事关敌国奸细,司马迟和那位知县对视了一眼。 还是司马迟仗着和知府相熟,试探着问道:“知府,那被打的那些人,您看要不要找飞龙院的人评评理,好歹赔些汤药费也好啊。” 刘琛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 自己这边已经极力在控制局面了,生怕刺客的事情,让更多人知道。你还敢去找飞龙院的晦气? 当即打起了官腔:“要什么汤药费?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至于闹得那么大吗?你们先从县里拨些钱粮,给那些人安抚一下。” 说完就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两人离开。 司马迟讨了个没趣,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县衙。 他这边刚走进值房,得到消息的刘奇就找上门来。 只见刘奇将公文往桌上一放:“知县,下官已经和济桑县谈妥。那边的意思是,只要您亲自出面作保,游商的货物自然可以如数归还。” 司马迟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面前的刘奇,事情这么顺利吗?那刘知府给我这个案子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让刘奇来回奔波一趟? 他当即拿起那份公文仔细审阅。 正在这时,门子在门外禀报,说游商召集了老少亲朋四十余口,跪在衙门外面,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司马迟不禁感叹,真是事事不顺啊。昨夜几名亲近属下被打,这事还没处理妥当呢。游商又来衙门外面闹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旁的刘奇,仿佛看穿了司马迟的心思一般,试探着说道:“知县,游商这么一闹,可是对您官声不利。依下官看,您不如趁着时辰尚早,现在就启程去济桑县。一切顺利的话,傍晚时分怎么都能回来了。” 这些话如果放在平时,以司马迟的性子一定在心中盘算一下刘奇的动机。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的也让他头疼不已。 “行,本官这就亲自去一趟,争取早点把这桩案子结了。” 第604章 赌约 司马迟话音刚落,张义就指了指外面:“知县,门外那些闹事的是驱赶了?还是暂且安抚?” 眼看着这桩案子就要了结,司马迟自然不会把这个露脸的机会拱手让人,当即决定自己亲自去衙门外安抚游商一家。 同时二人商定,一会儿在门外会合,一同去济桑县处理案子。 等张义回到值房,立即叫来傅文傅武两兄弟,在其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就打发二人离开。 他又在值房里换了一身便服,才带着小三子来到前面。 此时,聚集在门外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司马迟和几名贴身小吏站在台阶下。 “怎么这么慢?”司马迟不耐烦的瞥了一眼。 刘奇指了指随身包裹:“下官怕有什么疏漏,又将案卷整理了一遍。” 这时车夫已经从后院把马车赶了过来,司马迟正要登车的时候,身后响起刘奇的声音:“小三子,去给本官牵马,这妇人坐的东西,本官却是不屑坐的。” “放肆!”不等司马迟发作,贴身小厮就怒斥一声。 张义怒视对方:“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 继而又充满鄙夷的看向司马迟:“知县可会骑马?” 在西夏这块土地上,哪怕是妇孺都会一些骑射的功夫,更不要说只是单纯的骑马了。张义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几乎是在打司马迟的脸。 司马迟狠狠的瞪了刘奇一眼,将已经迈进车厢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转头吩咐贴身小厮,去后院马厩给自己牵马。同时也暗下决心,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让这小子好看。 等一行人各自骑上马匹,已经是半炷香以后的事情了,这才骑上骏马齐齐出了凉州城。 让司马迟烦躁的是,众人刚离开凉州城不久,一旁的刘奇又开始出幺蛾子。 “知县,可敢比试一场?” 司马迟眉头微蹙,本不予理会对方。奈何刘奇这小子的眼神,充满了挑衅,无奈之下只能搭腔:“县尉打算如何比试?” 张义指了指远方的群山:“当然是比试骑术了,谁先到前面的山脚下,谁就算赢。” 司马迟虽是文官的底子,但对自己的骑术还是有些信心的。 他心中默算了一下距离,又暗自打量了两人的马匹,心中有了些计较。 “这输了赢了,又有什么讲究?” 张义打量了一下司马迟的周身上下:“下官要是赢了,知县就把腰上那块玉佩送我。” 司马迟看了眼腰间挂的那枚和田玉佩,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舍。 随即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刘奇:“你要是输了呢?” 张义昂首挺胸,表现的无比自信:“我怎么可能输呢?” “你要是万一输了呢?”司马迟继续追问。 不等刘奇再说什么,司马迟就双眼紧盯着对方:“县尉要是输了,从此以后循规蹈矩,再不与本官作对。并且要在县衙外面,当着一众百姓的面,为几天前的事情向本官磕头赔礼。” “这……。” “怎么,不敢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 话音刚落,张义也不等司马迟再有所反应,就策马扬鞭当先冲了出去。 司马迟见此,几乎要破口大骂。与此同时也挥动马鞭,向着前方追了上去。 一众随员则相互对视一眼,催动胯下马匹,远远坠在后面。 此时抢占先机的张义,用余光瞥向后方,就见司马迟正奋力催动胯下骏马。 他心中窃喜的同时,紧握缰绳的左手也渐渐向后勒紧。本是四蹄翻飞的骏马在得到命令后,也随着缰绳的收紧,逐渐将速度放缓。 与此同时,处于落后位置的司马迟,则接连挥动马鞭,驱使着胯下骏马追赶了上来。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二人就形成了并驾齐驱的态势。 全神贯注的司马迟,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只是不屑的瞥了眼身侧刘奇,紧接着将身体压的更低,整个人几乎俯在马背上,双脚重重一磕马腹。骏马吃痛的嘶鸣一声,随即就如离弦的箭一样,一骑绝尘冲了出去。 此举气的刘奇在马背上哇哇大叫,将马鞭舞动的如同风车一般,急切的催动骏马向前追赶。 这一切的反应,自然钻进了司马迟的耳朵里,轻哼一声的同时,也用鞭子连抽了几下胯下骏马,向着远方的山脚下疾驰而去。 二人就这样你追我赶,足足跑出去了七八里的距离。司马迟更是凭借高超的骑术,把刘奇远远甩在身后。 眼见着前方丛林掩映,从中穿过的官道蜿蜒曲折,司马迟丝毫没有减缓马速的打算,反而又催动了几下马匹,让马速又提高了几分。 而此时骑术不济的张义,不仅远远落在后面。更是被一众随从赶上,甚至还有被随时超过的趋势。 “都特么去后面等着!”张义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声。 这些人里,除了小三子以外,其余都是司马迟的亲随。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此时正是羞辱这位上官的大好时机,这些人哪肯就此放过,一个个完全忽视了刘奇的存在,不仅没有减缓马速,反而催动胯下骏马。 这时一马当先的司马迟,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山脚更是心中得意。已经在心中思忖,一会儿该用什么言语去羞辱刘奇小儿。 当司马迟催马转过一处拐角的同时,突然发现原本平坦的官道上布满了人头大的石头。慌忙中勒紧缰绳,以期减缓马速。 之前风驰电掣的骏马,又哪儿是那么容易停下来的。在接连避开两颗石头以后,马蹄终于一脚踩在了第三颗石头上面。 随着骏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转瞬间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向前栽倒在地。 骑在马背上的司马迟也顿时慌了手脚,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已然腾空而起,向着前方倒飞了出去。 司马迟被抛出去足有三丈的距离,才“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随着腰间传来“嘎巴”一声脆响,司马迟立即一声惨嚎,两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远远落在后面的众人,这才催马赶到。 好在这些人的马速并不算快,在马匹冲进乱石堆之前,已经齐齐勒住了胯下马匹。 其中有个机灵的,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司马迟。 当即翻身下马,呼喊着就向司马迟跑去。 与此同时,众人也纷纷跳下马匹,冲向躺在不远处的司马迟。 第605章 官宦子弟的敏感 等张义不慌不忙来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司马迟依旧昏迷不醒。 “都让开!” 随着张义大喝一声,面前几个才向两边让开,使得他能顺利挤到司马迟身边。 在详细的检查了脉搏呼吸以后,他抬起头看向众人:“人死不了,就是摔晕过去了。” 说着,就抬起手去掐司马迟的人中。 只是几息的功夫,司马迟就悠悠转醒。 “知县,你感觉一下,有哪里不舒服吗?”张义脸上充满了关切。 司马迟下意识就要起身坐起,可刚一动作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嗯!!!我的腰!” 众人掀开司马迟的身体,才发现后腰下面,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随着,几人将其抬到路旁的草地上,司马迟更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直到此时,随行众人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同时也面色不善的看着罪魁祸首刘奇。如果不是对方用言语相激,一向稳重的知县又怎会与对方赛马比试,没有赛马也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张义却是对那些仇视的眼神视而不见,当即吩咐一名小吏去附近村子里找辆马车,而他自己则继续给司马迟检查身体,看有没有骨折错位的地方。 稍后,在他检查到双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异常。 张义用手检查对方左腿的时候,司马迟咬紧牙关,面色痛苦的说道:“刘……,刘奇,你掐一下我的腿。” 张义心中一动,就按照对方的吩咐伸手掐了一下。 只是片刻的功夫,司马迟急声催促:“你倒是使点劲啊。” 闻言,张义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只是司马迟依旧让他用力。 这时,不仅是张义就连围在一旁的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当即又有一人蹲下,伸手去掐司马迟的右腿。他一边掐还一边问对方,是否有感觉。 只可惜,司马迟从始至终都表示没有任何感觉。 面对这一结果,司马迟的贴身小厮站了出来:“可能是骨折导致的,等一会儿找个会正骨的郎中诊治一下就好了。” 在几人点头的同时,张义的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对方这是伤到了脊椎,很大概率会导致瘫痪。 电光火石间,张义做出一个决定,起身吩咐那名小厮:“知县的病情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况且这附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马车,咱们需要立即启程往回赶,尽快找个郎中诊治才是要紧。” 说着,又吩咐其他几名小吏,把司马迟扶上马背,由那名小厮在其身后扶着往回赶。 这些不过是衙门小吏,哪里懂得什么医理,听县尉说的有些道理,就依照对方的吩咐去做。 来的时候,众人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回程的路上,由于司马迟始终在痛苦惨嚎,一行人也只能迁就对方,一路上走走停停,等赶回凉州城已经是下午时分。 进城以后,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直接把司马迟送进了医馆。 而张义却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宅院。 他这边刚在府门外下马,傅文傅武兄弟二人就迎了出来。 “郎君回来了。” 张义没好气的瞪了二人一眼,等走进府里,才压低声音训斥:“我不是说了吗?让他断一条腿就行了。现在倒好,整个人彻底瘫痪了。” 两兄弟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还是傅文挠了挠后脑勺:“郎君,坠马这事谁也控制不了啊,我们俩也只能让他马失前蹄,至于摔成啥样,就看他命数了。” 张义长叹一口气,就没一个是让他省心的。 当即恨恨的在二人屁股上踢了一脚权当惩戒,这才哼着小曲去后面见没藏赤地。 “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一进门,张义就欢天喜地的找没藏赤地报喜。 本在昏睡的没藏赤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一激灵。转头望去,就见刘奇蹦跳着走进房间。 不等他开口询问,张义就主动把司马迟的遭遇介绍了一遍。只不过,他有意隐去了傅文傅武所做的手脚,只推说司马迟运气不好,马失前蹄导致下半身瘫痪。 没藏赤地对司马迟做的一些勾当也是知之甚详,听到对方已经成了废人,自然是欣喜不已。。 张义也借机说道:“大哥,等国相那边传回消息,无论他老人家怎么对待刘琛,小弟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西凉府。” 此时的没藏赤地已经恢复了冷静,摇了摇头:“兄弟,我大伯自然会为哥哥主持公道。你这份心我领了,但为了一个杂碎,不值当让你冒险。” 不等刘奇再争辩几句,他就继续说道:“如今之计,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司马迟会半身瘫痪。那么他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你倒不如借此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 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自己这个县尉才当上几天啊,就觊觎人家知县的位置,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没藏赤地仿佛看透了对方心思一样,轻笑一声:“官位固然重要,但也看有没有人支持了。一个被人架空的知县,政令连县衙都出不去。只要如果你操作得当,你就是实质上的知县。其他人,谁来都不好使。” 这一番筹谋,让张义有些自愧不如。 难道这就是官宦子弟和平民的差距吗?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会放过掌权的机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赤地继续说道:“当然了,你也别什么人都要,一些个废物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说着,他就给刘奇介绍了县衙的诸多官吏。除主簿县丞这两个官员外,最为重要的就属各房主事了。 临了,才说道:“六房分吏、户、礼、兵、刑、工。各房有各房的主事,你身为县尉掌管刑名牢狱,兵房刑房已经在你手里。如果能把管理财税的户房拉过来,你想想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那还用说,知县手里没有财税大权,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张义几乎是脱口而出。 没藏赤地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啊,趁着司马迟重病期间,尽快把户房的权利夺过来才是正经。” 第606章 历帆 在张义退出病房的一个时辰后,就有一名探子送来了户房主事历帆的资料。 等张义详细看过那些资料,不禁暗自感慨,或许这天下间的情报组织都一样,喜欢搜集一些人的犯罪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据资料显示,年届四旬的历帆,从十六岁进入衙门以来,就始终在户房工作。直到三年前,上司因为得罪了知县而被撤了差事,时年三十七岁的历帆才得以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此人论人品德行也算是一等一的,飞龙院的探子几经打探,也没找到历帆的把柄。 当张义仔细阅读资料的时候,废人司马迟已经被人送回了衙门后院。随着众人的散去,知县已经被郎中确认瘫痪的消息,也小范围的传开了。 等户房主事历帆收到消息,已经是下衙时分。为了确认传言的真伪,他特意跑到衙门后院,想亲眼见上这位顶头上司一面。只可惜,被守门的家丁无情拒绝了,理由则是知县受伤期间,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见任何人?哼,知道官途尽毁,是不想被人嘲笑才对吧? 历帆在回到值房的路上,就在脑子里筹谋下一步打算。 如今自己的靠山倒了,新任知县按照常理应该从外地调任。那位新上司若是如司马迟一样,欣赏自己还好。可若是人家打算扶持亲信上位呢?那自己不仅主事的差事没了,就连县衙都待不下去了。 历帆可没有坐以待毙的心思,无论能否得到新任知县的赏识,都要准备一条后路。 紧接着,寻找新靠山的计划,就在脑子里逐渐成型。 心念及此,历帆首先想到的就是县丞张宪。 张宪身为县丞,主要负责仓库,马匹,水利等。其中因为仓库和水利的往来账目,历帆与对方多有交集。 之前,碍于司马迟的关系,与这位张县丞故意保持距离。如今司马迟已倒,历帆心中再无顾忌,当即决定晚间的时候,提些礼物去探探对方的态度。 至于,主簿王安甚至县尉刘奇,一个管来往公文,另一个则掌管刑名牢狱,与自己从无往来,更谈不上一点交情,自己又何必舍近求远。 等他打定主意,下衙的钟声也已敲响。 历帆吩咐了属下几句,就小跑着回到了家。 一通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几样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将之装盒打包,打算晚些时候,就去刘县丞家里登门拜访。 这边刚收拾妥当,夫人就在院子里喊他吃饭。 当一家三口围坐在桌旁,夫人担忧的看向丈夫:“夫君,听说知县受伤了?” 历帆没想到消息会传的这么快,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这才缓缓点了下头:“嗯,伤的不轻。” 夫人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就为丈夫担心了起来。她也是了解一些衙门规矩的,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要换新知县了,也不知道自家夫君的差事能否保住。 多年的夫妻,历帆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边给夫人夹菜,一边说道:“一会儿我提些礼物去县丞家里看看。” “有用吗?他可管不到户房。” “谁知道呢,先探探口风吧。” 随即,历帆又看向刚成年的儿子历诚:“如果不行,为夫就舍去这张老脸,好歹把诚儿弄进衙门当个吏员。咱俩则回乡下去,置办几亩土地权当养老了。” 正当一家人商议事情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转瞬间一群壮汉就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大胡子壮汉指着历诚喝道:“那个便是历诚,给本官绑了!” 历帆夫妇还来不及反应,上前的一名汉子一脚就踢翻了历诚,不等对方挣扎起身,身后又扑过来几名壮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就把历诚绑了个结实。 见此情景,历夫人慌忙阻拦,而历帆则向大胡子躬身施礼:“这位官爷,自家人,都是自家人。小老儿是夏邑县户房主事历帆,不知我儿犯了何罪?” “哦,你就是历帆啊。” 大胡子上下打量对方几眼,这才继续说道:“你儿子给宋人的奸细传递消息,如今案子发了!” 说完,再不理会历帆,指挥着一众属下就要把历诚押走。 历帆听说自己儿子与奸细有牵连,当即慌了手脚。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正当他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历诚也在奋力挣扎,嘴上大喊着冤枉。 一时间,院子里吵闹一片,惹来不少好事的百姓围观。 大胡子吩咐手下把历诚的嘴堵上,同时说道:“冤不冤枉,你心里最清楚!”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就押着历诚走出院子,在拨开围观人群后,押解着犯人扬长而去。 任凭历家夫妇苦苦哀求,这些汉子也没有停留半步。 “老头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历帆面对夫人的哭诉,只能先温言安抚:“夫人,那些人听口气应该是飞龙院的,为夫这就去找人请托,争取早点把诚儿救出来。” 说完,就匆忙提上打包好的礼物,疾步向着张县丞家赶去。 历帆身为衙门的老吏,张县丞家的管家也是熟识的。 他没费什么唇舌,就被人领到了后院书房。 张宪算是最早知道司马迟瘫痪的一批人,心里也对当前的局势有所盘算。 当见到历帆提着礼物走进房间,他也表现出极大地热情。 等各自坐落,还破例让管家上了一壶热茶。 历帆一路上也没想好说辞,毕竟儿子的案子牵扯太大,生怕被眼前这位一口回绝。 此时算准了历帆要找靠山的张宪,也不把话挑明。本着稳坐钓鱼台的心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二人过去共事时候的一些趣事。 直到一壶茶将要饮尽的时候,历帆终于鼓起勇气想把儿子的遭遇跟对方念叨念叨。 也正在此时,书房门被人敲响,紧接着管家就冒失的推门走了进来。 管家先面色不善的瞪了一眼历帆,这才疾步来到老爷身边,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张宪听完管家的叙述,立即沉下了脸,起身向历帆一甩袍袖:“简直是胡闹。” 说完,就大步流星走出书房。 这时,管家才对历帆沉声质问:“历帆,历主事,你都存了什么心思,儿子当了奸细不说,还偏偏来登我张家的门。这不是存心想毁我家老爷吗?” 也不待呆愣在原地的历帆反驳,就向房间外朗声吩咐:“来人啊!把这个姓历的扔出府去!” 第607章 求救刘奇 直到历帆被家丁扔出府门,他才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事情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张宪就收到了消息。 同时也深深痛恨张宪的无情,自己儿子只是被飞龙院带走,还没有宣判有罪呢,对方就急于与自己切割。 历帆茫然站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竟然不知该如何解救儿子。 当他鼓足勇气来到主簿王安府邸的时候,门子依例进去禀报了一声,回来后就催促着他赶紧滚蛋。 此时已经万念俱灰的历帆,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刘县尉的府门前。 当傅文打开旁边的小门,见外面站的是历帆,就猜到了此人的来意。在把对方请进门房用茶的以后,他就小跑着去了后院。 片刻后,正在书房练字的张义,听说历帆登门拜访,当即放下毛笔让人把对方带进来。 “小人见过刘县尉。”历帆恭敬行礼。 “厉主事,可是稀客啊。”张义忙上前两步,伸手虚扶对方,又吩咐小三子去准备热茶。 等二人各自落座,历帆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脸,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同样是十八九的年纪,眼前这位可谓是春风得意,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县的县尉。而自家儿子一事无成不说,如今还身陷囹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张义已经缓缓开口:“厉主事,这么晚登门,可是找本官有事?” 历帆连续被打击了两次,早已经是心灰意冷。干脆也不兜圈子,直接表明了来意。 他先把儿子被飞龙院突然抓走的事情说了,最后才说道:“小人此次过来,就是想向县尉求个人情,看您能否出面把我儿给保出来。” 说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举起一只手:“小人向天发誓,我儿历诚绝没干过私通宋人奸细的事情。如有隐瞒……。”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抬手向下压了压:“些许小事,还用不着发誓。这样吧,我先让人去问问情况,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当即唤来小三子:“你拿着我的帖子,去飞龙院跑一趟。问问犯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历诚的,如果有的话,就再问问究竟犯了何事。” 等小三子领令出去,张义才和对方闲聊起来。 二人从风土人情聊到了奇闻轶事,又从奇闻轶事聊到地方风俗。 眼见着历帆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张义才有意的把话题引到衙门的公务上。 先是问了这两年的赋税,又问了官粮征收和储存情况,历帆一一做了回答。 至此,张义发现对方一个优点,那就是对于相关数据能做到倒背如流。 他一下就来了兴趣,又带着考校的心思,连续提了七八个问题,结果都被历帆不假思索的答了上来。 张义可以说心中大畅,感觉自己找到一个宝藏。像历帆这种人窝在县衙当一个主事简直屈才了,至少该放在户部当个员外郎,才配得起这身本事。 正在二人说话间,小三子进来禀报:“郎君,案子打听清楚了。” “怎么说?”张义和历帆几乎是异口同声。 “飞龙院的原话是历诚在上月初的时候,在承安寺的山门外,帮一个宋国奸细传递过一封书信。” “啊!”历帆发出一声惊呼。 飞龙院能言之凿凿的说出时间地点,说明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念及至此,历帆被气的牙根痒痒,恨儿子不争气,不老老实实读书做学问,去招惹那些奸细做什么? 可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历帆实在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打定主意后,当即滑下椅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给面前的刘奇磕头。 如今他能找的都找了,刘奇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对方也撒手不管,儿子的那条命可就真没了。 良久,张义长长叹息一声:“哎,你先起来吧。” 说着,就给小三子一个眼色,示意搀扶对方起身。 等历帆站起身,就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刘奇。 只听刘奇又是一声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也罢,本官这就亲自走一趟飞龙院,看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 历帆听对方要亲赴飞龙院,一时间欣喜不已,又要再次跪下给恩人磕头。 只是,还没等跪下,就被刘奇一把拉住:“虚礼就免了吧,况且时间不等人,历诚要是在严刑之下签字画押,一切就都晚了。” 等张义领着历帆和几名随从赶到飞龙院的时候,恰巧看见历诚被绑在院子里的大树上,一名壮汉正在手握皮鞭对其用刑。 历帆见儿子受苦,就要抢步上前,却被一旁的刘奇一把抓住。 紧接着,一行人就被带进了正堂。 只等了片刻的功夫,一名汉子就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此人自称姓申,是飞龙院驻西凉府的副统领。 等听清楚刘奇的来意,申统领顿时瞪眼训斥,说飞龙院办案,不需给任何人交代。 眼看着对方就要挥手送客,一旁的历帆就看见刘县尉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递了过去。 当申统领看清楚腰牌上文字,语气顿时一缓:“没想到刘县尉也是自家兄弟,倒是申某眼拙了。” 张义接过腰牌,这才随意摆了摆手:“不知者不怪嘛,申统领现在可以介绍一下案情了吗?” 案情并不复杂,飞龙院上个月就盯上一个宋国奸细,也做好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准备。当那个奸细在承天寺与同伙联络的时候,并没有亲自把信交给对方,而是经过一个书生之手,也就是历诚代为转交的。 当时申统领就派人盯上了那个收信人和历诚。 现如今,到了收网的时候,送信的已经捉拿归案,可是收信那人不知为啥,自从承天寺会面过后,始终没跟任何人联络过。甚至在收网之前,整个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办案的探子一致认为,是历诚向其透露了什么消息,所以抓了对方回来审问。 听了申统领的介绍,历帆心里一紧,这不是完了嘛?如今奸细失去踪影,人家要拿自己儿子顶罪。 他小心的拽了拽身旁的刘奇。 刘奇转头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对申统领说道:“申统领,历诚这孩子本官还是有些了解的,绝不可能做了宋国的奸细,这点本官可以出面作保。这孩子说起来也就是个热心肠,本官几乎可以断定,定是那个送信的探子央求再三,历诚这孩子当时心一软才答应帮忙送信的。” 刘奇故意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统领要是还有疑虑,不妨审问一下那个送信的,应该会有些收获。” 第608章 来自没藏赤地的求助 半个时辰后,张义领着历家父子走出了衙门。 历帆千恩万谢的同时,还在教训儿子:“你这都什么记性,上个月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历诚委屈看着父亲:“爹爹,您都说是上个月的事了,孩儿真想不起那天去没去过承安寺了。” “糊涂死你!” 历帆又指着张义对儿子说道:“还不给你刘叔叔磕个头表示感谢?今天要不是他老人家救你,你就……。” 张义终于听不下去了,啥就叔叔啊,我有那么老吗? 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历诚本性还是不错的,只是被坏人利用了而已。” 不等历帆再奉承两句,张义就转头看向历诚:“刚才听你爹说,你还在家中读书?” 历诚老实的点了点头:“回刘……,刘县尉的话,学生一直在家读书。” “就没出去寻个差事?” “俺爹不让。” 历帆忙接过话茬:“县尉,属下本打算过几天求知县,给他在衙门里安排个吏员的差事,偏偏不巧的是……,呵呵。” 张义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历诚一眼:“后天吧,后天让孩子去值房找我,到时候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历帆就是再傻也知道刘奇话语里的意思,当即就要让儿子给刘奇磕头。 张义是生拉硬拽的才算止住对方。 稍后,等张义辞别了历家父子,就回到了家里。 现如今的刘府早已没了前些日子的清净,飞龙院为了保护没藏赤地的安全,整整调来二十个好手常驻府里。 张义在一阵阵问候声中,才得以来到病房见到没藏赤地。 “哥哥,恢复的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郎中刚给换的药。” 没藏赤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历帆那老小子怎么样了?” 张义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我让他儿子过几天去我值房。” 没藏赤地翻了一个白眼:“要我说把他儿子往飞龙院一关,不怕他历帆不就范。偏偏就你不嫌麻烦,让人陪你演戏,还不够累人的呢。” “哥哥,小弟是想着收心,打算做长久买卖。”张义无奈解释。 “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管了。” 说着,没藏赤地就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你看看,这是师爷刚送来的。” 等张义看清楚里面的文字,满脸疑惑:“哥哥,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这么回事,这不是又到打草谷的月份了吗。往年都是飞龙院先派探子去边境那边摸情况,今年是丰年还是灾年啊,银库粮仓的储备如何……。” “停!”不等没藏赤地介绍完,张义就伸手拦住。 随后就继续说道:“哥哥,这是飞龙院的事啊,如今小弟是文官,你跟我说这些不合适吧?” “你听我说完啊,按规矩应该是我这统领,亲自去与卓啰城指挥的。可是哥哥这个伤,你也知道……。” 这时,张义再次打断对方:“你受伤了,不是还有申豹那个副统领吗?还有,你说的那个卓什么的在哪儿啊?” 没藏赤地并没有因为被人接连打断,而显得不耐烦,反而极其耐心的解释。 “亏你还是西凉人呢,怎么连卓啰城都不知道,济桑县再往南半天的路程就到了。卓啰城与宋国的兰州遥遥相望,也就二十余里的距离吧。” 见张义点了头表示明白,他这才继续说道:“申豹是副统领不假,按规矩在我负伤期间,就由他主理衙门事务。可申豹那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你要让他冲锋陷阵,那绝对是把好手,可要是探听个消息,打探个情报啥的,就不行了。” 说到这里,没藏赤地双眼紧盯着刘奇:“兄弟,你脑子灵活,又是咱们飞龙院出来的,所以我打算让你陪着申豹去一趟,这一呢,是给他当个助手,出谋划策啥的。二是帮我盯着他点,免得他把事情办砸了。” 仿佛生怕刘奇不答应似的,没藏赤地又补充道:“城防将军拓跋宏可是说了,等打草谷回来,咱们能分两成。这可是好几千贯钱呢,足够兄弟们过个肥年了。” 说完,没藏赤地就仔细打量着刘奇,等待对方的答复。 从本心讲,张义还是挺愿意接受这个差事的,无论如何只要让自己参与进去,就有一定的操作空间,且不说大宋能否打退拓跋宏那些官兵,再不济也能让边民减少一些损失。 只是,让他顾虑的是没藏赤地究竟有几分诚意,对方到底是发自真心的寻求帮助?还是在有意试探自己呢? 思来想去,张义将那封信递还给对方:“哥哥,要说为国效力,小弟死不足惜。只是您说的事情小弟没太大把握,能否容小弟考虑两天?” 闻言,没藏赤地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行吧,反正也不是着急的事,哥哥就等你两天时间。” 翌日上午,等张义来到衙门值房,就紧闭房门和胡理小三子二人商量对策。 胡理听完张义的讲述,手捻胡须:“东翁,学生以为你是不是想多了,如今没藏赤地重伤卧床,找你这个兄弟帮忙也合情合理啊。以学生的意思,你就直接去。” 张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转头看向小三子。 小三子沉吟许久,才摇了摇头:“我反而觉得郎君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况且……。” 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将声音压的更低:“你们两个都没和那种人接触过,他们和咱们普通人不一样……。” “停!”张义伸手打断对方:“我没听懂。什么叫那种人,你说的哪种人啊?” 小三子化掌为刀,在自己下身比划了一下。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郎君,您是了解属下的,我从小就跟那种人接触。他们不仅善妒,疑心重,还特别看重权利。没藏赤地不管以前如何,至少他现在是那种人,而是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别看他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别看他现在说的好听,又是帮忙啊,又是称兄道弟的,可这里有没有试探的意思在里面,您真能分的清吗?” 听完小三子的分析,张义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如果没藏赤地真要变成小三子说的那样,自己还真要提早做些防备。 第609章 刘琛出手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了,张义对没藏赤地的真实想法,始终没有一个判断。 在他拿不准主意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的申豹来到值房。 二人见礼过后,申豹主动来意:“刘县尉,你准备一下,和申某去城防衙门参加集议。” “啥玩意?城防衙门,还集议?” 申豹迎向刘奇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没藏统领刚传来的命令。刘县尉,时间不等人,现在就出发吧。” 张义眨了眨眼睛,到底啥意思啊。 稍后,在申豹一个劲的催促下,刘奇才不情不愿的放下公务,跟随对方去了城防衙门。 在路上,张义终于问明了缘由。原来是驻守西凉府主将拓跋宏,召集各方势力为过些日子的打草谷做准备。 “申统领,我还没答应你们统领呢,这不能硬来吧?”说着,张义就想拨转马头回去。 只是他刚有动作,缰绳就被申豹一把抓住,同时板着一张死人脸看着刘奇:“刘县尉,这是统领的命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都要执行。” 说着,再不给对方分辩的机会,拉着刘奇战马的缰绳就往前走。 张义暗骂了一句死心眼,就顺从的跟着对方去了城防衙门。 等二人来到了会场,才发现与会的人只有几个人。 除了,他们二人和主官拓跋宏以外,还有几名副将和济桑知县全红,最后一位则是从卓啰城赶过来的指挥使颇超烈。 拓跋宏在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后,就开始分配任务。 首先被点到名的,就是以刘奇申豹为代表的飞龙院,负责相关情报的搜集整理。 其次就是济桑县知县全红,他的任务就相对简单,负责筹备粮草后勤。 在全红询问准备数量的时候,张义几乎要把耳朵竖起来了。 稍后,等听闻了拓跋宏答复的数量,张义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大概能满足五千人三天的需求。 最后就是卓啰城的颇超烈,让其组织协调接应拓跋宏带去的军队。 拓跋宏的声音刚落,颇超烈就开口说道:“将军,末将之前传递的书信,不知道将军收到没有。那些被通缉的野利族人,召集了部族千余人,已经几次派兵袭扰我卓啰城。如果将军想对兰州用兵,还需先剿灭这伙人马。不然……。” 不等颇超烈说完,拓跋宏就伸手打断:“我已将此事上书朝廷,一切等皇帝圣裁。” 说完,又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见都没有异议,这才宣布散会,让各自回去准备。 等众人走出了衙门,张义就辞别申豹,回到了县衙值房。 他立即叫来小三子,把刚才得到的消息叙述了一遍。 小三子主动请缨:“郎君,要不属下跑一趟吧。种家兄弟应该就在兰州……。” “你不能动。”不等张义发表意见,胡理就开口说道。 “东翁身边算上你总共才四个人,一旦你再离开,东翁万一有点什么事呢?又去哪儿找人。” 张义向二人摆了摆手:“我的安危你们不用考虑,而且种家兄弟也不着急通知。在打草谷之前,飞龙院肯定要派出探子去兰州打探消息。咱们只要抢在打草谷之前,把消息传递过去就行。”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现在最麻烦的是野利氏那些人,按照李元昊的脾气,很有可能派兵剿灭。咱们要趁着圣旨到来之前,以最快速度把这个消息告诉野利氏,让他们有所防范。最好是避其锋芒,先撤回大宋。” 张义看着跃跃欲试的小三子,无奈苦笑:“没那么简单,忘了没藏赤地保护我的那些好手了吗?你有信心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消失几天,而不被察觉吗?” 小三子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不难,难的是要连续消失几天,总要有一个借口才好。 张义似乎想起了什么,猛一拍额头:“我险些给他们忘了。” 小三子和胡理齐齐看向张义,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只见,张义在二人之间反复打量,最终看向胡理:“老胡,给你个差事啊。” 他话音刚落,门外有门子来报,说田籍在外求见。 张义下意识一皱眉,他来干什么? 稍后,等田籍走进房间,“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请县尉,为我家做主啊。” 张义慌忙让小三子搀扶对方坐下,又让人端了茶水。 “田籍,出什么事了吗?” “县尉,我爹被衙门抓走了。” “啊!”张义惊呼一声,下意识看向胡理:“你去问问是哪个……。” 不等他说完,田籍就开口打断:“县尉,我爹是被知府衙门派人抓走的。” “知府衙门?”张义疑惑不解,自己与对方暗中交手几次。都是以自己胜利告终,刘琛还没长记性吗?明知道田家是自己罩的,还敢明目张胆的抓人? 不等他开口询问,田籍就主动说道:“他们说我爹擅杀奴婢,用砒霜毒死管家田五。” “啥玩意?田五?他不是……。”张义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田五究竟怎么死的,在座几人心知肚明。这个刘琛究竟吃什么不消化的了,又把田五的案子翻出来收拾田家。 “他们说田五是你爹毒死的,总要有证据吧?”张义提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田籍闻言,险些没哭出声来。委屈巴巴的看着刘奇:“县尉,他们抓了运尸体的三个汉子。” 张义一拍脑门,得,刘琛这是有样学样,把自己玩的那套又弄了一遍。 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刘琛到底从哪儿来的底气和自己斗?况且,突然搞这么一场,完全没有道理啊。 就在张义思忖刘琛出手动机的时候,刘琛已经指派下属对抓来的田麟开始审问。 等他派遣了差事过后,就重新扫视下面坐着的几名官员。 如果有熟悉西凉府官场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在场四人,正是西凉府下辖五县,除司马迟以外的另外四位知县。 说来,刘琛也不愿意去招惹有飞龙院和没藏家族两大靠山的刘奇。 可耐不住四名知县来自己这里闹,几人在知道了司马迟的遭遇后,均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思,继而将矛头直指刘奇。 刘琛也只能为了安抚下属,迫不得已对已经依附刘奇的田家出手。 第610章 胡理的作用 刘琛出手惩治田家,也不完全是出于安抚属下的考虑。其中还隐隐含有警告甚至威胁的意味,让那些不长眼的看看,谁若是敢投靠刘奇,田家的下场就是榜样。 正在他与一众属下畅谈的时候,负责审讯田麟的提刑官返回了值房。 “知府,田麟已经招供,承认田五的死是他在背后指使。”说话的同时,还递上一份口供。 这一结果,完全出乎刘琛的预料。这才不到半炷香吧,田麟就老老实实招供了? 他哪里知道,田麟这些年养尊处优,哪里禁得起那些酷刑的折磨啊。再加上三个家奴的指认,只是一顿鞭子,田麟就放弃了抵抗,选择招供画押。 不过招供归招供,却是对刘奇的事情只字不提。 同时,田麟也存了其他心思。且不说杀奴的案子只是途千里,罚钱百贯。只说后面还要把他的案子送到刑部复审呢,到时候凭借刘县尉的人脉关系,保不齐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刘琛却不知道田麟的小心思,听到对方已经招供,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要不是顾忌身份,简直要和几名下属弹冠相庆了。 就在田麟被押进知府大牢的同时,张义已经安抚住了哽咽不止的田籍。又派出傅文傅武两兄弟,去知府衙门探听消息。 傅家兄弟在得知情况紧急后,直接动用钞能力,收买了几名知府衙门的小吏。 将情况摸了个大概,就慌忙回到县衙回禀。 “县尉,刘知府上午在送走税银后,就没见过其他客人。直到一个时辰前,四县知县同时造访。据小吏反应,刘知府与几人在值房里谈论了不长的时间,就下令抓捕田员外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再去打探,最好找到当时负责抓捕田员外的捕快衙役。或许从他们嘴里,能套出些消息。同时,给那些牢头送些银票过去,让他们善待田员外。”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田籍:“田员外的事情,本官接下了。你先回家等消息吧。”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张义才看向胡理:“刚才话说到一半,野利氏在凉州城是有联络点的,你敢不敢跑一趟,把消息给他们送过去。” 胡理好歹也是老江湖了,当即拍着胸脯说了几句场面话。 张义这才压低声音把自己的安排交代一遍。 转眼间,下衙的钟声敲响。 张义几人也跟随着人群来到衙门外面,负责护卫刘奇安全的几个探子也围了上来。 正当张义要翻身上马的时候,身侧的胡理猛拍额头:“瞧学生这记性,东西还忘买了。” 张义眉头微蹙,沉着脸看向对方:“又是什么?” “徽墨,这几日事情杂乱,被学生忘了个干净。” “整日丢三落四的,还不快去!” “是,学生这就去。” 几名探子接到的差事只是保护刘县尉,至于其他人,他们是不在意的。 眼看着胡师爷远去,一人才躬身行礼:“请县尉上马。” 胡理依照着张义的嘱咐,一路上走街串巷,直绕了大半个凉州城。估摸着没人跟踪了,才一头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等来到小巷深处,又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附近没人,这才卸下随身包裹。 片刻后,等他再次出现在街上,陡然变成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花甲老者。 当他颤颤巍巍走进位于城南的一家南纸店的时候,伙计立即迎了上来。 先搀扶着老人坐下,这才问起来意。 胡理也不理会对方,只是看向通往后院的一扇小门。 “你们东家在吗?俺之前定了一块顶级徽墨,这次就是来问问到货没?” “徽墨?”伙计只能吩咐同伴上茶,暂且稳住老者,而他自己则跑去后院找东家。 此时,东家金思利正在后面和夫人用饭。听说有主顾上门,还口口声声定了徽墨。 下意识和夫人对视一眼,就放下碗筷去了前面。 “老人家,是您订的徽墨吗?” 胡理从金思利的穿着打扮,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份。 虽不知道姓名,但也一把拉住对方的手:“员外,你还记得老夫吗?就半个月前,在你店里订了一块徽墨,俺还交了一贯九的定钱呢。当时你非要两贯,我这翻遍了身上才凑出这么多。” 金思利眉毛一挑,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微笑回答:“当然记得,小店前几天才进了一批,只是太过珍贵,没敢放在前面。不如老先生随金某去后面看货?” 说完,就紧盯着面前老人的反应。 胡理摆了摆手:“还是在前面看吧,前面看的清楚。” 至此,金思利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暗语全都对上了。 “没事,俺在后院多点几支蜡烛就是了。” 说着,就搀扶着老者,穿过小门去了后院。 等金思利领着对方走进房间,夫人已经收拾了碗筷。 不等他给二人引荐,胡理摆了摆手,依然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我谁都不想认识,咱们也没必要认识。来这里就是通个消息。” 这番举动,可不是胡理想出来的。而是张义明确要求的,完全是以保护自己为目的。 接下来,他就把官兵要清剿野利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把话说完,胡理再不停留,转身就出了房间,穿过小门走出店外。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人群中。 金思利虽不是专业密谍,可干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接头的。换做旁人,好不容易联络上,怎么都要畅聊一番,甚至摆上酒宴,杯来盏往的吃喝一顿。 他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半天,直到夫人轻声呼唤,才转醒过来。 “夫君,想什么呢?” “啊?哦,没啥,就是觉着这老头挺怪的。” “怎么?有蹊跷?”夫人立即警觉起来。 金思利摇了摇头:“蹊跷倒是没有,暗语都对着呢,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嗨,只要暗语对上就行啊。咱们还是赶快给主人发消息吧。” 就在夫妻二人寻思怎么传递消息的时候,胡理已经藏身在一条小巷,恢复了本来面貌,向着刘府扬长而去。 第611章 胡理的第一课 等胡理哼着小曲,回到刘府的时候,守在门房的小三子立即迎了上去。 胡理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除了感觉到刺激以外,更多的还是激动。 见到小三子还拉住对方的手,打算说些什么。 小三子看对方的面相就猜出个大概,忙低声训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收敛着点。” 说完,就主动和胡理拉起家常。 胡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立即收敛心神,跟随着小三子去后院见张义。 此时的张义,正在书房听着傅文傅武打探来的消息。 傅文在如实禀报以后,也不忘加上自己的判断:“郎君,应该就是那几个知县搞的鬼了。” 张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傅武。 傅武见郎君看过来,也说出心中所想:“郎君,按说您和那几人无仇无怨的,甚至和其中两个都素未蒙面,应该不至于吧。” 张义又点了点头,正如傅武所说的那样,如果真是那四名知县在背后搞鬼,总该有些缘由才是。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小三子已经领着胡理走了进来。 张义见此,立即示意几人去外面警戒。 待房间里只有他和胡理二人,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起身推开书房后窗,只见傅文已经眼神坚毅的站在后巷,他这才重新关上窗户,回到椅子上坐下。 “怎么样?” 胡理见对方问起,依然难掩激动心情,狠狠地点了下头,随即压低声音:“成了。” 只是两个字的答复,却是不能满足张义。他要对胡理以及野利氏的接头人有一个综合判断。 “详细说说,不要落下任何一处细节。” 等听完胡理的讲述,张义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 胡理见此,立即追问:“东翁,是不是学生做错了什么?” 面对胡理探究的目光,张义摇了摇头:“你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那夫妻二人。” “那您给说说呗。”胡理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当初把胡理叫到身边,不只是对方脑子灵活,江湖经验丰富,同时也是有培养助力的意思。 如今对方主动问起,索性就给胡理讲讲里面的门道。 “其实,每个人在刚接触这行的时候,难免会产生兴奋,激动,刺激的情绪。刚才你进门就带着一脸笑意,已经很说明问题。” 胡理闻言,忙收敛笑容,板起一张死人脸。 张义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你若是平时脸上含笑也算不得错,可偏偏今天不行。” 见胡理眼神中满是疑惑,张义继续说道:“下衙的时候,我刚训斥了你,你买了东西回来,应该是陪着小心来见我,而不是刚才那副表情。” 胡理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称是。 张义随即说道:“还有,你既然去买东西,那东西呢?好歹捧个锦盒回来也好啊,哪怕是空的呢。不过总得来说问题并不大,多干几次等心态放平和就好了。关键还是那夫妻二人。” 说到这里,张义不禁叹了口气:“且不说那夫妻二人的表现,先说这套暗语就是问题。” 他迎向胡理不解的目光:“我不知道他们和别人接头用的什么暗语,至少只给咱们留了一套,还是那种固定的不会改变的。今天我派你去说一遍,那明天我派别人去呢?岂不是又要说一遍,这些话一旦落在有心人眼里,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那东翁的意思是?” “说个简单,可以根据日期和当时的时辰有所变动。你接头的时候是酉时,十二个时辰里面排第十,今天又是初一。那接头就可以变成上月初十,我订了一块徽墨,下了一贯钱的订。这样可以吧?” 胡理在脑子里细细品味其中的道理。 良久,才狠狠的点了点头:“这个好,哪怕是之前的暗语被有心人听了去,也不怕了。一旦两个数字对不上,接头人自然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即使自己跑不了,也能给其他人示警。” 听完对方的分析,张义欣喜不已。自己只是讲了个开头,对方就能想到后面,让他对胡理的信心大增。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其实无论什么暗语,都不能保证安全,再怎么高级的话术都有暴露的风险,更安全的还是不见面。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样才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张义顿了一下:“就比如约定一个或者几个传递消息的地点,什么时辰去什么地方去取对方留下来的情报。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可谁都没见过对方。即使一方被捕,另一人也是安全的。” 说着,他又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教对方如何对情报加密。 这一晚,对于胡理来说,可谓是大开眼界。他万万没想到,仅是传递情报就有这么多的学问。 二人直聊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 与此同时,躺在病床上的没藏赤地,也在听取属下的汇报。 “这么说,田麟被捕与那几个知县脱不开关系了?”没藏赤地看着束手而立的属下。 “回统领,应当是的。据负责办案的提刑官交代,说是刘琛下令抓捕田麟的时候,几名知县就在现场,刘琛当时也没有隐瞒几人的意思。” 没藏赤地轻哼一声:“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知道在背后搞阴谋诡计。” “统领,那您看田麟的案子……?” “刘奇不是已经接手了吗?先让他办着吧。你这边盯紧点就是了。” “是。” 话音刚落,又从外面钻进来一人。 “统领,刘奇把几个随从都赶到书房外面,还在四周警戒,只留下那个姓胡师爷在里面。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没藏赤地瞥了一眼来人:“本官令你巡查宅院各处,是让你保护所有人的安全。谁让你去盯着刘奇了?” 来人连忙低头认错。 没藏赤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转而又去看之前那个探子:“还有什么吗?” “有倒是有,只是……。” “说!” “是,申统领在离开城防衙门,与刘奇分别后,并没有回衙门,而是……,而是遣散了随从,独自去了城北的一间杂货铺,在里面呆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从后门溜出来。” 随着探子的讲述,没藏赤地的眼神也逐渐变的凛冽。 直到探子说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 第612章 刘琛再出手 翌日早上,张义刚洗漱完毕,就见没藏赤地的卧室门前聚集了一群护卫。 走过去打听了才知道,没藏赤地打算搬回衙门居住。 “大哥,您就在这住呗。兄弟这院子足够大,住咱们两家没问题。”尽管张义巴不得对方早点离开,一些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兄弟,你这里吃的好,睡的也好。哥哥倒是真想留在这住一辈子呢,只是这些日子衙门耽误了不少公事。我还是搬回衙门后院住吧,那里处理公务还方便些。” 稍后,等张义目送着对方的身影离开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清静了。 一炷香后,当他来到衙门值房的时候,厉帆父子已经等在了这里。 张义看着穿了一身新衣的厉诚,相比前几天在飞龙院的狼狈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考校了对方的笔墨过后,就让小三子带历诚去见刑房主事褚时,让其在刑房当一名书吏。 历帆眼看着自己儿子成功进入衙门,自然是欣喜不已。又拉着历诚让他给县尉磕头,却被刘奇摆了摆手阻止了。 只是叮嘱了几句,就放这对父子离开值房。 等历家父子离开,胡理才在身侧说道:“东翁,这能行吗?用不用再找人……。” 张义摆了摆手:“用不着,历帆也是经年老吏了,自然知道其中的规矩。” 二人正在说话间,门子来报说是田籍在衙门外求见。 张义无奈摇了摇头,直接向门外吩咐:“你去告诉田籍,就说他爹的事情本官既然接下了,就不会甩手不管,只要安心在家等着就是了。” 等门子离开,他看向胡理:“你让傅家兄弟去打听打听,那几个知县都在哪里落脚。” 只是,不等胡理离开,门子就去而复返,只说田籍说了,不是他爹爹的事情,而是另有要事禀报。 张义与胡理对视了一眼,一时搞不清田家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思忖片刻,就吩咐门子把田籍带进来。 等田籍走进值房,就立即表明了来意:“县尉,就在刚才知府衙门派了小吏过来,说要严查田家名下产业,尤其是历年的赋税。” 张义闻言一愣,赋税向来是县衙这边征收的,知府衙门那边最多负责核准,什么时候亲自下场开始查税了? 随即他就想起了负责税赋的县丞张宪:“这事你和张宪张县丞说过没有?” “县尉,小人之前就想求见张县丞的,可门子说他身体不适,早上派了家人来衙门请假了。” 张义心里也有几分猜测,县丞张宪未必是有什么不适,多半是提前得了消息,选择躲在家里不肯见人。 “田籍,本官知道了,既然知府衙门派人查账,你就让他们去查好了。”思忖片刻,张义就抬头看向田籍。 田籍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查?我家要禁得起查,至于跑过来求助吗? 只是不等他争辩两句,张义已经示意胡理送客了。 片刻后,田籍跟随着胡理走出值房,这才说道:“胡师爷,县尉可不能不管我们田家啊。我田家……。” 不等他把话说完,胡理就压低声音:“既然知府衙门想查你的账,你就让他们查。你田家这么多产业,就搬出账本让小吏一一点算就是了。” 田籍听对方说出这话,感觉天都要塌了。 “胡师爷,不瞒您说,我田家的账禁不起……。” 胡理直接伸手打断:“我知,我知。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啊。你田家在凉州城做买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名下产业也不是一两家,那些账册都搬出来恐怕也堆积如山了吧?” 田籍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胡理看对方呆愣的样子,不禁翻了一记白眼。这家伙可赶不上他爹那点机灵劲,也不知道以后怎么继承家业。 念及至此,他也只能耐心解释:“田家既然投靠了县尉,县尉自然不会撒手不管的。不过这需要时间,懂不?你只要拖延几日,没等那些小吏把账目点算清楚呢,事情就已经解决了。老夫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总听懂了吧?” 田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刘县尉是动的这个心思。 当胡理回到值房的时候,张义已经在批改公文:“人送走了?” 见胡理点头,他才吩咐:“让傅家兄弟去打听那几个知县的落脚处,另外,帮我找一份卓啰城的地图。” 胡理眨了眨眼,自己只是暂且安抚住田籍,本以为张义会立即出手,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提田家的事情。 直等到张义又吩咐了一遍,胡理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心中疑问,只是领令去下面做事。 与此同时,知府刘琛正在听取贴身小厮的禀报。 “田籍听说要查他家的账,立即就慌了手脚。又是看茶又是上点心的,等把那几个小吏安抚住,就借机离开了。据下面人探查,说是去了夏邑县衙那边。” 刘琛得意的点了点头:“这是找人求助去了。” 小厮一脸谄媚的接话:“知府英明,那田籍先去找了刘宪,可刘宪早得了消息,已经告病在家。无奈之下,他又求见刘奇那小子。” “刘奇怎么说?”刘琛立即来了兴趣。 小厮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探出消息,只是听说田籍走出衙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颓败之色。” 刘琛眉毛一挑:“去查,查清楚刘奇和田籍都说了些什么。” 小厮当即领令,就在他要走出值房的时候,刘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再加派一些人手去田家,争取尽快把偷漏税银的证据拿到手。” 稍后,小厮就领着三名精通术数的小吏来到田家,加上之前的三名小吏,一时间清查田家产业税赋的就多达六人。 田籍在得到胡理的几句暗示后,整个人也平添了几分底气。 面对眼前的大阵仗,当即吩咐家里的账房先生,把历年所有的往来账目都搬出来。 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账房就领着数名家丁搬来二十余口大木箱。同时告诉前来查账的小吏,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后院还有大量堆积如山的账册,没来得及装箱呢。 闻言,一众小吏下意识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田家这是要累死老子啊。 第613章 布局全红 傅文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回禀说有三名知县已回各县去了,只留下济桑县全红一人,还住在西凉驿馆。 张义挥手让傅文退下,又转头对胡理说道:“你去告诉后院的司马迟一声,就说刘琛已经派了小吏去田家查账。” 胡理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东翁,司马迟这两年可是没少拿田家好处,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嘿嘿。” 张义撇了撇嘴:“何止啊,你可以继续往下想,不过先要去通知了司马迟再说。” 半炷香后,胡理就一脸笑意的回来禀报:“东翁,司马迟听了学生送去的消息,立即慌了手脚,现在已经乘坐马车出门了。” 张义只是笑笑并未理会,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幅卓啰城地图。 一直等到下衙时分,他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吩咐小三子备轿,要去驿馆会一会那个全红。 张义和全红虽没有统属关系,可细究起来,二人的官职却相差半级。按照礼数,如果张义想要去见全红,应当提前三日下拜帖。待对方应允了,他才能提上礼物登门造访。 可张义全然不顾这些礼数,更不怕旁人说什么闲话。 此时的全红,正在驿馆房间里,撰写着打草谷的补给计划。 由于往年打草谷,都是由济桑县作为补给,全红也算是轻车熟路,在一通写写画画后,一份计划已经跃然纸上,只等后天见到了城防将军拓跋宏,把计划递上去,就可以回济桑县了。 他这边刚放下笔就收到刘奇登门拜访的消息,脸上不免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二人的关系不仅谈不上势同水火,连恩怨矛盾都没有。 甚至,上次刘奇去济桑县办案的时候,还特意提了礼品拜见过,当时的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这次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几名同僚裹挟着在知府面前告了刘奇一状,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听闻刘奇登门拜访,在尴尬的同时就想避而不见。 “你去回复刘县尉,就说本官有些公事处理,近日不便会客。” 就在他重新拿起毛笔的时候,只听得外面响起一片吵闹声,期间还夹杂着驿丞的喊叫。 他刚要起身去查看情况,就见刘奇已经把房门推开,而驿丞则被两名壮汉拦在外面。 “原来是刘县尉啊。”全红无奈,只能起身行礼。随后又通知驿丞去上茶水。 张义仿佛没察觉到什么似得,大喇喇的走到对方面前:“全知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来凉州城几日了,也不让小弟尽一下地主之谊,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说着,更是不顾对方的反对,拉着全红的袍袖就要去酒楼饮酒。 全红婉拒了几句,终究耐不住刘奇的坚持,也只能收拾心情跟着对方来到了醉仙居。 等到酒宴摆下,张义又是敬酒,又是亲自给对方布菜。反而弄得全红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更加糊涂了,难道刘奇真不知道自己几人在知府面前所做的事情? 转眼间,酒宴已经过半。 张义才把筷子放下,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如同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全哥,您看看这个。” 当全红把纸上内容看了一遍后,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 “兄弟,这是……?” 张义故作神秘的看了眼雅间房门,这才低声说道:“兄弟得了个制酒的方子,哥哥只要按照方子上的方法,就能酿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酒。” “晶莹剔透的美酒?” “不错。”张义拍了两下巴掌,小三子就闪身进屋,把一壶酒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又转身走了出去。 张义拿起酒壶,当着全红的面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哥哥,你尝尝。”说着,张义就一饮而尽。 全红低头看向面前的酒杯,里面的酒确实如刘奇所说晶莹剔透。 片刻后,也学着刘奇的模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霎那间,就觉有一条火线,从喉咙直冲下去。 一旁的张义看见全红的脸已经通红,还显露出一丝享受模样。立即问道:“哥哥觉得这酒如何?” 良久,全红才不舍的吐出一口酒气:“哈!好酒!” 张义又把那张制酒的方子向前推了推:“既然哥哥觉得这酒还行,那就把这个方子收下。” 不等对方出言婉拒,他又压低声音,把制酒的利润详详细细的介绍了一遍。 当听闻这其中有几十倍的利润时,全红险些没把嘴里的酒一口喷出来。 直呛的满脸通红,这才开口问道:“咳咳,你说啥?几十倍的利润?” 在得到刘奇准确的答复后,全红又把那张纸推了回去,只是眼神中夹杂的一丝不舍,任谁都看得出来。 “哥哥,兄弟让你拿着就拿着。”张义干脆拿起那张纸塞进全红的袍袖。 随即又说道:“你我是兄弟,如今弟弟得了好处,怎么能忘了哥哥你啊。我让你拿着,你拿着便是了。” 全红下意识隔着袍袖摸了摸那张纸,随后又反复打量面前的刘奇。 心里不禁有了一些猜测:“兄弟,你跟哥哥说实话,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继而想从哥哥这里打探什么消息?” 张义摇了摇头:“全哥误会了,刘知府把你们叫到衙门的事情,小弟心知肚明,也知道是谁在背后张罗的。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刘知府要达到什么目的,小弟也早就了解清楚。这里没哥哥什么事,所以您不用太往心里去。” 全红听闻对方没有打探消息的意思,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刘奇是送了自己一个方子不假,可要是让自己出卖刘知府,甚至透露什么消息。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毕竟知府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张义继续说道:“哥哥,小弟也不瞒你。咱来这凉州城,就是奔着发财来的。不想跟任何人起冲突,也不愿意找什么麻烦。” 全红觉得终究是拿人手短,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处,还是应该劝说几句。 “兄弟,听哥哥一句劝,既然你存了这个心思,就该去知府面前认个错,求得他老人家的谅解才是。” “哥哥,你说的太对了,只是这事又谈何容易啊?如今刘知府在气头上,小弟真怕冒然登门,会被他老人家轰出来。” 说完,张义就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全红。 第614章 天兵天降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 自从张义宴请了全红过后,全知县还真去了一趟知府衙门,向刘琛传递了刘奇已经服软的消息。 只是,刘琛这口气实在是憋闷的太久了,除了有些得意以外,并没有任何收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催促那些小吏,尽快查清田家偷漏税银的证据。 至于司马迟在衙门外求见,更是被其完全无视。只吩咐门子,以后不许司马迟再踏进衙门一步。 当然,刘琛针对刘奇的所有动作,也引起了没藏赤地的注意。他先遣人向刘奇示警,提醒对方要警惕刘琛这个小人。而后又派人在暗中搜集刘琛的不法证据。 现如今最倒霉的就属田家了,尤其是留守在家的田籍,简直是如坐针毡。父亲田麟虽然被关在知府大牢,可由于刘奇在背后使了钱,自然是好吃好喝好照顾,除了偶尔吃一顿素食外,几乎没受过什么罪。可是,田籍就不同了,每天除了应付那些查账的小吏,还要应对那些闻讯而来的债主。每每清闲下来,更是一趟一趟的去县衙找刘奇,希望对方能早点出手,让田家尽快脱离被动局面。 身处风暴中心的张义,把各方反应都看在眼里,只是任谁请托说情,甚至苦口婆心劝其去知府衙门负荆请罪,他都置之不理。 依然是我行我素,每天来到值房除了批阅公文,就是盯着那份卓啰城的地图研究。 就连自认为深知张义想法的胡理,都觉得摸不着头脑。经常和小三子私下议论,咱们这位郎君什么时候改吃素了,就放任刘琛欺负到头上而不去理睬? 这天下午,张义正在值房整理百姓递上来的诉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只见李陇的贴身小吏田翼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刘奇,你果然是个祸害,走到哪里都不消停。”田翼手摇折扇看着桌案后的刘奇。 埋头案牍的张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长舒一口气,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田哥啊!”张义面色一喜,立即起身把对方让到椅子上坐下,又吩咐小三子上茶水。 待二人落座,张义才开口问道:“田哥,你怎么来了?” “何止是我啊,李使君也来了。” “李使君也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眼看着刘奇就要起身迎接,田翼一把抓拽住:“别找了,他老人家去飞龙院探望没藏统领去了。” 张义挥了下手,示意胡理和小三子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他和田翼的时候,这才开口问道:“还有谁来了?” “那可多了,刑部的,大理寺的,就连御史台都派了一名侍御史和两名御史。” “为了没藏统领的案子?” 田翼不免有些得意:“那可不,这次你们西凉府的官员就等着倒霉吧。竟然敢对飞龙院的统领下手,何况那位还是没藏家的人。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张义上下打量对方,满含深意的说道:“田哥,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我不信飞龙院会不知道背后真凶是谁。” 田翼丝毫没有被人戳破谎言的觉悟,而是压低声音:“来之前使君就说了,不管那人是谁,都要从西凉府下手,好歹给世人一个交代,也让那些小鬼看看,咱们飞龙院不是任人欺负的。至于那位小爷,不是咱们想动就能动的,还要看那位大老爷的意思。”说着,田翼伸手向上指了指。 张义了然的点了点头:“有使君这句话小弟心里就有数了。田哥,你说吧,打算让小弟怎么配合?” 田翼脸上的笑意又盛几分:“我就说吧,你小子绝对是个人精,稍一点拨就明白咱的意思。” 说完,田翼就起身来到桌案后面坐下,找了张白纸,提笔蘸墨:“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哪怕是怀疑的,都说出来。一会儿我递到使君那里。” 张义见对方开始记录口供,反而不急于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同时在脑子里把所有事情捋顺,没有任何疏漏了才缓缓开口。 “事情还得从没藏统领请小弟饮酒开始说起……。” 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田翼才放下毛笔,一边揉着酸胀的手腕,一边说道:“就这些了吧?” 张义思忖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小弟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不过,有一点务必提醒使君。” 不等田翼开口询问,他就主动叮嘱:“那位刘琛刘知府,在向我询问案情的时候,无意间提到刺客用的是那些,而不是那个。我怀疑刘琛应该是知道一切隐情的。” 田翼顿时来了兴趣,向前欠了身体:“你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义又复述了一遍,那夜他和刘琛的对话。 田翼忙从口供里找出相对应的一张,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浏览的一遍。提起笔在那句关键的对话旁做了记号,这才抬头看向刘奇。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张义又在脑子里把整件案子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最终确定没有遗漏,才摇了摇头:“没了,就这些了。” 田翼这才把那份口供叠好揣进怀里:“那今天就这样,我这就去飞龙院见使君去。” 说着,田翼站起身就往外走。 张义知道现在不是去见李陇的时候,也就没提出一同前往,而是亲自将对方送到县衙门外。 只是,田翼在临近登上马车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什么,转回头低声说道:“这两天你哪儿都别去,刑部大理寺那些人肯定也要找你问话。至于说什么,你自己掂量着点,那些可不全是自己人。” 田翼在说到“自己人”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张义虽然不知道李元昊是怎么选派官员的,但想想也知道,目前这支队伍,绝不可能由没藏讹庞一人把持。搞不好里面就有其他势力的人马,甚至李元昊的亲信隐藏其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义当即点头表示明白。 等他回到了值房,立即把小三子几人召集在一起。 张义扫视了一眼面前几人:“这次是飞龙院副使李陇带队,随行的队伍里应该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好手,这些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你们几个务必提高警惕,决不能在人前露出马脚。” 第615章 李陇查案 在田翼与刘奇告别的时候,刑部员外郎沈浩也在纸上,一笔一划的记录着与没藏赤地的谈话内容。 “遇刺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刘奇家里和他饮酒。” “是刘奇约你去的,还是你主动去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问,没藏赤地明显愣了一下:“是我主动找上门的,因为之前接到示警,说……,说是有人买通杀手,打算对刘奇不利。又听说他带人去了济桑县,俺这个当大哥的一直惦念。听说他进城了,就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随着没藏赤地的讲述,沈浩在纸上写写画画,良久才感慨说道:“刘奇倒是个有福的,有你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好大哥。” 不等没藏赤地谦虚几句,沈浩已经抬起头:“然后呢?” “刘奇就留下我饮酒啊,当时喝的……。” 话说到一半,沈浩伸手打断:“用你的判断告诉本官,哪天刘奇会不会猜到你会过去?” 没藏赤地皱了下眉,他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没藏赤地看向沈浩:“沈郎官,有话不妨直说,俺就是个粗人,没必要用那些文人的弯弯绕。” 沈浩随意的摆了摆手:“本官没什么话可说的,只是如实记录你遇袭的经过而已。当然了,也有你自己对此事的判断。” 听对方这样说,没藏赤地也只能重新整理心情,把那天遇刺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等说到那一箭的时候,沈浩又伸手打断:“你是说,因为当时刘奇抓住了你的胳膊,才影响到你施展身法躲避,继而导致你中箭的,是不是?” 没藏赤地又是一愣,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他当时也喝的烂醉。如果不是我扶着,他早就摔倒了。” 等沈浩把这句话记下来,又开口问道:“之前你说傅文去田家拿酒去了?” “是,有这么回事。” “他去了几次?” “应该是两次吧。” “那你中箭的时候,那个傅文在不在送行的行列里?” “呃,我还真没注意,得好好想想。” “不急,你慢慢想,务必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良久,冥思苦想的没藏赤地才想起什么似得,一拍额头:“他当时不在,事情是这样的……。” 等没藏赤地把傅文前脚离开,刘奇就开始吐酒的事情说完。 沈浩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咱们接着说……。” 二人的谈话持续了一个时辰,直等到一名家丁在门外提醒没藏赤地该用药了,这才结束了谈话。 等沈浩离开房间,没藏赤地就陷入了沉思。 在起先的提问中,他怀疑过沈浩的立场,这也源于之前李陇的提醒,说查案的队伍里不全是自己人。 可被对方打断几次后,所提出来的问题,又是问的合情合理,问的理所当然。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沈浩的出发点应该没有偏向任何一方,确实是以破案为主要目的。 在得到了这个结果后,不禁让没藏赤地陷入了自我矛盾当中。要说刘奇与遇刺一案有什么牵扯,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可如果不这样想,那沈浩提出的问题又该如何解释? 晚间,李陇身为这支队伍品阶最高的官员,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主导角色。 他先让田翼把所有口供收集上来,再进行逐一分析,争取从中找出破案线索。 正当他审阅一份口供的时候,田翼推开房门把一沓口供放在桌上。 “使君,刑部的沈浩想对每一个与此案相关的做一次笔录。” 说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轻敲了几下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口供,然后就倒退着出了房间。 在李陇看过那份来自没藏赤地的口供后,不禁眉头紧蹙。又翻找出刘奇的那份口供,详详细细的看了一遍。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把两份口供平放在桌案上。 如果按照沈浩的记录,特别是提出的那些问题,刘奇的护卫傅文显然有重大嫌疑。可这一结论并不符合没藏家族的利益,更和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 虽然,从自己接了这桩案子开始,一直到队伍离开兴庆府。没有任何人给他传话,甚至连一张纸条都没有。可一向敏锐的李陇也没有犯糊涂,没人传话恰恰更说明问题。 尤其,事涉没藏赤地,这位当朝国相的亲侄子。 在一番左右衡量后,李陇终于拿定主意。捡起刘奇的那份口供,在“那些刺客”这四个字旁边,用朱砂做了标记。 放下毛笔,他又拿起沈浩记录的那份口供,在蜡烛上点燃。 待那几页纸化成灰烬,李陇才叫来田翼:“两件事,以我的名义给刘琛下个帖子,让他明天一早来衙门,本官有话问他。另一个,你和刘奇有很长时间没见了吧?人家在兴庆府的时候,可是田哥长田哥短的叫着。虽说现在离得远了,你和他的情分可不能丢了。去他家里看看,看看这小子过得怎么样。” 田翼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了桌案上飘落的点点灰烬。如今听使君这么说,心里立即明白了对方用意。 他爽快的应了一声,就倒退着出了房间。 李陇在做出决定后,心情瞬间松弛下来。在把所有口供装进袋子后,就倒背着双手去了后面休息。 在李陇回房休息的时候,知府衙门的后院,刘琛的书房却是灯火通明。 在宽大的桌案上,摆满了一页页写满字的纸张,上面详细记录着近五年来田家偷漏税银的每一笔账目。 刘琛更是叫来了府里的两名账房,对这些账目进行核算,争取在短时间内能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随即管家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老爷,这是田籍刚遣人送来的,说是请您亲启。” 刘琛看了眼递上来的信封,不屑的轻哼一声:“拆开看看,要是银票那就再好不过,正好办他一个贿赂官员的罪名。” 等管家拆开信封,就从里面抽出了两页纸。 刘琛见此,立即失去了兴趣,坐回到躺椅上:“念来听听。” 管家得了吩咐,这才朗声念道:“天授八年五月初三,送西凉府同知杜慈,三百贯。同年八月十二,送西凉府通判罗丰,三百贯。同年九月二十……。” 第616章 傅文此人 “别念了!!!” 随着刘琛的一声怒吼,整个人从躺椅上弹身而起,抢步上前一把夺过管家手里的书信。 他这一声也惊动了守在门外的护卫,两名护卫立即闪身闯进书房。 这一幕更加刺激了刘琛,歇斯底里的训斥二人:“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护卫吓的一激灵,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书房。 刘琛这才拿起书信仔细端详,只见轻飘飘的几页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着数十名官员的名字,不仅标有行贿日期,还注明了具体钱数。 管家自然知道那些记录代表着什么,见自家老爷变颜变色的,不禁开口劝解:“老爷,息怒。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刘琛连头都没抬,就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管家离开房间。 等房间里只剩刘琛一人的时候,他把那份名单又反复看了三遍。 直过了良久,刘琛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这份名单上虽然没有他的名字,但这些年自己通过各种渠道至少拿了田家数千贯钱财。一旦逼迫过甚……,哎,后果难料啊。 刘奇府邸 这时,负责送信的小三子回禀,已经把那封信交给了刘琛家的门子。 一旁的田籍忧心忡忡的看向刘奇:“县尉,知府就算不敢明着对付我田家,可是会不会布下什么暗手啊,让我田家满门老小……。”说着,还伸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刘奇轻笑一声:“小田员外放心,就算你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他刘琛也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 见田籍依然是一脸担忧之色,他只能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你田家是什么?在普通百姓心里,或许是富甲一方的豪绅,有着高不可攀的家室。可在他刘琛看来,不过是一片烂瓦而已。可就是这样,我才料定他不敢对你如何,他有太多的牵挂,有太多的不舍。他更输不起,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吗?所以啊,小田员外只管安心就是。” 张义在过去的几天里,没用实际行动向田家施以援手,也是存了些小心思的。 首先就是在等,等兴庆府那边的反应。没藏赤地可是当朝国相的侄儿,他在西凉府遇袭还落下了残疾,没藏讹庞绝不会善罢甘休。无论这件事的背后是谁指使,身为西凉知府的刘琛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其次,他料定了精明的田麟必然会准备后手,以防备一些个不知趣的官员觊觎他的家产。否则,田家也不会在凉州风光了几十年,而屹立不倒。 果不其然,在张义和刘琛的双重逼迫之下,田籍终于顶不住压力,把那份名单拿了出来。 就在张义安抚田籍的时候,田翼已经乘坐着马车来到了府门前。 把守府门的傅文,下午是亲眼见过田翼与自家郎君相谈甚欢的,立即打开府门迎了出来。 “官爷,您这是?” 田翼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道:“你家郎君呢,我找你说几句话。” 傅文闻言,连忙挑起一支灯笼在前面领路:“郎君就在后面书房呢,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向后院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没走出几步,田翼就随意的问道。 “回官爷的话,小人姓傅,名文。” “哦~~~,傅文。”田翼听到这个名字,不禁上下打量走在前面的汉子。 不等对方说话,田翼又说道:“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的吧,你是哪里人啊?” 傅文闻言,虽心里有些许慌乱,好在提起做了准备:“官爷好耳力,小人还真不是凉州的,是土生土长的夏州人。只不过从小失了双亲,跟着师父天南地北的到处跑,这口音也就杂了。漫说是您啊,任谁听了小人的口音都分辨不出是哪里的。” 田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怪不得。看你这身形步伐,应该还会功夫吧?” “官爷取笑了,拳脚功夫可谈不上。只不过跟着师父学了几招庄稼把式,也就勉强防身吧。” 二人说话间就来到书房门外,傅文刚要请田翼留步,他好进去禀报。 田翼却不给对方这个机会,直接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此时,张义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抚着田籍,抬头就看见田翼走进房间。 “田哥?怎么这么晚过来啊?”张义忙起身相迎。 一旁的田籍见来人一副小吏打扮,也起身行礼。 田翼用眼角斜瞥了一眼穿着一身员外袍的田籍,连还礼的意思都没有。 他一边走向桌旁一边吩咐:“刘奇,让旁人都出去,我和你有话说。” 张义愣了一下,随后就让傅文带他送田籍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他和田翼二人的时候,这才说道:“田哥,是不是使君有什么吩咐?” 等田翼找了把椅子坐下,就不急不缓的说道:“刘奇,傅文是什么来路?”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慌乱的同时,也借着低头坐下的动作,避开了对方探究的目光。 “田哥,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田翼又仔细打量对方,只是此时的张义面色已经恢复平静。 “嗨,别提了。还不是刑部的沈浩,在哪里没事找事。” 说着,他就把沈浩那份口供叙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我给你交个实底,今晚就是使君让我来的。那份口供已经被使君烧了,可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尽快遣散了傅文这个奴才,省的那个沈浩又在此人身上做文章。” 张义心中感慨,这西夏还真有能人啊。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从中找出了疑点,还把注意力放在了傅文身上。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拿定了主意:“田哥,你回去禀报使君,他老人家的心意,刘奇心领了。可是,傅文绝不能就此消失,哪怕只是遣散都不行。” 见田翼又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先伸手阻止:“哥哥,您听兄弟把话说完。这桩案子背后是谁指使的,咱们心知肚明,小弟就不在这里赘述了。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做兄弟的现在遣散了傅文,岂不是说我刘奇心中有鬼,反而坐实了他沈浩的判断?到了那时,就算我身上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楚了。您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617章 刘备转世 稍后,等张义亲自送走了田翼,立即把傅文胡理叫到了书房,当着二人的面,把田翼所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傅文恍然大悟:“那就对上了。我还觉得奇怪呢,刚才田翼进府以后……。” 他又把田翼的几句问话,一五一十学说了一遍。 胡理心中大惊,看着张义说道:“东翁,这事一定要小心应对。李陇能指派田翼过来,就说明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就算你一番话,暂且打消了对方的猜疑,可终究是个隐患。” 张义点了下头:“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叫你们过来,就是想商量个对策,最好能彻底解除后患。” 翌日上午,躺在病榻上的没藏赤地,正在家丁的搀扶下喝药。前面的门子就来报信,说是夏邑县尉刘奇登门拜访。 若是换做以往,没藏赤地会立即让门子把人请进来。可经过昨天沈浩的一番提问,让他心里难免有些存疑。 思忖片刻,没藏赤地还是决定见上对方一面,心想通过察言观色总会看出些端倪。 只等了一会儿的功夫,刘奇就在门子的引领下走进了病房。 “大哥,恢复的怎么样?” 没藏赤地微笑以对:“也就那样吧,不好不坏的。快坐,坐下来说话。” 没藏赤地存了察言观色的心,张义又何尝不是? 只是这一问一答之间,就让张义品味出一些别样的东西。对方见到自己,没有之前那样热情了,其中还夹杂了些疏远的味道。 不过,这对有备而来的张义来说,并不算什么。 等他搬了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才仔细打量没藏赤地的脸色。 片刻后,刘奇蹙眉说道:“大哥,你这脸色可不是太好。” 不等对方说话,他继续说道:“要不还是回兄弟那儿住吧,饮食起居好歹有小弟盯着,总比那些管家下人强些。” 没藏赤地看刘奇表情自然,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也打消了些许猜忌。 “就这样吧,别折腾了。再说了,我住在这里,处理公务也方便些。” 张义闻言,也不再坚持。而是坦然表明来意:“大哥,小弟今天过来,一呢,是来探望病情。这二呢……。” 说到这里,张义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藏赤地皱眉看向刘奇:“怎么了?咱们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过了片刻,张义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既然哥哥问起,那小弟也没啥隐瞒的。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李使君派身边小吏田翼去我府上了……。” 接下来,张义就把田翼跟他说的那些话,对没藏赤地叙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大哥,您跟小弟交个实底,是不是也和李使君的心思一样,怀疑那一箭是傅文射的?” 没藏赤地是万万没想到,刘奇会当面把问题指出来。这样一来,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有心承认,可又担心真和傅文无关,那样就间接伤害了他和刘奇的兄弟情。 可要是矢口否认,没藏赤地又有些不甘心。 他不知道的是,张义就是拿准了对方会有这种心态,才有此一问。 见没藏赤地迟迟不答,张义就主动开口,把他向田籍分析的那些话,也复述了一遍。 说完,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就起身打开房门,对着门外说道:“傅文,你进来!” 等傅文走进房间,张义就指着对方向没藏赤地说道:“大哥,做兄弟的把傅文叫过来了,您有啥想问的,当面问他就是。免得猜来猜去的影响了咱们兄弟间的交情。” 张义的这一举动,再次出乎没藏赤地的预料。 此时的没藏赤地,就算心里再有千般疑问,也无法说出口了。 毕竟,刘奇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以表明心中坦荡。 可接下来,刘奇的举动,更加让他感到诧异,甚至有那么一丝内疚。 之间,刘奇指着傅文朗声问道:“傅文,本官问你,那天晚上你第二次去田家取酒,走了的是哪条路?” 傅文闻言一愣,仿佛没有任何准备似的,思忖片刻才小声回答:“小人从府里出来,走的是……。” 等傅文说了几个街道名称,张义又追问道:“有谁可以证明。” 傅文挠了挠后脑勺:“郎君,那时候二更的梆子声都响了,街上哪儿还有人啊。” 这时,没藏赤地终于出声:“兄弟,不用问了,哥哥信你……。” 只是,他刚说了一半,就被张义伸手打断,依旧看着傅文:“那就是无凭无据了?” 傅文也是眉头紧蹙,一脸为难的样子:“郎君,深更半夜的,小人真的找不出证人啊。” 张义见此,却是一脸得意:“你以为这就能蒙混过去?” 说着,他一个箭步来到傅文身侧,伸手抓住对方的右手,随后就拉着傅文向病床前走去:“大哥,小弟对这些不熟悉,您给看看,这小子手上的糨子,是不是用弓箭的老手。” “你闹够了没有!!!” 恼羞成怒的没藏赤地,用手拍的床板“嘭嘭”作响。 一番剧烈动作,也同时牵动了伤口,当即疼的他捂着下体闷哼了一声。 张义顺势松开了傅文的手,几步来到床前:“大哥,您没事吧?” “滚滚滚!”没藏赤地烦躁的挡开对方的手,同时向门外吼道:“都特么死哪儿去了?滚进来一个!!!” 话音刚落,门外闪进来两名壮汉。 没藏赤地一手捂着下体,另一手指着傅文:“把他给我领到前面门房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他和刘奇二人,这才用质问的语气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怀疑你了?啊?你给我整这个干什么?” 让没藏赤地再次没想到的是,这边话音刚落,刘奇的眼圈就红了。 与此同时,刘奇“噗通”一声,跪在了床前,抓住没藏赤地的手痛哭失声:“哥哥,小弟心里苦啊!自从昨天听了李使君的传话,小弟脑子里就乱糟糟的,生怕您也是那么想的,那小弟就冤枉死了!” 没藏赤地刚想安慰对方几句,刘奇又哽咽说道:“小弟自幼失去双亲,为了活命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看了多少白眼。好不容易遇到您这个愿意善待小弟的,小弟是从心里把您当成亲大哥看待。小弟这次真的是怕了,怕因为一场误会,您就再不搭理小弟了。” 第618章 察言观色的重要性 临近中午,从飞龙院离开的张义,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觉有些好笑。 自己不仅彻底打消了没藏赤地的猜疑,还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摆下香案拜了把子。同时,二人还达成了一个共识,那个刑部的沈浩是太子一党。这次来西凉府不仅为了挑拨刘奇与没藏赤地的关系,也有为太子洗脱嫌疑的意思。 “郎君,您笑什么呢,有什么喜事吗?”一旁的傅文看着张义在那里傻笑,不禁开口询问。 “啊?我笑了吗?”张义眨了眨眼睛。 “您刚才笑的……。” 不等傅文把话说完,就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前面可是夏邑县的刘县尉?” 二人转身望去,就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儒袍的中年人,正微笑看向张义。 张义仔细辨认了片刻,确认不认识对方,但出于礼貌还是拱手行礼。 “本官正是,不知阁下是?” 中年人这时已经到面前,拱手还礼:“本官刑部员外郎,姓沈。” 张义闻言,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不知沈郎官叫住下官可是有事?” 沈浩并未着急作答,而是斜瞥了一眼旁边的傅文:“你就是那个傅文吧?” “刘府家奴傅文,见过沈郎官。” 这时,张义在旁边插话:“沈郎官要是没事,下官就告辞了,衙门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 说完,带着傅文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等他迈出一步,沈浩已经出声阻止:“刘县尉,不管怎么说本官都远来是客,你身为地主是不是该请本官到楼上饮上一杯啊?” 沈浩说着,就伸手指向路旁的一座酒楼。 张义心里说不出的厌烦:这是缠上老子了。 他有心想拂袖而去,可也想听听对方能说出什么。 念及至此,张义微笑转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是在二人向酒楼走去的时候,他转头对傅文吩咐:“你回县衙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本官与沈郎官饮酒,下午的集议延后半个时辰。” 傅文自然明白郎君的意思,这是要支开自己,尽量不与沈浩接触。 沈浩对此,并没有出声阻止,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奇一眼。 片刻后,二人来到了酒楼雅间坐下。 酒席宴间,张义和沈浩是杯来盏往,话题也始终围绕着西凉府的风土民情地方风物。 待酒至半酣,沈浩才放下酒杯,双眼紧盯着对方:“贤弟,你对那场刺杀是怎么看的?” 张义心中一动:小爷以为你不问了呢,害的咱等了这么久。 他拿起筷子夹菜的同时,随意说道:“还能怎么看,我大哥这两年办了不少案子,也间接得罪了不少官员。应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想一箭射死他。” 沈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贤弟觉得会是谁呢?”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凡事都要讲证据的。真要说错了,岂不是冤枉了好人?”张义依然故我的在那里吃菜。 “哦!也对!” 沈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起证据,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本意是想引起刘奇的注意,只可惜让他失望了,对方根本就没搭理他,依然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在桌上夹菜。 “我检查过那支弩箭,可以说是再平常不过了,就是普通军中用的那种。贤弟,你说刺客会不会来自军中?” “这谁说得准呢,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破案总要讲究证据,不能什么都凭着猜测。” 沈浩仿佛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嘲讽之意,而是点了点头。 片刻,又继续问道:“有人对本官说,这桩案子是你指使傅文做下的,你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张义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甚至夹菜的那只手都没有顿一下。 “沈郎官,我劝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跟我大哥有仇的官员身上,就别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注定是瞎耽误工夫。” 说完,他就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沈郎官,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下官衙门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告辞!” 稍后,沈浩站在酒楼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玩味。 与此同时,街对面一名中年人带着三个紧衣汉子跑了过来。 “东翁,怎么样?”中年人来到沈浩身前,试探问道。 沈浩看了眼车水马龙的街道:“路上再说。” 等他和师爷钻进了车厢,这才有些自得的说道:“刘奇的嫌疑很大,就算不是他指使人做下的,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师爷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刘奇露出马脚了?” 沈浩摇了摇头:“恰恰相反,这人很冷静,而且说出的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见师爷面露疑惑,他才轻笑一声:“立志啊,你想想之前咱们找到的那些人,对待咱们的问话都是什么反应?一个个都在极力与这件案子撇清关系,生怕被咱们纳入怀疑范围。而这个刘奇却是什么反应?” 说着,他就把刚才刘奇在酒席宴上的表现,和所说的那些话,向师爷学说的一遍。 师爷思忖片刻,便说道:“东翁,学生以为这个刘奇有这个反应,也算合情合理啊?” 沈浩失望的摇了摇头:“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不错,你忽略了刘奇和没藏赤地的关系。之前咱们探查得知,二人的关系亲如兄弟。这没错吧?” 见师爷点头,沈浩又继续说道:“那不就对了?立志,假如说你的好友,哪怕是没那么亲密的,被贼人所害。你又被破案的官员拉去问话,你是个什么反应?” “那还用说,肯定是敦促那个官员尽快破案,为伤者主持公道啊。” 沈浩一拍大腿:“这不就对了吗?可你想想刘奇又是个什么反应?” 不等师爷回答,他就自问自答的说道:“他没有愤怒,没有不平,甚至对我都没有敦促,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师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他结合着东翁的分析,又重新回想了一遍刘奇说的那些话,确实存在很多疑点。 “东翁,那您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浩得意的说道:“当然是报给李使君了,让他严查刘奇和傅文的过往,总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第619章 更深含义 不得不承认,沈浩确实是一个断案高手,只是通过酒席宴间的只言片语和察言观色,就判定了刘奇有重大嫌疑。 只是,他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这件案子背后的政治因素。 李陇作为这桩案子的主导者,从一开始就不在乎那一箭到底是不是出自太子授意,就算是旁人所为也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他所需要考虑的只是破案结果,是否符合没藏国相的利益。只要牢牢把握住这一点,就足以让李陇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沈浩这位来自刑部的神探就悲剧了。 当他兴冲冲的来到李陇下榻的房间,把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以后。迎来的不仅没有褒奖赞许,反而是一顿训斥。 “沈郎官!希望你清楚一点,本官才是皇上亲封的特使,其他人只是从旁协助,也包括你在内。这桩案子怎么破,用什么方法去破,都需得到本官的同意。你如果再这样肆意妄为的随便怀疑一个人,本官就把你调回京城,让刑部另派人过来。” 沈浩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在他看来,自己分析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李使君只要按照自己提供的线索查下去,一定会有收获。 他刚想争辩几句,李陇已经不给机会了,伸手指着门外:“出去!” 面对这一幕,如果不是沈浩的身体还算康健,险险就喷出一口老血,气死在当场。 片刻后,李陇看着远去的沈浩,心中依然忿忿不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他就倒背双手去了后面。 在沈浩灰头土脸走出衙门的时候,刚回到县衙的张义,就被申豹领着去了城防衙门。 “申哥,怎么又集议啊?”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反正城防衙门召集咱们过去。” “不是,咱们西凉府出了这么大事,指挥使不会不知道吧?就这还有心情打草谷?” “一码归一码啊,统领遇袭确实出人预料,可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挡着所有兄弟发财不是?那样统领反而落埋怨。” “得,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小弟也无话可说。” 二人说话间,就来到了城防衙门。 身为此次行动的主官,城防指挥使拓跋宏没有像上次那样长篇大论。而是简洁明了的宣布了打草谷的日期——十一月十五日。 在给几名副将分配任务后,又充分肯定了济桑知县全红的补给策略。 最后才看向张义申豹以及卓啰城的指挥使颇超烈。 “飞龙院务必在半个月后,也就是十一月初一之前,把兰州的情况报上来,包括守关将军的姓名,兵力数量和分布以及粮仓银库的储备数量。” 对此,申豹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待散会后,申豹又拉着张义去了飞龙院,找到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没藏赤地。 如今的没藏赤地,由于医治的及时,伤口恢复良好。虽不能自由走动,但被人抬到椅子上去外面透透风还是可以的。 “大哥,您这是赖上小弟了啊。”走进院子的张义,就开始抱怨。 没藏赤地指了指一旁的石墩,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等申豹讲述了一遍集议结果,没藏赤地就点了点头:“我也没什么好嘱咐的,就按照往年的惯例去布置吧。” 申豹当即领令走出院子,去给下属布置任务去了。 没藏赤地先和刘奇闲聊了几句,才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向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其凑近点说话。 稍后,没藏赤地在刘奇耳边低声说道:“兄弟,知道为什么我偏要让你去吗?” 张义眨了眨眼睛,上次对方给的解释是盯住申豹,别让对方出什么岔子。 如今又提出这个问题,他疑惑的看向对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没藏赤地仿佛看透了刘奇的心思一般,满意的笑了笑,眼神中全是赞许。 “你小子就是个机灵的,我给你交个实底。”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左右,把声音压的极低:“那个申豹不可信。” 见刘奇吃惊的看着自己,他继续说道:“你以为哥哥这里就是铁板一块?没那么便宜的事,也是千疮百孔的。能让我完全相信的,在这西凉府也只有兄弟你一人,这其中的意思,你能听懂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方说的这些并不难理解。飞龙院掌握着太多资源,这足以让那些藏在暗中的势力对此趋之若鹜,都想掺一脚进来,以期通过权力掌控这些资源。 “大哥,申豹背后是谁?” “不知道,这老小子藏得太深,哥哥也没摸透呢。不过,不管他是谁家派来的,都跟咱们没藏家不是一条心。” “大哥,这不冲突吧?咱们是去宋国打草谷,不管申豹背后是谁,都应该齐心协力才对,总不能再背后掣肘吧?” 没藏赤地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倒也好说,哥哥甚至可以放任不管,可现在不行了。” 他迎向刘奇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胯下的伤处:“你想过没有,哥哥为什么会中这一箭,那些人在挑选刺客的时候,肯定不能找个废物吧?怎么都要挑个百步穿杨的好手,既然刺客有这个能力,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只是让哥哥弄个重伤,而没一箭取了我的命,这些你考虑过吗?”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张义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天地良心啊,自己的初衷只是单纯的想挑起太子与没藏家族的矛盾,从官场上的明争暗斗,转到变成互相派出刺客暗杀,继而在西夏掀起腥风血雨。 他是万万没想到,没藏赤地会因为那一箭,衍生出这么多问题。 没藏赤地轻哼了一声:“哥哥再问你,知道沈浩为什么一进城就咬住你不放吗?” 张义下意识摇了摇头。 “归根一点,都是太子或者那些势力,看中了哥哥手中的权利。他们想把咱们没藏家的人,从西凉这块地面上赶出去了。于是,先给了哥哥一箭,又对你下手。等把咱们哥俩都哄走,他们就能把西凉府完全握在手里。” 咔!还能这么理解的吗?小爷怎么没想到啊。 第620章 李陇撑腰 转眼间,距离二人密谈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这天一早,西凉府的大小官员聚拢在东城门外,为李陇一行人送行。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李陇可以说是快刀斩乱麻。首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三具尸体,充当畏罪自杀的刺客。又充分利用刘奇的口供和他手里的权利,给刘琛扣了一个刺客同党的罪名,现在已经关进了囚车,就等着押回兴庆府受审。 张义身为西凉府的一员,也出现在送行队伍里。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辆马车旁,极力劝说着也要回兴庆府的没藏赤地。 “大哥,你就听小弟一句,等身体痊愈了再回去也不迟啊。” 斜倚在车厢里的没藏赤地,摇了摇头:“兄弟,你就别劝了。我不跟着回去,心里不踏实啊。万一那个沈浩回去以后胡说八道,皇帝又听信了他的谗言,岂不是麻烦?这桩案子的经过,我必须亲自上殿奏禀皇帝。” 张义知道事情绝没有对方说的这么简单,没藏赤地抱着病体回去,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就听没藏赤地继续说道:“反而是你,过几天就要去边境刺探消息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大哥,小弟好歹也是飞龙院出来的,探子又不是没当过……。” “别,你可别存着轻视的心思,皇城司的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话说到一半,没藏赤地已经改变主意:“要不这样吧,你过去以后,也别进兰州城了,甚至连边关都别过,就在留在卓啰城等消息。” 张义无奈苦笑:“哥哥,这不合适吧?兄弟们在外面出生入死的,独留下小弟在城里享福。” 没藏赤地闻言,立即瞪起了眼睛:“那怎么了?你代表着哥哥去的,每次俺去那边也不进兰州城啊。” 说着,他将声音压低:“咱们没藏家的人,命都金贵,能不涉险,就尽量别涉险。”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被送行官员簇拥在中间的李陇,高声呼唤着刘奇的名字。 没藏赤地向刘奇眨了眨眼:“你先过去吧。” 张义无奈的点了点头,就辞别了对方向李陇走去。 等他穿过人群,来到李陇面前的时候。李陇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一把搂住刘奇的肩膀,向面前的一众西凉官员介绍:“这位就不用本官多介绍了吧?夏邑县尉刘奇,也是飞龙院出来的。想当年他在本官手下办差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呢,如今也长得一表人才,成大小伙子了。” 说着,又转头看向刘奇,意味深长的说道:“刘奇,你可是咱们飞龙院第一个走出去的文官,必须得干出个人样来,决不能给咱们飞龙院丢人!当然了,要是有谁在背后使绊子,用什么弯弯绕算计你,就给本官写信,回头我派人收拾他。” 这番极具威胁性的话语,惹得那些西凉官员纷纷侧目。 当然也不乏有几个脑子活络反应快的,立即向刘奇拱手行礼,又拿出名帖与对方交换,表现出愿与其攀交的模样。 身为当事人的张义,自然不能辜负了李陇的美意。对这些人也是来者不拒,在交换名帖的同时,还约定以后多多走动。 一时间,现场倒也是其乐融融。 等张义送别了李陇一行人,回到衙门已经是临近中午。 他刚想叫上胡理等人去街上随便吃口饭食,一向看刘奇不顺眼的县丞张宪和主簿王安就找上了门。 “刘老弟,晚上有安排没?西城可是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请的都是兴庆府的厨子。咱们几个今晚过去尝尝如何?” 张宪的话音刚落,王安也在一旁搭腔:“老张,看来你消息不够灵通啊,酒楼旁边还新进开了一家青楼呢,据说里面的姑娘可是漂亮可人。我看不如这样,晚上先去酒楼饮宴,等酒至半酣再去青楼取乐,岂不美哉?” 说完,就与张宪一起,期盼的看向刘奇。 面对二人的主动示好,张义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他这边刚把二人送出值房,门子就领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不等他开口询问,几个小厮就主动表明来意,说是替自家老爷来送请柬的。 等张义问明对方老爷的官职姓名后,心中无奈摇头。 其中不乏知府衙门以及各县的诸位官员,甚至连军方的副指挥使都有两位。 此时此刻,张义才真正对飞龙院的威慑力,有了一个充分的认识。也在心中暗自窃喜,小爷算是在西凉府彻底站住脚了。 一连过了三日,张义在接受了各方宴请后,就跟随着申豹和几个探子向宋国的兰州城出发了。 这次行动的时间地点,还是没藏赤地在离开前就定好了的。主要任务就是去兰州城及其周边,为打草谷的计划打探情报。 张义为了方便行事,还借机把小三子带在身边。至于胡理和傅家兄弟,都被他留在了西凉府处理政务。 一行人骑马出了凉州城后,就快马加鞭一路沿着官道向南跑了下去。 本来需要三天的路程,由于一人双马,又赶上这些人骑术精湛,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卓啰城下。 卓啰城西边是祁连山脉,城池就修建在山脚下。地处西夏和大宋边界,与兰州也不过二十余里的距离,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甚至能看到城墙上的箭楼。 在经过一番通禀后,申豹和刘奇就在驻军衙门见到了指挥使颇超烈。 稍作寒暄过后,颇超烈就问起了申刘二人的行程。 不等申豹说话,张义已经抢先说道:“我们休整一夜,明天一早就去兰州城。” 申豹闻言,下意识皱了下眉。 按照申豹心里的打算,只想着把刘奇这个半吊子留在卓啰城。等他带着探子们打探回来情报,对方就可以分润一份功劳了。 没想到这个刘奇,还存了去兰州城的心思。只是当着颇超烈的面,他也不便询问。 接下来,颇超烈又问了些关于行动的事情,主要是有些物资需要颇超烈提前准备出来,刘奇也是一一做了答复。 等公事谈完,厅堂里的气氛为之一松,颇超烈立即吩咐亲兵校尉去备宴,为刘奇等人接风吸尘。 张义这才借机问道:“使君,前些日子您说野利族人不断袭扰,如今那帮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派兵剿灭啊?” 第621章 特殊手段 颇超烈听对方提起野利族人,愤闷的一拍大腿:“嗨,别提了。拓跋将军不是说了吗?要亲自上奏朝廷,才能按照上面的意思定夺。这都多少天了,到现在也没消息呢。” 张义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说道:“使君,咱也见过两面,算是熟人了,我就多句嘴啊。” 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继续说道:“您当初就不该上报,一群流寇而已,直接出兵围剿就是了。现在弄成这样,反而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要真是流寇倒也好了,那些人虽然人数不多,可终究身份特殊,实在是……。”颇超烈说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立即转移了话题。 张义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再追问,只要弄清楚颇超烈对待野利氏的看法就足够了。 稍后等酒宴备下,颇超烈就请张义申豹二人就坐。 几人推杯换盏倒也尽兴,张义更是借着闲聊的机会,在有意无意间探听了不少关于卓啰城的兵力部署情况。 晚间,张义正在客房休息,申豹就找上门来。 “申统领,可是有事?” 申豹走进房间也不搭话,先看了眼各处的装潢布置,这才找把椅子坐下。 “刘兄弟,俺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商议商议未来几天的安排。” 见张义示意自己说下去,他才继续说道:“按照以往的惯例,没藏统领会留在卓啰城坐镇指挥……。”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所以,申统领也想把刘某留下?” 申豹点了下头:“不错,既然刘兄弟暂且领着没藏统领的差事,自然是要留在城中的。” 张义一路上就在想着怎么才能摆脱申豹等人,把打草谷的准确时间尽快交给大宋那边的守军。如今申豹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留在城里,也着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既然申统领都这么说了,那本官就留在城里,静候你们凯旋归来。” 申豹闻言心中窃喜,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劝说,没想到刚开口对方就答应了。他是真怕对面这个执拗,非要去宋国走一趟,那自己还要分心照顾。 接下来,二人又闲谈了几句,彼此约定五日后在驿馆见面,到时再根据事态变化决定去留。 翌日上午,张义站在驿站门外,向申豹一行人草草叮嘱了几句,就目送对方离开了。 张义和小三子又等了两个时辰,估摸着申豹那些人已经进入了兰州城,他才背上早已准备好的行囊,跟随在一支商队后面,向着兰州城出发。 兰州,属秦凤路,位于大宋西北边境,北有西夏,西有吐蕃诸部,是典型的三战之地。又因地处河西走廊,是整个西北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也是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等二人走进了兰州城,张义就找了个偏僻处进行了易容,又换上一袭儒生袍,小三子则打扮成书童模样。 由于兰州地理位置特殊,城里也就布满了各方的探子秘谍。张义可不敢就这么大喇喇的走进城防衙门,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暂且安顿下来。 “郎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刚走进房间,小三子就凑到张义身边。 对方问的也是张义心中所想,早在进入西夏之初,他就把能自证身份的腰牌等物统统销毁了。现如今,就算自己找上门去,也无法取信于人,更别说向对方示警了。 张义思忖片刻,就拿定了主意:“你跟我出去一趟。” 皇城司驻兰州城统领衙门,坐落在城西的德胜街上,与兰州城防衙门只有一墙之隔。 现年三十七岁的秦力,自从被总部指派到这里做上一名探子,也已经足足二十年了。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由于他不善言谈,更不愿讨好上司,尽管屡立功劳也一直得不到提拔。直至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伍长而已。 这一天,下衙的钟声刚刚敲响,秦力就背上随身包裹,迈步走出值房。 “老秦,别着急回家抱婆娘了,留下来跟哥几个打牌吧。” “就是的,我们都商量好了,一会儿谁赢了就请大家去王寡妇摊子上喝酒。” 秦力面对同僚的调侃不为所动,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婆娘这几天不太舒服,得赶回去照顾。” 听说老嫂子身体不适,众人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思。 “老秦,家里要是忙不过来就支一声,我让我家那口子过去照应一下。”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兄弟,需要人手就说句话。” 秦力谢过众人后,就急步走出衙门。等来到街上,先去附近的药铺取了几剂汤药,随后就拎着药包一路穿街过巷,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只是,他刚穿过两条小巷,巷子对面就闪出一个少年。 “可是,皇城司的?” 秦力当即一愣,见少年人风度翩翩倒不似抢匪贼盗。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将手伸向了腰间跨刀:“正是!你是……?” 少年人不急不缓的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书信:“我这里有封信,请转交给你们统领。” 秦力当即眉头紧皱,不禁怀疑起少年人的身份。 “你究竟是谁,要是不说……!” 不等他把话说完,耳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刚要回头查看,就觉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当即就要矮身躲闪。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只觉后脑勺一疼,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力才悠悠醒来,睁眼就看见周遭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再仔细分辨过后,发现自己依旧躺在之前那条巷子里。 随即他才想起在遇袭之前,那少年人说的话。 放眼就在四周找寻,寻找无果又开始拍打浑身上下。等他的手接触到胸口的时候,发现在衣服里面有些纸张在哗哗乱响。 秦力立即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封书信,只见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皇城司统领亲启”。 饶是秦力在皇城司效力多年,心中依旧惊诧万分,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非要用这种极其特殊的方式传递消息? 当即他爬起身,也顾不得赶回家给婆娘送药了,转身就向皇城司的方向跑去。 秦力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切反应,都落在距离不远处的张义二人眼里。 片刻后,秦力就神色慌张的跑回了衙门。 “老秦,你怎么又回来了?” “统领呢?”秦力抓住来人就问。 那人见对方面色有异,就向身后指了指:“在后面吧,反正没看见出门。” 秦力当即松开那人,就向着后院方向跑去。 第622章 赴约 “统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稍后,等秦力见到统领史进,就把刚才的遭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史进看了眼封皮上那七扭八歪的字迹,不禁紧蹙眉头。 沉思良久也没想明白对方属于哪方势力,又为何用这种方式传递书信。 待他将从中抽出信纸,只见里面写着几个字“今夜三更 城西土地庙 望亲往”。 又下意识翻看背面,见再没了其他字,这才随手交给一旁的副手。 等副手看过以后,抬头看向史进:“统领,这会不会是敌人的奸计,想要行刺杀之事。” 史进对此并未表态,只是又把注意力放在送信人秦力身上。让对方再次把遇袭的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尤其是那个少年人的相貌。 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史进终究抵不住心中那份好奇,打算如期赴约。 “统领,万万不可……。” “是啊,统领,这万一是敌人的阴谋呢。” 几位副手在听闻了史进的决定后,纷纷上前劝阻,也有人更是直接建议,找城防衙门调拨些兵马,到时将那一片重重围住,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直接就地砍杀。 “肃静!” 史进伸手在虚空压了压,示意一众下属收声。 随即看向一旁的副手:“召集下面的兄弟,提前去土地庙附近埋伏。同时在附近两里布下暗哨,发现可疑的也不必捉拿,只需暗中监视即可。” 史进故意顿了一下,目光扫视下面众人:“今晚老闻在家留守,其余兄弟随我去会一会那个少年人,俺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来。” 一众手下当即领令,纷纷去给属下布置任务去了。 夜 临近二更,史进就登上了内衬铁板的马车,带着十余名亲信手下,去城西土地庙赴约。 皇城司衙门和土地庙都属城西,距离也不过一炷香的距离。 史进在距离土地庙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就跳下了马车。 他这边刚现身,就从一旁的小巷里跑来两名探子。 “统领,属下带人在附近蹲守了约一个时辰,并未发现可疑人员。” 另一人则说道:“土地庙周边百步范围,都安排了兄弟埋伏,还有三名弓弩手隐藏在房顶,定能护得统领周全。” 史进满意的点了下头:“知道了,散吧!” 随着一声令下,两名探子和跟随而来的亲信立即四散分开,各自藏身在预备地点。 身为主角的史进,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袍,向着土地庙的方向走去。 一盏茶后,史进已经走进了昏暗的大殿,为了防止对方使用暗箭伤人,并没有点亮蜡烛,而是借助昏暗的月光来到香案前盘膝坐下。 他在聆听周遭动静的同时,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上面。 头顶上方立即传来一声咳嗽,史进见大殿里也有布置,又安心了不少。当即斜倚着香案闭目养神,安心等待对方的到来。 转眼间,一炷香过去了,不要说年轻人了,甚至空旷殿门外,居然连只野猫野狗都没有出现。 此时的史进,心里也不免犯起了嘀咕,难道自己的布置引起了那人的警惕?使得不愿意或者不方便现身相见? 念及至此,史进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同时心中暗下决心,再等一炷香,如果对方还不现身,自己就回去了。 只是,刚过了半炷香,史进猛然睁开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人难道是调虎离山,要对皇城司衙门做些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史进就再也坐不住了,大踏步走出殿外,就想迅速召集手下,赶回衙门查看情况。 不等他出声吩咐,就见不远处跑来一个举着火把的探子。 “统领!刚才擒获一名乞丐,对方说有人花钱让他把这个纸条交给您。” 史进伸手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统领手下众多 对你我见面不利 三日后 此时此地 不见不散” 他把纸条又看了一遍,见依旧是如同狗爬的字迹,立即确认了和那封书信出自同一人之手。 “把那个乞丐带过来,本官要问话。” 片刻后,几名探子就押解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过来。 “是谁给你这个东西的?” 乞丐显然被眼前的大场面吓到了,颤颤巍巍的答道:“官爷,是……,是一个少年,他……,他给了,小人五文钱。” 史进又问了乞丐的来路,对方回答的倒是滴水不漏。 等问完了话,他才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乞丐放了。 这时,随队跟来的两名副统领也闻讯赶了过来。 在看过了那张纸条后,齐齐看向自家统领。 史进叹了口气:“把兄弟都带回去,一切等回去再说。” 当史进带着众人回到衙门的时候,就把留守的老闻叫到身边,在得知了没发现异常后,这才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史进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就看向坐在下首的两个副统领。 二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统领,这事透着蹊跷啊,对方要是自己人,大可以开诚布公的见上一面,没必要搞的这么鬼祟。依属下看,这人多半是包藏祸心,想对您不利。” 另一人也点头附和:“老袁分析的没错,就算对方不是自己人,哪怕是想向咱们大宋投诚的敌国官员,也没必要用这个方式相见。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史进对二人的分析很是满意,紧接着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三天后的见面,你们拿个章程出来。” “统领,那些护卫是不能省的,属下琢磨着只要做的再隐蔽些,应该就可以了。” “老袁说的对,统领,今天还是时间太过仓促了。依属下看,不如明天就派人租下几处民居作为藏兵点,提前两天布置,绝不会让那人察觉。” 史进是越听越有理,这样既能保证不吓跑对方,还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行!那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你们就各自准备吧。散了。” 说完,他就伸了个懒腰,转过帷幕去了后边休息。 片刻后,史进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将袍服一脱就钻进了被窝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脖颈处传来一股冰冷的气息。 漆黑的房间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统领,咱们聊聊啊!” 第623章 第二封信 随着声音的响起,躺在床上的史进,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他强忍着弹身而起的冲动,仔细感觉了一下,来自脖颈处的那股冰冷,应该是一把匕首。念及至此,这才将眼睛缓缓睁开,看着站在床边的黑衣人。 他刚要张嘴说话,黑衣人已经抢先说道:“你最好别有反抗的心思,咱俩就这么说说话。” 史进闻言,也只能轻微的点了点头。 张义才说道:“接下来的话,你要记清了。西夏人已经决定,在下月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动用兵力五千,越境来兰州城打草谷。” 史进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对黑衣人的身份更加的好奇。对方究竟是何人,居然知道西夏南下打草谷的具体时间和兵力配置。 就在史进胡思乱想之际,黑衣人伸手拍了拍对方的面颊:“喂,记下没有?” 史进动作僵硬的点了下头,同时鼓足勇气,学着对方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从本心讲,张义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来历,那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可有些事情,偏偏需要兰州这边配合。 思来想去,张义才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案。 他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要证明我的身份倒也不难,只需拿上这封书信,派人去一趟东京城找皇城司使,自然能验证我的身份。”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枕头旁边。 史进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位爷是总部派下来的? 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张义就说道:“我说的这些,都记下来了吗?” 见史进再次点头,张义轻笑一声:“那就继续睡吧。” 话音刚落,张义就化掌为刀,狠狠劈在对方的脖颈上。 史进只觉两眼一黑,就人事不省的晕了过去。 张义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见对方呼吸匀称,这才几步来到窗前,推开后窗翻身跳了出去。 一盏茶后,张义再次现身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 一身乞丐打扮的小三子立即迎了上来。 “郎君,怎么样?” 张义强忍着对方身上散发的恶臭:“成了。” “那您看现在……?” “咱回去。” “是。” “你身上什么味啊?” “这不是为了装的更像吗?我往身上泼了点粪水。” “呃!” 翌日清晨,昏死过去的史进悠悠转醒。 当他看清楚周遭环境后,并没有急于起身,而是仰望床顶的帷帐想着心事。 按照以往的做事惯例,不管事情的真假,他都应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如实上报给直属上级,也就是皇城司驻秦凤路的大统领。至于对方如何处理,自己就无权过问了。 可昨天那个黑衣人交代的非常清楚,让自己派人去总部核实,这不免让他陷入纠结。 至于黑衣人的身份,史进在潜意识里已经信了八成,对方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也不会用这种方式相见。 可是,信任归信任,对方的身份终究是要核实的。否则,那人说打草谷的时间兵力,自己无从分辨。 好在史进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在心中做出决定后,就带上那封信去了前衙值房。 “来人,把秦力叫来。哦,还有闻昌那个老小子。” 片刻过后,当二人走进值房,史进就把旁人都轰了出去,同时又把房门关上。 紧接着就把二人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你二人现在就去准备一下,半炷香后启程赶赴京城。” 不等二人开口问话,史进又从袖筒里取出那封信:“你俩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务必把这封信亲手交到司使手里。” 秦力闻昌当即对视一眼,司使?对于他们这种底层探子来说,那是云端上的人物,是自己想见就能见到的? 史进似乎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略一思忖就掏出自己那枚腰牌。 “你们拿着这个,应该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就去找吴提点带你们引荐。” 说着,史进又想起了什么,仔细打量面前的秦力。 秦力见统领看着自己发呆,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心说还算得体啊。 在他心中疑惑的时候,就听史进继续吩咐:“老秦,等你见到司使以后,记得把昨天你遇袭的事情,向他老人家讲述一遍。听明白了吗?” 不得不说,史进也算是心思缜密,他不确定那个年轻人和黑衣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是不是身份也同样特殊。如果是的话,此人在秦力面前也算是暴露容貌长相了。那么秦力的差事,就要重新考虑。至少,不再适合在兰州办差,需要重新调换一个地方。 秦力虽然不知道史进的想法,可身为皇城司秘谍,竟然被人打晕在小巷里,怎么说都算一个劣迹。对于此行的结果,他在心底自有一番猜测。 “哎,是,全听统领吩咐。” “老秦,也别想的太多,依本官看来,未必是件坏事。” 说完,史进走到二人面前,在各自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催促着二人出发。 在史进交办差事的同时,李陇已经带着车队回到了兴庆府。 没藏赤地乘坐的马车,在进城后就脱离了队伍,去了大伯的国相府。 “侄儿,你身体还这个样子,怎么就回来了?” 正在前厅饮茶的没藏讹庞,在接到管家禀告后,就疾步迎到了外面。 “大伯,小侄有话要说。”没藏赤地看了眼左右,示意有机密事情。 没藏讹庞当即吩咐,让人把侄子抬到后院书房。 待书房里只有叔侄二人的时候,躺在软榻上的没藏赤地才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沈浩也不知道收了太子多少好处,这次要不是侄儿机警,李陇的心思还算活络。刘奇就要被他咬死了!” 没藏讹庞听完了侄儿的讲述,心中大为疑惑。按照他之前搜集的消息,沈浩此人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跟太子那边更是沾不上半点关系。 可偏偏,就是此人将矛头直指刘奇的护卫傅文,其中必有蹊跷。 没藏赤地见大伯迟迟不搭话,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大伯,趁着沈浩此人羽翼未丰,必须立即除掉,否则凭借对方缜密的心思,早晚是个祸害。” 没藏讹庞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随即转头看向没藏赤地:“你先在家里将养几日,待身子康健些,咱们再说话。” “大伯~~,正事要紧。侄儿的身体……。” “听大伯话,什么事情都不如身体重要。” 第624章 态度敷衍 转眼间,就到了申豹回归的日子。 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也没闲着。他假借飞龙院的名头,将卓啰城这座边境城市的军事部署了解了一遍。尤其是储备钱粮的仓库,更是没有放过。 甚至在他的旁敲侧击之下,还搞清楚了由兴庆府向卓啰城的运粮时间以及兵力配置。 这一天,他刚从外面回来,就见申豹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老申回来了,怎么样?” 申豹显然心情不佳,摇了摇头:“咱们进屋说。” 等二人各自落座,申豹才主动说道:“这次不是太顺利。”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 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方块说道:“这里是兰州城。城外东西两边相距百里的位置各有一处堡子,西边的叫西关堡,东边的叫东关堡。” 申豹见刘奇点头示意明白了,就继续说道:“现如今东关堡的情况,基本已经摸清了。可我们去西关堡打算探查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张义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对方是盯上这两处堡子了。只是不知道对方要对其中一处下手,还是分兵两处一起劫掠。 不过,从地图上看,两处堡子距离驻守了重兵的兰州城来说,都有不短的一段路程。从接到劫掠的消息,到整军出发直至赶到某一处,至少需要将近三个时辰。 以西夏铁骑来去如风的行动速度,等不到大宋的援军赶到,就已经裹挟着钱财人口,跑的无影无踪了。 念及至此,张义抬头看向申豹,装作随意的问道:“有东堡子交差就够了吧?怎么,还要两处一起下手啊。” 申豹摇了摇头:“对哪处下手,咱不知道。不过,拓跋将军交代,一定要把这两处的情况,都探查清楚。” 张义看对方脸色平静,应该真的不知道具体目标是哪个。 当即把目光投向地图:“西关堡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堡子里有一队人马,数量倒是不多,也就百余人的样子。只是对来往路人商队检查的仔细,一名手下险险没被他们发现。所以,也就谈不上进堡子探查了。” “宋军?” “看装束不是,应该是堡子里自己招募的,可能为了防止咱们去打草谷吧。” “自己招募的?”张义盯着地图上西关堡的位置。 随即心中一动,装作随意的说道:“他们既然能想到自己招募乡勇,那一定很有钱喽?” 这句话,无疑是说到了申豹的心坎上。点了点头:“不错,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平常的话,打探不到情况也就算了。一个东关堡也足够交差了,只是眼下多了一只肥羊,不进去探查一番,俺老申有些心有不甘啊。” 张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说道:“老申,你想过没有,其实有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了。咱们都能从这些消息里,分析出西堡子有大量钱财,你觉得上官他们能想不到?” 张义本以为还要劝说对方几句,才能打消申豹再探西堡子的想法。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申豹竟然欣然接受了刘奇的提议。 “行,那就听刘县尉的,西堡子不去打探了。” 这种反差,不禁让张义心中一动。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自己只是两三句,就把对方的心结解开了? 只是,不等他再细思缘由,申豹就收起地图:“刘县尉,如今此件事了,咱们现在就回凉州城?” 张义看向申豹,总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敷衍。这份敷衍到底是对自己呢,还是对这次行动,又或者兼而有之? 一行人之前为了赶时间,只用了两天就快马赶到了卓啰城。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用那么辛苦,走走停停之下,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回到凉州城。 等一行人进入了凉州城,张义就放任申豹独自去找拓跋宏禀报消息。而他自己则回到县衙,重新做起了县尉。 现如今,他只需等待老太监收到密信,继而执行自己下一步计划。 东京城皇城司 刚回到东京城不久的吴宇,正埋首案牍,处理着积压多日的公文。 这时一名护卫来报,说是兰州方面派人送来密信,指名点姓要亲手交给司使。负责接待的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来请示吴提点。 吴宇心中诧异,兰州属秦凤路,就算传递公文也该由秦凤路代转,怎么直接找上门了? 只是思忖片刻,就向来人吩咐:“把人带进来。” 稍后,护卫就把一脸疲态满身泥泞的秦力闻昌领进了值房。 秦闻二人这些日子可是遭了不少罪,在领令出发以后,为了更快赶到东京城,换马不换人,实在困乏的不行了,才在驿站休息一两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 “你二人要传递的密信呢?” 说着,吴宇还让小厮给二人上茶。 秦闻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依然牢记着统领的叮嘱。 “吴提点,我二人出发之时,统领有过交代,务必将密信亲自交到司使手上。” 吴宇闻言,心中一动,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当即也不敢再耽搁,领着二人就去了后院找老太监。 这些日子,老太监的日子,可以说过得春风得意。 自从张义献给萧家酿酒之法后,对方一心只想赚取更多的钱财,继而在辽国壮大萧家威势,为了能把白酒卖到大宋,更是减少了析津府驻军越境劫掠的次数。 西夏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在环州和大宋开了榷场,彼此以物换物各取所需,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老太监正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一本册子。小吏就进来禀报,说是吴宇带了两个兰州方向的探子求见。 “兰州?”老太监也不及多想,立即吩咐把三人叫进来。 片刻后,秦闻二人就表明了来意,把张义写的那封密信,亲手交到了老太监手里。 等老太监抽出信纸观看以后,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用数字加密写的,不用问,一定是张义那小子无异了。他不通过小六子传回消息,难道有什么紧要事情? 只是,老太监看着满篇的数字,又无奈摇了摇头。想要解密,必须找小郡主才行,谁让那小子当初还留了一手呢。 念及至此,就让吴宇领着二人到下面休息。 正在这时,秦力鼓足了勇气说道:“司使,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第625章 所谓姻缘 一盏茶后,当老太监听完秦力的讲述,不禁以手扶额,嘴上还默默念叨着什么。 这小子还真是个祸害啊,传递情报的方法多了,偏偏选这么极端的。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吴宇:“吴提点,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去做事吧。” 吴宇心中会意,用怜悯的眼神,看向秦闻二人。 秦力是亲眼见过张义真实相貌的,肯定不能再外派了,就留在京城打杂吧。这个闻昌刚才听过秦力描述张义相貌,也跟前者一个待遇。 “你俩真是好福气啊,不用回风沙漫天的西北受罪了。” 吴宇说着,就把一脸疑惑的二人领去了外面。 老太监等三人走远,就怀揣着那封密信去了郡王府。 济阳郡王府 皇城司使亲自登门,对于曹佾的杀伤力不亚于夜猫子进宅。 如果不是顾忌着那一点仅剩的颜面,他恨不得摆下香案祭品,像迎圣旨似把对方迎进府里。 尽管如此,曹佾也是大开中门,亲自迎到了门外。 老太监倒是没什么顾忌,更不怕官家对自己猜忌。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份礼遇,跟随着曹佾走进了正堂。 等宾主各自落座,老太监就直接表明了来意:“郡王,不知济阳郡主可在?咱家找她有些话说。” 曹佾听闻对方要找女儿,顿时就黑了脸。 我好歹也是当朝郡王,对你也是大礼相迎。费了这么半天劲,你告诉我说,不是找我的,而是找我家闺女? 可是,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办的。 “她在后院读书,请贵客稍待。”曹佾连忙吩咐管家去后院请闺女。 管家这一去,就是半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回来回禀。 老太监迟迟不见小郡主出来,心里也不免有些烦躁。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那本密码书搞到手,以后咱还不求人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郡王府后院,管家被挡在小院外面。而坐在房间里的王妃,正在教训女儿曹宇婷。 “这次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终身大事还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娘,孩儿不是说了吗?您和爹爹再等上一年半载的,女儿一定给二老领个称心如意的回来。” “哼!别以为为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那个张义吗?你趁早断了这份念想,那小子绝对不行!” 说到这里,王妃又把语气缓和下来:“闺女,这次可是刑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娘已经找人相看过了,无论是文采还是相貌,那都是一顶一的。” 王妃偷看了一眼闺女,见对方依旧扭头不理自己。 只能继续说道:“他家主母还让媒人传话过来,说等你进了门,府上大小事务就全权交给你做主。他们老两口子什么都不管了,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了。” 曹宇婷简直要被气哭了,在过去的半年里,老娘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不停的给自己介绍夫婿。几乎每个说辞都是一样,什么人品相貌一顶一,那跟自己有关系吗? 她转回头可怜巴巴的看向母亲:“娘,张义真的挺好的,女儿除了他,谁也不想嫁。” 王妃看着闺女的样子,心一下软了下来。 “闺女,不是为娘心狠,想要棒打鸳鸯。可你想过没有,就他干的那个差事,且不说有多危险吧。就经常半年一年的见不着一面,你俩这日子怎么过?这不跟守活寡一样吗?倒不如找个能天天守着你的,还不用提心吊胆,这不是挺好吗?” 曹宇婷无言以对,换位思考一下,老娘确实说的有道理。可自己有自己的苦衷,实在不方便告诉老娘。 正在母女二人僵持的时候,曹佾亲自找上了门。 看到这副场景,曹佾不免心中叹息。他自然知道二人为何吵架,可为人父母的又有谁能接受张义那样的人。 索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老太监来府上的事说了。 曹宇婷这才借机走出房间,去了前面正堂。 稍后,她就从老太监手里接过密信:“您老稍等,我去后面破译了就回来。” 说完,也不理对方,拿着信就回到自己房间。 此时,王妃依然留在这里,打算再劝说一番,总要把闺女说动才好。 曹宇婷见老娘还在,也是头疼不已。 “娘,女儿要做正事了,请您回避一下。” 王妃本来还想好言好语劝说几句的,听到闺女轰自己出去,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你现在是长能耐了啊,居然敢这么对为娘说话。” 曹宇婷干脆不理对方,拿出密码书,逐字逐句的开始破译。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把这几百个字破译了出来。 随后就吩咐丫鬟,请老太监去花园凉亭等候。 “娘,我去趟花园。” 说完,曹宇婷就带着原稿和译文去了花园。 王妃有心把对方叫住,可见闺女一脸正色,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等老太监来到花园凉亭,曹宇婷已经等待在此,接过译文就看了起来。 张义在信中先说了打草谷的事情,由此才介绍所遇到的困难,主要是通讯问题。他希望老太监能安排一个渠道,让他和兰州能随时保持联系,以便尽快传递拓拔宏南下打草谷的情报。 临了才写出自己的计划,在凉州布置一个联络点,为确保安全,彼此互不相见。定期去感恩寺后面的松树下领取情报。 老太监看完译文,这才掏出火折子将之点燃。 此时,一旁的曹宇婷开口问道:“老爷爷,张义还好吗?” “小郡主,可不敢这般称呼老奴,老奴……” 不等他说完,曹宇婷依然顾我的问了一遍。 老太监摇了摇头:“谈不上好。深入敌后,身旁只有两三人帮衬。况且,他现在在西夏为官,接触的也不是凡夫俗子。相较以往,需更加谨慎。” 曹宇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老太监也知道对方与张义有些情愫,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劝。 片刻后,老太监叹息一声:“郡主,咱家还有公务在身,这就告辞了。” 说完,便顺着原路出了郡王府。 只留下曹宇婷一人在凉亭里,思念身在远方的情郎。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宇婷恨恨的一跺脚,便迈步向小院走去。 第626章 英雄本色 翌日一早,贴身丫鬟燕子轻轻敲响房门:“郡主,该起床了。” 等待了片刻,不见房间里传来动静,又再次敲响房门,轻声呼唤郡主起床。 如此反复了三次,依然不见房间里传出任何动静。 燕子无奈的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只是,当她掀开围帐才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并没有郡主的身影。 “难道又去花园打磨身体去了?” 当她要走出房间去找郡主的时候,就发现一旁的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下面还压着一本《论语》。 一盏茶后,得到女儿失踪消息的曹佾夫妇,脚步匆匆的冲进院子。 此时,丫鬟燕子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待曹佾问明情况后,就一把抢过那封信,从中抽出信纸。 “爹爹,娘亲,请原谅女儿的不辞而别。张义孤身在西夏,……。” 王妃见夫君看完书信,整个人呆立在当场,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她再看完那封信后,一把抓住夫君的胳膊:“夫君,快,女儿一定还没走远,快派府里的家将去追吧。” 见夫君还愣在那里,王妃干脆放开手,转身朗声吩咐:“去!把府里的老供奉,侍卫,凡是会骑马的,都给我叫过来……。” “慢着!” 曹佾断喝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随即向着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都给本王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曹佾才低声劝说:“你不想要闺女的命了?她是去西夏找张义,不是出城游玩。一旦这事传扬出去,就算咱们把闺女找回来,官家也饶不了宇婷!” 王妃刚才也是急糊涂了,夫君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无旨意不得离京的规矩。 “可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说着说着,王妃十指紧扣,急的在房间里转圈。 片刻后,她又来到曹佾面前,抓住对方的袍袖:“夫君,快想想办法啊!若是再耽误些时辰,可就真追不上了。” 曹佾烦躁的甩开妻子,独自坐在椅子上想着对策。 王妃自然不敢打扰,只能忧心忡忡的站在一旁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佾猛一拍额头:“有了!” “夫君,想到办法了?” “嗯,夫人稍待,为夫这就去搬救兵。” “你疯了,不是说不能宣扬吗?你怎么还……。” “你休管,总之你就在家等着就是了。” 曹佾说完,就拿起那本书大踏步走出房间,同时高声吩咐管家给自己备马。 片刻后,曹佾就在府门前翻身上马。 一旁随行的侍卫统领凑了过来:“郡王,要去哪里?” “去皇城司。” 随着话音落下,曹佾双脚在马腹上重重一磕,骏马吃疼之下,嘶鸣了一声就当先冲了出去。 一众侍卫见此,也纷纷催动胯下骏马,紧跟在其身后。 此时,正是城中百姓出门上工摆摊的时辰,心急如焚的曹佾眼看着街上的众多百姓。根本就没有放缓马速的意思,只是高声让其闪开。 百姓们眼看着马队向这边冲了过来,纷纷向旁边闪避。一时间,咒骂声,叫喊声响成一片。那些摆摊的小贩,更是被躲闪的人群撞得人仰马翻,菜蔬瓜果散落了一地。 曹佾将之看在眼里,根本就无暇理会,只顾着打马扬鞭向着皇城司的方向赶去。 半炷香后,曹佾就带领侍卫来到皇城司门外,门子见此立即迎了出来。 等他看清对方是济阳郡王后,立即跑下台阶迎了过去:“郡王,您这是……。” “滚一边去!”跳下马的曹佾,懒得理会对方,一脚踹翻了门子,就领着一众侍卫冲进了皇城司。 门外的喧闹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警惕,纷纷从值房里探出头向外张望。 等这些人看清闹事的是济阳郡王以后,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想法。 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现如今这副样子,怕是哪个不知死的,把这位给欺负狠了,带着家将来报仇了。 念及至此,众人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的。那位可是郡王,触一个郡王的霉头,挨打都是白挨。 曹佾连穿了两道门,直到了后堂门外,才被闻讯赶来的吴宇伸手拦住。 “郡王,后面是机密重地,你不能进去!” 曹佾也不是见谁都打的,就比如眼前这位,那可是皇城司的二把手。 “你们司使呢?就是那个阿大!把那个老匹夫给本王叫出来!” 吴宇听完对方这番话,愣是没反应过来。他为官也有将近二十载了,还是头一次见人敢直呼皇城司使名讳的。至于那句老匹夫,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吴宇反复打量曹佾,见对方虽然面色红润,倒也不像是醉酒的。 难道……,难道,一向懦弱的济阳郡王,今天站起来了?想和皇城司掰掰手腕? 曹佾见对方不搭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烦躁的伸手推开吴宇,迈步向后院走去。 “唉!唉!郡王!郡王留步,里面是机密要地,你不能进去。” 曹佾不管怎么说,都是当朝郡王。吴宇还真不敢放肆的伸手去抓对方衣袍,只能陪在一旁高声劝阻。 此时刚上衙的老太监,还没等在椅子上坐定,就听到外面喧哗。 “谁在外面喧哗?”随即,就示意小厮出去看看。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院子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匹夫!你给本王滚出来!” 老太监下意识皱了下眉,他倒不认为那声“老匹夫”是在称呼自己,因为没谁有那个狗胆,只是觉得衙门里面高声叫喊有失体统。 只是片刻的功夫,小厮就跑了进来。 “司使,外面是济阳郡王,他…… ,他说要见您。” 闻言,老太监才明白那声“老匹夫”是在喊自己,怒拍了一下桌案,就长身而起。 “放肆!” 不等他再继续发作,只见曹佾已经冲破侍卫的阻拦,抢步冲进了值房。 “好你个老匹夫!你以为躲在房间里不见某家就行了吗?” 这番话,算是把老太监彻底整懵了。我干啥了?谁又躲着你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曹佾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出手一把抓住老太监的衣襟脖领。 大吼一声:“说!!!你究竟把我闺女弄哪儿去了!!!” 第627章 兵法大家 面对着曹佾的大声质问,老太监更是愣在当场。最后还是赶进来的吴宇,奋力把二人分开。 只是,曹佾依旧不依不饶,指着老太监的鼻子:“阿大!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要是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让你偿命!” 老太监眨了眨眼,终于听明白了一些,似乎小郡主遭遇了什么危险。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老太监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比以往更加冷静。 “郡王,你先把话说清楚,济阳郡主到底怎么了?” “我闺女怎么了?本王还要问你呢,昨天你究竟跟我闺女说什么了?是不是指派给她什么差事了?弄得她一大早就离家出走,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 “啥?郡主离家出走了?”老太监不敢置信的看着曹佾。 曹佾则狠狠地点了下头:“不错!本王就是来找你要女儿的!” 提起了闺女,曹佾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似得,眼圈立即就红了,说话都有些哽咽。 一旁的吴宇见此,立即上前安抚,同时心里也在埋怨司使。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虽说曹家世代忠良,可如今已经是人丁不旺。那么可爱的一个小郡主,你也下得去手。 老太监看曹佾的样子不似作伪,便轻声解释:“郡王,昨日咱家和郡主并没说什么啊,只是请她破译了一下……。” 说着说着,老太监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小妮子不会去找张义了吧。 正在此时,曹佾适时的从怀里掏出曹宇婷留下的那本《论语》。 “昨晚,我闺女说,让我把这本书转交给你。” 老太监接过那本《论语》,只是简单的翻看了几页,就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这本书,就是自己苦寻多日密码本。 难道,就因为我昨天说的那几句话,小郡主担忧张义安危,继而去西夏寻找对方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挥之不去。他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琢磨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他缓缓看向一脸忧色的曹佾,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愧疚。假如真如自己想的那样,自己还真有些对不起曹家了。 “郡王,不要着急。咱家大概能猜测到郡主去了何处,这就派人去寻找。” 只是,不等老太监高声吩咐,曹佾就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袍:“你莫要骗人,你知道我闺女的去向?” 老太监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本王,她去了哪里?”曹佾瞪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太监。 老太监并未着急答话,而是看了眼左右,示意旁人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曹佾吴宇的时候,才压低声音说道:“郡主多半去了西夏,去找张义了。咱家现在就派出人马去追,争取早一日把郡主找回来。” 当听到老太监说出西夏的时候,曹佾长舒一口气,心说:总算没白演这出戏,有皇城司出面找人,闺女就跑不远。 老太监见安抚住了曹佾,这才转头看向吴宇:“吴宇,这差事交给你了。务必多派出精锐,争取早一日寻得济阳郡主。” 吴宇也知道事情严重,领令过后就去下面召集手下去了。 曹佾却没跟着对方离开,而是对老太监说道:“司使,此事牵扯朝廷高官,还是不要禀报给官家了吧?” 都是官场的老油条,老太监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暗示自己也有责任吗?要是官家知道后,自己也讨不了好。 老太监思忖片刻,要是一切顺利,搞不好明天一早就能把郡主找回来,还真没必要惊动官家。 念及至此,也就点头答应了。 曹佾心中一喜,向对方深施一礼。 稍后,等他哼着小曲回到府里的时候,王妃立即迎了上来。 “如何了?” 曹佾不无得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看看你夫君是谁,兵法大家。这次不仅有皇城司帮咱寻人,司使还答应不把此事告诉官家。” 闻言,王妃露出喜色:“那可太好了,皇城司的探子,总比咱们府上的人多些。这下宇婷定能找回来。” “那是,等她回来,定要让她好看!” “嗯,这次你这个当爹的,可不许心软。实在不行就请家法,不给她一顿狠的,她就不长记性。”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小郡主依然没有被找回来。曹佾几乎是每天遣人去皇城司询问消息,只可惜,每次的答复都是那么一句:“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夫妻二人也逐渐对皇城司失去了信心,同时也担忧起闺女的安危。 这一日,王妃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找到了曹佾。 “夫君,皇城司毕竟是外人,找闺女这件事,还是要自己府上的才行。” 曹佾此时也是焦躁不安,听了王妃的分析,立即点了点头:“那为夫这就召集府里的老供奉,去找咱闺女。” 正在此时,前面的门子来报,说是城南大柳树村的张虎求见。 曹佾对张虎还是有些印象的,张义的大弟子,自家闺女也教授过对方课业。只是不知这时候过来,要做些什么。 等张虎走进房间,先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曹佾点了下头:“张虎,你找本王何事?” 张虎这才说道:“郡王,师娘在临走之前让小人给郡王带句话,说让郡王不必派人寻找,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师娘还说……。” “停!”曹佾伸手打断对方。 随后就盯着张虎问道:“什么师娘?娃娃,你说的是谁啊?” 张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小心的看着曹佾。 “郡,郡王。小人,小人说的师娘是,是……,是济阳郡主。” “啪!” 随着一声脆响,曹佾手中的茶杯,已经在地上碎落一地。 小王八蛋张义,你个畜生!你特么的究竟对我闺女做了什么?大徒弟居然连师娘都喊上了! 曹佾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瞪着给予喷火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下面的张虎。 “娃娃!本王问你,你师娘,呸!济阳郡主啥时候告诉你这些话的?” 张虎着实被刚才那下吓的不轻,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回郡王的话,就是前……前日,师……,啊不,济阳郡主前日一早,临行之时对小人交代的。让小人今天来府上传话。” “噗!” 曹佾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曹佾啊,曹佾,亏你还吹嘘自己是兵法大家!万万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反被自家闺女算计了。 五天前,闺女只是去了城外的庄子,前天才启程去了西夏,怪不得皇城司那些探子找不到人呢! 如今,算算日子,闺女已经离开三天了。 这广阔天地人海茫茫的,这又该如何寻找啊! 第628章 家族,兄弟 兴庆府 经过连续数日的悉心调养,没藏赤地终于可以下地走动。虽然只能叉开腿走路,但总算不用终日躺在床上受罪了。 这一天他正在下人的陪伴下,在花园里赏景,府里的管家就来传话,说是老爷唤他去书房说话。 “大伯!您找侄儿有事?” 走进房间的没藏赤地,顺势坐在大伯身边。 “看你这身体恢复的还行啊。”没藏讹庞打量了一眼对方。 “也就这样了吧,毕竟……。”没藏赤地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即拆开话题:“大伯,您找侄儿过来是……?” 没藏讹庞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条:“你遇刺的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等没藏赤地伸手接过,只是看了一眼开头,眼神中就闪过一抹狠厉。 “太子竟然派的是青木亲自指挥!” “正是此人。不过,据宫里的内线反应,太子在布置任务的时候,让他杀的人是那个刘奇。也不知道太子是临时变卦了呢,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将目标却换成了你。” “那几个杀手呢?”没藏赤地几乎是脱口而出。 没藏讹庞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前觉得这个侄儿还算睿智,遇事也能冷静处理,如今看来还是要磨练啊。 “赤地,你也不想想,执行这种差事的杀手,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没藏赤地在话出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随即直视大伯:“大伯,无论如何青木是脱不开干系的,侄儿想……。” “不行!” 不等侄儿把话说完,没藏讹庞就一口打断。 “赤地,那青木的身份特殊,现在还不到动他的时候。”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事必须听大伯的。” 没藏讹庞说完,又觉得语气有些强硬了。连忙又劝解对方:“赤地,大伯知道,你心里有恨。大伯又何尝不是?可那青木无论如何还是太子身边的先生,咱们现在还动不得。不过大伯向你保证,等他日事成,一定让人绑了青木,交予你随意处置。” 没藏讹庞不仅是当朝国相,也是没藏一族的家主。身为晚辈的没藏赤地哪怕心里再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哎!罢了,全凭大伯做主就是。” 没藏讹庞见侄儿这副样子,就知道不能再留对方在京城了,免得日后闹出什么乱子来,坏了自己的大计。 “赤地,今早上朝的时候,西凉那边呈上来几个奏折。” 这句话,立即吸引了没藏赤地的注意。 没藏讹庞见此,又继续说道:“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大伯能感受的到,那些人在你离开以后,可是有些蠢蠢欲动啊。” “大伯,您告诉我都有谁,侄儿回去就收拾他们。” 在没藏家族内部,西凉府一直是没藏赤地的地盘。如今自己身体已经成了个废人,假如西凉这个基本盘再出什么闪失,他简直不敢想象家族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没藏讹庞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总归还是那些人罢了。依大伯看,你不如早些回去,免得那些人再生出什么事端。” “大伯,侄儿听您的,这就收拾收拾,争取尽快赶回去。” “好,明天我送你出门。” 待没藏赤地走远,没藏讹庞思忖了片刻,就立即叫来管家,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管家点头称是,转身就走出房间。 翌日上午,等没藏赤地收拾停当,来到正堂的时候,就见大伯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没藏克,早已等待在了这里。 他先跟大伯打过招呼后,才和没藏克拥抱了一下:“啥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去喊我一声。” 相对于没藏赤地的热情,没藏克的反应就有些许冷淡了。 “我是昨天晚上赶回来的,这不是考虑到大哥的伤势,就没过去打扰嘛。” 这时,一旁的没藏讹庞说道:“赤地啊,俗话说打虎亲兄弟。我已经和吏部打好招呼了,让克儿去接替西凉知府的位置。你可能如何啊?” 没藏赤地闻言,整个人不禁愣在了当场。 良久,这才松开怀里的弟弟,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大伯,这是好事啊,有了小克帮衬,西凉那帮人就休想再闹出什么事端。” 没藏克仿佛没发现哥哥的反应似的,微笑附和:“不错!大哥说的极是,以后咱们兄弟一起治理西凉府。” 没藏讹庞将兄弟二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楚。他拍了拍没藏克的肩膀:“到了那边,遇到有处理不了的事情,记得要多向你哥哥请教,切不可自己做主。不管怎么说,他都在西凉府待了多年,方方面面都比你熟悉。” 没藏克自然是满口答应。 没藏赤地看着面前这二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讹庞又开口说道:“赤地,接替司马迟的人选,大伯也已经找好了,现如今应该已经在西城门附近等你们了。” “大伯,是谁啊?” “说起来,这人你也认识,就是那个刑部的员外郎,沈浩。” “啥?他?他不是从六品吗?县令可是正七品,这……。” “大伯就是要给世人看看,得罪了我没藏一族的下场。” 话虽是这么说,没藏讹庞的心里却是另有所想。 他虽然没见过那个沈浩,可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从以往的判例来看,此人确实称得上是一位断案高手。尤其是没藏讹庞了解了侄儿遇刺的整个经过后,也觉得那一晚有太多的巧合,而且这些巧合都和刘奇脱不开关系。 如果这事放在以往,凡是存疑的人,没藏讹庞根本就懒得分辨,直接了结了对方就是。可现如今,西凉府正处于权利交接的关键时期,他实在不想再刺激没藏赤地,以免横生事端,影响了自己的布局。这才特意把沈浩下放到西凉府,去给刘奇当直属上司。 老狐狸没藏讹庞的心思,身为侄儿的没藏赤地哪里又看的透,只是觉得这么安排有些蹊跷,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稍后,没藏讹庞又叮嘱了二人几句,就目送着这对兄弟离开了。 第629章 武南 远在凉州城的张义,可不知道没藏家的这些鬼祟事情。 自从他回到了县衙,就一心扑在公务上。白天给那些申冤告状的百姓主持公道,下衙后还要赶到飞龙院,帮没藏赤地处理积压的政务。 如今的张义,只想通过工作,展现自己的能力,争取早一日升官步入朝堂。 这天,他刚在堂上了结了一起冤案,回到值房还没等喝上一口茶水,一名飞龙院的探子就找上了门。 “党五,你怎么跑本官这来了?” “县尉,小人有下情回禀。”说着,党五还不忘看看左右。 片刻后,张义就挥退了旁人。 党五这才压低声音:“县尉,在半个时辰前,申统领又去城北那间杂货铺了。这次的时间足有一炷香,他才从后门溜出来。” 没藏赤地在临走的时候,不仅把政务托付给了刘奇,还特意叮嘱让其盯紧申豹。而这个党五,就是专门负责此事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个铺子究竟什么来路,你们到底查清没有?” 党五摇了摇头:“开铺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无儿无女的。身份文牒啥的,属下都找人查验过,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张义闻言,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方法。 “这样吧,你继续盯着那家,本官也思量思量,看用什么方法能摸清楚对方底细。” 等打发走了党五,张义就把这事放在一边,从桌案上拿起一份案卷,仔细审阅起来。 直等到下衙的钟声响起,张义才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 “小三子,备马,咱们去飞龙院。” 说着,他就转到帷幕后面,换了一身便衣。 片刻后,当一行人来到衙门门前,翻身上马的时候。张义才猛然想起党五说的那些话,对那间杂货铺也升起了探究一番的心思。 “小三子,去城北。” “是。” 一炷香后,张义就来到城北,向随行几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跳下马只身一人走进富贵杂货铺。 “这位客官,您想买点什么?别看本店不大,货品却是应有尽有。” 张义刚走进店里,身为店老板的武南就迎了过来。 “我就是随便看看。” 说着,张义就在店里闲逛起来。而那位武老板则落后他半个身位,每当张义在货架前驻足观看的时候,对方就把货品拿下来,向其介绍一番。 与此同时,张义也借机打量这位武老板。 武南中等个头,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皮肤黝黑,面色红亮。 张义在接过对方手里货物的时候,借机触碰了一下武南的手,发现那双手上布满老茧,完全不像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样子。尤其引起他注意的是,对方身上除了一股羊膻味以外,还有一股熟悉味道,只是气味若有若无,不仔细注意很难发现。 他思忖了片刻,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老板,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的吧?却不知是哪里人士?” “客官好耳力,小老儿本是瓜州的,不过早些年到处贩卖货物,这口音也就乱了。” 一盏茶后,张义就拿着几支蜡烛走出杂货铺。 他并没有去找小三子他们,而是一路向西走去,直到拐过了一个街角,这才停下脚步。 张义靠在墙根等了片刻的功夫,党五就紧随而至。 “县尉,如何?” 张义并没有回答对方的意思,而是问道:“这店开多长时间了?” 党五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随即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多一点吧。” “两个月……,如果只是两个月倒还来得及。”张义口里反复念叨。 党五闻言,却是不明就里。 稍后,张义又继续追问:“那你们是怎么发现申豹跟这个店铺有来往的?” “不瞒县尉,说来也是巧了。小人的一个手下就住在附近,是他无意间发现申统领从店后门溜出来的,觉得蹊跷就给上报了。” “哦,原来是这样。”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低声吩咐:“你听清了。从今天开始,无论是店里扔出来的垃圾,还是倾倒的粪便。你都派专人去收集,到时候送到我府上去。” “这……。”党五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命令,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别这个,那个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张义不再理会对方,绕过几条巷子,就找小三子几人了。 第二天清早,张义吃过了早饭,正打算带着胡理几人去上衙,党五已经带着两名提着木桶的手下找上了门。 “县尉,您看看,这都是那家早上扔的。” 这时,小三子凑了过去,掀开其中一个桶盖。 等看清里面装的东西,小三子连退了几步:“你怎么把粪水提到府上来了?” 不等党五解释,张义就把小三子推到一旁。 “那一桶是什么?” “这里装的垃圾。” “那就先看垃圾好了。” 随着张义的吩咐,党五就把桶里的垃圾倾倒在了地上。 张义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棍,开始在垃圾里仔细翻找。 “县尉,您这是?” “嘘,别说话,一会儿告诉你。” 张义翻找的非常仔细,几乎把每个垃圾都仔细看过。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发现在一片树叶上面,粘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土黄色东西。 用木棍轻轻戳了戳,发现还是软的。 又拿起木棍的一头,在鼻端闻了闻,发现就是武南身上散发的那股味。 张义伸手把那块东西捡起,仔细观察其外形的同时,也在脑海里思索着此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味道很熟悉,颜色也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或许……,还吃过。 念及至此,他把那东西凑到嘴边,用舌尖舔了一下。 这番举动,看到围观几人直咧嘴。这到底什么人啊,垃圾桶里的东西也敢去尝,真不怕被毒死。 与此同时,当张义的舌尖触碰到那坨东西的时候,立即辨别出了是一种吃食。 他慌忙把头低下,生怕党五几人看出端倪。 随后,就扔下手里东西,继续用木棍在垃圾里翻找。可他脑子里,却始终有一个问题:“武南跑到西凉来做什么,这路程可不近呢。那个申豹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第630章 战前会议 稍后,等张义打发走了堂五等人,胡理就先凑了过来。 在场的这些人里,就属他江湖经验丰富,已经从张义刚才的反应看出些端倪。 “东翁,可是发现了什么?”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回屋说。” 等几人来到了书房,他才说道:“在说线索之前,我先问问你们,谁知道糌粑这种食物?” 见众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张义便耐心解释:“糌粑是用青稞加上酥油茶制作的一种食物。算得上是吐蕃人的一种主食了。” “吐蕃人?郎君,你是说武南是吐蕃人?”小三子顿时来了精神。 张义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个武南应该就是吐蕃人。” 这边话音刚落,一旁的傅文就提出疑问:“郎君,仅凭一种吃食就断定那个武南是吐蕃人,会不会……。” 说到一半,傅文有些说不下去了。 张义轻笑一声:“你是想说草率吧。” 傅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张义也不以为意,继续解释:“你需要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改变的。就像咱们走到哪里,都喜欢吃汤饼是一个意思。” 胡理几人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听张义又说道:“当然了,我还有其他佐证。我不知道你们注意武南的皮肤没有,他皮肤黝黑,面色红中发亮。这明显是紫外……,嗯……,在高原上被太阳长期直晒的结果。还有他的手,也是极其粗糙。誓问,又有哪个商人会是满手的糨子?”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等几人把自己的话消化的差不多了,才说道:“综合这几点,我才觉得这个武南多半就是吐蕃人了。” 这一番分析,可谓是合情合理,众人听完也是频频点头。 张义见此,适时的提出心中疑问:“你们现在帮我分析分析,飞龙院的申豹和一个吐蕃人有私下来往,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几人思虑再三,小三子就试探说道:“会不会是吐蕃对凉州有什么图谋啊?” 傅文随声应和:“不错,我听衙门里的人说,早些年吐蕃和西夏交手,好像没占到什么便宜。搞不好,吐蕃就憋着报仇呢。” 傅武白了哥哥一眼:“那是玉门酒泉那边,不是凉州。” 张义又把目光投向胡理,想看看对方有什么高见。 胡理手捻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从地形上看,吐蕃与凉州中间有祁连山这道天然屏障,他们就算想图谋也不现实。大股兵力根本就运不过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过了良久,也没个结论。 张义无奈的摇了摇头,手里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些。 下午时分,正在值房整理案卷的张义,见到了主动找上门的申豹。 “刘县尉,拓跋将军召集咱们集议。” 张义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卷宗,叹了口气就跟随对方去了城防衙门。 当二人来到衙门,就见其他几人早已到场。 张义和申豹向几人行礼过后,就找了把椅子坐下。 拓跋宏见人已到齐,这才让亲兵拿出一张地图悬挂在墙上。 他指着图上兰州的位置说道:“按照飞龙院送上来的情报,本官决定把兰州西侧百里外的西关堡,定为今年打草谷的地点。” 拓跋宏又大致介绍了一下西关堡的情况,这才从桌岸上拿起一张公文:“我命令,全知县,限你在十一月十日之前,筹备粮草……,颇超指挥使将下辖所有兵力,放置在乌鞘岭一带,以防宋军借机越境……。刘县尉,申统领,你二人继续负责收集相关情报。谷契两位将军届时随本将军带领五千人马……。” 待拓跋宏宣布完命令,这才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都听清楚没有?如果没有其他问题……。” 就在拓跋宏将要宣布散会的时候,申豹站起身:“将军,下官有一言。” “讲!”拓跋宏一边低头收拾桌案上的公文,一边随口应声。 只听申豹继续说道:“将军,具探子报上来的消息,东关堡内的钱粮,仅次于西关堡。而且根据查探得知,东关堡内只有乡勇数十人,且都是普通村民充任。您看要不要考虑,也派些兵力,去一趟东关堡?” 拓跋宏闻言就挑了下眉,随即翻阅随身携带的公文。片刻后,就从中抽出一份。 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抬头看向申豹:“申统领,你这份情报上,并没有注明东关堡的钱粮大致数量啊?” “啊?是吗?”申豹几步走到前面,接过那份公文就看了起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申豹就一脸歉意的说道:“将军,下面人干事疏忽了,还请将军责罚。” 拓跋宏回了对方一记白眼,这也就是打草谷的事情,如果换做两军作战,仅此一条就足以要了申豹的脑袋。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而后就转头看向那份地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拓跋宏无奈摇了摇头:“东西两堡相距两百里,中间还隔了一个兰州城。只攻其一倒还容易,可要是攻打了一处,再奔向另一处,恐怕撤退的时候会马力不足。” 这时,一名副将试探着说道:“将军,能否分兵?两堡各派两千五百人……。” 拓跋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摇头否定:“不行,偌大的堡子,只用两千余人,很难在短时间得手,也难以保证运力。” 坐在下面的张义,听到这些人把抢劫大宋边民说的如此轻松自然,甚至还有闲暇考虑到运力不足。一时间,恨得牙根痒痒。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将军,既然五千人不够,为何不增派到一万人?”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发言那人是飞龙院的申豹。 张义也转头看向对方,想听听申豹还能说出什么。 只听申豹继续说道:“将军,反正每年就这么一次,而且东西两堡可是难得的肥羊。要是把两处的钱粮都抢回来,兄弟们也能过个肥年不是?”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场众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啊,加派兵力就是了。” “我也觉得挺好,不就是一万人马吗?咱们西凉又不是没有。” “就是就是,下面兄弟都忙活一年了,就指望年底这趟发财呢。” 在申豹一番极具煽动性的发言过后,其余众人也是一片赞同之声。 此时的张义,仔细打量申豹。 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细细回想,又觉得虚无缥缈,一时难以抓住。 第631章 好日子到头了 “肃静!肃静!”拓跋宏终于忍受不住,拍起了桌子。 至此,房间里的众人,才各自收声坐好。 拓跋宏犹嫌不足的训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官员的体面!”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西凉府总共才一万三的兵马,能战之兵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九千余。要是都派出去打草谷,万一凉州城遇到敌袭,你们让留守将士如何应对,难道把整个城池拱手让人吗?” 这时,申豹又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将军,咱们这里远离边关。况且,南边有卓啰城占据险要,西南又有连绵的群山阻隔吐蕃人,这哪里又来的敌袭啊?” 说到这里,他再次扫视众人:“你们说,俺说的有没有道理?” “老申说的在理啊,将军,还是增兵吧。” “将军,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可不容错过啊。” 众人再次恢复了刚才的场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劝说拓跋宏。 一旁的张义,看着一脸得意的申豹,心中暗自点头:老小子,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对方心中的谋划。 张义几乎可以断言,就在西南方的祁连山脉里,此时一定埋伏着一支吐蕃的奇兵在伺机而动。只等申豹用计把凉州的兵力抽调一空,就会借机进城洗劫一番。 这时,申豹也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刘奇,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 张义连忙向对方竖起大拇指:“申统领,小弟佩服之至。” “哪里的话,咱老申还不是想着兄弟们多分些钱财吗?哈哈哈!” 与此同时,站在上面的拓跋宏,看着群潮汹涌的场面,心里也犯了难。 看这个意思,如果自己直接反对,恐怕会得罪了所有人。可如果赞同的话,一旦凉州出事,后果将难以预料。 “肃静!肃静!” 等房间重新恢复平静,拓跋宏才字斟句酌的说道:“此事太过重大,且容本将军考虑一二。散会!” 说完,他再不停留,拿起桌案上的公文,就迈步走出房间。 在场众人,见将军没有立即反对,心里也存了些希望。片刻后,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走出了衙门。 等张义回到值房,立即吩咐小三子关上房门,将申豹刚才的表现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二人。 “东翁,如果真如你判断的那样,这个申豹岂不是吐蕃人的秘谍?”胡理难以置信的看着张义。 张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郎君,属下有些想不通。” 一旁的小三子见二人看向自己,就继续说道:“申豹好歹也是飞龙院的副统领,这么关键的位置,飞龙院绝不会轻易许人。您会不会……。” 不等张义说些什么,胡理就出言解释:“郎君只说申豹是吐蕃秘谍,又没说对方是吐蕃人。难道不能收买吗?再不济也能使出手段迫其就范,这并不难做到。” 小三子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表示胡理说的很有道理。 张义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好了,既然申豹的身份意图都已经确认了,咱们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郎君,你不会要向西夏人检举揭发吧?虽说吐蕃不是什么好鸟,可咱们跟西夏有血海深仇啊。当年好水川一战,咱们大宋……。” 不等小三子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郎君我还没那么贱,去帮助西夏人做事。我说的是,咱们能不能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 “文章啊……。”小三子和胡理同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胡理一拍额头:“东翁,不如在拓跋宏领兵走到半路的时候,揭穿申豹的算计。让拓跋宏回兵救援,到时候看他们狗咬狗,岂不是美哉?”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总感觉差了些。” “郎君,有何良策?”小三子好奇的看向张义。 张义却不答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着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义猛拍额头:“有了!” “什么?”小三子胡理齐齐看向张义。 张义向小三子吩咐:“你现在就带上傅家兄弟进一趟祁连山,务必摸清那伙吐蕃人的藏身地点。” 小三子虽然一头雾水,依旧是抱拳领令。 “东翁,那你看学生能干些什么?” “你现在……。”张义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现在还有很多消息没有确定,倒是不急于走下一步。 “你就跟在我身边,帮忙处理政务吧。” 说完,张义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案卷。 “得!学生照办就是。” 转眼三天过去了,日期也来了到十一月初五,距离原定打草谷的日子还有十天。 在过去的几天里,拓跋宏没有再召集过众人集议,而是选择与每个人单独谈话。 张义也有幸被对方叫到了城防衙门,在询问是否支持增兵的时候,被他以不懂军武为由搪塞了过去。 同时,被张义派出去的小三子几人,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不免让他在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至于,负责监视武南的堂五,被张义随便找了个借口,叫停了收集垃圾粪便的差事。从那几人脸上的笑容能看出来,他们早就对这个差事厌恶到了极点。 这一日,张义正枯坐在值房想着心事,就感到房间里的光线一暗。 不等他抬头查看,震耳欲聋的笑声已经响起:“哈哈哈!兄弟,想没想哥哥啊!哈哈哈!”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在兴庆府多休养几天?”张义连忙起身,给没藏赤地让座。 “待不住,根本就待不住。总怕那些人又闹出什么事端。”没藏赤地也没客气,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 不等张义询问对方身体情况,没藏赤地已经开口说道:“怎么样?哥哥离开的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张义一边吩咐小厮去沏茶,一边来到没藏赤地身边坐下:“事情倒是没有,就是公务有些棘手。尤其是大哥那边的公文,小弟处理起来真是如履薄冰,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回头您可得好好检查检查,莫要……。” 没藏赤地伸手打断:“哎,这就不容易了。” 他故意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兄弟,有个事情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见刘奇疑惑看向自己,没藏赤地继续说道:“刑部员外郎,叫沈浩那个。被我大伯发配到你们县,当知县了。” “什么?” “你以后跟他接触的时候,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别被他算计了。” 张义在心中哀叹:小爷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632章 各方的心思 等张义送走了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去了新任知县沈浩的值房。 “刘县尉来了,坐,坐下说话。” 沈浩对于刘奇的主动登门,表现的很是热情,亲自引领着对方坐下,还让令人端来茶水。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的一举一动,至少从外表上看,丝毫没有被贬黜的颓废,反而有一些新官上任的喜悦。 可转念一想,对方终究是年近四十,该有的城府老道肯定一点不缺,岂会让旁人轻易看破心思。 二人寒暄了几句过后,张义就主动表明了来意:“这不是沈知县新来夏邑上任吗?一场接风宴自是少不了的。下官已经在醉仙楼定了位置,您看……?” 沈浩随意摆了摆手:“大可不必,以后你我都在同一个衙门为官,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说完,不等刘奇再说些什么,他就把话题一转:“刘县尉,本官听说你近期处理了不少案子?” 张义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一时弄不清面前这位是什么意思。 “下官最近确实在整理一些旧案,主要是……。” 不等他说完,沈浩就伸手打断:“能否让人把那些案卷拿来,让本官也参详参详?” 这一下,张义就更加疑惑了。 按照分工,他这个县尉负责刑名断案,而知县的职责是统筹大局。现如今对方却对案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难道是打算削减自己的权利? 张义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对方愿意破案,倒不如拿几个无头案出来,这样既能帮着自己解决麻烦。也能通过这几件案子,摸清对方的目的。 念及至此,他立即露出笑容:“沈知县可是破案的高手,愿意帮下官理清案情,那是再好不过了。实不相瞒,还真有几桩案子,让下官头疼不已。” 说着,他就向等候在门外的胡理吩咐了一声,让对方去找刑房主事把案卷拿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胡理就带着一名刑房小吏,抱着一摞案卷走进了衙门。 沈浩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拆开案卷就一页页的翻看起来。 足足半炷香后,沈浩才抬起头:“刘县尉,这些案子本官接下了。” 张义见对方主动为自己排忧解难,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嘴上称赞了一番。 待他和胡理回到了值房,才把心中所想告诉了对方。 胡理闻言,也是疑惑不已:“东翁,这事蹊跷啊。那位沈知县究竟要干什么?” 张义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沈浩不抱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喜欢破案,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 “先观察观察吧,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到时咱们再想应对的办法。” 恰在此时,去祁连山探查情况的小三子走进了值房。 张义不待对方说话,就先让胡理把值房门关上。 他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总算不负郎君重托,终于在一处山谷里找到那伙人了。” 说着,小三子就起身来到地图面前,指着西南方向的一处山谷:“就在这里,足足有一千多人呢。” 张义看着那处山谷与凉州城的距离,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约摸着连百里都没有。就是说,如果骑上快马,最多也就一天的路程。 只是有一点,让张义百思不得其解。即使申豹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把城内的大部分守军都调离凉州城。可守军依旧还有三千人,哪怕剩下的都是老弱,这些人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坚守,那些吐蕃人也未必能占得便宜,就更不用说杀进城里抢掠了。 这时,小三子在一旁说道:“郎君,属下在远处观察的时候,发现这些人有些不同寻常。” 见张义看向自己,他就解释道:“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整齐划一,绝对是军中的悍卒无疑。可他们不着盔甲,完全一副平民百姓的打扮。如果不是属下有意观察,只凭那些人的穿着,险些以为是来自哪里的商队呢。” 闻言,张义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或许那些人就没打算强攻凉州城,而是存了蒙混过关的心思。待分批遣进城里,再借机制造混乱实施劫掠。 念及至此,张义也不免心潮澎湃。大好良机啊,可不能就此错过。 当即把胡理叫到身边,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胡理听完张义的谋划,眨了眨眼睛:“郎君,这能行吗?可别弄出什么纰漏,给您惹出麻烦。” 张义摆了摆手:“我这边无须担心,你只管做事就行了。” 胡理见此,也只能应了一声,按照张义的吩咐去办事了。 在张义布置任务的同时,回到飞龙院的没藏赤地,在处理了一些公务后,就让人把党五叫到了值房。 “说说吧,本官离开这段时间,那人又有什么动作?” 党五闻言,就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上面都是跟踪申豹的一些记录。 当念到刘县尉亲自去杂货铺探查情况的时候,被没藏赤地出言打断。 “你怎么让他去办这种事?真要是被武南看出端倪,之前的忙碌岂不是白费了?” 党五苦着脸看向这位上司:“统领,下官不知情啊,那日属下正在附近监视呢,刘县尉就突然出现。他老人家也没和小人打招呼,就直接走进了店里。” “那然后呢?他可探查出什么?” “并无收获,不过,刘县尉让小人收集那家扔出来的垃圾和粪便。” 没藏赤地也是飞龙院的老人了,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其用意。 他对刘奇能想到这点,还是比较满意的。随即点了点头:“那些垃圾粪便,可曾查看过,有没有从中找到线索?” 党五摇了摇头:“属下第一时间就送去了刘府,请刘县尉检查。只是……,只是并未有什么发现。而且当时刘县尉也取消了这道命令,属下就没有继续搜集了。” 没藏赤地眉头微蹙,觉得刘奇做事还是草率了些,只搜集一次怎么够?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只要从中找到一些废弃的纸张文字,就能从中判断那个武南的身份。 就在他要下令继续搜集的时候,一名小吏在门外禀报。 “统领,城防衙门的拓跋将军请您过去,说是有重要军务。” 没藏赤地立即想到了打草谷的事情,自己临走的时候,不是已经集议过几次了吗?怎么还有重要军务,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念及至此,他立即挥退了党五,吩咐下面的人备马。 第633章 徐徐布局 等没藏赤地来到城防衙门,拓跋宏立即把众将士要求增派人马的事情说了。 临了,拓跋宏才说道:“没藏统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官打算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没藏赤地几乎在瞬间就判断出了其中的利弊,当然是不会同意增兵的。 多派五千士卒去打草谷,收获固然不小。可凉州城的守卫力量也会因此变得不足,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可就在他要出言表示反对的时候,心中动了一下,随即就把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在刚才的对话中得知,增兵是全体官员将领的意愿,如果自己直截了当的表示反对,那结果几乎可以预料,自己将成为众矢之的。 “拓跋将军,不知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拓跋宏身为西凉府的最高将领,也不想同意。一旦凉州有失,掉脑袋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牵连家人。可他现在面临着和没藏赤地一样的问题,那就是增兵的呼声实在太高了。一旦贸然否决那些人的提议,也就算惹了众怒。其结果,对他以后在西凉为官十分不利。 这也是他请对方来衙门的目的,希望通过没藏赤地的嘴,把反对意愿表达出来。那么,他就可以借机否定众人的提议。 拓跋宏见对方没有轻易上当,反而把问题给自己抛了回来。心中对其暗骂不已,只是脸上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瞒没藏统领,本官还没拿定主意。打算多征求一些人对此事的意见,综合考虑后再做出决断。” 至此,没藏赤地算是彻底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恼火。 在一番斟酌过后,才抬起头看向对方:“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对于如何用兵,自无需本统领在旁置喙。相信您会处理妥当。” 说到这里,没藏赤地就站起身:“衙门里还积压了不少公务,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告辞!” 说完,就转身走出值房,只留下拓跋宏一人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咒骂。 直等到没藏赤地走远,拓跋宏才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眼睛一亮,随即向门外吩咐:“去知府衙门,请新任的没藏知府过来。” 只是,领令的小厮刚要转身离开。 拓跋宏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不用了,去备些礼物,本官要亲自登门,给这位新任知府道贺。” 一个时辰后,当拓跋宏走出知府衙门,脸上已没了来时的笑容,眼神中还有着些许愤恨, 那位新任知府没藏克,哪里有为官的样子,彻彻底底就个唯利是图的商贾。 在听了自己的介绍后,对方居然连说了三个“好”。临了还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询问兵力是否够用。如果不够,对方可以抽调一些擅长武艺的衙役铺头作为补充。 拓跋宏见知府都是如此想法,也只得放弃了说服所有人的打算,一心一意的把精力放在增兵打草谷上。 此时的张义,也针对即将到来的打草谷,做着一些细微调整。 他首先把傅武叫到身边:“你易容一下,在天色擦黑的时候,去一趟富贵杂货铺。” “郎君是要……?” “你就装作一个客人,随意在店里买些东西。不过,在与武南接触的时候,记得询问对方,就问他店里是否有酥油售卖。不管对方如何回答,你就说从对方身上闻道一股酥油的香气。” “郎君的意思是,变相的提醒他?” “对,咱们能够发现,没藏赤地想要发现也是早晚的事。要想保证咱们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一些适当的提醒还是有必要的。” “郎君,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等打发走傅文,张义又让小三子把户房主事历帆叫来。 片刻后,等历帆来到值房,张义就安排对方就坐。 “县尉招小老儿过来,是不是我那个逆子又闯祸了?”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那倒没有,历诚在刑房干的挺好,刘主事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夸他。” 历帆闻言,脸上露出一些喜色。 此时,张义主动说起招对方来的目的:“这次把你叫过来,是想问问税收的事情。你也知道,东城门的入城税一直是本官负责。可终究时日尚短,本官对于税收这些政务,就是个门外汉。什么时候该上缴县里,甚至知府衙门,各自上缴多少都不清楚,所以把你找过来问问。” 历帆一听是关于税收的,当即心安不少。要说旁的也就罢了,税收可是自己的老本行啊。 “那属下就跟县尉念叨念叨,通常……。” 张义对于税收一道,虽然谈不上精通,可从一些公文上也有所了解。他叫对方来的目的,却是要问一些公文上不会写的。 只听历帆介绍道:“夏邑县在收齐了各项税银后,知县就会上报给知府衙门。然后知府衙门就会指定一个日子,让户房把钱送过去。” 张义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通常是几号啊?本官都要提前做什么准备,比如召集些衙役捕头,以作为护卫力量。” 历帆闻言,微笑回答:“县尉,您不用做任何准备,通常都是月中的十五号,知府衙门就会调用城防衙门的军士亲自过来押解。小老儿也会拿着账册,随同军士一起前往。” “那倒还好,不用本官费事了。” “是的,一切都是知府衙门操办,县里只要提前点清数目就好。” “本官再问句不该问的啊,知府衙门集齐了那些税银,就那么放在库里?就不怕招来一些江湖大盗的觊觎?” 历帆闻言,险些没笑出声来。对方真是操心的命,税银都交给知府衙门了,就算丢了也跟咱们无关啊。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县尉,其实税银在知府衙门也放不了几天的。按照惯例,通常是集齐了各县上缴的税银,知府衙门就会立即派出小吏再次清点。一般来说,只给四天时间。也就是当月的二十日之前,必须清点完毕。而后就会再次调遣城防衙门的军士,押运税银送到兴庆府去。” “原来是这么个流程。” “不知县尉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便是。” “没了,没了。历主事不愧是户房的老人,几句话就把事情解说清楚了。” “那属下这就告辞了。” “慢来,慢来。” 张义叫住对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厉主事,刚才你我的这番对话,还请不要告诉旁人。以免有人知道本官不熟悉政务,传扬出去惹人笑话。” “县尉多虑了,属下这张嘴严的很。” 第634章 信使 十一月初八,宜:祭祀,动土。忌:纳彩,裁衣。 随着南下打草谷时间的临近,张义的内心也不免有些焦急。最近几日更是找出各种理由,派遣小三子每天早中晚三趟去感恩寺后面的松树下,查看信使是否到位。可是,每次回报的结果都让他失望不已。 这一日,张义正在值房里处理公务,小三子快步走了进来。 “郎君,你看看这个。”小三子张开手掌,掌心处露出一颗核桃大小的蜡丸。 张义眉毛一挑,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伸手接过。 片刻过后,待蜡丸拆开,只见里面放置着一张空白纸条。 尽管没有任何情报,张义对此却是欣喜不已。这说明对方是个谨慎的,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连只言片语都不想留下。 “东翁,怎么样?”一旁的胡理,看张义捏着一张无字的纸条发笑,不免开口问道。 “啊?哦,没事,一切都挺好。” 张义这才反应过来,拿着裁纸刀把那张纸条连同蜡丸一同销毁掉。 正在此时,值房的门被人敲响。 同时,门外一名小吏说道:“县尉,飞龙院的没藏统领遣人来传消息,说请您去城防衙门参加集议。” 张义向胡理等人挑了挑眉毛,大宋的信使刚到位,就有人来送情报了。 当即也不再耽搁,整理了一下衣袍,就迈步走出值房。 等张义来到城防衙门的时候,刚巧遇到同样来参会的没藏赤地和申豹二人。 “大哥,您这身体都恢复了,小弟再来参加这种军事集议就不合适了。” “嘿!哪有那么多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走,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没藏赤地就抛开申豹,搂着刘奇的肩膀往衙门里面走去。 待甩开身后几人,没藏赤地才在刘奇耳边小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情你得帮哥哥分担一些。” 张义侧头看向对方,一时没明白这位话语里的意思。只是,身边人多嘴杂也不便多问。 待几人走进房间,就见其余几人早就到了,身为主将的拓跋宏更是早已端坐在桌案后面,只是面色却不如前几日好看。 片刻后,待各自落座。拓跋宏才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当着众人宣读命令。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攻击的目标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兵力更是从五千人增加到了一万人。 紧接着,拓跋宏又把众人叫到地图前,指着上面画的行军路线对众人一一做了说明。 一旁的张义在倾听军事部署的同时,也不忘用余光打量申豹。只见对方听的尤为认真,甚至还拿出随身带的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约半炷香的功夫,拓跋宏才讲解完毕,同时转回身扫视在场众人:“都听清楚了没有?” 见无人搭话,这才大手一挥宣布散会。 待张义跟随着人流走出城防衙门的时候,没藏赤地就把他叫到一旁。 “晚上醉仙楼,哥哥请你喝酒。” “大哥,有啥事您就直接吩咐呗,喝酒还是免了吧。” 没藏赤地当即瞪起了眼睛:“怎么着?哥哥去兴庆府才几天啊,咱哥俩的关系就生分了?” 张义连忙解释:“没有的事!主要是您这身体再养养,等打草谷回来的,小弟陪你不醉无归。” “不用,今天哥哥就想找人喝酒。就这么定了啊,晚上醉仙楼!” 没藏赤地说完,就翻身上马回飞龙院去了。 张义默默的在心里叹息一声,还不如不回来呢,一回来就不消停。 待他回到了值房,立即抽出一张纸。 只是等他提起笔,思忖片刻又放下了。 “胡理,你来,记得用左手写,字写的尽量小一些。” 接下来,张义就在旁口述打草谷的计划,胡理则在一旁记录。 等胡理书写完毕,张义又反复检查了几遍。见准确无误,这才装进小拇指大小的纸筒里,交到小三子手里。 “快去,把东西放回去。” 正当小三子领令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张义又在身后叫住。 “等等,你带上傅武一起。一会儿你埋了东西就撤回来,留下傅武在那里监视。” “郎君,您这是……?” “你们先去办事,等回来再解释。” 等二人走远,胡理才凑过来:“东翁,可是对那人不放心?” “那倒不是,恰恰相反,我关心那人才这么布置。”张义摇了摇头。 见胡理还是一脸疑惑,张义又出言解释:“咱们在暗中没有问题,可那人不能也在暗中。只有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遇到危险的时候,才好提前示警,以免被飞龙院那些探子抓了去。” “还是东翁想的周到。”胡理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也就不再多问。 此时,值房门外传来一声声吵嚷,张义瞥了胡理一眼,示意对方去看看。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胡理就面色古怪的回来禀报:“东翁,一群百姓跪在衙门外,吵着要见青天大老爷。” “见我?不至于吧。”说着,张义就一边起身整理衣袍,一边在脑子里思索,最近似乎没办什么大案吧,还值得百姓在衙门外叩谢吗? 胡理小心的看了一眼张义,见对方要起身去外面,这才一把拉住张义的袍袖。 “东翁,人家说的青天大老爷,不是您啊。” “什么?不是见我的?这衙门里面还有谁称的上……。” 说到一半,张义说不下去了。他猛然想起了跟自己要案子破的新任知县沈浩。难道是……。 念及至此,他就看向站在一旁的胡理。 胡理苦着脸点了点头:“东翁猜测的没错,那家人就是来找知县的,还说要……,要……。” “说啊!” “说要为青天大老爷盖个生祠,日日供奉,求上天……。” “行了行了,别说了!就让他得逞一次。” 张义简直烦透了,直接挥手打断了对方。 尽管如此,张义也不得不配合沈浩的手腕。只是破个案子,就能在县里提高声望,长此以往还不定怎么样呢。 当然,这也引起了张义的警惕,自己身为县尉是专司破案的,假如这个沈浩破案的名头超过自己,那兴庆府的那些老爷会怎么想,没藏讹庞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第635章 所谓兄弟 城东,顾家老店。 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手捧着一托盘饭食走进房间。 “师父,师兄,先吃饭吧。” 已经人到中年的郑犀,应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毛笔。对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徒弟陈留说道:“陈留,别捣鼓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陈留这才停下手里活计,帮着师弟把饭食摆在桌上。 等师徒三人围在桌旁坐下,郑犀才低声吩咐:“快些吃,趁着太阳没下山,一会儿再去感恩寺看看。” “师父,徒儿中午才放下的,就算回信也没这么快吧。”陈留给师父递过去一双筷子。 郑犀伸手接过:“总是要勤跑着点,可不能耽误了差事。” 这时,褚财在一旁小声嘟囔:“上面也是的,直接说个名姓多好,这样藏来藏去的,也不知道防着谁呢。” “师弟,慎言!” 陈留的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就见郑犀把筷子拍在桌上。 这一举动吓的褚财一缩脑袋,只是不等他出言解释。师父郑犀已经开口训斥:“说这些混账话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还用的着防你?要是那样,当初不让你来好不好啊!” 说着,郑犀还不忘看看紧闭的房门,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今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你就滚回去。老夫带着陈留也能把差事办了。” 一旁的陈留连忙打圆场,夹起一块蒸肉放在郑犀碗里:“师父,您消消气,小财也只是随便说说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此时被教训的褚财已经眼圈通红,一脸委屈的点着头:“是,郑主……,不,是,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陈留见郑犀面色又冷峻几分,连忙夹了一块肉给褚财:“来,小财,多吃点肉。” 稍后,等几人吃过了晚饭,就起身走出房间。 “郑先生,这是要出门啊?”客栈掌柜微笑打着招呼。 郑犀微笑点头:“是啊,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 待三人走出客栈,一路上东游西逛就向着城东的感恩寺走去。 当几人来到感恩寺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趁着山门还未关闭,进到寺里先上了炷香。又在周遭闲逛了半晌,在没发现任何异常以后,郑犀才领着二人绕过了寺庙,来到后面那棵松树旁边。 “师父,土有人动过。”陈留看了眼地上的泥土,就低声对郑犀禀报。 郑犀见四下无人,立即吩咐:“那还等什么,我和小财给你看着,你挖便是。” 说着,郑犀就把褚财叫到身边,替对方整理起了衣襟,只是二人的眼神同时在向四下观望。 只过了片刻的功夫,陈留就从土里挖出一支用油纸包裹的纸筒。 郑犀见此,丝毫没有犹豫:“撤!” 随即,三人就向原路返回。 只是刚走出去不久,陈留紧走了两步,来到郑犀身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师父,好像有人跟踪。” 郑犀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步伐节奏,只是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同时在心里将一行三人从进入西夏开始的一举一动回想了一遍,直到没发现任何疏漏,这才把心放下。 接下来,师徒三人在郑犀的带领下,一路走街串巷,直绕了大半个凉州城,最终在确定已没人跟踪了,才一起回到客栈房间。 “师父……。” 郑犀不等陈留说完,就伸出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耳朵贴在门边听了半晌,没发现走廊里有人偷听,这才带着二人来到桌旁坐下。 郑犀若有所思的分析:“陈留之前看到的,多半是地方上的捕快衙役。咱们口音特殊,估计只是例行公事的跟踪一下,并没有其他企图。” 陈留与褚财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算是认可了师父的说法。 这时,郑犀又继续说道:“陈留褚财,明天一早,你二人就把东西送到兰州去。” “师父,那你一人……。” “为师没事,两个人办差才更加稳妥。” 在郑犀安排差事的同时,张义已经如约来到了醉仙楼。 等他在一名探子的引领下,来到二楼雅间的时候,就见没藏赤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饮。 “大哥,你这可不厚道啊,也不等等小弟。” 没藏赤地也没搭话,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待张义落座,没藏赤地就拿起酒壶给对方倒了一杯。 “兄弟,咱们喝一个。” 说完,没藏赤地也不等刘奇反应,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义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就轻笑一声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 二人一连喝了三杯,眼见着没藏赤地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义连忙抢过酒壶,一边给对方倒酒,一边询问:“哥哥,平时你也不这么喝啊,今天这是咋了?”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没藏赤地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口把酒喝下,将空酒杯重重的蹲在桌上,叹了口气:“哎,别提了。你说说,同样是兄弟,怎么差别就那么那大呢。” 张义被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一阵错愕,眨了眨眼睛才试探着问道:“大哥,究竟咋了嘛?跟兄弟念叨念叨,当然了,您要是不愿意说,当兄弟的也不勉强,那今天咱们就是喝酒。” 说着,张义又给对方倒了一杯。 二人就这样,你倒一杯,我就喝一杯。直等到把一壶酒全都饮尽,没藏赤地已经有些醉眼迷离:“兄弟啊,哥哥这次回到兴庆府,才……感受到什么叫做……叫做世态炎凉。” 张义知道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也不去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没藏赤地。 只听没藏赤地继续说道:“你怕还……不知道吧,新任的知府没藏克,就是我的……我的亲弟弟。你知道他来干什么的吗?哈哈!那是来抢哥哥地盘的!知道是谁指使的吗!都是我那个大伯没藏讹庞,你想……想不到吧!” “哥哥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小弟还忘记问了,刺客的事到底怎么样了?你回来以后也没见提起。” “所以哥哥说……世态炎凉呢。你想……想不到吧。青木已经被咱们挖出来了,可大伯居然拦着哥哥动手,说什么不是时候。屁!!!屁个不是时候,一个老儒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竟然是青木!” “想不到吧?太子为了哥哥这条命,也算够下本的。” 张义闻言,眼珠一转:“大哥,依小弟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咱哥俩亲自去一趟兴庆府,给青木来个痛快的!” 第636章 寻人 晚上回到家的张义,想起刚才和没藏赤地的对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对方不仅痛快的答应了刺杀青木先生的计划,还约定等打完草谷就一起去。 在张义看来,青木已经屡次三番欺负到自己头上。之前在兴庆府就要绑了自己,现在居然发展成了刺杀。这种人是决不能留的,倒不如借着没藏赤地的这次机会把对方除掉,也能给那位素未蒙面的太子心里添点堵。 “郎君。” 傅武推门走进房间。 张义立即来了精神:“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看倒是看清楚了,就是对方十分警惕,俺才跟了没多久就被发现了。”说到傍晚的遭遇,傅武也有些无奈。 张义倒是不在意,甚至还有一些欣慰。从对方的表现来看,确实是个谨慎的。这样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没事,他们去了几个人?” “三个,一大两小,都是穿了一身儒袍。” 接下来,傅武又描述了一下几人的长相身高。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要是再见到他们,还能认得出来吗?” “当然,那几人虽然面相普通,但属下还是能认得的。”傅武拍着胸脯保证。 接下来,张义问出了一个,更加关心的问题。 “他们可看清了你的相貌?” “绝对没有,郎君不是反复交代过,不让暴露身份吗?俺在去之前,做了简单的易容。况且,我距离他们很远,应该连我易容的相貌都看不清。”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行,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郎君,那三人怎么办?” “我自有计较,想把他们找出来,也没什么难得。明天我就给他们几个挖出来。” 等打发走了傅武,张义又去了胡理的房间。 “东翁,找学生有事?”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咱俩在衙门那是演戏,别总东翁学生的,私下里叫郎君就好。” 胡理闻言,连连摆手:“可别,老夫就是怕叫顺嘴了,所以私下里也还这么叫。以免哪天出了差错,给你们找麻烦。” “那就随你。” 待二人各自落座,张义才低声询问:“前几天我让你去联系,那边就没说什么?” 胡理回想了片刻,很确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他只说一定把话带到,就再也没说其他的。” “那就怪了,这可有些日子了。要是收到消息,算算日子也该找上门了。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张义不禁眉头紧蹙。 胡理思忖片刻,就试探着说道:“郎君,要不学生再跑一趟?没准他们联络出了差错呢。您也知道……。” 不等胡理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绝对不行,那帮飞龙院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你这样频繁和对方联络,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郎君的意思是……?” 张义无奈的双手一摊:“哎,听天由命吧,真要赶不上咱也没招。” 翌日,张义来到衙门,就把历帆叫到值房。 “不知县尉有啥吩咐?” 张义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本官近几日在清理以往的案子,发现有很大一部分,都源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贾。” 说到一半,他故意顿了一下,见历帆点头表示明白,才说出叫对方来的目的:“所以,本官打算给治下这些商贾,统一登记在册。然后向他们征收一些银钱,用以雇佣乡勇来维持街面上的秩序。” 历帆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对方说的什么案子,登记啥的都是铺垫,只是一个借机敛财的手段而已。 不过,历帆倒也不怎么反感。一个官员要是不贪财了,那还做官干什么?倒不如去经商算了。 “县尉,小老儿听懂了,那您看啥时候去办差事,户房这边一定全力配合。” “当然是宜早不宜迟了,我看不如这样,一会儿你户房出一个熟悉街面的小吏,就负责引路即可。本官这边让傅武和捕头叶超,再带上几个捕快衙役。” 等历帆离开值房,张义连忙把一旁伺候的傅武叫到身边:“一会儿你换上衙役的衣服,就跟在队伍后面负责认人。” 傅武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郎君,那些人如果不以商贾的身份为掩护呢?岂不是……。” 张义伸手打断:“这你就放心吧,我都想过了,他们只有用这个身份最合适,总不能一大两小去给人家当伙计吧?而且,我敢断定,他们就在咱们夏邑县。毕竟感恩寺就在这里,没必要住的太远。” 傅武在心里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在领令过后,就去捕快房找捕头叶超去了。 就在张义发号施令的同时,郑犀已经送走了两个徒儿,正悠闲的走在街上。 正如张义猜测的那样,郑犀确实做了经商的打算。只不过和对方预估的稍微有些偏差,不是那种低买高卖的商贾,而是打算凭借自己的一手医术,在这凉州城里开一家医馆。 在连逛了几条街道后,郑犀终于在靠近东城门附近,找到了一家正要出兑铺子。 在一番激烈的砍价过后,他就以一个比较便宜的价钱把铺子盘了下来。 店铺的原主人陈员外也是个痛快的,见价格已经谈拢,干脆就把郑犀留了下来。 “郑员外稍坐,我这就派人去请中人和牙人,争取今天就把此事办了。” “这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陈员外刚要吩咐伙计去办事,从门外就闯进七八个穿官衣的。 等看清楚来人身份,他立即迎了上去:“谷爷,这不是刚征了税吗?您这是……?” 说着,还看了看对方身后那些人。 谷姓小吏撇了撇嘴:“什么税不税的,县尉有吩咐,县里的商贾一律登记造册。” 说着,就把一本册子扔在桌上。 陈员外一听,只是登记造册,这才放下心来。 “谷爷,实不相瞒,俺这个铺子刚兑给这位郑员外了。” 说着,他就郑犀引荐给对方。 郑犀连忙起身,一番讨好逢迎,像足了一位做买卖的商贾。 小吏也只是照例问了些话,就让对方在册子上登记。而这一幕,已经被站在队伍后面的傅武看了个清楚。 第637章 拦路告状 当傅武回到衙门,已经是下午时分。 张义在听了对方的禀报后,就点了点头:“改天吧,我也去认认门,免得以后手忙脚乱的。” 恰在此时,一名小吏在门外禀报,说是城防衙门的拓跋将军相招,让刘县尉去一趟衙门。 张义简直烦的不行,这位到底有完没完了,不就是出门抢劫吗?至于这么一趟趟的折腾人吗?可发牢骚归发牢骚,命令终究是要执行的。 待张义来到了城防衙门,在通报姓名过后,就被一名军卒领进了之前集议的房间。 等他走进房间,就看见只有拓跋宏和一位中年文官,看那位的官服袍带,应当和自己一样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刘县尉来了,坐,坐下说话。” 不等张义行礼,拓跋宏就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先坐下。 “将军,不知招下官来此……。” 张义话刚说了一半,拓跋宏就伸手打断,指着旁边的文官介绍:“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城西胡丰县的迟县尉。” 张义也是听说过此人的,据说这人是个官迷。可偏偏仕途不顺,人到中年了,还是个芝麻绿豆的小角色。 他心里这么想,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起身向对方见礼:“迟县尉,刘某可是久闻大名,都说你屡破奇案,是咱们西凉的青天大老爷呢。” “哪里哪里,只是破了几件小案子而已,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哈哈哈。”迟县尉显然很是受用,嘴角几乎要咧到后脑勺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过后,拓跋宏才步入正题:“这次去打草谷,本官已经决定调用一万军士,相信二位也是知道的。” 张义眉头微蹙,不知道对方说这些做什么。 只听拓跋宏又继续说道:“只是这些军士随队出征后,凉州城的城防必然空虚。所以本官打算把你二人手下的衙役捕快,暂时编成两队,分别负责东西两座城门的城防。” 说完,就扫视着坐在下面的两人。 张义心中苦笑,还真是难为这位拓跋将军了。恐怕也是动了不少心思,才想出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是,在大部队离开以后,凉州城是注定要出问题的,自己却不能接这个差事。否则,日后追究起来,自己即使不被砍头,也要关起来坐牢。 “将军,实不相瞒。下官已经答应没藏统领,随着大部队一起出发。你看这……。”说着,张义还摆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 拓跋宏自然知道对方和没藏赤地的关系,可自己刚做出决定,就被这个刘奇拒绝了,一时间感到脸上无光。 他才要劝说几句,争取让对方留下。这时,迟县尉已经站起身:“将军,你看这样可好?在刘县尉离开凉州城的这些日子里,夏邑县的捕头衙役,暂时都交给下官统领,这样也能做到号令统一。” 这番话不知道拓跋宏听在耳朵里怎么想,反正张义在心里腻歪的不行。 您老人家就算想在上官面前争表现,也没必要做的这么明显吧。一下统领两县的衙役捕快,那也是百十号人呢,也不怕累死你。 张义连忙摇头表示拒绝:“迟县尉,倒是不需这么忙碌。本官会在临走之前,把捕快衙役交由新上任的沈知县统领。” 其实,坐在上面的拓跋宏,对于谁来统管那些衙役捕快,倒是没多大兴趣。他此举的目的,归根到底还是想推卸责任。万一,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凉州城有个什么闪失,他也能有话说。 等刘奇结束了发言,他就起身说道:“那行吧,既然刘县尉已经安排好了,本官也就没其他可说的了,你二人各自回去准备吧。” 片刻后,张义在辞别了一同走出衙门的迟县尉,就翻身上马向着衙门走去。 在往回走的路上,张义也在低头想着心事。 现如今,可以说是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十五日那天,跟随着大部队南下了。 要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郑犀了。 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吐蕃人应当会冲进城里烧杀抢劫。也不知道这个郑犀会不会功夫,自己需不需要给对方提个醒呢?别好不容易盼来的信使,再被乱军给杀了,那自己得哭死。 想到了乱军入城,张义的内心不免动了一下。仿佛发现了什么似得,可一时又有些抓不住重点。 正在此时,胯下的马儿突然嘶鸣了一声,随即就停下了脚步。 张义这才抬起头,向前方看去。 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乞丐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一张状纸,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嘴里还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哑巴?” 张义给了小三子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去问明缘由。 小三子点头会意,就翻身下马向着小乞丐走去。 骑在马上的张义,见小三子蹲下身似乎在询问着什么。也不知为何,对方始终没有回来禀报。 “小三子,怎么了?” 随着张义的话音落下,小三子才像反应过来了似的,站起身疾步来到马前。 “县尉,好像有重大冤情,要不把人带回去问话吧。” 说着,小三子还脸色古怪的向张义眨了眨眼睛。 “冤情?还重大?”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自己这些日子也清理了不少冤案,总不至于还有什么大案要案吧? 就在他俯下身要询问几句的时候,只听小三子低声说道:“爷,您再看看那个小乞丐。” 闻言,张义更加疑惑,欠着身子看向乞丐。 那张满是污垢的一张脸,看着似乎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等他再多看几眼,小三子已经朗声吩咐:“那个乞丐,你的状子,县尉已经接了,这就随着咱们回衙门吧。” 张义凭着对小三子的一贯信任,也懒得责怪对方自作主张。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张义和小三子在前面骑马,那个小乞丐则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随。 只是,在小三子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几人并没有向衙门方向走去,而是选择了回府的那条路。 等张义发现不对,小三子已经在马上欠身,凑在其耳边说道:“小爷,这下祸事了!后面那位是小郡主!” “什么!!!” 第638章 小情侣 骑在马上的张义,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没有回头观瞧。依旧保持泰然自若的神情,任凭小三子在旁引路。 直等到几人回到了府里,他立即滚鞍下马,跑到小乞丐面前,盯着对方仔细辨认。 曹宇婷没好气的白了情郎一眼:“别看了,你连我都不……。”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张义粗鲁的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曹宇婷也难掩心中情绪,控制不住的流下两行热泪。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而又英俊的脸庞。 “坏人,人家想你了。” “嗯。” “那你想人家了吗?” “嗯。” “好好说话!究竟想没想我?” “嘘,别说话。” “嗯。”曹宇婷乖巧的应了一声,就把头搭在对方肩膀上。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天地间。两人相依而立,紧紧相拥,彼此的轮廓在余晖中渐渐模糊,却显得无比温馨和宁静。微风轻拂,他们的发丝在空中柔柔飘动,夕阳的光芒映照在他们脸上,勾勒出浅浅的微笑。此刻,时间仿佛静止,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定格成永恒的美好。 此时,站在远处的小三子和傅家兄弟正在窃窃私语。 “三哥,郎君是不是太急色了,漂亮姑娘不有的是吗?还至于劫个小乞丐……。” “别胡说八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小三子转头瞪了傅武那小子一眼。 小三子可以说是心乱如麻,小郡主居然找到西夏来了!这不是要人命嘛,要是被司使,乃至官家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倒霉。 倒是傅文从张曹二人的动作中,看出了些门道:“三哥,郎君是不是认识这小乞丐啊?” “嗯。” “那这个小乞丐是……?” “闭嘴!打听那么多干嘛?” 傅家兄弟各被训斥了一句,才老老实实闭上嘴。 小三子则轻咳一声,就向着那对情侣走去。 随着这声轻咳,曹宇婷才意识到还有旁人,立即挣脱了张义的怀抱。害羞带怯的后退数步,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来人。 张义被人搅了好事,转头瞪了那个不开眼的一眼。 小三子陪着笑走到二人面前:“郎君,小……,那个,曹小姐,外面风大,要不先去屋里坐吧。” 片刻过后,小三子才陪着二人来到书房,而傅家兄弟已经被他打发到前面看门去了。 “郡主,您这是……。” 小三子刚张口,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张义倒是有些猜测,于是接过话茬:“行了,什么都别问了,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天大的事情也等安顿好了再说吧。” 小三子简直要哭了,这件事足以通天了,怎么能不管不问。真要他日追究起来,咱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随后,傅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郎君,请您出来一下。” 等张义心存疑惑的来到外面,傅文才在其耳边低语:“郎君,吴提点来了。” “什么!”张义是万万没想到,追兵来的会如此快。 “人呢?” “属下把他请到中堂了。” “那你等一下。” 说完,张义就回到书房,把吴宇来的消息告诉了曹宇婷。 曹宇婷倒是不太在意,还没心没肺的吃着桌上的糕点:“来就来了呗,反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夫君了,这事交给你去处理。” “靠!”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这才让傅文把客人带到书房来。 稍后,等吴宇见到曹宇婷的时候,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就眉头紧锁的坐在椅子上。 张义为了缓解气氛,也只能没话找话:“吴叔,您一个人来的?” 吴宇用眼角瞥了一眼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两个,让我留在客栈了。” “哦,是这样啊。那您打算在凉州呆多久?” 吴宇干脆不搭理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郡主,您知道你这一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曹宇婷手中的动作依旧没停,一边在盘子里翻找自己喜欢的糕点,一边点头:“大概能猜到,不过最多是有惊无险。至于真正的麻烦,还谈不上。” 吴宇见对方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简直要愁死了。 自从国舅爷去皇城司闹过以后,司使就接连派出几路人马沿途寻找,争取在小郡主到达边关之前,把人找回去。 可是没几天的功夫,司使就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郡王的当,指着郡王府的方向足足骂了半炷香的时间。 没等他发泄完火气呢,国舅爷又再次登门,说是之前小郡主一直躲在城外庄子里,压根就没离开。 这等于把所有人也包括司使在内,都给戏耍了一番。 司使闻言恼羞成怒,终于发了狠。这次连探子都不派了,直接命令吴宇带上几个人乔装潜入西夏,去凉州城把小郡主抓回来。 张义听完讲述,就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女朋友。不禁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 “咯咯!”曹宇婷一时间笑的花枝乱颤。 吴宇看着眼前这两个不靠谱的,一时间哭笑不得。 “行了,就别夸了。” 说完,他就站起身,向曹宇婷行了一礼:“郡主,还请随吴某回去吧。” 曹宇婷连忙起身闪到一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方:“吴叔,我也跟着张义叫你吴叔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出来吗?” 不等吴宇作答,她就主动说道:“这一呢,我想张义了,是日思夜想的那种。这二呢,是因为我娘。我娘这次是动真格的,非要把我嫁给一个什么员外郎家的傻儿子。” 说到这里,曹宇婷又换成商量的口气:“吴叔,您是知道我和张义这点事的,您给评评理,遇到这种情况,我能不跑出来吗?” 说完,她又向张义眨了眨眼睛。 张义立即意会,走到吴宇身边,拉着对方衣袖:“吴叔,要不这事就算了吧,您回去给司使禀报一声,就说小郡主是我张义拐带的。非要留她在身边,他老人家要打要骂,我张义都接着。您看行不?” 吴宇看了看眼前这俩小孩,心中不免叹息,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劝不动这两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639章 书房密会 吴宇在两小的劝说下,总算暂时放弃了领小郡主回去的想法,转而问起了张义近期的情况。 张义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语言,就把打草谷的事情和吐蕃人的计划,一字不落的告知了吴宇。临了,还把自己找到郑犀的过程说了一遍。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郑犀几个有你在暗中保护就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吴宇似乎想起了什么:“郑犀的药铺在什么地方?” “哦,就距离这里不远,往西步行也就半炷香吧。怎么,您要去见他?” “给他示警的事情,还是我派人去吧。你和小三子他们,尽量少和郑犀来往,这对你们自己也是个保护。” “行。” 吴宇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深深看了眼一旁的曹宇婷,叹了口气就打算先行离开。至于劝说的事情,打算过个一两日再说。 恰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小三子面色古怪的走进房间,先看了一眼吴宇,这才来到张义身边:“郎君,又来了个熟人。” 张义有些不耐烦,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早晚得暴露。 “谁啊?” “是,是吴铎,吴公子。” 不等张义有所反应,吴宇已经抢先说道:“他怎么来了?” 张义无奈的叹了口气:“请他进来吧。” 等小三子离去,他才向吴宇解释:“我让胡理去联络的,本以为野利氏会派个信使过来,没想到吴铎这小子亲自来了。” “你找野利氏有事?” “吴叔,先坐下吧,等他来了,我再给您解释。” 片刻过后,小三子就领着吴铎走进了房间。 张义见对方这身打扮,差点笑出声来。只见吴铎穿着一件羊皮坎肩,内衬粗布麻衣。腿上套了一条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灰色灯笼裤,脚踩一双羊皮缝制的靴子。脸上也不知抹的什么,黑灿灿的脸庞,还留着连鬓络腮胡须。 这也就是提前知道,要是在街上遇到,不仔细看的话,张义还真不敢认。 吴铎走进房间,看见自己老爹也在,当即愣了一下,而后就慌忙行礼。等看见恢复本来面目的小郡主,震惊的指着对方:“你,你,你怎么……。” 张义连忙上前,给吴铎让座:“兄弟,咱们坐下说话。” 片刻过后,等各自落座,他才开口询问:“你怎么亲自来了?” “蓉儿她姑姑怕出了差错,所以就派我过来了。” 张义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如今的吴铎可比当初在东京城见面的时候,沉稳了不少。整个人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像足了一名西北汉子。 一旁的曹宇婷则在旁边调侃:“还蓉儿蓉儿的,看来你们夫妻两个感情不错啊。” 说起了媳妇,吴铎可是来了精神:“那是,这个媳妇算是娶对了。郡主,你是不知道啊……。” 这时,一旁的吴宇终于忍不住插嘴:“唉唉唉,我说。张义,你到底把他叫过来干什么?” 张义轻咳一声:“是这么回事,我刚才不是说吐蕃人要进城劫掠吗?我打算暗地里黑他们一下子。” 说着,他就把自己的计划讲述了一遍。 等吴宇听完张义的计划,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小义,你可以啊,吐蕃人也不知道谋划了多久,你居然打算在路上把他们劫了?”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看可以,就是一千多人,会不会太多了?吴铎这边的人马也是一千多人,会不会……。” 不等她说完,张义就摆了摆手,这些我都算过。 说着,他就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从里面翻出一张地图。 等把地图铺桌子上,就对几人介绍:“他们现在藏兵的地方是两山夹一沟的山谷,算是绝佳的伏击地点。如果不出所料,他们从凉州出城以后,就会顺着原路返回。只要吴铎他们卡准时机,趁着吐蕃人进城抢劫的时候,抢占这处山谷。再准备些滚木雷石,外加一些弓箭,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把那些吐蕃人剿灭大半,至于剩下的,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吴宇听完张义的介绍,又凑近地图仔细端详。 许久,这才点了点头:“以有心打无心,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张义又看向女朋友,希望对方提出些建议。 曹宇婷同样看了看地图,抬起头说:“要是有火药就再好不过了,能瞬间截断两头的道路,到时候来个关门打狗。” 听到对方提起火药,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吴宇父子,随即说道:“不合适,动静太大了。” 说完,就很隐晦的给媳妇使了个眼色。 吴宇当然知道火药的事情,也看见了张义看向自己父子的那一眼。 随即就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不错,确实不合适。” “什么火药?你们说的是啥啊?”吴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宇看了眼儿子:“别问了,你们是抢劫,又不是真要剿灭敌人。滚木雷石就不错,再加上弓箭已经足够了。” 正经事交代完毕,吴宇父子还另有事情要处理,就起身告辞。 张义在送二人离开的时候,偷偷拉了下吴宇袖子。 吴宇却没停下脚步,低声对张义说道:“吴叔明白你的意思,那些人确实不适合知道此等利器。” 张义闻言,脸上才露出笑容:“我还怕吴叔你多心呢。” “怎么会。” 说完,吴宇下意识看了眼左右,低声嘱咐:“你还是要劝劝郡主,在这边危险的自不必说,要是被西夏人发现了,那可是真是十死无生。其次,官家那边也隐瞒不了多久,一旦降下雷霆之怒……,你小子想想后果吧。” 闻言,张义的心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 自己为了理想也罢,为了父母的遗愿也好。纵然身死,也无怨无悔。可他不希望女朋友有半点闪失,最好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 念及至此,他点了点头:“吴叔,我再劝劝她,最好能跟着你回去。” 吴宇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微笑说道:“至于什么员外郎的儿子,又或者哪家的公子,这都包在吴叔身上。吴叔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在一天,旁人就别想娶小郡主过门。” 见张义一脸不信的样子,吴宇挑了挑眉:“真遇到不听劝的,你吴叔手里不是还有刀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第640章 南下用兵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五,这天也是南下打草谷的日子。 在过去的几天里,吴宇终于没有成功劝说曹宇婷随他回去。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道了声珍重,带着几名属下回到了大宋。 只是在临行前的晚上,他单独和曹宇婷见了一面,踌躇良久才从怀里掏出一支瓷瓶递给对方。 “出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你拿着吧,往后真要出了什么闪失,感觉逃不掉了……,就吞一颗吧。也免得……,那个……能少受些罪。” 曹宇婷伸手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霎时间一股从未闻过的幽香,顺着瓶口飘了出来。 曹宇婷不免苦涩一笑:“吴叔,您的礼物还真是很特别。谢谢,我收下了。嗯……,还请吴叔原谅小女的固执,有些话实在不便说明,但可以向你保证一点。我,曹宇婷,绝不会成了张义的累赘,更不会给我曹家先祖抹黑。” 她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也请转告司使他老人家,曹宇婷虽是一介女流,报国的心思却不输给任何一个大宋儿郎。” 清晨 张义刚穿戴整齐,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曹宇婷端着一盆洗脸水走了进来。 “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了。”张义说着,就伸手去接对方手中的脸盆。 曹宇婷显然兴致不高,只是摇了摇头执意不让张义接手。 等她把脸盆放在架子上,又摘下一块擦脸布,打湿后转身为张义仔细擦拭脸颊。 “上了阵,别跟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冷箭可是不长眼的。” “怎么会,我会站在队伍后面,就算有冷箭也伤不到我。” “咱大宋军队掩杀过来的时候,你可得跑快些,要是被自己人杀了……。” “不能,你知道我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死。” “我说什么,你就听着,怎么总那么多话。”曹宇婷气恼的攥起粉拳捶了对方胸口一下。 张义反而笑出声来:“好,好,一切都听你的。” 随即又想起什么:“反而是你,那些吐蕃人可凶的很,别跟他们硬来。” 曹宇婷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不是还有小三子他们吗?我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门外响起小三子的声音:“郎君,没藏统领来了,已经在前堂用茶了。” 曹宇婷皱了下眉,小声嘟囔了一声什么。 张义轻抚着对方的秀发:“丫头,等我回来。” 说着,就轻吻了曹宇婷额头一下,随即迈步走出房间。 片刻过后,张义就来到了正堂,见到一身便装的没藏赤地。 “大哥,咱们这就走?” 没藏赤地没急于接话,而是仔细打量刘奇,良久才点了点头:“俺还怕你第一次上阵会紧张呢。” 张义这才发现自己疏忽了,连忙解释:“不瞒哥哥,小弟要说不怕,不紧张那是假的。可咱好歹也是没藏家的人,就算是硬扛着也不能弱了没藏氏的威风。您说是不是?” “哈哈!这话哥哥爱听,走,走,时辰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着,没藏赤地站起身,搂着刘奇的肩膀一起来到府门外。 此行,飞龙院可谓是清剿而出,除了一些文书小吏负责留守,没藏赤地几乎带上了所有手下。 骑在马上的张义转头四望,却是没看到申豹。 “大哥,申副统领呢?” “嗨,别提了。昨天把脚崴了,正在家养伤呢。” “这么巧?”张义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没藏赤地倒是没在意,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凡是参加行动的,都能多拿十贯的赏钱。这老小子向来抠门的很,估计这会儿在家正哭呢。” 随着整队完毕,没藏赤地就大手一挥,带领众人向着南城门的方向出发了。 等飞龙院的众人来到城外,就与拓跋宏率领的一万军卒汇成一队,往边关的卓啰城行军。 一万余人的队伍,由于都是骑兵且一人双马,行军速度非常快,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来到了距离卓啰城还有三十里的一处山谷。 身为主帅的拓跋宏,刚下令原地扎营,接到消息的颇超烈,就从城里迎了出来。 一盏茶后,众将领就聚在中军大帐,开起了战前会议。 “颇超将军,宋国边军有何动向?” 颇超烈摇了摇头:“据斥候回报,近几日宋军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有调动的迹象。” 拓跋宏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表现出太多喜悦,随即又把目光投向没藏赤地。 “没藏统领,飞龙院这边呢?” 没藏赤地摇了摇头:“探子也没发现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拓跋宏立即追问。 “只是潜入宋国打探消息的探子,失踪了两人。不知道是被人擒了,还是怎么样。总之,至今还不知道下落。”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大军出发前派出去的,按照常理现在该回来了。” 拓跋宏闻言,不禁眉头紧皱。 要说此时对打草谷最看重的应当是拓跋宏了,其次就是张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宋那边早已摆下阵势,就等西夏人马进套了。一旦这边有所变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义欠了欠身,试探着说道:“将军,属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这个场合本轮不到刘奇讲话,拓跋宏念及对方是没藏赤地的兄弟,这才点了点头。 张义站起身先看向颇超烈:“在发言之前,刘某想先问问颇超将军,此时的边关可关闭了吗?” 颇超烈摇了摇头:“按照拓跋将军的命令,为避免宋军发现异常,所以本将军并未关闭城关。只是命令城门官严查,争取不让一个宋国的探子蒙混出城。” 张义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向拓跋宏施了一礼:“将军,现如今我部带了一万人马,声势可谓不小,必将吸引一些有心人的注意。而皇城司的探子素以狡猾着称,下官以为城门官未必能把他们都分辨出来。一旦那些人把消息送回对面的兰州城,想必宋国边军就会有所警惕,那我军南下打草谷的策略恐怕再也难以实施下去。”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待对方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才朗声说道:“所以,属下以为,将军该当机立断,趁着宋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率领部队南下。在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 说完,张义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行了一礼就坐回椅子上。 其实刘奇的这番话,在一众熟悉领军打仗的将领面前并不算出彩。众人诧异的是这个刘奇只是一介文官而已,竟然会如此果决,当真让他们有些刮目相看。 此时,一名副将也站起身,建议拓跋宏果断出兵,以免迟则生变。 有一人带头,其余诸人也纷纷起身,表明催促出兵的心思。 拓跋宏见群情汹涌,同时也唯恐错过了战机,立即决定按照之前的计划,大军分兵两路各自突袭西东两座堡子。 第641章 进入战场 随着拓跋宏的一声令下,众将领也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做最后的准备。 张义也跟随着没藏赤地走出营帐。 稍后,没藏赤地就按照原计划,把手下那些探子派到兰州城。 这些人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一旦打草谷的两军出现差池,又或者镇守兰州的边军有什么异动。这些人会立即在城里制造混乱,以延缓宋国边军出城驰援的速度。 等没藏赤地宣布了命令,才长舒一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要是不出意外,今晚东西两堡就能拿下,明天一早我军就能胜利凯旋。” “大哥,既然如此,你就暂且回帐休息吧。这里由小弟帮忙看着。” 两日的奔波,对于还未痊愈的没藏赤地来说,确实有些辛苦,伤口那里已经有些隐隐作痛。 “那行吧,哥哥就回营帐躺一会,要是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叫我。” 等张义目送着没藏赤地离开,就站在帐门外,眺望着兰州方向,默默在心中祈祷,一切诸事顺遂,将西夏的队伍全部歼灭。 兰州城防衙门 正堂内,身为种家子的种古种谔两兄弟,端坐在上首主位。下手分别坐着几名顶盔掼甲的副将,其中也包括皇城司驻兰州统领史进。 这时,一名探子疾步走进房间。 “报!西夏军队万余人已经兵分两路,各自沿着西风谷和东风谷向两座堡子的方向去了。” “再探!” 种古一声令下,探子领令出了房间。 随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歼敌计划早就布置妥当。现如今西夏士兵如期到来,也不再犹豫。 种古抽出一支令箭:“令埋伏在东西二岭的冯韬刘硕,待路过的西夏大军走远后,立即按原计划用巨石截断谷中道路。只等大战一起,截杀逃窜的西夏骑兵,务必不能放走一人。” 站在堂下的一名信使朗声接令,随即就快步走出房间传令去了。 种古又抽出一枚令箭:“令埋伏在凤霞谷和野狼谷的司马宇和王虎二人,待敌人进入峡谷后,按原计划封堵峡谷两头的道路,同时点燃谷中存放的火油木柴等物。” 又是一名传令兵上前接过令箭……。 随着种古一道道命令的发出,传令兵也一个个领着令箭冲出衙门。 最后,种古抽出一支令箭,看向跃跃欲试的史进:“史统领,城里的那些探子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要放跑一个。” 史进早就从送信的陈留褚财那里,得到了将要进城的探子名单。当即朗声领令,带着自己手下去城里抓探子去了。 眼看着一切布置完毕,种古种谔相视一笑。 还是种谔先开口:“哥哥,怎么着?咱们也动动?” 种古点了点头:“是该动动了,为兄这次要亲临凤霞谷,去看看那些西夏狗是怎么被烧死的。” “那小弟就去野狼谷。” 兄弟二人谈笑间,就各自领着副将去下面准备。 这时,主将拓跋宏正亲率五千人马,沿着西风谷一路向前行进。 此处已属宋国境内,为了不引起附近守军的注意,拓跋宏不敢放马狂奔,而是放缓马速缓缓而行。 待行进了一段路程,拓跋宏就察觉出不对。不等他召唤,已经从后面赶过来一名副将。 “将军,此处有些不对啊。” 拓跋宏见对方也有同感,立即追问:“怎么不对?” 副将用目光扫视了一眼路两侧的陡峭山崖,这才低声禀报:“太安静了些,连鸟叫声都没有。” 拓跋宏挑了挑眉,立即抬起手,止住了行进中的队伍。 只是,等一众军士刚刚勒停胯下战马,山顶方向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鸟鸣声。 拓跋宏与副将对视了一眼,原来是一场虚惊,随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再次下令部队继续行军。 二人不知道的是,埋伏在山顶上的刘硕,与他二人同时发现了问题所在,抢先一步就安排了几名斥候,学起了鸟鸣声去迷惑敌人。 西风谷全长也不过三十余里的距离,只是在拓跋宏等人放缓马速后,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就才抵达谷口位置。 趁着全军休整的工夫,拓跋宏又叫来向导。 “将军,前面拐过一片乱石滩,就算是进入野狼谷了。” 这时一旁的副将,见已经走到这里,也没发现敌情,已然放松心情。和向导打趣道:“里面当真有野狼吗?” 向导摇了摇头:“回这位将军的话,早些年是有的,而且还成群结队的不少呢。只是这些年被附近的军爷杀的差不多了,偶尔能看见几只就不错了。” 正在此时,负责探路的斥候回来了。 “报!将军,野狼谷里布满了碎木杂草,怕是会影响行军速度。” 不等拓跋宏问起,一旁的向导已经抢先回答:“将军,听老人说,野狼谷以前是条河道,经常会从上游冲下一些折断的树木,这几年水是退了,可那些树枝碎木就留了下来。” 其实就算向导不解释,拓跋宏也早就听没藏赤地手下的探子禀报过。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时辰也不早了,吩咐下去立即开拔,争取在天黑之前通过野狼谷。” 随着一声令下,几千名随行军士,立即翻身上马。在拓跋宏的带领下,穿过乱石滩,一头扎进了野狼谷。 这些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所有举动,都没有逃过宋军斥候的眼睛。而后通过禀报就告诉了刚刚抵达的种谔。 种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至少目前看来,还算一切顺利。” 一名副将凑了旁边,试探着问道:“将军,西风谷那边,用不用现在就……。” 不等他说完,种谔就摇了摇头:“不急呢,两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一旦他打草惊蛇,咱们这边就不好施为了。你派人去告诉刘硕,让他一定要稳住。什么时候听到这边的喊杀声了,再截断谷口也不迟。” “是,末将这就吩咐人去传令。” 眼看着时间尚早,种谔又重新与几名副手围坐一起。 这时,有一名副将好奇问道:“将军,您跟大家伙说说呗,是怎么算准了西夏人会走这条路的?” 见有人开头,其余几人也没什么顾忌,纷纷随声附和,问出心中疑惑。 早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史进就叮嘱过种家兄弟,让其不管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能泄露消息来源。 种谔扫视在场众人,轻笑一声:“兵法有云,为将者当料敌先机。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回头和哥哥说说,单独找个时间给你们讲讲其中的道理。” 第642章 拓跋宏的谢幕 傍晚时分,正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的种谔,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紧接着,就见一名斥候跑到面前。 “将军,敌军前队据此五里。” 闻言,种谔弹身而起:“好!再探!” 等斥候领令离开,种谔立即招来几名副将。 “按照原计划,各自准备去吧。” “是!”副将齐齐躬身领令。 待几人各自离开,种谔就来到悬崖边,向下方山谷观望。只见在不远处正有一队人马,沿着谷中蜿蜒曲折的道路,向着自己这边缓缓行来。 见到这一幕,种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放声大笑。 与此同时,在野狼谷内艰难行军的拓跋宏就没这个心情了。 谷底不仅布满了残枝断木,还布满了拳头大的鹅卵石。这极大影响了大军的行进速度。 不仅如此,拓跋宏看着两侧高俊笔直的石壁,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如果这里布置下一队伏兵,自己这些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念及至此,他立即叫来斥候首领。 “传令,斥候五里外打探。” “是!” 稍后,等他看着一支支斥候小队出发,紧张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可这个心情也仅仅维持了一盏茶的时间,斥候首领就神色仓皇的跑回来禀报:“将军,前方草丛中发现火油!” “什么!”拓跋宏大惊失色。 他慌忙转头对着后军大喊:“停!都给老子停下……!” 不待拓跋宏把话说完,就听头顶上响起一声尖利且刺耳的声音。 “啊!响箭!”一名副将瞪大眼睛看峭壁上面。 紧接着,滚木雷石从山顶上倾泻而下,伴随着山崩地裂的巨响在山谷中回荡。只是几息的工夫,就断绝了前后的道路。 西夏士卒突逢大变,已经慌了手脚,只知道奋力抽打胯下骏马,打算迅速逃离此地。 骑在马上的拓跋宏,见此场景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马下。 幸而副将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对方:“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只可惜,不等拓跋宏稳住心神,天空中有数百只火箭,犹如乌云一般砸了向谷底。 一支支火箭在落地后,立即引燃了周遭的干草枯木。紧接着,埋藏在草丛里的火油也被点燃。 一时间,仅有两三里的山谷内,燃起了滔天的火焰。 身在谷底的大军见到大火,已经乱作一团。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中箭的,落马的,甚至被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此时的拓跋宏也终于清醒了一些,愤而从腰间拔出宝剑,指着来时的方向:“撤退!跟随着本将军撤到谷口去!” 话音刚落,双脚一磕马腹就向着后面冲了出去。 只可惜,周遭有几千将士拦路去路,又哪是那么容易冲过去的。 就在拓跋宏思忖着对策的时候,一枚枚闪着寒光的箭矢已经划破长空,冲向身在谷底的一众将士。 拓跋宏看着一个个中箭落马的军士,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无奈。 在拨开了一枚射向自己的箭矢后,举起宝剑高声呐喊:“都别乱!都别乱!都跟着本将军冲出去!” 只是此时大军已经混乱不堪,又有几个会听他的指挥? 拓跋宏心中愤恨不已,用宝剑连杀了几个慌乱逃窜的军士,这支队伍才算恢复些秩序。 稍后,在他和几名副将的努力下,才带着所剩不多的将士,向着谷口的方向冲了下去。 只是,队伍刚跑出去几十丈,前队又停了下来。 拓跋宏见此,也只能从拥挤的人群中,生生挤了过去。当他来到谷口的时候,就见前方道路已经堆满了巨石,石墙足有一两丈高。 拓跋宏狠狠地骂了一声,就跳下了马来,沿着堆积的巨石攀爬而上。 他的这番举动,全被站在山顶指挥作战的种谔看在眼里。 种谔立即催促手下弓弩手,向着谷口的方向放箭。 同时,他自己也伸手接过亲兵递上来的神臂弓,张弓搭箭瞄准了拓跋宏的后心就射了一箭。 那枚箭矢犹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出,向着拓跋宏直直飞了过去。 拓跋宏此时正在奋力攀爬着石墙,周遭更是呐喊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对于那枚夹杂着破空声的箭矢,根本就无暇顾及,也来不及分辨其方位。 只等到后心位置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惨叫一声,紧接着双手再也无力抓住巨石,整个人翻滚着掉了下去。 “将军!”随着副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众人才发现主将已经中箭倒地。 几名亲兵立即围了上去,检查将军的伤势。 片刻的功夫,亲兵就一脸灰败的摇了摇头。 随着拓跋宏的死去,仅剩的千余名西夏士卒,又再次变得慌乱无措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爬上石堆,只求争得一点活命的机会。 而此时的山顶上,种谔正享受着几名副将的道贺。 “将军,好箭法!” “将军,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一箭要了敌方主帅的性命!依某看,这头功当是将军的!你们说是不是!” 在众人纷纷附和的同时,种谔已经调整心情,向副将吩咐:“去给刘硕传令,让他不必等了,现在就合围上去。” 待副将令人下去传令,种谔也亲率部下将士,沿山间小路向谷底冲了下去。 在种谔对西夏残兵合围的时候,留守在营地的张义,已经能依稀听到来自远方的那一阵阵呐喊声。 就在他心中欢喜的同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回头观瞧就见没藏赤地快步走出营帐。 “兄弟,是不是山谷那边传来的?” 张义眉头紧蹙:“不知道啊,现如今还没有战报传过来。” 闻言,没藏赤地狠狠地骂了一声,只是他的手下也都派出去了,一时间连个去打探消息的斥候都找不到。 正在二人焦急看着远方的时候,颇超烈已经亲率几名亲兵,冲出了卓啰城来到大军营地。 在向没藏赤地和刘奇了解了情况后,颇超烈就指派手下亲兵,去山谷里打探消息。 刘奇见二人的反应,就开口劝说:“两位也不必太过担心,拓跋将军怎么说也是久经战阵的人物。” 只是他话音刚落,东边的山谷也依稀传来厮杀声。 没藏赤地不禁和颇超烈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643章 火中取栗 凉州城 自从张义离开以后,曹宇婷就自动升级成了这个家的新主人。 由于不知道那些吐蕃人具体的进城时间,她干脆让胡理几人也不用去上衙了,就每天躲在府里为了躲避将要到来的抢劫而紧张准备着。 她不仅指挥着小三子几人,加固了各处门窗,还把一些易燃的杂草杂物清理干净,更是把所有的细软钱钞通通藏进了后院地窖里。 这天晚间,曹宇婷再次把几人召集到了一起。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你们帮我参详参详,看是否可行。” 小三子几人对这位小郡主,还是报以足够的尊重的,见对方说的客气,也一个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寻思着,咱们能不能借着吐蕃人在城里搞事的机会,也私下做些什么。就比如,趁着飞龙院防卫空虚,去里面盗取一些公文出来。又或者……。” 曹宇婷几乎把凉州城里所有重要衙门说了一个遍,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趁乱偷些机密资料。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绑一些关键人物回来拷问,事后只需杀人灭口,再推卸到吐蕃人身上即可。 小三子眼睛一亮,心中不无感慨,要说还是小郡主的心思细腻,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当即就点头表示同意。 傅文傅武对此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长官怎么吩咐,自己怎么做就是了。 反而是胡理,在一番思忖过后,抬头看向曹宇婷:“小主,依胡某看,还有一处值得去一趟。那里的一些东西,对咱们日后的发展也有着重要作用。” 曹宇婷顿时来了兴趣,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胡理这才缓缓说道:“县衙户房,尤其是里面的户籍册子。” 见小郡主一脸疑惑,他立即解释:“小主,你想啊,以后东翁手下不能总是咱们几个吧?总是要从大宋再抽调帮手过来的,那些人的身份该如何解决?之前我问过东翁,以往都是贿赂户房小吏,让对方在户籍册子上添上几笔。可如果有一天,小吏因为什么犯事了,把此事供了出来,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等几人理解透彻了,又继续说道:“与其这样,倒不如咱们趁着城中混乱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册子上添上几笔,那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身份了。” 曹宇婷完全没想到,胡理会想的这么周到长远,只是简单衡量了一番,就决定采纳对方的建议,并把此事交给熟悉县衙布局的小三子去完成。 就在几人商讨策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厮杀声呐喊声接连响起。 房中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冲出房间。 来到院子里的几人,就看见城里满是火光,冲天的火焰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 曹宇婷连忙按照制定好的计划,带领几人钻进了位于后院的地窖。 几乎是与此同时,几条黑影也顺着围墙翻了进来。 稍后,那几名黑衣人就也提着弯刀冲进了正堂房间。 其中一人更是手里拿着一张画满图案的纸,负责给几个同伙引路。 “这里就是刘奇的家,穿过两道门就是后院了。” 一盏茶过后,当几名黑衣人冲进后院,对每个房间搜查了一遍,又都空着手聚集在院子里。 “你是不是搞错了,房间里别说细软了,就连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 “就是就是,卧室里只有些被褥。” 那名负责领路的黑衣人,见几人都是如此,不禁眉头紧蹙:“不能啊,我听说这小子可是没少从田家捞好处,足足有七成的获利,都是被他拿走的。” 随即这人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难道他把那些钱都藏起来了?又或者都运回兴庆府了。”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谱啊,咱们几个废了这么大力气,现如今可连个铜板都没看见呢。” “应该不会有错,这些都是申豹告诉我的。” 这些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的这些对话,都被藏身在地窖里的几人听了个清楚。 小三子挑了挑眉,听领路那人口音有些熟悉,只是稍作思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他压低声音告诉同样躲在洞口的曹宇婷:“郡主,这人就是武南,那个吐蕃探子。听话语里的意思,应该是申豹把城里这些富户的消息,都告诉了这个武南。” 曹宇婷也是听张义介绍过申豹此人的。 她当即皱起了眉头:“申豹的身份,到底是吐蕃人还是西夏人?” “不知道,这个咱们查不到,想来应该是西夏人吧,毕竟想进飞龙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小三子低声回答。 曹宇婷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武南几人又在院子里翻找了一番,始终没找到的那些钱财。见时辰已经不早,只能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提着刀去了下一家。 曹宇婷等几人走远,这才下到地窖里。 “行了,那几个人走了,也该咱们出场了。” 小三子连忙阻止:“郡主,要不再等等吧,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 不等他说完,曹宇婷就伸手打断:“趁乱才好摸鱼,才容易隐藏自己。” 说着,率先爬出地窖,去了自己房间去换衣服。 小三子见此,也只能吩咐不会武功的胡理留下,而他则带着傅家兄弟也爬出地窖,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 一盏茶后,待几人都换好了夜行服,曹宇婷就开口吩咐:“小三子,你去县衙改册子。我带着傅家兄弟去飞龙院。” 几人点了下头,就分成两队各自行动。 只留下胡理一人,在地窖里唉声叹气,恨自己年轻时候,为什么不拜个会武功的师父。 由于在城中闹事的都是吐蕃人,且都是黑衣打扮,曹宇婷一行三人在前往飞龙院的途中,并没有遇到多少阻拦,很顺利的就来到飞龙院的后院。 几人先在后门侧耳倾听了一番,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对视了一眼,依次翻墙进了飞龙院的后院。 与此同时,城里的动静也惊动了那三千守军。 身为临时主将的程麟,正满腹心事的看着城内的火光发呆。 第644章 盗转抢的学问 等曹宇婷带着傅家兄弟遣进飞龙院的以后,就按照约定各自散开,去寻找保存机密公文的房间。 当曹宇婷沿着西边围墙一路摸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前方紧挨着围墙的一个房间,窗棂之上有一缕微弱的烛光,透过窗纸投射出来。 她当即凝神屏气,向着那边摸了过去。 片刻后,曹宇婷就沿着围墙摸到了房间的后窗。待戳破窗纸向屋内观瞧,就发现房间里面摆放着十几排高大的书架,而每一排书架上都整齐码放着许多公文袋。 此时一个身材消瘦的蒙面黑衣人,正穿梭在这些书架间,在其中翻找着什么。 对方的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她的好奇。要说这人是进城劫掠的吐蕃人她是万万不能相信的,只看对方那蹑手蹑脚的样子,倒更像一个贼偷。又或许……是辽人的探子?来此的目的也是来盗取什么机密的? 念及至此,曹宇婷也不去其他地方了,就留在原地观察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一盏茶后,她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轻微脚步声,回头观瞧就见傅家兄弟已经穿过游廊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曹宇婷向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到自己这边来。 傅家兄弟借助微弱的烛光,一下就认出了身材娇小的小郡主,点了下头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不等二人说话,曹宇婷就伸手指了指窗户,示意二人向里观瞧。 片刻后,待傅文看清房内的黑衣人,也是眉头紧锁,又看向小郡主。 曹宇婷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正在此时,从前院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吵嚷叫骂之声。 “四处搜!谁先找到账房和银库的位置,将军有重奖!” 曹宇婷挑了下眉,迅速来到墙角探头向外观瞧。 只见十几名身着黑衣的吐蕃人,正手举火把向着后院这边冲了过来。 她连忙缩回身体,拉着傅家兄弟躲在围墙下的阴影里。 三人刚贴墙站好,就见面前的窗户被人推开,刚才那个黑衣人拿着几个公文袋,也从里面跳了出来,在掩上窗户以后,好巧不巧的同样选择躲在围墙的阴影里。 黑衣人来不及站定身体,房间里就传来破门声,紧接着刺眼的火光透过窗棂照射出来。 “特么的,怎么全是些废纸!” “走,走,走!爷爷还不信了,偌大的飞龙院就没个放钱的地方。” “哥哥,等一下,我放把火。” 话音刚落,就见房间内火光大作,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浓烟顺着窗户缝飘了出来。 黑衣人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挪,只是他刚挪动两步,就觉腰间被硬物顶住了。大惊之下,他慌忙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正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着自己肋下。而对方身后,还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啊?” 黑衣人刚发出一声惊呼,对方就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慌忙点头表示明白。 与此同时,曹宇婷见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又伸出一根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方向,最后还摆了摆手。 黑衣人就更加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对方和那些吐蕃人不是一伙的。 曹宇婷见黑衣人缓缓点头,眼珠一转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腋下夹着的几只公文袋上。 黑衣人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只是这次却没有顺从,而是借机伸出右脚,打算趁其不备后撤一步。只要避开对方的匕首,自己也就有了脱身的机会。 只可惜,他的这番算计,并没有逃到小郡主曹宇婷的眼睛。 黑衣人刚有动作,她那就把匕首又向前送了送,同时眼中还闪过一抹凶光。 这一举动,吓得黑衣人连忙停下动作。 曹宇婷见此,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傅家兄弟。最后在黑衣人面前伸出三根手指。 也不等对方反应,她又指了下黑衣人,而后伸出一根手指。最后充满蔑视的在其眼前晃了晃手指。 见黑衣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曹宇婷得意极了,向着身旁的傅武扬了扬下巴。傅武立即会意,伸手就夺过了黑衣人夹在腋下的公文袋。 这时,飞龙院已经火光四起,那些吐蕃人也逐渐退了出去。 曹宇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向着黑衣人轻轻一笑。紧接着,不待对方反应过来,抬起左腿一膝盖就顶在对方胯下,直疼的黑衣人嗯哼一声,整个人拱成了一个大虾米,这才带着傅家兄弟从后门逃了出去。 直到三人消失在视线之外,黑衣人才勉强站直身体,看着几人逃跑的方向,恨恨的跺了下脚。只是这一举动,再次牵动痛处,直疼的他想哇哇大叫。 等那阵疼痛稍减,他才一瘸一拐的逃离了飞龙院。 逃出来的曹宇婷三人,犹如暗夜里的幽灵一般,穿梭在已经火光四起的凉州城里,避开那些烧杀抢掠的吐蕃人,最终凭借着对道路的熟悉,安全的回到了刘府。 这时的刘府,几座房间也已被人放火点着,三人根本顾不得那些,一股脑的钻进了位于假山下面的地窖里。 提前回来的小三子,立即迎了上去:“郡主,怎么样?” 曹宇婷这才一手摘掉蒙面的黑巾:“成了!” 稍后,几人就围在桌旁,把那些“抢”来的公文一一拆开。 待看清里面的内容,曹宇婷就轻哼一声:“果然是辽人,你们看看他偷的东西,都是有关大宋和西夏的。” 这时,小三子递过来一份名单:“郡主,您看看这个名单。” 曹宇婷伸手接过,只见上面是一串人名官职,后面还有相应的钱数,最多的有千贯,少的也有两百贯。 “特么的,搞不好是那些西夏狗收买人的明细。” 几人又是一番分辨,只可惜上面的人名一个都不认识,官职也写的笼统,只有指挥使统领字样,并没有具体归属地。 曹宇婷随手把名单交给小三子:“等风波平息的,让信使把这份名单送回去,如果是咱们大宋的官员,绝不能让这些败类好过。” 第645章 女探子 城东,郑氏医馆。 “师父!”大师兄陈留打开房门,见门外是师父,连忙把对方让进屋里。 郑犀这才神情冷峻的点了点头,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 “师父,您受伤了?”褚财连忙上前搀扶。 郑犀摆了摆手,坚持着独自走到桌旁坐下。 待几人各自落座,郑犀才指着屋外,正在燃烧的厨房:“怎么回事?吐蕃人冲进来了?” 陈留连忙解释:“没,这还是师弟的主意,他见吐蕃人四处放火。为了避免那些人冲进来劫掠,干脆把厨房点了,这样也能迷惑吐蕃人。” 郑犀赞赏的看了眼一旁的褚财,而褚财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坐在那里傻笑。 陈留关切的看着师父:“师父,你这腿是咋了?路上遇到吐蕃人了?” 提起自己的伤势,郑犀连喊晦气。 “哎,别提了,为师不是趁乱去飞龙院看看有什么机密公文吗?我这边都得手了,结果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几个辽人,把为师精挑细选的公文都给抢了。临走,还给了我胯下一脚。” 陈留听到师父的遭遇,一时间哭笑不得:“那您看清那些人的长相没?回头我和褚财给你报仇去,顺便再把那些……。” 郑犀摆了摆手:“都是黑纱蒙面,哪又看的清楚啊。不过……,不过,其中有个身材矮小的,眉宇间看着有些像女子。” “辽人的女探子?” 陈褚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秘谍算是极其特殊的行业,女人不能说完全没有,可那也是极其少见的。现如今在这西夏的边陲城市,突然冒出个辽人女探子,只怕这其中是有些蹊跷。 这时,街上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郑犀慌忙吹灭蜡烛,房间内迅速陷入一片昏暗,只从窗户上有些火光映射进来。 只是片刻的工夫,就听到街上传来叫嚷声:“报告指挥使,城南的乐福钱庄有大批青壮负隅顽抗,我家统领请您迅速搬兵支援。” “特奶奶的,这都搞不定。全都有,拿起家伙随本官一起过去。” 耳听得那些脚步声走远,褚财才低声询问:“师父,这凉州城也有不少驻军呢,他们就放任这些吐蕃人在城里胡作非为?” 对此,郑犀只是摇了摇头,一时也搞不清楚那些驻军在做什么。 军营 身为临时主将的程麟,看着面前争吵不休的两拨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吐蕃人刚在城里闹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到消息。 只是没等他派出兵马呢,城中各处就燃起了大火。 面对这一局面,程麟迅速召集那些留守军官。 他这边刚一说出打算出兵剿匪的意图,下面就有人明确表示反对。 “将军,非是俺胆小怕事,只是这天色昏暗,又敌情不明,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适合用兵。” 那人刚坐下,又站起一人。 “将军,末将刚才去城头看过,那些吐蕃人至少有一千人马。咱凉州城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老弱,就算全都派出去,这胜算也不大啊。” 程麟看着几个劝说自己的将军,心中冷笑连连:你们哪里是为某考虑,分明就是不服某家管束,看着我当个临时主将,一个个眼红这个位置罢了。 眼看着反对的人越来越多,程麟就给几名亲信部将使了个眼色。 那些人立即会意,纷纷起身摆事实讲道理,争取说服对方答应出兵。 只可惜,效果并不理想,眼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就从劝说发展到相互谩骂,最后终于动起了拳脚。 程麟看着打在一起的双方,心里一阵悲凉升起,自己空有这名头,却没有让对方如臂指使的威望。 眼看有人抽出兵刃,程麟一把抓起茶杯,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只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都闹够了没有!!!” 随着,他一声怒吼,双方终于各自分开,重新回到桌旁坐下。 耳听得城里的厮杀之声,相比刚才又大了些。 程麟不敢再犹豫,抽出一支令牌,向亲信部将递了过去:“赤翼,桦古,我令你二人带领部下去城西剿匪。” 赤翼看着那枚令牌,一时有些迟疑。 自己和桦古的部下,被抽调的只剩四百老弱了。进城与一千余的吐蕃精锐战斗,这无疑是送命去的。可军令如山,又容不得他反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程麟已经把令牌塞进了他的怀里。 紧接着,程麟又抽出一支令牌,看向刚才反对声音最大,且官职与自己相当的温豪。 “温将军!本官令你,带领所属部下去城南剿匪。” 当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温豪的时候,温豪起身行礼:“程将军,本官只有部众五百,无力与城中千余吐蕃精锐对抗。你这是乱令,还请程将军另派他人。” “尔敢!!!” 程麟终于按捺不住,愤然拍案而起。 温豪是吃定了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见此也指着程麟:“姓程的!别以为你当个主将就了不起,可别忘了,你这只是个临时的。等拓跋将军回来,你照样跟某一样。” 说完,不等程麟有所反应,就一甩袍袖,领着自己亲信爪牙走出大帐。 那些个也不愿意出兵的将军,一个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番眼神交流过后,也纷纷离开大帐,只留下程麟和几名亲信部将。 见此,程麟深吸一口气,看着留下来的几人。 “你们各自把守一座城门,务必不要让那些吐蕃人跑了。等到天色一亮,本官就重新召集众将,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那几个亲信知道将军心情不好,谁也不敢主动去触对方的霉头,一个个乖乖的领令离开。 只可惜,程麟终究是小看了那些吐蕃军卒。就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城内的吐蕃士兵已经趁着守军不备,藏身在了西城门附近的小巷里。 紧接着,随着主将一声令下,那些凶悍的吐蕃军卒就挥舞着刀矛器械,齐齐向西城门冲来。 把守在此处的赤翼,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吩咐传令兵,拿着自己的腰牌去给程将军报信。 只可惜,他命令刚要发出,吐蕃人已经冲破了路上的拒马,沿着楼梯向城门楼攻了上来。 赤翼见此,立即吩咐手下士卒准备弓弩还击。 那些个老弱军士,见到几倍于己的敌人,瞬间就慌了手脚,只是象征性的放了几箭,就扔下武器拔腿逃跑。 只气的坐镇指挥的赤翼,在后面哇哇大叫。 第646章 车轮沟伏击 随着赤翼那些部下的败退,吐蕃人也顺利抢占城门。 “快!快!快!”这时一名吐蕃将领站了出来,催促着手下去打开城门。 片刻过后,这一千余名吐蕃兵卒就骑着快马冲出城去。 等程麟带兵来到西城门的时候,只见城门大开,哪里还有吐蕃人的影子。 与此同时,位于凉州城西南方的车轮沟,野利向兰率领一千余名部众,已经控制住了留守在此的吐蕃人。并从几人口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姑姑!都审问清楚了,那些吐蕃人会在天色刚亮的时候,带着抢来的大批财货从凉州城撤出来。回程的时候,还是走这条路。” 野利荣青蹦蹦跳跳的来找姑姑野利向兰汇报审讯结果。 紧随其后的吴铎,则开口询问:“姑姑,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野利向兰早已趁二人审问吐蕃人的时候,观察了周边的地势。随即就说出了心中计划:“现如今双方兵力相当,不宜正面迎敌。我看不如这样,先让士卒在这沟里挖些陷马坑,也不用太大,只要碗口大小,能陷进马蹄即可。咱们就藏身在两侧山腰上,一会儿趁着敌人落马的时候,先用弓箭射杀,最后再一股脑的冲杀下去。” 吴铎与媳妇对视了一眼,就去各自下去准备。 众人又是一番忙碌,这才把军队撤回到山腰之上,只等那些吐蕃人钻进他们设下的埋伏圈。 只是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依然不见吐蕃人的踪影。 野利荣青不免有些焦急,用胳膊捅了捅一旁的吴铎:“你说那些人回来的时候,万一临时改变路线怎么办?” 吴铎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会的,他们又不知道这里有埋伏,没道理放着熟悉的路不走。再等等吧。” 野利荣青又等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没意思了,仰面朝天看着蓝天白云。 “给我说说你那个好朋友吧。” 吴铎看了眼自己媳妇,又把精力放在谷口位置:“有啥可说的,他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野利荣青撇了撇嘴:“切,不说算了,改天我自己去找他。” “你要干嘛?”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吴铎对媳妇的脾气秉性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主。 “哼,那就是个大骗子。要不是他,我们能被骗到宋国吗?我就是要当面骂他一顿。” 吴铎见对方说的跟真事似得,终于转过头看向野利荣青:“我说,你可别胡来啊。张……,刘奇可是提着脑袋在做事,你可千万别去给他添乱。真要是暴露了,那死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野利荣青小声嘟囔:“暴露了更好,暴露了就让他跟着咱们一起杀敌。” 吴铎恍然大悟:“媳妇,你刚才动的就是这个心思吧?” “嘻嘻!” 野利荣青被夫君看破了心思,也不再掩饰:“我姑姑前几天还夸他呢,说这个计策用的好。我就寻思着……,嘻嘻。夫君,你说行不行啊?” 吴铎翻了一个白眼:“你趁早死心吧。人家现在当官了,还有小媳妇在身边伺候。能跟咱们似的,跑这荒郊野外的杀敌?” 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就见一名斥候沿着山间小路跑了过来。 吴铎一把将对方抓住:“怎么样?” “来了,来了,我亲眼看着一队人马向这边跑过来了。” 斥候说完,立即挣脱开对方的手,向着野利向兰的方向跑了过去。 小夫妻对视了一眼,也跟随着斥候去见野利向兰。 稍后,等野利向兰听完禀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足足忙活了一夜,终于把这些人盼来了。 她立即吩咐吴铎和侄女:“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众人只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山谷外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片刻过后,就见大队黑衣人骑马冲进了山谷,而这些人的后面,还有二十余辆马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抢来的财货。 埋伏在山腰上的吴铎,见到那些黑衣人,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转头看向媳妇,见对方的小拳头攥的紧紧地。 正在这时,从山谷里就传来骏马的一声嘶鸣。 吴铎向下望去,就见一匹战马因为踩进了陷马坑的缘故,已经失蹄倒地,而上面的骑士也被抛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随着这名黑衣人坠马倒地,那些紧随其后的黑衣人,想勒停胯下马匹也已然来不及了,纷纷从对方身体上踩了过去。更有甚者,干脆就被这名黑衣人和那匹马而绊倒,也落了个坠马的结果。 那些踩着同伴身体跑过去的黑衣人,又不停的踩进其他陷马坑里,也以同样的方式被从马背上扔了出去。 一时间,山谷中陷入一片混乱。 此时,站在山腰上的野利向兰,当即大喊一声:“放箭!”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无数箭矢犹如黑云压顶一般,向着那些正在倒地哀嚎的黑衣人飞了过去。 “啊!” “啊!” “啊!” 霎时间,一声声惨叫响起,数百名黑衣人纷纷中箭。那些有幸没被箭矢射中的,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埋伏”,就想组织同伴进行反击。 可这些人刚爬起身,正打算列队的时候,第二波箭雨又如同天上划过的流星,一头扎向那些黑衣人。 眼见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相继中箭倒下,那些黑衣人也慌了手脚,就想重新翻身上马,向着前方逃跑。 正在这时,第三波箭雨已经铺天盖地的向他们飞了过来。 站在山腰上观战的野利向兰,又是一声大喝:“冲下去!杀敌!” “杀!!!” 她的话音刚落,一千余名藏身在草丛中的将士,犹如下山猛虎一般,手握长矛就向着山谷冲了下去。 这时的吐蕃人,面对山呼海啸的冲杀声,早就慌了手脚,哪里还有半点反击的心思。有些聪明的,干脆倒在地上装死。也有些悍勇的,迅速拾起地上的武器,打算殊死一搏。 只可惜,无论是哪种人,最终都没有逃过被人枭首的命运。 整场战斗,也只维持了一炷香不到就以野利氏大胜而结束。 在草草打扫战场过后,野利向荣立即下令,让部众背起那些财货,向着预定位置撤离。 第647章 兄弟情 远在卓啰城的没藏赤地,对于凉州城和车轮沟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此时的他,正焦急等待着斥候打探的结果。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也无需太过忧心,还是听小弟的,回营帐里暂且休息吧。这里有小弟看着呢。” 张义说着,就去拉对方的衣袖。 这次没藏赤地没有听从刘奇的劝说,挣脱开对方的手,蹙眉看着远方:“哥哥心慌的厉害,恐怕不是吉兆啊。” 这时,就看见从远方跑过来三人。 稍加辨认,这才发现是派出去的两名斥候,中间还架着一名浑身血渍的兵卒。 等三人来到营门前,没藏赤地一把抓住那名奄奄一息的兵卒:“前面究竟怎么回事?” “统……,统领。我们……,我们在,在野狼谷遇袭了。”兵卒几乎是哽咽着把话说完的。 “啊!”没藏赤地惊呼了一声。 随即想起什么,慌忙追问:“那拓跋将军呢?” 兵卒艰难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啊。开始……,开始还看见将军指挥呢,可……,可等宋军……,掩杀过来。就……被冲散了,再没见过将军。” 闻言,没藏赤地怒目圆睁,一把抓住兵卒的衣襟,怒吼一声:“废物!那你回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没藏赤地身体摇晃了几下,两眼一闭就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才悠悠转醒。 举目四望,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营帐里,刘奇正在帐中焦急踱步。 “兄……,兄弟。” 刘奇闻言,一个箭步就冲到床前。 “大哥,你可算醒了。” 没藏赤地看了看帐门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不等没藏赤地说些什么,刘奇就抢先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哥哥,郎中说了,您这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此时的没藏赤地已经想起了营门外发生的一幕:“跟哥哥说说,现在什么情况?” 眼见着刘奇,欲言又止的样子。没藏赤地又轻声催促:“你倒是说啊!” “大哥,据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东西两路都遭遇了伏兵。” “那拓跋将军呢?!” “他……,他……。” “说啊!” “斥候只带回一具无头尸体,经过辨认,应该是拓跋将军了。” “啊!”没藏赤地又是一声惊呼,随即脑袋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张义见对方又陷入了昏厥,立即令人叫来随军郎中为其诊治。而他自己则走出营帐,找到了颇超烈。 “刘县尉,没藏统领如何了?” 不等张义说话,颇超烈已经抢先说道。 张义摇了摇头:“不太好,听说拓跋将军已经殒没,又晕过去了。” 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现在收拢多少人了?” 颇超烈脸色也不太好看,伸出了三根手指:“东西两路逃出来的,还不足三百之数。” 张义仰天长叹:“将军,刘某不善军武,还要麻烦你安置好那些兵卒。日后,刘某必有一份谢仪送上。” “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些都是我西夏同袍,安置他们还不是某应该做的吗?” 没藏赤地这次昏迷的时间比较长,等他再次醒来,只觉身体一晃一晃的。 待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车厢里。 不等他说话,坐在一旁的刘奇,迅速扔下手里的书。 “大哥,您总算是醒了,可是把兄弟吓死了。” “这……,这是哪儿啊?” “大哥,咱们这是回凉州城。” 时至今日,没藏赤地依然无法接受现实。己方也算是计划周密,安排细致,怎么就会遇伏了呢? 他刚想提出心中疑问,刘奇已经抢先说道:“哥哥,现如今,您只需静养。至于其他事情,还是到了凉州城再说吧。” 没藏赤地也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张义作为这支队伍里硕果仅存的官员,一路上也是忙前忙后,有着处理不完的公务。 不过,不管他如何忙碌,始终保持着一个时辰去看望一次没藏赤地。 到了用饭的时候,更是亲自端着米粥,一口一口喂给没藏赤地吃。 一时间,倒让没藏赤地感动莫名,有几次险些流下泪来。 大军来的时候,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可这批残军回程,却用了足足四天时间。 等这些人来到凉州城下,守将程麟早已得了消息,亲率那些留守将官在城门外相迎。 张义看那些人一脸颓败之色,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但他依旧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面色这么差?可是病了?” 一众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最终还是程麟鼓起勇气:“刘县尉,拓跋将军呢?” “哎!拓跋将军殒没了。” 说着,刘奇又指了指身后那几百人:“现如今,就剩这几百人了。” 接下来,在刘奇的一再追问下,程麟才吐露了实情。 “刘县尉,你们走以后,吐蕃人就借机混进城里,对城中百姓……。” 说到一半,程麟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这时,刘奇身后的马车里,响起一声:“你说什么?” 刘奇连忙绕到后面,只见没藏赤地已经愤然坐起。 “兄弟,我刚才听说西凉城被吐蕃人混进来了?” “大哥,咱不管这些,您就负责好好养病。” 没藏赤地一把推开刘奇,艰难走出车厢。 等他来到程麟面前,就一把抓住对方衣襟:“姓程的!你把话讲清楚,吐蕃人到底怎么了?” 程麟张了张嘴,终于扛不住压力,“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统领!末将有罪啊!那些吐蕃人混进城后,趁着城中空虚就在城里烧杀抢掠。末将……。” 没藏赤地听到这里,只觉视线逐渐变的模糊,紧接着嗓子眼一甜。 “噗!”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就两眼一闭,整个人瘫倒在地。 张义回到府里,已经是夜半三更。 他这边刚走进书房,早已等待在此的曹宇婷就飞身扑了上来。 二人诉说了一番离别之苦,才让站在门外的小三子等人进来。 “前方怎么样了?” 等各自落座,曹宇婷就抢先问道。 张义这才把拓跋宏已死和折损了近万将士的事情说了。最后,又介绍了一遍没藏赤地的情况。 曹宇婷开始还听的入神,直听到没藏赤地三次昏迷,一次吐血的消息,才“咯咯”的笑了起来。 随后就不无感慨的说道:“没藏赤地再有千般不好,至少有一点值得咱们学习。” 见几人都疑惑看向自己,曹宇婷清了清嗓子:“咳咳,没藏赤地的优点就是命硬,被你这么折腾,他依旧不死!哈哈哈哈!” 第648章 申豹下落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张义就站起身:“我去换身干净衣服。” “干嘛?这眼看着就睡觉了,还换衣服干嘛?”曹宇婷不解的看着对方。 “没藏赤地还躺病床上呢,我不得去照顾照顾啊,正是表现的好机会,不能错过了。” 说着,张义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曹宇婷撇了撇嘴:“德行,你都快赶上孝子贤孙了。” “去去去,烦人。”张义给了对方一记白眼。 翌日清晨 当饱受刺激的没藏赤地,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刘奇趴在床边正在睡觉。 没藏赤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抚刘奇的头发。心中不免感慨:真是难为这小子了。没藏克都从未如此过,甚至同在一座城市,听闻自己回来,都不曾出去迎接。 没成想,这一下反而将刘奇弄醒了。 等刘奇抬起头,看见没藏赤地正在向自己微笑。 他也是喜笑颜开:“大哥,你醒了啊。” 没藏赤地也不说话,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就听刘奇继续问道:“大哥饿了吧?我这就让厨子做饭去。一会儿再让郎中给你把把脉。” 没藏赤地摇了摇头:“不急呢,你帮哥哥把申豹他们叫来,有些话我要对他们说。” 见刘奇面露迟疑,他轻笑一声:“哥哥的身体,自己清楚。无碍的,去叫他们吧。” 稍后,就有几名探子走进房间,没藏赤地向几人身后望去,却没看见申豹其人。 “申统领呢?” 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摇头表示不知。 没藏赤地不禁有些气恼,现如今凉州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申豹作为留守官员,昨天不在城门外迎接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还不来见自己,这是看不起本官吗? “去把申豹找过来,就说本官有话要问他。” 稍后,那名探子就回来禀报:“统领,衙门和家里都找过了,都没看见申统领。您看要不要……。” “去,多派些人去找,务必把他找出来见我。” 待那人走后,没藏赤地才躺在床上给几人训话。而一旁的张义也在脑中琢磨,这个申豹究竟去了哪里。 按照常理,申豹把此事做的如此干净,就该主动露面现身,再找一个寡不敌众的借口,还是很容易取得没藏赤地信任的。毕竟他也只是飞龙院的统领,而不是守城将领。 可现在申豹却不知踪影,不免让张义心中起疑。难道对方带着家眷,跟吐蕃人跑了?真要是那样的话,这老小子可是干了件蠢事。 半个时辰后,没藏赤地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依然没见到申豹的人影,这才察觉出一丝不对。 正在此时,出去寻找申豹的探子已经只身回来了。 不等他站定,没藏赤地就立即问道:“人呢?” “这……,”探子又看了看左右。 没藏赤地见对方这副样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立即挥退了旁人。 见刘奇也要走出房间,他立即出声:“贤弟留步,在哥哥这里,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直等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那探子才开口禀报:“统领,属下打探到一个消息,据一个城中的富户回忆,说是吐蕃人劫掠那晚,申统领也混在其中,还亲自给吐蕃人充当向导。而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申统领及其家小了。” “吧嗒!” 没藏赤地闻言,手里的药碗不仅失手落地。 他狐疑的看着那个探子,良久才艰难开口:“你……,你再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等探子又复述了一遍,没藏赤地的脸上一阵变颜变色,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时一旁的张义凑了过来:“大哥,昨天您不是昏迷了吗?守将程麟来了一趟,并跟小弟说了件事。” 没藏赤地显然还没有从懊悔中解脱出来,面对刘奇的话,只选择低头不语。 张义见此,只得继续说道:“程麟说,那天他召集了兵马,就沿着马蹄印追了出去。只是,在追到车轮沟的时候,发现了千余具吐蕃人的尸体。” 没藏赤地猛然抬起头:“你是说那些吐蕃人死了?” “不错,小弟刚才就想,那些个尸体里面会不会有申统……,申豹一家?”刘奇向对方挑了挑眉。 闻言,没藏赤地立即来了精神,转头看向那个探子:“你去问问那个程……。” “慢!” 不等他说完,就被刘奇出言打断。 “大哥,这种事还是小弟亲自去吧。”说着,刘奇还不忘向对方眨眨眼睛。 没藏赤地虽然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凭着多日相处的默契,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 稍后,张义就拿着没藏赤地的腰牌找到了程麟。在打听清楚那些尸体的埋葬地点后,就带着飞龙院的几个探子骑上快马出发了。 等他带着浑身恶臭,回到飞龙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夜晚。 张义刚走进病房,没藏赤地就慌忙问道:“兄弟,怎么样?” “哥哥放心,总算是找到了,经过仔细辨认,申豹一家四口都已经死了。” 闻言,没藏赤地才长舒一口气。 嘴上不断轻声念叨:“还好,还好。真要是申豹跟着那些人去了吐蕃,哥哥这颗脑袋也就交代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没藏赤地就破口大骂,骂申豹辜负了他的信任云云,诅咒他们全族下辈子托生当畜生。 张义就这么面色平静的看着对方。等没藏赤地终于骂累了,张义才试探着询问:“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理申豹的事情?” 提起此事,没藏赤地就咬牙切齿:“当然是上奏朝廷!申豹在兴庆府应当还有些族人,某要灭了他们的九族!方解我心中之恨!!!” “哥哥,此事您听小弟一言。您不仅不能如实上报,还要为申统领请功!” “你疯了?我特么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宰了那些族人!!!” “小弟没疯,哥哥,你想没想过,一旦你如实上奏朝廷。就等同给太子一党送上口实,告您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到时您认,还是不认?” 没藏赤地这才恍然大悟,他实在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假如按照刘奇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就听刘奇继续说道:“所以,申豹不仅无罪,反而有功。申统领,为了查明那些吐蕃人的藏匿地点,不惜甘冒奇险,混进了吐蕃人的队伍里,最终却落得个殒没的下场。此举,当为我飞龙院表率!!!” 第649章 沈浩多事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门子突然来报,说是没藏知府过府来探望统领。 张义看没藏赤地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心里就大概有了回数。 “大哥,小弟离开多日,也要去衙门那边看看,就先告辞了。等晚上下衙的,再过来探望。” 这理由合情合理,没藏赤地也不好挽留,只能放刘奇就此离去。 片刻的功夫,没藏克就神采奕奕的走进房间。 “大哥,小弟公务繁忙,这才抽出时间过来。还请大哥不要见怪才是。” 说着,没藏克就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没藏赤地早在大伯把这个弟弟安排到凉州城的时候,就看清了这个亲弟弟的打算。对方这次过来,恐怕不止是探病那么简单。 果不出所料,两兄弟才说上几句话,没藏克就表明了来意。 “大哥,小弟看你这脸色可是不好,怕不是久病未愈又添新病?” 不等没藏赤地出言反驳,他又继续说道:“小弟这次过来是想跟大哥商量个事,打算安排大哥暂回兴庆府修养,毕竟那边有御医每日诊治,其医术,总比凉州城这些庸医要强。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哥。 没藏赤地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气,免得让对方看了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缓缓开口:“还是小克你想的周到。不过……,不过,大哥也只是车马劳顿有些疲乏,休息上两三日就没事了。” “大哥,你可不要勉强,这身体……。” 不等没藏克再出言劝说,没藏赤地已经抢先开口:“小克,大哥知道你公务繁忙,就不留你了。” 说完,就把头偏到一边,不再搭理对方。 没藏克见此,也只能悻悻提出告辞。 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丝狠厉闪过。 等目送着没藏克离开,没藏赤地就吩咐人扶他下床。来到桌旁提笔蘸饱了墨,就在纸上刷刷点点书写起来。 现如今,凉州城被吐蕃人偷袭,无论是谁的责任,他总要把情况上报朝廷。 此时,张义也已经骑上快马来到了夏邑县衙。 等走进值房,就见到胡理正在桌案后面处理政务,而小三子则坐在一旁打着瞌睡。 “东翁来了!”胡理慌忙起身行礼。 小三子也因为这一声,从梦中醒来。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吩咐胡理继续处理公文,而他则一屁股坐在小三子身边。 小三子此时也想起什么似的,低声禀报:“郎君,刚才户房的历帆求见,说是沈知县安排了差事下来。需要您这边派几个衙役配合。” 稍后,张义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凉州城被吐蕃人劫掠以后,户房需要派员挨家挨户统计伤残情况。 张义灵机一动,下意识看了眼房门,这才压低声音:“小郡主的户籍,是不是还没办呢?倒不如借机补上。” 小三子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打算浑水摸鱼。 二人就此事又商讨了一番,小三子就按照张义吩咐走出值房办事去了。 至于曹宇婷的身份,张义打算按流民乞丐办个收养手续,这样就不怕旁人去查了。而且曹宇婷以哑巴的身份示人,这种人就连飞龙院都懒得过问。对女朋友来说,应当算是一个不错的掩护。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小吏过来传话,说是知县请刘县尉过去。 等张义来到值房,沈浩就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坐下说话。 二人只是寒暄了几句,沈浩就步入了正题:“刘县尉,本官听说,拓跋将军中了宋人的埋伏,导致损失了万余名将士?” 张义心里暗叫不好,对方这是盯上这次军事行动了。打算找出此次大败的缘由吗? 他先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不瞒知县,下官自从到了卓啰城后,就一直留在营地里,对于此次战事,也是不甚了解。” 沈浩对于这个说辞,并未作出评价。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继续问道:“本官听到一个消息,听说出兵之前,拓跋将军原本只想动用五千士卒。不知有这件事吗?” 张义见对方准备的充分,也只能如实回答:“不错,确实有这么回事。这不是眼看着到年底了吗……。” 只是,不等他说完,沈浩就伸手打断:“那怎么后来又变成一万人了呢?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拓跋将军身为主帅,当然是他决定的了。旁人就算有什么想法,怕是也不好违背吧?” 沈浩又点了点头,就在张义认为已经蒙哄过去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刘县尉,申豹此人你可认识?” 张义心中暗骂,沈浩这鼻子也太灵了,总算是找到突破口了。 可此时的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维护申豹,否则会影响了自己后面的计划。 “见过几面,都是在城防衙门集议的时候。” “私下可有来往?” “没有,说出来沈知县可能不信,下官与申统领连一次茶都没有喝过,就更谈不上私下往来了。” 这次,张义不等对方继续追问,立即反问对方:“知县,怎么突然问起申统领了?” 说完,就一动不动盯着对方的反应。 沈浩不禁陷入沉思,良久后才轻笑一声:“哈,没事,本官就是随便问问。” 至此,张义算是看出来沈浩对自己的态度,这还是那一箭留下的后遗症,不太相信自己啊。 “知县,下官与没藏统领亲如兄弟,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略有耳闻。” “不瞒知县,就在今天早上,没藏统领才告诉了下官一个惊人的秘密。” 沈浩双眉一挑,似乎来了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刘县尉不妨说来听听。” 张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压低声音:“知县,你这绕来绕去的,不就是想从下官这里打听申统领在那一夜都做了什么吗?现在下官就能告诉你,申统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蛮干。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假意投靠吐蕃人,实际用意是想摸清吐蕃人的藏匿地点,以待日后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什么?!” 沈浩闻言,下意识惊呼一声。随后就变颜变色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刘奇。 第650章 回京述职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就过了五天。 在过去的几天里,整个凉州官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官员之间再没了高谈阔论或相互攻讦,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焦虑和不安。那场浩劫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更在乎兴庆府对此事的看法,朝廷又会如何处置他们。 这一天,从西城门外冲进来几匹快马。领头的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在向城门官询问了几句后,就带领着这些人向着知府衙门的方向纵马狂奔。 身为幕后主使的张义,此时正在值房里与历帆谈论公务,对于那几人的到来是一无所知。 “厉主事,上个月的城门税,本官这边是上缴了的,现如今你还要再收一次,是不是过分了些?况且,你让本官又去哪里找这么多钱财?” 历帆一张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县尉,非是属下要强人所难,而是知县吩咐下来,为了补足被吐蕃人劫走的税银,让属下把下个月的税银提前收上来。您看是不是……?” “这就更不合规矩了!老历啊,你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吐蕃人在城里烧杀抢掠,下至穷苦百姓,上至商贾富户,谁家没被那些人光顾过?你现在还让他们交一笔钱上来,这不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不等历帆再争辩几句,他又继续说道:“再说这城门税,你就没去城门那边看看吗?一天就没几个人出入城的,你让本官又去哪儿找钱给你?”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名小吏。 “刘县尉,飞龙院的没藏统领派人传消息过来,请您去飞龙院走一趟。” 张义应声起身,一边收拾随身包裹,一边向历帆说道:“老历,百姓活的艰难,这时的他们更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竭泽而渔。你把这些话转告沈知县,就说让他自己看着办。真要到时弄出乱子来,本官说不得要上书参他一本。” 说完,就夹着包袱迈步向门外走去。 只是刚要出房间,张义又转头看向历帆:“老历,本官劝你一句。沈知县一任也不过三年,甚至可能更短。可你却要在这夏邑县待一辈子的,你要是因为这点事把人都给得罪光了,日后可没你的好果子吃。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 稍后,当张义走进飞龙院的时候,就看见没藏赤地正在向一位副统领吩咐着什么。 见刘奇来到值房,没藏赤地才挥退了那人。 “兄弟,圣旨下来了,召哥哥进京述职。” 张义对此倒不觉得突兀,这些日子大家都在等朝廷对那件事的处理意见。如今只是进京述职,而没有直接罢黜甚至锁拿进京,就说明此事还有转机。 “那大哥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小弟……。”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就伸手打断:“旨意里也提到了你,你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张义诧异的指着自己:“我?大哥,怎么还有小弟的事……?” 没藏赤地再次出言打断:“不只有你,加一起总共七八个人呢。这次朝廷可不只是追究吐蕃人的事,还有前方兵败的事情,也要一起查办。” 张义苦笑一声:“大哥,那小弟可太冤了。跟着跑了一趟边关,就要跟着一起吃瓜捞。” 随即话音一转:“您这边不会出啥事吧?” “问题不大,那些人总要给我大伯几分面子。” 没藏赤地挥了挥手:“行了,不多说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跟哥哥一同启程。” 晚间,张义就向曹宇婷几人,讲述了自己要进京一趟的事情。 几人听后,都是忧心忡忡,尤其是曹宇婷。 “你有把握应付那些官场老狐狸吗?别到时候被那些人给算计了。真要一口黑锅压下来,那你可就太冤了。” 张义双手一摊:“早晚是要面对那些老狐狸的,这次过去就当练兵了。” “要不,我陪你去一趟,遇到个什么事,还有个商量。”曹宇婷也实在不愿意和张义分开。 张义摇了摇头:“你在这边的事情可不少呢,要是没有算错,接替拓跋宏的守将和补充的充军已经在路上了。你不得留下来书写密信,把消息传回去啊。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打算交给你去办。” “啥事?” “帮我杀个人。” 次日清晨,张义就带领着小三子和傅家兄弟,来到了西城门外。 等他在一众送行官员里,找到没藏赤地的时候,就见对方正和一名老太监谈笑风生的聊着什么。 没藏赤地看见刘奇的时候,还不忘向其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 待其走到面前,没藏赤地就介绍:“这位是丞总管。” 刘奇连忙见礼:“夏邑县刘奇,见过贵人。” 丞中官好歹是宫中总管,自然不会把一个不入流的县尉放在眼里,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就算打过招呼了。随即转过头就和来送行的没藏克搭话。 张义也不以为意,自己官职低微就要有被人轻视的觉悟。找了个借口,就走到一旁去和其他官员打招呼。 稍后,等众人启程的时候,他才钻进了没藏赤地的马车。 “贤弟,丞总管就是那个脾气,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没藏赤地害怕小老弟觉得丢了面子,连忙安慰一句。 张义摆了摆手:“大哥,哪里的话。小弟是什么身份,丞总管又是什么身份。他老人家能看咱一眼,已经是福气了。不过,这位在宫里是管啥的?以大哥的家世,也要对他如此客气?” 没藏赤地这才介绍起对方:“要说宫中的总管也有那么十几位,哥哥自然不会都放在眼里。可唯独这位却是不同,你怕是不知道吧,丞总管是前任飞龙使,而且做了整整二十年呢。现如今,飞龙院里的那些人,细论起来,都是这位的徒子徒孙。” “哦?原来是这样啊。”张义展现出一副惊诧表情。不过,心里却是觉得理所当然。想想自己的师公,还有大太监,又或者寿喜,哪个不是有深厚背景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赤地继续说道:“现在的飞龙使李崇仁还有副使李陇,都是人家的亲传弟子。所以啊,咱哥俩要是得了这位的看重,大了不好说,反正弄个副使是妥妥的。” 第651章 义正言辞 由于没藏赤地的极力挽留,张义也就赖在对方的车里。二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旅途枯燥。 车队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了第五天的下午,才驶进了兴庆府。 只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车队刚一进入兴庆府的城门,从旁就出来两队士兵。紧接着,在一名将军的引领下,西凉府的几位官员就被押送到了兵部大牢。 待张义等人被关进牢房,已经是傍晚时分。 盘坐在牢房里的他,看着周遭肮脏杂乱的环境,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坐牢的经历。那还是自己刚回到大宋的时候,就被边军以敌国探子为由,关进了地坑里。这次却不知道,西夏的这帮官老爷会如何对待自己。 让众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一关就是三天。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狱卒按时送来饭食,几乎对这些人不管不问,那些上官更像是把他们忘却了似的,居然没有一位官员来到大牢提审。 张义凭着那些官员对自己这些人的态度,也从中悟出了一些什么。 难道说,想让他们这些“犯官”在牢房里胡思乱想,继而达到心理防线崩溃的目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旁边的牢房里,隐隐传来哭泣之声。 等他穿过木栅栏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当初要接管自己手下衙役捕快的胡丰县迟县尉,正在掩面啼哭。 “迟县尉?你没事哭个啥?” 迟县尉闻言,才用袍袖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刘奇:“刘县尉,本官冤枉啊。吐蕃人闹事的时候,本官就组织了抵抗,还杀死了几个吐蕃兵呢。你给评评理,本官这好歹也算立功了吧?可偏偏还要被关进这兵部大牢,你说本官能不觉得委屈吗?” 张义眼神一亮,这家伙果然中计了。 他对这位迟县尉在那晚干过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当即,不无嘲讽的反问:“迟县尉,既然说起功劳了,那本官倒要问问。你为了杀死那几个吐蕃人,付出了多少代价?” 迟县尉闻言就是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刘奇的关注点会是这个。 张义见对方不答,就提高嗓音:“整整二十五条人命!那些人虽说是衙役捕快,可相比之下,不过比平民多了件武器而已。你怎么就忍心让这些人为了那点可怜的军功,让二十五个家庭没了夫君,没了爹爹,没了儿子?” “我……,我那是职责所在。” “狗屁!守军都特么躲在军营里装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出头?” 说着,他还不忘看向关在对面牢房的程麟。 程麟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见刘奇话里话外的在数落自己。当即就起身反击:“本官怎么了?本官已经第一时间召集众将集议,是那些人贪生怕死不敢出营。这怪不得本官啊。” 张义撇了撇嘴,一脸鄙夷的说道:“那是你没能耐,换做是我就杀!军令如山没听说过吗?军中负责军纪的虞侯是干什么的?只负责吃干饭,不用做事啊?还什么事都商量,你以为这是做买卖啊!废物就是废物!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骂谁!!” “老子骂你!废物!程废物!老废物!程老废物!” 二人的争吵,自然引起了狱卒的注意。 牢头在吩咐狱卒让二人闭嘴的同时,也从大牢里溜了出来。去向自己的上官,兵部员外郎库贺利禀报去了。 库贺利在听完对方的讲述后,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去给那个刘奇换间牢房。” 就在牢头将要走出值房的时候,库贺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换个干净些的。” 牢头立即明白了上官的意思,这是要自己照顾刘奇。 半炷香后,等张义来到新牢房的时候,看着干净整洁的环境,不由的暗自欣喜。这次算是赌对了,没有哪个上官会喜欢纪律涣散的军队,自己那番慷慨陈词,算是入了对方的眼了。 接下来,又过了两天。 牢头突然带着狱卒过来,说是要提审刘奇。 张义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就跟随对方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一张长条案,后面端坐着三位官员。 当刘奇走进房间的时候,那三位同时愣了一下,诧异于对方的年龄,随即就翻阅手中的公文。 还是坐在当中的那位最先反应过来,指了指下面摆放的一张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张义先向几人施了一礼,这才规规矩矩坐下。 “姓名,” “下官,刘奇。” “官职。” “下官……。” 待问过了基本资料后,当中那名官员才进入正题,问起了打草谷的整个过程。 刘奇则如实回答,从参加之前的集议,一直到听闻了战败消息后,所做出的反应和部署。 等他说完,几名官员都没做出评价,只顾着在纸上刷刷点点写着什么。 倒是坐在左边的官员,在写了几笔后,抬起头:“刘奇,说说吐蕃扰乱我凉州城的事。” 张义眉头微蹙,仔细打量面前这位中年官员,对方则坦然面对,还不忘回以浅笑。 张义几乎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脑海里组织了一番语言。 “吐蕃扰乱凉州的事情,下官也是回到凉州才得知的。虽然不知道一些具体细节,可守军没做出任何反应,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有些人尸位素餐,在手握三千雄兵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放纵吐蕃人在城中为所欲为。下官以为,如若不出重手整治,不足以平民愤。如若不杀一批人,不足以整肃军纪!!!” 随着他的这番言论说出口,立即惹得另外两名官员停下了笔,用一种异样眼神看向刘奇。 而那位坐在左边的官员,眼神中更多的还是欣赏。 这时,居中的那位官员,几乎用一副调侃的语气说道:“按照你的意思,那守军里就没好人了?” 张义心中一动,知道这话语里有陷阱。能把官做到副指挥使的,又有几个是没根基靠山的。 他立即缓和语气:“回这位上官的话,下官学识浅薄,也不懂军武。只是总听老人说起一句话,叫做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程麟身为守将,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其他人嘛,下官就不便多言了,自有诸位上官做主。” 第652章 自投罗网 在张义受审的同时,留守在凉州城的胡理接到了一份请柬。送请柬的来人,并没有说主人家的身份,只说请他务必能准时赴约。 在他与曹宇婷商量过后,就按照请柬上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醉仙楼。 胡理走进酒楼,刚表明自己的身份,从一旁就闪出一名家丁打扮的青年,将其带到了楼上雅间。 “是胡先生吧?快请坐,快请坐。” 房间内,一名身穿青色儒袍的中年人,见到胡理来了,立即起身相迎。 胡理蹙眉打量对方,再三确认过后,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是?” 中年人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倒是忘记介绍了,免贵姓赤,乃是没藏知府的大管家。” 胡理这才恍然大悟,只是不知对方找自己做什么。 他刚要出言询问,就被赤管家请到桌旁坐落,紧接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就端了上来。 稍后,待店小二退出房间,赤管家又主动拿起酒壶给胡理斟了杯酒。 “来,老朽先敬胡先生一杯。” 说完,赤管家举杯与胡理碰了一下,随即就一饮而尽。 胡理虽没搞清楚对方请自己来的目的,倒也不急于追问。他相信,这个赤管家早晚会说的。 果不其然,等酒至半酣,赤管家就放下筷子,看着胡理说道:“胡先生,来凉州的时间不长吧?” “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那不知,先生是如何与刘县尉相识的啊?” 胡理心中一动,难道自己的身份被人看穿了? “不瞒赤管家,老夫与刘县尉还是在兴庆府认识的。当时,有一小贼当街抢了老夫的钱袋,还是刘县尉带人把贼人抓回来的。” 赤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说道:“不知先生,是否知晓飞龙院的那位没藏统领和我家老爷的关系?” 胡理当然是听张义说起过的,说对方是同胞兄弟,只是关系并不太和睦。 不过,他可没有揭对方家丑的意思,当即摇头表示不知。 赤管家也算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了,从胡理片刻的愣神,就猜到了什么。 他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后,就随口问起了胡理的俸银。 胡理被对方这东一下西一下的问题,弄得更加糊涂了。 在他随意说了一个数字后,赤管家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而后,就向前欠了欠身体,低声问道:“不知先生,可想过发笔小财?” 说完,就用双眼紧盯着对方。 胡理见此,心里立即提高警惕。 “赤管家有话不妨再讲的明白一些。” 赤管家轻咳一声,向着门外吩咐:“把东西端上来。” 片刻的功夫,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就手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而托盘里面整齐摆放着二十余枚银元宝。 胡理看着那些亮闪闪的元宝,不免感觉口干舌燥。 他指着东西说道:“赤管家,这是何意?” 赤管家早就把胡理刚才的反应,看了个清楚。 此时,他双手抱胸,悠悠然的靠在椅背上:“先生,实不相瞒,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你愿意听他老人家的安排去做事,这些钱财就都是先生你的了。” “却不知道知府的意思是?” 赤管家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事情倒也不难,先生只需把刘县尉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如实禀报给我家老爷,这些钱财就是先生你的了。” 至此,胡理才明白对方心中的算计。这是想收买自己,给对方提供张义的消息。 胡理眨了眨眼睛,不屑的看了眼桌上的银子:“赤管家,你不觉得这些钱财太少了些吗?” 赤管家闻言,心中大喜过望。对方竟然没一口回绝,这就说明此事有的谈。 “不知胡先生想要多少?” 胡理假意思索了一番,这才摇了摇头:“赤管家,要谈这些恐怕你还不够资格。” 赤管家立即觉得自己被对方羞辱了。 胡理却对赤管家的反应,表现的视而不见。 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后天这个时候,还是这里,我希望能和没藏知府面谈。” 说完,就转身走出房间。 赤管家被气的牙根痒痒,随后就带着几名小厮回到了府里。 等见到没藏克,就把胡理开出的条件说了出来。 临了这才说道:“老爷,那个姓胡的不识抬举,依老奴的意思,不如找些人让他吃点苦头,老奴就不信他不答应。” 没藏克低头陷入沉思,对于恼羞成怒的赤管家置之不理。 良久,他才抬头看向对方:“你去告诉那个姓胡的,就说老爷答应了,后天定当准时赴约。” “老爷……。” 不等赤管家说些什么,就被没藏克瞪了一眼,将要说出的话,也给咽了回去。 晚间,等胡理从衙门回到了刘府,立即在后院找到了曹宇婷,向对方如实禀报了中午发生的事情。 曹宇婷听完对方的讲述,脸色冷的几乎要掉下冰渣。 “他倒是好算计,还打算收买你,继而监视张义。” 她转头看向胡理:“老胡,你做的不错。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杀他呢,你能把他约出来,也算是大功一件。” 在张义临走的那天晚上,拜托曹宇婷杀的人就是没藏克。这几天,曹宇婷几乎是全天都乔装打扮的盯在知府衙门附近,想找出没藏克出行的规律,可连续几日都没有收获。没成想,她这边正一筹莫展呢,没藏克就主动送上机会。 不过,她刚把话说完,就被胡理出言打断。 “郡主,杀那个没藏克,又何须您老人家动手,这事就交给我老胡吧。” “你?” “对啊。” “老胡,我可提醒你,那没藏克可不是一般人,万一你露出什么马脚,留下任何手尾。你恐怕就只有逃命这一条路了,事后恐怕还要牵连张义。我说的这些,你最好考虑清楚了。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胡理闻言,几乎要朗声大笑:“郡主,老胡我来这边也有些时日了,可以说是寸功未立。这次老夫就露上一手,还绝不会有任何麻烦。” 曹宇婷见对方那信心十足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不过,已经在心里暗自决定,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才更为稳妥。 第653章 胡理的本事 一转眼就到了与没藏克约见的日子。 在过去的几天里,曹宇婷用府里的工具,制作了一把短弩,还为其搭配了几支弩箭。 万一,胡理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她也能及时跟进。 胡理对于曹宇婷的做法,并没表现出任何的抵触。还贴心的为对方熬制了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以涂抹在箭矢上。 这天中午,胡理早早的来到了醉仙楼等待没藏克赴约。 他刚坐下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酒楼外就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胡理起身推开窗户,就向楼下的街道望去。只见没藏克带领着一众护卫,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到了酒楼门前。 就在没藏克翻身下马之际,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胡理正在窗边看着自己。 为了表现出礼贤下士的态度,没藏克先向对方报以微笑,这才带领着那些护卫走进醉仙楼。 胡理见此,连忙关上窗户。整理了一番仪容,就来到楼梯口迎接对方。 只是片刻的功夫,一群护卫先冲了上来,再经过一番搜查过后,其中一人就下去禀报。 “哈哈哈!倒是让先生久等了,一会儿本官自罚三杯以作赔礼。哈哈哈。” 走上楼梯的没藏克,见到胡理已经在楼梯口恭候,立即拱手行礼。 胡理也适时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贵人可是折煞老夫了。” 说着,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藏克点了下头,在胡理的陪同下走进了之前那个雅间。 等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没藏克和胡理,还有在一旁伺候酒水的赤管家。 “胡先生,如今已经几天过去了,不知考虑的如何了?” 胡理点了点头:“回贵人的话,老夫……,小老儿已经考虑清楚了。一切全凭贵人的吩咐,贵人怎么说,就怎么好。” “好!胡先生痛快!” 只是,不等没藏赤地再多说几句,胡理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还露出一丝苦笑:“不瞒贵人,小老儿早已是饥饿难耐,能否边吃边谈?” 他的这一举动,惹的没藏克朗声大笑:“哈哈哈!好,那就听先生的,咱们边吃边聊。” 说完,就给一旁的赤管家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赤管家,不免在心中腹诽:我还真当你是条汉子呢,见了我家老爷也不过如此,居然连小老儿都说出来了。 知府亲临醉仙楼,上至东家掌柜,下至学徒伙计,自然不敢懈怠半分。纷纷拿出看家的本事,以求给这位父母官留下一个好印象。 赤管家对于自家老爷的安全,也是极其重视。甚至派了专人在后厨监督,酒水更是他亲自品尝过后,才能给老爷饮用。 等到酒宴摆下,赤管家先给没藏克的杯子里斟满了酒,在他刚要给胡理斟酒的时候,对方却一把接过酒壶。 “小老儿是何身份,哪敢劳烦堂堂的赤管家倒酒。小老儿自己来,小老儿自己来。” 赤管家见对着这个表现,心中暗骂了一声:贱人!不就见个知府吗?就把你给激动成这样,要是日后有机会见到相爷,你还不得跪下? 念及至此,赤管家就松开了手,任对方把酒壶接过去。 在胡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就起身来到没藏克身边。 “知府,小老儿敬您一杯,衷心祝您官运亨通。” 说着,就主动用手里的酒杯去碰,摆在没藏克面前的杯子。 只是,不知道是他太激动了,还是什么缘故,劲用的大了一些,在两只酒杯相撞的时候,杯子里的酒竟然洒出来了一些。 胡理仿佛没有发现似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最后还不忘向对方亮一亮杯底。 没藏克此行的目的,就是收胡理为己所用,以完成卸掉没藏赤地左膀右臂的目的。 只是,连他都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当即心情舒畅,举起酒杯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胡理连忙给对方满上,又连续敬了没藏克几杯。或许是心情一时难以平复,每次碰杯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洒些酒。 没藏克也不在意,在与胡理连干了几杯后,这才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胡师爷,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剩下的事情你和赤管家谈。” 说完,就给了赤管家一个眼色,随即迈步走出房间。 胡理慌忙将对方送到酒楼外面,直等到没藏克的身影已经远去,他才和赤管家再次回到了雅间。 “赤老哥……,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吧。” 赤管家又在心里连骂了对方几遍“老贱货”,这才露出笑脸:“胡老弟,那有啥不能的?以后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嘛。” 胡理闻言,简直是喜形于色。 “哎呦,那我得多敬老哥哥几杯。” 说着,他就伸手去拿酒壶,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就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看着桌上的酒杯说道:“这杯子小了些,喝不过瘾,咱们还是换大杯吧。” 说完,胡理就把桌上原来的两只酒杯拿了起来,打开房门向外面吩咐:“店伙计,去换大杯来。” 稍后,等店伙计拿来两只大一些的酒杯,胡理就把手上的小酒杯递给对方。 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是出了差错。 耳听得“啪,啪!”两声脆响,就见那两只小酒杯掉落在地,碎片溅落的到处都是。 胡理皱眉看着店伙计:“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连杯子都接不住。” 店伙计有心反驳几句,只是能来店里吃饭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的角色。 心念至此,也只能连声道歉。 胡理见对方老实,也没有追究的心思,一把抢过那两支大酒杯,就挥退了店伙计。 这一场酒,二人足足喝了一个时辰,才各自行礼散去。 傍晚时分,胡理刚回到府里,就在后院见到了曹宇婷。 “郡主,你这就回来了?”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还不是你在酒楼门口发信号,说已经办完了。” 随即,不等胡理有所反应,她就出言询问:“有多大的把握?” 胡理在心里早有盘算:“按理说,应该是十足十。万一那人要是没死……。”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摊:“那只能说明他命不该绝。” 与此同时,几里外的知府衙门后院。 没藏克已经吃完了晚饭,正打算回书房整理一下近几日的公文。 “哎呦!” 他刚穿过月亮门,就感到小腹位置传来一阵绞痛,口中也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一旁陪同的赤管家,忙抢上一步,伸手扶住对方。只见此时的没藏克,由于疼痛的缘故,面部五官已经扭曲。 “老爷,你怎么了?” “我……,我腹痛难忍……。” “啊,那我这就叫人去请郎中。” 第654章 没藏讹庞的邀请 翌日清早,一夜辗转难眠的胡理,很早就收拾妥当。 在辞别了小郡主后,他就夹着包袱去了衙门。 刚来到值房不久,一名小吏就走了进来。 “胡师爷,知县让你去一趟他的值房。” 稍后,当胡理走进房间,就看见县丞主簿也在房间里。 各自见礼以后,沈浩缓缓介绍:“有件事先要告知诸位,就在昨天夜里,没藏知府突发急症,已经故去了。” 话音刚落,县丞主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没藏知府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突发急症故去了?二人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知县。 此时,坐为末尾的胡理,双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强行压下激动的心情,学着另外两人的样子看向沈浩。 只听沈浩继续说道:“本官一会儿会去知府府上祭拜,不知几位可愿意与本官同往?” 县丞主簿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只有胡理不知道该不该去。 沈浩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似得,微笑说道:“胡师爷,既然刘县尉不在,你就代表他去一趟,好歹也算个心意。” 在几人去祭拜没藏克的时候,远在兴庆府的张义,刚被牢头从大牢里送了出来。 早已等待在此的小三子几人,立即迎了上来。 “郎君,你受苦了。” 稍后,他就在几人的搀扶下,钻进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里。 等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张义才压低声音:“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能出来?” “是没藏统领给传的消息。”小三子如实答道。 张义自从被关进了兵部大牢,就再也没见过没藏赤地。心下不禁好奇:“他人呢?” 小三子摇了摇头:“这不清楚,他也是遣人来送的消息。” 张义见对方一问三不知,也就不再追问,只是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郎君,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三子就在耳边轻声呼唤,张义才睁开眼睛。从车窗探头望去,就见马车已经停在他之前居住的小院门前。 “郎君,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烧水,洗洗身上的晦气。” 傅文说了一声就小跑着进了院子。 等张义走进院子,就发现小院收拾的很是干净。 他转头看向小三子:“你们这几天就住这边?” 小三子应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六哥那边我们也不敢去,怕兵部那些人暗地里安排人跟着咱们。” 张义轻笑一声,对于小三子的谨慎,心里非常满意。 二人还没说上几句,院门就响起了敲门声。 没藏赤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刘奇,刘奇?” 等张义打开门,还没询问一句。没藏赤地就抢先抱怨:“我说你小子,跑的倒是快。哥哥只是耽误了一会儿,你就跑回家了。” “大哥,来了,进来说话。” 说着,张义就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藏赤地不仅没迈步走进院子,反而一手拉住刘奇的衣袖:“快点跟哥哥走一趟。” 张义挣扎了两下,终究没有挣脱对方的纠缠,只能无奈说道:“小弟这刚出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呢,又出去干嘛?” “走走走,我大伯要见你。”没藏赤地连声催促。 一炷香后,张义就跟随着没藏赤地来到了国相府,在后院书房见到了没藏讹庞。 “刘奇来了,坐,坐下说话。” 没藏讹庞对于刘奇的到来很是热情,指了下一旁的椅子,就让对方坐下。 张义面对西夏最大的老狐狸,可是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依旧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没藏讹庞对于刘奇的反应,心里满意的不行,又斜瞥了一眼大大咧咧的侄儿,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待三人各自落座,没藏讹庞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请你过来,也不为旁的,主要是想当面感谢你对赤地的照顾。” 张义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说的是没藏赤地在边关气晕以后,一路上自己对对方的悉心照顾。 “相爷,这是哪里的话。小子和没藏大哥,可是拜把子的兄弟。这些还不是小子应该做的吗?要是说起来,小子还应该感谢国相呢,要是没有国相的话,小子恐怕还在兵部大牢里受罪呢。”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就聊到了打草谷那场战事上。 张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从顶替没藏赤地参加集议开始讲起,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 一盏茶后,等张义口干舌燥的讲完原委,没藏讹庞又提了几个问题。 张义自然是知无不言,尽量做到有问必答。 临了,没藏讹庞才状似随意的问道:“刘奇啊,你对这场大败是怎么看的?” 对于对方提出的这个问题,刘奇并不准备用之前的那番说辞。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相爷,实不相瞒,小子以为,这里有内鬼。否则,面对东西两路同时遭遇埋伏,就很难解释的通。” “你觉得这个内鬼会是谁?”没藏讹庞急忙追问。 张义假意思忖了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瞒相爷,小子从前方遇袭开始,就在心里琢磨这个内鬼的身份。只是……,只是没什么头绪。” 不等没藏讹庞继续提问,他又摇了摇头:“不过小子以为,这些人应该是官场中人,甚至很有可能是参加集议的那种一位,甚至……,甚至几位。” 没藏讹庞听了刘奇的分析,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甚至还叹息了一声。 他的这番举动,倒是把刘奇看懵了。 难道说,对方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讹庞终于开口了。 “刘奇啊,你觉得泄露打草谷消息的人,和引吐蕃人进城的,会不会是同一批人?” 张义眨了眨眼睛,刚要摇头表示反对。可迎向对方的目光时,他一下就想通了没藏讹庞说这番话的用意。 没藏讹庞这是想把泄密的责任,推到申豹这个死人身上,以此来解脱没藏赤地的罪责。 “相爷说的有理,那个申豹确实有泄露机密的可能,并且这个可能性还极大。” 说到这里,张义担忧的看向没藏讹庞:“不过,不过有一件事比较麻烦。假如是申豹干的,那么身为上官的没藏统领,也要跟着一起担责任啊。” 第655章 库贺利 没藏讹庞听了刘奇的分析,当即朗声大笑。 “这你就无需操心了,老夫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随即又聊了几句,张义就找了几个借口告辞了。 他和没藏赤地走出房间以后,就疑惑问起国相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藏赤地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低声说道:“你就等着看吧,这次有人要倒霉了。” 不等张义追问,没藏赤地将话题一转,聊到了那位青木先生。 “哥哥已经派人去打探青木先生的行踪了,等摸清楚了,咱俩就动手。” 张义没想到,对方遭遇这么一番变故,居然还对青木念念不忘。 “大哥,这里可是兴庆府,街上布满了飞龙院的人。咱们现在动手,是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已经伸手打断:“哥哥就是要在太子的眼皮底下,把那个青木宰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张义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出言再劝。只能点了点头:“行吧,一切任凭哥哥吩咐。只是……。” 他故意迟疑了半天,才说道:“只是小弟的功夫实在差劲,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 没藏赤地倒是毫不在意:“动手的差事,哥哥这边自然有人去做。到时候,你只需给哥哥出出主意也就是了。” 稍后,张义在辞别了没藏赤地后,就回到了家里。 等他一番梳洗过后,就慵懒的躺在床上,说什么也不想起来,只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只可惜,他这个想法终究会落空。 张义才躺下不久,小三子就在门外轻声呼唤:“郎君醒来,郎君醒来。” “干嘛啊?”张义连起身下床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询问。 “郎君,兵部派了一名小吏过来。指名点姓的要您出去答话。” “靠!没完了是吧。” 等张义骂骂咧咧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那名所谓的小吏,已经坐在正堂喝茶。 小吏也算知趣,见刘奇走进房间,连忙起身行礼:“兵部武扩,见过刘县尉。” “嗯。”张义疲惫的应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紧接着,就用慵懒的声音问道:“你来找本官何事啊?” “小人是奉了兵部员外郎,库贺郎官的命令,前来请刘县尉去赴宴的。”小吏的态度很是恭敬。 张义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始终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个复姓库贺的。 不过一个兵部郎官,怎么说都是从六品。况且还是人家主动邀请自己赴宴,张义也不好推辞。 他进屋换了身衣服,就跟随着来人去了酒楼。 半个时辰后,当他走进二楼雅间,看清那位邀请自己赴宴的人以后,不禁愣在了原地。 此人正是这两日提审自己的其中一位,他甚至依稀记得,在整个提审的过程中,面前这位始终对自己报以善意的微笑。 “夏邑县尉刘奇,见过郎官。”张义行礼的姿势,可以说是一丝不苟。 库贺利也起身还礼,并邀请对方入座。 待二人各自落座,库贺利也没有藏着掖着,立即表明了邀请刘奇的意图。 “那天听了你在牢里,训斥程麟几个人的一番话,本官很是有些感触,所以今日约你出来见上一面。” 张义闻言大喜,他正愁没有渠道结识一些文官呢,这不是机会就送上门了吗? “那些都是下官的狂悖之言,倒是让郎官笑话了。” 库贺利摆了摆手:“刘县尉自谦了,那些言语可以说是句句说到了要害。假如程麟等人,当时能当机立断,也不至于被那些吐蕃人得逞。” 二人,一个有意结识对方,一个心存巴结。一时间,酒桌上的气氛倒也融洽。 待酒至半酣,库贺利把酒杯放在桌上,才微笑看着刘奇:“刘县尉,想没想过换个地方为官?” “换个地方?”张义好奇看向对方。 库贺利点了点头:“不错,本官打算上书朝廷,把你调到兵部。不知刘县尉意下如何?” 从本心讲,张义心动了。按照官场规则,自己只要这么一调动,少说能官升一级,也就是从正八品,升到从七品,那样距离自己跻身朝堂的目标,又进了一步。而且,那可是兵部啊,不是什么刑部吏部。自己能接触到海量的军事信息,这是任何一个秘谍都梦寐以求的。 只是,对方把自己调进去,又存着什么目的呢? 二人终究是第一次见面,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张义还不想贸然应允。 思忖片刻就说道:“下官感谢郎官的看重,只是事发突然,能否容下官考虑几天,再做答复。毕竟,为官不易,下官也怕……,呵呵。” 尽管刘奇说的隐晦,库贺利也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微笑点头:“当然可以,这也算是件大事呢,是要考虑清楚才好。” 接下来,二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是推杯换盏,聊些风花雪月。 晚间,等他走出酒楼的时候,有心去国相府找没藏赤地问问库贺利的背景。但见天色已晚,也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在他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就看见前面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经过一番仔细辨认,张义猛一拍额头,这不是西市吗?前面就是杨澍开的“绣春楼”了。 要说在这兴庆府,有谁最了解一位官员的底细,恐怕除了飞龙院和吏部,也就是这“绣春楼”了。 张义玩味一笑,就装作一副酒醉的模样,走进了喧嚣热闹的绣春楼。 他这边刚一出现,在后面点算账目的杨澍,就接到了手下人的禀报。 “这位怎么回来了?” 杨澍也来不及思忖缘由,就放下手里的账目走出房间。 “刘郎君?这可有日子没见了,前些天杨某还在李副使面前问起您呢。您这些日子,是去哪儿发财了?” 来到大厅的杨澍,立即迎着刘奇走了过去。 张义也是极为配合的拱了拱手:“出了趟院门,这不是刚回来吗?想着来看看你生意做得如何了。” “郎君,好不容易来一趟。您看是安排个姑娘伺候您呢,还是……。” “别来这套,我真是途经这里,进来随便看看。” 说着,张义就在杨澍的陪同下,在各处逛了起来。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是,二人逛着逛着就去了后院。 第656章 各方消息 等杨澍把张义带进一间密室,他才恭敬行礼:“杨澍见过统领。”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咱俩无需如此。” 说着,就伸手将对方扶起。 二人各自落座,张义就表明此行的目的。 杨澍听闻对方是询问库贺利此人的,就站起身从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 稍后,就指着其中一页说道:“统领,这就是库贺利的资料了。” 片刻后,张义就失望的摇了摇头。册子上面只是简单的记录了库贺利的资料,如出生年月等信息,并没有什么秘辛之类的东西。 杨澍则在旁介绍:“这个库贺利,属下也是听说过的。一位经常来咱们这里玩的官员,他就公然评论过对方,说此人是个执拗性子,不仅很难接触,还是个不会变通的。更是将其形容成茅坑里的石头,说是又臭又硬。”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查不到对方的根底,也只得先把此事放放,等改天问问没藏赤地又或者李陇,或许他们知道的更多些。 他随手把册子放在桌上:“这些日子怎么样?有没有打探到其他消息。” 杨澍只是稍作思忖:“还真有,前些日子有个枢密院的副使,说是要用兵。” “哦?对哪里用兵?”张义立即来了精神。 杨澍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当时正好有个官员过来敬酒,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这人叫什么?”张义立即追问。 “姓朱,朱弘。”杨澍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义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 二人又闲聊的几句,张义才起身离开绣春楼。 翌日上午,张义正要找个由头去绸缎庄的时候,没藏赤地就找上了门。 “兄弟,哥哥已经打探清楚了,青木那个老小子在外面有一个外室,每隔三天就会去一趟。” 说到了这里,没藏赤地向张义挑了挑眉:“按照日子计算,明天他又该去了。怎么着,咱们兄弟干上一票?” 对于这个提议,张义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了。 “大哥,现在还不是时候,凉州的事情搞这么大,几乎所有人都盯着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咱们哥俩自然也不例外。依我的意思,最好再等等,等这件事过去的,咱们再出手不迟。” “不行!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再想报仇岂不是更难了?”没藏赤地瞪着眼说道。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大哥,杀人也未必非要在兴庆府啊。咱们可以把人调出去,到时候有个马高镫短的,那些人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咱们兄弟头上。”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调出去恐怕不易,青木毕竟不是官员,也只是太子身边的老师。朝廷里可没有合适的差事,非要指派他去做。” 张义玩味一笑:“只要创造机会,有些事情还非得他去不可。” 不等没藏赤地问起,他就主动解释:“小弟昨天可是听到一个消息,说朝廷最近要用兵?” “用兵?对哪里?”没藏赤地显然还没听说这个消息。 张义摇了摇头:“当时小弟和那人也只是擦肩而过,没听清楚后面说的什么。还要劳烦哥哥去打听一下,只要能打探到具体消息,兄弟就有办法让青木跟着一起去。” 没藏赤地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报仇,如何要了青木的性命。对于刘奇所说的这些,也不疑有他。又见对方说的信誓旦旦,也就一口答应下来,说晚上之前,一定能有消息传回来。 等张义送走了没藏赤地,才领着傅家兄弟上街,只留下小三子一人看家。 云鹭绸缎庄 张义三人刚走进绸缎庄,伙计就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可是要买些布料给家人做衣服?” 张义假意在货架上扫视了一番,就指着身后的傅家兄弟。 “伙计,要是在你家买布料,能负责做成衣服吗?我想给他们俩每人做一身。” 伙计这才注意到身后那二人,拍了下额头说道:“您看小人这眼神,倒是怠慢两位贵客了。” 随即看向张义:“客官,小店是专做布料生意的,这做衣服的买卖,还真没做过。” 张义摆了摆手:“你去把东家叫过来,他要是愿意接这个买卖,布料我就在你家买了,要是不接的话,我就去其他家看看。” 伙计又再次打量面前三人,见不像是来上门找事的。也就应了一声,去后院找东家去了。 正在后院看账本的小六,在听完伙计的描述后,差点被这无理的要求气乐了。自己这家店在兴庆府好歹也闯出些名气了,你不能把我当小裁缝铺吧? 小六当场就想回绝,只是转念一想,怎么说人家都是客人,还是尊重一些的好。 念及至此,他就带着伙计去了前面。 当他看清来人是张义的时候,险些没冲上去抱住对方。 “客官,小店可以按照您几位的要求做成成衣,只是这时间上有点长。”小六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张义说道。 “那不碍的,反正也不着急。” “既然这样,那就请几位到后面,我这就安排人给几位量尺寸。” 等几人来到后院房间,小六一改刚才的严肃,狠狠的把张义抱在怀里。 “你可真行啊,凉州那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据说事情搞得很大。” 张义好不容易挣脱开对方的搂抱,这才微笑说道:“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说起近况,小六摇了摇头:“不是太好,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飞龙院和地方衙门,疯狂在街上抓人。” 张义对此感到惊讶,照目前看,杨澍和小六这两拨人马都没出什么差错,那么,那些飞龙院和衙门又是在抓什么人? 小六似乎看出张义心中所想,就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能有消息传回来。” “你去把人撤回来,万一那些打探消息的,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反而更加麻烦。” 见小六要争辩几句,张义立即伸手打断:“就这么定了,这件事我去办,更加方便。” 第657章 库贺利其人 小六对于张义还是有些了解的,对方既然能如此说,就一定能把事情办好。当即就去门外叫了一名伙计,把事情交办了下去。 等送走那人,小六眼中含笑的看着张义:“听说你现在金屋藏娇了?”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你都知道了还问,是想故意看我的笑话?” 小六摇了摇头:“没那个意思,只是这事比较麻烦。那些规矩啥的,我就不提醒你了,反正你也知道。我只是想说,你最好能把那位劝说回去,否则日后被那些文官大臣知道了,整个曹家都讨不了好。” 张义对此也是头疼不已,要说女朋友不远千里来找自己,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只是,想到日后将要面临的麻烦,他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六继续说道:“我再送你个小道消息,据说曹家这次把司使坑的不轻。” “哦?司使?坑他什么?” 稍后,张义听完国舅爷咆哮皇城司的事情,也是忍不住朗声大笑。 小六则瞪了对方一眼:“亏你还笑的出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司使未必敢对曹家如何。但很有可能把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等日后找到机会,他老人家收拾你的时候,你可别哭着求饶。” 张义会意的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太监这种生物,多数都是小心眼的。老太监自然不会例外,自己恐怕还真要小心应对才是。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张义这才领着傅家兄弟走出绸缎庄。 晚间,没藏赤地再次登门。 “兄弟,都打听清楚了。” 张义也不追问,一边给对方斟茶,一边等待下文。 只听没藏赤地说道:“要说事情,还是因为凉州而起。这次拓跋宏不是损失了一万将士吗?朝廷在得到消息后,就有人上书谏言。说是那些将士不能白白死了,必须给报复回来。” “那有没有说,要怎么报复?”张义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装作很随意的样子。 没藏赤地摇了摇头:“倒是说了几个地方,只是究竟选哪一处,目前还没有定论。” 张义蹙眉看向对方,试探着问道:“哥哥,有没有可能阻止朝廷用兵啊?再不济,也要秘密进行,绝不能大张旗鼓的。” “怎么了?为那一万将士报仇不是应该的吗?”没藏赤地诧异于小兄弟的反应。 张义失望的摇了摇头:“大哥,你就没往深远的想想?拓跋将军是怎么死的?是因为想去宋人那里打草谷。这摆不到明面上说,也不能摆在台面上。他干的这件事叫做擅挑边衅,你懂不懂?现如今,宋国没有追究也就罢了,一旦追究此事,你可不要忘了,边关的榷场可还开着呢,万一惹恼了宋国,人家把榷场一关。你觉得咱们能落得什么好处,得有多大损失?那些个靠榷场赚钱的达官贵人,心里又会怎么想?” 没藏赤地这才明白对方反对的原因,思来想去也觉得有些道理。 “兄弟,你这些话应该对我大伯说,而是不是对哥哥我说。” 张义轻哼一声:“哼,你可拉倒吧。小弟就不信朝廷那些人看不到其中的利害,只是他们不好说出口而已。毕竟牵扯到一万将士的性命,谁要是敢出来劝阻,会轻易被人弄个投降卖国的罪名。” “大义压人?”没藏赤地略一思忖,就试探着说道。 张义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有了为死难将士报仇这杆大旗,很多人就不好,也不敢再反驳了。” 说到这里,他又摆了摆手:“管他呢,反正这些都是朝廷的事情,自有那些大官做主。还是说说咱们得安排吧。大哥,你派人继续盯着朝廷的消息,一旦确定用兵,就立即告诉小弟。到时候,小弟自会让青木随军出征。” 没藏赤地几乎是一口答应。 张义见对方答应,也安心不少。随即就说起了库贺利让他进兵部的事情。 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藏赤地开始还听的晶晶有味,可一听到库贺利的名字,就连连摇头。 “兄弟,要是旁人让你进兵部也就算了,唯独那个库贺利却是不行的。” “不都是同样当差吗?这有……。” 不等刘奇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就出言打断:“你知道出兵报复的主意是谁出的吗?就是那个库贺利!正如你说的那样,他就是那个用大义压人的官员,甚至还鼓动一帮想不明白内情的,跟着一起上书皇帝。” 张义有些反应不过来,当初在酒楼的时候,看库贺利的言谈举止也算是有些城府的。没想到这人能干出这种事情,难道对方就真没想到事后如何收场吗? 这时,没藏赤地又继续说道:“刚才哥哥听了你的分析,大概能猜到库贺利的想法了。” 张义也不说话,只等对方的下文。 “这个库贺利,哥哥还是了解一些的。此人出身贫苦,听说学问是跟一个到处化缘的老和尚学的。而后就在刑部当了一名小吏,因为其勤勉好学,被上官看上,算是给保举成了官员。” 没藏赤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可是你想想,官场讲究的是什么?可不是勤劳肯干,那讲的是为人处世,讲究的是背景靠山。提拔他的官员,在他上位两年不到的时候,就被人罢黜回家了。再加上库贺利不愿意,或者说不屑讨好旁人。这就导致他终升不上去,现如今四十岁的年纪,只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俺寻思着,他这次上书的原因,要么是开窍了,打算用报复宋国这招,去搏一个前程出来。要么,就真是看不清背后那些事。” 说到这里,没藏赤地看向刘奇:“兄弟,这人你最好离他远点。无论他是如何想的,这次能不能得逞,总之他都已经得罪了一帮人。所以啊,这人别去理他,只管看着他倒霉也就是了。” 就在二人讨论库贺利的时候,居住在东街一座小院里的库贺利,正在桌案上奋笔疾书,打算再上一本,势必要劝说皇帝出兵,为那些死难将士报仇雪恨。 第658章 出兵报仇 “夫君,休息一会儿吧。” 随着声音响起,库贺利的夫人端着一杯茶水和一碟点心走进书房。 库贺利却是充耳不闻,直到把奏折书写完毕,这才伸了个懒腰。 他转头看向夫人:“倒是辛苦你了,焕儿睡下了?” “早就睡了,今天跟那些同学去城外游玩,可是累的不轻。” 库贺利和夫人聊上几句,就开始低头吃糕点。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脆响。夫人连忙打开房门探头去看,只见放在院子里的水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碎成了几瓣,里面的水也撒的到处都是。 “夫君!”夫人扭头看向夫君。 这时,库贺利也来到门前,看见院子里的景象,立即把夫人拉到身后。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再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库贺利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里。 只见破损的水缸旁,有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库贺利又抬头看向围墙,不见有任何人影出现。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啊?”跟随而至的夫人,一把抓住夫君的袍袖。 库贺利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即拍了拍夫人的手背:“不过是一些小人行径而已,夫人不必过于担心,那些人不敢乱来的。” 等安抚住自家夫人,库贺利就愤愤然回到书房,把那篇写好的奏折撕的粉碎。又重新拿起笔墨,写了一篇言辞更加犀利的文章。 库贺利不知道的是,就在院墙外的小巷里,正有两个黑影迅速向远处离开。 “郎君,这就行了?不再搞点狗血,飞镖啥的?”小三子边向前走,边询问身边的张义。 张义摇了摇头:“用不上,只要小小的刺激一下他,就已经足够了。” 翌日上午,不出张义所料,库贺利俨然化身一名斗士,在朝堂之上将那些反对出兵的大臣们,怼的哑口无言。甚至让位高权重的没藏讹庞,都感觉到脸面无光。 而挑起这场小风波的张义,则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提着礼品来到飞龙院,去看望副使李陇。 “我说你小子,被放出来也有几天了。直到现在才来看我,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李陇佯怒的瞪了一眼走进值房的刘奇。 张义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嬉皮笑脸的赔了个罪,就顺势坐在椅子上。 “使君,小子早就想来看望您。这不是被事情绊住手脚了吗?生怕连累了您。”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也不看看本官是那等怕事的人吗。”李陇说着,就让田翼给刘奇上茶水。 稍后,等田翼端来茶水,张义连忙起身接下:“有劳田哥了,改天小子请您饮酒。” 田翼也跟着凑趣:“行啊,你这顿我可记下了。” 等田翼退下,张义就和李陇聊起了近况。 在闲聊几句过后,张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使君,小子出来这几天,总是看见咱们飞龙院的和县衙那帮人在街上盘查,还抓了不少人。就连小子都被盘查了几次,最近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李陇一听对方问起这个,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情的根源还是出在凉州。那边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兴庆府肯定要搜查有没有探子奸细啊。不然哪天也被什么人混进城里,岂不是很麻烦?” 张义将此事暗自记下,打算改天提醒杨澍和小六他们。 “还一个,小子听说朝廷打算用兵?” “这事连你都知道了?”李陇不禁好奇打量对方。 张义点了点头:“是啊,昨天没藏统领去家里看小子的时候,听他说了几句。还说朝廷为这事吵的不可开交?” 李陇无奈点了点头:“还不是怪那个库贺利,连续几天在朝廷上闹事,非要逼着皇帝和诸位朝臣对宋国用兵。” 张义佯装吃惊的看着李陇:“使君,不会真的要对宋国用兵吧?” 李陇把双手一摊:“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今天早朝的时候……,哎,别提了。反正皇帝点头答应了。” “那决定对那里用兵了吗?” 说完,张义害怕对方起疑,又立即补充:“不瞒使君,上次小子去卓啰城的时候,本来打算体验一下战阵的,可谁知道只是在大营里待了三天。这次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带上小子,也让小子见见世面。” “战场上无非就是杀人呗,这有什么可看的。”李陇白了刘奇一眼。 “别啊,使君,小子从小就梦想着能当一位将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只是……,只是身子骨单薄些,人家征兵的不要小子。虽说现在断了当兵的念想,可对战阵对垒的场面还是挺想往的。” 说到这里,张义起身来到桌案前,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使君,要是条件允许的话,这次就带上小子呗。” 李陇简直被刘奇这小子整无奈了,只能勉强点了点头:“行吧,等出征的时候,我让人叫上你。” “那大军啥时候能出征开拔啊?”张义立即追问。 “干嘛啊?你不会现在就打算去吧?”李陇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 张义摆了摆手:“使君误会小子了,小子就是想算算日子。照现在的形势看,小子恐怕在京城也待不了几天了。要是日子短呢,小子打算给知县写封信,就说身体不适,需要在兴庆府养些日子。这样应该能拖多大军开拔吧?要是日子还长,那小子就只能先回凉州等待消息了。” 李陇简直是哭笑不得,指了指刘奇:“那个沈浩也是倒霉,偏偏摊上你这么个下属。给你交个实底吧,你也不用写信托病,更不用回凉州等待消息。” “哦?怎么说?” “这话我可对你一人说,你可别传出去。” 说完,李陇还下意识看了看值房的房门。 张义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 只听李陇继续说道:“早朝的时候已经定下来了,这次还是打兰州。你回到凉州城以后,直接等大军到来就行了。到时候,我让人给你安个行军书记的职位就行了。” “不是,小子没听错吧,怎么还打兰州啊?上次……。” 不等刘奇说完,李陇就出言打断:“对,就是打兰州。既然是报复,当然是找仇人血债血偿了。去其他地方,能对得起那些死难将士吗?” 第659章 探军情 在从李陇口中打探到了出兵地点,张义对此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具体出兵时间和兵力数量,甚至兵种配置,他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以免引起对方的疑心。 晚间 在经过一番左右衡量后,张义就提着礼品找到了库贺利的家。 刚敲了几下院门,库贺利的夫人就把门打开了。 不等对方询问,张义就主动自我介绍:“您是嫂子吧?我是西凉府来的夏邑县尉刘奇,想来找库贺郎官的。不知他在家吗?” “哦,是刘县尉啊,那就请进来吧。” 库贺夫人见对方也是官员,手上又提着礼物就把刘奇让进了院里。 与此同时,库贺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从书房走了出来。 “刘县尉,你怎么找到家里的?”库贺利对于刘奇的贸然来往,感觉很是诧异。 “郎官好,下官是去了兵部才打听到的。” 稍后,等二人来到正堂落座,张义就表明了来意。 “郎官,下官此次登门,还是为了去兵部的事情。下官就是想问问,如果调到兵部,会做些什么差事?” 说到这里,刘奇又连忙解释:“是这么回事,下官先声明啊,绝不是挑三拣四,而是从没接触过军武,实在是怕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具体干事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反而会耽误了公务。” 这番说辞,瞬间赢得了库贺利的好感。 “没想到刘县尉还是个谨慎的性子,这点很是难得啊。” 张义谦虚了几句过后,就听库贺利介绍道:“兵部除尚书侍郎外,下属还有四位郎中,分别是职方郎中,掌管天下图册。驾部郎中,掌皇帝车轿、车马、驿站、养马之事。还有库部郎中,顾名思义主要掌武库以及各种物资。” 库贺利见刘奇点头表示明白,才继续说道:“最后还有一位是兵部郎中,也是本官的上司。主要职责就是协助处理尚书和侍郎交办的一切差事。这也是本官目前的日常公务,如果你准备调到兵部,会在本官麾下任职,具体差事到时会给你讲明。” 其实,在张义来之前,已经打探清楚库贺利负责的公务。现在听到对方的安排,心里也有了些底,无非是兵部郎中秘书的秘书。不过倒有一点好处,就是有机会能接触到兵部侍郎,甚至官阶更高的尚书。 张义当即点头,表示愿意追随库贺利到兵部任职。同时,他也说出了心中的顾虑,那就是怕西凉府会不放人。毕竟凉州方面,刚遭受了两次劫难,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库贺利闻言,摆了摆手:“这些无需刘县尉操心,自有本官去找吏部说话。” 张义这才借机问起出兵的事情:“郎官,听说朝廷已经决定向宋国出兵了?” 提起此事,库贺利也是有些得意,毕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不错,朝廷已经决定对宋国用兵,为那些死难将士报仇雪恨。” 张义也是一脸欣喜模样,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郎官,不知道下官是否有幸随军出征啊?” “哦?你还想随军出征?”库贺利疑惑看向对方。 张义眉头紧蹙的点了点头:“不瞒郎官,卓啰城一战,下官也算是亲历者之一。每每想起那些死伤的将士,下官都心如刀绞。恨不得拿起武器与那些宋狗厮杀一番。”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强压下心中悲愤。 “敢问郎官,出征的日子是否确定了,下官也好提前准备。” 库贺利能上书敦促朝廷出兵,也不完全是出于投机的目的,更多的还是想为那些死难将士报仇。 如今受到刘奇的情绪感染,他也觉得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几乎是脱口而出:“出兵日期就定在腊月三十,届时会有两万大军直扑兰州,势必将那些宋狗斩杀的一干二净。” 听到这个日子,张义心中一动。这帮可够毒的,趁着过年松懈对兰州发起攻击。如果边军不是提前做好防备,这次行动恐怕还真就成了。 “刘县尉,想什么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库贺利的声音。 “啊?哦,下官是算日子呢,今天是十二月初一,满打满算还有二十九天。” 不等库贺利再说些什么,张义又继续说道:“郎官,既然下官要调到兵部的事情已成定局。下官想先回夏邑县一趟,衙门里还有好多需要交接。您看……。” 库贺利对此当然不会反对:“行吧,反正那件案子也没你的事了,你大可以提前回去。至于……。” 库贺利说到一半,又思忖片刻:“不如这样,你也别来回跑了,你就留在西凉城等待大军。然后在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你再跟随他们回来就是了。” 张义对于库贺利善解人意的举动,表示了感谢。 随后,就起身告辞离开。 翌日上午,张义收拾妥当就带着傅家兄弟去了绸缎店。 随后就以修改成衣花色布料的名义,见到了小六。 待几人来到了后院,张义直接表明了来意。 “两件事,一,城里这阵搜捕,是为了杜绝类似凉州城的事情发生。虽说他们抓的是吐蕃人,咱们的人也要多加小心。最好是让咱们的人尽量少出门,要还是觉得没有把握,干脆就躲到城外去。” 小六子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 紧接着,张义又说道:“第二件事,西夏定于腊月三十那天,动用两万兵力对兰州实施偷袭。你务必给家里送个口信回去,让兰州那边提早有个准备。” 不等小六子说话,他继续说道:“当然,过几天等我回到凉州城,也会向兰州传消息过去。咱们双管齐下,争取把那两万人全给歼灭掉。” 小六子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张义:“郎君,我没听错吧,足足两万人偷袭兰州?” 张义狠狠的点了下头:“你没听错,就是两万人,只是具体兵力配置我还没搞到手。不过据我猜测,多半还是骑兵。” 经过再次确认消息,小六子也是一脸肃然。当即点头表态,一定尽快把消息送回老家。 第660章 嫌疑人有三 翌日,张义主动找到了没藏赤地,提出想要回凉州的打算。 “你的案子结了?还有,青木怎么办?你不是说……。” 不等没藏赤地把话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大哥,小弟是问了库贺利,他说我的案子已经没事了。至于青木,您只需让国相上书皇帝,就说青木身为太子的老师,不该是个只会读死书的腐儒,也该通晓军武。这次出兵宋国的机会就很是难得,希望皇帝能准许青木随军出征。” 没藏赤地皱眉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这理由牵强了些吧?万一……。” 张义再次打断对方:“小弟听说,皇帝的岁数……。” 说着,还给了没藏赤地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没藏赤地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番斟酌过后,表示一会儿就去找大伯禀明此事。 正在二人闲聊之际,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人敲的“嘭嘭”作响。 “谁啊?这么没规矩!”没藏赤地烦躁的喊了一声。 只听房门外一人禀报:“三少爷,大事不好了。五少爷在凉州病逝了,老爷让您赶快过去呢。” “什么!!!”没藏赤地惊叫了一声,就一个箭步就来到门前。 等他把房门打开,一把抓住那名下人的衣领:“你再给我说一遍?” “三少爷,西凉刚送来的消息,说五少爷突发急病已经于几天前病逝了。老爷让您赶快过去呢!” “小克!!!”没藏赤地听闻亲弟弟病逝的消息,仰天喊了一声,就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张义冲到门前就将对方扶起,在那名下人的帮助下,连拖带拽的才把没藏赤地放到床上。 “快去叫郎中啊!”张义又对下人吩咐了一句,就伸手去掐没藏赤地的人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才悠悠转醒。也只是愣神了片刻,就开始抱头痛哭。 这时,府里的郎中也被人请了过来。张义为了不影响对方诊病,就暂时退出房间。 只是他刚走出房间,就见没藏讹庞一脸担忧的站在外面。 “小人见过相爷!” 没藏讹庞哪有功夫搭理刘奇啊,一边探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侄儿,一边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义这才如实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没藏讹庞听完,也不知该如何评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张义则借机开口询问:“相爷,没藏知府得的什么病?我和没藏统领离开西凉的时候,他还亲自来送行呢。这……,这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没藏讹庞摇了摇头:“来报信的,只说当晚吃了晚饭后,就突然说肚子疼,结果请了府里的郎中过去诊治,却查不出因何发病。等到想起请城里郎中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张义继续试探:“那事后没请仵作给看看?” 没藏讹庞只是摇头不答,也不知是请了没结果呢,还是根本就没请。 这时,郎中已经结束诊治,去了一旁的桌案上开方子。 二人借此机会走进房间,来到床边看望没藏赤地。 没藏赤地突然对没藏讹庞说道:“大伯,还请让人备一匹快马,侄儿想……。” 不等他说完,没藏讹庞就伸手打断:“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合适回凉州。况且,来人已经说了,赤管家已经护送着棺椁向兴庆府来了。算算日子,最多后天也就到了。” 没藏赤地这才痛苦的闭上眼睛。 稍后,等没藏赤地喝了一副安神的药汤后,就缓缓睡了过去。 没藏讹庞也借机领着张义去了后面花园。 望着含苞待放的梅花,没藏讹庞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刘奇,你对此事怎么看?” 张义摇了摇头:“回相爷,小子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见没藏讹庞转头看向自己,他继续说道:“小子清晰的记得,送行的那天,没藏知府还与众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一丝病态。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没藏讹庞直接打断:“你怀疑谁?” “这个……,这个……。不瞒相爷,小子心里是怀疑几个人,只是没有任何证据,却不好乱说。” “说!在老夫的府上,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尽管大胆的讲出来就是了。” 说着,没藏讹庞双目如电的盯着面前的刘奇。 张义心中窃喜,这个老狐狸总算是上套了。 “那小子就说说,要是有什么不对的,还请相爷见谅。” 没藏讹庞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张义在脑海里整理的一番语言,这才缓缓说道:“小子以为,宋国和吐蕃人不会做这些事情。没藏知府也不过一届文官,杀死他对于那两国不仅没有太大好处,反而会更加惹怒咱们西夏,这得不偿失。” 对此,没藏讹庞并未做出评判,依然耐心等待刘奇的答案。 张义观察了下对方的表情,就伸出三根手指:“小子以为,假如没藏知府是被人害死的,嫌疑人有三。一是觊觎知府之位的。当没藏知府初到西凉的时候,小子就发现一些人脸上笑脸相迎,实际上眼神闪烁。更是有人在背后咬牙切齿……。” 没藏讹庞很随意的摆了摆手:“无非是拓跋氏那些人,当时老夫在为克儿谋取知府之位的时候,曾与他们族长有过纷争。后来还是老夫略施手段,才让那人主动放弃。” 张义对背后这些不甚了解,当然,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他继续说道:“小子第二个怀疑的是太子。” 见没藏讹庞的脸色并没有明显变化,张义心安不少。 “太子觊觎西凉府已久,之前还派遣青木去凉州刺杀过没藏统领。现在眼看着知府之位也归了没藏一族,心中难免会有些想法。所以小子以为,没藏知府的死,太子应当脱不了干系。” 没藏讹庞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第三个呢?” 张义连忙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支支吾吾看着对方。 没藏讹庞眉头一挑:“说啊,这里是老夫的府上,左右又没旁人,你有什么可顾忌的。” 张义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试探着说道:“不瞒相爷,前面两位,小子虽然觉得可疑,但也不如这第三位疑点大。” 说着,用手指了指天空,小心翼翼的说道:“相爷,小子以为是那位出手了。” 出于张义意料的是,在他说出第三个嫌疑人是当今皇帝的时候,没藏讹庞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转回头眯眼看向远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661章 捷报抵京 二人在寒风中不知道站了多久,最终还是没藏讹庞先开口说话。 “说说其中道理。” 张义窃喜不已,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分析:“相爷,没藏一族想经营西凉的心思,几乎是尽人皆知。那位也必然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之前有其他文官武将在凉州作为制衡,没藏一族纵然想要有所作为,也是千难万难。可随着前任知府被罢黜,没藏知府上任,这其中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张义小心观察着没藏讹庞的脸色变化,见对方依然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样子,才继续说道:“所以小子认为,这次多半是那位出手了,用以警告相爷。” 没藏讹庞听完刘奇的分析,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仰头望天,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过了良久,没藏讹庞才谓然一叹,挥手示意刘奇退下。 只是,张义刚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没藏讹庞冰冷的声音:“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你知道后果。” 稍后,当张义离开相府以后,才用袍袖偷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离间君臣这步险棋,总算没出差错。否则的话,呵呵,哥们儿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就在张义回家收拾行囊,准备赶回凉州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太监,已经收到了种家兄弟亲手书写的捷报。 老太监朗声大笑了良久,这才收拾心情,催促从人为其备马。 他要赶回宫里,向官家报喜! 皇宫 陈忠诚身为官家的贴身大太监,看着官家神思不属的批阅奏折,心里不免为自家主子感到心疼。 自从上次阿大禀报了西夏将要偷袭兰州的事情后,官家就一直对前方战事念念不忘。还会时常站在那幅大宋疆域图前,看着兰州那片区域唉声叹气。 陈忠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心中暗自向天祈祷,期盼着前方能打一个胜仗。 “主子,大喜,大喜啊!” 一声尖叫,让陈忠诚从沉思中醒来。抬头望去,就见阿大丝毫不讲规矩的闯进了殿里,手里还高举着一封插着三根红色羽毛的公文。 看清一切的陈忠诚,心中狂喜不已,这分明是前方的战报啊。见阿大一脸的喜色,多半是大胜了。 只是,不等他有所反应,正在批阅奏折的赵祯,已经扔下手里的御笔,“噌”的一声站起身来。 电光石火间,赵祯又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龙椅。 “何事?” 虽然面容尽量保持威严,可声音却忍不住的在颤抖。 阿大恭敬下跪,将那份战报举过头顶:“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兰州传来捷报,十一月十七日,西夏指挥使拓跋宏率军一万,欲偷袭我边城兰州。兰州守将种古种谔两位将军,在接报后果断率兵出击,经过一日的厮杀,就将敌军尽数剿灭。除敌首拓跋宏被当场斩杀外,还缴获战马两千余匹,兵器粮草无数。我军除十余人轻伤外,无一人战死。” “好!好!好!” 赵祯在连说了三个好后,闭上眼睛仰面向天。 稍后,等陈忠诚从阿大手里接过战报,打算转呈给主子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眼角有一颗泪珠落下。 看到这一幕,陈忠诚也不禁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啊,无数次来犯,无数次迎敌,无数的大宋将士伤亡。 终于有这么一场胜仗,能告慰那些在天之灵了。 等赵祯情绪恢复平静,才伸手接过战报。 在详详细细反复看了三遍后,他才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把那份捷报放在御案上。 “传旨!种古种谔两位将军,忠君体国,勤劳王事,各官升一级,晋都指挥使。” 随着赵祯的话音落下,一名小太监迅速跑出大殿,去通知负责起草圣旨的中书舍人。 “传旨,张义……。” 就在赵祯刚说出“张义”二字的时候,阿大罕见的打断主子的话头。 “主子!此人……,”阿大说到一半,就闭嘴不言,还看了看左右。 赵祯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稍后,大殿里就剩下赵祯及陈忠诚,还有下面站立的阿大。 阿大躬身行礼:“主子,张义就免了吧,实在是不能见诸于文字。” 听到对方的建议,赵祯更觉亏欠了这位幕后功臣。 不等他想个变通的法子,就看阿大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老奴还有一事禀报。” 赵祯的心情还从没有这么好过,微笑回答:“有什么事情尽管报来。” 阿大又偷眼看了下坐在龙椅上的赵祯,见对方脸带喜色,这才硬着头皮禀报:“主子,济阳郡王府的小郡主曹氏,在前些日子私自跑出城了。” “啊?”赵祯蹙眉看向对方,他倒不是惊讶小郡主出城的消息,毕竟那个小妮子经常私跑出去,自己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只是奇怪阿大的态度,这么点小事也至于在大殿上说?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阿大继续说道:“经过老奴明察暗访得知,郡主曹氏去了西夏境内。” 闻言,赵祯终于从镇静变成震惊。 什么?堂堂国朝郡主居然偷越国境去了西夏,这简直与叛国无异。 不等赵祯发作,阿大沙哑且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据情报显示,郡主曹氏是去了西夏的西凉府凉州城,现在……。” 阿大又偷眼观察了下主子的反应,只见对方已经被气的面色铁青。 只能牙一咬心一横,继续说道:“现在已经住进了张义的家里!” “嗖~~~~~” 赵祯抄起御案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只是准头差了些,距离阿大还有三步就掉落在地,茶杯也被摔的粉碎。 “好胆!好胆!简直是不知廉……。” 说到一半,赵祯干脆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指着阿大说道:“你去,你派人把那小妮子给朕抓回来!” 阿大简直要哭了,我特么要是能捉回来,还用得着奏报吗?不是早就把人抓了吗? 赵祯看阿大的表情,心里也猜出几分。急走几步,一脚将对方踹倒。 随后就指着仰面朝天的阿大说道:“说!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事到如今,阿大心知无法隐瞒了,只能一五一十将前情后事说了一遍。 待赵祯听完,几乎要咬碎了槽牙:“好个曹佾!真是一番好算计啊!” 他转身吩咐陈忠诚:“你去后宫告诉皇后,让她下懿旨……。” 不等赵祯说完,阿大立即出声打断:“主子,事关国朝颜面,不宜宣扬啊。” 赵祯这才想起什么,只是一时怒火难平,又看向阿大:“那你去郡王府,去训斥曹佾,就说……。” 阿大再次哭丧着脸打断:“主子,这事还是就此揭过吧,否则传扬出去,国朝颜面受损不说,张义和小郡主也有危险。” 赵祯简直要被气疯了,指着自己说道:“那你就让朕这么憋着?啊?” 阿大苦着脸说道:“主子要是实在气闷,就踹老奴几脚解解气。” 第662章 刘奇此人 这天终于到了离开兴庆府的日子,张义几人的行囊早就收拾妥当,此时几人正合力把行囊装上马车。 “嘭嘭嘭”,只听小院的院门被人敲响。 待打开院门,就看见库贺利领着两位顶盔掼甲的将军走了进来。 “刘奇,你没走就好办了。” “下官见过郎官。”张义连忙行礼。 库贺利丝毫没有上官的架子,伸手虚扶起张义:“私下场合,又不是在衙门,这些虚礼都免了吧。” 随即,指着身后两名将军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徐虎,刘同两位将军。” 张义见对方军衔不低,又慌忙行礼问好。 只听库贺利继续说道:“他二人也要去凉州,本官寻思着你们路上能搭个伴,我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对于库贺利的安排,张义倒是没有太多抵触。左右不过几天时间,路上几人说话的时候,只要注意一些总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稍后,库贺利就亲自将几人送到了南城门,直到看不见那几人的身影,这才独自一人向着兵部走去。 等他来到德胜街的时候,从路边闪出一人,在其耳边说了句什么,库贺利就跟随那人走进了一家茶馆的雅间。 “孩儿拜见干爹。” 库贺利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向着坐在上首那人磕了头。 “起来吧。” 随着沙哑且尖利的声音响起,那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自顾自的品味着茶水的清香。 如果张义在此一定会认出那人,那人正是去凉州府传旨的大太监,也是主持飞龙院二十年,徒子徒孙遍布天下的丞总管——丞禄。 待库贺利起身,丞禄才缓缓说道:“把人送走了?” “是。孩儿亲自送他们出的南城门。”库贺利点头应是。 丞禄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是怎么注意到这个刘奇的?” 库贺利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开口:“知道打草谷详细计划的,也不过寥寥十余人。再经过一场大战下来,活下来的也不过几人而已。孩儿把那些最可疑的查了一个遍,结果没有任何发现。所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丞禄就接过话茬:“所以,你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没有疑点人的身上?” 库贺利点了点头:“不错,孩儿就是这么想的。” 丞禄思忖片刻,就玩味看着站在下面的干儿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些人通通杀了,一了白了岂不是更好,还省的浪费许多精力。” 库贺利苦笑摇头:“干爹说笑了,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有背景的。就拿这个刘奇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八品县尉,可其身后却是没藏一族,没藏赤地更是认了他当结拜兄弟。孩儿在没拿到真凭实据之前,又怎么敢要了他的性命?” 丞禄很满意对方的回答,点了点头:“不错,你小子是个有脑子的。” 库贺利微笑欠了欠身。 只听丞禄继续说道:“你对这个刘奇有几成把握?” 提起了刘奇此人,库贺利摇了摇头:“孩儿查过此人的履历,早先也不过是枢密院一看守库房的小吏,后被飞龙院的王明看中,借此机会加入了飞龙院,而后借着去西凉府查案的机会攀附上了没藏赤地。” 丞禄闻言,不禁眉头微蹙:“这些有什么不妥吗?” 库贺利微笑点头:“如果只从履历上看,刘奇此人无不妥之处,最多算是一个懂得抓住机会的年轻人而已。可是孩儿在翻阅了更多案卷后,就发现其中有很多蹊跷。” 不等丞禄追问,他就主动介绍:“此人在枢密院充当小吏期间,枢密院曾发生过一起火灾,致使机要仓库内的绝大部分公文,被付之一炬。其中很多极其机密的要件,更是不知是被大火焚毁的,还是被人提前窃取了。” 丞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场火灾,咱家还有些印象,枢密院的赵恬险些因此丢官。” 库贺利点了点头,又继续介绍:“随后刘奇就去了飞龙院,期间发生的事情就更加蹊跷。刚从宋国逃回来的周全,仅仅几天的时间,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车厢里,然后王明也失踪不知去向。” “这恐怕和刘奇没什么关系吧?”丞禄不知道干儿子说的这两件事,和刘奇有何关联。 库贺利无奈说道:“周全和王明在那段时间里,都在弄一种叫做白酒的东西。王明甚至在周全身死以后,还特意去了一趟辽国析津府。孩儿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可结果是析津府三十余名秘谍,都被辽国抓了。最为关键的是,在王明死后,这个刘奇就把制酒秘法献给了没藏国相。” 至此,丞禄终于从对方的讲述中,品味出那么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只听库贺利继续说道:“随后刘奇就被国相调到了凉州城为官,可是在此期间,夏邑知县司马迟在与其出城公干的时候,意外坠马致残。而后,没藏赤地又中了不知什么人的暗算。” 随着库贺利的介绍,丞禄也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还不算完。库贺利再次开口:“干爹,西凉府每年都是要打草谷的,几乎已成惯例。那守将拓跋宏也算是一名百战老将,可偏偏就是那么巧,往年都是一切顺遂,可就在刘奇任职凉州的时候,我军吃了败仗,损失了一万余名将士,甚至连凉州城都被吐蕃人趁虚而入。” 说到这里,库贺利总结说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和刘奇都没有任何关系。可孩儿在了解了所有事情后,就不禁要问了,这世间就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问题。先是一把火,而后两个统领,一死一失踪。甚至发展到最后,让我西夏一万余名将士惨死。这些难道真的跟刘奇小儿,没有任何关系吗?” 库贺利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喊出来的。 丞禄也从沉思中惊醒,如果真如干儿子介绍的那样,这个刘奇还真要认真查一查了。 “库贺利,你做的非常好,就按照你的思路去办吧。” 丞禄说到这里,脸色一肃:“你给咱家听好了!假如,咱家说的是假如。假如没藏家的人胆敢干扰办案,你只管大胆的顶撞回去,有任何后果,自有咱家给你兜着!” “孩儿先谢过干爹照拂!”说完,库贺利再次下跪,恭恭敬敬的给丞禄磕了一记响头。 第663章 途中驿站 已经离开兴庆府的张义,对于那二人的谈话一无所知。 一行人沿着官道一路奔驰,直到天色擦黑才赶到驿站投宿。 驿丞在给几人安排了住宿后,就吩咐驿卒去准备晚饭。 稍后,正在房间里休息的张义几人,就接到驿卒传来的消息,起身去饭厅用饭了。 “刘兄弟来了,快坐,快坐。” 张义几人刚走进饭堂,徐虎刘同两位将军就热情招呼其坐下。 张义点了下头,便来到徐虎这桌坐下。而小三子几人因为是随从,被安排到了角落处。 稍后,张义刚要动手夹菜,徐虎就提议让驿丞上酒。 张义委婉表示:“酒就不喝了吧,赶了一天的路。一会儿还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虎就伸手打断:“刘兄弟,正因为如此,才该喝上几杯,待喝到微醺之时,就回房睡觉。听哥哥的绝对没错,这样最能解乏。” 说着,就催促着驿丞去拿酒过来。 张义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会儿的功夫,驿丞就抱着一只小坛子走了过来。 “几位,也是巧了。昨天才从兴庆府运过来的新酒,诸位给尝尝,看这酒口味如何。” 说着,就在驿卒的配合下,给在坐几人的杯子里,倒满了刚到货的白酒。 张义一看杯子里的白酒,心里不禁乐了,没想到白酒已经冲出兴庆府,走向周边各地了。按照目前这个发展趋势,到不了后年,白酒就能售卖到整个西夏,届时……,嘿嘿。只需在一旁等待饿殍遍地的结果就好。 “刘兄弟,想啥呢?” 正在张义胡思乱想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抬头望去,就见徐虎刘同二人正举杯看着自己。 张义连忙端起桌上的酒杯:“两位大哥,不好意思啊。可能是累了,有点走神。来,小弟借花献佛,敬两位哥哥一杯。” 说完,就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徐刘二人对视了一眼,转而朗声大笑:“行!哥哥就喜欢这爽快性子,咱也干了这杯。” 说完,二人就齐齐将杯中酒饮下。 三人就这样推杯换盏喝了起来,一旁的小三子和傅家兄弟,自知身份差距,没有任何打扰几人的意思,只顾着坐在那里闷头吃饭。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虎才一边夹着桌上的蒸羊肉,一边随口问道:“刘兄弟,听你这口音是凉州的?” 张义点了点头:“是啊,小弟是凉州人士。” 刘同仿佛对刘奇很感兴趣,蹙眉问道:“不是说官员不能在本地为官吗?怎么……。” 话说到一半,仿佛是害怕刘奇误会似的,又连忙解释:“哥哥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好奇问问。兄弟要是不方便,不说也就是了。” 张义早就把过往编成了故事,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当即就把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凉州城为官的事情说了。 刘同听完点了点头,随即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兄弟现在在凉州为官,那些亲朋故旧可是有福了。” 张义摆了摆手:“哪里还有什么亲朋故旧啊,当初兄弟落难之时,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似的。现如今咱为官了,可当年的一些事情却无法忘怀,就各自安好吧,谁也别打扰谁就是了。” 徐刘二人对视了一眼,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时,张义看向徐虎:“徐哥,你们这次去西凉是……?” “哦,这不是要给西凉府补充兵源吗?我和老刘去打个前站,为后续人马做些准备。”徐虎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张义恍然的点了点头,又试探问道:“小弟问句不该问的,不知是哪位将军来接替拓跋将军的位置?” “这你还真问对人了,也是前几天刚定下来的,不知道你听说过驸马都尉拓跋广吗?” “哦?还是位驸马?”张义心里不禁起了轻视之心,谁家好男儿会娶公主啊。那不是自断前程吗? 徐虎点了点头:“不错,自从拓跋广迎娶了长公主……。” “咳咳咳!”不等徐虎把话说完,身旁的刘同就连连咳嗽,示意对方少说话。 本来和谐的气氛,也因此陷入尴尬,酒宴这才草草散去。 等张义几人回到房间,小三子就低声说道:“郎君,徐刘二人恐怕不是将军那么简单,恐怕另有名堂。” 席间,张义的脑子一直在飞速运转,以应付二人的对话,倒没有太多精力对二人察言观色。闻言,下意识瞥了眼紧闭的房门。 随后,就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小三子把声音压的更低些:“那俩人身上的味道不对,咱们在老家也经常看见统帅一地的将军,哪怕是都指挥使也是接触过的。这俩人的精气神,与属下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与其说是军人,倒不如……,倒不如说更像探子多一些。” 张义心中一动,随即又看向傅家兄弟,见那二人也认同的点了点头。张义就陷入了沉思,在脑海里把徐刘二人刚才的一举一动回想了一遍。 随着二人的一言一行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张义也发现了一些蹊跷。 对方虽然极力表现出一副军人的豪爽,可是问出的问题和当时的眼神动作,总显得有种小家子气,尤其还特别关心自己的身世背景。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能出来从军的,除了世家子弟外,多数都是穷苦出身,靠着一刀一枪拼个一官半职。往往这些人是最不看重出身的,也是最不屑提及出身的。 徐刘二人,无论从姓名到气质,都注定了不是世家出身。可他们又关心自己的身世背景,这就有些蹊跷了。 就在张义几人琢磨徐刘真实来历的时候,徐虎和刘同也在房间里研究刘奇此人。 “三哥,那个刘奇应对咱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自然,说话也是有条有理,似乎不像是装的。怕不是库贺统领看走眼了吧?”刘同手捻胡须看着徐虎。 徐虎摇了摇头:“还不能这么早下判断,以统领的眼光很少有出错的时候,依我看,咱们还是要仔细观察,可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可是,三哥你想过没有。那刘奇可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能有多少阅历?假如他真是心中有鬼,那面对咱们哥俩的盘问,还能做到面色如常,你觉得可能吗?” 徐虎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最后干脆烦躁的挥了挥手:“那明天就从他带的几个随从入手。我还就不信了,那些个随从也能做到天衣无缝。” 第664章 赛马结果 翌日清晨,张义等人收拾妥当就继续踏上旅程。 刚走出不到三四里的距离,陈虎就转头看向刘奇:“刘县尉,俺总听说飞龙院的人骑术高超,不知可愿比试一番?” 张义已经对二人心生警惕,又想起自己设计加害司马迟的那一幕,就想委婉拒绝。 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徐虎就挑了挑眉:“刘县尉可是不敢吗?” 张义心想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表示同意。与此同时,也把小三子叫到身边,伸手拿来水囊喝了一口。在递还给对方的时候,暗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小三子小心提防。 稍后,随着刘同发出一声号令,张义和徐虎二人就分别催动胯下战马向着前方狂奔而去。需要注意的是,张义的骑术似乎还真差了那么一些,才跑出去百步的距离,就落后徐虎一个身位,只落得在其身后吃灰的份。 留在原地的刘同,见二人已经远去,这才招呼着小三子几人缓缓而行,完全没有追上去看比赛结果的意思。 “你叫小三子?”骑在马上的刘同,转头看向一旁。 小三子恭敬的点了点头,同时露出讨好的笑容:“回官爷,小子就叫小三子。” “可有大名?” “官爷说笑了,小子自幼流浪街头,哪里有什么大名啊。就连小三子这个诨号,都是当初几个同伴乱叫的。” 刘同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跟着你家主人几年了?” “有两个多月了。”小三子经过昨天的接触,料定徐刘二人必定有鬼。现如今又故意把郎君支开,分明是要从自己口中套话。 念及至此,他心中更加警惕。不过,这一切也只是默默的藏在心里,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讨好的笑容。 “哦?才两个多月。” 刘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又不死心的追问:“我倒是忘记问了,刘县尉可成家娶亲了?” “回官爷,小人还真不太清楚。”小三子决定说一句活话,毕竟凉州城还有一位呢。谁知道自家郎君是怎么计划的。 刘同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 见没问出有价值的线索,他不禁仔细打量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小三子。见对方一脸的憨厚朴实,倒也不疑有他。只以为对方跟随刘奇时间尚短,很多事情并不了解。 刘同又转头看向傅家兄弟,只不过那二人距离自己较远,而且不知什么原因正在发生争执。 见此,刘同不免有些沮丧。 自己和徐虎可是在库贺统领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定要把刘奇的底细查出来。眼看着路程已经过半了,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回去也无法交代啊。 在刘同想方设法打探消息的时候,张义和徐虎的比赛正进行的异常激烈。 现如今,两人已经跑出十余里的路程,始终处在领先位置的徐虎,并没有结束比赛的意思,而是用马鞭反复抽打胯下骏马,以期给刘同争取更多时间。 这就让紧随其后的张义很是辛苦,毕竟长途奔袭对于骑手的体力是个非常大的考验。 张义在高声呼唤了几次后,见徐虎置若罔闻,依然顾我的在前面催马扬鞭。 张义不免有些烦躁,心中暗骂:你真当小爷是好欺负的吧? 当即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扣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瞄准徐虎那匹马的粪门就掷了出去。 这时跑在前面的徐虎,正全神贯注的操控胯下骏马,并没有注意身后刘奇的小动作。就在他再次扬起手中马鞭,打算抽打马匹的时候,忽听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紧接着硕大的马头开始来回摆动,奔跑的速度也提高了几分。 马儿的这一异常举动,也引起了徐虎的警惕,立即把缰绳向后勒紧了些,以试探骏马是否还在自己掌控之中。只可惜,当他收紧缰绳之时,马儿不仅没有放缓速度,反而又加快了几分。 “不好!马惊了!” 徐虎惊叫一声的同时,凭着多年积累的经验,身体迅速伏在马背上,右手勒紧缰绳,左手也抓紧骏马的鬃毛,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平衡,不至于被马儿甩飞出去。 张义见一击奏效,立即如法炮制,又向前掷出第二枚铜钱。 马儿在吃痛之下,又一次提起速度,一时间四蹄翻飞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这就苦了趴在马背上的徐虎,此时的他除了保持身体平衡,不至于落马以外,也只剩下高声呼喊向刘奇求救了。 “刘兄弟,马惊了!快!快帮帮我!” 张义见此,心中冷笑:帮你?不特么弄死你,都算小爷没能耐,谁让你在前面逞能的。 “徐哥,我该怎么做?” 张义在后面看着狼狈不堪的徐虎甚是好笑,不过嘴上却是急切问道。 “你跑到我旁边,拉住缰绳……。” 只可惜,不等徐虎把话说完,笔直的官道已经到了尽头,前方则是一个转弯。惊马根本就没有顺着官道奔跑的意思,而是继续保持着直线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密林。 转瞬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惊马迎面就撞上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趴在马背上的徐虎,在发出一声惨叫后,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后,就如同一个破麻袋似的,摔在几丈外的土地上。 那匹惊马在撞断了那棵树后,身体只是踉跄了几下,就继续向密林深处奔跑下去。 “徐哥!” 等张义来到徐虎落马的地点,立即翻身下马,跑到对方面前查看伤势。 只见躺在地上的徐虎,除了痛苦呻吟外,一条腿已经扭曲变形,右臂更是弯折成一个奇异的角度。 “徐哥,你还好吧?” 徐虎咬紧牙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好。 张义一边观察着周遭环境,一边说道:“徐哥,这林子里搞不好会有猛兽出没,你得忍着点疼,小弟把你拖到官道上去。” 说完,就抓起徐虎那只断腿,向着林子外面拖去。 这一举动,险些没把徐虎疼死。在痛苦哀嚎了几声后,终于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张义根本就不去看对方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把徐虎拖到十几丈外的官道上。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张义好不容易把对方拖到官道上,就伸手掐住徐虎的人中,强行让其苏醒。 本处在昏迷中的徐虎,实际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可在被刘奇唤醒以后,那股钻心般的疼痛,不禁让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第665章 疑窦 当张义和重伤的徐虎,见到赶上来的刘同几人,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在此期间,张义除了轻声安抚徐虎的情绪,也以不懂医术和没有伤药为借口,未对徐虎进行救治,只是任其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最后还是略通医术的徐虎,指挥着刘奇捡些树枝回来,又从衣袍上撕了些布条,把断腿断臂简单做了支撑。 张义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绑扎布条的时候,手上使足了力气,把徐虎手和腿上的肉,勒出一道道沟壑出来。因此会导致什么后果,恐怕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张义最清楚。 稍后,当刘同见到徐虎这副惨样,心中震惊之余,不禁怒视站在一旁的刘奇。 “刘县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义双手一摊,无奈说道:“这和本官不无关啊。徐哥的马惊了,一头撞到树上,然后……,就这样了啊。我之前还在后面提醒了几次,让他不要跑的太快,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劝说,结果……,哎,你也看到了,这跟我没关系啊。” “这么巧?”刘同疑惑看向对方,摆明了是不信任对方的说辞。 张义伸手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而后指着徐虎对刘同说道:“人不是没死吗?你自己问他。” 说完,还不忘给对方一记白眼,牵着马闪到了一旁。 在刘同找徐虎询问受伤经过的时候,张义把傅家兄弟叫到身边:“去把惊马找回来,上面还有徐将军的行李呢,可不能丢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傅文手心写了两个字:粪门。 傅文了然的点了点头,带着弟弟顺着马蹄引就钻进了密林深处。 这时,刘同已经和徐虎沟通完毕,在得知了对方真如刘奇所说是被惊马所伤,立即感觉到头疼不已。 此地荒僻,方圆百里恐怕连个像样的郎中都找不到,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放任徐虎的伤势不管不问吧。 “刘兄弟,刚才是哥哥莽撞了,你别往心里去。” 思来想去,刘同只能向刘奇求助,以期对方熟悉附近环境,能为徐虎寻一位郎中过来救治。 张义倒显得大度,摆了摆手:“刘哥,这说的哪里话。任谁看到徐哥这副样子,都难免心急。” “那刘兄弟,这附近可有村镇?最好能找位郎中为老徐诊治,否则这伤势耽误久了,恐怕落个终身残疾。” 刘奇的答案中终究让刘同失望了:“刘哥,你看着荒山野岭的,哪里像有村镇的样子。依小弟看,目前只有两个选择。” 见刘同看向自己,张义继续说道:“这一呢,是继续往凉州赶路。按照昨天那样的速度,差不多两天时间,就能到达西凉府境内,那里自然能找到医术高明的郎中。” “不行,两天时间,且不说老徐会不会残疾了,疼都得把他疼死。” 听完,刘奇的介绍,刘同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一口否决。 刘奇又继续说道:“那就剩下第二个办法了,此地距离兴庆府也不过一天的路程,小弟愿意把马车献出来,让徐哥躺在车厢里,刘哥你就驱赶着马车,路上紧着点跑,明天天黑时分,怎么都能赶回兴庆府了。” 刘同越听对方的话语越不对,最后出言问道:“刘兄弟不跟随我们回去?” 张义无奈苦笑:“刘哥,凉州还一堆公务等着兄弟处理呢。再说小弟又不懂医术,跟着回去也帮不上忙啊。” 刘同虽然有些气闷,可一时也挑不出对方的错。毕竟,赛马是徐虎提议的,坠马受伤也只能怪其运气不好。 “也罢!”无奈之下,刘同也只能认命的点头同意。 随后,几人合力把徐虎放在车厢里,只等傅家兄弟把那匹惊马寻回来,拿了徐虎的行李,刘同就能启程赶路了。 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直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依然不见傅家兄弟的身影。 刘同不免心中焦急:“刘兄弟,你那两个随从去哪儿找马了?” 张义探头看向密林深处:“不知道啊,或许马儿跑的太远了?” 正在此时,密林深处响起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只是片刻的功夫,傅家兄弟就从密林深处钻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只行囊。 等二人来到近前,张义立即大声训斥:“你们跑哪儿去了?不知道徐将军着急去寻郎中治病吗?” “主子,别提了。那匹疯马也不知咋了,根本就不让咱哥俩靠近,我们也只能将其射杀了。” 傅文说着,就把那只行囊捧到张义面前。 张义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眼身后的刘同,示意对方接手。 刘同到底是个谨慎的性子,在接过包裹后,在里面一通套弄,直到看见身份文牒和几封公文信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兄弟,那咱们暂时别过,且等上几天在凉州再会。” “刘哥一路平安,兄弟在凉州恭候大驾。” 说完,张义又去车边对徐虎告辞:“徐哥,回去仔细将养,改日咱们兄弟再一起饮酒。” 此时的徐虎,因为剧烈的疼痛折磨,已经有些萎靡不振。 强打精神看向笑意盈盈的张义:“好,兄弟这话,哥哥……,哥哥记下了。改……,改日,改日再聚。” 稍后,张义等人就目送着马车离开。 “郎君,这俩人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傅文在张义身后低语。 张义立即来了兴趣:“哦?说说看,都发现什么了?” 傅文脸色一肃:“属下从徐虎行李里,发现了飞龙院的名帖和腰牌。” 张义恍然的点了点头:“难怪这二人昨天问东问西的。” 小三子也在一旁插话,把刚才张义离开以后,刘同和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临了才担忧的看向张义:“郎君,飞龙院不会平白无故的试探。难道对咱们起疑了?” 张义苦思良久,终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无奈之下,只能提醒几人,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 这时,傅武递过来一枚铜钱:“郎君,粪门里找到的。” 张义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快扔了,多脏啊。” “郎君,这玩意塞粪门里,还有惊马的效果?”傅武试探问道。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你把这玩意塞你自己那里试试,看你疯不疯!” 见到傅武吃瘪,张义朗声大笑:“哈哈!走,走,先出发赶路!” 第666章 李陇解惑 当刘同驱车带着徐虎赶回兴庆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在城门官检验了其携带的飞龙院腰牌后,从城墙上续下两只箩筐,把二人拉到了城墙之上。 稍后,等刘同背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徐虎,找到库贺利的时候。倒是把对方吓了一跳。 “刘同,你怎么回来了?” “统领,能否让属下进去说话?”刘同气喘如牛的请求道。 库贺利这才注意到对方身后还背着一人:“哦,好的,进来说话吧。” 片刻后,等刘同把徐虎放在客房的床上,库贺利才看清徐虎身上的伤势。 连忙让人去找郎中过来,借此机会便询问起二人的情况。 当听说徐虎是坠马导致的,气的库贺利牙根痒痒。 “让我说你们什么好?老夫让你们去干什么了,出了城就不记得了!还跟人家赛马,现在倒好,把老夫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统领,徐虎也是为了把刘奇引走,让属下单独和几个下人接触,准备套一些话出来。”刘同被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抬不起头。 库贺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那你说说,都搜集到什么消息了。” “这个……,这个……。”刘同讷讷不能言。 “说啊!!!”库贺利简直要被眼前这俩废物气疯了。 刘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属下无能,暂时没探出消息。” “废物!!!”库贺利抬起一脚,把对方踹倒在地。 由不解恨的又是一番拳脚相加,直累的自己气喘吁吁,才就此停手。 此时,郎中已经赶到。 在解开绑缚撩起裤管那一刻,饶是行医数十年的老郎中,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徐虎的那只瘸腿自膝盖以下,已经是青紫发黑。等他再检查胳膊的伤势,发现也是同一模样。 “哎!”郎中连把脉的心情都没了,深深的叹了口气,就转身看向库贺利。 “你是伤者的家人吧?” 纵使库贺利已经把徐刘二人恨到骨子里,可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他上前一步:“郎中,我这位兄弟的伤势到底如何?” 郎中手捋胡须,摇了摇头:“药石难医,还是为他准备后事吧。” “啊!”躺在地上的刘同,惊呼一声后,就窜了起来。 一个箭步来到郎中面前,抓住对方的衣襟质问道:“你说什么!!!我这兄弟只是坠马而已,最多落个残疾,怎么可能丢了性命?” 库贺利也在心中思忖,徐虎只是坠马而已,大不了断几根骨头,还不至于因此丧命吧。 郎中对于凶神恶煞的刘同毫无惧色,坦然说道:“你去看看伤者,手脚已经青紫发黑,这明显是经脉坏死。别说是老夫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过来。”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库贺利:“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随后就挣脱开刘同的纠缠,提着药箱走出房间。 面对这一幕,库贺利和刘同也傻眼了。二人都是从小在马背长大,还是第一次听说,坠马骨折会丧命的。 愣神了片刻,还是库贺利最先反应过来。他走到床边伸手狠掐徐虎的人中,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对方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徐虎!跟老夫说实话,你这身伤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和刘奇小儿有没有关系?” 虚弱无力的徐虎,仔细分辨良久,才看清眼前是库贺利。 “库……,库贺……。” 库贺利直接打断对方:“你就说,这身伤是不是坠马造成的?是不是刘奇导致你坠马的?” 尽管徐虎的意识已经模糊,但也听清了对方的问话。 他摇了摇头:“是……,是……,是属下……,逞强好胜,致使……,马匹受惊……,撞在树上……。” 话还没等,徐虎脑袋一歪,又昏了过去。 库贺利听完对方的讲述,也不禁有些泄气。竟然真是徐虎自己造成的,那个刘奇居然没有出手。 难道……,难道又是巧合? 对此,库贺利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库贺利刚走出自家院子,从巷口就跑来一名探子。 “统领,属下探查到一个新消息。李副使开的酒坊,当初就是刘奇献的制酒之法。” “哪个李副使,李陇吗?” 见属下点头,库贺利再次陷入沉思。 这个李陇,他当然认识,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干哥哥呢。当初干爹收了诸多义子,其中就有李陇。只是在他印象里,这位干哥哥并不是爱财之人,怎么会收取刘奇的贿赂呢。 他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决定不着急上衙了,先到飞龙院去找这位干哥哥了解下情况。 “哎呦!小十三,你可是稀客啊,怎么想起跑哥哥这来了?” 当李陇见到库贺利主动登门的时候,表现的甚是热情,亲自领对方坐下,又吩咐田翼把自己珍藏的好茶叶拿出来,给小兄弟沏一杯尝尝。 库贺利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在打发走了旁人后,就主动表明了来意。 “六哥,兄弟想跟你打听个人。” “说嘛,你想打听谁?” “刘奇,以前在飞龙院任职过,后来调到凉州任县尉了。” 李陇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想起问他了?” 库贺利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归纳总结的端倪,一五一十的诉说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小弟听说,六哥酒坊的酿酒之法,就是刘奇献的?” 李陇闻言,本来充满笑意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派人查我?” 库贺利见对方反应如此之大,慌忙出言解释:“六哥误会小弟的意思了,小弟只是在查刘奇,这不是就有人把六哥和那小子的事情报上来了吗?” 李陇向椅背上一靠,沉声对库贺利说道:“小十三,别怪哥哥没提醒你,最好离那个刘奇远点。免得那天倒了霉,再后悔可就晚了。” “六哥,这是啥意思?难道除了没藏一族,此人还有其他背景不成?” 库贺利对于李陇略带威胁的警告,可以说是大惑不解。 李陇轻笑一声:“他的那些事情,你以为就你知道,难道哥哥就没查过?可你看哥哥是怎么应对的,敬而远之,懂不?” 库贺利是越听越迷糊,干脆直接追问:“六哥,小弟愚钝,您就给个痛快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陇不急于把话挑明:“你从枢密院大火开始捋一遍,直到徐虎坠马。你就没看出些什么来?” “看出什么?” “哎,亏了干爹还夸你聪明呢。你就没发现那个刘奇沾谁,谁就会倒霉?” 第667章 人情世故 在李陇和库贺利谈话之际,身在国相府的没藏讹庞,正在对侄儿没藏赤地,做着临行前的交代。 “赤地,西凉不仅是交通要地,更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如此重要的地方,势必要攥在咱们没藏一族的手里。这次你回去,行事务必再谨慎些,可莫要再让什么人钻了空子。” 自从没藏克去世的消息传回兴庆府后,没藏讹庞在无奈之下,决定重新重用眼前这个侄儿。 没藏赤地当然能感受到大伯前后态度的变化,轻笑一声:“大伯放心,侄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必不会误了家族大事。” 不等大伯再说上两句,没藏赤地就抢先说道:“大伯,那个青木随军的事情解决了吗?” 说起大军攻打兰州的事情,没藏讹庞不禁眉头紧皱:“我还正要说这件事呢,枢密院和兵部至今都没收到发兵兰州的圣旨,既然没有命令,老夫也就不好在朝堂上提这件事。” “什么?圣旨还没颁下?”没藏赤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藏讹庞点了点头:“不错,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朝堂上定下的事情,两三日之内,必有圣旨或者口谕传到各部。可是这次不知是哪儿出了差错,竟然拖了这么长时间。” 没藏赤地眼见着复仇大计将要付之东流,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大伯,那调兵的命令呢?就是许诺的那两万大军。” 没藏讹庞白了侄子一眼:“圣旨都没下,谁敢私自调兵?被人抓了把柄,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怎么会是这样?”没藏赤地这次是彻底搞不懂了。 没藏讹庞却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对侄儿说道:“赤地,大伯知道你的心思。你只管启程回西凉,京城这边有大伯盯着呢,一旦出兵的圣旨下达,老夫定然会上书皇帝,让那个青木随军南下。” 没藏赤地见大伯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西凉府纳入家族掌控。 叔侄二人谈论的这些,包括李陇把张义比喻成丧门星,对于刚刚抵达凉州城的张义来说一无所知。 他如今正在沈浩的值房里,接受对方的询问。 “这么说,我凉州城遭吐蕃人偷袭的事情,没有任何人遭到处理?” 沈浩在听了刘奇兴庆府的遭遇后,不禁皱起眉头。 张义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的,至少下官没听说谁因为此次事件受到处罚。” 沈浩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理解那些上官的用意。凉州城遭此大难,居然没有处罚任何官员,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张义关心的还是沈浩这位刑部有名的神探,对于没藏克暴毙的看法。 他试探着问道:“县令,下官在兴庆府听说,没藏知府去世了?” 此时的沈浩,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于刘奇的提问,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张义见此,又佯装随意的说道:“下官在临行之时,见没藏知府身体还算康健啊。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呢?就没找个仵作查验一下?” 沈浩这才从沉思中转醒过来,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没有。” 或者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简单了,又补充道:“自古以来,除了明显的命案以外,这种事情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人家府里的人都没对没藏知府的死提出异议,咱们就不要多事了。” 张义对此事的看法却与对方不同。没藏克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知府,这么重要的人物去世,难道不该谨慎处理吗?看这些人的态度,仿佛死的是一个普通百姓似的,连仵作验尸的流程都没有。 当然,张义还没傻到主动要求仵作对没藏克验尸。万一真被人看出什么端倪,己方岂不是危险了。 随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张义才借机提出告辞。 走出房间的张义,也没有回自己值房办公的心思,干脆带上小三子几人,回到了自己的府里休整。 “呀!你回来了啊!” 稍后,当曹宇婷见到回来的张义,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就扑到了情郎的怀里。 多日不见的小情侣,自然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随行的小三子几人对视一眼,便识趣的各自散去。 二人在互诉了一番相思之苦后,不知不觉就把话题转到了没藏克的案子上。 曹宇婷在听完了张义的心中疑惑后,不禁轻笑一声:“你现在还是旁观者心态,要是把自己放在当事人的角度,就很容易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持这个态度了。” “那就请娘子为夫君解惑。”张义不免调笑起来。 这一举动,逗的曹宇婷“咯咯”发笑。 随即就轻咳一声,粗着嗓子说道:“看在你虚心请教的份上,就给你上一课。其实事情说白了,无非就是四个字,人情世故。” “这和人情世故有关系吗?”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别插话,认真听讲!” “哦,娘子请说。”张义凑趣说道。 曹宇婷清了下嗓子:“咳,咱们首先说知府府里人为什么不报案。没藏克此行并没有带家眷,也就是说除了没藏克以外,赤管家掌管着府上所有事务。” 见张义点头表示明白,她就继续说道:“那你反过来想想,假如请仵作验尸,发现没藏克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你觉得消息传扬出去,那个赤管家能落个什么下场?” 经过曹宇婷这么一番解释,张义才恍然大悟。现如今对赤管家最有利的结果,就是没藏克是因病去世,而不是死于非命。否则,就算官府不追究,没藏一族也饶不了这个老小子。 曹宇婷见情郎听懂了,又轻咳一声:“咱们再说说官府的反应,这些人的心思更加简单。活着的没藏克是知府,是上官,需要他们敬着,畏着,甚至巴结着。可现如今这人已经死了,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再花费心思,去追查一个对自己毫无价值人的死因。万一,从中追查一些什么密辛出来,那不是惹祸上身吗?” 张义闻言,不免摇头苦笑:“娘子,俺怎么觉得,你比为夫更适合当官呢?” 第668章 曹郡主的作用 张义听了曹宇婷的分析,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亏得自己还担心了好几天,生怕这边做事留了手尾,会被人发现端倪。 可随即另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这事还是不对,其他人不追究也就算了。身为苦主的没藏家也没看追究啊,他们难道不觉得没藏克死的蹊跷?” 说完,还把当时没藏讹庞的反应,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又是一记白眼送上:“真不知怎么说你好了。你就没琢磨琢磨没藏讹庞当时的心态,他就算心里有些猜疑,也不能下令追究啊。” “为什么不能?没藏克不止是他的侄子,也是没藏家在西凉府的代表呢,这么个重要人物死了,他就轻轻放过?不太符合常理吧。”张义双手一摊。 曹宇婷以手扶额,感觉男朋友经历了一场穿越,有变傻的趋势。 “没藏讹庞不做任何反应,至少表面没有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相反,他如果当时就做出反应,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家主了。” 见张义疑惑的看向自己,曹宇婷才斩钉截铁的说出心中判断:“因为他不确定,没藏克是不是被没藏赤地害死的。” 张义难以置信的看着女朋友,他实在无法理解对方怎么会下这个结论。 曹宇婷见对方反应这么大,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当初没藏讹庞把没藏克派到西凉是为了顶替没藏赤地的位置,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吧?”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就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那你换位思考,想想没藏赤地对此事是如何看待的?心里有没有恨,哪怕就那么一点点。” “当然了,这还用说。明明他自己是这辈人里最被看好的,却因为那莫名的一箭,就要被弟弟顶替。这事放谁身上,都不会舒服。” “这就对了,现在没藏讹庞就是不确定没藏克的死,是否出自没藏赤地的授意。他能轻易动作吗?真要是查出此事和侄儿有牵连,这可不止是一段家丑那么简单,还关系到他这个家主的未来大计。” 曹宇婷说完这番话,看着若有所思的张义:“懂了吧,这帮人里,没一个简单的。尤其是没藏讹庞,你以为他那个国相的位置,是靠着侄女侍奉皇帝得来的啊?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张义听完女朋友对此事的分析,感觉有些烧脑。自己面对的敌人,怎么总是那些千年狐狸级别的?就没一个正常点的。 在二人说话之际,胡理腋下夹着一个包袱,从衙门回到了府里。 “东翁,你总算是回来了。” 胡理见到张义是异常激动,上来就要搂抱对方。 张义一脸嫌弃的闪开:“你一个老头子,搞这么肉麻。” 胡理只是短暂的错愕后,就开始诉苦,说张义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是如何被县里几位官员欺负的,偶尔还要面临着沈浩对其的诘问。 张义耐心听完对方的诉苦,这才重重的拍了一下胡理肩膀:“老胡,没藏克那件事干的漂亮。我一定为你向上面请功。” 胡理挠了挠后脑勺,一副腼腆表情:“不当事,不当事。都是咱应该做的。”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张义这才说起正事:“现在有个事,我拿不定主意,你们帮我分析分析该如何做。” 等几人的目光看向自己,他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打探到一个消息,朝廷已经决定在腊月三十那天,调动两万大军偷袭兰州。” “东翁,你说的可是真的?” 随着张义的话音落下,胡理一脸惊诧的看着对方,而曹宇婷则脸色平静的等待着下文。 “至少我打探的消息是这样的。可是,在归来的途中……。” 张义又把在归途中,徐刘二人的一举一动介绍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我本打算回来以后,就写密信向兰州示警的。可发生了这件事,又有些吃不准了。不知道是不是库贺利或者什么人,给我下的套子。只要兰州有所部署,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可是,如果不通知兰州,又怕万一偷袭行动是真的,那样的话损失必然不小。” 说到这里,张义看向胡曹二人:“你们现在帮我分析分析,这消息究竟该不该通知兰州?” 曹宇婷看了眼胡理,示意对方先说话。 胡理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思忖半晌才试探着说道:“东翁,按照老胡的想法,你这个消息无论真假,都该报给兰州那边。不是有句话说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行动是真的呢?那可是牵扯到数万边军百姓,咱们输不起啊。”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女朋友。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把张义打探消息的过程,详详细细问了一遍,包括当时那些人的表情语气和细微动作。 稍后,曹宇婷才起身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知道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己方不能走错一步,否则迎接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张义将要开口催促的时候,曹宇婷终于停下脚步。 “我觉得这次所谓的报复行动,必定是真的。” 见张义要开口,她伸手阻止:“可你打探的时间未必是真实的,至少是存疑吧。” 说到这里,她又解释道:“首先,你需要知道一个道理。纵然库贺利有心试探你的身份,他也无法说服朝廷百官甚至皇帝和他一起演戏。李陇不是说了吗?朝廷已经决定用兵,这就是朝廷决议。不会因为库贺利的意愿而改变。” 张义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听曹宇婷又继续说道:“有了这个为前提,库贺利唯一能做手脚的,也只剩下出兵时间了。所以,他说的腊月三十,恐怕就有待商榷了。” “那你的意思呢?我这个消息该怎么发?”张义插嘴问道。 曹宇婷思忖片刻:“消息先不忙发呢,再等等看。既然西夏已经决定对兰州用兵了,必然还有后续动作。那可是牵扯到足足两万人马的调动,无论怎么遮掩,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咱们只需细心观察,必然会有收获,到时再见机行事。你说呢?” 张义沉思良久,发现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第669章 粮食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几乎是动用了所有手段,甚至拿出了李陇当初给他的腰牌,以游走在各个军营之间,也没查到大军调动的任何消息。 直到曹宇婷点拨的一句话,他才恍然大悟,算是找准了打探信息的方向。 “古人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只要抓住粮草的动向不放,一定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若论对粮食市场的敏感,整个凉州除了各个衙门以外,就当属田家了。 现如今的田家,因为酿酒作坊的缘故,对于粮食的需求量是极大的。每日里作坊购进的粮食,都在几十石上下。 “刘县尉莅临寒舍,可是使我们田家蓬荜生辉啊。快请坐,快请坐。” 田家家主田麟,对于刘奇的造访,显得异常兴奋,连忙给对方让座。又吩咐自己的大儿子田籍,快去后面准备酒宴。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示意父子二人不用忙活了,顺势就坐了下来。 只是几人刚一坐落,张义就发现田家父子处在莫名紧张的情绪中。 “田员外,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哪有,哪有。刘县尉说笑了,您能光临寒舍,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等张义在出言询问,田麟又继续说道:“只是,只是前些日子,吐蕃人进城之时,酒坊那边出了些变故,器具酒水损失不少。因此……,因此,这个月的利份,恐怕,恐怕要晚些时日才能送上。” 说完,父子二人就尴尬的向张义笑了笑。 张义翻了一记白眼:“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一些银钱呢,那些都不当事。况且,此事又不赖你们。” 二人听完刘奇的表态,立即长舒一口气。 张义这才表明了来意:“自从这个酒坊开起来,我也没问过。你们的那些酿酒的粮食,都是从哪儿运来的?” 田家父子对视一眼,酒坊的生意一直是田籍负责打理运营,田麟就示意儿子田籍来说。 “回县尉的话,早先酒坊刚建起来的时候,粮食主要去城西的官仓采购。后来,随着粮食的用量越来越多,官仓那边就进行了限制。无奈之下,小人建了个车队,去附近州县购买。当然了,也有一些粮商会主动把一些陈粮送过来售卖。”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近这些日子,你们可去附近州县采买过粮食?” 田籍点了点头:“有啊,昨天才把车队派出去,让他们去济桑县拉粮食呢。” 张义闻言,心里不免有些焦躁。眼看着距离偷袭兰州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可附近周边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动。难道,那个库贺利给出的消息,真是用来试探自己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还真要花费些精力应对了。 正在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家丁打扮的中年人。 田籍见来人正是自己派去济桑买粮食三管家。 不等他开口询问,三管家就主动禀报:“老爷,大少爷,济桑县的官仓封了,说是不能卖给咱们粮食了。” 田家父子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错愕。 还是田麟最近反应过来:“那你没找那些粮商问问,他们手里总会有些存粮吧?” 三管家无奈摇头:“老爷,那些人也都问过了,说是知县老爷吩咐了,除了城中百姓自食以外,不许一粒粮食流出济桑县。” 张义心中一动,看着三管家问道:“我来问你,这道命令是什么时候下的?” 三管家也是认识面前这位刘县尉的,当即行了一礼,恭敬回答:“听说昨天还可以随意卖粮呢,今天一早县衙就派出衙役小吏,命令各个粮商不许对外卖粮。” “刘县尉,您看这……。”田籍眼看着酒坊就要面临断粮的处境,下意识看向刘奇,希望对方能给那个主意。 张义现在满脑子都是粮草的事情,哪还有精力管其他闲事。草草应付了二人几句,他就起身离开了田家。 稍后,等他回到了衙门值房,立即遣人把户房主事历帆叫了过来。 “县尉,不知喊小老儿过来,有何吩咐?” 自从历帆的儿子历诚,被刘奇调到了刑房当一名小吏。历帆俨然把这位刘县尉当成了大恩人对待,态度上自然也是极尽恭敬。 “哦,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本官刚得到一个消息,说是田家的酒坊缺一些酿酒的粮食。本官找你过来就是问问,县里的官仓能不能卖些粮食给他们。” 说完,张义就双眼紧盯着历帆的反应。 只见历帆听了缘由后,脸上泛起了一丝难色,原本舒展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他支吾了半天,才艰难说道:“不知田家需要多少粮食,要是数量少的话。属下在城里倒是认识几个粮商,或许能凑一些出来。” 张义见此,眉头一挑:“哦?怎么还要找粮商啊,官仓的粮食,不是也能拿来售卖的吗?本官觉得与其让那些粮食在仓库里受潮发霉,倒不如早点卖出去的好。” 历帆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回县尉的话,并非是小人紧捂着粮仓里的粮食不肯售卖,而是今天早上,知县刚下了严令,自今日起仓库里的粮食一律封存。你看这……。” 说到这里,历帆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坐在上面的刘奇。 张义佯装疑惑的追问:“这命令是什么时候下的?本官怎么不知道。” “就是今天一早,知县把小人叫到值房说的。而且还特意交代,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如若有人问起,就说粮库近些时日闹了鼠患,暂时不对外售粮。” 张义会意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此事就此作罢。本官再问问旁人就是了。” 说到一半,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今日你我的谈话,就不要跟旁人说起了,当然也包括沈知县。” 等打发走了历帆,张义左右权衡后,就找到了正在值房批改公文的沈浩。 “刘县尉,可是有事?”沈浩抬头问道。 “是这么回事,下官刚才来上衙的路上,看见城里多了不少饥民乞丐,一番打听才知道,都是被吐蕃人烧了房子,无家可归的。下官就寻思着,看能不能由知县牵头,凑些银钱出来,再从官仓里买些粮食,赈济一下那些人,以免这些个可怜人被活活饿死。” 第670章 所谓军情 沈浩听了刘奇的来意,不免有些头疼。 按照以往的惯例,凡是赈灾救济的事情,必须先上奏朝廷。在得到皇帝恩旨以后,地方衙门才能根据旨意去做相应部署。如若没有这套流程手续,地方官员胆敢私自做主赈济灾民。很可能会被那些御史言官弹劾一本,反落一个邀买人心的罪名。 他稍加思忖后,便缓缓开口:“刘县尉说的事情,本官也听人提起过。那些穷苦百姓,咱们身为一方父母自然是要管的。至于募集善款一事,稍后会与县丞主簿共同商讨个结果出来。只是……,只是官仓最近在闹鼠患,恐怕短时间内并不适合……。” 张义不等对方说出推诿之词,就抢先说道:“知县,既然官仓闹了鼠患,与其让那些粮食被老鼠糟蹋了,倒不如由下官等人出钱买下,以作赈灾之用,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浩顿时被刘奇的这番说辞,弄得哑口无言。 他思虑良久,这才不得不艰难的挤出一句:“刘县尉,官仓的粮食暂时动不得。” 张义立即化身为民请命的样子,对坐在上面的沈浩朗声说道:“哦?这是为何!知县,下官是要花钱买,并非是……。” 不等刘奇说完,沈浩就出言打断:“刘县尉,稍安勿躁,且听本官把话说完。”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他终于说明了其中的隐情:“你有所不知,就在今日一早,本官刚得了户部传下来的密令。令本县封存官粮,不得有一粒粮食流出。” 说到这里,沈浩的语气也变得缓和:“刘县尉,非是本官对那些受灾百姓见死不救,而是职责所在,不敢也不能有丝毫违背。” 张义心中一动,连户部都下场了,这就说明此战肯定是要打的,只是不知具体的日期时间。 他无奈的看着沈浩:“知县,却不知库房要封到什么时候,要是时间长了,恐怕那些百姓……。哎。” 沈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同时也拿出一个办法:“依本官看,倒不如找那些粮商想想办法。虽说他们手里的粮食贵了一些,好在救济那些百姓也用不了多少粮食。” 二人又聊了几句,终于定下策略。由沈浩这个知县牵头,联系县里的官吏和各大商贾,届时众人聚在一起,争取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救助办法出来。 等张义走出房间后,立即回到值房把胡理几人叫在一起商讨对策。 只是在一番讨论过后,依然没有结果。 究其原因,还是在坐几人并不擅长军武,所以无法推算从封库到大军抵达的大致日期。 面对这一结果,张义不禁有些气恼,同时暗下决心,等这次事情过后,一定找几本兵书回来,补足自己的短板。 这时房间外一个声音响起:“禀县尉,飞龙院派人传来消息,没藏统领请县尉过去说话。” 张义立即来了精神,让那人回复:“跟来人说,本官这就过去。” 一炷香后,当张义走进飞龙院的时候,正在给下属训话的没藏赤地,立即向他招了招手。 张义本意想暂且回避,以免影响了没藏赤地的公务。可是见对方不断向自己招手,示意他过去。张义也只能点了下头,迈步走到没藏赤地身边。 此时,没藏赤地向那些人朗声介绍:“这位就是你们的副统领刘奇,以后本官不在的时候,一切事务就交由刘统领处理。” 闻言,张义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啥时候变副统领了,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直等到没藏赤地结束训话,挥手遣散了众人。他才低声询问:“大哥,啥意思啊?小弟早就不是飞龙院的人了。” 没藏赤地佯怒说道:“净说屁话,你啥时候退出飞龙院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不知道?” 待二人来到值房,没藏赤地已经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苦着脸说道:“老弟,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过来帮哥哥一把……。” 随着没藏赤地的讲述,张义才弄明白其中缘由。 上个月为了配合打草谷的行动,没藏赤地将一众手下都派进了兰州城里,可最后却落了一个有去无回的下场。也因此,让他成了光杆司令。 这次回到兴庆府后,虽说人员得到了补充,可是这些人的背景却比较复杂。至今没藏赤地也没搞明白,这些所谓的下属里面,有几个能真正信任,又有多少是被人安插进来监视自己的。 在这种情况下,没藏赤地也只能寻求小老弟刘奇的帮助。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不禁苦笑摇头。 “大哥,您还真是难为小弟啊。那些人,您都没有把握,小弟又能有什么作为?” “可别这么说!老弟,这次咱哥俩一定要齐心协力,否则不定哪天,就不知被什么人给架空了。” 没藏赤地又说了不少好话,张义才算勉强答应下来。 接下来,没藏赤地才算步入正题:“这次叫你过来,还是有一件事。这不是眼看着就要对兰州用兵的了吗?我打算带几个人过去,先侦查一下敌情,为将来做些准备。” 张义强压下心中激动,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大哥,总说要用兵了。时间定了没有?咱们这边除了情报,还要做什么准备吗?” 说完,就有意无意的打量坐在面前的没藏赤地。 结果终究让张义失望了。 只见,没藏赤地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清楚,反正哥哥在临行的时候,朝廷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日期定下。” 张义闻言,顿时在心里把库贺利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就特么知道这老小子,不可能轻易透露出兵时间。 紧接着,张义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一脸担忧的看向没藏赤地:“大哥,您的身体恢复过来了吗?前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又是吐血,又是昏厥的。现如今又要去兰州,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藏赤地心里有种莫名感动,同时无奈摇头:“能不能行的,又能怎么办?你看看外面那些货色,没有哥哥压阵他们不定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呢。” “大哥……,您看小弟能行吗?要不,小弟代您跑一趟兰州,您就留在凉州坐镇指挥?也免的这些人,趁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搞出什么名堂。” 第671章 传递消息 “你?你要去兰州?” 没藏赤地是万万没想到,刘奇会主动请缨去兰州刺探军情。 张义态度坚决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哥觉得如何?咱好歹也在飞龙院待了些时日,一些个操作手法还是知道一些的。” 说到这里,他又恢复了一脸担忧神情:“哥哥,您这边刚赶了几天的路,又要赶赴兰州,说实在的,做兄弟的是真不放心。” 没藏赤地见此,就更加感动了。想想自己的大伯,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甚至一奶同胞的弟弟,更是见利忘义,想要把自己排挤出去。 相比于眼前这位结拜兄弟,那些个所谓的血亲,简直是不值一提。 念及至此,没藏赤地扭过头去,伸手擦去眼角流出的热泪。 稍事整理心情,才看向刘奇:“兄弟,你能说出这些话,哥哥倍加感动。只是……,只是,那兰州城对于咱们兄弟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可不是那么轻易好闯的,万一你出了什么闪失,做哥哥的……。” 张义立即伸手打断对方:“自从认识大哥以来,您为小弟做已经够多了,小弟都记在心里呢。现如今正有这么个机会,报答大哥的恩情。那怕如您所说的,兰州是个龙潭虎穴,小弟也愿意闯上一闯。” 没藏赤地再一次被刘奇的这番说辞所感动,同时念及自己的身体,确实已经无法承受长途奔波的辛苦,也只能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接下来,没藏赤地又对刘奇一番叮嘱,还把如何打探敌情,被发现后自保的手段,事无巨细的统统传授给了对方。 二人直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 张义回到家里,立即叫来曹宇婷几人,把自己要去兰州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听说种家兄弟就在兰州,我打算见他们一面,把事情的始末缘由,向他们介绍一遍,以便他们自己判断大军偷袭兰州的大致时间。” 对此,胡理几人倒是没有不同意见。 毕竟,己方几人都不通晓军武。现在也只能把所有消息,如实告知边军,让他们自己去判断了。 张义又把目光放在女朋友身上,想听听对方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等了良久,曹宇婷才抬起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不能就这么去了。” 见张义要开口询问,她伸手止住:“你找到他们容易,我也相信,你有进入城防衙门的本事。可是,你如何自证身份,以取得他们的信任?假如你被他们当做探子抓起来,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张义简直爱死这个女朋友了,事事都想在自己前面。自己只是想着如何与边军联络,却是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如何自证身份,取信对方! 就听曹宇婷继续说道:“你不是后天才出发吗?明天让小三子跑一趟,让郑犀先给兰州方面传递个消息,约定好见面时间和暗语,这样你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翌日下午,在凉州城里经营药铺的郑犀,看见去取情报的陈留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人眼神交汇之际,郑犀的精神为之一震:那位还活着,终于有情报需要传递了。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他一度认为,那位不知名姓身份的同胞战友,已经死在了吐蕃人进城的那个夜晚。也导致他变得有些消极,只等后方把自己调回兰州。 现如今,那人又与自己恢复了联络,怎能不让他欣喜莫名? 郑犀下意识看了眼空旷的店面,向小徒弟褚财交代了一句,就领着陈留去了后面。 “师父,您看看这个。” 陈留说着,就如同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 等郑犀拆开包裹,就发现里面有半片玉佩和一支手指大小的蜡封纸筒。 “你现在立即出发,务必把这两样东西亲手交到史统领那里。” “是。” 陈留立即回到卧室,换上一身羊皮夹袄,扮成皮货贩子的模样,就怀揣着那两样东西从后门溜了出去。 等他来到市集,租借了一匹快马后,就翻身上马向着兰州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陈留不敢入住沿途的驿馆客栈,每到天黑时分,只选择在荒村野庙内留宿。 经过连续三天的奔波,他终于来到了卓啰城的南城门。这也是西夏通往大宋的最后一道关卡,陈留甚至能看到不远处的兰州城墙。 “所有人,把随身物品放在笸箩里。” 随着话音落下,从城门处走出两名边军,将手里抱着的笸箩,分发给排队出关的百姓。 陈留眉头微皱,这个关卡也走了几次,从来没有检查这么仔细过。 等那名边军来到面前的时候,他一边伸出左手接过笸箩,一边问道:“官爷,能否通融一下,俺娘得了重病,着急……。” 同时,伸出右手,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把一张银票塞进边军手里。 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边军就大声训斥:“你娘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还把那张银票扔在陈留脸上。 面对这一状况,陈留只能选择老老实实排队,同时心似电转,考虑那两样东西藏的是否稳妥。 他没有注意的是,刚才那名边军已经把怀抱的一摞笸箩放在一旁,走进了城门旁的一处院落。 片刻后,十几名锦衣大汉蜂拥冲了出来,在那名边军的引领下,向着陈留的方向扑了过来。 这些人的举动,立即引起了包括陈留在内一众百姓的注意。 尤其是身在其中的陈留,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不敢有半分多余的动作,以免被那些大汉察觉出一丝端倪。 只可惜,他仅存的那丝侥幸,并没有得到回报。 当那些锦衣大汉冲到面前的时候,齐齐的将陈留扑倒在地,紧接着从腰间抽出绳索,把他绑了个结实。 “各位官爷,这是作甚?这是作甚?有话好好说,小人身上还有些钱财……。”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名大汉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破布,把陈留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为首一名大汉就指挥着手下,把陈留押进了旁边那处院落。 第672章 世间的傻子都去哪儿了 “刘老弟,你怎么过来了?”卓啰城守将颇超烈,见到走进值房的刘奇立即起身相迎。 张义也不是个笨人,立即顺杆爬:“兄弟想老哥哥了,就过来看看。” 待二人各自落座,他才表明了来意。 当颇超烈听说刘奇也要跟着探子一起到宋国打探消息,不由得眉头紧皱。 “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宋国那边可不是那么好闯的,你忘了上次……。” 虽然颇超烈没有把话说完,可其意不言自明。 张义会意的点了点头:“老哥哥的心意,做兄弟的心领了。只是这次却不得不去啊。” 说着,他就把从没藏赤地那里得来的消息,如实向对方讲述了一遍。 “怎么又要用兵啊?”颇超烈很是错愕的看着刘奇。 张义眉毛一挑:“怎么?哥哥还没收到消息?” “没有啊。” 为了做事更加严谨,颇超烈又叫来了录事参军,让对方去查最近的抵报公文。 稍后,在得到确切消息,才转头看向刘奇:“兄弟,哥哥这里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见不似作假,心中不免一动:眼看着大战在即,居然连前线边军都没收到命令,这一战到底是真,是假? 他思忖片刻,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处事态度,依旧决定亲自走一趟兰州。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一名小吏捧着一些公文走了进来。 “将军,请您签押用印。” 颇超烈一边审阅那些公文,一边问道:“那个探子招供了没有?” 小吏摇了摇头:“回将军的话,暂时没有情况报上来,冯主事应该还在审讯。” 这时,颇超烈也已经在公文上盖上了自己的官印,随手交给小吏。 “让冯柱抓点紧。” 小吏答应了一声,就捧着公文退出值房。 这一幕被坐在一旁的张义,看了个清楚。心中不禁暗自琢磨:竟然抓住了探子?此地紧邻大宋,难道是……? 就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响起颇超烈的声音:“刘老弟,今天哥哥坐东,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说着,就吩咐门外亲兵去城里最好的酒楼,订一桌饭菜。 张义慌忙起身,嘴上客气了几句,就跟着颇超烈往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佯装随意的问道:“大哥,抓到探子了?” 颇超烈倒是不以为意,点了点头:“昨天下午抓了一个,说好像是宋国的,这不是正在审问嘛。” 张义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现如今,潜伏在西夏的大宋秘谍,都在自己统辖范围内。这些人在没有接到自己命令之前,始终会处于潜伏状态,绝不会轻易动作。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难道是郑犀那边? 念及至此,张义又连忙安慰自己,事情哪有这么巧的。或许是兰州方面的探子斥候,过来打探消息也说不定。 不过,无论对方是何身份,自己都该去看看,或许还有营救希望。 想到这里,他伸手拉住一旁的颇超烈:“大哥,酒宴倒不忙吃呢,先让小弟去看看那个探子吧?” “一个探子有啥可看的,哥哥这边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能抓到一两个过来刺探军情的斥候。”颇超烈显得很不以为意。 张义却摇了摇头:“大哥,您是忘了小弟此行的目的了?或许能从那人口中得到些情报也未可知啊。” 颇超烈见刘奇坚持,也只能无奈答应。 稍后,二人就来到了城防衙门的地牢。 当张义透过审讯室门上的小窗,看清受审之人长相的时候,心中不免一痛。 特么的,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同时,又疑惑不已,陈留究竟是怎么栽在这些人手里的? “兄弟看清了吧?从昨天下午审到现在,这人依然不肯招供。” 颇超烈的一句话,算是打断了张义的思绪。 张义强压下心中情绪,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大哥,怎么发现这小子的?” 颇超烈摇了摇头:“这不知道。” 说完,就推开房门,让主审官冯柱走了出来。 在做了一番引荐后,颇超烈才示意由冯柱回答刘奇的问题。 冯柱轻笑一声:“不瞒刘统领,这事也是巧了。昨日一个守城门的兄弟,身体不适请了病假,他就叫一个做斥候的兄弟替班。替班这位兄弟在分发笸箩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了此人的右手,发现对方虎口生有老糨。就立即通报了咱们,这不就把人抓了嘛。” 张义暗自叹息一声,这个陈留也着实不走运。 不过,心里还是存了些侥幸,于是开口问道:“只是老糨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冯柱脸显一丝得意:“刘统领说的是,仅凭一些糨子,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不过啊,您看……。” 说着,他就透过观察窗,指着挂在行刑架上的陈留:“刘统领请看,那人的双臂,右臂粗壮有力,左臂略显消瘦。这分明是成年累月挥刀劈斩的结果,如果他是从事其他活计的,绝不会如此。” 这一点,让张义都无法反驳。 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冯柱:“还有吗?” 冯柱再次点头:“有的,有的,只是……。” 说着,他就看向一旁的上司颇超烈。 颇超烈显然对冯柱非常满意,也有心在刘奇面前显露一下属下的本事,向其点了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冯柱得了上官的允许,这才请二人走进审讯室。 待三人各自坐下,冯柱对着陈留说道:“罪犯,你以何为业?” 此时已经遍体鳞伤的陈留,依旧没有放弃抵抗。勉强抬起头,看向坐在桌案后面的冯柱:“官爷,草民……,草民是做……,做皮货生意的……,与官爷说的探子……,真的没有……。” 不等他说完,冯柱直接出言打断:“既然你说自己经营皮货,那本官问你,六月大的羊,卖多少银钱?能出皮几尺?若是缝制夹袄,需要几张皮子?三岁口的黄牛,哪一块皮子最适合做靴子?又价值几何?还有,兴庆府和凉州城,乃至夏州城,最大的皮货商又姓甚名谁?” 张义眼看着陈留被问的哑口无言,心中不禁动起了心思。 如今这种情况,到底是撒手不管,还是该出手施救呢? 第673章 突生异变 就在张义内心做着选择的时候,耳边响起颇超烈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兄弟,你看我这属下如何啊?哈哈哈!!!”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是个有脑子的,确实有些手段。” 随后,他就玩味看着坐在一旁的冯柱:“冯主事,可愿意调到飞龙院做事啊?凭你的本事,一个副统领还是有的。”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颇超烈也饶有兴致的看向冯柱,倒要看看对方如何应对。 冯柱站起身,一脸严肃的向刘奇行了一礼:“能得到刘统领的看重,是下官的福气。只是……,只是下官恐怕要辜负您的这份好意了。颇超将军对下官有知遇之恩,实在是不能背叛他老人家。” 他这边话音刚落,颇超烈再次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哈哈哈!兄弟,你是白费心思了,哈哈哈!!!” 张义对于冯柱的拒绝不以为意,毕竟任谁都看得出,那番招揽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 他凑趣的向颇超烈伸出大拇指:“哥哥,这御下的本事,小弟是佩服之至。改天,改天可得传授小弟几手。” 这番说辞,又是逗的颇超烈大笑不止:“哈哈哈!好说,好说!咱们兄弟还有啥可说的,只要兄弟觉得有用,尽管拿去便是。哈哈哈!” 张义这才脸含笑意的站起身,倒背双手来到陈留面前。 “小子,既然被人看出破绽,就老老实实招供了吧,也免得吃那皮肉之苦。” 说着,还伸手掀开陈留垂在面前的几缕乱发。 此时的陈留,也知道身份已经无法隐藏。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咬牙切齿的说道:“狗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爷要是吭一声,都是你养的!” 说完由不解气,又从口中啐出一口浓痰,正吐在张义的脸颊上。 在场众人见此,立即被吓得大惊失色。尤其是知道刘奇身份底细的颇超烈,更是怒吼一声:“大胆!来人啊!给我狠狠打!” “慢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为当事人的张义,伸手拦住众人的动作。 在场众人立即停下脚步,想看看这位刘统领会如何施为。 张义不疾不徐的从袖口里掏出手帕,将脸上的粘痰擦掉。 他这才面色冰冷的看着一脸杀意的陈留:“行啊!倒是长了一副好嘴!小爷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说着,就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同时又伸出左手去抓陈留的脸颊两侧。 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刘统领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要把犯人的嘴掰开,再用匕首在对方的嘴里一通搅弄。 可就在张义的左手,靠近陈留脸颊的一刹那。陈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张义的整只拇指,同时喉咙里还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大有将手指齐根咬断的架势。 “啊!” 随着刘奇的一声惨叫,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冲到二人身边。 跑在前面的冯柱,伸出双手去掰罪犯的嘴。几名壮汉见此,也抄起一旁的木棍,朝着对方的脑袋狠狠砸去。 到底还是颇超烈这位戍边猛将,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在踢翻了一名挡路的壮汉后,一记掌刀就劈在陈留的脖颈上。 正在死死咬住刘奇手指的陈留,顿时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张义也借此机会,从对方嘴里抽出拇指,只见关节处已经皮开肉绽,如若再晚片刻的功夫,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一幕,也被颇超烈看在眼里,忙招呼手下去找郎中过来,给刘统领包扎伤口。 冯柱几人更是慌了手脚,纷纷拿起趁手的家伙,向着陈留身上一通招呼,大有把这个惹事精当场打死的意思。 “都特么给小爷住手!!!” 随着略显尖锐的声音落下,在场众人齐齐看向,由于疼痛已经汗如雨下的刘奇。 张义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颇超烈,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大哥!把这个贼厮鸟,给……,给小弟留着。别……,别让他死了……。等……,等回程的时候,小弟要……,要带他回去。誓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颇超烈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好!一切都听兄弟。不过,现在先随哥哥去上面,找郎中包扎一下吧。” 稍后,正在接受郎中诊治的张义,就看见一脸愧色的冯柱,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刘统领,这是从犯人身上查出的东西,您也一并带回去吧。” 只见托盘里面除半枚玉佩和已经被拆开的密信外,还有厚厚一沓银票。 张义抬头看向冯柱,明知故问道:“这个贼厮鸟还挺有钱的,怕是有千贯不止吧?” 冯柱偷偷瞥了颇超烈一眼,在得到对方示意后,才老实回答:“回统领的话,那半枚玉佩和密信是犯人的。这些银钱是将军的赔礼,属下几个办事不力……。”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转头看向颇超烈,语带责怪的说道:“哥哥,这啥意思?不想认刘某这个兄弟了?” 颇超烈慌忙解释:“兄弟,你误会哥哥的意思了,哥哥只是想着……。” 张义立即打断对方:“大哥,咱什么都不说了。你要是还打算认刘某这个小弟,就把钱财收回去。刚才是小弟一时疏忽了,活该由此一劫,跟哥哥有啥关系?还赔礼?你要是不想跟小弟处了,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刘某人绝不会赖上你!” 说完,张义作势起身,就要离开值房。 颇超烈连忙拉住对方袍袖,谁承想一番拉扯,反而牵动了刘奇的伤口,直疼的他倒吸凉气。 这一幕,反而弄得颇超烈手脚无措:“兄弟,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赔礼了还不行吗?别跟哥哥一般计较,来,坐,咱们坐下说话。” 说着,又瞪了冯柱一眼,示意对方把那些银票拿走。 就在冯柱拿着银票将要走出值房的时候,身后响起刘奇冷若冰霜的声音:“冯主事,给那个贼厮鸟上点药,别熬不到小爷带他回去,就死半路了。” 冯柱自然不敢反对,满应满许的答应下来。 第674章 进兰州 “统领醒来。” “刘统领,醒醒。” “额头怎么这么烫?” “是吗?我摸摸。哎呀,快去请郎中。” 翌日上午,当张义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位面容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正坐在床边。若不是见其身后围满了人,张义险些认为自己又穿越了。 “醒了!醒了!”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众人闻言立即向床边涌来。 “特么闪开!”随着一声大喝,只见颇超烈粗暴的分开人群来到床边。 此时的张义才完全恢复意识,有气无力的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兄弟,别急着说话,先让郎中给你诊治一下。”颇超烈轻声安抚。 片刻后,老郎中就完成了诊脉,又检查了刘奇手上红肿流脓的伤口,深深的叹了口气。 “吃几服药试试吧。” 说完,就摇头叹气的去旁边开药去了。 张义这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等他抬起手查看的时候,顿时吓了自己一跳。就见被陈留咬过的那只手,已经肿成了包子,颜色通红不说,还油光发亮的。 “特么的,那孙子不刷牙的吗?” 没等他吐槽一句,颇超烈已经坐到窗前。温声安抚:“兄弟,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养病吧,让那些人过去就行了。” 张义挣扎起身:“哥哥,你别劝了,这次的事情对兄弟太重要了,我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不然回去没法交代。” 二人又争执了几句,颇超烈见刘奇执意要去兰州,也只能应允下来。不过,还是指派了几名最得力的斥候,陪伴在刘奇左右。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也能护得对方周全。 对此,张义欣然答应,甚至还把颇超烈手下的斥候统领顾烨要了过来。美其名曰,留在身边随时请教。 随着一副汤药下肚,张义发烧的迹象也得到了缓解。趁此时机,一行十人假扮成商队模样,向着兰州方向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外的凉州城,从城外行来一支商队,仅从那些个伙计的行动举止就能看出,一个个皆是练家子。 这些人并没有像其他商队似的,选择去车马行又或者客栈休息,而是在一名虬髯大汉的引领下,走进了位于城西的一家宅院。 不多时,宅院的大门再次打开,几名身着各式衣袍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兰州城 张义一行人进入城里,已经是下午时分,在通过了关卡以后,几名飞龙院的探子,就按照之前的部署各自散去。 只留下张义顾烨带领着几名斥候,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迎宾楼。 在办理了住宿后,张义几人就聚在了一个房间。 “东家,您感觉身体如何?”顾烨充满担忧的看着一脸病态的刘奇。 张义摆了摆手:“还死不了。” 说着,又看向那几名站在一旁的斥候:“这边你们经常过来吧?” 见几人同时点头,张义就轻声吩咐:“劳烦你们,帮我去找点柳枝过来,要是有柳叶也采些回来。” “东家,你这是……?”顾烨对此很是不解。 张义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在打发走了几人过后,张义就开始探听顾烨的底细。 “顾掌柜,你干这行多少年了?” “算起来有小三十年了。” “哦?据我所知干这行的,能一干就三十年,还平安无事的,可是屈指可数啊。你一直在卓啰城吗?” “不瞒东家,俺从小就生在那里,也从未离开过。”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起来,我去卓啰城也有两三次了,一直没有领略过附近的大好风景。等这次回去吧,你带我在附近转转。” 一个飞龙院副统领,或许在官员云集的兴庆府不算什么。可是对地方官而言,副统领也是高山仰止的人物。 顾烨慌忙点头:“好啊,难得东家有这个兴致,老顾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在二人说话之际,那几名斥候也已经回到了房间。 张义在检查几人采摘的柳树枝叶后,就令人将其砸烂,而后浸泡在热水里面。 顾烨这次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细心观察。 只见在经过短时间的浸泡后,那些热水已经变得微黄。张义就拆开巴扎伤口的纱布,用这些水来清洗伤口。 “东家,这是……?”一个斥候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义一边用柳枝水清洗伤口,一边说道:“消肿止痛的,以后你们遇到伤口红肿,也可以试试,很灵验的。” 稍后,等张义清洗了伤口,这才斜倚在床上,慵懒的说道:“你们也别都围在这里,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要做的事情,在路上也跟你们念叨过了,各位要是能出一把力,等回去必有一份谢仪送上。”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了过去。 几人看着近在眼前的银票,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就齐齐看向坐在一旁的顾烨。 顾烨当然明白几人的意思,苦笑摇了摇头,骂了一声“没出息”。就伸手接过刘奇递过来的银票,向几人简单吩咐了几句,在约定了三天后在这里见面后,就把那几个打发走了。 张义见此,心里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把几个人打发走了,现在就剩下顾烨一个了。 “老顾,你坐过来些。”张义向对方招了招手。 待顾烨坐到床边,张义低声询问:“你对城里皇城司的探子了解多少?” 顾烨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思忖片刻就说道:“接触过几次吧,反正不太好惹。” “是功夫吗?” “功夫倒是其次,主要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算俺功夫再高,也无法施展啊。” “这里皇城司的统领叫什么?” 闻言,顾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依旧老实回答:“史进。东家您问这些干什么?” 张义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可知道此人的住处?” 顾烨只觉那股预感越发强烈,点头的同时,又追问一句:“东家,您问这个干什么?” 张义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他家中可有家小?” “东家,您不是要对他的家人下手吧。” 说到这里,顾烨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出言劝阻:“东家,自古以来,就有祸不及妻儿的说法。顾某承认,恨不得将那个史进挫骨扬灰,可是他的家人何辜?” 第675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刘奇似乎对顾烨的劝阻,表现的很是不以为然。 依旧故我的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害人家小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做的。可若是将他的家人绑了,藏在一个什么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再以此作为要挟,让史进用情报来换取家人平安,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说着,就双眼凝视着顾烨:“顾统领,你的意思呢?” “这……,这不好吧?”顾烨听说只是绑架,并不会要那些人的性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张义见对方并没有直接反对,就知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怎么,顾统领只想止步于统领之职,不想再往上升一升了?” 身在官场,就没有谁能逃开升官的诱惑,顾烨也不例外。 他迎向刘奇的目光,不确定的问道:“刘统领,这样能行吗?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张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任何事情都伴随着风险。可是,高风险也伴随着高回报。顾统领不妨将事情想的长远些,假如咱们能和姓史的谈成条件,甚至能逼迫对方签下一纸文凭。那咱们以后,还会缺少情报吗?要是顾统领的事迹传回京城,禀明当今皇帝得知……,嘿嘿!” 此时的顾烨,已经完全陷入了刘奇编织的美好愿景中,而无法自拔。 张义看着对方:“不知顾统领,意下如何啊?” 房间里一度陷入沉寂,只有顾烨粗重的喘气声,在房间里回荡。 良久过后,顾烨才轻声问道:“不知刘统领可有计划?” 张义闻言,险些没高兴的从床上蹦起来,缓缓点了点头:“当然了,不然本官说这些做什么?” “全凭统领吩咐。”顾烨站起身,恭恭敬敬向刘奇行了一礼。 “顾统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来,坐,咱们坐下说话。” 等顾烨重新落座,张义才问起史进的消息。 顾烨自然是知无不言,把自己了解的东西,一股脑的告诉了刘奇。 “这么说,史进家中只有一子?” “是的,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史进缺德事干的太多了,子嗣一直不旺。这么多年了,也只活下来一个独子。” “他家的护卫呢?大概有多少?” “统领,你不会想着去他家把孩子绑出来吧?” 顾烨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位。毕竟,那可是皇城司统领的家,其护卫力量绝对不弱。 张义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恰恰相反。你若是在街上,甚至学堂里,把那孩子绑走,不知要难上几倍。” 见顾烨面露疑惑,他就耐心给对方解释:“你琢磨琢磨,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出门上街,史进是不是要布置诸多护卫,以防止不可预测的危险发生。” 顾烨思忖片刻,就点头表示认同。 只听刘奇继续说道:“相反,你觉得史进会想到,有人愿意甘冒奇险,闯进家里绑架孩子吗?” 经过张义的一番分析,顾烨恍然大悟:“反其道而行之?”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提高胜算。” “统领,顾某把那几个召回来?”顾烨试探问道。 “大可不必,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这……,刘统领,不会只想着让老顾一人去吧?” “可能吗?就算你想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张义指了指自己:“不是还有我吗?” “可您这身体?” “无碍的,现在已经比早上舒服多了。” 二人又是一番商议,终于把绑架史进儿子的时间,定在了当天夜里。 随后,张义就让顾烨去准备夜行衣以及绳索等物。 夜半三更 待二人换上了一袭黑衣,就推开房间的后窗翻了出去。 在顾烨的引领之下,很容易就来到了史府的后墙。 两人都是练家子,一丈高的围墙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形同虚设。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翻越了围墙,藏身在阴影里面。 黑巾蒙面的顾烨也不说话,向侧前方指了指,示意史家人就住在前方屋舍之内。 张义点了点头,挥手让对方在前面领路。 就在张顾二人快要接近后院的时候,一侧突然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匆忙间,顾烨拉着张义的衣袖,就躲进了围墙边的松树后面。 二人刚藏好身形,就见几名值夜的守卫,打着火把从一侧月亮门里走了出来。 好在几人并没有停留,沿着小路就向着中院走了过去。 待脚步声走远,顾烨指着月亮门小声说道:“那里就是后院了。就是不知孩子房间里,还有没有旁人。” “没想到你对汉人的住宅规制,还是很了解啊。” “都大差不差的,家主住正房,儿女则在厢房居住,这点错不了。” 顾烨说完,就挥了下手,向着月亮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将要走出阴影的时候,只听侧前方传来一声脆响,仿佛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顾烨停下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在此时耳后突然传来劲风。 他下意识就想挨身躲过,可不等他有所动作,只觉脖颈处一阵酸麻,紧接着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也随之酸软无力的倒在地上。 张义一击得手,立即把昏倒的顾烨拖进树林里。又用准备绑缚肉票的绳索,将对方绑了个结实。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这才小心翼翼的穿过月亮门,沿着墙根向着正房靠了过去。 此时的史进,也只是刚刚躺下,正仰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公务。而一旁的史夫人倒是睡的香甜,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嘭嘭” 几声若有若无的敲击声,在宁静的夜晚,听的异常清晰,这立即引起了史进的警惕。 他迅速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翻身坐起之时,就见月光掩映下,窗外有一个黑影。 “谁?”史进低喝一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老爷,种将军来了,说是有重要军务。” 史进听到“军务”二字,也来不及细想,披上棉袍就走出了房间。 不等他分辨刚才那人身份呢,一把匕首犹如毒蛇一般,就向着他脖颈处刺了过来。 “啊!”史进刚发出一声惊呼,那把匕首就停在了脖颈咽喉处。紧接着,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喊,要是惊动了任何人,我要了你的老命!” 第676章 月色之下 夜,凉州城 曹宇婷伏在桌案上写写画画,不时还会抬头去看墙上那幅西夏地图。 她来到此地也有些日子了,在与张义的接触中发现,对方竟然连一个严谨可靠的撤退计划都没有。这对于一向谨慎的曹宇婷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趁着这段闲暇时间,她打算制订出一份撤退计划出来。 耳听得街上传来三更鼓响,曹宇婷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桌岸上那些写满文字的纸张,满意的笑了笑。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曹宇婷就捏起那几页纸,放在烛台上将其引燃。直至火苗将要烧到纤纤玉手的时候,她才将之扔在一旁的火盆里,任其化为灰烬。 “什么人!!!” 正在此时,房门外传来小三子的一声断喝,紧接着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曹宇婷立即起身,抽出匕首就冲出房间。 等她来到门外,就见小三子已经和两名黑衣人打斗在了一起。她正要过去帮忙,傅家兄弟已经及时赶来,见此状况立即挥舞着手中横刀加入了战团。 这时胡理也衣冠不整的赶到,他是不会功夫的,自然没有过去添乱的想法,只能跑到房门前,用身体将曹宇婷护在身后。 曹宇婷没好气的给对方扒拉开,全神贯注盯着院子里的战况。 那两名黑衣人似乎没有恋战的想法,且战且退的来到侧门位置,在狠劈了几下后,就闪身溜了出去。 就在小三子几人刚要追上去的时候,曹宇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穷寇莫追!” 几人闻言,这才提着武器悻悻回到小郡主面前。 曹宇婷在安排了傅武负责警戒后,就把几人让进了房间里。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等各自落座,她就看向小三子。 “小主,刚才小人打算给你送茶的时候,就发现窗台下蹲着两个黑衣人,正趴在窗棂上向里窥视。我就……。” 曹宇婷一边听着小三子的讲述,一边来到那扇窗户前。果然在窗户上,找到两个被人戳破的窟窿。 刺客?似乎又不像,那二人都没有必死的意志。 贼偷吗?似乎也不挨边了。假如贼偷有这么俊的功夫,就直接抢劫商贾车队去了。 探子?张义表面上的身份也不过是一名八品县尉而已,还不至于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吧? “三儿,你能从那二人的武器上,看出来路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曹宇婷,也只能转头看向小三子。 “就是普通的匕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小三子认真回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曹宇婷又将目光看向傅文。 傅文思忖片刻,同样摇了摇头:“仅凭武器,小人看不出端倪。不过,那二人的功夫却有些蹊跷。” “哦?怎么说?”曹宇婷立即来了兴趣。 傅文在脑海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那二人的招式套路,不同于军武上的大开大合。倒是偏向小巧凌厉,所以小人以为,这二人从小就接受过特殊训练。而且在我们的围攻之下,可以不落下风,且能安然离去,他们必是受过名师指点。” 对于傅文的分析,曹宇婷还是很认同的。 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她可是看了个清楚。两名黑衣人面对小三子几人的围攻,显得游刃有余。要知道,这三人能被皇城司派到西夏办差,自然不是善与之辈。就连他们都无法在短时间拿下对方,可见黑衣人的厉害程度。 在曹宇婷几人分析黑衣人来路的时候,距离刘府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里,身着锦袍的库贺利,正背负双手仰头望天。从其空洞的眼神能够看出,此人似乎正在想着心事。 厢房的房门悄然开启,一名汉子手捧一条狐皮大氅走了过来。 “统领,夜风刺骨,莫要受了风寒。” 说着,就神色恭敬的将大氅捧到库贺利面前。 库贺利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此时,从前院方向传来阵阵脚步声。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七八名黑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库贺利的视线里。 “属下见过统领。”在为首一人的带领下,其余众人单膝下跪,恭敬向站在台阶上的库贺利行礼。 “讲!”库贺利只是冷冷的扫视在场众人一眼。 为首那名黑衣人恭敬说道:“属下进入刘府后……。” 当讲述到曹宇婷焚烧纸张的时候,库贺利立即出声打断。 “你是说,那个小乞丐还会写字?” “是的,属下看的千真万确。那小乞丐对着地图写写画画,不知写的什么。属下本想着等此人离开后,进屋看看写的内容。谁知那个小乞丐在写完后,就把那几页纸给烧了。” 库贺利双眼微眯,冷笑两声:“有些意思,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随后,黑衣人又把己方怎么被发现,又是如何撤离的讲述了一遍。 库贺利更是来了兴趣,双眼紧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你是说,那个叫小三子的杂役,不仅随身带了匕首,而且还会功夫,甚至功夫还不低?” “是的,那人将一把匕首使得出神入化,也就是俺们兄弟二人,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走不了两三个回合,就要着了那人的道。” 库贺利阴恻恻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阴冷嘲讽的味道。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一个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不仅会写字,还知道阅后即焚的道理。明明只是一个普通杂役跟班,可偏偏随身带有匕首,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这伙人简直太合老夫胃口了,哈哈哈!” 稍后,等笑声渐熄,黑衣人才试探着问道:“统领,你看属下用不用叫人把这伙人控制起来?” 库贺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再一次仰天大笑。 直笑得涕泪横流,他这才掏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老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要陪这些个小崽子好好玩上一场。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能耐,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第677章 本来面目 兰州城 远在兰州的张义,对凉州城发生的种种事情是一无所知。 此时,他那把随身匕首,正架在史进史统领的脖颈上。 “不想死的,就别搞小动作,按老夫的指示行事。” 随着沙哑且低沉的声音响起,史进只得动作轻微的点了点头,表示会顺从对方的意思。 张义才指挥着对方,来到了一处阴暗墙角。 “接下来,老夫说,你听,明白吗?” 史进再次点了下头。 张义这才沙哑着嗓子继续说道:“郑犀,陈留,感恩寺,《史记》。” 史进闻言,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就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盯着面前这名黑衣人。 尽管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可其中蕴含着什么内容,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最后说的《史记》,那是自己与潜伏在西夏的秘谍,约定联络的密码本。纵然是有份参与的郑犀三人,也只是充当信使的角色,根本不知道其中关窍。 那么此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吧,对方没必要冒险与自己直接联络啊,大可以通过密信……。 他想到一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接下来,黑衣人的一番话,就让史进再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情。 “陈留被卓啰城的边军抓了。” “什么!!!”史进眼神中充满了惊诧错愕。 张义点了点头:“此时,他就关在城防衙门的大牢里。不过,你也无须担心,李某自有救他出来的本事。” “这……,这……。没请教,先生是……?”史进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询问黑衣人的身份。 “你别问老夫是谁,你只需牢牢记下,老夫接下来所说的话。” “是,先生请讲。史某定当牢记于心。” 张义这才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仔细叮嘱对方:“你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种家兄弟。相信他们会对战事,有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当史进听说西夏准备调动两万兵马,南下偷袭兰州的时候,只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假如,真让西夏得逞的话,不知道大宋要有多少死伤。 念及至此,他就更对黑衣人的身份,感到好奇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能接二连三的破获如此重要的情报。 仿佛是被人看破了心思似的,只听黑衣人继续操弄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是不是对我的身份很好奇啊?” 史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就察觉到了不对。这可是犯忌讳的事,自己怎么就唐突了呢。 张义眼含笑意看着对方:“既然好奇,不妨扯下我的面巾看个仔细。” 史进闻言就是一愣,对方这是何意?难道……,难道说这是打算杀我灭口? 他等了片刻,不见对方有其他动作,就试探着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张义见史进迟迟不敢动手,干脆自己扯下面巾,露出那张英俊且有些稚嫩的脸庞。 史进被对方的这番举动,吓的就想紧闭双眼,可终究是晚了一步。等他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道:“先生,可是见过秦力……?” 张义几乎要朗声大笑了,这世间果然没有傻子。自己刚露出真实面容,对方就能想到被自己打晕在兰州小巷里的秦力。 他这才收回架在对方脖颈上的匕首,抱拳向其行了一礼:“非是李某有心戏弄史统领,只是怕您不给在下说话的机会,还请统领莫要怪罪。” 张义的这一举动,反而让史进更加疑惑了。 没道理啊,没道理说不了几句,就以真面目示人啊。难道对方就不害怕暴露?还是说,此人已经完成了任务,不需要再回西夏潜伏了?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是友非敌,这是不争的事实。 想通了其中关窍后,史进也不再纠结,抱拳向张义回了一礼。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张义先把顾烨被自己打晕在树林里的事情说了。而后才缓缓说道:“史统领在审讯此人的时候,必须不能有旁人在场,以免李某的身份泄露出去。” 当史进听说,对方把颇超烈手下最得力的斥候统领抓了,心中狂喜不已,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此人的价值了,那人不仅知道各营的部署情况,最为关键的还是此人熟悉周遭的山川地形。哪里能够用兵,哪里能够设伏,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以说,得了此人,卓啰城在大宋面前,将没有秘密可保。 念及至此,史进恭恭敬敬的向张义施了一礼。 张义在还礼过后,又继续说道:“史统领,李某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先生请讲,史某必将竭力去做。” “明天中午时分,记得在把顾烨的画像张贴出去,尤其是边关城门那里。至于用什么由头,随您安排就是了。劫匪也罢,盗贼也好,总之不要忘了就是了。” “先生这是何意?”史进实在无法理解,人不是都已经抓了吗? 张义可没有解释的意思,指着自己的面庞:“记住了,在后天的中午时分,再把在下的画像张贴出去,由头就说通缉西夏奸细刘奇。” 这次不等史进发问,他仔细叮嘱:“史统领,可千万不要忘了。” 史进虽然猜不透对方的用意,可也是满口答应。 张义见所有事情交代完毕,才从怀里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竹筒。 “待诸事处理妥当后,还要劳烦史统领亲自跑一趟京城,把这封密信亲手交给司使。” “好说,好说。等史某审问了顾烨,就亲自跑一趟京城,定不会辜负先生所……。” 话说到一半,史进才察觉出一丝不对。秦力那老小子的经历过往,立即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再结合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张义见对方脸色变了又变,就知道史进心中所想。 “史统领,山高路险,咱们有缘再见。” 他抱了下拳,就逃也似的攀上墙头,顺着原路返回了客栈。 只留下史进一人,站在寒风中痴痴发呆。 第678章 通缉令的妙用 翌日中午,张义是亲眼看着大宋官兵,在城门口张贴了通缉顾烨的告示,才逃也似的出了兰州城。 一个时辰后,他就回到了卓啰城的城防衙门。 “大哥!你都找的什么人啊?” 等张义来到颇超烈的值房,就摘下头上的斗笠狠狠摔在桌案上,而后气哼哼的坐在一旁椅子上。 正在处理公文的颇超烈,被刘奇这一举动搞的一愣,又举目往门外望去,并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兄弟,这是咋了?怎么这身打扮就回来了?” 颇超烈看向灰头土脸的刘奇,对其只身回来,不禁有些好奇。 “别特么提了。” 说到这里,张义紧盯着颇超烈问道:“大哥,你找的那个顾烨究竟是什么路数?到了那边把小弟一个人扔在客栈也就算了,现在还被兰州满城的通缉,到底是怎么回事?” 颇超烈听到顾烨被通缉,当即心下骇然,不敢置信的迎向刘奇的目光:“你说什么?顾烨被宋国通缉了?” “可不,现如今告示就贴在城门上呢,还能有假啊?”刘奇梗着脖子看着颇超烈,仿佛对于对方的质疑非常不爽。 颇超烈可没时间计较这些,又立即追问:“那告示上写的什么罪名,上面有没有画像?” 张义非常肯定的点了下头:“画像当然有了,不然我怎么分辨出是顾烨的?至于罪名嘛……,我没细看,当时满脑子,全是逃回来的心思。没顾得上仔细看。” 颇超烈当即令人乔装改扮,去兰州城打探清楚。 等送走几人,他才让小厮上了茶水,向刘奇询问详细的事情经过。 张义烦躁的拍了一下大腿,有些恼怒的说道:“我特么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我们过去以后,就找了家客栈休息。大哥你不是派了几个斥候护在小弟身边吗?我嫌他们目标太大,就统统打发去打探消息了。只留下,我和顾烨两人在客栈留守。”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可谁知道,等临近傍晚的时候,顾烨说要出去一趟。小弟只以为大哥派了什么隐秘的差事给他呢,也没敢多问,就放他独自离去了。结果倒好,我一直等到上午他都没回来。” 颇超烈眉头紧蹙的摇了摇头:“我并没派给顾烨任何差事,只是叮嘱他仔细照看贤弟。” 张义摆了摆手,显然对这套说辞不太在意,又继续介绍:“小弟一直等到今天中午,觉得有些气闷走想着上街走走。结果,走到城门附近的时候,正看见官兵在张贴告示,上面赫然画着顾烨的头像。小弟一看这样,也不敢在兰州停留了,万一他们把顾烨抓了,那老小子再把小弟卖了,那小弟不得冤死。” 颇超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是心中存疑,也没有当面询问的想法。只想着,等那几人回来,听了禀报后再做判断。 那几名去兰州探查的探子,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赶了回来。 “将军,顾统领的通缉告示,就悬挂在边关城门,上面不仅附了画像,还有详细罪名。说是顾统领在潜入城防衙门行窃的时候,被巡逻守卫发现,当场杀了三人后,就逃了出去。现在正满城通缉。” 颇超烈听完下属禀报,愁的以手捂额,心说:完了,顾烨凶多吉少。 随即,脑海中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顾烨跑到城防衙门做什么?没听说是要窃取什么机密公文啊? 念及至此,他下意识看向正在饮茶的刘奇。见对方身上满是尘土,额头上还垂着两缕散发,完全是一副落难而逃的狼狈样子。这才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思忖着其他可能性。 他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午后。 那几名当初被派去保护刘奇的斥候,也回到了卓啰城。 “将军,大事不好了,顾统领和刘统领被兰州通缉了。” “什么?”颇超烈长身而起,几步来到说话那人面前。 那名斥候迎着将军杀人般的目光,又如实禀报了一遍。 临了,还补充道:“小人看的清楚,通缉告示上写刘统领的罪名是西夏奸细。” “这……,这……。”颇超烈在得到了确实消息后,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太明白这背后的意味了,宋国能准确说出刘奇是奸细,就说明顾烨已经被抓,而且如实招认了。 正在此时,已经收拾整洁的刘奇从门外走了进来。 “咦?你们也回来了?”说着,又环顾左右。 “顾统领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斥候刚要说些什么,颇超烈就抢先挥手,示意几人下去休息。 等房间里只剩他和刘奇的时候,才低声说道:“兄弟,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有话只管说就是了。”张义说着,还让门外的小厮给自己上了一杯茶水过来,显然是没把颇超烈的话当一回事。 颇超烈支吾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兄弟,你……,你也被兰州通缉了。” “吧嗒。” 随着刘奇手中的折扇掉在地上,整个房间也陷入了寂静之中。 良久,刘奇才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颇超烈:“大哥,可莫要说笑,你知道小弟身份,要是被宋国知晓了长相,还被通缉的话,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去……。” 颇超烈艰难的点了点头:“大哥明白,大哥明白,只是事到如今,兄弟还是先想个对策才好。” 此时的刘奇终于爆发了,一个箭步来到颇超烈面前,抓住对方衣襟,语气冰冷的质问:“说!是不是那个顾烨把小爷卖了?这才让小爷的身份暴露了!!!” 颇超烈心里也是懊悔不已,平时看顾烨是个谨慎小心的,谁知这次抽了什么疯,竟然私自行动,遣进城防衙门偷盗。现在倒好,他自己被宋国抓了不说,还把刘奇给招认了出来。现如今,就连本官都要遭连累。 “兄弟,息怒,兄弟息怒啊。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况且,你的身份泄露,大不了以后不去宋国就是了。对你的影响……。” 张义可没打算给颇超烈辩驳的机会,直接打断说道:“狗屁!小爷是飞龙院的副统领,现如今在宋国露了底,还被人画影图形挂在城门上。你觉得以后还有执行重要差事的资格吗?” 第679章 各显其能 颇超烈好说歹说,甚至主动提出赔偿,才算暂且安抚住了刘奇。 接下来,张义每日里都装成满腹心事的样子,游走在驿站和城防衙门之间。 颇超烈偶尔问起,他就解释说等飞龙院几个探子回来,要是能搞到重要情报,事情还有所转机。 可是,那几个探子没等到,张义却等来了报信的傅武。 “郎君,前几天的夜里,有人遣进府里。”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可知道来人身份?” “暂时没有查到。那位派小人过来,就是让您提高警惕。”傅武低声禀报。 张义对于自己的安危倒是不太在意,他更怕女朋友出了什么闪失。 在二人见面的同时,远在凉州城的曹宇婷,已经打扮成丫鬟模样,站在没藏赤地的值房里哭诉。 “统领,您就行行好,给我家公子下个命令,让他尽早回来吧。奴婢和几个家丁实在护不住偌大一座府邸,真怕出了什么闪失。” 没藏赤地对面前这个小丫鬟也是无奈,对方已经一连三天来衙门哭闹了,搞的自己烦不胜烦。可对于这么一个面容俊俏的小丫头,他又实在说不出重话。毕竟,对方也是在维护刘奇的利益。 良久,等小丫头哭累了,没藏赤地才幽幽说道:“怎么?那些贼人又来了?” “那倒没有。可是,这谁又说得准呢。毕竟腿长在那些贼人身上,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们这些小民百姓也做不了主啊。况且……。” 没藏赤地实在烦的不行,小丫头俊俏是俊俏,就是说话啰里啰嗦的,有些话痨的天赋。 他出言直接打断:“行了,行了,本官先派几个人去你们府里蹲守,那些贼人要是还敢来造次,一定将其拿下。” “奴婢谢谢官爷!可是……,可是奴婢听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那些贼人,近几日不来,过上几日再来,岂不是……。” “好了,好了。本官这就派人去查访,总会给刘府一个满意的答复。” 闻言,曹宇婷心中一喜,来此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与此同时,身在县衙的胡理,也在向破案高手沈浩沈知县诉苦。 “知县,学生也是迫不得已,真是怕府里出了什么闪失,等东翁回来无法交代。” 沈浩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思忖片刻就说道:“既然刘县尉家里出了这等事,本官就去府上看看情况。” 能得到目前这个结果,也是曹宇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她深切知道,只凭己方这几个人想要查出黑衣人身份是万万不可能的。必须以破案的由头,让官府参与进来,才有可能查清对方的身份底细。到时再根据事态变化,拿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沈浩果然是不负众望,只是在刘府询问了几个目击证人,又派衙役在附近一番搜索,就找到了黑衣人遗留在花坛里的一块丝绸锦帕。 在请了城中绣娘辨认后,得知上面刺绣的样式和制作手帕的丝绸,有很大可能来自京城兴庆府。 在得到这一消息后,沈浩就拿出随身腰牌,命令捕快去几处城门查阅账册,务必抄录一份近几日从兴庆府来凉州的人员名单,而后再去城中各处客栈打探那些人的具体住处。 没藏赤地也没闲着,而且手法更加直接。他先找来城里的几个帮派头目和各行行首,让这些人驱使手下,在城中找前几日夜里,在街上遇到过黑衣人的目击证人。同时,还发出高额悬赏,谁若是提供黑衣人的准确消息,就会奖励钱财千贯。 没藏赤地和沈浩二人所做的一切,对于藏身在大宅的库贺利来说是一无所知。 此时,他正专心致志整理着手下打探到的各种消息。 “哦?刘奇儿时的邻居朋友,不是遇害就是搬走了?竟然找不到一个亲眼见过刘奇的人?” “回统领的话,属下几人查遍了那条巷子,绝大多数都是最近一两年新搬来的,没找到一个曾经见过刘奇的。” 库贺利稍作思忖,就叹了口气,把记录情报的纸放在一边。 稍后,他又拿起一张纸,出言询问:“这是从户籍册子里抄的?” “是,是属下昨夜遣进去县衙抄的。”属下恭敬回答。 库贺利在查看了过后,并没有看出端倪,于是抬头问道:“可有蹊跷?” “回统领的话,记录刘奇户籍的册子,纸张崭新,不似当年旧物。” 库贺利心中一喜,刚要追问几句,就听手下继续说道:“不过,属下在翻阅其他记录的时候,也发现有同样情况。应当是时间旧了,再加上户房小吏保管不善,导致册子被虫鼠啃食,发现后就誊抄在新纸上。” 库贺利听的一阵阵气闷,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呢。 接下来,他又将搜集上来的消息,一一进行了询问,始终没找到一个能切实证明刘奇是敌国探子的证据。 哪怕是与司马迟赛马,导致对方坠马致残,都有随行衙役作为目击证人,证明那只是一场意外。 随着剩下的纸张,一页页变少。库贺利原本炽热的心,也在一阵阵发凉。 “总不至于,让本官白跑一趟吧。” 就在他如是想着的时候,终于有一份像样的情报映入眼帘。 “那个小乞丐在当街喊冤后,就被刘奇带回了府里,然后就成了府里的丫鬟?” 见手下点头,表示消息确实如此。库贺利微眯双眼,看着面前那人:“可查出小乞丐有何冤情,因何要当街喊冤,而不去衙门递状纸?” 手下被问的哑口无言,库贺利又追问道:“小乞丐的身份呢?查过没有!究竟是外地流落至此的,还是西凉府本地人士?” 看手下依然答不出来,库贺利强忍着怒火,没把手上毛笔扔对方脸上。 “去查!给本官查仔细了!还包括小三子那几个,一一都要查验清楚。就算有户籍也不行,也要去当地问那些邻居朋友,看他们究竟认不认识这些人。” “是!属下这就令人去办!” 正在此时,就听院门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群手持利刃的锦衣大汉冲进了院子。 “里面的贼人听好了,我们是飞龙院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趁早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 第680章 态度强硬 “库贺利?” 带人冲进院子的没藏赤地,对于在这里能看到库贺利,感到非常诧异。 库贺利对于飞龙院能找到此地,并不觉得奇怪。 他缓缓起身走出房间,向没藏赤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进屋说话。 稍后,等二人落座,库贺利一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语气随意的问道:“没藏统领带这么多人过来,意欲何为啊?” 没藏赤地可没有跟对方绕圈子的心思,直接了当的问道:“前几天的夜里,是你派人去了刘奇府里?” “不错,那几人正是本官派去的。”库贺利点了点头。 没藏赤地脸色逐渐变冷,微眯双眼看着对方:“你可知刘奇不仅是我没藏家的人,还是我的结拜兄弟。” “当然知晓,可……,那又如何。”库贺利神色悠闲的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仿佛并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 没藏赤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轻视,心中的怒气更盛:“那你知不知道,这等同与我没藏一族为敌?” 库贺利坦然迎向没藏赤地充满杀意的目光,不屑的轻笑一声:“怎么?没藏家的人就不能查吗?你没藏家再大,能大的过皇帝?” 没藏赤地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思忖片刻才说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本官查办的是钦案,还容不得没藏家的小子,在这里指手画脚。倘若想阻挠的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随着库贺利这句话的说出,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狠狠地点了点头,向库贺利伸出手去。 库贺利看着对方悬在半空的手,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听没藏赤地缓缓说道:“你说办的是钦案,圣旨呢?拿来我看。” 库贺利顿时愣在了当场,他实在没想到没藏赤地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竟然跟自己索要圣旨。 当即没好气的扭过头去,看着院外的景色:“没有。” 没藏赤地对于对方的回答,简直再满意不过了。从自己走进这座院子,气势上就被库贺利压上一头,现在终于能出一口恶气了。 他阴恻恻的说道:“嘿嘿,是没有呢?还是假传圣旨啊?” 库贺利这次出来办差,也只是得了干爹转述的一道口谕,又跑哪里去找圣旨出来。 没藏赤地见库贺利迟迟不答,心中更是得意非常。 他缓缓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盯着对方:“库贺利,好胆!某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假传圣旨,迫害朝廷官员。你当真以为,就没人能治你的罪吗?” 说完,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就向着等在门外的一众手下挥了下手。 “来人!把这个欺君枉法的贼人给爷爷绑了!!!” 库贺利心中大惊,刚要起身与对方分辩几句,就见没藏赤地带来的那些下属向着自己就扑了过来。 “尔敢!!!” 他只来得及怒喝一声,就被当先一人踹倒在地,随后赶到的那些汉子纷纷掏出绳索,将库贺利绑了个结实。 至于库贺利的几名手下,面对着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大汉,齐齐选择了举手投降,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片刻后,没藏赤地看着被堵住嘴,还在奋力挣扎的库贺利,笑声更加畅快。 “哈哈哈!库贺利,老子也不欺负你,暂且留你一条狗命。等过些时日,就把你押到兴庆府去,交由大理寺发落。” 说完,他向随行众人朗声吩咐:“把这些人都给爷爷押到地牢去!” 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刚刚回衙的沈浩。 在听说辖区内有两拨人闹事后,他立即叫上胡理和所有衙役捕快,迅速的赶了过来。 只是刚来到附近,就看见没藏赤地率领着二十余名汉子,押解着几名五花大绑的嫌犯走了出来。 “没藏统领,这是……?”沈浩赶到面前,指着那些嫌犯问道。 没藏赤地可没心情与沈浩纠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是些不知死的东西,一个个全是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时,沈浩在人群中看见了正拼命挣扎的库贺利。二人虽属不同衙门,可同样在兴庆府为官,彼此还是见过几面的。 “库贺郎官,你怎么在这里?” “呜呜呜~~~~”库贺利有心大喊几句,怎奈嘴早就被堵上了。 不等沈浩再问上一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沈知县,这里可没有什么郎官,只有一群假传圣旨的罪犯。” 沈浩浑身颤抖了一下,转回头就看见没藏赤地正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没藏赤地轻哼了一声,才转头看向跟随而来的胡理。 “跟你家那个碎嘴子丫鬟说,就说爷爷把黑衣人抓到了,让她以后少来烦我。” 胡理虽说心里慌得不行,可脸色依旧保持淡然。他深深向没藏赤地施了一礼:“没藏统领大义,学生代东翁谢过了。待日后东翁归来再……。” 不等他说完,就被没藏赤地挥手打断:“就不爱跟你们这些文人打交道,太酸,说话太费劲。”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领着众人押着嫌犯回了飞龙院。 等曹宇婷收到消息,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她对跑回来报信的小三子说道:“这么说,那些黑衣人是库贺利指派的?” 小三子点了点头:“小主,这错不了,胡先生看的清清楚楚,库贺利和几个随从已经被没藏赤地关进飞龙院地牢了。” “目的呢?没藏赤地有没有说,库贺利派黑衣人来咱们府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倒没有。” 小三子看小郡主还是愁云不展的样子,就试探说道:“小主,要不……,要不小人去打探打探?或许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曹宇婷闻言,摇了摇头:“现在敌情未明,你去反而徒增嫌疑。” 思忖片刻,她就站起身说道:“还是我去吧。” 小三子刚要出声阻止,就被曹宇婷打断:“行了,就这么定了。我是一个小女子,况且又这么小的岁数,没藏赤地应该不会太过堤防。” 曹宇婷说完,就去转身去了后堂。 她要亲自去飞龙院走上一遭,把其中的虚实打探清楚,也好提前有个应对。 第681章 解救陈留 事实证明,曹宇婷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在她来到飞龙院,向门口护卫表明来意后。那名护卫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直接拒绝了她求见统领的请求,并转述了没藏赤地的一句话。 “一切等刘县尉回来再说。” 就在曹宇婷被拒之门外的时候,远在卓啰城的张义,终于等到了那几个飞龙院探子的回归。 “属下见过统领。” 房间里,在一名汉子的带领下,几人齐齐下跪向刘奇行礼。 “都是自家兄弟,哪儿来的那些虚礼,快快起来。” 张义表现的很是平易近人,双手虚扶着领头那个叫周刺的人站起身来。 其余几人也见此,也纷纷站直身体。 接下来,张义又是让座,又是让人奉茶,倒是把几个人搞得受宠若惊。 “说说吧,此行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等所有人各自落座,他才轻声问道。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周刺率先发言:“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过去的当天就在军营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本想着结识一些偷溜出来饮酒的军卒,继而从其口中打探些消息。可谁知道,第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也不知因为什么,整座军营就处于戒备状态。里面驻守的官兵,更是只许进不许出。所以……。” 张义又等了片刻,这才紧盯着对方说道:“所以,你们去了这么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周刺见统领眼神不善的看向自己,吓的一缩头,赶紧从怀里取出两张纸条,恭恭敬敬放在刘奇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属下几人这几天打探到的消息,还请统领过目。” 张义展开纸条观看,就看上面写的内容,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某地有多少驻军,几天送一次补给等等。这种消息,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把纸条放在一旁:“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会有变化吗?” 周刺几人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他们虽然也特意打探了,可始终没有查明原因。 就听刘奇缓缓说道:“你们可还记得那个顾烨?” “卓啰城的斥候统领,陪着统领进兰州城那位?”周刺不确定的问道。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此人。他陪着本官去兰州城后……。” 他这才把顾烨失踪,继而被通缉,最后还连累自己也被悬赏的事情,向几人介绍了一遍。 几个人听完刘奇讲述,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军营那边防范严密,原来是这个顾烨闹的。念及至此,他们又感到一阵阵后怕,自己几人的性命险险没葬送在宋国。 “统领,那顾烨甚是可恶,居然把您给出卖了。等日后遇到此人,定亲手割了那厮的人头,为统领出气。” 随着周刺这番话说出来,其余几人也是纷纷义愤填膺的随声附和。 张义心中冷笑:统统是一帮说便宜话的,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还不定怎么尿裤子呢。 翌日早上,张义带领着傅武和飞龙院的几个兄弟,就来到了北城门。 此时,颇超烈早已领着一众手下等待在此,打算给刘奇几人送行。而一旁还停着一辆囚车,囚车里面关押的正是奸细陈留。 “兄弟,你看你,这才来几天就要回去,怎么都要让哥哥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说着,颇超烈就亲切的拉着刘奇手一通拍。 张义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这个不知轻重的给拍麻了,慌忙收回手:“其实兄弟也不舍得离开,怎奈还有公务在身,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接下来,过来送行的众人又一一与刘奇道别。 临了,颇超烈才指着旁边那辆囚车说道:“按照兄弟的要求,陈留的伤势已经做了处理,保证能坚持的凉州城。” 张义看着那辆囚车,缓缓摇头:“大哥,这囚车不好。” “哦?怎么说?” “这贼厮鸟咬了我一口,现在伤口还隐隐作痛呢。这一路上还让他坐车回去,岂不是便宜他了?” “那兄弟的意思是?”颇超烈眨了眨眼睛,一时搞不清刘奇的意思。 只听刘奇继续说道:“大哥,把那厮给放出来,就栓根绳拖在马后面,让他跟在我们身后跑回凉州。” 颇超烈眼神一亮,伸出挑起一根大拇指:“还是兄弟会玩,这一路上决不能让那厮舒服了!哈哈哈!” 稍后,张义几人就辞别了颇超烈离开了卓啰城。 待转过一处山谷后,张义转头看向已经气喘吁吁的陈留,轻哼了一声。 他对着周刺吩咐:“放缓些速度,莫要让那厮跑死了,本官还要留着他那条命到凉州城呢。” “是。”周刺连忙勒紧缰绳,让马速放缓一些。 一行几人就这样不疾不徐的走进茫茫群山之中。 傍晚时分,周刺催马来到刘奇身旁。 “统领,恐怕赶不上宿头了,不如就在路边扎营凑活一宿?” 张义看了看周遭的群山密林,点头表示同意。 众人这才翻身下马,从驮包里抽出宿营的装备,而周刺先把陈留绑在了一棵树上,这才去搭建自己的帐篷。 张义看着众人忙碌的场面,向傅武朗声吩咐:“傅武,去给那贼厮鸟送些吃食饮水,可莫要让他死了!” 傅武会意的点了下头,从马背上卸下一个行囊,就向着陈留走了过去。 “我家郎君心善,赏你些吃食。”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行囊里掏出饼子和水囊。 此时的陈留,经过一天的奔跑,累得几乎要虚脱了,见到递过来的饼子张口就咬。只是没吃上几口,就被噎的直翻白眼。 “你特么饿死鬼托生啊,慢点吃!”傅武朗声训斥,又把水囊递到陈留嘴边。 说话的功夫,一张饼子已经下肚,水囊里的水也喝了大半。 傅武又从行囊里掏出一张饼子,同时向旁边跨出一步,正好挡住众人视线。 他一边给陈留嘴边递饼子,一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翻过你身后这座山,就是落霞谷,顺着谷中的道路一直向南,大约一天半的时间,能看到一座高山,翻过那座高山就是宋国了。” 正在吃饼的陈留,闻言愣在了当场,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忍住了那些话语。 傅武将一番话说完,就从袖笼里抽出一块边缘极其锋利的石头,伸手绕到树后,交到陈留手里。 随即又大声斥骂:“特么的!不识抬举的东西,居然敢骂我家郎君。” 傅武说着,抬腿就踹了陈留屁股一下,而后就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张义身边。 第682章 没藏赤地的智慧 “统领,醒来。统领,醒来。” 翌日一早,张义被人从梦中叫醒。 “哦,天都亮了。”他睡眼惺忪的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 “统领,有件事情要向您禀报。”一名探子嗫诺说道。 张义接过傅武递来的擦脸布:“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探子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勇气说道:“那个……,陈留跑了。”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究竟谁跑了?”张义双眼如同野兽一般盯着对方。 探子被刘统领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神,吓的连退几步。 “统领放心,周刺已经带人去找了,相信一定能找到。” 张义恨恨的把擦脸布扔在探子脸上,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昨天谁负责值夜?” “是……,是周刺。”探子低声回答。 “特么的!”张义骂了一声,就来到之前梆陈留的那棵树前面。 稍后,他就从地上捡起一条被割断的绳索。 “你怎么看?”张义转头询问探子的意见。 探子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地上寻找了一番。等他从地上捡起一颗边缘锋利的石头后,才说道:“应当是用石头隔断的。” 张义从对方手里接过,假意思忖了片刻:“周刺在梆人之前,就没检查一下?” 见探子摇头表示不知,他这才打发对方去弄口早饭过来。 等现场只剩下他和傅武的时候,才压低声音说道:“啥时候走的?” “四更左右吧,那时候周刺正在打盹。”傅武下意识看了眼左右。 “会不会被追上?”张义担忧的看着面前那片丛林。 “应该追不上,周刺发现的时候,已经跑出去一个多时辰了。” “这就好,这就好。” 临近中午,周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几个探子回到营地。 “周刺,人呢?”张义慵懒的躺在一颗巨石上。 “统领,属下……,属下……。”周刺嗫诺半天,终于放弃了辩解,只是脸色灰败的站在那里,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义才长叹一声:“哎,这顿打暂且记下,日后若是再有疏忽,你知道该怎么做。” 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毒打的周刺,完全没想到统领能放过自己。当即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刘奇重重磕了一个头。 “统领大恩,周刺铭记在心,日后……。” 张义完全没有给对方表忠心的机会,不耐烦的出言打断:“好了,好了。现在出发吧。” 等一行人回到凉州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大哥,小弟回来了。” 张义走进值房的时候,没藏赤地正在处理公文。 没藏赤地显然兴致不高,抬头看了眼刘奇,就指着了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先坐下。 张义点了下头,跟小厮要了杯茶水,就在那里静静等待。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没藏赤地才合上手里的公文。 “这次去兰州怎么样?” “不太好,出了好多变故。”张义这才把兰州之行遇到种种事情讲述了一遍。 当没藏赤地听说刘奇被通缉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也不算坏事吧。边关那边凶险的很,以后能不去就别去了。” “我以后倒是想去呢,可也没机会了啊。真被宋人捉了去,不得扒了小弟的皮啊。”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张义才问起了凉州城的情况。 没藏赤地早就听说了傅武去边关报信的事情,也没隐瞒的意思,就把库贺利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这个库贺利就是一小人,想趁你不在搜集些不利的证据。” 尽管在回来的路上,张义已经假设了无数种可能,终归没想到那两个黑衣人是库贺利指派的。 他放下茶盏,向前欠了欠身体:“大哥,库贺利查我做什么?” 没藏赤地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哎,说起来,你还是受连累了。我寻思着,应该是上面想动我没藏一家,但又不好直接出手,就想从你这里找些把柄,继而牵扯到我大伯身上。” “把柄?”张义心里动了一下。 “对啊,那个人早就看我大伯甚至我们整个家族不顺眼了,这点你应该知道啊。”没藏赤地依然在自顾自的分析着。 张义见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于是试探着问道:“大哥,库贺利审问过了吗?” 没藏赤地摇了摇头:“这人不能审。” “为啥?您就不怕他真是奉了那人命令来的?”张义好奇打量对方。 没藏赤地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审他做什么?真要是他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真是奉旨来的呢?你我又该如何应对?” 张义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又试探问道:“可他总有回到兴庆府的一天啊,到时候在那人面前告上一状。大哥,咱们不是更麻烦吗?” 没藏赤地玩味一笑:“我还巴不得呢,你觉得那人会亲口承认,派了库贺利这个差事吗?如今朝堂上下……。嗯?你懂了吧。” “咔!”张义终于明白没藏赤地的打算了,这是吃准了那位不敢把如此隐秘的事情公之于众。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到了那时候,你猜猜,倒霉的是咱们,还是他库贺利?”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位为了证明自己没下过这道命令,就得把库贺利收拾了,否则此事就算是坐实了。” 没藏赤地眼含深意的点了点头。 一群老狐狸。 张义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即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如果一切真按照对方预想的发展下去,对自己来说,倒不失是一个大好时机。 “大哥,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呗?” 念及至此,张义起身来到桌案前面,俯身对没藏赤地说道。 “说嘛,咱们兄弟之间,还有啥商量不商量的?”没藏赤地倒是显得很爽快。 张义讨好的笑了笑:“您能把那两个潜进我府里的黑衣人,送给小弟吗?” “干嘛?” “那两个货大半夜的跑到我府里转了一圈,就这么没事人似的跑了。您说要是消息传扬出去,以后兄弟还有脸做人嘛?到时候,不定多少人在暗中耻笑小弟呢。” “嗯,行吧。但是咱们说好啊,你也别把人弄死。这俩怎么说,都是证人。改天去了兴庆府,他们对哥哥还有用处呢。” “您放心,小弟有分寸。” 第683章 自有判断 稍后,张义向傅武交代了几句,就骑着快马回到了家里。 小两口几日不见,一番甜言蜜语自是少不了的。 待他和曹宇婷重新落座,才把兰州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陈留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半块玉佩也就罢了,竟然不知道把密信销毁。”曹宇婷只觉得心累,跟这么一群人合作,早晚有一天要被害死。 了解事情经过的张义,倒是有另一番解读:“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谁知道,那群斥候这么狡猾,从手上老茧就能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曹宇婷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说说以后怎么办吧?卓啰城那边的斥候这么不好对付,恐怕日后传递消息就更难了。” 张义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总不能手把手的教对方阿拉伯数字吧,再让信使把满篇的加密代码背下来,这也太不现实了。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把此事先放一放。将话题一转:“说说那个库贺利吧,你对这人是怎么看的?” 曹宇婷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我觉得没藏赤地分析的未必准确。李元昊派几人过来,或许有查没藏一族的意思在里面。毕竟没藏讹庞在朝堂上,已经有些尾大不掉的趋势。可主要目的,应该还是打草谷失利的事情。” 张义对于女朋友的分析,还是认可的。每年南下打草谷,几乎成了西夏边军的一个惯例,也是朝廷充足国库的一种手段。任谁在损失了一万余名将士后,都不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必须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可就算李元昊让库贺利查失利原因,也不该查到我身上啊。纵观整个军事行动,从开始到全军覆灭,我都是最没有疑点的那一个。” 这也是张义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要是论可疑之人,那可就太多了。甚至连负责补给的济桑知县全红,他身上的疑点都比自己多,库贺利完全没必要对自己下手。 曹宇婷自然明白张义的意思,苦思半晌,不太确定的说道:“或许他们把所有可疑之人都查了个遍,实在没发现蹊跷,才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吧。”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傅武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先向小郡主施了一礼,这才对张义禀报:“郎君,人犯已经押回来了。” 张义眼前一亮,起身招呼曹宇婷,一起去外面看看。 “谁啊?什么人犯?”曹宇婷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就跟着走吧。”张义拉着对方的袖子,就向外走去。 路上,他又询问傅武:“你是怎么说服狱卒,把人提出来的?” “我就说需要两人去现场指认,又塞了几个钱。”傅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稍后,等来到府门外,就看见两辆关押着犯人的囚车停在门前,旁边还站了几名腰挎横刀的护卫。 这几人都是认识刘奇的,见对方出来,一齐抱拳行礼:“刘统领。” 张义也只是点了点头,就看向囚车里关押的犯人。 “确认了?是这两个吧?” 一名护卫朗声回答:“回统领的话,属下已经查问过了,当天夜里遣进府里的,就是这二人。错不了!” “行,那要押进去吧。” 稍后,等几名护卫押着犯人走进刘府,张义就指着门廊前的木柱吩咐:“把这两个小子绑那里去。” 护卫齐声领令,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两个犯人绑在了木柱上。 “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一会儿,本官审问完犯人,再通知你们过来领人。” 说着,张义就递给傅武一个眼神。 傅武从怀里掏出银票,就把几人送出了府门。 张义见来人走远,才阴恻恻的走到二人面前。 “怎么?来查我啊?” “哼!”二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这时,曹宇婷也走了过来。她也不急于审讯,而是绕到柱子后面,观察二人的双手。 一会儿的功夫,才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有点意思。只有手心生了老茧,还练就一身小巧凌厉的功夫,应当不是来自军队的。” 二人原本没拿一个府里的丫鬟当回事,可听到对方的分析,才察觉出一丝不对。转而就想起了库贺统领对此人的看法,或许……,这个小丫头真有些来历? 张义将二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楚,对此并不在意,事到如今就没打算隐瞒。 他倒背双手,站在二人面前,轻声说道:“咱们做个交易,我问什么,你们就如实答什么。要是回答的让小爷满意,我就把你们放了。” 等了片刻,见二人不答,张义轻笑一声:“当真是自不量力。” 说完,就转头看向女朋友:“要不你来吧,我这手艺差些。” 这句话顿时赢得曹宇婷的一记白眼:“你就是懒,当初咱俩学的可是差不多的。” 两名犯人见面前两个小青年,肆无忌惮的讨论如何审问自己,立即就不干了。 一人语带威胁的说道:“你们敢!知道我们是什么来路吗?是谁的手下吗?” 另一人也随声附和:“不错,你们两个要是识趣的话,趁早把我俩放了,否则的话……,嘿嘿,抄家灭族也只是在顷刻之间。” 张曹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发出笑声。 最后还是张义率先说道:“那你们说来听听,看我这个八品县尉能不能惹得起。要是招惹的起,也就不说什么了。要是招惹不起,我给你们下跪道歉,再附送盘缠,把你二人礼送出凉州城。” 一人闻言,气势上又盛了几分:“说出来怕吓死你,我们乃是……。” “老十五!慎言!”另一人见兄弟要上当,慌忙出声打断。 “九哥,怕什么?难道他们还真敢怎样不成?没看那个没藏赤地都不敢审问咱们,刘奇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县尉而已。” 不等那个九哥再警告几句,曹宇婷已经闪身过来,一记掌刀劈在对方的脖颈上。那个九哥两眼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张义双眼紧盯着老十五:“老十五是吧,现在咱们好好聊聊。” 眼见着傅武从外面走了回来,他立即使了个眼色。 傅武会意的点了下头,纵身攀上房顶,警惕的查看周遭环境。 第684章 如实招来 “我……,我招,我招了!” 半晌过后,赤膊上身的老十五终于抵御不住曹宇婷的手段,选择了老实招供。 张义嘴角含笑的走了过来,仔细打量对方后,转头看向女朋友。 “手艺可以啊,竟然看不出任何伤口。” “哼!”曹宇婷傲娇的轻哼一声,把掐在手里的银针收入针囊。 张义伸手挑起老十五的下巴,轻声说道:“说说吧,那天库贺利派你们过来,究竟要找什么?” “找……,找你们通敌卖国的证据。”老十五老实回答。 张义心中一动,看来库贺利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大宋奸细,至少截止到目前还没有。 “那你们找到了吗?” 老十五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刚进来不久,就被你府上的下人发现了。”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老十五的脸颊高高肿起。 张义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双目紧紧逼视着老十五:“还打算让小爷一句句问啊?嗯?自己说,从你们在兴庆府接到命令开始说!!!” 老十五早已被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吓破了胆,如今更是被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吓的浑身颤抖,只能把事情的始末缘由讲述了一遍。 片刻后,张义蹙眉看着对方:“你说库贺利真是得了口谕,才来凉州办差的?” “是的,小人纵是长了几颗脑袋,也不敢假传圣旨啊。”老十五觉得委屈极了。 “这个库贺利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面见皇帝。” 谁知,张义只是随口的一句感慨,老十五却说道:“库贺统领自然没有面圣的资格,是听丞总管转述的。” “丞总管?可是宫里的大太监丞禄?”张义连忙追问。 老十五尽管已经屈服于刘奇的淫威之下,可也觉得对方敢直呼丞总管的名讳有些大胆。 “说!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张义见其不答,立即追问一句。 老十五点了点头:“是,就是那位丞总管。” “有点意思,嘿嘿,还真是有些意思了。”张义摸索着下巴,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这时一旁的曹宇婷突然开腔:“你刚才说,那晚上看到了我烧纸?” 老十五对面前这位心生惧意,忙低下头:“是,小人那天看到了。” “哦~~”曹宇婷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又追问了几处细节,还有库贺利当时的反应。 她这才向张义挑了挑眉。 张义会意点头,突然扬起右手,劈在对方脖颈上。 见老十五昏厥过去,这才转头看向曹宇婷:“那个老九还没问呢。” 当即就找了盆冰澈透骨的井水,泼在老九脸上。 一炷香过后,看着不省人事的两人,张义才轻声说道:“还是你来吧,我手艺有点糙。” 曹宇婷白了男友一眼,从怀里取出针囊,从中抽出一枚四寸长的银针。 与此同时,没藏赤地正在值房里训斥几名属下。 “谁让你们把那两人交给刘奇的?” 几人被吓得齐齐缩了下脑袋,最后还是一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统领之前交代过,刘副统领和您说的话等同,属下……,所以……。” 没藏赤地听的更来气了,大声质问:“合着还是本官的错了?!” 那人吓得身体颤抖一下,慌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只听没藏赤地厉声吩咐:“都特么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刘府把人给我领回来!!!那两个要是有半点闪失……。”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张义一脸笑容的走进值房。 “大哥,你这是……?” 随即,看了那几人一眼,仰怒道:“又惹统领生气了?怎么就不长记性,还赶快滚下去?非等着吃一顿板子才好受?” 几人齐齐翻了一个白眼,没你这位爷在中间搅和,我们至于挨骂吗? 等房间里只剩张义和没藏赤地的时候,他才闻言劝慰:“大哥,气大伤身。为了些许公事不值得,您说是不是?” 说着就跟没事人似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没藏赤地苦笑摇头:“说来说去,倒弄得我犯了错误似的。” 他也懒得在这上面纠缠,立即出言询问:“听说你派人把牢里的罪犯押出去了?” 张义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起身向对方施礼:“大哥不说,兄弟险些忘了。那两个实在禁不起吓唬,才没说上几句呢,就突发隐疾,死了!” “什么?你把他俩弄死了?”没藏赤地吃惊的看着刘奇。 张义起身打开房门,向外面挥了下手。 随即,老九和老十五的尸体就被人抬了上来。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哥,这事真不赖我,你看看二人身上,我是一个指头都没动啊。”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睛,就起身绕过桌案,走到两具尸体前面。 在一番仔细检查后,确实没发现明显的外伤。 这对于没藏赤地来说,并不算稀奇。至少,他就知道几招,在不破坏表皮的情况下,就能致人死亡的方法。 当即口中喃喃自语:“只要能应付那些仵作的检查,也就行了。” 说完,就意味深长的对张义笑了笑。 张义知道这二人对没藏赤地的重要性,可他审问的内容,也是丝毫不能泄露出去的。 只听没藏赤地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往兴庆府赶。” “这么快?小弟这边刚回来,衙门还有一堆公务……。” 张义话说到一半,就被没藏赤地粗暴打断:“行了,什么破公务啊。不就张家长李家短的那些鸡毛蒜皮吗?能有库贺利的事情重要?赶紧的,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 对于进京这件事,张义还是有些不同看法的。 他思忖片刻,就试探说道:“大哥,我觉得这件事,您不适合参与进去,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站在人前。”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听刘奇继续说道:“大哥,现如今你可不止代表没藏一族,还代表着我西凉府对朝廷的态度。这事您还是隐在幕后吧,对咱们兄弟而言,至少还有个还转的余地。” “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库贺利是哥哥抓的,你想的太简单……。” 张义摇了摇头:“这都不是问题,兄弟自有一套说辞。总之,您还是不要冲在前面为好,小弟真要是遇到什么难处,自会去找国相为小弟做主。” 说着,他就给没藏赤地,递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第685章 黄雀在后 晚间,刘府。 “你这次去兴庆府,可不同以往。千万要提高警惕,一旦发现不对……。” 张义看着愁眉不展的女朋友,伸出手宠溺的抚摸着对方秀发。 “放心吧,没藏赤地已经给我打好底子了,只要把库贺利往大理寺一送,我就算交差了。估计到最后,连对簿公堂的机会都没有。” 曹宇婷气恼的用粉拳锤了情郎一下:“你就知道唬我,那个丞禄看见干儿子吃亏,岂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弄出什么名堂呢。” 张义无奈苦笑:“行,总之一切都听你的总可以吧?” “你就该听我的。”曹宇婷白了男朋友一眼。 “嘭嘭嘭~” 随着敲门声响起,傅文的声音也从门外传了进来。 “郎君,有一个姓蒋的汉子,说是您在兴庆府的旧交,正在府门外求见。” “姓蒋?”张义思忖片刻,兴庆府姓蒋的,也只有随自己从辽境过来的蒋伟了。他怎么突然找到凉州来了? “你问问他的全名,要是叫蒋伟的,就请他来书房叙话。” 张义吩咐完,才给了曹宇婷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暂且回避。 稍后,身穿粗布夹袄的蒋伟,就被傅文领了进来。 “小人见过刘县尉。” 张义挥退了傅文后,这才走到蒋伟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 见蒋伟小心翼翼的环顾左右,张义连忙说道:“这里安全的很,有话大可明言。” 蒋伟这才压低声音:“杨先生让我来给统领报个信。在几天前,有一位店里的常客,在与友人喝酒的时候,无意间说起了自己需要调动之事……。” 三天前…… 杨澍正在绣春楼的后院饮茶,一个楼里的姑娘走了进来。 “杨先生,虎力营的拓跋将军说近期会被调到夏州。” 杨澍平时听惯了这类消息,一个将军被外派到地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作为回答。 只听女子继续说道:“拓跋聚还说此次定让宋军好看,以报兄长的血海深仇。” 杨澍挑了下眉,放下茶杯看着对方:“哦?那人还说什么了?” 女子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缓缓说道:“还说两万兵马奇袭宋国边关,简直是神来之笔。好像又说什么,赵枢密用兵,有家祖风范,当吾辈楷模什么的。” 说到了这里,女子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当时房间里太过嘈杂,属下只听了这么多。” 杨澍赞赏的点了点头:“春喜,做的不错。我会给你记上一功,他日等见到统领,自会报给他知晓。” 等春喜欢欢喜喜的走出房间,杨澍就从书架上取出地图查看。 半晌,杨澍拍了一下桌案,随即朗声大笑。 当蒋伟讲述了具体经过后,才缓缓说道:“杨先生让属下来的意思是想问问统领,咱们能否借机给夏州一下?” “给夏州一下?”张义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蒋伟找于则成要来西夏地图,指着最东边的夏州位置:“统领你看,夏州往东不过两百里就是咱们辽境。杨先生的意思是,趁着夏州对宋国用兵之时,我大辽派出一支奇兵偷袭夏州。” 张义眼睛一亮,忙向夏州位置看去。 只听蒋伟继续说道:“西夏向宋国用兵,必是收获不菲。我军在偷袭了夏州以后,就立即转头南下,在半路把那支军队歼灭,这样一来,对方辛苦抢来的东西……。嘿嘿!” 说完,他就目光炽热的看向于则成,等待对方的答复。 张义心中大为感慨,好一招黄雀在后的毒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把注意力从地图上移开。 转头看向等待答复的蒋伟:“时间来的及吗?” 蒋伟闻言,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属下几人计算过,那个拓跋聚调到夏州是腊月十五,算上熟悉部众,整备后勤补给,怎么都要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应当在腊月三十以后才能动手。现在才腊月初十,还有二十天的时间。您若是觉得计划可行,属下现在就快马赶回析津府去,等得了老爷的军令,再去边关传令,时间上勉强能够。” 张义在心中默默盘算,终于摇了摇头:“就算时间来得及,这条路也走不通。” 见对方要开口争辩,他急忙伸手拦住,耐着性子说道:“你想想啊,奇袭夏州你需要调用的军马至少要一万余,这些人马,边军还是有的,他们肯定也愿意出。可南下拦截拓跋聚那两万人马,你这些人就不够看了。想要必胜,必须准备人马四万。你在短时间内,去哪儿调集?边关就算有这么多边军,也不可能都给你啊。” 蒋伟听了于则成的一番分析后,原本火热的心,如同浇了一盆冰水一般。 “那……,那可如何是好?就眼看着这么一场富贵,从指缝中溜走?” 蒋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可不是些许钱财那么简单,还关系到天大的军功呢。 张义看着吃瘪的蒋伟,心中冷笑连连:不能所有便宜,都让辽国占了吧?你把我大宋太不放在眼里了。 他轻声劝慰:“老蒋,奇袭夏州已经是奇功一件了,又何必贪多呢?” 蒋伟看着地图左思右想,可始终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伟才长叹一声:“哎!也罢,这次就便宜那些西夏狗才了。” 张义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这就对了,贪多嚼不烂,再说了,现如今咱们有绣春楼这座宝库在手,日后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统领说的是,倒是蒋某着相了。”蒋伟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张义又话音一转:“纵然如此,咱们也不能白白放过了那两万人马。” “统领的意思是?”蒋伟大为不解,自己这边没有足够的军卒拦截,不放过那些人,又能如何? 只听张义缓缓说道:“你在去的路上,稍微拐个弯,进一趟宋国,把西夏将要偷袭的消息,偷偷告诉那里的守将。” “这……,这……,统领,辽宋可是……。” 不等蒋伟把话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此一时,彼一时。且不说两国关系如何,就说萧府每月在榷场上,卖出的白酒有多少,你知道吗?那可是几十万贯啊。咱们随便一个消息,就能化解宋国边关的一场浩劫,你觉得宋人会如何报答?再说了,自大辽立国以来,东征西讨不下千余场战役,只在西夏吃过亏吧?那可是几十万大辽将士的性命啊。谁亲谁疏,还用我多说吗?” 第686章 谈离别 “你不该让他给大宋送情报,宋军根本不会相信他的。” 蒋伟前脚刚走,曹宇婷就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哦?是吗?”张义眼含笑意的看着女朋友。 曹宇婷对张义再了解不过了,见对方这副表情,心中就是一动。 转瞬间,她恍然大悟的说道:“蒋伟只是打掩护?” 张义微笑点头:“不错,让你猜对了。不这样的话,我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消息传递回去。” 曹宇婷伸出手指,戳了男朋友脑门一下:“你可真狡猾。” 稍后,二人又开始为如何把消息传递回去而发愁。 “要我说,还是让小三子跑一趟吧,这小子脑子转的快,功夫也不错。”张义主张让小三子跑回去送信。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思忖良久,才摇了摇头:“不行,此地距离京城足有两千余里,等小三子把消息传递回京城,京城那边再颁发军令给边关,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二十多天,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张义思忖片刻就点头表示认同。随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起身来到书架位置,弯腰从最下面那格取出一本书,待打开以后,就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枚腰牌。 “实在不行就拿着这枚皇城司腰牌,直接联系边军。” 说着,他就把那枚腰牌取了出来,递给女朋友。 曹宇婷看着那枚腰牌苦笑摇头:“这东西的用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平时在大宋国内办差还行,能有点小特权。可若说调兵的话,人家只认枢密院和兵部联合签发的军令。” 张义听了对方的分析,被愁的不行。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川城被西夏铁蹄践踏,而无计可施? “噗嗤。” 正在他发愁之际,耳边传来曹宇婷的笑声。抬头望去,就见对方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有办法?”张义不确定的问道。 见女朋友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张义连忙追问:“那就快说啊,没看我都快愁死了吗?” 曹宇婷白了情郎一眼,轻咳一声:“咳,银川城属永兴军路,与紧邻的河东路同属一位将军镇守。” 张义等了片刻,见女朋友闭嘴不说了。慌忙催促:“说啊,然后呢?” “负责镇守的那位将军,你也是认识的。”曹宇婷眨了眨眼。 电光火石间,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在张义脑海中闪现。 他试探着说道:“战神狄青?” 曹宇婷微笑点头,算是认可了张义的说法。 张义又蹙眉说道:“狄青就算没有旁人那么迂腐,恐怕也不行吧?小三子就算拿着腰牌去找狄青。狄青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的,最后还不是要写信回京城求证……。” 话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女朋友。 张义指着曹宇婷说道:“你……,你不会要亲自去吧?” 曹宇婷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我亲自去见狄青一面,才能让对方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不行,这绝对不行!”张义直接打断对方。 他上前一步,双手搭在曹宇婷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这太危险了,我不允许你涉险。” 曹宇婷伸手抚摸着情郎的脸颊:“我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除了我亲自现身相见,再没有其他办法。” “那也不行,这一路上,你知道要途经多少关卡吗?你只要稍有疏忽,可就……。” 不等张义说完,曹宇婷就直勾勾盯着情郎说道:“这点风险,相比于几万边民,还是值得冒险一试的。你说呢?” 张义毅然决然的摇头表示反对。 他转身来到那幅地图面前,想从中找出其他办法。 身后脚步声响起,片刻的功夫,曹宇婷就从后面搂住了张义。 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我还有一点没说,小三子他们,连胡理都包括在内,一个都不能动。咱们不得不防备丞禄留有后手,不知在什么地方就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咱们。只要小三子几人一动,必将引来那人注意。相比他们,我一个小丫鬟就会好上很多。” 张义斜瞥了一眼身后的曹宇婷,试探说道:“要不让郑犀他们……。” 话说到一半,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就算郑犀能顺利出关,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无法取信狄青。 在他懊恼之际,曹宇婷在身后拍了拍肩膀。 等张义转回身,就见女朋友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安心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一些事情还是能应付的。” “容我再想想,万一有什么办法,是咱们没想到的呢?” 说完,张义就转身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翌日清晨,张义就带领着小三子几人,在城门外见到了,前来送行的没藏赤地等人。 “兄弟,这次辛苦你了。” 不等张义答复,他就在随行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经常来烦自己的小丫头。 没藏赤地不解的看向刘奇:“兄弟,怎么出门还带着丫鬟啊?这有点过了啊。”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要说这人吧,就是贱。以前小弟独来独往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着。可是这段时间被人伺候习惯了,还真有点离不开了呢。” 说着,就向没藏赤地赔笑:“大哥莫要取笑,莫要取笑。” “哈哈哈!”这番说辞,逗的没藏赤地朗声大笑。 他拍了拍刘奇的肩膀,打趣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咱们兄弟的好日子多着呢,你这个不叫事。” 他又下意识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等你回来的,哥哥给你多物色几个,保证都是国色天香的主。” 说完,没藏赤地就递过来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张义可没打算让外人进府,尤其那些人还很有可能是没藏家的眼线。 他讪笑两声:“哥哥就饶了我吧,一个小丫头就够麻烦的了,您再给多找几个,那兄弟还活不活了。” 这番话,又是惹得没藏赤地一番大笑。 待笑声停息,没藏赤地才把刘奇引到几辆囚车旁,指着关押的库贺利说道:“老小子,爷爷我虽关了你几天,可也没为难你,反而好吃好喝的款待着。这次我兄弟亲自送你回京城,你路上最好配合着点,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张义明白,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库贺利听的,也是说给那些负责押送的官兵听的。 当即谢过了没藏赤地,就带着一行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向兴庆府方向出发了。 第687章 报仇不过夜 车队在离开了凉州城后,就逐渐提起了速度。 “快点,再快点!” 为了曹宇婷能早些把消息送回去,张义不停的催促着车队加紧赶路。 这就苦了被关在囚车里的七八个汉子,在频繁的颠簸中,几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与囚笼相撞。一时间,被撞得鼻青脸肿哀嚎连连。 尤其是身在其中的库贺利,平时养尊处优的习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罪。 他扯着嗓子高声怒骂:“姓刘的!你个狗入的,不得好死的玩意!等爷爷回了京城,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剁吧剁吧喂狗!!!” 前方骑在马上的张义,回头玩味的看了眼对方,就叫来小三子,向其低声吩咐了几句。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来到了驿站。 “几位上差,可是要安排食宿?”驿丞见这些人都穿着官服,自然不敢怠慢,面带微笑就迎了上来。 张义把缰绳扔给一旁的驿卒,朗声吩咐:“就这些人,你看着安排吧。” 说着,就昂首阔步走进驿站。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三子在指挥几辆囚车停车的时候,并没有选择一字排开,而是把库贺利那辆车放在中间,其余几辆将其团团围住。 稍后,等酒宴摆下,张义就招呼随行众人用饭。 见一名年龄略长的老卒向厨房走去,张义高声询问:“你干嘛去?” 老卒连忙回答:“回统领的话,小人准备给那几个人犯送些饭食饮水。”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过来用饭:“这你休管,自有人送过去。” 他这边与随行几人吃饭,小三子已经端着几碗吃食来到了囚车旁。 他朗声说道:“我们统领说了,尔等虽说要对他老人家不利,可自有王法治你们。这一路上的吃食饮水,还是要保障的。” 说完,就在驿卒的陪同下,向几个关在牢笼里的犯人送上吃食和饮水。 几个原本心存怨念的犯人,听到这么一番话,也在小声嘀咕。 “我真当要在路上折腾死咱们呢。” “可不,要说这位还行啊,至少管水管饭,没打算虐待咱们。” 当小声议论响成一片的时候,一个厉喝突然响起:“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一碗饭就把你们给收买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被关在中间车上的库贺利正冷眼扫视几人。 这些人慌忙低头,拿起分发的饭菜就开始吃了起来。 库贺利见震慑住了在场几人,这才怒哼一声,端起了摆在面前的饭菜。 夜 张义在房间里展开一张地图,与曹宇婷低声商量此行的路线。忽听窗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张义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朋友,只见对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对于那些动静充耳不闻。 没等他长舒一口气呢,房间门被人敲响。 “谁?” “主人,是我啊。”小三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义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打开房门。 “郎君,药劲发了!”小三子闪身进屋后,就神情激动的说道。 张义偷偷看了眼坐在桌案前的女朋友,轻挪脚步就来到窗台旁,伸手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只见月光之下,寒风当中,库贺利满面潮红,气喘如牛,也不知何时已经脱的一丝不挂。正用色眯眯的眼神,扫视着围在周遭的几辆囚车。而被关在囚车里的那些犯人,纷纷扭过头去,居然没有一个敢与其对视。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张义,低声对小三子吩咐:“后院不是有只羊吗?给他送过去。” 小三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出言提醒:“郎君,那可是只公羊。”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公的怎么了?管他呢!快点,快送过去。” “哦。”小三子领令而去。 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在两名驿卒的陪同下,将一只大公羊关进了库贺利的囚车里。 “郎君,成了!”回到房间的小三子,连忙走到张义身旁。 “看见了,看见了。”张义正兴致勃勃的欣赏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哪有功夫搭理小三子。 可只是几个呼吸间,张义就捂着嘴,关上窗户:“太特么暴力了,还是别看了。” 说着,身体还一挺一挺的,仿佛要呕吐似得。 “你俩干嘛呢?” 正在这时,曹宇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 张义和小三子忙锁紧窗户,心虚的对视一眼:“没啥,没啥。房间里太热了,我俩吹吹风。” “真的?”曹宇婷疑惑看向二人。 张义二人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真的,真的。” “是太热了吧?” “可不嘛,房间里的火炉烧的太旺了,小人都出汗了。”小三子忙抬起手,在额头上擦了一把。 曹宇婷反复打量二人,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对,你俩肯定有事瞒着我。” 说完,就向二人那边走去。 “真的,瞒你干嘛,又没好处。是吧,小三子?” “对对对,郎君说的极是!” “哼!”曹宇婷轻哼一声,本想着重新回到地图旁,再斟酌一遍行走路线。 可就在此时,窗外响起连绵起伏的羊叫声。 随着,羊的叫声越叫越大,越叫越凄厉。曹宇婷终于忍不住好奇,想要推开窗户探查。 “莫不是来狼群了?” 张义连忙伸手挡住:“哪里有狼群啊,大冬天的,狼也怕冷啊。应该是驿丞杀羊呢,他说明天一早给咱们顿羊汤喝。” 说到这里,张义仿佛想到了什么,喉头一阵翻涌,慌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 “不对!这动静不对!” 曹宇婷终于忍不住好奇,伸手把张义推到一边:“闪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 片刻过后,等她看清囚车里发生的那一幕,惊叫一声,慌忙捂住眼睛,逃也似的离开了窗边。 “我就说不让你看吧。”张义一边幸灾乐祸的说着,一边把窗户锁紧。 “你就坏吧!你坏透腔了!你坏的……,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曹宇婷觉得自己要瞎了,竟然看到那么恶心的一幕。 张义与小三子对视一眼,站在那里幸灾乐祸的傻笑。 “咱这叫报仇不过夜,让他长长记性,也让那些同伙做个见证。谁若是惹了小爷,绝不会有好下场!” 第688章 脱壳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清晨,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张义,指着库贺利的尸体问道。 在场众人听清问话后,齐齐翻了一个白眼, 昨夜亲眼目睹了人间惨事的犯人们,则头都不敢抬,生怕引起这个魔鬼的注意。 张义见没有回答自己,这才转头看向小三子,大声质问:“昨天库贺统领还能吃能喝的呢,怎么现在就死了?” 小三子走到囚车旁,装腔作势的检查一番后,这才回来禀报:“统领,库贺统领应当是畏罪自杀,你看上面的栅栏还挂着布条呢,”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就说得通了,倒也难怪啊,假传圣旨,迫害当朝命官,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说完,又一一打量那些犯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早就被吓破胆的犯人们,根本生不起反驳的勇气,纷纷点头称是。 “刘统领说的极是。” “确实如此啊,昨夜我是亲眼所见。” “我还听见这个贼子说什么悔不当初的话。” “此贼可恶至极,竟然想陷害刘统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张义见众人纷纷出声,又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诸位写个口供吧。” 他的话音刚落,傅武就端着一个托盘走到囚车旁边,将里面的笔墨纸砚分发下去。 那些犯人看刘奇早有准备,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无奈接受。 就在这些人书写供词的时候,傅文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张义见到对方,便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到一旁说话。 等来到偏僻处,傅文才压低声音说道:“都找过了,没有发现。” “可得弄确实了啊。”张义双眼紧盯着对方。 傅文重重的点了下头:“俺在周遭找了三圈,都没发现有人躲藏的痕迹。” 张义见对方说的肯定,这才长舒一口气:“这就好办了。” 等二人回到前面,张义就给了一旁的曹宇婷,一个安心的眼神。 曹宇婷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稍后,等那些犯人的口供收集上来,张义又一一做了检查,把几份自己不满意的挑了出来,责令对方重写。 来来去去三四次,张义才看着手里那些供词点了点头。 “哎,既然你们都说库贺统领死于自杀,本官也就不再追究了。” 就在众人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张义又转头看向躲在一旁的驿丞。 “今早吃些什么。” “蒸饼,小人准备了蒸饼。” 张义眉头紧皱:“没了?” “呵呵。”驿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陪笑。 只见刘统领伸手指向死在囚车的公羊:“把那个收拾出来,每人喝一碗羊汤再赶路。” “呕!” “呕~~~” “呕~~~” 在场众人终于忍不住了,纷纷捂着嘴就向角落跑去。 这顿羊汤终于没有喝成,张义在几名老军的苦苦恳求下,只是吃了两张干饼子,就带领众人启程了。 在经过了昨夜的调教后,那些犯人明显老实了很多,哪怕坐在颠簸的囚车里,被撞得口鼻出血,浑身青紫。他们也做到了毫无怨言,一声都不敢吭。 这一晚在入驻驿站后,张义没有再出幺蛾子,只是草草吃了些饭食,就催促着众人各自休息。这一举动,也让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只是,谁都不知道的是,就在所有人回房休息以后,傅文傅武就从驿站后墙翻了出去,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等傅家兄弟回到驿栈客房,已经是天色微亮。 “郎君,没人跟踪。” 张义点了点头:“看来那些人还真没留后手。” 正在收拾行囊的曹宇婷,白了情郎一眼:“昨个你那么折腾库贺利,都没人来救他,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张义说罢,就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曹宇婷背上行囊,就带着傅家兄弟走出了房间。 此时,身后响起张义响亮的嗓音:“我那座院子,可是有些时间没住人了。你们三个务必打扫干净,要是等小爷回去,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有你们好看!” 曹宇婷转身对张义行了一礼:“主人放心,奴家决不负主人之托,定当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静候主人回府。” “嗯,去吧。” “是。” 曹宇婷深深的看了情郎一眼,这才在傅家兄弟的陪伴下,翻身骑上骏马,向着东边兴庆府的方向而去。 直到几人远去,再也看不见踪影,张义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默默关闭房门。 这时,小三子凑了过来,低声劝慰:“郎君,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呢。” 张义无奈的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时至近午,张义一行人才由南城门进入了兴庆府。 “统领,您看这些人犯要押到何处?”一名老军过来请示。 对此,张义心中早有盘算,朗声吩咐:“这些人既然都是官身,就都押到大理寺看押吧。” “是!”老军高声领令,转身催促手下兵丁,驱赶囚车往大理寺驶去。 张义在大理寺办理关押手续的同时,皇城内的一座小院里面,丞禄正悠闲的躺在躺椅上打盹。一旁还坐着一名小太监,为其捶腿解乏。 正在此时,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祖,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转瞬间,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了房间。 丞禄一把扯下盖在脸上的湿巾,面色不善的看向那个小太监:“大喊大叫什么!这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小太监完全没注意到丞禄的反应,而是跪在地上自顾自的禀报着:“老祖,孙儿看见五叔他们进城了。” 丞禄听说几个徒弟回来了,把脑袋往后一靠,又重新躺了回去:“带他们去大宅那边,就说咱家晚些时候……。” 不等他吩咐完,小太监就直接打断:“老祖,五叔几个是被关在囚车里,押进城的。” “什么?!”丞禄弹身坐起,惊诧错愕的看着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畏畏缩缩的继续说道:“老祖,孙儿看的清清楚楚,五叔几人是被人关在囚车里,押送进城的。” 丞禄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最终才阴恻恻的问道:“可看清了押送官员的相貌?” “回老祖的话,孙儿远远看着,看那人有点像刘奇。” “什么?!” 第689章 天大仇怨 “好胆!!!” 只是片刻的功夫,丞禄终于反应过来,一脚踢翻为其捶腿的小太监。 他一步步走向报信的小太监,犹如鹰隼一般俯视着对方:“你可看清了?” 小太监根本不敢与老祖对视,缓缓低下头,嗫诺说道:“那人和画像上的刘奇,长得一模一样。孙儿有……,有九成把握。” 这就是坐实了啊。丞禄如是想着。 他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那几个废物呢?被押到哪里去了?” 小太监偷偷打量了一眼老祖,这才陪着小心说道:“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应当是大理寺。” 丞禄强压下胸中怒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始终没想明白刘奇把几人送去大理寺的用意。 库贺利去凉州办差,可是奉了口谕,身份也没用兵部员外郎,而是飞龙院统领。几个徒弟也同样是飞龙院的官职。对方将几人押送到大理寺究竟要干什么? 一番苦思冥想,终究不明其理。他只能烦躁的看向小太监:“你去,你去大理寺一趟,给咱家打探清楚再回来。” 小太监当即领令,就倒退着走出房间。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名小太监又跑了回来。 “老祖,颇超廷尉在宫门外求见。” 正烦躁不已的丞禄,听说大理寺卿想要见自己,立即来到衣架前。 不等旁人伺候,就已经伸手摘下衣袍,快步走出房间。 等他接近宫门的时候,这才放缓脚步,端起大总管的架势,踱着四方步缓缓向宫门方向走去。 此时,大理寺卿颇超明月正神色焦急的在宫门外来回踱步,不时将视线越过门口守卫,看向皇宫里面。 “原来是颇超廷尉啊,不知找咱家何事啊?” 来到门外的丞禄,不等对方上前搭话,他就抢先行了一礼。 颇超明月心中叫苦,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里演戏。 正当他要说话之时,就见丞禄很隐晦的向旁边努了努嘴,示意二人到一旁说话。 等来到偏僻处,颇超明月就急促说道:“你那几个徒儿被凉州一个叫刘奇的县尉,送到老夫那里了。” 几人的遭遇,丞禄当然知道。不过,此时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廷尉,我那几个徒儿可是良善之人,不知犯了何罪,还要劳烦……。” 你等他说完,颇超明月已经不耐烦的抢先说道:“刘奇说几人假传圣旨,迫害朝廷命官!” 纵然是人老成精的丞禄,听到这两个罪名,都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可笑:“什么?假传圣旨?还迫害朝廷命官?廷尉,咱们也算熟人了,可莫要玩笑啊。” 颇超明月白了对方一眼:“老夫有那个闲功夫吗?就是这两条罪名。” 随即,就催促对方:“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人家可是从正门进来的,我想私放都不可能。” 丞禄见对方一脸的焦急之色,这才信了颇超明月。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才低声说道:“廷尉,那天商议的时候,你也在场啊。你倒是跟咱家说说,怎么就假传圣旨了?这挨不上吧?” 谁知,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见颇超明月伸出一只手,食指还勾了勾。 “干嘛?”丞禄大为疑惑。 只听颇超明月说道:“圣旨啊。你说那几个人不是假传圣旨,那你把圣旨给我,我去给那个刘奇看看。” 说着,他语气一转,充满了无奈:“你那个干儿子库贺利当着众人的面,可是说奉旨办案。那个刘奇向他索要圣旨,库贺利拿不出来。这不就弄了个假传圣旨吗?” 丞禄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要那些人的命啊。 事到如今,他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对策,只能低声询问:“那几个人还好吧?” 颇超明月摇了摇头:“不好,库贺利死在路上了,说是畏罪自杀。剩下几个在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 “什么!你再说一遍?”听说自己干儿子死了,丞禄一把抓住对方衣襟。 颇超明月挣脱了几次,始终没挣脱开对方的纠缠,只能温言劝慰:“老朋友,节哀,节哀。” 说着,就伸手去拍对方肩膀。 只可惜,手刚伸到半空,就被丞禄无情打开。只见他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给咱家说实话,我那个儿子究竟怎么死的?” 颇超明月看着多年的老友,如同疯魔一般,心里也是谓然一叹。 “还没来得及审问,不过从交上来的口供看,你那个儿子确实是畏罪自尽的。” “不可能,你现在就带咱家……。” 话说到一半,丞禄猛然想起什么,又重新说道:“晚上你别着急下衙呢,天黑以后,我去大理寺找你。” 颇超明月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随后,他就看了眼左右,低声说道:“你别忘了将此事呈报皇帝,那个刘奇可是没藏家的走狗。搞不好,明天早朝那条老狗又要……。” 说着,就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丞禄松手的同时,又叹息一声:“咱家省的,咱家省的。” 二人密谋商议的时候,张义已经走出大理寺,遣散了押解的官兵后,就带着小三子回到了之前王明那座小院。 等他走进小院,迎面就看见傅家兄弟,正在院子里面洒扫。 张义给二人使了个眼色,就独自走进堂屋,只留下小三子守在院门后面。 “送走了?” “送走了。我兄弟二人本想着送那位贵人到边关的,可那位死活不让。” 张义显然兴致不高,良久才点了点头:“真是不想让她涉险啊。” 傅家兄弟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片刻后,张义用手使劲搓了搓脸,长身而起:“准备一下吧,咱们杀了人家儿子,总是要做些防范的。” “郎君,那阉人真敢来吗?您可是没藏家的人,他就不怕……?”傅文不解的看向张义。 张义轻蔑一笑:“嘿嘿!明面上,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找咱们麻烦。毕竟,咱们占着理,占着国法大义呢。可私下里……,呵呵,可就难说喽。” 第690章 暗夜袭杀(上) 晚间 当丞禄走出大理寺的时候,等在衙门外的小太监立即迎了上去。 “老祖。”小太监乖巧的喊了一声,就要像往日那般去搀扶对方。 只是,他刚伸出手去,就迎上了老祖充满杀意的眼神,一时被吓的连退数步。 尽管丞禄连连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务必保持克制。可一想到惨死的爱子和两名不知下落的徒弟,他心中那股滔天杀意,就无法抑制。 等他颤颤巍巍的钻进车厢后,就操弄着沙哑的嗓音吩咐:“去大宅。” 与此同时,张义正站在院子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傅文,把那个水缸挪走,先放到厨房去。” “傅武,你那边还是不行。别用扫帚了,去打桶井水,仔细刷洗一下。” 一旁的小三子则端上一杯茶水递了过来:“郎君,喝口水歇歇吧。” 张义随手接过,一边饮着茶水,一边环视院中各处,争取将准备工作做到万无一失。 “郎君,为什么不去找国相求助啊?” 小三子终于忍不住,问出憋闷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在他看来,只需国相发句话,纵是丞禄派来再多的杀手,也有的是人手应对,根本就不用他们几人涉险。 张义的目光,依然在院子各处巡视,轻声说道:“要想人家高看咱们一眼,咱们就必须体现出应有的价值。如果,每次遇到麻烦,都去求助的话。只会被人看不起,最后真的要沦为一只土狗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小三子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只是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况且,我也想试探下国相对咱们的真实态度。” “对咱们的态度?”小三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张义。 只听张义悠悠说道:“这种老鬼一样的人物,不遇到事情的时候,通常会把真实想法藏的很深。我就想利用这次机会,将他给逼出来。他若真把我当没藏家的人,他就自然会站出来,站在台前为咱们遮风挡雨,可若是相反的结果,那说明咱们爷们儿做的还不够,还也要另做打算。” 一番话听的小三子似懂非懂,只能再次疑惑的看向张义。 张义斜瞥了小三子一眼,轻笑一声:“难道我不知道库贺利不是那么好杀的?不知道人家也是有靠山吗?可不杀了他,怎么牵扯出后面这些事情。” 小三子眨了眨眼睛:“郎君,您不是要掩护……。” 话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难道对方杀库贺利还是一箭三雕? 念及至此,小三子决定不再如同一个傻子似的开口询问了,他打算多观察观察,事情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此时傅家兄弟,已经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了过来。 “郎君,您看看行不?” 张义又细心检查了一遍,才满意的点了下头。 三更,夜半。 周遭寂静一片,只有寒风吹拂枯叶,发出的“沙沙”声。 正在此时,巷口处闪出一名黑衣人,身体紧贴墙壁小心翼翼来到院墙外。 此人身法十分灵活,双脚轻轻点地,就纵身攀上了一丈高的围墙。在一番细心观察后,那人又跳回小巷,沿着原路返回巷口位置。 随着,这人回到巷口,又从旁走出几名黑衣人,在一番低声交谈过后,八名黑衣人迅速分为两队。其中两人走进小巷后,迅速沿着围墙去了后门位置。而剩下六人则在一人带领下,来到了院门外。 为首那人并没有急于指挥手下行动,而是像刚才那名黑衣人似得,双手扒在围墙上,探出脑袋小心观察院内情况。 只见,正堂的窗户上有烛火影印,一个人影似乎正端坐在桌案后面,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在仔细阅读。 为首黑衣人这才双臂用力,将整个身体翻上墙头。同时又对小巷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几人上去。 等了片刻的功夫,当所有人都攀上墙头后,为首那人才伸手取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向正堂屋方向指了指,就翻身跳进了院子。 其余几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抽出身藏的利刃,跳进了院子。 为首黑衣人等所有人都跳进院子,这才脚步轻移,踩着地上的青石板向正堂方向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这些人逐渐接近暗杀目标,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就在他们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扔!”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就见从院墙外面飞进来几个黑漆漆的东西。 说来也是奇怪,那几坨东西还不等落地,在半空中就已经四散分开。 等落地之时,纷纷发出如雨点敲打地面的“哗哗”之声。 为首那人虽然不知具体情由,也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埋伏。当即不再隐藏身形,大吼一声:“冲进去,宰了那个小畜生!” 说完,他就一个箭步向着正堂方向冲了过去。 此时异变发生,他刚迈出一步,就觉脚下一滑。 “噗通”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当他伸手摸向地面的时候,就发现身下周遭已经布满豆子一样的东西。 不等他出声提醒,耳边已经传来同伴“噗通,噗通”摔倒在地的声音。 “快撤!有埋……。” 话刚说到一半,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放!!!” 随着话音落下,尖锐刺耳的破风声已经接连响起。 “嗖!嗖!嗖!” 为首黑衣人眼看着一枚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向自己飞射过来。下意识就要转身躲避,可身下布满了豆子,只是刚一挪动,就发现竟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 刹那间,那枚夺命的箭矢已经转瞬而至,深深扎进了他的胸腹之中。 他刚发出一声闷哼,第二枚箭矢也已如流星赶月般飞了过来。 黑衣人下意识抬手招架,只可惜距离太近,还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枚箭矢钻进自己的哽嗓咽喉。 随着为首黑衣人的倒地身亡,院子里的其他黑衣人也躺在地上苦苦挣扎。 此时,埋伏在后门的两名黑衣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当中一人抬腿就是一脚,只想破门而入。 “哐!!!”一声巨响发出,黑衣人只觉左脚被震得发麻,可近在眼前的那扇木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另一人见此,愤恨的一跺脚,直接翻过院墙,向着前院拔足狂奔。 第691章 暗夜袭杀(下) 等这名黑衣人绕过房子,来到前院的时候,立即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惊到了。 只见,所有黑衣人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正在痛苦哀嚎,有些则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机。 正当他想要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一枚箭矢划破夜空夹杂着破空声,已经向这边飞了过来。 黑衣人立即闪身躲在墙后,不等他再要做出反应,耳后就有劲风响起。 “啊!”他惊叫一声,就要矮身前滚,以躲避这致命一击。 只可惜,身后那人似乎预判了他的反应,只觉腰间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黑衣人紧握匕首就要回身横扫,只觉屁股那里传来一股巨力,将自己踹飞了出去。 只是瞬间的功夫,就和院子里的黑衣人躺在了一起。 得手的张义,也不去看受伤倒地的黑衣人,转身就向着后门方向跑去。 他刚跑到木门后面,耳旁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张义转头观瞧,只见刚才那个踹门的黑衣人,已经跳进了院子。 可能是刚才踹门伤到了脚踝,当黑衣人发现张义的时候,就挥舞着手中匕首,一瘸一拐的冲杀了过来。 张义双眼一眯,将手上的匕首又攥紧了些,便迎着黑衣人冲了过去。 只凭二人的动作来看,黑衣人显然不知道刘奇会功夫,来到刘奇面前就朝当心刺去,求的就是一击必杀。 张义侧身躲过的同时,匕首也如同毒蛇一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刺对方前胸。 黑衣人一击落空之后,眼见刘奇居然迅速反击,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慌忙侧身以躲避刺来的利刃。 可他躲过了致命要害的同时,肩膀却实实在在的被匕首划出一道伤口,体内鲜血随即顺着伤口位置流淌出来。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慌忙向后躲避。 一击得手的张义,岂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伸出左手,抓住对方握紧匕首的手腕。同时,欺身向前,匕首前递,直取对方咽喉。 黑衣人后退闪避的动作受阻,急中生智之下,只能矮下身子避开刺来的利刃。 张义见此,立即翻转匕首,由直刺改为下扎。 “噗!”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那只匕首已经深深扎进黑衣人的后脖颈。 黑衣人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片刻后,当张义来到前院的时候,惨叫声咒骂声已经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刺鼻的血腥气。 “郎君!”小三子几人见张义到来,立即抱拳行礼。 张义轻声询问:“可受伤了?” 见几人齐齐摇头,他这才轻声吩咐:“干活吧。” 随着命令的下达,几人同时行动,将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搬进房间,里面早就堆积了干草等引火之物,甚至连桌椅板凳等被劈成木柴。 当一切收拾妥当后,张义就将一支吹燃的火折子扔了进去。 霎时间,火光乍现。 正在此时,由远至近传来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站在火场前的张义,大手一挥,就带领着几人迅速撤离此地。 几人刚离开不久,一队顶盔掼甲的巡夜军士就赶到了。 当他们隔着院墙,看到冲天的火光,立即派人回去禀报。而留在此地的,则一起撞破院门,齐齐冲进火场救火。 大宅 丞禄在派出杀手以后,就神情肃然的端坐在正堂屋内。而那些徒子徒孙,除大徒弟和二徒弟陪伴在侧,其余众人均站在院子里等待消息。 “师父,他们几个怕是要等些时候才能回来,不如您老先去后面休息休息?”二徒弟贺泰恭敬说道。 丞禄斜瞥了对方一眼,不无讽刺的反问:“怎么?嫌咱家碍你们事了?还是说你晚上约了相好的?” 贺泰吓的激灵一下,连忙退回原来位置,不敢再言语一声。 大徒弟诸奎隐晦瞪了师弟一眼,而后就用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 此时,丞禄的声音从旁响起:“怎么?困倦了?嫌咱家妨碍你休息了?” 诸奎知道师父心情不好,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恭敬站好。 这时,外面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快看!那边好像起火了。” 众人顺着说话那人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西南方向的天空,已经被火光映照的如同晚霞。 大徒弟诸奎紧走两步,来到院子里查看,稍后就面带喜色的回到房间。 “师父,师弟他们应该是得手了。” 丞禄闻言,才长舒一口气:“那几个小崽子办事还算得力。” 说着,他就撑着扶手起身,向两个徒弟吩咐:“咱家累了,一会儿他们几个回来,记得把咱家叫醒。” 吩咐完,丞禄就绕过帷幕去了偏厅,躺在躺椅上小憩。 直到师父的身影消失在帷幕后面,诸贺二人才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半炷香过去,一炷香过去了,眼看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始终没见师弟几人回来复命。 诸贺二人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如若今晚的差事办砸了,他们在场这些人又有苦头可吃了。 经过简单商议,诸奎立即派出自己的一个徒弟,去刘奇住处附近打探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四更鼓响,二人也变得焦急起来,不停望向门外,期盼着几个师弟的身影早些出现。 此时,丞禄的声音在帷幕后响起:“几更了?” 二人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转过帷幕。 “回师父的话,四更刚过。” 丞禄在躺椅上伸了一个懒腰:“那几个崽子回来了吧?让他们进来。” 诸贺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诸奎小心翼翼的禀报:“师父,老七他们……,他们还没回来?” “什么?还没回来?”丞禄长身而起,一双凌厉的眼神死死盯住对方。 诸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徒儿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应该是快回来了。” 几人正在说话间,就听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 丞禄再不理会二人,转过帷幕就见一个徒孙跑了进来。 不等他询问,那人已经跪在地上:“师祖,刘奇的院子起了大火,火势已经连绵周遭数栋院落,孙儿并未发现几位师叔。” “哗啦!”随着一个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就见丞禄已经把桌上的茶杯器皿扫落在了地上。 他面色通红的喘着粗气:“去!去给咱家查!查那个姓刘的小兔崽子,究竟是死是活!!!” 第692章 讲故事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由诸奎贺泰亲自带队,几乎把兴庆府的每个角落找了一遍,可终究没有发现刘奇几人。 这一结果让丞禄出离愤怒,在打了二人几十板子的同时,也下了死命令,限期三日内把刘奇的下落打探清楚。 诸贺二人不得不强忍棍伤带来的疼痛,带领众人奔波在大街小巷,寻找刘奇可能留下的踪迹。 实际上,张义在那一晚放火以后,并没有选择远遁,而是藏身在一处荒僻院落的地窖里。 这几日他们除了躲避丞禄那伙人的搜捕外,也会偶尔易容出门,以打探各方反应。 这一天的晚间,四人又回到了院落,将搜集来的消息汇总到一起。 “这么说官府没有参与?”张义拿起蒸饼咬了一口。 小三子点了点头:“是的,至少那些官差衙役在巡街的时候,表现的如同平时,并没有四处打探郎君下落。” 张义喝了口水,又转头看向傅家兄弟。 傅文当先发言:“今天上午,没藏家的一个采买,去过火场那边。走访了几个街坊就回去了,前后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老鬼,得到消息也够晚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傅武。 傅武忙放下手里的水囊:“依照郎君的吩咐,我去找了顾统领,把咱们一切安好的消息跟他说了。顾统领说,实在不行就让咱们先撤出城去,他在城外早有布置,无论离开西夏,还是暂且藏身,他都有万全准备。” 张义心里宽慰不少,对于小六子的布置非常满意。 只是,他可没有逃离西夏的打算,甚至连离开兴庆府的想法都从未有过。 他不仅不会逃离,还要玩票大的。 张义轻咳一声:“咳,今天我跟踪了几个飞龙院的探子。也和小三子说的衙役差不多,一切行动如常,似乎并没有接到额外的命令。”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扫视在场几人:“所以,可以基本确定,现如今满街找咱们的,只有丞禄那些人。” 小三子等人长舒一口气,假如飞龙院再参与进来,他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几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明天咱们一起出去,到各处……。” 陈家食铺,是一家位于城西安广街的小酒铺。虽然店主陈德发出了名的脾气大,嘴又臭。可胜在饭菜的价格便宜,一时倒也不缺食客登门。 傍晚时分,陈德发正站在柜台后面,看着满堂的食客自得,就被两个壮汉的闲谈吸引了注意力。 “听说了吗?前几天城南那场火,牵扯到一场朝堂恩怨,据说是人被灭门的。” 白脸汉子闻言就惊呼一声:“啊?不能吧?官府不是说那家人用火不慎导致的吗?” 黑脸汉子翻了一记白眼:“那都是用来唬人的。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只是正堂屋里就掏出来十几具尸体,还都是大人。你琢磨琢磨,这么多人就算多大的火,也不至于全烧死在里面吧?” 普通百姓就爱听这些离奇古怪的故事,黑脸汉子的这番讲述,立即引来周遭那些人的兴趣,纷纷支棱起耳朵,打算听个下文。 白脸汉子对此事表示质疑:“你胡说呢吧?” 黑脸汉子立即反驳:“我兄弟就是县衙的,全都是他亲眼看见的。” “我滴个乖乖,要这么说,可是一桩大案啊。就不知道是谁做下的,这也太狠了。”白脸汉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黑脸汉子得意的挑了挑眉,又把目光放在面前的空酒杯上。 白脸汉子立即会意,让店主打一杯酒过来。 待陈德发把酒端过来,也没有走的意思,就站在旁边听黑脸汉子继续讲述。 黑脸汉子先抿了口酒,这才缓缓说道:“要说,这桩惨案还得从死者的身份说起。”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什么似得,看着白脸汉子:“你知道死者是谁不?” “我特么要是知道,还用听你说?”白脸汉子终于忍不住了,把面前的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那些听热闹的食客,也都怒视着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见同伴要发火,连忙讨饶:“好好好,我说,我说成不?”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食客,低声说道:“死的就是刘奇满门。唉!你知道刘奇这个人不?” 见白脸汉子摇头,他又看向周遭食客,见所有人都摇头。 黑脸汉子这才轻咳一声:“此人的官位俺就不介绍了,左右不过一个八品,只是凉州的一个县尉。可他的后台厉害啊,那可是当朝国相。还不仅如此呢,听说这个刘奇可是为国相做了不少事,很得那位赏识。” 闻言,白脸汉子大为好奇:“这个刘奇后台这么硬,也有人敢害他?” 黑脸汉子白了对方一眼:“不懂了吧,要不怎么说是朝堂争斗呢。这是看某人不顺眼,在这里杀狗呢!当着主人的面把他的狗杀了,就算是警告了。要是再不听话,下一刀搞不好就奔着狗主人去了。” 说完,就讳莫如深的眨了眨眼睛。 白脸汉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可究竟是谁杀的?” 黑脸汉子下意识看看左右,非常隐晦的向皇城方向指了指。 在场众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过去,都倒吸一口凉气。 特么的,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谣言的传播速度,取决于事情的离奇程度和其中涉及到什么人。就此事而言,一个刘奇的死算不得什么,纵然是多死了几口人,也不会引起太多人关注。可偏偏灭门惨案还牵扯到了皇宫里的那位和当朝国相,这就不能以常理论之了。 果不其然,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皇帝要收拾国相的传言,就被传的街知巷闻。更是有好事者,在其中添油加醋,脑补了一番各地大军将要进京勤王的段子。 一时间,那些传谣言的,说的是乐在其中。那些听谣言的,听的是晶晶有味。 国相府 身处风暴中心的国相没藏讹庞,也是听了管家禀报,才得知自己已经被百姓传的何等不堪。 “啪!” 随着一声脆响,一只画工精美的茶杯,在转瞬间化为满地碎片。 “召集人手,去给老夫查。老夫倒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 说话到一半,没藏讹庞突然止住了话头。 沉思了良久,他才向管家朗声吩咐:“备笔墨,老夫要写奏章!” 第693章 收手,出手 相比于没藏讹庞的愤怒,丞禄在得到消息后,所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皇帝在听闻传言后,会做出如何反应。 近些年,那位主子确实有削减国相权力的心思,当然也是如此布局的。可这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却不能搬到明面上说。否则,很容易引起国相及其党羽的反弹,那势必会影响国朝稳定。 丞禄感觉自己办砸了差事,不仅没有杀了刘奇为干儿子报仇,反而搅扰了主子的大事。 事到如今,不论散播谣言的是刘奇那个小兔崽子,还是国相没藏讹庞。自己都不能冷漠以对,否则将带来无边祸事。 念及至此,他果断命令诸贺二人,把那些手下都撤回来。一切等他进宫见驾后,再另做打算。 对此,诸贺二人长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们如同疯子一般,带着一群人在兴庆府内各处搜索,早已经累得疲惫不堪。现如今,终于有了歇口气的机会。 在恭送师父离开以后,二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笑意。 “大师兄,昨个听说醉春楼新来了几个姑娘,咱们去喝上一杯?”贺泰主动发出邀请。 诸奎却没有那个心思,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这些天可是累得不轻,俺还是回家睡觉吧。” 说完,诸奎就叫上两个徒弟离开大宅,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炷香后,眼看着家门已经遥遥在望,诸奎才打发走了那二人,独自夹着包袱走进狭窄的小巷。 此时,从小巷另一侧走来一个身穿粗布夹袄的汉子,看其闷头赶路的模样,当是误了什么差事。 片刻后,二人就在小巷中间迎面遇上。 诸奎懒得多事,就主动侧身让路,好让对方先过去。 在二人身形交错之际,汉子突然从袖筒里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诸奎胸腹。 “啊!” 诸奎惊呼一声,慌忙向旁跨出一步,以躲避那致命一击。 汉子见此,又是连攻数下,都被他险之又险的避开。 对方招式之凌厉,速度之快,完全不给诸奎拔刀抵挡的机会,只能凭借灵巧的步法,在狭窄的小巷内左躲右闪苦苦支撑。 这时,诸奎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借机用余光观瞧,就见自己身后又一个汉子手握利器,从巷口那边冲了过来。 诸奎心中叫苦的同时,也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能现在呼救,至少不能在家门口。否则,真要惹得家中孩儿跑出来观瞧,自己只会更加麻烦。 先前那个汉子看见同伴接应,气势上又盛了几分。 他停下脚步阴恻恻的看向诸奎:“老小子,我家老爷说了,让你下辈子找个好主子。” 话音刚落,对面的同伴就恶狠狠的说道:“跟他废什么话,宰了他!!!” 说完,举着匕首就冲杀了过来。 面对两人的前后夹击,诸奎在心中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啊!” 就在他将要命丧当场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传出一声惊呼。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老叟正站在巷口,惊讶的看向这边。 先前那个汉子也看到了老者,不禁威胁道:“老东西,不要多事。” 可他的话音刚落,对方已经从愣神中转醒过来,大声呼喊道:“杀人!杀人了!!!” 老者在大喊的同时,已经转身逃离小巷,向着街上跑去。不过,那一声声呼喊却未停息。 汉子恨恨的一跺脚,对几步外的同伴喊道:“快些,宰了他!!!” 随着汉子的话音落下,二人一起夹击站在中间的诸奎。 诸奎也是拼了,一边小心招架,一边在心里祈求家中孩儿不要出来。 在三人战做一团的同时,街上也隐隐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刚才那个老者的呼喊声再次传了过来。 “杀人了!官爷!里面杀人了!!!” “嘿!”汉子懊悔的喊了一声,就向着对面同伴吩咐:“撤!” 说完,就连刺诸奎数下,逼得对方连连后退,这才借机朝巷口方向跑去。 同伙见此,也是有样学样,用匕首逼退诸奎后,就甩开脚步逃窜出去。 诸奎直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这才长舒一口气,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 当巡街官兵赶到的时候,诸奎直接亮出腰牌,又伸手指向两侧巷口,示意歹人已经逃遁了。 这时,诸奎的儿子诸喜已经从围墙上探出头来,好奇向小巷里打量。 “爹爹!你回来了!”一声欢喜的叫喊声,立即惹来众人的观瞧。 诸奎看着一脸笑意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三更时分 一身老者装扮的张义,和小三子几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写着名字和地址的纸条,逐一分发下去。 同时出言叮嘱:“务必小心行事,哪怕是不杀了,也不能被人抓了去。” 小三子几人在记下纸条内容后,就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郎君放心,属下早有准备。” 小三子说着,就捏着鼓起一块的衣领向对方展示。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低声训斥:“你要是存了这个想法,这个差事不做也罢!”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随即耐心解释:“这次只是锦上添花,你们几个量力而行就好,不必强求。” 小三子等人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郎君是个心善的,对咱们啥样,咱们心里有数。不豁出命去,总觉得亏欠太多。” 说完,几人对视一眼,就相继钻出了地窖。 张义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片刻后,他就整理心情,也从地窖钻了出去。 第二天,时至近午。 随着下朝的钟声响起,皇城大门也被几名禁军缓缓推开。 与往日不同的是,那些刚刚下朝的群臣,并没有三五一伙的低声交谈,更没有脚步急促的赶回衙门处理公务。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国相没藏讹庞身后,缓缓走出皇城。 没藏讹庞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甚至有些……迷恋。 当他想起刚才在大殿上的那一幕,嘴角微微上翘,心里更是得意非常。 在群臣的“共同努力”下,终于让皇帝颁下圣旨。责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会同有司衙门,共同审理前几日的纵火命案,以给朝堂上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次对于没藏讹庞来说,与其说是一场较量,倒不如说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试探,试探皇帝对没藏一族的态度。目前从结果上看,没藏讹庞还是很满意的。 正当他自得之时,就见皇城外的广场上,站着一位身着儒袍,手持折扇的年轻人。 年轻人见到走出皇城的没藏讹庞,立即迎了上来。态度恭敬的施了一礼:“下官夏邑县刘奇,见过国相!” 第694章 宫门前的冲突 “刘奇?”没藏讹庞惊讶的看着对方。 他实在没想到,刘奇居然敢来皇城这里。 那晚发生的事情,没藏讹庞已经通过人脉关系了解了一个大概。 不得不承认的是,刘奇不论在那一晚的果断表现和事后的布局,都让他有了足够的借口,参与到这桩案子当中,得以名正言顺的铲除丞禄那伙势力。 念及至此,没藏讹庞凭借着多年的官场修行,很快就变了一张脸。 他伸手将刘奇扶起,转头看向身旁群臣:“诸位还不认识吧。老夫介绍一下,刘奇,西凉府夏邑县的县尉,老夫早些年收的义子。” 就在群臣瞠目结舌之际,没藏讹庞扭回过头对刘奇说道:“还不快拜见诸位叔叔伯伯?” 刘奇心中一喜,自己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他连忙双手抱拳,向诸位官员作了一个罗圈揖,口中更是说道:“小侄刘奇,给诸位叔叔伯伯请安了。”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眼见着身为当事人的刘奇就在面前,还听说对方是国相的义子,立即联想到了什么。 众人在回礼的同时,也纷纷从身上取出玉佩等贵重之物,塞进刘奇手里,只当是见面礼了。 这一下,反而弄得张义有些应接不暇,除了口中称谢以外,再也无暇他顾。 正在此时,一个奸细的声音,突兀的从旁响起:“刘奇!!你居然还敢现身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丞禄正用手戟指刘奇,看脸上的表情,恨不得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丞禄这次从皇城出来,是奉了李元昊的口谕,宣大理寺卿颇超明月入宫见驾的。 刚才在朝堂上,李元昊迫于群臣压力,答应了彻查那晚的大案。现如今,他打算把案件的主理人颇超明月叫到身边,商量一个对策出来,总不能真把丞禄的那些徒子徒孙献出去吧。 谁承想,丞禄刚走出皇城就见群臣有说有笑的聚在一起,出于好奇就走过来看个究竟。谁知道刚靠近一些,就看见那个该死的刘奇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这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随着丞禄一步步向刘奇走过来,围在刘奇身旁的群臣也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没藏讹庞倒是没有动,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一脸怒容的丞禄。 片刻的功夫,丞禄就来到了刘奇面前,高声质问:“刘奇!你当真就不怕死了吗?” 说着,还用凛冽眼神盯着害了儿子和徒弟的仇人。 只见刘奇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的问道:“没请教,您是?” 丞禄这个气啊,你给咱家装傻是吧? 他恨恨的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从远处响起一声:“师父!师父!” 丞禄抬头观瞧,就见大徒弟诸奎脚步慌张的跑了过来。 他本想着不理,继续教训面前的刘奇。怎奈,诸奎一声声叫喊,实在让他心烦气躁。 等对方来到面前,丞禄就出言训斥:“你报丧呢!咱家还没死呢?” 诸奎面对师父的训斥充耳不闻,凑到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师父,出大事了,老七,老八,老十,昨夜在家中被人害了。” “你说什么!!!”丞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错愕的看着诸奎。 过了片刻,诸奎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丞禄这才信了对方,刚要开口吩咐几句,猛然间就想起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刘奇,就见对方正一脸笑意的回望自己。 “你!你!是你干的!!咱家杀了你!!!” 说话的同时,丞禄整个人就已经扑了出去,大有当场打死刘奇的架势。 张义可没有束手待毙的意思,见对方向自己扑过来,立即闪身避开,同时又一个箭步躲到了没藏讹庞的身后。 此时的丞禄一心只想弄死刘奇,给儿子徒弟们报仇,见对方还敢躲闪,心里的怒气更盛几分,转回身又要扑上去。 正在这时,没藏讹庞终于出声了。 “丞中官,还请自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丞禄微眯双眼,迎向一脸威严的没藏讹庞:“怎么?国相还要护着这个小畜生?” 这时,从旁站出一位御史,恶狠狠的指着丞禄:“放肆!!!刘县尉乃是国相的义子,乞容你一个阉人侮辱?” 义……,义子? 丞禄彻底傻了,刘奇啥时候认没藏讹庞当干爹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几人正在纠缠之时,又从远处跑来一名小吏打扮的年轻人。 此人来到众人面前,先施了一礼,就在没藏讹庞耳边说了几句。 等没藏讹庞听明白来人的话语后,就扭回头诧异看着藏在自己身后的刘奇。 随即不敢置信的轻声问道:“昨夜……,你干的?” 说完,没藏讹庞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刚要转换话题,就见刘奇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特么的,这个小兔崽子太能惹事了。 没藏讹庞心中暗骂,一晚上杀了人家三个徒弟,丞禄不找你拼命才怪。 此时,没藏讹庞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算是中了刘奇这小崽子的算计。在心里叫苦连连,老夫刚特么当着众人承认你是我的义子,你特么就用这个作为回报。 眼看着,这口黑锅自己不想背都不行了,没藏讹庞干脆牙一咬心一横,扭回头怒视丞禄。 “丞中官,你可知这是什么所在?敢在这里喊打喊杀的,还要对朝廷命官动手,当真以为老夫不敢弹劾你吗?” 丞禄早已气急,喘着粗气狠狠地点了下头:“好!好!国相说的好!既然国相决意护着这个姓刘的小畜生,咱们就走着瞧!看你能不能护他一辈子!!!” 说完,就气哼哼的转身向皇城走去。 只是,他刚走出几步,又转回身恶狠狠的看向刘奇:“刘奇,刘县尉!希望你珍惜仅剩不多的美好时光。” 张义笑意盈盈的向前一步:“丞中官,这句话你我共勉之。” 说着,还不忘向丞禄挑衅的挑了挑眉。 “哼!”丞禄气愤的一甩袍袖,就走进了皇宫大门,连李元昊交办的差事都忘了。 待得丞禄的身影远去,没藏讹庞才看了眼很能惹是生非的刘奇。 “刘奇,随老夫回府。” 张义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人看穿了,倒也没有惊慌。看穿了又怎样?你没得选。 他乖巧的躬身一礼:“容孩儿扶义父登车。” 说着,就伸出手搀扶着没藏讹庞登上那辆豪华马车。 第695章 四少爷 等张义两人钻进了车厢,没藏讹庞就不再理会对方,斜靠在车厢的侧板上闭眼假寐。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知道老头在心里埋怨自己。 他从小火炉上取下水壶,沏了杯茶端到对方面前:“义父,请喝茶。” 没藏讹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然保持着刚才姿势。 张义心中盘算,干脆等回府后,对方气消一点再向其示好。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没藏讹庞突然开声:“知道哪儿错了吗?” 闻言,张义早有说辞:“孩儿知道,不该把义父也算计进来。” “哼!自作聪明!”没藏讹庞依旧保持着斜倚的姿势,只是一对眼睛直勾勾盯着刘奇。 张义忙做出谦虚受教的样子,抱拳施礼:“还请义父教诲。” 没藏讹庞这才坐直身体,拿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 “那个库贺利有心找你和赤地的晦气,此人死不足惜。你取了他的性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你进城以后,为何不来老夫府上告知一声?” 张义忙做出一副不敢与对方直视的样子,低着头说道:“孩儿惹出了麻烦,哪敢连累义父……。” 不等他说完,没藏讹庞就轻哼一声:“哼!老夫是怕被连累的人吗?”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杀个库贺利也就算了,你明明算准了丞禄要派人报复,为何还不去找老夫求援?是不是想让旁人戳老夫的脊梁骨?” 张义闻言,非常配合的做出一副内疚状。小声嘟囔:“孩儿还是怕连累义父,毕竟那个丞禄背后站着皇帝。您又是当朝国相,孩儿实在不忍心让义父难做。” “屁话!说的都是屁话!” 没藏讹庞骂了一句,这才缓缓说道:“你以为老夫连个亲疏远近都分不清吗?老夫只是上了些年纪,还不是老糊涂呢。” 张义听对方说出亲疏远近,心中大定:这条大腿总算是彻底抱住了。 不等他细想,就听没藏讹庞开口询问:“说说,那晚上还有谁?老夫知道你是个不会功夫的,你还联络了谁,以至于能一口气杀了整整八人?还有昨天夜里,是谁帮你杀的那三个人?” 张义听对方问到了关键处,这才打起精神,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又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没发现任何纰漏,这才出声回答:“义父,您还记得王明这个人吗?” “王明?”没藏讹庞只觉这个名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酿酒之法那个,您想起来了吗?”张义出言提醒。 没藏讹庞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张义这才缓缓解释:“那几人是王大哥的朋友。原本是帮他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自从王大哥失踪以后,孩儿就把这几人收到了麾下。平时只是给些钱财养着他们,准备关节时刻……。” 不等他说完,没藏讹庞已经了然说道:“你倒是不笨,知道自己武功不行,干脆就花钱收买几个。” 张义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挠着后脑勺说道:“孩儿也是没办法,本来说请个教头,学些功夫的,可人家说孩儿身子骨太弱,岁数也大了,实在不适合习武。这不才出此下策嘛。” 没藏讹庞显然对这些没有兴趣,直接出言打断:“那些人花了多少钱?” 张义立即做出一副肉疼的样子,伸出四根手指:“平日里,每个月四十贯,办差事的时候,钱财另算。” 不等对方发问,他又继续解释:“这次为了杀那八个人,整整花了孩儿两百贯。昨天夜里……。” 没藏讹庞再次出言打断,摇头说道:“不贵,不仅不贵,还很便宜了。” 见刘奇错愕看向自己,没藏讹庞也来了兴致:“你怕是不知道吧,丞禄手下那些徒子徒孙,几乎每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你才花了区区两百贯。哎,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高手?哼哼,高手也不过如此。张义如是想。 没藏讹庞又轻抿了一口茶水,才轻声吩咐:“改天把那几人引荐给家里管家,那笔钱老夫帮你出了。” 张义心中一动,一时搞不明白,对方是怀疑自己呢,还真是起了爱才的心思。 稍后,等没藏讹庞领着刘奇走进国相府,闻讯赶来的大管家就过来请安。 没藏讹庞指着刘奇对管家吩咐:“你通知下去,就说老爷我已经收了刘奇做为义子,从今往后,他就是府里的四少爷。” 管家闻言,立即向刘奇道喜。 张义可不敢真摆什么少爷架子,连忙起身还礼。 就听没藏讹庞又继续吩咐:“让人把西跨院收拾出来,四少爷就住那里。” 张义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自己有地方住。 没藏讹庞仿佛已经看出他的心思,仰怒训斥:“你当那个丞禄能就此收手?告诉你,他这次是真动了杀心。你就在府上住着,什么时候老夫解决了那些麻烦,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府。” 随即,又向管家吩咐:“你给老夫盯着,这小子要是敢走出府门半步,就打断他的腿!” 闻言,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软禁小爷啊。 没藏讹庞又交代了刘奇几句,这才绕过帷幕去后面休息去了。 张义则在管家的带领下,向西跨院走去。 一路上,管家也是尽职尽责,给刘奇介绍府里的布局设施。 “四少爷,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 “四少爷,前面就是饭堂了。不过您是主子,自然不用过来,会有下人把餐食送过去。” “四少爷,前面那栋房子……。” “老管家,停一下!”张义伸手打断对方。 见管家看向自己,他才继续说道:“老管家,别少爷少爷的。刚才当着义父的面也就算了。私下里,您还是叫小子刘奇的好,叫刘郎君也行。” 不等老管家争辩几句,张义就出言解释:“老管家,别人也就算了。小子可一直把您当做长辈的,您别总是自称老奴啥的,小子听着别扭。” 任谁都喜欢被尊重的感觉,老管家也是如此。虽然脸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眼中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虽然刘奇的这一举动,没有让老管家在称呼上有所改变,可也赢得了不少好感。 稍后,张义就正式入住了国相府的西跨院。 与此同时,丞禄在被李元昊臭骂了一顿后,再次来到了大宅,只是简单的吩咐几句,那些徒子徒孙就鱼贯冲出大宅。 第696章 狭路相逢 西夏,银州城 银州城地处秦岭山脉南麓,建在一座山谷之中,周遭被群山峻岭所包围,是西夏通往大宋的最后一座要塞。 与其说银州城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座军寨更为准确。城里常年驻防着五千官兵,除了一些商贾来此做些买卖,与那些兵卒交换一些生活用品,此处并没有普通百姓居住。 曹宇婷经过了连续几日的奔波,已经横穿夏州,来到了银州城。只需,出了此城沿着山谷一路向南,再走上数十里,就能进入大宋境内,以抵达此行的目的地银川城了。只要到了那里,她就能通过一些手段联络上狄青。 这天上午,正在她排队等待出城的时候,就见从城防衙门冲出来一名校尉,向着城门方向跑了过来。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城门附近就引起了阵阵骚乱。 曹宇婷探头望去,就见几个官兵正在缓缓关闭城门。 同时,城门官也在向着排队的百姓高声大喊:“前面山路塌方了,接到上官命令,边关暂且封闭。”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所有百姓的不满,纷纷大声询问,边关重新开放的时间。 城门官显然是个好脾气的,依然站在那里耐心解释:“这要看具体的修路情况。要是塌方不太严重,一两天或许就能通行。可要是很严重的话,一两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一听前面塌方了,也只能恨恨的抱怨一句,就各自散去了。 身在其中的曹宇婷,对此事却有不同看法。 这分明是大战来临的先兆,为防有奸细给大宋那边通风报信,才会采用这种手段来切断彼此联系。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当她顺原路走出了北城门后,趁着左右没人注意自己,闪身就钻进了官道旁的密林里。 等她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时至中午,站在山顶上看着眼前的茫茫群山,不禁摇头叹息。 “还真是诸事不顺啊。” 言罢,曹宇婷就打起精神,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向着银川城的方向出发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她才气喘吁吁的靠在一棵树上休息。随手从背囊里掏出一块蒸饼,在口中咀嚼的同时,就看着层层叠叠的群山想起了心事。 此时的曹宇婷,不禁陷入了一种矛盾当中。她既想早些见到那个狄青,把情报告知对方,以彻底破坏西夏偷袭的计划。又害怕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被其扣在大宋,甚至送回京城,从此不能再与情郎相见。 正在曹宇婷胡思乱想之际,身后草丛中突然响起“沙沙”之声。她刚要扭头看个究竟,就见有两道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 大惊失色的曹宇婷,慌忙矮身前滚,躲避两条黑影。 两条黑影一击扑空,并没有再次追击,而是缓缓站直身体,看着身着粗布麻衣的曹宇婷。 其中一名个子稍高的轻哼一声:“哼,还是个会功夫的,必是宋国奸细无疑了。” 曹宇婷这才看清,对面两人身着西夏军服,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晦气。 在这群山峻岭当中,居然都能遇到西夏斥候。 她陪笑说道:“误会,误会。这位大哥,俺就是个普通百姓,这不是边关封闭了吗?俺就想着顺山路绕过去。小子,绝不是宋国的奸细。” “误会?还普通百姓?” 高个子伸出手去:“你说自己是百姓,那边检呢?还有,你这么着急过去干什么?另外,你这身功夫是怎么回事?” 曹宇婷面对一连串的追问,心里叫苦连连。 她为了防止自己被俘以牵连张义,已经在走出银州城的时候,把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都给销毁了。 一旁的矮个子见对面这个年轻人迟迟拿不出凭据,立即对同伴说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抓回去,送到将军那里领赏。” 说着,就抽出腰间短刀,向着曹宇婷劈了过来。 曹宇婷连退数步,以躲过那致命一击,转身就顺着羊肠小道拔足狂奔。 “特么的,还敢跑!追!” 两名斥候喊叫了一声,就手提利刃向着曹宇婷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此时,跑在前面的曹宇婷,已经从袖筒里抽出匕首,在林中奔跑穿梭的同时,也在用余光打量身后二人。 眼见着二人越追越近,曹宇婷立即变换方向,向着山坡上面跑。 三人就这样你追我赶,足足跑出去几十丈的距离。每当二人要追上的时候,曹宇婷都能利用轻巧的步伐和灵活的走位,将其甩开一段距离。 不知逃了多久,曹宇婷眼见着前方就是山顶了,脚下连忙紧赶两步爬了上去。 只是,在她刚爬上山顶的那一刻,就一个侧身,躲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此时,跑在前面的高个子,眼见着那人身影消失心中大急。 顾不得落后十几步的矮个子同伴,就一人冲上了山顶。 他这边前脚刚踩到实处,后脚还在悬空的时候。 曹宇婷已经瞧准了时机,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向对方飞扑了过去。 “啊!”高个子眼看着年轻人向自己飞扑过来,惊叫一声的同时,下意识就用腰刀抵挡。怎奈,他这边刚有动作,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一旁歪倒下去,横扫曹宇婷脖颈的那一刀,也变成了擦着头皮就削了过去。 “噗!”的一声,高个子就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人也踉踉跄跄的倒退下了山顶。 曹宇婷一击得手,再不停留。重新爬上山顶后,就钻进草丛沿着山脊向南跑了下去。 此时,矮个子已经来到了高个子身旁,刚才曹宇婷的全力一击,他是看的清清楚楚。 “二哥!你怎么样?”矮个子一边手扶着同伴,一边仔细检查对方伤势。 只见鲜血已经顺着刀口位置喷薄而出,这可把他急坏了,下意识就想用手堵住。 二哥缓缓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老……,老三,宰……,宰了那小子。给……,给哥哥……。” 一句话没有说完,二哥的头就无力垂了下去。 “二哥!!!”老三目眦欲裂的大吼一声,几滴热泪也从眼角流下。 片刻过后,他才反应过来,轻轻将尸体放下,举着腰刀就冲上了山顶。 第697章 在旁欣赏 此时的曹宇婷,也才跑出去十余丈的距离。眼看着一脸杀气的矮个子就要追上来了,她慌忙用目光在周遭巡视,以期找到一个能摆脱此人纠缠的办法。 眼见着下方山坡处有一块房子大的巨石,曹宇婷计上心头。就在她将要变换方向,打算跑下山坡的时候,耳边有劲风响起。 曹宇婷暗叫不好,身体借助惯性顺势前扑,紧接着又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就顺着还算平缓的山坡方向滚落下去。 “嘿!”老三懊恼的喊了一声,就沿着那小子下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当曹宇婷减缓冲势,想要站起的时候,利刃破空之声再次响起。 她心里叫苦的同时,身体再次向前扑去。 如此三次过后,曹宇婷只感觉体力有些不济,当她的身体再一次落地之时,将一把黄土抓在手上,根本来不及辨明方向,就向身后扔了出去。 此时的老三,正高举腰刀,瞪大眼睛,打算给这小贼奋力一击。 突然眼前一花,他慌忙挥刀抵挡。值得庆幸的是,绝大部分黄土都被打在横刀之上,并没有迷了老三的眼睛。 等他放下手后,再看那个小贼,已经逃出了两三丈的距离。 “哪里逃!你乖乖受死吧!” 说话间,老三就挥舞着利刃杀了过去。 跑在前面的曹宇婷,早已经气喘吁吁,累的几乎脱力。 眼看着巨石已经遥遥在望,她扬起左手,一个黑影脱手而出。同时大喝一声:“看飞刀!” 老三心中大惊,慌忙放缓脚步,用横刀劈砍黑影。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一颗石子应声落地。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又“哇哇”怪叫的追了上去。 这时的曹宇婷,已经绕到巨石后面,消失在老三的视野当中。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选择在原地踏步,故意制造出还在逃跑的假象。而一双眼睛则死死盯着石头边缘,手中匕首也被其紧握在手。 果不出预料,老三听脚步声持续响起,并没有在巨石旁边停留,而是选择迅速绕过石头,以尽快追杀那个小贼。 就在他的身体与巨石交错之时,曹宇婷双腿用力,整个人如同出膛的子弹瞬间弹了出去,挥舞着匕首直取对方腰间。 “啊!”等老三发现曹宇婷的时候,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甚至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噗!”随着匕首扎进后腰,曹宇婷又利用冲势在地上打了个滚,以躲开对方的反戈一击。 此时受伤的老三,根本就无心查看伤口,只是左手捂住流淌鲜血的后腰,就紧随着小贼的背影追了下去。 二人你追我赶的架势,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跑在前面的曹宇婷,只觉得呼吸越来越粗重,胸肺几乎就要炸开了似得。可碍于老三在后面紧紧追赶,她不敢停留一步。只能苦苦支撑,顺着山坡奔跑而下。 这时,在后面追赶的老三,也并不好受。他只觉捂在伤口处的左手,正变的逐渐湿滑,似乎已经被流淌出来的鲜血浸湿,所带来的伤痛也在逐渐加剧。 可相比这些而言,让他更加在意的则是逐渐消失的体力。 又跑出去七八丈的距离后,老三只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向前迈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等到了最后,他干脆停下脚步,用手中横刀拄地,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的这一反应,也被慌张逃跑的曹宇婷看在眼里。侧头看向对方的右后方,只见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左手滴落而下。 曹宇婷对此非常满意,将身体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息,同时静静等待着事态发展。 当老三看清小贼反应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的他,再没了为二哥报仇的心思,一心只想从这里逃离出去。 可等他倒退脚步,打算慢慢撤离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小贼正在一步步紧跟。自己后退一步,对方就上前一步。自己倒退两步,对方就上前两步。 双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老三心中大骇,如果对方趁此逃跑,自己也有疗伤的机会。可现如今,双方却选择了与自己僵持下去,恐怕这样持续不了多久,自己就有可能失血而亡。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操弄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嘿!小子,你我各自散去可好?” 曹宇婷也不搭话,只是不屑的轻笑一声,继续用双眼逼视着对方。 老三双眼一眯,知道自己绝对可能逃跑了。干脆牙一咬心一横,使尽全身力气,向着曹宇婷冲了过去。 曹宇婷刚要转身跑开,就见老三已经摔倒在地,整个人也如同落石一般,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她可没有上前与其肉搏的心思,在跑出去三四丈的距离后,就静静观察那人。 只见那人仰躺在地上,贪婪的喘着粗气。也不看自己这边,只是仰望天空,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曹宇婷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下,就这样欣赏着一个临死之人的反应。哪怕是对方已经缓缓闭上眼睛,她也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二人就这样,一躺一坐,直到夜色降临。 曹宇婷发出一声叹息,这才顺着一棵大树攀援而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树上闭目养神的曹宇婷,就听得不远处,有脚踏草丛的声音。 “沙沙!” “沙沙!”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曹宇婷也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手握匕首全神贯注的注视下方。 片刻的功夫,两个黑影就出现在视线范围。 只听其中一人似乎停下了脚步:“血腥味!” 这句话也提醒了另一人的注意:“好像是,应该在那边。” 待黑影循着血腥气找到老三尸体的时候,其中一人伸手掏出一支火折子并将其吹燃。 “嗯?是西夏兵?” “伤口在这里!会是谁干的?” “难说啊,会不会是什长他们?” “不像,你看这伤口,分明是匕首扎出来的。” 此时,藏身在树上的曹宇婷,也借助那一抹微弱的火光,看清那两人身上的穿着——大宋军服。 她长舒一口气,这里大概算是大宋境内吧?否则怎么会有我大宋斥候呢。 不过,曹宇婷可没有上前相认的意思。所谓兵不厌诈,谁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宋军,还是等到了银川城再说吧。 第698章 主动被俘 曹宇婷直等到天色大亮,四野再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才悄无声息的从树上溜下来。 在辨明的方向后,她就疾步向银川城狂奔而去。 按照心中计算,今天应该是腊月十七,距离西夏偷袭边关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这一路上,不知翻越多少丛林险阻,跨过多少小溪河流,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在一座山峰上,看到了掩在群山后面的银川城。 这一刻的曹宇婷,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再也顾不上那些被荆棘划伤的伤口,用袍袖擦了一把眼角流下的热泪,就向着城池方向冲了过去。 “嗖~” 就在曹宇婷刚迈出几步之时,一支雕翎箭携带着破空声赫然飞出,只是转瞬间就直直的扎进她面前草地里。 “啊!”曹宇婷惊呼一声,慌忙停下脚步,举目四望。 “别乱动,否则……死!” 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十几丈外的草丛中,瞬间出现几名顶盔掼甲的大汉,每人手上持着一把劲弩,正在缓缓向曹宇婷这边靠近。 待曹宇婷看清几人穿着大宋军装,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为求安稳起见,她还是缓缓举起双手:“几位大哥,小子是大宋子民,银州边关突然封闭,这才不得以选择走这条山路。” “大宋子民?” 为首那人用怀疑的眼光反复打量面前这小子,随即伸出手去:“边检呢?拿来我看。” 曹宇婷被气的简直要骂娘了。这帮斥候是不是都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她缓缓摇头:“大哥,边检在路上走失了,可小子真的是大宋子民啊。你听小子的口音,也能听的出来吧。” 不等对方答复,曹宇婷直接说道:“几位大哥要是还有所怀疑,大可把小子抓回军营再做甄别。” 几名斥候闻言,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对为首那人说道:“大哥,这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怕不是普通百姓。”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普通百姓遇到咱们,哪有这么镇定的,多半是西夏的探子无疑。” 说着,他就大手一挥,吩咐手下把对面这个黑小子绑起来。 “唉唉唉,大哥,小子不跑,真的,没必要绑俺。俺自己会……。唔唔唔!” 不等曹宇婷再分辩两句,一块夹杂着汗臭味的破布,已经堵在了嘴里。 那股恶臭,险些没让曹宇婷窒息过去。 “这么多废话,一看就不是好人。”为首那人训斥了一句,就令人押着曹宇婷去了军营。 经过两个时辰的赶路,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走进了银州城外的军营。 “铁老四,可以啊。又抓了一个!” “见笑见笑!也是凑巧了,凑巧了!哈哈哈!” “回头赏钱发下来,你可得请客啊。” “好说好说!你只管去买酱肉回来,酒水我包了!” 为首那人回到军营后,立即收起凶神恶煞的模样,跟那些相熟的打着哈哈。 走在几人中间的曹宇婷,看着八面玲珑的铁老四,心中打起了算盘。 片刻后,她就被押到了一座帐篷外面。 铁老四先进去禀报了情况,随后曹宇婷才被押了进去。 帐篷里一共有七八个人,中间位置摆着一张长条书案,一名面容冷峻的将军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其余几人则在两旁站立。 曹宇婷抬头观瞧,就见那名将军的身后,悬挂着一张地图,看上面标注的山川地貌,应该是银川城一带的地图。 “乱看什么!” 正在她环视左右的时候,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铁老四的声音随即响起。 曹宇婷转回头,不屑的瞥了一眼对方。 “呦呵!不服是吧!”铁老四训斥一句后,就打算再次出手教训这小子。 “咳!” 这时,帐篷内响起一声咳嗽! 只见那名将军已经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看向下面。 铁老四慌忙施礼,讲述了一遍自己抓捕奸细的经过。 将军听罢,就给了铁老四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把那小子嘴里的破布拿掉。 曹宇婷等嘴里的破布取下,就抢先说道:“我有紧要军情,需要立即面见监军!”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那名将军,更是用目光仔细打量这名年轻人。 看其衣衫褴褛的打扮,和油亮发黑的面容,怎么都和紧要军情沾不上半点关系。 不等他提出质疑,曹宇婷再次正色说道:“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等监军到了,我自会证明给你看。” “将军,可别上了这小子的当,不如赏他一顿板子。”铁老四在旁建议。 那名将军并未理会铁老师,而是略一沉吟,就遣人去请监军。 事实上,也容不得他不答应。看这小子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所言非虚。 片刻后,随着一名中年太监走进帐篷,将军立即起身相迎。并态度恭敬的让出主座,心甘情愿的坐在一旁。 “小猴崽子,听说你要见咱家?”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让对方松绑,只是点了点头:“事关机密,能否屏退左右?” 她虽然说的客气,可其中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中年太监深深看了一眼对方,便点了下头:“可以,当然可以。” 说话的同时,就看向身旁的将军。 将军仿佛得了军令一般,连忙挥了下手,示意众人退下。 稍后,等帐篷里只剩下三人的时候,太监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斜睨着站在下面的曹宇婷。 “现在可以说了吧?” 曹宇婷轻咳一声:“在说之前,我需要净面。” “大胆!”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将军就已经拍案而起。 曹宇婷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就一脸正色的抢先说道:“这很重要,事关成败。” 她的一句话倒是没镇住那名将军,反而惹来阵阵嘲笑:“净面还很重要?还关乎成败?我……。” 不等他说完,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旁响起:“给他端水净面。” 在将军下去吩咐的同时,中年太监不无威胁的说道:“小子,你最好老实一点,如果一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嘿嘿!咱家定不轻饶!” 曹宇婷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净面也只是自证身份的一个手段罢了。 稍后,铁老四就把一盆清水端了进来。 曹宇婷看着铁老四:“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松开绑绳的,那就帮我净面吧。” 铁老四眼中一抹寒芒闪过,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将军。 待得到答复后,他这才拿起湿布:“行,今天大爷就伺候伺候你!” 可只是片刻,铁老四就发现了不对,只见面前这个黑小子,每擦一次脸,脸上的皮肤就会变白一分。 “咦~~”这时,原本端坐在上的中年太监,已经从桌案后面绕了过来。 倒不是说他没见过这等手段,而是对方的面容……,似乎……在哪里见过。 稍后,待曹宇婷恢复了本来面容,才直视中年太监:“仔细看看我,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第699章 千里相见 曹宇婷的这句话,算是说到太监的心坎里了。 他左看右看,始终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可一时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老魏,你来看看这小子。”无奈之下,中年太监也只能让那个魏将军过来。 此时的魏将军也和监军有同样想法,可就是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曹宇婷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皇城司所谓的画影图形寻找自己,她也只是听说而已。直到此时,才得到了证实。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表明身份,而是转头看向铁老四。 “你叫铁老四是吧?” “咋地!”铁老四虽然看出蹊跷,可嘴上依旧强硬。 曹宇婷点了点头:“没啥,就是怕认错了人。” 说完,再不理会对方,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太监:“最近一个月,边关这边可有什么寻人的告示,尤其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 “轰~~”经此提醒,中年太监瞬间醒悟,又仔细端详了几眼,这才转回头看向魏将军。 魏将军也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转身就去了书架那里,从中抽出一幅画像缓缓打开。 “啊!” 两相比较之后,魏将军惊呼一声。 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你是济阳……,济阳郡主?” 曹宇婷可没有打断对方的意思,而是耐着性子听魏将军说完。 她这才眼中含笑的看向一旁的铁老四。 “嘿嘿,你刚才打我来的,是吧?” 铁老四早就吓的魂飞天外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荒郊旷野里抓了个郡主回来。 他这边刚屈膝下跪,曹宇婷已然说道:“晚了!本宫最是小气,岂能轻易饶了你?回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过几天搞不好就……。嘻嘻!” 说完,再不理会此人。而是一脸正色对太监吩咐:“快带我去见狄帅,我有紧要军情通报。” “啊!是!是!咱家……,啊不,老奴这就亲自备车。” 随着太监神色慌张的走出帐篷,魏将军也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先一脚踢开挡路的铁老四,这才绕到曹宇婷身后为其解开绑绳。 曹宇婷一边活动着酸麻的手腕,一边对魏将军说道:“魏将军,能否打个商量,把这个铁老四送给本宫?” 不得不说,魏将军虽是有些媚上,可从不欺下,对手下将士更是关爱有加。 他为难的看了眼地上的铁老四,抬头试探说道:“郡主,所谓不知者不罪,您看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可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曹宇婷摇了摇头:“我不伤他性命就是了。” 魏将军这才长舒一口气,踢了跪在地上打颤的铁老四一脚:“还不快谢谢贵人的不杀之恩?” “感谢贵人的不杀之恩。”直到此时,铁老四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只是机械重复着魏将军说的话。 魏将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试探说道:“郡主,狄帅所在衙门距离银川有两百余里,下官派些亲兵随行,也能护得贵人周全。你看可好?” 曹宇婷对此却有不同想法,如果让对方亲兵护送,那自己的身份必将泄露,对以后回到西夏不利。 “魏将军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铁老七手下不是有一队斥候吗?就让他们沿途护送吧。” 魏将军不知道曹宇婷的心中盘算,可也懒得再多事,就这么应承了下来。 半炷香后,曹宇婷所乘坐的马车,就迎着夜幕冲出了军营,向着延安府出发了。 “大哥,车里坐的谁啊?牛气轰轰的,还让咱们兄弟亲自……。”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铁老四一马鞭就抽在了对方身上,直疼的对方嗷嗷怪叫。 铁老四却不去理会那人,而是放缓些马速,来到车厢旁边。 “贵人,您别听那些粗汉瞎咧咧。他们一个个就是闲的,绝没有不好的心思。” 这番话听的曹宇婷“咯咯”发笑:“老四,你也不必紧张,俺又没怪罪他们。” 铁老四这才长舒一口气。 可等了片刻,当他回到前队的时候,另一个汉子又凑了过来:“大哥,车里怎么是个娘们儿?莫非是将军的小妾?” 尼玛!!! 铁老四真是忍不了了,你们想要找死,也不用这么害老子吧。 此时,身后车厢里,传出曹宇婷的声音:“老四!给我抽他几鞭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好嘞!贵人,您就瞧好吧!” 铁老四再不留手,一根马鞭被抡的“唔唔”作响,被打那人更是惨叫连连。 延安府 当曹宇婷一行人来到延安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按照日子计算,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距离新年也不过短短七天时间。 心中急躁的曹宇婷,已经顾不得隐藏身形,在车厢内朗声吩咐:“老四,去节度使衙门。” 铁老四应了一声,就催动胯下骏马,带领车队向节度使衙门而去。 此时的狄青,正在衙门的值房里闲坐品茗。 自从他卸任了真定路副都总管一职后,他就被官家调到了永定军路,出任节度使一职。 要说节度使这个官职,在唐朝时期可是拥有极高的权力和地位,总揽地方军事、行政和财政大权。 可正因如此,才引得藩镇割据的局面,一时间闹得天下大乱。 在大宋建国之初,宋太祖赵匡胤总结弊端,通过一系列措施,如“杯酒释兵权”,逐步削弱了节度使的权力,以防止武将专权。 而后,又在君臣的“共同努力”之下,使得节度使从实际上的地方军政长官,已经转变为一种荣誉职位。 这也是狄青在衙门闲坐的原因所在。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终究是个武人,以目前的朝廷态势,只要稍微立些功劳,就会立即惹来非议,随后被安排到一个闲职位置上冷藏。 等到所谓的“娇娇之气”给磨没了,才会重新得到启赋重用。 狄青戎马数十载,早已看清一切,也已然看淡一切。只想着安稳度过这段特殊时期,到时自会有报效朝廷的机会。 可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不随人愿,狄青正在值房里品茶的时候,铁老四在一名小厮的带领下,走进了值房。 “狄使君,在下是银川城防指挥使魏将军的属下铁老四,魏将军特令小人送来书信一封。” 铁老四说着,就恭恭敬敬的把书信呈了上去。 片刻过后,当狄青看清信中内容,口中不禁惊呼一声。 “啊!”随即就意识到了不对,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人呢?” “就在门口的马车里。” “速速带本官过去。” 狄青长身而起,跟随着铁老四走出衙门。 曹宇婷一直趴在窗户缝隙处观察外面,眼见着狄青从衙门里面走了出来。 她主动掀开窗帘,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饶是狄青心里有所准备,当亲眼见到小郡主的一刹那,也有些错愕出神。 好在只是片刻的功夫,狄青就转头对铁老七吩咐:“将马车赶到后院去!” 说着,他就独自走进衙门。 第700章 天下间就没好人! “郡主,您怎么来了?京城那边一直在找您呢。” 狄青为稳妥起见,并没有请曹宇婷去自己值房,而是在后院找了间库房。 曹宇婷并没有介绍自己的现状,而是详详细细的把西夏将要偷袭银川城的事情说了。 奇怪的是,狄青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惊,而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嗯,算计着日子也该来了。” “怎么说?”对方的这一反应,大大出乎曹宇婷的预料。 就听狄青不疾不徐的介绍道:“往年每到年底,西夏都会选一两处重镇来打草谷。所以近期本官一直在关注着朝廷抵报,听说兰州那边前些日子交战了一次。当时还心中好奇呢,以为西夏今年转性了,就打这么一下。现在看来却是错了,那头恶狼终究是改不了土匪本性。” 曹宇婷对狄青如何判断形势,不是太感兴趣,此时的她,更关心将要发生的战事。 “狄将军,你看这次该如何应对?” 狄青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低头沉思起来,时不时的还斜瞥曹宇婷一眼。 曹宇婷心说:你没事看我干嘛?姑奶奶又不会打仗! 也不知过了多久,狄青才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郡主,非是本官不想出力,只是……,这个……,不知您对节度使这个官位了解多少?” 曹宇婷不免黯然一叹,堂堂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官家和朝堂百官究竟是怎么想的。 狄青显然误会了小郡主的意思,耐心的出言解释:“郡主,狄某现在能调动的兵马,也不过节度使衙门这一百余人,真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曹宇婷也是满腹愁绪,思忖片刻才紧紧盯着对方:“狄使君,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郡主稍坐,等本官想想。” 狄青说罢,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而一旁的曹宇婷,哪怕心中再焦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狄青身体一顿,也来不及招呼曹宇婷,就推开房门,吩咐贴身小厮去自己房间取地图过来。 待房门重新关上,狄青才耐心解释:“郡主,本官手下虽然没有兵马,好在从军多年,倒是有几个相熟的。只是……。” 曹宇婷等了片刻,见对方闭嘴不言,立即说道:“将军有话不妨明言。” 狄青这才如实说道:“银川左近有一支厢军,指挥使王留是我当年部下。” 不等他说完,曹宇婷就失望的叹息一声:“厢军啊。那不就是收容的灾民流民吗?这也没战斗力啊。” 狄青慌忙解释:“这个王留所带的厢军,不同于其他,还是能上阵杀敌的。” “那他有多少人马?”曹宇婷连忙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狄青思忖片刻,才伸出一根手指:“一万吧,名义上是两万,减去那些老弱,一万青壮还是有的。” 曹宇婷对于两军作战,完全是个小白,一听才一万士兵,就蹙眉问道:“那能够吗?西夏那边可是出动两万精兵。” 狄青轻笑一声:“郡主,魏宽手里不是还有五千边军吗?要说两军对垒,这一万余人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要论据城防守,还是有些把握的。” 曹宇婷立即来了兴趣,拉着狄青就想让对方去找那个姓王的。 狄青连忙侧身避开:“郡主稍安勿躁,据本官所知,王留手下的厢军可没有马匹。” “使君,不是守城战吗?你要马干什么?” 曹宇婷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吃惊的看着对方:“使君,你不会是想……?” 狄青点了点头:“郡主,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本官只想着坚守银川一线,刚才也不用费劲思量了,只需给王留传递一封书信即可。” 靠,姓狄的,你真不是人。姑奶奶看你愁眉不展的,以为你真没办法了呢。原来,你愁的不是防守,而是想着如何反击啊。 当然,这些话,曹宇婷也只是心里想想,她一个小姑娘还是要保持淑女形象的。 “那使君的意思是?”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狄青打开房门,从小厮手上接过地图。 稍后,狄青就指着地图上的中心位置:“郡主请看,如果能凑够一万匹良马……,不,五千匹也可。本官就有信心,重挫来犯之敌。” 曹宇婷看对方手指位置,正是银洲通往银川的那条山谷。 “两面夹击吗?” 狄青愣了一下,显然曹宇婷说的与计划有些出入。不如依然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具体还牵扯到很多布置。” 说着,狄青又有些怅然,指着夏州一带:“可惜手中无可用之兵。要是有两万精骑在手,本官就给那些劫掠夏州的辽兵,当头一击。他们抢的那些财物……。哎!” 曹宇婷看着一脸惆怅的狄青眨了眨眼睛。 果然为将的就没一个好东西,灭了人家西夏两万精兵不说,居然还想黑吃黑,再去劫一波辽军。 念及至此,曹宇婷也觉得有些遗憾,如果真让狄青干成这件大事,那在史书上将是何等光彩的一笔。 就在曹宇婷胡思乱想的时候,狄青的声音突然响起:“郡主,您认识牛浩这个人吗?” “牛浩?”曹宇婷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 狄青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郡王没跟郡主提起过?” “我爹爹?”曹宇婷又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没听老爹提及过此人。 狄青指着地图右上角,靠近三国交界的位置说道:“这里有一支保德军,指挥使就是牛浩将军。” 曹宇婷眨了眨眼,实在没明白对方说这些干什么。 就听狄青意味深长的说道:“本官听说,这位牛将军与曹家的交情匪浅。” 一句惊醒梦中人,曹宇婷看着保德军所处位置。那里与北边的辽国接壤,往西百余里就是西夏。如果在合适的时间,保德军向西奔袭,进入西夏的话。正好能拦截那股德胜而归的辽军。 这时,狄青那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再次响起:“郡主,本官听说,那位牛将军在几年前,进京述职的时候,还拜见过郡王。以两家的交好程度,可能还见过郡主您呢。” 姓狄的!你这是连姑奶奶我都给算计进去了啊!张义说的太对了,这天下间就没好人! 曹宇婷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也看着保德军的所在位置,逐渐陷入了沉思。 第701章 杀戮(上) 曹宇婷在心中痛骂狄青的同时,留守在凉州城的胡理,正一边荒腔走板的唱着小调,一边脚步轻快的走进刘府。 在张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胡师爷的小日子,可以说过的是逍遥自在惬意非常。 他白天替张义行使县尉职权,处理一些不太紧要的公务。等混到晚间下衙,就在回来的路上打壶小酒,再称一斤卤肉,回到府里慢慢享用。 “哎!要是能把媳妇接过来就好了!”胡理看着空旷的院子,不禁暗自感慨。 就在他刚要迈步走进房间的时候,耳边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胡理下意识转头观瞧,就见从厢房窜出两个黑巾蒙面的汉子,手提利刃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妈呀!” 他惊呼一声,连忙把手里的酒肉砸向对方,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正堂。 两名黑衣人只是稍一偏头,就躲过一击,握紧横刀就追了上去。 跑进房间的胡理,根本不敢停留,迅速绕过帷幕,就跑进了后院。 此时,两名杀手也看清了胡理逃跑的步伐,不由得相视而笑。 “果然是个不会武的。”其中一人说道。 二人早已探查清楚,偌大的刘府根本就没有旁人,随即就生了猫戏老鼠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向后院追去。 跑在前面的胡理,却是不敢停留半步,刚跑进后院,就一头钻进了自己房间。 这一举动,恰好被两名黑衣人看在眼里,瞬间惹来一阵嘲笑。 “哥哥,这老东西看来真是活腻了,居然不往外面跑,反往屋里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另一人则抬头看了眼天色:“手上利索些,还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 “哥哥放心!也就一刀的事!” 这人说着,已经到了房门外面。抬起腿,重重的踹了一脚。 “哐当!”房门应声打开,二人提着腰刀就冲了进去。 只是,二人刚走进房间,迎面就觉眼前一花。 当先那人大叫不好,左手护住眼睛的同时,右手的横刀已经奋力挥出。 就在此时,房间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听窗扇被人打开,随即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这时二人已经恢复了视线,透过房间里的后窗,就看见胡理的身影在仓皇而逃。 “特么的,果然是人老奸马老滑,并肩上,宰了他!” 片刻的功夫,等二人刚翻过窗户,打算追杀胡理的时候。就觉得脸上,脖颈处,还有手上奇痒难耐。 二人定睛查看,就见手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这特么什么玩意!” 两个杀手一边抓挠着搔痒的皮肤,一边尾随胡理逃窜的身影。 刚跑出去几步,二人就觉嗓子里面也开始痒了起来,期间还伴随着将要窒息的感觉。 实际上,跑在前面的胡理,远没有所表现出来的慌张。 他甚至利用逃跑的间隙,在细心观察二人的反应。 眼见着对方用手在全身抓挠,又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胡理欣喜不已。 久历江湖的胡理,虽不会拳脚功夫,也是有些保命手段的,这个叫“夺命散”的药物,就是其中之一。想当初张义算计老太监,导致对方皮肤红肿溃烂,就是用的这个。 “蠢贼!来抓老夫啊!” 逃出去一段距离的胡理,挑衅的向那二人招了招手。 “杀……,杀了……他!”其中一人使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随即就大口喘着粗气。 另一个更加不堪,双手在脖颈处拼命抓挠,以期能让自己呼吸一口空气。 “哼!你俩在这里等死吧,老夫去找人帮你们收尸!”说着,胡理转身就向后门方向跑去。 他要去飞龙院找没藏赤地示警,要是能派几个属下来护卫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凉州城里发生的这一幕,同样在兴庆府上演着。 自从张义被没藏讹庞以禁足的借口,关进了国相府。小三子几人可以说是谨遵郎君命令,从未主动去联系小六子,只是老老实实守着那座荒宅。 这一天,负责采买的傅武,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小巷,随即就推开院门。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走进小院以后,一个斜倚在巷口晒太阳的乞丐,悄然无声的站了起来。 “傅武,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小三子接过对方手中的吃食。 “俺不是想着总出门,容易被人发现嘛。干脆一次多买点,未来几天咱们就不出去了。”傅武把剩下的东西放在桌上。 两人说话间,傅文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傅武主动招呼:“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夜里还指望你值夜呢。” “睡不着了,让我看看都买什么好吃的了。” 夜 当小三子和傅武沉沉睡去之时,傅文已经换上一袭黑衣,趴伏在房顶上,警惕的看着周遭。 三更鼓声刚过,隐身在房顶上的傅文,就听见院落四周,响起细密的脚步声。 他只是探头看了一眼后巷,就发现了十余名黑衣人,其余位置几乎是可想而知。 这一发现,看的他头皮发麻。随即动作迅捷的捏起一枚石子,就向着地窖方向扔去。 那颗石子刚落在地上,盖在地窖上的木板就悄然打开,只见小三子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傅文慌忙做了一个约定好的手势,向对方示警。同时,已经从旁边抄起一支短弩,张弓搭箭,瞄向后巷位置。 藏身在地窖里的二人迅速爬上地面,借助黑夜的掩护,几步就来到了围墙后面。 二人刚来到预定位置,就见院外周遭,有火光隐现。 “杀进去!宰了他们!”随着突然的一声大喝,前后院门同时被人撞开,足足二十余名黑衣人鱼贯冲进院子。 院内的三人并没有急于动作,而是静静看着这些手握利器的黑衣人。 “噗通,噗通!” 只是转瞬间,冲进来的那些人就纷纷掉进了早已挖好的陷阱。 “啊~!!!”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先掉进土坑里的几人已经被坑底的竹刺所伤。 而后来者,眼见着同伴掉进陷阱,就想止住步伐,可不等他们收住脚步,就被身后涌进来的同伴推进坑里。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里,嚎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与此同时,小三子几人也动了起来。 傅文瞄准院门方向就射出一箭,小三子和傅武则从身后墙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点燃之后就向着院外扔了出去。 第702章 杀戮(下)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惹得那些杀手顿时乱成一团。 随着,小巷里火焰升腾,有些没来得及冲进院子的杀手,不得不选择暂且退避,纷纷逃回到巷口位置。 这也给了小三子几人缓瑕的机会,傅文举起弩箭对着堵在院门口的那些人一一射杀。而小三子两人也没闲着,将一支支铁蒺藜,如同天女散花般扔向后院方向,以防那些人绕到自己背后。 这时,人群中终于有人高声大喊:“快放箭!先把房顶那人射下来!” 那个声音刚刚落下,傅文就循声射出一箭。 随着那人的一声惨叫,傅文这才扔掉弩箭,飞身跳落进了院子,从水缸后面抽出一把长刀,就向院门方向冲了过去。 小三子两人也同时起身,摸出藏在墙角的利刃与傅文汇合到了一起,对那些冲进院子的杀手形成合围之势。 一些个正在搭救同伴的杀手,见几人冲杀过来,立即舍弃陷阱里的同伴,就想抽出横刀进行格挡。可小三子三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不等对方摆出架势,已经手起刀落,将迎面几人砍杀当场。 随着前面几人的倒下,始终堵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杀手也露了出来。 由于院门窄小,每次只能容下两人通过,这些杀手就想上前一步,以给后续同伴让出空间。 只是,这些心思,早就在小三子几人的算计之中。他们死守在院门后面,根本就不给那些人走进院子的机会。 一个杀手刚挤进院子,刚要举刀劈砍,好整以暇的小三子已经一刀挥出。那人的人头瞬间与身体分离,直直的滚落在地。脖腔里喷涌的鲜血,也喷了小三子满头满脸。 傅家兄弟也不示弱,横刀由劈砍改捅刺,直取院门处两个杀手,那二人下意识就想侧身躲开。怎奈刚退出一步,就被身后同伴挡住。这二人又想举刀格挡,可终究晚了半拍,傅家兄弟的两把利刃,已经扎进了二人的胸腹之中。 正当小三子几人奋力砍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惨叫。 小三子借机看去,就见从后院绕进来的几个杀手,正在抱着脚高声惨嚎。其身后那些杀手,则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铁蒺藜,缓慢向己方接近。 “老文!变队形!” 说着,小三子已经撤后一步,转身面对身后那些杀手。而傅家兄弟则并肩站立,阻挡堵在院门那些敌人。 在这些人厮杀之际,距离这里十数丈的一座房顶上,两名黑衣人正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小子,看出点名堂没有?”老者瞥了眼身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没啥啊,不就是提前有准备吗?又是火油,又是铁蒺藜的。” 老者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年轻人额头:“蠢啊!先是陷阱弓箭,而后火油铁蒺藜,最后一起冲杀。你就看着不眼熟?” 年轻人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叔,没看出啥新鲜东西啊。” 这句话,终于把老者惹恼了,恨不得给对方一脚:“你个不开窍的!这些都是行军打仗才用的计量,根本就不是普通武夫能掌握的!” 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叔,您是说,那三个人从过军?” 老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差不离吧。” “就算会这些计量又如何,还不是人家的刀下鬼。”年轻人表现的很不以为然。 老者瞪了对方一眼,随即不无遗憾的说道:“到底是人少了些,要是人数再多一倍,丞禄这些徒子徒孙,搞不好都得死在这里。” “叔,不至于吧,这边可是整整三十个高手呢,对面就算再多三人,也不过才六个人。三十对六,还能被人反杀了?”年轻人对老者的说法,大感惊奇。 老者终于忍不住了,反手抽了年轻人后脑勺一下:“人多管个蛋用!既不讲究战法,彼此又没配合,活该这些人倒霉!” 不等年轻人询问,老者就继续说道:“若是老夫指挥,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只需将各处出口牢牢守住,高处再架起弓弩。然后就一把火把院子烧了,只要那三个人敢露头,就弓弩伺候。只需半炷香的功夫,就能把这几人弄死。” 这时,观察战事的年轻人惊呼一声。 老者定睛看去,就见远处的小三子胳膊被杀手划了一刀,鲜血正顺着伤口流下。 不等他再评价几句,傅文的腿上也中了一刀。 年轻人慌忙看向老者:“叔!出手吧,这三个真要死在这里,主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老者显然还没有尽兴,摇头叹气的只喊可惜:“有日子没欣赏过这么痛快的厮杀了。” 眼看着,那些杀手对小三子几人,已经形成了合围。 年轻人一把抓住老者袍袖:“叔!别感慨了,真要死人了啊!” 老者叹息一声:“传令去吧。” 年轻人连忙吹亮一支火折子,向自己身下的院子扔了出去。 几十名埋伏已久的黑衣人瞬间分成两队,二十余名弓弩手翻身爬上围墙,另一队则手握横刀,冲向藏身在巷口的那群杀手。 “杀!” 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二十几只雕翎箭齐齐射出,夹杂着刺耳的破风声,直直飞向那些杀手。 而那些手握利刃的同伴,也已经赶到预定位置。等那些箭矢飞过,他们也提着横刀冲了出去! “啊!有埋伏!” 这时那些杀手才发现了不对,一人刚大声示警,一支雕翎箭已经射进了他的胸膛。 “快撤!快……。”为首一人,只说了半句,已经被箭矢击穿的脖颈。 这时在院子里苦苦支撑的小三子几人,也听到了那两声叫喊。 “老文,怎么回事?” “管他娘的呢,杀了眼前的再说!” 此时的傅文,仿佛杀神附体。面对冲上来的一个杀手,迅速挥出一刀。杀手连忙举刀格挡,两把兵刃瞬间碰在一起。杀手刚要撤刀再战的时候,一旁的傅武已经一刀砍在他的胳膊上。随着杀手的一声惨嚎,一只断臂也掉落在地。 杀手刚发出惨叫,小三子那把横刀已经横扫过去。 “噗!”一颗人头应声落地,打了几个滚,才停在了围墙下面。 此时的小院周遭,已经喊杀声四起。一支支雕翎箭更是弹无虚发,每每都能击杀一名杀手。 这些来自敌人的惨嚎声,听在小三子几人耳朵里热血沸腾。同时也激起了斗志,对着那些企图围困自己的杀手就冲了过去。 第703章 猜疑心起 在小三子他们与杀手战做一团的同时,被禁足在国相府的张义,正在陪着没藏讹庞欣赏歌舞。 西夏的舞蹈在他看来,除了比后世那些舞者穿的少点以外,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与其说是歌舞,倒不如说是变着法勾引男人。 “刘奇,怎么停杯不饮了?” 张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讹庞的声音从旁响起。 张义连忙拿起面前酒杯:“孩儿借这杯酒,祝义父心想事成。” 说着,还饶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句略显突兀的话语,没藏讹庞却是听懂了,惹得爽朗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没藏讹庞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 “刘奇啊,老夫一直也没来得及细问。前几日连续两次的暗杀,你们是如何做到的连杀数人而无一人伤亡的?” 说完,就故作随意的斜瞥着刘奇。 张义心中一动,两次暗杀的事情,可以说早就被传的街知巷闻,更不用说手眼通天的没藏讹庞。对方此时询问并不稀奇,可让他不解的是,对方又怎么知道己方没有伤亡的? 张义轻咳一声:“咳,回义父的话。说来惭愧,第一次的时候,孩儿被几个随从藏在卧室的木箱里,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至于第二次,孩子也是藏身在地窖里等待他们出去行事。” “哦,原来如此。”没藏讹庞脸上的不喜神情一闪而过。 随即,又继续问道:“你那几个随从的功夫倒是厉害,却不知师从何人?又如何会追随于你的?” 张义自从那一夜的杀戮后,就算准了小三子几人必定会引来旁人关注。其身份来历,更会被人提起。当初糊弄没藏赤地的说辞,恐怕很难再瞒过有心人。况且,以没藏讹庞的能耐,只需吩咐下去,就有人帮他核实。到了那时,小三子几人的身份就真的藏不住了。 电光火石间,张义已经想到了对策:“义父,小三子几人实际上是孩儿在路边捡到的,他们师父是谁,孩儿还真不清楚。” “捡到的?” 张义非常肯定的点了下头:“不知义父是否还记得,飞龙院派孩儿去西凉府查赤地大哥的事情?” 没藏讹庞点了下头,表示记得此事。 张义脸上现出一副回忆之色:“那还是去西凉府的路上,中午时分孩儿在官道旁歇脚,身后树林里就传出痛苦的呻吟声。当时孩儿以为是什么人遭遇了劫匪,就冒险进去查看,可谁承想,刚走进去有两三丈,就发现三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躺在地上,旁边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野狼的尸体。” 没藏讹庞当即刘奇:“你说的三个汉子是小三子他们?” 张义连忙点头:“正是,他们说之前遭遇了狼群,孩儿当时就把身上的伤药,给了几人服用。说来也是他们命大,居然捡了一条命回来。” “然后他们三个就追随你这个救命恩人了?”没藏讹庞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义父,就算他们想跟着孩儿,孩儿还怕他们身份有问题呢。” 说到这里,张义语气一转:“孩儿看他们身着粗布麻衣,可脚上却穿着一双牛皮快靴,心里就起了疑,当时就质问他们的来历。结果,您猜怎么着?” 正听得兴起的没藏讹庞,立即白了刘奇一眼。心说:老夫要是知道,还用问你吗? 张义自问自答的介绍:“原来他们是从辽国逃过来的逃兵。据他们所说,是被上官欺压的活不下去了,才趁着夜色逃出来的。距离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几人已经在咱们西夏生活两个月了。原本想着一直向西逃的,可谁知道在休息的时候,遇到了狼群……。” 剩下的事情,没藏讹庞已经无心思听下去了。 他正在心中做着判断,刘奇说的这些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恰在此时,正堂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即走进来一老一少两名黑衣人。 没藏讹庞见此,立即挥退了众人。 在此期间,那名年轻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陪坐一旁的刘奇。 刘奇倍感疑惑的同时,也对这二人身上所携带的血腥气感到好奇。 这是刚杀完人回来?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四个人的时候,老者躬身说道:“主子,丞禄派出三十名刺客欲对四少爷的三名随从不利,现已被老奴悉数绞杀。” 闻言,张义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没藏讹庞。 只见对方正脸上含笑的看着自己。 不等他出言询问,没藏讹庞已经转头看向那名老者。 “那三人如何?” “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将养几日便可痊愈,现已派人送到四少爷的院子里安置。” 没藏讹庞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看向刘奇:“刘奇啊,不用陪着老夫了,去看看你那几个随从吧。” “孩儿谢过义父,孩儿告退!”张义一揖到地,这才迈步走出正堂。 等刘奇的身影消失,没藏讹庞才把老者唤到身旁,问起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当听完老者的描述过后,他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低声问道:“几人在当时用的什么口音?” 老者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道:“老奴听那个叫小三子的,似乎是北地口音。至于傅家两兄弟嘛……,口音有些偏中原一带。” 没藏讹庞挑了下眉,一脸玩味的笑了笑:“有些意思,呵呵,果然有些意思了。” 老者看了眼主人脸色,试探说道:“主人,依老奴看,您要是觉得几人身份可疑,不如把他们几个连同刘奇一起宰了吧。也省的主人烦忧。” 没藏讹庞闻言,就叹了口气:“你以为老夫不想啊,现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刘奇是老夫的义子,又被我养在府里。此时他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非议。” 二人说话的时候,张义已经回到了自己院子,只见小三子和傅家兄弟正斜倚在椅子上,身上几处都裹着纱布。 “郎君。”小三子勉强坐起,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傅家兄弟也有样学样,打算坐直身体,却都被张义给按住了。 “今天都累了,你们几人安心养病,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说着,就借机给三人使个眼色,示意隔墙有耳。 第704章 平添心事 翌日下午,小三子把一张纸递给张义,上面详细记录了昨晚的遭遇。 等张义一字一句的看完全部内容,心情不禁变的有些沉重。 老者是如何得知丞禄的手下,会在当晚动手的? 究竟是没藏讹庞在其身边放了眼线,还是说那些人干脆就是没藏讹庞引去的? 另外,老者带了几十名黑衣人参与进去,应该是提前就埋伏在附近。那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倘若只是为了击杀那些杀手,在冲突之初这些人就该现身了,又何必等到小三子几人难以招架的时候,才出来动手呢。 “四少爷在吗?”一个清澈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张义连忙把那几页纸交给傅文让其烧掉,这才起身打开房门。就见来人正是昨晚站在老者旁边的年轻人,此时对方已经换了一身家丁装束。 年轻人见开门的是刘奇,慌忙行礼:“四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哦,等我披件外袍。” 说完,张义就转身去了里屋,给了傅武一个眼色,示意几人小心行事。 稍后,张义与年轻人就走出了院子。 “你怎么称呼?” “回四少爷的话,小人可当不得称呼二字,您叫小人德子就是了。” 张义闻言,就想起了后世看的一部清宫剧,不禁又多看了对方几眼。 德子见对方面色古怪,以为自己穿着不合时宜,就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袍。 这时,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呢,昨天要不是你出手施救,我那几个不争气的随从恐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德子慌忙摆手:“四少爷说的哪里话,那都是老爷的意思,小人可不敢居功。” 张义心中一喜,还是和年轻人打交道舒服啊,不像那些老鬼,一举一动恨不得存了八百个心眼。 “也不能这么说,义父他老人家是运筹帷幄,而你是亲自坐镇,也是很难得的。” 德子显然对这句话很是享受,腼腆的低下头去。 张义故意放慢了脚步,又轻声询问:“昨天跟你一起回来的老者是谁啊?怎么以前没在府里见过。” “四少爷说的是七叔吧?他老人家平时不住在府里的,您没见过也是正常。” “哦,原来如此。”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有件事挺好奇啊,按说那些杀手行事做法应该很隐秘的,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昨晚动手的?” 说完,双眼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 只见,德子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了,四少爷要是打听,恐怕要去问七叔或者老爷了。” 张义在心里暗叹一声,看来这小子知道的也不多啊。 此时,德子转头看向刘奇:“四少爷,您那三个随从以前当过兵?” “哦?怎么这么说。” 德子这才把昨晚老者分析的那些话,如实说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七叔说那些杀手太笨了,要换做是他的话,就把那个小院团团围住,再点上一把大火。保准没有一个都跑不了,自己这边还没有伤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张义直冒冷汗,暗自庆幸那些杀手只通武技,却不懂行军布阵的法门。否则,小三子几人此时的尸首已经凉透了。 随即心中一动,试探问道:“那个七叔也通晓军武?” 德子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吧,以前他老人家住在府里的时候,总给我们讲一些行军打仗的事情。” 张义暗自点头,这就对上了。 一个当朝国相,养着一个通宵军武的七叔,这个七叔为其在暗中培养了一支队伍,以备紧要时刻为己所用。 想通了一切后,张义不禁想到了自己面临的问题。如果自己也……,只是念头刚起就摇了摇头,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 稍后,张义就跟随着德子来到了正堂。 “刘奇来了,坐下说话。”没藏讹庞今天的心情显然不错,脸上含笑的同时,还不忘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对方坐下。 张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坐在椅子上。 “义父唤孩儿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是这么回事,老夫今天上朝的时候遇见了丞禄,与对方总算是谈妥了。以后咱们没藏一家和他河水不犯井水,之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说完,没藏讹庞就有些得意的看着刘奇。 张义却没有太多欣喜,那个老鬼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真就能揭过不提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心中所想,脸上却表现出惊喜之色。 他慌忙起身,向没藏讹庞又行了一礼,口中更是连连感谢义父的大恩大德。 没藏讹庞显然不太在意,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对方坐下。 “不过,那个老鬼也提出一个条件。” 张义心说:我就说吧,怎么可能轻轻揭过。到最后无非就是利益的交换。 “义父但说无妨,祸事毕竟是孩儿闯下的,只要孩儿做的到……。” 不等他说完,没藏讹庞已经伸手打断:“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那个老鬼只说让你从此远离兴庆府和西凉府。”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远离兴庆府的条件,他倒是能够理解,丞禄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可离开西凉府……,是有心分化没藏一族在当地的势力? 可也不对啊,丞禄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这分明就是那位才该想的事情。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随即抬头看向没藏讹庞。 只是,他刚要开口询问,没藏讹庞已经微笑点头。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位出手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义暗自窃喜。 尽管早就知道,李元昊与没藏讹庞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可是经过自己的一己之力,在二人中间又添了一把火,张义还是有些自得的。 随即,他就问出一个最为关心的问题:“义父,那孩儿不能在西凉为官了,又该去何处?” 没藏讹庞显然是早有准备,轻笑一声:“老夫已经给吏部打过招呼了,夏州那边有一个知县的位置出缺,你就去补上吧。” 升官了?八品升七品了? 张义刚要表示感谢,可心中又是一动。 夏州?夏州眼看着战事将起,辽国又要派大军洗劫,自己这条小命能保得住吗? 第705章 诸般心思 张义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没藏讹庞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回去收拾收拾,争取这两天就出发,月底之前就赶到夏州赴任吧。” 张义要不是对辽人的保密措施算是有些了解,真的会以为没藏讹庞已经知道了夏州将要被洗劫的消息,对方这是有意派自己去送死呢。 “义父,不用这么着急吧。眼看这新年也没几天了,孩儿想着……。” 不等刘奇说完,没藏讹庞就出言打断:“你现在也是正七品的知县了,有些事情应该明白。这位置可是很多人在盯着,老夫也是动用了一些手段,才抢过来的。如果你迟迟不动身赴任,就很有可能落在其他人身上。” 张义强忍着骂娘的冲动,你可是当朝国相啊,谁还敢跟你争啊。难道皇帝老儿闲的没事干了,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知县的位置上?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随着这个念头升起,张义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慌忙拿起茶杯,借助喝茶的间隙,偷眼向上看去,就见没藏讹庞面色淡然不似作伪。 稍后,等刘奇离开了正堂,那个叫七叔的老者,就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没藏讹庞向其使了个眼色,七叔立即会意,把德子叫到身边。仔细询问了对方所观察的一切,见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这才把关注点放在了二人的谈话上。 待听完德子的讲述后,七叔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德子脑门一下。 “以后警醒着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分清楚。别哪天被人卖了,还给那人数钱呢。” 德子一脸委屈的点了点头。 七叔这才挥了下手,示意对方下去。 等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时候,没藏讹庞才缓缓说道:“你怎么看?” 七叔轻抚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刘奇有些好奇也是应该的吧,毕竟他不知道此事的始末缘由。” 没藏讹庞思忖片刻,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随即,有些感慨的靠在椅背上:“其实算起来,这小子也算为老爷我办了几件好事。” 七叔眉毛一挑,一时没有领悟自家老爷的心思。昨天还觉得这小子是个麻烦,怎么看眼前这架势,又有点舍不得了? 他试探说道:“老爷,既然这样,那就把刘奇留在身边吧,夏州荒僻,怎能抵得上京城的逍遥自在。” 没藏讹庞果断摇头:“不行,虽说刘奇这小子优点不少,也能为我没藏一族谋取好处,可此人身上有太多疑点,留在身边老夫不放心啊。” 七叔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那老爷的意思是……,等他到了夏州再……。” 说着,他伸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没藏讹庞思忖良久,最终还是怅然的摇了摇头:“终究是人才难得,再观察观察吧,或许是老夫多心了呢。” 七叔连忙点头称是,随即就想起了什么,轻声询问:“老爷,您既然没有杀那小子的心思。老奴按照规矩,就要多句嘴了。用不用派人对他贴身保护?” 没藏讹庞白了这条老狗一眼,刘奇那几个随从的功夫都不弱,还需要咱们府上派人吗? 话刚要出口,他眼珠一转:“德子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七叔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老爷的意思,不过依旧点了下头。 “有了,转过年就十六了。” 没藏讹庞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去传令吧,让他以四少爷贴身书童的身份,随同前往夏州。” 七叔觉得此事非常不妥,德子可是自己留着当接班人培养的。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自己不得心疼死。 “老爷,这……。” 不等七叔分辩几句,没藏讹庞已经出言打断:“就这么定了,德子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在府里能有什么出息,让他跟着出去闯闯,也未必就是坏事。” 翌日,张义正在收拾随身物品呢,府里的门子来报,说是从西凉府来了一个姓胡的在门外求见。 张义闻言就是一愣,立即想到了胡理。这老小子不是留守在凉州城吗?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 片刻,等他走出府门的时候,就看见胡理正站在车旁束手而立。 “胡师爷,你怎么来京城了?” 胡理的反应远比张义来的热情,死死拉着他的袍袖,语带哽咽的说道:“东翁,学生险些就看不到你了。” “哦?怎么说?” 张义连忙追问,随即才想起这是府门外,立即把对方请了进去。 稍后,等二人来到了张义居住的小院,胡理才把之前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的心头火起,这个丞禄是存了斩草除根的心思,不仅要杀自己随从,就连远在凉州的师爷都不放过。 “那你怎么来京城的呢?” “东翁啊,这还要感谢没藏统领。” 胡理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继续讲述:“那一日我毒死了两个杀手以后,就去通知了没藏统领。他在了解了情况后,就让我来京城向东翁示警,说是丞禄已经疯了,很有可能会对东翁不利,让你务必多加小心。” 张义听了胡理的转述,心里暖暖的,没想到没藏赤地会联想到这一层。 这时,守在一旁的小三子凑了过来。 “老胡,你来晚了,我们都交手好几次了。” “什么?” 小三子这才把前些天发生的事情,讲给胡理说了一遍。临了还说道:“不过,国相已经跟丞禄讲和了,以后不会有类似情况,条件就是让郎君远离兴庆府,去夏州为官。” 胡理闻言,眨了眨眼睛。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事情多半没这么简单。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其中还牵扯到干儿子和徒子徒孙呢。丞禄如果不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些身边人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待他? “东翁,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张义非常满意胡理的表现,饶有兴趣的说道:“哦?有什么不妥吗?说出来听听。” 胡理若有所思的说道:“东翁,只凭把您指派到夏州为官,就能看出丞禄八成存了其他心思。” 张义闻言,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继续说下去。 胡理点了下头,声音又提高了些:“学生以为,那个丞禄没有放弃害您的心思,只是将这个心思藏的更深了。东翁想想,丞禄提出的两个条件,远离兴庆府也就罢了。还让您远离西凉府是什么道理?学生说的直白点,他就是想让您远离没藏家的势力,这样才有大把的机会加害于您!” 第706章 小厮蒋冲 等胡理一番话说完,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庆幸,老天总算对自己不薄,让他认识这么一个好帮手。 不过……,张义还是摇头说道:“你说的只是其一。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胡理疑惑看了过来。 张义压低声音:“利益交换,与丞禄的交换条件就是……。”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小三子疑惑不解的时候,胡理已经明白了张义的意思。 他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房门,而后才无声的比了一下嘴型。 没藏讹庞……。 张义缓缓点了点头:“具体是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清楚,可咱们却不得不防。” 河东路——保德军 蒋冲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年纪,由于生了一副好相貌,人又机灵勤快,在年初的时候,被选调到城防衙门,在指挥使牛浩身边伺候茶水。 这一天,他依照往日的习惯,一早就来到衙门。先盛了一壶水放在燃烧的火炉上,这才拿着抹布去了牛浩的值房打扫卫生。 他这边刚准备擦拭桌子,门子就跑了过来。 “蒋冲,使君呢?” “马哥,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使君应该还在后院休息呢。” “前面有几个从秦凤路来的,说是有紧急军情面见使君。要不,你去后院禀报一声?”马哥这才说明了来意。 蒋冲一听紧急军情,也不敢耽搁:“行,我去后面请使君过来,你先把人让到门房吧。” 说着,他就跑去了后院。 在一番通禀过后,这才得以见到正在饭堂里吃早饭的牛浩。 “使君,刚才门子来报,说秦凤路那边来人了,说是有紧急军情求见。” “秦凤路?还紧急军情?” 牛浩有些错愕,自己属河东路管辖,与秦凤路八竿子打不着啊。就算有什么军情消息,也该先联系太原府,再由太原府转送才对。 “你瞧准了,是秦凤路来的?” 蒋冲哪敢作保,只能将门子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牛浩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把人领到值房吧,本官一会儿就过去。” 待蒋冲走后,牛浩又随便吃了几口,这才吩咐佣人为其更衣。 当蒋冲领令来到门房的时候,就见站立着七八名壮汉,角落处还坐着一位黑纱蒙面的矮瘦青年人。 “不知是哪位要见我们使君?” 蒋冲说着,就在几人脸上打量。 “是我要求见牛指挥使。” 话音刚落,那个看不清样貌的青年人就站了起来。 蒋冲闻言一愣,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个女的。可这身打扮……,念及至此就蹙眉看向对方:“这位,还请摘掉面纱。” 说着,又面露不喜的看向门子。心说:你到底检查过身份没?怎么什么人求见,你都敢通报啊。 那个青年人似乎也想到了此节,犹豫片刻就摘掉了面纱,露出一副绝美容颜。 随即说道:“倒是张某冒失了,还请海涵。” 曹宇婷实在不愿意再耽搁时间,现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五了。牛浩就算现在整军备战,时间上都紧巴巴的。所以,对待蒋冲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只为中间少些波折,能尽早见到那位牛叔叔。 等蒋冲看清了对方真容,整个人为之一愣。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在帮使君打扫值房的时候,无意中看过的一张画像。站在对面的这个姑娘,不就是那个画中人吗?记得画像上还有些文字来的,究竟写的啥内容,怎么有些记不清了? “蒋郎君,我可以面见牛使君了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蒋冲这才回过神来:“哦,可以,当然可以。使君吩咐了,让蒋某领诸位过去。” 说着,就率先走出门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宇婷给铁老四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在这里稍等片刻,就跟随着蒋冲去了牛浩值房。 当蒋冲领着曹宇婷走进值房的时候,牛浩已经坐在书案后面了。 “你是……,啊!” 牛浩看清来人是曹宇婷后,不禁惊呼一声。随即就想起了什么,迅速挥了下手,示意蒋冲退下。在关闭房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让他就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回到院子里的蒋冲心中疑惑,这位貌若天仙的小娘子究竟是谁啊?竟然能惹得牛使君这么大的反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其他官吏也陆陆续续来到了衙门。 此时的蒋冲也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可依旧不敢离开值房门口半步。 “蒋冲,怎么在外面站着?” 这时,兵房小吏郑成抱着一摞公文走了过来。 蒋冲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会哄出来的。 他故作随意的笑了笑:“这不是坐久了吗?出来活动活动腿脚。” 说着,还象征性的拍打拍打双腿。 郑成倒是没往心里去,只是轻笑一声:“那你活动吧。” 说完这句,郑成抬腿就迈上台阶,打算走进值房。 蒋冲忙伸手去拉对方衣袖:“唉唉唉!你要干嘛?” 郑成诧异看着对方:“你没看见啊,这些公文都是请使君签押的。” 蒋冲看对方又要走上台阶,侧身挡在前面:“你一会儿再进,使君正在会客呢。” “会客?”郑成面带疑惑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而后又面露难色的看着手里那些公文。 “有两封是催粮文书,催粮官就在我值房里呢,说营中已经无以为继了,你看……。” 谁知,蒋冲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那也不行,使君交代了,任何人不能打扰。” 郑成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只说自己在门外等着就是了。 可这一等,又是半炷香的时间。 站在寒风中的郑成,一边扯着脖颈处的衣襟,一边小声嘟囔:“到底是见谁啊,这么长时间?” 蒋冲斜瞥了对方一眼,见郑成已经冻得浑身颤抖,就低声说道:“等不及就先回去,一会儿等客人出来,我过去叫你。” 郑成闻言,自嘲的笑了一声:“呵呵,哥哥我倒真想回去呢,可两个催粮的就在值房守着呢。你让哥哥回去怎么交代啊,刚才我可是满应满许的说会把公文呈给使君,你这不是让哥哥打自己脸吗?” 二人正在说话间,紧闭多时的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郑成刚迈出一步,打算递上公文,就见牛使君陪着客人走了出来。 当郑成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立即愣在了当场。 我的个老天爷啊,这不是皇城司正在寻找的济阳郡主吗? 第707章 极致诱惑的济阳郡主 走出值房的曹宇婷,终于把悬着多日的心放了下来。 之前在找狄青的时候,一番商谈过后,总算把如何御敌的事情解决了。同时,狄青还负责协调关系,去调五千匹良马。而曹宇婷要做的,就是联系牛浩,让对方在辽军回程的路上给予致命一击。 这次见到牛浩,在表明来意后,对方答应的非常爽快,在询问了时间地点后,就让郡主暂且留在驿站等待消息。 曹宇婷可不敢在此地久留,她是真怕牛浩偷偷联系京城,再把自己给送回去。真要是那样,自己想要再跑出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当她下了台阶,就对牛浩说道:“使君公务繁忙就送到这里吧,侄儿会在驿站静候佳音。” 说完,就转身走出衙门。 牛浩直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这才注意院子里站着二人。 “郑成,找本官有事?” 此时,胡思乱想的郑成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就跟随对方走进值房。 牛浩一边在文书上做着签押,一边向蒋冲吩咐:“你去联络厢军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让他们速来衙门见本官。” “是!”蒋冲躬身领令。 只是,他刚要走出值房的时候,牛浩的声音再次响起:“再去小库房一趟,把那份夏州地图找出来。本官要用!” 蒋冲心中一动,连忙转身请示:“使君,是西夏的夏州吗?” “对,快点啊!”牛浩说完,就挥了下手让对方离开。 二人的这番对话,被站在一旁的郑成听了个清楚。 他眨了眨眼睛,向正在低头处理公文的牛浩问道:“使君,是要对西夏用兵了吗?” “嗯?”牛浩不喜的瞪了郑成一眼。 郑成陪笑说道:“使君,非是属下多事。属下就是问问,兵房需要准备什么吗?比如粮草马匹?” 牛浩闻言,这才面色一缓:“等着吧,需要的时候,肯定少不了你们出力。” “唉,属下随时听候吩咐。”郑成爽快的点了下头。 傍晚时分,郑成跟随着下衙的人群走出城防衙门。 在与相熟的同僚告别以后,他就向城东方向走去。 “哎呦!您可有些日子没到小店来了。” 郑成刚走进一间酒食铺子,老板付贵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郑成点了下头,又在柜台上随便扫了一眼:“我前日定的卤兔肉,做出来没有?” 付贵短暂的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店里的客人。随即朗声说道:“早就做好了,只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来,就一直也没敢盛出来。这么着,您稍微坐会,歇歇脚。俺这就去后厨盛去。” 付贵刚要转身,郑成就一把抓住对方衣袖:“我随你一起去,上次你给我包的都是啥啊,除了骨头,就没几两肉。这次我可得盯着点!” “行行行!这次您看着俺包还不行吗?”付贵说着就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二人来到后面厨房,郑成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宋军近期会有动作,今天上午……。” 说着,他就把今天探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还一件事,今天我在衙门里遇到了一个郡主。” “郡主?不能吧?”付贵显然也是知道宋国规矩的,皇亲国戚轻易不得离开东京城。 郑成很肯定的点了下头:“这错不了,上个月我才在机缘巧合下,见过皇城司发下来的画像,那人的长相和画上的一模一样。而且牛浩对此人很是客气,必是那个济阳郡主无疑了。” 付贵眉头蹙起:“一个郡主,跑这荒乡僻壤的地方来干什么?” 郑成这才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应该和之前的情报有关。刚才我说宋国可能要出兵的消息,就是那个郡主离开以后,牛浩吩咐下来的。” 付贵闻言,心里就更加疑惑了。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怎么会和行军打仗的事情牵连在了一起。 这时,郑成试探着问道:“统领,之前我查过这个郡主的背景家室。这位可是曹家的后人,曹家在军中的威望自不必说,亲姑姑还是宋国的皇后,还听说她在家极受宠爱……。” 付贵听着对方语气不对,立即伸手打断:“你要干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可不是兴庆府,咱们行事需要加倍小心。” 郑成无奈的点了点头:“属下不是看着一只肥羊眼馋吗?您想想,要是把这人绑回去,再跟宋国谈条件……。” 付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郑成也知道这种大事,不能操之过急。又交代了几句,便提着打包好了兔肉离开了酒铺。 付贵在得到情报后,也不敢耽搁,在给伙计吩咐了几句后,就从后门溜出了店铺。一路上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外。 “嘭嘭嘭~~” “谁啊?” “大嫂,我是东街开酒食馆子的付贵啊,是来向杨先生求字的。” 稍后,等院门打开,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探出头来。 她先看了眼付贵,又充满警惕的看了下左右,这才后退一步,让对方进来。 等付贵跟随着妇人走进厢房,杨先生便放下毛笔,抬头看向对方。 “你怎么来了?” 说着,还给妇人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门外守着。 妇人转身走出房间,拿起一把扫帚在院子里扫了起来。 等房间里只剩付贵两人的时候,他这才表明来意,把郑成汇报上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杨先生点了下头:“这事我知道了,会派人把消息送回去。另外,你再去联络郑成,让他把此事盯紧些。有了最新动向,务必及时报上来。” 付贵点头应是,又把绑架济阳郡主的想法说了一遍。 当杨先生听说济阳郡主来了保德军,眉毛不自觉的挑了一下。 等听完对方的想法,就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咱们的人手太少,这里距离边关也有两百余里,没有绝对的把握啊。” 付贵听了对方的分析,也不得不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即心中一动,试探说道:“先生,既然绑不回去,不如把她除了,而后再嫁祸到辽人身上。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一件美事?” 第708章 遇刺 杨先生二人的计划,对于已经回到驿馆的曹宇婷来说一无所知。 “铁老四,你带人去买些补给,咱们明天一早就回程。” 铁老四应了一声,带着几人就到街上采买去了。 可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直到傍晚时分,曹宇婷没有等到铁老四几人回来,却见到一位家丁打扮的中年人。 “贵人,小老儿是牛使君府上的管家德福,夫人在得知贵人来保德军后非常高兴,特派小老儿请贵人到府上做客。” 德福在说话的同时,也把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递了过去。 曹宇婷心中苦笑,凭着曹牛两家这层关系,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了。 “好吧,那就有劳管家在前面带路。” 稍后,等曹宇婷到了城防衙门的后院,牛夫人就亲热的迎了过来。 “郡主好不容易来一趟保德军,怎么好再去住驿站啊。你那个牛叔叔就是个大老粗,整天把精力放在军武上,郡主可莫要怪罪。” 说着,牛夫人还不忘责怪的瞪了一眼牛浩。 牛浩连忙解释:“郡主的身份要严格保密,老夫哪敢这么大张旗鼓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牛夫人,当即环视所有下人:“我倒要看看,那个敢多嘴出去乱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一番话说完,牛夫人才欢喜的牵着曹宇婷手去了堂屋,只留下牛浩站在原地苦笑摇头。 曹宇婷在府上一住就是三天,这三天她也没有闲着,除了陪牛夫人聊聊家常,剩余时间都用在和牛浩讨教兵法上。 开始的时候,牛浩也只是敷衍,打算随便讲讲,糊弄过去了事。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赫然发现曹宇婷的领悟能力很强,不管多难懂的事情,只要一点拨就能明白。 “哎,可惜了啊。可惜这就是个女娃娃。不然……。”牛浩如是想。 随即,牛浩放下手里的兵书,对曹宇婷说道:“郡主,要说兵法一道,你们曹家才是大家,老头子我也只是通些皮毛。” 曹宇婷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也知道自己老爹知晓的那些知识,只限于一些理论,要论实战经验,恐怕真比不上戍边多年的牛浩。 不过,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立即转移话题:“牛叔,在您看来,这次咱们偷袭辽军,能有几成胜算?” 牛浩的心里显然早有定论,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要看他们的领军大将是谁了。要是咱们北边金肃军的守将乌利可安,老夫有九成把握能把这支人马全歼。可要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呵呵,有心算无心之下,取胜倒也不难。只是,这个战果嘛,就要看临场作战了。” 曹宇婷闻言,起身来到地图前面,看着金肃军一带的地形:“他们没道理舍近求远吧?放着现成的领兵大将乌利可安不用,还要从外地调一位不熟悉当地士卒部将的人过来?” 牛浩也起身走了过来,与曹宇婷并肩而立:“郡主,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还牵扯到人心权术呢。誓问,那个萧思礼会把这么一块肥肉,白白便宜了金肃军吗?他就不怕乌利可安将抢来的财货藏匿起来,只拿出一少部分上缴萧家?更何况,财物多少还是其次。偷袭夏州可是大功一件,萧思礼会便宜了外人?” 曹宇婷听完对方的分析,无奈的摇了摇头:“当一个合格的将军还真是难啊,需要考虑的条件太多。” 一番话惹得牛浩朗声大笑:“哈哈哈,这些不过都是男人间的游戏罢了。郡主年纪尚小,又是女儿身,自然无需为这些事情伤神。” 等牛浩的笑声渐熄,曹宇婷才说道:“牛叔,明天我就准备回去了。” “哦?回去?”牛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在想是不是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这位不高兴了? 曹宇婷点了点头:“是啊,过几天就是元日了,我想在年前赶回去。” 牛浩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也好,我正有些礼物要送给郡王,就劳郡主给带……。” 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已经伸手打断:“牛叔误会了,我不回京城。” “不回京城?那郡主要去哪里?” “回兴庆府,哪里有位朋友等着我呢。” 牛浩连忙劝说了几句,怎奈曹宇婷已经打定主意,也只能就此作罢。 翌日一早,曹宇婷又重新恢复了那副轻纱蒙面的打扮。 “牛叔,请您派人把这封信给我家里送去。” 说着,就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书信递到牛浩手里。 牛浩倒是没说什么,一旁的牛夫人却满是担忧:“郡主,你真不回京城了啊?” 曹宇婷微笑摇头,笑容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婶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稍后,曹宇婷辞别了牛浩一家,在铁老四几人的保护下,钻进马车扬长而去。 等一行人出了城门,队伍才提起速度,一路向南疾行。 刚跑出不足四五里的距离,坐在马车里的曹宇婷就听见带队的铁老四在前面大喊。 “停下!快停下!” “吁~~~~”车夫连忙勒紧缰绳。 “怎么回事?”曹宇婷掀开窗帘向外查看。 “贵人,前面有一棵大树倒了,正好拦在路中间……。” 不等铁老四把话说完,几支箭矢就从路旁的密林里飞了出来,目标直指正在窗口探头观望的曹宇婷。 “啊!”铁老四惊呼一声,想要拔刀拨开羽箭已然晚了,他急中生智,双腿同时用力,直接从马背上飞扑了出去。 “噗噗!!”随着两声箭矢钻进身体里的声音,铁老四后背连中两箭,随后摔倒在地。 曹宇婷的反应更是迅速,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已经缩回身体,直接扑倒在车厢里。 转瞬间,“铛铛铛~~~”三声金铁相击的脆响,后续的三枚羽箭齐齐射在车厢内衬的铁板上。 铁老四顾不得重伤在身,从地上一跃而起,同时拔出腰间佩刀。 “有刺客,保护郡主!!!” 话音刚落,同行护卫早已翻身下马,齐齐拔出腰刀,护卫在车厢周围。 这时,密林里传出呐喊声:“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随着一声令下,密林里又飞出数支羽箭,如同流星般向着马车破空而去。 铁老四率领着几人在用佩刀拨打羽箭的同时,也怒吼一声:“老八!快回城搬救兵!” 第709章 曹宇婷发威 那个老八刚脱离退伍,打算回城搬兵,密林里恼人的喊叫声再次响起。 “射死他!!!” 随着话音落下,官道另一侧的树林里,接连飞出几支羽箭,箭矢夹在这破空声直奔刚跑出几步的老八。 “啊!”老八忙挥刀格挡。怎奈距离太近,拨打了几支羽箭,还是被后续飞来的箭矢射中。 藏身在密林里的那人,又指挥手下向马车放箭。 短短几个呼吸间,十余支羽箭同时从两侧射向车厢,这让护在马车周遭的铁老四等人叫苦不迭。 在几人中箭倒地的同时,暗中埋伏的刺客也发现车厢内衬了铁板,己方的箭矢根本无法击穿。 “冲过去,宰了那个小娘们!!!” 说话间,官道两侧的密林里,同时冲出十余名手握利刃的汉子,挥舞着横刀短矛齐齐杀向被铁老四护在中间的马车。 此时,护在车厢旁边的护卫已经不足七人,其中还包括铁老四这种身负重伤的汉子。 眼见着刺客冲了过来,铁老四手上的佩刀又握紧了几分,一字一顿的说道:“谁若是当了怂包软蛋,爷爷我就算到了地府也不饶他!!!杀!!!” 说着,就向当先一个刺客一刀劈下。 刺客下意识侧身躲闪,刚要举刀横扫对方腰间,铁老四已经伸出左腿,一脚踢在那人腰腹处,直疼的刺客蹲下身子哇哇乱叫。 见此机会,铁老四就想重新举刀,一刀将其结果。可不等他有所动作,刺客后面又闪出一人,举起短矛直刺铁老四咽喉。 “啊!”铁老四慌忙矮身躲闪,同时手中横刀由劈改刺,直取那人手肘。 那人大惊之下,连退数步。 不等铁老四缓上一口气,旁边又补上一人,与他战在一处。 双方激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铁老四这边就仅剩下他一人还在苦苦支撑。 反观那些刺客,虽然倒下的人数更多,可依旧有五个人围在车旁。 此时,铁老四的心已经沉到谷底,牙一咬心一横,侧身让步来到车厢门口。 绝望的发出一声怒吼:“郡主!!!快跑!!!” 说完,就向前跨出一步,以让郡主有空间跳下马车逃命。 话音刚落,左边的刺客一刀劈下,铁老四慌忙举刀格挡。与此同时,右边又刺过来一支短矛,直取腰肋腋下。 铁老四心说:完了! “嗖!”一支羽箭突然从车厢窗口飞出,直直扎进手举长矛的那名刺客前胸要害。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就听藏身在车厢里的曹宇婷断喝一声:“老四!闪开!!” 紧接着,门帘被人掀起,披挂整齐的曹宇婷飞身窜了出来。 不等那些刺客反应过来,曹宇婷手中已经飞出一只拳头大的东西,还隐隐带着火光。 “啪!”的一声脆响。 一只装满火油的瓷瓶已经砸在一人脸上,随着瓶子碎裂,大火迅速在那人身上蔓延开来! “啊!”刺客一声嚎叫,扔下手中利器用手去拍打火焰,可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时仅剩的三个刺客也已反应过来,留下一人与铁老四缠斗,另两人直扑曹宇婷。 曹宇婷面对两名刺客巍然不惧,握紧手中匕首就迎了上去。 二人见此,心里同时一喜,当先一人率先使出长矛,直刺曹宇婷前胸。 曹宇婷不闪不避,仿佛没有这回事一样,也同样伸出匕首。 “当啷~” 当长矛触及曹宇婷前胸的一刹那,顿时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同时还迸发出几丝火花。 刺客大惊的同时,曹宇婷已经来到面前,反手在对方脖颈处抹了一刀,鲜血顿时顺着刀口喷射而出。 曹宇婷杀掉一人的同时,另一个刺客已经赶到,当即怒吼一声,使尽全力挥刀斩下,大有将曹宇婷一劈两半的架势。 见此,曹宇婷侧身躲过,同时匕首犹如毒蛇一般,迅速划过那人握刀的手腕。 “哐啷” 随着刺客右手手筋被挑断,一把沾满了鲜血的横刀也随之脱手掉在地上。 “啊!”刺客大惊失色的看着曹宇婷,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宋国郡主居然会武功也就罢了,而且还如此之高。 在他胡思乱想的功夫,曹宇婷抢上一步,又是一刀划过,挑了那人左手的手筋。 眼见着刺客的双臂已经无力的垂在两侧,她这才转回身去救与另一个刺客苦战的铁老四。 “老四!闪开!!!” 话音刚落,曹宇婷已经来到跟前。铁老四听到脚步声,顺势侧身让出一步。 那名正在与铁老四激战的刺客,见郡主窜了过来,挥刀就要劈砍。 可杀红眼的曹宇婷,怎会给对方机会。当即双腿同时用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扑了出去,在刺客举刀将要劈斩之时,匕首已经一刀扎进对方的脖颈要害。 眼见着刺客脖颈处鲜血喷薄而出,曹宇婷才站直身体,看向浑身沾满鲜血,背上还中了两箭的铁老四。 “准备的时间长了些,害的你们……。哎!” “噗通”一声,铁老四终于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曹宇婷一个箭步来到对方身旁,奋力将其扶起:“老四,撑住了,等我把俘虏绑了,就带你回城疗伤。” 说完,就准备起身去抓那个被自己挑了手筋的刺客。 可她抬眼一看,就见那名刺客已经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个不停,嘴角已经渗出殷红的鲜血。 “啊!”曹宇婷惊呼一声,迅速赶了过去。 等来到那人身旁,就看刺客的衣襟已经被咬破。 “嘿!”曹宇婷心中懊悔至极,怎么就让对方吞了毒呢。 稍后,在经过一番检查过后,除铁老七重伤以外,还有两人因为失血过多,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不得已,曹宇婷只能将几人装到车厢里,又从密林里牵出一匹刺客骑乘的马匹当做驽马,这才赶车回到了保德军。 当牛浩接到小郡主遇袭的消息时,正在厢军军营检查粮草装备。 听闻小郡主不仅遇袭,还一身鲜血的时候,这位牛大将军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要不是蒋冲及时搀扶,险险没摔倒在地。 “快!快!快回府!!!要是郡主有任何闪失,你,我,还有你们所有人,万死难赎!!!” 第710章 愤怒的公牛 当牛浩赶回衙门的时候,铁老四几人已经在接受救治了。 他看着一身鲜血的曹宇婷,关心的问道:“郡主,你还好吧?” 曹宇婷并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独自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 牛浩见对方这个态度,心里慌得不行,语气又温和了一些:“郡主,你放心,这件事情老夫……,下官一定查明缘由,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就在他要布置人手查案的时候,曹宇婷突然出声:“我来保德军的消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晓。除了后院那些佣人以外,牛叔,你还跟谁说过?” 牛浩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同时也在想,消息可千万别是自己这边走漏出去的啊,否则的话……。 他踌躇良久才缓缓说道:“下官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过郡主的身份。” 曹宇婷眉毛一挑,仔细打量牛浩。她并非是不想信任对方,而是这场刺杀发生的太过蹊跷。那些刺客显然是有预谋的,甚至还当众喊出自己的身份,这不由得她不多想。 “牛叔,那都有谁见过我,并且知晓我的身份。” 说着,她就把刚才遇刺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当牛浩得知那些人在行刺的时候,直指车内坐着郡主的时候,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心说:完了,这几乎确凿了是自己这边人出卖的消息。可是,谁又是那个泄密之人呢?难道自己后院的那些佣人里面……? “郡主稍坐,下官这就下去安排,一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也不等曹宇婷有所反应,他就疾步走出房间,绕到后院去找自己夫人。 可事情的结果,终究是事与愿违。 牛浩在后院整整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始终没有找到泄露郡主行踪的那个人。反而查出了一个丫鬟与主事有奸情。气的他将主事绑在树上抽了十几鞭子,那个丫鬟也被关进了柴房等事后发落。 当牛浩身心疲惫的走出后院之时,始终等在这里的蒋冲凑了过来。 “使君,小人这里倒是有个线索,只是……,不知对此案有没有帮助。”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看老子心情不好吗?惹恼了老子,连你一起抽。”牛浩简直要烦死了,不耐烦的瞪了对方一眼。 蒋冲被吓得连退几步,而后才凑到身侧小声禀报:“使君,您还记得皇城司派人送来的画像吗?” “画像?”牛浩起初还没明白对方的意思,随即就想起了那张协助皇城司寻找曹宇婷的画像。 “特么的!!!”他暗骂一声,就向值房赶去。 稍后,等他来到值房,翻找出那张画像后,一拍额头:“嘿!大意了。” 牛浩猛然抬起头,犹如鹰隼一般盯着蒋冲质问:“都有谁看过这张画像!!!” 蒋冲吓得连退几步,等稳住心神才缓缓说道:“使君,平日里出入这里的人可是不少……。” 牛浩不等对方说完,继续追问:“你把郡主领进衙门,一直到她离开,都有谁见过?” 蒋冲突然想起一个人,几乎是脱口而出:“兵房小吏郑成!小人当时把他拦在门外,而后您送郡主出来的时候,郑成应该是那时认出郡主身份的。” “去!把郑成给本官叫过来!” “是,小人这就去!” 牛浩在值房里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蒋冲才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使君,郑成前天下午就请了病假,直到现在也没来衙门。” “哐当~~~” 牛浩一脚踢翻座椅,怒视蒋冲大吼:“去!去他家里看看!他就算死在床上,也把他给老子抬过来。” 一炷香过后,牛浩得到禀报,说是据郑成邻居反映,对方前天晚上就没回家。 牛浩闻言,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坐在椅子上。嘴上一个劲念叨: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蒋冲见此,也是没有半点主意,只能一脸担忧的看着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牛浩呆滞的双眼终于动了动,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对,不对,他认出郡主也就罢了,怎么还能知道准确的离城时间。” 说完,他就长身而起,疾步绕过帷幕向后院跑去。 这一次,他几乎没花太多心思就找出了缘由。还是那个与丫鬟偷情的主事,在外出采买的时候,无意中泄露了府上有位贵客要远行的消息,希望采买一些不易腐烂的吃食,以备在路上食用。 “谁?你都对谁说过?”已经气急的牛浩,盯着那个主事质问。 “老爷,小人只在东街酒食铺子与他家老板念叨过。他家的卤肉味道好,也耐久放,不易……。” 不等主事把话说完,牛浩就朗声吩咐:“来人!把那个铺子给老子封了,里面所有人都给抓回来,老子要亲自审问。” “是。” 一队兵丁刚走出值房,负责去城外收敛尸首的人就回来了。 “使君,下官在收殓尸体的时候,手下一人认出了其中三名刺客的身份。” “哦?”牛浩心中大喜,有线索就好办啊。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其中一人是东街酒食铺子的老板,另两人则是那家店的伙计。” “啪~~~”一只茶杯应声落地,瓷片碎了一地。 牛浩喘着粗气怒视那人:“本官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去查其他刺客的身份!!!现在给本官滚出去!!!” “是,是,下官这就去。”那人连滚带爬的出了值房。 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牛浩才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这时,依旧是满身血迹的曹宇婷走了进来。 “牛叔,可查到什么线索了?” 牛浩见到郡主过来,强撑着身体站起,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微笑:“郡主稍坐,下官倒是查到了一些端倪,这就与你说说。” 说着,他又给了蒋冲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沏茶过来。 一盏茶过后,曹宇婷在听完了对方的讲述,就用手揉捏着酸痛的眉心。 “牛叔,联络皇城司吧,这桩案子不是你我能办的了。” 牛浩听的直咧嘴,看来自己想把事情消弭于无形,终究成了枉然。 他长长叹了口气:“好吧,下官这就撰写公文,通知河东路的皇城司衙门。” 曹宇婷点了下头,又继续说道:“牛叔,现在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是亟待解决的。首先,那些刺客究竟是什么身份?辽人?还是西夏人?又或者是什么人埋的钉子?另外,咱们出兵的计划是否已经泄露?是否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这……。”牛浩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711章 张义的底线 身处兴庆府的张义,对于曹宇婷在保德军发生的变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此时刚刚辞别了没藏讹庞,赶赴夏州上任去了。 不过,在临行前,张义也做了一些布置。 首先,让傅文冒险与小六子见了一面,吩咐对方留意朝廷动向,同时又把曹宇婷在寻找不到自己的时候,可能会去绸缎庄与其联络的事情说了。 其次,又借着喝花酒的名义,去了一趟绣春楼,告知杨澍自己将要去夏州赴任的消息。 最后又派傅武回凉州城一趟,假借收拾物品的名义,将自己的动向告知没藏赤地。并与留守在药店的秘谍郑犀取得联系,让对方瞧准时机安全撤离。 等一行人出了兴庆府,张义才带着胡理和小三子,还有没藏讹庞硬塞给他的德子,一同赶赴夏州上任。 夏州,地处西夏东南,距离南边的大宋边境不足三百里,与东北方向的辽境也不过三百余里。自西夏立国以来,夏州城就是联络大宋以及北辽的交通要地,其地位也仅次于兴庆府。又因夏州在丝绸之路上扮演重要角色,商业上极其发达,相比于西凉府还要富庶一些。 夏州城下辖五县,分别是黎平,铁治,万井,王亭以及华通县。 其中,华通县位于夏州城外东二十里,辖区内人口五千余,并驻扎有一营边军,与县衙互不统属,甚至夏州知府都无权驱使,只归枢密院统一调度。 张义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华通县,担任七品知县一职。 当一行人赶到夏州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上午。 此时的张义,才把多日以来悬着的心暂且放下。这一路上,他们始终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不仅要戒备德子这个没藏家的耳目,还要提防不知从什么地方就会射出一支冷箭,又或者杀出一队人马。 好在,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也让张义疑惑不已,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丞禄已经自认倒霉,与没藏讹庞握手言和了?这不大可能吧? “郎君,打听到了,由此往前,再过三条街就是知府衙门。”小三子小声禀报。 张义下意识摸了下随身的行囊,里面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官凭以及吏部派发的任命文书。 “走,随本官去拜见知府。” 说着,他轻磕马腹,就带领众人去了知府衙门。 等一行人来到知府衙门门前,张义就表明来意,并向门子出示了腰牌。 门子自然不敢怠慢,把几人让到门房看茶后,就立即去里面报信了。 张义只等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名小吏走进门房。 明明房间里只有刘奇四人,小吏却视若不见,斜撇着嘴仰头看向房顶。 “谁是刘奇?” 官场之上,直呼对方名讳是极其不尊重的,更何况是一名小吏面对官员的时候。 小三子当即就要发作,却被张义一把按住。 倒不是张义不想计较,而是没摸清路数之前,想在多观察观察。 “本官就是。” 小吏轻哼一声:“哼,也不早说,跟我来吧。” 看那态度,哪里有对待官员的模样,分明是驱使一个下人。 小吏说完,扭头就走出房间。 “有劳。”张义依然保持该有的气度,又向胡理使了个眼色,就独自跟随那人去了后面。 稍后,等张义来到知府值房,就见一名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者,坐在桌案后面,正威严十足的打量自己。 张义躬身施礼:“下官刘奇,见过知府。” 按照常理,此时知府就该让其起身看座。可直等到张义的腰都有些酸了,也没等来那句。不由得偷眼向上看去,只见知府正微眯双眼看着自己。 张义慌忙低下头,努力做出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心里却是骂起了娘:特娘的,这是要杀杀小爷的威风吗? “你就是刘奇啊。”也不知过了多久,知府才缓缓开口。 张义借机站直身体,继续陪着笑脸:“回知府的话,正是下官。” 知府玩味一笑,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听说你在凉州当过一任县尉?” “正是。”张义虽然脸上依然保持笑容,可已经察觉出一丝不对。对方这么问话,难道与自己有仇?不应该吧。 此时知府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认识一个叫拓跋宏的?” 张义摸不清路数,自然不敢乱说:“下官与拓跋将军见过数面。” “哼哼,那你可知本官是谁?”知府直视着刘奇。 张义眨了眨眼睛,心说:我管你是谁呢。 这时,知府自问自答的说道:“本官是拓跋宏的亲叔叔。” 尼玛,丞禄!你个老阴货,在这里等着我呢。 张义心里暗骂一句,同时也想起了没藏讹庞,夏州知府是拓跋宏叔叔的事情,老贼一定知道。可等小爷都离开兴庆府了,你丫都不提醒一句。莫非自己的性命,真成了交换条件?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心中所想,脸上却是表现的欣喜莫名。 “知府,哦不,叔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说话间,张义已经恭敬跪下,给拓跋知府磕了三个响头。 待站起身,这才缓缓说道:“小侄刚进门的时候,就看您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一下总算是对上了。” 拓跋赢自问也是久历官场,阅人无数的人物,可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年轻人。怎么就叔父了?怎么就磕头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按照他接到的消息,刘奇此人极有可能是害死侄儿的幕后真凶。为了让对方吃足苦头,拓跋赢可是下足了功夫,不仅要当堂给对方没脸,后续还准备了诸多手段。 可是……,见到刘奇这个反应,他又有些怀疑消息的准确性了。难道,有人要利用老夫,当一把别人手里的快刀? 就在拓跋赢胡思乱想之际,张义继续说道:“叔父,您刚才可把小侄吓的不轻。上来就问我与宏大哥的关系,小侄以为遇到了仇家呢。万万没想到,千里赴任居然遇到亲人了。您说巧不巧?” 说着,张义就从怀里掏出一支和田玉雕琢的玉佩。 “叔父恕罪,小侄实在不知道会遇到您老人家,也没提前准备。这是俺积攒多日,才置办下来的一枚玉佩,您可莫要嫌弃。” 说着,就上前几步,把那枚玉佩恭恭敬敬的放在桌案上。 这一系列的举动,饶是见多识广的拓跋赢也给整不会了。 此子,真的是杀害宏儿的幕后凶手吗? 第712章 闹一场 当张义辞别了拓跋赢走出值房的时候,只感觉后背一阵冰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应对的时候,出了一身细汗。 好悬啊,险些没着了丞禄的算计。 “你就是刘奇吧?” 这时,一个始终等在院门外的小吏开口问道。 尼玛,还特么有完没完了! 张义也失去刚才的耐心,瞪着眼睛说道:“咋了?你爷爷我就是!!!” 小吏显然没想到刘奇会出言不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敢骂我?” “别特么废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忙着呢,没那么多功夫伺候你!” “你……,你……!”小吏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刘奇愣是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张义撇了撇嘴,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瞧你那鸟样!” 说完,就走出几步,拉住一个看热闹的护卫问道:“有劳,打听一下。通判的值房怎么走?” 所谓通判,权力品阶几乎都与知府等同,并且还有牵制知府,监督官吏的职责。不过,无论在民间,还是在朝堂,哪怕是公文上的排名,知府都是响当当的一把手。至于通判,通常会排在知府后面。 这就是张义为什么先拜见知府,而后才去面见通判的原因。 护卫闻言也是一愣,视线并没在刘奇脸上停留,而是向其身后看去。 张义心说:这些夏州人是不是都有病啊?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正常。 此时,他身后响起一声咳嗽,就听刚被他骂过的小吏说道:“刘奇,就是通判让我来寻你,跟我走吧。” 当张义转身看去,就见那人又恢复了之前目空一切的样子。 张义心说:老子连一把手都搞定了,你一个通判的走狗又算个屁啊! 心念及此,张义抡圆了巴掌,结结实实抽了对方一个嘴巴。这一下打的小吏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站立不稳,“噗通”一声瘫坐地上。 随后,他就用充满杀气的语气质问:“你刚才叫本官什么?” 小吏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刘奇竟然敢出手打自己。自己可是通判的身边人啊,随便你的官职大小,哪儿来求见通判的官员,对自己不是毕恭毕敬的。 “你敢打我!!!”小吏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另一只手指着刘奇质问。 “还特么敢指本官?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张义抢上一步,飞起一脚就踢在那人面门上。 这一下,小吏连痛呼声都没有发出,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那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见刘奇还要动手。一个箭步窜到对方身后,双手将其死死抱住。 口中还连连劝说:“这位官人,莫要再动手了,再动手就把人打死了!” 几人的一番吵闹,自然惊动了其他好事者的围观。 就连刚刚关闭的知府值房,房门也被人重新推开,那名知府身边的小吏探头来。 当他把院门外发生的一幕看清楚后,慌忙心有余悸的关上房门。 我的个天啊,原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杀神。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脚步声,随即走出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 等他看见倒地昏厥的小吏,用手戟指刘奇:“好大的胆子,此地也是你一个毛头小子撒野的地方吗?” 随即向赶来的几名护卫吩咐:“把他给本官拿下!!!” 张义眼见着几名护卫向自己扑过来,连退几步,同时高声叫喊:“我乃华通知县刘奇!谁敢拿我?” 那些护卫听说面前这小子还是位官员,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中年官员。 中年官员仔细打量刘奇一番,面色不善的点了点头:“你就是刘奇啊!” 此时,张义已经从对方官服的样式,分辨出应该是位正五品的官员。能在知府衙门穿这种官服的,通常不是知府就是通判。 他立即行礼:“下官华通知县刘奇,见过通判。” 通判并没有饶了对方的意思,而是指着躺在地上的小吏,大声质问:“刘奇!你为何动手打人?” 张义面色平静的看着对方:“因为他该打!” “你……!” 张义不等对方说话,已经出言打断:“通判,下官虽官职低微,品阶不高。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吧?” 说着,他手指小吏,眯起双眼,紧盯着通判:“这个畜生,也不知道得了谁的势,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本官名讳。下官想请教通判,面对这么个不懂上下尊卑的东西,下官该如何做?是任由他出言无状,继续顶撞本官呢,还是该替他的主子教教他,什么叫做礼数?下官才疏学浅,还请通判教我。” 说完,张义一揖到地,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一番话说的通判满面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话。 “哼!” 最终,通判怒哼一声,一甩袍袖就回自己值房去了。至于,那个躺在地上小吏,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张义等到对方身影消失,这才用目光扫视那些看热闹的。凡是目光到处,居然没有一个敢与其对视。 他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像个没事人似得,迈着四方步去了通判的院子。 身为下官,上任之初,面见上官是必要的礼节。张义自然不能让人挑出毛病,不等看门小吏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走进值房。 “下官华通县刘奇,见过通判。” 也不等正在生闷气的通判回话,他已经站直身体,一脸笑意看向对方。 通判此时恨得牙根痒痒,可拿对方一时还没有办法。干脆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像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滚出去。 张义一点没有面对冷遇的觉悟,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通判留步,下官告退。” 他这边刚走出值房,房门还没来得及关闭,就听房间内响起茶盏落地的脆响。 张义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仰天一叹:“哎,都是民脂民膏,怎可如此靡费。” 看门的小吏闻言,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你个不要脸的玩意,瞧你把我家通判气的。 眼见着刘奇看向自己,他慌忙低头,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此时,刘奇的声音已经响起:“为何不敢与本官对视?难道心里有鬼?” 小吏慌忙摇头,心说:“爷爷,您走吧。俺惹不起你,这总可以了吧。” 第713章 县况 整个知府衙门被刘奇这么一闹,这位新任华通知县算是彻底扬名了。 接下来,张义又主动拜见了其他官员,有了通判的例子。不论这些官员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表面上都表现的十分和气。至于那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眼高于顶的小吏们,更是对这位新任知县笑脸相迎,尊敬有加。 对此,张义只有两个字的评价——贱人。一群贱坯子玩意,不削一顿就不知道小爷的厉害。 时至下午,张义终于把所有上官见了一遍,这才领着胡理几人走出衙门,赶奔华通县衙上任。 “东翁,学生刚才听到衙门里有些吵嚷,可是出什么大事了?”骑在马上的胡理,开口询问。 张义轻笑一声,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几人当中,小三子和胡理都是无法无天惯了,不禁朗声大笑。纷纷夸赞刘奇,说此事处理的妥当,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名号。 倒是一路上都少言寡语的德子,满是担忧的说道:“四少爷,此事怕是不妥吧。你平白招惹这个是非,小心那些人日后报复。” 张义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我要是一味忍让,你以为他们就会手下留情了吗?” 随即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声调也陡然拔高:“不会!绝对不会!他们只会以为刘某好欺负,只会变本加厉。我那一下,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刘某绝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递出右脸的角色!你给我一拳,我就敢跟你拼命!” 一旁的胡理也来凑趣,微笑看着德子:“小子,学着点吧,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下次他们再想难为东翁之前,心里才会有所顾忌。有了顾忌,就不敢任意妄为了。” 德子对于这番话,显然没有完全领悟,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应是。 “嗨!天生就是个任人揉捏的性子,老夫算是白费口舌了。”胡理说着,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向张义。 张义对这次试探倒不太在意,甚至对于得到的结果,都没放在心上。他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德子带着什么心思来的,总之一条,该对方知道的就算不问,也会选择巧妙的机会告知对方。至于那些个不该知道的,休想染指半分。 说话间,一行人就进入了华通县城。 县城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与东西城门相连。 骑在马上的张义,看着主街两旁林立的店铺,还有当地百姓的装束,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此地还算富庶,倒是不用自己挖空心思治理了。 这也是张义最欣慰的地方,真要是把他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那才是活活的煎熬呢。 稍后,一行四人就来到了县衙门外。 门子在得知面前年轻人就是新任知县后,吓得慌忙行礼,而后就迅速跑进县衙报信去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县丞主簿县尉就带领着所有属下,齐齐迎了出来。 张义对这些手下,表现的很是和气。甚至,在县丞向他引荐每个人的时候,还不忘拍拍那些人的肩膀,同时嘴上说些勉励的话。 稍后,张义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县衙大堂,并举行了一系列新官上任的仪式。 礼毕过后,张义才挥退了所有人,只带着三名副手走进自己的值房。 张义在说了一堆假大空的废话以后,就看向主管税收财政的县丞麻吉。 麻吉也是多年为官的人物,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当即也不废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账册,就向刘奇汇报县里的各项收支情况。 一盏茶后,本想走走过场的张义,在听到县财政各项收支都处于亏空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等麻吉汇报完毕,就出声打断:“麻县丞,那些详细账目就不要读了,你就直接说咱们县总欠债吧。” 对此,麻吉也很是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知县,这么说吧。如果元月之前,知府衙门再不拨付钱粮下来,只怕是包括下官在内的所有人,都将无饷可发。” 张义下意识问道:“今天几号?” 一旁的主簿智环苦笑说道:“知县,今天腊月二十八。” 县尉诚捷则在旁补充:“包括今天,距离元日还有三天。” 话音落下,三名下属齐齐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坐在上首的刘奇。 “特么的!” 骂声出口,张义才意识到失态了,连忙轻咳一声:“粮饷俸禄的事情就交给本官了,保证让你们有钱过年。” 三人见知县信誓旦旦的答应了,简直是喜不自胜。 这三人好歹有些家底,即使俸禄晚发几天,也不耽误过日子。可下面那些小吏捕快不行啊,谁家不是有家有口的等着这些钱财过日子呢。真要是衙门发不出饷,那些人也只能去街上找百姓商贾的麻烦了。这样一来,县里的治安等各个方面非乱套不可。 好在华通县也只是缺少钱粮,其他方面还算运转正常,尤其是治安一项,好的简直难以想象。每年登记在侧的案子,也不过十余起,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张义在询问缘由以后才知道。在早些年,凡是抓到的贼人小偷,都会被县尉诚捷送到城外军营去干苦力。这么多年下来,被送进去多少,没人算过。可是,从里面出来的却一个没有。 长此以往,一些个所谓的江湖人士,都会有意避开华通作案。就算是途经此地,一个个也表现的非常守规矩。 张义满意的点了头:“还好,还好。等待本官的,也不全是坏消息。” 只是,他一句话说完,就见坐在下首几人,一个个面色古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三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主簿智环主动介绍:“知县,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军营是帮咱们处理过不少麻烦,可是给咱们县带来的麻烦也是不少。那些军卒,经常在县里闹事。强买强卖这种事只是平常,更有甚者,仗着会些武艺,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张义蹙眉看向县尉诚捷:“那你刚才说治安案件极少发生?” 县尉诚捷苦笑摇头:“他们做出的一些恶事,下官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毕竟……,毕竟,就连知府衙门都管不了他们,下官就算有心也无力啊。干脆就不记录在案了,也省的看着烦心。” 第714章 刘氏讨薪法(一) 张义对于几位下属所说的事情,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在让县丞麻吉留下账簿后,就打发他们走了。 等值房里只剩下胡理几人的时候,张义就开始布置差事。 “胡师爷,一会儿我会把知县腰牌给你。你去找主簿智环,让他把过去半年的往来公文都调出来,你要一一查看。还有就是查账,我要知道华通县的真实财政情况。” 见胡理点头应是,张义又看向德子:“德子,你去街上搜集民情,尤其是关于军卒祸害百姓的消息要重点关注。” 最后,他才对小三子说道:“明天你随本官再去一趟知府衙门。” “郎君,今天不是刚去过吗?”小三子表示不解。 张义无奈说道:“怎么都要批些钱粮下来,本官可不想,大过年的被手下人堵着门口要债。” 翌日上午,当张义来到知府衙门的时候,门子表现的可比昨天热情多了。既请安又问好,还想请他去门房里喝茶。 张义可没有那个闲心,甩开门子就往里走。 门子直等到对方背影消失,才长舒一口气回到了房间继续烤火喝茶。 等张义走进知府办公的院落后,就见昨天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的小吏正站在值房门外。 小吏也看见了走进来的刘奇,想起对方昨天殴打那人的场面,就感觉双腿有点发软。 凭着多年修行,一改昨天的傲慢样子,慌忙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刘知县早,您要请见知府?” 张义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不禁心里又暗骂了一声:贱人! 可嘴上却说道:“我叔父在吗?” “叔父?” 小吏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不禁开口询问:“不知刘知县的叔父是?” “当然是拓跋知府了。”张义手里把玩着马鞭,上下打量对方。 小吏下意识就觉得对方在扯谎,昨天在这位到来之前,知府就特别吩咐过,要是遇到一个叫刘奇的官员登门来找自己,一定不能给对方好脸。谁要是能把刘奇弄得下不来台,折损了颜面,还会重重有赏。 二人真要是亲戚,能如此对待? 不过,刘奇与知府是否有亲,小吏是弄不明白。可这位的彪悍身手,他却是亲眼得见的。 有鉴于此,小吏脸上的笑容不变:“刘知县稍待,小人这就给您通禀。” 只是,他刚转身要去推房门,刘奇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侄儿要见叔父,还需要你一个下人通禀?这要是被不明就里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叔侄不睦呢。闪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不等小吏向对方解释,只感觉一股大力把自己推到旁边。 随后,就见张义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小吏有心拉住对方,阻止刘奇的无礼行为。可想想这位的武力却又不敢。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房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走进房间的张义,就看见拓跋赢正坐在桌案后面批阅公文。也不知是太过专注,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进来呢,还是故意要晾自己一下。总之,对于张义这种无礼的举动置若罔闻。 他刚要找把椅子坐下,就见拓跋赢一边审阅公文,一边用指节敲击下桌案,口中同时吩咐:“茶!” 张义连忙从桌案上拿起空茶盏,去旁边续了一杯热水。这才恭恭敬敬的放回去:“叔父,请喝茶。” 拓跋宏听着声音有异,这才抬起头。等看清刘奇正站在面前冲自己微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刘奇!怎么是你?” 说着,他就歪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这时,刘奇的声音响起:“叔父,别看了。门外没人,小侄就直接进来了。”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往前推了推那杯热茶:“叔父,先喝茶吧,一会儿该凉了。” 拓跋赢并没有去拿茶盏,而是仔细打量对方,心中的感受可谓异常复杂。 当初在听闻刘奇害死侄儿的消息后,他恨不得杀到兴庆府,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可昨日一见,对方那股亲热劲又不似作伪。这不禁让他对消息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生怕被人使了借刀杀人之计,白白害了一条无辜生命。 索幸,拓跋赢昨晚已经连夜遣人赶回兴庆府打探消息,务必查明是谁害死了自己侄儿。 “你怎么又来了?”拓跋赢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可态度却比昨天好了不少。 张义心中一喜,总归昨天没白忙一场。 “叔父,是这么回事……。” “停!” 不等刘奇说完,拓跋赢已经出言打断:“刘知县,叔父这个称呼就不要再提了,你就说有什么事吧。” 张义脸上丝毫不见尴尬,点头称是的同时,继续说道:“叔父……。” 说完,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至此,拓跋赢对这小子的脸皮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无奈说道:“说事,说事。本官忙着呢,没那么多时间与你纠缠。” 张义极其乖巧的应了一声:“唉,全听叔父的。小侄就直接说事了。是这么回事……。” 他这才把县里已经没钱发俸禄粮饷的事情说了,希望叔父尽快把这个月该给的钱粮拨付了,也好让那些手下人能安心过年。 拓跋赢当然知道这笔钱财的事情,当初为了为难刘奇,就是他亲自吩咐通判还有户房主事,特意把那笔钱粮扣下的。 现如今,自己派去兴庆府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这笔钱自然是不能给对方。 “刘知县,你所说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说完,拓跋赢把茶杯一放,拿起一份公文就看了起来,不再看刘奇一眼。 张义见此,当然是不能走了。就算他私人有钱,完全够垫付这笔费用的,也不敢这么做。否则,一个邀买人心的罪名,就能扣在自己头上。 张义轻咳一声:“叔父,小侄可能没说明白,这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您看啊,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年三十的下午就要封箱闭衙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把这笔钱粮批了?衙门那几十口人还等着拿钱过年呢。” 一番话说完,张义本打算拓跋赢能有所反应。可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依旧是仔细审阅公文的模样,对自己的请求置之不理。 拓跋老贼,你这是铁了心要为难小爷啊! 第715章 刘氏讨薪法(二) 拓跋赢冷漠的态度,对于张义来说简直就是挑衅。 “叔父,小侄……。” 不等他把话说完,该死的小吏已经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就听对方小声禀报:“知府,王亭县刘主簿在外求见。” 张义根本就不给拓跋赢说话的机会,大声斥责小吏:“滚出去!没看见我叔侄二人正在说话吗?” 他的这一举动,还真吓住了对方。小吏都没询问知府的意思,就迅速把门关上了。 “刘奇,放肆!这里是本官的值房!!!” 拓跋赢终于忍不住发怒了,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张义仿佛没注意到似的,依然是那副讨好的笑脸:“叔父息怒,为那些闲人生气不值当的,咱们继续说俸禄钱粮的事情。” 此时,拓跋赢终于算是看明白了,这刘奇就是个不要面皮的货色。 念及至此,他长身而起,将一份公文夹在腋下,就迈步走出了值房。 老夫就不理你,看你能奈我何。 张义也没想到,老头的态度会如此坚决。直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他这才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向着房门外走去。 小吏见刘奇出来,又把笑容挂在脸上:“刘知县慢走,刘知县这里有台阶,刘知县小心脚下别摔着。” 张义又怎能听不出话语里的嘲讽之意,不过此时最为关键的还是如何讨薪。至于这个小吏,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稍后,等他走出衙门,小三子已经从旁迎了过来。 见张义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试探问道:“郎君,事情没办成?” 张义只是摇头不语,在心里思忖着如何破局。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张义猛一拍额头。随即,就将小三子叫到身边低声吩咐。 一炷香后,张义和小三子就带着一车礼品来到知府衙门的后门。 “嘭嘭嘭~~~” “谁啊?” 院门刚被敲响,里面就响起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张义连忙回答:“老人家,我是从凉州来拜见老妇人的。”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探出头,上下打量张义二人。 张义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老人家,府上的老妇人是我婶婶,这次途经夏州特来拜见。” 老者仔细打量张义,看对方不仅五官端正,还身着一身官服,倒不似歹人。就点了点头:“请官人稍等,老汉这就去找管家。” 说着,就把院门重新关上。 张义倒也不急,反正我今明两天就跟你们耗上了,不拿到钱粮,小爷决不收兵。 转眼间,一盏茶过去了,院门才被重新打开。 就见老者身旁,站立一位家丁打扮的中年人。 张义又再次施礼,同时做了自我介绍。 管家脸上表现的很是热情,可说出的话却满是试探:“凉州可是不近呢,怕是有千里不止,可是辛苦官人了。恕老夫眼拙,不知如何称呼?怎么从后门过来?没去拜见我家老爷吗?” 张义对此早有准备:“免贵姓刘。实不相瞒,凉州城防将军宏大哥,是我的结拜大哥。今日办理公务途径此地,这不是就想着顺路来拜见叔父和婶婶吗。叔父刚才在前面已经见过了……。” 说着,他又指着身后那车礼品,低声说道:“前面人多眼杂了的,实在是怕影响了叔父的官声,这才特意绕到后面。” 管家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自己不认识呢,原来是结拜兄弟。 他又是一番仔细打量,见年轻官员实在不像歹人,这才对身边一个年轻家丁吩咐了几句,眼见着对方往前院跑去,他这才把张义让了进来。 张义却是知道,那人应该是找拓跋赢求证去了,算起来留给自己发挥的时间可不多了。 当即,留下小三子在后院卸货,他就跟随着管家穿过门廊来到一间厢房。 管家一边吩咐着佣人上茶,一边对张义说道:“郎君,说来不巧,老妇人刚刚躺下,您可能要多等上一会儿了。这天寒地冻的,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张义可不敢再耽搁下去,那个找拓跋赢求证消息的随时都会回来。 他眉头紧蹙,为难说道:“哎呀,这可麻烦了。实不相瞒,我还有紧急公务在身,怕是等不了啊。” 不等管家说话,张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管家,您看这样可好?婶婶我就不见了,我这个做侄儿的,在院子里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行吗?磕完头我就去忙公务。这样既能全了礼数,也不会耽误差事。您看行不行?” 卑微,这番话,可以说是卑微到了极点。堂堂朝廷七品命官,又不是血缘至亲,赶赴千里而来,居然连女主人的面都没见上一个,只是隔着房门磕几个头就走。 哪怕是身为下人的管家,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都觉得这样做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郎君稍坐,我再去看看老夫人醒了没有。要是醒了,最好还是见上一面为好。” 在管家看向张义的同时,张义却看着门外的天色,随即才紧蹙眉头的说道:“管家,时间来不及了,这样吧。我随你过去。” 好像怕对方误会似的,又急忙解释:“我也不进院子,就在院门外面磕几个头,算是向婶婶问安了。你看可好?” 管家见对方不似作为,仿佛真有急事似的。也不疑有他,就勉强答应下来。 一会儿的功夫,管家就把张义领到了老夫人居住的跨院外面。他叮嘱了两句,只说进去看看老夫人醒了没有,就快步穿过院子,来到正房门外。 其实,所谓老夫人睡午觉的话,只是管家的托词而已。他只是想等家丁求证过后,再把此事禀报给老妇人。怎奈,张义那番话,实在让他无法推诿,这才隔着房门,向正在哄孙儿的老夫人如实禀告。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听站在院门外的年轻人朗声说道:“侄儿刘奇,乃是宏大哥在凉州的结拜兄弟,此次途经夏州,特来给婶婶请安。” 张义说完,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刘奇?怎么听着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啊? 不仅管家这么想,房间里的老夫人也是如是想着。 老夫人连忙给贴身丫鬟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看看。 第716章 刘氏讨薪法(三) 等丫鬟趴在门缝上,看清跪在外面的张义时,一时间倒是被对方的样貌吸引住了。不得不说,张义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再配合那身合体的官服,确实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气质。 “是什么人啊?”老夫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丫鬟这才清醒过来,红着俏脸回到老夫人身边,在其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老夫人听完对方的讲述,就嗔怪的瞪了丫鬟一眼。不等她吩咐一句,站在门外的老管家,已经继续禀报刘奇的来意。 “既然是宏儿的结拜兄弟,又是赶了那么远的路,说什么都要见上一面。” 老夫人在说话的同时,之前的那个问题,依然在脑海中回荡。对方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这时,站在院门外的张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偷眼打量不远处的管家。见对方站在门口一个劲的点头,就知道自己这一计成了。只要进门认了亲,再说上几句好话,哄得老夫人开心。咱就赖在你家不走了,拓跋赢要是不给个说法,就等着家宅不安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老管家一脸笑意的向自己走了过来。张义忙整理仪容,打算进屋面见老夫人。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张义刚要回头观瞧,一声厉喝已经从身后响起。 “刘奇!你闹够了没有,谁允许你来后宅的!!!” 就见拓跋赢提着衣襟向这边跑了过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几缕长须更是在风中随意飘散。 张义见此,不由得长叹一声,就差这么一步啊。你要是再晚来一盏茶的功夫,这事就成了。 原本拓跋赢早就该来的,只是刚才为了摆脱刘奇的纠缠,才去了其他值房,导致家丁在衙门里找了一圈,才把家里来了亲戚的事情说了。 拓跋赢是何等人物,一问穿着打扮年龄相貌,一下就认定了那人必是刘奇,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这才不顾形象的赶了过来。 等他来到刘奇面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训斥:“好你个……刘奇。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直接出言打断:“叔父,小侄动什么心思了?您请稍待,等我小侄拜见了婶婶再与叔父说话。” 说完,作势就要走进院子。 “尔敢!!!” 他刚有所动作,手腕就被拓跋赢一把抓住。 这时,管家也看出了不对,向护在院门外的几名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心戒备这个姓刘的。 张义对几个围上来的家丁视而不见,压低声音对拓跋赢说道:“知府,收起心思的应该是你!下官拿不到那些人的俸禄,回去就无法对他们交代。那些人为了生活,必然会带着家人来衙门闹事。这么一闹,下官的名声也就臭了,搞不好朝廷为了平息众怒,还会罢黜了我的官职。” 拓跋赢心中一动,不得不承认刘奇所说的没错。他不仅是这样计划的,也是这么做的。只要对方没了这个官身,就可以任自己拿捏处置。管他是不是仇人呢,先扒了这身官服再说! 只见张义双眼微眯,阴恻恻的继续说道:“不怕告诉你,我把这个官位看的比命还重!今天,要么让我拿钱回去,要么……,嘿嘿!当然了,你大可以让家丁把我扔出去,到了那时……,大不了咱们做上一场。我无所谓啊,只是贱命一条。至于,叔父你嘛……,嘿嘿!!!” 一番话说完,张义伸出手去,非常贴心的把拓跋赢垂下来的乱发,别在耳朵后面。 拓跋赢实在没想到刘奇会有这么一面,昨天打一个小吏也就算了,今天还敢来威胁自己。 电光石火间,拓跋赢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像真被吓住了似的,松开刘奇的手腕,随即换上一副笑脸:“贤侄啊,不就是些许钱粮嘛?现在老夫就写个条子,你去户房支取也就是了。” 张义看出对方有异,可一时又吃不准这个老贼动的什么心思。 片刻的功夫,拓跋赢就从夫人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写好字的纸条。 “贤侄,现在就去户房支取吧。” 张义伸手接过,见上面只有寥寥十几个字,大意是让户房主事马甲,给自己支取钱粮。 既然想不透,就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义如是想着,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向拓跋赢施礼道谢。 拓跋赢依然保持微笑:“去吧,去吧。钱粮称重也要耽误些功夫呢,莫要误了回去的时辰。” “多谢叔父,小侄这就告退了!” 张义又是一礼,随即叫上小三子一同去了前面的衙门。 拓跋赢见对方走远,迅速叫来一名家丁,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家丁得到命令,立即从侧门溜出了后院。 一盏茶后,张义二人终于在房屋林立的前衙找到了户房所在地。 他刚要走进房间的时候,就见一名家丁打扮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家丁见到刘奇,立即低下头向着后院跑去。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个老鬼真不怕小爷报复? “唉!我说这位,你要是没事,别挡在门口,这样会影响别人出入。” 就在张义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户房小吏抱着一摞公文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义探头向房间内看去,就见里面足足有三十多人,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马甲。 他侧身让过的同时,施了一礼:“请问,马主事是哪位?” 小吏指了一下坐在角落的中年人,就抱着公文走了。 稍后,等张义来到马甲面前,就把那张字条递了过去。 “马主事,本官是来领钱粮的。” 马甲伸手接过,只随便扫了一眼,就抬起头充满玩味的打量刘奇:“华通的刘知县?” 见刘奇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你这手续不全啊,像这种请款的事情,不仅需要知府批准,还要有通判的签押。你这个……恕在下办不了。” 说着,拿着纸条的手一松,纸条就飘落到了地上。 张义这才知道老鬼动的什么心思,当着小爷的面,满应满许的答应拨款,可后续还有一堆阻碍。自己昨天刚跟通判闹了一场,现在别说找对方签押了,就算见上一面恐怕都很难。 念及至此,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同时收起笑容,平静看着马主事:“这么说,知府的字条没有用喽?” 第717章 刘氏讨薪法(四) 要说马甲也是在衙门混迹了几十年的人物,自然能看出刘奇的不悦。 可是,那又如何?谁让你得罪知府了呢! 他心中冷笑的同时,脸上依旧保持谦和的笑容:“刘知县,可不能这么说。知府的纸条怎么会没用呢?只是,朝廷的法度如此,拨款这种事情,必须有知府和通判的共同签押。” 说着,又摆出一副为刘奇着想的架势:“刘知县,你看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快找通判签押去吧。咱们一会儿还要去库房给钱粮称重呢,那可是个细致活,很耗费时间的。” 此时的张义,算是完全明白了。就算自己厚着脸皮把通判的签押要回来,这个马甲也会在称重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 看来对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带走这笔钱粮。 电光石火间,张义心中一动。 他轻笑一声,眯眼盯着对方:“马主事,你想好了吗?” 马甲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就又恢复了标志性的笑容:“刘知县,你别在这里耽搁了,还是快去找通判签押吧。误了时辰,仓库那边可是不会等咱们的。” 张义动作缓慢的弯下腰,与马甲几乎是脸对脸:“马主事,你就回答本官一句。你想好了吗?” 马甲虽然不知对方的意思,可刘奇眼中闪出的寒芒,他却是看的清楚。 马甲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抱着膀子不屑的与刘奇对视:“刘知县,你这是何意?想好了如何,没想好又如何?” “哈哈哈!!!”张义朗声大笑,仿佛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 马甲对于刘奇的反应,心里只有不屑一顾。 得罪了知府,还指望我给你拨付俸禄,怎么不美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虎你得趴着,是龙你得盘着。不给你拍扁了,揉圆了,我的姓就倒过来写! 只是几息的功夫,马甲就在心里想了很多,可唯独就没想过,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脾气秉性。 “啪!”一声脆响。 马主事只觉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就发觉左边脸火辣辣的疼。 马甲刚要惊呼出声,张义反手又给这厮一巴掌,同时用冷若冰霜的语气问道:“马主事,你想好了没有!!!” 马甲只觉整张脸已经高高肿起,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杀气的刘奇:“你……,你,你竟然打我?” 张义仿佛杀神降世一般,对马甲的质问充耳不闻,挥舞着拳头就砸在对方脸上。口中仍在一遍遍的大声质问:“马主事,你想好了没有!!!” 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有人冲上前拦阻,有人跑出去报告上官,有的干脆站在原地高声喊叫:“杀人了!!!刘奇杀人了!!!” 一旁的小三子面对那些冲过来的小吏,也是放开手脚,一通拳脚相加。只是几息的功夫,就打的那些人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别看小三子表现的勇猛过人,可一颗心如坠冰窖一般,心说:完了!这次彻底完了!郎君到底是上了那老贼的当!一会儿等兵丁赶到,怕是想逃出生天都成了奢望! 事实证明,那些兵卒的反应比小三子预想的要快很多。马主事的脸上刚挨了几拳,房间外突然响起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小三子知道援兵到了,下意识看向张义。只见对方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依然故我的在踢打那个马主事。 只是转瞬间的功夫,几十名身着甲胄的士兵就把户房团团包围,门外更是显出一队弓箭手,一个个张弓搭箭,只等上官一声令下,就能把刘奇二人射杀当场。 最先动作的是房间里那些小吏,一见门外这个阵势,纷纷抱头鼠窜的跑出房间。 小三子此时已经斜跨一步,将张义牢牢挡在身后。 “大胆狂徒!本官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真当本官可欺吗?” 随着话音落下,拓跋赢已经站在弓箭手的身后,怒视正在行凶的刘奇。 不等房间里的几人有所动作,拓跋赢已经将手高高举起,只需一声令下,房间里的三人就能被瞬间射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义终于松开了奄奄一息的马主事,转身看向站在几名弓箭手后面的拓跋赢。 “知府,反应很快啊,不会是提前埋伏好的吧?” 拓跋赢对于话语里的讥讽之意,全当没听见。 他一脸严肃的对刘奇大声质问:“刘奇!你才来夏州两日,已经数次以下犯上,对本官和通判不敬。饶是这样,本官念你年幼又初入官场,本打算就此揭过不提。” 说到这里,拓跋赢故意停顿一下,又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无故殴打吏员。现在,本官就算想要保你,也无能为力了。” 张义表现的不以为然,慵懒的斜倚在桌案一角:“说来听听,本官究竟犯了何罪?” “殴打朝廷命官及其吏员,按刑律,视同谋反!!!” 别看拓跋赢说的言辞激烈,可心中却畅快至极。 哼,老夫只是略施小计,就能要了你的命!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哈哈哈!!!” 就在拓跋赢心中得意之时,张义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片刻,等笑声平息,张义才收敛笑容,双眼紧盯着拓跋赢说道:“你当真想要本官的命?” 拓跋赢表现的很是惋惜:“哎,刘奇,非是本官要杀你,是国法不能饶你!本官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说着,他就手扬起,打算令那些兵丁冲进房间,将刘奇和随从拿下。 正在这时,张义伸手入怀,反手将一个东西扔了出来,正好落在几名弓箭手的脚下。 他朗声说道:“都给小爷看仔细,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一名弓箭手伸手把东西捡起,只见是一枚铜质腰牌,上面明晃晃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飞龙院。 “啊!”那名弓箭手惊呼一声。 此时旁边几人也转头观瞧,等看清扔出来的物件,竟是一枚飞龙院腰牌的时候,纷纷扭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房间里的刘奇。 拓跋赢心中大感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惹得几人一惊一乍。等他探头观瞧的时候,也被飞龙院那三个字震惊到了。 不过他之后的反应,却与几名弓箭手不同。 拓跋赢非常不屑的看向刘奇:“刘奇!本官看你是真不打算活了,居然敢冒充飞龙院密探。既然你有心寻死,本官就成全你!来人啊!放箭!给我把那个逆贼射死!!!” 第718章 刘氏讨薪法(五) 虽说拓跋赢已经发号施令,可那些弓箭手却犹豫了。 那块腰牌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飞龙院三个字呢,万一是真的……。 张义向前一步,从弓箭手的脸上一一扫过:“还行,总算是遇到几个有点脑子的。你们可知杀害飞龙院秘谍是什么下场?” 说到这里,他又向拓跋赢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杀害飞龙院秘谍,无论主从,都以谋反论处,那是要夷九族的!” 拓跋赢听完对方这番话,心里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可随即就想到了什么,阴恻恻的说道:“不错,若真是飞龙院的人,杀了自然不行。可若是假冒的……,嘿嘿!”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朗声说道:“夏州不是有飞龙院的人吗?来验一下便知真假。” 拓跋赢听对方这么说,一张老脸陡然变色。 其实,他对刘奇的过往也不完全了解,那人在传递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提及此人的过往。只说,刘奇在凉州当县尉期间,通过一些手段把自己侄儿将要打草谷的消息,卖给了宋人。这才导致刘奇亮出飞龙院腰牌的时候,拓跋赢认定是假的。可是,看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拓跋赢又犹豫了。 难道……,那块腰牌是真的?刘奇真是飞龙院的人? 不行,不管对方是否有这层身份,今天都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至于杀了以后怎么办,大不了动用家族关系,赔些钱财也就是了。 打定主意的拓跋赢,朗声大笑:“哈哈哈!本官看就不必了吧,你才多大的年纪,就能进飞龙院?那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进的地方!” 说完,他面色一沉,再次举起手:“弓箭手听本官号令,将那个刘……。” 不得不说,拓跋赢刚才的一番话,确实说动了几个弓箭手。 几人在听到命令后,又重新拉开了弓弦,只等一声令下,就把刘奇射杀当场。 “慢!!!”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断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通判颇超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片刻的功夫,颇超离就来到拓跋赢面前:“知府,此人暂时还杀不得。” “哦?通判,你这是何意?”拓跋赢非常不满的看着对方。 颇超离朗声说道:“知府,本官看刘奇在说话的时候,面色平和不似作伪,为谨慎起见还是请飞龙院的人来验一下腰牌为好。” “通判,这就不必了吧。刚才本官说的那些话,你没听到吗?此子阴险狡猾,飞龙院是个什么所在,怎么会将这种人收入麾下?你还是闪到一旁,莫要被对方骗了。” 说着,拓跋赢就伸手去推对方。 让他没想到的是,颇超离竟然纹丝不动。 这不仅有拓跋赢年纪老迈的原因,也有颇超离不想退让的因素。 颇超离刚才在一旁冷眼旁观,把二人之间的一举一动,表情变化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对刘奇的身份,已经信了八成。 要说在此之前,整个夏州最想让刘奇死的就属他了。可是,对方飞龙院的身份更让他忌惮,颇超离可不想跟着拓跋赢这个老糊涂一起陪葬。 “知府,飞龙院就在左近,来回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还是验一验的好。真要是假的也就罢了,此子死不足惜……。” 说到一半,颇超离扫视在场众人:“可要是真的,也免得诸位同僚遭了连累!” 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算是提醒了所有人。 真要是杀错了,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就都不用活了! 在场几十人,除拓跋赢这个知府以外,齐齐点头应和:“对对对!知府,还是验一下吧,这样更加稳妥。” “知府,验一下吧。” “知府,万一杀错了呢。” 拓跋赢眼见着计划失败,不禁心中懊悔。早知如此,刚才一见面就该将此子射杀!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颇超离已经派人去请飞龙院统领黄志了。 “通判!” 这时,始终处于全神戒备的张义,向门外喊了一声。 见对方看了过来,他朗声说道:“通判,民间传闻,您是明是非辨善恶的清官。下官乍听之下还有些怀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请通判授下官一拜。” 说着,就向通判行了一礼。 颇超离白了刘奇一眼,心说:当真以为我是为了救你啊,我这是在自救。至于之前那笔账,咱们慢慢算! 张义对对方的反应毫不在意,又看向拓跋赢:“知府,一会儿真要是验明下官的身份不是作假,你又该如何自处啊?” 说完,还不忘向对方挑衅般的挑了挑眉毛。 “哼!”拓跋赢干脆转过身去,不搭理对方。 飞龙院距离知府衙门也不过百丈的距离,统领黄志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请了进来。 拓跋赢在介绍了情况后,就把那枚腰牌递了过去,同时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黄统领,你可要看仔细了。” 黄志在接过腰牌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只等此人说出个结果出来。 前文就介绍过,丞禄的徒子徒孙遍布天下,这位黄志黄统领就是其中一位。同时,也是告诉拓跋赢消息的那个人。只是,他有意忽略了刘奇在飞龙院的身份,就是想让拓跋赢无所顾忌的报复对方,以便自己在其中渔翁得利。 当黄志看见那枚腰牌的时候,心里已经把拓跋赢骂了一个遍:老废物!亏你活那么大岁数了,居然连一个毛孩子都收拾不了。 “这个嘛……,需要黄某仔细看看。” 黄志假一边翻看腰牌,一边思忖对策。一个既能把刘奇杀了,又能把责任推到拓跋赢身上的方法。 张义从黄志出现的那一刻,注意力就在对方身上。眼看着此人变颜变色的,心里暗叫不好。 他么的,这是打算坑小爷啊! 他立即朗声说道:“黄统领,你要是看不明白,可以把腰牌送回兴庆府。下官跟随李副使有些日子了,相信他能为我作证。要是还嫌不够,可以找飞龙使李使君,下官还在他的值房里喝过几次茶呢!” 一番暗含威胁的话,听在黄志耳朵里,不仅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让他想起了什么。 黄志阴恻恻的看向刘奇:“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小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第719章 刘氏讨薪法(六) 黄志的话音刚落,整座院子几乎炸开了锅。 “假的!还真是假的!” “你说这小子怎么想的?当真不要命了吗?” “哼,管他怎么想的呢?反正死定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拓跋赢的笑声响起:“哈哈哈!刘奇啊!刘奇!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冒充飞龙院的秘谍,当真是活腻歪了!!!” 他再次抬起手,刚要下令将对方击杀。耳边就传来黄志的声音:“慢着!哪个说这腰牌是假的了?” “呃~~”拓跋赢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没一头栽倒。 什么?难道是真的? 不等他多想,黄志的声音再次响起:“腰牌确实是真的,不过嘛……。”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想听听下半句是什么。 黄志面色不善的看向刘奇:“不过,这腰牌上写的清楚,你是飞龙院驻西凉府的副统领。现如今在夏州触犯了王法,就算不当场射杀了你,也不可能轻易放过。” 说到这里,他又看着拓跋赢说道:“知府,不如先将此人打入大牢,等过了元日休暮,再押赴京城受审如何?” 说完,黄志就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拓跋赢几乎在瞬间就读懂了其中意味,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老糊涂。 老夫完全没必要现在就杀刘奇啊,只需把他关进大牢,到时再……。嘿嘿!事后告他个畏罪自杀也就是了! 念及至此,拓跋赢立即来了精神,朗声吩咐:“来人啊!把刘奇给本官拿下!!!” 这一次,就连冷眼旁观的颇超离,都没有出声阻拦。他在明白了黄志的用意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心说:总算大仇得报,还不会连累本官,不愧是黄统领,果然不凡啊。 可不等那些兵卒进屋抓人,张义的笑声已经传了出来。 “哈哈哈!黄统领,果然心思敏捷,不愧是我飞龙院出来的人物。” 他故意顿了下,又从怀里取出一物,给站在门外的众人观瞧。 “看看,这是什么?” “啊!”当黄志看清楚那件东西的时候,瞬间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上嘴巴,头也转到了一边。 在场的所有人,本来没觉得刘奇拿出这个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可见到黄志的反应,又纷纷停下脚步。 张义对这些人的反应非常满意,指着手上的和田玉佩说道:“黄统领,别再装了。出来给大家讲解讲解,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志闻言,不仅没有去看刘奇,反而对拓跋赢说道:“知府,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告辞!” “唉,你别……。” 不等拓跋赢出言挽留,黄志已经带着随从出了衙门。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那块玉佩的来历时,张义终于朗声介绍:“此物乃是当朝国相,赠与下官的信物。说起来,他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证明刘某是没藏家的一员!” “轰~~~” 所有人在听完了玉佩的来历后,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低声讨论。 “怪不得这个姓刘的……,呃,不,这位刘知县毫不畏惧呢,原来心里有底啊。” “那是你眼瞎,我早就看出来刘知县不同凡响了。你看看那相貌,那气质,妥妥的高门子弟啊。岂是你们这些……。” “去去去!你个不要脸的,刚才还对刘老爷喊打喊杀呢。” “我……,我那是装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拓跋赢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取而代之的只有灰败之色。 此时,他恨不得时间回到昨天,回到刘奇一口一个叔父称呼他的时候。 嘿!早知道对方有这层身份,老夫又何苦……,哎! 要说心思反差最大的,还不是拓跋赢,反而是通判颇超离。 此时的他,在心中窃喜不已。 我刚才无意间救了此人一命,这就算跟国相一家搭上关系了吧?有了这条大腿,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什么?你说刘奇当众对我无理?哼!那是本官御下不严,活该那小吏倒霉!一会儿就把他给罢黜了,免得整天惹是生非的! 张义看着眼前这些人变颜变色的模样,高兴的差点笑出声来。 哼!一群贱人! 他几步走出值房,扫视在场众人:“刘某本是个低调性子,最不愿意到处张扬。哎,奈何奈何……,既然话说到这了,干脆我就全说了吧。”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张义轻咳一声:“刘某不仅是飞龙院的副统领,没藏家的一员,还是当朝国相的义子!” “轰~~~” 院子里又又又一次炸开了。 “瞧瞧人家,国相的义子,这是何等身份?” “啥身份?反正咱们在对方眼里都是蝼蚁。” “同人不同命啊,我小时候倒也认了个义父,不过人家是赶车的。” “这不对吧?刘知县有这层关系,怎么还跑到咱们这里当官啊。完全可以留在……。” “闭嘴闭嘴,不懂就别瞎咧咧。这叫资历懂不?以后这些都是升官的资本。看着吧,不出十年,这位必是一部郎官。” “我滴乖乖,十年?这位十年以后也才三十吧,一个部的侍郎,了不得啊。” 当然,有羡慕的,就有嫉妒的。拓跋赢的贴身小吏,就是其中一位。 哼!嘚瑟个啥?早上还求着知府认叔叔呢。你个不要脸的玩意,你个三姓家奴! 张义等那些议论渐渐平息,这才走到拓跋赢和颇超离面前。 对二人施礼说道:“知府,通判,您看时辰也不早了,下官的那笔钱粮……。” “准了!现在本官就安排!”拓跋赢不等通判发话,就抢先说道。 张义又看向通判,见对方向自己点头微笑。 这才为难的说道:“只是,户房马主事突发急病,已不能处理公务。您看这……。” 通判连忙说道:“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处理。” 说着,又去拉刘奇的袍袖:“刘知县,还没去过本官的值房吧?走,本官刚得了一些好茶,你我一起品鉴品鉴。” 拓跋赢看着远去的二人,脸上变颜变色。他何尝不想与对方修复关系,只是……,自己刚才做的太绝了。一时间,又有些拉不下脸。 随即看到围在周遭的那些官吏,一腔愤懑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不想要差事了?滚!都给本官滚!!!” 第720章 吃错东西的刘知县 当张义和小三子回到华通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县丞麻吉听闻知县带了十几辆大车回来,立即从衙门迎了出来。 “知县?您回来了?” 张义点了下头:“你先安排下面人清点入库,稍后来我值房一趟。” 说完,就率先走进衙门。 等他来到值房,又对德子吩咐:“你去请一下县尉和主簿,让他俩到我这来一趟。” 德子应了一声,就跑去找人了。 这时,胡理已经把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桌上:“东翁,此行还顺利吧?” “发生些小冲突,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吧。”张义轻抿了一口茶。 一旁的小三子强忍笑意,向胡理招了招手:“老胡,我给你细说。你是没去啊,今天郎君可是大发神威。” 说着,二人就跑一旁窃窃私语起来,期间还伴随着胡理一惊一乍的惊呼声。 等小三子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介绍完,县尉主簿也已经走进值房。 “知县,白日里辛苦了。” 二人也知道刘奇带着钱粮回来的消息,一时间有点喜形于色。 张义表现的非常随意,谦虚了几句,就让对方坐下。 他看着诚捷问道:“县尉,你手下有最多能召集多少青壮?” 诚捷显然没明白刘奇的意思,思忖片刻就开口介绍:“那要看事情的大小了。若是平常小事,几十人还是有的。可若是大事,比如前几年的干旱赈灾,只要有知府衙门的令牌,下官在短时间内,召集一千力夫还是没问题的。不知,知县问这个,所为何事?” 张义闻言,也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随即,他又看向智环:“智主簿,若是没记错的话,县里的乡老富户平时都归你联络?” 主簿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张义见此,继续说道:“那些人住在城外的多吗?” 主簿在心里粗算了一下:“有那么几个吧,主要是几位乡老,平时都住在庄子里。倒是那些富户,因为在城里有买卖,基本都住在城里。不知知县的意思是?” 不等张义回答呢,负责点算钱粮的县丞走了进来。 麻吉显然没想到县尉主簿也在,见到二人先是一愣。这才走到刘奇身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知县,数目不对啊。” 张义侧头看向对方,心想:难道拓跋赢吃了这么大的瘪,还敢在钱粮上做文章?这老贼的头也太硬了。 就听麻吉继续说道:“这次知府衙门好像忘记扣那三成例钱了,您看是不是把那些多出来的给他们送回去?” 张义闻言,心里这个气啊。 那是他们忘了扣吗?那是他们不敢扣!还给送回去,那不是犯贱吗? 他这才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同时用目光扫视另外两人。 “以后例钱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从此以后,咱们县所有的钱粮,都会如数发放,知府衙门不会再克扣咱们一分一厘。” “真的?”县尉主簿闻言,相视而笑。要是每个月都能如数发放,那可是一件大好事。 倒是刚坐下的县丞,对此事是一脑子问号。知府衙门的那些人,什么时候改吃素了?能有这么好? 张义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自己大闹知府衙门的事迹,早晚会传到三人耳朵里。 只见他轻咳一声:“咳,现在人也到齐了,本官宣布几件事情。” 随着话音落下,那三人连忙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张义对此很是满意,微笑说道:“明天不就年三十了吗?既然是过年,就要有个过年的样子。本官决定,在城里搞一场庆典,让全县百姓都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分派差事:“诚县尉,限你明天午时之前,召集五百青壮在衙门外面候命。” “知县……。” 诚捷刚出声,就被张义打断:“不就是钱粮吗?一会儿我会交代。另外,平时衙役捕头替换下来的旧刀枪武器,都给收拾出来,给那些青壮每人发一把。” “知县,您这是要做什么啊?能否先给下官说说。” 县尉听完对方的要求,差点没哭出来,五百青壮还配备刀枪,这事要是让御史言官知道了,不得说咱们图谋不轨啊。 张义轻笑一声:“也就是防备宵小闹事,本官要做到三十步一岗,遍布县城每个角落。要是还有多余的,就跟着衙役到街上巡逻去。” 一番话说完,再不理会对方,而是转头看向主簿:“咱们县里有戏班子吗?” 智环脸色木然的点了点头:“倒是有两个。” “不够,明天去夏州城里再请两个回来。” 张义随即说道:“明天午时之前,在城里搭四个戏台子。本官要请县里所有百姓听曲唱戏。哦!别忘了,把乡老富户也都请过来。” “知县,这花费可不少呢!”主簿倒不是反对与民同乐,只是这笔钱谁出啊。现在找那些富户募集,也来不及了啊。 “瞧你们那小气劲!” 张义白了几人一眼,转身绕到帷幕后面。 留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知县这是啥意思。负气而去?那自己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啊。 片刻,刘奇就重新回到了值房,只是手里多了四张银票。 他把银票递给县丞,同时解释道:“上午本官在夏州城遇到一个豪商,听说了本官的安排后,主动献上四千贯以作花费。” 闻言,在座几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四千贯钱?这可是一笔巨款啊。还豪商主动给的,这不太可能吧? 县尉刚要出言询问,就觉有人踢了自己一脚。 转头看去,就见主簿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又向坐在上座的知县努了努。 县尉也不是笨人,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对方是说,这笔钱本就是刘知县出的。可问题来了,既然钱是他自己的,干嘛假借一个豪商的名义? 一直盯着县尉反应的主簿,又踢了对方一脚,只在耳边说了两个字:“避讳。” 县尉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时,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县丞,明天你的差事最多,也最重。首先,派人去夏州城采购牛羊,本官不仅请百姓看戏,还要请他们吃年夜饭!” 县丞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眼手上的银票。 难道这位刘知县吃错东西了?要么就是受啥刺激了。就算有钱,也不至于这么糟蹋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灯笼彩绸那些,本官就不多赘述了,你自己看着买就是了。倒是有一件事你务必办好,明天采购食材的时候,多买出四头牛,十只羊,二十坛美酒。明天下午,本官要用。” 第721章 年夜(一) 新任知县要请全县百姓吃饭听戏的消息,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县城的每个角落。 那些百姓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消息后,所有人都欣喜不已。除了奔走相告以外,更多人则自发组织,去衙门外面叩谢知县恩德。 百姓的这一举动,倒让张义有些猝不及防。 为了充分展现出亲民的样子,每来一波答谢的百姓,他就走出衙门与对方客气几句。眼见着衙门外面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张义干脆也不回值房了,就站在台阶下面,与百姓拉起了家常。 还别说,百姓就吃这套。 那些人见这位刘知县没有一点官架子,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纷纷围拢上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向这位面相和善的父母官大声问好。 饶是张义善于演戏,可面对这个局面也是心里叫苦。 等他应付完所有百姓,已经夜半三更。整张脸早就笑木了,双腿颤颤的不听使唤,只能靠小三子的搀扶走进衙门。 要说最惨的就是那双还算白嫩的手了,一晚上不知道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轻薄了多少遍,现如今又黑又肿,像极了卤肉馆里的酱猪蹄。 “特么的,可累死本官了。”回到房间的张义,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德子在一旁看着好笑:“四少爷,百姓就是如此。您对他们好一分,他们恨不得用十分回报呢。” 张义见此,不得不强打精神,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义父时常教导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然当了这父母官,心里自然要时刻想着百姓。” 翌日午时,张义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后院。在众人的见证下,先举办了封箱闭衙的仪式。 等仪式结束后,他才把那些下属领进值房,问起庆典的准备情况。 “知县,五百青壮已经招募完毕,都被下官派到街上站岗巡逻去了。只是……,只是,刀枪的数量少了些,勉强凑了三百余。您看……。”说完,县尉就心情忐忑的看向刘奇。 昨天刘奇大闹知府衙门的消息,已经被进城采买的人带了回来。这些下属在惊讶于此人胆大的同时,也打心底里羡慕对方的雄厚背景。要说飞龙院副统领的职位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当朝国相的义子。这种通天的人物,竟然是自己的直属上官。 张义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三百余也不少了就凑合吧。” 县尉这才长舒一口气,真是怕得罪了这位大人物。 等县尉退到一旁,主簿又走了出来:“知县,四座戏台已经搭建完成,请的那些戏班也已就位,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可以登台唱戏。” “别等我啊,他们准备好了,就开始演吧。” “是,下官一会儿就吩咐下去。还有,县里的乡老富户也已经请到,如今就在外面等待,您是否过去见见?” “一会儿把人请到后堂吧。” 随后,县丞又把差事禀报的一遍,只是临了才出言询问:“知县,您交代的牛羊美酒,已经暂存在粮库那边,您看下一步?” “就先放那儿吧,下午就运走了。” 稍后,等张义接待完乡老那些人,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县丞,你收拾收拾,跟我出城一趟。” 麻吉闻言一愣,也不便多问,就跟随对方走出衙门。 可当他们驱赶着牛羊大车,出了北城后,县丞终于忍不住了。 “知县,这是要去何处啊?” 骑在马上的张义轻笑一声:“带了这么多礼物,当然是去劳军了。” “劳军?”县丞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面前这位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张义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一营的兵马都有保境安民之责。咱们身为当地官员,与他们搞好关系没有坏处。” 县尉闻言,只能在心里苦笑。 还保境安民?是扰民害民还差不多!那些兵卒把县城搞的乌烟瘴气,别说是百姓了,就连衙门里的衙役捕快他们都不放过。你居然还去犒劳他们,老夫恨不得他们趁早滚蛋才好呢!!! 张义转过头,看向低头不语的麻吉:“怎么?县丞对本官的做法有异议?” 麻吉心说:何止异议啊,我意见大了。 只是他脸上不显,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只是没想到而已。要说,那些官兵也够苦的。除夕夜本来是团圆夜,他们却要在军营里度过。知县想得周到,应该过去犒劳一番。” 张义知道对方说的假话,也懒得戳破,只是笑而不语。 军营距离县城只有短短二十余里的路程,众人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辕门外面。 “站住!干什么的!!!” 张义刚勒住马匹,就见箭楼上面有一个哨兵正警惕看着自己。 他连忙拱手施礼,同时大声说道:“烦请通传一声,就说华通知县带了礼品前来劳军!” 哨兵看着队伍里的牛羊和几辆大车,心里已经信了几分。随后跑下来,又检查了刘奇的腰牌,这才去通知指挥使杨华杨将军。 “劳军?你听清楚了?肯定是劳军的?”杨华听到消息后,充满疑惑的看着哨兵。 “将军,错不了。小人听得真真的,他们还赶着牛羊和几辆大车呢。” 杨华这才信了几分,刚打算起身相迎。一名下属出声阻止:“将军,怕是有诈吧?” 下属见上司看过来,这才继续说道:“将军,且不说华通县与咱们互不统属,就说下面那些小崽子整日里在城里惹事。仅此一点,对方就没有来劳军的道理啊。” 杨华闻言,也觉得有理。可不是嘛,我这边整天折腾你,你过年的时候,还提着重礼来看我。你这不是有病吗? 此时,另一名下属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俺听说华通县新来了一位知县,没准对方是来说项的。想求咱们放过华通县?” 说着,这人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禁发出爽朗的笑声。 杨华一脸笑意的指了指对方,思忖片刻就说道:“人家既然提着礼品来了,本官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至于那些小崽子嘛……,该闹还是得闹。” “对!将军说的极是!又不是咱们求着他来劳军的,自己犯贱怪的谁来!” “走走走!一起出去看看,看看那个新任知县到底啥样!” “听说是个小白脸哦。” “哈哈哈,那可好了,干脆把他扣下来,陪爷爷过夜!哈哈哈!!!” 第722章 年夜(二) 当辕门开启的时候,张义当先跳下马来。 他的这一举动,看的县丞麻吉直皱眉,只觉这个知县的性子太软了些。你和杨华又不同属,至于弄得这么卑微吗? “不知哪位是杨将军?”张义一边扫视走出辕门的众武将,一边抱拳行礼。 这一下,麻吉可不止是皱眉了,愁的直咧嘴。哪里有客人先行礼的,这不是把咱们华通县所有官员轻贱到地上了吗? 原本就心存轻视的杨华,见到对方这番举动,干脆停下脚步。站在距离刘奇还有几丈外的距离,将双手背在身后:“某家就是。” 张义仿佛没看到对方眼中的轻视,连忙紧走两步,来到杨华面前:“杨将军,鄙姓刘,是新任华通知县。” “哦。”杨华仿佛是接待下属似的,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动作。 只听刘奇指着身后的车队:“今天不是年夜嘛,本官想着诸位辛苦一年了,就带了些年礼来探望一下。” 说着,不等杨华有所表示,张义就向麻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把礼单拿过来。 等杨华接过礼单,不止没有开口道谢,反而把一张纸甩的啪啪作响。 “刘知县,俺手下有一千多个兄弟,这些也不够分啊。” 一句话说完,就玩味看着对方。 闻言,麻吉都要气炸了,也顾不得上官刘奇的脸面了,抢上一步直面杨华。 “姓杨的,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我家知县念及大家都在华通为官,好心好意带着礼物……。唔唔唔~~~” 麻吉一番话没说完,嘴已经被张义捂住了。 张义又忙向杨华赔笑:“将军勿怪,出门前,麻县丞贪杯多喝了一些,本官替他向将军赔礼了。” 虽如此说,可一旁的那些将军不干了,纷纷站出来辱骂麻吉。 “你个老小子,是不是皮痒啊?” “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敢对杨将军这么说话?” “兄弟们,还等什么,揍他!” “对,揍他!” “咳!”就在这时,始终没动的杨华,咳嗽了一声。 见那些手下没有再上前的意思,这才眯起眼看着刘奇:“刘知县,这怎么说?” 刘奇先瞪了情绪激动的麻吉一眼,直到对方低下头,这才迎向杨华的目光:“杨将军,都是我管束不严,回头自然有赔礼奉上。” 杨华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听到对方服软认错,这才点了点头。 “刘知县既然是来送礼的,那里面请吧。” 说着,这才让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刘奇进去说话。 谁知,刘奇却挪动步子,而是微笑说道:“杨将军,军营乃是重地,可不是我等文官该去的地方。既然年礼已经送到了,本官这就带人回去了。” 杨华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这什么毛病?被自己贬损一通,放下礼品就要走,天下还有这么贱的人吗? 就见刘奇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继续说道:“杨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杨华玩味的点了点头,心说:这小子果然有事。 等二人来到一旁,张义就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 他一边递到对方手里,一边低声说道:“杨大哥,小弟难啊。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真是想平平安安的干完一任。只求大哥答应一件事,以后手下兄弟来县城的时候,能否稍作约束,小弟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 杨华看着手里的一千贯银票,心里激动莫名,这都顶得上半个身家了。 念及至此,杨华脸色一肃:“既然兄弟说了,我这个当大哥的肯定要给足面子。只是……,哎,那些兄弟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每月的饷银就那么多呢。” 说完,就直勾勾盯着刘奇的反应。 张义点了点头:“不瞒大哥,小弟正打算让家人在县城开几处买卖,大哥若是有心……。呵呵,等年后的,大哥若是有闲了,就来小弟府上坐坐。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时咱们兄弟二人单独聊聊。” 杨华简直太满意这个刘奇了,这就叫知情知趣。自己才开了个头,对方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稍后,等在辕门外的那些人,就看见杨华搂着刘奇的肩膀走了回来。 这种反差,看的所有人错愕不已。尤其是恢复冷静的麻吉,这位到底干啥了?怎么片刻的功夫,这二人就如同兄弟似的。 麻吉也只是憋了半炷香的时间,在回城的路上,终于提出了心中疑问。 张义看着远处的城楼说道:“还能干啥,以利诱之呗。” 闻言,麻吉彻底打消了说话的兴趣,心里只有三个字评价这位新任上司。 败家子!!! 华通县打从立县以来,可以说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不仅东西南北四城,各搭了一处戏台,街道两侧还摆了很多桌椅,桌上摆着各个酒楼食肆精心烹制的美食,供路过百姓免费品尝。 这一举动,不仅吸引了住在城外的当地百姓。甚至连住在夏州城的,都拖家带口的赶了过来。 一时间,县城的大街小巷人流如织,倒真有一番喜气景象。 当张义一行人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正在胡思乱想的麻吉,就听见刘知县对城门官大声吩咐:“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四门紧闭!明天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凡有违反的,一律军法从事。” 麻吉不由得疑惑看向对方。像他们这种小县城,平日为了给过往的商队百姓提供便利,会故意留一座敞开的城门。只有在遇到敌袭,灾害的时候,才会关闭四门。 不等他主动发问,张义已经出言解释:“那些免费食物,可是本官花的钱。只提供给本县百姓食用,却不能便宜了外人。” 麻吉觉得对方说的合情合理,也就没再提出异议。 稍后,当张义回到值房,胡理就迎了过来。 “东翁,如何?” 张义点了下头:“总算是送过去了。” 胡理长舒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他们最好醉死在营帐里才好。” 小三子却在一旁低声说道:“他们醉不醉死倒是无所谓,我就怕那些人不在今晚动手。”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做了所有该做的,那些人没选在今晚,咱不是也没办法吗?” 第723章 年夜(三) 夏州城,飞龙院 “报!统领,刘奇带人去军营了。”一名探子走进值房,向统领黄志朗声禀报。 正与下属谈事的黄志,点了下头:“把他给本官看紧了。” “是!”探子转身走出值房。 这时,坐在下首的副统领赵焱压低声音:“统领,倒不如在道路两侧安排下弓箭手,一箭将那小子结果了,也省的您烦心。” 黄志闻言,也只能在心中苦笑。那小子身边有几个好手,要是这么容易除掉,还至于我在这里发愁吗? 他也只能含糊其辞:“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待年后找个机会再杀他不迟。” 不等对方说话,黄志又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两天,你辛苦辛苦,多带人在四处看看,可别让什么人钻了空子。” 赵焱显得有些不以为意:“统领,左右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不至于此吧。再说了,拓跋将军这次打的就是宋人,辽人又在几百里外呢。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对咱们夏州不利。” “小心无大错,这次守军被抽走了大半,被留下来的又都是些废物。我是真怕凉州一劫在咱们夏州重演啊。”黄志面对下属,还是很有耐心的,直接讲出自己的担忧。 赵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又无奈苦笑:“统领,属下说句不吉利的,其实就算有什么人要对咱不利,咱们也只能看着干着急。总不能就指望咱们这几十口人吧?” 黄志对此深以为然,刚想让对方拿个主意。赵焱已经抢先说道:“统领,您要是真为这事烦心,属下倒是有个办法。您去请知府出面,让他把各个衙门的护卫衙役捕头,都给集中起来。要是还嫌不够,周边县城那些也给调过来。七拼八凑的,也有不少人呢。”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哎!”黄志话说到一半,就叹息一声。 赵焱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之前,刘奇大闹知府衙门的事情,他也是亲历者。当时统领见到玉佩就把拓跋赢晾在原地,自己率人先跑了。今天又去府上求人办事,这实在是抹不开面子。 “统领,要不属下跑一趟?”赵焱看向黄志,只等对方答复。 黄志就等对方这句呢,当即轻咳一声:“咳,这几天本官身体欠佳,你跑一趟也好。尽量跟知府表明利害,相信他会支持咱们的想法。” 在二人想着求助知府的时候,知府拓跋赢正在后院对下人发脾气。 倒不是下人有什么过错,而是他心里窝了一团火,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昨天那场遭遇,被拓跋赢引为奇耻大辱。不仅没达到杀害刘奇的目的,反而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怎么又惹老爷生气了?还不快滚下去!” 此时,夫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训斥了一句下人,这才转头看向夫君:“消消气,消消气,为了一个刘奇不值得的。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说着,夫人就搀扶拓跋赢坐下。 拓跋赢有心一把甩开对方,可转念一想就坐了下来。 “夫人,要只是一个刘奇也就算了!你说说,黄志办的是人事吗?通报消息的是他,挑唆我杀刘奇为宏儿报仇的也是他。可他对那小兔崽的后台背景是只字不提,害得夫君我白白在那些下属面前出丑!!!” 从昨天起,拓跋赢的这番话,不知向夫人念叨多少遍了,夫人也只能顺着对方说:“对!那个黄志不是东西,大过年的惹夫君生气,以后咱们不理他就是了。” 拓跋赢闻言,直接送夫人一记白眼,合着你拿夫君我,当孩子哄呢? 他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家丁来报,说是飞龙院副统领赵焱求见。 一听飞龙院又来找自己,拓跋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起来了。 他大声对门外说道:“让他滚!以后凡是飞龙院的人,老爷我通通不见!” 家丁吓的一缩脑袋,就转身离开了。 可不等夫妻二人再说上几句,那个家丁去而复返。 “老爷,赵副统领说,有军机要务,务必要见您一面。” 拓跋赢刚想破口大骂,耳边已经响起夫人的声音:“夫君,要不你就见上一面,或许人家真有什么重要事呢?可别耽误了才好。” 稍后,等他来到前厅,赵焱连忙起身行礼。 拓跋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更别说还礼了。独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闷头喝茶。 赵焱心中苦笑的同时,直接表明了来意。 拓跋赢有心不答应,可事关城防,真要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要跟着倒霉。只能气哼哼的写下手令,让赵焱自己去办。 当赵焱回到飞龙院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统领,手令总算是要来了。您看……。” 黄志伸手接过,等看完内容就立即招来所有手下,做了简单的分工。 “程伏,你去联络黎平知县。刘值,你负责联络万井知县,陈到,你负责联络王亭知县……。” 当分派到联络华通知县的人选时,黄志转头看向赵焱:“赵统领,那刘奇奸猾,你亲自跑一趟吧。务必说服对方,让他把衙役捕快抽调到夏州城来。” 赵焱想起刘奇那恐怖的背景,不禁心中叫苦:我不是闲的吗?早知道被派这个差事,当初就不该出这个主意。 与此同时,身在华通县的张义,已经把三名下属叫到自己值房。 在他了解了百姓对庆典的反应后,这才缓缓说道:“几位,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我、包括全县所有百姓,能过上今天这种平安喜乐的日子,应当感念皇恩浩荡。你们说是不是?”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道知县要做什么,也只能点头应是。 刘知县仿佛非常满意几人的表现,继续开口说道:“所以,本官打算今夜在衙门外面,带领全县百姓共同向上天祈福,祈祷上天能保佑吾皇身体安康,福寿绵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 三人闻言,偷偷撇了下嘴。马屁精,外面天寒地冻的,让我等跟着你一起挨冻,亏你想的出来。 第724章 年夜(四) 二更时分,衙门大堂已经摆上香案。 “跪!” 随着张义的一声令下,华通县大小官吏齐齐下跪。而那些普通百姓则跪在长街之上。全县上下三千余口一起向上天祈祷,祈求神灵保佑大夏风调雨顺,保佑吾皇福寿绵长。 祈福仪式刚召开不久,张义就听见衙门外传来阵阵骚乱,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人的喊叫。 他立即给了胡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看个究竟。 只是片刻的功夫,胡理就回到大堂,在其耳边低声禀报。 “东翁,有个自称飞龙院副统领的,说有军机大事在外求见。” 张义眉头微蹙,随即瞪了胡理一眼,低声吩咐:“就说本官没空,天大的事情也等明天再说。” 胡理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大堂。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胡理又小跑着回来了。 “东翁,他说有知府手令,按照朝廷法度,您不想见也得见。” 一帮贱人!张义心里骂了一句,就跟随着对方走出大堂。 此时的赵焱,已经被人请到了门房奉茶。等见到刘奇走进房间,他主动递上腰牌,并表明了来意。 临了,才说道:“刘知县,请你速速下令,赵某这就带人回去。” “吧嗒!”张义随手将那块腰牌扔在桌子上,几步来到椅子旁坐下。 歪头看向对方:“赵副统领,本官问你,夜半时分,黄志突然调集这么多训练有素且手握利器的衙役捕快……,他想要干什么?莫不是要效仿那宋国的开国皇帝,来个黄袍加身?” “刘知县!你莫要血口喷人!”赵焱拍案而起。 张义却显得不以为然,轻笑一声:“赵副统领,本官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助纣为虐的好。免得日后清算起来,累及家人性命。” 赵焱听对方越说越离谱,干脆把黄志的担忧讲述了一遍。 当张义听到夏州城防空虚的时候,藏在袖笼里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截至目前为止,一切正按照预估的形势进行。接下来,就看辽人如何动作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赵焱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刘知县,事情的始末缘由,赵某已经与你交代清楚。现在就请你执行知府和黄统领的命令吧。” 张义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赵副统领,下官身为华通知县,自然是要执行知府的命令。只是……,只是,能否等到天亮?届时,本官一定亲自……。” 不等刘奇把话说完,赵焱已经出言打断:“不行!知府和黄统领的命令,一时一刻也不能耽搁。你现在就去召集人手,赵某马上就要把人带走!” 张义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为难状:“这个……,这个怕是不妥吧。赵副统领,还是等到天亮吧。” 他一口一个赵“副”统领,早就把赵焱听的不耐烦了。 赵焱愤怒的一拍桌案,双眼阴恻恻盯着刘奇:“刘知县,你可是要违令不遵吗?” 面对这番质问,张义毫无惧色,只是轻笑一声:“赵副……。” 赵焱烦躁的挥手打断:“用不着你提醒赵某!你就说,知府和黄统领的命令,你执不执行吧!!!” 张义的脸上笑容不变,向赵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待二人来到房门处,张义就伸手指向大堂上摆放的香案。 “赵副~~统领,你且看看。此时此刻,本官正率领全县所有百姓,为吾皇祈福。你来说说,究竟是你口中的命令大呢?还是祈福的事情大?刘某才疏学浅,还请赵副~~统领不吝赐教。” “嘶~~~~”赵焱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刘奇大闹知府衙门的时候,他身为旁观者,只觉得此人背景深厚,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可等今天直面对方,才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难缠。 此时的赵焱,再没了之前的气势,看着不远处的香案讷讷不言。 张义见此,也只是在心中冷笑。 贱人!小爷还收拾不了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焱才狠狠地瞪了刘奇一眼:“刘知县,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张义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朗声吩咐:“胡师爷!带上几个人,把私放此人入城的给找出来,杖二十!同时,通报各处,如有再犯,本官要了他的脑袋!!!” “是!”胡师爷抱拳领令。 城外军营 箭楼上,负责站岗的牛犇,看着军营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景象吞咽着口水。 嘴上还在不停咒骂:“特么的,马老七这个没义气的,也不知道给咱们送些吃食来!下次我要是再借钱给他,就是他养的!” 正闭眼假寐的杨伙,慵懒说道:“老牛,别发牢骚了,再有一个时辰就换岗了,到了那时……。” 话说到一半,杨伙突然闭上了嘴,转身看向营门外的茫茫荒野。 “老牛,你听听,我怎么听见有马蹄声?” 牛犇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军营外面。 过了片刻,他才白了对方一眼:“哪有什么动静,分明只有风声。” 说完,他又把目光看向营地,自艾自怜的说道:“可怜哦,他们在那里大吃大喝,偏偏让咱们站岗放哨。一会儿等换岗的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条羊腿。” 杨伙听同伴说是风声,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想重新躲在角落里偷懒假寐。 正在此时,一枚箭矢划破风雪,如流星一般向着杨伙飞了过来。 不等杨伙有所反应,箭矢已经一头扎进他的脖颈。 “嘶~嘶~嘶~”杨伙用仅剩的力气,伸出左手想提醒牛犇。可刚抬起手,就眼见着一枚羽箭已经顺着对方的后脑钻了进去。 随着两名哨兵被冷箭射杀,漆黑的荒原上陆续又飞出十几只羽箭,向着其余哨兵齐齐飞去。 紧接着,十几条黑影拖着绳索来到军营外面,将绳索一端的铁钩挂在栅栏上,就迅速向两旁散去。 在绳子另一端的众骑士,见同伴得手,就一齐向反方向催动马屁。 “嘭~嘭~嘭~”随着绳索的不断拉紧,木栅栏终于经受不住拉扯,齐齐倒了下来。 埋伏在附近的辽军主将萧成海,当即抽出横刀直指前方:“众将士!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杀进去!!!” 随着一声令下,五千名精锐骑士犹如一股洪流杀进了军营。 第725章 年夜(五) 三更,夏州城,飞龙院 此时的黄志,早已不似下午的指挥若定,而是目光阴冷的看着赵焱。 “赵焱,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本官让你找的人呢?” 赵焱慌忙解释:“统领,非是属下无能,只是那刘奇小儿,以祈福为由,不肯听从调遣。” “那你就不知道联络城中富户,让他们派些家丁护院过来?” 不等赵焱出言解释,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就见一名探子说道:“报!统领,南城聚香楼起火。” 黄志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便朗声吩咐:“不是从城外调集衙役捕快了吗?让他们迅速赶到南城救火。” 说到这里,仿佛又想起什么,随即补充道:“在派几个咱们的人,过去查查,看起火原因是什么。” 等那人走远,黄志刚想继续训斥赵焱,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报!统领,城西富户齐思源家中起火!” 黄志蹙眉思忖,随即自嘲一笑,朗声吩咐:“调集衙役捕快迅速赶赴火场救火。务必不能让大火蔓延。” “是!”探子领令而去。 可这次,探子还没走远,又从大门外冲进来一人。 “报,统领,城东富贵巷燃起大火!” “啪!”随着一声脆响,一只茶杯已经变成星星点点的碎片。 黄志长身而起:“传令各处,严防宵小作乱。凡见到行迹鬼祟的,直接抓了。敢于反抗者,就地格杀!” 这时,一旁的赵焱出声说道:“统领,富贵巷可是住着不少大商贾呢,要是他们的宅子被烧……。” 赵焱虽没有把话说完,可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每个大商贾后面,都代表着一方势力,其中不乏高官显贵。一旦这些人遭受了损失,别看黄志贵为飞龙院统领,势必也要被幕后之人弄得灰头土脸。 “哎!”黄志重重的叹息一声,看向赵焱:“你去,多带些人过去救火,务必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 赵焱心中一喜,就算救火是个苦差事,也好过在这里挨训。 在黄志发号施令的同时,二十余名西夏骑士已经沿着城中主街,来到了北城门的城楼下面。 “站住!”把守在此的兵卒,伸手示意对方停下。 等那些骑士勒住马匹,当先一人已经腰间取下一枚腰牌。 “遵飞龙院黄统领的命令,出城给北营的杨将军送信。” 说完,又从背囊里掏出一封书信,拿在手里给对方展示。 守门兵卒在检验过腰牌后,语气也缓和不少:“城门已经关闭,还请诸位下马吧,咱们备了箩筐,俺多叫几个人,把你们放下去。” 话音刚落,为首那名骑士已经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兵卒肩头上。 “放肆!北营距离这里足足几十里的路程,你让我们走过去吗?” 那名挨揍的士兵刚要说话,就听骑士已经大声吩咐:“速速打开城门,若是耽误了差事,爷爷扒了你的皮!” 这时,旁边的一名骑士也凑了过来:“哥哥,别跟一个看城门的一般见识,还是抓紧办差吧。” 说完,就看向那名士兵:“你特么还不快些,等着我家哥哥赏你第二鞭呢?” 这些人的吵闹,终于引起了一名什长的注意。 在了解了情况后,便看向为首那名骑士:“这位,做什么事都有个规矩,别觉得为飞龙院办事就了不起了。” 骑士似乎也认识到了错误,点头说道:“对对对,刚才某家确实心急了些。可差事在身,确实耽误不起。这位,能否通融一下,把城门打开,放我们出城?” 什长闻言,摇了摇头:“实在抱歉,知府早就下过严令,夜间无故不得私开城门。诸位还是下马吧。” 那名骑士听完这番话,脸色立即变得阴狠,眯着眼紧紧盯住什长:“你在给老子说一遍?” 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腰间抽出佩刀。 什长连忙后退一步,迎向对方充满杀气的眼神:“你要干什么?别忘了这里可是……。”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骑在马上那人已经手起刀落。 “噗~” 一颗斗大的人头脱离身体飞了出去。 “啊!杀……”那个之前挨打的兵卒,眼见着上官人头落地,不禁惊呼一声。 可刚发出声音,就被骑士反手一刀砍了脑袋。 此时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发现了不对,一个个从背上取下弓箭,拉弓搭箭就想要把这些人射杀了。 那名骑士骑在马上傲然不惧,拿出手上的腰牌,对守军喊道:“实话告诉你们,某乃是飞龙院副统领,这次出城就是为了搬兵的。这两个蠢货耽误了某家的差事,死了也是白死。” 说着,他又故意顿了一下,用目光从守军脸上一一扫过。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城门到底能不能开!!!” 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凡是被他目光注视过的,都纷纷偏过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这时,骑士又朗声说道:“还不快给爷爷们打开城门?是不是打算再多死几个啊?” 那些守军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主意。 骑士见几句话镇住了众人,这才给随行的那些人递了个眼色。 当即,分成两队。一队人下马去开城门。而为首那人则带领一半属下,纵马来到了城墙上。 “还特么不收起弓箭?是不是打算趁着爷爷不备的时候,给爷爷放冷箭啊!!!” 守军见此,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把弓箭重新背在背上。 “唉!这才像话嘛。哈哈哈!!!”骑士朗声大笑。 可随着城门开启的声音传来,那名骑士也收起了笑容,转头看向城外方向。 “杀!!!” 茫茫黑夜,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随即,就是阵阵人仰马嘶的声音。 守军心中大骇的同时,齐齐趴在城垛上看向城外。 只见有无数骑士冲破黑夜的阻挡,手中挥舞着长枪短矛,正向城门处冲杀过来! “快!快!快关城门!!!” 当那些守军看到如洪水一般的骑士,齐齐冲杀过来的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 只可惜,那人也只是喊了一声,就被自称是飞龙院副统领的骑士一刀砍倒! “他,他不是……。啊!” 另一人还没说完,身上已经中了一刀。 一时间,城门外人仰马嘶,城墙上杀声四起! 第726章 年夜(六) 华通县 城楼上,几名守卫正围坐在一起,中间的火盆上架着半只烤羊。 随着火焰升腾,肥美的羊肉渗出诱人的油脂,顺着边缘滴落在炭火上。每滴落一滴,火盆里就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老大,能吃了不?”一名小兵看着散发香气的羊肉,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老大白了对方一眼,一边用蘸饱盐水的毛刷小心翼翼在羊肉上涂抹,嘴上同时说道:“急个啥?这肉要烤入味了才好吃。” 小兵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尴尬出声:“不能不急啊,肚子都开始造反了。” 这时,旁边一名年纪略长的守卫,递给小兵一张蒸饼:“狗子,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狗子慌忙摇头:“陈哥,你又诓俺,俺还留着肚子吃羊肉呢。” “哼,我算看出来了,咱们几个里面,就属你最会算计。”陈哥恨恨的咬了一口蒸饼。 “我娘说了,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狗子不服气的反驳道。 “行了行了!别瞎吵吵了。狗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会儿这条前腿归你。” 随着老大威严的声音响起,二人齐齐闭上了嘴巴。 正在此时,一名负责巡城的守卫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 “老大,快出来看看,军营那边着大火了。” “啊!”老大惊呼一声,站起身就向外跑去,其余几人也鱼贯冲出城楼。 当老大走出城楼的时候,就看见军营方向的夜空,已经被冲天的火焰映射得如同晚霞般红艳。 “狗子,你腿脚快!快去禀报给知县,就说军营燃起大火。” 待狗子走后,老大又将目光扫向所有人:“都去武库,把弓弩箭矢取出来!” 陈哥闻言,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无担忧的问道:“大哥,难道有敌人劫营?” 老大气恼的抬起一脚,将对方踹了个趔趄:“我特么怎么知道,以防不测懂不?真要是军营失火也就罢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都别磨蹭了,快去拿家伙要紧!!!”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所有人就感觉脚下在震颤,同时从军营方向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远方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耀。只是转瞬间,那些火光就汇聚成一条蜿蜒的火龙,正向这边游走过来。 随着这条火龙不断接近,这些人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个骑士手中的火把组合而成。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城墙上的所有人均是屏气敛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么一大队人马,究竟是敌是友。 一盏茶后,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只见那些骑士在距离城墙五十步的距离,就列队停下。随后一声号令的落下,骑士们纷纷从背上取下弓弩,又将一支支裹了火油的箭矢点燃。 “放!!!”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断喝,一支支火箭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转而就一头扎向站在城墙上的守军。 “敌袭!!!” 老大大喝一声就矮身躲在墙垛后面。 与城墙上的吵嚷相比,此时的华通县衙则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有幸被请进大堂,参与祈福的乡老富户们,早已经困倦的不成样子。有些人干脆躲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张义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觉有些好笑,一个时辰前这些人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绝对以最虔诚的心,向上天祷告。 正在此时,大堂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张义回头望去,就见胡理正带领着一名兵卒向自己这边走来。 见此情景,张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不是那些人嫌夏州的财富不足,就连华通这种小县城也不肯放过?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胡理已经带着狗子来到近前。 “东翁,借一步说话。” “好!” 待三人来到墙角,胡理才向狗子点头示意,示意对方可以说话了。 狗子行了一礼:“知县,北边的军营燃起大火。” 闻言,张义悬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你回去继续观察,一旦……。”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名衙役跑了进来。 “知县,北城门上的城门楼燃起大火!” “特么的!” 张义骂了一声,就带着凑过来的小三子几人跑了出去。 刚跑出衙门,就看见那些跪在长街上的百姓,正对着着火的方向指指点点,低声私语着什么,每个人在火焰的映照下,脸上都显出惊恐之色。 “知县来了!”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一众百姓见刘奇跑出衙门,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闪开!!!” 张义一改白日里的和善面容,向围拢上来的众人怒吼一声。等这些人止住脚步,他这才向北城门方向看去。 只见北城门上面已经火光冲天,城楼在浓浓火焰的包裹中已经摇摇欲坠。 张义转头看向小三子:“按计划行事!” 待小三子领令离开,张义又对胡理吩咐:“传令四门,胆敢接近城门三十步者,无需警告,就地格杀!” 看着胡理的背影远去,张义这才带领着县丞几人,向北城门赶去。 稍后,一行人已经顺着陡峭的甬道,登上了城墙。 此时,城外的敌军已经停止了放箭,有几名骑士正在城墙下高声叫喊。 “城里人听着,速速打开城门束手投降。胆敢负隅顽抗,破城之日,就是尔等丧命之时!!!” 张义猫腰来到几名守卫身边,在询问了几句后,才算了解了情况。 他奓着胆子从城垛后面探出头去,就见至少有几千骑士,正列队城下。 “我乃华通知县刘奇,让你们领军的出来!” 张义的话音刚落,就听有破空声陡然响起。 他暗叫一声不好,刚把头缩回来,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已经擦着城垛飞掠而过。 特么的!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声的同时,也把狗子叫到身边,在其耳边低语了一句,就把对方打发走了。 此时,城外又传来阵阵马蹄声。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刘知县,刘兄弟,我是你杨大哥啊,快些打开城门。萧将军说了,他会约束手下,只取财物绝不伤害城中百姓。” 第727章 年夜(七) 杨华在城外劝降的同时,狗子已经从武库取出弓弩,向其余守军分发。 张义这才向众人低声吩咐:“城外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你们只要把守住城门,防止内应抢夺城门。”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守军指着城里方向高声大喊。 “站住!谁让你们过来的!”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就窜到那边。 低头看去,就见十几名手里拿着横刀的粗壮汉子,正向城门这边跑来。 “杀了他们!!!” 伴随着张义的一声令下,城墙上的一众守卫也反应过来,纷纷张弓搭箭,一枚枚箭矢破空而出。 那些汉子并没意识到,守军出手会如此果断。只能仓皇间,举刀格挡箭雨。 与此同时,小三子率领一队衙役已经赶到。 为首那人,眼见着要被合围,怒喝一声:“兄弟们,冲过去,打开城门!!!” 可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就直直的钻进了前胸。 他不甘的抬头看去,就见刘知县正端着一把击发过的短弩看着自己。 随着为首那人的中箭倒地,一众壮汉也没了之前的勇猛,纷纷选择夺路而逃。 此时,小三子率领的众衙役,已经对那群人形成了合围。 城墙上观战的张义,见大势已定,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短弩。 就在这时,他就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衣袖,转头看去就见麻吉正担忧的看向自己。 “有屁就放!!!” 刘奇的这声训斥,让麻吉闹了个大红脸。 麻吉悠悠说道:“知县,还是要想个对策才好,万一城外那些人攻城的话,咱们可就完了。” 张义恨不得把这个老小子从城头上扔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麻县丞,用你的脑子想想。你听说过骑兵攻城的吗?攻城是不是得有云梯之类的东西啊?你觉得这些骑兵在荒野上,能找到那些东西吗?” 这时,杨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兄弟,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他们有好几万大军,你还是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吧。” 张义耐着性子听完,就躲在墙垛后面向外喊话:“杨大哥,他们带兵的是谁啊?让他来跟我说话。” 说话间,就见小三子顺着甬道跃上城头,向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郎君,各处都布置好了。” 张义矮身来到城墙另一侧,探头向城里望去。只见距离城门三十步,站立着刚才那队衙役。一个个横刀在手铸成一道人墙,防止再有内应抢夺城门。远处的长街上,白日里负责治安的青壮也被组织了起来,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以防宵小趁机作乱。 这时,胡理也喘着粗气登上城墙,待辨明方向后,就来到张义身边。 “东翁,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 张义点了下头,看向三名下属:“你们三个也别闲着,除了命令那些小吏尽量安抚百姓外,你们每人再负责一座城门。本官就一句话,任何人胆敢接近城门三十步,不需警告,直接下令射杀。” 以麻吉为首的三人,也知道事态紧急,立即领令去了各处城门。 此时,一个沙哑嗓音从城外响起。 “刘知县,某乃是萧将军座下大将野利布。” 张义这才猫腰回到另一侧,借助墙垛的缝隙向外观瞧。 只见一名身材壮实的汉子,跃马跑出队列,正在向城墙上观望。 “原来是野利将军啊,幸会幸会。” 张义一边应付着对方,一边向小三子低声询问:“够的着吗?” 小三子经过一番谨慎观察,才摇了摇头:“差了些,再有二十步差不多。” 张义思忖片刻,随即吩咐:“你先准备。” 待打发走小三子,张义这才朗声说道:“刚才杨将军说的那些,刘某却是不信的。我希望野利将军能当着众人的面,亲自许下承诺。” 野利布闻言,心中狂喜。下意识向后望去,等转回头才想起萧成海萧将军,已经率领手下亲兵去夏州城查看情况了。 “哈哈哈!如刘知县所愿,本官就亲口许下承诺又有何妨。” 说着,野利布就复述了一遍只取钱财绝不骚扰百姓的话语。 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亲兵队长交到身边,低声吩咐:“一会儿等骗开了城门,某要见到刘奇小儿的脑袋。” 亲兵队长当即点头会意。 在他低声吩咐的同时,刘奇的声音再次从城墙上响起。 “野利将军,你所说的,本官信了。只是,如有兵卒不遵从将军号令,该当如何?” “当真有兵卒作乱,刘知县大可来找本官,本官自会给苦主一个公道。” “好!将军说的痛快。只是,你我素未蒙面,就算想找将军告状,也分辨不出是哪个啊。” 野利布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只觉这个刘奇小儿废话太多。 只听刘奇继续说道:“将军,不如你我现身相见如何?彼此记住容貌,也免得闹出相见不相识的笑话。” “可以,见上一面也好!”野利布看向空荡荡的城墙。 随后,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军,你先把弓箭手撤下,刘某可不想遭遇什么不测。” 野利布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下手,示意弓箭手回去。同时在心里发誓,等杀进城里,一定活剐了刘奇此人。 张义等到那些弓箭手退回队伍,这才挺身站起,手搭凉棚做出一副四处寻找对方身影的样子。 “这呢!” 随着野利布的一声大喊,张义这才循声望去。 他缓缓放下手臂,很自然的将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朗声喊道:“可是野利将军吗?太黑了,也太远了,刘某看不清楚,能否走近一些。” 说话间,张义向藏在墙垛后面的的小三子几人,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野利布闻言,狐疑的看向城墙上的刘奇。 与此同时,亲兵队长也在低声提醒:“将军,小心有诈!” 野利布看着几丈高的城墙,不禁陷入了沉思。 刚才刘奇下令杀人的时候,他是听在耳朵里的。可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没了动静,这只能说明一点,之前安插的那些内应,已经被对方砍杀干净! 自己究竟该如何破局呢? 第728章 年夜(八) 在野利布陷入沉思之际,就听刘奇不无嘲讽的朗声说道:“野利将军可是不敢上前,怕本官有埋伏不成?哈哈哈!” 野利布虽听的心头火起,可让他催马上前,却是万万不能的。 张义见此,便看向左右:“都看见了吧,你们几个老卒就能吓得那位大将军止步不前。哈哈哈!!!” 在肆意的嘲笑过后,张义的脸色猛然一肃,大声吩咐:“都站起来,让人家看看你们。” 转瞬间,城头上那些年纪大的军卒,就挺身而立。 刘奇似乎犹嫌不足,又继续朗声吩咐:“都举起双手,也让野利将军看看咱们的诚意。” 那些老卒这才将双手举过头顶,只是手上仍然拿着刀矛等利器。 “都扔出城去,野利将军既然说了不伤百姓,你们还拿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这样岂不是落人口舌?” 这些老卒已经知道了刘知县的谋划,也就很顺从的将那些武器顺着城墙扔了出去。 张义见此,这才向野利布双手一摊:“野利将军,刘某可是拿出十足的诚意。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 野利布见到这一幕,不禁陷入两难境地。要说其中没诈,那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可除了冒险一试,又没有其他办法。 面对几丈高的城墙,自己又没有攻城器械可用。城外倒有的是丛林树木,可刀劈斧砍的,时间也不允许。 念及至此,野利布牙关紧咬,伸手抚摸了一下内衬的软甲。 随即,双脚轻磕马腹,任由胯下骏马向城墙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将军!危险!” “将军,不可啊!” 野利布面对属下的劝阻置若罔闻,双眼只是紧紧盯着站在城墙上的刘奇。 张义哪怕是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可脸上依旧保持着轻松和煦的笑容。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野利布缓缓接近,双方的所有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巴。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有异变发生似得。 张义眼见着野利布走到一箭之地,坠在身侧的左手借助着城垛的掩护也缓缓伸了出去。 只见他手心向下,中指翘起,其他四根手指则向下绷直。 藏身在此处的小三子,几乎在瞬间就领会了郎君的意思。他狠狠地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张义这才动作缓慢的把手收了回来。 正在此时,进入射程的野利布已经朗声说道:“刘知县,本官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你是不是可以令人打开城门了?” 闻言,张义的脸上满是迷茫之色,身体几乎探出城墙:“野利将军,太黑了,还是看不太清楚。” “你……。” 不等野利布把话说完,张义已经补充道:“将军稍等,刘某让人取火把来。” 说完,也不去理会对方的反应,只是向狗子朗声吩咐:“去取一支点燃的火把过来。” 野利布常年征战,自然知道自己身处在弓弩射程之内。可也只是在射程边缘而已,按照他的计算,即使对方有所埋伏,箭矢飞到近前的时候,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拨打箭矢,并借机拨转马头返回本阵。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依旧不见刘奇有任何过激举动。尤其是在自己进入射程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把握难得的机会,令人向自己开弓放箭。这也让他绷紧的身体,逐渐变得松弛起来。 城墙上,狗子已经把一支燃烧的火把递到刘奇手里。 张义接过以后,便对下面的野利布说道:“野利将军勿怪,我扔一支火把到你跟前,这样就能看清面容了。” 刘奇的这一举动,在野利布眼里堪称愚蠢至极。自己距离城墙足有五六十步的距离,仅靠人力怎么可能把火把扔到自己脚下。 张义在说话间,已经动作缓慢的把火把交到右手,而左手在放下的同时,已经向小三子比划了一个手势。 待一切准备就绪,张义使尽全身力气,把火把扔了出去。 夜空中,火把燃烧的光芒分外耀眼。与此同时,早已张弓搭箭的几人,在小三子的带领下已经闪身而出。 “嗖!”箭矢夹杂着破风声,向着野利布所在位置就飞射出去。而其余几人则动作稍缓,等了两息的时间,才把羽箭射了出去。 站在城下的野利布,视线完全被火把所发出的光芒阻挡。根本就看不见,掩藏在光芒后面的小三子几人。 等听到破空声的时候,他暗叫不好,整个身体趴伏在马背之上,以期躲过那支飞向自己的冷箭。 小三子射出的那枚箭矢转瞬而至,只是并没有如野利布所想的那样飞向他的身体。而是毫无征兆的钻进了胯下战马的马头之中。 “稀溜溜~~~”骏马一声嘶鸣就倒在地上,直把野利布摔得七荤八素。 不等他有所动作,另外几枚箭矢已经飞掠过来。 “噗噗噗~~~” 随着箭矢入肉的声音,躺在地上的野利布,只觉后背接二连三传来钻心的疼痛。 “保护将军!!!”亲兵队长眼见着将军中箭,大吼一声就催动马匹冲了过去。 这一举动,也惊醒了所有辽军,几千骑士几乎同时启动,犹如翻涌的巨浪般杀奔城墙方向。 正在此时,小三子等人的第二轮箭矢已经飞向倒地挣扎的野利布。 “噗噗噗~~~” 在野利布中箭的同时,又发出几声野兽般的惨嚎。 这时的张义,也已经端起一支短弩。只不过,他并没有射杀野利布的意思,而是透过望山,将目标瞄准了被五花大绑的杨华。 “嗖~~~” 张义轻叩弩机,箭矢向着跪在地上的杨华飞了出去。 “啊~” 杨华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痛苦的歪倒在地上。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躺在地上不断抽搐,殷红的鲜血也顺着胸膛肆意流淌出来。 眼见着对方已经活不成了,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时辽军已经赶到城下,数百支箭矢同时激射而出,如同黑云一般压向城头。 张义在令人躲避的同时,也向举着盾牌苦苦支撑的胡理大声吩咐:“通知四门,让人把城门附近的房子拆了,砖石木料都堆进城门洞里!!!” 好在辽军所携带的箭矢并不算多,在射出十几轮箭雨后,箭矢就变的稀稀拉拉,远没有之前那般恐怖。 见此情景,张义才疲惫的靠在墙垛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第729章 身披枷锁 在张义用计击杀野利布的同时,几百里外的两万西夏精锐,正在通往银川城的山谷中苦苦挣扎,以求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西夏的领军大将拓跋聚,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狼狈过。除了在心里叫苦以外,对于如何摆脱现状却没有任何办法。 前方是巍峨耸立的宋国边关城墙,而后方则是两万训练有素的宋军。两侧的高山上,更是有数不清的弓弩手。最可恨的还是脚下这片山谷,已经被人泼满了火油,自己的那些袍泽弟兄,正在如同地狱般的山谷里,寻找着一切逃出生天的机会。 只是,素有大宋战神之名的狄青,却不会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他在用兵之前,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找到的关系。将方圆百里的边军厢军以各种理由调集到一处。就这样还犹嫌不足,狄青甚至把银川城头的八牛弩征调过来,现如今正架在不远处的山顶上,对着那些敌将一一射杀。 站在城楼上观战的狄青,看着山谷中所发生的一切,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笑容,反而在眉宇间隐隐有忧色浮现。 “将军,可是有心事?”厢军指挥使王留在一旁轻声询问。 对此,狄青也只是沉默不语,许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就在王留以为对方要说话之时,狄青也只是摇了摇头,仰望着头顶上的点点星空。 天下间,或许只有张义和曹宇婷才了解狄青此时的心情,但也只限于了解而已,对于如何改变现状却显得有心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狄青才转头看向这名老部下:“子厚,可记得当年咱们打过的赌吗?你还欠俺一顿美酒呢。” 一番话,说的王留莫名其妙。 “末将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阴错阳差的,总没机会聚在一起。” 狄青轻笑出声:“待这次战事结束吧,我与你把酒畅饮。” “哈哈!那将军可要小心了,末将这几年除了练兵,就是和那些老兄弟聚在一起饮酒取乐,酒量早就远胜当年了。” 王留在朗声大笑的同时,并没注意到狄青的脸上有一抹苦涩闪过。 “报!银州方向发现异动!”斥候统领向狄青躬身施礼。 “讲!”狄青脸色一肃,双眼直视对方。 斥候统领这才朗声禀报:“刚接到的消息,银州守军正在整备人马,具体缘由尚不可知。” 狄青轻蔑一笑:“无非是过来救援的。” 等打发走斥候统领,他才转头看向王留:“王将军,该你出场了!” 王留早已收敛笑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末将必不会让将军失望!” 狄青对此非常满意,微笑点头:“去吧。” 待王留的背影消失,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战场上。 “传令魏宽,让他务必扎紧口袋,绝不能放走一兵一卒。如有违背,让他提头来见!” 有别于银川城的喊杀声震天,千里之外的保德军驻地却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能看到几个守军上街采买以外,城中各处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 造成这一景象的根本原因,只是指挥使牛浩已经于两日前,亲率手下精锐兵力,沿着蜿蜒的山间小路,向西夏方向秘密挺进。 自从那一日曹宇婷遇袭,而后又得知偷袭辽军的消息已经败露,牛浩就在心里不停地打鼓。 除了阵阵后怕以外,也在担心消息泄露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万一,西夏又或者辽人有了防备,甚至保德军被其中一方趁虚而入。那自己在官场上几十年的辛苦经营,就有可能毁之一旦,甚至还会被押解到京师受审。 倒是曹宇婷在一旁苦苦相劝,才算解开了牛浩的心结。同时,也让其下定决心赌上一把。一旦事成,虽谈不上名垂青史,可也是足以萌荫后代的大功一件。 “牛叔!还有多远啊?” 连续两日在山间穿行,让曹宇婷还没长成的身体吃尽了苦头。此时的她,正毫无形象的斜倚在一块巨石上,用双手揉捏着酸胀的小腿。 “看见前面那道山岭了吗?那里就是三界山了。只要沿着山路从左边翻过去,就是西夏境内了。” 牛浩把手里的水囊扔给亲兵,一屁股就坐在了曹宇婷对面。 “干脆给你做个滑竿吧,让我手下亲兵抬着……。” 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伸手打断:“算了。这山路走的本来就艰难,再让人抬着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尽管这句话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可牛浩听在耳朵里还是有那么一丝诧异。 他实在搞不懂,平日里过惯了荣华富贵日子的小郡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好在,牛浩也不愿意为此事纠结,抬头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郡主可以在此处多歇息一下,等夜里咱们再加紧赶路,争取明天一早赶到三界山。” “报!” 二人正在说话间,一名斥候跑了过来。 “讲!”牛浩长身而起。 “将军,三界山西侧的山道上,发现马蹄印。据推算,大概是两天前留下的。”斥候恭敬禀报。 闻言,曹宇婷立刻来了精神。 不等牛浩说话,她已经开口询问:“马蹄印多不多,是朝哪个方向的?” 几天的接触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是牛将军的亲戚。 斥候偷眼打量牛将军的脸色,见对方面色如常,这才向曹宇婷施礼说道:“马蹄印是向西的,绵延数里不止,据推算,兵力至少过万。” 曹宇婷心中一喜,随即看向牛浩。 牛浩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又向斥候吩咐了几句,就将其打发走了。 “牛叔,这么算来,时间刚刚好。”曹宇婷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牛浩宠溺的摇了摇头,随后就叫人把地图拿来。 指着地图上的三界山说道:“第一步咱们算准了,也走对了。下一步就是如何拦截辽军,给对方一记痛击。” 说着,他就略带考校的问道:“说说吧,如果换做是你,该如何布置?”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仔细端详地图上的每处细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缓缓说道:“按照之前的推算,辽军兵力应当在两万上下,山路蜿蜒曲折,怕是要绵延十里不止。” 说着,曹宇婷指向地图某处:“换做是我,就兵分两路。一路在山口埋伏,另一路则在山脚。这样他们不仅前后受敌,且由于山路狭窄的原因,还无法调动所有兵力攻击一点。留给他们的只有舍弃马匹辎重等物,选择陡峭的山间小路逃命。” 牛浩听完对方的讲述后,不禁抚须摇头:“哎,可惜了,可惜了啊。” 见小郡主满是疑惑的看向自己,牛浩才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否则在疆场上锻炼几年,就可独当一面了。哎!” 第730章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正月初一,卯时。 大宋国主赵祯,正乘坐着御辇赶去大庆殿,准备接受外国番邦的朝拜。 辽国国主耶律宗真,正为狩猎混同江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西夏国主李元昊,正因为宿醉发着脾气,这也让朝贺大典不得不在一个尴尬的气氛中进行。 此时的华通知县张义,正透过城墙垛口欣赏着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一夜的紧张,一夜的呐喊,一夜的厮杀,让这位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身心俱疲。 辽军已经退去小半个时辰了,随着那些人的离开,包括张义在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抽空了身体似得,七倒八歪的躺在城墙上,任由风雪拍打他们的脸颊。 突然,张义只感觉大地在剧烈震颤,还依稀能听隆隆的马蹄声。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举目看向远方。 只见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这时,其余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一个个翻身跃起,齐齐向西边望去。 “知县,怕不是辽人又回来了?” “也有可能是辽人的援军哦。” “知县,咱们该怎么办?” 张义猛然回头,威严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慌什么?本官还是那句话,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咱们只要守住城门,不让他们破门而入,就肯定能等到援军到来。” 说完,再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直接吩咐:“小三子,立即组织青壮,准备登城御敌。” “老胡,去把那些主事小吏撒出去,让他们尽量安抚城中百姓。” “陈武,把城里所有的郎中集中起来,立即给伤者疗伤包扎。” “武老大……。” “知县,知县,你看,你看那些人身上的甲胄!!!”一人神情激动的打断了刘奇。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那条黑线早已化为千军万马。最为可喜的是,那些骑士身上的甲胄居然是都是西夏制式的。 “知县,是咱们的人,咱们的人啊!” “知县,咱们得救了!得救了啊!” 相比于那些人的欣欢鼓舞,张义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太快了,这些援军来的太快了些。辽人才退去不久,这些西夏援军就赶到了。那之前制定的策略,还能顺利执行吗?大宋军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应付这批突如其来的军队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那批援军已经分兵几路,向各处疾驰而去。 当其中一支部队来到城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 “城上的!叫个管事的出来说话!” 一名头顶银盔身披银甲的将军跃马上前,指着城上喊道。 见此,城上的所有人齐齐向刘奇看去。 张义立即整理精神,向那位将军抱拳行礼:“本官是华通知县,姓刘。不知将军怎么称呼?官居何职?” 当将军听说对方只是个七品知县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某乃是马步军指挥使,颇超雄。” 不等刘奇说话,他又继续说道:“速速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去。” 这时,城头上的张义,只觉得有人在身后拉自己的衣袍。 转头看去,就见是什长武老大。 只听对方低声说道:“知县,还是验明身份的好,万一是辽军假扮的……。” 张义闻言,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武老大。 一夜的辛苦激战,好不容易盼来援军,几乎所有人都在欣喜不已的时候,这个武老大还能保持一贯的谨慎态度。不得不说,此人真是个干秘谍的好材料。 武老大见知县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干脆低下头不敢与这位上官对视。 张义拍了拍对方肩膀:“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就令人去找绳索,准备把武老大从城头上放下去。 正在此时,城外的颇超雄见城上那些人磨磨蹭蹭的,心里很是不悦。 “刘知县,可是不欢迎我等?” 说完,就怒视刘奇。 张义刚要出言解释,忽然想起一个人,卓啰城守将颇超烈。 “颇超将军,跟你打听一个人啊。卓啰城指挥使颇超烈,你可认识?” 颇超雄眉头微蹙:“自然是认识的,那是俺的胞弟。” 张义心说:你认识就好办了,咱们就有的聊。 他连忙做出一副欣喜模样:“不瞒将军,烈大哥与小弟交情莫逆。当初小弟在西凉府为官之时,经常与烈大哥一起把酒言欢。哪怕现在调任夏州,与他也常有书信往来。” 颇超雄闻言,倒是没有多少猜忌。自己兄弟的性子,他是最熟悉不过。善于经营人脉关系,尤其是官场上的人物。此时蹦出一个号称与小弟交情莫逆的,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时,武老大已经把绳索绑好,在众人的帮助下下到了城外。 有着这层关系,颇超雄对于武老大想要检查身份腰牌,一时也懒得计较。 张义则借着这个空档,把城里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尤其是城门已经被砖瓦堵死,想要清理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 闻言,颇超雄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再没有提出要入城的想法,只是让刘知县提供些粮草补给。 稍后,张义借着送粮草的机会,也下到了城外。摆上一堆吃食,与颇超雄相视而坐。 “大哥,尝尝这个卤羊蹄,这在我们县里很有名气的。” “大哥,尝尝这个羊排,可是县里一个厨子,传了几代人的手艺。” “大哥……。”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颇超雄面前已经堆满了各种吃食。 这一下倒是让不善交际的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了,好了。刘兄弟,哥哥自己来,自己来就行了。”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问出最为关心的话。 “大哥,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啊?” “兴庆府。”颇超雄抓起一根羊排。 张义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可真能说笑,兴庆府离此至少有三天路程。辽人昨天夜里才大举来袭,你们莫不是飞着来救援的?” “骗你作甚,我们真是兴庆府来的。再说了,谁说我军是为了救援你们才赶来的?也只是碰巧遇上了。”颇超雄把羊排的骨头随手扔掉。 “那大哥来此的目的是?哦,不为其他,主要是有需要小弟出力的地方,大哥尽管开口。” “用不上,又不是驻军,就是路过。原本打算补给以后,继续往东赶路的。谁知道正遇到这么档子事啊。” “东边?银州啊?” 颇超雄只是摇头不语。 张义见此,心里大概有了回数。 第731章 瘟神上门 张义与颇超雄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名传令兵打断了。 对方的来意是转述主帅的命令,通知颇超雄带领部队到夏州城外集结。 张义看着大军消失的背影,逐渐陷入了沉思。 由夏州向东有两条官道,一条是东南方向,通往银州边关。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拓跋聚已经亲率两万精骑去那边打草谷了。颇超雄这支军队再过去的话,显然有些多余。至于另一条路,则是东北方向,尽头与三界山相连。从那里可以进入辽国又或者大宋。 鉴于颇超雄刚才的反应,和张义对局势的判断,他更倾向于对方会走第二条路。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显然不会是巡边那么简单,应该是以作战为主要目的。可目标到底是大宋,还是辽国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夏州城方向来了一名小吏。说是传达知府的命令,让其明天一早,赶到知府衙门参加集议。 张义并没有着急放小吏离去,而是旁敲侧击打听夏州城的情况。 让他失望的是,小吏应该是受了什么人的叮嘱,口风把持的很紧,对于夏州城的现状只字不提。 气的张义连踹对方几脚,才放小吏离开。 这时,被砖石封堵的城门,已经在几名下属的监督下彻底清理干净。 张义当即吩咐武老大等人,换上一身便服,骑上快马去夏州城打探消息。 等看着几人走远,他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衙门。 昨夜那场防守战,对于华通县城并没有实质损失。不过,那山崩地裂的气势,却是让城中百姓忧心忡忡。 张义在得知情况后,立即让胡理撰写几份安民告示,张贴在城中各处。 这边刚打发走胡理,一些乡老又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找上了门。说是城外的庄子都被辽人毁了,请知县能为他们做主。 张义心里这个气啊,又特么不是小爷干的,你跟我说得着吗?好说歹说才把那些人打发给县丞麻吉,让他自己看着处理也就是了。 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完,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张义刚想着偷个懒,去后院睡一会儿。结果,瘟神登门了。 “刘知县,好谋划啊。全府一城五县九十三个村镇,人口十万余。一夜间,几乎被辽人洗劫一空。可偏偏只有你们华通县得以保全,赵某很难想象你与那些辽人没有勾结啊。” 飞龙院副统领赵焱,胳膊上裹着厚厚白布,靠一根布条在脖子上吊着。此时,正眼神犀利的打量坐在桌案后面的刘奇。 张义闻言,也只是轻笑一声:“怎么?赵副~~统领受伤了?本官听说,辽人可是凶残之极,屠戮了不少百姓,赵副~~统领能免遭劫难,不知是藏在哪个狗洞里面,才得以活命啊。” “你……!” “我?我怎么了?本官以一己之力,护得全县上下几千百姓的性命。也是你这么个废物能置喙的?快找个镜子照照自己这副德行,丢人现眼的玩意!本官虽不在飞龙院为官了,也看不得一个酒囊饭袋,整天以飞龙院的身份,在外面招摇过市。滚滚滚!快给本官滚出去,再多看你一眼,本官都觉得恶心想吐!” 张义说着,就如同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嘿!你个小畜生……。” “小畜生骂谁呢?” “小畜生骂你呢!” 张义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得啊,难得!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本官对你这个小畜生的钦佩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好你个刘……。” 赵焱话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不过对方。干脆深吸几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气。 “刘知县,赵某奉了黄统领命令,来甄别辽人秘谍,希望刘知县予以配合。” 让赵焱没想到的是,他的火气虽压下去了,可刘奇憋闷一宿的火气爆发了。 “啪~” 张义一拍桌案长身站起,几步绕到下面,用手戟指对方:“你们他妈的早干什么去了?辽人来犯之前,整日里浑浑噩噩,不思进取。现在人家都跑的没影了,你们这么孙子蹦出来耀武扬威的。赶快给老子滚!别等老子大嘴巴抽你!” “你……!” 赵焱刚要反驳几句,就见刘奇的目光在四下寻找什么,似乎真要抄家伙揍自己一顿。 见此,赵焱也只能恨恨的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刘奇,你很好!你等着,总有……。” “嗖~~~”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已经抄起砚台扔了过去。 赵焱偏头躲过的同时,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一旁的胡理,眼看着赵焱跑远,这才凑了过来:“东翁息怒,东翁息怒,为这种小人……。”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张义已经换上一副笑脸。 “老胡,你真以为我跟那个蠢货生气呢?他也配!” 张义看了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昨晚上,咱们干的有些事情,禁不起认真推敲的。其中有些纰漏,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所以……。” 说到这里,他向胡理挑了挑眉,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胡理这才恍然大悟:“东翁,那您看这事该如何收场?总不能就这么僵着,毕竟飞龙院的权柄可是不小。” 张义对此也早有谋划:“事情主要落在武老大几人的身上。你现在就去找他们,就说本官看他们身手了得,打算调几人当贴身亲随。每月双份饷银,衙门里出一份,本官再单独给一份。”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至于飞龙院那边……,明天吧,明天我去夏州城,争取见黄志一面。” 胡理点头应是,转身走出值房。 张义刚要去后院休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猛拍了下额头,又把胡理叫了回来。 “武老大那事一会儿再去,现在我这边有个急事让你去办。” 见胡理看向自己,他这才继续说道:“你现在就去找县丞,就说我吩咐的,让他把官仓里的粮食,全都卖给县里百姓,一粒粮食都不要剩。要是有买不起的,可以先欠着或者由我先行垫付。我只有一个条件,全县百姓在新粮食下来之前,决不能饿肚子。” 第732章 微妙因果 翌日清晨,当张义走进夏州城的时候,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震撼到了。 原本繁华喧嚣的城市,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大火焚烧的断壁残垣,那些有幸逃过一劫的,门头上也悬挂着大小不等的白色灯笼。 行走在街上的百姓,早已没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一丝生气。 知府衙门,作为一座城市的中枢,保护的还算完整。除了有几处院墙倒塌以外,里面的房屋受损还不算严重。可是围绕周遭的血腥气,却让人只想逃离这里。也不知,那一夜牺牲了多少将士,才换得这一结果。 当张义走进议事厅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着十几名文官,另外还有四名身上裹着绷带的武官,气色灰败的坐在角落。 当众人看见身形挺拔,衣冠整齐的刘奇时,纷纷停止了低语,用怪异眼神反复打量对方。 对此,张义也有些心理准备,谁让全府上下,只有华通县没被辽人洗劫呢。 草草行礼过后,他就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正是印证了一句话:我本无心与人争,奈何事事不饶人。 张义刚刚坐好,房间的另一侧突然有人出声:“子长兄,听说了吗?这次辽人大举犯边,是有人做了内应。” 那人说话声音很大,显然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 张义连眼皮都没抬,出门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只做一尊泥胎木像。 至于口角之争,他还没放在眼里。 那位子长兄也是个不饶人的主,很是配合的说道:“知夏兄,小弟也听过这个传闻。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那个不要脸的,也不知收了辽人多少好处,害了整整十余万百姓。” “呸!他如果要脸,能学那汉末的吕布?一个三姓家奴而已,还整天的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怎么着呢!换做是某,早就羞愤而死了!”知夏兄咬牙切齿,一边说,还一边往刘奇脸上瞥一眼。 “就是就是,整天这个叔父,那个义父的。也不知道,他爹妈在地底下做何感想。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哈哈哈!!!”子长兄越说越兴奋,直说的仰天大笑。 “哎~~~” 正在二人说的畅快时,只听得房间一侧,传了一声长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闭目养神的刘奇,已经站起身。 “怎么?说到某人心坎里了?早知如此,别干那些下作的勾当啊!哼!”知夏轻哼一声。 子长虽没说什么,可眼中充满了鄙夷。 张义也不去看二人,而是倒背双手仰头望天,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等身为一方官员,有代天子牧民之责。可现如今,由于自己的愚蠢无能,害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此间事若是传到天子耳中,怕是不能善了。说不得要押解进京,交由三法司论处。待得秋日里,相公就会递上一本名册。只等吾皇在那份名单上勾决,就可以押到布衣巷凌迟活剐了。” 说着,用目光在那二人身上反复打量,随即失望的摇了摇头:“哎!听说三日内,要连割三千六百刀。手艺好的刽子手,还能保证人犯不死。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说话间,不仅是那二人,房间里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可怖。 他们当然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更知道自己这次犯了滔天大罪。 假如,整个夏州府都被辽人洗劫,或许他们还有辩驳的机会,比如守军无能,又或者辽军派出的都是精锐。总是能找些借口,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可是,偏偏出了刘奇这么个异类。人家不仅保护了全县上下,几千名百姓不受劫掠之苦。甚至听说,这位在抵御外敌的时候,还设计击杀了一名辽国统军大将。 刘奇所做的一切,让他们冥思苦想才找到的借口,瞬间变得苍白无力。这也是那二人,说那一番话的初衷所在。他们希望把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在刘奇头上,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呜呜呜~~~” 万井知县周良,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低声哭泣起来。 他的这番举动,也感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个早没了刚才的精气神,面色灰暗的低头想着心事。 哼!一群贱人!!! 他正在得意间,门外小吏高声唱名:“权知夏州府事,拓跋知府。到!通判夏州府军事,颇超通判。到!” 随着话音落下,拓跋赢和颇超离两位大佬走进房间。 张义以及在场所有人,连忙躬身行礼。 待二人绕到桌案后面坐下,拓跋赢才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可落座。 张义举目望去,就见二人在两天之内,苍老了不止十岁。尤其是拓跋赢,原本还有些稀疏的黑发,早已变得满头白发。眉间眼角的皱纹,更是深入沟壑。 相比于知府的变化,通判颇超离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此人的精神气质,还要比前者强些。也不知是心理有底呢,还是强打精神。 拓跋赢并未急于说话,而是用目光在一众下属的脸上一一扫过。当看到刘奇的时候,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诸位,我夏州府遭遇了建府以来最大的一场劫难。足足十余万人受灾,被捣毁的房屋瓦舍更是不计其数。那一夜受难的人数……。” 拓跋赢用极其沉痛的语气,在讲述着各项统计数字。 台下众人,一个个听的如丧考妣。就连张义本人,也受气氛感染,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得。 良久,拓跋赢才把几页纸放回桌上,轻咳一声:“现在,夏州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粮食。辽人几乎把官仓焚烧殆尽,可供咱们调用的粮食,还不足平日用度的半成。本官已经派出信使,向朝廷求援。可按照计算,最快也要下月初,也就是一个月以后,粮草才能运抵夏州。” 说到这里,拓跋赢又用目光扫视众人:“诸位说说吧,这一关,咱们怎么过!” 随着拓跋赢的话音落下,在坐的所有人,包括坐在角落的几名武将,都把注意力放在刘奇身上。 张义轻咳一声:“咳!我说诸位,你们看刘某作甚?华通县是有三座粮仓不假,可截止到昨天晚上,早已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第733章 刘奇献计 随着张义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脸上已经变颜变色。 就连始终保持微笑的通判颇超离,一张老脸也阴沉下来。 “刘知县,那粮仓里的粮食呢?本官查过账目,腊月下旬还有存粮五千余石。” 颇超离冷笑出声:“短短不过数日光景,你别告诉本官,那么多的粮食都被你给吃了。” 张义双手一摊,无奈说道:“下官自然吃不了那么多。可那些粮食,早已被售卖出去了。所得钱财都存放在衙门的银库里,通判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银库查验。” “你都卖给百姓了?”一旁的拓跋赢突然出声。 张义点了点头:“是啊,都卖给百姓了。现在粮仓里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说着,他不等二人继续发问,抢先说道:“不瞒两位上官,下官此次过来,一是参加集议。这二嘛,就是来向两位上官求粮的。相信两位也不忍华通县发生什么易子而食的惨剧吧?” 两位大佬都不急于表态,在刘奇的脸上仔细打量,想要分辨话语里的真假。 张义则是一脸坦然的迎向二人目光。 没粮就是没粮了,就算老天爷来了,都敢梗着脖子说存粮已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二人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哎!原本还想着华通县的存粮能接济一二呢,现在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就在二人苦思冥想对策的时候,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知府,通判,下官倒是有一计,可以缓解眼前危机。” 拓跋赢与颇超离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刘奇。 只听刘奇继续说道:“两位上官,不如趁着百姓家中还有些许存粮,咱们动用所有马匹车辆,把他们拉到兴庆府去吧。虽然折腾一些,可哪里有……。” 不等他把话说完,两位大佬已经拍案而起。 “黄口孺子!你给本官住口!!!” 且不说这招能不能救老百姓的命,可一旦这十余万百姓举家逃难到兴庆府。那就是天下震动,整个夏国都将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继而面临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甚至连九族都保不住。 张义仿佛没发现什么不对似得,一脸委屈的看着二人:“两位,夏州到兴庆府也不过五日路程,要是跑的快,三日就可抵达。此计……。” “嗖~~~” 话说到一半,一支毛笔就飞了过来。 张义连忙偏头躲闪! “嗖~~” 紧接着,一个砚台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滚!你给本官滚出去!!本官再也不想看到你!!!” 老成持重的拓跋赢终于破防了,把桌上能扔的东西统统砸向刘奇。 “知府勿恼,下官这就走,这就走!” 张义抱着脑袋,一溜烟就跑出了衙门。 等他来到长街上,心里不由暗骂:哼!老贼,狗命都保不住了,还敢在小爷面前叫嚣! 张义轻哼一声,就踱着四方步去了飞龙院。 飞龙院 辽军在这次行动中,飞龙院衙门被列为重点照顾对象。仅是辽军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批次。除了放火焚烧以外,更是连几处值房都给堆到了。 这也导致,张义站在飞龙院“遗址”外面,没敢上前一步。 环顾一下四周,他这才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 当他踩着残砖断瓦,身形踉跄的走进来时。就看见原本的值房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几座营帐被寒风吹得噗噗作响。 “问下,黄统领在吗?” 张义看向把守在营帐外,冻得瑟瑟发抖的护卫。 “你……,你是……,哪个。”护卫说话已经牙齿打颤,不时还用袍袖擦一下鼻子。 “本官是华通知县,姓刘。” 话音刚落,不等护卫有所反应,黄志的声音,已经从营帐里传了出来。 “放他进来!” 护卫这才主动掀开帐帘,放张义进去。 只是,张义刚跨前一步,就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对护卫叮嘱:“你这样很容易惹上风寒,还是要多喝些开水为好。要是能找到郎中,最好提前喝些治疗伤寒的汤药。这样……。” 张义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任由寒风顺着敞开的帐门往里灌。 开始黄志还没意识到什么,直等到冻得手脚僵硬,连打几个喷嚏。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完没完,怎么跟个婆娘似的!” 张义仿佛没发现什么不对,依然站在原地:“黄统领此话差矣,爱惜下属是我等官员最基本的修养。你不觉得自己刻薄了些吗?有没有为……。” 黄志终于忍无可忍,向护卫吼道:“这小子阴损!你就跟着犯傻是吧!不知道先把帐帘撂下!是不是想冻死本官,你才安心!!!” 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管帐帘会不会打到刘奇脸上,立即把那只手收了回来。 张义一个箭步就窜进了帐篷,对着黄志呵呵坏笑:“黄统领,玩笑,玩笑而已。” 说着,就不客气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炭炉旁边取暖。 黄志看着对方,那副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嘴脸,心里一阵阵发堵,直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长舒几口气,待压下了胸中那股邪火,这才没好气的问道:“你来找本官何事?” 张义也没着急步入正题,先是环顾左右,而后才啧啧出声:“啧啧,黄统领,要说飞龙院里面,本官最佩服的就是你了。你这个办公环境,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就这都能坚持办公,当属我大夏官吏之楷模。可太给飞龙院同仁争脸了。” “你特么有完没完!有事说事!没事滚蛋!!!”黄志胸中的怒气终于压制不住了。 张义眨了眨眼:“粗俗,太特么粗俗了!真的,黄统领,你可不能这样,好歹是镇守一方的高官。怎么动不动就出口伤人呢,这非常不好。下官实在忍不住,想多批评你两句!” 黄志只觉在跟这厮相处下去,自己恐怕要早死几年。 他再次把怒火压制下去,强行挤出一丝笑脸:“刘知县,你到底找本官何事?本官这里忙的很,你还是有话快说吧!” 张义见对方服软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从知府衙门出来,顺道来看看坚持办公的黄统领。” 眼见着黄志拿起砚台,张义这才急忙说道:“本官是来为自己请功的!” 第734章 欣喜的苦涩味道 “请功?请什么功?” 听张义说到功劳,黄志心里说不出的腻歪。自己百般刁难之下,居然让这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立了那么大一个功劳。这事要是传回兴庆府,干爹还不定怎么埋怨自己呢。 张义闻言,可有点急了。他还指望累积各种功劳,升迁进入朝堂呢,姓黄的你居然在小爷面前装傻充愣。 当即,他就把如何据城御敌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黄统领,这应该是大功一件吧。我琢磨着封个国公可能够呛,但是升迁还是有些希望的吧。” 黄志心说:呸!你小子倒是有脸说,还国公?东街倒是死了俩龟公,你要不要? 他脸色一肃:“刘知县,这件事都是你一家之言,究竟具体如何,本官还要派人详查。” “可以啊,当时跟本官一起御敌的可是不少呢,要不,你现在就去?”张义说着,就想去拉对方的袍袖。 黄志躲闪一下,皱眉说道:“刘知县,你怕是不知道规矩吧。那些都是你华通县的人,说白了,都是你的属下,他们的言语怎么能作为证据呢?” 靠,姓黄的,你敢阴我。 不等张义说话,黄志又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刘知县啊,别怪本官说你。你还是年轻了些!那个叫耶律什么的,都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城下,你当时为什么不派人把尸体抢回来呢?哪怕是割了人头也好啊。那都是妥妥的铁证啊!哎!” 姓黄的,你说的是人话吗?外面千军万马的,我派人出去抢尸体。你真当小爷傻啊? “嘿!我这暴脾气……。” 黄志看刘奇有暴走的迹象,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直接出言打断:“这样吧!刘知县,你暂且回去。本官会把此事记下,待日后调查清楚,自会还你一个公道。若此事为真,不需你多说,本官也会报上去的。” “那你总得给个日子吧?”张义感觉跟这帮老鬼斗法真是心累。 “咳!”黄志轻咳一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刘知县,夏州城刚受了这么大的一场劫难,千头万绪的总要一件事一件事处理吧?去街上看看,那些百姓都快饿的吃不上饭了,你却在本官面前讨要些许功劳。刘知县,你不觉得不合时宜吗?” 尼玛! 张义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算是看出来了,凡是老鬼都打了一手好太极。 他刚要争辩几句,就被帐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 “报!黄统领,银州方向传来紧急军报!” 黄志一改刚才的慵懒,抖擞精神的站起身,向门外吩咐:“拿进来!” 话音刚落,帐门就被人掀开,一名浑身落满雪花的兵卒,双手捧着一只小臂粗细的牛皮筒走了进来。 黄志一边验看封泥,一边向刘奇说道:“刘知县,本官有紧急公务,就不奉陪了。” 说话间,他已经从牛皮筒里取出一块绢帛。 张义见此,就更不能走了。自己布置了这么长时间,就在等银州那边的结果呢,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他也只是后退两步,摆出一副避嫌的架势:“黄统领,本官的事还没聊明白呢。你先处理公务,一会儿咱们接着聊。” 黄志白了对方一眼,立即展开绢帛观瞧。 张义则紧盯着对方脸色的变化,希望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正在这时,就见黄志惊叫一声,紧接着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只是片刻的功夫,整个人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手里那张绢帛也随之落在桌上。 “统领!” 张义一个箭步抢到身前,给对方推拿胸口,借机在绢帛上扫了一眼。短短几息的功夫,已经让他心中狂喜不已。要不是面前还有旁人,他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时信使也反应了过来,忙帮着刘奇一起救治。门外的护卫在问明情况后,立即去找郎中。 待郎中赶到,张义才借机溜出帐篷。 回城的路上,小三子见郎君喜形于色的,不禁小声询问:“郎君,可是有喜事?”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四野一片荒芜,别说人了,就连条狗都没有。 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派去银川打草谷的两万骑兵,遭遇了咱们大宋军队的伏击。自主将拓跋聚以下,无一活命。” “真的!”小三子听到消息,脸上也泛起笑容。 “这还不止呢。银州守军在接到拓跋聚遇伏的消息后,就抽调出五千精锐赶去救援。结果,也没回来。” “哈哈哈!”小三子只觉得还从未如此畅快过,肆意的笑声在荒野上传出很远。 张义看着二十多岁的小三子,高兴地如同个孩子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片刻后,小三子才想起什么,兴奋的问道:“郎君,这次算是大功一件了吧?说不得官家那边要有封赏呢!” 提到功劳,张义心里不免苦涩。自己给大宋立的功劳可是不少,其中几件足以封爵了。 只是,哎……。 看着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小三子,张义实在不忍打断。他们这种人很少有表露真性情的机会,就让这小子放肆一回吧。 “郎君,您觉得属下能有啥封赏?” “官家宽厚仁爱,总是不会亏待咱们这些人的。” 张义说着,不禁想起了死去的爹娘。只感觉鼻子一酸,忙仰头望天,可终究还是打湿了眼眶。 待回到县衙值房,张义立即把三名下属叫到身边。 “刚从知府衙门回来,夏州府全境缺粮,距离断粮只差一步。” 这种情况,麻吉几人也是有所预料的,一起点了点头。 张义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其他地方本官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说咱们华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几位肩上的担子不轻。” 他看向县尉诚捷:“尤其是治安,外面的百姓一旦断粮,这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也清楚。一旦发生什么不测,必须果断出手,绝不可有半分迟疑!” 见县尉点头应是,他又补充道:“紧要时,可以关闭四门!任外间如何折腾,咱们只过自己的清闲日子。” 张义又看向主簿:“那些小吏也别整天躲在值房里,都撒出去。去外面安抚百姓。”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张义又看向县丞麻吉:“刚才知县通判想找本官筹粮,被我推脱过去了。说不得,他们要从你这里想办法,你必须顶住压力,保证一粒粮食都不能流出城去!” “是!” 第735章 三界山(上) 与张义满脑子只想过清闲日子相比,远在三界山的曹宇婷,不仅想过清闲日子,还想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睡一觉。 此时,她正和数千将士趴在充满积雪的山顶密林里,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山路上辽军的一举一动。 “咯吱咯吱。”身后传来脚踩积雪的声音。 回头望去,就见原本斜卧在树下闭目养神的牛浩,已经向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样?”牛浩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着不远处的辽军。 “身形佝偻,步伐拖沓。应当是疲惫到了极点。”曹宇婷有些兴奋的低声汇报。 牛浩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胜算又大上几分。” 随着话音落下,一名斥候也悄然摸了过来。 “将军,后续的辽军已经全部上山,廖将军也传来信号,已将后路彻底堵死!” “敌军斥候呢?”这是曹宇婷最为关心的。 斥候恭敬禀报:“贵人放心,咱们撒出去百余斥候,那些人刚离开辽军视线,就被兄弟们解决了。” 不等曹宇婷再说些什么,牛浩已经叫来传令官,让其传下命令,只等自己这边一声号令,就万箭齐发。 曹宇婷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下意识把短弩又握紧了些。 劫掠西夏的辽军,这次可谓是大胜而归。 虽然来不及清点数目,可凭着那些金银玉器和珠宝玛瑙,预估总价值也在几百万贯之巨。这还没算上,那些兵卒私自吞没的。 相比于这些财货而言,此战的意义更加重要。 前年的贺兰山之战,夏辽两国精锐尽出。结果,辽国大败。仅是将领一级的人物,就战陨了二十余人。被俘虏的兵卒将帅更是不计其数。 此一战被辽皇引为奇耻大辱,发誓要一雪前耻,用西夏人的血来祭奠那些死难将士。 这一次,奇袭夏州府,杀得那些西夏人落荒而逃。身为副主帅的张涛,每每念及此事,心里都平添几分喜悦,一幅美好蓝图也逐渐在脑中呈现。 这次回去,怕是要升一升了吧。析津府这个池子太小了,要是能被调到上京临潢府,当个马步军都指挥使,倒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张涛下意识向怀里摸去,那里有一块搜刮来的珍稀美玉。正好给闺女当做嫁妆,也算是俺这个当爹的有个交代了。可想起宝贝闺女的亲事,又让他头疼不已。于则成那小子……,哎!有缘无分啊。回头还是要劝劝闺女,天下间的好小伙子多了,比姓于那小子强的,又何止千万。 “放!!!”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山顶上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无数箭矢如同一片黑云,朝着己方队伍扑面而来。 “敌袭!!!” 张涛还算反应迅速,大吼一声就从马上飞扑出去,落地一个翻滚就钻进了路边的草丛。 “啊啊啊~~~” 那些箭矢转瞬即至,不等张涛藏好身形,山路上的辽军已经纷纷中箭。 只是几息之间,惨嚎声连成一片。 “反击!就地反击!!!” 慌乱间,主帅萧成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那些弓弩手才从后队奔跑赶来,纷纷取下弓弩,向着山顶方向攒射。 怎奈,山顶上的宋军一个个都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个身体。辽军射出的那些箭矢,绝大多数都擦着宋军飞掠而过。 倒是山路上的这些辽军,为了取得合适的射击角度,不得不走出掩体,将整个身体暴露在外。这也就给了宋军弓箭手以可乘之机,对着下面的辽军,纷纷拉弓放箭。 此时的张涛也意识到了不对,向着主帅萧成海的方向喊道:“萧帅!撤吧!” 萧成海不甘的看了一眼山顶方向,大吼一声:“往山下撤!!!” 只是命令刚刚下达,从山下跑来一名小校。 “报!大帅,后队遭遇大股宋军偷袭!” “特么的!!!”血灌瞳仁的萧成海,举起佩刀,一刀把小校砍倒在地! 正当他恼怒之际,张涛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帅!抛下辎重,沿山间小路撤退吧。” 萧成海转头看去,就见张涛手举着一支盾牌跑了过来。 “萧帅,宋军是以逸待劳,我方人马疲惫。又被人上下合围,再不决断,后果难料啊。” 不得不说,张涛在迅速判明形势后,提出的建议还是很有操作性的。 只是……。 萧成海看着停在半山腰的大批车辆,眼神中有诸多不舍。 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山顶上落下的箭矢,如同镰刀一般,正疯狂收割着山路上的辽军生命。 萧成海看着随自己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一个个相继倒下,内心如同刀绞般疼痛。 他强按下胸中烦躁,打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涛见此,简直要气疯了。怎奈,人家才是主帅,自己不过是副二而已。 他伸手指向远处的一道山脊?,大声建议:“翻过那里,就是咱们辽国境内,不远处还有一营守军。萧帅!万万不可迟疑啊。不然,可就全完了!” “闪开!!!” 萧成海大喝一声,把张涛推到一旁。同时向亲兵队长喊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拉出一支敢死队出来!!!” 张涛闻言,也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山势陡峭,宋军选择的地点又巧妙,岂是几支敢死队能解决的。 盏茶过后,亲兵队长就从后方队伍里,拉出一支两百余人的敢死队。 随着萧成海的一声冲锋,那些辽人勇士挥舞着长刀向山顶上冲去。 只是……。 也只是坚持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那些鲜活的生命,就化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相比于张涛的心灰意冷,萧成海仿佛陷入了疯魔。 “顾长武!!!再去阻止敢死队!先登上山顶的,本帅赏万贯!!!” 事已至此,张涛再不想劝解对方了,也相信了临行前的那个传言。这位萧成海萧帅,就特么是个靠父辈萌荫的草包废物。这一趟,也只是来混资历捞好处的。 “萧帅!末将去下面看看,或许能杀出一条生路!” 张涛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带着亲兵沿山路向下跑去。 “将军,下面山口怕是更难打啊。宋军不会想不到……。” 亲兵话说到一半,就被张涛那充满杀气的眼神逼了回去。 张涛可是从小卒一步步爬上来的,又怎能不知道这些。刚才上山的时候,他已经看好了一条小路,应该能抵达那处山脊。 第736章 三界山(中) 当张涛找到那条小路时,时间已经足足一炷香时间。如果凝神细听,还能依稀听见萧成海疯狂的咆哮声。 “柱子,去山下看看情况。” 待那名亲兵走远,张涛这才找了山石坐下。 他不能也不敢现在就逃跑,临战之时舍弃主帅和大队人马,独自逃跑的话,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过,他可以等,等大溃败的时候,就能亲自率领着残兵败将,在第一间翻越山脊。这样做,不仅无过而且有功。至于战败的责任嘛,自然是萧成海那个废物承担。 山顶上激战正酣,有幸参与其中的曹宇婷,却只能看着山路上的辽军望洋兴叹。自己这支短弩的射程太近,根本不足以射杀敌人。可若是换上长臂弩的话,又实在太过沉重。自己的小身子骨,根本就端不动。 一旁的主将牛浩,眼看着战局已定,这才转头看向正在生闷气的曹宇婷。 在询问了缘由后,不禁朗声大笑:“这有何难。” 他把亲兵队长叫了过来,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就把对方打发走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一队亲兵走出队列,纷纷蹲在曹宇婷两侧。 不等她开口询问,就见又有两名亲兵搬来一块大石头,直接放在曹宇婷面前。 这时,亲兵队长已经把上好弦的长臂弩架在石头上,还不忘给曹宇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宇婷这才明白牛浩的安排,俏脸瞬间红了:“牛叔,给您添乱了。” “哈哈!哪里的话,没有你千里送信,哪有老夫这场大胜啊。” 牛浩脸色又是一肃:“郡主身为鲁国公的后人,理当受到礼遇。” 随即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没真正杀过辽人吧?来,试试看,看看效果如何。” 曹宇婷闻言也不再扭捏,调整好姿势,通过望山瞄准一个从巨石后面探出头的敌军,同时食指轻扣弩机。 一枚弩箭夹带着破空声飞射而出,只是瞬间功夫,那名敌军就中箭倒地。 “哈哈哈!郡主好箭法!” 牛浩朗声大笑的同时,就见一名斥候从旁跑了过来。 “报!廖将军传来消息,距离山口百里外发现西夏骑兵。人数过万!正向我方接近!” 闻言,牛浩倒吸一口凉气,转而向曹宇婷看去,想知道这支西夏骑兵的来路。 曹宇婷摇了摇头:“夏州那边已经抽调精锐,去攻打银川城了。附近不该再有这么多的军队了。” 牛浩见此,也无暇顾及敌军的来路了。当即吩咐:“下令廖文,先不用顾及后方,快速解决山里的辽军才是正理。” 待斥候下去传令,牛浩探头看向山路上苦苦支撑辽军。 当即大喝一声:“不跟他们玩了!” 说完,从地上一跃而起,抽出佩刀高声大喊:“将士们,辽军已是强弩之末,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速速随本官杀将下去!!!” 这一声叫喊,让藏在巨石后面的萧成海叫苦不迭。此时的他,只恨刚才没听张涛的建议。现如今死伤已接近四千余,整整两成的折损,再加上山下的怕是四成不止,这趟回去又该如何交代。 胡思乱想间,山呼海啸的冲杀声已经响彻整座三界山。 眼见着数千宋军跳出掩体,在弓弩的掩护下向自己杀了过来。 萧成海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亲兵队长在听到命令后,长舒一口气。举起盾牌作为掩护,紧随着主帅的步伐向山下跑去。 刚跑到中途,就见远处山脚下的部队,也徐徐向山上后退。 萧成海刚要下令,就见张涛从一块巨石后面闪身出来。 “萧帅!山下已经顶不住了。您顺着这条路撤退,末将带人把敌军引开。” 这时的萧成海,再没了刚才的威风气势,实在无言面对张涛这个副手。只是草草点了下头,就脚步仓皇的沿着山间小路跑了下去。 “将军……。” 又是亲兵出声,又是被张涛用目光逼视回去。 张涛眼见着萧成海带领着一部分残兵走远,这才向亲兵队长低声命令:“收拢人马,且战且退,沿着之前指给你的路线走。” 待目送亲兵队长离开,张涛又带领残部往山下跑去,等再次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与山下撤退上来的败兵汇集在一起。 张涛大手一挥,那些残兵败将犹如潮水般涌入一条山间小路。 临走前,张涛下意识向反方向看去,就见丛林掩映间,依稀能看见萧成海的身影。 他嘴角上翘,发出一声冷哼,这才跟随着大部队向山脊方向撤离。 随着辽军的撤退,正在山路上领军厮杀的牛浩,顿感压力倍减。 倒不是说,这些辽军有多勇猛,而是他心忧山下战事。那些突然到来的西夏骑兵,彻底打乱了牛浩对战局的部署。 他必须尽快杀退辽军,赶到山下接应自己的副将廖文。 曹宇婷知道这种短兵相接的混战,不是自己强项,也就没上去添乱。而是向牛浩要了五百兵卒,组成辎重队,沿着山路捡拾辽军舍弃的财宝钱货。 “贵人,这回可是发财了啊!” 铁老四不顾箭伤未愈,已经撬开大车上的一顶木箱,捧着里面的金银珠宝说道。 “也就那样吧,西夏贫瘠,这些东西在他们那边是好东西。要放在东京城,也就是地摊货吧。”曹宇婷表现的很是不屑。 “乖乖!这都是地摊货,那京城得富裕成啥样啊。”铁老四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东西,任由辎重队的兄弟把箱盖合上。 “什么人!!!” 就在曹宇婷百无聊赖的时候,突听得前面一声大喝。 举目望去,就见一名兵卒在丛林里拔足狂奔。再往前看,有几个辽军正在仓皇而逃。只是,其中一人的盔甲……。莫不是辽将? “铁老四!”曹宇婷喊了一声就迅速钻进丛林里。 铁老四也是机敏,招呼同行几人紧随其后。 他们这边刚有动作,就听到一声惨叫,仿佛出自刚才那名宋军之口。 “该死的!!!”曹宇婷气的一跺脚,辨明方向就冲了过去。 盏茶过后,就见丛林里躺着一名血流如注的大宋士兵。 那人顽强的抬起头,看见曹宇婷几人跑过来,就伸手向山上指了指,还没等曹宇婷跑到近前,那只手就已经无力的落在地上。 待曹宇婷伸手摸向那人颈侧,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紧握匕首就向山上追去。 第737章 三界山(下) 本以为借助张涛掩护能逃出生天的萧成海,在跑出去很远以后,才发现自己逃跑的方向不对。 等辨明了方位,才顺着原路返回,就发现此时的山道上已经遍布宋军。 就在他举目四望找寻退路之时,却被一名宋兵发现了踪迹。吓得他慌不择路的钻进丛林,只留下亲兵断后。 耳听得身后响起惨叫声,萧成海才长舒一口气,可也不敢停留,继续沿着一个方向跑了下去。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当又一声惨叫响起的时候,萧成海心中大骇。他听出了那一声惨叫,分明是自己亲兵发出的。 就在他踉踉跄跄,被两名亲兵架着跑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喊叫。 “站住!!!” 萧成海顾不得回头,直接吩咐:“快!快!快拦住他!!!” 随着一声令下,两名亲兵收住脚步,抽出腰刀直面追兵。 “铁老四!干掉他们!!!” 曹宇婷大手一挥,紧随而至的铁老四几人,抽出腰刀就杀了过去。 两名亲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挥舞着横刀就迎向对方。 也只是两个照面,二人就向山下滚落。 曹宇婷“呸”了一声,继续带领几人向前追去。 就这样跑一路杀一路,等曹宇婷带领几人赶到萧成海身后的时候,对方身边的亲军已经所剩无几。 此时的萧成海喘气如牛,双腿像灌了铅似的。 见那些人越追越近,干脆甩脱开搀扶自己的亲兵,指着曹宇婷几人喊道:“杀了他们!!!” 等仅剩的两名亲兵都冲杀过去,萧成海才使尽全身力气沿着山坡向下跑去。 “哪里跑!!!” 曹宇婷挨身躲过两名亲兵的劈砍,沿着山坡就追了下去。 盏茶功夫,萧成海已经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山道上,就在他将要横穿过去的时候,耳后有劲风响起。 “啊!”萧成海惊呼一声,一个矮身躲避。 只见一个小姑娘已经从头顶掠过,挡在自己身前。 让任何人没想到的是,萧成海“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高举双手。 “我投降!” 曹宇婷眉头微蹙,一步步向前靠近。 “郡主小心!” 铁老四的喊声刚落,萧成海已经张开双臂扑向曹宇婷。 曹宇婷眼角露出一丝不屑。 就这? 侧身躲闪的同时,飞起左脚直踢对方面门。 “啊!” 随着萧成海一声惨叫,双手捂脸在地上痛苦挣扎。 曹宇婷由不解气,抢上几步,瞧准了对方胯下。 “噗~” “啊~”萧成海如同一只大虾似的,身体弓起,双手捂住胯下。 可这并不算完,曹宇婷再次抬腿,直踢对方后脑。 “呃~~~” 随着萧成海两眼一翻,世界回归平静。 曹宇婷这才长舒一口气,朝着对方脸上啐了一口。 “呸~!贱人!!!” 她的一连串动作,看的铁老四直咧嘴。回想起数日之前……,对方要是给自己来这么几下……,呵呵。 铁老四甩了甩头,俯下身在萧成海身上一通翻找。 最终从对方怀里摸出一枚印信和一只腰牌。 “郡主,您看看这个。” 曹宇婷只是看了两眼,心中就狂喜不已。 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长长的叹息一声。 “归你了,就说是你抓的吧。” “啊?”铁老四一时没明白对方意思。 又听曹宇婷复述了一遍,这才摇了摇头:“别啊,郡主,这可是冒功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曹宇婷看了眼周遭围上来的大宋军士,叹息一声才把两样东西揣进怀里,顺便让人把萧成海绑了。 “郡主,您生擒了一个将军,这可是大功,咋不高兴啊?” 山路上,铁老四低声询问。 曹宇婷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你觉得管家能给我记功?” “那有啥不能的?妇好,花木兰,还有南边的冼夫人。不都是女将军吗?”铁老四掰着手指说道。 “你行啊,铁老四,你还知道这些?”曹宇婷上下打量对方。 铁老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俺休暮的时候,总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说的。” 曹宇婷猛然想起一个人,充满惆怅的说道:“我要是生在前唐就好了。至少还有个平阳公主。” 二人说话间,牛浩已经来到山下,正一边向远方了望,一边听廖文汇报战果。 “我军战死一百余兄弟,重伤也有百余,轻伤还要多些。” 牛浩叹息一声:“不是有大车吗?让那些人手脚利索些,把战死的带回去,等待朝廷抚恤吧!” “报!敌军兵力两万余,距此还有三十里!”一名斥候勒停马匹,朗声禀报。 众人听说西夏有两万多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再探!” 等打发走斥候,牛浩又向副将交代几句。 此时,西夏军队也已经看见在山口列队的宋军,不由得心生疑惑。 自己追的是辽军,将要偷袭的则是深入腹地的保德军驻地。眼前这些宋军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身为前部先锋的颇超雄,眼看着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也不知是该打还是该停下观望。 好在没有多久,主帅传下军令,让前军停下。 颇超雄命令部下止步的同时,几十骑的斥候已经从军阵中窜了出去。 站在山口的牛浩,见到西夏骑兵停下脚步,暗自舒了一口气。 山口地势开阔,己方又无骑兵,实在不适合开战。 他低声吩咐传令兵,让对方通知廖文,手脚再麻利些,再快些。 这时曹宇婷从山上下来了,在问明了情况后,眼珠滴溜溜乱转。 “牛叔,我有一计,可以试试。” “说说看。”牛浩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对面那支军队上。 曹宇婷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就眨着大眼睛看着对方。 牛浩沉思良久,最终做了决断:“姑且一试吧。” 当即把斥候统领叫到身边:“派个机灵的过去,就说我方收到消息,辽军要途径此地,我军正打算伏击。让他们看在双方有共同敌人的份上,躲远一些,别惊扰了将要到来的辽军。” 斥候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转身下去挑选士卒去了。 等目送那名斥候离开本队,牛浩就挺胸抬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只有曹宇婷看的清楚,对方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这时,正在前队负责了望的颇超雄,就看见宋军队伍里跑出一骑,还向着己方斥候招了招手。 斥候戒备的同时,转头看向自家将军。 颇超雄思忖片刻,就向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与其接触。 一盏茶过后,斥侯一脸迷茫的跑了回来,把宋军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什么?伏击辽军?不对吧。”颇超雄下意识看了眼地上杂乱的马蹄印。 片刻后,当主帅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被搞得一头雾水。 不可能啊,这一路上都是追着马蹄印来的,难道辽军使诈,从其他地方跑了? 什么?山上不仅有大批宋军,还有马匹车辆?估计是在布置滚木礌石? 这不见鬼了吗? “主帅,要不打一下看看?” “无冤无仇的,打他们作甚,又没有钱粮可抢。快,快通知后队,派几支人马回头去找,看是不是辽人从半路岔道跑了!” 说话间,又是一名前军斥候报门而入。 “大帅,宋军队伍里抬出来不少辽人尸体,还说辽人派的一千名斥候,都被他们杀了,约摸大部队马上就到,催咱们躲到一旁呢。” “特么的,果然上了辽人的当,派出一千人做诱饵,主力从半路就跑了。传本帅命令,后队变前队,给我沿途去追!!!” 第738章 奏报抵京 正月初四,兴庆府正是一片热闹景象。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仅有拖家带口的百姓,也有不少官吏趁着休暮,带领家人出来采买。 “爹爹,我要花灯!” “妞妞乖,花灯是晚上才用的。” “人家就想现在要嘛。爹爹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好好好,爹爹给买,给妞妞买总可以了吧。” 一对父女正在挑选花灯之际,只听得远处的人群传来阵阵骚乱。 “重要军情!都特么闪开!!!” 随后就是人仰马嘶的叫喊声。 只过了片刻,就见人群向两边分开,三名鸿翎急使骑着快马向皇城方向冲了过去。 “夫君,不会有什么大事吧?”夫人从夫君手里接过孩子。 夫君蹙眉摇头:“不知道啊,这样,你们娘俩先回去,我到衙门看看。” “那你小心点。”夫人连忙叮嘱两句。 “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男子挥了挥手,就向枢密院方向赶去。 此时的国相没藏讹庞,也在府里享受着难得清闲时光。 “不错,这点心还能入口。” 管家的一张胖脸上泛起笑容:“老爷,长贵算是个有心的,偶尔还能搞点小花样出来。” 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袖筒里的一枚珠子。 他这一举动并没逃过没藏讹庞的眼睛,只是身为国相,有太多大事需要操心。那些下人之间的小伎俩,他是懒得过问的。 没藏讹庞刚拿起一杯热茶,就听书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只是几息之间,门外有人轻声说道:“老爷,皇帝派了内侍过来,请您火速进宫。” 没藏讹庞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疑惑。 半炷香后,当他走进暖阁,就看见皇帝李元昊正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对着群臣破口大骂。几位相公、六部尚书包括左右侍郎,近二十余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下面。观政的太子,则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吓得不敢抬头。 “耻辱!奇耻大辱!!!你们这群废物!朕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李元昊由不解气,一脚踢翻御座旁的暖炉。随着暖炉翻倒,燃烧的木炭洒落一地,点点星火飘落的到处都是。 “臣等有罪!臣等万死!”在几位相公的带领下,群臣齐齐跪下请罪。 “你们的确有罪,一个个都该死!!!” 李元昊抬头看见绕过屏风的没藏讹庞,这才喘着粗气坐回御座。手指着一道奏折,示意内侍送过去。 “啊!” 饶是没藏讹庞见过大风大浪,等看到奏折上的文字,也不禁惊呼一声。 这时李元昊沙哑的声音响起:“国相,说说吧,此事该如何解决。” 没藏讹庞心中叹息一声。 “启禀皇帝,夏州上下既然已经犯下大错,倒不忙追究其责。为今之计,还需运送大批粮草过去,以安定民心为要。” 李元昊双手揉捏着疼痛的额头,瞥了一眼站在下面的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连忙出班,保证以最快速度发运一批粮草到夏州。 “还有吗?” 李元昊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没藏讹庞眉头微蹙。 夏州有几个官员,算是自己的门客。真要是一刀砍下,恐怕自己的威信……。 念及至此,他偷眼看了下御座上的李元昊。 只见对方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没藏讹庞心里“咯噔”一下。 或许,这位要的更多? 他心思电转,随即轻声禀报:“启禀皇帝,辽境距离夏州足有数百里之遥,沿途关卡不知凡几,难道就没有一处报上来?那可是足足两万人马。”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还有,辽国调动这么多的人马,飞龙院也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哼!老臣真怕有一日,辽军已经兵临我兴庆府,那就……呵呵。” 说到一半,没藏讹庞闭嘴不言了。 正如没藏讹庞所猜想的那样,李元昊的确想得到更多。 诚然,夏州的一场浩劫,对于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可对这位善于把握机会的开国皇帝而言,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他可以利用此次事件,剪除没藏讹庞在朝堂里的一部分力量,让朝堂权力重新归于平衡。 只可惜,没藏讹庞并不接招,一招太极推手,把矛盾引到了枢密院和飞龙院那边。 任谁都知道,飞龙院是李元昊的私人武装,而枢密院则是军事中枢,也是这位皇帝必须亲自掌握的。 既然没藏讹庞对这两个部门提出质疑,李元昊就不能置之不理。 “枢密院,飞龙院。你们怎么说?” 飞龙使李崇仁首先出列,确实没啥可反驳的,辽人调动两万余人,那些秘谍竟然没有察觉。除了承认失职以外,真没啥可推脱的。 “臣,有罪!臣,万死!”李崇仁跪在地上,恭敬请罪。 李元昊又向枢密使赵恬看去。 赵恬更加光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请罪的话都省了,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良久,李元昊长叹一声:“哎!暂且留你二人一命,以观后效。” 没藏讹庞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有了二人的例子在先,对方再想拿夏州官吏开刀,恐怕就无法服众了。 果不其然,就听李元昊继续说道:“三法司。” “臣在!”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三人一起出班。 “令你三人主理夏州府一事。” 李元昊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飞龙院和枢密院协办。” “是,臣等遵旨!”几人齐齐领旨。 李元昊说完,就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没藏讹庞,一甩袍袖去了后宫。 等群臣来到宫门外,没藏讹庞拦住想要离开的飞龙使李崇仁。 “使君,刚才奏报上说,夏州府全境遭难,只有华通县逃过一劫。不知可是真的?” 李崇仁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尽管很不想承认,也只能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那就好!那就好!我那个义子,总算没给老夫丢脸啊。”没藏讹庞微笑点头,转身钻进马车。 李崇仁看着马车远去,脑海中浮现起刘奇那张笑脸。 要说此子也算是个心思灵巧能办事的,只是……,哎! 他刚要离去,就见干爹丞禄从皇城里走了出来。 “走,去你的飞龙院坐坐。” “是,孩儿扶您老人家登车。” 第739章 隐情背后 等丞禄二人来到飞龙院值房,李崇仁就吩咐小厮,任何人不得打扰。 “皇帝还是爱护你的。”丞禄刚坐下,就说了一句。 李崇仁一边给干爹沏茶,一边恭敬应对:“孩儿知晓,否则一条失职之罪,就足以要了孩儿的命。” 丞禄对李崇仁的态度非常满意,随即转换话题:“夏州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啊?” 闻言,李崇仁的手顿了一下,这才态度恭敬的给干爹奉上茶水。 “全凭干爹吩咐。” 丞禄佯怒摇了摇头:“这说的什么话来,飞龙院上下只听从一人调遣。那就是当今皇帝,怎么能说全凭咱家的吩咐呢?” “是,是,孩儿一时口误,还请干爹责罚。” “责罚就免了!要说这夏州之事嘛,发生的很是蹊跷,那些辽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兵力空虚的时候。更奇怪的是全境劫掠,只有一地无碍。你说说,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提前知晓啊!” 对于这个问题,李崇仁头疼不已。他自然知道干爹的意思,虽然没有将矛头直指刘奇,可其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可是……,刚才在宫门外,国相那一番话……。哎! “怎么?很为难吗?”丞禄的声音响起。 李崇仁抬头望去,就见干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那倒不是,孩儿只是想着该如何把差事办好。” 丞禄自然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只以为李崇仁答应了。这才撑着座椅扶手起身:“行了,你仔细办差吧,咱家这就回了。” “孩儿送干爹。” “嗯。” 送走了丞禄,李崇仁就令人把副使李陇叫到值房。 “恩师!”李陇恭敬行礼。 李崇仁点了下头:“坐吧,坐下说。” 等对方坐下,他才把夏州府被洗劫,还有皇帝的旨意说了。 临了,补充道:“咱们需要提早拿个章程出来。你且说说,该怎么处理为好。” 事关重大,李陇可不敢轻易表态,试探问道:“师父,刚才师爷的来意是?” 李崇仁自然不能说自己受了夹板气,干爹和国相的意思相悖。 他需要旁人给自己一个更清晰的判断,以判断在这次事件中的得失利弊。思忖片刻就说道:“就说说你的意思吧。” 李陇只是瞬间就猜到了师父找自己的缘由,要是说丞禄留下什么话了,直接按照师爷心意执行也就是了。现在这样含糊其辞的,恐怕另有隐情。 沉思良久,李陇才想出一个最不容易犯错的说法。 “师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朝廷自有法度,查明缘由以后,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枉不纵也就是了。” 说完,就小心的看向李崇仁。 这番话听到李崇仁的耳朵里,倒是开拓了不少思路。 此次事件中,不管刘奇有没有勾结辽人,可避免一县百姓遭受罹难之苦,总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到那时,我不说他好也就是了。至于三法司怎么说,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这样也算对双方有个交代。 念及至此,笑容重新回到了李崇仁的脸上。 “不错,为师也是这个意思。你回去准备准备,到时联络一下三法司和枢密院那边。约定个日子,就启程去夏州府吧。” 李陇偷偷打量一眼师父,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才躬身领令。 可不等这个联合调查组出发呢,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银川兵败的消息又到了。 这一条消息,对于现在的枢密院和飞龙院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暖阁内,李元昊连发脾气的心思都没了。目光在赵恬和李崇仁脸上来回游走,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说夏州府一事,二人还有那么一点点辩驳借口的话。那银川兵败,直接导致两万五千名将士牺牲,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枢密使赵恬这次是真怕了,不再像昨天那样光棍,而是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地,祈求皇帝开恩,能饶自己一命。 李崇仁也知道,自己的生死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干脆收起所有心思,学着赵恬那样趴伏在地上,只求皇帝能放过自己。 国相没藏讹庞冷眼旁观,心里算计着侄儿没藏赤地,有没有可能再进一步,要是能借此机会升到副使,对于家族势力又是一次壮大。 “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就在所有人等待李元昊宣布结果的时候,矗立一旁的太子宁令哥出声了。 没藏讹庞眼皮微抬,瞥了一眼站在御座旁的太子。在他记忆里,这位自观政以来,还从未主动出过声。即使每次被李元昊问起,也是含糊作答。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他心中盘算的时候,李元昊沙哑的嗓音也同时响起:“皇儿,想说些什么?” “父皇,飞龙使和李疏密固然有渎职之罪,不杀不足以告慰死难将士。可儿臣听说皇后下月就要生产,此时杀人恐怕不吉,还望父皇暂且留他二人性命,一切等皇后诞下皇子再行定夺。请父皇恩准?” 说完,宁令哥躬身行礼。 殿内所有人听完太子的这番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胡说八道!咱们这位皇帝,什么时候杀人问过吉凶。还不是想杀就杀! 没藏讹庞的目光在宁令哥和李元昊之间游移,思忖着父子二人怕不是在演戏给群臣看吧? 念及至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真要是那样的话,恐怕还是个麻烦。 果不出他所料,李元昊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太子,所言甚是。也不枉父皇的一番教导。” 随即盯着匍匐在地的两人,语气转冷:“可尽管如此,朕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来人!” 话音刚落,几名甲士走进暖阁。 李元昊指着李崇仁和赵恬:“将这二人拖出,杖八十!” “是!” 说着,几名甲士两两一组,把二人拖了出去。 二人口中一起高呼:“臣,谢皇帝不杀之恩。” 夜,国相府书房。 管家打开房门,一名黑衣人闪身走进房间。 “怎么说?”没藏讹庞躺在摇椅上慵懒问道。 黑衣人看了眼已经关闭的房门,才低声说道:“传话的说,那位的身体有些不济。” 没藏讹庞恍然大悟,这一切就说通了。 只听黑衣人继续说道:“还说,最近再用一种药。用药后,龙精虎猛,仿若年轻了十几岁。只是,思维混沌不能辨人。为此,已经死好几个了。” 没藏讹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740章 生活总是充满了无奈 正月初六 “牛叔,这都三天了,该到了吧?” 曹宇婷手里拿着蒸饼,就着水囊里的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牛浩大口吞咽着食物,嘴里含糊说道:“再加把劲,今天下午吧,太阳落山前,咱们就能回到驻地了。”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不是她吃不了长途跋涉的苦头。而是腊月二十八那天,他让牛浩给家里传了一封书信。本想着就此离去,谁知半路遭遇暗杀,自己的行程也改变了。 按照日子计算,来寻自己的家人也快到了,自己得想个脱身之计才好。 牛浩偷瞥了一眼曹宇婷,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心里也同样在盘算。真要是小郡主从自己这里跑了,皇城司会如何反应,他不知道也不看重。可郡王肯定不能轻饶了自己,说不得要有一番埋怨,更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随着队伍不断接近保德军驻地,曹宇婷就感觉护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那些还不是普通军卒,都是牛浩的亲兵。 对此,曹宇婷只有无奈苦笑,不得不叹服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人!!!” 曹宇婷伸手向一处丛林指去。 当所有人都看向那处密林的时候,护卫左右的亲兵则齐齐盯着自己看。 一个简单的试探,就让她看出了端倪。心中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真不如西夏退兵的时候,就趁乱逃走呢,也省去诸多麻烦。 “怎么了?”牛浩骑在马上,回头问道。 “没事,没事。我看错了!”曹宇婷急忙解释。 牛浩意味深长的一笑,就继续催促军卒赶路。 果然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老牛啊老牛,你变脸有点快吧! 曹宇婷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左右的山势。寻思要不要借口小解,趁机跑掉算了。 “贵人,两旁的山里整整撒出去三百斥候,在林间前后穿梭,就算有个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长相忠厚的亲兵队长,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一种绿色植物在曹宇婷脑海中想起。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走进了保德军驻地。曹宇婷也在十几名亲兵的“保护”下,被送进了牛浩的后院。 “大姐姐~~~” 她这边刚走进院子,张翠儿甩脱开燕子的手,向这边扑了过来。 曹宇婷连忙墩身抱住对方,燕子也紧走两步,哽咽说道:“小姐,您可想死奴婢了。” 曹宇婷刚要安慰二人几句,就见从家丁居住的院子里走出十几人。 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她就无奈苦笑:“五叔,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老供奉郑老五和一众家将。 众人纷纷行礼,郑老五不禁有些埋怨:“小主,你可让老头子一通好找啊。” 曹宇婷见此情景,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脱了。且不说这些人武功如何,反正防人盯人的本事一流。一旦让他们注意到,那是插翅难飞。 念及至此,索性抛开杂念,对郑老五说道:“五叔,我爹娘还好吗?” 郑老五摇了摇头:“不是太好,自从小主离家。王妃是茶不思饭不想,老奴在临行之时,王妃已经缠绵病榻有些日子了。郡王以前多爽朗的性子,现在也看不见个笑脸,没人的时候还总长吁短叹的。” “大姐姐,翠儿可想可想你了,你跟翠儿回去好不好。”这时泪眼婆娑的张翠儿从曹宇婷的怀里抬起头。 曹宇婷长叹一声,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好,我回去。我回去……。” 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不舍的将目光投向远方。 华通县 在夏州城几乎要绝粮的时候,华通县里的百姓,虽谈不上足吃足喝,但也是顿顿温饱。 每日里该上工上工,该摆摊摆摊。唯独一点,不敢出城。 因为今天一早,县衙就贴出告示。即日起关闭四门,只许出不许进。想要出城的可以在城门处登记,签下生死文书后,再由城墙上的守卫用绳索将其放出城外。 夏州府全境被劫掠的消息,早已传的街知巷闻,任谁也不敢这时候就跑出城去,那样简直和自杀无异。 在城外都是饥民,城内安然度日的关口上,却总有些不知足的,想走通关系,以从中获得便利。 就比如现在,张义的值房里挤满那些乡老,一个个吵嚷着要出城看看,害怕自家在城外的庄子被乱民抢了。 “你们可以出城啊,本官又没拦着。” 张义本可将此事交由主簿去办,可一向忙乱惯了的他,只是清闲几日就浑身难受。抱着解闷的心态,干脆把这些人让到自己值房,全当陪自己聊天了。 “知县,那我们还能回来吧?”一个乡老试探问道。 张义摇了摇头:“那不好说,时局总是在变化中的,没准你们刚出城,朝廷的赈济就到了呢。那时本官自然会打开城门,任由百姓出入。”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张义也学了两手太极,正好在这些人身上试试效果。 “这叫什么话。” “就是,这完全是不负责嘛。” “今天才初六,消息就也刚到京城,粮食哪有那么快到这边。” 乡老们,对于知县的答复很不满意,一个个窃窃私语。 “咳!”这时年纪最大的一位轻咳出声。 “知县,老朽几人的意思是,想派家人出去看看庄子里的情况。这个……,这个,最好能随时回来。不知……,呵呵。” “哦~~~,这样啊!”张义做恍然大悟状。 “也不是不可以啊。” 见乡老齐齐看向自己,他才继续说道:“只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城外可都是饿红了眼的百姓。你们那些家人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的,要是有个纰漏,本官可不会出手!” 一番话听到乡老耳朵里,均是变颜变色,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张义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了,起身说道:“你们以为辽人都是吃干饭的,那一夜夏州城房倒屋塌,被抢劫的财货更是无数。你们觉得庄子里那点东西还能保的住吗?”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活着比什么都强,别整天不知足。你们以为我愿意留你们在城里啊。吃喝拉撒的,哪样不需要官府照看?本官恨不得守着一座空城才好呢,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这时,小三子拿着几封书信跑了进来。 “郎君,周边几县都派来信使,都说是受了上官指派,来县里借粮的。” 张义没着急接书信,而是关心的问道:“信使呢?没让进城吧。” 见小三子摇头,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信就不看了,去告诉他们,要粮食没有,肥头大耳的倒是有几头,让他们在城外等着吧。” 说完,阴恻恻的目光在乡老脸上一一扫过。 第741章 来自远方的意外之喜 析津府 相比于张义的游刃有余,张涛正在面临着无休止的盘问,只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要说出兵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大辽立国几十年,战场上折损的大将就不下百余。只是,此次战损的两员大将,其背景家世都极其特殊。 萧成海不仅出自萧家,还是萧思礼的堂叔,被张义杀的耶律布更是皇族血脉。当初挑选二人领兵出征,也动了混资历的念头。可谁知道,资历没混到,反而把小命混没了。 虽说,皇室又或者大家族亲情淡薄,可张涛也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毕竟,这次逃回析津府的队伍里面,他的职位最高。 尤其是萧成海的无故失踪,更不是靠着张涛的一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在这个背景下,张涛接受一轮一轮的诘问,也就成了必然。 “呼!仿佛死了一回啊!” 回到府里的张涛,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张夫人亲自端来茶水:“夫君,这就算过关了吧?” 张涛白了夫人一眼,拿起茶水猛喝一口。 “早着呢,这刚第三天,估计还有几天吧。” 说着,他自嘲一笑:“呵呵,你夫君我现在都成香饽饽了,京城赶来的那些官员,排着队要见我呢。” 张夫人见夫君还会开玩笑,也就把心放了下来。 “夫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自己保全将士性命,有功无过吗?” 张涛可没有把事情告诉夫人的意思,摇头说道:“萧帅的身份特殊。不过啊,扛过这几天也就好了,到时搞不好还能升一级。” “真的?”张夫人欣喜不已。 “九成吧!”张涛一脸得意。 “老爷,夫人。” 这时,三小姐张淼的贴身丫鬟,在门外求见。 “何事?”张夫人好奇问道。 “小姐说,想去参加耶律小姐举办的文会。” “可以,记得多叫几个护卫随行。” 张涛等夫人打发走丫鬟,这才问道:“哪个耶律小姐?” “就是都指挥使耶律将军家的小闺女啊。” 张涛一听就没了兴趣:“整天就知道瞎跑,自己的婚事也不知道着个急。” 随即又想起什么:“回来这几天也没来得及问,年前媒婆介绍的几个,查的怎么样了?” 张夫人送了夫君一记白眼:“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些个不是沾花惹草的,就是好赌成性的。根本就不能嫁!” 说着,又叹了口气:“哎,当初要是趁热打铁,把闺女嫁给于则成,搞不好连外孙子都抱上了。” “别提那小子,跑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萧家也不给个准信,反而害的闺女难受好些日子。到现在我都不敢在闺女面前提于则成这三个字。”张涛对于则成的怨念很大。 张家夫妻在家里谈论于则成,几里外的萧府,萧思礼和寿喜也在说于则成。 “主子,这就是老奴查到的结果。” 寿喜汇报完毕,就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思礼。 萧思礼简直头疼不已,于则成那小子在西夏当官,本来是挺好的事情,可平白无故的你杀耶律布干啥。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你想怎么办?”萧思礼有些烦躁。 此时的寿喜是心乱如麻,一时也没有主意了。 弑杀皇室血脉,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此人是萧家放出去的探子。说不得,又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犹豫良久,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主子,则成对您可是忠心耿耿,交办的差事也从没含糊过。您看……。” 萧思礼有那么一瞬,想过斩草除根。可看到寿喜那充满祈求的眼神,一时间又放弃了。毕竟人才难得,自己这边千挑万选的才找了一个接班人。总不能出点事情,就一刀杀了吧。 “此事再议!” 转而又想起什么:“我七叔那件事怎么说?到底是死了,还是被俘了?总不至于那么一个大活人,就平白无故的失踪了吧。” 寿喜长舒一口气,只要现在主子没下决断,就说明此事还有余地。 “查过了,说是突围的时候,有人看见七老爷带着一部分兵卒沿着山间小路跑了。只是,去了哪里还没有定论。” 萧思礼闻言更是担忧了,人要是战死沙场也倒好了,怎么说都是为国捐躯。可就怕是被俘,身为主帅若是被俘,搞不好皇帝那边会借机对萧家动手。 “哎!” 念及至此,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没想到为了些许钱财,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张涛那边呢?” 寿喜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主子,张涛这次做的不错。在主帅失踪,己方又遭遇重兵围困的情况下,能果断选择带兵突围,还带回来近五成的队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老奴偷偷打听了一下,京城来的那些人,对他印象都不错,说是不出意外的话,往上提一级应该是稳了。” 萧思礼并没有因为张涛要升职而开心,只是自言自语道:“再往上就是都指挥使,析津府这边只有一个职位,还被耶律荣占着。此人肯定动不得,那只有外调了。” 寿喜此时才意识到什么,试探说道:“主子,您是说张涛很有可能脱离掌控?”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初还真是看走眼了,这一仗打下来,才知道这姓张的还些点本事。可惜啊……,要是早点看出来就好了。” 寿喜看出了萧思礼眼中的遗憾,可若是想留住此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子,老奴倒是有个补救办法。” 见萧思礼看过来,他神秘一笑:“联姻。” “联姻?” “对啊,您还记得则成的婚事吗?” 萧思礼恍然大悟,随即又蹙眉说道:“可是,张涛眼看着就要调走了,怕不会再答应这门婚事了吧。毕竟是要当都指挥使的人了。” “主子,人不是还没走吗?调令一天没下来,他就一天不敢造次。老奴相信,他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寿喜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过去。 萧思礼思忖半晌,才点了点头:“要是这桩婚事成了,就再好不过。一下拉拢两个人才,这事能干。” “主子,那老奴这就去布置了?” “去吧,去吧。” 第742章 故人 事实上,萧思礼猜测的没错。 张涛眼看着提拔在即,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对于当初需要小心巴结的萧思礼,已经没了之前的敬畏,更是不把于则成这个萧府奴才放在眼里。 可是,经过寿喜的“悉心点拨”,张涛才明白一个道理,自己还没离开析津府呢。哪怕升迁的希望有九成九,可任命一天没下来,一切就都存在着变数。 萧家身为国朝的第二大家族,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权势。萧思礼又是萧家的重要一员,虽说在官员提拔任命上,或许起不到多大作用。可要论坏事的能力,他还是有一些的。 张涛在看明白了形势后,也就欣然答应了这桩婚事。 可新问题又来了,按照寿喜的说法,于则成此时正在外地办差,根本就不可能回来参加婚礼,反而需要把“新妇”张淼通过隐秘途径给对方送过去。至于结婚仪式,只能等日后再补。 张涛夫妇闻言,心里就别提多别扭了。可几次交涉下来,也只能无奈答应。 就这样,张淼小姐被送到了城外一处庄子,在那里会有专人给她授课。待学成之后,就会启程前往西夏,与于则成以夫妻身份生活在一起。 等事情报到萧思礼这边,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不仅打开库房,让寿喜挑选了许多贵重物什作为彩礼。还把张涛叫到府上,设宴款待了一番。 身为主人公的三小姐张淼,听说要嫁给于则成,高兴地几天合不拢嘴。导致在离家的时候,还催促着车夫快些。此举惹得张涛夫妇老大的不乐意,一齐埋怨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 随着副主帅张涛顺利通过“审查”,征伐夏州的军事行动总算告一段落。那些有幸逃回来的士兵,也恢复了自由身,可以随意出入军营。 “张彻,一起喝酒去啊!” “不了,你们去吧。哥哥嫂嫂还不定怎么担心呢,我得先回家给他们报个平安。” 张彻与相熟的应付了几句,就走出军营往甘泉坊的方向赶去。 稍后,等他提着一包糕点推开自家院门时,就见大哥张盏正在院子里修理家具。 “大哥,我回来了!” “老二,回来了?快让哥哥看看,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大哥,放心吧,爹娘都在天上保佑着呢,我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一会儿等你嫂子买菜回来,让她给你做好吃的。” 稍后,二人来到屋里各自落座,张彻就把出征后这一路上的见闻,给大哥详细讲述了一遍。 当张盏听到兄弟率先杀进西夏军营的时候,心里是一个劲的后怕。 “兄弟,以后冲锋的时候,可别再跑在前面了。就跟着那些老兵学,拖在队伍后面,捡点功劳就行了。” 张彻也知道大哥是为自己好,自然是满口答应。 可当他说到跟随着耶律将军杀奔华通县城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大哥,您猜猜,这次出征我看见谁了?”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张盏不禁白了兄弟一眼。 张彻压低声音说道:“您还记得当初住在时和坊的时候,咱家西边隔壁有个半大小子不?叫张……,张什么来的?就是长相挺俊俏那个!” “你是说张叔家的张义啊?” “对对对,就是那个张义。” 张盏闻言,眼中满是迷茫,一时没搞明白兄弟提及那人做什么。 张彻经过大哥提醒,重重点了下头:“对,就是那个叫张义的,我这次看见他了。” “不能吧?张叔一家早就没了。”张盏是一脸的不信。 张彻见大哥不信自己,也有些急了,声音不禁拔高了一些:“真的,兄弟看的真真的,就穿着一身西夏官服站在城墙上,还指挥守军跟我们作战呢。我们那个耶律将军,就是被他骗到城下给乱箭射死的。” 张盏反复打量兄弟,见对方不像作伪,这才信了几分。 他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按说不能啊。张叔一家在咱们搬离几天后,不就被天雷给劈死了吗?” 张彻一拍桌子:“对啊!我开始都没敢认!也是在城下打量了许久,才确认那人就是张义。” “要是这么说,那晚他没死?不仅没死,还逃到西夏当了官?” “应该是这么回事!”张彻笃定的点了点头。 此时,大哥张盏似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看了眼房门。 “老二,你看见张义的这件事,都跟谁说了?” “大哥,我敢说嘛?那家人可是朝廷钦定的宋国奸细!您忘了?咱家就因为跟他家做过街坊,还被抓到官府里问话呢。要不是花钱上下打点……。” 张盏伸手打断兄弟的话,显然不愿意再提及那段往事。 “老二,这事你做的对!记住了,此事跟谁都别说。不仅现在不说,以后也别说,咱们就当不认识这个人。否则,弄不好又是一堆麻烦。” 张彻撇了撇嘴,出言反驳:“大哥,这事估计保不了密。就王家的三小子,你还记得吧。他回来路上还跟我念叨呢,说杀死耶律将军的那个官员,怎么看着眼熟啊。” “那你怎么回答的!”张盏听兄弟这么说,不禁有些急了。 “我能咋说,就说没看清楚呗!”张彻双手一摊。 张盏眉头紧蹙的叹气一声:“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就说不认识多好啊。老二啊老二,你这平时挺聪明的啊。这种事怎么能留活话呢?就该一口咬死了说不认识!” “大哥,我也没说啥啊。”张彻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你……,嘿!算了,说都说了!以后记住了啊,再有人问起,你就咬死了说不认识!听见没?”张盏也只能无奈的叮嘱几句。 在张家兄弟说话的时候,析津府的北城外来了一队人马。 “使君,析津府到了。” 随着话音落下,被骑兵护在中间的马车窗帘被人从里面掀开。 新任北枢密院副使耶律齐,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翘起兰花指扇去面前的浮尘,这才眯起双眼,眺望前方巍峨耸立的城墙。 随即,用奸细的嗓音出声吩咐:“直接去军营!再派人把副帅张涛找来,就说本官找他问话!” 第743章 山雨欲来 当张涛收到耶律齐找自己的消息时,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通常情况下,有高官要莅临一地,总是会提前几天派人去打声招呼,以便当地官员做好迎接准备工作。 可这次却与以往不同,耶律齐不仅没提前告知析津府,还在入城后直接去了军营,并派人来叫自己过去问话。这一连串的反常举动,不免让张涛心情忐忑。 念及至此,他一边借口去后堂更衣,一边派人给萧思礼报信。以期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能让他提前有个防备。 可是,张涛在后院枯等了半个时辰,却等来萧思礼不在府中的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得跟随来人去了军营。 “张涛是吧?” 随着张涛走进营帐,就见耶律齐正坐在桌案后面,一页页翻看着公文,对于自己的到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析津府城防将军张涛,见过使君!”张涛恭敬行礼。 耶律齐态度敷衍的点了点头,把手上的几页纸扔到一边,又重新拿起一份继续翻看。 “详细说说,这次突袭西夏的整个行动过程。” “是!” 既然搞不明白对方的来意,张涛也只能按照之前应付其他上官那样,把整个军事行动说了一遍。 可当他介绍到平灭夏州城外守军,而后开始分兵的时候,被耶律齐出言打断。 “张涛,分兵几路是谁的意思?是提前制订好的呢,还是被什么人临时提起的?” 张涛眨了眨眼,思忖片刻就如实回答:“是提前就制订好的策略。之前得到的消息说,夏州兵力已被抽调一空,城中守军均是老弱军卒。只有城外那处军营的守军,还有一战之力。所以在出兵前萧帅就定下方略,发起总攻之初,务必先剿灭那些守军。” 耶律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把手里的公文重重摔在桌岸上,抬起头用阴冷的眼神紧紧盯着张涛:“你明确回答本官,指挥使耶律布是谁派去攻打华通县的?为什么选择的目标是华通县,而不是紧随大部队,去进攻夏州城?指派耶律布攻打华通县,究竟是不是你的主意?萧思礼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张涛终于明白了耶律齐找自己来的目的。对方这是觉得耶律布死的蹊跷,来调查其中真相了。 念及至此,哪怕是耶律齐的眼神冰冷刺骨,他那颗悬着的心也已经悄然放下。 “使君,刘某刚才就说了,所有行军计划,包括后续军事部署都是由萧帅制定的。至于,耶律将军为什么被派去攻打华通县,这个问题你更该去询问萧帅,或许他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放肆!!!”耶律齐拍案而起。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营帐外已经响起吵闹之声。紧接着,萧思礼就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走进帐篷。 “贤弟,你来析津府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哥哥一声,也好让府中下人备些酒菜,好款待你这位贵客啊。” 萧思礼说着,不等对方招呼,已经找了把椅子坐下。 此时的耶律齐双眼给欲喷火,自己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拜此人所赐。 只是,念及有皇命在身,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耶律齐深吸几口气,才朗声开口:“我当时谁这么没规矩,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了进来,原来是萧世兄啊。”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向北方上京方向抱了抱拳:“本官这次是负了皇命而来,特来查清指挥使耶律布的死因,却不是来析津府叙旧的。” 萧思礼闻言,侧头看向张涛,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才信了几分。 “关于耶律将军的死因,本官早已经写成公文递上去了。难道贤弟没看到吗?” 耶律齐看着对方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自然是看过的,可皇命已下,让本官彻查耶律布的死因。怎么,萧世兄是想要抗旨吗?” 萧思礼心思电转,几乎瞬间想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这个耶律齐应该是有皇命不假,可真正的来意恐怕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或许还有借机打击异己的意思。 念及至此,他朗声大笑:“贤弟,当哥哥的自然不会阻拦你办差。只是,为兄还有紧急公务,需找张将军商议。你看……。” “不行,他不能走。本官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问呢。”耶律齐断然拒绝。 萧思礼也不坚持,干脆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又翘起了二郎腿。 “那你问吧,为兄正好听听。要是张涛的回答有什么遗漏,本官也能做个补充。” 说着,还不忘给耶律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耶律齐见对方赖着不走了,一时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是副使,对方是特使,官位几乎等同。纵然自己有皇命在身,也无权把对方轰出去。 经过这么一番打扰,帐内的气氛已经陡然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张涛,在萧思礼来之前,就表现的很不配合。这次背后靠山兼亲家公到了,他更加无所顾忌。面对耶律齐提出的所有问题,只是用一句毫不知情作为回答。 这一下,倒是把耶律齐弄得没有脾气了。眼看着问话不会再有任何结果,也只能找了个借口,把张萧二人请出营帐。 那二人刚走,躲在屏风后面的师爷就转了出来。 “东翁,那二人狼狈为奸,怕是问不出什么。依学生的意思,倒不如从手下军士查起。那夜随同耶律将军攻打华通县的军卒,至少回来了两千。如果耶律将军的死是一场阴谋的话,总能从这些人中,查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耶律齐经过一番左右衡量,就点头答应了师爷的计策。当即下令,派出所有随员与那夜攻打过华通县的军卒接触,以期从中找出萧思礼残害耶律布的具体线索。 在他调查耶律布死因的同时,曹宇婷已经跟随郑老五等人回到了东京城。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大批军士侍卫,他们是负责押送在三界山截获的大批财货进京的。 第744章 小鸟归巢 此事张萧两家办的极其隐蔽,也导致身处东京城的“正房夫人”曹宇婷毫不知情。 “郡主回府!” 管家喊了一嗓子,就露出笑脸向曹宇婷行礼。 “我爹娘呢?”曹宇婷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 “已经派人去请了,约莫一会儿就来了。” “还请啥,我这就过去。” 正在这时,曹佾被两名家丁搀扶着,颤颤巍巍的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一脸蜡黄的曹佾,操弄着沙哑的嗓音说道:“闺女……咳咳,你总算是回来了,咳咳!” 曹宇婷一眼看过去被吓了一跳,自己老爹比当初走之前,老了二十岁不止。 “爹爹!!!”曹宇婷一下扑到老爹怀里,不禁哽咽出声。 “我的乖女儿啊!”曹佾抚摸着闺女的秀发。 “快让爹爹看看,瘦了没有。” 当曹宇婷抬起头,迎向老爹的双眼时,一股辛辣的味道钻进鼻腔。 “什么味?”曹宇婷又仔细闻了闻,味道很熟悉的样子。 曹佾一怔,连忙松开怀里的女儿,把对方往椅子那边领。同时,继续用沙哑的嗓音说道:“爹爹刚吃了药,哎,自从你走后啊……。” “爹爹,你脸是黄的,怎么脖子是白的?” 曹宇婷眯着眼睛,紧盯着老爹的脖子看。 “啊?是吗?”曹佾下意识抬手去拉衣襟。 “别动!”曹宇婷一把抓住老爹的手,只见手心是黄的,手背却是白的。 曹佾当即就想抽回手,可曹宇婷根本就不给对方机会,用拇指使劲在对方手心抹了一下,随后就放在鼻尖闻。 “哦~~~,黄姜!!!” 曹宇婷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那味道辛辣呢。 曹佾索性也不演了,直接大声训斥:“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你不知道爹爹有多担心你,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我……。” 曹宇婷伸手摸了摸老爹肚子:“爹,没瘦啊。” “去!那都是让你气的,懂不!!!” 曹宇婷见老爹有爆发的先兆,连忙把对方按在椅子上,站在后面乖巧的给曹佾捶背。 “爹,女儿不是回来了吗?再说了,您是见过女儿功夫的,七八个人近不了身。呀!忘跟您说了,这次闺女可是立了大功回来的!” 说着,就把自己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还把从萧成海身上搜出来的官印和腰牌交给老爹。 当曹佾听到闺女活捉了一个辽军主帅,不仅没有欢喜,反而阵阵后怕。把曹宇婷拽到前面,这才担忧问道:“我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爹爹,没啊。那个叫萧成海的,我三拳两脚就给打晕了。” “福生无量天尊,三清爷爷保佑!” 念完道号,曹佾才想起什么:“我得去老祖牌位面前念叨念叨去。” 走出几步,这才说道:“闺女能不能给爹爹发个誓,以后不乱跑了,也让爹爹心安。” “呃~~” “哎,算了。快去看看你娘。你娘这些日子……。哎!” 说着,曹佾就绕过帷幕去了祠堂那边。 曹宇婷目送老爹离开,才心事重重的去了后面。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去找老娘,就是因为老娘可比老爹难对付多了,她实在没信心在短时间内,把老娘哄开心。 磨磨蹭蹭终于到了老娘的房间外面,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药味,顺着门缝钻了出来。 不会真病了吧?造孽哦!!! 曹宇婷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就见老娘躺在床上,额头还搭着一块布,一床锦被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娘~~”她轻声叫了一声,就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王妃此时才缓缓睁开眼睛:“闺女……,你……,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老娘这么一哭,曹宇婷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让爱自己的人担心了。 “娘~,女儿回来了。您……,您这是怎么了?”曹宇婷也是低声哽咽。 王妃勉强摇了摇头:“郎中说……,说,说是忧思过甚。” 这病曹宇婷倒是听懂了,红楼梦里的谁谁谁不是这个病吗?最后还死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对自己的当初鲁莽举动更加自责了。 “娘,孩儿错了,孩儿以后绝不乱跑了。呜呜呜~~~~。” “娘也想开了,女儿大了,总是留不住的。” “娘,女儿真不乱跑了,女儿知道错了,您快点好起来吧。” “娘不信,除非你发誓。” “呃~~~。” 曹宇婷总觉得这一幕很熟,从老娘怀里坐直身体,仔细端详老娘的脸色。 只可惜,看不出任何端倪。不过……,喘气倒是均匀。 索性掀开被子一角,嗯?怎么穿着外衣就躺下了。 右手拽了拽被子,拽不动。索性去拉另一头,……,鞋,还穿着鞋! “娘~~” “看看看,看什么看!!!” 王妃索性掀开被子,翻身而起,一把揪住闺女的耳朵,抡起巴掌就抽了后背两下。 “我让你乱跑,我让你乱跑!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坏人,真要有个什么好歹。还让不让为娘活了。呜呜呜~~~~~” 王妃一边打一边哭,到最后索性放开女儿,坐在床上痛哭失声。 活泼可爱的小郡主曹宇婷,终于被禁足了。 据说,皇后娘娘在听闻了失踪多时的侄女,已经回到京城的消息后,就立即下了禁足府中的懿旨,并指派了两名老宫女来府上监督。这几乎是摆明了不信任郡王这对夫妻,打算亲自上手管教孩子。 同时,负责来府上宣读懿旨的大太监任守忠,也给夫妻二人带来了皇后娘娘的几句话:没有你们往日的娇惯纵容,就不会有后来的离家出走。如果,不是念及曹家脸面,本宫恨不得把你们夫妻俩也给禁足了。 曹佾听完这番话,就只剩下咧嘴的份了。倒是王妃想的开,反正闺女回来了,每天还出去干啥,倒不如留在府里认真教导闺女女红呢。 与此同时,枢密院为了给将士记功的事情,已经吵翻天了。 一部分人主张把军功的评判标准下调一些,让有幸参与大战的将士们,都能得些实惠。毕竟,不管怎么说,连续两次大胜是立国以来从未有的,理当有所表示。 可也有一部分人坚持要压一压,不可过于放纵。尤其是对狄青牛浩二名主将,决不能让他们有了傲气,那样反而是害了他们。 正在此时,枢密使的贴身小厮从后院赶了过来。 众人见到此人来了,纷纷闭上嘴巴,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小厮这才轻咳一声:“使君说了,让你们各自回去安心做事,他心中自有计较!” 第745章 仗义执言老太监 在枢密院吵翻天的同时,皇城司里的老太监倒是长舒一口气。 该回来的总算是回来了,真要是有个闪失,郡王那边怕是不能善了。 陪同郡主一起回来的皇城司随员,恭敬的递上几页纸,上面详细记录着三界山一战的全部内容。 当老太监仔仔细细看完,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喜吗?当然有,结合银川之战,就是连续两场大胜。可以说立国近百年,还从未有过。 可是,狄青私自调兵的事情还没有结果。现在,牛浩和小郡主的事情又来了。哎,真不知官家和相公们,又会愁成什么样。 “备马!” “是!” 半炷香后,老太监就来到了皇城暖阁,把那份战报递了上去。 果不其然,官家在短暂的喜悦过后,就是长长一声叹息。 “宣,几位相公入宫。” “是!” 在传旨的小太监出去以后,赵祯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陈忠诚和老太监。 “阿大,你以为如何?” 老太监思忖良久,才鼓足勇气说道:“官家,老奴就是一介武夫,不懂朝堂大事。只是单纯从结果上看,老奴觉得狄使君不愧常胜将军之名。牛将军杀敌两万,缴获钱粮车马无数,也打出了我大宋的威风气势。至于济阳郡主嘛……,恕老奴直言,可惜是个女子,要是男儿的话,说不得老奴要讨要过来,放在身边悉心培养。” 一番话听的陈忠诚直咧嘴。 这位莫不是疯魔了,还是觉得当个皇城司使了不起了,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好在,赵祯听完也只是点了点头,从脸色上看不出喜怒。 当即挥了挥手,示意阿大站到一旁。 等老太监侧身站立,才偷偷拿袍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怎么,很热吗?”赵祯的声音响起。 老太监吓得缩了下脑袋,干笑两声:“老奴接到战报不敢耽搁,是跑着来的。” 稍后,相公们被请进了暖阁。 在听陈忠诚念完战报后,一个个表现的很是欣喜。各种恭维官家的话,更是将场面烘托到了极致。 老太监冷眼旁观面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却是知道,这些也只是前戏,后面的风向才是至关重要的。 果然,拜相不过几天的夏竦,现任枢密院正使站了出来。 他态度恭敬询问:“官家,臣斗胆,不知该如何封赏那些有功将士?” 赵祯早已习惯了这些官员,先扬后抑的做法。只是轻声说道:“爱卿以为呢?” 夏竦面对官家的提问,没有半点迟疑:“臣以为,狄青在银川一战,共歼敌两万余。当记首功!” 他故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恰巧枢密院还空缺一位副使,既然狄青熟知军武,倒不如调他过来。” 老太监心中冷哼:真是好算计啊!这是觉得放在外面不受把控,干脆调到身边,让狄青束手束脚无所作为。 官家赵祯仿佛没看出其中的利弊,轻轻点了下头:“准了。” 接下来,又讨论牛浩的军功封赏,更是没费什么唇舌。狄青被上调京城,永定军路的节度使位置就空出来了,正好让牛浩补上。 老太监的一颗心都快凉透了,心说:两个能征善战的帅才,生生被你们挂起来,弄成了两个闲人。 奈何,内侍不能干政。刚才官家询问,已经是破例了。现如今,老太监就是有再多话也得忍着。 等所有人都论功行赏后,就轮到大家最不愿意提及的人——济阳郡主曹氏。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相公们,齐齐闭上了嘴。一个个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没听见官家问话一般。 赵祯对此早有预料,向陈忠诚低语了几句,就放对方走出房间。 借此机会,官家又提到了春种。群臣们,才恢复了之前模样,在那里各抒己见的提出建议。 约莫过了一炷香,陈忠诚悄然进殿,在赵祯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祯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片刻,皇后曹氏的贴身大太监任守忠进殿。 在一番行礼叩拜后,这才朗声说道:“皇后娘娘说,济阳郡主不过一介女流,比不了出生入死的将士,更当不得军功。请官家赏赐些嫁妆也就是了!” 说完,任守忠不等赵祯说话,就倒退着出了暖阁。 一旁的老太监,几乎能听到群臣长长的呼气声。心里不免苦笑,哎,也就是个女娃娃啊,可惜了。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跟随群臣走出暖阁后,赵祯也站起身:“忠诚,该用膳了吧?” 陈忠诚眨巴了一下眼睛,召见老太监之前不是刚吃过吗? 他不敢犹豫,只能顺着官家说道:“主子,老奴这就吩咐御膳房。” 赵祯摆了摆手:“算了,朕听说皇后那边新来了一个厨娘,擅长烹制羊肉?” 陈忠诚终于明白过来,立即说道:“回主子话,老奴也听说了,据说还是祖传的手艺。” 赵祯显然非常满意,点了点头:“摆驾东宫。” 跟在官家身后的陈忠诚却是暗自思量:主子啥时候对皇后这般看重了? 郡王府 曹宇婷看着那些所谓的嫁妆,不禁暗自嘀咕:我就知道,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没我的份! 倒是王妃心情不错的样子,指挥着丫鬟,在首饰堆里挑挑拣拣。看见合适的就放在闺女身上比划。 这时,郡王已经在祠堂告慰完毕,大步走进房间。 在听说是官家赏赐后,也是欣喜不已。 “闺女,真不错,这次算是给咱曹家赚足了脸面。” 曹宇婷几乎都不忍直视:“爹,娘,您知道活擒敌方主帅是多大的功劳吗?这要是放在前唐……。” “住嘴!”王妃喝止闺女的同时,还不忘用眼神警告房间里的所有人。 等打发走那些下人,王妃才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闺女的脑门。 “那些话也是能随便说的?真传到官家耳朵里怎么得了。” 郡王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站在一旁看着媳妇教训闺女。 曹宇婷不干了,争辩道:“凭什么不能说啊,女儿要是生在前唐,怎么也是第二个平阳公主。” 王妃恨恨的瞪了女儿一眼:“那你倒是给为娘,找个柴绍那样的驸马回来啊。整天竟认识一些不着家的,你不知道为娘都快愁死了!” “呃~~~~。” 第746章 找茬的来了 夏州府,华通县 值房内,张义正在召集几名下属议事。 “百姓家里的存粮,还能坚持多久?”张义看向几名下属。 县丞麻吉翻开了一下册子,才朗声回答:“到夏收还是没问题的。”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主簿:“百姓情绪还好吧?本官是不是快被他们给骂死了?” 主簿连忙解释:“那倒没有,百姓还是很感念知县的大恩大德的。只是,有一些原本住在城外的百姓,眼看着家里的田地被毁有些心疼。现在又临近春播,知县又不让他们出城,个别人在私底下有些非议罢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说就让他们说,堵不如疏嘛。反正他们说的再多,本官又不掉一块肉。只要他们不闹事,大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主簿闻言,也只能在心里无奈苦笑。咱们这位县令倒是好说话,这事要放别的官员身上,肯定是要抓一批人的。 张义又看向县尉:“四门务必要看紧了,本官还是那句话,谁要是想出去,衙门绝不阻拦,只要提前讲明其中利害就好。” “现在哪儿还有想出城的啊,倒是很多外县的富户商贾想要进城避难。”县尉诚捷轻声回答。 张义眼前一亮:“这种人多吗?” 诚捷一时搞不懂状况,只能如实答复:“可是不少,早先一天有两三家吧。最近几天,每日里十几家还是有的。” 张义挑了下眉:“下次跟他们说,想进城可以,一个人交两百贯入城税。进来以后,还要承担每天十贯钱的食宿。他们要是愿意,就可以放人进城。” “一个人两百贯?!”三名下属算是彻底被震惊到了。这不是等于明抢吗?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两百贯一个人很多吗?就这本官还嫌收的少呢!区区两百贯就能换一次活命的机会,那些有钱人会算明白这笔账的。” 正在此时,一名衙役在门外说道:“报!知县,城外来了几名官员,自称是从兴庆府赶过来的。” 张义点了点头:“本官算计着日子他们也该来了。诸位,随本官去迎接吧。” 一炷香后,县衙所有官吏,就在张义的带领下登上城墙。 这还是张义自那一夜的鏖战后,第一次来到城墙上。只见城外的荒野上,足足停留了几百名外县逃难到此的百姓。 在临近城门的位置,还停着一支车队,车旁正站着七八名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 张义整理仪容后,先向城外几人行礼:“下官华通知县刘奇,没请教……。” 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名身材肥硕的官员,也不还礼,就腆胸迭肚的向刘奇喊话:“本官户部院外郎,姓沈。速速令人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去。” 张义看对方这个态度,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心里虽然不爽,但脸上笑容依旧。一边令人放下绳索,一边解释:“沈郎官,非是下官对你不敬。可这……。” 说着,张义伸手指向城外那些逃难百姓:“可这些百姓,要是借机冲进城里。再搞出什么事端出来,到底算你的,还是算下官的?” “那我们管不着!” 张义可没闲心理会这些人,我敬你一尺,也不要求你还一丈。至少给你脸,你得兜着。像这种给脸不要脸的,我还搭理你干嘛。 他只是向几名下属吩咐了几句,就带着小三子几人先回到县衙了。只留下城外那些所谓的上官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半个时辰后,张义终于在县衙里面见到了这些所谓的上官。 尽管他对这些人的来意有些猜测,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当即令人去酒楼定了几桌酒席,打算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官员。 他这边刚吩咐下去,那个姓沈的员外郎又开口说话了。 “依本官看,接风宴倒也不急,刘知县还是先让人把所有的账目交出来吧。” 此人的话音刚落,随行几名官员也纷纷出声吩咐,除了交出各类公文以外,还要求把各房主事叫出来,以便他们能随时查问。至于包括刘奇在内的四名官员,更是不能走远,需做到随叫随到。 张义眼看着这些人的行事方法,就更加确定了之前的判断。 他脸上的笑容又盛几分:“诸位既然这么着急办差,下官自然会全力配合。” 说着,他就叮嘱三名下属,让几人各自按照这些上官的要求行事,务必做到让对方满意。 随即,又把目光看向沈郎官这些人:“下官今天一天都会在值房处理公务,几位若有事找下官,只管遣小厮去喊一声也就是了。” 三人中,要说最了解刘奇的,当属县丞麻吉了。当听完这么一番话后,下意识用目光打量对方。 这位刘知县啥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刘奇向自己挥了挥手:“别愣着了,还不让人去搬账本?” 片刻后,等张义回到值房,立即把胡理叫到身旁,在其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后,胡师爷就诧异看向张义,随即低声说道:“东翁,这不好吧。他们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真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您以后可不好交代!” 张义翻了一记白眼:“你觉得,我现在把他们当祖宗供起来,他们就能饶了咱们?老胡,别做梦了。这些人就是下来找咱们茬的,现在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未来几天还不定怎么为难咱们呢。” 胡理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立即按照张义的命令去布置了。 对方刚走,就见主簿领着一名小吏来到值房。 一番引荐才知道,这名小吏是这批官员里面,兵部员外郎朱琦的贴身小厮。 “小人见过刘知县。”小吏恭敬行礼。 张义打量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找本官何事?” 小吏也没废话,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件:“这封信是我家老爷让小人转交知县的。” 稍后,等张义抽出信纸,就见里面是没藏讹庞写给自己的一封私人信件。信中先把朝廷派这些官员下来的意思介绍了一遍,除了计算各地在此次浩劫中的损失外,还要了解这些地方官员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有无渎职甚至投敌的情况发生。 张义把信纸放在一旁,又仔细打量了小吏一眼:“你刚才说自己是朱郎官的贴身小厮?” 小吏点了点头:“正是。我家老爷还让小人给刘知县带句话,说是最好能安排个合适的地方,与刘知县单独见上一面。” 张义闻言,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批官员里面,也不全是贱人,还是有明白事理的。 第747章 接待标准 傍晚,县丞麻吉走进张义的值房。 “知县,已经临近下衙,您看晚上那顿接风宴,安排在何处比较妥当?” 一句话说完,他就眼巴巴的看向刘奇。 张义却没有接话,而是出言询问:“账目这么快就查完了?” “知县说笑了,那么多的账目,哪有这么快啊。就算是草草翻看一遍,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哦,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继续办差吧。” “啊?”麻吉愣了一下,对于刘奇话语里的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义轻笑一声:“我是说,他们不是奉皇命来华通办差的吗?差事都办完呢,就大谈吃喝享受。这恐怕会辜负了皇帝的期许重托吧?” 麻吉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争辩:“不是。知县,现在已经……。” 张义可没打算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伸手打断:“麻县丞,你只管把本官的意思转述给他们。还有,我已经令人把驿馆的房间收拾出来,他们要是觉得疲乏了,就可以自行过去休息。” 麻吉这些日子与刘奇接触下来,本能以为对方要搞事情。只是,自己与对方同属一个阵营,也不好多说什么。又寒暄了几句,就出去通知那些京城官员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张义就听见远处有吵闹声响起。 他嘴角含笑,倒背双手就走出值房,一路循着吵嚷的声音而去。 等他来到六房吏目办公的小院门外,就看见以沈郎官为首的几位京城官员,正围着自己的三名下属大声指责。 “荒唐!荒唐!麻县丞,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们不办完差事,连吃饭睡觉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是,就是。哪有这样招待我等的,” “别跟他们几个废话!要我说,咱们找刘奇小儿去。” “对!去找姓刘的说理去。” 几人正在吵闹间,张义已经踱着四方步走进小院。 “咳,我说诸位,下官这里好歹也是一级衙门。你们这般吵嚷,若是被不明真相的百姓听了去,还以为县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刘奇,你来的正好。本官问你,这个麻县丞所说的话,是不是你的意思?”沈郎官表现的非常激动,在大声质问的同时,手指几乎要戳到张义脸上了。 张义对这种近乎无理的举动显得毫不在意,依然保持微笑:“不错,就是下官的意思。怎么?沈郎官觉得下官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我等下来检查账目,你们身为地方官员,就该负责我等几人的食宿。什么叫……。” 张义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已经出言打断:“沈郎官,下官有必要提醒你,此地是华通县,也是辽军洗劫的地区之一。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亲人的百姓,被烧了良田的农夫们,还处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你们这些来自京城的官员,却在这里跟我等地方官,讨论什么吃喝住宿。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 沈郎官直到此时,终于意识到了刘奇的难缠。 他仔细打量对方良久,才恨恨的点了下头:“好!刘奇,你说的极好!咱们走着瞧!!!” 说完,再不理会刘奇,转头看向主簿:“不是给我们安排了驿馆了吗?速带我们过去。” 主簿闻言,下意识看向刘奇这位上官。 张义也没说其他,只是微笑点头,示意可以带几人离开了。 等一行人远去,县丞和县尉才苦着脸凑了过来。 张义被二人这副样子给逗笑了。 “我说,你俩至于吗?不就来了几个京官吗?你们的考核任免,又不归他们负责。” 麻吉已经无暇理会这些了,小心翼翼的看向左右,这才压低声音:“知县,您到底唱的哪一出啊?好歹给下官打个招呼,咱们也好有个底。” 一旁的县尉也在随声附和。 张义用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随即轻笑一声:“走着瞧就是了。” 说完,转身走出小院。 所谓华通县驿馆,自然比不上夏州府驿馆那种府一级的几进大宅。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罢了。配备的人员也只有驿丞一人,小吏两人。 当主簿带领诸位京官来到驿馆时,就见驿丞三人正蹲在驿馆门外长吁短叹。 “这几位可是京城来的官员,你们几个可要照顾周到些。” 主簿说完,就见驿丞三人正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见此,他一下午积攒的火气彻底爆发了,抬腿照着小吏屁股踢了一脚:“看着本官作甚,还不快给几位上官安排住宿需要的床铺?” 等驿丞磨磨蹭蹭的领着一行人走进院子,就用手指向几间客房。 “诸位,那几间都是空房,你们自己看着分配吧。” 此时的主簿,也懒得理会不懂事的驿丞,抢先一步就推开了其中一座房间的房门。 “呕~~~~” 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主簿智环只觉一股扑鼻的恶臭直冲脑门。被呛的险些把午饭吐了出来。 沈郎官几人也被那股臭味熏的够呛,连忙倒退几步,用袍袖在面前连扇几下。 “咦!这是什么味?” “怎么这么臭?”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怕不是牲口圈改的吧?” 驿丞这时才小心翼翼凑到主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主簿,这些都是胡师爷让咱们几个布置的。” 靠! 主簿连忙看向对方,见驿丞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信了对方话语。 你特么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都不开这个门。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训斥对方的时候,转身对沈郎官几人说道:“几位稍待,下官这就去城里找寻住所。” 说完,主簿就向衙门方向跑去。 等他重新见到刘奇,就把刚才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张义闻言,只是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主簿,时辰也不早了,本官也就不留你了,早点下衙回家吧。至于沈郎官那边,你就不用管了。” “呃!” 稍后,看着主簿的背影消失,张义转头看向胡理:“都安排下去了?” 胡理点了点头:“已经布置下去了,两个盯一个。学生还特意多安排了五人作为机动。”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既然这样,那就关闭大门,回去休息吧。” 第748章 胡师爷的安排 驿馆 几名京城来的官员在主簿智环离开以后,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这一等就到了天黑时分,几人的情绪也变得有些焦急。 “唉,我说,刚才他是说找住所去了吧?” “对啊,我听的清清楚楚。” “人呢?这县城也不大啊,怎么还不回来。” “八成是没找到吧?” 这些话语也钻进了沈郎官的耳朵,思忖片刻就找来驿丞。 “你再给我们找个住所休息,本官疲乏了,想要休息。” 驿丞无奈说道:“上官,小人能安排的住所,就是这么几个房间。其他的地方也找不到啊。” “混账东西!你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上官,小人也没办法啊。俺们华通县就是这么个条件,您要是觉得太过简陋,那就去住客栈好了。那里不仅整洁干净,还有人给您端茶递水。” 说完,驿丞就向后退了几步,生怕面前这位向自己动手。 如他所想,沈郎官确实有动手教训对方一顿的意思。可转念一想,自己跟一个小吏较什么劲啊。 随即,对几位同僚说道:“咱们现在就去县衙,今天不给咱们安排好住宿,就跟他们没完!” “对对对!” “不给咱们安排,咱们就闹!” “走!一起去!” 就在群情汹涌,打算去找刘奇算账的时候。始终没说话的兵部员外郎朱琦,开口说道:“诸位,你们去吧。本官这几天赶路下来,腰疼的毛病又犯了。就不陪你们去了,等事情有了结果,记得遣人来通知本官一声。” 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小厮也是个有眼力的,忙绕到对方身后,伸手给其揉捏腰部。 “那行,朱郎官留下,其他人都跟本官去县衙!” 沈郎官也不强求,说了一句就带领着其他人气势汹汹杀奔县衙。 稍后,等这些人来到县衙门外,就见大门已经关闭。 沈郎官见此,胸中怒火又盛了几分,几步跑上台阶,举起拳头就开始砸门! 嘭嘭嘭~~~ “开门!开门!本官是户部员外郎,让刘奇小儿速速滚出来见我!” “再不开门,本官就要踹门了!” 一墙之隔的门房,两名值夜的门子正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斜倚在椅子上的小三子。 闭眼假寐的小三子,仿佛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慵懒的说道:“大门足有三寸厚呢,只要他们不嫌手疼,就任凭他们去砸。” “三爷,那些可是京官,真要是……。” 门子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在小三子的目光逼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任他是谁都没用,别说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了。就算门外是户部尚书,他也得忍着!” 小三子一番话说完,双手撑着扶手站起:“你们在这盯着吧,我得去后面躺会儿。” 说着,就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出了门房向后院方向走去。 就在沈郎官几人在衙门外砸门的时候,身为知县的张义,刚从后院小门把兵部员外郎朱琦迎进后堂。 “朱郎官,此前下官多有冒犯,还望郎官恕罪。” 张义说着,就抱紧双拳一揖到地。 朱琦抢步上前,双手托住对方手臂:“唉!这说的什么话来。那些人就是来华通县找茬的,刘知县又何错之有啊。哈哈!” 等二人各自落座,朱琦才表明了自己另一个身份。原来,他是国相没藏讹庞的门生。自从步入官场以来,多受老师照拂,这才在短短几年时间,已经从一名不起眼的小角色,升迁到了兵部员外郎。 这二人,一个是国相门生,一个是国相义子,有了这层关系,自然亲近不少。 这时,胡理在门外禀告说接风酒宴已经摆下。张义连忙起身,以晚辈礼虚扶着朱琦去偏厅赴宴。 等几杯酒过后,朱琦才低声说道:“出京之前,我特意去国相府拜见了恩师。他老人家不仅让我带封书信交给贤弟,还有一句话要转达。” 张义连忙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朱琦对刘奇的这个反应,表现的非常满意。随即,看了看左右,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恩师说,这次来夏州府的人里面,有不少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短短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仅“皇家”二字,就很耐人寻味。 皇帝,太子,后宫贵人都算皇家。可究竟是哪方势力,又或者是几分势力合流?他们到底给那些具体办事的官员,下了怎样的命令。这一趟下来,究竟是清查损失抚恤百姓,还是存了排除异己的心思? 张义的心里纵然有诸多猜测,可面对朱琦也是不好细问。对方要是愿意讲明,自然会主动提及。可直到现在,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说明对方也不了解事情全貌。 在二人杯来盏往之时,衙门外的沈郎官几人却已经停止了砸门。倒不是几人的胸中怒火已消,而是双手已经疼痛难忍。 几人经过一番商议,既然刘奇躲着不见,倒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一切等到明日衙门开放,再找对方理论不迟。 驿馆如同茅厕一样的环境,几人自然是不打算回去了,干脆顺着长街往下走,打算在街上找一家客栈凑活一宿。 众人刚走出不远,就看见街边有一家客栈。 “几位……,几位官人是要住店?” 迎上来的店小二,一看是几名官员,立即愣了一下。 沈郎官懒得跟对方废话,只让贴身小厮与其交涉。 小厮也是威风惯了的人物,都没正眼打量伙计,直接吩咐:“去开几间上房,我家官人要住店留宿,再通知后厨,弄桌好酒好菜上来。” 不等店伙计说话,通向后院的门帘已经被人掀开,店里的掌柜走了出来。 等他来到几人面前,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诸位官人,请到这边,把入住手续办一下。” 沈郎官向小厮努了下嘴,示意对方去办理手续。 可是,只过了片刻,他就看见站在柜台前的小厮大声质问店掌柜。 “你这家店是黑店啊!十贯一个房间,别说你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就算是在京城,最贵的客房也没有这么贵啊!” 客栈掌柜倒是个好脾气的,面对小厮的质问,依旧保持着标志性的笑容。 “客官,生意本就如此,不过一买一卖而已。您要是嫌贵,可以去其他店看看。小老儿不强求,不强求。” 说着,就示意店小二送客。 沈郎官几人也听明白了掌柜的意思,说了几句狠话就走出店面,去寻找下一家客栈。 掌柜等几人远去,才一掀门帘回到了后院一个房间。 房间里,店里的东家正陪着一名县衙小吏饮酒。 小吏见掌柜走进房间,就放下酒杯:“怎么说?” “魏爷,就是按照您交代那些话说的。” “人呢?” “已经走了。” “嗯,记住了!这几个人要是再回来,就说客房短缺,已经涨到二十贯一间了!” “是!” 第749章 一场谋划 沈郎官一行人走走停停,在华通县唯一的主路上反复走了两遍,也没找到一家便宜的客栈。 最终几人经过商议,又回到了之前那家店。 “几位官人,还是咱们这家最好吧。”掌柜见几人走进店里,就主动迎了上来。 “别废话了!给我们开七间上房!”身形肥硕的沈郎官,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一边敲打着酸软的双腿,一边向掌柜吩咐。 “好嘞,那请到旁边办手续吧!”掌柜应了一声,就转到柜台后面,等着几人过去。 可是片刻的功夫,小厮质问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怎么二十贯了!刚才不还十贯吗?” “贵客,刚才是十贯不假,可您们离开以后,又租出去几个房间。这剩下的房间,肯定是要涨价的啊!” 小厮听到对方解释,也没了脾气,转头看向沈郎官。 沈郎官有心拂袖而去,可是……,可是真的体力不济了。 随即,给了小厮一个眼神,示意交钱住店。 可问题来了,几人包括沈郎官在内,都是外派到此地的京官。从来外派的差事,都是发财的机会,谁也没想到还要自己花钱。等交钱的时候,众人才赫然发现,身上除了一些散碎铜钱以外,竟然凑不出一间房钱。 “几位,你们拿小老儿逗乐子呢?没钱?没钱你们住什么店?走走走,赶快出去!我们也该关门上板了!” 掌柜听说几人没钱,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指挥着店伙计就要往外赶人。 “别别别,掌柜,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这时,沈郎官也没了之前的威风,拉着中年掌柜就说起了软话。 最后,经过一番交涉。众人先开一间房凑活一宿。至于住店的钱,则由沈郎官写张欠条。上面注明所欠的钱数还有利息。 至此,几名京官在这华通县,才算有了一个栖身之所。只是,住宿解决了,这些人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可等问完价钱,又让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顿饭,每人要收五贯钱。 算上官员小厮总共加一起,一顿饭足足需要一百贯! 沈郎官听到计算结果,心里对刘奇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拿纸笔来,本官给你打欠条!”他一边写着欠条,一边想着明天该怎么为难刘奇。 翌日,沈郎官一行数人,天还没亮就赶到了衙门外面,就等着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大家伙一起冲进去,把刘奇小儿骂个狗血淋头。 可等这些人来到衙门门外,就见门上贴着一张告示。 自即时起,华通县衙上下人等休暮十日。 “刘奇小儿!欺人太甚!” 怒火攻心的沈郎官,只来得及痛骂一句,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被随行众人抬回了客栈房间。 这时,消失了一夜的朱琦走到床边:“老沈,你还好吧?” “无事,无事!”沈郎官也懒得过问对方昨晚去了哪里,只是虚弱的摆了摆手。 朱琦点了下头:“老沈,我刚才去了城门那边打听了下,刘奇在城门口也贴了一张告示,说是为了防止城内有乱民的内应,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入。这个……,这个……。呵呵。” 沈郎官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朱琦:“老朱,有话不妨直说。” 朱琦这才继续说道:“老沈,看来咱们需要住到开城门的时候了,只是住店的钱。呵呵……,这一路上,我们都以你马首是瞻。你看,要不未来的这些账,暂时都记在你的名下?不过,你放心啊,等日后回了京城,本官我一定如数奉还!” 随着朱琦的一番话说完,随行的几名官员也知一脸关切的看向沈郎官。 只见这位沈郎官脸色变了数次,又连吸几口气,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良久,沈郎官发出一声叹息:“哎!也罢!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稍后,这张沈郎官亲笔书写的欠条,就被人送到张义手里。 张义看着这张一千余贯的欠条,也只是轻哼一声,转手递给一旁的胡理。 “找个可靠的,骑上快马给国相送过去。” 胡理接过纸条,没等询问如何处置,张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让国相找人把这张欠条送给那些地下帮派,让那些地痞无赖去沈家砸门要债!记得阐明,所得银钱本官一文不要,全归他们所有,本官就只有一个要求。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最好让兴庆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这位沈郎官出了一趟远门,欠下了一千多贯的巨债!” “东翁,那不得把姓沈的逼死了?” “活该啊!谁让他甘愿受人驱使,跟小爷我作对呢!” 析津府 就在张义算计沈郎君的时候,耶律齐针对耶律布之死的调查,已经找到一些线索。 “你说什么?有人曾经见过刘奇?”耶律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汇报情况的师爷韩凯。 韩凯点了点头:“东翁,那个叫王三的兵卒是这么说的。不过,只说看着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耶律齐用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脑海中把各种可能想了一遍。 最终,才追问一句:“其他人呢?有没有类似的口供?” 韩凯再次点头:“还有三四个吧,也和王三所说的一样。说是看着刘奇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嗯,这么说的话,倒是有些意思了。” 耶律齐眉头紧蹙,只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随即又看向对方:“你对此事怎么看?” 师爷韩凯显然早有准备,立即从袖筒里掏出几页纸,恭敬的递给耶律齐。 “东翁,学生查过这几人的过往。尽管他们的身世际遇各有不同,可有两点是相同的。” “什么?” “其一,这些人从没去过西夏。其二,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析津府人士。” 耶律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皆因,他从韩凯的话语里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等他出言询问,韩凯的声音已经响起:“东翁,学生总听人说,萧家的秘谍遍天下。不仅遍布大辽,在宋国和西夏也有人手。您说,布将军的死,会不会是……。” 韩凯虽没有把话说完,可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一番话,让耶律齐陷入了沉思。 难道,耶律布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源于萧家的一场阴谋? 念及至此,他立即吩咐:“你再去审问那几人!务必把口供问的详实些,有如必要可以用刑!” “不瞒东翁,学生在查问的时候,已经许了诸多好处,可那些人依旧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耶律齐闻言并未气馁,只是思忖片刻就提起笔写了一封书信。 “你带上几个人亲自跑一趟上京,把这封信交给我五叔!” 第750章 福祸无门(上) 辽国分五京,分别是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其中,上京是北辽立国后建立的第一座都城。这座城市又被划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城为汉城,顾名思义汉官和汉民多居于此地。而北边是皇城,里面居住着皇亲贵胄。 在皇城城西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宅,无论从建筑的样式,还是内部的装潢,每一处都代表着这家主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将军,到了!” 随着亲兵轻声提醒,新任马步军都指挥使张涛抬头望去,就见府门上挂着一支匾额,上写着“饶乐郡王府”。 张涛翻身下马,吩咐随行亲兵去一旁等待,这才从袖笼里掏出一支名帖走上台阶。 “有劳,我是来京赴任的官员,是来请见郡王的。” 在与门房说话的这会功夫,张涛已经把门包和名帖一同递了过去。 等门子打开名帖,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都指挥使。纵然在上京,这个职位也算是中高级官员了。门子自然不敢怠慢,就一边让同伴把名帖送进去,一边把张涛让到门房就坐。 等张涛走进门房,就看见里面已经坐着三四位请见郡王的官员,从官服颜色上看,品级最低的也有正四品。 他连忙向几人行了一礼,这才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想着心事。 这次进京为官只能说走出了第一步,如果能再攀附上一位郡王作为背后靠山。不仅自己的官位稳了,日后的官途也能顺遂不少。 张涛在门房等待召见的同时,这座大宅的主人,辽国饶乐郡王,同时又是辽皇的五弟,耶律宗愿正斜倚在桌案后面,一边看着耶律齐书写的亲笔信,一边听取着韩凯的禀报。 良久,耶律宗愿才把那封信放下,看着韩凯缓缓开口:“本王问你,这个判断究竟是你提出来的,还是我那个侄儿的想法?” 韩凯面对这位郡王丝毫不敢怠慢,忙恭敬回答:“回郡王的话,这是东翁根据诸多证据,才得出来的结论。” “那些证人呢?”耶律宗愿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韩凯几乎是脱口而出:“郡王,东翁害怕打草惊蛇,就没令人抓捕那几人。现在,那些人还在析津府的军营里当差呢。” 耶律宗愿对侄儿的做法非常满意,点了点头:“不错,这次他算是用心了。” 韩凯哪里敢搭话,只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等待对方的决断。 耶律宗愿思忖片刻,就开口吩咐:“你回去告诉我那侄儿,让他回来吧,不必留在析津府了。” 韩凯有心想问这个案子怎么办,可刚抬起头就迎上了耶律宗愿充满威严的眼神。吓的他连忙应是,倒退着离开房间。 韩凯走出房间的同时,负责迎客的主事已经捧着一摞拜帖走进房间。 “老爷,有几名官员请见。” 耶律宗愿一边随意翻看着拜帖,一边在心里想着心事。 耶律布怎么说都是皇族一脉,假如他的死真是萧思礼所为,那么萧思礼也就不用活了。 “嗯?” 正在此时,耶律宗愿的注意力被张涛那张名帖吸引。只见上面不仅写着对方现在的职位,还有以往在何处任职。其中一条,正是析津府城防将军。 他先不动声色的挥了下手,示意主事离开。 待那人走出房间,这才伸手轻击三下。 随着声音落下,从帷幕后面立即闪出一名中年内侍:“主子。” 耶律宗愿拿起耶律齐写的那封信,连同张涛的名帖一起扔了过去。 “看看!” “是!”内侍行了一礼,这才展开信件仔细阅读。 片刻,内侍就充满震惊的抬起头来。 不等他说话,耶律宗愿缓缓开口:“此人既然是析津府的城防将军,又是远征夏州的副帅,想必应该了解一些其中隐秘。这桩案子就从此人查起吧!” 内侍闻言,并没有急于动作,而是恭敬行礼:“还请主人明示!” 耶律宗愿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觉得内侍是个知分寸的。 “这个张涛怎么说都是都指挥使,自然不好轻易动他。先从他身边人开始查!记住,要快些!” “老奴遵令!” 等在门房的张涛,自然不知道已经被耶律宗愿盯上了。他看着那些晚来的官员,都被主事相继接进府里,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难道郡王嫌自己的官位太低,还不够资格召见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名面带微笑的内侍。 “请问,可是张将军?” 张涛连忙起身行礼:“末将张涛,见过中贵人。没请教?” “咱家是郡王府内侍贵荣。”贵荣脸上笑容依旧。 又是一番见礼后,贵荣就主动说道:“张将军,郡王吩咐下来,说今天就不见你了。” 张涛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刚要请辞的时候,贵荣的声音再次响起:“郡王说,过几天会出城打猎,让张将军随同前往。” 张涛闻言,立即转忧为喜。看来自己还是很得这位郡王看重啊,当面拜见也不过说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话,可这出城打猎就不同了,一路上有太多机会表现。 贵荣看着一脸喜色的张涛,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厉。 “张将军,来京几天了?” “实不相瞒,昨天中午才到。” “哦,可找好住处了?” “暂时租住在客栈,打算过几日……。” 贵荣眼睛一亮:“那正好!郡王说了,让咱家带你先安顿下来。走走走,咱家知道有几座急需出售的宅院,现在就过去看看。” 张涛眨了眨眼睛,这位是不是热情的有点过分了。虽然心里这么想,还是耐不住对方的身份特殊,只能跟着走出郡王府。 等二人来到街上,贵荣才低声说道:“不瞒张将军,我家郡王最是喜好军武。平日在府里的演武场,总是喊一些将军过来陪练。” 说着,就给张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根子在这呢!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是要发达了。 念及至此,就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很隐晦的塞进贵荣手里。 谁知道,贵荣却是坚持不收。还威胁说,如果张涛再这样,那以后就不用来府上了。 张涛见对方不像作伪,这才讪讪收起银票。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过几日趁着陪郡王出城打猎的机会,自己一定好好表现。 第751章 福祸无门(中) “小娘子,长的可真是水灵啊。怎么一个人在这摆摊,你夫君呢?” 二人刚走出几条街巷,就看见有几名壮汉正在调戏一个摆摊卖吃食的小妇人。 贵荣见此,眼中满是鄙夷:“呸,真是世风日下,光天化日的就调戏民女,也没人出来管管。” 说着,就有意无意的看向身侧的张涛。 张涛本来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可看到贵荣这样,就不得不出手了。当即给身后亲兵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名亲兵冲了过去。 “嘿!谁家裤腰带没扎紧,把你俩露出来了!” 几名壮汉眼见着两名军士过来劝阻,不仅没有就此收手,反而觉得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 两名亲兵平日跟在将军身旁,也是嚣张惯了,哪里受过这种侮辱,瞧准壮汉面门抬手就是一拳。谁知对面那个汉子身法还算灵巧,稍一偏头就躲了过去。不仅如此,在亲兵反应过来之前,一脚就踹在对方小腹上。直疼的那名亲兵痛呼一声,弯腰躬身一时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下,可算彻底激怒了另一名亲兵,当即拿出看家本事与几名汉子战在了一起。 张涛看着己方二人,不仅没教训了几个闲汉,反而吃了些小亏,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正在此时,贵荣的声音又从旁响起:“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如咱家呢。” 张涛闻言,心中暗骂那两人废物,随即转头看向身后。 “你们也去!把几人拿下,不用留手!” “是!” 四名亲兵当即把马匹拴在路边,就一起加入了战团。 张涛这才对贵荣解释:“中贵人,稍待。他们几个都是百战老兵,只需片刻的功夫就能拿下对面几人。” 贵荣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下路旁的茶坊。 “既然如此,咱们去饮杯茶水,也等等他们。” 说着,不等张涛反应,已经向那间茶坊走去。 张涛见此,也只能跟随对方脚步走进茶坊。 二人就这样,坐在茶坊里看着街上的那场打斗。 整场打斗,自从有了后续几名亲兵的加入,战势立即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那些壮汉被打的几乎无还手之力,只能且战且退的钻进小巷。 几名亲兵见此,也是声势大振,随即就追上去,以期把那群壮汉当场制服。 贵荣看着两伙人钻进了小巷,笑容才重新挂在脸上:“嗯,还不错。张将军的手下,还是有几分勇武的。” “不过是几个闲汉而已,倒是让中贵人笑话了。”张涛立即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二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只等亲兵把那几名壮汉押到自己面前。 可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直等到杯子里的茶水都凉透了,还是没见到几人从小巷里走出来。 此时的张涛心中不免有些揣测: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找他胡思乱想之际,茶坊门外跑来一名家丁,看见贵荣正在里面饮茶,顿时眼前一亮。 “贵公公,您老人家怎么到这来了。郡王正派人到处找您呢!” 贵荣闻言,连忙起身:“怎么了?” “小的哪知道啊,您快回府见郡王去吧。”家丁说着,就伸手去拉贵荣的衣袍。 贵荣侧身躲过,这才对张涛抱拳说道:“张将军,郡王急招,咱家就不陪你了!” 说着,也不等张涛回答,就随着那名家丁走出茶坊,向着郡王府方向赶去。 “这……!”张涛看着远去的贵荣,不禁无奈苦笑。 等他来到小巷外面,探头向里观瞧的时候,空荡荡的小巷内哪里还有那些亲兵和壮汉的影子。 郡王府 后院马厩的西侧,有一条青石砌成的台阶,一直延伸到了地下。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几名亲兵,此时正被绳索绑缚在行刑架上。而在一旁负责看守的,正是刚才街面上那几名壮汉。 “不长眼的东西,还敢跟爷爷交手,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爷爷我四岁习武,十四岁已经随军征战杀场。大小战争打了无数!就你们几个花拳绣腿的,也是爷爷我的对手?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呸!!!” “咳!” 一名壮汉正在叫嚣间,就听地牢出口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有阵阵脚步声响起。 他连忙闭上嘴,跟着几名同伴一起躬身而立。 片刻的功夫,贵荣就带领两名家丁走下地牢。 他一边打量着绑缚在行刑架上的几名亲兵,一边出言询问:“没被旁人看见吧?” 刚才还大声叫嚣的壮汉,立即躬身行礼:“回贵公公的话,咱们抓人的时候,已经在周遭布置下了人手,并没有发现旁人。” “嗯,还行!”贵荣满意的点了点头。 几名亲兵见此,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本想着大声质问,怎奈嘴里堵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贵荣在打量片刻后,就对几人失去了兴趣。也不让汉子问话,只是轻声吩咐:“打!往死里打!” “是!”几名汉子朗声领令,抄起行刑用的皮鞭木棍等物,就朝着亲兵几人身上一通招呼。 贵荣看着那些在痛苦挣扎的亲兵们,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浅笑。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出声叫停。随即,令人取下一名亲兵嘴里的破布。 “咱家也不问你旁的,你只需告诉咱家,张涛自接到偷袭夏州的命令开始,一直到率兵逃回析津府,这中间所有的一举一动。说的好了,咱家就放你回去。可若是冥顽不灵……,嘿嘿!咱家有的是手段,让尔等生不如死!!!” 在贵荣审问几人的同时,张涛已经找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可始终没见到几名亲兵的身影。 “究竟去哪里了?” 站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张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去报官吗?丢不起那个人!可是不报官,又能如何呢? 思来想去,张涛也只能选择先回客栈与家人汇合,顺便等等那几名亲兵。 “夫君,回来了?” 张夫人在张涛回到客栈后,第一时间就迎了过来。可打量了一番后,就试探着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莫非去郡王府吃了闭门羹?” 心情郁郁的张涛,哪有闲心搭话,只是摇了摇头,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张夫人见此,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 “夫君,找靠山这种事,哪有一次就成的。再说了,京城的达官显贵多了,咱也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房门被人推开,大儿子张锋,二儿子张岭走进房间。 “爹爹,您回来了。”张岭看见爹爹很是高兴,就想拿出自己在街上买的吃食让爹娘尝尝。 谁知,不等他把东西掏出来,张涛已经大声训斥:“你们整日里抛下媳妇和娘亲不管,在外面瞎跑什么!不知道这临潢府不太平啊!以后,你俩就待在客栈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第752章 福祸无门(下) 翌日上午,耶律宗愿刚洗漱完毕,就见贵荣面色古怪的赶来求见。 “找到线索了?”耶律宗愿展开双臂,任由侍女给自己穿上一身外袍。 贵荣踌躇良久才缓缓说道:“回主子的话,线索倒是找到了一些。只是……,只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哦?是吗?”耶律宗愿来到桌旁坐下,一名侍女立即递过一杯热茶。 他挥了下手,示意闲杂人等离开。 贵荣等到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时候,才恭敬的把几张口供递了过去。 一盏茶后,耶律宗愿把口供重重的拍在桌上,鼻尖发出一声鄙夷的轻哼。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戕害军中主帅!这么一个畜生般的人物,居然还能得到提拔,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他又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中怒火:“那件案子呢?就没一点进展?” 贵荣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子,依奴才看,要么,张涛和萧思礼行事隐秘,那些亲兵并不了解详情。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怎么说?”耶律宗愿饮了一口茶水。 贵荣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出言解释:“主子,弑杀皇亲,可是了不得的滔天大罪,就算是萧思礼那样的人也担当不起。老奴寻思着,此事要想做的隐秘,不留下一点把柄,也未必就要张涛参与进来。只需主帅萧成海在合适的时候吩咐一句,派布公子率兵赶去华通县即可。” 耶律宗愿听完对方讲述,不由得有些头疼。 “贵荣,别怪本王没提醒你。萧思礼可不是普通百姓,想要动他必须有确实的证据。现在萧成海被宋国关在大牢,想要见上一面都难比登天。就更不要说,让他吐露实情了。你必须想一个办法出来,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足以证明萧思礼就是谋害耶律布的幕后凶手。” 贵荣面对主子提出的要求,显然早有准备。随即缓缓开口:“主子,老奴寻思着,还是要从张涛这里下手。您看这样行不行……。” 客栈内,张涛正愁眉不展的想着心事。 经过一夜的等待,终究是没等到几名亲兵回来,这一结果让他心乱如麻。究竟几人去了哪里?到底是被几名汉子害了,还是有人在幕后布局,用以针对自己? 要说他从来没怀疑过贵荣,那是不可能的。可思来想去,二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昨天都是第一次见面,实在找不出害自己的理由。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房门被人敲响。紧接着,贵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张将军可在?咱家是郡王府的贵荣啊。” 张涛立即抛开杂念,慌忙起身打开房门。 “原来是中贵人啊,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就侧身让开,请对方进屋说话。 贵荣却是摆了摆手:“咱家就不进去了。是这么回事,刚才郡王在府中与几位将军推演阵法的时候,突然想起张将军了。这不,就派了咱家过来,想请张将军到府上走一趟。你看……?” 张涛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心说:这攀附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念及至此,他跟夫人打了声招呼,披上外袍就跟着贵荣去了郡王府。 “中贵人,不知郡王推演的是何阵法,您给张某说说,俺也好有个准备。” 二人行至中途,心情激动的张涛开口询问。 贵荣双手一摊:“咱家就是个伺候人的主,哪里分得清什么阵法啊。反正郡王和那些将军,围着一张阵图还是啥啊,争论了很久。要不是这样,怎么能想起张将军你呢?” 张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说:既然如此,也只能看到阵图再临机应变了。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郡王府。 这次有贵荣在前面带路,自然是一路畅通。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张将军,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这个房间,咱家是不能进的,你自己进去就是了。” 张涛也不疑有他,谢过了贵荣后,就推门走进房间。 可当他走进房间后,就见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家具陈设,连个人影都没有。 张涛想着是不是贵荣带错路了,下意识就要重新打开房门去找贵荣。可是,紧闭的房门任他用足了力气也打不开。 直到此时,张涛才意识到了不对,眼见着房门打不开,只能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 他这边刚跨出几步,就感觉头顶传来一阵响动。刚抬起头打算看个清楚,就见从房顶上突然降下一张巨大的渔网。张涛惊呼一声,想要有所动作,可为时已晚。只是刹那间,整个人就被渔网死死的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房梁上,帷幕后面迅速冲出来十余名彪形大汉,齐齐向张涛这边扑了过来。 “我是郡王请来的客人,你们……。” 张涛只来得及说上半句,就被那些人五花大绑捆个结实,同时嘴里也被人塞进一块破布。 一盏茶后,当张涛被押进地牢的时候,就看见绑在行刑架上的几名亲兵。 至此,他终于明白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人家布下的一个局。自己好死不死的,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只是,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从未得罪过郡王,甚至是素未谋面,实在没有这样对待自己的道理。 张涛刚被人绑在行刑架上,贵荣就顺着青石台阶走进地牢。 “张将军,你觉得咱家这一计用的如何啊?哈哈哈!” 张涛迷惑不解的看向贵荣:“中贵人,张某自问没有得罪过郡王府上下,不知因何如此啊?” 贵荣脸上充满了鄙夷,轻笑一声:“张涛,咱家告诉你,你的事发了!” 说着,就从袖笼里取出几张口供,拿到张涛面前展示。 “看看,看看上面写的都是啥!” 张涛不明所以的看着纸上文字,随着那一页页的口供映入眼帘。他的一颗心也逐渐沉入了谷底,心说:完了!一切都完了!萧成海的事情,终于被人发现了。 此时,贵荣已经收回口供,满是玩味的打量着如丧考妣的张涛。 “张涛,不用咱家告诉你,戕害主帅是个什么罪吧?” 张涛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哪里还有闲心应对,只是痛苦的摇了摇头。 第753章 贵荣的布局 其实不需要贵荣提醒,张涛也知道这次不仅自己完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也完了。 只是戕害主帅这一条,就是夷三族的大罪。 此时的他面色如土,张了张嘴,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求……,求中贵人,放……,放过张某一家老小。来生张某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贵荣对于张涛的反应非常满意,微笑说道:“张涛,你是个聪明人,咱家也不跟你多费口舌。只要你把萧思礼如何谋害耶律布将军的事情说了,咱家就会到郡王面前替你求情。” 张涛闻言,简直要哭了。 “中贵人,萧特使与耶律将军之间的事情,张某毫不知情啊。” 闻言,贵荣的脸色瞬间转冷,吩咐行刑手对张涛用刑。 两个时辰过后,贵荣看着一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张涛,这才相信对方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当即令人,向张涛泼了一盆冰彻刺骨的井水。 待对方悠悠转醒,贵荣这才走到张涛面前,伸手挑起对方的下巴。直视着张涛的眼睛:“咱家问你,想死想活?” 张涛等恢复了一些体力,才勉强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努力挤出两个字:“想活。” 贵荣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想活,就按照咱家的意思办,听清楚了吗?” 见张涛点了下头,他这才令人将其松绑,并喊来郎中为对方包扎疗伤。 一直忙碌到了下午时分,贵荣才看着躺在床上的张涛。 “既然死不了就起来,按咱家的吩咐行事。” 稍后,张涛就在两名壮汉的搀扶下,坐在了一张桌案后面,面前还摆着笔墨纸砚。 此时,贵荣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接替你的刘墨写一封信,就说上京情况复杂,向他借几个人手充当亲兵护卫。” 张涛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可本能告诉他,其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贵荣已经将一份名单递了过来,上面的人数也不过五个。正是韩凯在军营调查的时候,从这五个人的口中得知,曾经见过刘奇。 稍后,张涛就在万般无奈之下,将一封调兵的信件写完。在用封泥封住信封以后,就被一名壮汉拿走了。 贵荣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张涛,再写一封给寿喜的信。只说,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些隐秘公文,为确保万无一失,请寿喜务必亲自来上京见上一面。” “啊!”张涛闻言,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可不等他再有其他动作,贵荣阴冷的声音已经传进耳中。 “张涛,最好收起那些没用的心思。多想想你的妻儿老小,还有已经怀孕七个月的儿媳,她的肚子里可怀着你的孙儿呢!” 这一番话,彻底击碎了张涛心中所有的坚持。犹如一只提线木偶般,按照对方的要求,给寿喜写了一封书信。 片刻过后,贵荣将手里的信件看了又看,最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涛,做不错!忘记告诉你了,你的一家老小,咱家已经安置妥当。也跟他们说清楚了,说你得了郡王的赏识,被留在府里住上一些日子。” 张涛用充满祈求的眼神看着对方:“中贵人,求求你行行好,我想与家人见上一面。” 贵荣对此,只是摇了摇头:“急什么。等你养好伤势,再为咱家做最后一件事,你我就算两清了。到那个时候,你不仅能与家人相见,甚至还可以挑选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去生活。” 说着,就拍了拍张涛的肩膀,迈步走出房间。 两封书信都是走的六百里加急,几百里的路程,只用了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就送到了析津府。 新晋城防将军刘墨接到书信后,几乎没有犹豫,就吩咐手下亲兵去办理相关手续。老上司平时对待自己不薄,况且现在又升到了上京当官,自然是要小心巴结的。 倒是寿喜和萧思礼看完书信后,脑海中生出了一些疑问。 “寿喜,此事怕是有假吧。且不说事情有没有那么凑巧,张涛一到任就能发现机密公文。只说他选择送信的渠道,竟然动用了军中的信使,而是不是遣几名信得过的亲兵。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寿喜听了萧思礼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就想到了什么,向对方说道:“主子,其实也好解释。张涛选择信使送信,恐怕也是求一个稳妥。” 见萧思礼不解的看向自己,寿喜只能耐心解释:“您想啊,他一个刚上任的都指挥使,还没待上几天呢,就遣亲兵往析津府跑,这很难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可换做普通信使就不同了,只要书信不被拆开,谁又知道里面的内容?多半会以为是一封普通公文而已。” 萧思礼思忖片刻,也觉得有些道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寿喜见主子问起,微笑回答:“既然张涛点名让老奴过去,那老奴就亲自跑上一趟。” “可你这身体……。”萧思礼看着一头银发的寿喜,实在不忍这位伺候萧家一辈子的老人奔波劳碌。 寿喜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思,挺直身体,又用拳头在胸前捶打两下:“主子放心,老奴这身子骨还行。运气好的话,还能伺候您四五年吧。” 说着,又转头看向远方:“等老奴老死了,就让那小子回来,接着给萧家效力。” 萧思礼觉得气氛有些伤感,当即岔开话题:“那小子,可指望不上喽。再过几天就暖玉温香抱满怀了,恐怕早忘记当初的誓言了。” “他敢!主子,那小子要是敢做出这等恶事,老奴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能饶了他!咳咳咳!”寿喜说的有些激动,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激动,老爷我也就是开开玩笑,则成那小子还是信得过的。” 萧思礼难得的伸出手去,给寿喜轻拍后背,以缓解咳嗽。 稍后,寿喜才把一口气喘匀,一边轻抚胸口一边说道:“主子,老奴现在就收拾收拾出发,争取后天下午就赶到上京。” “行,你去吧。记得多带几名护卫!” 第754章 计赚寿喜 当寿喜赶到上京临潢府的时候,正值傍晚时分。 他刚穿过城门,打算去张涛所在衙门的时候,从不远处就跑来一名身着甲胄的兵卒。 “请问,车内贵人,可是寿喜公公?” 寿喜闻言,就从车厢窗户探出脑袋。只见对面是个陌生面孔的年轻人,便出言询问:“你是哪个?怎会认识咱家?又是怎么知道老夫会在这里?” 兵卒面临一连串的追问,也只是报以微笑:“回贵人的话,小子姓胡,是张将军的亲兵,就是将军让小子在城门口等您的。不瞒贵人,小子昨天下午就在这里等了。” 说着,又指了下寿喜所乘马车的车辕,上面有一块刻画的印记:“来之前,将军就交代过,凡是萧府的马车在车辕处都有这个标志。” 寿喜虽然没见过此人,可张涛的亲兵也有十几个呢,自己不认识此人也属正常。况且,对方表情自然,回答问题又有条有理,也就不疑有他。 寿喜随即问道:“你家将军现在何处?快带老夫去找他。” “将军此时正在府中,恭候贵人的大驾呢。” 胡姓兵卒说着,就指了下车辕,示意自己能否坐上去,给寿喜等人带路。 寿喜思忖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了。 稍后,一行人就来到了城西一座位置偏僻的大宅门外。 当寿喜走下马车,看着面前这座宅院时,不禁出声埋怨:“这个张涛,怎么说都是当都指挥使的人了,就不能买一处位置好点的宅院?” 说完,还不忘转头去看兵卒的反应。 兵卒闻言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贵人,将军这次上任实在仓促,能找到这里暂且安置也是费了很大力气。刚来上京的时候,还在客栈住过几天呢。”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倒也是这么个理。” 二人说话间,就见从宅院里面走出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 兵卒不等对方说话,已经抢先吩咐,让其带着寿喜的随行护卫和马车绕到后院去。 “不用了!” 寿喜立即出声阻止,随后就挑选了四名护卫随自己进去,留下其余几人在门外等待。 胡姓兵卒闻言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脸色就恢复如常。随后,又招呼那名家丁去后院给将军报信,就说自己把贵人接来了。 与此同时,兵卒已经很自然的伸手搀扶住寿喜:“贵人,天气寒冷,要不您先进去?” 寿喜知道此行事关机密,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就迈步走上台阶,向大宅里面走去。 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墙后面,门房又出来两个门子,一人手里提着几条板凳,另一人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着茶壶茶碗。 “几位护卫大哥,来来来,坐下休息休息,再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几名护卫见此,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就每人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取暖。 这时,走进宅院的寿喜,看着房顶院落长满的荒草,和斑驳掉漆的梁柱,不由得摇头感叹:“这处宅子究竟多长时间没住过人了,也太破旧了些。” “贵人,将军说了,左右都是凑活几天。等彻底安定下来,再置办个像样的宅院。” “嗯,是该换个住所,这哪里能住人啊。” 说话间,一行几人就穿过了前堂大厅,来到了中院。 寿喜本想着该见到张涛出来迎接了,可走出厅堂后门,面前依旧是荒芜的院子哪里有半个人影,这才发现其中有诈。就在他要挣脱开兵卒搀扶的时候,那名兵卒突然扬起另一只手,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寿喜的腰间。 “别动!老东西,敢动一下,就让你死!” 跟随而至的四名护卫,见突发异变,连忙抽出腰间横刀,就要上前解救寿喜。 与此同时,空旷的院子里已经响起杂乱细碎的脚步声,转瞬间就从四面八方冲出三十几名手握利刃的壮汉。只用了几息的时间,这些人就把寿喜等人围在中间。 寿喜即便见到这个阵势,依然临危不乱,用目光在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随即朗声说道:“谁是这里主事的,出来与老夫说话!” “哈哈哈!恩师,多年不见,依然是风采依旧啊!” 话音刚落,就见中厅房门被人打开,贵荣意气风发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面色复杂的张涛。 当寿喜看见这二人的时候,也只是轻哼一声,就把头扭到一边。 贵荣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等来到寿喜面前,这才躬身施礼:“徒儿见过恩师。” “哼!贵公公说笑了,老夫可教不出你这种欺师灭祖的徒弟。” 寿喜说完,就不再理会对方,而是把目光放在张涛身上:“张涛,老夫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因何要背叛萧家?” 张涛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只能一脸愧疚的低下头。 倒是贵荣在一旁语带轻蔑的出言解释:“还能为何?萧成海被宋国活禽的消息,恩师已经获悉了吧?就是出自张将军的手笔。” 寿喜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直直的盯着张涛大声质问:“张涛!你来告诉老夫,七老爷当真是被你害的?” 张涛面对质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当头埋的更低了。 “老夫杀了你这个畜生!!!” 说话间,寿喜就要抢上一步,把张涛杀死在当场。 他这边刚有动作,只觉肋下传来一阵疼痛,随即那名胡姓兵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东西,你最好老实点!” 寿喜闻言,也只等停下动作,可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张涛。 贵荣见大势已定,这才大手一挥,吩咐众人把寿喜连同四名护卫绑了。 与此同时,前院也传来消息,说府门外的几名护卫连同赶车的车夫,都已经迷药迷晕了。 贵荣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众人把这些人扔进特制的马车里,送回府中等候审讯。 张涛直至寿喜等人被押走,这才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贵荣。 贵荣见此,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张将军,还有最后一件事。只要你给咱家办妥了,咱家自会放你一家人离去,还会奉送银钱三千贯作为盘缠。” 第755章 莫名其妙的善意 夏州府,华通县。 转眼间,十天的时间过去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除了戏弄京城来的几名官员,也等到了傅文傅武两兄弟的回归。同时也收到一条让他烦心的消息,小郡主曹宇婷被郡王府的老供奉接回京城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义的内心充满了无奈,明明一对相恋的爱人,却总是被人无故拆散。 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就在今天早上,城外来了一名信使,说朝廷的赈灾粮草已经抵达夏州境内,不日将送到夏州城粮仓。拓跋知府传下命令,让各县知县去知府衙门参加集议,以商讨这批粮食该如何分配。 张义闻言自然是喜出望外,虽说城中百姓还有不少存粮,可城外的田亩早已被毁,谁知道今年会不会面临无粮可收的局面。既然现在有免费的,当然要抢一批回来。哪怕放在粮仓里不用呢,自己心里也踏实啊。 他立即叫上小三子赶往夏州城。 二人刚走进城里,就闻到城中弥漫着有一股奇怪味道。 “郎君,你看那边。”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去,就见几名身形枯瘦的百姓,正围着一团篝火取暖,上面架着的一口铁锅还往外冒着白气。不时的还有人就从锅里捞点吃食出来,就放在嘴里咀嚼。 张义努了努嘴,示意小三子过去看看。 只是片刻的功夫,小三子就变颜变色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干嘛这副样子?” “郎君,他们在吃……,呕……。”小三子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呕吐。 张义见此,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重重叹了口气,就向着知府衙门的方向走去。 知府衙门显然经过了简单修葺,不仅重新筑起了围墙,那些残砖碎瓦也被人清理干净。 等他来到集议的房间,就见各县知县早已到了。 张义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干脆不搭理那些人,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等着知府拓跋赢的到来。 “哼,就没见过这么冷血的。” “简直是畜生行径,眼睁睁看着那些饥民在城外饿死。” 他刚坐下不久,一些人就开始对着这边低声议论。 对此,张义一律回以胜利者的微笑,甚至还向骂自己的人点了点头。 他的这一举动,被所有人视为挑衅。 “还有脸笑,换做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就是就是,面对饿殍遍野的景象,也亏他笑的出来。” 正在众人义愤之时,门外侍者朗声说道:“权知夏州府事,拓跋知府。到!通判夏州府军事,颇超通判。到!” 随着话音落下,拓跋赢和颇超离两位大佬走进房间。 张义连忙跟随众人躬身行礼。 待二人绕到桌案后面坐下,拓跋赢才压了压手,示意众人落座。 “今日本官召集集议的目的,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不过,本官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一次送来的赈灾粮食,只有两千余石。具体怎么分派,你们自己拿个章程吧。” 拓跋赢一改往日的啰嗦,开门见山的就把实底说了。 等众人听到才两千余石的时候,纷纷低声议论。 “才这么点,都不够我一县百姓一个月的用度。” “你想啥呢?还一个月?现在灾民都饿疯了,要是让他们敞开吃,恐怕只够一县百姓吃十天的。” 就在众人低声抱怨的时候,张义已经从拓跋赢的话语中发现了漏洞。 他轻咳一声,起身问道:“知府,朝廷是只有这么一批粮食呢,还是陆续还会供应?” 拓跋赢在过去的几天里,本已经做好了被锁拿进京的准备。可随着以三法司为首的调查组到来,京城的消息也被迅速送到。在听说了这次只是赈灾,而不追究问责的时候,他的心思又不免活络起来。 就拿这次的赈灾粮来说,他本打算用这批不多的粮食,让几名知县相互争抢,以彼此产生矛盾,这样就能让他方便日后驾驭。可刘奇这么一问,算是彻底打破了心中计划。 他斜瞥了一眼刘奇:“当然后续还有。不过,什么时候送到,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 随着拓跋赢的话音落下,刚才还低声议论的各县知县,也随即收住了声。 说的那么严重,原来陆续还有啊。那就不急了,反正不管争不争,自己那份都跑不了。 拓跋赢看着下面众人都看向自己,又轻咳一声:“本官和通判商量了一下,打算将这批粮食平均分给各县,你们以为如何啊?” 说着,就看向下面坐着的刘奇。 在座众人都知道华通县在这场浩劫中,没有任何损失。甚至城中粮草都是满的,要是按照知府的分配方法,自己无疑会少分很多。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知府,华通县并未受灾,也就谈不上粮食短缺。下官建议将华通县那份单独拿出来,平分几份划拨给其他各县。” “对,说的太对了。” “没错,就该如此。凭啥华通县没受灾,还要分粮食啊,这不公平。” 眼看着众人就要抢走华通县的那份粮食,张义也不得不站起身。 “知府,下官斗胆。请问赈灾的旨意上,可说了赈灾粮食,不包含华通县吗?” 拓跋赢闻言,就知道自己的第二个算计又被那小子看出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当然没有。不过……。” 张义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抢先追问:“既然这么说,这批赈灾粮食是属于整个夏州百姓的了?” 拓跋赢深吸一口气:“可以这么说吧。” 张义却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继续追问:“知府,那华通县到底算不算夏州府治下?您要说不算,下官扭头就走,绝不再多说一句。” 说完,他就死死的盯着拓跋赢的反应。 始终没说话的通判颇超离,见到拓跋赢迟迟不答,不禁在心中冷笑。 让你耍这个小聪明,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轻咳一声:“刘知县,华通当然在夏州府治下,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次运抵夏州的赈灾粮食,也会有你们华通县一份。” 张义看着这位通判,心里瞬间生出些许好感。至少,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了。 不过,心中也在猜想对方的用意。要说仅是凭着自己和没藏讹庞的关系,同样是大族出身的颇超离还无需如此。可究竟是什么促使对方,在这个时候向自己释放善意呢? 第756章 有关姻缘 等会议散去,张义刚要跟随人群离去,就被颇超离身边的小吏叫住。 “刘知县,通判令小人请你过去。” 张义心说:到底看看你耍的什么猫腻。 “那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刘知县,这边请。” 张义就这样被小吏带到一个房间外面,对方在门扇上轻敲两下,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张义就看见飞龙院副使李陇和刚散会的颇超离坐在一起。 “刘奇来了,来,快进来。”李陇表现的很是热情,还像当初刘奇在飞龙院的样子。 张义面对热情的李陇可不敢怠慢,对方怎么说都是丞禄的徒孙呢,指不定带着什么任务来的。 “下官见过使君,见过通判。”张义的礼仪一丝不苟,无可挑剔。 “坐嘛,坐嘛。那些虚礼都免了。”李陇指着一旁的椅子。 颇超离也是微笑点头。 待张义落座,李陇才说道:“刘奇,你还不知道吧。我与颇超通判可是多年挚友,这几天他可是没少在我耳边说你的好话啊。” 张义心说:能说我好话才怪,不骂我十八代祖宗都是轻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向颇超离欠了下身以示感谢。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李陇就说到了正题:“这次我过来主要负责查案,不仅要查夏州军备泄密,以导致辽军趁虚而入的案子,还要彻查偷袭银川全军覆没的事情。” 说到这里,看了眼一旁的颇超离:“我与通判商量了一下,打算临时把你抽调过来,以协助本官办案。刘奇,你的意思如何?” 张义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了,这两件事都是由自己亲自布局。由于参与人数众多,其中难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假如自己能够查遗补漏,倒也是一件好事。 念及至此,张义看向李陇:“不瞒使君,这些天闲暇的时候,小子也在想这两件事情。能在您指导下参与其中,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黄统领那边……?” “黄志那边,你无需理会。本官只问你自己的意思。”李陇显得非常随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意间流露出对黄志的不满。 张义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就更加有数了。起身整理衣袍,向李陇抱拳行礼:“全凭使君差遣。” 李陇对刘奇的态度非常满意,微笑点头:“好,那咱们就说定了。你现在就回去交办差事,后天一早还是来这里见我。” 回城的路上,张义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颇超离身为夏州府最高军事长官,在知道李陇有意调自己,已查处夏州两次军事失利的事情,这才亡羊补牢,向自己释放善意。 可他自己也不想想,这么大的两场祸事,又岂是一个李陇能掩盖住的。 张义回到县衙后,立即找来三名下属,把自己要被临时抽调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吩咐:“本官最多离开十天,你们三人各司其职就好。要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就与胡师爷商议。如果意见还是达不成统一,胡师爷自会报到本官这里。诸位以为如何?” 说完,就用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几人对此也没有异议,况且,上官不在衙门,自己还有偷懒的机会呢。 张义把几人打发走,这才关上房门,把小三子几人叫到身边。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尤其要注意京城来的那几个。千万别让他们趁虚而入,拿到了什么把柄。” “东翁,你放心吧。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咱们的监视下,就算他们想搞点什么,学生也能提前知晓。绝对出不了乱子!”胡理拍着胸脯保证。 这时,小三子凑了过来:“郎君,让俺陪你去吧。万一有个事情啥的,总得有人跑腿啊。” “行吧,你跟着我一起过去。” 张义说完,又看向傅家兄弟:“前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先休整休整,等休息过来,再帮我跑趟兴庆府。” “郎君,咱们兄弟不用休息,有啥差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傅文傅武把身体挺的笔直。 张义轻笑一声:“我寻思着让小六子派人在夏州城里搞个情报点,这样咱们以后传递情报,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见傅文要说什么,他立即伸手拦住:“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夏州恢复秩序。现在即便他派人过来,也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正在此时,值房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门子的声音在外响起。 “报!知县,城关守卫来报,有个自称叫蒋伟的,说是您远亲兄弟,在城外请求入城。” “蒋伟?”张义当然知道此人,辽国派驻西夏的副统领,也是自己的属下。只是,现在这个关口,跑到华通来找自己干什么? 他立即吩咐小三子去把人接过来。 稍后,等蒋伟走进值房,张义就挥退了所有人。 “统领,老家传来的消息。” 蒋伟说着,就从衣襟里面抽出一支用蜜蜡封存的纸卷。 张义看到寿喜依然沿用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下意识皱紧眉头。他一直认为,这样只会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有什么消息,最好还是口口相传的好。除非到了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尽量不留下实物证据。 可等他破译了上面的内容后,已经无心考虑那些了,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上面清晰写着,寿喜给自己找了一个媳妇。定于正月二十,也就是后天会在专人的陪同下,把新媳妇给自己送到华通。新妇对外的身份,只说姓王,现年十六,是多年前刘奇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两家定下的娃娃亲。最近听闻,失散多年的刘奇在华通为官,特意来此地寻亲。 张义心里满是苦涩和无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且不说飞龙院那边会不会生疑,就说自己深入敌后,没事给自己安排个媳妇干啥?是嫌自己还不够忙吗?非要给自己身边弄个累赘才好? 蒋伟对于密信的内容,自然是不知晓的。他疑惑看着脸上变颜变色的于统领,心下好奇不已。老家究竟交办的啥差事,能把这位愁成这副样子。 “统领,老家那边的差事很难?” 对此,张义连解答的心思都没了,只想一封书信怼回去。求寿喜放过自己,别动不动就搞送媳妇这一套。 第757章 新媳妇来了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随着朝廷赈灾粮的陆续发放,城外的灾民也渐渐散去,整个夏州府也在慢慢恢复以往的秩序。 张义见此,果断下令打开城门,放百姓任意出入,只是交待城门官要严加盘查。 这天早上,张义收拾妥当就带着小三子去了夏州城,留下胡理迎接那个从心底厌烦的媳妇。 他刚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就在两名汉子的护卫下来到了华通县城外。 “魏大哥,是不是快到了啊?”张淼从窗户探出头来,向骑在马上的魏峰问道。 魏峰指着不远处的城门:“夫人,您看前面就是华通县了。” 张淼看着城门上那块刻有“华通”两个字的石匾,笑容立即浮现在脸上。脑海中畅想着自己与于则成,哦,不,是刘奇的美好未来。 “站住!”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就被城门官拦住:“干什么的?” 魏峰翻身下马,操弄着西夏口音说道:“这位,俺们是来寻亲的。” “公检呢?” “有的,有的。” 城门官一边检查着几人的公检,一边询问:“寻亲?哪家的?” 魏峰指下了马车车厢:“不瞒官爷,车里的这位贵人是贵县刘知县的夫人。” “啥玩意?”城门官错愕看着对方。 他一再反复确认后,再不敢耽搁,连忙招呼手下去县衙报信。而他自己则亲自护送着车辆来到县衙门外。 胡理在得到消息后,早已来到门外迎接。 待他与魏峰相互见礼以后,才缓缓说道:“可是城西王吉王家的?” 说完,就紧盯着对方的反应,等待其答复。 魏峰眼睛一亮,连忙说出约定好的暗语:“胡师爷,怕是记错了,夫人住在城南,是王老爷家里的。” 胡理见暗语对上了也不啰嗦,亲自领着一行人绕到了衙门后巷,从后门进入后院。 等马车在后院停下,张淼装扮的王氏才跳下马车,环顾四周的景象。 “胡师爷是吧?我夫君呢?” 这番话在张淼的脑海里复述了无数遍,说起来很是自然。 “回夫人的话,东翁尚有公务在身,一早就去了夏州城。临行前吩咐了,让您暂且安置下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张淼略带失望的点了点头,又把随行的魏峰和魏海引荐给胡理认识。 胡理自然知道眼前这两人,包括所谓的夫人在内,都是辽人的探子。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下后院可是热闹了。辽国和宋国的探子在西夏的华通县齐聚一堂,说不定闹出怎样的风波呢。 张淼在短暂的失望过后,立即进入后院女主人的角色,把魏家和傅家两兄弟指挥的团团转,家具陈设都重新做了布置。又让胡理去街上雇了几个负责打扫缝补的仆妇,把屋里屋外彻底打扫干净。 稍后,在一旁悠闲喝茶的张淼,看着各自忙碌的一伙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个家里缺了我还真是不行,简直就是猪窝嘛,哪里有一点家的样子。” 远在夏州城的张义,对于家里被折腾的天翻地覆,还一无所知。 他刚见到李陇,对方就把十几本册子摆在面前。 “这些都是近些日子从各处搜集到的,看看有没有蹊跷的地方。” 张义看着那些册子加起来足有一尺厚,心中不得不佩服飞龙院的情报搜集能力。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就搞到这么多情报。 “你就在哪儿看,看出什么问题,就及时报给本官。” 李陇指了下一旁的桌案,就继续埋头审阅公文。 张义行了一礼,抱着十几本册子去了旁边。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李陇玩味的斜瞥了他一眼,随即就继续低头查看公文。 飞龙院搜集的消息五花八门,从市井流言,到前线幸存者的口述。从统军主帅拓跋聚接到命令赶赴夏州,到银川宋军如何设伏,致使两万西夏大军全军覆灭的整个过程。 这些册子所记录的内容,几乎囊括了所有与战争相关的东西。 张义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这才伸手翻开了放置在最上面的一本册子。 只见上面记录着城北一家刘姓富户,在辽军进城偷袭的前三天,派家中长子到富贵钱庄,以房屋作为抵押,换取了银钱若干。 后面还有一些关于那家人的口供,只说家里欠了不少货款,年底被债主堵门,刘老爷只能把家产抵押出去,银钱用以还债。 最后则是不知什么人写的判词,只有区区四个字“继续追查”。 张义摇了摇头,感觉这对于追查线索毫无帮助。就算刘姓人家真的私通辽人,也不会用这种方式保全家产。大可以直接售卖,那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随着书页一页页翻过,整本册子几乎都是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张义干脆把这一册放到旁边,翻看下一册的内容。 只是,第一页记录的内容,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条来自银州守军的记录。 只说,有两名斥候于腊月十五早上卯时进山巡视,按照约定二人应该在腊月十八早上回营交令。可是,一直等到当天下午都没见二人的影子。 斥候统领派人进山寻找后,相继在驼峰岭的山顶和后山,发现了那二人的尸体。经过验尸,一人是被匕首刺中前胸要害立即毙命。另一人则是死于失血过多,伤口同样是匕首所致。 这段记录结尾处,还有那名斥候统领对此事的判断。说是宋国斥候多用横刀短弩,除非在暗中伏击,一般两方遇到很少会使用匕首攻击。再结合着伤口以及两具尸体相距的距离判断,二人的死很可能是一人所为,而且凶手不大可能是宋国斥候。 张义在脑海中计算了一下,按照时间点分析,曹宇婷当时就该在银州附近,搞不好这二人就是死于女朋友之手。 他将这一页翻过去,见背面还有一些探子追查到的一系列线索和个人分析。 说是通过查阅银州通关记录和前一个卡口的登记记录,一个名叫吴悦的十七岁年轻人有重大嫌疑。 根据这一消息,在查阅各个卡口的登记后,这个吴悦最早的登记地点在距离兴庆府东百里外的关卡,而后此人一路向东,横穿夏州府到达银州的。按照登记时间推算,此人进城后恰巧遇到封锁边关,才重新由北城门出城,选择沿山路逃往宋国。途中与两名斥候撞在一起,杀害二人后,迅速向宋国逃离。 张义看着纸张上的这些文字,心中不免感慨。总说术业有专攻,那名斥候统领和飞龙院的探子,分析的有条有理,几乎把曹宇婷的一举一动查了个清楚。 “刘奇,可有发现?” 这时,李陇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758章 反制 张义闻声望去,就发现李陇正看着自己。 只是简单的一句询问,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飞龙院可以说是人才济济,面前这些册子就是证明。换句话说,李陇实在没必要调自己过来协助,更没必要让自己分析这些册子里的内容。 贱人!又跟小爷斗心眼儿。 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句,便捧起手里那本册子走到李陇面前。 “使君,您看看这个,小子以为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李陇伸手接过,只是草草的扫视一眼,就把册子扔到桌上。 “说说你的判断。” 张义见对方如此草率,更加坚定了心里的判断。 “使君,按照上面的描述,咱们将要打草谷的消息,很有可能是从兴庆府那边泄露的。” 李陇的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刘奇,点了下头:“继续说下去。” “只是有一点,小子还吃不准。这个吴悦平日里究竟是潜伏在兴庆府打探消息,在得到消息后,再利用其他身份出城呢。还是说,此人只是藏在城外的某个村庄里,平日里打探消息的时候,却用的另一个身份。” 随着张义一番话缓缓说出,李陇的脸色也不似刚才那么严肃了,其中还夹杂了那么一丝不屑。 “刘奇啊刘奇!亏你还在飞龙院待过不少时间?亏了本官还一直夸你聪明。谁告诉你,干这种事非要一个人的?他们就不能是一伙人?有负责打探情报的,有负责传递情报的,甚至还有提供掩护的。” 张义闻言,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大嘴傻笑:“使君,小子在飞龙院的时候,也是混日子为主。很多差事都是王明王哥指挥着小子干,哪里会接触这么多东西。” 就在他以为自己轻松过关的时候,李陇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追问:“你觉得这个吴悦会把消息送到哪里?” 张义把双手一摊:“这个可不好说。使君,夏州可是三国交界,别看此人逃亡宋国方向。可小子能够断定,那一片山脉绝对有通往辽国的小路。你问小子这个问题,倒不如联络下潜伏两国的兄弟,没准他们在当地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呢。” 李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挥了下手,示意刘奇继续翻看册子去。 张义可没有听从命令的意思,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还没打探到呢。 “使君,其实小子倒有个方法,能查到这个吴悦去了哪里。” “哦?什么办法,说说看。”李陇倒是有了些兴趣。 张义微笑以对:“时间啊,各个地方的出兵时间。辽人什么时候调动兵马的?又或者宋人什么时候在银川城筑起防御的。只需从这两方的用兵时间上推算,就能知道这个吴悦去了哪里。” 李陇闻言,立即送上一记白眼。 “小子,你能想到的,以为本官想不到?经过调查,这两方用兵的时间基本一致。” 张义心中一喜,这想要的东西不就来了吗? 他梗着脖子说道:“这不可能,就算吴悦有心把消息送给辽和宋两国,也要有个先后顺序吧。难道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去上京,又去东京城?除非这个吴悦是神仙!” 李陇对于刘奇的话,表现的很是不屑。 “谁告诉你,消息必须送到上京的?哪个又说消息不送到东京城,宋人就不敢出兵的?” 张义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对方:“使君,您可别唬小子。当初王哥可是说过,军队乃是国家之本。宋辽两国的军队,只有待在京城的皇帝才有权驱使。他吴悦不把消息送到这两个地方,谁又敢大举调兵?难道就不怕杀头吗?” 提到调兵的权利,李陇也不免苦笑摇头:“他们偏偏就是这么干的。辽军是腊月二十六途经大同府。按照推算,析津府的军队腊月二十就整军备战了。咱们这边真正定下抽调夏州军队攻打银川,是腊月初七的事情。你算算时间,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消息告诉辽皇的时间。” 当张义听到“腊月二十六途经大同府”的时候,心中一动。看来消息来源出自大同府。 就听李陇继续说道:“要说辽人用兵灵活也就罢了,宋国那是多古板的性子。恨不得一军的调动都要宋国皇帝点头。可偏偏这次出了纰漏,那个狄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腊月二十五就敢在银川联络边军将领,甚至腊月二十八那天,已经从别的地方调来火油。” 说到这里,李陇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掰着手指说道:“你算算时间,咱们就算析津府腊月二十收到消息,当天整军。狄青在延安府,跑到银川城联络边军,最快总需要两天吧,那就是腊月二十三。析津府距离延安府足有两千里,那个吴悦就算跑死,也不可把消息在短短三天内,就送到两地吧。” 张义听到对方的分析,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看来银川也有飞龙院的秘谍。不过,任你想破那袋也想不到,哥们同时派了两路信使,齐头并进的往回赶。 随即说道:“使君,您说会不会宋辽两国,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吴悦抵达某一国的边关后,那一国就会遣快马通知另一国。” “绝无可能!!!” 李陇大手一挥,否决了刘奇的分析。又继续分析:“宋辽两国大小战役打了不下百余场,那可是世仇。怎么可能暗中联络,还某种默契?想都不要想!” 张义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使君,那就没办法了。连您都想不到的事情,小子就更琢磨不明白了。” “去去去!继续看情报去!”李陇被刘奇弄得心烦不已,挥手让对方离开。 张义可不打算就此放过,打算在对方心里再添上一把火。 “使君,小子知道您心情不好,不过还是要劝说一句。兴庆府那边,您千万要考虑周祥了再动手啊。能提早知道打草谷计划的,可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不管是不是他们主动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可这些人的官位都不低。您真要是打定主意追查下去,最好先有个心里准备。别嫌犯没查到,再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就不再搭理对方,转身去了书案那边继续看册子。 没等他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李陇的一声叹息。 第759章 又是故人来 自从张义利用三寸不烂之舌,弄得李陇心烦意乱以后,对方就彻底没了办公的心思,干脆走出值房去花园散心去了,只留下刘奇一人。 张义倒没有借机偷窥其他隐秘情报的想法,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一计啊。 他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那十几本册子上,争取从中找出飞龙院平时的工作方法,以备日后有所防范。 短短一天下来,还真让他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就比如某些官员在私下里的谈话内容。 这些人具体说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飞龙院的探子怎么知道的。无论是收买了官员的身边人,还是说干脆就是探子亲力亲为,这对于张义来说,都是一个追查线索。 假如,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人手。把这些人一一找出来,甚至画影图形做了登记。那这些人的资料将非常具有价值,一旦他们调动到其他地方,就比如潜入大宋。张义只需让皇城司按图索骥,就能让这些人无所遁形。 念及至此,张义在查看这些册子的时候,就更加用心了。把一些有价值的内容,深深记在脑子里,待闲暇了又或者回去以后,再誊抄在纸上。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在张义乐此不疲的研读那些册子的同时,华通县城又迎来了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刀哥,前面就是华通县了。”骑在马上的一名枯瘦汉子,指着城墙说道。 刀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旁一名身着员外服的中年汉子。 “东家,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东家对于几人到达目的地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面色复杂的看着华通县城,深吸一口气:“张某知道。希望事成之后,你们不要忘了之前的约定。” 刀哥显然对这个所谓东家,没有半点敬畏。不屑的轻笑一声:“只要你能按照咱们的要求把事办了,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张姓东家点了点头:“那就好,先进城吧。” 说完,双脚轻磕马腹,就率先向华通县城行去。 刀哥和枯瘦汉子则紧随其后。 “站住!干什么的?” 几人来到城门附近,就被城门官给拦住。 三人齐齐跳下马来,刀哥一边从怀里掏出公检,一边微笑说道:“官爷,咱们是行商的商贾,途经华通打算在此留宿几日,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买卖可以做。” 城门官听刀哥满嘴的辽国口音,看向几人的眼神已经带了几分不善。 “辽人?” 说着,就接过对方递来的公检。 “是,咱们是从辽国大同府过来的。”刀哥仿佛没发现什么不妥似的。 城门官在一一验过公检后,就指着马背上的行囊:“全都打开,接受检查。” 刀哥几人表现的极为配合,主动把行囊拆开检查,甚至随身的包袱都没落下。 在经过一番严格搜检后,城门官也挑不出任何差错,只能放几人进城。 不过,他在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来华通县都老实点,别想着做什么鸡零狗碎的事!” 枯瘦汉子闻言就瞪起了眼:“你这人怎么……。” “强子,闭嘴!”刀哥厉声喝止。 随后又向城门官点头表示歉意,三人这才向城内走去。 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在观察城内布局的同时,也在寻找可以落脚的客栈。 正在此时,走在刀哥身旁的张姓东家,突然脚步加快,钻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刀哥和强子对视一眼,立即追进了小巷。 “怎么,都到这了,还想跑?”刀哥压低声音质问。 张姓东家却是不理,依然埋头向小巷深处走去。 二人见此也只能选择紧紧跟随,直到连穿了几条巷子,刀哥才抢上一步把东家拦住。 “究竟怎么回事?” 张姓东家心有余悸的回头望去,见身后没人这才低声说道:“刚才有个官兵在看我。” 刀哥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等了片刻,见对方不继续说了,这才问道:“没了?” 张姓东家一脸的惊恐:“这还不够啊,你是没看见官兵那个眼神,仿佛一眼能看透我心思似的。” 一旁的强子上下打量东家,许久才说道:“姓张的,你可别动什么鬼心思。否则的话……,嘿嘿!” “张某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上呢,还能有啥心思可动的。我是真看见……。” 不等他说完,刀哥已经伸手打断:“亏你还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只是干点秘密勾当,瞧把你给吓的。” “张某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吗?心里难免有点紧张。咱们还是走小巷吧,大街上实在不太安全。” 说着,也不顾二人反对,就牵着马匹向小巷深处走去。 刀哥和强子对此是一脸的无奈,只能紧跟着对方步伐钻进小巷。 此时走在前面的张涛,可以说是心乱如麻。这一切的根源,皆因他看到了消失多日的女儿张淼。 几人在小巷里穿行的同时,刚结束购物的张淼,正站在街对面的绸缎铺门口,向着几人消失的巷口张望。 “夫人,怎么了?”随行的魏峰低声询问。 张淼一脸的迷惑,蹙眉说道:“我好像,我好像看见了爹爹。” 魏家兄弟是知道张淼底细的,闻言就皱了下眉头,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可除了空荡荡的巷口以外,哪里有半个人影。 “夫人,怕是看错了吧。那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依我看,夫人八成是看花眼了。”魏峰低声说道。 张淼刚才也只是看了一个背影,听到对方的解释,就点了点头:“多半是这样的。” 好在张淼小姐是个性格开朗的,现在又脱离了爹娘的管束,就如同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般。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被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所吸引,站在摊位面前精挑细选起来。 而魏家兄弟也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嘛,张涛将军已经去上京赴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三人都没想到的是,辽国马步军都指挥使张涛,还真就来到了华通县。不仅他来了,随行还带来几名贵荣身边的高手。 三人来此,只有一个目的——绑架刘奇。 第760章 夫妻见面 张涛三人在城中寻找客栈的时候,张义已经借机从夏州城回到了华通县衙。 “东翁,你这是?” 正在值房整理公文的胡理,看着前襟满是墨迹的张义不禁有些好奇。 张义关闭了房门,这才解释:“我自己弄得,就是跑回来写点东西。” 胡理连忙起身,把座位让给对方。 张义也不客气,让随行的小三子去门口守着,提起笔就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过去几天,他可是收获不小,通过浏览册子上的记录,至少找出十几个潜伏在官员身边的飞龙院探子。眼看着人员越来越多,张义生怕自己忘了,只能把墨汁故意洒在衣服上,这才找了一个换衣服的借口,赶回华通县。 胡理在给对方端了一杯热茶后,就绕到其身后,观看对方书写的东西。 半晌,才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这哪里是字啊,要说是一堆符号也有人信。 张义整整写了五页纸,才把脑海中的东西,逐一记录下来。 他一边把这些纸揣进怀里,一边随口问道:“夫人来了吗?” 听对方提起所谓的夫人,胡理就开始抱怨。 “东翁,你这夫人还真是勤快啊。你是不知道啊,那天……。” 当即,就把张夫人如何指挥他们干活,如何收拾后院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说道:“东翁啊,那天差点没把我累死,直到现在我这个老腰还疼呢。” 张义闻言,只能轻声安慰:“再忍忍,再忍忍。过几天吧,我忙过这阵的,找个机会给她送回去。你接着忙吧,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赶回夏州城呢。” 说着,起身就向后院走去。 稍后,等张义穿过月亮门,就看见整洁如新的后院。 那只不知倒了多少日子的水桶,终于被扶起来了。堆在墙角的破砖烂瓦,也已经不知去向。就连门框窗台似乎都被人特意擦过,显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喂!干什么的?” 张义正在好奇打量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清脆女声。 他这边刚回过头去看对方,张淼已经认出于则成,惊叫一声就欢欢喜喜跑了过来。 “咳咳!”魏峰连咳了几下。 张淼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立即恢复当家大妇该有的端庄,轻移莲步向日思夜想的情郎走去。 魏峰的两声咳嗽,不仅提醒了张淼,也惊醒了处在错愕中的张义。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寿喜能把这丫头给自己送过来。 “夫君回来了?”张淼强忍心中激动,向张义行了一礼。 张义干笑两声,这才伸手把对方搀扶起来。随即,就看向魏峰魏海两兄弟。 “魏峰。” “魏海。” “见过老爷!” 魏家兄弟连忙躬身行礼。 张义点了点头:“咱们去书房叙话吧。” 说着,就给了小三子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在外面警戒。 这一幕看在魏峰眼睛里,并没提出疑问,只是暗自把此事记下。 待三人来到书房,张义就让张淼坐到一旁,看着魏家兄弟问道:“你俩的行程是怎么计划的?”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魏峰主动介绍:“临行前,寿喜公公交代,让我二人留在统领身边,负责保护统领和夫人的安全。” 张义对寿喜的自作主张已经懒得吐槽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你二人就留下吧。不过,我的安危无需担心。” 说到这里,他指着一旁正用花痴眼神看着自己的张淼,对二人说道:“你们只要保护好夫人即可。这些日子飞龙院的一个副使正在夏州城办差呢,你们尽量少出门。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魏家兄弟对此,自然是言听计从。 直到这时,张义才看向张淼:“你来的不太凑巧,我这几天被借调到夏州城办差。等过些日子吧,陪你到附近转转。” 张淼连连点头,随即就忽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于则成。 张义被对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又草草嘱咐了几句,就走出书房去换衣服了。 “夫君,我来伺候你更衣。” 卧室里的张义刚脱去外袍,张淼就推门闯了进来。 “不,不用了。” “要的,要的。” 说着,张淼就翻箱倒柜的抱出几件衣服,在于则成身上反复比量。 张义都快愁死了,随便拿了一件衣服:“就这件吧,我就是一个办差的,不用那么讲究。” “那可不行,娘亲说了,衣是人的脸。夫君已经是官员了,平时穿着打扮可不能随意了。” 张淼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衣服,又从衣服堆里翻找出一身天青色外袍。 “这件不错的,郎君皮肤本就白皙,这个颜色正配。” 张义已经懒得抵抗了,干脆乖巧的展开双臂,任对方给自己穿衣。 在他无奈的同时,已经入驻客栈的张涛,也被刀哥二人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烦不胜烦。 “姓张的,我们不管你如何打算。总之一条,贵公公的差事必须办妥帖了。” 刀哥走进房间,立即撕开了之前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张涛点了点头:“这些张某心里清楚。不过咱们对刘奇的脾气秉性,平日习惯一无所知。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怎么说都要先打探消息吧?” “这些你无需操心,到时自会把你所需要的一切准备好。你只需定好计划,并负责绑人就行了。”强子在一旁插话道。 张涛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咱们还有其他帮手?” “哼哼,那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 刀哥又跟强子交代了一句,就独自走出客栈。 张涛见此,干脆斜倚在床上想着心事。 刚才看见闺女的一刹那,他已经猜测到于则成也在华通。而且看闺女那身穿着打扮,明显是中富之家的样子。凭借这点,张涛就敢断定于则成所扮演的身份,多半是个商贾。 假如,能找机会联络上对方,凭借着往日情面和岳丈身份。于则成或许能出手相助,那样自己就有望摆脱现在不利的局面。 念及至此,张涛翻身坐起,对留守的强子说道:“俺出去一趟。不管啥时候动手,县城的各条街道总是要熟悉一下的。” 强子听对方说的有理,也没出言阻拦,起身就要跟对方同行。 张涛见此,连忙伸手止住:“我家人都在你们手里,还怕俺跑了不成?这种事情,人越少越好。我自己去吧。”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第761章 惊骇之余 走出客栈的张涛,一路上穿街走巷,直到确认没人尾随。这才凭借记忆,向之前那间绸缎铺走去。 “客官,打算买些什么?”店伙计见有主顾上门,立即迎了上来。 张涛下意识用余光打量店门外,见没发现可疑的,才缓缓开口:“刚才我从你店门外路过的时候,见店里有一位女子所穿的衣衫很好看。就想给家中的闺女也做一身,不知你店里是否还有布料?” “女子?”店伙计面露回忆之色。 张涛又把张淼的身高体态,就连长相都描述了一遍。 店伙计闻言,恍然大悟:“客官说的是知县夫人啊。实在抱歉,那位的衣衫不是在咱们店里买的布料。不过,小店还有其他花色的。俺拿出来给您看看?” 店伙计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在张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知县夫人?刘奇?于则成吗? 尼玛!!! 张涛犹不死心,立即追问:“敢问,华通知县的名讳,可是上刘下奇?” 店伙计点了点头:“正是!” 靠,于则成,你个小畜生!藏得真够深的,总算让我找到正主了。弄了半天,是你和寿喜那个老畜生,还有萧思礼合谋杀死的耶律布啊。 枉费了我一片苦心,把宝贝闺女嫁给你!还有那个老畜生,被抓的时候,害的我还内疚半天!你特么死不死啊!千刀万剐的玩意! “客官,客官。”店伙计看对方脸上变颜变色的,轻呼了两声。 转醒过来的张涛,扭头就向门外走去,任店伙计再怎么在身后呼喊也置之不理。 有那么一刹那,张涛只想把刘奇就是于则成,就是萧思礼座下探子的事情告诉刀哥二人。顺便把自己对此事的判断也一并说了。那样的话,被关在上京的家人,就能彻底摆脱困境恢复自由。 可当他走出店铺,一阵冷风吹过,又立即冷静下来。 如果自己把事情真相告诉刀哥,且不说对方是否相信,就算对方采信了自己所说的一切又能如何? 于则成还是要被绑回去,那自己的闺女岂不是变成了……。哎!况且,这样下去,就算家人恢复了自由身又能如何?以贵荣的狠辣阴毒,绝不会为自己保守秘密,甚至有可能故意向萧家泄露萧成海的真正死因。那样一来,自己全家又将面临来自萧家的报复。 嘿!难啊! 此时此刻的张涛,肠子都要悔青了。后悔当初的草率决定,不该用计策谋算萧成海。 心思百转的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孤独的穿行在华通县的大街小巷,直到天近傍晚。 “嘿!干什么呢?” 突然间,张涛只觉肩膀一疼,转头看去,就见刀哥和强子正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 “哦,是你俩啊。” 张涛一边回应,一边想着如何应对。 “你还真行啊,让我们兄弟一通好找。” 二人说话间,已经一左一右把张涛夹在中间。 张涛下意识看了眼周遭,这才压低声音:“不要误会,我在测量距离。” “哦?”刀哥是一脸的不信。 张涛忙把二人带到一条无人小巷。 “那些隐秘的事情,张某不如你们。可论起作战,我自问还是有些本事的。” “对,能戕害主帅的将军,放眼天下,你也是独一份了。”强子的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张涛不禁老脸一红,随即就整理情绪,缓缓说道:“咱们动手也不知道是哪天,张某打算借此机会,绘制一幅华通地图。把大街小巷,包括藏身地都给标注出来。” 见刀哥要说话,他连忙伸手拦住:“听我把话说完。行动那天,要是一切顺遂也就罢了。可若是失手了呢?” 不等他把话说完,强子已经出言威胁:“若是失手?哼哼,姓张的,若是失手的话,你全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了!” 一路上,张涛不知道被威胁的多少次,早就免疫了。 向强子摆了摆手:“我想制作地图的目的,也是防备失手。只要咱们能保全自己,不被西夏人抓了去,就有再动手的机会。二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刀哥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张涛见此,连忙说道:“我刚才就是在用步伐丈量街道,争取在短时间内,把地图绘制出来。还有,两位也别闲着。从明天开始就在城里找藏身地吧,为失手做万全准备。” 刀哥听完对方解释,上下仔细打量张涛。 随即,阴恻恻的说道:“姓张的,劝你别在咱们兄弟面前耍心眼。那样的话,对你和你的家人可没有任何好处。听清楚了吗?” 张涛一脸坦然的点了下头:“张某晓得,张某是万万不敢的。” 刀哥见此,才看向一旁的强子。 强子倒也痛快:“全凭哥哥吩咐。” 刀哥思忖片刻,就深吸一口气:“行吧,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找能藏身的地方。” 张涛见对方答应了,心中欣喜不已。这无疑给自己争取了时间,让自己能想一个妥善的应对之策。 夜,张涛躺在床上,仰望房顶想着心事。 尽管他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直到四更鼓响起,依然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对此,张涛是焦急万分。刀哥二人最多能给自己三天时间,如果到时还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恐怕自己只能绑了则成,送回上京交差了。 翌日清早,几人梳洗过后,就各自按照昨天的计划行动。 张涛依旧漫步在大街小巷,在脑海中筹谋着对策。 “呜呜呜~~~。” 他刚转过一条街角,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顽童,正站在街上大声哭泣。身旁还围着几个同样大小的孩子,在低声说着什么。 “三郎,你别总是哭啊,究竟怎么了?” “就是的,你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 “对对对,先生不是说过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张涛看到这一幕,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要不……,嘿!左右都是没有办法,倒不如去见上一面,把事情原委如实相告。反正自己是他的岳丈,就不信此子能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总能一起想个对策出来。 念及至此,张涛辨明所处位置,就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身影消失在巷口的一刹那。十几步外的一个汉子,立即紧走两步,也同样钻进了那条小巷。 第762章 事关生死 “站住!!!” 等张涛穿过小巷逐渐接近县衙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他身体一顿就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向后看去,只见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紧衣男子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张涛见此,心里“咯噔”一下,恨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些,一路上没仔细观察。 紧衣男子直走到距离一丈的位置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张涛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张涛?” 这一问,反倒让张涛的脑海中充满迷惑,一时搞不清对方身份。 正在他踌躇之际,紧衣男子缓缓点了点头:“看来没错了,还真的是你。”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而后又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去上京当差,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涛眨了眨眼,仿佛对方和刀哥并不是一伙儿的。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紧盯着对方双眼说道:“这位,我听说知县夫人经常出府采买物什,打算看看有没有接近的机会。” 说完,就看着对方的反应。 紧衣男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思忖片刻就意味深长的说道:“知县夫人好着呢,你就不用操心了。听某一句劝,赶快回上京当差去吧。” 一番话说完,向张涛抱拳一礼,转身就向巷口走去。 至此,张涛终于确定了对方和刀哥不是一伙的。 “站住!” 他喊了一句,就紧走两步追了上去。 紧衣男子表现的很是无奈,不等对方说些什么,就主动说道:“你闺女有我们照拂,日子不知过得有多好。听某一句劝……。” 张涛只听了对方前半句,就更加坚定了此前的判断。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就出言打断:“带我去见刘奇。” 事情还要从昨天张涛去绸缎铺说起。 拜辽人洗劫夏州府所赐,华通县的所有百姓,在这段时间里对辽人报以极大的警惕,生怕那些人卷土重来。 张涛之前的那番对话和自带的辽人口音,就让接待他的店伙计心生警惕,在汇报给了店掌柜后,店掌柜果断选择将此事报官。 就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兜兜转转就传进了胡理的耳朵里。 在经过一番左右衡量,就把身为辽人秘谍的魏峰叫到身边,只说城里进了歹人,还夹杂着辽国口音,怕对东翁和夫人不利让对方去看看情况。 华通县说起来并不算大,能提供住宿的客栈只有寥寥几家。以魏峰的本事,只是稍作打探,就找到了张涛几人落脚的客栈。 恰在此时,他看见了走出客栈的张涛几人。 当魏峰第一眼看见张涛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没敢上前相认。毕竟,华通距离上京足有千里之遥,对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魏峰就这样一路尾随张涛,直到距离县衙越来越近。他不得不现身相见,再等下去,搞不好张涛要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 他这才低声喝止住了对方。 现在耳听得张涛要找刘奇,魏峰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的。 现在的于则成可不是普通探子,那可是唯一一个打进西夏官场的秘谍。说是老爷和寿喜二人的心头肉都不为过。 “你找他做什么?”魏峰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问道。 “不瞒这位,张某有件事关生死的大事。必须尽快见到他!”张涛可不敢轻易透露来意。 魏峰见对方说的凝重,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行!我会代为转达,但那位见不见你,我可管不了。” “现在不行吗?” “他不在城里。” 张涛叹了口气:“那麻烦你快些,最好明天下午就能见到他。还是在这里!” 说完,他也不敢停留了,抱了抱拳就走出小巷。 魏峰眼看着对方背影消失,才摇了摇头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当他回到县衙后,并没有直接去找胡理。而是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找弟弟魏海商议此事。 “他怎么会来华通的?”魏海听完哥哥的讲述,对于张涛的行踪很是不解。 魏峰摇了摇头:“这还不清楚。不过,这次来华通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两个汉子。看那两人的步伐身形,身手不会太差。” 魏海闻言,也是眉头紧蹙,实在想不出张涛来此的目的。 “哥,那你的意思呢?” “嗨,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来找你商议商议。” 魏海思忖半晌才试探说道:“要不,就让郎君见见?不管张涛来意是什么,终究还有一层岳父的身份。咱们要是拦着,实在有些不妥。” 魏峰闻言,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吧,那我现在就去找胡师爷。” 稍后,等他来到胡理值房,就开门见山的说道:“胡师爷,小人去探查过了,那几个辽人只是普通商贾,并没发现可疑之处。” 胡理是知道对方身份的,既然魏峰都这么说了。他也懒得多事:“既然如此,此事就此揭过。” 等他说完,魏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说道:“胡师爷,夫人早起的时候,有些身体不适。小人想去夏州城,把此事报给郎君知道。您看……?” 胡理不疑有他,立即追问:“可请过郎中了?” 魏峰坦然回答:“看过了,郎中说有些水土不服。” 说着,就用目光看向胡师爷。 胡理这才放下心来,水土不服也算什么大病。 思忖片刻也就答应下来:“此事告知东翁也好。这样,你先回去,我这就派人……。” 魏峰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胡师爷,还是小人跑一趟吧。话传话的,万一出了差错呢?” 胡理闻言,就知道里面必有隐情。可也懒得多管闲事,点了点头:“既然你愿意亲自跑一趟,就再好不过了。” 魏峰见对方答应了,这才行礼告退。 一个时辰后,魏峰经过一通询问打听,总算找到了位于夏州城的知府衙门。 “劳驾,俺是华通刘知县府上的家丁,奉了夫人的命令,来给我家老爷送几件换洗衣服。” 说着,魏峰就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行囊,在门子面前晃了晃。 现如今,刘知县在整个夏州府,可以说是凶名在外。 门子听闻对方是那位的家丁,还是奉夫人命令来的,自然不敢耽搁。 连忙让同伴把魏峰请到门房用茶,而他自己则小跑着去了后面,给刘知县报信。 第763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就说了这些?”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周遭。 魏峰摇了摇头:“只有这些。而且他甩下这句就走了,好像在防备什么人似的。” 张义将张涛话语中的“事关生死”四个字默念了数遍,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件事夫人知晓吗?” “没,这人来的有些蹊跷,在没搞清来意之前,小人就没敢告诉夫人。”魏峰摇头说道。 张义对于魏峰的谨慎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行吧,这事我知道了。” “那您的意思是……?” 不等魏峰说完,张义已经出言打断:“此事你不用管了,现在就回去,保护夫人要紧。还有,就说是我说的,这几天不许她出门。” 稍后,等打发走了魏峰,张义就来到了李陇值房。 “使君。” “刘奇啊,找本官有事?”正在审阅公文的李陇,只是抬了下头,就又把注意力放在公文上。 “使君,是这么回事。刚才家里来人报信,说内人身体不适,让下官回去看看。你看这……。” “你内人?”李陇闻言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说道:“你小子啥时候成亲了?”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瞒使君,是早些年爹娘还在世的时候,跟人家订的娃娃亲。后来家中出了许多变故,那家人也因为一些事情搬离了,这一晃十几年都没见过面了。这不是前些日子,丈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知下官在华通为官。一番联络过后,就派人把媳妇给下官送了过来。还说,等天气暖和了,他老人家也要过来看看。” 李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似随意的问道:“本官记得你老家是西凉府的吧?” “正是。” “那你在西凉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官,你那丈人就没与你联络?” “使君,刚才下官不是说了吗?我丈人一家早年就搬走了,现在住宣化府。”张义有此一说,也是寿喜安排的。至于宣花府那边是如何布置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哦,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看看吧。” “谢使君。” 张义说着就行了一礼,倒退着走出值房。 “慢!” 正当张义要离开值房之时,李陇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抬头望去,就见李陇继续说道:“虽说赈灾粮已经陆续运到,可城外还时常有盗匪出没。为稳妥起见,本官派两个人护送你回去。” 一番话说完,也不等刘奇反对,就叫了王响史漠两名护卫,陪同刘奇一起赶往华通县。 张义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明白真正用意。表达了感谢后,便带着二人和小三子向华通县赶去。 经过短暂的奔波,一行四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华通县衙门前。 “知县回来了。”门子几步就跑下台阶。 张义点了下头,就把缰绳扔给对方,和小三子一起走进衙门,仿佛完全忘了还有王响史漠二人一般。 门子见此,自然是要拦住二人的。 “干什么的?衙门也敢硬闯吗?” 王响史漠对视一眼,这才高声呼喊刘知县。 张义连头都没回,只说让二人在门外等着,就直接去了自己值房。 “东翁回来了?”胡理见张义回来,立即起身相迎。 张义摆了摆手:“你去门口一趟,飞龙院副使给我派了两名护卫。你把他二人安置到驿馆去住。” 说着,就递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胡理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应了一声就向衙门外走去。 张义甩掉两个尾巴,这才吩咐小三子把傅文傅武两兄弟叫到值房。 稍后,当三人走进值房的时候,张义让小三子把房门关上,这才把几人叫到进前,低声把刚得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郎君,此事透着蹊跷,你不能见这人。”小三子在搞明白张义赶回华通的目的后,立即出言表示反对。 傅家兄弟也是连连劝说。 张义大手一挥:“这事咱们不争了。不管凶吉与否,人肯定是要见一面的。我叫你们来的意思,就是让你们提前有个准备。明天你们三个……。” 一炷香后,张义刚布置完毕,衙门下衙的钟声就被人敲响,被派去安置王史二人的胡理也回来了。 张义只得又把自己的布置,向胡理讲述了一番。 翌日清早,张义洗漱完毕,与张淼一起共进早餐。 张淼把嘴噘的高高的,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张义见此,忙夹了一块腌菜到对方碗里。同时低声说道:“昨晚不是说了吗?女子太早怀孕,很伤身的。” “那……,那什么时候才能跟夫君圆房啊。” “等等吧,回头我问问老胡。他祖上可是有名的神医,总会有个准数的。” “可是……,可是,夫君,我娘说……。” “现在不要你娘说,你都嫁人了,现在就听夫君说。乖。先吃饭吧。” “哦。”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张义都是在值房里度过的。除了给积压的公文签押用印以外,就是查阅胡理从城门官那里找来的出入城记录。 “前后四五天的时间,城里就来了七个辽人。即使减去张涛,也还有六个。”张义眉头紧蹙的看着册子。 始终没说话的胡理,突然开口询问:“东翁,学生有一事不明。您说这些人怎么不冒领个西夏身份,那样不是更便于隐蔽吗?” 张义对此倒是有些判断:“有两种可能,一呢,这些人行事匆忙,没有太多的准备时间。二嘛,有可能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专业秘谍。自然就没有那个意识,又或者没有冒名顶替的能力。我甚至敢断定,这七个人连西夏方言都不会。” 胡理思忖片刻,觉得也只有这两个可能了。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张义已经把那本登记册扔在桌上。 “把几人的名字抄下来,送给……,嗯……,交给武老大几个。你再找一下麻县丞,让他派几个户房小吏去各处查税。” 胡理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些担忧的说道:“武老大几人能行吗?要不还是让傅家兄弟出马吧。” “武老大是个极其谨慎的性子,我又搁置了他这么多天,想必他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胡理见对方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那找出几人以后呢?是抓了,还是?” “别惊动他们,只要记住几人的长相就行。一切等我见到张涛,问明缘由再说。” “是,学生现在就去办。” 第764章 黄雀 时至下午,小三子走进值房。 无需任何话语,只是一个点头的动作足矣。 张义见此,好整以暇的起身绕过书案,拍了拍一脸忧色的胡理肩膀,就领着小三子走出值房。 当二人穿过后院来到后门的时候,早已等待在此的魏峰迎了过来。 “郎君,要不……。” 话说到一半,他斜瞥一眼小三子。见对方没有回避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要不,还是我们兄弟陪您去吧,留下小三子看家。” 张义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又不是上阵杀敌,只是和岳丈见个面说说话而已,还用不上你们兄弟出面。” “可是……。” 张义不等魏峰把话说完,就出言打断:“我还是那句话,保护好夫人,暂时不要把那位来华通的消息透露给她。” 说着,就拍了拍对方肩膀,拉开后门走了出去。 魏峰眼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这才叹了口气,重新关上后门。 稍后,他就在后院找到了弟弟魏海,把自己的担忧向对方说了一遍。 “哥哥,你说的没错。” 魏海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看了眼张淼居住的房间,见房门紧闭便低声说道:“大哥,兄弟说句心里话。房间里这位的来历,你我都是清楚的。而且在我看来,那位似乎对这位并不上心,就算真个有什么变故,那位也未必能把咱哥俩如何。可是那位却不同,真要有个一星半点的闪失,恐怕寿公公就不能轻饶了咱们兄弟。” 魏峰听完弟弟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魏海见大哥也认同自己的观点,又向前凑了凑,几乎是贴在对方耳边说道:“大哥,所以兄弟以为,那位的安危咱们不能不管。只靠小三子和傅家兄弟肯定不行,一个贴身小厮能顶啥用,恐怕连刀都拿不住。另外两个也只是镖局的镖师,就算会些跟头把式,也不过是两个废物,真遇到歹人恐怕还护不住那位。” 魏峰闻言挑了下眉,弟弟的这番话算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不等魏海再说什么,他直接说道:“那这样,你在家里保护夫人周全,哥哥去那附近看看。” 魏海自认在武技一道,还比不上大哥,也就没与对方争辩。只嘱咐魏峰带齐家伙,以防有不测发生。 魏家兄弟说话的同时,张义已经身处一座院落,距离约定的那条小巷只有一墙之隔。 这处院子是小三子昨天晚上才置办下来的,为此可是花费了一笔不菲的银钱。不仅这处院子,周边还有两座院子,也被他或租或买的搞到了手。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保护张义的绝对安全。 张义环视周遭的时候,小三子也在低声介绍着自己的布置。 “郎君,您看左前和右前两座屋脊了吗?付家兄弟就藏身在那里。” 说着,还不忘轻击一下双掌。 几乎在掌声响起的同时,傅文傅武分别拿着短弩,从两座屋顶后面探出头来。 张义点了点头,对小三子的布置非常满意。 “这就足够了。现在终究是白天,就算辽人又什么别的想法,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说着,就转身走进正堂房间。 小三子笑了笑,便推开院门,去了隔壁那条小巷。 在张义等待张涛的同时,魏峰已经带着家伙来到了附近。 别看他昨天只是匆匆走了一遭,可是出于秘谍的本能,也已经把附近的环境看了个清楚。哪里适合隐藏,哪里适合伏击,哪一处两者兼而有之,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制高点,距离那条小巷只有十几步的一座房屋屋顶。那里不仅可以观察附近的情况,也是一处不错的伏击点。假如,张涛对于统领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当魏峰距离小巷还有三十余丈的时候,就选择攀上墙头,借助房顶屋舍作为掩护,逐渐向那处制高点靠拢过去。 可随着他逐渐靠近那处房顶,就发现那里已经埋伏了一个人。魏峰心中一惊的同时,连忙闪身躲在屋脊后面。 或许是他的一系列动作,制造出了响声,引起了前面那人的注意。 那人下意识转头向这边看来,没发现任何人影,这才转回头继续看向前方。 可那人不知道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没逃过魏峰的眼睛。 此时的魏峰心中大为疑惑:一个镖师也有抢占制高点的意识吗?难道是巧合? 他左思右想都不得其法,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另一处制高点。可是……,他在另一处绝佳的制高点上,又看到了傅武的身影。 为了稳妥起见,趁着对方不备,魏峰探出头去,把周遭的环境又观察了一遍。至此,他这才确信一点,傅家兄弟所选择的位置,是方圆几十步以内,最好的观察点和伏击点。 面对这一局面,魏峰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从伏击点的选择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大小。这种能力虽然说不上有多么高深,但绝对不是两个普通镖师能具备的。那么,能合理解释的只有一个,这两人接受过训练,且培养他们的人,多半来自军方又或者秘谍衙门。 念及至此,魏峰倒吸一口凉气,在脑子里回想着,这些日子与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斜倚在小巷一侧的小三子,就看见从另一侧的巷口走进来一个穿着普通的汉子。 汉子双手藏在袖笼里,只是闷头赶路,仿佛并没有发现站在十几步外的小三子。 片刻的功夫,当汉子距离小三子只有几步的时候,这才抬起头用目光迎向小三子。 小三子看来人长相,和郎君与自己描述的一样,这才轻声询问:“张将军?” 来人正是张涛,出于谨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眼神平静的看着对方。 小三子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于郎君派我来的。” 至此,张涛才松了口气,低声询问:“人呢。” 小三子也不废话,转过巷口拐角,就推开一扇院门,还不忘向张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涛探头向院子里望去,正看见坐在正堂的于则成。忙向小三子点头表示感谢,这才闪身走进院子。 第765章 小院秘议 “贤婿,事情都给你说了。你可得给老夫拿个主意啊!” 张涛见到于则成也不废话,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就连设计坑害萧成海的过程都没隐瞒。只是,在寿喜的问题上,他没敢吐露事情。只说贵荣不知道如何做到的,把寿喜也骗到了上京,还给抓了起来。 张义对于贵荣派人来抓自己,想让自己回去指认萧家的做法,也只是付之一笑。可听闻寿喜被抓了,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怒气显现。 他死死盯着对方,想判断其中的真伪。 张涛又是何人,怎么说都是久经战阵,表面功夫做了个十足,坦然迎向眼神冰冷的于则成。 “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义长叹一声。 “贤婿,老夫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全在贵荣手里攥着。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张涛说到这里,干脆心一横,从椅子上滑倒在地,眼看着就要给于则成叩头。 张义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生拉硬拽的把张涛重新扶回椅子上坐好。 “岳丈,何至于此。小婿没说不管啊!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一番话说完,他就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张涛见此,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在面前踱步的于则成。 良久,张义终于停下脚步,不等张涛追问,已经主动开口。 “岳父,此事恐怕要一步步的来。您还不知道吧,你们这次过来,并非是三人,仅城门册子显示就来了七人。减去刀哥和那个强子,暗中应该还有四人。或许还有更多,只是一时没被发现。” 张涛对此也是早有预料,以贵荣的狡猾,就算还有第三波人马在暗中监视几人的行动,也实属合理。 就听于则成继续说道:“岳父,为今之际,咱们先要除掉城里这些人,才谈得上救张家满门和寿喜公公。” “那贤婿的意思是?” 张涛是不打算改口了,一口一个贤婿,生怕叫则成会疏远了二人的关系。 “小婿的意思很简单,咱们……。” 在二人计划除掉所有辽人的时候,刀哥和强子已经回到了客栈。 “刀哥!这都多少天了,那个姓张的不会跟咱们耍心眼呢吧?压根就不想出手对付刘奇。” 刀哥若有所思的摇头摇头:“那不会!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咱们手里攥着呢,量他也不敢动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咱们来这里都几天了。小弟实在怕夜长梦多啊!” 强子眉头紧蹙,对现在所面临的形势充满了担忧。 刀哥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心中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双眼一眯,沉着脸说道:“等姓张的回来,就问问他。要是还没有个决断,干脆一刀结果了他。咱们兄弟自己干!” “好!就听刀哥的!”强子重重的点了下头。 傍晚时分,二人正斜倚在床上闭眼假寐。耳听房门被人推开,睁眼望去就见张涛已经走进房间。 刀哥和强子翻身坐起,彼此对视一眼,强子便阴恻恻的说道:“姓张的,爷就问你一句,这桩买卖你究竟想不想做。别忘了,你一家老小……。” 张涛仿佛并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两位,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小心翼翼的平铺在桌案上。 二人来到桌案前,就见那些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 不等他们询问,张涛已经主动开口:“功夫不负有心人,张某已经把地图画好了。” 说着,他就把几张纸各自分开,几息之间就拼成一幅华通县地图。 “张某也有了一个初步计划,说出来请两位给参详参详。” 张涛边说,边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县衙后巷:“经过张某数日来的仔细观察,刘奇后院的家丁护院不会超过五人。这还包括一个小厮,还有两个兴庆府雇来的镖师。剩下两个,就是护送刘奇夫人来的。论武艺,这些人估计也就是普通护院的水平。两位,张某想着,等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就比如今天这个天气。咱们遣进后院,将值夜的护卫宰杀了,再闯进卧室直接把刘奇夫妇给绑了。等到第二天天亮,就直接骑上快马出城。” 说到这里,张涛又显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城门那里,张某也已经打探清楚了。他们只是严查进城的,对于出城的几乎是不管不问。咱们只要在办事的时候,不闹出太大动静。明天就一定能安稳出城。只要能混出城去,就算大势已定了。哪怕沿途有些关卡,只要小心应对,应该问题不大。” 一番话说完,他就仔细打量面前二人:“两位,你们觉得如何?” 强子闻言,下意识挠了挠头,蹙眉看向张涛:“能有这么简单?” 张涛白了对方一眼:“两位别把刘奇想的如何厉害,他左右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而已。退一万步说,他就算是寿喜派来的秘谍又能如何?咱们是有心算无心!况且,那几个护卫的身份来历,都被咱们打探清楚了。你觉得这事能有多难?” 始终冷眼旁观的刀哥,见张涛表情自然,说话有条有理,一时也找不出任何错处。 他思忖片刻就说道:“你有几成把握?” 张涛对此一问,也只是双手一摊:“这事要是咱们三个干,也就六七成吧。之前你不是说还有旁人吗?也不需要多啊,再有三人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同进同退嘛!知县遭绑架,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旦被人发现,恐怕要紧闭四门,全程大索一番。倒不如一起同手,得手后一同撤离。你说呢?” 刀哥听完对方的解释,也不急于表态。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地图上。 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一拳砸在地图县衙位置:“干了!” 说着,又转头看向强子:“你跟张涛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趟。” “哥哥尽管去,这里有兄弟呢。” 强子边说,边用威胁的眼神看向张涛。 张涛算是把平生积攒的演技都拿出来了,一脸坦然看向刀哥。 “我说,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啊。这桩买卖要是成了,回去就把张某全家老小放了。” 刀哥对此只是在心中冷笑,也没有点破的意思。 “贵公公不是说了吗?他老人家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说完,又递给强子一个眼神,就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第766章 暗夜的反杀 夜,四更鼓响。 由刀哥组成的七人小队,头戴黑巾身着黑衣遣到了知县衙门的后巷。 一丈高的围墙,根本拦不住训练有素的几人。按照预先计划,通过叠罗汉的方式,就把一名同伴送进了后院。 片刻的功夫,后门已经被人无声无息的打开,那名同伴的身影也随之显现出来。 刀哥见此,大手一挥就带着几人悄声溜进了后院,只留下一人守在小巷里负责断后。 随着后门重新关闭,小巷另一侧的围墙上,悄无声息的探出两条黑影。二人看着脚下那人只是彼此对视一眼,就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华通县衙本就不大,所谓的后院就更是显得狭小拥挤。除一座小花园外,就只有四五间不大的房子可供使用。 刀哥几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刘奇这些人所居住的房间。 按照规制,刘奇身为知县一定是住在正房屋内,而那几名护卫则居住在东西厢房。 藏身在阴影里的刀哥,在仔细观察一番后,才轻拍了一下身边的强子,示意对方过去探探虚实。 强子点了下头,就矮下身蹑手蹑脚的来到东厢房窗台底下。当他把耳朵贴在窗棂上的时候,只听到里面有鼾声传来。紧接着,又来到西厢房窗外,发现情况也同样如此。 当事情报给刀哥后,刀哥强压下心中的喜悦,向两名黑衣人挥了下手。 二人点头会意的同时,分别从怀里掏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筒。随即按照之前的计划,各自向着东西厢房摸了过去。 二人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迷药吹进两侧厢房里面,之前的那些鼾声也渐渐没了声息。 至此,刀哥才心中大定,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大手一挥就率先遣到正房门外。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本该随行的张涛,此时已经倒退着出了游廊,把身体紧紧贴在围墙的阴影里面。 就在刀哥拿出匕首,想要撬动门栓之时,只听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扑啦啦”的响动。 他下意识抬头观瞧,就见眼前白茫茫一片。 只是瞬间的功夫,刀哥几人的身上就沾满了白色粉末。 见此情景,刀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刚想大喊一声,组织手下人撤退,只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周遭有绷簧声响,紧接着一声声箭矢破空之声在耳边炸响。 刀哥见此情景,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由分说先在原地打了一个滚,勉强躲过一枚夺命的箭矢。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就在他动作之时,一声声箭矢入肉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 “噗~噗噗~” 此时此刻,刀哥哪里还顾忌的到旁人,只想迅速脱离这危险境地。 只可惜,他身上铺满的白色粉末,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惹眼。 刀哥才走出几步,一枚箭矢犹如毒蛇一般就直直扎进胸膛。 “嗯~” 一声闷哼,是刀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声音。紧接着,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张涛,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心里一阵阵后怕的同时,也在庆幸自己选择了把消息透露给于则成,否则……,嘿,后果不堪设想啊。 随着黑衣人一一倒地,各个房间的房门也被人推开。小三子和胡理先从东西二房闪出身形,紧接着魏峰魏海端着短弩从游廊后面赶了过来。几人抬头望去,就见张义也带着傅家兄弟从房顶上跳下。 “夫君。”直到此时,张淼才走出卧室,担忧的看向张义。 “我没事,快回去吧。还有事情没干完呢。” “哦。”张淼见对方没事,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卧室。 她这边刚离开,就听有脚步声响起。 隐藏在小巷对面的王响史漠,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赶了过来。 当二人看到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时,不无埋怨的向刘奇说道:“刘知县,不是说好了吗?要留活口,要留活口。你这……。哎!” 张义双手一摊:“本官倒是想呢,可这些人顽固的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本官也无可奈何啊。” 说着,就向二人招了招手:“你俩来的正好,咱们去房间里叙话。” 随即又看向其他人:“去把尸体掩埋了吧,这院子脏的不像话。” 张义吩咐完毕,这才倒背双手走进房间。 王史二人见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随对方脚步走进西厢房。 魏峰眼见着对方身影消失,与弟弟对视一眼,就悄然向张涛藏身的地方走去。 此时,张义已经招呼王史二人落座。 “按目前的形势看,辽人对本官是欲除之而后快啊。后面也不知还有多少刺客,所以本官寻思着,去外面躲藏一段时间。” 二人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些,对视一眼后,还是王响试探说道:“刘知县,不必如此吧?咱们飞龙院想要护得一个人的周全,还是有能力的。您不如……。”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已经伸手打断:“此话差矣。本官这次只是命大,提前知晓了辽人这次暗杀。可若是不知道呢,岂不是已经命丧当场了?还有,下次刺客就未必会选择遣进后宅了。真要躲在城中某处,趁着本官巡视的时候,放一支冷箭,又会如何?” 王响见对方这样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思来想去,才试探询问:“敢问刘知县,你打算去哪儿躲藏,又躲藏多长时间。”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不瞒二位,本官想借此机会到处转转,时间就暂定一个月吧。” “一个月?”二人满是错愕的看着对方。 张义摆了摆手:“你二人如实将本官的话转告给使君即可。” 始终没出声的史漠这才试探问道:“刘知县,那这段时间是否需要我二人……。” “大可不必!无论如何,这里也是咱们西夏的地盘,况且本官也没打算在一地久居。会不时换个地方藏身,有院子里的几个人就足够了。”张义摇头表示拒绝。 王响见刘奇已经拿定主意,也不好劝说。只想现在就赶回夏州城,把此事告诉李陇,让对方定夺。 可告辞的话还没说出来,刘奇已经抢先说道:“还有件事怕是要麻烦两位。” 王响闻言,也只能又坐了回去。 “刘知县请讲。”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帮本官给知府带句话。就说华通县的政务,不会随着本官的离开而荒废。本官在离开之前,一定会安排妥当。” 第767章 巧设计 翌日早上,随着城门缓缓开启,准备出城的百姓就在城门官的指挥下,整齐的排队接受检查。 正在此时,从大街的另一头突然冲出一辆马车,一身粗布麻衣的车夫,在车上高声叫喊:“快闪开!快闪开!马惊了!都快些让开!!!” 百姓们闻声望去,只见马车正奔驰着向城门这边冲过来,吓的纷纷闪避一旁。就连两名城门官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看着那辆马车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转瞬间的功夫,就冲出城门,向着城外的荒野奔去。 “特么的,这是谁家的车夫,居然能把驽马弄惊了,也是人才啊。” “可不,主人家要是知道了,这份差事怕是保不住喽。” “何止是差事保不住啊,真要撞死了人,官府也饶不了他。” 就在一众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斜倚在墙根的两个汉子用眼神交流一番,就一齐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一个时辰后,充当车夫的张涛终于收紧了缰绳,将马车停靠在官道旁边。 “是这吧?”他侧头询问。 与此同时,张义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环视周遭后,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随着声音落下,路旁的密林里魏峰魏海两兄弟从树后闪身出来。 张义点头示意,二人又齐齐藏身树后。 “行了,歇会吧。” 说着,他就重新钻进车厢。 张涛此时也跳下马车,向着来路上驻足了望。 “贤婿,你就这么肯定还有第三波人马?” “确定不了。不过,还是要试试的,免得为日后留下隐患。”张义的声音从车厢内响起。 “这次过来,都没能见上闺女一面。” 张涛嘴上念叨着,又伸手敲了敲车厢:“贤婿,淼儿在这里生活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能吃能喝,不知道比在家里好出多少倍。” “哼,要不说女生外向呢,这个没良心的。” 翁婿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天,直到一个时辰后,远处有两名骑士跨坐着骏马向这边飞奔而来。 “来人了。”张涛见此,在车厢旁低声提醒。 “表现的自然点。” “知道,知道。” 两名骑士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了张涛面前,在看清了对方面容后,这才齐齐勒停马匹。 “人呢?” 张涛脸上浮现出一片茫然:“您说啥?” “姓张的,别特么跟老子废话。我问你刘奇呢!” 这名骑士的声音刚刚落下,另一名骑士就接话道:“你可别告诉我们,刘奇没在车上,真若是那样的话……。” 张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猛一拍额头:“在呢,在呢。就在车里呢!” 两名骑士对视一眼,一人拨转马头去车厢后面查看究竟。另一人则傲然骑在马上,俯视着张涛问道:“他们几个呢?” “他们……。” 张涛话刚说到一半,身后密林里突然飞出两枚箭矢,直直向这边飞掠过来。 “啊!” 两名骑士心中大惊,慌忙俯身躲避。 只可惜,那两枚箭矢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射向自己,而是齐齐扎进了胯下骏马的脖颈处! “噗噗~~” 随着两声箭矢入肉的声音传来,两匹马同时发出痛苦的嘶鸣,一起歪倒下去。 与此同时,隐藏在车厢里的张义已经飞身出来,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直奔骑士大腿扎了过去。 那人被摔的七荤八素,才转醒过来,就见一条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 “啊!” 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感觉大腿一阵剧疼。 张义一击得手就立即翻滚着躲到一旁,而此时的另一名摔倒在地的骑士,也已经被张涛一拳打晕过去。 “郎君,你没事吧?” 随着二人的得手,魏家兄弟也斜背着短弩跑了过来。 “没事!” 张义说着,就指向地上那两名骑士:“拉进去问话。” “是!”魏家兄弟齐声应是,随即就像拖死狗般的把二人拖进丛林里拷问去了。 张义张涛则负责打扫残留在地上的血渍和死去的马匹,顺便检查马背上的行囊等物。 半炷香后,魏家兄弟带着一身血腥气走出密林。 “郎君,问过了,第三批人只有他们两个。” 魏峰说完,就怒视张涛:“姓张的,你当着郎君的面,把话说清楚。寿公公到底因为什么去的上京?” 张义从对方语气中,已经听出不对,也转头看向张涛。 张涛知道事情败露,索性也不隐瞒,小心翼翼的把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一脸悲切的看着怒目圆瞪的于则成:“贤婿,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他们抓了我一家老小,要是不听从贵荣的吩咐,我全家九口一个都活不了。” 一番话说完,张涛索性“噗通”一声跪在张义面前。 张义一对拳头攥的“咯咯”作响,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可看着鬓角花白,如可怜虫一般的张涛。胸中满腔的怒火,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哎,你先起来吧!” “郎君!” “郎君!” 张义伸手止住了魏家兄弟,随即说道:“寿公公的性命要紧,况且……。哎!先救人吧!” 张涛一听对方暂且放过自己了,立即由悲转喜,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贤婿!” 张义却没搭理他,转头对魏家兄弟吩咐:“你二人这次回去,务必把夫人照顾好。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和胡理多商量。他行走江湖多年,终究比你们的主意多些。”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支蜡丸:“另外,真要是遇到危险,赶不回咱们大辽,就去这个地方找杨掌柜。他知道该怎么做。” 魏峰珍而重之的把蜡丸收好,有心再说一下自己对傅家兄弟身份的怀疑,可当着张涛的面又实在不好开口。 只能将此事暂且记下,一切等于则成回来再说。 就在张义向二人告辞的时候,几十里外的华通县城冲进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李陇在抽了城门官一记马鞭后,便带着人向县衙方向奔去。 等一行人来到县衙门外,李陇立即吩咐给自己报信的王响,把刘奇叫出来问话。 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响才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报!使君,他们说刘奇已经走了!” “什么!!!”李陇怒目圆瞪,满是杀气的盯着对方。 第768章 切磋武技 当魏家兄弟赶回华通的时候,李陇已经率人离开。好在对方并没有难为家眷和这些家丁的意思,只是告诉县丞几人等刘奇回来以后,立即让对方去夏州城找他。 这一结果让二人和留守的所有人都欢喜不已,毕竟应付一个飞龙院副使还是很有压力的。万一某一句话没有说对,又或者干脆让人看出蹊跷,其后果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哥俩回来了。”小三子见魏家兄弟回来,主动打着招呼。 魏峰点了下头:“夫人还好吧?” 小三子偷偷看了眼正堂房间,见门窗紧闭,这才摇了摇头,又用手指在眼角位置比划几下。 看懂了的魏峰,也不知如何解劝,只能轻声叹息。 稍后,便走到门外,轻敲了几下房门:“夫人,人已经送走了。” 等了一会儿,张淼略带哽咽的声音才从房间传出来:“辛苦两位了,你们去休息吧。” “是,夫人。您有事就喊我们两个。” 魏峰说完,就向正在打扫庭院的小三子点了下头,带着弟弟去找正在花园里练功的傅家兄弟。 “你们回来了?” “嗯。” 魏峰只是应了一声,就和弟弟魏海坐在石桌旁看着傅文傅武在那里对练。 眼见着傅家兄弟一套招数打完,魏峰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两位,切磋切磋?” 二人闻言,下意识对视一眼。 正当傅文要说出拒绝的话,就听魏峰继续说道:“家师曾经说过,总是两个熟悉的人对练,对武技增长帮助不大,还是要经常和陌生人比武对练。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番话,傅武首先表示认同,又看向哥哥,征求对方的意见。 傅文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倒是这么个理。” 这时,魏海也起身走了过来:“那就切磋切磋?” 当初,魏家兄弟到来之时,傅武就有心探探这二人的深浅。现在见对方主动邀请,岂有拒绝之理。 经过一番商议,选择傅武和魏海先切磋武技,而另外两人则在一旁观摩。 “武兄弟,咱们切磋拳脚还是武器?”魏海看着面前傅武。 “都行啊,反正就是练练手。”傅武显得很是自信。 魏海点了点头:“要不咱哥俩先试试武器,一会儿再比划拳脚?” 说着,不等傅武答应,他就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把木刀。 傅武见此也不客气,同样取下一把木刀当做武器。 片刻,二人各自拉开架势。 魏海大喝一声:“看刀!” 说时迟那时快,木刀夹带着风声就向着傅武劈砍过去。 傅武并没有选择举刀招架,而是侧身躲闪的同时,反手将木刀横扫直取对方腰腹。 魏海倒退一步躲过刀锋,又再次举起手中木刀斜劈下去。 二人就这样你一招我一式的斗在一起。 一旁观战的魏峰,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打斗,同时还向身旁的傅文说道:“你弟弟这功夫可以啊,受过名师指教吧?” 傅文哪里知道对方心思,嘴上一再谦虚:“哪里哪里,都是些庄稼把式,倒是让峰哥笑话了。” 魏峰却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而是摇了摇头:“这话就是谦虚了。老文,你的功夫比你弟弟还要厉害些吧?” 傅文摆了摆手:“俺可比不上他,别看我俩一起学艺,真要论起悟性,我比他还差上不少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魏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说话间,场中的比武已经有了结果。 本来战做一团的两人,魏海仿佛用力过猛,一刀劈空后,竟然收不住招式,被前冲的力道带的身形不稳。 傅武准确的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绕到对方身后,用木刀从魏海后背上轻轻划过,只留下了一道白印。 二人刚一分出胜负,观战的魏峰就朗声大笑着走了过来:“哈哈哈!果然武兄弟的武技要强上一筹。”。 等那两人各自站定,他才拍着弟弟魏海的肩膀说道:“我早就说过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平日里把你牛的,这次信了吧。” 傅文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倒是没出言劝慰,而是担忧的看向魏海:“兄弟,可伤到哪里没有?” 魏海摆了摆手:“没事,多谢文哥关心。” 说完,又转头看着魏峰说道:“大哥,别急啊。拳脚还没比试过呢,你咋知道兄弟输定了。” 一句话说完,他又看向傅武:“武兄弟,哥哥刀枪上差些,拳脚才是强项。要不,咱们再比试一场?” 傅武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几人议定后,傅文和魏峰再次退到一旁,把场地让给比试的二人。 傅武和魏海再次拉开架势,齐齐发出一声低喝就战在一处。 不得不说,魏海的拳脚确实比横刀要强上一些。连续几次猛攻,竟然逼的傅武连连后退。 就在傅武心中觉得败局已定的时候,形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他猛然发现,魏峰攻击自己的招式只有那么几个,只是在不停重复而已。 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不已,当魏峰再次举拳砸向自己面门的时候,傅武矮身躲闪,同时一记蝎子摆尾直踢对方面门。 魏峰见此,惊呼一声慌忙躲闪,脚下的步伐也随之打乱。 傅武借机连出数拳,反倒打的魏峰节节败退。 魏峰眼看着身后就是花圃,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干脆合身扑出,将傅武扑倒在地。傅武反应也是迅速,在被扑倒的一瞬,腰胯同时发力,硬生生的在落地之前把傅武压在身下。 按照比武的规矩,魏峰已经算输了,可他不仅没有张口认输,反而腾出右手,食指中指化为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插对方双眼。 傅武见此,心中大惊的同时,一股杀意也在胸中升起。当即挥出左肘以挡住对方的杀招,同时右手下意识的向后腰摸去,那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跟随他多年。 “老二!不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文发出一声大喝,起身就去拉开缠斗中的二人。 而一旁观战的魏峰,眼中有一抹别样的意味一闪即逝。随后,就跟着傅文一起把比武的二人扶起。 魏海站起身就向傅武抱拳赔礼:“武兄弟,是哥哥冒失了。给你赔礼了!” 傅武见此也不好说什么,随意的摆了摆手:“海哥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切磋比试,哪有冒失一说。” 傅文连忙搭腔:“就是,就是。都是兄弟,说这话就显得外道了。” 魏家兄弟本以为一切做的隐秘,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场中发生的一切,被洒扫院子的小三子尽收眼底。 此时的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魏峰魏海两兄弟。 第769章 上京 上京临潢府 萧家无论从权势还是地位,在辽国这片土地上都配得上第二大族的名头。其家族所居住的府邸已经不能用宽广奢华来形容了,只能说是一座仅次于皇城的存在。 在这座府邸的其中一处院落内,四老爷萧思礼正在烦躁的来回踱步,而身为现任家主兼大哥的萧思忠,则坐在茶几旁想着心事。 “大哥,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个消息传回来,要不再多派些人马去找吧。就算找不到寿喜,张涛可是整整一家人呢,总会查出个蛛丝马迹。”萧思礼终于耐不住性子,几步来到大哥面前。 萧思忠摇了摇头,将茶杯放在桌上:“人派出去的已经够多了,倘若再加派人手,恐怕那位会洞察咱家的真正实力,这样反而不美。” 萧思礼闻言,不禁有些烦躁:“我还就不信了,堂堂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萧思忠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四弟坐下说话。 等对方坐下,他才缓缓说道:“有个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寿喜除了知道你那边的事情,对咱家的其他事情还了解多少?” “大哥,你什么意思?”萧思礼疑惑看着对方。 萧思忠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想想,以咱家如今的地位,放眼整个辽国,又有几个敢动咱家人的?” 萧思礼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指了指上面:“您是说,寿喜的失踪和那位有关?” 萧思忠见四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仰躺在椅子上:“不得不防啊。如今咱们家大业大的,可经不起一点闪失。” 正在二人说话间,房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 “四老爷,萧六在外请见。” 萧思礼闻言就是一愣:“这奴才怎么跑上京来了?” 萧思忠则借机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外袍:“你忙吧,我去找几位老祖把这事念叨念叨,总要拿个章程出来。” 说着,不等萧思礼相送,就独自走出房间。 萧思礼直到目送大哥离开,这才让门外小厮把萧六叫进来问话。 “你不在析津府老实待着,跑上京来做什么?” 稍后,等萧六走进房间,萧思礼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萧六行礼过后,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见没有旁人这才上前几步,以极低的声音禀报:“老爷,于则成回来了。” “你说什么?!”萧思礼吃惊的看着对方。 不等萧六回答,又继续说道:“他怎么回来了?他人呢?” 萧六见老爷面色不善,心里不由得暗自叫苦。 “老爷,不仅他回来了,还带着张涛张将军。他们之前去析津府……。” 萧思礼一听张涛的名字,双目圆瞪,直接打断对方:“张涛在哪儿呢?” “他们两个就在西城外五里坡的小树林里,说是有极其隐秘的事情向您汇报。希望您……,希望您移步去见他们。” 说完,萧六就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老爷。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朗声对门外喊道:“来人!” “老爷!”一名小厮推门走进房间。 “老爷要出城打猎,速去准备。” “是!” 半炷香后,萧思礼就带着几十名护卫浩浩荡荡向着城西赶去。 与此同时,郡王府贵荣居住的小院内,一名身穿粗布的汉子正态度恭敬的向贵荣禀报。 “公公,萧家的四老爷向城西去了。” “城西?知道去干什么吗?” “随行护卫架着鹰,还牵着猎犬,应该是出城打猎吧。” “给咱家盯住了,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回来禀报。” “是。” 等贵荣打发走那个汉子,就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贵荣并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就秘密捉拿寿喜,显然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倘若此事败落,又或者张涛几人不能把刘奇从西夏绑回来。仅靠着现有的一点证据,根本就无法伤及萧家根本,那么等待他的也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尽管如此,贵荣还是愿意赌上一把。毕竟,扳倒辽国第二大家族所带来的丰厚回报,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的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贵荣终于停下脚步,眼珠转了又转,这才推开房门,昂首阔步向地牢走去。 “公公!” “嗯!” 等他下到地牢,几名偷懒的守卫立即起身相迎。 “带我去寿喜的牢房。” “是!” 稍后,等他来到牢房门外,就看见头发散乱,一身污垢的寿喜。正盘坐在潮湿的稻草上,嘴里念念有词低声说着什么。 “老东西,想好了吗?” 寿喜闻言,斜瞥了一眼对方:“贵荣,你干的这些,都是郡王授意的?难道他就不怕萧家的反弹?” 贵荣也不争辩,而是微笑说道:“寿喜,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咱家刚得到的消息,张涛几人已经成功把刘奇绑了回来。再有几天的时间,就会把人送到上京。” 寿喜听说于则成被绑了,再不复刚才的淡定模样。当即长身而起,一瘸一拐的冲到牢房门前,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这不可能!老夫知道你在骗人,刘奇根本就不可能被你们抓住!对不对!你回答老夫!!!” 贵荣可没有回答对方质问的意思,而是温言劝说:“寿喜,咱家来这里,不是与你争辩的。只是想告诉你,要想活命,最好早些开口。真要等到刘奇被押解进城的那一天……,嘿嘿!你这条老狗的性命,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寿喜见对方说的自信,心里也信了八成。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在心中缠绕不散。 随即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那小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可能被张涛给抓了。这……。” 贵荣看着失神的寿喜,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非常。 随后,就用极尽诱惑的语气说道:“寿喜,听咱家一句劝,要是有什么话,最好趁早说出来。郡王那边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说不得日后还有进宫当一任大总管的机会呢。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美差啊。” 只可惜,贵荣终究是失算了。任凭他如何用权势地位诱惑对方,寿喜始终都是那副失神模样,嘴里也是反反复复念叨那么一句话。 第770章 有问必答 时至下午,贵荣依然没有放弃对寿喜的劝说。可寿喜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捏呆呆发愣,嘴上反复重复着那句话。 “那小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人绑了?” 就在贵荣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昏暗的地牢通道,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即,就见一名护卫满脸喜悦的跑了过来。 “贵公公,张涛押着刘奇回来了!” “啊!” 不等贵荣问上一句,寿喜已经发出一声惊呼,同时满是惊愕的看着报信的护卫。 贵荣闻言,自然是喜上眉梢。再无暇顾及寿喜的反应,催促着那名护卫带自己过去。只留下痛苦表情的寿喜,在监牢里独自感怀。 当贵荣跑出地牢,就看见跨院里已经站着十几名家丁护卫,将张涛和一名五花大绑的年轻人围在当中。 “都给咱家闪开!!!” 他大喝一声,就拨开人群,来到张涛二人面前。 张涛见贵荣赶到,忙深施一礼:“张某幸不辱命,也希望中贵人能兑现承诺,放我全家一条生路。” 一番话说完,他才赫然发现对方都没看自己一眼,而是如获至宝的把全部精力放在于则成身上。 贵荣上下打量刘奇良久,这才说道:“你就是刘奇?” 张义丝毫没有被人绑架的自觉,依旧傲然站立:“不错,俺就是刘奇。” 贵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再次打量对方那副面容,转头向一名护卫吩咐:“把那三人喊来,还有画像!画像也给咱家拿过来。” 张义对此很是不屑,讥笑一声就看向一旁尴尬站立的张涛。 “看见了吗?就特么这么个货色!你居然信他嘴里的鬼话,还兑现承诺?” 张涛瞪了于则成一眼,又向贵荣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 贵荣表现的很是随意:“不急,不急。还是先验明身份的好。” 随即,就想起了什么,举目四望:“其他人呢?怎么就看见你一个?” 张涛闻言,立即表现出一副沉痛表情:“俺们撤退的时候,在路上被关卡的官兵发现端倪。他们为了掩护张某和刘奇,主动承担断后的差事。现在,现在生死不知。” 贵荣恍然的点了点头,倒没对几人做出评价。而是,再次把精力放在刘奇身上。 毕竟在他看来,几人的命加在一起都不如刘奇一人重要。当然,前提必须是面前这个刘奇是真的。 稍后,那几名从析津府调来的兵卒,还有根据其他人描述,绘制的刘奇画像被送了过来。 贵荣一边吩咐几名兵卒仔细辨认,一边将画像打开。 “公公,就是这人。就算是化成灰,小人也认得出来。” “不错,公公,他就是那个华通县令。” “对对对,他就是害死耶律将军的凶手!” 张义对于几人的指认,丝毫没放在心上。在来上京的路上,张涛已经跟他讲过。 他看着贵荣得意的样子,不屑的撇了下嘴:“那又如何?” 贵荣在确认的对方身份后,笑的更加得意了。 “哈哈哈!那又如何?小子,问的好!问得好啊!不过,这还不是重点。” 说着,他又向三人使了个眼色。 那三人会意的点了下头,其中一人说道:“刘奇,你还知道吧。那一晚,并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咱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析津府!” “对,对。这小子绝对在析津府出现过,我当时就觉得眼熟!” 张义根本不去理会几人,依然看着贵荣,很不屑的说道:“那又如何?” “你小子这就算是承认了?承认是被萧思礼派到西夏的秘谍?”贵荣双眼紧盯住对方,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错,当初就是萧老爷和寿喜公公派我过去潜伏的。那又如何?”张义回答的非常坦然。 贵荣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承认了,让自己费尽心思想的那些审问话语,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蹙眉仔细打量对方,半晌才反问道:“你这就承认了?” “对啊,承认了又如何?” “哼!承认了又如何?好!好一个又如何!那咱家再问你,杀害耶律将军的罪名你认不认?” “认啊!就是我干的,好汉做事好汉当,这有啥不能认的?” 贵荣见对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罪行,只觉脑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如果不是几人同时指认,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刘奇,他会以为这人是假冒的。 半晌,贵荣才重新整理思绪,眯起双眼盯着对方:“那咱家问你,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张义轻蔑一笑:“亏你还在郡王身边当差,就这脑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活这么大岁数的!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萧家的萧四老爷和寿喜公公指派给我的差事啊。我特么又没疯,没事杀耶律布干什么?” 别看张义对贵荣一通贬损,可贵荣不仅不生气,甚至上下打量刘奇。 贵荣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的护卫:“他直接承认了?是吧?” 见护卫点头,又看向围观几人,等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答复。贵荣才歪着脑袋看着刘奇,这个结果也未免太容易了吧?难道不该誓死不说吗?然后,自己再严刑拷问。怎么自己问一句,对方就答一句。这……,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就在贵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刘奇朗声说道:“贵荣!我猜你是想通过耶律齐这件案子,来扳倒萧家吧?当然,即使扳不倒,也要在萧家身上咬下一口肉下来。我说的没错吧?” 贵荣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不为这个,咱家至于忙活这么长时间? 面对质问,索性他也光棍一次,很坦然的点了下头。 刘奇见对方这副样子,又微笑说道:“那你想没想过,萧家身为我大辽第二大家族,可不是随便让人家泼点脏水就能低头认命的。我猜,你绑了刘某回来,就是想拿到铁证,让萧家上下无从狡辩。没错吧?” 贵荣从对方话语中,终于听出一丝别样味道,可一时又有些琢磨不透。尽管如此,他还是点头承认了。 张义见此,脸上的笑容又盛几分:“那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小爷我要是当堂翻供,说你们想图谋萧家财产,有意挑拨君臣不和。你觉得我大辽群臣,甚至当今皇帝,会做何感想?” “尔敢!!!” 第771章 斗法 张义对于脸现怒容的贵荣丝毫不惧,反而阴恻恻的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贵荣,小爷无父无母,无儿无女,连个媳妇都没娶呢,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我不敢?这个世上还有小爷不敢做的事吗?你特么威胁谁呢?还把我从西夏绑回来,瞧把你能耐的!小爷就问你一句话,要是小爷在堂上翻供,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能奈我何?” “你!!!好!好!骂的好!咱家就让你见识见识,咱家能不能耐你何!!!” 贵荣只感觉肺都要气炸了,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的。 他转头看向身旁护卫,大声质问:“还特么愣着干什么!!!给咱家拉下去大刑伺候!!!” “是!”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眼看着就要把刘奇拖下地牢用刑。 张义依旧傲然不惧,环视在场众人:“我看谁敢!!!谁特么要敢动小爷一根毫毛!日后小爷在金殿对质的时候,就一定把他也拖下水!!!不怕死的就试试!!!” 世界上,终归没有那么多二愣子,能在郡王府当差的,又有那个是傻子。 刘奇充满威胁的一番话,竟然让在场的所有护卫齐齐停下脚步,一同看向怒发冲冠的贵荣公公。 贵荣看着这些怂包软蛋,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咬牙切齿的点了下头:“好!好!咱家看你的嘴能硬到几时!!!咱家让你无牵无挂!!!你等着!你等着!!!” 说完,又看向在场护卫:“去!去地牢里把寿喜给咱家押上来!!!” 张义闻言,心中就是一喜。他们果然不敢杀寿喜,事情的走向终于回到了正轨。 他心里如是想着,可脸上却表现的很是不屑:“寿喜公公来了又能如何?想让小爷顺着你们的意思办,也不是不可以。” 贵荣对此不为所动,一心只想着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稍后,寿喜就被两名护卫架出地牢。 当寿喜适应了室外的光线,看清于则成真的就在面前,心里如针扎般难受。他强忍着不去理会对方,而是怒视站在一旁的贵荣。 “贵荣!你当真要把事做绝吗?” 张义看到寿喜被折磨成这副样子,更是不是滋味。不过,他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等寿喜的话音落下,他就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同时大声质问:“寿喜!你还真是害人不浅啊!小爷我辛辛苦苦为萧家效力,甘冒生死去西夏潜伏。现在就落了个这样的结局?你对得起小爷我吗?啊?!” 贵荣从二人相见的那一刻,眼睛始终盯着二人的反应。刘奇和寿喜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又怎会躲过他的注视。 见此,他朗声大笑:“哈哈哈!两位表演的不错啊!不去登台唱戏真是可惜了!哈哈哈!” 一番话说完,贵荣就得意的看着刘奇,朗声吩咐:“来人!对寿喜动刑!!!” “慢着!”不等护卫应声,张义率先开口制止。 贵荣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又盛几分:“怎么?是不是打算跟咱家求饶啊?你小子刚才的威风呢,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咳!”张义轻咳一声,整理心中情绪,这才缓缓说道:“不就是想让小爷当堂指认萧家吗?小爷遵令就是,你又何必为难一位老人……。” “住口!” 寿喜不等对方说完,立即大喝一声。 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则成,萧家可不仅是咱们的主子,对你我还有活命之恩,那是万万不能背叛的。哪怕是一死!!!” 最后一句,寿喜几乎是吼出来的。 张义却表现的很是随意,甚至撇了撇嘴:“老爷爷,算了吧。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是酸儒文人的东西。事到如今,小子也不瞒您。小子一直秉承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处事法则。顺便也劝您一句,人活一世还是要想开些。啥主子奴才的?等萧家倒了,咱们就是自由身了。” “放肆!!!” 寿喜脸上满是错愕,几乎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于则成的口中。 他刚要再教训对方几句,贵荣已经开口了。 “咱家不管你俩是真是假。刘奇,寿喜的命就攥在咱家手里。咱家相信你是个聪明人,日后到了对质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你不要搞错了,也免得害了这条老狗的性命。” 张义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顺势点了点头:“小爷自然知晓。” 贵荣眼见着对方终于妥协了,笑容才重新回到脸上。 “来人,把这俩押下去!对了,记得分开关押。” “是!”护卫应声称是。 “慢着!” 张义喊了一声,随即看向贵荣:“我多个事,问一句。张涛的家人还好吧?” 贵荣表现的很是不屑,悄然间倒退了几步,与张涛拉开距离。 随即,就给几名护卫一个眼神。 一众护卫立即向张涛扑了过去。 张涛对于突然的变故毫无防范,被几人扑倒的同时,还在高声叫喊:“你们要干什么?” 只可惜,这些护卫根本就无惧他的质问,只是几息的功夫,就把他捆绑个结实。 至此,贵荣才得意的朗声大笑:“哈哈哈!咱家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实话与你说了吧,你张家上下十一口,早就见阎王去了。还找咱家要家人,哈哈哈哈!” 闻言,张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蠕动了几次,终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张义也没想到贵荣做的会如此决绝,竟然一举杀了张家满门。 “哈哈哈!果然是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寿喜仰天大笑,一脸的欢喜模样。 贵荣对此也懒得理会,吩咐护卫将几人押进大牢。 只是,张义刚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贵荣的声音。 “搜一下,别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张义闻言,转头看向贵荣:“亏你想的周到。不过,别麻烦了,小爷这一身也穿许久了,从里到外给我拿身干净的。” 贵荣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这样更能保证万无一失。 第772章 那一支花蕊 等张义被带下地牢,护卫们并没有像对待寿喜那样,把他直接关进监牢,而是不知从哪儿找了一件沾有斑斑血迹的外袍,在亲眼看着他把所有衣服脱光换上以后。几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在他发髻里一通乱摸,确认没夹带任何东西,这才把他关在寿喜隔壁的牢房里。 “则成啊,听爷爷一句,那些卖主求荣的事情可做不得啊,你真若是那么干了,老夫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 牢房之间,只隔了一道铁栅栏。寿喜趴在栅栏上,几乎用恳求的语气劝说着。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幽暗的走廊,见尽头拐角处有人影闪耀,不敢与寿喜多说什么。只能向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以极其轻微的动作摇了摇头。 也许,寿喜真的是老了,竟然没发现他的这一举动,依旧故我的在那里恳求劝说。 张义心中苦笑的同时,只能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外面的走廊,而后又指了下自己眼睛,示意外面有人监视。 寿喜看见这个动作,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 他一边继续说着劝说的话语,一边向张义勾了勾手指。 张义瞥了眼走廊方向,很隐蔽的伸出四根手指,向寿喜比划了一下。 寿喜会意的点了下头,嘴上却大声训斥:“你以为出卖了萧家,贵荣就真能放了你吗?做梦去吧!你看看张涛的下场,他就是前车之鉴。哼!” 一番话说完,寿喜就气哼哼的回到墙角闭眼假寐。 等张义打发了寿喜,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牢房,通过走廊上斜插火把映射出的火光,他依稀能看到张涛正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牢房一角。如果仔细聆听,隐约能听到对方的低声哽咽。 “张将军~~~,张将军~~~?你还好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对方的肩膀轻微抖动了一下。 见此,张义只能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将身下的稻草盖在身上,学着寿喜的模样,斜倚在一侧角落闭眼假寐。 夜 当走廊里传来护卫发出的阵阵鼾声,张义缓缓睁开双眼。 在一阵仔细观察过后,他小心翼翼挪动身体,将手伸到衣袍里面,从屁股的夹缝处摸索出一根寸长的线头。 随即将线头绕在食指上,就忍着疼痛向外拉扯。 他的这一轻微举动,立即引来隔壁寿喜的注意。 寿喜看着龇牙利嘴的于则成,心中不禁好奇起来。下意识看了眼昏暗的走廊,这才挪到栅栏前面仔细观瞧。 张义转头望去,见寿喜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一张老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转动身体,将屁股藏在后面。 片刻,当那根手指粗的特制蜡条,被张义从后面扯出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此时,明白过来的寿喜,也咧起了嘴。还不忘伸出大拇指,向于则成比划了一下。 张义可顾不上对方的夸奖,一边关注着走廊里的动静,一边用指甲抠破蜡条外面包裹的那层封蜡。 约莫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抠破蜡皮,从里面抽出两根牙签粗细的钢针。 在向寿喜展示了一番后,又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才重新斜倚在墙角,恢复那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与此同时,距离郡王府两条街的一座宅院,正堂里的萧家四老爷萧思礼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威严的扫视着二十名黑衣人。 “今晚的差事办完,每人不仅能得到千贯的赏钱。你们还可以从家人里面选一个男丁出来,由我萧家保举他进入官场。” 一众黑衣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笑意。 此时,萧思礼的声音再次传来:“可要是谁把差事办砸了,甚至泄露了行踪身份。嘿嘿!就算老爷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如何做。” 一番话说完,萧思礼就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 这些黑衣人都是萧家豢养出来的,自然知道其中规矩。甚至有人下意识摸向衣领位置,那里藏有一颗毒丸,只需吞咽下去,几息的功夫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此时,街上传来四更鼓响。 萧思礼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这才向众人挥了下手。 众黑衣人一起抱拳行礼,将身后的背囊又紧了紧,这才在一人的带领下转身出了房间。 萧思礼眼看着这些人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轻咳一声。 随着声音落下,一名黑衣人立即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把外围给老爷我看住了,倘若有人带了尾巴出来,连同那人一起射杀。” “是!”黑衣人应声称是,随即就消失在帷幕后面。 当二十名黑衣人走出宅院后,立即按既定策略分为四组,借助黑夜的掩护,各自去了郡王府的前后门和东西侧门附近。 待到位以后,又分出一人负责望风,其余四人则解开身后包裹,露出里面一根根蘸饱了火油的火把。当火折子靠近火把后,一团烈火瞬间照亮四周。 此时已无需任何吩咐,这些黑衣人纷纷把燃烧的火把,顺着高大的院墙扔了进去。 当看见墙头那边有烟雾升腾,几名黑衣人又迅速藏身在墙根的阴影处。 “走水了!!!” 当听到王府内传来一声大喊,这些黑衣人已经脱下外罩的黑衣,将里面一身家丁服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只听得墙内有人高声叫喊:“快,快去喊水龙队过来灭火!!!” 随着话音落下,不到片刻的功夫,大门一侧的小门就被人打开,一名神情慌张的家丁沿着街道向水龙队方向跑去。 黑衣人对此早有预料,等那人从面前经过之时,迅速飞身扑出,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牢牢的套在那人脖颈上。随即背过身去,双手同时用力。 那名负责报信的家丁,刚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就想高声叫喊。可一切都太迟了,只听得脖颈处的骨头传来“嘎巴”一声脆响,就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衣人一击得手也不迟疑,在其他几人的协力帮助下,立即将尸体扔进小巷。而后就紧贴墙根,等待着关键时刻的到来。 第773章 慌乱无序 这些黑衣人在府门外耐心等待的同时,郡王府里面早已乱成一团。 那些个沉睡中的仆妇丫鬟家丁护卫,连同住在各院的主子,都被一声声“走水了”的叫喊声吵醒。见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这些人顿时慌了手脚。有的去井边取水灭火,有的指挥着贴身丫鬟收拾细软,更有人干脆不管不顾的夺路而逃。 身为府邸主人的耶律宗愿也被护卫们叫醒,当他睡眼惺忪的来到门外,看着四周映照的火光,立即清醒过来。 他几步走出院落,看着慌乱跑动的众人,一把抽出护卫腰间的横刀。瞧准了一个跑动中的家丁,一刀狠狠劈下。 等一颗人头翻滚落地,他才向着那些人大喊一声:“都慌什么!还不救火!!!” 只可惜,狼奔豕突的人群,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话,那些人依旧故我的在四处乱窜。 耶律宗愿怒从心头起,又连续砍翻了数人,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他一边指挥着人救火,一边朗声呼唤贵荣的名字。 “贵荣!贵荣!那条老狗呢?!” “老……,老奴,老奴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贵荣才身披外袍,两只手提着裤子从偏院跑了过来。 “快组织人救火!!!”耶律宗愿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个老奴才。 贵荣却没听对方吩咐,而是扯着脖子向郡王身后的几名护卫叫喊。 “都特么死人啊!还不护着主子去安全地方!!!” 几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连拉带拽的簇拥着王爷离开府邸,去别处暂避。至于,那些王妃家眷啥的,已经无法顾忌了。 贵荣目送着郡王离开,这才在人群中找到几个府里主事。吩咐几人组织手下人救火的同时,也让人去喊城里的水龙队过来。 宅院里的大呼小叫,也已经吵醒了地牢里的几名护卫。在派人上去探查了一遍后,几人就各自带着武器冲出地牢,向着距离最近的起火点而去。 监牢里的张义,始终倾听着几人的动静。当听到这些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他立即弹身而起。 一个箭步就窜到牢房门后,双手探出铁栅栏,用两根钢针以极其敏捷的速度撬开锁头,而后又将寿喜的牢房门撬开。 “老爷爷,快走!!!” 寿喜早已在门后等待,看着铁链被卸下,立即推门走出牢房,伸手就去拉扯于则成。 让他没想到的是,于则成竟然转身去开张涛的牢房门。 “小子,管那个畜生作甚,快些跟老夫逃命要紧!!!” 说着,寿喜一个箭步赶到于则成身后,拉住对方袍袖就要往外走。 “老爷爷,没有张将军,小子还不知道您出事了呢,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啊。” 张义在说话间,已经挣脱了寿喜的纠缠,来到牢房门前。 寿喜看着站在铁栅栏门后面的张涛,一时间神色复杂。 张涛自问没有脸面面对寿喜,只能低着头不去看对方。 “哐啷!” 随着,铁链被取下,张涛闪身走出牢房。 张义背对着寿喜,隐晦的给张涛使了个眼色。见对方会意,这才转回身,将寿喜背起向着地牢外面跑去。 就在他接近通往地面的青石台阶时,上面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张义慌忙闪到一边,同时把寿喜放在地上。 张涛的反应更为迅捷,不仅闪到一旁,还从角落拿起一根木棍。 “快!快把犯人转移了!” 随着贵荣的叫喊声传来,只是片刻的功夫,对方就下到了地牢。 “人呢?”贵荣没见到几名护卫,下意识就想看向左右。 与此同时,只听耳后有劲风响起。 “呼~~” 贵荣脸色大变,慌忙前扑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回头观瞧。只看见张涛正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般向自己扑了过来。 他有心再闪身躲避,只是终究没躲过张涛的合身一扑。 瞬间,就被对方压到身下。 “来人……!!!” 贵荣刚喊出半句,张涛已经张着大嘴一口咬在其脖颈上。 张义见此,连忙背起寿喜向张涛说道:“交给你了。” 稍后,等他跑出地牢,双脚踩到地面,还依旧能听见贵荣发出的一声声凄厉惨叫。 张义下意识转头望去,就见张涛如同野兽撕咬食物似得,正趴在贵荣的身上,死死咬住贵荣的脖颈,任鲜血肆意流淌,他依然没有放过对方的意思。 此时,寿喜的声音悠悠传来:“有啥可看的,快走吧!” 张义这才转回身,贴着昏暗的墙根角落,向着东边的花园缓缓靠近。 一路上也不知遇到了多少人,只是那些仓皇而逃的人们,只顾着带着随身包裹各自逃命,完全没注意到阴暗处的二人,。 经过近一盏茶的躲躲藏藏,张义终于背着寿喜接近了预定地点。 正在他四处寻找接应之人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 “什么人!!!” 话音刚落,两名手握横刀的护卫,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张义见此,小心把寿喜放在地上,握紧拳头就要跟对方拼命。 “走水了!!!逃命啊!!!” 千钧一发之际,从花园深处跑来几名家丁,看对方跌跌撞撞的步伐,显然是被眼前这场大火吓坏了。 “都特么瞎跑什么,还不去取水救火!!!” 其中一名护卫,用腰刀直指几人。 只可惜,那几名家丁早已吓得魂飞胆丧,根本就听不进对方的警告,依旧慌乱的向这边跑来。 那名护卫心中气急,待几人靠近之时,立即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为首那人衣襟,大声质问:“爷爷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去取水救……。” 不等他把话说完,只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当他低头看去,就见胸前位置插着一把匕首。 与此同时,那人的身后几名家丁,也闪身绕过二人,亮出明晃晃的匕首,攻向另一名护卫。 另一名护卫眼见异变发生,心里没有丝毫准备。等反应过来想闪身躲避已经成了奢望,只能眼看着几把匕首齐根没入自己身体。 “啊~~~。” 一声惨叫,算是这人留给世界的最后纪念。 张义见此,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是仔细观察几人的袖口。见袖口处缝制了半寸厚的白布,正是之前约定的印记。这才重新背起寿喜,向几人走了过去。 第774章 话离别 “你个老奴才,总算是回来了。快让我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当张义把寿喜背进那座宅院的时候,萧思礼这位主子难得的迎了出来,扶着狼狈不堪的寿喜反复打量,眼中竟然有一抹泪光闪烁。 “老奴,劳主子惦记了。老奴,罪该万死!”寿喜挣脱开萧思礼的搀扶,颤颤巍巍的就要下跪。 “算了,这些俗礼就免了。” 见寿喜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萧思礼立即板起脸:“你当的起!” 当几人来到正堂的时候,萧思礼才看向抱拳行礼的张义:“则成,干的不错。” “全赖老爷布置有方指挥得法,小子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可不敢居功。” 尽管这一切都是张义谋划的,可他依旧保持着谦虚恭谨的态度。 “哈哈哈!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倒是懂得自谦了。不错,非常不错!”萧思礼非常欣赏于则成的表现,不禁开怀大笑。 寿喜更是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只是碍于主子在场,暂且将诸般心思放下。 几人又寒暄了片刻,萧思礼才想起什么似的,举目向门外望去。 “张涛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之前在城外相见的时候,张涛和张义都没把实话告诉萧思礼,只推说贵荣用强硬手段抓了张家满门,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绑了寿喜。至于那份亲笔书信,张涛更是完全不知情。 当时,萧思礼鉴于事态紧急也不便多问,现如今才想起把张涛叫来问个清楚。 谁知道,他不问还好,这一提张涛那厮,寿喜简直恨得牙根痒痒。一五一十就把张涛如何坑害萧成海,继而被贵荣抓了把柄,又骗自己来上京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萧思礼闻言,简直怒不可遏。当即眼神不善的看向于则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张义对此早有对策,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只把张涛暗中通知要绑架自己的事情说了,至于其他事情他是一概不知。 萧思礼鉴于于则成的一贯表现,倒是没有怀疑话语的真假。只是狠狠的吩咐下去,让人见到张涛立即抓来见自己。 稍后,忙碌了一夜的萧思礼才感觉到有些疲累,伸了个懒腰就吩咐人备车,将寿喜和于则成领进萧府保护起来。 “则成啊,要不你还是回来吧。” 当一切安顿齐备,寿喜就拉着张义的手说道。 张义看着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心中满是酸涩。 “老爷爷,小子无时无刻不想回到您身边。可是,小子好不容混进西夏官场,其中意味着什么,相信您也清楚。且容小子几年,等闯出些名堂了,甚至能安排几个咱们大辽的秘谍,在西夏入仕当官。小子就抛下那边的事情,回来每天服侍您。” 寿喜闻言,不禁上下打量面前这小子,眼神中满是复杂颜色。 如天下间的所有长辈一样,寿喜既盼着于则成在外闯荡,能得到历练,为日后接班做准备。又想对方能时时陪在身边,也省的自己为对方担惊受怕。 寿喜思来想去,终究理智战胜了情感。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于则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可比。假如,对方真能在西夏官场站住脚,那将给萧家甚至整个大辽,带来无穷好处。 良久,寿喜才点了下头:“那你小子可要快些,莫要让老夫等的太久。老夫这身子骨,感觉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番话听在张义耳朵里,心里也不是滋味,甚至在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愧疚。 “老爷爷,您长命百岁呢。” 这一夜,二人围坐在火盆旁边,说了很多话。张义将过往的遭遇和谋划讲述了一遍,尤其是如何依托国相义子的身份,来挑拨与太子的不和。惹得寿喜赞赏连连,甚至还提出一些宝贵意见。至于,大同有西夏秘谍的事情,张义也只是一句话带过。寿喜有的是手段把那人挖出来,根本轮不着张义操心。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萧六小心推开房门。 “则成,时辰差不多了。” 张义点了下头,起身绕到寿喜面前,“噗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老爷爷,小子这就要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寿喜见到这一幕,忙扭过头去。用袍袖在眼角上胡乱擦了一把,这才伸手抚摸着于则成的头顶:“乖孩子,遇事千万不要逞强,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跑回来。没有任何人会笑话你,甚至连句埋怨都不会有。记住了吗?” “老爷爷,小子记住了。” 张义乖巧答应,爬起身又给寿喜行了一礼,这才接过萧六递来的行囊,依依不舍的走出房间。 当张义藏在萧家商队混出上京的时候,郡王耶律宗愿已经收到贵荣已死的消息。 他了解了对方的惨状后,立即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萧家所为。 在发了一通脾气后,纵然是这位皇帝的亲弟弟,也不得不强吞苦果,把这份怨恨深深埋在心里。毕竟,之前做出的种种事情,没有一件是能见光的。从羁押张涛满门,直到暗地里绑架萧家老奴寿喜。无论是哪一件事情泄露,都将给整个皇族抹黑。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打算息事宁人的时候,北枢密院正使同时也是萧家家主的萧思忠居然上了一个折子。 在那篇奏折里,萧思忠把上京治安说的极其不堪,更是引用昨夜郡王府发生的火灾为例,说那场大火完全是城中宵小所为,只想趁势制造混乱,以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 当耶律宗愿得知这一消息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刚要赶去皇城,向当今皇帝解释清楚,只说这场大火乃是下人用火不慎引起的。 可不明就里的皇帝已经颁下圣旨,令萧思忠主持此案,务必捉拿那些宵小归案。 耶律宗愿听闻了圣旨内容后,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没提前向皇兄通个气,被萧思忠这个奸佞钻了空子。 事态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萧思忠在接到圣旨以后,第一时间就令人把上京临潢府府尹抓了。在一番严刑逼问后,又陆续捉拿了二十余名在京官员,这些人足有一半是耶律宗愿的门客,而另外一半则是萧家的政敌。 当消息第三次报给耶律宗愿的时候,他竟然从内心深处升出了一种无力感。 “这哪里是办案啊,分明是在排除异己,借机壮大萧家!” 第775章 来自千里外的惊喜 “老爷,夫人,求求你们给口吃的吧。小老儿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祝你们富贵安康,人寿年丰。” 上京东宁坊的街巷里,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乞丐,在敲开了一处院落大门后,就一边唱着喜歌一边向门后那人跪下。 “唉唉唉!你这么大的岁数了给我下跪,不是要折我的寿吗?快起来,快起来。左右不过一些吃食而已,你等着啊,我去厨房找找。” 房主是个心善的年轻人,在扶起老乞丐以后,就去厨房找剩菜剩饭去了。 让房主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蒙头垢面,衣衫破烂的老乞丐就是半个月前,意气风发到上京赴任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张涛。 那一夜他在杀了贵荣以后,就趁乱溜出了郡王府。一路上东躲西藏,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一处土地庙。 在佛龛后面一阵摸索,就找到了于则成之前为他准备的一只行囊,里面全是乔装易容的物什。 当张涛以一副新面目混迹于大街小巷之时,任谁都无法将面前这个老乞丐和一位将军联系起来。 此时距离那一夜的疯狂,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原本风声鹤唳的城中守备,也逐渐松懈下来。 张涛在经过一番细心观察后,决定逃出城去。 “出城做什么?” 当他来到南城门的时候,立即被一个把守城门的兵卒拦住。 张涛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公检递了过去,同时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投亲啊。小老儿刚打听到,析津府有个亲戚过得不错,打算投靠过去。” 兵卒接过公检检查一番,随后又上下打量面前这个老乞丐。一时间善心大发,温声劝道:“老丈,析津府距离足有几百里,又是天寒地冻的,以您老现在的身体,怕是等不到见到亲戚,就得死路上。倒不如听某一句劝,待得开春的时候,再出城不迟。” 张涛心中苦笑的同时,又是一番解释。 二人的对话,也引来了城门官的注意。在了解了情况后,就瞪了兵卒一眼。 “就你多事,该说的都说了。他还不知死活,就放他离去。至于出城以后如何,你管他作甚?” 兵卒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通训斥,也只能点头哈腰的认错。随即就烦躁的向老乞丐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张涛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拄着拐杖一步一挪的走出上京城。 一个时辰后,当他来到了城外的小树林,就是在心里盘算日后行程。 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又一下得罪了两大势力,这大辽是待不下去了。西夏距离这里足有数千里,那是想都不要想。倒不如听从女婿的劝说,绕过析津府取道涿州,由安肃进入宋国,等顺利过了边关再一路向南。找个物阜民丰的地方先安顿下来,至于以后如何给家人报仇,总能想个对策出来。 打定主意的张涛,就向着涿州方向赶去。这一路上,他不敢走官道,毕竟一个花甲之年的乞丐还能箭步如飞,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只能在树林山野里穿梭行进。 经过十几天长途奔波,终于绕过了析津府,并在官道上求得一支商队的收留,搭乘运货的马车向着安肃方向而去。 又是一番奔波劳碌,当看到宋国边关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张涛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脸上的妆束,尤其是那道从眉头延伸到脸颊上的疤痕,心中祈祷千万别被边军看出破绽。只要混进宋国,那便是天高任鸟飞。 稍后,车队就在边关城门外缓缓停下,一身老乞丐打扮的张涛也被好心的伙计搀扶下来。 “老丈,一会儿通关的时候,见到边军莫要紧张。宋国的那些兵卒对于咱们还是很和善的,你只管把过关理由说了,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张涛看着面前这个好心的伙计,心中感激莫名。在轻声道谢以后,就跟随着过关的队伍接受检查。 半炷香后,当张涛来到城门口,主动掏出公检并表明了此行的目的,去真定府投亲。 边军一边检查着公检,一边仔细打量对方,尤其是看见张涛脸上那道疤痕时,眉头微蹙一下。 “老丈,等一下啊。” 边军也不说明缘由,示意这个叫陈越的老丈稍待,便去找上司去了。 这一幕,让张涛心中莫名一紧,在观察对方动向的同时,也下意识看向左右,万一有不测发生,以便最快速度逃离这里。 只见那个边军向军官低语了几句后,军官便顺着对方手指方向,向张涛这边看了过来。 随后,军官就点了点头,接过边军递来的公检,走到张涛面前。 又是一番仔细打量,军官才请客一声:“咳,陈越是吧?” 张涛点了下头,装作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军官恍然的点了下头,眼中有别样意味一闪而过。 “陈老丈,按照咱们安肃的规定,凡是遇到来自辽国的乞丐难民逃户,都要重新办理公检。你现在随我过去一趟。” 张涛闻言,心中满是诧异。总听说大宋如何如何富庶,对黎民如何善待,这次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在道谢过后,便跟着那名军官走进边墙附近的一座宅院。 “老丈稍坐,我这就去找人过来,给你办理新的公检。” 稍后,张涛就被领进一个有些狭小的房间。房间的布局陈设也是非常简陋,除了三把椅子和一张方桌,就再无他物。 “有劳了。”张涛一边环视屋内陈设,一边向对方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 军官说着话,就推门走出房间。 张涛目送对方离开,这才随便选了一张椅子坐下,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复仇大计。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宅院内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张涛转头望去,就见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向自己所在房间冲了过来。 他暗叫一声不好的同时,才发现一切已经太迟了。 只是瞬间的功夫,房前屋后便被那些人围的密不透风。 “张涛,张将军,你还真是让吴某一通好等啊。哈哈哈!!!” 随着话音落下,皇城司提点吴宇拨开人群,目光鄙视着惊慌无措的张涛。 第776章 顶尖人才 西夏,夏州府,华通县。 “知县!您回来了!”当躲在门洞偷懒的门子,看见多日未见的刘奇时,瞬间激动起来。 刘奇微笑点头,就背着包袱走进了县衙。 他这次回来,几乎没惊动任何人。甚至连李陇在城里布下的暗线,都不知道这位刘知县是什么时候,从哪个城门进城的。 当衙门里的众人听闻知县回来的时候,也一改往日的慵懒,纷纷涌出值房来向这位上司问好。 “知县,好!” “好!” “知县,辛苦了。” “嗯。” “知县,吃了吗?” 靠,这问候方式,不会是析津府派来的吧。 张义对于这些问好的下属一一做了回应,不等县丞几人赶过来,他已经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 在与小三子几人稍作寒暄以后,他才推开房门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夫人——张淼。 “呀!夫君回来了!” 张淼对于则成回归,表现的很是热情。拉着对方坐下的同时,还不忘亲手端上一杯热茶。看着于则成饮上一口,这才欢欢喜喜的绕到其背后,用小拳头给对方轻轻捶打肩膀,以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 “夫人,别忙乎了。” 等二人各自落座,张淼才低声问道:“夫君,我父母他们……,还好吗?” 张义哪怕是早有准备,也不禁心中一叹。 他回以一个微笑:“都挺好的。误会也解开了,人也放出来了,岳丈大人甚至还恢复了以前的官职呢。” 张淼闻言,脸上的喜色又盛几分:“那就好,那就好。夫君,自从你们走以后,我每天就担惊受怕的。特别是夜里睡觉的时候,经常梦见娘亲他们浑身血淋淋的。别提多可怕了。” 说着,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用手抚摸着前胸。 张义对张淼还是心存那么一丝愧疚的,终究是自己设计抓了对方的老爹,日后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定是什么结果呢。 “梦都是反的嘛,岳母还有你哥哥他们,不仅一点苦头没吃,还胖了一些呢。”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张义才以处理积压公务为由,从房间里“逃”了出来。 他这边刚出门,就被魏家兄弟拦住,还神神秘秘的把他拉进兄弟两个居住的房间。 “咋了嘛?几天不见,你俩怎么鬼鬼祟祟的?” 张义刚坐下,就开起了玩笑。 只可惜,魏峰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当即给弟弟魏海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门外守着。 等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魏峰才低声说道:“郎君,您对傅家两个小子的身世背景了解多少?” 说完,就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张义对于那场“比武”一无所知,猛然被对方问起,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难道,傅家兄弟暴露了? 他借着整理袍袖的机会,避开对方注视,轻声问道:“怎么了?” 魏峰没发现什么不对,心中更加焦急,这才把他找傅家兄弟比武试探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说道:“郎君,这二人绝不是镖师出身,武功路数完全不对。” “哦?是吗?说说看。”恢复冷静的张义,这才抬起头迎向对方。 “郎君,您想啊。镖师面对的是什么人?江洋大盗又或者路上的抢匪。武功路数讲究的就是大开大合,一把佩刀要在最短时间内制服或者击杀对方。” 魏峰见于则成点头回应,又继续分析:“可傅家兄弟的武功路数,完全与之相反。刀法简直是稀松平常,要不是我弟弟有心试探傅武,对方连三招都撑不下来。” 张义听到这里,心中不免一叹。真是百密一疏啊,他们想过话术,考虑过方言,甚至连平时的生活习惯都考虑进去了。可偏偏没想到,武功这里会露了马脚。 “还有吗?” “有啊!” 魏峰下意识看了房门一眼,又把声音压低了些:“傅武的刀法虽然普通,可是贴身肉搏的功夫倒是了得。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彻底出卖了他的身份。” 说到这里,魏峰就把傅武那个下意识摸向后腰匕首的动作演示了一遍。 最后才说道:“郎君,我敢保证,他当时绝对是出于习惯才使出的这个动作。说明他常年惯用匕首,您想想啊,哪个镖师会精于匕首杀人?是不是身份非常可疑?” 至此,连张义都不得不佩服魏峰的眼力和分析能力。居然仅用两场不起眼的比武,就看出这么多破绽。 他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对方说道:“那依你看,傅家兄弟究竟是什么身份?” 魏峰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早有准备。几乎是脱口而出:“属下想了许久,傅家兄弟,准确的说,这个傅武必是秘谍无疑。” 张义闻言,心中动了一下。尽量用平缓语气问道:“他就不能是飞贼吗?那些人蹿房越脊的,也是经常用短兵器啊。”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同样是匕首,也分什么人用。飞贼讲究的是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而且轻易不会伤人,更别说取人性命了。可傅武的身法非常一般,却惯于用匕首杀人。属下除了秘谍以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张义听完对方的分析结果,可以说大为头疼。首先,他不得不承认魏峰是个人才,而且是那种顶尖人才。无论是见识,还是眼力,又或者分析能力,都是不可多得的存在。可正因为如此,对方的真实身份又让他有些忌惮,辽人秘谍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未来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啊。 念及至此,张义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也是事关魏峰生死的问题。 “那你以为,傅家兄弟是哪一方的人马?西夏?还是宋国?又或者是哪一方大势力派来的。” 这个问题,显然把魏峰难住了。 他沉思半晌,才摇了摇头:“属下也想过,可终究没个定数。俺试探过二人的生活习惯,好像和西夏的平民百姓没啥区别。而且宋国秘谍,俺也是接触过的,这二人又没有宋国秘谍身上的那股味道。”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是飞龙院的秘谍,安排在我身边负责监视的?” 魏峰听到于则成的这句话,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多半是吧,毕竟监视官员,也是飞龙院职责的一部分。” 第777章 理由 张义在确认了魏峰对傅家兄弟没有起杀心后,也将悬着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管你如何认为的呢,只要别杀人,别在这个不大的小圈子里搞内斗,你怎么认为都行啊。 张义又安抚的对方几句,只说暂且不要招惹傅家兄弟,以免引来飞龙院的注意,这才走出房间来到前衙值房。 “东翁,刚才就听说您回来了。学生想着出去迎接的,又听说您去了后院,也就没赶过去。” 胡理依旧是那副谦虚沉稳的态度,这让张义非常满意。在一个团队里,总要有这么一个见识广博且性格沉稳的人,才能保证自己不在的时候,这群人不会出什么乱子。 “最近有什么公务吗?” “没,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您走以后,李副使来过一次,还留下话了。让您回来以后,主动去夏州城见他。” 张义算计了一下时间,自己离开至少有半个月了。 “他还在夏州城吗?” “在啊,不仅他在,听说还从兴庆府那边调了些人过来呢。” 李陇的这一举动,让张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说,这位真要查出点什么?还是说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才从兴庆府调集更多帮手?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小三子和傅家兄弟已经跟了进来。 张义仔细打量一番傅武,心中游移良久,终究没有把魏峰的分析告诉对方。 假如自己说了,傅武一定在平时的行为举止上产生变化。那么其结果,很可能会引起魏峰的更多猜忌。甚至搞不好,魏峰还会因为对方的变化,而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上官产生怀疑。这个结果,是张义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 他眼见着小三子主动关闭房门,就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干脆抢先给傅家兄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去外面守着。 待房间里只有三人的时候,小三子才低声询问:“郎君,张涛怎么样了?” 对于这个问题,张义并没有十足把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涛应该已经被抓了。” 当初,小三子在得知要抓张涛的时候,对张义的决定就颇有微词,不过还是很好的执行了传递消息的任务。现在事情有了结果,不禁埋怨的说道:“也就是郎君心善。这种出卖旧主的东西,无论他是哪国的,我都看不起他。换做是我的话,早给他一刀砍了。” “咳咳!” 胡理见小三子说的不像话,连忙咳嗽几声。 好歹张涛也是张义名义上的岳父,一些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张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看向胡理:“你怎么看?” 胡理嗫诺半天,这才磕磕巴巴的说道:“这个……,亲情嘛,学生……,也能理解。” 张义闻言,白了对方一眼。 “我留张涛一命,跟亲情没啥关系,更跟心善扯不上半点联系。” 说到这里,他迎向二人目光,缓缓说道:“你俩想没想过,张涛对咱大宋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个啥?左右不过一个辽人而已,还是个卖主的辽人。”小三子是死活看不上张涛之前的做法。 胡理思忖片刻,才试探说道:“辽将?” 张义赞赏的向胡理点了点头:“不错。而且他不止是辽将,还是边关的辽将,是屡次与我大宋边军作战的辽将,他的价值可大了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一脸不服气小三子:“假如能够彻底说服张涛,让他归顺大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见小三子摇头,张义只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意味着,咱们可以从对方口中,了解辽将在与我大宋作战时的统军和作战思路。咱们在了解了这些后,在下次作战中,只要让边军有针对性的做出调整,是不是胜算就能大一些?” 小三子闻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郎君想的是这些。” “学着点吧,小子。”胡理也适时摆出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其实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更深的原因。” “还有?”小三子疑惑看向对方。 张义说到这里,就起了考校的心思,转头看向胡理。 胡理思忖良久,才一拍额头:“有了!” “东翁,你是不是想说析津府的事情?” 张义微笑点头:“不错!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析津府作为前沿,必是首战之地。你们想想,张涛可是土生土长的析津府培养出来的将军,就算抛开他是城防将军不谈,他也是最熟识那些守将的一位。那些人的优点是什么,缺点又是什么,惯用什么思路作战。每个人又是什么脾气秉性,甚至个人喜好。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情报,只要皇城司运用得当,那将给咱们大宋带来无穷好处。” 小三子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一个张涛就有这么大的价值?” “必须的啊,否则我费劲巴力的抓他干嘛?你以为真是看在翁婿关系上啊。”张义说着,还不忘给对方挑挑眉毛。 胡理由于过往的经历,对于什么燕云十六州并不是很看重。 可小三子就完全不同了,燕云十六州不仅是一片丢失的国土。对于宋人的他,更像是一根刺,一个靠时间也无法抹平的伤痛。 念及至此,小三子不无激动的说道:“郎君,那这么说,咱们收复燕云有望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差不离吧,只要运作得当,那些土地总会纳入大宋版图的。” 一番话听的小三子喜上眉梢。在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把傅武和魏海比武的事情说了。 临了,这才说道:“郎君,魏家兄弟似乎发现了什么,从那天以后,对待傅文傅武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张义眉头紧蹙,连忙说道:“那你提醒他们兄弟没有?” 小三子摇了摇头,又慌忙解释:“我本想提醒他们哥俩的,结果让老胡阻止了。老胡的意思是最好保持现状,怕做出改变后,反而会引得魏家兄弟的警惕。那样会更麻烦。” 张义听到这里,不禁看向胡理。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啊。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傅文的声音。 “郎君,有位自称飞龙院的汉子在外求见。” 张义心里暗骂一声:就没个消停时候! 第778章 莫名施恩 夏州城 当张义跟随田翼走进李陇值房的时候,对方正埋头案牍处理公事。对于刘奇的造访,李陇也只是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其坐下。 张义不明所以的施了一礼,就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李陇这才在公文上批改了几个字,将其放在一旁。 “你小子倒是逍遥,扔下偌大一个华通县不管,就这么跑了。”李陇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张义见对方虽然话语说的严厉,可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知道李陇这是放过自己了。 他连忙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向对方躬身一礼:“使君,下官错了。” 李陇很满意对方的表现,随即脸色一肃步入正题:“本官问你,飞龙院的身份,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啊?”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李陇见对方这个样子,也懒得跟其废话,干脆说道:“这次夏州的事情相信你也清楚,闹得朝野震动。飞龙院驻夏州府的上下人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负责情报的副统领赵焱和几个主事,更是犯了渎职失察之罪,已经被押送兴庆府听候发落去了。” 说到这里,李陇的双眼在刘奇身上反复打量:“本官打算保举你,接替赵焱的差事。说说吧,说说你自己的意思。” “啥?”张义这次是真的懵了。自己在临走之前,对方还在反复试探自己。怎么时隔半个月,对方的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还要保举自己当副统领,这都什么情况? 李陇看刘奇傻愣愣的样子,心里顿时来了火气:“什么啥啥啥的?也是挺大的人了,就给句痛快话,这差事你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张义闻言,一双眼睛在对方脸上反复打量,见李陇不似作伪,又在心里琢磨其这么做的用意。 要说做夏州府的飞龙院副统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尤其是负责情报一道,更是能给他提供太多便利。可对方任命自己这个“嫌疑犯”,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想让统领黄志对自己贴身监视,怕是没这个必要吧。可不是这个原因,又能是什么? “喂!你小子,琢磨什么呢?” 正在他思忖的时候,李陇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张义眨了眨眼睛,计上心头。先向李陇抱了抱拳,而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使君,下官现在是华通知县,对于飞龙院的差事,也无暇顾及啊。您看这个……。呵呵。” “本官又没打算罢了你知县的官位啊。知县你也干着,这个副统领的差事也一起兼着。”李陇完全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俩差事,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吧?张义如是想着。 就在他还要出言试探几句的时候,李陇已经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行了,就这么定了。本官这里还有很多公事,也就不留你了。回头你去黄志那边一趟,办个签押手续就行了。” 张义见对方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再久留,只能起身施了一礼,倒退着走出值房。 只是他没注意的是,就在他转身跨出门槛的时候,李陇向着门外的贴身小厮田翼使了个眼色,而田翼也会意的点了下头。 等值房门关上,张义见田翼要送自己,连忙客气说道:“田哥,就不劳您送了。使君这边公务繁忙,一会儿照不到你,又该发脾气了。” “别着急走呢,我跟你有几句话要说。” 田翼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刘奇来到僻静角落。 “田哥,啥事啊?还神神秘秘的?”张义不明就里的看着对方。 田翼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知道为什么使君要提拔你当这个副统领吗?” 见刘奇摇头表示不知,田翼才微笑解释:“使君总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小子怎么都算他老人家的旧部,现在有个空缺位置,总不能便宜了外人。你说是不是?” 张义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不过嘴上却是说着感激云云的话。 田翼非常满意刘奇的反应,又继续说道:“你给哥哥一句实话,有没有想过执掌一方权柄?” “执掌一方?田哥,您今天到底咋了?咱能别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吗?” 田翼闻言,立即给了对方一记白眼:“装什么傻。我是在问你,有没有想过接替黄志那个位置。” “啥玩意?”张义大吃一惊。 随即说道:“田哥,你可别开玩笑。黄志是啥身份,那可是统领啊。这么一个让知府通判都忌惮三分的位置,能落在小子头上?您莫不是拿小子消遣呢?” 田翼对于刘奇的反应早有预料,也懒得解释再多:“别那么多废话,你就说想不想干这个差事吧!” “孙子才不想干呢,只是……,呵呵,田哥,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小弟了。就我这个岁数,我这个资历,最多也只是想想的份。” 田翼听对方说这个话,就伸手拍了拍刘奇肩膀:“行!你只要想干就行!其他的无需管了。” 说到这里,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叮嘱:“改日若是兄弟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使君的恩情才是。” 张义见对方说的真切,这才信了几分,自然是一堆不要钱的奉承话送上。 稍后,田翼又是一番千叮万嘱,让对方暂时保守秘密,才放任刘奇离去。 田翼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这才悄然推开值房房门。 “说了?”李陇见对方进来,便抬头问道。 “是,小人跟他说了。” “他如何反应?” “说是感谢使君的大恩大德呢。” 李陇闻言点了点头,待田翼离开值房,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的时候,脸上才浮现出惆怅之色。 就在张义去飞龙院驻地拜见上官黄志的时候,千里外的兴庆府集市上,国相府采买主事程威刚从一家珠宝铺子走出来。 他一边整理衣袍,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周遭。 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钻进马车车厢向着国相府方向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程威已经在国相府后院书房,见到了国相没藏讹庞。 “老爷,老奴回来了。” 躺在躺椅上的没藏讹庞,放下手里的书卷,慵懒说道:“见到人了?” “是,老奴见到了。” 程威说话间,已经来到没藏讹庞身边,弯下腰在对方耳边低声禀报。 “老爷,来人说,那人自从换了新药以后,每晚都会同时召见几位贵人相伴,可就是平时的脾气也比之前暴戾许多。” 第779章 消息汇总 傍晚时分,张义在拜见了上司黄志,并办理了一些手续后,就拿着一块副统领的腰牌回到华通县。 他这边刚走进值房,等待已久的胡理就向张义身后的小三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把门关上。 待房门紧闭,胡师爷才压低声音说道:“宁謦巷那里发现标记。” 张义眉毛一挑,自然知道这是小六遣人来华通,要求见面的暗记。 他思忖片刻,便反问对方:“查过入城册子了吗?一共几个,都是以什么名头进城的?” “查了,最近几天只有今天上午有两个从兴庆府来的。登记册子写的一个叫武平,三十岁,商贾身份。另一个叫胡锦,十九岁,说是武平的伙计。”胡理将一张记录信息的纸,找出来递给张义。 张义简单扫视了一遍,而后又问道:“傅武他俩怎么说?” 胡理摇了摇头:“说这俩人的名字很陌生,不是咱们一伙的。当然,也有可能为了安全起见,冒用的新身份也说不定。” 张义深吸一口气,再次把记录二人信息的纸张拿起。 良久,才看向小三子:“你易容一下,按照对方留下的印记去附近看看。” 说到这里,他又叮嘱说道:“千万小心,一定要搞清楚了周遭没有埋伏,再跟对方接头。” 见小三子点头,张义又让对方把门外把守的傅文叫进来。 “小三子有个差事要办,你易容过后就负责在附近警戒,一旦发现不对,立即示警并掩护着他逃离现场。” “是!”傅文抱拳行礼,就和小三子一起走出值房。 直到二人离开,胡理才压低声音询问:“东翁,你怕有诈?” “这天高皇帝远的,消息又闭塞,不得不防啊。” 说到这里,张义就把今天和李陇的谈话复述了一遍。临了才说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是平白无故的,他突然给我升官,还许诺日后当统领。在搞不清状况之前,还是万事谨慎一些。” 胡理闻言,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对张义的谨慎很是赞同。 正在说话间,衙门的门子在外禀报,说是有个从兴庆府来的姓蒋,叫蒋伟的旧识在衙门外求见。 张义听完对方禀报,愁的直抓头发。 自己在离开兴庆府的时候,就已经定下规矩,以后再与自己联络,必须先在城中某处留下暗记,到时自然会择机见面。 这个蒋伟倒好,完全忽视了这些,直接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对蒋伟的到来,还是很好奇的。小六子才派了人从兴庆府来见自己,蒋伟后脚就赶到。这兴庆府到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就是临走前欠了些钱财嘛,还至于追到华通县来。” 张义故意说了一句,让门子听见,这才喊对方把人叫进来。 稍后,当蒋伟被领进值房的时候,胡师爷已经藏身到帷幕后面。 “草民见过刘知县。” 蒋伟倒是做戏做全套,当着门子的面,对刘奇表现的很是尊敬。 张义先挥退了门子,又示意蒋伟把门关上。这才不无埋怨的低声说道:“你特么是不是想害死小爷,你才开心啊。临走前……。” 话说到一半,他才从蒋伟眼中闪过的迷茫之色想起什么。自己离开兴庆府的时候,蒋伟正在赶去析津府报信的路上,自己只对杨澍交代了一下暗记的事情。 “先不说这些,你怎么来了?” 蒋伟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凑到对方身前,低声说道:“统领,皇城里的那位,最近举止反常。考虑到那位身份特殊,老杨就派俺过来给您报个信,看这个消息用不用报上去。” “举止反常?说说看。”张义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夏皇李元昊,也是打起了精神。 “说是近期经常在宫里胡乱杀人,脾气比起之前暴躁了不止数倍。按照透露消息那人的原话,说是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哦?还有这事?” 张义不禁眉头紧蹙,同时打量蒋伟:“消息可靠吗?” 蒋伟重重的点了下头:“店里有位熟客是宫内侍卫统领,这消息就是他酒醉以后,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当时还抱怨,每次太监从后宫把人抬出来,让他们负责收敛的尸体,那尸体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一番话说完,蒋伟就紧紧盯着于则成,等待对方答复。 “举止反常,弑杀,还不成人形。” 张义反复默念了几遍,总感觉隐隐抓住了什么,可仔细回想一下,又似乎什么都没抓住。 念及至此,他索性暂且放下,看着蒋伟说道:“李元昊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有这个反常举动,最好还是报上去。不过……。” 张义迟疑片刻,就继续说道:“就不要报到北枢密院了,只报给析津府的四老爷知晓就好了。” 蒋伟闻言,自然不会多事。 他刚领令,打算返回兴庆府,就被张义出言止住。 “你在来之前,杨澍就没特别叮嘱什么?” 蒋伟愣了一下,回想了一遍,就摇了摇头。 张义见此,只能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火气暂且压住。随后就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回去以后,帮我抽杨澍二十鞭子,最后抽的他起不来床。然后让他仔细回想一下,我在离京之前反复叮嘱过什么。” “统领……。” 不等蒋伟询问,张义就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等把蒋伟打发走,他又在心里反复默念刚才几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似的。 稍后,没等他把此事想明白,小三子和傅文已经回来了。 “郎君,那人是顾掌柜派的人,咱们也都见过,只是换了一个新身份。” 张义听完对方解释,就点了下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小三子这才继续说道:“您还记得让顾掌柜开的那家青楼吗?” “当然,怎么了?”张义有些不明所以。 小三子微笑说道:“就在几天前,顾掌柜从一位礼部主事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朝廷近期会在各处征调大量民夫去兴庆府。” “大量民夫?” “对,说是第一批就要万人之巨!” “这么多!说干什么了吗?” “只说要修皇陵。” 闻言,张义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什么。 李元昊……要死! 第780章 有些变数 当张义猜到这一结果以后,之前所有的疑惑不解几乎在瞬间就想通了。 李陇身为飞龙院副使,必定比自己更早,且更全面的了解兴庆府所发生的一切。那么,在其研判事态过后,选择了向自己这个当朝国相的义子示好,也就成为必然。 当然了,对方肯定不止对自己,在暗中应该还做了其他动作,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念及至此,张义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出去。随后就仰躺在椅子上,独自想着心事。 既然得出了这一结果,自己又如何在此次事件中将利益最大化呢? 时间总是短暂的,当张义从沉思中醒来,房间里已经一片漆黑,举目望去,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 他长出一口气,先点燃油灯,才起身把值房门推开。只见在门外等待已久的小三子几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都进来吧。” 稍后,等几人各自落座,张义才轻声吩咐:“老胡,你文笔最好,帮我给国相写一封书信。无需太多着墨,只要把我到达华通县后,所做的一切详细叙述一遍即可。” “是。学生现在就写。”胡理说着,便去了一旁的桌案后坐下。 此时,张义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你帮我记一下,以后每半个月给国相写一封这样的书信。” “是!” 张义见胡理点头答应,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小三子身上,一番思忖过后,还是摇了摇头。 小三子见此,连忙上前一步:“郎君,若是有差事尽管吩咐。” 倒不是张义不想动用小三子,而是对方跟自己的关系太过紧密,每日里又同出同入的,真要被什么人看出端倪,很容易联想到自己身上。 他沉思良久,才把小三子叫到跟前,压低声音问道:“下午,你说那个武平是来咱们华通开店的?” 小三子点了下头:“他是这么说的。说是奉了顾掌柜的命令,在华通安排一个联络点,专司您与老家和顾统领的联络之用。” 张义闻言,连忙追问:“那他知道你我现在的身份吗?” 小三子稍作思考才说道:“应该是不知道!听他自己介绍,是新进调换到西夏的。别说是您了,就是咱们所有人,他也只是知道有咱们这伙人的存在,但具体是谁,又以什么身份示人,他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张义长出一口气,越是在这紧要关头,越容不得半点错漏。 随即看向对方:“以你观察,此人如何?” 小三子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义微笑说道:“我是问,以你的眼力来看,此人能否胜任这一差事?” 小三子闻言,不敢轻易为一陌生人作保,毕竟事关重大,搞不好就要连累所有人。 他思忖半晌,才试探说道:“武平和胡锦这俩人,我之前从未见过。只是今天下午,有过短暂接触。从见面的方式来看,那个武平倒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言谈话语中也能感受到是个其中老手。倒是胡锦这人,怎么说呢。话倒是不多,可终归年纪有些偏小,我觉得不太把握。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老家选人自有规矩定数,相信总不会弄个草包过来。” 张义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看法说辞。不过,出于一贯的谨慎,还是将在房间外把守的傅文叫了进来,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结果,基本和小三子的判断一致。 至此,他这才算彻底放心下来,一番思忖过后便决定给老家写一封密信。只是刚提起笔,没有片刻的功夫,他又把蘸饱了墨的毛笔重新放回了笔架上。 “你们几个,谁会刻章啊?” “刻章?”小三子不知道对方用途,随即出声反问。 最后,还是书写信件的胡理抬起头:“学生倒是刻过私章,就不知能否达到东翁的要求。” 张义摆了摆手:“谈不上要求,就是一些简单的符号罢了。只不过,要刻的尽量小一些,如果能像稻谷大小,就再好不过了。” 胡理听完对方要求,一个劲的咧嘴。这还说没要求,已经很难了好吧。 “您容学生试试。” “不急呢,这两三天搞定就行。只是,你刻的时候,记得背着点人。” 张义在说话间,向后院方向指了指。 胡理点头表示明白。 稍后,张义检查了胡理书写的信件,才领着几人回到了后院。 当他在后院见到守在正堂门外的魏家兄弟时,便遣散了身旁几人,把魏峰叫到花园单独说话。 “我这里有个差事,需要你回一趟老家,把一句话带给寿公公。” 魏峰见对方说的郑重,也不敢有丝毫马虎。 “旦凭郎君吩咐。” 张义这才在其耳边说道:“告诉寿公公,就说李元昊死期不远,需早日准备。” 魏峰一脸错愕的看向于则成,他实在想不通,兴庆府距此地相距千里,这位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其他渠道获取消息? 念及至此,魏峰看对方的眼神都变了。 张义可没心思给对方解释,而是低声吩咐:“你收拾收拾,这两天就走。” “是。”魏峰立即轻声应是。 在张义小心布局的同时,一场变故却在兴庆府悄然发生。 “你说什么?守卫皇城的一营人马,全给换了?” 身在书房的没藏讹庞,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那个壮汉。 壮汉点了下头:“回老爷的话,傍晚时分,守卫皇城的那些人,突然接到换防的旨意。咱府上的那几个暗线也随之撤换,现如今都是一些生面孔在各处把守,导致那些东西无法再送进去。” 没藏讹庞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来到壮汉面前:“那之前的东西呢,还剩多少?” 壮汉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早有答案:“按日子计算,还能坚持半个月左右吧。如果再没有新货送进去,也只能让那位吃之前别人配置的东西了。不过,两者药效虽然相近,可对于那位来说,肯定能察觉出不对。到时恐怕……。” 不等壮汉说完,没藏讹庞已经伸手阻止。 “容老夫想想,容老夫想想,总会有个办法的。” 第781章 共襄盛举吗?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没藏讹庞依然没有想出一个稳妥可靠的办法,眼见着事情即将败露,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这天下午,他又把壮汉和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叫到书房,一起商量对策。 管家看着愁眉不展的自家老爷,试探说道:“老爷,要不还是试试老办法吧。让戚太医给皇后娘娘诊脉的名义,把东西放在药箱里,夹带送进宫里。” 没藏讹庞闻言,便看向之前报信的壮汉。 壮汉眉头紧蹙的摇了摇头:“这招属下想过,只是负责搜检的不是自己人,无法做到万全。而且此事一旦败落,恐怕……。” 说到一半,壮汉就闭上了嘴,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没藏讹庞思忖片刻,也觉得太过冒险。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且只能成功,决不允许失败。倘若被人看出端倪,只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管家看老爷否定了提议,心中也不气馁,而是又生一计,继续说道:“老爷,要是给当初开方那人一些好处呢,如果能将其收为己用,应当能做到……。” 不等他说完,已经在没藏讹庞的凌厉眼神逼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只听没藏讹庞愤怒训斥:“用你的狗脑子想想,那人要是能被轻易收买,老爷我当初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将药方骗取出来。大可以让他根据老爷我的意思修改药方,那样岂不是更加妥当?” 没藏讹庞的话音刚落,壮汉就看着一脸窘态的管家轻声解释:“那人在杏林当中,颇有些名望。而且,自从开了那副药方以后,丞禄就派亲近手下把那人看守起来。从那以后,不要说花钱收买了,就是见上一面都难比登天。” 管家这才搞明白其中门道,向壮汉抱了下拳以示感谢。 壮汉思忖片刻,只能无奈说道:“老爷,要不把赤地少爷请回来吧,他或许有什么办法呢?” 处在烦躁中的没藏讹庞,终于停下脚步,在脑子里想着什么。 壮汉一看对方上心了,立即补充道:“老爷,赤地少爷怎么说都是自己人,还是出了名的嘴风紧,倒不怕此事会泄露出去。” 没藏讹庞闻言,又看向一旁的管家,以征求对方意见。 管家这次倒没急于表态,而是一番深思熟虑后,才试探说道:“老爷,事情也未必和盘托出,只推说想给娘娘送些东西,只是碍于东西有些犯禁,宫禁又搜检甚严,所以才把赤地少爷叫回来讨个对策。” 没藏讹庞听了管家的讲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这个说辞也不错。 他思忖片刻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把那个刘奇也给招回来。” 说到这里,没藏讹庞用一双凌厉目光打量在场二人。 “该跟他们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需要把握个尺度,倘若消息外泄的话。哼哼!” 管家和壮汉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此时,没藏讹庞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让你查换岗的理由吗?可打探清楚了?” 壮汉连忙打起精神,摇了摇头:“老爷,奴才找了一些相识的,都是一问三不知。” 见没藏讹庞又有发怒迹象,他连忙继续说道:“您再给奴才三天时间,一定把为何换岗打探清楚。” “哼!”没藏讹庞这才袍袖一挥,示意二人离开。 当张义收到没藏讹庞传递的消息时,正在值房里欣赏着胡理用硬木雕琢而成的微型印章。一套印章总共十枚,分别镌刻着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每枚印章只有筷子粗细,上面雕刻的数字更是小的如同米粒一般。 张义看着纸张上清晰的数字,向胡理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胡,辛苦你了。” 胡理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摇了摇头:“算不得辛苦,只要郎君觉得合用就好。” 二人又寒暄几句,张义才从柜子里翻找出从兴庆府带来的纸张,小心翼翼的用几枚印章在上面印画密信。 胡理自然是不敢上前打扰的,只是等张义将密信制作成一枚蜡丸。这才试探问道:“郎君,这个好学吗?” 这已经不是张义第一次被人询问了,喝了口茶水才缓缓说道:“如果只是记住几个符号的书写方法,只需盏茶时间就足够了。只是,想要破译的话,你还需要精通一种语言,通常需要学习两三年吧。” 张义说着,也不管灰心丧气的胡理,反手把那枚蜡丸交到小三子手里,吩咐对方给武平送过去。 “慢!” 小三子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张义轻声叫住。 只听张义开口询问:“别让武平在华通开买卖,让他去夏州城里买个店铺。”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傅文的声音。 “知县,国相遣信使从兴庆府送信来了。” 房中几人对视一眼,连忙整理桌案。 稍后,一名自称是国相府主事的祁姓中年人,把没藏讹庞亲笔写的一封信递了上来。 书信内容极其简单,只说让刘奇迅速交接手上差事赶回兴庆府,连个缘由都没写。 祁主事见刘奇把书信放下,这才焦急催促:“四少爷,书信您也看过了,不知几时能随老奴启程回京?” 张义并没有急于回复对方问话,而是出言反问:“可知道义父找我所为何事?” 祁主事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张义见此,不禁心生疑惑。 自己这边刚推算出李元昊命不久矣,没藏讹庞就遣人接自己进京。难道是邀我共襄盛举? 念及至此,张义的心情不禁有些激动。皇位交替啊,哥们儿立功的时候到了。 当即也不再废话,只说明天一早出发,并让傅武领对方去驿站暂且休息一晚。 等那人走远,张义才把胡理叫到身边,把自己心中猜测说了。 “怕是没这么巧合的事情吧?”胡理显然没有张义那么乐观。 “总要过去看看才行。” 张义说完,就叮嘱胡理守在值房,代其处理公务。自己则骑上快马去了夏州府,向李陇请假道别。 “什么?你要去兴庆府?” 稍后,李陇听完刘奇要请假的理由,脸上不禁变颜变色。 这一反应,让张义看了个十足。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这个老狐狸果然知道些什么。 张义点了下头:“使君,其实下官也不想来回奔波,只是义父相招,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得不亲自跑上一趟。” 在说话的时候,张义特意把“义父”二字咬的极重。 李陇只是思忖片刻,就缓缓说道:“刘奇,既然这样,那本官也不留你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得,立即追问一句:“明天你们什么时辰出发?” 第782章 隐晦的处事方式 翌日上午,张义和祁主事乘坐着马车刚出华通县境,就在官道上遇到了李陇身边的贴身小厮田翼和几个护卫。 “田哥,这是陪使君出门啊?”他指着田翼身后那辆豪华马车。 田翼表现的很是亲热,微笑说道:“使君公务缠身,哪有时间出行啊。这是派哥哥我回兴庆府办点事情。”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往张义乘坐的车厢里看上一眼,见还有旁人,不禁皱了下眉。 不过,田翼很快又恢复了刚才模样,拉着刘奇的衣袖向那辆豪华马车走去。 “刘奇啊,哥哥正好有件事问你,咱们去车上说话。” 说着,也不去询问刘奇的意思,就把对方带向那辆马车。 “别啊,哥哥,你这不是害小弟吗?这可是使君的马车,哪里是我这个小知县能乘坐的。”张义连忙挣脱对方的拉扯。 “瞧把你吓的,哥哥还能害你不成?这也是使君的意思,为了让你路上少受点罪。” 田翼一边说着,一边把刘奇往车厢里推。 张义虽然嘴上推说不坐,在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 稍后,随着车夫甩了一记响鞭,两支队伍便合成一队,向着兴庆府的方向缓缓而行。 坐在车辆里的田翼,一边将煮茶的铜壶放在小火炉上,一边随口问道:“兄弟,实不相瞒,使君每次乘车出行,哥哥都是和车夫坐在前面。要说坐在这车厢里还是头一次,说起来也是沾了你的光啊。” “田哥可别这么说,这还的感谢使君的关照。不然,小弟还坐在那辆四面漏风的马车里受罪呢。” 张义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期待着对方的表演。 果不其然,二人寒暄两句,田翼终于步入了正题。 “兄弟,你和国相他老人家一直保持着联系?” “是啊,小弟自从离开兴庆府,义父隔三差五便会托人送来信件。” 田翼听到这个回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哥哥的多句嘴啊,这次怎么回去的这么急啊。昨天请假,今天一早就要启程赶路,可是有什么急事?” 张义心说,这不就来了。 “嗨,也没啥大事。这次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义父他老人家就派人传话过来,说是怕我在外面独自生活,吃不好住不好的,就派人把小弟接回兴庆府,住上一段时间。” 田翼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国相又不是没有子嗣,自己孩子都稀罕不过来呢,会心疼你这个捡回来的义子?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尽管心中满是鄙夷,可他依旧要完成李陇交办的差事。 “兄弟,你这次回去,可是要小心一些。据说……。” 说到这里,田翼将窗帘掀开,示意马车左右的护卫离远一些。 他这才低声说道:“使君让我给你带句话,这次回京你最好小心一些,宫里的那位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张义当然不会把“那位”想成李元昊,必是丞禄无疑了。 他一时搞不清真假,便试探说道:“田哥,这事不是过去了吗?听义父说,那位已经答应罢手了啊?” 田翼摇了摇头:“你真要信了这个,可就错的没边了。哥哥多说一句,你当初杀的可是那人最喜欢的义子,还有几个徒子徒孙的性命呢。这么大的事,你真以为几句话就能了结了?” 说到这里,见刘奇陷入沉思,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那位可不是普通人,最是在乎面子。你干出的那些事,可以说是尽人皆知。你觉得他能轻易饶了你?” 一番话说完,田翼就拿起茶杯,斜倚着车厢的隔板品尝茶水。 张义还真把对方这些话听进去了,只是有一点吃不准。对方到底是借机编故事向自己卖好,还是那个丞禄真有这个心思。 “田哥,小弟听说使君还是那位的徒孙?不知道是真是假?” 田翼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爽快的点了点头:“确有其事。不过……。” 张义见对方话只说了一半,也急着不催促,而是拿起茶壶给对方杯子斟满。 “田哥,有话不妨直言。” 田翼思忖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使君能到如今的位置,离不开正使的提拔。至于那位嘛,倒是没出多大的力。” 张义通过对方这句话,终于能肯定一件事。这西夏怕是真要变天了,李陇现在急于与丞禄进行切割,就很能说明问题。而且,对方并不看好太子一方能取得最终胜利。 经过三天的连续赶路,车队终于驶进了兴庆府。 田翼自然没资格进入国相府,不过在辞别的时候,也隐晦表达了李陇想在适当时间拜见国相没藏讹庞的意思。 张义对于这种顺水人情,表现的非常痛快。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使君的意思转达给义父。 “行了,那哥哥走了。” 田翼刚要转身离去,猛然又想起什么,一拍额头:“瞧哥哥这记性,你办完事以后,别着急离开呢。记得到飞龙院找哥哥一趟,咱们一起搭伴回去。” 说完,他这才钻进马车,催促车夫向飞龙院赶去。 张义目送对方离开,便跟随着祁主事找到了府里的老管家。 “四少爷回来了?老奴给您行礼了。” 老管家说着,便要抱拳行礼。 张义连忙抢上一步,虚扶对方双手:“您老这是要折小子寿啊,可不带这样的。” 老管家也没坚持,寒暄两句就带着张义去了他离京前居住的小院。 “老管家,走错了吧?不是义父要找小子吗?” “四少爷,老爷上早朝有些累了刚回屋躺下,您先到喝杯茶,歇歇脚再说。” 稍后,二人来到小院正堂,老管家便挥退了随行家丁,亲自给刘奇端了杯茶水。 “四少爷,老爷这次可是遇到难事了,叫您回来也是想让您帮忙拿个主意出来。” 张义闻言,立即提高了警惕。在整个西夏能难倒没藏讹庞的事情怕是不多,况且有事他自己还不说,偏偏要委托一个下人出面。这种不沾因果的处理方式,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老管家,何事啊,您给小子念叨念叨。小子身为这家的一份子,定当竭尽全力。” 第783章 得失利弊 管家将茶杯放在桌上,缓缓说道:“是这么回事。最近皇后娘娘身体有些不适,太医问诊以后就开了一套方子。可当太医把方子上报到太医局准备抓药的时候,偏偏出了些岔子。” “出岔子?”张义一脸疑惑,可心中始终保持警惕。 管家点了下头:“按照太医局的规矩,凡是太医开出的方子,必须由太医令审核签押才能按方抓药,可太医令看过方子以后非说此药有毒,不能给贵人饮用。” 说到这里,仿佛害怕引起刘奇误会似的,连忙解释:“四少爷,自古以来就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这药如果都中正平和了,那也治不了病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义一听此药有毒,心里“咯噔”一下。谁特么知道这药到底是不是给娘娘吃的,搞不好还是给李元昊吃的呢? 尽管如此,他脸上依然不显,出言反问对方:“那要是换个方子呢?太医总不能就这点本事,只会一个方子给娘娘治病吧?” “嗨,不是那档子事。老奴也问过了,一套方子里面总共需要十三味药材,要想给娘娘治好这个病,其中有七味药材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你让太医又如何换方子啊。可偏偏就这七种药材合在一起有些毒性,事情不就僵持在这了吗?”老管家将双手一摊,表现的很是无奈。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义父叫我过来的意思是?” 老管家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的意思,既然娘娘这病非吃那几副药不可,干脆想个办法瞒过搜检,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宫里去。等把皇后娘娘的病治好了,这事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瞒哄过去了。” 特么的,老东西!你这分明是想坑小爷啊,且不说事后会不会被灭口。倘若此事败露,小爷是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缸的! 想明白一切的张义,立即做出一副为难样子,试探着说道:“那太医就没什么办法,把药材夹带进宫?” 老管家闻言,只能摇头苦笑:“四少爷,那位太医要是有办法,老爷又何至于把您给叫回来商议对策呢?” “那娘娘身边的太监宫女呢?他们出来采买东西,回宫的时候,禁军也敢搜检?” “无一例外!这么说吧,宫里除了那几位主子,其他人哪怕是在皇城门口转上一圈,进门的时候,禁军照样要搜检一遍。” 张义一边给对方出着不靠谱的主意,一边在心里衡量此事的利弊得失。 诚然,如果此事办成了,对于他自己来说,自然是大功一件,未来还会有数不尽的好处。可是,按照没藏讹庞的尿性,能轻易放过自己吗?将心比心,反正换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不管此事成败,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将人灭口以绝后患。 想明白其中凶险的张义,抓了抓头发,显出一副很焦躁的样子。 “这可咋办?有些病就怕拖久了,一旦拖成大病岂不是麻烦?” 老管家看见刘奇这副样貌,也逐渐没了向其问计的兴趣。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袍:“四少爷,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您再给想想办法。府里还有些事情,老奴就不奉陪了。” 张义连忙起身相送:“老管家,容我再想想,总能想个对策出来。” “好的。只是,时间不等人啊。听负责诊治的太医说,娘娘这病来的很猛,真要拖得时间长了,怕是有些凶险。” “明白,完全明白。你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办法。” 稍后,等管家离开院子,张义就重新关上房门,独自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 不得不说,这次的事情是个天大的机会,如若办成此事,将一举奠定自己在没藏讹庞心中的地位。可怕就怕那个老贼会翻脸无情,来个杀人灭口。 张义一直枯坐到了天黑,家丁提着食盒过来送饭,才重新清醒过来。 他这边刚打开房门,打算让家丁进来,院门外就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那兄弟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义循声望去,就见没藏赤地在一家丁的陪同下快步走进小院。 “大哥!” “兄弟!你可想死哥哥了!哈哈哈!” 兄弟二人久未见面,自然是开心不已。张义立即吩咐家丁去拿几壶酒来,这才领着没藏赤地到偏厅坐落。 看着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张义不禁出言询问:“大哥,你这是从凉州赶回来的?” “是啊,传话的说皇后姑姑得了急病,我一点都不敢耽搁,骑着快马就赶回来了。” 没藏讹庞接过家丁递上来的净手巾,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结果,雪白的净手巾,瞬间变成了灰黑色。 待饭菜摆下,打发走了那些下人,张义才拿起酒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哥哥,老管家都跟你说了吗?” “说了说了,刚才我一进府,就都跟我说了。哎!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些波折。” 说到这里,没藏赤地把刚拿起的酒杯又重新放在桌上。 “说起来,我那个姑姑也是命个苦的。小时候就忍饥挨冻遭尽了别人的白眼,好不容易攀上野利家,结果那家人还得罪了当今皇帝,险之又险的没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现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可刚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就……,就……,哎!” 话说到这里,没藏赤地眼圈一红,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俺小时候,姑姑最是疼我。那时候她自己才多大的人啊,可有谁要欺负俺,她每次都挡在前面。” 张义对于姑侄俩的关系倒是不太关心,轻声询问:“那你打算如何做?听老管家说,宫禁很是森严。要想瞒过搜检把药材带进宫里,绝非一件易事。” 没藏赤地用袍袖擦去眼角泪水,抬头看向刘奇:“哥哥现在心是乱的,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兄弟,平时就你鬼点子最多。你给想个主意出来,该如何把药材夹带进宫?” 靠!没藏赤地,小爷拿你当大哥,你不能拿小弟当傻子啊! 张义伸手拿起酒杯,借着喝酒的时机,仔细观察对方。一番打量过后,倒是没发现有作伪痕迹。 “哎!大哥,此事难啊。非是小弟有意推诿,只是此事古今少有,小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对策。” 第784章 技穷 转眼间,又过去了三天。 在这几天里,张义除了第一天想要求见没藏讹庞,就再也没主动提起过。而对方的态度也耐人寻味,仿佛把刘奇这个大活人忘了一般,甚至就连老管家都再没来找过他。只有几个家丁仆妇,每天来洒扫房间和送些饮食。 倒是没藏赤地每日里缠着刘奇给想办法,希望能把救命的药材送进宫里为姑姑治病。 张义见阖府上下这个态度,也逐渐把心思放平稳,每天除了应付差事似的与没藏赤地聊上几句,就是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发呆。 他现在的心里很是矛盾,既想在此事上捞取足够好处,来换取一个美好未来。可又怕没藏讹庞会利用完自己,而选择杀人灭口。总是想找出一个万全之策,以应付未知的风险。 至于如何把药材夹带进宫,他其实早有定计,根本就不会为此发愁。 这天,他刚用完晚饭,正打算回到卧室,就听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 “四少爷!” 老管家走进房间,态度恭敬的向刘奇行礼。 “原来是管家啊。”张义连忙起身还礼。 老管家扫视一眼房间,见没有旁人在场,才轻声说道:“四少爷,老爷让老奴过来,请您去书房叙话。” 张义连忙起身,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打量对方脸色。只见老管家眉宇之间,显出一丝愁容。 “管家,不知义父叫我有何吩咐?您给透露透露,俺也有好有个心里准备。” 老管家闻言,只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四少爷,你见了老爷,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就催促刘奇随他去书房见老爷。 稍后,当张义走进书房的时候,就见没藏讹庞正坐在书案后面,脸色通红气喘如牛,仿佛刚发过脾气似的。而没藏赤地和一个陌生汉子,均是低头不语的侧立一旁。 “孩儿见过义父!”张义躬身施礼。 没藏讹庞见刘奇来了,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丝笑脸:“我儿来了。” “不知义父唤孩儿过来有何吩咐?”张义说着,就看向对方。 没藏讹庞则没理会,而是举目望向站在刘奇身后的老管家。 老管家点头会意,轻咳一声:“四少爷,还是送药进宫那档子事。这不是宫里传出消息嘛,说皇后娘娘的病,比起之前又加重了不少。老爷请您过来,就是想一起合计合计,争取拿出个对策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没藏讹庞的声音也再次响起:“我儿,这也有几天时间了,你可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一句话说完,就双眼紧盯着刘奇的反应。 张义心中早有定记,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义父,孩儿想着,倒不如把实情禀报给皇帝得知。想来凭着皇后娘娘在皇帝心里的位置,相信皇帝自会法外开恩,允许太医为其……。” “够了!!!” 不等张义把话说完,没藏讹庞已经粗暴打断。而后又踌躇了许久,才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张义被吼了一声,心里并不在意,抱拳行礼过后,才由老管家领着倒退着出了房间。 一盏茶后,当老管家再次回到书房,没藏讹庞当先问道:“送回去了?” “是!四少爷已经回去休息了。”老管家轻声回答。 没藏讹庞这才扫视着房内几人:“此间事已经跟你们陈述利害,三天,再有三天,咱们配置的那些药就将消耗殆尽。到了那时,那位定会令人按老方子配药。那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将败露。不要说你们几个,就连整个没藏一族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说到这里,一双凌厉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就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想死的,就挖空心思给我想办法。不想出个对策出来,谁都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的粗重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才抬起头,试探说道:“大伯,要不侄儿去闯一下试试。想来那些禁军看在俺是皇亲的份上,搜检不会太严格。” 没藏讹庞几乎是不假思考就果断拒绝:“不行,咱们不能赌,只要赌输一次就万事皆休。继续想,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没藏赤地闻言,不禁发起了牢骚:“好好的没事换什么防啊,这不是给咱家添堵嘛!让俺查出来是谁出的主意,定不能轻饶了那人。” 壮汉偷眼看了下没藏讹庞的反应,这才向身边的没藏赤地低声解释:“据说是丞禄出的主意,只是还没查到缘由。” 没藏赤地听说是丞禄,恨恨地念叨了一句,只是声音太小,谁也没听清说了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耳边传来三更鼓响。 饶是沉稳老练的没藏讹庞,也逐渐失去了耐心,抄起桌上茶杯向地上砸去。 眼看着茶杯的碎片散落一地,满是不甘的说道:“莫非老天要亡我没藏一族不成?!” 房间里的几人,都没有上去劝阻的心情,依旧在脑子里想着心事。 “大伯。” 半晌的功夫,没藏赤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讲!”没藏讹庞仰靠在椅子上,用拳头捶打额头。 “要不,要不把刘奇再叫回来?” “叫那个废物作甚?还嫌大伯我不够烦吗?” 没藏赤地也不气馁,而是轻声解释:“大伯,刘奇那小子鬼点子最多,相信只要将详情告知,总会有一个……。” “不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壮汉已经出言打断。 没藏赤地理都没理,而是继续说道:“大伯,真若是到了倒霉的那一天,刘奇身为侄儿的结拜兄弟,又是您的义子,也要跟着一起倒霉。倒不如向其阐明厉害,多一个人出主意总是好的。您说呢?” “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只是事关重大。这……,哎!” 事到如今,没藏讹庞也没了往日的威风,更像一位历尽波折的普通老者。 “关于这点,还请大伯放心。刘奇那张嘴紧的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他分的清楚。” 没藏讹庞沉思半晌,这才无奈的挥了下手:“既然这样,把那小子再给叫来问问。” 第785章 阴阳计 “孩儿见过义父。” 稍后,张义睡眼惺忪的回到书房,向没藏讹庞行礼。 没藏讹庞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侄儿没藏赤地,示意由对方来说。 没藏赤地轻咳一声:“兄弟,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关生死的大事,需要与你商量。” 张义将大手一挥,直接打断对方:“大哥,这件事先放一下!小弟已经想到如何给娘娘送药了。” “什么?” 在场四人齐齐看向刘奇,就连没藏讹庞都是一脸的错愕。 张义也是刚才看见没藏赤地以后,才想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既想捞好处,又不想被人灭口。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个默默无闻的幕后工作者,让其他人冲在前面,而自己则当个透明人。 他扫视在场几人,缓缓问道:“在说办法之前,先要问清楚几件事。” “兄弟请讲,只要哥哥知道的。”没藏赤地首先表态。 “对,四少爷想要知道什么?”老管家也在一旁搭腔。 张义对几人反应很是满意,当即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需要送进宫里的是药材,药粉,还是药丸,又或者是药汤?” 没藏讹庞看向壮汉,示意对方解答。 “药粉最好,药汤次之,两者都不行的话……,药材也可。”壮汉回答的很是简洁。 张义听了对方讲述心中一动,不露声色的点了下头:“如果是药汤的话,放置时间长了,会不会失去药效?” 壮汉摩挲着下巴,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会吧,再说现在的天气依然寒冷,应该没那么容易腐败。” “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办法有些特殊,恐怕无法精准掌握药量,不知对于治病会不会有影响。” “怎么个精准法?” “上下一成吧。” 汉子闻言,表现的很不在意:“那没事,只要不是成倍的药量,都可以接受。” 张义听完对方讲述,转头看向没藏讹庞:“义父,能否找些送进宫的药材过来,孩儿需要熬制一些药汤出来,才能印证心中想法是否可行。” “这个……。” 说到药材,没藏讹庞有些迟疑,随即想到刘奇又不通医术,这才勉强答应。 “管家,你去准备!” “是!老奴这就去!”管家躬身领令。 “慢!”张义连忙叫住要出门取药的管家。 “四少爷,还有何吩咐?” “你再取一口砂锅,连同药材一起送到我房间里去。” 管家听完对方要求,转头看向自己老爷。 没藏讹庞思忖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等他目送管家离开,这才看向刘奇:“跟为父说说,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张义嘴角上翘,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义父,现在说那些还为时过早,且容孩儿实验一二。待有了结果,自会如实告知。” 一番话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就抱拳行礼,倒退着出了书房,向自己居住的小院走去。 没藏讹庞直等到刘奇的背影消失,才阴晴不定的看向侄儿:“赤地,去看看!一旦有了结果,速速报过来!” “是,侄儿这就去。” 一炷香后,张义居住的小院外围,已经布置下府中精锐负责来回巡视,防止有宵小在旁窥探。 那些个家丁仆妇更是被哄回房间睡觉去了,小院里面只留下张义、管家和没藏赤地三人。 此时,紧闭大门的房间正堂已经燃起一个火炉,上面架着一口盛了水的大砂锅。 “管家,这些不够,再拿些过来。”张义指着一旁桌上的药材说道。 老管家一脸疑惑:“四少爷,这就不少了,可是三剂的量呢。” “不够,不够,再去拿七剂过来,凑足十剂就差不多了。”张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再去取药。 老管家一脸的无奈,同时心里想着,假如实验失败,定在老爷面前告对方一状。 没藏赤地见老管家离去,这才来到刘奇身旁:“兄弟,有把握吗?” 张义在心中估算一下,手上比划了一个数字:“十足的把握没有,勉强八成吧。” 没藏赤地见此,已经欣喜不已:“可以了,八成已经不少了。” “大哥,您也别闲着。锅里的水有些少,再去打些井水过来。”张义指着只有半锅水的砂锅说道。 “好嘞,我这就去。”没藏赤地应了一声,就推开房门去院子里打水去了。 稍后,等老管家将药材拿来,见刘奇已经把之前那三副药材倒进锅里。又在对方的指挥下,把刚取来的那些药材也都倒进锅里。 张义用木棍搅拌了几下,就站直身体:“行了,等吧。” 说着,就走到桌旁喝茶去了。 老管家看着如此多的药汤,紧蹙眉头:“四少爷……。” 老管家刚想出声询问,就被刘奇伸手打断:“且等着,到时自有结果。” 没藏赤地见刘奇信心满满的样子,干脆放开胸怀,来到对方身边坐下。 “兄弟,你别嫌哥哥啰嗦啊。假如,假如这招不成的话,你还得想个办法出来。” 张义斜瞥了一眼对方,声音也变大了一些:“其实药粉也有办法,比这个还简单呢。只是吧……,只是,不太适合给皇后娘娘那样的贵人使用。” “哦?你还有办法?” 没藏赤地立即来了精神,又向前凑了凑:“说来听听,只要方法管用,没什么不适合的。” 站在火炉旁的老管家,听到刘奇所讲也起身走了过来。 “四少爷,还有啥办法,您给说说。” 张义向二人神秘一笑,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找一段手指大小的竹子,掏空以后再往里填装药粉,最后用蜡液将两头堵死。记住了,在封口的时候预埋一根结实的丝线。”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身下:“最后把这个东西塞进粪门,只留那根丝线在外面。这样一来,任他搜检的再严,也不至于让你脱个精光再检查吧?” “咦~~~” 没藏赤地听完对方讲述,一脸的嫌弃:“你也太恶心了,这招都想得出来,那东西还能给人吃吗?” 倒是老管家没有多大反应,一双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也不知动的什么心思。 张义将两人的反应看了个十足,尤其是老管家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非常满意。 几人就这样边聊边等,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老管家提醒刘奇药汤已经熬好,张义便吩咐撤去炉火,而后站起身向着卧房方向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没藏赤地和老管家充满迷茫的时候,只见刘奇手里捧着一件亵衣回到正堂房间。 张义也不和二人多说,揭开砂锅的盖子,将那件绸缎缝制的亵衣,一股脑的塞进砂锅,随后就拿起一双筷子在里面来回搅拌。 二人见此,立即围了上来。 只见那件亵衣已经被药汤染成了深棕色,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 刘奇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等亵衣吃饱了药汤,就给晾晒起来。到时候,让太医穿着这身衣服进宫。现在天气寒冷,又是穿在里面,气味不会太重。而且他身为太医,身上有些许药味也属正常,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用的时候,只需剪下一块布料,在沸水里煮一遍,那水就成药汤了。” 第786章 老管家献策 “咳咳!什么味?” 当没藏赤地和老管家一同走进书房的时候,没藏讹庞被一股浓重的药味呛的直咳嗽。 没藏赤地连忙解释是手里亵衣的味道,说着还不忘把那件吃饱了药汤的亵衣,展开给大伯观瞧。 “大伯,刘奇还真是鬼才,这种招数都想的出来。” 随即,他就把刘奇的话复述了一遍,而后又介绍了一遍制作过程。 没藏讹庞强忍着不适把话听完,才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个想法不奇怪,早些年汉人食用的醋布,就是这么制作的。” 没藏赤地对历史并不了解,就更不要说汉人的生活方式了。 没藏讹庞仔细端详过后就转头看向管家,示意对方说说看法。 老管家对此,自然是极尽溢美之词,把四少爷夸的天上少有,地下难寻。 没藏讹庞见两人都表示赞同,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哎!好歹也算个办法。既然如此,就按照这个方法多做几件。这一件就算了吧,药味太重。” 说完,便疲惫的躺在躺椅上闭眼假寐。 没藏赤地二人对视一眼,便施了一礼退出书房。 就在两人刚离开不久,书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老管家孤身一人走了进来。 没藏讹庞斜瞥了一眼对方,不耐烦的说道:“又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也不急于说话,而是把房门紧闭,这才来到对方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其实刘奇还献了一策。只是赤地少爷觉得太过腌臜,并没有采纳。不过,依老奴来看,那一策面对现在局面正当其时。” “哦?还有?说说看。” 连续数日的沉谋研虑,已经让没藏讹庞感到心力交瘁,对于老管家说的另一策,显然没有多大兴趣,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管家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在对方耳边把刘奇用竹筒带药粉入宫的想法说了。 临了才说道:“老爷,亵衣那招固然有些可取之处。可老奴觉得,相比之下这招更为稳妥些。您看呢?” 没藏讹庞听完对方讲述,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陷入沉思当中,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躺椅扶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一旁的老管家。 “也是个办法。你去找工匠……,不!你亲自去做一个出来,再找人试试效果如何。” “是,老奴这就去找材料制作。” 老管家说着,便倒退两步,向没藏讹庞躬身一礼。 就在他将要拉开房门,打算离开的时候,没藏讹庞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件事就不要告诉赤地和刘奇那小子了。” “老爷放心,老奴晓得。” 在没藏讹庞和管家秘议的同时,张义已经回到自己卧室,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房梁发呆。 之前老管家为了保守配方的秘密,在那件亵衣制作成功以后,就招来亲近家丁将整个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而后,不仅将那口砂锅端走,就连地上掉落的些许药渣和包裹药材的草纸都没有留下,统统被其一股脑的装进一支布口袋里带走了。 可管家不知道的是,张义对于这个举动早有预料。在熬药之初,就以取药打水的借口支走二人,从桌上的药包里分别取了一些药材作为样品。 现如今,那些药材已经被他藏在头顶的房梁之上。 哎!要是把胡理带在身边就好了。有他在,现在就能分辨出这些药材的效用。也能提前有个应对之策。 翌日,还处在沉睡中的张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 “兄弟,哥哥我啊。快开门!” 等张义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就见没藏赤地捧着昨天那件亵衣站在门外。 “大哥,你这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已经出言打断:“进去说,进去说。” 待二人各自落座,张义才发现对方双目赤红,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大哥,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别管那些了,兄弟,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没藏赤地说着,就如同献宝似的把亵衣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张义不解的看了眼对方,这才拿起亵衣在手上反复观瞧,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只觉味道怪怪的,似乎除了药味以外,还掺杂了其他味道,闻起来有些熟悉。 “大哥,你又放啥了?” 没藏赤地挑了挑眉,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压低声音:“我在衣服晾干以后,又往上面撒了些西域香料。” 说着,还不忘向刘奇挑了挑眉:“怎么样?药味不那么重了吧?” 张义听完讲述,只能在心里苦笑。这东西注定了是个幌子,以没藏讹庞的谨慎,恐怕不会采用这个办法。你的辛苦,恐怕要被辜负了。 尽管如此,张义脸上依然不显,微笑说道:“还是大哥考虑周祥,小弟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里,那里。大哥也只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归根到底还是兄弟的功劳大些。哈哈哈!”没藏赤地虽然嘴上说的谦虚,可脸上的得意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 二人正在说话之际,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四少爷在吗?”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 张义连忙起身开门。 老管家见到开门的刘奇连忙行礼:“四少爷,老爷遣老奴过来请您到书房一叙。” 说到这里,他才看见房间里的没藏赤地:“赤地少爷也在啊,那正好。老爷也请您过去呢。” 稍后,等几人走进后院书房,就见没藏讹庞已经没了昨天的焦躁不安模样,反而神采奕奕的让几人落座。 “刘奇,干的不错!哈哈!” 简简单单一句话,张义已经感受到对方的喜悦心情。 他连忙起身行礼:“孩儿可不敢居功。就算有些许功劳,也少不了赤地大哥和老管家的帮衬。若是少了他们,孩儿就算有再多计策也使不出来啊。” “你小子!哈哈哈!”没藏讹庞爽朗大笑的同时,还不忘指了下一脸谦虚模样的刘奇。 良久,待没藏讹庞收敛笑容,这才缓缓说道:“今天,叫你俩过来,也不为旁的。明天戚太医就要将那件东西送进宫里,我想让你二人一起进宫。这一呢,给戚太医打个掩护。二嘛,你俩过年的时候也不在兴庆府。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给皇后姑姑拜个晚年,也算全了你俩做小辈的礼数。” 第787章 装傻 西夏皇宫相较于赵祯居住的皇宫,无论从奢华程度,还是占地面积都要稍逊一筹。 在见多识广的张义看来,大宋皇宫已经算狭小简陋了。面前这座红墙围绕的所谓皇宫,就更加不值一提。 “来人止步!” 随着禁军一声断喝,张义没藏赤地还有那位戚太医便在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戚太医掏出随身腰牌递了过去:“本官太医局太医。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进宫的。” 禁军接过腰牌仔细查看,随后又看向没藏赤地和张义二人。 二人早有准备,也依次把腰牌递了过去,顺便把进宫理由说了。 只是,禁军在检查过后,就抬头仔细打量刘奇:“你就是那位刘知县啊。” 张义知道自己在兴庆府的名声不好,嘴角含笑:“正是本官。” 禁军恍然的点了点头:“你们几个等着吧。” 说完,向同伴打了声招呼,就拿着几人腰牌进宫找上司禀报去了。 三人见此也不着急,干脆退到一旁耐心等待。 张义则借着这个机会,往戚太医身边凑了凑。仔细闻了闻,对方身上还真有一股中药材的味道。只不过,这个味道和前天夜里熬制的药汤完全不同。 在得到这一结果后,心中一阵窃喜,没藏讹庞是知道利弊取舍的。 一炷香后,就在三人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时候,终于从宫门里面跑出来一名年轻宫女。 左右一番寻找,才对三人行了一礼:“没藏统领、刘知县、戚太医,皇后娘娘传你们三人去永宁殿问话。请几位随奴婢进宫!” 三人应了一声,便来到皇城大门接受禁军的搜检。 禁军搜检的非常仔细,先令几人将官帽和随身物什放在桌上,交由专人检查。然后,又在几人身上摸索一遍,就连头顶发髻都用手捏了捏,生怕有夹带被带进宫里。 没藏赤地在搜检过后,突然出声:“本官以前进宫见娘娘没这么麻烦啊,有必要查的这么彻底吗?倒弄得我们几个跟刺客似的。” 其中一个官职略高的禁军,歉然一笑:“没藏统领,这都是上官的意思,俺们几个也是听令行事。” 没藏赤地仿佛现在才发现不对,面露疑惑:“看你们几个眼生啊,是谁的部下?说来听听,看本官认不认识。” “回没藏统领的话,俺们是武威将军的部下。” “拓跋涛?” “是。”禁军点了下头。 没藏赤地面露一丝不屑:“以前没看出来啊,这拓跋涛倒是涨行市了。让他把守宫禁,还添了这么多的毛病。” “没藏统领,这话你说得,小的们可不敢应。”禁军显然是个机灵的,没跟着对方话茬说下去。 稍后,三人在完成了搜检,才在年轻宫女的带领下走进皇城大门,向着殿前广场西侧走去。 只是,刚走出几丈距离,戚太医就突然出声:“这位,本官内急,能否稍等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前面领路的宫女。 宫女自然知道几人身份,没有为难的意思,向着广场一侧指了下:“戚太医请便。” “多谢,多谢!”戚太医向几人草草抱了下拳,就向着茅厕方向跑去。 这一等,又是一盏茶的功夫,那位戚太医才一瘸一拐的回到几人身边。 这一幕看的张义暗自发笑:也是够拼的。 当张义来到永宁殿外,才看清楚面前这座二层小楼,与后宫仅一墙之隔。而在这座小楼旁边,还有一扇小门,想来是供太监宫女出入后宫的。 三人又在门外等了不短的时间,就听通往后宫的院墙后面有密集脚步声传来。 随后,便是开门声响起,殿内仿佛来了很多人。 足足半炷香过后,永宁殿的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名中年太监手拿浮尘向门外三人行礼:“传皇后娘娘懿旨,召没藏赤地,刘奇进殿。” 二人应了一声就在对方的指引下缓步走进大殿,只留下戚太医在殿门外独自等待召见。 在一番行礼过后,一个悦耳声音就从珠帘后面响起:“赤地,你旁边这人是谁,姑姑怎么看着面生啊?” 没藏赤地连忙解释刘奇身份,又把其中缘故给皇后姑姑讲述一遍。 片刻后,没藏黑云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本宫想起来了。刘奇,你是不是去过戒坛寺啊?” 张义起身行礼:“回娘娘话,小人……。”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下脑袋:“这里受过一次伤,过去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没藏黑云银铃般的笑声:“你倒是机灵。也罢,有些事忘了也好。”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没藏黑云给二人赏赐了一些礼物后,才由刚才那个太监领着出了大殿。 “戚太医,随咱家进殿吧。” “是!”戚太医倒是一副沉稳模样,整理了一下衣袍冠带就跟着太监走进大殿。 随着殿门重新关闭,刘奇就凑到没藏赤地旁边低声询问:“大哥,那个拓跋涛是什么来路?” 没藏赤地闻言,看左右无人才低声解释:“拐了不知道多少个湾的皇亲,早年没少被我们欺负。后来也不知怎么攀上丞禄的,才算活的有个人样。” 二人说话间,就见通往后宫的那扇小门被人开启,丞禄带着几名小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丞禄看见站在永宁殿外的刘奇,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向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刘奇,你在这里做什么?” 丞禄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没藏赤地,一双满是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奇。 张义对此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掸了掸身上的官服,然后就迎向对方目光。用轻蔑语气反问:“你管得着吗?” “大胆!!!” 不等丞禄开腔,其身后一个太监已经出声质问:“你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敢在大总管面前放肆!” 张义根本没搭理对方的意思,而是看着丞禄说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啊。这么个不懂上下尊卑的东西,跟你在一起真是天生绝配!” 丞禄闻言,用手戟指刘奇:“你……!” 张义挥手打开对方的手指:“丞禄,再用手指你家小爷,小心我大嘴巴抽你!” 不等对方说些什么,他已经抢先说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东西?不过一群奴才而已。是谁允许你们对着一位朝廷官员大呼小叫的?再有下次,小爷就地打杀了尔等!!!” 第788章 兵权 “兄弟,以后还是少和丞禄那样的人冲突。咱不是怕他,只是惹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会很麻烦。” 等几人走出皇城,辞别了戚太医,没藏赤地才轻声劝解。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是好意,这是怕自己吃亏,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张义斜倚在车厢护板上,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哥,小弟就看不惯丞禄那种小人。真要是他要打击报复,那大家就做一场,看看谁手里的刀更快!” 没藏赤地听刘奇这么说,不禁有些着急:“兄弟,丞禄可不止是宫里的大总管,那些个徒子徒孙也是遍布天下,其中更有拓跋涛这样手握兵权的人物。你真把他得罪死了,以后可是麻烦不断。你就听哥哥一句话,这种人咱们能不招惹,最好别招惹。听懂了吗?” 张义听完对方讲述,心情反而放松下来。 总算是说到权势了。 他连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哥,按您这么说,丞禄岂不是权势滔天?” “嗯,差不多吧。”没藏赤地点了点头。 “那大哥……。” 张义说到一半,将车厢窗帘掀开,见左右都是国相府的护卫,这才缩回头继续说道:“大哥,那义父和丞禄相比呢?谁的权柄更重一些?” 没藏赤地闻言,显然有些不悦:“这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大伯贵为国相,那个丞禄又是什么?如你所说,归根到底不过一奴才而已。” 张义见对方这个反应,心中暗骂没藏赤地愚钝。这句话要是听在没藏讹庞耳朵里,必然会引起重视。 他也不气馁,而是故意争辩道:“大哥,话虽然这么说。可你想没想过……。” 说到这里,张义欠了下身,压低声音在没藏赤地耳边说道:“大哥,皇城禁军代表着什么,无需兄弟赘言吧。你再往深了想想,这可不止是绝对信任,还有兵权呢。而丞禄手里掌握兵权又代表什么?” 一番话惊醒梦中人,没藏赤地再没有像刚才那样随意,而是逐渐陷入沉思。 张义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见对方上心了,也就闭上了嘴巴,重新斜倚在车厢护板上闭眼假寐。 “兄弟,这么说来,丞禄的权力还要比我大伯大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义也不去看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不好说,至少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说话间,马车已经回到了国相府。 张义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而没藏赤地则去了后院书房。 “回来了?” 没藏讹庞从躺椅上坐直身体,看着走进房间的侄儿。 “大伯。”没藏讹庞行了一礼,便把如何蒙混进宫,如何见到皇后姑姑的事情说了。 没藏讹庞直听到戚太医进殿给皇后诊病,这才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躺椅上。 “我知道了。赤地,你路上辛苦,快回去休息吧。” 只是,没藏赤地并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而是压低声音说道:“大伯,还有件事情。” “哦?说说看。”没藏讹庞又看向侄儿。 没藏赤地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大伯,回来的路刘奇问侄儿,您和丞禄的权柄哪个更重一些……。” 说着,他就把自己和刘奇的对话,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没藏讹庞听完,心中一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在外人眼里,他这个国相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他这个国相也只能管理一些文官。至于兵权那是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也就更谈不上像丞禄那样,扶持亲近手下到守备皇城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可是,自己若想成就大事,手里没有兵权是万万不能的。否则,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大伯,大伯?” 陷入沉思中的没藏讹庞,终于被侄儿的几声呼唤惊醒。 他抬头看向没藏赤地:“啊?哦。刘奇那小子还说什么了?” 没藏赤地仔细观察了一下大伯的脸色,见并没异样,这才摇了摇头:“没了,他就说了这些。不过,侄儿以为……。”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讹庞已经出声打断:“好了,这些事情自有大伯着想,你还是回去歇息去吧。” 倒不是没藏讹庞不想解决目前的困局,只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侄儿,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在行,索性也懒得听取对方建议。 与此同时,身在皇城的丞禄,一边处理宫中事务,一边想着刚才与刘奇接触的那一幕。心里越想越不对劲,随即领着一众爪牙去了皇城守备衙门。 所谓守备衙门也不过是在前殿广场开辟的一座小院,与皇城城门只有二十余丈的距离。 “干爹来了。” 大夏国武威将军,殿前司指挥使拓跋涛见丞禄走进值房,连忙起身绕过桌案向对方行礼。 对此,丞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是跟你说过吗?当值的时候要叫职务。” 拓跋涛连忙又是一礼表示歉意:“干……,丞总管教训的极是,是下官鲁莽了。” 好在丞禄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你去把出入皇城的册子拿来。” 说着,他就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拓跋涛一边吩咐亲兵去取册子,一边将一杯热茶递到丞禄手里。 “丞总管,是下面人出什么纰漏了吗?” 丞禄对于对方询问,也只是摇头不答。 稍后,等亲兵把登记册子拿来,丞禄连忙逐字逐句的翻找起来。 良久,他才抬头看向城门官,指着刘奇几人登记的那页:“这几个人搜检过吗?” 城门官探头看了一眼,便点了下头:“回总管的话,小的按照规矩,对几人搜检过。” 说完,又觉得不够全面,急忙补充:“这几人没有任何夹带,小的才放几人进去的。” 丞禄看着登记册上那三人的名字,总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经过短暂思忖,这才开口吩咐:“以后这三人再进皇城,务必报给咱家得知。尤其是这个戚太医,必须保证没有夹带才能放他进去。” 拓跋涛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戚太医这个人有什么特殊,而是对方这个身份。太医……,让他不免想起近些日子关于当今皇帝的一些传闻。 难道那位性情大变,跟这位戚太医有什么关系? 念及至此,他看向丞禄的眼神有些别样味道。 第789章 又是无心之举 拓跋涛看着丞禄的背影远去,连忙将城门官叫到身边。 经过一番细心打听,才知道戚太医是给皇后娘娘诊脉的,而刘奇和没藏赤地则是以小辈身份进宫探望。 等拓跋涛打发走了对方,又把亲近手下李朴叫到房间。 “李朴,最近又收了多少尸体。”拓跋涛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李朴面对这位上司也不隐瞒,伸出两根手指:“近五天来,已经二十有余。” 拓跋涛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弑杀的君王。可这种无缘无故就杀人的,却是屈指可数,而且每一位的下场都不是太好。 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问道:“最近还有什么新的传闻吗?” 李朴能被称之为亲近手下,自然知道拓跋涛想问些什么,也压低声音说道:“据说那位的龙体欠佳,平日里萎靡不振的时候居多,只有在服用了一种药物后,才会恢复些许精神。不过……,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那些个死人,也是那个时候杀的。” “还有吗?” “没了,就这些还是属下花费重金,从一个小黄门那里打探到的。” 拓跋涛闻言,就坐回到椅子上,神情不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回到国相府的张义,已经来到后院书房。 “义父,皇后姑姑的事情已经办妥,孩儿想着明天就启程赶回华通。您看……。” 没藏讹庞听对方要走,也没有挽留的意思:“既然此间事了,你回去也好。需在心中谨记,政务还是要以民生为要。同时,真要是有人借机为难与你,也不要与其争辩,更没必要发生矛盾。只需派人告知为父一声,为父自会给你做主。” 没藏讹庞叮嘱一番,就叫来管家。让对方给刘奇备车,再派些随行护卫,以保证沿途安全。 张义就等对方这句呢,连忙出声阻止:“孩儿谢义父一片好意。不过,孩儿在来的时候,已经跟飞龙院的田翼约好了,与他一同返回夏州府。” “田翼?”没藏讹庞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个。 张义只能出言解释:“就是飞龙院副使李陇的贴身小厮啊。说起来,这次能短时间赶回兴庆府,还要多谢这位李使君的安排。不仅将腰牌交给贴身小厮,以应对沿途的各道关卡,还指派了十余名亲近护卫进行保护。就连自己乘坐的马车都借给了孩儿,生怕我受不了长途颠簸之苦。” 没藏讹庞听了对方讲述,不免眉头一挑,仔细打量刘奇。 李陇与丞禄属徒孙和师祖的关系,没藏讹庞对这一点清楚的很。再有刘奇是如何回来的,那名被派去华通的主事也向他禀报过。只是,当时他正愁着如何给妹妹送药,所以一时疏忽了。如今再次想来,其中确实有蹊跷之处。 随即,他就用别具深意的语气问道:“哦?这么说来,你跟那个李陇很熟啊,竟然这么关照你。” 张义仿佛并没有听出话语中的含义,随意的摆了下手:“也谈不上关照。义父是知道的,孩儿之前也在飞龙院干过。那时候,李副使对待孩儿只能算一般吧,平日里呼来喝去的也是常有之事。自从孩儿去了西凉府,也就很少联系。等回到兴庆府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李使君对孩子的态度急转直下。有一次提着礼物去飞龙院拜访,还被他给轰出来了。” “既然这样,那个李陇还派人沿途护送你?” 没藏讹庞提出一个最为关心的问题,假如这个刘奇与李陇之间有些什么,恐怕此人就不能再用了。同时也在心里暗自庆幸,好在之前给皇宫送药的事情,其中隐秘没有和盘托出,否则后果难料啊。 张义听对方询问,表现的很是无奈:“孩儿也琢磨不出其中关键。正好说起这事了,义父就给孩儿分析分析,到底是咋回事啊?” 接下来,他就把李陇在夏州府的表现,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尤其是之前严查自己,更是拿自己当敌国秘谍对待。而后突然就态度反转,几乎是讨好似的与自己亲近。 临了,张义才双手一摊:“义父,老人们总说,这天下间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孩儿愚钝,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您给说说,这个李陇心里到底想的啥啊?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打算害死孩儿?” 没藏讹庞并没有急于回答刘奇的询问,而是仰躺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之中。 张义见对方反应,也不着急追问,还找了把椅子坐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讹庞终于长出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和缓不少。 “刘奇,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使得李陇对你先抑后扬?” 张义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势,而后又烦躁的挠了挠头:“义父,孩儿就是想不明白,才请教您啊。” 没藏讹庞听完,便双眼紧紧盯住刘奇,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对这个李陇了解多少?” “他啊?就是飞龙院副使吧,还有其他官职吗?”张义一脸迷茫的迎向对方眼神。 没藏讹庞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追问:“你也是在飞龙院干过一些日子的,就没听说李陇的师父,甚至师公是谁?” “他有师父的吗?孩儿那时候整天被呼来唤去的,每天不是在城里到处跑,就是去各个衙门搜集消息。反而在飞龙院的值房里没正经待上几天,就算有什么传闻,孩儿也听不到啊。”张义眨了眨眼睛,表现的非常老实。 没藏讹庞打量刘奇许久,见对方不似作伪,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张义面露一抹苦笑:“义父,您能说些孩儿能听得懂的话吗?你这样,都把孩儿弄糊涂了。” 没藏讹庞又思忖片刻,才缓缓说道:“刘奇,回华通县的事情不急呢。” 见对方要出言辩驳,他急忙伸手打断:“听为父把话说完。你左右不过一个知县而已,短时间还出不了什么差错。先安心在府里住着,至于什么时候回去,为父心中自有定数。” 张义听说要晚回去几天,显得兴致不高的样子,应了一声就倒退着出了书房。 没藏讹庞等对方走远,这才把管家叫了进来。 “查李陇,查他最近一个月的动向,还有他和刘奇之间的关系。” 第790章 说书先生 东京汴梁城 “小主,这都出来一个时辰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让王妃知道了又是麻烦。”郑老五在曹宇婷身后低声劝说。 走在前面的曹宇婷,一边看着两侧摊位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边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色泽诱人的果脯放在嘴里咀嚼。 半晌,这才含糊不清的说道:“五叔,急什么,这一个月可是把我憋怪了,好不容易偷跑出来,您就让我多逛一会儿。” 一番话刚说完,就听见路边一家茶馆里面传来一声声喝彩。 曹宇婷顿时来了兴趣:“五叔,走,去哪儿歇歇脚。” 郑老五闻言,面露一抹无奈,跟随着小郡主就走进店铺。 等二人走进茶馆才发现,宽广的厅堂里已经座无虚席,在那些茶座前面有一个不大的舞台,一位身着长袍的老者正坐在桌子后面说书。许是正讲到精彩地方,惹的台下那些客人停杯不饮,将全部心思沉浸在故事当中。 曹宇婷见此,立即给郑老五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几步来到一张桌子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与那桌客人低语了几句。 片刻的功夫,几位茶客就欢喜的接过银票,起身离席将座位让给曹郑二人。 等二人各自落座,便招来茶博士:“两杯六安瓜片。” “客官稍等。”茶博士应了一声,就去柜台后面准备。 此时,就听台上说书先生说道:“狄青看着城外无边无沿的西夏军队,忍不住瑟瑟发抖,要不是身边小校机敏,一把将其搀扶住,就险些昏厥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边副将一个箭步来到身侧,在他耳边说道,大帅,莫非忘了离京前,夏疏密赠与的锦囊了吗?狄青经此提醒,才想起离京之时,枢密院夏使君送给他的那支锦囊。当时就说过,临到危急之时将其拆开,可退来犯之敌。此时不正是大军压境的危机时刻吗?此时不拆,更待何时?狄青念及至此,伸手入怀……。” 坐在台下听书的曹宇婷,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转头看向郑老五。 就见郑老五正在品茶,只是……,将头压的很低,完全看不见对方表情。 “五叔……。” 曹宇婷只是轻呼了一声,郑老五就浑身一颤,紧接着被一口热茶呛的连声咳嗽。 “咳咳咳~~~” 良久,郑老五才将气息喘匀,脸上强挤出一丝笑脸:“小主,何事?” 曹宇婷指了指台上的说书先生:“五叔,他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郑老五脸上充满了迷茫。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对方,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郑老五这才猛然醒悟似的:“小主说的这个啊,这个……,这个……,其实老奴也不太清楚。小主,您看时辰不早了。要不……?” 正在二人说话间,整个厅堂响起震天的叫好声。 曹宇婷举目望去,就见坐在前排的一桌客人已经站起身,将几张银票递给那位说书先生。而说书先生在看清了银票上的钱数后,面露狂喜之色,慌忙向几位客人躬身致谢。 就在那几桌客人穿过厅堂,打算就此离去的时候,茶博士已经绕过柜台恭送几人离开。 “小人恭送平爷。” “嗯。”为首的那人似乎很是享受,向随行小厮使了眼神。小厮立即从袍袖里面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谢平爷赏!”茶博士朗声高呼,这才接过对方手里的银票。 等为首那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茶博士吩咐:“让陈先生把另外一段也准备准备。” 茶博士试探问道:“平爷说的是三界山一战,牛浩临阵被吓的尿了裤子,而后靠着锦囊退敌?” 为首那人点了下头:“对,就是这段。” 说完,就带着几名随从扬长而去。 这一幕,被守着门口坐的曹宇婷听了个清楚,一双粉拳捏的咯吱咯吱作响,转头看向一脸尴尬表情的郑老五。 “五叔,究竟怎么回事!还有,那人是谁啊?” 郑老五深深叹了口气:“小主,要不,回府再说?” 曹宇婷双眼微眯,仔细打量对方。 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郡王府 曹宇婷刚回到府里,就遇见下朝回来的老爹曹佾。 “闺女,你……。” 曹佾一看闺女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对方又偷跑出去了。下意识看了眼左右,没发现媳妇,这才低声说道:“趁着你娘没发现,赶快把衣服换回来。否则……。” 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已经缓缓说道:“爹,女儿有件事想问您。” 曹佾眨了眨眼睛,见闺女气色不太好,便看向其身后的郑老五。见对方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就知道这里有事。 “爹,咱们进去说。” 曹宇婷根本就不给对方询问的机会,拉着老爹就向中厅走去。 稍后,等二人在中厅落座,曹佾才开口询问:“闺女,这是咋了?” “爹爹,女儿问您,朝廷对银川和三界山的两次战斗,最终结论是什么?” “两场仗不是打赢了吗?还要什么结论?” “爹爹,那女儿再问的清楚点,朝廷对狄帅和牛叔叔,是如何评价的?” 曹佾这才恍然大悟,偷眼去看郑老五,见对方向自己点了点头。他这才叹息一声,看来外间的事情终于被闺女知道了。 思忖片刻,这才说道:“闺女,官家和朝廷诸公对他们二人评价很高,都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狄青和你牛叔叔更是被官升一级,也算结局圆满。” “小主,功过赏罚,朝廷自有法度。您……。” 郑老五刚说到一半,就被曹宇婷用一记眼镖瞪了回去。 曹宇婷见对方闭嘴了,这才缓缓说道:“那你告诉我,那个夏疏密是怎么回事?还有锦囊什么的!怎么狄帅就瑟瑟发抖了?怎么牛叔叔就吓的尿了裤子,还需要什么锦囊妙计才能退敌,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曹佾见闺女发脾气了,连忙轻声安抚:“闺女,那些都是旁枝末节,你也无需……。” 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已经大声反驳:“不对!这不是旁枝末节,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他们这么做,是对那些战死沙场将士的侮辱!!!” 曹宇婷越说越激动,终于不争气的流下热泪。眼神婆娑的看着老爹说道:“爹爹,将士们在前方爬冰卧雪的时候,那些人在做什么?在后院与小妾嬉闹吧?前方将士身先士卒,与敌人厮杀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做什么?在蝇营狗苟规划自己前程吧?现在眼看着得胜还朝,该论功封赏了。他们一个个来了精神,如同一群野狗似的上来分食功劳!休想!!!” 第791章 重大消息 曹佾见闺女说的放肆,下意识看向房门,见外面空无一人,这才递给郑老五一个眼神。 片刻后,当房门紧闭,他这才出声劝解:“闺女,好在狄青因此一役已经升了枢密院副使。你牛叔叔也不错,不仅官升一级,还得了个清闲差事,总算比戍边要好些。” “爹爹,您说的不对!” 向来表现乖巧的曹宇婷,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爹爹,我不信您看不出那些人的心思。如果那些人真觉得他们俩是将才,就该委以重任,而不是把他们口中的将才,安排到两个闲职位置上。” 见老爹又要说话,曹宇婷伸手打断:“还有,那个夏疏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场仗跟他有半点关系吗?还利用说书先生给自己造势,他就不觉得害臊吗?真等有一天被人当场戳穿,我倒要看看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闺女,慎言!”曹佾仿佛听见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连忙出声打断。 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声说道:“闺女,就当爹爹求求你了。这事就让他过去吧,真的。那位夏疏密可是官家刚调上来的,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尽量别去招惹人家。”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守在门外的郑老五突然出声。 “郡主,门子来报,说是皇城司吴提点在府门外求见。” 曹宇婷眉头微蹙,如今辽国的萧思礼一心从大宋捞钱,巴不得与大宋永修和好。西夏又是旧伤未愈,这个吴宇来找自己干什么? 在征求了老爹同意后,她才朗声吩咐:“把人请到这里来。” 片刻的功夫,吴宇就在郑老五的引领下走进中厅。 一番相互行礼,几人才各自落座。 吴宇扫视房间,见再无旁人,这才低声说道:“郡主,那位从前方传回一封密信。”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枚蜡丸。 等曹宇婷拆开蜡丸,展开张义用小印印制而成的密信,嘴角微微上翘。 可是,曹宇婷阅读上面内容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郡主,上面写的什么?”吴宇见对方这么大反应,顾不得还有国舅在场,就开口询问。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吴宇和曹佾见此,更是迷惑不解,将目光一齐投向曹宇婷。 半晌,曹宇婷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吴宇:“吴叔,司使在哪儿?” 吴宇连忙回答:“一个时辰前进宫了,郡主要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已经出声打断:“正好,省的他来回奔波了。走,进宫面圣去!” “啥?”吴宇心里咯噔一下,信上究竟写的啥啊,还值当进宫面圣。 曹宇婷又看向自己老爹:“爹爹,事情紧急,容孩儿回来再向您诉说详情。” “好,好!” 曹佾点头答应,随即就吩咐郑老五去组织人手,护送闺女进宫。 “别!爹爹,这事太大,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曹宇婷说完,又向二人交代一声,就独自去了后院闺房。 一炷香后,易容成贴身小厮的曹宇婷,已经在吴宇的带领下走进皇城。 此时,刚下朝的官家赵祯,正在暖阁里听取老太监的例行汇报。 等皇城司提点吴宇,请求面圣的消息被传进来,他下意识看向躬身而立的阿大。 “主子,要不,老奴去问问?”老太监试探说道。 赵祯思忖片刻,朗声吩咐:“叫人进来。” 一会儿的功夫,吴宇和易容后的曹宇婷就走进暖阁。 “吴宇,面圣所为何事?” 在赵祯问话的时候,一旁的老太监仔细打量那个随行小厮,只觉对方的体态动作有些眼熟。 吴宇躬身行礼,这才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看左右:“官家,微臣又下情回禀。” 好在赵祯在听取汇报之前,已经挥退了左右,干脆直接吩咐:“再无旁人,但说无妨。” 吴宇闻言,这才侧身一步,让曹宇婷上前。 曹宇婷是恨死了这个时代的礼仪,哪怕是火上房的大事,都要耐着性子走完流程。 在她表明身份以后,这才朗声禀告:“官家,那位从前面传回消息,说是……。” 尽管知道此间只有几人,可曹宇婷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说是李元昊将不久于人世。” “你说什么!!!” 殿内几人,齐齐惊呼一声。 最后,还是赵祯示意老太监上前问话。 “密信何在?”老太监也不废话,直接伸手讨要。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心说:就跟你看的懂似的。 心里想着的同时,已经伸手把那封密信递了过去。 当老太监看见满篇的鬼画符时,一个劲的咧嘴苦笑。 “官家,这事怕是真的。” 说着,他已经把密信放在御案上面。而后还贴心的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生怕赵祯把张义这小子忘了。 片刻的功夫,赵祯才点了点头,又在草草扫了一眼纸条,就看向下面站立的曹宇婷。 “那人还说什么了?” 曹宇婷眼珠一转,坦然应对:“还说望官家把握这一难得机会,如果能收复一些领土,就再好不过了。” 她的这一反应,倒是骗过了若有所思的赵祯,可却被老太监看了个清楚。 老太监将视线再次看向御案上的纸条,只见上面不过二十多个符号。依照以往的经验判断,应该是寥寥几字才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长一句话? 曹宇婷见老太监面色有异,生怕对方看透自己心思。连忙躬身一礼:“官家,消息也传到了,小女这就回府了。” 说完,就带着吴宇一同出了暖阁。 二人没走出多远,几名小太监已经奔跑着擦身而过,去找诸位相公传旨去了。 “吴叔,跟您打听个人啊。” “郡主请讲,只要吴某认识的。” “近日总听城里人提起,说厦疏密家里有一位仗义疏财的人物,百姓称呼那人叫平爷。不知吴叔可认识?” 吴宇不疑有他,仔细回想一遍,才试探着说道:“郡主,您说的是夏平吧?” 曹宇婷眨了眨眼,一副迷茫表情:“不知道,反正百姓总是平爷,平爷的称呼,每每提及都很是尊敬似的。他的长相是……。” 吴宇听了那人的身高长相,就点了点头:“要说脸颊上有颗黑痣,那就是夏平无疑了。” “这人跟厦疏密沾亲?” “不是,就是一个夏府的二管家,随了夏疏密的姓而已。” 随即,他才好奇问道:“郡主,怎么想起打听此人了?” “嗨!这世间,卑鄙无耻的常有,仗义疏财的少见,所以借机问问。这不是好奇嘛,呵呵!” 第792章 小虎出笼 曹宇婷在跟吴宇分别以后,越想心中越气,干脆出了南城门,向大柳树村赶去。 “姐姐。” 半个时辰后,当张翠儿看见曹宇婷立即扑了上来。 曹宇婷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徒弟,心中充满了感慨,自己要是这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 “你哥哥呢?” “他正在后面帮杨先生抄书呢。” 曹宇婷点了下头,就让对方继续玩耍去了。 这时,曹管家和韩姜两位老供奉已经闻讯赶了过来。 一番见礼过后,曹宇婷不等几人询问就抢先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跟我去后面一趟。” 稍后,曹宇婷已经带领几人走进后院书房,同时张虎也被人叫了过来。 等众人各自落座,她就用目光扫视几人:“有个事情跟你们说下。” 曹宇婷先把之前两场战役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这才说起在茶馆看到的一幕。 临了,她缓缓出声:“几位对此怎么看?” 在坐的几人,除了张虎以外,都是人老成精。在听了郡主一番讲述后,立即明白了那个夏平做此事的目的,无非是在民间为枢密院使夏竦造势。其根由更是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在巩固地位的同时再来个名利双收。 半晌,姜老大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只能试探说道:“郡主,您想让俺们几个干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就是就是。老韩我绝无二话。”韩老四也随声附和。 曹管家也顺势拍着胸脯保证。 当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张虎身上的时候,张虎才想像个小大人似的轻咳一声:“师娘,那个姓夏的应该是想居奇功为己有,徒儿虽然不知道他最终目的是什么,可觉得这样做不对。尤其是对不起那些上阵厮杀的将士,还有您和师父这种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秘谍。” 曹宇婷非常满意张虎的回答,对方虽然没说出什么义愤填膺的话语,也没想到更深层次的原因,可最基本的是非观还是对的。 她继续盯着对方说道:“如果让你施为,你会怎么做?” 张虎知道师娘这是起了考校的心思,不敢盲目回答,而是沉下心思仔细应对。 半个时辰后,曹宇婷就目送着一辆马车离开庄子,向着京城方向而去。 这时,一旁的韩老四才轻声说道:“小主,此事怕是不妥吧。万一几人有个闪失,日后又该如何向郎君交代?” 曹宇婷斜睨了对方一眼:“你当我真不顾他们死活啊。” 说完,就朗声吩咐:“丁六,银燕。” “在!”丁六银燕齐声应是。 曹宇婷又看向姜老八:“八叔,你带着他俩在暗中保护张虎几人,不怕出什么乱子,只要护得几人周全即可。” “是!”姜老八躬身领令。 韩老四眨了眨眼睛,始终没等到郡主的吩咐,心中不免有些打鼓,这是把对方得罪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曹宇婷开口说道:“四叔,你回府多调集些人手以做后备,顺便跟我爹娘说一声,这几天我就住庄子上了。” 韩老四听了一个劲咧嘴,自己要是把郡主留宿庄子的消息报上去,郡王和王妃不定怎么收拾自己呢。 “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是!俺现在就去。” 当张虎率领六名师弟赶到东京城的时候,已经时至中午。 一行七人让车夫把自己放在西市,便打发对方离去。 “大师兄,这一路上你也不说明白,现在到了京城总可以说了吧?咱们究竟进城来干什么?” 化名叫张二的二师兄,对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张虎很是尊敬。没办法啊,谁让人家入门早呢。 张虎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把几人领到偏僻角落,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这次进城,是遵了师娘的命令,来城里练兵的。” 不等几人追问,他已经说出了第一步行动计划。 稍后,张二瞪大了眼睛看着张虎:“大师兄,莫要玩笑!要说太学生也就罢了,无非一些平民家的孩子。可国子监学生就不同了,那些可都是官员子弟,真要是把他们打了,恐怕师父回来不好交代吧?” “怎么?你怕了?若是怕了……。” 张二不等张虎把话说完,连忙出言解释:“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怕过,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莫说是国子监学生了,就算是学正来了,我也敢冲上去给他两拳。我只是怕给师父惹祸,回头问罪下来,咱们倒是无所谓,怕只怕师父不好向上面交代。” 张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扫视在场其他人:“你们怎么说?” 这一问,几个师弟才纷纷出声,归根到底和张二的意思相同,打人不怕,若是需要,杀人也不是不可以。怕就怕一点,给师父惹祸。 张虎闻言,心里顿时安心不少。自己头一次带人出来,要是这些人一齐反对,实在没有脸面回去。 “这一点你们无需担心,师娘有话在先,不管惹出多大的祸事,都有她老人家兜着。诸位,师娘是个什么身份,就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几人听到有师娘作保,立即安心不少。 “大师兄,你早说啊。既然有师娘兜着,那咱们还怕个毛啊。” “就是就是,这事干了!” “大师兄,快点分工吧。” 张虎看到这一幕,心中难免有些吃味,看来自己的威望还是差了些。 等几人发表完意见,他这才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和几本公检。 “每人一张,作为这几日的盘缠。同时记住自己的新身份,若是把底子露了,回头饶不了你们。等你们搜集完消息,也别忙动手。先到高升客栈去找我,咱们将消息做个汇总,再决定具体动手时间。” 稍后,眼看着师弟们各自散去,张虎才整理心情向着高升客栈而去。 这一幕,被紧随而至的丁六几人看了个清楚。眼看着那些学生各自离开,一旁的银燕顿时急了。 “老丁,怎么办?他们有七个人,咱们只有三个,到底跟着谁啊?” 丁六思忖片刻,就低声吩咐:“八哥,您武功高强,负责保护张虎吧。” 见姜老八点头应声,他继续说道:“银燕,你去跟着张五,那小子性子有些鲁莽,跟出了什么岔子。等四更时分,咱们城西土地庙聚齐,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说完,丁六就紧随着张二的背影追了下去。 第793章 老虎出山 张虎按照心中计划,先用假身份在高升客栈开了房间,而后就走出客栈一头钻进对面小巷。 等他再次出现,已经来到国子监附近。 只等了片刻的功夫,就看见刚刚分开的几个师弟也相继赶了过来。只是,这七人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反而各自守住一条巷口。 几人刚刚站定,国子监和临近的太学里面就传来放学鸣钟的声音。紧接着,近千名学子穿着学校统一订制的衣袍,从两座校门涌了出来,各自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张虎并没有着急动作,而是在人群中仔细寻找。直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跟随着一名国子监学子的步伐向西而去。 走在面前那名学子,对于被人跟踪毫无察觉,依旧埋头向自家方向赶去。 直到他连穿两条小巷,才察觉身后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 他刚要回头观瞧,只觉脑后脖颈传来一阵酸痛,随即就两眼一黑,全身酸软的瘫倒在地。 一击得手的张虎,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趁着附近没人连忙扒掉对方那身代表着国子监学生的衣袍,转瞬间就消失在小巷深处。 等那位学子重新醒来,只觉浑身冰冷刺骨,再看向周遭就见身旁已经围满了人,那些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小郎君,可是遭贼了?” 经人提醒,他才看向身上,只见自己穿着一身亵衣亵裤,外袍早已不知所踪。他慌忙惊呼一声,爬起身哭喊着向家的方向跑去。 晚间,赶回客栈房间的张虎,正在大口吃着汤饼,就听房门被人敲响。 “谁!” 张虎下意识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我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张虎不敢大意,将匕首藏在身后,这才小心打开房门。 只见门外来人是二师弟张二,他立即侧身让对方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虎关上房门,这才低声询问。 张二一边查看着房间摆设,一边随口说道:“得手了呗。” “你倒是挺快。”张虎长舒一口气,指着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张二看着放在角落的那件国子监学袍,轻笑一声:“大师兄也不慢啊。” 正在二人说话间,房门再次响起。 仅仅半炷香的时间,其余五人就纷至沓来。 张虎看着几人得意模样,不禁苦笑摇头:“看来我这个大师兄要努力了,不然随时有被你们超过去的可能啊。” 张二随意的翘起二郎腿:“大师兄,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做?” 翌日傍晚,当两所学校再次响起放学的钟声后,近千名学子按照往日那样,分别从国子监和太学走了出来,很快就汇聚成一股洪流,各自与相熟的嬉闹几句就行礼道别,准备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太学的,你胆敢再说一遍!!!”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人群中一名身穿国子监学袍的学生,正用手指着一名身着太学学袍的年轻人。 那个太学生对于对方的大声质问,表现的很是轻蔑:“说一遍又能怎么着?我说,厦~疏~密~不~要~脸!!!” “轰~” 众人在听清了对方的话语,纷纷对其指指点点。 “这人莫不是疯了?” “就是就是,厦相公也是他能置喙的?” 那名太学生扫视在场众人,慷慨激昂的说道:“我说错了吗?三界山和银川之战,跟厦疏密有半毛钱关系吗?那都是前方将士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结果。姓夏的不要脸,竟然在京城撒出大笔银钱,收买那些唱戏的说书的,愣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 那人越说越激动,一番左右查看,终于跳上不远处的一个石墩,用手指着自己鼻子:“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怎么着?谁不服,站出来,跟我辩一辩!”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家里为官的,还是做小买卖经商的,茶余饭后也都在讨论两个战役。这些学子们自然是知晓的,可具体的前因后果却不甚清楚。他的这番举动,又是惹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人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听一个疯子胡说呢。” “也是,不管怎么说,厦疏密都是官家钦点的大才。” “那可不。” 正在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已经有两名国子监学生指着站在高处的太学生:“你竟敢污蔑厦疏密,看我不揍你。”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已经挤过人群,一把抓住太学生衣袍,把对方从石墩上拽了下来。 紧随而至的另一个学生,更是不由分说的举起拳头,向站立未稳的太学生砸去。 “国子监的,你们凭什么打人!” 就在挨打那人痛苦哀嚎的时候,已经有两名太学生挤出人群,向着动手的几人扑了过来。 当他们来到跟前,就跟之前几名国子监学生厮打在了一起。 这时,也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大喝:“太学的打人了!国子监的!跟我一起上啊!” 在场学生多数都是十七八岁年纪,仅凭着一声呼喊,一些个热血上头的,就裹挟着其他人向打斗现场冲了过去。 国子监那边刚有动作,人群中又传来一声高呼:“太学的!国子监欺人太甚,跟我上啊!!!” 只是转瞬之间,自大宋定都以来,东京城里最大规模的一场乱斗拉开序幕。 足足八百余名学子参与其中,有些本不想惹事的学生,在挨了陌生人几记老拳后,也失去了理智,举起拳头便加入了战团。 这边的吵嚷,早就惊动了两所学校的门子。当他们眼见着两拨人马打在一起,吓的连滚带爬去找自己上司汇报。 片刻的功夫,当学正教谕这些官员赶到学校门口,看见近千人的混战,直接双腿一软,险险没坐在地上。 “别打了!” “都给老夫住手!” “谁若是再打!老夫就开阁了他!!!” 怎奈,任这些官员喊破嗓子,也无法阻止那些热血上头的学生们。 眼看着事态已经失去控制,这才有人在旁出声提醒:“快去巡城衙门示警吧,真要死上几个,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些人指派小厮去调巡城官兵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几名身穿粗布衣衫的青年人,正一脸得意看着这边。 第794章 吴宇的小心思 当两院学子斗殴的消息传到皇城司,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身为司使的老太监,对于这桩波及面广,参与人数众多的案子尤为重视,立即召集属下进行商议。 老太监在听取了几名探子的汇报后,从中嗅出了一抹阴谋味道。 他一边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一边陷入沉思。 良久过后,这才出声询问:“辽人和西夏那边最近在做什么?” 话声刚落,一个属下走出队列:“回司使,近几日那两国的探子倒是安稳,并没有出格举动。” 老太监看向那人,阴恻恻的说道:“你敢保证,这场斗殴不是他们挑起的?” 那名下属不敢与其对视,嗫诺半天才说道:“司使,两院学子这么斗下去,对那两国没有好处啊。” 老太监并没有怪罪对方顶撞自己,而是细细思忖一阵才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对方的说法。 一阵苦思冥想,他这才无奈说道:“那几个带头闹事的身份查清了吗?” 等了半晌,见无人作答,老太监心头火起。 “都看着咱家做什么?别以为案子没报到皇城司,你们就可以当做此事不存在。真等到官家查问下来,那一切就都晚了!都给咱家滚出去!把案子查清再回来禀报!要快!!!” 司使动怒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随着命令传达下去,整个皇城司立即高速运转起来,只用了一个时辰,第一条反馈已经送到老太监的案头。 老太监不看则以,一看更加怒不可遏,对着来人大声质问:“什么叫查无此人!难道那些闹事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不是画影图形了吗?找那些学正教谕去一个个问!再不行,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咱家找出来!!!” 那人闻言,浑身颤抖一下,应了一声转头就向外跑去。 只是刚走出去几步,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等他分辨清楚来人,立即躬身施礼:“吴提点,属下莽撞了。” 被从家里叫来的吴宇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去了。 稍后,吴宇向老太监行礼过,便开口问明叫自己来的缘由。 老太监正是心烦的时候,把一沓案卷向前推了一下。 吴宇见此,连忙拿起案卷,坐在一旁仔细翻阅。 他这边刚看完案卷,一名探子已经快步走进房间,把几页纸恭敬递给老太监。 老太监在看过以后,不由出声抱怨:“还真是不消停,怎么还牵扯到相公头上了。” 吴宇抬头望去:“司使,怎么了?” “嘿!你看看吧。”老太监说着,就把几页纸递给吴宇。 吴宇躬身接过,上面是一段对话,负责记录的探子还在旁注明,两院学子正是因为这段对话,而发生的大规模冲突。 只是当他看见“厦枢密”三个字的时候,突然联想起上午和小郡主的那段对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他偷眼打量老太监,见对方正用手揉捏着太阳穴。这才把头低下,生怕被对方看出任何端倪。 “说说吧,这事你怎么看。”老太监的声音响起。 吴宇迟疑半晌才缓缓说道:“司使,虽说事情重大,可归根到底还是因几名学生斗嘴而起。依属下看,此事不宜深究。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案子交给开封府,让他们处理也就是了。” 老太监闻言,不禁发起牢骚:“你以为咱家想管这件破事啊。开封府尹袁通,眼看着升迁在即。你信不信,就算把案卷塞到他手里,他都敢以各种理由搪塞回来。” 说完这些,他还觉得不过瘾,愤愤说道:“别说是他了,你看看刑部大理寺,哪个不是滑不溜手的?平日里各种邀功卖好,真遇到事情了,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最后,事情还是要落在咱家这里。” 吴宇自然知道对方叫自己的来意,试探说道:“司使,国子监和太学的地位太过特殊,想要动他们的学生,属下怕……。” 一番话终于说到老太监痛处:“咱家何尝不知道这些,可事情闹的这么大,总是要提溜个人出来的,不然官家那里不好交代啊。” 就在吴宇苦思冥想,打算劝说老太监不要追究的时候,一名探子疾步走进房间。 “报!司使,属下几人已经拿着闹事几人的画像,找两院的学正和教谕指认过来。他们都说那几人不是学校的学生。” 禀报完毕,探子就把几张闹事者的画像递了过去。 老太监一边接过画像,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对方:“你确认没有这几名学生?会不会是那些官员为了保护学生,而故意隐瞒不报?” 探子一时也搞不清具体情况,只能把查访的过程如实汇报了一遍。 等老太监打发走探子,就开始仔细端详几张画像。 “咦?这人怎么看着如此面熟?咱家应该在哪里见过。” 吴宇听到老太监的自言自语,便起身来到对方身侧,探头向画像看去。 当他看清画中人的时候,心里叫苦连连,心说:完了!张虎啊张虎!你个小兔崽子!你师父就没教过你出门要易容的吗? 随着老太监一张纸一张纸的翻动,那上面的画像也全都映入吴宇眼帘。 奶奶的,还真是原班人马啊。除了几个腿上有旧伤的,真就一个都没落下。 吴宇心中暗骂的同时,嘴上却是轻声劝慰:“司使,那些教谕学正出于某种目的,对咱们选择撒谎也是人之常情。” 这时,老太监已经把全部画像看完,随手扔在桌案上。 “咱家又岂能不知,可官家一旦问起来,咱家总不能也拿人之常情搪塞吧?” “那您的意思是?” “先把几个人找出来,至少查明几人身份,包括他们父母的,还有这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隐情,比如私通外敌啥的。等全部查探清楚,就密奏给官家,究竟如何处置几人,都由官家一言而决。” 吴宇听了老太监的想法,心里不由一沉,真要查访下去,张虎几人的身份怕是隐瞒不住。 念及至此,他还是想争取一下,随即试探说道:“司使,这种案子毕竟还牵扯到厦枢密呢,咱们要是这么追查下去,会不会引起相公的不满啊?” 老太监白了吴宇一眼:“他活该!别以为私下干的那些勾当,能瞒过天下人的眼睛。都位极人臣了还不知足,非要来个名利双收才肯罢手!咱家可不惯着他那个毛病,咱家只是如实办案,他要是不满,大可以做上一场,别以为咱家就怕了他似的。” 吴宇心里苦笑:张虎,吴叔可是尽力了,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第795章 各有心思 厦府 在吴宇挖空心思,想让老太监放弃追查的时候,枢密使夏竦已经把儿子夏安期和主事夏平叫到书房。 “我早就说过,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少做,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被人当众揭穿出来,你让我以后还有何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夏安期被父亲训的面脸通红,根本不敢抬头。而一旁的夏平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夏竦见二人这副样子,心中的火气又盛几分,当即大喝一声:“说话啊!” 夏安期嗫诺半天,才支支吾吾说道:“爹爹,孩儿,孩儿只是想着,给您多挣些名望。没,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夏竦闻言,心里更加来气。 “我需要你来挣名望吗?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有你!夏平!老爷我之前说什么来的,凡事要低调,凡事要低调!你倒好,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我夏家人似的!” “老爷,老奴我……。” 不等夏平出言解释,书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条缝。 夏竦透过门缝,看见大管家就在外面,立即把两人轰了出去。 等大管家走进房间,他才低声问道:“怎么样?” 大管家连忙从袖笼里抽出一张纸:“老爷,您看看这个。” 等夏竦展开纸张,就见上面是一幅画像。 大管家指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头像说道:“就是这人在两院门外胡言乱语。” 夏竦仔细看了一眼画像,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 “查出这人身份了吗?” 大管家摇了摇头:“老奴问过几个学生,全都说没见过此人。” “那学正和教谕那边呢?你就没去问问?”夏竦连忙追问。 大管家苦笑应答:“老奴去他们家的时候,皇城司的人也在,老奴就没敢冒然靠近。不过,老奴在那边留了人手。一旦皇城司的人离开,老奴就拿着画像去找几人辨认。” 夏竦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用了点脑子。” “老爷,等查访到这人身份下落,老奴该如何处置?”老管家试探问道。 “查访到嘛……。” 夏竦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良久,他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吩咐:“让他站出来指认狄青,只说是受了狄青的蛊惑,那些话都是对方让他说的。” 老管家眉头紧蹙:“老爷!这人既然敢在街上胡言乱语,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范啊。” 夏竦不耐烦的看着老管家:“他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兄弟姐妹?只要他不是孤家寡人,就不怕他不就范!” 老管家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就在皇城司和夏竦查找当事人的时候,张虎身为这次事件的策划者和实施者,已经带着几个师弟在姜老八的掩护下,平安回到大柳树村。 “师娘,徒儿幸不辱命!” 当张虎几人见到曹宇婷的时候,齐齐躬身施礼。 曹宇婷扶起为首的张虎:“都起来吧。” 随即指着一旁的几把椅子,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等几人各自落座,张虎就主动把一系列行动布置说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对方讲述,转头又看向姜老八。 “小主放心,几个孩子的布局谋划很是妥帖。” 姜老八先是夸奖了一句,随后就皱起眉头:“只不过,留了一点点小尾巴……。” 曹宇婷伸手打断对方,扫视着张虎几人:“你们忙碌两天也累了,快去后面歇息去吧。” 张虎几人本来欣喜不已,可听到姜老八说自己留了尾巴,就想留下来听听。怎奈,师娘已经发话了,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告辞离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姜老八丁六和银燕的时候,曹宇婷才轻声询问:“怎么个尾巴,说说看。” 姜老八也不隐瞒:“小主,要说几个孩子不论从策划还是行动,都表现的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几人以真面目示人了,要说开封府也就算了。怕就怕皇城司也插上一脚,那可是个难缠的主。真要抱着一查到底的心思,画影图形的到处打听。恐怕张虎几人的身份,瞒不了多长时间。” 说到这里,他迎向曹宇婷的目光:“还望小主早做打算。” 曹宇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丁六银燕二人。 “你们也是跟着去的,说说看。” 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丁六率先说道:“郡主,八哥说的极是。我路上还在琢磨呢,不行的话,就让张虎几个出去躲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把他们接回来。” 银燕也跟着随声附和。 曹宇婷听完几人讲述,缓缓摇头:“你们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见几人齐齐看向自己,她充满玩味的说道:“出发前,我不是没想过让几人易容。可我偏偏没有提及,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故意为之吗?”三人诧异的对视一眼,而后就一起看向曹宇婷。 曹宇婷却是没有解释的心思,撑着扶手站起身:“行了,你们也累了,我已经让胡家娘子备了吃食,快去吃饭吧。” 等几人走后,曹宇婷才迈过门槛来到门外,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皇城司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在三更时分,就已经顺着线索追查到几人曾经落脚的客栈。 老太监看着那七人的名字,不禁眉头紧皱。 “张大郎,张二郎,张三郎……,张七郎?” 老太监越念越觉得味道不对,不由得吐槽一句:“这都谁起的倒霉名字?” 始终伴随在左右的吴宇,看到这一幕,心里又开始叫苦:张虎啊,你们几个这是诚心作死是不是?起个假名,怎么还是排着号的。 他刚要说上几句,打算岔开老太监的注意力。 老太监已经看向探子:“还有吗?” “回司使,属下已经派人去查入城册子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这人的话音刚落,一名探子已经夹着一本册子走进房间。 “报!司使,属下查到几人来历。” 说着,那人就翻开其中一页,恭敬递给老太监。 “城南?”老太监看到这一结果,眼睛眨了眨。 随即,猛一拍额头,看向吴宇:“吴提点,张义的庄子里是不是有个叫张虎的,长得虎头虎脑的?” 吴宇一咧嘴,心说:完了!破案了!这可咋整啊! 第796章 自缚请罪 四更时分,老太监一行人终于来到大柳树村。 “去,敲门!” 老太监努了下嘴,示意吴宇上去敲门。 当吴宇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门口时,不等伸手敲门,院门已经被人打开。 老供奉韩老四姜老八分立两旁,向老太监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太监翻身下马,拨开众人走进院子。 可等他看见正堂屋里的曹宇婷,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迷茫。 “司使来了,坐吧,坐下说话。” 曹宇婷端坐其上,指着一旁的椅子,邀请对方坐下说话。 稍后,等对方落座,曹宇婷已经戏谑说道:“皇城司的办事效率也不过如此嘛,以为你们三更天就会来呢,倒是让本郡主一通好等。” 老太监闻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郡主,傍晚的事情?” “是我吩咐人做的,司使要是来上门拿人的,大可以把本郡主抓去交差。” 话音刚落,一旁侧立的韩姜二人,已经把手放在佩刀的刀把上,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意思。门外的皇城司等人,见此状况也提高戒备,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 老太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二人举动,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曹宇婷:“郡主,能否给老奴一个解释?你这么做似乎没有道理吧?郡主可知,因为你的鲁莽举动,直接导致三十余人受伤,其中有两个伤情严重的,至今还躺在医馆里接受救治。” 曹宇婷轻笑一声:“司使,说法不是没有。不过,那些话本郡主要留着将来到金殿上说。” 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像本郡主这样的皇族,就算触犯了律法也是先交由宗正寺发落,而后官家还要在金殿上当着群臣御审。司使,是这么回事吧?” 至此,老太监终于从中听出些端倪,试探着说道:“郡主,您要是有什么话,完全可以直接找官家去说,实在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您应当知晓,国子监和太学是个什么所在,里面的诸位学子又对国朝意味着什么……。” 曹宇婷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已经出手打断:“司使,我若不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岂不是让那些奸佞钻了空子。你说是也不是?” 老太监倒吸一口凉气,仔细打量对面的曹宇婷。 半晌,他才看了眼左右:“郡主,能否屏退左右。” 曹宇婷轻笑一声,给韩姜二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点了下头,就快步走出正堂,还不忘把房门紧闭。 这时,老太监才低声询问:“郡主,您到底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似乎又觉得不够,连忙补充:“只要老奴能做到的,您尽管开口。” 曹宇婷斜睨着对方,而后又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老太监,立即反驳:“郡主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老奴做不到。您是知道的,老奴不仅是皇城司使,还有另一层身份……。” “公道!我要的是公道!”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已经出言打断。 “公道?这和公道有啥关系?”老太监脸上流露出迷茫之色。 曹宇婷脸色一正:“我不想前线将士,被百姓骂蠢货废物。我不想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就连死了都不得清净。我不想他们的功劳,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人玷污。我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要让世人知道真相。让那些百姓看看,他们口中的丘八,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而那群人又是如何舍生忘死,保我大宋平安的。还有百姓口中的所谓大才,所谓相公们又是怎样一副伪善面孔,竟然用什么锦囊妙计的说法,以骗取……。” “郡主,别说了!老奴,求你了,别说了!”老太监不等对方说完,用几近乞求的语气出言打断。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如果小郡主真的把这一切都公之于众,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朝廷上的百官又会做何等反应。 曹宇婷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中情绪。随手指着厅堂角落:“司使,看看那是什么?” 老太监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那里摆放着一副崭新的枷锁。 不等他开口询问,曹宇婷已经出言解释:“明天就是大朝会的日子,本郡主会自缚枷锁,到皇城前请罪。不就是煽动两院学生闹事吗?这罪我认了!” “别,别!郡主冷静,郡主冷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若是一盏茶之前,曹宇婷说出这些话,老太监连劝说的意思都没有。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对方的心思了,哪里敢放任曹宇婷去皇城前啊。 曹宇婷见对方是彻彻底底服软了,这才语气一缓:“司使,天也快亮了。本郡主还要梳洗打扮,就不陪你了。” 一句话说完,曹宇婷长身而起。 老太监哪里敢放对方离开,也顾不得礼仪体统了,抢上一步,抓住对方袍袖。 “郡主,且慢,郡主,且听老奴一句。” “哦?司使还有事吗?” 老太监好不容易让对方落座,这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郡主,您容老奴几天,就几天的时间。老奴一定……。” “不行!一天!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辰要是得不到答复,你也不用来了!!!” 曹宇婷说完,根本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朗声吩咐:“来人!” 话音刚落,韩姜两位老供奉闪身进来。 “送客!” 韩姜二人得了吩咐,立即侧身站立,还不忘伸手做一个请的手势。 老太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一甩袍袖就带着人出了院子。 稍后,等韩姜二人回到正堂,就看见自家小主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顶。 “小主?” “啊?”曹宇婷从思绪中惊醒,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人走了?” “是,全都离开了。” 曹宇婷这才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半晌才发出一声感慨:“想做点事情,可真难啊。” 韩姜二人并不知道小主和老太监的谈话,有心劝说两句,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没等多久,曹宇婷已经重新整理心情:“去后院,把张虎几个叫起来,就说我有事情吩咐。” 第797章 赵祯的处世之道 皇城,寝宫。 “主子,时辰到了,该起了。” 大总管陈忠诚在龙床边轻声呼唤。 “嗯?什么时辰了?”赵祯的声音从帷帐后面响起。 “主子,五更了。” “嗯,起吧。” 稍后,赵祯梳洗完毕,来到偏厅坐下。 陈忠诚向门外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挥了下手示意几名宫人传膳。 只是御膳刚刚摆下,老太监就从门外匆匆赶来。 陈忠诚连忙看向桌旁的赵祯,见对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他立即向房间里的所有人挥了下手,示意全都出去。 片刻的功夫,等房间里就剩下赵祯和老太监二人。 赵祯一边品尝着羹汤,一边询问:“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老太监偷偷打量主子一眼,见看不出喜怒,只得硬着头皮把两院学子斗殴的前因后果,还有曹宇婷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就眼巴巴看着赵祯,等待对方做出决断。 赵祯听完,就为之一怔。 良久,才长叹一声:“哎!国事艰难啊。” 老太监一脸苦笑,知道这事让主子为难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他只能试探说道:“主子,那您看这事……。” “遣个人去告诉郡主,就说是是非非自有公论。国朝大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娃娃置喙。” 赵祯说完,就不耐烦的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老太监听了这番话一个劲的咧嘴,这不是激化矛盾吗?真要是郡主付诸行动,岂不是要麻烦。 他有心劝说两句,怎奈主子已经发话了,只得躬身一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卯时三刻,皇城城门开启,等待已久的群臣立即打起精神,整理官服仪容,三三两两的向大殿的方向走去。 随着辰时的钟声响起,赵祯穿着一身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 等群臣行礼站定,这才按照规矩根据官职品阶的大小,依次出班奏请各种事务。 赵祯几乎是事事过问,对于民生更是尤为看重,凡是相公奏请的事务有关民生,都立即做出答复。哪怕是一时解决不了的,也会让专人负责跟进。 半炷香后,终于轮到枢密院使夏竦出班发言。 夏竦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这才拿起奏折朗声宣读。 只是,他刚念到一半,就被赵祯出言打断。 “夏爱卿,等等。” “是,臣遵旨。” 赵祯目光从群臣脸上一一扫过,这才缓缓说道:“诸卿,案牍劳烦,每日处理的公文不知凡几,朕也是知晓的。” 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只是,能拿到朝会上奏请的,也不过一二事而已。如果这都需要照着奏折念诵,未免有些……。呵呵。” 赵祯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停顿几息,他这才示意夏竦继续。 此时莫说是夏竦本人了,就是群臣的心里也在打鼓,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暗指我等荒废政务呢?还是在借机敲打什么人? 念及至此,众人齐齐向夏竦看去。 身为当事人的夏竦,心中五味杂陈。官家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自己上奏的时候,难道……? 他偷眼望去,只见官家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时间紧蹙,也不及细想。夏竦干脆合上奏折,将后半段默诵出来。 片刻,赵祯点了点头:“夏爱卿,你说的是真定府调运军粮一事?” “回官家,正是。” 此时的夏竦已经恢复了往日淡定模样,可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祯闻言,朗声说道:“枢密副使狄爱卿,可在?” “轰” 只是短短一语,已经在群臣心里炸开了锅。 没有谁会认为,赵祯是糊涂了,忘了枢密副使是没资格参与朝会的。 霎时间,在场群臣一个个眼神乱飞,嘴角更是不自觉的上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身处风暴中心的夏竦,终于确定了一点,官家怕是对自己不满了。 只是,究竟因为何事,他还没想明白。 赵祯又连唤了两声,夏竦才涨红着一张老脸主动上奏:“官家,狄副使正在枢密院处理公务。” 赵祯这才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朕倒是忘却了。” 随即,向夏竦说道:“夏爱卿,真定府地处边关,你奏请的又事涉军务。改日你和狄爱卿商议一下,再写个折子递上来。” “是,老臣遵旨!” 傍晚时分,夏竦终于忍着心中烦躁熬到下衙。 他刚回到府邸,大管家就迎了上来。 不等官家说话,夏竦手指后院方向:“有话去后面说。” 待二人来到书房,大管家轻声禀报:“老爷,老奴让人拿着画像去打听了,国子监和太学的几位官员都是不认识此人。” 夏竦闻言,心中一动。 “你没多找几个人问问?” “老奴全都打听了,两院的官员都说没有这么一个学生。” 夏竦深吸一口气,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大管家又在一旁轻声安慰:“不过,老爷放心。老奴已经撒出人手,去街上打探了。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 不等大管家说完,夏竦已经停下脚步,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结合着朝会发生的一幕,终于有了一些猜想。 他连忙出声打断:“不可!” “啊?”大管家一脸迷茫。 夏竦没有理会对方,继续吩咐:“快,把人都给撤回来,此事不查了。” “老爷,不查了?那人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废什么话!究竟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此事不查了,你听不懂吗?!” 夏竦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对大管家大声呵斥。 “是,是。老爷息怒,老奴这就把人都叫回来。”管家转身就跑出书房。 “回来!” 管家刚迈过门槛,夏竦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夏平在哪儿呢?” “刚才在大公子房间,老奴把他叫过来?” 夏竦闻言,脸色几经变换。 半个时辰后,一辆牛车驶出夏府。 血肉模糊的夏平,再没了往日威风,正痛哭哀嚎着趴在车板上面,任由车夫驱赶着牛车,穿行在京城的大街上。 “都来看看啊,这就是背着主子做事的下场。我家老爷说了,这种狗都不如的东西,决不能轻饶了。” 车夫的朗声高呼,立即引来百姓们好奇围观。 第798章 总是要走的 “倒是便宜那个夏竦了!” 曹宇婷在听了老供奉的讲述,不屑的撇了撇嘴。 韩姜二人听郡主这样说,同时长舒一口气。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是真怕郡主认准了夏竦,那无异于逼狗入穷巷,最后曹家遭到的反噬一定不小。 正在此时,曹管家在门外通禀:“郡主,皇城司的吴提点在外求见。” 曹宇婷轻笑一声:“和事佬来了,走,咱们去会一会他。” 等几人来到正堂,各自行礼过后,便入座上茶。 “吴提点,可是来当和事佬的?”曹宇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吴宇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呵呵,郡主,当事人夏平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依吴某看……,这事不如就此揭过吧?您看可好?” 说完,他就眼巴巴的看着曹宇婷,等待对方答复。 曹宇婷表现的很是爽快:“行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您都亲自登门了,本郡主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 正当吴宇要说些宽宏大量之类的溢美之词时,曹宇婷已经抢先说道:“但是!只此一次!也请您给夏家那位带个话,再有下次,本郡主决不会善罢甘休,必搞得他身败名裂不可!” 吴宇一怔,脸上充满了无奈:“行,吴某一定把话带到。” 至此,厅堂里的气氛才恢复融洽,二人又彼此寒暄了几句,吴宇就想起身告辞,司使还在衙门等着消息呢。 “吴叔,别走啊。坐下,坐下,我还有件事想与您商量。”曹宇婷连忙叫住对方。 吴宇心中好奇,还有什么事啊? 曹宇婷等对方重新落座,这才开口询问:“吴叔,您是皇城司的老人了,我想请您以前辈身份,给张虎几人的这次行动下个评语。” “郡主,他们几个是你和那人的徒弟,我一个外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已经出言打算:“吴叔,我是真心讨教。在您这个专业人士的眼里,张虎几人的这次行动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吴宇仔细打量一下,见对方不似作伪,这才将几人表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在他看来,张虎几人的表现几乎堪称完美。行动当天,七人有主有辅,互相配合的也是天衣无缝。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只是没有易容,可事后表明,这是小郡主的故意为之,以便为后续动作做铺垫。 良久,吴宇才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曹宇婷:“郡主,不知这个计划是谁制定的?” 说到这个,曹宇婷不免有些得意:“当初交代差事的时候,我只说要达到什么目的。具体的行动安排,都是他们几人商量的结果,我并未参与。” 吴宇听了这番话,顿时眼前一亮,思忖片刻就试探说道:“郡主,不知几人武技如何?打探消息的手段又学了多少?” 曹宇婷又岂会看不出对方的算计,这是起了挖人的心思。 “吴叔,张虎几个可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您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 吴宇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了,心中暗骂对方小气。 曹宇婷换了一副商量的口气:“吴叔,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啊。” “郡主,谈不上什么麻烦。只要吴某职责范围内的,尽管开口便是。”吴宇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已经提高警惕。 对面这个小姑奶奶实在难缠,要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还真有些麻烦。 曹宇婷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后嫣然一笑:“吴叔,您能给张虎几个,每人弄一套西夏又或者辽国的身份吗?” 吴宇心中一动:“郡主,你这是?” “这几个也培训不短时日了,我想着放他们出去历练历练,总是读书本里的那些东西不行,还是要结合实际的。” “郡主,这吴某可要多说几句。无论是西夏还是辽国,其中的凶险想必不用我多说,相信你也清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要是折损了倒也罢了,只能哀叹一声。可若是被俘,甚至……,甚至叛变,其后果可是不小。” 说到这里,吴宇脸色一肃:“还望郡主能慎重考虑。” “多谢吴叔提醒,你说的这些我又怎能不知,可纵然有万般不舍,他们终归是有离开的那一天,总不能就在后院呆一辈子吧。就算我想,他们也不愿意啊。” 曹宇婷双手一摊,显得很是无奈。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这么个理。那郡主,这事你如何打算的?不瞒你说,两国的身份吴某都能搞到,西夏的户籍管理混乱,比较容易一些。辽国的嘛……,若是析津府和大同府,有大量汉人聚集也算容易。至于其他地方,吴某就要费些思量了。” 曹宇婷心中早有判断,听了对方讲述,爽快说道:“那就西夏的吧。其实说是历练,倒不如说是过去生活居住一段时间。期间不会给他们安排任何差事,只是由先生带领着,熟悉当地的文化风俗和生活习惯,为以后真正办差做准备。” 吴宇听了对方讲述,顿时安心不少。要说只是生活,不涉及其他,倒也无需太过担心。 “郡主,除了办理身份,还需要皇城司做些什么?比如配备防卫,以防不测?” “用不上,后院这些人已经够用了。” 二人又商谈了几处细节,吴宇才告辞离去。司使还在衙门,等着他汇报情况呢。 曹宇婷送走对方,便来到了后院,把正在做晚课的几人叫到身边。 “昨个跟你们说的事情,吴提点那边已经同意了。可我还是要再问你们一遍,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若是打退堂鼓,说不想出去历练还来得及。” 说完,她就扫视在场几人。 几个孩子听说吴宇答应帮忙了,一个个就差弹冠相庆了,恨不得早一点被放出去历练,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师娘,您放心吧。我们早就想好了,这次出去绝不给您和师父,还有其他先生丢人。” 张虎首先表态,其他几人也随声附和。 曹宇婷见几人的反应,想起了自己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行吧,地点就放在西夏。我会让杨先生把西夏的风土人情,方言俚语再给你们巩固巩固。别等到了哪边,再出现什么纰漏。” “谢师娘!” 以张虎为首的几名弟子一起行礼。 第799章 老家来人 西夏,夏州城外。 “大哥,真不用我陪你去?”张义看着田翼远去,这才对乔装易容的没藏赤地说道。 没藏赤地摆了摆手:“算了吧,你可是夏州府的名人。有你在,目标更大,反倒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此时,距离刘奇入宫拜见没藏黑云,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没藏讹庞终于把刘奇和李陇的关系查清楚。而后,又因为刘奇一次又一次的“无心之举”,让这位心存反意的当朝国相注意到了李陇,这个手握特权的飞龙院副使。 没藏赤地这次来夏州城,就是代表没藏家族与李陇进行试探性接触,以了解对方的立场。如果李陇有意继续接触,大伯那边自会做出相应动作。最终,将这个手握特权的飞龙院副使拉入己方阵营。 “那大哥小心点,要是有什么不测……。” 不等张义说完,没藏赤地已经出言打断:“谅他也不敢,最多是不合作嘛。我就不信他敢把哥哥我抓起来!”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支锦盒交到刘奇手里。 “兄弟,这是你嫂嫂让我捎给弟妹的。再替哥哥跟弟妹说一声,这次情况特殊,就不去你府上见面了,让她别挑理。啥时候对机会了,咱们两家再一起坐坐。” “大哥,这多不合适啊,还让嫂子破费。我代贱内谢谢了!” “咱兄弟俩客气个啥啊!走了!” 说完,没藏赤地就跳下马车,随从已经将马匹备好。他翻身上马,带领着几名随从一起去了夏州城。 张义直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这才拍了下车厢隔板,示意马夫继续赶路。 “东翁回来了?” 当张义走进值房的时候,胡理连忙起身相迎。 “嗯,最近怎么样?我离开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发生吧?” “没有,左右不过是春耕的一些小事,有县丞主簿带着小吏在下面张罗。学生倒是落得个清净。” 说到这里,胡理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要说有事,还真有一件。” 不等张义追问,他已经压低声音说道:“前些日子,魏峰兄弟不知因为什么,跟夫人有些争执。” “争执?都说啥了?”张义一脸迷惑。 胡理摇了摇头:“学生也不知道,等我们闻讯赶过去的时候,几人已经吵完了。事后问起也都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就那么一次,以后再也没发生过。” 张义对此也是满脸迷惑,要说奴大欺主,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那三人身份特殊,不可能干出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他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决定还是去后院问问。 “老爷回来了?”正在花园下棋的魏家兄弟,见刘奇走进后院,连忙起身行礼。 “嗯,忙你们的,我先回屋收拾收拾。”张义应了一声,就打算去堂屋找夫人张淼。 此时,魏峰突然开口:“老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一会儿的,我先换身衣服。” 张义说完,就径直向堂屋走去,只留下欲言又止的二人。 “呀,夫君回来了。” 正坐在椅子上神思不属的张淼,见到刘奇回来,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这才迎了上来:“夫君辛苦。” 说着,就要帮对方更衣。 张义连忙止住:“不忙呢,来,先坐下,咱俩说说话。” 张淼应了一声,就像只温顺的小猫似的,任由张义牵着小手来到桌旁坐下。 等二人坐定,张义试探问道:“夫人,我听说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和魏家兄弟有些争执?” 张淼闻言,脸上立即表现出慌乱神情,随即一把抓住对方的大手。 “夫君,我不想离开你。” “啊?” 这句话说的张义莫名其妙,疑惑看着对方:“这何出此言啊,我没打算哄你走啊?” 张淼这才发觉说话太急了,没把意思表达清楚。 “夫君,老家那边来人了,说对我的差事另有安排,非要让我跟他们回去。” 说到这里,用几近祈求的语气说道:“夫君,求求你了,我不想与你分开更不想回去。你去跟他们说说,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好不好?” 张义先轻声安抚了对方几句,等张淼情绪稳定些,才轻声询问:“是魏家兄弟告诉你的?” 张淼点下了头:“嗯,魏峰说老家派来的信使就在城里,还让我立即收拾收拾跟那人回去。我是好说歹说,那兄弟俩才答应让我与你见上一面,道个别再走。” 张义这才算明白事情的详情,多半是因为张涛出卖了萧家而起,萧思礼才想把张淼接回去。 只是,事情原委还要问了魏家兄弟才能知晓。 “夫人,你暂且稍坐,等为夫去问问情况。” “夫君……!” 张义连忙轻声安慰:“安心,只要为夫不答应,就没有谁能把你从这里带走。” 说着,又拍了拍对方的小手,这才推开房门去找魏家兄弟。 “老爷。” 魏家兄弟见于则成从房间里出来,立即迎了过来。 张义指了下二人居住的厢房,示意进去说话。 稍后,等三人各自落座,他蹙眉询问:“老家派信使来了?” “是。” “叫什么名字?我看看认不认识。” “是府上的萧九,萧主事。” 张义恍然大悟,他当初在萧府当差的时候,屡次和这个萧九打交道,那人也算是寿喜手下亲信了。 “他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魏峰闻言,并没着急搭话,而是给弟弟魏海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下了头,便去门外望风去了。 此时,魏峰才低声说道:“郎君,萧主事说张涛背叛了老爷,他这次是遵了寿公公的命令,让他来华通把人领回去。” 闻言,张义叹息一声,张淼真要被人这么带回去,恐怕结果堪忧,就算不死也是被发配军营充当营妓的下场。 现如今,张涛已经被皇城司生擒,不出意外的话,与大宋合作,寻机为家人报仇,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如果自己就这么把张淼放回去,以后被对方问起,恐怕也难以交代。 念及至此,张义轻声询问:“那个萧主事人呢?安排他跟我见一面,就说我有些话让带回去。” 第800章 君臣佐使 傍晚,在支走了魏家兄弟后,张义终于找到胡理,把那包偷来的草药交给对方。 “老胡,你看看这副药是干什么的。” 胡理满脸疑惑的接过药包,先把里面的草药一一做了甄别,这才眉头蹙起陷入沉思。 张义也不催促,只坐在旁边耐心等待。 良久,胡理突然一拍额头:“想起来了!” “怎么说?”张义连忙看向对方。 “东翁,学生倒是知道一个方子,名曰《还少散》。据传说是道家文昌帝君在飞升之时,给家人留下的方子。据说服用此方,五日有力,十日眼明,半月筋骨盛,二十日精神奕,一月夜思饮,平补性温,百无所忌,久服牢齿,身轻目明难老,百病俱除。” 胡理根据记忆,将药效背诵一遍。 张义眨了眨眼睛,听对方这意思,这副方子还真是治病的。不仅如此,似乎还有着滋养身体的功效。 “老胡,你再看看,可别看错了。” “啊?哦,哦。容学生再看看,再看看。” 胡理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思,又仔仔细细把每种药材拿在眼前打量。 一盏茶后,他终于放下最后一种药材,对张义笃定说道:“东翁,这就是还少散无疑了。”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见鬼了吗?难道,之前自己所有的判断都是错的? “东翁,怎么了?”胡理等了半天,不见张义说话,就主动开口询问。 张义思忖片刻,就把心中猜想,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老胡,你也给分析分析。到底是我判断错了,还是其中有什么隐秘是我没发现的。” 胡理闻言,点了点头:“容学生想想,容学生想想。” 说完,他就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不时的来到桌前,在药包里来回翻弄。 张义索性顺势坐下,静静等待对方给出结果。 足足过了半炷香,胡理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几步来到桌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包药材。 片刻后,胡理脸上一喜,抬头看向张义:“东翁,假如那人真起了歹心,想害什么人的话,这些药材倒也足够了。” “哦?怎么说?”张义双眼紧盯对方。 “东翁,凡是行医开方,都讲究一个君臣佐使。针对病因或主症的主要药物为君,辅助主药发挥作用的药物为臣,治疗兼症或消除主药副作用的药物为佐,引药直达病所或起调和诸药作用的药物为使。” 说到用药,胡理侃侃而谈。 张义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胡理拿起其中两味药材:“东翁,这两味就是君药,有滋肾补脾之效。可如果将用量调换一下。” 说着,他又指了下另外几种药材:“如果把这四味药材的剂量增大,继而反客为主,当做君药使用。您说会怎么样?” 张义虽然不懂药理药效,不过也从对方话语里听出一些端倪。 好在胡理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主动介绍:“会透支病人元阳!这也应了刚才您说的,那位用过药以后,龙精虎猛,仿佛年轻了不止二十岁。可等药劲一过,就会变得萎靡不振。” “靠!”张义听了对方分析,惊的长身而起。 他又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一遍,熬药的当天,似乎有几味药用量极大,足足是其他药材的一倍不止。 没藏讹庞还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啊,害怕自己的计策败露,不选择改变配方,而是在添减用量上下功夫。而且,送进宫里的都是药粉,其中的用量根本无从分辨。这样,就算事情败露,他也可保安稳无忧。 念及此处,张义不禁感慨万千,不愧是史书留名的人物,真是把事情算计到骨子里了。 “那老胡,既然你说能透支元阳。那你给说说,病人需要服用多长时间,才会……。” 说到这里,张义用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胡理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无奈:“东翁,这就不好说了。每个人的身体不同,年轻力壮的和体衰年老的用药反应会差很多。这个……,学生实在办不到。” 张义点了点头:“倒是我一时心急了。” 尽管如此,他已经对结果非常满意了,只要知道没藏讹庞真的在害李元昊,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对方啥时候会死,只需自己时常关注朝廷局势,总会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随即,把守在门口的小三子说道:“魏哥,你们回来了?” 张义连忙向胡理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把药收起来。 此时,魏海的声音响起:“是三兄弟啊,老爷呢?” “哦,正跟胡师爷谈事呢。” 小三子的话音刚落,张义已经把房门打开。 魏家兄弟连忙施礼:“老爷!” 张义应了一声,就带二人去了花园。 等他刚走进凉亭,就低声问道:“约到人了吗?” “约好了,明天一早,他会遣人过来下帖。用拜见县尊的名义,中午在松鹤楼摆下酒席。” “我知道了,明天你俩跟我一起去。” “是。” 翌日中午,张义一行人如约来到松鹤楼。 酒楼掌柜对于这位能大驾光临,表现的极为重视。不仅亲自把他领到二楼雅间,还特意交代厨子务必拿出平生最好的手艺。 张义好不容易打发了对方,等房间里只剩他和萧九的时候,这才相互行礼。 “九哥,你怎么亲自跑来了,多大点事啊,随便遣人送个口信就行了。” 说着,张义就拿起酒壶,要给对方满上。 萧九可是知道眼前这位,在老爷和寿喜眼中的份量,连忙抢过酒壶,先给张义倒了一杯。 “不瞒兄弟,此事重大,老爷也是怕出了差错,才指派哥哥亲自跑上一趟。” 二人又寒暄几句,张义就试探活道:“九哥,当兄弟的想跟你打个商量,我家那位,能不能别着急领回去。” 不等对方说话,他已经继续说道:“九哥,兄弟也不瞒你。我有家室的这件事,已经传的尽人皆知。” 说到这里,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国相没藏讹庞的侄子就在夏州,他还说过两天来家里坐坐呢。这要是没见到我夫人,恐怕会引起警觉。” “这个……。哥哥做不了主啊。” “没事,回头我手写一封密信,您给带回去即可,决不能让九哥难做。” “那……,那好吧。” “多谢九哥了,做兄弟敬你一杯!” 一杯酒饮下,萧九才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兄弟,临行前,寿公公让我给你带句话。说那位要死的事情,你还得抓紧盯着,最好能有个大概日子。” 张义听了对方讲述,一个劲的咧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这边才吃了一个瘪,你就来问我具体日子。 不过,他也没有告诉萧九的意思,只是点头应是。心里打定主意,在密信里把胡理做出的判断,原原本本告知寿喜。 就在各方都关注李元昊死期的时候,皇城大内的丞禄也来到了皇城守备衙门。 “干爹!”拓跋涛绕过书案起身相迎。 丞禄闻言,眉头皱了一下,也懒得教训对方,点了下头就来到桌旁坐下。 拓跋涛亲自端上茶水,又把旁人都哄了出去。 丞禄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轻声吩咐:“你负责的是整个皇城守备,别没事就坐在值房里,也去下面巡视巡视。真若是出了差错,你担待的起吗?” “是,干爹教训的极是。一会儿,孩儿就带人出去巡视城防。”拓跋涛连忙躬身施礼。 正在这时,一名小校在门外朗声禀报:“报!将军,太医局戚太医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入宫为娘娘诊病。” 拓跋涛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讨好干爹,以稳住现在位置,哪有闲暇心思理会那些。随便说了几句,就把门外那人打发了。 丞禄倒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戚太医?上次咱家过来,他也是入宫给娘娘诊病吧。娘娘得的什么病?”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老糊涂了。这种事情,问一个守备将军作甚。 丞禄思忖片刻,就把守在门外的贴身小太监叫了进来。 “你去御膳房……。” 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住了。随即,改口说道:“你去太医局问问,娘娘究竟得的什么病,日常膳食有什么需要忌口的没有?” 等小太监远去,丞禄才轻声吩咐:“去拿入城册子来。” 稍后,丞禄就把入宫的登记册打开,一页页在里面翻找,同时出言询问:“戚太医每次入宫,可搜检过吗?” “搜检的。都是按照干爹之前的意思,每一个进宫的,无论官职大小,都会仔细搜检。”拓跋涛老实回答。 只是他没发现,丞禄此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倒不是拓跋涛回答的有什么不妥,而是丞禄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些东西。 “这个戚太医三天就入宫一次?” 拓跋涛闻言,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孩儿也没算过,反正经常听到他请求入宫的禀报。” 丞禄心里连连责怪自己,娘娘得了重病居然自己还不知情。这对于他这个宫中大总管来说,简直是不可原谅的。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刚才离开的小太监就脚步匆匆的跑了回来。 “讲 !”丞禄温言吩咐。 小太监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和一旁的拓跋涛,见老祖没有驱赶对方的意思,这才轻声禀报。 “老祖,孙儿问过秦提举了,他说听戚太医讲,娘娘是偶感风寒。” “什么?” 丞禄诧异看着对方,连忙追问:“只是偶感风寒吗?” “回老祖的话,太医院秦提举是这么说的。”小太监说完,就退到了一旁。 丞禄面露疑惑:“偶感风寒?一个风寒需要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吗?” 这句话,没人回答,也没人敢回答。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丞禄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干脆再次翻开那本登记册,逐字逐句清点了一遍。赫然发现,戚太医前前后后入宫四次,时间跨度整整九天。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事。难道娘娘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偶感风寒只是一个借口? 念及至此,丞禄也有些坐不住了。 现如今,主子整日里浑浑噩噩。要是娘娘再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他慌忙掏出随身腰牌,把小太监叫到身边。 “宝儿,去宫里的御药局问问,那个戚太医可曾留下药方。要是有的话,给老祖抄写一份回来。” “是,孙儿这就去办!”小太监接过腰牌,转身就出了房间。 “慢着!” 小太监刚要离开房间,身后就响起丞禄的声音。 “老祖。” “此事只可让李医正一人知晓。若是走漏了风声,当心你这条小命!” “是。老祖!孙儿绝不敢声张。” 丞禄这才挥了下手,示意小太监可以离开。 等小太监的背影消失,他这才斜倚在桌旁,手捏眉心想着心事。 一旁的拓跋涛见此,连忙给对方换了一杯热茶,也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伺候。 这次小太监用时更短,只是盏茶时间就跑了回来。 丞禄看对方变颜变色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强忍心中慌乱:“说,怎么回事?” 小太监斜瞥了拓跋涛一眼,趴在丞禄耳朵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老祖,问过了。李医正说,娘娘近些时日,从未在御药局抓过方子。” “什么?!” 丞禄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着小太监,似乎在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假。 小太监见此,只能强忍着心中恐惧,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良久,丞禄才从震惊中醒来,眼珠转了又转,在小太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一旁的拓跋涛就算再傻,也看出一丝不对。他有心上前询问几句,可看见干爹那张阴沉的脸,又有些迟疑。 小太监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匆匆跑进房间。 回到房间,他就关上房门,下意识看了眼拓跋涛,这才趴在丞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禀报:“老祖,孙儿已经打听过了,娘娘前天和昨天曾带着皇子去了后花园。据说一路上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丞禄听了对方的禀报,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做响。 “还有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只听小太监继续说道:“孙儿已经问过在娘娘寝宫附近洒扫的内侍。照他们说,从未闻到过附近有药味。” 此时的丞禄,一张老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挤出水来。 “好!好的很啊!一个个的能耐都大的很呐!” 第801章 天降喜事 此时,身为御医的戚太医对于皇城守备衙门发生的一幕毫不知情,在把装有药粉的竹筒交给娘娘以后,就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出了皇城。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走出皇城大门的那一刻,几名陌生男子已经坠在身后,一路上尾随着他回到了太医局。 “戚太医,你可算是回来了,秦提举正到处找你呢!” 戚太医刚走进太医局衙门,一名小吏就从门房走了出来。 “哦?秦提举找某何事?” “小的哪儿知道啊,你赶快过去看看吧。” “哦,多谢!我这就过去。” 戚太医应了一声就向秦提举值房走去。 稍后,等他见到这位顶头上司,就从对方口中听见一件喜事。 “老戚,要是本官没记错的话,你家浩明也是学医的吧?” 戚太医眨了眨眼,一时不知对方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犬子自幼跟下官学习医术,算起来也有十余年了。不知秦提举的意思是?” 秦提举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有这么个事。夏州府医官陈墨,在前些日子的那场兵灾中战陨了。夏州知府就给吏部递了一份文书上来,想请朝廷迅速派人过去填补空缺。” 说到了这里,他又稍微提高了一些嗓音:“本官打算保举浩明,当夏州府医官。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闻言,戚太医心中一喜,儿子这算是入仕为官了。 念及至此,他慌忙抱拳作揖:“多谢上官,下官感激不尽,待日后浩明有了……。” 不等他说上几句感激的话,秦提举已经出言打断:“闲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你同意了,那本官这就写保举文书。” 说到这里,秦提举仿佛想到什么似的:“你也别在衙门待着了,早些回去让浩明准备准备。初入官场,需要筹备的事情可是不少。” 戚太医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等他回到家里,就向全家宣布了这一喜讯。而后,又把儿子戚浩明叫到书房,告知对方一些为官之道的窍门。 戚夫人也少见的拿出一些钱两,吩咐管家去酒楼叫上一桌饭菜送来,就全当庆祝了。 翌日上午,当戚太医再次来到衙门的时候,又再次被秦提举叫了过去。 “老戚啊,刚得到的消息,吏部已经接受了本官的保举,答应让浩明赴任夏州府医官了。” 戚太医自然是高兴非常,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就从袖筒里抽出几张银票。 “秦提举,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秦提举也没客气,一边收下银票,一边说道:“有个事还忘记跟你说了。夏州那边催的紧,让浩明收拾收拾,后天就离京去夏州赴任吧。至于吏部的公文手续,等做好以后,自会有人给他送过去。” 说着,又把一张盖有吏部大印的官凭递给戚太医。 戚太医一听,倒也没往心里去。只要有这份官凭在手,就能证明自己儿子的官员身份。为今之计是先把位置占上,至于那些内容繁复的手续,后补也来得及。 他正在胡思乱想间,秦提举的声音再次传来:“老戚,你打算怎么送浩明赴任啊?” 戚太医眨了眨眼睛,这还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他还是老实回答:“自然是骑马了。索幸京城距离夏州府也不过千里……。” “骑马就算了吧。” 秦提举不等对方说完,已经出言打断:“说来也是巧了。御药房那边正好有人去夏州府征收贡药,就让浩明搭乘他们的马车前往吧,这一路上彼此也能有个照顾。” 此时的戚太医,已经完全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在问明了出发时辰,又是连连感谢一番,这才倒退着出了值房。 转眼来到了儿子离京赴任的日子。 戚太医借着吃早点的机会,向儿子戚浩明做着最后叮嘱。 “今天是为父给娘娘看病的日子,就让你娘和老管家送你吧。记得,到了那边,少说多做。尤其别掺和那些官员争斗的破事,等再过上几年,为父看能不能走些关系,把你调回京城来。” “孩儿谨记爹爹教诲。”戚浩明连忙起身行礼。 一旁的戚夫人看着将要远行的儿子,不禁有些哽咽:“儿啊,到了那边可不能亏待了自己。至于钱财上,该花就花。不够了就写信回来,娘再派人给你送过去……。” 稍后,戚太医目送着家人远去,向家丁吩咐了一句就转身回到书房。从书架上摸出一节灌了药的竹筒,这才解开官袍裤带……。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来到皇城门外。 “戚太医来了。还是请见娘娘?” 守门的禁军,对他早已熟识,主动上前打着招呼。 “是啊,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戚某来为娘娘诊病。” 戚太医说话的同时,已经把腰牌递了过去。 “戚太医捎待,我这就去向将军禀报。” 禁军接过腰牌,就向拓跋涛的值房跑去。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娘娘身边宫女翠竹姑娘。 与此同时,丞禄派出的几名小太监,也在角落对戚太医的一举一动进行监视。 “看!消息果然是对的,他又去茅厕了!” “快,摸过去看看。” 稍后,消息就被报到了丞禄这里。 “什么?你是说他从粪门里面,拿了一节竹筒出来?” 丞禄满是惊诧的看着来报信的小太监。 小太监点了下头:“老祖,错不了!这是孙儿亲眼看见的。” 丞禄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想到什么,眼神不善的看向拓跋涛。 拓跋涛听说那个戚太医真有夹带,早已吓得面如死灰。 他根本就不敢与干爹对视,思忖片刻就牙一咬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就向对方磕头,只求干爹能饶过自己。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另一名小太监探头进来:“老祖,戚太医快到永宁殿了。您看……。” 丞禄闻言,脸色阴晴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果断摇头:“让他去,就当一切没发生。” 小太监张了张嘴,有心劝几句,随即就被老祖那充满杀意的眼神逼退回来。 第802章 丞禄出手 在丞禄下定决心的同时,距离皇城不足两里的一处宅院内,被秘密抓捕的戚浩明正在遭受酷刑拷打。 “说!你爹平时都与谁有来往!” 一名中年太监,眼神凌厉的盯着对方。 被绑在行刑架上的戚浩明,强忍疼痛:“公公,我乃是朝廷命官,就算犯了王法也该交由……。” 中年太监直接出言打断:“你还真以为自己当官了啊!不怕告诉你,那份官凭根本就是假的,还夏州府医馆?就凭你,也配!” “不可能,我……。” “醒醒吧,那不过是咱家想要骗你离家的手段而已。” 中年人说完,就向一旁的行刑手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继续用刑。 一个时辰后,中年太监手拿一份口供找到丞禄。 丞禄自从得知戚太医有夹带,而且很大可能是送给娘娘的,就再也不敢托大。在屏退的左右以后,这才伸手接过口供。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他突然抬起头,充满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名手下。 中年太监无奈的点了下头:“干爹,至少那个戚浩明是这么说的,还说他爹每次回来都心情大好的样子。” “啪!” 丞禄愤然把那份口供拍在桌上,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良久,他才停下脚步,低声询问:“这个戚浩明就没说他爹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中年太监还不知道戚太医有夹带的事情,满是迷惑的看着干爹。 丞禄思忖片刻,就把竹筒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啊!这……,这……。”中年太监震惊的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去审!咱家要知道那里都装了些什么!” “是,孩儿这就去!” 只可惜,审问的结果终于让丞禄失望了。戚太医事情做的实在隐秘,就连家人都不知情。任中年太监使出全部手段,也没拿到有利线索。 丞禄得到确切消息后,心中烦躁不已。 中年太监借此机会,试探说道:“干爹,要不……,要不,把戚太医和那个主事拿了吧。请干爹放心,孩儿一定能撬开二人的嘴,拿到需要的口供。” 丞禄闻言,一个箭步冲到对方面前,不由分说的抬腿就是一脚。 随即,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这才停下动作。 “愚蠢!蠢货!那可是当朝国相,你以为他跟你一样蠢吗?到时候,就算你拿到他家主事和太医勾结的证据又能如何?他只需轻飘飘的一句毫不知情,就能把嫌疑推得一干二净。到时你怎么办?连他一起拷问吗?” “干爹息怒,都是孩儿考虑不周!” 中年太监强忍着周身疼痛,连忙跪在地上认错。 丞禄这才深吸一口气,回到桌旁闭目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附耳过来。” 与此同时,兴庆府南城门先后冲进来两队人马。 一队是奉令整顿夏州官场的李陇,而另一队则是秘密回京的没藏赤地。 没藏赤地回到国相府,就主动把夏州一行说的过程说了一遍。 临了,不禁发起牢骚:“大伯,那个李陇简直滑不溜手,侄儿接触两次,每说到关键时候,他就借机岔开话题。” 没藏讹庞对此早有预料:“他好歹是飞龙院副使,要是这么容易拿下,老夫反而会担心他的能力。”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侄儿临走的时候,他倒是提了个要求。说是希望与您见上一面。” “那是自然的,他不与老夫见上一面,心里也不踏实啊。” “大伯,您这算是答应了?” “嗯,这个李陇是事成的关键,为表诚意总是要见上一见的。一事不烦二主,你负责安排吧。” “是。” 二人说话的时候,李陇也在向飞龙院使李崇仁做着禀报。 “师父,押送回京的官员,您都看见了吧?” “嗯,看见了。你这次可是捅了大篓子,一下抓了那么多官员。要不是为师还有些名望,险些就引起吏部那些人的反弹。” 李陇轻蔑一笑:“那怪的谁来,只能说他们派的人太不中用了,遇到辽军吓得连反击都忘了,只顾着自己逃命。” 李崇仁见对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轻咳一声:“咳,行了。你此行辛苦,为师放你三天假回去修整。” “谢师父!”李陇这才躬身退出房间。 等李陇回到府里,立即把跟随多年的老管家叫到书房。 “立即散出消息,就说老爷一路疲乏闭门谢客三天。” “老爷……。”老管家连忙打量李陇脸色。 李陇却是像没看到对方反应似的,依旧故我的吩咐:“从明天开始,你在府里盯着,老爷我要去酒坊静养。记住,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老管家不敢多问,只能应声称是。 时光飞逝,今天又到了戚太医给娘娘问诊的日子。 早上,戚太医在经过一番精心准备后,就来到皇城外。 “戚太医,今天可够早的。” 那个相熟的禁军,主动迎了过来。 戚太医拿出腰牌递了过去:“有劳了。” “还请稍待。”禁军说了一声,就向拓跋涛的值房跑去。 在经过一番等待,一名小太监从后宫方向跑了过来。 “戚太医是吧?传娘娘口谕,允你进宫为娘娘诊脉。” 戚太医闻言,并没有急于动作,而是视线越过对方,看向其身后。 “每次不是翠竹姑娘来接吗?” 话音刚落,小太监就开口解释:“回戚太医的话,翠竹姑娘染了风寒,已经被调去浣衣局了,要等痊愈才能被调回来侍候娘娘。” 说着,他就主动接过对方的行医箱:“戚太医,还是快些吧。可不要让皇后娘娘久等。” 戚太医见对方这样说,也就打消心中顾虑。来到禁军面前,配合对方搜检。 稍后,等他完成搜检来到前殿广场,就对小太监说道:“中贵人捎待,老夫想去茅厕方便一下。” “戚太医请自便。”小太监点了下头,就站在一旁。 戚太医点头示意,就小跑着去了建在皇城一角的茅厕。 走进茅厕,他下意识环视四周,这才开始脱衣解带。 正在此时,脚下木板“咔嚓”一声,戚太医只觉脚下一空,“噗通”一声就掉进下面的大瓮里面。 第803章 偷梁换柱 小太监这一等就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正在此时,通往后宫的那扇大门被人开启,皇后娘娘身边宫女翠竹从中走了出来,随即就脚步匆匆的向皇城大门走去。 小太监直等到对方从自己面前经过,这才乖巧的叫了一声:“翠竹姐姐好。” “嗯,好!”翠竹态度敷衍的应了一声,就快步向前走去。 小太监在后面紧追两步,这才轻声询问:“翠竹姐姐,可是要出宫?” 翠竹摆了摆手,并未作答。直走到城门位置,这才探头向外观望。 这时,小太监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姐姐,这是找人啊?” 翠竹眼神中满是厌恶的看了对方一眼,便来到一名禁军面前。 “请问一下,戚太医来了吗?” 不等禁军作答,小太监已经抢先说道:“翠竹姐姐,戚太医去茅厕了。” 至此,翠竹才正视这个烦人的小太监。 “去茅厕了?他来皇宫,怎么没人进宫通禀啊。” “姐姐,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本打算把戚太医领到永宁殿外面,再去后宫通禀皇后娘娘的。” 翠竹仔细打量对方,有心训斥几句,也知道此时不合时宜,还是快些找到戚太医的好。 “哼,回头再找你算账。” 她说了一句,就迈步向茅厕方向走去。 等翠竹来到茅厕外面,便轻声呼唤:“戚太医,可在里面?” 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人应答,她又转头看向紧随而至的小太监。 “姐姐,小人可是眼看着戚太医进去的。”小太监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 翠竹回了对方一记白眼,又隔着茅厕墙壁轻声呼唤。 只是,连续呼唤了三声,都不见有人作答,她不禁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见此,慌忙安慰:“姐姐别急,小人进去看看。” 说着,就绕过影壁,走进茅厕里面。只是片刻的功夫,小太监就传来一声惊呼。 翠竹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几步就冲进茅厕,只见原本搭在上面的一块木板已经不翼而飞,再向下探头看去,就见有个身穿官服的人,正脸朝下的漂浮在粪水上面。 “啊!”饶是翠竹心里有所准备,也不禁吓了一跳。 此时,小太监已经跑出茅厕,高声呼喊:“快来人啊!快来人!戚太医掉进粪缸里了!” 那些值守的禁军听到呼喊,纷纷手持武器向这边冲了过来。 翠竹又探头看了一眼,无奈根本看不见尸体长相,也只能暂且退出茅厕,放几名禁军进去。 “怎么回事?” 她这边回到外面,耳边就传来一声大喝,转头望去就见拓跋涛已经率人赶到。 等拓跋涛听了小太监讲述,连忙派人进去查看。 当拓跋涛得了准确消息,立即向众人吩咐:“那还等什么,快去取挠钩过来,先把人捞起来再说。” 随着一声令下,一名膀大腰圆的禁军立即取来一把前端有三个齿,后面连接着一根竹竿的挠钩。 翠竹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和小太监守在一旁等待。 稍后,就听茅厕里面传出一声责骂:“你没长眼啊,往哪儿钩呢。死者好歹是官身,被你毁了面容,如何向家属交代。” “长官,没有下家伙的地方啊,总不能钩这人的肚子吧。” “别特么废话了,先把人捞上来再说!” 足足半炷香的功夫,翠竹才看见那名壮汉拿着挠钩走出来,而挠钩后面就拖着一具尸体。好巧不巧的是,挠钩前面的那三根利齿,已经深深刺进死者脸颊。 翠竹连忙捂住口鼻,强忍恶臭上前辨认。只见尸体的脸已经被挠钩划烂,根本就无法分辨死者本来面貌。 不过,从官服花色,和身形上基本可以判断是戚太医无疑。 翠竹目光不善的瞪了壮汉一眼,就不再搭理众人,独自赶回后宫报信了。 与此同时,戚太医已经身处一间地牢,身上的粪水也被人冲洗干净。 “这,这是哪里?”悠悠转醒的戚太医,一脸茫然的看着周遭。 “嘿嘿!戚太医,你总算是醒了!” 话音刚落,丞禄已经率领几人走进房间。 等戚太医看清对方长相,心中大吃一惊,下意识就想挣扎。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手脚已经被铁链锁住,整个人也被挂在行刑架上。 “别费劲了,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丞禄如猫戏老鼠一般,看着挣扎中的对方。 戚太医见自己无法挣脱,干脆露出一丝笑脸:“原来是大总管啊,你把老夫抓到这里做什么?老夫还要赶着去给娘娘诊病呢。” “哦~~,给娘娘诊病。” 说话间,丞禄的眼神逐渐变得凶厉:“来人!把那东西给他看看!” 随着话音落下,中年太监已经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戚太医定睛观瞧,就见托盘上面赫然摆着他藏在体内的竹筒。 这时,丞禄的声音再次响起:“戚太医,你来跟咱家解释解释,带这个东西进宫干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可别说是给娘娘看病用的!” 戚太医心中大骇,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索性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对方。 丞禄见此,不怒反笑:“有种!咱家还就喜欢你这样有种的!” 说到这里,他朗声吩咐:“把那人带进来!” 片刻的功夫,房间外就响起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戚太医循声望去,只见一坨如同烂肉的东西,被两名壮汉架了进来。 在丞禄的示意下,其中一名壮汉拽着那人的头发一把提起。 “啊!” 当戚太医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连忙大喊呼喊:“浩明!!!” 随后就目眦欲裂的看向丞禄:“丞禄!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 丞禄朗声大笑:“是吗?咱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不得好死!” 说完,就向壮汉使了个眼色。 那名壮汉点了下头,抬起手把戚浩明扔在地上,转身取了一根狼牙棒。 “不要!!!” 戚太医大声呼喊的同时,壮汉已经抡起狼牙棒,向着戚浩明的腿上砸去。 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早已陷入昏厥的戚浩明,立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随即就如同离了水的鱼一般,在地上不停地翻腾挣扎。 第804章 李元昊其人 当丞禄走出地牢,太阳已经西斜。 那名负责引领戚太医进宫的小太监,早已在外等候。 “老祖!” 丞禄深吸一口气:“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老祖的话,娘娘寝宫一切如常,宫女翠竹也再未出来过。”小太监轻声禀报。 “嗯。” 丞禄应了一声,随后又长叹一声:“随咱家进宫。” “是。”小太监连忙搀扶丞禄登上一辆马车。 等丞禄带领几名小太监来到后宫暖阁的时候,就见脸颊消瘦,形同枯骨的李元昊,正一脸疲惫的斜躺在软榻上打盹。 丞禄见此,心里没来由的一疼。 他大手一挥,将其余众人赶出房间。 随着殿门关闭,丞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 半晌,李元昊才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头疼欲裂。 他一边揉捏着眉心,一边低声呵斥:“你这条老狗!朕刚睡着,就被你给搅了!” 丞禄连忙从地上爬起,绕到软榻后面,伸手为李元昊搓揉太阳穴。 良久,李元昊感觉疼痛稍缓:“找朕何事?” 丞禄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环顾周遭,又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直等到主子再次催促,他这才压低声音,把自己的发现,连同审讯结果,如实禀报给对方。 “你说什么?!”李元昊闻言,一把打掉对方的手,转回头目光不善的盯着丞禄。 丞禄连忙绕到软榻前面,再次跪倒在地:“主子,老奴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 李元昊脸色变换不定的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太监。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可是真的?” 丞禄慌忙说道:“老奴要是有一句谎言,死后下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丞禄的话音刚落,李元昊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长身站起的同时,一脚踢翻丞禄,抄起桌上的杯子向对方猛砸过去。 丞禄根本就不去还手,只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任由主子发泄胸中怒火。 终于,当一支白银打造的烛台,砸破丞禄额头,眼看着鲜血流淌出来,李元昊才气喘吁吁的跌坐在软榻上面。 丞禄也不去擦拭鲜血,而是语带哽咽的轻声劝慰:“主子,还请保住龙体!” 等李元昊把气息喘匀,咬牙切齿的说道:“人呢?” “还在地牢里关着呢。” 只是,丞禄的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 紧接着,嘈杂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可只维持了几息时间,就又恢复了平静。 丞禄在李元昊的授意下,起身来到殿门后面:“怎么回事?” “回大总管的话,抓到一个偷听的,已经被咱们几个拿了。”小太监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先拉下去!” 丞禄吩咐了一声,就回到主子身边低声禀报。 “哈哈哈!!!”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李元昊在听说了有人偷听时,立即发出朗声大笑。 丞禄看着逐渐陷入癫狂的主子,心里又是一疼。 李元昊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连声咳嗽,这才勉强止住笑声。随即,就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好!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子,枉费了朕对尔等的信任!好!好的很呐!!!” 说完,他就看向跪在地上的丞禄:“丞禄!” “老奴在!” “朕令你调京营禁军,把那些人……。” 不等李元昊把话说完,丞禄已经打断对方:“主子,还请三思!” “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李元昊说着,已经站起身,眼神中满是杀气,一步步走向丞禄。 丞禄连忙匍匐在地:“主子,还请三思啊。那个狗贼党羽众多,仅朝堂上就有一半的官员与他有关。那些地方官吏更是不计其数,为了我大夏江山社稷,老奴斗胆劝主子三思而行。” 李元昊听了对方讲述,已经停下脚步,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才发出一声长叹:“哎!起来吧!” 说完,就伸手将丞禄搀扶起来。 丞禄站起的同时,偷眼打量李元昊,见对方眼神清澈,已没了刚才那副失去理智的模样,这才长舒一口气。 李元昊能有今日成就,自然是不缺手段的,只是刚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如今,冷静下来的他,已经在脑海中思忖对策。 丞禄见主子陷入沉思,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端了一杯热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个时辰。 眼看着天色擦黑,李元昊才抬起头:“丞禄!” “老奴,在!”丞禄躬身施礼,等候主子吩咐。 “明天一早,把国相请进宫里,就说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丞禄没敢冒然领旨,而是偷眼打量对方。 不等他看出端倪,李元昊已经不耐烦的说道:“还不领旨!” “是!老奴领旨!” 李元昊等丞禄带人走远,立即恢复那副憔悴模样。对着走进暖阁的宫女太监吩咐:“摆驾坤德宫。” 稍后,等御辇来到坤德宫外。提前接到消息的皇后没藏黑云,已经率领一众宫女太监在门外恭候。 “皇后,请起。” 李元昊伸手将没藏黑云扶起,牵着对方的小手一步步走进寝殿。 “怎么没看见谅儿?”李元昊举目四望。 “白天玩累了,刚刚睡下。” 没藏黑云说话的同时,偷眼打量李元昊的脸色。见对方面色如常,这才把心放下。 这一切,没逃过李元昊的眼睛,只是视若未见。 “朕这些时日放纵了些,倒是冷落了你们母子。” “夫君说的哪里话,如今这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夫君理当放松心情,享受一番,又何来的放纵一说?” 没藏黑云如同小女子一般,将脑袋斜倚在李元昊肩膀上。 李元昊闻言,朗声大笑:“皇后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 二人说着,已经来到寝殿。 李元昊挥退了众人,才满是担忧的轻声询问:“皇后,朕才听说,你叫了御医进宫,可是身体不适?” “倒让夫君挂念了,臣妾只是觉得有些心烦气躁,所以请御医帮着调理身体。” “那就好,可不能大意了。要是有什么不适,立即派人来禀告朕。假如太医治不好,朕就贴出皇榜,遍请天下名医。” 第805章 君臣 翌日一早,没藏叔侄正在饭厅享用早点,大管家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大管家只是在没藏讹庞耳边低语了几句,对方就惊呼失声。 “你说什么!” 没藏讹庞刚要追问几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挥退了左右。 等房间里只有三人的时候,他立即质问对方:“这么大的事情,昨天为什么不报?” 对此,大管家充满无奈:“老爷,就这个消息还是咱们的人,在太医院无意间听到的。” “宫里的关系呢?”没藏讹庞继续追问。 大管家蹙眉摇头:“不知道啊。按说这种事,小德子应该会传出消息。可直到现在,他都没跟咱们的人联系。” “嘿!”没藏讹庞只觉得心里窝火。 一旁的没藏赤地这才轻声询问:“大伯,出什么事了?” 没藏讹庞哪有心情搭理对方,只是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最终,还是大管家为其解惑:“三少爷,戚太医死了。” “啊?”没藏赤地惊呼一声。 不等他询问死因,大管家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没藏赤地听完,已经呆立当场。 大伯的计划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个戚太医还是极为关键的一环。现如今,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之前制订的计划岂不是要搁置? “大伯,要赶快想个办法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没藏讹庞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正在此时,房间外传来门子的声音。 “老爷,宫里遣人过来,说皇上召您进宫议事。” 没藏赤地闻言,连忙看向大伯,不免流露出慌张之色。 没藏讹庞当然知道对方心意,戚太医死的有些蹊跷,宫里的眼线又突然失联。种种事情凑到一起,难免不让人产生联想。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老管家,见对方也是忧心忡忡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气恼非常。 全都是废物,关键时候没一个中用的! 没藏讹庞思忖良久,还是决定进宫面圣。 当他把心中所想和二人说了,立即招来对方反对。 “老爷,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当三思而行啊。倒不如,推说身体不适,将那人回了,等查清事情原委再做定夺。” “大伯,管家说的极是,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没藏讹庞对二人反应,说不出的失望。不禁出言训斥:“谨慎什么?有什么可三思的?你们两个又在怕什么?告诉你们,天还没塌下来呢!老夫身为国相,皇上相招本就平常。莫说那事咱们做的隐秘,他不可能拿到丝毫证据,就算他掌握了什么,一时半刻也不敢对老夫如何!” 说完,没藏讹庞一甩袍袖就打算去房间更衣。 只是,在他将要绕过帷幕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随即看向侄子:“你暗中联络一下李陇,让他查查戚太医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李元昊已经离开皇后寝宫回到暖阁。 “主子,已经查清了。昨天在殿外偷听那人,正是奸贼在宫中的眼线。” 丞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也满是疲态。 李元昊闻言,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怒火强行压住。 半晌,他才幽幽说道:“还有吗?” 丞禄摇了摇头:“回主子话,老奴正在清查其他内侍宫女,争取把那些吃里扒外的连根拔除。另外,老奴已经加派人手,对奸贼及其府邸严加监视。请主子放心,他们的一举一动,绝不会逃过……。” 他说话到一半,就见李元昊摆了摆手。 “把那些人撤回来吧。” 丞禄听了主子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错愕的看向对方。 不等他解释几句,李元昊已经率先发言:“且不说你这招有没有用,朕只问你一句。” 说到这里,他直视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能保证所做的一切,不会被对方察觉吗?” “这……。”丞禄一时语塞,这种事情谁又敢拍着胸脯保证。 李元昊眼神中闪烁着凌厉杀气:“无论此事牵扯到谁,无论涉及面有多大。朕在事后,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徒增风险?” 丞禄眼神一亮,暗骂自己老糊涂。 “是,老奴这就把人都撤回来。” 此时,殿门外有人通传:“启禀主子,没藏国相入宫觐见。” 李元昊闻言,连忙给丞禄使了一个眼色。 丞禄立即会意,爬起身绕到帷幕后面。 李元昊看着对方背影消失,这才收敛气息,恢复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宣他进殿。” 随着话音落下,暖阁大门被人推开。身着紫袍冠带的没藏讹庞,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老臣,参见皇上!” 李元昊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谢皇上。” 说话间,没藏讹庞偷眼打量对方。只见李元昊斜倚在软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见此,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暂且放下。 “不知皇上召老臣过来,有何吩咐?” “太子已经成年,也到了该迎娶的时候。朕叫你过来,就是想与你商议一下太子妃的人选。” 没藏讹庞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召自己进宫是为了这事。 他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皇上,太子身份尊贵,又关系到皇家的血脉传承。老臣身为外臣,实在不便……。” 话说到一半,李元昊已经出言打断:“国相别着急推脱,从皇后那边论起来,你也算太子的长辈呢。朕叫你过来,就是想商议个章程出来。当然了,你要是有合适人选,就再好不过,也算是亲上加亲嘛!” 没藏讹庞见推脱不过,也只能点了点头:“皇上所言极是,且荣老臣细细思之。” 按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元昊就该一挥袍袖,示意对方离去。可今天却是没有,他就这么斜倚在软榻上,看着眼前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 没藏讹庞见对方没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只能放下诸般心思,回想与自己亲近的人家里,谁家有合适的女子。 “爱卿可想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元昊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藏讹庞从思绪中惊醒,试探说道:“老臣倒是想到了几个……。” 接下来,他一连说了数人。只可惜,李元昊都不太满意。 见此,没藏讹庞也没了脾气:“皇上,要不荣臣回府再考虑考虑?” “也好。等你找到了合适人选,就随时报上来。另外,你去告知礼部,迎娶太子妃乃是国朝大事,让他们拿个章程出来。” “老臣遵旨!” 第806章 亲支近派 没藏讹庞出了皇宫,就打发亲随去礼部报信,让礼部尚书过府叙话,而后就径直回到了府里。 “大伯,您回来了!”没藏赤地主动迎了上来。 没藏讹庞愣了一下,没有过多言语,就带着对方和管家去了书房。 等几人走进书房,他这才看着侄子:“你怎么还在府里,没去找李陇?” “侄儿不是担心您吗?想看看什么情况。”没藏赤地挠了挠后脑勺。 没藏讹庞瞪了对方一眼,这才整理心情,把皇上让自己帮忙挑选太子妃的事情说了。 大管家闻言,眼睛一亮:“老爷,皇上如此信任,是不是可以说咱们做的那些事,他并未发现啊?” 没藏赤地也是刚反应过来,眼神专注的看向大伯。 没藏讹庞手捋胡须,沉吟不语。 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老夫也是这么猜想的。” 说到这里,没藏讹庞又变换语气,盯着二人说道:“但也不可大意,那位的心思可是深着呢。” 见二人点头连连,他又看向没藏赤地:“李陇那边还是要联络的,就按照之前的约定方式,尽快和他见上一面。戚太医的死必须查清楚。” “大伯放心,侄儿一会儿就去。”没藏赤地应声称是。 没藏讹庞又看向管家:“小德子的事情也要打探清楚!究竟是有事情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差错,必须有个明确说法。” “是,老爷,老奴这就遣人去办。”大管家抱拳领令。 正在几人说话间,门子在外禀报:“老爷,礼部李尚书在外求见。” 没藏讹庞挥了下手,示意二人各自离开,随后就去了前堂正厅。 “下官见过相公!”李尚书躬身施礼。 没藏讹庞指着一旁的椅子:“嗯,来了,坐,坐下说话。” 等二人各自落座,仆人立即端上茶水。 “不知相公叫下官来所为何事?”李尚书欠身询问。 没藏讹庞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开口,把皇上要给太子选太子妃的事情说了。 李尚书闻言,反应和之前的大管家一样,立即联想到了皇上对这位的态度。能被托付这种大事,足以体现恩宠有加了。 有了这个心思,李尚书的姿态又放低了一些:“相爷,您看此事该如何布置?” 没藏讹庞很满意对方的态度,立即挥退了左右。 等房间里没了旁人,他这才压低声音:“仪式自有国家法度,老夫就不赘言了。至于太子妃的人选,你去联络那些相熟的,总是要找几个合适人选出来。” 说着,没藏讹庞还不忘眼含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李尚书立即领悟,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相爷,要是这样,可就再稳妥不过了。就算那人百年之后……。” 没藏讹庞连忙伸手止住,挑了挑眉:“行了,去忙吧。” “是,下官这就去办!”李尚书起身告辞。 稍后,没藏讹庞回到书房,一番思忖过后,就提笔蘸墨,一连写了十几封书信。 “来人!” 话音刚落,一名主事已经走进房间。 “老爷!” 没藏讹庞把那些信件交到对方手里:“派人送出去!” “是!”主事接过信件,倒退着走出房间。 在没藏讹庞与李元昊暗中斗法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张义已经骑着快马回到华通县。 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利用飞龙院副统领的身份,游走于各个军营之间,把周遭的防备部署彻底探查了一遍。 “东翁,回来了。” 胡理见张义回来,连忙起身相迎。 “最近县里有什么事吗?”张义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如此。 胡理却是不理,先是吩咐傅文去准备茶水,又主动拿起鸡毛掸子,帮对方掸去身上尘土。 “没啥事!城外的百姓都忙着春耕呢,城里这些人一个个安居乐业的,就更没什么事了。” 稍后,等张义来到桌案后面坐下,这才给胡理使了一个眼色。 胡理会意的点了下头,向门外傅家兄弟吩咐一声,就把房门关上。 张义等到房门紧闭,立即凭借记忆,把这几天的探查结果写成文字。短暂的加密过后,又从秘格里取出之前胡理篆刻的印章。 经过一番忙碌,他这才把一枚核桃大的蜡丸交给胡理。 “让小三子送过去。” “是,学生这就去!”胡理珍而重之的把蜡丸贴身放好。 “等一下。” 就在胡理将要推门离开的时候,张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只听对方低声叮嘱:“别忘了提醒小三子,一定要易容。细节上,绝不可疏忽大意。” 胡理点头应声,就推开房门去了后院。 对方刚刚离开,县衙里的三名下属就齐齐登门。 张义苦笑摇头,自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啊。 “知县,这份是知府衙门下发的公文,指明要您亲自签押。” “知县,这是上个月的收税册子,您过目一下。要是没有异议,就签押用印了。通判那边已经派人催过好几次了。” “知县,这几份是判案文书,都是邻里打架的小事。您给签押一下,下官也好上报提点刑狱司。” 张义看着几名下属如同献宝似的,把一摞文书放在自己面前。他简直头疼不已,暗暗发了几句牢骚,就随便拿了一份仔细观瞧。 正在此时,门子来到值房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丁打扮的汉子。 “知县,此人说是受了国相派遣,来送一封书信。” 片刻,等张义拆开书信,只是看了个开头,就眉头蹙起。 没藏讹庞在信里先把选太子妃的事情说了,而后才隐晦叮嘱,让他在亲支近派当中挑选适龄女子送到京城。 三名下属见上官心情不佳的样子,生怕哪句话惹恼了对方,一番眼神过后,就提出告辞。 “别,你们别走呢!” 张义叫住对方的同时,就把挑选太子妃的事情告诉了几人。 “啥?遴选太子妃?”在场三人都用难以置信眼神的看着刘奇。 这可是国朝大事啊,居然能落到这位上司头上。这不太可能吧? 张义可不管几人的反应,短暂的思忖过后,就立即吩咐:“本官在这里无亲无故,要说相熟的也只有你们几个,此事就交给你们办理吧。” 第807章 大人物出场 等张义打发走了几名下属,胡理已经回到值房。 胡理在听说了选太子妃的事情后,也不禁有些疑惑:“东翁,您不是说那两位不合吗?怎么遴选太子妃的事情,会落在那位手里?” “你想说其中有诈?”张义轻笑一声。 胡理捻须沉吟,态度笃定的点了点头:“难说啊。就算没诈,其中也必有蹊跷。” 他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李元昊正是因为太子迎娶太子妃,才间接丢了性命。张义现在就是想利用这次的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老胡,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咱们这里消息闭塞,在没不了解事情全貌之前,我劝你还是少费些心思。” 张义说着,就站起身换胡理坐下:“来,这里有一堆公务。我看着头疼,还是你来干吧。” 胡理摇头苦笑,只能安下心来继续替对方处理公务。 时至中午,负责送信的小三子走进值房,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郎君,这是那边刚收到的。” 说着,就把一支手指长短的竹筒交给对方。 片刻,张义就看见纸条上清晰写着,张虎几人来西夏历练的消息。 他不禁摇头苦笑。 “东翁,怎么了?”胡理疑惑看向对方。 “啊?没事,咱们还是说一下选妃的事情吧。” 张义索性抛开杂念,把心思全部放在自己的大计划里。 不得不说,有了张义这个知县的重视,再加上全县官吏的通力配合,选妃这件事只用三天就有了眉目。 这一天,三名下属又重新来到值房,将一份名单交到张义手里。 “知县,请过目。这是咱们几个整理的一个单子,全县未婚且样貌周正的女子都在上面。”麻吉欠身介绍。 张义点了下头:“你们稍坐,待本官看看。” 等他把那份名单展开,就发现上面密密麻麻足有五六十人。 要说麻吉几人真是用心了,上面不仅有女子的名字,后面还标注了其家庭背景。 张义也只是看了几个人的资料,就从中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那些个富家大户出身的女子资料,不知是书写的人有意还是无意,其笔画线条明显比平民之家的粗了不少。 张义不由得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毕竟,谁又逃得过人情世故呢。有个亲疏之别,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当他看到其中一份资料的时候,险险没有笑出声来。 张义指着那份资料问道:“这个张员外,本官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屠户出身吧?闺女还会琴棋书画?” 主簿智环连忙解释:“知县,张员外早年是屠户出身不假,可正因为吃了不识字的亏,这才倍加重视子女的教育。甚至在前两年,还特意从京城请了先生回来教导子女。”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智环见知县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这才偷偷擦了一把冷汗。没办法啊,人家走通了媳妇娘家的门路,自己不想给他登记入册都不行。 “噗嗤!”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知县已经忍笑出声。 随即,张义就指着一人的名字说道:“本官记得刘大麻子家的闺女,长得又黑又瘦,也是一脸的小麻子。这谁写的,还肤白如玉,貌若西施?” 县丞麻吉简直尴尬到了极点,慌忙解释:“刘家那个闺女,这些日子长开了。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张义长叹一声,已经懒得听对方瞎扯了。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吵闹声。 只听一个人高声大喊:“这不公平,凭什么那些塞了钱的就可以登记入册。我们这些没给钱的,却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这不是欺负人嘛!我要见知县,我要告状!” 张义闻言,脸色一沉,随即扫视在场几人。 在他看来,几名下属无论是收钱也好,人情请托也罢。只要能压得住场面就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如今,人家都闹到县衙了,自己就不能再装傻了。 县尉诚捷一张僵硬的脸上,硬硬生挤出一丝笑容:“知县,您别听那人乱说……。” 张义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朗声对门外吩咐:“傅文,把人请进来。” 片刻的功夫,就见一名粗豪汉子走进值房。 汉子倒也知道规矩,主动向知县行礼:“小人没移皆山,见过县尊。” 张义听到对方的名字,心中不由一动。仔细打量半晌,这才出言询问:“没移皆山,为何吵闹?” 没移皆山闻言,立即显出一副凶狠模样,指着一脸尴尬的诚捷。 “县尊,诚县尉做事不公。小人听说朝廷要为太子遴选太子妃的消息,就想着也让家中的小女试试。可找到诚县尉以后,他百般推脱,就是不给家中小女登记入册。后来经人打听,说是想登记入册的女子,必须要交给他百贯钱钞。” 说到这里,没移皆山再次向刘奇这位父母官抱拳行礼:“小人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县尊。朝廷颁布告示之时,究竟有没有说,只有有钱人家的女子才有资格参与遴选。” 张义听完对方讲述已经气急,恨不得把诚捷给活剐了。 一个人就百贯,登记入册的足足有几十个人,那岂不是有数千贯钱? 不等他开始发作,那三人已经一起起身。 只是,几人都没有事情败露的觉悟,纷纷出言解释。 “知县,万万别被这贼人哄骗了,我等绝没有收受人家好处。” 县丞麻吉在说话的同时,还不忘一个劲给刘奇使眼色,示意屏退左右。 张义看在麻吉一向配合自己的份上,就先安抚了几句没移皆山,而后才让胡理把对方领出房间。 等值房门重新关闭,诚捷已经抢先说道:“知县,并非是下官想讹诈那人钱财。实在是他家的闺女……,这个……。” 主簿智环在一旁看的着急,干脆接过话头:“知县,没移皆山家的闺女,不仅生就一副媚态,平日举止放荡,更是全县出了名的。下官几个这才没有将此女登记在册,至于收受贿赂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张义看几人表情真挚,倒是也信了几分。 只不过,他可没打算顺了对方的意思。 那位没移皆山家的闺女,还必须登记入册不可! 第808章 缓缓推进 下午,张义终于力排众议,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女子。 当没移氏袅袅婷婷走进值房的那一刻,就连张义这个在后世见过无数美女的,都不禁在心中称赞:美,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小女见过县尊。”没移氏曲膝行礼。 张义这才转醒过来,轻咳一声:“咳,免了,免了!” 随即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坐下说话。” “谢县尊。”没移氏轻移莲步,来到一旁坐下。 张义又仔细打量对方,终于明白了麻吉几人所谓妩媚的意思。 这女子五官精致身形婀娜,尤其是自带一种病态般的柔弱,让男人很容易升起对其的保护欲望。 怪不得老李会……,嘿嘿! 念及至此,张义轻声询问:“没移氏,可知本官为何叫你过来?” “回县尊的话,小女知晓。还请县尊开恩,将小女登记入册,有遴选太子妃的机会。” 没移氏说完,就用期盼眼神看着刘奇。 张义轻笑一声:“入册就不必了。” “啊!”没移氏惊呼一声,随即小脸一垮,眼神中也流露出失望神采。 正在这时,刘奇的声音再次传来:“本官将会亲自送你去兴庆府,把你引荐给当今国相。” 没移氏闻言,彻底被这一消息惊呆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始终坐在一旁的麻吉几人,也被张义的这番话震惊到了。等转醒过来,立即出言表示反对。 “知县,万万不可啊……。” 张义根本不给几人说话机会,先让千恩万谢的没移皆山带女儿出去。 他这这才向着三人大手一挥:“几位无需多言,本官已拿定主意,过几日就亲自带着没移氏进京。” 等他好说歹说,打发走了几人,立即把傅文叫到身边。 “你还记得凉州那个成衣铺子吗?就是没藏氏派人开的那个。” 傅文点了点头:“属下记得。” “好!你骑上快马跑一趟凉州,让那里的联络人带你去找没藏氏,找到对方以后,就说我有大事商议。让他们派个代表到兴庆府见上一面,见面地点就定在之前的那套小院里面,能记住吗?” 傅文抱拳行礼:“郎君放心,属下一定尽快把人带回来。” 张义目送对方离开,就独自去了后院。 “老爷!”魏家兄弟见到张义,立即起身行礼。 “你俩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能进来,我跟夫人有些话说。” 张义递给二人一个眼神,就推门走进房间。 “夫君?你不在前面坐衙,怎么回来了?”张淼放下手里女红。 张义来到对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你在析津府的时候,他们都教了你什么?” 张淼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对方怎么会问起这个。不过,她还是掰着手指说道:“那可多了,暗杀啦,投毒啦,撰写密文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才看向张义:“夫君,你问这些干什么?” 张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淼听了对方的问题,下意识惊呼一声,小脸也随之变得通红。 “夫君,你问这个作甚?” 说完,还含情脉脉的偷偷瞥了张义一眼。 张义看对方这个反应,就知道误会自己意思了。 “你别乱想,夫君这边有桩事情,需要这样一个人。” 张淼一听这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才噘着嘴说道:“当初先生是教了的。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张淼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只不过,只不过先生让为妻看了很多那种画,具体该怎么样做……,我……,我也没真正做过。” 张义无奈看着对方,这不行啊,不攻克心理这关,很容易就暴露了。 他伸出双手,捧着对方的小脸,轻声说道:“这个差事对夫君非常重要,如果做好了,你我将很快回国,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想象一下,咱们两个手牵着手,游走在析津府繁华的大街上……。” “夫君,咱们真的可以回去吗?”张淼早就厌烦了这种生活,一听能及早回到析津府,顿时来了些兴趣。 “当然了!不过,要把这个差事办好才行!” 翌日上午,张淼亲自派人把没移氏接到后院,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了很长时间。 随后,就领着对方来到花园。 “妹子,看好了啊。这走路也是有学问的,可不能像平时那样。一定要走出女子该有的媚态,看姐姐给你演示一遍。” 守在月亮门的张义和小三子,探头向花园深处张望。看着张淼这位女先生,教没移氏如何走出妖娆味道。 “郎君,昨天我去街上打听了一下,这个没移氏还真是县里的名人。特别是在妇人堆里,那是出了名的狐媚子。现在夫人又教她这个……,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小三子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离开没移氏。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也转回头去看着扭腰摆胯的没移氏。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郎君我还没出手呢。” 小三子好奇打量张义:“郎君还会这些?” “哼,一会儿等夫人下课的,我给你露一手看看。” 就在二人说话间,胡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碗。 “东翁,你看看,这样行不?” 说着,他就把小碗递了过去。 张义接过小碗,只见碗底有一小撮红色粉末。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指尖轻轻捻动,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丝滑。随即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只觉有一股刺鼻药味。 张义失望的摇了摇头:“不行啊,药味太冲了。人家又不是傻子,这肯定不行。” 说着,就把那撮粉末放回进了碗里。 胡理有些无奈:“东翁,这没办法,朱砂里面加了药的,肯定会有一股药味啊。” “能不能放些香料掩盖一下?”张义轻声询问。 “那不行,朱砂这东西有些特别,一旦和香料搭配,就很容易变色。至少,达不到你要求的艳丽颜色。” 张义了然的点了点头:“反正你再琢磨琢磨,我既要疗效,又不要药味。至少,要比现在的味道淡。不特别注意,就闻不到的那种。” “行,那学生再换个方子试试。” “尽快啊,咱们这两天就要出发了。” 第809章 齐聚兴庆府 兴庆府城门 “少爷,到了。”丁六装扮成家丁模样,在车厢旁边轻声提醒。 此时,充当仆妇的银燕,已经从旁边拿了一把小凳子,以方便少爷张虎下车。 “总算是到了。” 走下马车的张虎,不禁在嘴里小声嘟囔。 倒是同车的韦豹没有那么多心思,拿着一件外袍就披在张虎身上。 “少爷,天气寒凉,还是要多穿些。” 杨晖扮演的管家则是最后钻出车厢,下意识看了眼排队进城的人群,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才催促几人去城门口排队。 话说,按照曹宇婷的意思,本打算把七个徒弟一股脑都派出来的。结果,等消息传到了老太监耳朵里,在经过一番研判之后,也只同意先放两个徒弟试试效果。假如,两人表现出色,且效果明显,再陆续把其余几人放到敌国历练。 “哪儿来的,进城干什么?” 当一行五人来到城门前的时候,立即被把守城门的官兵喝住。 杨晖连忙抢步上前,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公检。 “官爷,俺们是从夏州府过来经商的,这位是我家少爷,那个是少爷的书童,我是……。” 官军顺着对方手指方向一一看去,又和公检上的信息做了对应,这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可以进城。 “管家,咱们是住店,还是?” 张虎经过几年在蛋糕房的历练,心智成熟不少。他没向赤豹似的东张西望,看哪儿都新鲜。而是,主动问起一行人的住宿。 “少爷,老奴想趁着天色还早,去找牙行租个院子。有合适的也就罢了,没合适的再找客栈投宿也不迟。” “好,一切听你安排。” 在张虎几人找房子的时候,张义也带着没移氏来到了兴庆府。 为了让没藏讹庞能一眼选中对方作为主要候选人,张义这次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不仅让张淼拿出辽国训练女谍的手段,教受没移氏学会如何媚惑男人。他还动用一些化妆方法,让对方的容貌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还记得我昨天说的,等见到国相该怎样表现吗?” 没移氏乖巧的点了下头,随后就偏过头去,叫住自己的下唇,同时双眼微眯,隐含些许幽怨的看向张义。 “对,就这样。记住了,要装作无意间表露出来,不然就显得做作了。” “是,小女子记下了。” 稍后,等张义一行人来到国相府门前,门子立即跑下台阶相迎。 “四少爷。” “嗯。”张义应了一声就挑开车帘,搀扶着没移氏走下车厢。 “呃~”当门子见到没移氏的那一刻,立即被对方的美貌所折服,不由得呆立当场。 张义心里满意非常,也不去搭理门子。吩咐了随行的小三子几句,就领着没藏氏穿着前厅去了后院。 一路上,那些家丁看见张义纷纷问好,只是见到其身后的没移氏,就把这位四少爷晾在一旁,将注意力放在这位大美女的身上。 “兄弟,你怎么回来了?” 收到消息的没藏赤地,从自己房间迎了出来。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没移氏,就不再搭理对方。 张义连忙施礼:“大哥,还不是义父让我找太子妃人选的事情。你看看这个姑娘如何?” 他这才侧过身去,把没移氏引荐给对方。 “长的倒是秀美。”没藏赤地非常敷衍的评价了一句,就让仆妇给没移氏安排住所,而他则带着张义去了自己房间。 “大哥,我还等着见义父呢。” “见啥啊,我大伯还没下衙呢。走走走,我有事情跟你说。” 就这样,张义被对方连推带搡的带进了房间。 等二人各自落座,没藏赤地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还记得那个戚太医不?” 张义眉头一挑:“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人死了!” “啥?死了?怎么死的?”张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没藏赤地无奈说道:“据说是在宫里入厕的时候,木板突然断裂,掉进粪缸里淹死的。” 尽管张义知道这个戚太医真正的入宫原因,可依旧故作随意的说道:“那又怎么了?这天下人又何止千万,哪天不得死上几个。要怪,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好死不死的,非要掉那个东西里淹死。” 没藏赤地猛拍了一下大腿:“嘿!你不知道啊,这人对咱们非常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大哥给小弟说说。”张义说着,就双眼直视对方。 他现在已经了解没藏讹庞的打算,更是知道了那些药物的作用。现在双方就差戳破这层窗户纸,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进去,以实施自己的计划。 只可惜,没藏赤地迟疑了许久,终究是叹息一声:“哎!回头你问我大伯吧。有些事情,我这个做侄儿的也不太清楚。” 靠!张义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府里主事来报:“三少爷,李使君遣人来了,说是有话要带给老爷。老爷恰巧不在府里,您看……。” 没藏赤地李陇派人来了,顿时眼睛一亮,随即就想起刘奇还在一旁。又不好让对方回避,思来想去只能让主事把那人带过来。 片刻的功夫,张义就看见一身粗布装束的田翼被人领了进来。 “田哥!怎么是你?” 田翼见刘奇也在场,不由得脸上一喜,随后就收敛笑容向没藏赤地和刘奇行礼。 “小人见过三少爷,四少爷。” 没藏赤地看在刘奇的面子上,让对方坐下说话。 在对方谢过以后,他也不忙问明来意,而是询问对方怎么来的。 田翼一愣,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还请三少爷放心,小人是走的后门。” 没藏赤地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说说吧,李使君让你带什么话。” 田翼连忙开口:“是这样的,宫里小德子的事情,使君已经打探清楚,说是已经死去多日了。” “什么?!”没藏赤地震惊看着对方。 等再次确认以后,眼中已经闪现慌乱之色。 他下意识出言询问:“可查出小德子的死因了吗?” 田翼非常肯定的点了下头:“从伤势上看,应该是熬刑不过而死。使君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从……。” 此时的没藏赤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第810章 计划败露 张义全程没说一句话,就坐在一旁静静的观察二人对话。 他虽然不知道小德子是谁,可从没藏赤地的反应可以看的出来,那人绝对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田翼也没停留太久,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 张义目送着对方离去,就摆出一副担忧模样看着没藏赤地。 “大哥,你怎么了?” 此时的没藏赤地,依然处在震惊之中,对刘奇的询问置若罔闻。 张义无奈,只能推了对方一下:“大哥,你还好吧?” “啊?我……,我……,哎!”没藏赤地一脸沮丧。 张义急忙追问:“大哥,你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兄弟啊,出大事了啊,这次真的是出大事了啊!”没藏赤地一把抓住刘奇的手。 张义脸上不显,心中却是一喜。 “大哥,到底怎么了?那个小德子是谁?对你很重要吗?跟兄弟说说,或许我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就在没藏赤地要叙述详情的时候,那个主事又来禀报。 “三少爷,老爷回府了,让你去书房叙话。” 没藏赤地闻言,根本来不及和刘奇道别,就小跑着去了后院书房。 张义连忙询问主事:“老爷知道我回来了吗?” “回四少爷,老奴已经把您回来的事情禀报给老爷了。”主事躬身回答。 张义心中暗自一叹:终究是亲疏有别啊,知道我回来了,却没有提出召见。 与此同时,没藏讹庞正在书房听取大管家的调查结果。 “老爷,戚太医的尸体终于被咱们的人,在城外乱坟岗找到了。” “验过尸没有,能确认是被淹死的吗?” 大管家下意识看了眼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老爷,那具尸体经人检验,应该是被人用绳索之类的东西勒死的,而不是淹死的。” “什么?!能确认吗?”没藏讹庞吃惊看着对方。 大管家点了下头,又继续说道:“老奴还请了戚夫人去辨认尸体。据对方说,戚太医后腰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可尸体上却没找到。所以,老奴怀疑,死者并非是戚太医本人。” 没藏讹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追问:“你能确认那具尸体,就是哪天在皇城里淹死那个?” “老爷,这一点老奴已经反复查实,绝对错不了。”大管家表现的非常笃定。 没藏讹庞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 没道理啊,怎么可能! 念及至此,他又慌忙追问:“那小德子呢?可有消息传出来?” 话音刚落,护卫在门外通禀,说是三少爷来了。 稍后,等没藏赤地走进房间,立即把小德子的下落诉说了一遍。 没藏讹庞闻言,直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自己的辛苦策划,恐怕早已暴露。 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终于鼓足勇气,轻声询问:“大伯,您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啊?” 没藏讹庞痛苦的闭上眼睛,摆了下手示意二人出去。 没藏赤地和大管家对视了一眼,只能叹了口气退出房间。 等二人走出院落,就看见张义已经在院门外等待。 没藏赤地吩咐了管家一句,就独自走向对方。 “大哥,义父有空吗?我想把太子妃的事情跟他说下。” “兄弟,改天吧。大伯他……,这两天公务多了一些,暂时顾忌不了太多。” 张义仿佛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推脱之意,点了下头:“也好,反正小弟也不着急回去呢。” 说完,就找了个借口溜出国相府。 半个时辰,他已经易容成一名中年儒生,走进绸缎庄。 “客官,可是要买些布料?说来也是巧了,店里昨天才从南边进的新货。小人给您介绍介绍?” 店伙计对这位主顾很是热情。 张义摆了摆手,看其他客人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才轻声询问:“你们东家在吗?” 店伙计闻言一愣,下意识打量对方。 “敢问客官怎么称呼,找我家东家是为了……?” “你去跟他说,就说有位姓张的老朋友来了,他就会知晓。” “哦,那客官请稍等。” 张义又等了盏茶功夫,就看见小六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连忙上前行礼:“顾东家,可还记得张某?” 小六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认出是张义了,慌忙把对方引到后面。 “郎君,你可是贵客啊。” 等二人来到后院房间,小六子亲自奉上茶水。 张义点头谢过,就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我这次过来,就是随便看看。最近城里有什么动静吗?” 小六子点了下头:“大事没有什么,就是有一件蹊跷事情。” “哦?说说看。”张义放下茶杯。 小六子没有着急叙述事情,而是反问对方:“郎君,您见过中贵人进青楼吗?” “啥?这种人跑青楼干什么?” 小六子这才出言解释:“是这么回事,青楼那边最近接连来了几波新客人,打听了才知道,那些都是从肃州和瓜州一带赶来的。” 小六子不等对方询问,又继续介绍:“从几人的谈吐和行事做派来看,应当都是统军大将,至少也是指挥使的角色。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几人神神秘秘的,在后院包下两座院子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张义思来想去,也没听出几人有什么特别的。人家可能就是贪玩,也不一定的呢。 只听小六子低声说道:“要是这些也就算了,可总有一个不男不女的,经常来青楼看望几人。这些人关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 “不男不女?你是说……?” “郎君,我觉得那人很有可能是宫里的太监。” 张义听到这里,终于琢磨出一点味道出来。 “能确认吗?” “八九不离十吧。您想啊,一个中年人,不仅面白无须,身上还有隐隐的尿骚味。这除了宫里的中贵人以外,属下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你没派人跟踪一下?” 小六子闻言,不免无奈摇头:“郎君,您是没见过那人,看着瘦瘦弱弱的,可那人眼中自带一种光彩。属下这辈子,除了在大统领哪里见过以外,这个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么一个难缠的角色,属下哪里敢轻易招惹。” 张义赞许的点了下头:“你做的对!” 就在二人寒暄的时候,房门被人轻声敲响。 小六子立即询问:“谁啊!” “是我啊,东家!”一个沙哑声音传来。 小六子压低声音向张义解释:“郎君,自己人。您稍等一下。” 稍后,他就打开一条门缝,听那人说了句什么,就把门重新关上。 第811章 占据主动 “郎君,张虎他们到兴庆府了。”小六子说的非常平静。 可这句话却是把张义的好奇心勾了起来,蹙眉看着对方:“你知道张虎的事情?” 小六子愣了一下,这才轻声解释:“嗯!几天前,大统领遣人送来消息,让属下关注几人行踪。如有必要,就出手掩护他们离开。”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就问出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那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吗?” “送信那人没说啊。” 张义只觉得老太监这次有些多事了,原本平行的两条线,非要他们彼此交叉,未必是件好事。 “知道他们在哪儿落脚吗?” “刚才那人就是来汇报几人行踪的,说是在承天寺对面的福恩巷租了一座小院。” 张义在心里默念几遍地址,就起身离开绸缎庄,又在绣春楼找到了杨澍。 只是,这次却让他有些失望。 按照杨澍的汇报,最近这些日子,凡是来绣春楼的达官显贵,都在讨论朝廷遴选太子妃的事情,至于其他国家大事并不放在心上。 晚间,张义才恢复了本来面目回到国相府。 “四少爷,回来了。” 负责迎客的主事,见到刘奇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张义应了一声:“嗯。三少爷呢?” “应该在房间里呢。” “好,我知道了。” 他点了下头,就去了没藏赤地居住的院落。 “大哥,吃饭没有?” 没藏赤地自从知道事情败露,简直要愁死了。根本就无暇理会对方,只是有气无力的摆了下手。 张义仿佛没看到对方表情似的,吩咐家丁备宴的同时,还不忘劝说没藏赤地。 “大哥,人是铁饭是钢。正好小弟也没吃呢,咱哥俩难得相聚,一会儿喝上几杯。” 酒宴摆下,张义先给各自倒了一杯。 “大哥,来,兄弟敬你!” 没藏赤地连举杯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喝酒。 张义见对方这副样子,放下酒杯仰怒说道:“大哥,可是看不起兄弟?是不是觉得小弟出身低贱,不配与你同桌饮酒啊?” 没藏赤地听对方这么说,连忙拿起桌上的酒杯:“兄弟,哥哥没这个意思,只是心情烦闷……,哎,算了,喝酒。哥哥敬你一杯!” 说着,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义心中冷笑,也端起酒杯干了。随后,又给双方倒酒。 “大哥,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经历沟沟坎坎的。只要想办法迈过去也就是了,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影响了心情。” 一番话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又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就先行饮下。 没藏赤地嘴上嗫诺半天,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也陪着对方干了一杯。 二人就这样推杯换盏,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喝了整整一坛酒。 张义看着对方脸色通红,眼神迷离,这才试探说道:“大哥,究竟啥事啊?能不能跟兄弟说说,万一兄弟有办法解决呢?” 这时的没藏赤地已经没了刚才的坚持,重重的叹了口气,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临了,才无比悲痛的说道:“兄弟,此事怕是瞒不住了,皇宫里的那位就算不知道事情全貌,也会有一些猜测。接下来……,接下来,怕是要择机动手了。” 张义闻言,眉毛一挑。他实在没想到,戚太医和宫中的眼线会同时出事。 假如,事情真如对方猜测的那样。那么,这事情就大条了。 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压低声音:“大哥,那遴选太子妃,会不会就是圈套?真等到举行大典的时候,全国至少有一半官员会汇聚京城。这不正是那位出手的最佳良机吗?一来,方便那位行事。二来,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你说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一语惊醒梦中人,没藏赤地猛然抬头,惊诧看着刘奇,眼珠转了又转。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兄弟,还别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说着,没藏赤地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看来那人已经动了杀心!这,这,这又该如何是好啊!” “大哥!别慌!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否则,不用等人家动手,咱们就已经完了!”张义挣脱开对方,双手扶住没藏赤地肩膀,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其冷静下来。 没藏赤地的心,早就慌乱成了一团,又岂是几句话能安抚住的。到了最后,他干脆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找大伯,要尽快把皇上的谋划告诉他,必须想个对策出来。” 张义一把拉住对方:“大哥,我也过去吧。真要是屠灭九族,小弟这条命也跑不了。” 没藏赤地只是稍一思忖就点头答应,领着刘奇一起去了后院书房。 书房 由于没藏讹庞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竟然连蜡烛都没有点起。 房间里早已陷入一片黑暗,也如同没藏讹庞此时的心情一样,竟然看不到一丝光明。 “哎!大意了啊!”没藏讹庞充满懊恼的拍打着躺椅的扶手。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侄子没藏赤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大伯,大伯!你在里面吗?” 没藏讹庞厌恶的闭上眼睛,根本就不想搭理对方。 只是,他越不回应,没藏赤地的喊声越大、 “大伯,开门啊,大伯,侄儿想到了一些东西!” “进来!”没藏讹庞烦躁的说道。 没藏赤地得了答复,向刘奇举手示意,表示自己先进去禀报。随后就推开房门,借着月光映照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大伯,我想到了一些东西……。” 接下来,他就把张义的分析说了一遍。 可惜的是,没藏赤地并没有得到一句夸赞。 “还有吗?”没藏讹庞仰躺回躺椅上。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睛:“大伯,侄儿说的这些,您早已经想到了?” 没藏讹庞被烦的不行,只能无奈回答:“你能想到的,大伯又怎会想不到。事到如今,咱们要尽快想个应对之法才行!” “义父,孩儿倒是有一策!只是不知能不能行!” 没藏讹庞循声望去,只见刘奇已经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来。 第812章 揣摩心思 没藏讹庞对于刘奇的不请自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哎!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父也不瞒你。现如今咱们已经被那人盯上了,怕是用不了多久,这阖族上下就要有血光之灾。” 张义对此倒是显得不以为然,依旧恭敬向对方行礼,这才来到旁边坐下。 没藏讹庞见对方依然能保持冷静,不由高看刘奇一眼,同时也在心中猜测对方究竟有何良策。 “说说吧,你有什么对策。” “义父,在孩儿说出对策之前,想先请教几个问题。您看……。” 张义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准许后,这才轻声询问:“义父,假如孩儿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人除了。您有多少把握,能稳住所有将领。让他们听从您的意思行事,不至于造成天下大乱的局面。” 没藏讹庞闻言,仔细打量对方。见刘奇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真有办法解决眼前这一危机。于是,也就整理心情,认真思考对方提出的问题。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为父只有五成把握吧。哎!怪只怪过去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朝堂上,没去拉拢那些手握重兵的武人。” 刘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义父,您和李陇接触了吗?” “当然!本来为父答应对方,事成之后任命他当飞龙使的。而交换条件,就是李陇负责搜集那些武人不法的证据,以便那些人日后能为我所用。只是……,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之是慢了那人一步啊。” 没藏讹庞说到最后,已经痛苦的闭上双眼,仰躺回了躺椅上。 张义深吸一口气,这才问出一个至关重要,且关乎整个布局的问题:“义父,孩儿冒昧,问个不该问的。假如日后事成,您是打算借此机会改天换日呢,还是保着那个襁褓里的娃娃登基坐殿呢?” “兄弟!切不可胡言乱语!” 不等没藏讹庞有所答复,没藏赤地已经出声训斥对方。说着,还不忘给刘奇使眼色。 张义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紧盯住没藏讹庞。 没藏讹庞在听了这个问题后,也是浑身一颤,眼神更是逐渐变得凌厉,目光不善的盯着刘奇。 张义脸上表现的很是坦然,也用平淡目光迎向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讹庞才避开对方目光,仰望房顶陷入沉思。 张义见此,心中冷笑连连。 老货!还挺能演的! 在他看来,对方的心里怕是早有答案。只是,自己问的突然,让其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果不其然,过了良久,没藏讹庞又恢复往日神态,发出一声轻笑:“小子,还是说说你的对策吧。” 张义能得到对方这个态度,已经非常满意了,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那孩儿就跟义父念叨念叨,要是说的不好,还希望您莫要取笑!”张义向前欠了下身。 没藏讹庞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翌日早上,随着皇城大门被禁军打开。 以国相没藏讹庞为首的一众朝臣,依次走进皇城,参加今日举行的朝议。 “众爱卿,可有本章上奏?”端坐在龙椅上的李元昊,目光在群臣脸上一一扫过。 没藏讹庞向前跨出一步:“皇上,臣有本!” 说着,他一边把奏章递给小黄门,一边介绍:“数日前,皇上令臣负责太子妃遴选一事,如今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各地自收到消息以后,共推举选送一百三十二名民间女子作为候选,经臣和礼部几次筛选商议,最终选定六名女子供皇上挑选。” 李元昊此时已经接过奏章,展开观瞧里面正是那六名女子的资料。 没藏讹庞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李元昊,仔细观察着对方一举一动。 见对方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奏章,心中就有了定数。 “皇上,现如今,那几名女子就在宫门外。您要不要亲自见见?” 李元昊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之色,正如对方所想的那样,他弄出这整个事件都是为了将没藏讹庞及其余党一网打尽。至于,太子妃究竟选谁,他并不在意。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态度,他思忖片刻就点头说道:“等下朝后,爱卿把几人领到暖阁去吧。” “是,臣遵旨!”没藏讹庞回到朝班。 接下来,按照朝堂规矩,就该其他相公和六部尚书上前奏本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飞龙使李崇仁出班请奏。 “皇上,臣有一本!” 李元昊对对方的冒失举动也是心存疑惑。 “李爱卿,您要奏什么?” 说着,他给了小黄门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把本章接过来。 李崇仁这才朗声说道:“臣这一本,是代飞龙院副使李陇上奏的。现已查明,吏部右侍郎费听路,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哪怕是磨勘得了上等的官员,想要得到提升,也必须给他足够的好处。否则……。” 随着李崇仁一句句介绍,朝堂上的群臣纷纷看向站在前列的国相没藏讹庞。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费听路是对方的死党。同时,也在心中冷笑,这个李陇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招惹权势滔天的国相,简直是不知死活。 正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元昊也斜撇着没藏讹庞,等待对方出班反驳。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藏讹庞竟然对此置若罔闻,如一尊泥胎木像似得,双眼微眯站立原地。丝毫没有,维护费听路的意思。 这时,李崇仁也已经陈述完费听路的罪状,眼巴巴看着李元昊,等待对方圣裁。 李元昊眉头微蹙,只是思忖片刻,就轻声吩咐:“既然是个贪赃枉法之徒,此人还留着作甚。大理寺!” “臣在!”大理寺卿出列。 李元昊继续吩咐:“把费听路拿了。” “臣,遵旨!”大理寺卿躬身领旨。 接下来,众朝臣纷纷拿出奏章,向李元昊叙说亟待解决的公务。只是,让所有人疑惑不解的是,一向热衷参与朝廷政务的没藏讹庞,直到散朝都是一言不发。 这也让李元昊疑心大盛,搞不清楚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813章 失宠传闻(上) 飞龙院 下朝回来的李崇仁,还没等坐定喝口茶水,徒弟李陇就找上了门。 “恩师。” “嗯,可是要问奏折的事情?”李崇仁点了下头,就吩咐小厮上茶。 李陇陪着笑脸,轻声询问:“是,徒儿就是来问问,皇上批复了吗?” 李崇仁白了对方一眼:“已经派大理寺去吏部拿人了。” 说到这里,他连忙追问:“早上也没来得及问你。你这么干就不怕后果?可别怪为师没提醒你,国相可不是好相与的。真到了他出手整治你的时候,为师都未必护得住你。” 李陇不以为意的点了下头:“多谢恩师提醒。不过,徒儿也不是莽撞行事,而是听说国相已经被那位厌弃了。所以,才弹劾费听路以探探虚实。” 李崇仁听了对方的解释,心中疑惑不解。国相被皇上厌弃的消息,自己怎么没收到一点风声?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李陇下意识看了眼房门:“恩师,我府上有个主事,前天去市场采买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两个出宫的中贵人闲聊得知的。” “中贵人?”李崇仁蹙眉思忖,以分析消息的准确性。 李陇却没打算给对方机会:“恩师,今天您弹劾国相的时候,那位和国相本人都是什么反应?” 李崇仁眨了眨眼,将当时发生的一幕在脑中回想一遍。确实有些蹊跷之处,国相在面对手下亲信被弹劾的时候,竟然不闻不问,连一句为其开脱的话都没有。还有当今皇上处理此事的手法,也有些耐人寻味。在明知费听路是国相一方的人马时,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就令大理寺拿人了。 念及至此,他就把朝堂的一幕叙述一遍,就不确定的说道:“莫非,国相真的已经失宠了?” 说到这里,李崇仁又摇了摇头:“没道理啊,没听说最近出了什么事啊。君臣的关系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一步呢?” 李陇对此,也是早有准备,轻声提醒对方:“师父,未必因为什么事情,国相才会失宠。你算算,国相在哪个位置多少年了?” 李崇仁思忖片刻,不禁眼前一亮:“国相整整干了五年了!你是说……?” “师父,明白了吧?怪只怪国相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太长了。不是有个词吗?贪权恋位!说的应该就是国相这种人了吧?” 李陇说着,还不忘眼含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李崇仁对此,还是不太确定:“或许吧。” 正在此时,小厮来报说宫里的大总管来飞龙院了。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相迎。 可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丞禄大步流星走进房间。 “徒儿见过师父。” “孙儿见过师公。” 丞禄挥了下手,示意二人起身。同时,来到桌旁坐下。 等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丞禄直接表明来意:“李陇!你那份弹劾折子是出自谁手?” 李崇仁心中一惊,连忙看向一旁的李陇。 李陇倒是表情淡然,躬身行礼:“回师公的话,那份奏章是孙儿亲手书写……。” 话音刚落,丞禄又连忙追问:“是受了谁的指使?” “师公何出此言?奏章不仅是孙儿亲手书写,也是孙儿自己的意思,并没有受谁的指使。”李陇一脸茫然的看向对方。 说着,又愤愤然说道:“师公,莫不是谁说了孙儿的坏话?您告诉孙儿那人是谁,我一定撕烂那人的嘴!” 丞禄仔细打量对方,想从中看出话语的真假。 一旁的李崇仁试探询问:“师父,可是李陇弹劾错了人?还是……,有其他缘故?” 半晌,丞禄才叹息一声,对李崇仁说道:“哎!你也不必多想。主子就是派为师过来问问。”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李陇:“咱家问你,怎么就想起弹劾费听路了?” 李陇心中一动,又把府里主事见到两个中贵人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补充道:“师公,既然国相已经遭人厌弃,孙儿就想着弹劾一下试试。反正那个费听路也不干净,倒不如就先拿他开刀。” 丞禄听了对方的理由,心里的惊诧已经无以复加。 他自然知道主子对没藏讹庞的厌恶已经达到顶点,更是知道接下来的布局计划。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主子这边刚开始行动,宫里就有了传闻,甚至还被人传了出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丞禄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陇。 李陇笃定的点了下头:“当然了。否则,孙儿也不会去弹劾费听路啊。” 丞禄闻言更加愤怒:“可还记得那两人的长相。” “师公,当时我就问过那个主事,他说跟那两人只是擦肩而过,连长相都没看清楚。”李陇双手一摊,表现的非常无奈。 “没看清?没看清,你就敢去招惹国相!没看清,你就敢去弹劾一个右侍郎!”丞禄指着李陇大声质问。 李崇仁见师父有发作的迹象,连忙出来打圆场:“师父息怒,师父息怒。” 他一边安抚丞禄,一边偷偷给李陇使眼色,示意对方过来道歉。 李陇也表现的非常乖巧,深施一礼:“师公,千错万错,都是孙儿的不是。孙儿不该莽撞行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李崇仁适时劝说:“师父,您别跟小辈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良久,丞禄才愤愤然的坐下,指着李陇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份奏章,就险些坏了主子的大事!啊?” 李陇心里“咯噔”一下,此时此刻他终于摸清了皇上的态度。 愤怒中的丞禄依然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李崇仁对事情一无所知,依然在不停的劝说师父。 李陇耐着性子等丞禄骂累了,这才轻声说道:“师公,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弥补啊?” 丞禄闻言就是一怔,他这次过来也是受了主子李元昊的指派。指派他过来问问,李陇招惹国相的初衷,对于后事根本没有提及。 他自然不敢胡乱做主:“等着吧,自会有口谕下来!” 第814章 失宠传闻(下) 当丞禄回到皇宫以后,就把之前的事情如实汇报给了李元昊。 李元昊听了也是惊诧莫名:“你说什么?消息已经泄露?!” “主子,都是老奴做事不够周全,害的事情提前泄露出去了。”丞禄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 李元昊的注意力却没在丞禄身上:“能查到那两人具体身份吗?” 丞禄连连点头:“主子放心,老奴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多嘴的给挖出来。” 李元昊满意的点了下头,不由得回想起朝堂上的那一幕。 良久,才自言自语道:“这也就说的通了。哈!想向朕示弱,以麻痹朕吗?妄想!” 丞禄却没那么多心思,连忙低声询问:“主子,既然老贼已经知道了您的心思,怕是会有所动作。主子不得不防啊。” 李元昊表现的非常轻蔑:“哼!就他!他能有什么动作?一个文官而已,手里连一兵一卒都没有,他还能干什么?” 对此,丞禄倒是有不同看法:“主子,老贼长居京城,难免会以各种手段拉拢那些将军。另外,他那个侄子没藏赤地,在西凉府经营日久。怕是上上下下的官员,早已被其收买。主子,该提早做些准备才好。” 其实不需要对方提醒,李元昊心中早有盘算。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匣,递到丞禄手里:“令瓜州都指挥使司上下官员,与西凉府都指挥使司换防!令飞龙院派员作为监军从旁监督!西凉府上下人等如有异动,一律格杀勿论!” 丞禄顿时眼睛一亮,只要把那些亲近没藏家的将军调离,西凉府就算是稳妥了。 他刚收下锦盒,李元昊又低声吩咐:“宫里养的那些人也要动起来,派到各地去观察动向。朕授予他们临机专断之权,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可见机行事。” “老奴,领旨!”丞禄躬身施礼。 二人说话间,门外小太监轻声禀报:“禀主子,礼部李尚书在宫门外求见。” 李元昊脸上的厌烦之色,一闪即逝:“宣他进来。” 说完,就给丞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离开。 稍后,李尚书来到暖阁,直接表明来意:“皇上,不知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了吗?” 李元昊是知道李尚书和没藏讹庞关系的,心中厌烦至极,脸上却是保持微笑:“朕疲乏了,人就不看了。你去告诉国相,就说他也是太子长辈,具体选谁让他拿主意就是了。告诉他,他办事,朕放心。” 李尚书自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只在心里连连感慨,感慨皇上对国相恩宠日隆。 他点了下头又轻声询问:“皇上,既然太子妃人选已定,臣就去请司天监推算佳期了?” 谁知,李元昊却出声阻拦:“左右不过是订婚仪式,又不是大婚典礼,就定一月之期吧。” 李尚书听说才给自己一个月的期限,心里有些为难。太子订婚虽然不及结婚大典,那也是一套繁琐流程呢。 “皇上,这一月之期……,老臣怕是……,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李元昊恨不得明天就把没藏讹庞斩草除根,根本就不愿意拖延太久。 “朕说一月就是一月。” 说完,就挥手赶人。 国相府书房 下朝回府的没藏讹庞,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而没藏赤地则心情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坐在一旁的张义见此,低声劝说:“大哥,您能坐一会儿不?你这样我看着头晕。” 没藏赤地却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此时,没藏讹庞咳嗽一声:“咳,赤地,坐下。” “大伯……!”没藏赤地有心争辩一句,见对方已经偏过头去。 他只能来到刘奇身边坐下:“兄弟,你这招到底成不成啊?”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消息都没报回来呢,你问我,我问谁去?” “嘿!”没藏赤地讨了一个没趣,也只能一拍大腿,在那里干着急。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大管家走进书房。 “老爷,李陇那边传来消息,说一切顺遂。” “嗯。知道了!”没藏讹庞连眼皮都没抬,就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管家刚离开不久,一名粗布汉子就来到书房。 “老爷,皇城有动静。” 没藏讹庞这才坐起身:“说!” “一炷香前,从皇城出来二十余人,直奔南城门而去。据守在城门附近的兄弟禀报,那些人出城后,就各自散开,沿着几条官道离开了。” 随着壮汉的讲述,整个书房的气氛也为之放松下来。 没藏讹庞转头看向刘奇,眼神中充满了赞许。 张义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 倒是一旁的没藏赤地,一只大手拍在对方肩膀上。 “兄弟,行啊!这就算成了!哈哈哈!” 张义连忙安抚对方:“大哥,还早着呢,现在就看李尚书的了。” 谁知话音刚落,之前离开的大管家就走进书房。 “老爷,李尚书遣人送来消息,说是佳期订在一个月之后。” 张义稍作盘算:“就是说,太子订婚的日子订在四月初一?” 大管家点了下头:“是,四少爷,就是四月初一。”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扫视房间几人。见都是核心人员,也不避讳:“义父,孩儿建议再派些人马出去,大张旗鼓的去联络各方。您看呢?” 没藏讹庞立即想到对方用意:“好!管家!就按照四少爷的意思,加派人手与各方联络。” “是,老奴这就去办!”大管家施了一礼,就领着壮汉离开书房。 没藏赤地等二人离开,这才一脸疑惑的看向刘奇:“兄弟,你之前不是说,皇上一定会把那些与咱们亲近的人盯死吗?事到如今,你这还派出人主动与那些人联络,会不会把局势变得更加紧张?妨碍了之后的计划实施?” 张义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没藏讹庞。 没藏讹庞也是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叹了口气就躺回躺椅上闭目养神。 “你说啊!摇什么头啊!”没藏赤地见此,却是不依不饶,非让对方弄个说法出来。 张义无奈,只能轻声解释:“哥哥唉,你怎么还是不懂啊。咱们就是让那些人暴露,让那些人被关注,这样只会对咱们更加有利!” “我没懂!” “没懂就没懂吧!反正,你早晚会懂!” “靠!” 第815章 见吴铎 三人议定以后,张义起身对没藏讹庞说道:“义父,孩儿去趟宫里?” 没藏讹庞眼睛一亮,立即明白了对方心意:“你能去一趟就再好不过。” 说着,又转头看向侄子:“赤地,你陪刘奇一起去,多给你姑姑带些东西过去。” 没藏赤地被眼前二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想起进宫了? 稍后,等没藏赤地陪着刘奇做上马车去皇城的时候,这才低声问道:“兄弟,你究竟跟我大伯打的什么哑谜啊?这不年不节的进宫干嘛?再说了,那位已经对咱家起了歹心,现在主动送上门去,会不会……。”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轻声打断:“大哥,你怎么现在还没看明白啊。” 他看没藏赤地睁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瞅着自己,真有心给对方一脚。 张义在对方耳边低声解释:“大哥,咱们之前不是说了吗?尽量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咱们现在去皇宫,就为了这个。”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可这样有用吗?东一下西一下的,能有多大用处啊?” 张义懒得跟这货解释了,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可一旦涉及到更高一层的斗智斗勇,就显得傻乎乎的。 “你就跟兄弟走吧,肯定不能坑你。” 等二人带着两车礼品来到皇城的时候,立即被城门官拦住。 在询问了来意后,就让他们原地等待,自己则去通知上司拓跋涛。 “他们俩来了?” 拓跋涛微一愣神,就派人就去禀告皇后娘娘。同时,还叫来一名小黄门,让对方把刘奇二人来皇城的消息通知丞禄。 当丞禄听说刘奇来了的时候,立即联想到对方很有可能是来送药的。 “去,告诉拓跋将军,让他认真搜检,只要发现夹带,立即把那小子绑了送到地牢去。” 小黄门刚走,丞禄就抽调大批手下去监视皇后宫里的一切动作,哪怕是丢出来的垃圾,都要认真检查一遍。 半炷香后,当张义看到禁军那副认真做事的样子,不由向一旁的没藏赤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哥们没说错吧。 至此,没藏赤地对于刘奇的心思,算是心服口服。 两个时辰后,张义才辞别皇后离开皇宫。 “兄弟,现在回去?”没藏赤地看着街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张义摇了摇头:“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得找李陇一趟,有点事情要跟他说。” “行,那你注意点安全。”没藏赤地挥了下手。 张义目送对方离开,这才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等他再次出来,已经易容成一位中年儒生。 “啪,啪啪!” “谁啊?” 随着张义敲响院门,傅文的声音隔着院墙传了出来。 “我啊!”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低声回答。 稍后,等傅文打开院门,张义立即闪身进去。 “人呢?” 傅文并未回答,只是向正堂房间努了下嘴。 “你在这守着。”张义吩咐了一句,就独自去了正堂屋里。 吴铎,经过多半年的历练,明显比以前黑了不少,身体也壮实了很多。关键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与当年在东京城相比,有着本质的天壤地别的变化。对方自带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也让想托付大事的张义非常满意。 “兄弟,你可算是来了。”吴铎对于张义的到来很是热情,展开双臂就把对方抱在怀里。 “滚滚滚!我特么是男的,回家抱你自己媳妇去!”张义连忙挣脱开。 “哈哈哈!你这嘴还是那么损!”吴铎毫不在意,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二人寒暄几句,吴铎才疑惑发问:“你把我从那么远叫过来,究竟有什么事啊。” 张义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反问对方:“叫你过来当然是打仗了!不过,我先问问你,野利氏现在有多少人,战力又如何?” 吴铎听说要打仗,立即来了兴趣。向前欠下了身体:“现在我们有两千五百多人,就这还是兰州方便控制补给的结果。要是有充足的武器和粮草供应,发展到四五千人绝对没有问题。至于,战力嘛……,这么说吧,除了那些驻有重兵关隘以外,一般的关卡、镇子、堡子根本拦不住我们。要是野战,同等兵力的情况下,虽不至于全歼对方,但也是稳赢的。” 张义听了这个结果,深深的看了吴铎一眼。西夏兵卒悍勇是天下闻名的,就连辽军都不得不退让三分。就这样的战力,野利氏居然有取胜的把握,这实属难得。 吴铎见对方不答,连忙催促:“兄弟,你把我叫过来,究竟要干什么啊?” 张义又在脑子里把计划重新想了一遍,感觉没有明显漏洞了,这才轻声介绍:“假如,我想让野利氏和宋军,联合攻打卓啰城,你以为能有几成胜算?” “什么!你打算打哪儿?”吴铎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还掏了掏耳朵。 等张义又重复了一遍,吴铎才震惊的看着对方。 “兄弟,莫不是开玩笑吧。卓啰城可是要塞,里面驻守着一万精锐呢。再凭借着城高壕深的优势,没有三万人马和大批攻城器械,根本就不可能将其拿下。” 吴铎对于卓啰城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对于如何拿下那座军城,早就在心里盘算过。 不等张义解释,他又继续说道:“兄弟,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就算咱们派出三万人马,把卓啰城攻下,也未必能守得住啊。济桑县甚至西凉府一旦收到消息,会立即展开行动。到时候,又将是一场血战。你算算啊,兰州驻军加上野利氏一共才多少兵力。相比于西凉府的驻军数量,简直是不值一提。” 张义对于吴铎的分析,只是回以一声轻笑:“哈!吴哥,你还真是做个功课的。” 吴铎撇了撇嘴:“那是,这些日子,我每次路过卓啰城附近,都琢磨着怎么能把他纳入囊中。只是……。哎!还是兵力不济啊。” 张义双眼紧紧叮嘱对方:“吴哥,假如,小弟告诉你,咱们有机会把卓啰城纳入大宋版图呢?你能不能说服野利氏,助咱们大宋一臂之力?” 第816章 各方反应(上) 吴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上下打量张义,想从中看出真假。 张义则一脸坦然的迎向对方。 良久,吴铎才试探说道:“兄弟,你不是在跟哥哥开玩笑?” “哥哥唉,兄弟大老远的把你叫过来,能是为了一句玩笑吗?”张义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吴铎见对方这个样子,才信了几分。 “兄弟,那你说说,卓啰城该怎么打才能拿下?” 张义在心里左右衡量,最终还是把西夏将要易主,自己想趁着大好机会,让大宋借机出兵卓啰城的事情说了。 “什么?你说李元昊要死了?”吴铎震惊的看着对方。 张义缓缓点头:“我也不瞒你,四月初一太子订婚当日,就是李元昊的死期!到时西夏必会乱上一阵。我想让大宋把握良机,一举拿下卓啰城。” “乖乖!这可是开疆拓土的大事情啊,要是我爹他们知道了,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吴铎话说一半,这才想起什么:“我爹知道这个计划吗?” 张义点了下头:“我早就把消息传回去了,只是当时不知道具体行动日期,回头我会把消息传回去的。” 吴铎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已经难掩笑容。 张义也懒得多问,无非就是一些军功上的事情。 他又叮嘱了对方几句,才令傅文亲自送吴铎回去。 在张义配合没藏讹庞密谋杀害李元昊的时候,他之前送出去的那枚蜡丸也已经被送回了东京城。 “郡主,那人都写了什么?”吴宇看着破译密信的曹宇婷。 曹宇婷又把翻译的稿件反复看了几遍,心情激动不已,一双玉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 直到吴宇的声音在旁响起,曹宇婷才从思绪中惊醒:“吴叔!快!快请老……。” 话说到一半,她又改口说道:“走!先带我去见你们司使!” “哦!好!”吴宇连忙起身。 稍后,二人就来到老太监的值房。 “司使,请屏退左右。”曹宇婷不等对方询问,就抢先出声。 老太监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吴宇,见对方点头,这才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三人,曹宇婷才低声说道:“张义送来消息,李元昊正在民间为太子遴选太子妃,他想借此机会暗杀李元昊!” “什么?” 一番话,惊得老太监险些没跳起来。 曹宇婷无奈,只能又复述了一遍,又补充道:“司使,张义还说,到时无论是太子宁令哥继位,还是尚在襁褓的李谅祚继位,都将是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的局面。也正是咱们大宋开疆扩土之时,还望不要错过大好良机。” 老太监听了曹宇婷的讲述,呼吸不由变得粗重。他紧盯着对方眼睛:“郡主,此事重大,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曹宇婷下意识白了对方一眼:“我还没疯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老太监眨了眨眼睛,虽说对方的信用一向良好,可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密信何在?”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想亲眼看一下密信。 曹宇婷干脆把密信连同破译件一起交给对方:“你看看吧。” 半晌,老太监长舒一口气,脸上显出欣喜之色:“郡主!随老奴进宫吧!” “不去!我要回家!”曹宇婷可不想看到那些文臣的恶心样子。 老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行,那郡主可自行离去,老奴要进宫面圣,就不奉陪了。” 说着,就欢欢喜喜的揣着密信去了皇宫。 曹宇婷等对方走远,这才在吴宇的陪同下走出皇城司。 “吴叔!他……在那边还好吗?” 吴宇是知道辽国方面给张义找了个媳妇的,可当着郡主的面,实在不便提起,只能敷衍说道:“挺好的,我这边又给他多派了两个联络人,武技也都相当了得。就算有个突发状况,他凭借着这些人的保护,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安然回到大宋。” 曹宇婷这才点了下头:“那就好!您留步,我这就回去了。” 稍后,等她回到郡王府,就看见老爹正在穿戴官袍。 “爹爹,您这是?” “闺女回来了,官家临时召见爹爹入宫。” 曹宇婷立即想到了什么,来到爹爹身边,轻声叮嘱:“爹爹,假如是领兵打仗的事情,您一定要争一争。哪怕是给我两个哥哥,争个随军机会呢。” “打仗?打什么仗?又有外敌叩边了吗?”曹佾连声追问。 曹宇婷看时间紧急,也不便多说:“哎呀!您就听女儿一句,假如是打仗的事情,一定给咱家争取个位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跟平时的抵御外敌完全不同。” 曹佾刚想再追问几句,来传口谕的小太监已经在门外轻声催促。 他只能就此作罢,敷衍了几句,就跟着小太监去了皇城。 等他走进暖阁的时候,就见几位相公和兵部户部两位尚书早已到来。 “公伯来了,赐座!” 赵祯对这些臣子非常不错,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一般都会赐座。 曹佾连忙躬身致谢。 稍后,赵祯用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轻声说道:“朕刚接到一个消息,西夏国主李元昊打算为太子遴选太子妃。” 群臣闻言,纷纷对视一眼。心中生出同一个念头:这算啥消息啊,值当把咱们叫到一起商议吗?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只听赵祯继续说道:“朕还收到一个消息,就是有人要在西夏太子订婚典礼上刺杀李元昊!” “什么?刺杀李元昊?”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在下面窃窃私语。 赵祯却是不理,又继续说道:“朕这次召众卿家过来,就是想商议个对策。看能不能趁着西夏朝廷内乱的机会,我大宋挥师北上,一举拿下几个边关重镇。” 随着话音落下,群臣也算明白了官家的想法,一时间眼神乱飞,各自也在心里做着盘算。 过了片刻,新任参知政事文彦博起身行礼:“官家,臣斗胆!不知您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又如何保证消息准确性的?” 赵祯微笑不答,瞥了一眼一旁的阿大,示意对方回答。 老太监出班行礼:“文相公,自然是皇城司秘谍从前方送来的消息。” “中贵人,别怪本官没提醒你。这可是弑君,你如何保证李元昊一定能死于他人之手?而不是什么人故意放出来的诱饵,用以引我军入瓮?” 第817章 各方反应(下) 老太监闻言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心里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文彦博:“本官愿以性命为其担保。这次消息绝不可能是西夏故意放出的诱饵。” 在场众人,包括文彦博这个当事人在内,在听了老太监的保证后,都纷纷闭上了闭口不言。 毕竟,人家都已经用性命担保了,自己如果再质疑的话,那就是死仇了。 赵祯环视群臣,轻咳一声:“咳,好了。众爱卿,还是说说如何应对吧。” 等了片刻,见没人回答。赵祯也只能将目光看向枢密使夏竦,这个军方大佬,示意对方先表态。 夏竦略作思忖,就出班而立:“官家,臣思之再三,还是觉得不出兵为好。北边辽国对我大宋本就虎视眈眈,假如朝廷再对西北用兵,势必会与西夏交恶。一旦那两国因此结盟,继而联手入侵我大宋的话,只怕到了那个时候,边关会狼烟四起,边关百姓也更是苦不堪言。臣,望官家三思。” 他这边的话音刚落,连同兵部户部在内的几位大佬也随声附和,希望赵祯能三思而行。 只是,这些人没注意到的是,赵祯在听了夏竦的分析后,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厌恶。 他不再搭理那些劝谏自己的群臣,而是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国舅曹佾。 曹佾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本不想说话的他,见躲不过了也只能向前一步:“官家……,臣……,臣同意出兵!” “郡王,军国大事,不可妄言!”夏竦听对方同意出兵,也顾不得体面了,用手戟曹佾。 曹佾根本没搭理对方的意思,而是继续向赵祯说道:“官家,如果真如消息所言,李元昊会死于非命,那西夏必将大乱。我大宋何不借机出兵,一举拿下几座城池?” 赵祯没做太多表示,而是又把目光看向反对出兵的夏竦几人。 夏竦行了一礼,这才转向曹佾:“郡王,难道下官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吗?且不说我大宋的战力如何,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就算取得全胜又能如何?西夏一旦与辽国联手,我大宋又该如何应对?” 曹佾好歹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平时装聋作哑,也只是不想给家族招惹麻烦。可对方问到自己头上了,心中也存了几分火气。 “夏枢密!我来问你,朝廷在北边和西北驻守了不下四十万边军吧?若是再算上厢军,其总规模不下六十万吧?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还是说你这个枢密使无能,根本就是个摆设?根本无法驱使他们为朝廷作战?既然这样的话,那倒是简单了!你赶快辞官回家,换个能打仗会打仗的上来。也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郡王,你……!!!” “咳咳!” 就在二人争论不休的时候,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循声望去就见官家赵祯正面色不善的怒视曹佾。 曹佾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消了大半,施了一礼就退了回去。 赵祯这才语带责怪的说道:“好好说话,什么就辞官回家,这种失和的话以后少说。” “是,官家!”曹佾躬身行礼。 夏竦本来被气的胸口起伏,正打算与曹佾争辩一番,突然被赵祯这么一打断,火气只能憋在心里,想发也发不出来。 一旁的文彦博算是旁观者清,从赵祯的态度上看出一些门道。 他试探说道:“郡王,不知你想出兵打哪里?” 一番话,立即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曹佾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文老头会变得这么快,刚才还和夏竦劝阻官家用兵呢。 他只是稍作思忖,就朗声回答:“要说最适合用兵的地方,共有两处。一,银川,无论是调兵还是押运粮草,都有先天优势。” 文彦博趁着对方说话的时候,始终在偷眼打量官家赵祯。 见对方满意的点了下头,心里更是有了底数。 等曹佾说完,他又继续追问:“那其二呢?” 曹佾简直太满意这个捧哏的了,轻咳一声:“咳!这其二自然是兰州了。兰州往北就是卓啰城,几百里外更是西夏的交通重镇凉州城,只要将凉州城拿下,等于一下切断了西夏东西部的交通。” “简直是笑话!” 不等曹佾把话说完,夏竦已经出言打断:“郡王!西夏既然是交通重镇,自然有重兵把守,岂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下来的?那里的山川什么样?兵力又多少?各自部署在什么位置?” 他看曹佾面现尴尬,气势瞬间涨了几分:“郡王,这不知,那不知,这仗你怎么打?劝你还是不要轻言用兵的好。免得害了那些大宋儿郎的……。” “咱家知道!” 同样,不等夏竦说完,老太监已经向前一步。 夏竦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时候皇城司使也能参与国事了? 他转头看向官家,意图非常明显,你家奴才多嘴了,到底管不管? 只可惜,赵祯对于夏竦的反应,直接选择无视。而是,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茶杯,仿佛对上面彩绘的花鸟很感兴趣。 老太监见此,胆子也大了些:“夏枢密,皇城司早已掌握西夏在西凉府以及夏州府的全部军事部署。当然,其中就包括具体各个兵力的数量和分布情况。” “什么!!!” 夏竦吃惊的看着对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太监太喜欢对方的反应了,欣赏了几息的时间,才又把刚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不可能!你……。” 夏竦下意识想反驳对方,可是看老太监信心满满的样子,又有些迟疑。难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念及至此,他转头看向官家。 赵祯直到此时,才把目光从茶杯上移开,向夏竦微笑点头:“不错,皇城司确实有那些东西。” “轰!” 这一下,不止是夏竦震惊了,在场众人都纷纷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上面端坐的官家。 这些人心里同时闪出一句:啥时候咱大宋这么强了,连敌国的军事部署都有。真要是这样,那胜算岂不是大增? 赵祯微笑叮嘱:“众爱卿,我大宋掌握布防图的事情,切不可泄露出去。” 第818章 自寻烦恼 济阳郡王府 “爹爹,您回来了?” 曹佾刚走进正堂,曹宇婷就从帷幕后面绕了出来。 “嗯,回来了。”曹佾应了一声,就坐在椅子上饮茶。 曹宇婷下意识打量房门,低声询问:“爹爹,定了吗?打哪儿啊?” 曹佾知道闺女的本事,也知道对方偶尔会帮着皇城司做些事情,所以对于对方的提问,并不感到惊讶。 “定了。” 曹佾同样看了眼房门,压低声音:“佯攻夏州府一线,主力攻打西凉一带。”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主帅呢?是不是狄枢密?” “没定呢!兰州已经有种家兄弟了,狄青再去恐怕会有些麻烦,枢密院那边还要再商议商议。” “也是,一山不容二虎嘛。” 曹宇婷随即又想起什么:“爹爹,那我哥哥他们呢?你就没……。” 说着,还不忘俏皮的向老爹挑了挑眉。 曹佾对于这个问题,也只是摇了摇头:“军国大事,为父也不好徇私。等选出主帅以后,再走门路吧。” “那就来不及了吧?” “哪有那么快啊!哪怕李元昊立等死去,咱们再筹谋出兵也来得及。总是要等西夏生乱,咱们才好趁虚而入。” “哦,也对!”曹宇婷听说距离出兵还早,干脆没了聊天的心情,就起身打算离开。 可她刚有动作,就被曹佾叫住:“爹爹问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把声音压的极低:“那个叫张义什么的,是不是就在西夏?” 曹宇婷对于自己老爹,自然是无需保密的。当即点了下头:“对啊,您怎么问起这个了?” 曹佾却是不答,而是继续追问:“刚才在朝堂上,司使说已经掌握了西夏一部分的布防情况。这其中有没有那小子的功劳?” 曹宇婷闻言,不由得有些小得意:“爹爹,何止有张义一点功劳啊,所有功劳都是他的。” 她这才把张义之前的所作所为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补充说道:“爹爹,厉害吧?他可能干了。” 以往,曹佾对于张义所干的事情,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就是一知半解。现在听了女儿的讲述,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乖乖!这么说,那小子可是干了不少大事呢!” “那可不?您也不想想,他要是个平庸的,女儿怎么会……,是吧。” 对此,曹佾倒是有不同想法:“闺女,爹爹承认他能干,也干了不少事。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你俩总不能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吧?还是你娘说的对,过日子就是要求个安稳才好。” “呃!”曹宇婷对此无言以对。 在父女二人谈论对西夏出兵的同时,身在兴庆府的丞禄,已经忙碌的焦头烂额。 自从主子李元昊定下方略,丞禄就向大小城镇派出亲信人马,以防没藏讹庞在下面搞小动作,真要组织个兵变民变什么的,影响就太大了。 可随着典礼的日子逐渐临近,就发现没藏讹庞的动作也变得越加频繁,为了以防不测,丞禄只能也做出相应部署。 “报!没藏赤地带着大批礼品,去拜访马步军都指挥使细封将军。” 丞禄从旁边拿过一支令牌:“带人盯着细封措,看他与谁接触,一一记录下来。” “是!”来人领令离开。 “报!国相家的采买主事去了西市,与禁军一名校尉聊了几句,咱们的人距离太远,没听清二人说的什么。” 丞禄提起笔在册子上记录下来,又从旁边拿过一支令牌:“多带人马,把那个校尉给咱家盯紧了。” “是!”来人领令离开。 “报……。” 稍后,等丞禄打发走了来人,这才放下手里的毛笔,一边揉捏着酸痛的手腕,一边看着册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 哼!没藏老贼,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这边没自得多久,之前领令离开的一个汉子,已经去而复返。 “大总管,小人去后面领人,结果告知都被派出去了,已经没人可以调集。” “什么?”丞禄只觉自己听错了。 等汉子重新复述一遍,他这才反应过来:“整整百余人呢。都派出去了?” 汉子苦笑点头:“总管,至少后院是这么回复的。您看……。” 丞禄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小太监宝儿。 宝儿在心中盘算一下,这才点了下头:“老祖,差不多的。您看看那些令牌……。” 丞禄这才去看身边的木匣,只见原本满满一盒子令牌,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面对这一情况,丞禄不禁紧蹙眉头。 宝儿见此,才轻声建议:“老祖,要不孙儿去趟飞龙院,让李使君调些精干人手过来?” 丞禄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他不能动,飞龙院大大小小不少事情呢。” 说到这里,他猛然抬头:“你去把副使李陇给咱家叫来,让他多带些精干的手下。” “是!孙儿这就去!”宝儿躬身领令。 自从李陇知道了没藏讹庞的计划,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了。哪怕现在反水,向李元昊举报对方。以皇上的脾气秉性,那是断然不会放过自己全家老小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拼出一条生路出来。 他这些日子,借助飞龙院的消息渠道,为没藏讹庞搜集了不少军方将领的罪证。以便对方得手以后,能够迅速控制局面。 “田翼,去!把这个放在老地方!” 李陇说着,就把一枚蜡丸放到小吏田翼手里。 “是!小人这就过去。” 田翼刚刚离开,小太监宝儿就找上了门。 等宝儿表明了来意,李陇心中大喜,只是还要故作为难的说道:“中贵人,这怕是不妥吧?飞龙院自有规矩,监视军方将领,需要飞龙使直接授意。否则,一旦被监视的人反咬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宝儿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打官腔,连忙解释:“李使君,这些都是大总管的意思,小人只是负责传话。要不,您跟小人过去一趟,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大总管的面说出来。” 李陇仿佛真被对方这狐假虎威的气势吓到了似得,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那我收拾收拾,这就带人过去。” 第819章 背叛 在丞禄到处抽调精兵悍将的同时,张义也在国相府里听着大管家的汇报。 “四少爷,三少爷刚走到北街路口就被人盯上了。” 张义看了眼一旁端坐的没藏讹庞,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开口询问:“那三少爷呢?他没做什么过激反应吧?” “没,三少爷还是按照原计划给细封措送的礼,就跟没发现那人一样。”大管家有些得意。 张义点头的同时,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从中翻看两页就向大管家吩咐:“老管家,一会儿等三少爷回来,你亲自跑一趟步军统领陈将军的府邸,给他送车礼物过去。记住了,务必在对方府里坐上一会儿,要是能和他家里的管家单独相处就再好不过了。” “四少爷放心,老奴保证把事情办的妥妥的。”大管家躬身领令,转身就要离去。 “留步!” 在管家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刘奇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您跟下面几位主事说一下,这些日子辛苦辛苦。尽量多跑几个地方,多见一些人。等事成之后,每人自有一份好处。” “四少爷,这是怎么话说的。都是给府上办差,还不是应该做的吗?”大管家说完,就倒退着走出房间。 张义等书房里只有他和没藏讹庞的时候,才轻声询问:“义父,您看孩儿这么布置行吗?” 没藏讹庞脸含笑意的点了下头:“不错。” 不等刘奇说些什么,他又轻声叮嘱:“不过,这招可不能用老了,其中的分寸拿捏可是的细致活。” “那是,那是。义父放心,孩儿这里还有后手呢。”刘奇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正在二人说话间,书房房门被人推开,那名粗壮汉子走了进来。 “老爷,李陇那边传消息过来了。”说着,汉子把一枚蜡丸递了过去。 没藏讹庞伸手接过,在仔细拆开的同时,就听汉子继续禀报:“根据下面人传回来的消息,飞龙院去了一个宫里出来的小太监,只是片刻的功夫,李陇就跟着对方进宫了。” 没藏讹庞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意味深长的看向刘奇。 张义显得有些得意:“我真当丞禄藏了多少人马呢。这才几招啊,就无人可用了。” 没藏讹庞却是不做评价,低头查看李陇传过来的消息。只看了个开头,他就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把纸条上的信息摘抄上去。 “刘奇,你去盯着点没移氏那边。距离举行典礼可没多少日子了,千万不能出了差错。”没藏讹庞一边抄写,一边轻声吩咐。 张义眨了眨眼,下意识瞥了眼躬身而立的汉子。随即起身向没藏讹庞行礼:“义父说的极是,孩儿现在就过去看看。” 没藏讹庞点了下头,目送对方离开。 等房门再次关闭,他立即给汉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查看情况。 汉子点头会意,几步来到门后,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只见刘奇已经向没移氏居住的院子去了。 他这才重新关闭房门,转回身向没藏讹庞点了下头。 没藏讹庞向对方勾了勾手,示意汉子到近前说话。 “人到了吗?” “一个时辰前,最后一批人已经进城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全都分批安置好了。”汉子如实禀告。 没藏讹庞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汉子脸上反复打量。 汉子见对方这样看着自己,连忙低头检查身上衣袍。 良久,没藏讹庞才幽幽说道:“富林,你跟老爷我多少年了?” 富林闻言一愣,虽不知道对方的用意,还是恭敬回答:“回老爷的话,自从小人八岁那年失去双亲,被您收在麾下,算起来已经有十七年了。” 没藏讹庞感慨说道:“日子过的真快啊。不知不知觉,已经十七年过去了。” 说着,他挑了下眉,双眼直视对方:“这十七年里,你觉得我对你如何啊?” 汉子慌忙单膝跪地,态度比之前又恭敬几分:“老爷对小人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 没藏讹庞并没有急于让对方起来,反而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轻声说道:“抬起头来。” 等富林将头抬起,没藏讹庞双眼直视对方:“接下来,我说的所有话,你必须一丝不苟的执行。” 富林重重的点了下头。 没藏讹庞见此,就一字一顿的说道:“行事的那天,刘奇一旦失手,你务必带着咱们那群人造成混乱,以借机除掉几个人。。这一嘛,自然是李元昊那个老贼。其二,就是太子,只有除了他,小皇子才能登基上位。” 富林轻声应是,等待对方说出最后一个名字。 没藏讹庞故意顿了一下,随即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这第三个嘛,就是刘奇~。”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伸出手指从脖子上一划而过。 富林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老爷要自己亲手除掉刘奇。 就在他发愣之际,没藏讹庞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怎么?不愿意吗?” 富林惊醒的同时,慌忙开口解释:“不是!老爷,四少爷他……。”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讹庞脸色一肃:“嗯?!” 富林吓得一缩头,点头如捣蒜一般:“请老爷放心,小人一定依照老爷的意思,把刘奇除了。” 没藏讹庞听到这句话,脸色才变得和缓:“起来吧。” 在没藏讹庞算计刘奇的同时,张义正在没移氏的小院里,旁观礼部官员教授对方宫中礼仪。 “哎呦!姑娘,不能笑的。尤其是典礼当天,从始至终都要保持端庄,切不可露出笑脸,那可是君前失仪的大罪。” 没移氏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小嘴:“人家是忍不住嘛,每次想起自己以后就是太子妃了,心中的欢喜就压抑不住。” “姑娘,那也得忍着,实在不行……,姑娘,下官说句没体统的话,您要实在忍不住,就用手掐自己的腿……” 张义在一旁看的索然无味,好不容等到那名官员离开,他这才凑了过去。 “没藏氏,典礼那天,你不仅要遵守礼部教你的规矩,还有另一套规矩,也要一并学了。” 第820章 再填一把火 “是什么?”张义的一句话,立即引起了没移氏的兴趣。 张义从旁边拿过一只茶杯,摆在对方面前的桌子上。 “给长辈敬茶。”说着,就示意没移氏做一遍。 没移氏一脸懵懂表情,敬茶当然会,只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动作,还需要特意练习吗? 稍后,她就用两只手捧起茶杯,送到刘奇面前:“刘知县,请喝茶。” “不对!”张义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做一遍,你仔细看好。” 他说着,就用双手轻轻捧起茶杯,而是两根食指箍住茶肚位置,再用两只拇指自上而下牢牢扣住茶杯的杯口。 张义一边给对方演示动作,一边轻声解释:“订婚大典的当天,上面坐着我大夏国的皇上,下面至少有数百位文武官员一起观礼。面对这一情况,你难免会心情紧张。”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见对方点头表示同意,这才继续说道:“可别小看了敬茶这个环节,那可是整场典礼很关键的一个环节,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所以,我给你想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动作,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不会因为紧张到手抖,而把茶杯掉落在地。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没移氏恍然大悟:“民女明白了,多谢刘知县。” “谢就不必了,勤加练习吧。” 张义丢下一句,就转身出了小院,只留下刻苦练习的没移氏一人。 翌日上午,枢密院。 “刘奇?你小子怎么来了?” 门子罗岩看见久未蒙面的刘奇,高高兴兴的迎了过来。 张义翻身下马,向陪同的护卫说了一声,就向罗岩走去。 “罗叔,您身体还硬朗?” “好着呢,好着呢。你婶婶还一直念叨你呢,说你小子这么久也不来家里坐坐,是不是当大官了,就开始嫌弃罗叔一家了?” “罗叔,冤枉啊。小子前些日子一直在夏州那边呢,等我忙过这段的,一定去看您老两位。” 二人又寒暄几句,张义才表明来意:“罗叔,赵枢密在吗?” “在呢,在呢。你先去门房喝口热乎的,罗叔这就给你通报去。” “有劳罗叔了。” “嗨!跟罗叔客气个啥。等着啊!” 张义目送对方小跑着去了后面,就站在台阶上假意欣赏风景,实则用余光观察周遭情况。 不出所料,他根本没费多大力气,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口发现两个向这边偷偷观望的汉子。 张义对于二人的表现非常满意。 果然是丞禄的手下,没让小爷失望。 与此同时,赵括已经收到了刘奇来访的消息。 “他来干什么?”他下意识看向来通报的罗岩。 罗岩愣了一下,心中暗骂自己高兴过头了,居然忘记问对方来意了。 不过,他凭借着多年的历练,还是轻声回答:“回枢密的话,刘奇只说有急事求见。” 赵括闻言,有心想回绝对方。可一想到刘奇的另一层身份,当朝国相的义子,就断了之前的想法。 “把他领进来吧。” 稍后,张义在罗岩的陪同下走进值房。 “华通知县刘奇,见过使君!”张义行礼一丝不苟。 赵括微微点头:“刘奇,你找本官何事?” 张义没有着急答复,而是看了眼左右:“使君,事涉机密,您看……。” 赵括眨了眨眼睛,心里首先想到的是夏州府。 难道,夏州又出了乱子不成? 念及至此,他立即挥了下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时候,张义才从袖筒里抽出一封请求增兵的文书。 “使君,小子这次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想请您给通融通融。” 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把公文放在桌案上。 赵恬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增兵文书。 张义则在一旁解释:“使君,上次辽军偷袭夏州府的事情,相信您是知道的。下官所在的华通县,被五千敌军围困了整整一天一夜。要不是,下官还算机敏,城里那几十名军卒还算用命,早就被大军破城了。” 说到这里,他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笑容:“使君,小子这次过来,就是想请您给通融通融,把华通县的兵卒名额增加一些。” 赵括听完对方讲述,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小子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就这么一件屁大点的事情,还值当我亲自见你?” “使君,可不能这么说啊。在您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可是在小子这里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小子也是没办法了,谁让知府通判都不批的呢。” 张义说到这里,脸上充满了无奈:“郎君,知府他们说朝廷自有法度,每个县配备多少人马都是有定数的。可下官的华通县地理位置特殊啊……。” 赵括被对方说的烦不胜烦,自己是管理天下兵马的,现在倒好,你一个小破县城增加几十个军卒名额也来找自己。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本官应允也就是了。” 说着,就提起笔在那件公文上,做了批示签押。 随后就将公文递给对方:“看在你是枢密院老人的面子上,本官通融一次。记住,下不为例。” 张义欢欢喜喜接过公文,又从怀里掏出几支密封好的信封。 “使君,下官还想请您帮个忙。” 赵括见对方蹬鼻子上脸,心中有些烦躁。要不是看在国相的面子上,早给这小子轰出去了。 “你还要干嘛?” 张义态度恭敬的把信封放在书案上:“使君,下官这里有几封紧急书信,想通过军中渠道给传递一下。” 在赵括将要发作之前,他立即解释:“使君,国相那边都是普通信使,让他们送的话,就全都耽误了。所以……。” 赵括厌烦的看着刘奇:“不是还有飞龙院吗?” “哎呦!使君啊,小子不是把飞龙院后面那位给得罪了吗?您给通融通融,小子在这里给您作揖了!” 说话间,张义已经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向赵括施了一礼。 赵括深吸一口气,有心想检查一下书信内容,可看见信封的封口还印有泥封,只能就此作罢。 “只此一次啊!” “谢使君,小子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821章 几近崩溃的丞禄 当张义离开枢密院回到国相府的同时,丞禄已经收到了刘奇前往枢密院的消息。 “你说什么?他去枢密院找赵括了?!”丞禄长身站起的同时,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枢密院是个什么所在?那可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地方。 刘奇那小子以前跟着赵括做过一阵贴身小吏,现在又有一层国相义子的身份。而赵括早已被家族抛弃,前些日子又连续被皇上责罚,心中难免生出些怨念。 现在这二人坐到一起……。 丞禄想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探子被对方凶狠的眼神,吓得浑身颤抖:“是,小人亲眼所见。” “他待了多长时间,跟赵括都说了些什么?”丞禄慌忙追问。 探子无奈摇了摇头:“我没跟进去啊。” “你特么废物!”丞禄一个箭步冲到对方面前,抬起一脚把探子踹翻在地,拳头如同雨点般的砸在探子身上。 “大总管,饶命啊!大总管,饶命啊!”探子只能弓着身体,大声向对方讨饶。 良久,丞禄累的几乎脱力,这才颤颤巍巍站直身体。 他指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探子说道:“给咱家滚出去!!!” 等那人跌跌撞撞离开房间,丞禄又向外面大声吩咐:“去!把李陇给咱家找来!” 门外伺候的小厮,见老祖发了脾气,哪里还敢怠慢,慌忙派人去飞龙院联系李陇。 稍后,等李陇走进房间,丞禄就劈头盖脸的质问:“刘奇去枢密院见赵括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李陇闻言一愣,随即点头应声:“老祖,孙儿知道这事。”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丞禄走到对方面前,几乎是面对面的大声咆哮。 李陇无奈苦笑:“老祖,孙儿收到消息的时候,刘奇已经见到赵枢密了啊。” 丞禄深吸一口气,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对方。只是,胸中有团怒火,实在是无处发泄。 “那咱家问你,枢密院里有没有飞龙院的人。” “这是有的!” “那好!你现在立即派人去打听,看刘奇在赵括值房里呆了多久,又都说了什么。” 李陇看着怒发喷张的对方,心里冷笑连连。可脸上却依旧表现的恭敬有加。 “老祖,孙儿这就遣人去联络。” 说着,就行了一礼,打算离开房间。 只是,他这边刚有动作,丞禄的声音就突然响起:“你去哪儿啊,就在这联系。咱家要马上知道结果!” 李陇下意识皱了皱眉,还真怕手下那些人听到了刘李二人之间的对话。真若是被丞禄抓到了什么把柄……。 “想什么呢,还不把探子的名姓说了,咱家这就派人联系。”丞禄见对方没有动作,立即催促。 李陇只能点头应声,把埋伏在枢密院里的探子姓名说了。 片刻,他眼看着那人的背影远去,这才对丞禄说道:“老祖,无论怎么说,刘奇也是从枢密院出来的。他好不容易进京一次,去拜访赵枢密这个老上司也算正常。依孙儿看,你无需太过伤心。” 说完,就偷眼打量对方反应。 只可惜,丞禄现在满脑子都是赵括背叛皇上的后果,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劝说。 李陇自讨一个没趣,也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候那人回来禀报结果。 这一等,就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去负责找人的小厮,才领着一名探子走进房间。 丞禄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行礼,抢上一步来到那人面前。 “咱家问你,刘奇和赵括都说了些什么?” 探子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上官李陇。见对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说,这才恭敬回答:“回大总管的话,赵枢密的值房外面把守严密,小人根本无法靠近。”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丞禄有发怒的迹象,连忙补充:“不过,在刘奇离开之时,赵枢密叫了信使进去,应该是给谁送信吧?” “知道送去哪里的吗?”丞禄紧盯着对方。 可惜,探子连连摇头。 丞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在问明了时间以后,立即遣人打探信使去向。 “大总管,打探清楚了!刚才是有两个自称枢密院的信使出城,方向是奔着夏州去的。” “咣当~~~”丞禄手里的茶杯失手落地。 李陇心里冷笑的同时,连忙来到对方身前,摆出一副担忧表情。 “老祖,您这是怎么了?” 丞禄早没了刚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只有慌张无措。对于李陇的询问更是置若罔闻,口中反反复复在念叨着什么。 “早有预谋,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我说他为什么派那小子去夏州呢,我说他为什么把一个义子弄得边关呢。我……。” 半晌,丞禄终于转醒过来,一把抓住面前的李陇。 “你去!派人把信使给咱家抓回来!要快!决不能让信使把书信传递出去!!!” 李陇虽然不知道国相和刘奇的具体打算,可也不会帮助丞禄做事。 他满是无奈的对丞禄说道:“老祖,枢密院动用的都是军中信使,中途绝对不会停留的。现在才去追……。” 丞禄不等对方说完,一把抓住李陇胸前衣襟,几近癫狂的向其大声吼叫。 “咱家不管!咱家不听这些!必须给咱家追回来!你听到没有!!!” “是,是!孙儿这就遣人去追,这就遣人去追!” 李陇好不容易挣脱开对方纠缠,转身就向飞龙院赶去。 此时的丞禄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额头就向门外大声吩咐:“给咱家备马!咱家要进宫!!!” 丞禄紧急进宫的时候,张义正在书房和没藏叔侄制定下一步对策。 一番商议完毕,没藏赤地才担忧的看向刘奇:“兄弟,你这么逼迫那位,他不会狗急跳墙吧?真要是派兵把府邸围了,那咱们可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张义微笑不答,转头看向没藏讹庞。 没藏讹庞更是轻笑一声:“还是你跟他解释吧。” 张义点下了头,就看向没藏赤地:“大哥,你还是没琢磨明白皇上要的是什么?” 没藏赤地迷茫的摇了摇头。 张义轻声说道:“他想的是除恶务尽,而且还不留手尾那种。义父的门生故旧,可以说遍布天下。此时的他绝不会贸然出手,他一定要等到那天,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以起到一网打尽的目的。” 张义故意顿了一下,等对方理解了,才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敢断言,皇上一定准备了两批伏兵,在第一批伏兵杀死咱们以后,另一批伏兵会立即行动,打着救驾平叛的名义,将前一批人马杀死。这样一来,皇上不仅达到了清理没藏一族的目的,还不会背一个众叛亲离的名声。两全其美啊!” 第822章 老狐狸的眼睛 事情的发展,正如张义所预料的那样,丞禄在进宫面圣以后,李元昊根本没有任何动作,更是没一道旨意传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当没藏赤地得到这一结果后,对刘奇的判断钦佩不已。 可同样得到消息的没藏讹庞,却是眼神深邃的在刘奇身上反复打量。 等他目送二人离开,立即把富林叫到房间。 “老爷,有何吩咐?” “我来问你,上次让你查刘奇,你究竟是怎么查的。他到底是什么出身?” 富林闻言就是一愣,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睛:“老爷,他就是凉州城里的普通百姓子弟啊,父母双亡以后,就来兴庆府投亲,投亲未果又没有回程的盘缠这才留在城里。幸得枢密院门子罗岩收留……。” 等没藏讹庞听完对方讲述,就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就这些了?” 见富林点头,他又继续追问:“你说的这些可有旁证?” 富林又是一愣,随即老实回答:“老爷,他的身世是小人去凉州城翻看的户籍册子。至于他在兴庆府的过往,是下面那些人在各处打探到的。” 见老爷依旧紧蹙眉头,富林不解的轻声询问:“老爷,怎么了?可是刘奇的身世有误?” 没藏讹庞却没搭理对方,而是低着头陷入沉思。直过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思?根本就说不通嘛!” 富林并不知道刘奇之前说的那番话,只能站在一旁等老爷吩咐。 稍等,没藏讹庞才看向对方:“你叫上赤地一起去找刘奇喝酒,顺便摸一下对方的底细。” 至此,富林终于发现不对:“老爷,您觉得刘奇有问题?” “眼看着已经到关键时候了,任何事都不能掉以轻心。”没藏讹庞若有所思的说道。 “老爷,您怀疑刘奇是那位在您身边埋的钉子?” 既然要探刘奇底细,富林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没藏讹庞瞥了对方一眼:“哼!要是那人安排的倒没什么,老爷我将计就计也就是了。就怕他……。” “什么?” “就怕他是敌国派来的,要是那样的话,还真就是个麻烦。” “不会吧!”富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刘奇是皇上的人,他还能勉强相信几分,可要说对方是敌国秘谍,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 不等他再追问几句,没藏讹庞已经烦躁的挥了下手:“快些去!老爷我就在书房等消息。” 此时的张义正在没移氏的小院里,检查对方的训练成果。 “对,杯子就要这样拿。走路的时候,务必保证里面的茶水酒水啥的,不要倾洒出来。” 没移氏应了一声,就按照刘奇教授的动作,一板一眼的模仿照做。 良久,张义眼看着对方累得已经双手颤抖了,这才喊住没移氏坐到一旁休息。 “刘知县,能跟您商量个事吗?” “什么?” “我想,我想请我爹爹接过来观礼。” “竟说胡话,那是什么所在?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吗?” 张义顿了一下,才缓和语气轻声劝说:“之前不是说了吗?等你以后真正当了太子妃,可以私下给家里送些钱财,作为补偿也就是了。” “哦!”没移氏撅着小嘴,显然对于对方的要求不太满意。 张义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目光看向对方的双手。 “典礼那天,你的妆容是怎么安排的?” “府里的陈婆婆说了,这些都有她负责,不让我操心这些。” 话音刚落,张义就摇了摇头,口中还直叫可惜。 “刘知县,怎么了?”没移氏一脸迷茫的看向对方。 张义叹了口:“哎!可惜了这双漂亮的手了,咱们大夏国的女子,相比宋国的小娘子就是要差上一些。” 没移氏将手举在眼前仔细打量,没看出什么不妥,便询问对方:“刘知县,这不是挺好吗?人家洗了好几遍呢,干干净净的。您看,人家的指甲都修过了呢。” 只可惜,张义依然摇头:“差的太远了!我跟你说啊,早些年我随商队去过宋国一次。” 话说一半,他才看着没移氏问道:“南边的宋国,你去过吗?” 没移氏摇了摇头:“小女这次进京,才算第一次离开华通县。” “哦~,原来如此。” 张义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宋国那里的小娘子,才是真的会打扮呢。不仅脸上涂脂抹粉的,就连手上的指甲都要涂成红色呢。看着来煞是美艳!” “真的?指甲还能涂上颜色?真有那么美吗?”没移氏对对方口中的宋国女子,表现出强烈兴趣。 “当然了,我骗你作甚。”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说到这里,我险些忘了。前两天我刚从宋国商人那里买了两盒胭脂,等改天翻出来,送你一盒试试。” “刘知县,谢谢,谢谢!”没移氏笑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些许小事,不值当谢!”张义显得很不在意。 正在二人说话间,没藏赤地和富林找上门来。 “兄弟,你还真会找地方!”没藏赤地说着,就过来拉着对方往外走。 “大哥,你这是干嘛啊?” “走走走,难得清闲一天,咱们喝酒去。” “怎么又喝啊,前两天不是刚喝过吗?” “前两天是前两天,今天是今天,走吧,酒宴都摆好了,就等你了。” 张义拗不过对方,只能叮嘱没移氏认真练习,自己则跟着没藏赤地去了花园凉亭。 等几人来到凉亭,张义本以为随行的富林会识趣离开。可谁知道,对方不仅没有走的意思,还顺势坐了下来。美其名曰:伺候两位少爷酒局。 稍后,等酒宴摆下,张义兄弟两个就杯来盏往的相互劝酒。而陪坐的富林,除了负责给二人倒酒以外,偶尔也会敬刘奇这位四少爷一杯。 等酒至半酣,张义放下酒杯:“喘口气,等我吃几口菜,咱们再接着喝。” 富林连忙拿起筷子给对方布菜,嘴上同时说道:“四少爷,小人没记错的话,您是凉州城的人吧?” 张义也没在意,只以为对方是没话找话,就随意的点了下头。 紧接着,富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少爷,老爷给小人布置了个差事,明天要去凉州一趟,您有什么东西要捎回去的吗?” “捎回什么东西?你这什么意思?”张义一脸迷茫的看向对方。 富林半开玩笑的说道:“四少爷,您可别怪小人多嘴啊!如今您怎么说也是七品高官了,就算没时间衣锦还乡,也得准备一些礼品给亲戚街坊送回去吧。免得人家说您,当了大官连家乡人都不认了。” 第823章 报恩举动 富林在说话的同时,一双眼睛始终观察着刘奇的反应。 果然不出所料,等他一番话说完,眼看着刘奇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只可惜,对方正低着头,无法看清面部表情。 而此时的张义也不轻松,在听了对方讲述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借着喝酒动作掩饰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慌乱。 片刻,他放下酒杯,看向富林:“还真是巧了,我还真有些东西想托人带去凉州呢。” 说着,张义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转头对没藏赤地说道:“大哥,您先喝着,小弟回屋里取点东西。” 没藏赤地并未答话,只是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自去。 等刘奇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他才不无责怪的看向富林。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兄弟可是个实在人,你这样出言相激实在是没有道理!” 富林是有口难辩,只能解释自己是无心之失。 没藏赤地干脆赌气的不搭理对方,只是坐在那里自顾自的饮酒。 回到房间的张义,连忙翻找出一支锦盒,再把包袱里的所有钱财,一股脑的放进锦盒。左右端详一阵,还觉得不满意,又从怀里抓了一把铜钱洒在上面。 盏茶时间,张义就手捧着那支一尺长的锦盒回到凉亭。 “兄弟,你这拿的啥啊?”没藏赤地探头看向锦盒。 张义也不回答,轻笑一声就当着二人的面掀开盒盖。 没藏赤地和富林同时探头观望,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银票,银票上面还散落着一些铜钱。 张义等那二人看清楚,就轻声介绍:“小弟自幼失去双亲,全靠着邻居街坊接济才没被饿死。当年我就发过宏愿,等日后发达了一定要报答那些人的恩情。” 说到这里,他才指着锦盒说道:“里面的钱财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既然今天富哥说起这事了,您就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到凉州去。” 没藏赤地好奇的把锦盒拿到面前,开始逐一清点里面的钱财。一摞银票除了那些一百贯一张的以外,其中还有诸如一贯,五贯的银票。见此,他不由瞪了富林一眼,对对方刚才出言相激的做法表示不满。 富林对此,也只能悻悻的挠挠后脑勺。 在二人打眉眼官司的时候,刘奇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些年攒了多少钱财,我也没点算过,想来一千余贯应该是有的。” 张义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富林:“富哥,我在凉州当县尉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只是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做呢。您这次过去,帮我在北城门附近买家临街的店铺,要很大的那种。我打算开一家车马行,然后把股份给那些老街坊分了。只要经营的不差,他们就有源源不断的花销。我也算完成一个心愿!” 一番话说完,张义郑重其事的向富林施了一礼。 “小弟,现在这里谢过了。” 刘奇的这一举动,反倒把富林弄得有些尴尬,连忙起身闪到一边。无论如何,人家也是府里的四少爷,自己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岂能受此大礼?况且,富林也只是试探刘奇,才有了之前那番说辞。他可不准备真的去一趟凉州,也就更谈不上帮刘奇买房子开店了。 不过,听对方说的真挚,盒子里的钱财也确实像七拼八凑出来的。他的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可是,没等他再试探几句呢,没藏赤地已经抢先说道:“兄弟,你把这些钱拿回去。” 说着,就把锦盒推回到刘奇面前。继续说道:“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些钱还要留着养家呢。至于什么买卖店铺的,哥哥出钱给你置办。” 张义刚要再说几句,没藏赤地已经沉下脸来:“不许跟哥哥争!咱俩一个头磕在地上,你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富林,像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行了,这里没你事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打扰我们哥俩喝酒!” 富林一愣,也只能尴尬起身,向二人行了一礼就灰溜溜的出了花园。 张义还觉得把握不大,干脆摆出一个腼腆样子:“大哥,说起来,您也是有家有口的。这……,让你出那么多钱,这不合适吧?回头嫂子问起来……。” “你嫂子她不敢,家里我说了算。来,咱们继续喝酒!”没藏赤地直接打断对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晚间,张义为稳妥起见,找到了正在房间休息的富林。 “富哥!” “四少爷啊,快请进,快请进!” 富林把刘奇让到房间里就坐。 张义打量了一番环境,这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 “富哥,这是白天那些钱财。” 说着,就把包裹推到对方面前。 富林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四少爷,您这是……?” “没啥,你就拿着这笔钱去置办铺子,至于我大哥那里,烦请富哥代为保密。” 此时的富林有些后悔白天说的话了,没几天就要举行典礼,自己怎么可能去干这些事情。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显,而且还在细心观察对方。见刘奇一脸坦然,毫无作假的成分,心里也不免犯起了嘀咕。 难道,真是老爷看错了不成?这个刘奇的身份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念及至此,富林又把包裹推回到刘奇面前。 “四少爷,下午老爷又把小人叫了过去。说是眼看着大事将近,就别远行了。至于什么时候去凉州,要等一切安稳了再说。” 张义心中一喜,可依旧流露出遗憾表情。 “哎,总是这么阴差阳错的,也不知道我那些誓言,什么时候能如愿。”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再次把包裹推到富林面前。 “富哥,反正你早晚要去凉州的,干脆就帮我保管这些钱财吧。也免得下次去的时候,再去找我拿了。” 一番话说完,张义已经站起身,不顾对方挽留,就告辞离开房间。 片刻,富林回到房间,看着桌上的包裹无奈摇头。 翌日上午,张义随便找个了借口,就走出国相府,向着城南方向而去。 一番穿街过巷,在确认甩掉了丞禄派来的尾巴,这才乔装易容,来到了绣春楼找到杨澍蒋伟二人。 “统领,您怎么来了?” 几人刚在后院落座,杨澍就开口询问。 张义脸色一肃:“四月初一太子订婚典礼当天,皇城内会有一场变故,我希望你们把握时机,在兴庆府闹上一场。该放火的放火,该杀人的杀人,总之一条,闹得越大越好!” 第824章 各有算计 杨澍听完,并没有立即领令,而是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蒋伟眼前一亮:“郎君,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张义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即轻声解释:“不怕告诉你俩,我已经布下周祥计划,典礼当天会亲手杀死李元昊。” “啊?” “什么?” 杨蒋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居然要行刺西夏国主。 张义很满意两人的反应,轻笑说道:“到了那时,西夏必将大乱,我天朝大军就可趁虚而入,为那些战死将士报仇雪恨。” 蒋伟听的心情激动,甚至说话都发出了颤音:“统领,若是真能得手的话,咱们将建立不世功勋啊。” 张义点了点头:“当然,等日后回到大辽,加官进爵也是平常。” 与蒋伟热血沸腾形成反差的是杨澍的态度,对方只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摇着头。 不等张义追问,杨澍已经轻声询问:“统领,我们杀完人以后呢?该如何逃脱?” 蒋伟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双眼紧盯着于则成,期待对方答复。 张义表现的非常轻松:“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我早就布置好接应人手。” 杨蒋二人闻言,立即对视一眼。 “统领,难道还有其他人?” 张义非常肯定的点了下头:“当然了。既然要搞这么大的事情,策应人手是必不可少的。你们不会以为仅凭咱们几个就能完成任务吧?实话告诉你们,负责接应的人手已经在前天进城了,并成功与我取得联系。” “那他们在哪儿?”蒋伟立即追问。 张义皱了下眉,仿佛对蒋伟的询问很是不满。 “为稳妥起见,咱们两批人暂时不能相见的。不过,你们记住了,四月初一午时三刻开始行动,下午申时一刻,必须赶到城南承天寺后门外的小树林,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出城!接头暗号是“鸳鸯茶”!记住了吗?” 杨澍闻言,长舒一口气,只要有人接应,那自己还怕什么。 念及至此,他和蒋伟对视一眼,齐齐拱手施礼。 张义布置完毕,也不再停留,从后门溜出了绣春楼。在辨明方向以后,又在绸缎庄后院见到了小六。 在经历了一番精心布置后,张义才大摇大摆的回到国相府。 “四少爷,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大管家立即迎了上来。 “怎么了?我在府里呆的憋闷,到街上散心去了。” “老爷派人到处找您呢,您快点随老奴过去吧。” 大管家一边说,就一边拉着刘奇袍袖往后院赶去。 等张义走进书房,就见没藏叔侄和富林都在。 不等他躬身行礼,没藏讹庞已经率先发话:“快些坐下。” “是!”张义为了表示尊敬,还是施了一礼这才坐到一旁。 没藏讹庞扫视在场几人:“后天就是正日子了,我在这里再重申一遍,务必记住自己该干的事情,绝不可有一丝错漏。” “是!”众人齐声应是。 没藏讹庞满意的点了下头,从柜子里取出一支火柴盒大小的锦盒,将其交到张义手里。 “工匠日夜赶工,总算在一个时辰前把东西做出来了。打开看看,看和你说的是不是一样。” 当张义掀开盒盖,就看见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白银打造的戒指。 他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中指刚并拢上去,戒面由于机关触发的原因,已经迅速弹起,露出下面隐藏的凹槽。 此时,没藏讹庞在旁边解释:“你要的毒粉,府里的郎中已经调配出来,不过要焙成粉末的话,需要等到后天凌晨了。” 张义闻言,脸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却在暗骂:老狐狸,是怕小爷给你下毒吗? “义父,只要赶在参加典礼之前,制作出来就好。” 没藏讹庞点了下头,环视在场所有人。 “为保万无一失,现在你们把后天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再重新叙述一遍。” 没藏赤地轻咳一声,示意自己先说。 “典礼举行到没移氏给那人敬酒的环节,刘奇就以娘家哥哥的身份,主动从太监手里接过酒壶,给杯中倒酒的同时借机下药。” 没藏讹庞突然出声:“要是太监又或者那人不让刘奇倒酒呢?” 没藏赤地立即插话:“那就我来,无论是典制还是人情,他们都没有不让我倒酒的道理。届时,我倒酒的时候假装没有拿稳酒杯,泼洒出去一些,刘奇赶过来帮忙的同时借机下药。” 没藏讹庞又看向一旁的富林。 富林点了下头:“如果都失败了,我就在一旁伺机而动,趁着那人醉酒的时候,抢下没移氏头上的金钗当做武器,迅速结果了那人。” 说完,他又看向没藏赤地。 没藏赤地再次接口:“我有的是方法把太子迅速干掉,无论是一拳打死,还是当场掐死。” 没藏讹庞满意的点了下头:“只要他们父子一死,皇家就只剩下李谅祚了,为了确保皇族血脉延续,就算有人想为那人报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能否扛得住来自皇太后的报复。” 说到这里,没藏讹庞的脸上已经显现笑意,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变成了朗声大笑。好像大事已成,西夏这座国度已经尽在掌握似的。 随后,没藏讹庞又让几人叙述了几遍,直说到口干舌燥,他才摆了摆手放几人离去。 “刘奇啊,你留一下。” 就在张义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没藏讹庞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义父,有事?” “嗯,坐下,坐下说话。” 等张义重新落座,没藏讹庞才轻声询问:“我听说你要拿出全部家当在凉州开一家店铺?” “是啊,孩儿想用这家店铺养活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恩人。” “嗯,这倒是一个善举。昨天我听完富林的讲述,就立即派人骑上快马去凉州城操办了。” 没藏讹庞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刘奇。他相信,哪怕对方的一些微小动作,都不会逃过自己的双眼。 只可惜,张义此时的心境和昨天比,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一些计划,也随着对方对自己转变态度,做了相应调整。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孩儿多谢义父!” 第825章 大戏即将上演 “啪” 随着一声脆响,一只雕花提盒掉落在地,里面盛放的珍稀瓜果也随之滚落的到处都是。 “哎呦!笨死你!还不快捡起来拿到前面去!”一名国相府主事指着犯错的丫鬟训斥道。 国相府从订婚典礼的前一天就开始忙碌,仅陪嫁嫁妆就已经装了整整二十车。这还不算那些贵重首饰以及各式精美绣品等物,如果把那些也计算在内,恐怕还要装二十车不止。 此时的皇城里面也是同样如此,为了保证这次典礼能够顺利举行,礼部一连派出十余名精通典制的官员,来到太子宫中指导宫人布置现场。 身为幕后大佬的李元昊和没藏讹庞,能够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举办这次典礼,均是报了演戏演全套的心思,决不能让对方看出一丝破绽,必须保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皇城暖阁内,李元昊正在对丞禄做着最后布置。 “那些人就位了吗?” “回主子的话,那些人已经于今天上午,假借内侍身份进宫了,都被老奴安排到了东边的祈源殿里隐藏。” 李元昊用手揉捏着眉心,以缓解头疼所带来的不适。 “去告诉他们,在朕发出号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就地斩杀!” 丞禄轻笑一声:“嘻嘻,主子放心吧。老奴给那些人配了军法官,谁若是敢私自行动,不用别人吩咐,军法官就能取了那人的性命。” 李元昊闻言,长舒一口气,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软榻上。 半晌,才幽幽出声:“那条老狗在做什么?” “回主子话,老奴在来之前,刚接到线报。说是那人正为明天的典礼做准备呢,整座府邸被搞得鸡飞狗跳的。” “嗯。” 李元昊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暖阁里只有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正当丞禄以为主子睡着了,打算离开暖阁的时候,李元昊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来参加典礼的武将,要特别关注,不能给他们任何还手的机会。” “请主子放心,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弓弩手会优先射杀他们,绝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李元昊突然睁开眼睛,直视着丞禄:“记住了!明天不是一场简单的杀戮,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朕也没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朕要的是叛军窜进皇城,妄图谋害君父。” 丞禄郑重行礼:“老奴谨记,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很好!” 李元昊对丞禄的表现非常满意,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只是,丞禄脚下并没有着急动作,而是试探着询问:“主子,太子那边……,真的不用知会一声?” 李元昊果断摇头:“太子年纪尚幼,若是提前知晓了这些安排,怕是躲不过那个老贼的眼睛。” 说着,又叹了口气:“哎!等事后吧,事后朕自会跟他说明一切。” 丞禄这才应了一声,躬身退出暖阁,一番短暂思忖就去了皇城守备衙门。 “干爹!”拓跋涛绕过书案迎向丞禄。 丞禄瞪了对方一眼,厉声训斥:“不长记性的!说了多少遍,在这里要叫官职。” 拓跋涛悻悻的挠了挠头,连忙请对方坐下。 等屏退左右,丞禄才低声询问:“都安排好了吗?” “依照干爹的吩咐,孩儿已经把那些精兵悍卒都调到明天当值了,绝误不了您的差事。”拓跋涛拍着胸脯保证。 丞禄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都是些不知死的,竟然想在皇城里刺王杀驾,一个个都是猪脑子!” “干爹,孩儿一直想问,既然您已经接到线报了。为什么不在皇城外面动手,反而把那些人引进来啊?万一这中间有个闪失……。” “还不是皇上的意思,他老人家说了,太子久居宫中,性子有些柔弱,想借此机会让太子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杀戮。” 丞禄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对方:“记住了,明天务必速战速决,且不能留一个活口。” “干爹,不留活口……,万一他们在外面还有同党怎么办?” “你管那些作甚,咱家连他们背后之人是谁都知道。留那些个凶徒做什么?杀了,通通杀了!” “是,孩儿尊令。” 在丞禄巧妙布置的同时,没藏讹庞已经把几名亲信叫到书房。 在让几人复述了一遍各自的差事后,没藏讹庞满意的点了下头:“不错!明天只要按照计划执行,取了那人的性命,荣华富贵就可唾手而得。” 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管家:“李陇那边怎么说?” 大管家恭敬回答:“老爷,李使君说已经联络了十五位将军,届时会听从老爷号令行事。” 说着,他就把一张写满名字的纸递了过去。 没藏讹庞看着上面记录的一个个名字,不屑的哼了一声:“哼!都是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色!好言好语的不从,非要逼着老夫动用手段。” 说完,就把名单随手扔在桌子上,再次对管家说道:“你再派人去告诉李陇,让他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老夫不信他今天才拿到名单,既然决定做了,就要把事情做好,做绝!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可走!” 大管家苦笑点头:“是,老奴一会儿就遣人传话过去。” “嗯。” 没藏讹庞点了下头,又看向刘奇:“小子,没移氏是明天的关键,你给为父盯紧了。可别到时候,露出什么破绽出来。” 张义抱拳行礼:“义父放心,没移氏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敬酒的事情,孩儿也让她反复练习了,保证不会出现差错。” 没藏讹庞又向侄子没藏赤地交代了几句,这才大手一挥示意几人退下。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富林在离开不久,又再次回到书房。 此时的没藏讹庞正仰靠在躺椅上,指节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那些人的差事交代清楚了吗?” 富林躬身施礼:“老爷放心,小人已经把那家人的长相画影图形分发了下去,也亲自带着几个领头的去那家附近踩过点了。明天的行动,可确保万不一失。” “嗯,很好!”没藏讹庞满意的点了下头。 第826章 一场大戏(一) 五更时分,张义从床上翻身而起,等穿戴整齐就走出房间。 “四少爷!”值夜的护卫挑着灯笼已经等在院门外。 张义点了下头,就跟着对方脚步去了没移氏居住的小院。 此时的小院灯火通明,丫鬟仆妇手捧着吉服首饰穿梭其中。 这些人看见刘奇过来,立即墩身行礼。 “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张义挥了下手,就走进正堂房间。 可等他刚走进去,就看见有两名中年太监把守在卧室门外。 “两位,这是……?” 太监一甩手中拂尘:“大总管说了,订婚典礼乃是国朝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派咱们几个过来,在旁边盯着些以免出现错漏。” 张义点了下头,就想推门进去。 他这边刚上前一步,其中一名太监就厉声训斥:“无理!” 紧接着,迎着刘奇的方向迈了一步,二人几乎是脸对脸。 “退后!屋内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哪儿来的登徒子如此放肆?!” 张义本想着进去看看对方的穿戴,见此也只能点了下头后退一步,踮着脚向房间里喊道:“没移氏,别忘了之前我对你的交代,今天可是正日子,记得多检查检查。” 话音刚落,没移氏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有劳刘知县了,小女省得。” 张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房间里又传来一声尖细嗓音。 “这个钗子不行,如此尖锐的物什怎么能带进宫呢?换了,快些换了!去把主子赏赐的那套头面(首饰)拿过来。” 张义闻言,在心中冷笑:老贼,你能想到的,人家也想到了。不仅如此,还提前做了准备。 “小子,你有事没有?没事就给咱家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中年太监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并没有把所谓的四少爷放在眼里。 张义点了下头:“牛!你今天最牛!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他再不理会对方,转身走出房间。 张义刚来到院子里,迎面就遇到没藏赤地。 “大哥,你也来了。” “嗯。” 没藏赤地应了一声,就探头向房间里去看去:“怎么样了?” 张义可没有把钗子被调换的消息告诉对方,而是说道:“宫里派了几个宫人过来,正在里面帮着忙活呢。” 此时,没藏赤地已经看见守在卧室门外的两个太监,干脆拉着刘奇的衣袖出了院子。 等二人来到偏僻处,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回头做事的时候机灵着点,你身子单薄,武力又不行,别到时候再被自己人给误伤了。” “大哥,小弟哪有那么笨啊,我都想好了,等往酒里放了东西,我就找个柱子呆着,实在不行就躲柱子后面呗。” “嗯,我就是这意思。不过,你也别怕,最多半炷香的功夫,只要把那俩人解决了,咱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就算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大哥,我懂,我懂!” 说话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远处跑来一名家丁:“三少爷,四少爷。没移氏已经准备完毕,打算动身出行了。”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向小院赶去。 当张义来到小院门外,正赶上没移氏穿着一身红色吉服,由两名小太监搀扶着出门。 他下意识看向对方的一双玉手,随即嘴角含笑的迎了过去。 只是,他刚上前几步,就又被之前那名中年太监拦住。 “退后!懂不懂规矩,贵人出行也敢阻拦吗?” 张义还没说什么,随行的没藏赤地却是不干了。 “我们是娘家兄弟,上前说几句话也不行?” “当然不行了,快些退后,一会儿要是耽误了吉时,你们两个吃罪的起吗?”中年太监表现的非常蛮横。 张义在一旁冷眼旁观,倒是看出一些苗头。对方明显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娘家人抱有警惕,甚至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念及至此,他连忙拉住还要上前理论的没藏赤地。 “大哥,算了,算了。大喜的日子,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说着,还不忘隐晦的给对方使眼色。 没藏赤地也只是一时火气,今天最重要的还是刺杀李元昊,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 稍后,兄弟两个就尾随着出嫁的一行人来到府门外。 没藏讹庞身为娘家长辈,早已穿戴整齐的等待在此。 没移氏象征性的哭了两声,就辞别对方登上了皇家特意安排的凤辇。在一群魁梧有力的太监保护下,向着皇宫方向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躲在角落的富林,眉头紧蹙的看向人群里的刘奇。他有心上前询问几句,奈何现场人多眼杂不是一个说话的场所。 这时的张义心情也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轻松,自从他发现了端倪后,就特意观察那两名中年太监的一举一动。这二人虽然脸上喜气洋洋,口中更是说不完的吉祥话语,却在有意无意间,拦住了所有试图接近没移氏的人,其中也包括没藏讹庞这位当朝国相。 当没藏讹庞目送没移氏离开,就立即指挥着所有进宫参加观礼的人,乘坐马车赶往东宫。 张义在登车之时,下意识看向远处那座巍峨耸立的皇城,也不知道其中蕴藏了多少凶险。 “你说什么?!”没藏讹庞双目圆瞪,看向身边的富林。 富林非常笃定的说道:“没移氏所佩戴的金钗,确实不是之前准备的那根。” 没藏讹庞勉强压住心中慌乱,立即吩咐:“刘奇呢?把那小子叫过来。” 富林无奈苦笑:“老爷,四少爷距离咱们好几辆车呢。” 说着,就偷眼打量对方,见其面色阴沉,才低声劝慰:“老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嘿!真真该死!” 没藏讹庞在听说了金钗被调换的消息,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时把刘奇那小兔崽子一刀砍了! 要说李元昊对没藏讹庞可谓是隆恩浩荡,恩宠有加。当初在设府的时候,就为他选了一块紧挨着皇城的土地。 一行人只用了盏茶时间,就来到了皇城门前。 只是,当这些人喜气洋洋的打算进宫的时候,却被把守大门的禁军拦住。 “都排好队!凡是进城的都要接受搜检!”拓跋涛向送亲队伍大喝一声。 第827章 一场大戏(二) 当朝国相亲自送亲,来到皇城外还要接受搜检,这无异于是对没藏讹庞的羞辱。 没藏讹庞咳嗽一声就想上前与那个不懂事的拓跋涛理论一番,可他刚有动作,丞禄就从一旁走了出来。 丞禄似乎没看到门外等待进城的人群,只是板着脸对拓跋涛说道:“所有人必须接受搜检,在查明没有夹带后方可入内。无论他权势地位有多高,都不能例外。你听清楚了吗?” 在拓跋涛躬身应是的同时,参与送亲的人群已经齐齐看向没藏讹庞,想看看对方如何应对。 没藏讹庞到底是修炼多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转回身对着观望自己的人群说道:“诸位!进城搜检乃是常例,我们不能因为今天是太子殿下订婚的日子就坏了规矩。来来来,所有人听老夫号令,排成两队接受搜检。” 一番话说完,他就来到拓跋涛面前,主动展开双臂等待对方搜检自己。 这一下反而轮到拓跋涛尴尬了,他下意识看向丞禄。只见对方早已转身向东宫方向走去。 “相爷,职责所在,还望您能体谅!” 拓跋涛说完,就开始一板一眼的搜查对方。 “慢!” 随着没藏讹庞出声阻止,拓跋涛就停下手上动作,脸上也显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你这老货不会老老实实的吧,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与拓跋涛的想象恰巧相反,只见对方从袖笼里取出一个雕工精美的虎型玉佩。 “听说你刚得了一个大胖儿子,这枚玉佩就当做给孩子的小礼物吧。” 说着,没藏讹庞就把那枚玉佩交到拓跋涛手里。 拓跋涛愣了一下,忙出言表示感谢,语气也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相爷,末将改日一定登门拜谢。今天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您不要怪罪才是。” “哪里的话,你只是听令行事,又何罪之有啊。哈哈!”没藏讹庞随意的摆了摆手。 稍后,等拓跋涛亲自搜检了没藏讹庞,就让到一边放对方进去。至于其他官员,还当不得他这个守备将军亲力亲为,自有其他禁军上去搜检。 直到这时,他才把那枚玉佩放在手里细细欣赏。 玉佩的造型很有特点,仿造了军中的虎符形状,正面是一只立体雕刻的老虎,而背面的平面上,还阴刻着四个篆字“将门虎子”。 拓跋涛是越看越喜爱,尤其是上面雕琢的那几个字,简直就是为自己那襁褓中的孩儿订制的一般。 念及至此,他又想起了家中另外两个儿子,打算改天找块玉石,请工匠仿着这枚玉佩的造型再雕刻两个。 此时的没藏讹庞已经由小太监领着走进东宫大门。 “相公来了!” 丞禄仿佛是刚知道对方到来似的,表现的非常热情,紧赶几步就来到没藏讹庞面前。 没藏讹庞心里暗骂对方虚伪,可脸上却是回以微笑:“中贵人,典礼事宜可安排齐备了?” “当然,就差诸位来观礼了。相公,里面请!”丞禄让到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藏讹庞却是没有着急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东宫深处。只见作为东宫主殿的承德殿门窗紧闭,左右还站了数名顶盔掼甲的卫士。 他连忙说道:“不忙,不忙。等等其他宾客,稍后再一起进去。” 丞禄自然知道对方心思,这是怕里面藏了刀斧手。也不再出言相劝,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站在原地闲聊。 “相公,咱家听说为了这次典礼,你把那些门生故旧都给召回京城了?” “不错。太子迎娶乃是延续皇家血脉的大事。此等盛事本官自然要叫上他们,一起沾沾喜气。中贵人,你说是不是?” “嗯,还是相公想的周到,大事小情的都想着自己人。” 没藏讹庞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讥讽,心里暗暗发誓,等成就了大事,第一个就把丞禄收拾了。 说话间,那些随同一起送亲的文武百官,也已经陆续来到东宫。 没藏讹庞看人到的差不多了,这才转头看向丞禄:“中贵人,咱们现在进去?还是新人行礼的时候再……。” 丞禄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相公说的哪里话,怎么说诸位也是代表太子妃的娘家人,哪里有在外面等待的道理。请,请到里面就坐休息。” 他刚说完,本打算让到一旁。可没藏讹庞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丞禄伸出去的手:“中贵人,本官还是第一次来东宫呢,万一迷路了可不好,还是由你带着咱们进去吧。” 没藏讹庞说话的同时,侄儿没藏赤地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抓住丞禄的另一只手,这样一来叔侄二人就把丞禄夹在中间。 丞禄似乎没发现任何不妥,笑意盈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当一次向导,给相公和诸位贵客领路。” 在众人走进承德殿的同时,皇城门外跑来一位身穿家丁服饰的老者。 老者来到禁军面前,就气喘吁吁的说道:“军爷,老汉是拓跋将军府里的管家,劳烦您向我家老爷通禀一声,就说老汉找他有急事!” 禁军一听对方身份,也不敢耽搁,与同伴打了声招呼就去里面找拓跋涛去了。 稍后,拓跋涛就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福贵?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福贵忙趴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拓跋涛听完对方讲述,立即横眉立目的问道:“报官了没有?” 福贵一脸苦涩:“老爷,夫人不让报官啊!要不,您回府看看情况?” “嘿!”拓跋涛心中大恨,也顾不得什么差事不差事的了。向手下禁军交代了一声,就跟着管家往自家赶去。 半炷香后,等他在家里找到夫人,就看对方正掩面而泣。 “哭哭哭!哭有个屁用!孩子到底是怎么丢的?” 夫人被对方一声厉喝,吓的浑身一颤:“老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快想想办法吧!” 说着,就从桌上拿起一个物什交到对方手里。 “这是那伙贼人留下的,还说只要交给老爷,自会明白其中意思。咱们的孩儿也会安然无恙。” 拓跋涛看着手里那半块虎符形状的玉佩愣愣出神,尤其背面篆刻的四个大字“将门虎子”。 第828章 一场大戏(三) 醒过神的拓跋涛慌忙从怀里掏出没藏讹庞赠送的那枚玉佩,正如预想中的那样,两枚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竟然连玉石中隐含的花纹都能连在一起,分明就是同一块玉料雕琢而成。 夫人在看到这一幕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啊!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拓跋涛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你别管了!” 这时,门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爷,外面来了个汉子求见,说他知道几位公子的下落,想……。” 拓跋涛不等对方说完,已经开口吩咐:“请人进来!” 说完,就向挥了下手,示意所有人回避。 一会儿的功夫,一名粗布麻衣的汉子走进厅堂。 “小人见过将军。”汉子口中说的客气,可脸上却满是高傲神情。 拓跋涛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对方坐下。 汉子刚一坐落,就主动开口:“将军看过玉佩了?” “看了!说吧!什么条件。”拓跋涛紧盯着对方,眼神中满是杀意。 汉子巍然不惧,还桀桀冷笑的说道:“将军以为我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为了什么?” 闻言,拓跋涛沉默了,对方明显和国相是一伙的,结合着丞禄交给他的差事,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伙人要做什么。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要是配合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汉子显然没预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只是绑了三个孩子,对方就屈服了。 “贵人说了,事成之后,会让将军独领一军,堂堂正正的当一名都指挥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皇城当一只可怜的看门狗。” “放肆!”拓跋涛拍案而起,怒视对方。 汉子不仅没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反而一抖衣衫,翘起了二郎腿。 “将军,难道在下说错了吗?你这差事看似风光,可实际是怎么回事,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城太子东宫 随着没藏讹庞与文武百官走进承德殿,早已等待在此的宫女太监立即给众人奉上茶水。 此时的没藏讹庞依然紧紧抓着丞禄的手:“中贵人,典礼什么时候开始啊?” 丞禄索性指了下身后的软垫:“相公,不如咱们坐下说话。” “好!” 等二人并肩坐下,而随行的富林则很自然的站在没藏讹庞身后。 丞禄转回头看了富林一眼,轻笑一声就眼含深意的看向没藏讹庞:“相公,总是抓着咱家的手腕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反而会显的底气不足吗?” 没藏讹庞自然知道对方会有防备,只是没想到丞禄会率先挑明。 “中贵人,说的哪里话,本官平日里忙于公务,难得有机会与你亲近。” “哈哈!相公说笑了。咱家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老狗而已,哪里配的上与相公亲近。” 丞禄说到这里,直视对方双眼:“不过,我这条老狗深受主人恩惠,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老人家让我咬谁,我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哪怕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也在所不惜。反观某些人的举动,啧啧……,当真是连狗都不如。相公,你说是不是?” “你再说一遍?” 不等没藏讹庞搭话,一旁的没藏赤地已经抢上一步。 丞禄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随即微笑看向没藏讹庞。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走进大殿,几步就来到丞禄身旁,俯下身在其耳边低语几句,还从袖笼里取出一支玉佩。 当没藏讹庞看清那枚玉佩时,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随即惊呼一声:“哎呀,这不是本官的玉佩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丞禄和小太监闻言都是一愣。 “这玉佩是相公的?”丞禄把玉佩递了过去。 没藏讹庞拿着玉佩仔细端详:“不错,正是本官的,奇怪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说着,就看向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轻声解释:“回相公的话,这是禁军刚交给咱家的。说不知道是谁落在大门口了。幸亏被他们捡到,就让咱家过来问问。” 没藏讹庞连声道谢,还不忘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小太监。 “劳烦中贵人,把这些钱交给捡到玉佩那人,聊表本官感谢之情。” 这一幕对于丞禄来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等打发走了小太监又与没藏讹庞攀谈起来。 可是他没注意到的是,自从没藏讹庞收起那枚玉佩,在场的富林以及没藏赤地原本严肃的表情,都是为之一松。尤其是没藏赤地干脆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与旁边的张义开起了玩笑。 众人又等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尖细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随着声音落下,大殿里的宾客齐齐起身,躬身迎接李元昊的到来。 片刻的功夫,身穿一身吉服的李元昊,在几名贴身宦官的引领下走进承德殿。 没藏讹庞见此,轻推了一下身旁的丞禄,示意对方去伺候皇上。 丞禄疑惑看向对方,只是时间短暂根本来不及细想,就踩着小碎步迎了过去。 “众爱卿平身。” 随着李元昊高坐龙椅,这才让所有宾朋起身。 “谢皇上!” 山呼海啸中,殿内的文武百官才恢复挺身而立的姿势。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又不是朝会,众爱卿可随便一些,坐,都坐下说话!” 李元昊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微笑着压了压手,示意众人落座。 稍后,他就看向一旁的丞禄:“典礼可安排妥当了?” “回主子的话,典礼随时可以举行。”丞禄恭敬回答。 “嗯,那就开始吧。” 随着李元昊一声令下,大夏国太子殿下的订婚典礼终于如期举行。 张义对于典礼仪式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偷眼在李元昊和没藏讹庞脸上反复打量。 不得不说,二人都称得上是修行多年的老鬼,很难从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来判断心中情绪。 时至近午,终于到了没移氏向长辈敬酒的环节。 “没移氏,跪!” 随着丞禄这位司仪朗声高呼,没移氏恭敬跪下。 与此同时,从一旁走出来两名宫女,其中一人手执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套黄金酒器。 没藏讹庞见到这一幕,立即看向刘奇。 收到信号的张义,向上抱拳:“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第829章 一场大戏(四) 李元昊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十余岁的年轻官员。 不等他开口询问,丞禄已经来到近前,低声把刘奇的身份来历说了一遍。 当李元昊得知对方是没藏讹庞义子的时候,眼神中有一抹厌恶闪过。 “你想说什么?” 张义仿佛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烦,依然保持着抱拳行礼的姿势。 “皇上,没移氏不仅出自我没藏家族,更是微臣的妹子。这杯酒理应微臣来倒,还请皇上应允!” 话音刚落,不等李元昊表态,丞禄已经用手戟指刘奇。 “刘奇,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不过是一个凉州流落京城的孤儿而已,哪儿来的什么妹子。你与没移氏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又凭什么上来倒酒?” 丞禄早已打定了主意,在主子发动之前,他不会给任何人创造伤害主子的机会,也就更谈不上触碰酒水了。 没藏讹庞闻言挑了下眉,果然如他之前所料,刘奇倒酒的请求被拒绝了。不过,老夫早有计策。 他转头看向侄儿没藏赤地,按照之前计划,对方这时就该以没藏家族代表的身份争取倒酒机会了。 只可惜,此时的没藏赤地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整个人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对于大伯投来的眼神恍若未见。 张义看着一旁的没藏赤地,心中冷笑的同时,下意识抚摸手上戴的那枚戒指。早在出门之前,他已经把戒指里的毒药换成了蒙汗药。又在刚才与其对饮闲聊的时候,借机给对方的茶水里放了一些。 此时,不要说没藏讹庞投来眼神提醒了,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没藏赤地都不会有一丝反应。 没藏讹庞对此一无所知,眼见着侄儿无动于衷,急中生智之下,只能双手撑着案几站了起来。 “皇上,数日之前老臣便收了没移氏做干女儿,不知老臣有没有倒酒资格?” 丞禄闻言不敢再阻拦了,尽管在他眼里没藏讹庞已经是一个死人。可在主子没有动手之前,他依然不敢有太过放肆的举动,以免引得对方生疑。 李元昊先是一愣,随即换上一张笑脸:“爱卿自然有倒酒的资格。” 没藏讹庞心中一喜,在绕过案几的时候,用眼睛瞥了一眼刘奇,示意对方依计行事。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张义早已心花怒放。 他迷倒没藏赤地的目的,就是要逼没藏讹庞亲自上场。现在对方向自己发出暗示,又怎么会去理会? 张义干脆也学着没藏赤地的样子,摆出一副浑浑噩噩,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时,没藏讹庞已经走到场中,始终没听见刘奇出声,心中不免好奇起来。等他用余光瞥向刘奇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只能用震惊形容。他实在搞不清楚,这短短几息之间,刘奇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只可惜,时间紧急容不得他再多想。伸手接过宫女奉上的酒壶,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用余光看向束手而立的富林。 好在富林没有让他失望,在收到信号以后,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转瞬间,一杯酒就已斟满。没移氏用双手接过,恭敬的向李元昊这位未来公公敬酒。 此时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杯酒上,谁都没有注意,本来低着头的刘奇已经缓缓抬头,目光直视没移氏的双手,见对方使用的正是自己所教授的那个方法,他嘴角上翘的同时,再次恢复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李元昊接过酒杯的同时,丞禄就想出言劝阻。哪怕他全程监视,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可毕竟酒还是经了没藏老贼的手,这杯酒还是不饮为妙。 可就在这个档口,李元昊已经率先出声:“爱卿,说起来你与朕也是亲家了。” “老臣惶恐!”没藏讹庞躬身行礼。 李元昊依旧端着那杯酒,没有喝的意思。随即,又看向没移氏。 “没移氏!” “臣妾在。” “不要总想着给朕这个公公敬酒,也给你义父敬杯酒!” “臣妾遵旨。” 没移氏领旨过后,就转身来到没藏讹庞面前,在宫女的服侍下倒了一杯酒,双手奉到对方面前。 没藏讹庞自然知道李元昊的心思,这是怕老夫下毒啊。他乐呵呵的接过酒杯,而后就捧着杯子遥敬李元昊。 一番动作之后,爽快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把杯口向下,示意自己都喝了。 李元昊这才放下心来,一口喝了杯中酒以后,也学着没藏讹庞的样子,将杯口向下。 随着二人一起饮下酒水,冷眼旁观的张义也长舒一口气。 小爷的计策成了! 当没藏讹庞回到自己座位之时,刘奇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一脸迷茫的看向对方。 “义父,孩儿这是怎么了?是错过了什么吗?” 此时的没藏讹庞心里只剩下憋气了,强忍怒火的同时,向对方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凑近些。 稍后,他就在刘奇耳边低语:“你刚才怎么回事?睡着了还是怎么了?” “孩儿也不知道啊,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整个人轻飘飘的,身体也不受控制。” “你说什么?”没藏讹庞闻言,震惊的看着对方。 张义偷眼打量场中,只见丞禄正注视着这边。 “义父,一会儿再说,丞禄正看着呢。” 二人低声交流的同时,没移氏已经回到场中:“皇上,臣妾为了这次典礼,还准备了一套舞蹈。” 说着,就按照刘奇所教授的那样,玉齿轻咬下唇,向李元昊眨了眨眼睛,摆出一副娇羞模样。 李元昊自从喝了那杯酒后,只觉心里有团烈火在燃烧,喘气也比往常粗重了不少。 现在再被没移氏一番挑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好!舞来!” 订婚大典本来就配有乐师伶人,随着李元昊一声令下,这些人就开始吹奏乐曲。 而这时的没藏讹庞,反应和李元昊异常相似,同样用充满淫靡之色的眼神,看向场中翩翩起舞的没移氏。 二人的呼吸也随着没移氏的罗裙摆动,逐渐变得粗重,脸色也早就通红如血。 张义将这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的同时,也逐渐把视线移向太子宁令哥的身上。 第830章 一场大戏(五) 不得不说,没移氏是一个天资条件极佳的舞者。将之前张淼所教授的那套极尽魅惑意味的舞蹈,表现的淋漓尽致。 算是彻底贯彻了刘奇所说的,想要融入皇家,必须先讨好皇上的建议。 李元昊和没藏讹庞这对君臣,在春药的作用下,一颗心随着没移氏的舞蹈,被弄得心痒难耐,更是不时发出几声淫笑。 丞禄直到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可当着众人的面,也无计可施。只能暗自拉扯李元昊,提醒对方该按照计划赐下酒宴了。只等群臣酒至半酣,就可下令动手杀人。 可惜的是,李元昊早已将全部精力放在没移氏的身上,对于丞禄的提醒置若罔闻。 至于站在没藏讹庞身后的富林,也因为角度问题,完全没发现自家老爷的异常举动,依旧在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刺杀李元昊。 就在没移氏一曲舞蹈将要跳完的时候,殿内突然传来一声:“美人!嘿嘿!让朕抱抱!”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李元昊已经长身站起,用肩膀撞开上前拦阻的丞禄,一脸淫笑的冲向没移氏。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高呼响起,国相没藏讹庞也已经起身,绕过案几直扑不知所措的没移氏。 殿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惊到了,甚至连上前劝阻都忘了。 直到没移氏被李元昊这位名义上的公公所扑到,没藏讹庞去撕扯对方身上的衣衫,众人才反应过来。可也只是惊呼出声,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去上前劝阻。 张义趁此机会,向呆立原地的太子宁令哥高呼:“太子!没移氏可是你的未婚妻!怎可如此冷漠!你简直枉为人夫!禽兽不如!” 说着,他已经迅速起身,冲向惊醒过来的太子。 丞禄心中慌乱的同时,听到刘奇这声大喊,心知要遭,跨上一步就要拦住刘奇去路。 谁知,张义早就有所防备,趁对方站立未稳抬起一脚踹在丞禄小腹。在对方吃疼之时,他已经一个箭步窜到太子宁令哥的面前,伸手把对方提溜起来。 指着场中正在施为的君臣二人,厉声呵斥:“太子!如果让二人就此得手,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说话的同时,张义就把刚才掰断的半根筷子,以一个非常隐晦的姿势递到对方手里。 临了,还在其耳旁低声说道:“杀掉你的父皇,我们拥立你做皇帝。” 宁令哥本就对父皇废了自己母后心生不满,现如今又亲眼看见自己的媳妇当众受辱。两两相加之下,再被刘奇这么一挑唆,杀心顿起。 他攥着那半只筷子就向父皇冲了过去。 “太子!”刚从地上爬起的丞禄,眼见着小主面色不善的冲向李元昊,大喊一声的同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向着对方就扑了过去。 “嘭!” 就在他腾空跃起的时候,只觉肋下传来剧痛,紧接着身体就横飞了出去。 富林一击得手,收回腿的同时,用凌厉目光扫视在场众人。大有谁敢上前,就与对方拼命的架势。 身在场中的李元昊,早被春药迷惑了心智,眼中除了拼命挣扎的没移氏再没有旁人,更是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直到……,“噗!” 他只觉后背传来一股钻心疼痛,在恢复一丝清明的同时,转头回望就看见面目狰狞的亲生儿子,手里攥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利器,向自己猛刺过来。 “啊!”李元昊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脖颈处又是一疼,一股血箭破体而出,喷溅在宁令哥的脸上。 此时的宁令哥仿佛杀神降世一般,对于父亲的呼喊无动于衷,只是机械式的用筷子猛扎李元昊周身要害。 张义眼看着宁令哥一击得手,立即来到富林身旁,低声吩咐:“先拿下丞禄,以防坏了大事!” 一句话,就让有心去搀扶自家老爷的富林,将注意力转到丞禄身上。 丞禄直到此时,终于明白了过来。强忍着身上剧痛,向着门外大声呐喊:“护驾!有刺客!护驾!” 富林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瞧准了对方头颅,抬腿就是一脚。 丞禄之前两次中招也都是被偷袭,其武功还是不弱的。面对富林的这一脚,他就地一滚。 富林见一下踢空,抢上一步又是一脚。 丞禄这次并没有选择躲闪,而是伸出双手,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抓住对方脚踝。然后腰部发力,一脚踢向对方小腹。 张义见二人已经战在一起,立即来到宁令哥身后。在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从身后抱住对方,而是飞身上去将其压在身下。 正在放手施为的宁令哥,这才反应过来,双手胡乱挥舞,挣扎着就要起身。 霎时间,有心的张义、挣扎的宁令哥、濒死的李元昊、惊慌的没移氏、还有被春药迷惑了心神的没藏讹庞。整整五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张义直到这时,才从袖筒里探出另外半根筷子,借着场面混乱的机会,直刺没藏讹庞脖颈咽喉。 瞬间,血光乍现。 张义一招得手,又把那根筷子塞进太子怀中。转头对神色各异的群臣喊道:“都他妈看戏呢!还不快救人!” 众人刚有所动作,耳听得殿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只是片刻的功夫,厮杀声已然响起。 “杀啊!莫要放走了皇上!” 随着喊杀声四起,殿内的群臣大惊失色。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踢开,只见数十名手握利刃的太监冲了进来。 这些身着太监服饰的杀手,提刀就砍,见人就杀。根本不给众人反应躲闪的机会。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七八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殿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期间还夹杂着金铁甲胄的撞击声。 那些杀手循声望去,就见拓跋涛已经领着大批禁军赶到门外。 见此情景,一众杀手顿时傻了眼,举着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见拓跋涛指着那些杀手:“放箭!” 话音刚落,随行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一枚枚箭矢破空而出,直直飞向那些愣在原地的杀手。 第831章 一场大戏(六) 在几名杀手被当场射杀后,其余众人立即放下武器,其中几个还一脸茫然的看向正与富林缠斗的丞禄。 拓跋涛见事态得到控制,立即命令所有杀手退到殿外。 杀手们眼见着丞禄无暇顾及己方,只能悻悻然的离开承德殿,在东宫院内列队。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从他们现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接下来的下场。 拓跋涛以安全为由,将这些人带到围墙边,并让他们面向围墙一字排列。 可那些杀手在照做以后,并没有等来那些禁军对自己搜身,而是一声断喝:“放箭!” 话音刚落,一连串刺耳的弓弦声,就在这些杀手的身后响起。 “啊!”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过后,拓跋涛为求稳妥又命令手下禁军在每具尸体上补了几刀。 此时的殿内,文武群臣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搞的头晕目眩,一时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正在这时,一个充满悲怆的喊声在殿内响起。 “义父!你这是怎么了?义父!你睁开眼看看孩儿啊!义父!!!”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刘奇正怀抱着满身鲜血的没藏讹庞大声哭泣。 “啊!国相!” “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一齐向场中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刘奇已经抬起头,向太子疾声厉喝:“是你!是你杀了我义父!我跟你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张义放下没藏讹庞的尸体,朝着对方就扑了过去。 这时的宁令哥终于从冲动中清醒过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刘奇扑倒在地。 “我!我没杀他!” “你特么还敢狡辩!小爷打死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张义痛骂一声,随后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对方脸上。 宁令哥刚才也只是一时热血上头,而且被他杀害的李元昊也被迷了心智,根本就没有反抗机会。 此时对于刘奇的殴打,完全不懂功夫的宁令哥,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今天被邀请到的,无一不是没藏讹庞的亲支近派,现在看到对方惨死在宁令哥手里,这些人岂会善罢甘休,一个个也冲将过来,对着惨呼哀号的太子施以老拳。 另一边,丞禄和富林的打斗也有了结果。最终年老体衰的丞禄被年轻力壮的富林硬生生打死在当场。 可等富林听说了没藏讹庞的死讯后,这位忠仆也不禁潸然泪下。 张义这时已经从人群中摆脱出来,对富林轻声安抚:“富哥,节哀!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富林闻言,这才想起此次进宫的使命,环顾左右终于找到了依旧呆愣出神的没藏赤地。 “三少爷,醒来。三少爷,醒来啊!” 张义借机也凑了上来,伸出手掌在没藏赤地眼前比划:“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快点醒醒啊。你可别吓唬兄弟啊!” 说话间,拓跋涛大步流星走进大殿。 当他看见李元昊的尸体时,险些没有大笑出声。只是,见到旁边并排躺着的没藏讹庞尸体,心中笑意立即被一股莫名的心思所取代。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想到了被绑架的三个孩子,那股发自内心的火热也瞬间熄灭。 在初步了解事情详情后,拓跋涛就来到没藏赤地面前。 一番细心打量,偏过头看向富林:“没藏公子这是怎么了?” 富林瞪了对方一眼,就继续试图唤醒自家少爷。还是刘奇哭丧着脸解释:“我大哥可能是中毒了!自从喝完席间提供的茶水,就一直这副样子。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快请太医啊!还在这耽误什么。”拓跋涛大声提醒。 刘奇和富林闻言,齐齐对视一眼。 正在这时,从门外跑来一名小太监。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城内多处起火,城防将军正在组织军士灭火。” 刘奇心中一动,忙探头向外面望去。 只见城墙外面,有几缕黑烟腾空而起,他知道杨澍已经带着人开始行动了! 张义立即看向富林:“富哥!你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去请太医吧。” 富林在脑海中思忖一番,现如今李元昊和老爷双双死去,太子弑君杀父的罪名也已经坐实,有资格登基称帝的只有后宫那位小皇子了。他必须留在宫里照看没藏赤地,同时还要保护那母子二人。 “行!你去吧,路上注意点安全!” “富哥放心吧!”张义再不停留,拔腿向宫门外跑去。 等他横穿东宫,跑出皇城大门,并没有选择直奔太医局方向。而是取道向西,一头钻进路旁的小巷之中。 半炷香后,一名青年人骑着骏马来到南城门。 城门官刚接到上官紧闭城门的命令,一伙人正在合力推动沉重的城门。 “紧急军情!速速让开!” 一个城门官刚要拦住骑士去路,对方已经在马上高声大喊。同时,还从手里扔出一枚腰牌。 城门官凌空接住腰牌,只见上面篆刻着几个大字:飞龙院 副统领 刘 城门官见此,再也不敢阻拦,慌忙招呼同伴让开,好放骑士离去。 年轻骑士收回腰牌,急催胯下骏马,只是几息的功夫就冲出城门,沿着官道向夏州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皇城里的富林以及所有在场文武,终于控制住了局面。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太子绑了个结实,还把包括李元昊在内的几具尸体收敛到了一旁,只等皇后没藏黑云抱着小皇子来主持大局。 借此机会,众人又开始关注起没藏赤地的身体情况。 “三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没听说吗,中毒了。” “那还不去请太医?” “你怎么知道没请,这都半天了,应该快到了吧。” 可是,众人直等到没藏黑云带着亲信侍卫来到东宫,也没看见太医的身影。 其中最焦急的莫过于富林了,现在没藏讹庞已死,要是没藏赤地再有个闪失,那就只剩下没藏黑云这对孤儿寡母了。 他看着那些眼神乱飘的群臣们,再也不敢耽搁下去,立即请求拓跋涛派人去请太医。 拓跋涛家中三子的性命,都在人家手心里攥了。当然不敢忤逆富林的意思,立即派了两名亲兵赶赴太医局。 等到太医脚步匆匆的赶来,富林也终于发现了其中蹊跷。 刘奇去哪儿了? 第832章 那个人 事实证明,没藏黑云对朝政一窍不通,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竟然显得束手无策。 一番左思右想,为了不至于大权旁落,就想任命侄子没藏赤地为当朝国相。 可这条政令,却遭到了群臣反对。连带那些原本依附于没藏讹庞的文武官员,也在蠢蠢欲动。 幸而忠仆富林在此时站了出来,使用非常手段,当场砍杀了几个闹得最凶的,才算勉强稳住局面。 这时,太医也传来消息,说没藏赤地只是误服了蒙汗药,如今已经苏醒。 不等没藏黑云亲自探望,没藏赤地就在几人的搀扶下来到宁德殿。 “侄儿……,侄儿,见过……,姑姑!” 虽说已经转醒,可没藏赤地依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没藏黑云心疼的看着脸色煞白的侄子,立即令人赐座。 待对方坐下,这才当场宣布任命。 没藏赤地也知道对方的意思,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可是对未来的朝局走势,心里一点底数都没有。毕竟,之前他从未接触过政务,就更谈不上辅佐皇子,治国理政了。 正在此时,城防将军和飞龙使李崇仁联袂到来。 在行礼过后,李崇仁开口禀告:“启禀太后,现已捉拿纵火闹事的乱民一十二人,均被押送飞龙院严加拷问。” 没藏黑云已经从富林口中,把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 她微微点头:“李爱卿辛苦,务必查明情况,将所有乱民尽数铲除。” “是,臣谨遵懿旨!”李崇仁躬身施礼。 没藏黑云也知道多做多错的道理,尤其是她这个不懂政务的。又交代了礼部几句,让他们对大行皇帝下葬事宜,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就大手一挥令群臣散去,只留下了侄儿没藏赤地。 等房间里只剩姑侄二人,没藏黑云才现出一副愁容。 “赤地,你给姑姑想个办法,偌大一个国家千头万绪的,该如何保证不会生乱?” 其实不用她问,没藏赤地也在脑海中想着同样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嗫诺出声:“姑姑,侄儿也不知道。要是大伯还在……,哎!” 说到这里,没藏赤地眼圈一红,险些没有流下泪来。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什么。 “姑姑,刘奇您还记得吗?他倒是个聪慧的,大伯生前也有意培养过他。”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陪你一起进宫的少年吧?” “对,他就是刘奇。只是……,只是他年纪还小,怕是……。” 没藏黑云如今缺少的就是忠心可靠的,至于对方能不能胜任,有多大能力,还不在考虑范围。 “他人呢?立即把他叫来!” 没藏赤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是啊!人呢?自己可醒来半天了,也没看见刘奇出现。 念及至此,他立即把门外守卫的富林叫进来。 富林听说对方要找刘奇,只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藏赤地听说刘奇失踪了,大惊失色的看着对方:“你就没派人出去找找?” “三少爷,现在这个局势,您也是看见的。奴才实在是无暇顾及啊。”富林无奈的双手一摊。 “嘿!” 没藏赤地表情恨恨地一拍大腿,刚才城里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刘奇那小子可别出了什么闪失才好。 他刚想让富林组织禁军去找人,李崇仁已经在门外求见。 姑侄二人听说这位飞龙使去而复返,立即摆出一副严肃模样,让小太监将对方请进来。 李崇仁来到殿中,就面色古怪的看了没藏赤地一眼,这才向太后没藏黑云躬身行礼。 “臣,见过太后!” “嗯,李爱卿,可是有事禀奏?” 李崇仁连忙回禀:“启禀太后,之前城里那伙罪犯,已经悉数招供。” 没藏黑云闻言大喜:“以前常听大行皇帝夸奖李爱卿,说你办事得力尽瘁国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么一桩大案竟然当天就给破了。” 李崇仁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心情谦虚几句。 索性从怀里掏出几页纸:“太后,根据罪犯交代,这伙人一共十三人,均是辽国派驻的秘谍。现如今,除一名领头的在逃以外,其余人等已经悉数落网。这些是审讯口供!” 没藏黑云对于口供一点不感兴趣:“李爱卿,本宫听说,火起之时城防将军就已经下令四门紧闭,想来那个在逃的,还藏匿在京城某处。只要下令搜索,相信不日就能捉拿到案吧?” 李崇仁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没藏黑云心中好奇,对方这是咋了?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李爱卿,可是有何难处?有话不妨直言!” 李崇仁又瞥了一眼旁边端坐的没藏赤地,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 “启禀太后,臣已经令人将在逃之人画影图形,并且派出精干人手在城中大肆搜捕。” 没藏黑云和侄儿没藏赤地是越来越糊涂了,倒不是对方言语表述不清,而是李崇仁的神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最终,还是没藏赤地忍不住好奇,轻声询问:“飞龙使,可是人手不足?需要本官派下调令,命令巡城军士……。” 李崇仁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摆手打断:“不不不,多谢相公好意,飞龙院还有些人手的,足以应付这个场面。” 说到这里,他干脆一跺脚心一横,把那幅画像交到没藏赤地手里。 “相公,不妨看看在逃那人的长相。” 没藏赤地怀着心中疑惑接过画像,在展开的同时,李崇仁的声音再次响起:“根据抓获的秘谍交代,此人名叫于则成,是辽国北枢密院特使萧思礼座下高徒!其为人小心谨慎,由善搜集情报。位于城南的那处绣春楼就是依照他的授意所建,为的就是从那些达官显贵口中套取情报。不仅如此,年初夏州府那场兵灾,也是他亲手策划。还有就是……,就是……。” 不等他说完,没藏赤地已经看清画像那人,愣了一下的同时,眯起双眼仔细端详画中人。 良久,他才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缓缓抬头,脸颊一抽一抽的看向李崇仁。 李崇仁实在不忍直视,痛苦的偏过头去,可终究还是点了下头。 第833章 职责所在 “没藏统领,下官户房主事刘奇……。” “没藏大哥,功夫果然了得,刘某佩服佩服……。” “皇天后土在上,我,刘奇,今日与没藏赤地结为异姓兄弟……。” 当没藏赤地得到肯定答复后,昔日与刘奇交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稍后,他就眼神呆滞的摇着头:“不,这不可能。你们绝对是弄错了,对不对!肯定是有人想害我兄弟,派了几个死士出来胡乱攀咬!对不对!” 李崇仁面对这一幕,干脆痛苦的闭上眼睛。 良久,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相公!不仅如此,在臣拿到口供后,就立即令人翻找过往卷宗,发现统领周全的死因极其蹊跷,还有失踪的统领王明……。” “这不可能!!!” 不等李崇仁把话说完,没藏讹庞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般,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就冲到对方身前,抓住李崇仁的衣领大声质问:“你听到没有!!!我说了,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的兄弟!!!” 说着,就狠狠的往前一推,直把李崇仁推了个踉跄。 他又继续吼道:“你给我去查!!!究竟是谁指使他们干的!!!” 正在没藏赤地陷入癫狂之际,殿门外有人禀报,说一名飞龙院探子求见。 没藏赤地这才喘着粗气,瘫坐回了椅子上。 李崇仁则不敢怠慢,立即来到门外。 不知探子说了些什么,惹得这位久历官场的飞龙使发出一声惊呼。 片刻过后,李崇仁眼神飘忽的回到殿内。 没藏黑云下意识看向侄儿,见其脸色苍白,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不由发出一声哀叹,随即整理心情看向李崇仁。 “李爱卿,何事?” 李崇仁眉头紧蹙,艰难说道:“回太后……,这个……,太子,啊,不,罪犯李宁令哥已经审讯完毕。” 没藏黑云绣眉一挑:“那个逆子都说什么了?!” 李崇仁下意识看向没藏赤地,这才向坐在上手的没藏黑云轻声禀报。 “太后,经过罪犯交代……,这个……,这个……。” “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倒是说啊!” 在没藏黑云的连番催促下,李崇仁干脆牙一咬心一横。 “启禀太后,罪犯李宁令哥交代,杀死大行皇帝的凶器,也就是那半根筷子是刘奇塞到他手里的。除此之外,飞龙院探子在羁押对方的时候,又从其怀里搜出另外半根带有血迹的筷子。” “什么?就是说,一共有两个半根筷子?一把在他手里,一把揣在怀里?是吧?”没藏黑云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看着对方。 李崇仁摇了摇头:“罪犯现在只承认那把用来行刺大行皇帝的半根筷子,至于另外半根,无论如何审讯,他都坚持自己毫不知情。” 说到这里,他偷眼向上看去,见对方还是那副茫然模样。索性继续说道:“飞龙院的探子又询问了多位目击证人,根据他们的描述,当时除了太子行凶以外,辽国秘谍于则成,也就是刘奇也混在其中。探子根据这一供述,又对国相尸体伤口进行了检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刘奇在掰断筷子以后,交代太子半根,而他自己手里还藏了半根。就是说,国相是刘奇趁乱出手杀死的。事后,又把凶器放进罪犯怀里。” “你说什么?你说刘奇杀死了我大伯?” 接二连三的刺激,已经让没藏赤地站立不稳,他摇摇晃晃的来到对方面前。 李崇仁面对质问,干脆的点了下头:“不错!下官有充分证据证明,国相就是被刘奇亲手所杀。” “你!你……!” “噗!” 没藏赤地只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两眼一翻就昏厥倒地。 而坐在上首的没藏黑云,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痛苦的大喊一声:“大哥!!!” 话音刚落,也和侄儿同样模样,双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才悠悠醒来。 他举目四顾,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李崇仁以及各部尚书正在床前守候。 “醒了,醒了!” 不知是谁呼唤了一声,众人齐齐围了上来。 没藏赤地艰难的张了张嘴,终于吐出几个字:“抓……,抓刘奇!别……,别让他……跑了!” 李崇仁实在是不想把调查结果告诉对方,怎奈职责所在。 只听他轻声说道:“相公,下官已经查明,在那些罪犯点火的时候,刘奇就利用飞龙院腰牌逃出京城了。” 没藏赤地双目圆瞪,刚要说些什么,“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众人见此,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良久,经过太医的紧急救治,没藏赤地才再次转醒。 此时的他,如同老了十岁不止,声音而是细若蚊蝇。 需要李崇仁把耳朵凑过去,才能勉强听清。 “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把他……,给我,抓回来!” 李崇仁慌忙回答:“相公放心,老臣已经派出一队精兵,日夜兼程的追赶上去,相信不日就能把那贼人捉拿归案。” 没藏赤地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随即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由于大夏国主驾崩的缘故,全国上下禁止一切娱乐活动。那些茶馆酒肆戏楼青楼等娱乐场所,在官府的强烈要求下已经关门歇业。 整座兴庆府,也失去了往日活力,变得一片萧索。 这对于开办绸缎庄的小六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不至于到关门歇业的地步,可当他看着账本上那可怜的数字,就暗自摇头叹息。 小六子索性合上账本,跟伙计打了声招呼,就走出了店铺。 一番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那家青楼的后门。 “东家。”一名探子见对方走进后院,立即躬身施礼。 小六子点了下头:“怎么样?” “嗨!还不是老样子,一个时辰前县衙小吏刚来检查过。看咱们上着板呢,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探子老实回答。 小六子又叮嘱了对方几句,就推开厢房房门走了进去。 在用木棍将房门顶死以后,他这才挪开角落的一支木箱,掀开两块石板。一条夯土垒制而成的地道,立即显现出来。 顺着木梯爬下地道,就见左右有几扇房门,其中一扇房门虚掩着,一丝亮光从门缝透了出来。 “谁!” 不等他抬手敲门,已经有一个机警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郎君,是我啊。”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张义的身影立即显现出来。 稍后,等二人各自落座,小六子就开始汇报兴庆府的情况。 “街上的巡捕官差,跟疯了似的抓捕辽人呢。不论是做买卖的商贾,还是乞讨要饭的。只要带点辽国口音,一律关进大牢。” 张义闻言,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小六子继续说道:“还有两队仪仗出了南城门。听街面上的小吏说,太后派了使者到大宋和辽国报丧去了。” 张义长舒一口气:“该做的事情做了,就看他们如何施为了。” 第834章 信使进京 大宋皇城司 “司使!有西北来的信使在外求见。”护卫恭敬行礼。 老太监与一旁的吴宇对视一眼,随即吩咐:“快!快把人领进来!” “是!”护卫领令离开。 稍后,护卫领进来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看其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一路上怕是都没有停留。 “驻西夏兴庆府顾统领座下秘探沈震,拜见司使!” 不等老太监开口询问,沈震已经从贴身小衣里取出一支手指粗细的纸筒。 老太监一听对方是兴庆府来的,立即屏退左右,只把吴宇留在房间。 稍后,等他破译了那些加密文字,长舒一口气。就抬头看向沈震:“兴庆府最近如何?” 沈震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就如实答道:“属下离开的时候,李元昊正在给太子宁令哥筹备订婚议事,朝廷上下也在为此事忙碌。至于其他……。” 等老太监听完对方讲述,就挥手让其下去休息。 吴宇直到沈震离开,才轻声询问:“司使,可是那件事情?” “不错,你看看吧!”老太监说着,就把那张破译的密文递给对方。 吴宇接过观瞧,见上面只有几个大字:“四月初一,刺昊。” “司使,准确日子有了,那之前……。” 老太监不等对方说完,已经长身而起:“咱家要进宫一趟。” “司使,要不……,要不,再等等?”吴宇害怕万一张义刺杀失败,朝廷又开始排兵布阵,不仅是空欢喜一场,张义那小子还会落得埋怨。 老太监早就把此事想透彻了,摇了摇头:“无论那小子能否成功,咱们这边都要做万全准备。况且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最新消息传回来了。” 吴宇眨了眨眼,这才明白对方意思。无论张义成功与否,暴露身份是一定的。西夏也会紧闭城门,在城内大肆搜捕。在这种情况下,顾小六就算有消息也送不出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老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济阳郡主一声,好歹也算那人的动向。” 吴宇心里一暖,感觉这位上司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下官代郡主谢过司使。” 当老太监赶到皇城报信的时候,赵祯正在和几位相公议事。 他看殿内没有旁人,索性把兴庆府送来消息的事情说了。只是故意隐去张义的名字,用“那人”代替。 “这么说时间定了?”赵祯握着毛笔的手就是一紧,直直看向对方。 老太监点头应声:“是,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赵祯深吸一口气,忙压住心中情绪,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枢密使夏竦。 “夏爱卿,现在日期已定,枢密院准备的如何了?” 夏竦见官家看过来,眉头皱了一下,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官家,那人失手也就罢了。可若是成了,这个……,嗯……,趁人丧事之机,我大宋若是出兵攻伐,恐怕会招世人诟病。不如趁此事而加以安抚,想来西夏上下,必定会感念我大宋恩德。” 这一幕简直让老太监大跌眼镜,之前定下的出兵策略就这么推翻了? 事实证明,还是赵祯了解这些大臣的德行。对于夏竦的表态,仿佛早有预料,只是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评价。 随即又转头看向文彦博:“文爱卿,你的意思呢?” 文彦博见赵祯没有当场训斥夏竦的出尔反尔,心里顿时有了底。 “官家,臣附议!自古以来……。” 就在他要引经据典大谈出兵弊端的时候,却被官家赵祯出言打断了。 “朕知道了。” 文彦博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就看向赵祯。 可惜,此时的赵祯却不再理会对方,而是继续征求其他相公的意见。仿佛,不久前刚制定的出兵策略,像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好在朝堂内部并不都是像夏竦文彦博这种人,逐一询问下来,赞同出兵的还是占大多数。只是,那些人却有个先决条件,要确定“那人”事成。否则,靡费国帑云云。 对于这个结果,赵祯依旧没有评价的意思,面部表情也从始至终保持着淡然模样,似乎像是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众爱卿,你们的意思,朕知晓了。今天的议事就到这里吧。” 说完,就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 文彦博看着手里的奏章,上面还有几件大事没说呢。直至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躬身一礼,就随着众人的脚步离开大殿。 当殿门重新关闭的那一刻,老太监就听到“嘎巴”一声脆响。 循声望去,只见赵祯已经把手里握着的毛笔折断,手掌也被划了一道口子,几滴鲜血正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主子!”老太监惊呼一声,就要去请御医。 “慌什么!”赵祯训斥一声就从袖筒里扯出手帕,在伤口上胡乱的擦了一下,就厌恶的把那条带血手帕扔在地上。 就在老太监担忧对方伤势的同时,赵祯已经开口吩咐:“阿大!” “老奴在!” “查!” 老太监只是短暂的愣神,就明白了对方意思。 “是!” 说完,就倒退着出了大殿。 与赵祯的愤怒相比,收到消息的曹宇婷,倒很是开心的样子。 “吴叔,这么说来,李元昊就要……,不,是已经死了?” 吴宇不知道对方哪儿来的自信,更是对于曹宇婷的反应,有些接受不了。 难道这个时候,不该去担忧张义的安全吗? 他无奈的点了下头:“按日子算,要是一切顺利,李元昊已经死了。” “那这么说,张义就快回来了吧?”曹宇婷又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那小子的打算。不过,李元昊一死,西夏必定大乱,他留在那里也没啥意义了。换做是我的话,会回到大宋修整些日子。” “那就好,那就好!他早就该歇歇了!” 正在二人说话间,府里的门子跑来报信,说是有一个自称小三子的年轻人在门外求见。 “小三子?他怎么回来了?”曹宇婷一脸茫然的看向吴宇。 第835章 来自远方的消息 “小人见过郡主,见过吴提点。”小三子走进房间,立即向二人行礼。 曹宇婷是个急性子,不等吴宇反应,就率先问道:“你怎么跑回来了?可是西夏有什么消息?” 小三子微笑回答:“回郡主的话,小人是护送二夫人回京的。一同回来的还有……。” 吴宇听到“二夫人”回京,只觉脑子要炸开了,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至于对方后面说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知道小郡主脾气的,现如今对方这个大妇都没进门呢,就突然冒出一个什么二夫人。其结果……。 念及至此,吴宇偷眼看向小郡主。 只是……,他愕然发现,对方正用鄙夷眼神看着自己,仿佛那个背信弃义,喜新厌旧的人是自己一般。 “吴提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不仅在外面养了小妾。还利用职务之便,让密谍充当护卫,把人家从大老远的给接回来。哼!吴婶婶真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喜新厌旧的货色。” 曹宇婷越说越气,到了最后干脆向门外大声吩咐:“来人!送客!” 说着,就指着大门方向,示意对方出去。 一旁的小三子完全看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的,郡主!事情是……。” 不等他说完,吴宇已经抢先说道:“郡主责怪的是,吴某这就回家去反省自己。告辞!” 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在与小三子错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踢上一脚,示意让对方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曹宇婷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依然愤愤难平:哼,亏你长得浓眉大眼的,竟然是这种人!等见到张义得提醒他一下,以后少跟这个吴宇来往。明明家里有一个,外面还养了一个。真不要脸! 当吴宇带着小三子离开郡王府,才低声训斥:“你小子能不能长点脑子,什么二夫人二夫人的。不是本官反应的及时,你这顿打早就挨上了。” 小三子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我都说啥了? 稍后,等二人来到皇城司值房,吴宇才开始询问情况。 “你小子跑回来干什么?还有,李元昊到底死没死?京城这边都等着结果呢。” 小三子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叙述一遍。 原来,张义在让小六子给老家送信的同时,也把小三子派了出去。目的是在他行动之前,务必护送远在华通县的众人先行撤离。 胡理在接到消息后,立即按照张义的吩咐,先把魏家兄弟招到身边,并交给对方一封书信。只说,郎君交代的,让二人迅速把信送回老家。至于老家是哪儿,又交给什么人,郎君并未提及。 魏家兄弟自然明白其中含义,只是稍作收拾,就骑着快马往析津府赶去。 胡理等二人走远,这才将所有人收拢到一起,并当众宣布了张义的决定。 就这样,一行人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取道银州,从银川进入大宋。 吴宇听完对方讲述,立即想到一个问题:“那其他人现在何处?” 小三子知道对方紧张什么,微笑回答:“提点放心,为了避免二夫人对我等的身份生疑,我们几个都住在东市的陈家老店呢。” 吴宇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他是真怕几人乱来,在张淼归心之前,就冒然把对方安排到庄子里。那己方可就被动了。 他随即吩咐:“张淼的父亲张涛,对咱们要做的事情还算配合。我现在就安排一下,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 转眼间,四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京城的百姓们,依然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各个衙署的官员们,依然忙碌于各种公事当中。 只有皇城里的赵祯和几位相公,完全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一个个翘首以盼等待着西北方向,传来那个关乎国朝未来的结果。 这天下午,几名鸿翎急使穿过城门,向着兵部方向疾驰而去。 半炷香后,兵部侍郎已经乘坐马车来到皇城门外。 在经过一番通禀过后,这才得以见到官家赵祯和几位相公。 “官家!银川都指挥使王留从边关传来消息,西夏派遣使团请求来京城面圣。现在一行人暂且被安置在银川城中的驿站。只等官家应允,礼部派员迎接。” 赵祯听说西夏遣使来朝,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紧接着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情绪:“使团有没有说,他们这次来京的目的?” 侍郎点了下:“说是西夏国主重病不治,已于四月初一那天亡故了。使团这次前来的目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赵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刚才的一声闷响,正是对方用拳头击打桌案发出的。 赵祯仿佛没发觉自己的失态举动,而是声音急促的说道:“把书信呈上来。” 片刻,等他当着群臣的面看完书信,立即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只是,当群臣离开大殿,殿门将要关闭之时,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笑声。 这也让当初反对出兵的那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尤其是枢密使夏竦和参知政事文彦博,二人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苦涩味道。 当李元昊已死的消息,传到曹宇婷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了。 “爹爹,女儿早就说过吧。那人可能干了,一个区区李元昊又算得了什么,手拿把掐的事。” 曹佾看着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女儿,心里这个愁啊。 那小子要是个废物也就罢了,自己正好招来当上门女婿养着。 可那小子偏偏是个能干的,你要只是能干,俺也就忍了。可你不仅能干,还专门干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刺杀一国国主,那是闹着玩的吗?稍有闪失就是小命呜呼的结果。到时候,你倒是一死百了,可我闺女咋办? 念及至此,他转头看向王妃,只见自己媳妇已经手握成拳,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大有随时爆发的迹象。 曹佾心里叫苦的同时,连忙出言提醒。 “闺女,瞧你那一头汗,快去后面洗把脸去。” 曹宇婷却是毫不在意的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 “爹爹,您又打岔,女儿还没说完呢。” 曹佾已经无奈了,干脆以手扶额,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果不其然,他刚低下头,就有一声厉喝从旁响起:“你还有完没完!啊?平日里教的规矩呢?大姑娘家家的,不知道个矜持,整天就跟个疯丫头似的。这要是传了出去,你还让不让爹娘活了!!!” 曹宇婷被吓得激灵一下,刚要低头认错,门子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 “郡王,皇城司吴提点在府门外求见。” 第836章 探秘 父女二人听说吴宇登门求见,齐齐看向正在发火的王妃。 王妃忿忿说道:“别以为打个岔,事情就能过去了!一会儿等人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带着手下爪牙离开了房间。 曹宇婷向老爹投去祈求眼神。 曹佾则双手一摊,谁让你作死的,爹也救不了你! 稍后,吴宇就被管家领进了房间。 等屏退左右,吴宇就率先表明来意:“郡主,刚接到司使的命令,令你明天不要外出。” “啊?”曹宇婷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啥意思? 吴宇显然也不知道太多,只说这是司使交办的差事,而后就反复叮嘱,让小郡主明天务必不要出门。 翌日上午,曹宇婷正跟着女先生学习礼仪规矩,就被老爹给叫了出去。 “闺女,那个吴宇又来了。” “哦。”曹宇婷心中一喜,不管对方找自己做什么,好歹不用再跟个泥胎木偶似的罚站了。 可当她要去前厅会客的时候,曹佾的声音再次响起:“闺女,吴宇在后门呢。” 片刻,父女二人便在后门见到吴宇。 “请郡主登车。”吴宇显得很是恭敬,主动掀开车厢门帘,请对方上车。 曹宇婷下意识看了眼老爹。 曹佾试探问道:“吴提点,你这是……?” 吴宇也不急于说破,而是微笑着带二人来到王府后巷。 此时,曹宇婷才发现,后巷里面站着一队腰挂横刀,背带弓弩的精壮汉子。 “郡王,这些都是我皇城司的精锐,可保郡主安全无虞。至于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临行时,司使有过交代,不可向外透露半句。还请郡王见谅!” 吴宇的态度很是客气,可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曹佾只是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曹宇婷钻进车厢才发现,车厢的窗户已经被铁板封死。她随手敲击了一下车厢挡板,触手处便传来金铁之声。 她深吸一口气,自觉吴宇不会害自己,这才斜倚在车厢上闭眼假寐。 可只是半炷香的功夫,马车就突然停下,紧接着老太监挑开门帘钻了进来。 “郡主,不介意搭老奴一程吧?” 说话间,马车已经再次启动。 曹宇婷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倒要看看你们搞什么鬼。 老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郡主,能否回答老奴一个问题?” 曹宇婷闻言,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吧。” 老太监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而是轻声说道:“郡主对张义了解多少?” 曹宇婷眨了眨眼:“司使这是何意啊?” “郡主,可知道张义曾经献上过一种大杀器?”老太监双眼紧盯着对方反应。 突然被对方问及这个,曹宇婷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她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炸药嘛。不过,老太监这时提及炸药,难道说……。 就在她挖空心思打算出言试探的时候,老太监已经把曹宇婷的反应看了个清楚:“看来郡主是知晓的。” 说着,就伸手在车厢挡板上连拍三下。 “嘭,嘭嘭!” 随着声音落下,坐在车里的曹宇婷就感觉马车开始转向,只是究竟要去哪里还未可知。 “司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郡主稍安浮躁。”老太监说着,就从旁边的小柜子里面取出一些点心,又生起一支红泥火炉,大有烧水沏茶的意思。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司使,明人不说暗话。你可别告诉我,那东西已经大规模生产出来了?” “郡主果然聪慧,老奴这次请你过去,就是共襄盛举的。”老太监脸上显露出得意之色。 曹宇婷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欣喜神情,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想好了吗?那东西可是个恶魔。” “郡主多虑了,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是吗?所以晚用不如早用。”老太监脸上的笑意更盛。 曹宇婷恨不得给对方脸上一拳,能别笑的这么贱吗? 接下来的旅程,任凭老太监磨破嘴皮子,曹宇婷也是不发一言,只是斜倚在车厢上闭眼假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奔驰的马车才缓缓停下。 当曹宇婷走出车厢的时候,已经来到一座工坊里面。这里除了一些工匠穿梭其中,后院方向还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 “郡主,请!” 稍后,老太监就把曹宇婷请到一个房间外面。 曹宇婷推门而入,就见赵祯坐在上首位置,而大太监陈忠诚站立在侧。 “曹氏,见过官家!” “来了,坐下说话。” 赵祯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等曹宇婷落座,赵祯也不急于问话,而是反复打量对方。 半晌,赵祯才幽幽出声:“曹氏,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也是知晓火药这个东西的。” 曹宇婷干脆不掩饰了,点了下头:“官家圣明,臣女确实听张义提起过。” 赵祯眉头一挑:“只是听说过?” 曹宇婷简直快烦死了。 她一直主张,炸药这种东西只能用在国战,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攻城略地。关键是一旦火药威力暴露出去,后续的麻烦一定不少。不要说敌国了,就算是藩属国知道了大宋有这种大杀器的存在,都会不惜派出大批秘谍前来刺探配方。 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大宋反而就被动了。 念及至此,曹宇婷看向赵祯,见对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能哀叹一声:“官家,您找臣女来的目的是?” 赵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自然是为了与西夏一战。曹氏,既然你知道火药的存在,也应该了解如何使用吧?朕想组建一军,专伺火药的使用。这次召你过来,就是想群策群力,为不久的西北一战提些建议。” 曹宇婷从对方的一番话里,听出了最关键的东西:“群策群力?官家是说,还有旁人参与?” 赵祯也不隐瞒:“曹氏,怕是忘了越国矿洞一战了吧?当时可是解救出不少大宋百姓呢。” 曹宇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 那一战,不论随行的军官还是兵卒,就再也没了联系。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难道这些人都被……。 老赵,以前还真小看你了,保密工作做的可以啊。 第837章 萧家兄弟 辽国,上京,萧府。 萧家第三代家主萧思忠刚下朝回到家中,就听管家来报说四老爷萧思礼来了。 等兄弟二人各自落座,萧思礼就把魏家兄弟传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萧思忠听说四弟的手下想要刺杀李元昊,不禁惊诧错愕的看着对方。 “老四,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思礼看着大哥因为心情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大哥,咱好歹也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嘿!”萧思忠在确认了消息准确性后,兴奋地以拳击掌。随即长身而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萧思礼看着一向稳重的大哥,竟然会如此失态,也不免觉得有些想笑。 半晌,萧思忠终于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老四,你有几分把握?” 萧思礼白了大哥一眼:“大哥!兄弟既然敢当着你的面把事情说出来,不能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七八成还是有的。就于则成那小子……。” 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忙出言提醒:“上次张涛和寿喜被关在王府里的事,你还记得不?就是这小子以身入局,把二人救出来的啊。” 萧思忠一拍额头,终于把这个叫于则成的和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人联系到了一起。 “这么说,此事能成?” 萧思礼对于大哥的反复确认,都有些无奈了。点了点头:“此事成功的希望非常大。” 萧思忠闻言,终于长舒一口气,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思礼:“老四,消息也你送到了,析津府的事务又多,你就回去吧。” “别啊!大哥!”萧思礼听了大哥的话,一下就急了。 “大哥,兄弟好歹忙活了一年多,人力物力的可是没少往里搭……。” 不等萧思礼把话说完,萧思忠已经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勤快,为了一个还没经确认的消息,就跑上京一趟。哈哈哈!” 萧思礼对于大哥开的玩笑,丝毫不以为意:“大哥,上次夏州的事情,我可是赔了不少钱财。不仅如此,还折损了几千人马。这次你可得多分兄弟点……。” 说着,他就伸出四根手指:“咱要的也不多,四成,兄弟只要四成。” 萧思忠白了对方一眼:“想啥呢?漫说事情还没有定论,就是有确切消息传回来,也不可能给你那么多。” 他简直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从小就仗着是家中老小,凡事就只有占便宜绝不吃亏,一有好处就要比其他兄弟拿的多。 萧思忠不等对方出言争辩,就继续说道:“老四,大哥也不跟你说别的,就说二房屋里的。自从你二哥没了以后,那可是一点进项没有,孤儿寡母全靠着家族养活呢。你得理解大哥的难处,这次还是依照常例给你两成。” 萧思礼听对方说起了死去的萧思贤,一下就没了脾气。二哥的死也算是变相成就了他,让他因此得了析津府这块肥肉。 念及至此,让他不禁想起了二哥留下的独子:“大哥,由海现在过的咋样?” 萧思忠闻言,就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不好。当初你二哥在的时候,这孩子还有个束缚管教。可自那事以后,就跟个脱缰野马似的。你二嫂又是个不顶事的,这孩子现在是学了一身的臭毛病。” 说话间,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后管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大老爷,府门外有两个自称是富贵赌坊的,想要求见由海少爷。” 萧思忠皱了下眉头,这一幕对于他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直接说!又欠了多少?” “说是……,说是欠了一千三百贯。”管家在门外嗫诺回答。 “哎!”萧思忠长叹一声,随即不耐烦的吩咐道:“领人去账房拿钱!” 萧思礼直等脚步声走远,这才试探问道:“大哥,这是……?” “别提了!这个月都第三回了。”萧思忠眉头紧蹙。 “大哥,这事你得管啊。虽说,这钱倒是不多,咱家也花费得起,可是时间长了,由海这孩子不就毁了吗?” “嘿!你当我不想管啊?可每次我要管教的时候,老祖就出面拦着。说什么这孩子也没个爹,放纵一些也属正常,等大了就好了。你说说,老祖都这么说了,还让我怎么管?” 萧思忠说起这个侄子,就是愁的不行。 说着,他就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萧思礼身上反复打量:“老四,要不这样,等你回析津府的时候,把这孩子也带回去吧?” “啥?我……。” 萧思忠却没打算给对方争辩的机会,直接打断道:“由海离了老祖的庇护,再在你身边历练几年,没准就能把这孩子的性子给拧过来。” 萧思礼听了大哥的决定是欲哭无泪。他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自己的孩子都没空管教呢,哪有闲心教育不成器的侄儿啊。 “大哥,你听我说……。” “还说啥啊!就这么定了!” 萧思忠是越想越觉得这个决定对路,干脆不给对方任何的反驳机会。 当即摆出家主气势,用目光逼视着萧思礼。 正在此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大老爷,宫里来人传话,说是皇上召您进宫呢。” 萧思忠心中诧异,这刚下朝不久,又出什么事了? “说是什么事了吗?” 管家立即在门外答道:“说是金肃军从边疆传来消息,西夏国主驾崩,新国主遣使前来报丧,皇上召您立即进宫议事。” 萧思忠闻言,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家兄弟。 萧思礼则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架势。 “大哥,怎么样?你就说兄弟干的怎么样吧?” 萧思忠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对方:“老四!行!你这次是真的给咱萧家长脸了。哈哈哈!” 说着,就撑着座椅扶手起身,同时吩咐门外伺候的丫鬟进来,他要立即更换朝服进宫面圣。 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萧思礼:“你要是没事,就多去后院陪陪老祖。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 第838章 韩平 辽国效仿的是大唐官制,以三省六部为核心。其中三省分为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 萧氏一族,除了和皇家联姻以外,在朝堂上也占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家主萧思忠官至尚书省尚书令,总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可谓是位极人臣,权势滔天。 当他走进暖阁之时,一众同僚下属纷纷向其施礼。 萧思忠却对这些置若罔闻,向坐在御案后面的辽皇耶律宗真抱拳行礼。 耶律宗真微笑点头,随即吩咐小太监赐座。 稍后,耶律宗真就让身旁大太监禄焘,当众宣读了一遍金肃军传回来的消息。 “众爱卿,你们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当群臣听说李元昊亡故的消息后,一个个目光灼灼,脸上更是显现出激动神色。 耶律宗真扫视众人一眼,心中就有了定数。 他看向萧思忠说道:“萧爱卿,你先说说吧。” 萧思忠思忖片刻,就长身站起:“启禀皇上,西夏国主新丧,朝堂政务必然混乱。臣以为我大辽正该趁此机会,向西夏用兵,以雪当年贺兰山之耻。” 一番话说的简明扼要,同时也赢得了不少同僚附和。 “对啊,皇上,此时正该用兵啊。” “对对对,皇上,此时若不发兵,又要等到何时?” 霎时间,朝堂上下群情汹涌。 耶律宗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自然是欣慰不已。 只是……,他发现群臣当中却有一人没有表态。 他不禁把目光放在那位身上:“韩爱卿,你以为该当如何?” 被点到名字的韩平,立即从椅子上站起。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静待西夏朝廷变化,再选择是否用兵。” “中书令,此言差矣!” 韩平的话音刚刚落下,萧思忠就立即站出来反驳。 韩平看着这个官职与自己相当,却比自己小上十余岁的中年人。 他面带微笑的说道:“哦?尚书令,老夫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萧思忠听对方自称老夫,而非是本官。心里很是不悦,这是想倚老卖老吗? “中书令,本官以为,西夏新晋国主不过一黄口孺子,定然无力稳定朝局。根本无需什么等待观察,大军压境之下,必会收到奇效!” 韩平闻言,依旧保持那副不急不躁的样子,缓缓说道:“尚书令,怕是话中有谬吧。老夫怎么听说,西夏太子宁令哥是个聪慧睿智的,不仅在民间颇负盛名,更是深受百官爱戴。” 话说到这里,韩平上下打量萧思忠,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鄙夷:“怎么此人到了尚书令口中,就变成无力稳定朝局了?” 萧思忠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免朗声大笑。 韩平反而被对方这个反应搞懵了,实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什么可笑之处。 不仅他这样想,其他众人也包括辽皇耶律宗真在内,都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萧思忠。 良久,萧思忠才收住笑容,直视韩平:“中书令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个你口中聪慧睿智的宁令哥,不仅不可能登基上位,恐怕此时已经成了阶下囚。甚至有可能小命不保,已经被人给杀了!” “什么!” 一番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韩平,更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 只听萧思忠继续说道:“中书令,这也不能怪你,毕竟金肃军报上来的消息都是来自西夏使团,有些不尽不实的地方,也可以理解。” 说着,萧思忠再不理会对方,而是向耶律宗真抱拳行礼。 “皇上,臣可以断定,李元昊并非感染什么重病,而是死于非命。杀死他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宁令哥。” “轰!” 这一消息,如同在热油锅里泼下一碗冷水一般,瞬间就在众人耳中炸开了。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萧思忠的声音再次响起:“故此,继位登基的也不是宁令哥,只能是刚诞生不久的小皇子李谅祚。” “这……,这……。”韩平面对着一连串的消息,早已被惊诧的哑口无言,只能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思忠。 耶律宗真自然也被这一消息震惊的不轻,假如真如对方所言,那对于大辽来说,还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萧爱卿,你所说的这些可有凭据,万万不可……!” 话说到一半,他就想起了什么,立即闭嘴不言。 接下来,随着萧思忠一番非常笃定的言论打底,朝廷气氛也变得更加活跃。 众人各持己见,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 归根到底,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趁他病,要他命!” 韩平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话说,自韩家老祖韩知古投辽以来,已经历经六世,门生故旧也是遍布天下。韩平身为这一代家主,平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让韩家取代萧家,力争坐上大辽第二大家族的位置。 他不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在朝堂上经常与萧家一争短长。同时也教育家族晚辈,处处不能落于人后。 刚才他就是看到了机会,当着君臣的面立即站出来,以打击萧思忠这个竞争对手。 只是……,哎!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萧家手里有一支非常神秘的队伍。那些人善于刺探,下毒、暗杀、煽动,招抚等等。 难道……,大意了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为辽皇的耶律宗真一双眼睛在韩萧二人之间反复打量。 耶律宗真自然是知道二人的小心思,也乐于做一名旁观者,看着两家相互争斗。只要在可控的范围内,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萧爱卿,做的不错。既然此事因你而起,那就交给你去办吧,务必尽快拿出个方略出来。” “臣,领旨!臣一定不负所托,尽快拿出一个稳妥可靠的计划出来。” 萧思忠的话音刚落,耶律宗真的声音就再次响起:“韩爱卿,一贯老成稳重,就负起监督之权吧。” 这对于有些心灰意懒的韩平来说,简直如同仙音入耳。 他当即大礼参拜:“老臣,谢皇上!老臣定当不负皇上重托!” 耶律宗真对二人的反应非常满意,又交代了几句,便大手一挥,放群臣离去。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不等他回到后宫呢,一名小太监就匆匆跑来。 “启禀主子,中书令韩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耶律宗真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别样味道:“让他去中和殿!” 第839章 旁敲侧击 “韩爱卿,入宫所为何事?” 耶律宗真在中和殿见到韩平,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韩平微笑着从袖筒里掏出一枚玉佩:“皇上,臣新进得了一枚玉佩,见其质地不俗,雕工精美。偏偏造型又甚为喜人,就想着能将之送给太子。” 稍后,等耶律宗真从太监手里接过那枚玉佩,就发现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无论是玉质还是雕工,都属当世一流。尤其这造型还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正应了自己儿子耶律洪基的属相。 不过,他可不认为,韩平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送自己儿子礼物而来。 “韩爱卿有心了。我这个当父皇的,就替皇儿暂且收下。” 说着,他就令人搬来椅子,示意韩平坐下说话。 接下来,君臣二人就很自然的说到了西夏。 耶律宗真也确实认为,这次是个千载难得的机会,所以有意多听取各方意见,以实现利益最大化。 韩平本就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这个问题难倒。从西夏的军事政治开始分析利弊,偶尔还会与辽国相对比。 可是,随着话题的不断深入,韩平所说的一些话,就有些变味了。 “皇上,要说计谋一道,老臣对尚书令是心服口服。就这次的事情而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不仅能挑拨李元昊父子失和,竟然还能让宁令哥做出弑君杀父的举动。这是老臣万万没想到的。” 说到这里,韩平语气一转,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想来,现在最得意的就该是没藏讹庞这个国相了吧?太后是他的妹妹,国主又尚在襁褓之中。嘿嘿……,说不得,过些日子就能改天换日,也尚未可知啊。” 耶律宗真听到这里,握着玉佩的手不由一紧,眼神中有一抹厉色闪过。 这位大辽皇帝有这个反应,也因为年轻时候的一段旧事。 耶律宗真十五岁继位登基,可因为年幼的缘故,权柄一直掌握在生母皇太后萧耨斤手里。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耶律宗真也逐渐长大。按理说,萧耨斤就该交接权力,回到后宫养老。可谁知这个女人权力欲极速膨胀,不仅没有还政于朝的意思,还串通弟弟萧孝先打算废掉耶律宗真,另立年纪更小的耶律重元为帝。 万幸的是,时年十三岁的耶律重元在得知消息后,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大哥。这才让耶律宗真提前有了准备,最终经过一系列的手段,捣毁了萧耨斤的阴谋,重新夺回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最近几年,随着朝政日益繁重,耶律宗真的身体也逐渐出现了问题,药石丹丸更是从未断过。 现如今听了韩平一番旁敲侧击的讲述,他不自觉的联想到了自己。大皇子耶律洪基不过才十六岁,真要是有朝一日旧事重演,以至于大权旁落,我儿又该如何应对? 韩平看着耶律宗真脸上变颜变色,就知道目的已经达成,连忙施礼告退。 可就在他跨过门槛,将要离开的时候,耶律宗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韩爱卿,此番用兵事关重大。你需严加审核,切不可出现纰漏。” 韩平心中一喜,慌忙转身施礼:“老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萧思忠自从离开了皇城,立即将户部兵部等相关衙门的主官召集到一起,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制订出一个攻打西夏的方略出来。 “诸位都说说吧,咱们应该如何利用此次机会?” 在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还是有同为萧家人的萧惠率先说道:“我等全凭尚书令吩咐!” 话音刚落,众人也齐齐出声附和:“全凭尚书令吩咐!” 萧思忠对此非常满意,可嘴上依旧谦虚说道:“这说的什么话来,本官叫尔等过来,就是想集思广益,争取把事情做的圆满。” 说着,他就令人把西夏地图挂在墙上。 “此次用兵,我打算调动军队二十万,共分为三路。耶律敌鲁古将军统领西路军,所辖兵力六万,经西京道,取道阻卜部,南下攻打凉州。南院大王萧惠,统领东路军,所辖兵力六万,经西京道延三界山方向,攻打夏州。”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我会亲领中路军,所辖兵力十万,经由西京道,三界山,夏州,直扑兴庆府!” 众人听说萧思忠要亲自攻打兴庆府,一个个眼神都变了。对方这是奔着灭国之功去的,如若事成的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侍者的朗声高呼。 “中书省,中书令,韩大人,倒~~~!”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韩平已经迈步走进房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韩平已经用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随即摆出一副和善模样。 “诸位,这是在做什么呢?能否说给老夫听听?” 说着,就眼神锐利的看向萧思忠。 萧思忠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回答:“本官正在商议攻伐西夏之事。” “哦~~”韩平故意拉长声音,点头说道:“看来老夫没来错地方。” 说完,几步来到上首位置坐下。还不忘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听取下属汇报工作的架势。 萧思忠见此,眼神里的厌恶之色几乎清晰可见。 随后就轻笑一声:“哈,既然中书令愿意听听也好。” 说话间,他已经示意众人落座,再次回到地图前面,讲述了自己对西夏用兵的计划。 稍后,等他讲述完毕,韩平已经啧啧出声:“啧啧,尚书令不愧是兵法大家,三路同时出击。想那谅祚小儿,定是难以招架。” 萧思忠对于韩平这个对手,简直再了解不过了,对方先扬后抑的语风,自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果不其然,韩平再一通夸奖过后,就又说道:“尚书令,老夫有一事不明,还想在你面前请教。” 萧思忠心说:你看,这就来了吧。 他面色平淡的点了下头:“中书令,谈不上什么请教。既然是议事,当然是集思广益,有话但讲无妨。” 韩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来到地图前面,伸出手在西夏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中书令,你说了这么多,安排的这么细致。老夫想问,你把吾皇置于何地?” 萧思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兵部侍郎试探问道:“中书令,您的意思是……,皇上要御驾亲征?” 韩平没有理会对方,而是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萧思忠。 “尚书令,此次乃是国战!” 第840章 蒙混出城 西夏,兴庆府。 时光飞逝,距离那场刺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没藏赤地如同疯魔了一般,不仅通令各个衙门大肆搜捕辽人,还每日里把枢密院兵部户部召集到一起,意图倾全国之力对辽国实施报复。 他的这一举动,直弄得朝廷下上鸡犬不宁,群臣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干脆选择上奏没藏黑云这位皇太后,希望对方能站出来,以阻止这一鲁莽举动。 没藏黑云虽然没有接触过政务,也同样痛恨辽人,但也知道国家轻易不得言兵的道理。经过连续几次苦口婆心的解劝,终于让没藏赤地暂且放弃了报复计划。 可随着没藏赤地将注意力由外转内,一场前所未有的官场肃清运动,如暴风骤雨般拉开了帷幕。 首先被肃清的对象,就是曾经与刘奇亲近的那些官员。譬如:李陇赵括等人,成为了最先被逮捕的一批人。随着这些人的供述,抓捕对象又逐渐开始往周边蔓延。 仅仅这一个月的时间,由没藏赤地亲自下令逮捕的“重犯”“要犯”,就多达四十余人。一时间,搞的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抓捕的目标。 当然,有罚必会有赏。富林这个没藏家族培养的家奴,就率先得到提拔,而官位则是顶替李陇,成为飞龙院副使。随着一批批亲近没藏家的人得到提拔重用,没藏赤地也终于得偿所愿,暂时稳住了朝局。甚至还在接下来的抄家中,搜刮了不少钱财得以充盈国库。 只是,由于这些新晋官员,纯靠溜须拍马上位,并没有真实才干。所以,西夏再也不复往日荣光,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当小六子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张义的时候,这位曾经的国相义子,没藏赤地最亲密的战友兄弟,也只是付之一笑。 关于西夏的任务,在张义看来已经算超额完成了。至于西夏这匹西北孤狼,究竟是被宋辽两国分食殆尽,还是在夹缝中苟且偷生,那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 “郎君!”小六子主动接过对方手里包裹。 张义站在地下室环视一周,长长舒了口气:“孩子们,都还好吧?” “郎君放心,昨天我刚去看过,杨晖开的那家杂货铺生意还可以,这帮孩子在里面充当伙计,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没受到任何影响。” “那就好,咱们走吧!” 片刻,二人走出地道,小六子指着面前的马车介绍:“从里到外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特别改造的。” 张义来到马车旁边,见车厢下沿有一圈五颜六色的流苏作为装饰。他满意的点了下头,伸手掀开车厢门帘探头看去。就见地板上的毯子已经被掀开,下面露出足以容纳一个人的长方形凹槽。 等他登上马车,躺在凹槽里面,小六子就把一块留有透气孔的木板盖在上面。最后,又拿起地毯铺在表面。为了让张义有足够的空气呼吸,地毯上的孔也是与木板重合的。 “郎君,稍微忍着点,等出城就好了。” 小六子的话音刚落,木板下面就传来两下敲击声作为回应。 盏茶功夫,随着小六一声招呼,十几辆拉货的载人的马车,就浩浩荡荡向着南城门的方向行进。 “站住!” 当车队刚接近城门范围,城门官就拦在道路中间。 “官爷,这些是俺们几个的边检。” 小六子不等对方索要,已经把所有人的边检拿了出来。 城门官伸手接过,一张张仔细查看。可刚翻到第四张,一张面值十贯的银票就显现出来。 城门官会心一笑,随即警惕的抬头四顾,见除了面前这个商贾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注意,这才很隐晦的把银票揣进怀里。 “走吧!” 城门官摆了摆手,就示意车队可以放行。 “谢官爷!”小六子一脸谄笑的表示感谢。 正当车队刚刚启动,就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一名校尉。 “站住!”校尉伸手拦住去路。 城门官见上司来了,立即把那张银票递了过去。 “特么的,还想私藏!”校尉接过银票,一脚踹开对方。 小六子见此,慌忙走上几步:“官爷!” 校尉也不理会,只是在车队中间来回穿梭检查。 片刻的功夫,终于来到张义藏身的这辆马车前面。 “这都整的什么东西,花里胡哨的!” 校尉一边指着那些流苏质问,一边绕到车厢后面,伸手掀开门帘。 小六子只得在后面解释:“官爷,这些都是从承天寺请的,说是保平安的。” 校尉不在意的点了下头,就想蹲下身查看车厢底部。 小六子连忙给旁边几人一个眼神。 其中二人会意的微微点头。 “讨厌啦!你总摸人家屁股干嘛?” 说话间,一个虬髯大汉伸出兰花指,在身旁白脸汉子肩膀上推了一下。 白脸汉子立即反唇相讥:“喊啥?昨天晚上是谁求我摸他屁股的!” “我擦!!!” 二人只是短短两句对话,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名校尉更是站直身体,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二人。 虬髯大汉被人戳穿了糗事,显得好不尴尬。低头的同时,还从怀里抽出一条粉色手帕,在手里反复搓揉。 “那是晚上嘛!现在是白天,又是那么多人!” 这一幕不要说旁人了,就是出这个主意的张义,此时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校尉一脸嫌弃的看向小六子:“你们都找的什么啊?伤风败俗的玩意!快滚!别让爷爷在看见你们!” 小六子却不着急走,那样反而会引起怀疑。而是点头哈腰的连忙解释:“官爷,那汉子从小被爹娘当闺女养大的,所以……。” “老子不想听!快滚!听到没有!”校尉终于动了几分火气,插着腰大声训斥。 “唉!唉!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小六子说着,就招呼几名车夫赶车。同时也来到两个汉子面前,在每人身上踢了一脚:“净给爷爷我丢人现眼!回头饿你们俩三天,就都老实了!” 出乎预料的是,虬髯大汉瞥了身旁的汉子一眼,媚眼含春的说道:“东家,只要你让他不每晚折腾奴家,就是饿上五天都行!” 第841章 载誉归来 萧府 “则成?你小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寿喜看见于则成走进房间,先是一愣,随即合上手里的册子,满心欢喜的迎了过去。 张义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老爷爷,小子回来了。” 寿喜一把将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随即就上下打量:“让老夫仔细看看。嗯,瘦了,也高了。你还没说呢,到底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稍后,张义就搀扶着对方在桌旁坐下。 “老爷爷,小子先去的析津府,听箫管家说您陪着老爷来上京了。这不,小子就一路找过来了。” 寿喜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切询问:“快跟老夫说说,西夏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义听对方问起这个,脸上立即显现出得意的笑容,把事情捡重要的讲述了一遍。至于自己如何坑杨澍那些人的,则一笔带过。 当寿喜听说对方要以身入局,刺杀李元昊和没藏讹庞的时候,不由得替这小子捏了一把冷汗,还不忘充满担忧反复确认,对方到底伤到哪里没有。 终于,寿喜听说对方不仅害死了李元昊,还亲手杀了没藏讹庞的时候,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小子!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藏讹庞真的死了?” “小子不敢蒙骗您老人家,没藏讹庞确实死在我的手里。只是……。” “只是什么?”寿喜连忙追问。 张义脸上现出一丝愧疚神情:“只是我离开兴庆府的时候,才知道杨澍他们在当天就被飞龙院的人抓了。身份什么的那些秘密,也都没有瞒住,全都让西夏人知道了。” 说到这里,张义干脆顺势跪在地上:“老爷爷,小子身为统领,没能约束好他们,导致西夏人已经知道了李元昊的死和咱们大辽有关。还请老爷爷责罚!” 一番话说完,他就匍匐在地,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快起来,快起来!”寿喜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一把就将对方搀扶起来。 而后,又一边拍打着对方身上的灰尘,一边劝解:“这不能怪你小子。做了那么大的事情,哪有一点偏差不出的。再说了,杨澍他们也是老人了,行事不秘,又熬不过酷刑,无论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小子头上。” 张义听对方这么说,这才将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老爷爷,小子让魏家兄弟代传的书信,您看到了吗?咱们大辽是如何打算的?” “收到了,收到了!这不,大老爷刚把攻打西夏的计划做完,现在已经……。” 寿喜说到一半,立即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哎呦!老夫光顾着高兴了!现在没藏讹庞已经死了,看来那份计划还要重新改。” 说着,他就催促着于则成起身,要带对方去见萧思礼。 盏茶的功夫,二人就来到了萧思礼的书房。 又是一番见礼过后,寿喜就让于则成重新讲述了一遍对方在西夏所做的事情。 等萧思礼听说没藏讹庞已死的消息时,比寿喜的反应还要强烈。 “则成!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确认没藏讹庞已经死了?” 当他看到对方很笃定的点头后,这才一拍书案长身站起。 “好!好!好!不愧是我萧家派出去的,果然不负众望!哈哈哈!!!” 寿喜连忙适时提醒:“老爷,您看则成做了这么大的事,立了这么大的功。是不是该……。呵呵。” 萧思礼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替那小子讨奖赏呢。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忖着如何借机提高萧家在整个大辽的声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思礼才停下脚步,先看了一眼天色,又在于则成身上反复打量一番。 张义一脸迷惑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似乎穿着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不等他出言询问,萧思礼已经拉开房门,对着外面的护卫吩咐:“去看看大老爷回来没有!” 张义心中一喜:这么容易的吗? 他这次回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借助在兴庆府立下的功劳,得到萧家看重的同时,得以掌握更大权利。比如:寿喜一直说的把隐刺交给他管理,又或者干脆得到封官。 片刻的功夫,护卫在门外回报:“四老爷,大老爷刚下衙回府,正在后院书房呢。” 萧思礼转头看向于则成:“则成啊,跟老爷过去一趟。” “是!”张义乖巧的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搀扶寿喜。 结果,寿喜摆手拒绝,不仅如此还一边帮对方整理仪容,一边轻声嘱咐:“大老爷可是萧家的家主,一会儿见到他老人家……。” 或许是萧思礼早就习惯了寿喜的唠叨,又或者他对于则成的行动非常满意。总之,没有出声催促,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 片刻后,寿喜终于一拍于则成的肩膀:“行了!就这么多,快些去吧!” “老爷爷,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回来再去找您说话。”张义又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跟着萧思礼走出房间。 半炷香后,当萧思忠听完了于则成的讲述,长长的舒了口气。 萧思礼趁机在旁插话:“大哥,没藏讹庞一死,咱们大辽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萧思忠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于则成。 “则成啊,你对西夏的各个城池了解多少?” 张义闻言一愣,实在不明白对方怎么会有此一问。 他稍作思忖便轻声回答:“回大老爷的话,小子在过去的一年里,只去过西夏的三座城池。分别是京城兴庆府,西凉府的凉州城,还有夏州府的夏州城。” 萧思忠闻言,眼睛一亮。西夏虽说大大小小的州府有十几个,可最重要的就属对方说的这三座城了。 念及至此,他连忙追问:“那这几座城池的军事部署以及沿途各个关卡的情况呢?” 张义闻言,眨了眨眼,对方不会想让自己把这些都标注出来吧? “回老爷的话,三座城池的军事部署,小子还算知道一些。至于沿途各个关卡嘛……,小子没有详细探查过。不过,具体位置倒是知道的。” “此话当真?”萧思忠显然对于则成所说的非常感兴趣。 “小子不敢欺瞒大老爷!” 第842章 于则成的忠心 萧思忠见于则成笃定的样子,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 张义心说:这哥俩都什么毛病,哥们长得帅也不用这么看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萧思忠已经撑着扶手起身,对门外朗声吩咐:“给老爷我更衣!” “大哥,你这是?”萧思礼连忙询问。 萧思忠只是随口说道:“原先的计划都是建立在没藏讹庞,能统一朝局而制定的。现在突然出了变故,自然是要进宫面圣,把那份计划要回来重新做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于则成,充满玩味的说道:“小子,敢不敢随老爷我进宫一趟?” 张义听说有见辽皇的机会,心里自然是开心不已。 说起来,他对于辽皇的兴趣其实不大,不过心中倒是有其他算计。 尽管如此,他还是表现出一副腼腆模样:“回大老爷的话,您已经是小子见过最大的人物了。小子……,小子害怕……,见到皇上他老人家,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一番话,逗的萧家兄弟哈哈哈大笑。 最终,还是萧思礼轻声叮嘱:“小子,没啥可怕的。咱们这位皇上,宽厚仁爱是出了名的。只要你把之前跟我们说的,如实讲述一遍就行了。至于其他,自有大老爷呢。” 萧思忠适时点头应是:“不错,你只需把做过的事情讲述一遍,至于其他的,自有老爷我呢。” “那……,那就全凭大老爷吩咐!”张义抱拳行礼。 辽国皇城,相比于西夏不知道要奢华多少,甚至与大宋皇城也不遑多让。 行走在其中的张义,虽然心存鄙夷,算计着哪天大宋天兵能占领这里。但表面上,还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哪怕是小太监反复提醒,他依然故我的左顾右看,不时的还发出一声惊呼。 虽然,于则成的这副表现有些失仪,可一旁的萧思忠却是暗自得意。 “则成,想来你也是进过西夏皇宫的,比我大辽如何啊?” 张义连忙收敛心神,小心应对:“回大老爷的话,西夏皇宫与我大辽相比,不过是草鸡遇到了金凤,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哈哈哈!”萧思忠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越加浓郁了。 稍后,等小太监把二人领到一座殿宇门前,就独自进去通报。 萧思忠则借此机会,连忙轻声嘱咐,让于则成不要紧张,只要如实作答就可。 张义表面上点头连连,可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计较。 只是片刻的功夫,小太监就从里面跑了出来,态度恭敬的请二人进去。 “臣,见过皇上!” “卑下,北枢密院秘谍于则成,叩见皇上。” 张义一边说着,就一边恭敬跪下,还不忘给御座上的辽皇耶律宗真磕头。 萧思忠对于对方的举动,也只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庄严肃穆的样子。 在他看来,于则成只是被皇上的威严吓到了而已。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平身吧。给萧爱卿看座!” 只是,于则成接下来的举动,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萧思忠在坐下的同时,于则成很自然的站在了对方斜后方,且收手倒背,目光炯炯的环顾四周,如同一名护卫一般。 耶律宗真见此,心中有些不喜,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笑着询问萧思忠来意。 萧思忠这才轻声把来意说了一遍,随后回头看向身后的于则成,示意对方把过往讲述一遍。 以往,按照规矩礼仪,张义这时就该侧身出列。 可他偏偏没有,而是恭敬的抱了下拳,就开始讲述自己在西夏的所作所为。 这一幕,让耶律宗真心里非常不舒服。他倒不是觉得自己被怠慢了,而是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张义仿佛没发现对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不满,依然滔滔不绝的把自己在西夏所做所为讲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朗声说道:“皇上,卑下在离开兴庆府之时,听说整个朝廷已经大乱。没藏讹庞的侄儿没藏赤地根本就无法稳住朝局,还是多亏那个叫富林的,在大殿上连杀了几个大臣,这才勉强稳住局势。” 耶律宗真听完讲述,并没有显露出多少喜悦之情,甚至连一丝笑意都没有。反而轻声问道:“于则成,这么说来,挑拨李元昊父子不和,又暗杀没藏讹庞,都是出自你自己的谋划了?” 张义心中又是一喜,不露声色的缓缓答道:“回皇上的话。卑下可不敢居功。卑下能顺利做下这些事,全赖我家大老爷指挥有方,四老爷布置得法。卑下也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 萧思忠闻言,很是欣赏的看了于则成一眼。心想:这小子还挺懂事,知道他能有此等成就,离不开萧家在背后支持帮衬。 念及至此,他的脸上不免显出些许得意之色。 可是,同样一句话,听在耶律宗真的耳朵里,却是有另一番解读,另一种味道。 前文就说过,韩平那一番充满挑拨意味的话,早已让耶律宗真这个皇帝,对萧家上了心。现如今,见这么一个年轻人,只是轻飘飘的就能做下如此大事。这不免让他对萧家的警惕之心,又增加了几分。 假如,张义知道对方会这么想,恐怕当场会笑出声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跟韩平简直是不谋而合。 半晌,耶律宗真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朕知道了,于则成暂且退下。” 张义却没有立即行礼离开的意思,而是侧头看向萧思忠。 萧思忠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这才转回头发现于则成还在那里傻愣着看自己。 他心中叹息一声,只觉得这小子有些木讷。随意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张义这才躬身一礼,倒退着离开房间。 耶律宗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于萧家又多了几分提防。这哪里是密探啊,简直和死士差不多。连自己的话都可以不听,还要萧思忠的点头同意,对方才肯离去。 只是,如今大敌当前,他并没有显露出来,而是把此事暗暗记下。 打算等到日后……。哼哼! 第843章 封赏 “老爷爷,您怎么在这站着啊?今天风沙这么大,再给您吹病了!” 回到萧府的张义,刚跳下马车就看见寿喜正站在府门前。 寿喜先给随后下车的萧思忠施了一礼,这才任由于则成搀扶着自己走进府邸。 直等萧思忠的背影走远,他方才低声询问:“小子,皇上都给你什么赏赐了?” 张义愣了一下,充满迷茫的摇了摇头:“皇上只跟问了小子几句话,就让我离开了。” “没当场赏赐个一官半职啥的?”寿喜眉头微蹙。 张义又摇了摇头:“没啊。” “那金银珠宝呢?”寿喜又连忙追问。 他见对其依然摇头,不禁思忖片刻,就轻声安慰对方:“则成,或许皇上觉得你功劳太大了,需要斟酌斟酌呢。别急,回头我给你问问大老爷。” 张义对于自己在金殿上的一系列表现,和所带来的后果,还是有一些预料的。只是他没想到,耶律宗真这个皇上,竟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现在自己得了这么个下场,也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 “老爷爷,什么赏不赏的,小子真的不在乎。小子是萧府出去的人,只要能得到萧家的认可,那就是最大的奖赏。至于其他……。” “住嘴!休要胡说!”寿喜连忙打断对方的话,同时还不忘看向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才长舒一口气。 “则成啊,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别什么都往外说,需知隔墙有耳的道理。记住了吗?” “是,小子听老爷爷的。”张义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就搀扶着寿喜向小院走去。 后院书房 萧思礼自从目送大哥离开,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结果。 眼看着萧思忠走进房间,他就起身迎了过去。 “大哥,皇上怎么说?” 萧思忠对于皇上有功不赏的态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被问的烦了,干脆瞪了四弟一眼。 “说什么说?你还打算皇上能说什么!” 萧思礼闻言,愣了一下,连忙出言解释:“就是于则成那小子啊,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对咱们萧家总要有个说法吧?” 萧思忠却没搭理对方的意思,只是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萧思礼见大哥这副样子,就来到其身边坐下。 “大哥,究竟怎么回事啊?” 萧思忠被对方烦的不行,这才把皇城里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不无抱怨的说道:“也不知道那位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的功劳,居然不提一句赏赐的事情。” 萧思礼对此事倒是有其他理解:“大哥,这可是刺杀国主国相啊,还连带一个太子呢。我觉得皇上是不是在斟酌着封爵位的事情?”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思忠眼睛转了转,随即一拍额头:“你别说,这还真有可能!” 萧思忠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干脆反过来安慰对方:“老四,封爵可不是一件小事,那咱们就多等等。”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直等到第四天,皇宫里依然没有消息传出来。 在这段时间里,萧家几人也没有干等着。 张义每天被萧思忠抓差似的叫到尚书省,陪着对方和一众官员制定攻打西夏的策略。每次遇到一些地图标识不清,又或者西夏各个城池关卡的军事部署,张义都会提供相应的消息,以供这些人参考。 这一天,寿喜目送着于则成离开,就找到了正在书房读书的萧思礼。 “主子!” 萧思礼合上书本:“有事?” “主子,老奴就是来问问,则成那小子封赏的事情。”寿喜恭敬回答。 萧思礼听对方又提起这个,也不免有些烦躁。按照朝廷法度,假如皇上想要加封谁,必是躲不开礼部这一关的。就算暂且没有旨意颁布,也要下个条子,让礼部提前有个准备。 可是,一连等了数天,皇城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也让心气极高的萧思礼,不免有些心情烦躁。 “你个老奴才,整天就知道催,这是着急的事吗?再等等,再等等!” 寿喜见对方这副样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念及至此,他索性抛开杂念,试探说道:“主子,老奴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您看隐刺的事情,是不是可以……。” 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对方。 萧思礼看着寿喜的满头银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他自然是知道对方心思的,同时随着对方一天天老去,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萧思礼在心中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既然你有这个打算,老爷我也不拦着。”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随即语气严肃的说道:“不过!你别打算一次交接干净,先选出一道出来,看看结果再说。要是那小子没出什么大问题,咱们再说其他。” 寿喜心中一喜,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忙向萧思礼躬身道谢。 与此同时,身在尚书省值房里的张义,正在指着墙上的一幅西夏地图给一众官员讲解。 “诸位,自从年初夏州府被咱们大军……。” 话刚说一半,一个尖细嗓音从门外传来。 “于则成何在?”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皇上身旁的大太监禄焘迈步走进值房,其身后还跟着一名手捧托盘的小太监。 托盘上,赫然躺着一支黄卷! 众人见此,连忙抱拳行礼。 禄焘在客气了几句后,就看向站在地图前面的于则成。 “于则成!” “卑下在。” 禄焘脸色一肃:“于则成,还不过来接旨?” 张义闻言,强行收回将要迈出去的腿,转头看向一旁站立的萧思忠,摆出一副征求对方意见的架势。 禄焘见对方这个反应,眼神中的狠厉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平淡模样,也转头看向萧思忠。 此时,在场众人也包括萧思忠在内,注意力都放在于则成身上,对于这位大总管眼中迸发的光彩毫无察觉。 萧思忠见于则成看向自己,连忙示意其上去领旨。 至此,张义才一脸笑容的来到禄焘面前,恭敬下跪的同时,嘴上朗声应答:“卑下,于则成,接旨!” 禄焘从托盘里拿起圣旨,朗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有北枢密院于则成,公忠体国,实心用事,赐同进士出身……,赠尔为西京道大同府怀仁县令,钦此!” 第844章 交接 在于则成领旨谢恩的同时,萧思忠心里是老大的不痛快。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上只封了一个县令的位置给这小子,至于那个赐同进士出身,在他眼里更是屁都不是。 毕竟,他认为于则成所立下的功劳,就算给一个男爵也不为过。 稍后,等大太监禄焘走出房间,萧思忠这才整理心情,把于则成叫到身边。 “小子,这里没你事了,快回去报喜吧。至于,吏部那些文书老爷我自然会令人办妥。” “老爷,那小子就回去了。”张义摆出一副欣喜模样,跟对方告了声罪,就倒退着离开值房。 事实证明,对于于则成当县令这件事,不仅萧思忠不满意,就连萧思礼和寿喜也同样心生反感。 只是,当看到于则成一脸欢欣雀跃的样子,萧思礼实在不忍心出言打击对方。 “则成啊,既然皇上封了你官位,你可就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了。以后还需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萧思礼只是简单的叮嘱了一番,就取出一枚玉佩交到对方手里,只说是萧家给的奖赏。 稍后,等张义陪着寿喜回到对方房间的时候,寿喜才不无担忧的出言劝慰。 “小子,其实县令的官位也不小了。况且,还有咱们老爷呢,只要他动动小手指,你小子的荣华富贵还用愁吗?”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连忙出声解释:“老爷爷,您不用劝小子。其实我挺知足的,三年前我还流浪街头,每日里为生计发愁呢。现如今,也是一个七品县令了,想想都跟做梦似的。” 寿喜闻言有些诧异,一番细心打量,见对方不似作伪,这才轻声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就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册子。 “小子,刚才我还跟老爷说呢,打算交接给你一些差事,正愁不知道选哪儿合适,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既然如此,那你就负责西京道吧。” 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张义还真听懂了。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至于其他什么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如此,他还是脸显迷茫模样,伸手接过册子的同时,也在出言询问:“老爷爷,什么差事啊?” 寿喜只是微笑不答,示意对方把册子打开。 当一个个名字映入张义眼帘的时候,寿喜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小子,这是隐刺派驻西京道的全部名单,共三十四人,经过请示老爷同意,现在这些人就都归你统辖了。” 张义闻言,像被吓到了似得,连忙合上册子,把其放在对方手里。 “老爷爷,您是了解小子的,要说打探个消息,又或者在敌国捣个乱还行。可让小子统辖这么多人马,还在咱们国内……。” 不等他说完,寿喜脸色一板:“小子!这事你说了不算。拿着!” 说着,就把那个花名册硬塞进于则成手里。 张义又推拒了几次,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把册子收下。 此时又听寿喜缓缓说道:“这些人有在衙门当差的小吏,也有在深宅大院里监视那些商贾富户的。” 说到这里,寿喜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还有被老夫安排在官员身边,监视那些人一举一动的。” 张义对于这种布置,倒没觉得太过惊讶。毕竟在历朝历代,最大的隐患永远来自内部。纵使开明如大宋,也一样有皇城司这个衙门。 寿喜滔滔不绝的介绍了一遍后,这才一拍对方肩膀:“小子,为了确保交接顺利,那些人不会惹出麻烦。老夫会陪你一起赶往大同府赴任,顺便在那边照看一段时间。” 这一番话,可是把张义给惊到了。他自然知道寿喜是为自己好,可是……,自己的秘密太多了,真要被这位看出什么端倪出来,那自己就呵呵了。况且,他有信心蒙骗没藏赤地,哪怕是老狐狸没藏讹庞李陇之流,也无非花费一些心神而已。可面前这位,那可是辽国的秘谍头子啊! 念及至此,张义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老爷爷,您的身体本就不好……,依小子看,还是留在后方坐镇吧,小子要是遇到什么疑问不解的,可以写信给……。” “老夫的身体还撑得住,就这么定了!”寿喜大手一挥,根本就不给对方劝解的机会。 张义见对方主意已定,也不敢出声再劝。 接下来,寿喜按照花名册上的顺序,把每人的脾气秉性,又擅长些什么,逐一向张义介绍了一遍。 在寿喜给张义讲解的同时,皇上封赏于则成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也致使那位被张义一把火烧了王府的耶律宗愿,终于通过管家禀报,得知了于则成已经回京的消息。 “你可打听清楚了?”耶律宗愿眼神锐利的盯着前来报信的管家。 “回老爷话,老奴看的真真的,就是上次抓到的那个于则成。” 管家说到这里,不禁啧啧出声:“啧啧,没想到此子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还在西夏立了功回来,皇上更是赐他同进士出身,还……。” “够了!”耶律宗愿不等对方说完,已经愤而起身。随即,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管家被吓得浑身一颤,立即闭上嘴,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主子。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宗愿终于停下脚步,向对方勾勾手指,示意其到近前说话。 “那个于则成不是被封官了吗?你安排几个身手好的,只等他离开上京去赴任的路上……。” 他说到这里,就伸出手指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管家见此,又是吓得一激灵,慌忙劝说:“老爷,这个于则成可是刚被皇上升了官,要是在路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老奴怕……。” “怕什么!等他死了,你以为萧家真的会为他报仇不行?这个于则成也不过是一条萧家的走狗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管家听完对方讲述,却没有马上动作,而是眼珠一转:“老爷,老奴这里倒是有个主意。既能让您出了那口恶气,又能让咱们府上不沾因果。” 第845章 寿喜的真正实力 随着距离赴任怀仁县的时间逐渐接近,张义也终于在这一天配合着各位大佬,把攻打西夏的计划制定完毕。 下午时分,他刚陪同萧思忠回到萧府,管家就找上了门。 “于主事,四老爷让你去书房说话。” “多谢!” 张义向对方道了声谢,就离开自己房间向后院书房走去。 “则成来了!坐!坐下说话。” 萧思礼心情很好的样子,招呼了对方一声,就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其坐下。 张义向对方和寿喜这对主仆行礼以后,这才来到椅子旁坐下。 他这边刚刚坐定,萧思礼就轻声说道:““则成啊,眼看着朝廷规定的上任之期就要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张义闻言,向前欠了下身子:“回老爷话,大老爷那边的差事,今天小子刚给交割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随时可以启程赶赴怀仁县。” “嗯,这样啊……。”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下了决定:“你不是还要跟着寿喜去见隐刺那些人吗?不如明天就启程吧。” 张义眨了眨眼,他原本想着能趁热打铁,把攻打西夏的战斗计划给抄写下来,再通过秘密渠道给传出去。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着急。 不等他找借口推脱,寿喜已经在一旁插话:“则成,怎么不说话?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没有,没有!” 张义连忙摆手:“小子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萧思礼见对方答应的痛快,就挥了下手示意于则成离开,而后还极其隐晦的给寿喜使了一个眼色。 寿喜会意的点了下头,转头对于则成说道:“小子,老夫跟你一起过去。” 在二人回到张义的房间后,寿喜才轻声说道:“可知道老爷为什么催你去上任吗?” “不是说……?”张义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了不对。 寿喜见对方这样,就轻笑一声:“你也是在西夏当过一段时间知县的,可知道西夏和咱们大辽有何不同?” “不同?”张义眨了眨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两国对县一级主官的要求。 不等于则成回答,寿喜已经开口说道:“咱们大辽与西夏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汉人选官的规矩上!” “哦!”张义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此时,寿喜已经主动解释:“咱们大辽选官,尤其是那些汉人选官,通常是要考科举的。” 张义试探说道:“老爷爷,您的意思今年有科举,所以老爷才催着小子赶快过去?” “不错,你小子就是聪明!” 寿喜宠溺的摸了摸于则成的头顶:“朝廷每三年举办一次科举,今年就是大比之年。这不距离县试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吗?你身为一方父母又是主考,却又对县里的情况还两眼一抹黑。这怎么能行?” 张义听说今年真的有科举,心中不免一动。 说话间,寿喜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就压低声音说道:“小子,科举不仅是国朝大事,对我萧家也有着重要意义。每次朝廷举办科举的时候,也是咱们萧家择选良才的日子。老夫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张义听对方这么说,心中不免腹诽:要不说无利不起早呢,萧思礼为了一个科举这么积极,原来是动了拉拢人才收为己用的心思。 “老爷爷,放心。小子,听懂了。小子一定不负重托,定给咱们萧家选几个可用之才出来。” “唉!这就对了!要不说,你小子聪明呢,一点就透!哈哈!行了,老夫也不打扰你了,快收拾收拾行李吧。” 翌日一早,张义寿喜这一老一小在魏家兄弟的保护下,就迎着初升的朝阳乘坐马车向大同府出发了。 寿喜对于这次旅程显的极为重视,为于则成准备了大量关于隐刺的资料,供其在路上阅读学习。 张义对此也是欣然接受,毕竟与寿喜聊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与其被对方在言谈话语中看出端倪,倒不如捧着那些册子钻研学习呢。 “什么人!” 一行人刚离开临潢府百里的距离,张义就听到车厢外面传来魏峰的一声叫喊。 话音刚落,刺耳的箭矢破空声就接连响起。 张义大惊之下,就要把同车的寿喜扑倒在地。 可就在他刚要动作之时,寿喜已经闪电般的将双臂展开,合身就向着这边扑了过来。 张义这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见识到寿喜展露功夫,远比他想象的不知快多少倍。此时的寿喜,哪里还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样子,其精神气质不输给任何一个年轻人。 只是瞬间的功夫,张义就已经被寿喜压在身下。 “小子,别动!” 二人的身体刚刚趴在车板上,寿喜的声音已经传进张义的耳朵里。 此时,车厢的挡板上传来几声金铁相击之声,耳边寿喜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小子别怕,咱这车厢挡板是铁的,除非他们动用八牛弩,否则不会伤及咱们分毫。” 可是,话音刚落一枚羽箭就穿过窗帘,一头钻进了车厢里面。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声的同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大喝。 “特么的,车厢衬铁板了!兄弟,并肩子上,杀了他们!” 说话间,外面就传来一阵阵钢刀出鞘的声音。 这时,魏家兄弟也在车厢外朗声大喊:“魏武!你前我后!” “大哥,瞧好吧!”魏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车厢里的二人,听说敌人已经放弃弓弩,而选择了进攻,均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寿喜先撑着地板爬起,将身体隐藏在窗户旁边。用手指挑开窗帘看了一眼,就对同样起身的于则成说道:“至少十个!” 他一边从靴筒里取出匕首,一边看着对方说道:“小子,怕不怕!一打二还有多。” 此时的张义也已经抽出了匕首:“老爷爷,不管怎么说,小子也是您调教出来的。这么一点阵仗,还吓不到小子。” 寿喜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向车外的魏家兄弟朗声吩咐:“老夫不要活的,全杀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刚要出言询问,魏家兄弟就叫喊了一声,催马向着那群刺客冲杀了过去。 第846章 寿喜的安排 张义借着两方交战之际,看向守在车窗观战的寿喜:“老爷爷,怎么不要活口啊?好歹抓两个审问一下,至少也要知道来路。” 寿喜一边看着外面的打斗场面,一边出言反问:“有啥可审的?咱们乘坐的马车马匹都有萧家的印记,要是普通毛贼敢这么大胆?他们就不怕屠灭九族吗?” 张义心中一动,把自己在辽国的仇人尽数过了一遍,随即试探说道:“难道是耶律齐?小子可是没少坑他。” 寿喜闻言就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说道:“你高看他了!耶律齐那小子纵然胆大,可要说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派人明目张胆的行刺。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张义听了对方分析,立即醒悟过来:“老爷爷,不能是那个郡王吧?” “怎么不可能?你一把火差点把人家整座王府烧成废墟,他活剐了你的心都有!” 寿喜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于则成:“小子!能被一位国朝郡王嫉恨如斯,也是你小子的福气了!” 张义此时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当听到惨叫声接连响起的时候,就试探说道:“老爷爷,要不小子下去看看?” “不用!区区几个小毛贼而已,魏峰魏武哥俩要是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干脆引颈自尽算了!”寿喜非常笃定的说道。 张义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对寿喜并不是那么了解。就比如现在,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与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寿喜……? 随着车厢外的打斗声,逐渐变得稀疏。寿喜也轻笑一声:“小子,陪老夫下车看看去。” 说完,就当先跳下马车。 张义见此,连忙紧跟其后的钻出车厢。 此时,魏家兄弟已经把那些刺客斩杀干净,拨转马头来到车旁。 二人翻身下马,齐齐向寿喜抱拳:“公公,贼人共一十一人,已全部砍杀了。” “嗯,不错!”寿喜满意的点了下头。 突然间,张义只觉脚下大地在震颤,向着来时的方向循声望去,就见距离自己四五里的距离,有几十名骑兵正向着这边跑来。 他慌忙提醒寿喜:“老爷爷,快……。” 不等于则成把话说完,寿喜就出手止住:“别慌,是咱们的人。” 张义闻言,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刚要出声询问,一旁的魏峰已经出声解释:“于统领,那些确实是咱们的人。是寿公公特意不让咱们告诉你的,这些人始终跟咱保持着十里的距离,只为了护卫咱们一行人的沿途安全。” 直到此时,寿喜才转头回望,满是玩味的看着于则成:“小子,你以为老夫出行,就只带魏家哥俩?哈哈哈!” 在几人说话间,那几十名骑兵已经轰然而至。 其中一名将军打扮的中年人,翻身跳下坐骑,向寿喜拱手抱拳:“寿公公!” 寿喜对此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指着倒伏在路边的尸体吩咐:“付齐,去收拾干净了,老夫还要赶路呢。” “是!”付齐应了一声,就催促着手下军卒去掩埋尸体,同时清理地上血迹。 寿喜这才借机向于则成解释:“小子,回头这些人也听从你的调遣。他们干一些隐秘事情不行,但是说冲锋陷阵,还算是一把好手。” 张义听了对方的讲述,本能就想拒绝。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是干什么的?假如,日后无论到哪儿,自己身后都跟着这么一群人。那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尽管如此想,他依旧露出激动神色:“老爷爷,真的吗?他们都听小子调遣?” 见寿喜点了下头,张义立即欢欣鼓舞的说道:“谢谢老爷爷,谢谢老爷爷。” 寿喜满是宠溺的抚摸着于则成的头顶:“这有啥好谢的,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稍后,等一行人重新踏上旅程,回到车厢里的张义就轻声询问:“老爷爷,咱们就轻易放过那个什么郡王?” 寿喜挑了下眉:“怎么,你还有想法?” “嘿嘿!” 张义被对方戳破心思,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子想着,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回马枪,而后……。哎呀!” 话说到一半,他就觉得脑门一疼,痛苦的揉了揉被寿喜敲打的额头。 只听寿喜轻声说道:“算了!那位无论如何也是当今郡王。你要说把他的府邸再烧一次,老夫都不拦着。可要是想伤那人性命,还是算了吧。就别给老爷惹祸了。” 张义听对方这样说,心里不由遗憾的叹息一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挑拨萧家和皇家的机会,就这么被寿喜给制止住了。 “西京大同府,据说在汉人的春秋时期就有记载,古称并州。吾皇自重熙十三年将其升为西京,并设大同府。大同府统领二州七县,其中怀仁县地处大同南六十里,有人户三千……。” 随着一行人逐渐接近大同府,寿喜就滔滔不绝得介绍起相关知识来。 张义等对方介绍完毕,这才出言询问:“老爷爷,这么说来,怀仁不过是一个小县了?才三千户,人口也就刚刚过万?” “差不多吧,反正户部是这么记录的。” 寿喜说到这里,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出言叮嘱:“小子,这些东西你可以日后在了解。可有一件事,你务必要记在心里。” 他故意顿了一下,等于则成眼现迷茫看过来的时候,才轻声说道:“大同节度使韩让,此人不仅贪财好色,还生性残暴,嗜好杀戮。这人你轻易不要招惹。假如……,假如,实在躲不过了,也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只需派人给老爷报信,老爷自会为你做主。” “老爷爷,不至于吧。咱们萧家怎么说也是大辽第二家族,那个郡王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区区韩让……,哎呦!” 寿喜不等对方说完,就一巴掌拍了过去。 直到于则成捂着头顶喊疼,他这才仰怒说道:“记住了老夫的话!这人就是个疯子,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招惹对方。不过,你只是个区区县令,也轻易见不到此人。” 第847章 未雨绸缪 大同府 傍晚时分,张义离开刺史府重新登上马车。 寿喜斜倚在车厢一侧,慵懒问道:“小子,那个姓郑的,没找你麻烦吧?” “老爷爷,小子给刺史递上公文的时候,就顺便把老爷赏赐的腰牌亮给对方看了。您是没看见啊,郑刺史看见腰牌的样子,那脸色是立即由阴转晴。除了派小吏给我办签押手续,还让人上了杯茶呢。”张义手舞足蹈的把刚才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寿喜闻言,表现的很是不屑:“哼,谅他也不敢为难你。” “那是自然,不管怎么说,小子也是萧家出来的。人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呢!” 张义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就立即询问:“老爷爷,几位主官都拜见过了。您看咱们是在城里留宿一宿,还是……?” “找个客栈住一宿吧。”寿喜早有定记,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义连忙拍了几下车厢隔板,把寿喜的意思转达给赶车的魏武。 稍后,等几人在客栈收拾妥当,寿喜就把魏峰叫到身边,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就打发对方离开。 当兄弟二人离开房间,寿喜方才轻声解释:“我让他们去联络隐刺的几个什长了,一会儿你也收拾的利索些,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上官,可别让人看轻了。” 张义看着身上新换的青衫儒袍:“老爷爷,这身就可以吧。” “谁说你的衣服了,脸……,懂不!你本来年纪就轻,还总是笑嘻嘻的,没一点儿稳重样子。”寿喜眼中满是嫌弃。 张义被说的哭笑不得:“老爷爷,小子就这么一个性子,大家都是为公家办事,总不好板着一张脸说话吧。” 寿喜对于则成的解释,表现的很不以为意。立即瞪起双眼,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嗨!算了,就你这个性子,不吃几次亏,也长不了记性。” 不等张义再说些什么,寿喜已经转换话题:“老夫这些日子也忘记问你了。你在西夏的那几个随从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几人都是宋人啊?” 张义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您说那几个啊,都是小子在兴庆府招募的。那两个功夫好的,以前是镖局的镖师,小子是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至于师爷和那个随从,也是托人找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就继续介绍:“至于说他们都是宋人身份,也是小子特意安排的。当秘谍本来就挺凶险的,小子怕万一哪天被抓了,西夏人也只会怀疑我是宋国的探子,省的给咱们大辽惹麻烦了。您说呢?”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即使寿喜也挑不出半点错漏。 “嗯,小子,行。看来你是真动脑子了!”寿喜满意的点了下头。 正在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等张义打开房门,就见是一个个子矮小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 男子见到张义就愣了一下:“请问……?” “让他进来!” 不等张义回答,寿喜的声音已经在其身后响起。 稍后,等几人各自落座,寿喜就给二人做了引荐。 男子一听,对面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上司,表现的很是恭敬:“卑下楚冰,见过统领。” “坐,坐嘛,坐下说话。” 张义向来奉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对方表现的这么客气,他也没必要端着架子。起身还礼后,就压了压手,招呼对方落座。 等二人各自坐下,寿喜才继续介绍:“楚冰暂时在刺史衙门的户科当差,你以后要是想查个往来公文,找他准没错。另外,他手下还有几个能干的,等以后让他带出来,跟你见见面。” 张义点头应声的同时,也在脑海里回忆之前寿喜给的那份花名册。他清晰记得,楚冰最擅长的还是轻身之术,翻墙越脊如履平地,曾经凭借着这身功夫,在大宋境内实施过不少暗杀行动。后来还是因为同伙被捕,不得以才逃回辽国。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又没人敲响。 接下来,随着被通知到的几位隐刺成员接连到场,寿喜就逐一给张义做了引荐。 一番忙碌下来,隐藏在大同府的几个什长才算一一召见完毕。 张义等把这些人送走,见寿喜有些疲惫,立即绕到对方身后,帮其揉捏太阳穴。 “老爷爷,隐刺这边还是小事,当务之急是科举选才。老爷可有什么特别吩咐?总要给小子一个章程才好。” 寿喜慵懒的仰靠在椅子上:“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老爷的意思。” 说着,他就伸手拍了拍于则成手背,示意对方可以停手了。 等于则成重新落座,寿喜才出言解释:“能参加科举的,无非都是一些文人,总不至于把他们当隐刺这些人使唤。老爷所说的选才,也只是在这些人考取功名之前,先拉拢对方罢了。要是落榜也就算了,可假如日后当了官,这些人就是咱们萧家的一份助力。老夫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张义所问的那句话,也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的问题,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老爷爷,既然这样,那咱们府上干嘛不自己培养啊。以咱萧家的人脉财力,请一些个大儒再找几个聪慧机敏的家生子,等他们学成之后,就举荐当官不是更好?又何必通过科举选拔人才呢,见效慢不说,这些人的心思也未必都在萧家身上。” 寿喜立即送出一个白眼:“你当老爷没想过啊,这样不是太明显了吗?咱们萧家也只是第二大家族,上面还有皇上管着呢。真要明目张胆的培养势力,早晚会犯了那位的忌讳。懂不?” 张义就等对方这句话呢,心中狂喜的同时,就轻声说道:“老爷爷,小子倒是有个点子,您给分析分析,看看行不行。” 在得到了对方点头示意后,他就继续说道:“小子当初在宋国的时候,也是见过几位通晓古今的大儒。要不,小子花钱把他们请过来,就安排在县学里面教书,您说这大同府的学子,会不会蜂拥而至,继而对萧家感恩戴德?”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摊:“这样既收了学子的人心,又不犯皇上的忌讳。您看行吗?” 第848章 赴任怀仁县 “宋人啊?”寿喜应了一声,就低头思忖起来。 张义见对方没有直接出言拒绝,又继续劝说:“老爷爷,容小子说句心里话。虽说小子没见过县学里面的教书先生,可要论诗词文章,宋人肯定是要略胜一筹的。既然老爷动了科举选才的心思,就不如花大价钱请几位大儒过来。” “要是以县学的名义请人家过来,倒是不怕忌讳啥的,可是……,那些大儒能来吗?”寿喜用怀疑眼光看着对方。 “老爷爷,要说旁人小子不敢打包票,可那位五岳先生就不一样了,只要许以好处讲明道理,对方是肯定能来的。” “哦?说说看。” “是这么回事,这位五岳先生的文采自是没的说,就小子在宋国京城那阵,郡王府还曾经重金邀请对方去族学里教书呢。可后来,又因为这位大儒相貌丑陋,被郡王从府里轰了出来。” 张义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老爷爷,您想啊。凡是有本事之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被人临时毁约也就罢了,还是被当众轰出王府的。小子断定此人一定是心存嫉恨之心,要是咱们把他请到大辽……,嘿嘿!老爷爷,你看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啊。”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只是片刻的功夫就下了决定。 “行!你这就给陈学武写信,让他许以重金把那个什么五岳先生的给请过来。” “那小子这就回房间写信去,老爷爷,您也累一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去吧,去吧!老夫这里你不用管了。” 回到房间的张义,此时却发起了愁。 别看他现在,争取到了一个让更多人潜入辽国的机会,可在当初分别的时候,他只让小三子把与自己联络的人派去析津府。现如今,阴错阳差的自己却来了大同府,自己又该如何与当地的皇城司秘谍取得联系呢? 翌日,一行人收拾妥当就走出客栈,乘坐马车赶往怀仁县赴任。 “则成,昨天晚上让你写的信,写好了没有?”寿喜慵懒的斜倚在车厢挡板上。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老爷爷,小子昨天琢磨到了半夜,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不会让陈学武笑话。可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寿喜就接过话茬:“可是,到最后那封信也没写出来是吧?” “嘿嘿,让你见笑了。” “哼!依老夫看啊,等日后把大儒请回来,不仅要教授那些学子的学问,就连你也该去旁听一下。也省的以后当了大官,连封书信都写不出来,惹的下属们在背后嘲笑。” 张义被寿喜这么一挖苦,还真是有些尴尬,连忙保证以后抽出时间,就会多看看书。 寿喜无奈的叹息一声:“也罢,回头老夫写封书信过去吧。左右不过是找五岳先生,谁写信还不是一样啊。” “别啊!老爷爷,您再容小子想想。两天,两天后要是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写,您再亲自出手不迟。” 张义可不想失去任何与老家联络的机会,他并不是没有思路,昨天费劲心思也想出了一个办法。只是需要再多思量思量,务必保证万无一失才好。 时至中午,张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怀仁县衙门外。 在递上了官凭文告以后,县衙里的大小官吏纷纷出来相迎。 “下官,怀仁县丞庞派。” “主簿,刘松。” “县尉,董虎。” “见过县令!” 说话间,以庞派为首的几名官员,领着所属吏目衙役一起向于则成这位上官行礼。 张义上前一步双手虚扶庞派的双手,同时示意所有官吏起身。 “诸位,不必多礼,本官初来怀仁县赴任,以后大小事务还需诸位多多帮衬才是。” 这一幕,看在寿喜眼里,不由得满意点了点头。 谁说这小子不懂事的,这副官场做派一点都不输自家老爷嘛。 稍后,等张义被众人簇拥进了值房,就大手一挥示意旁人散去,只留下庞派三人。 按照规矩,几位下属就该各自丞上手中的册子账目,供于则成这位上官审阅。 可庞派看了眼站在张义身边的寿喜,见对方面白无须,似乎还是个太监,不禁就好奇起来。 “县尊,敢问这位是?” 张义下意识就想介绍寿喜的身份:“这位是……。” 谁知,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寿喜已经抢先出声:“咱家是尚书省萧相公府上的执事,这次是奉了大老爷的命令,陪着郎君来怀仁县赴任的。” “什么?尚书省萧相公?” 一番话听的庞派几人心中震惊不已,纷纷对视一眼,又在心中猜测这位于则成于县令的身世背景。 寿喜仿佛看出几人心中所想一般,又用尖细嗓音继续介绍:“跟你们说了吧,你们这位于县令,可是我萧家的远亲。” 远亲?这下不仅庞派三人糊涂了,就连张义也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张义只觉得小腿一疼,转头看去就见寿喜正给自己使着眼色。 他立即会意的点了下头,看向下面站立的三名下属,故意摆出一副神秘样子:“关于本官的家世出身,几位还务必保守秘密。本官只是来怀仁县当官的,可不想被太多人打扰。你们明白这里的意思吗?” 庞派几人能在一方为官,自然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互相用眼神交流一番,就一齐拍着胸脯保证,说什么绝不会外传之类的。 稍后,三人刚离开值房,寿喜就对于则成说道:“小子,你有了萧家这个护身符,他们也不敢再为难你了。” 张义对此很是无奈:“老爷爷,其实小子还是有些手段的。当初在华通当官的时候……。” 不等他把话说完,寿喜就伸了一个懒腰:“行了,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折腾了半天老夫也疲乏了,要回后院补个觉去。你就在这里看账册吧。” 说完,寿喜就领着魏家兄弟走出值房,向着后院方向去了。 张义等对方走远,连忙关上值房门,还不忘嘱咐外面的小吏,在没得到准许之前,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一番准备就绪,他这才取出几张纸,提笔蘸墨给远在汴京的陈学武写信。 第849章 俗事缠身(上) “老爷爷,小子写完了,您看看行不行。” 翌日清早,张义主动找到寿喜,把昨天书写的那封信递给对方。 寿喜接过信封的同时,下意识用手捏了下,直感觉比普通信笺要厚上不少。 “你小子倒是没少写啊,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一天的功夫都能憋出些啥来。” 说着,就将用两根手指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等展开书信以后,寿喜就发现里面还夹着一个信封。 他疑惑的瞥了一眼于则成,就仔细端详书信里的内容。 张义在信中先是向陈学武问好,又回忆了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过往。而后就对方务必找到五岳先生,并劝说其来怀仁县教授学问。书信结尾处还提到自己在郡王府潜伏之时,与一名家丁私交甚密,假如陈学武找不到那位五岳先生,尽可以把另一封书信交给那人,对方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寻找。 寿喜心存疑惑的把手中信纸放下,又随手拿起另一支信封。翻看了一下封面后,就抬头看向于则成。 见对方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拆开。寿喜便从里面抽出几页写满了字的纸张。 在这封信里,张义先是编造了一段回乡经历,说自己找族中长辈借了一些钱财,在家乡的镇子上开了一家杂货铺云云。最后才在信里表明,来人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希望能得到对方帮助。 寿喜在反复看了两遍后,就抬头看向于则成:“小子,你这个朋友在郡王府当的什么差?” 张义在对方询问的同时,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他微笑回答:“只是一名值夜的家丁罢了。不过,此人很善于交际逢迎,倒是在郡王府很吃的开。如果不是长相上差了那么一些,早就当上二少爷的贴身小厮了。” 寿喜听说对方只是一个值夜的,就立即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兴趣。在把信纸重新放进信封以后,随手交给魏武,吩咐对方使用特殊渠道尽快把书信送出去。 等打发走了对方,寿喜才转头看向于则成:“小子,今天算是上任的第一天,你怎么安排的?” “昨天您不是说科举在即吗?小子打算去县学看看,顺便与那些学子见上一面。万一,其中有好苗子呢,也能提前拉拢。”张义把心中打算讲述了一遍。 寿喜思忖片刻就点了下头:“行吧!那你去吧。” “老爷爷,您不一起看看?” “那些人有啥可看的,你以为老夫就是单纯来陪你上任的啊?手里也有一堆事情要办呢。” 张义有心追问一句,可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等机会合适了,再出言询问也不迟。 等寿喜目送着于则成离开,立即脸色一肃,把守在门外的魏峰叫到跟前。 “说说吧!” 魏峰行礼过后,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根据这些日子汇总上来的消息,属下匿了一个单子,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有重大嫌疑。” 寿喜看着纸上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由眉头紧蹙。 “怎么会这么多?” 魏峰尴尬的挠了挠头:“寿公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初大军偷袭西夏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想着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谁也没想过要为此次行动保守秘密,所以知道大军动向的人也就多了一些。” 说到这里,更是无奈说道:“于统领当初只说西夏知道大军在腊月二十六途经大同,又没说大致消息来源。属下就只能把知道这一消息的官员,都划入名单当中。” 寿喜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点算过后,这才烦躁的把名单扔在桌上。 “魏峰,你来告诉老夫,这整整五十四人,究竟该从何处入手?况且这些人里面,还不乏一些高官显贵。谁知道他们其中的哪个人在酒后说漏了嘴,让什么人把消息听了去!又或者干脆是大军在大同补给的时候,经过探查得到了什么消息?这千头万绪的,你让老夫该怎么查?” 魏峰见寿喜有发火的架势,吓得立即缩了下头。 他思忖片刻,就试探说道:“寿公公,要不把此事跟于统领念叨念叨?他好歹在西夏的飞龙院干过,必然清楚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应该能帮助咱们……。” 话说到一半,魏峰就在寿喜的犀利目光鄙视下,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寿喜没好气的拍了下桌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他把这事告诉咱们,都有几个月了吧?要是知道这桩案子还没了结,你让老夫的脸面往哪儿放?又会对隐刺的能力做出何等的评价?这些背后的事情,你究竟想没想过?” “可是……。”魏峰有心说对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是限于寿喜的武力和在萧家的地位,那些话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在庞派的引领下,来到了位于城东的县学。 “这……,这也太……。” 张义看着斑驳破旧的门头,和几乎就要坍塌的围墙,一时间竟然语塞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 庞派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站在一旁轻声解释:“县尊,其实下官几个之前也动过修缮的心思,怎奈请款公文不知递上去多少封了,却始终如泥牛入海。” “那你们就没派人去府衙问问?”张义没好气的瞥了对方一眼。 庞派对于这位的责问是大呼冤枉:“怎么没问过啊,之前的陈县令几乎每次去府城办事,都要去户房那边走上一趟。可人家只是让咱们回来等消息,至于为什么拖这么久,那是只字不提。” 张义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么对方口中的陈县令与上司有啥过节,要么就是怀仁县地处偏远,根本就引不起那些官员的重视。 “哎!走吧!进去看看再说!” 等张义走进县学,里面的情形更是惨不忍睹,只见几间破旧的学舍屋顶已经长满了荒草。 他刚要再训斥庞派几句,其中一间学舍的房门已经被人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人。 对方看见张庞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微笑说道:“庞县丞,你怎么来了?没请教,这位是……?” 第850章 俗事缠身(下) 庞派连忙上前,给双方做了引荐。 “下官县学博士胡数,见过县令!”胡数在得知面前这位年轻人就是县令的时候,立即躬身行礼。 “此间又没外人,那些客套俗礼就免了吧。” 张义将对方扶起的同时,就开口询问:“胡博士,要是本官没记错的话,此时应该是上学的时辰,可本官已经来了这么半天,怎么没听见学子的读书声啊?” 胡数听对方问起这个,尴尬的看了眼一旁的庞派,而后就老实回答:“回县令的话,那些大家族的学子,平时都在族学读书。至于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嘛……,这个……,平日里都要帮家里忙于生计,对于学习学问的事情并不重视。所以……,所以,县学并没有学子上学。” “什么!你是说堂堂县学竟然连一个学生都没有?”张义对于这个胡博士的回答,简直不敢置信。 庞派见上官有发作的趋势,连忙在一旁打起圆场:“县尊,要说以前也是有些学子的,可是咱们县的百姓普遍贫穷,一个孩子也顶半个劳力呢。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没有人家送孩子来读书了。” “特么的!!!这可咋整!!!”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句。 他在来之前,就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打算等寿喜走以后,就从大宋那边找些皇城司的探子过来,再通过作弊等一系列方式通过科举考试,以借机入仕为官。可现如今县学这副鬼样子,别说是摸鱼了,池塘里连水都没有。 胡数看于县令脸上变颜变色的模样,心里不免忐忑,就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县丞庞派。 庞派见对方这副样子,立即翻了一个白眼。自己的差事拿不起来,又怪的谁来。 就在二人眼神交流之际,张义已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那就不看了。” 一句话说完,他就烦躁的转身向外走去。 庞派瞪了无所适从的胡数一眼,紧走两步追上于则成。 稍后,等张义回到县衙,立即把三名下属召集到了一起。 “县学是个什么情况,相信诸位比本官还要清楚。今天召你们过来,就一个目的,本官要重兴县学。” 说完,他就用目光扫视在场几人。 三名下属一听是关于县学的事情,县尉董虎本能的就想推诿。 “县尊,下官出身军武,自入仕为官已有十载,始终担任县尉一职……,对诗词文章一道……,不免有些……,呵呵。” 张义送了对方一记白眼,转而看向主簿刘松。 刘松眨了眨眼睛:“下官……,下官……。” 张义见对方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哀叹一声,又看向庞派。 庞派自知躲无可躲,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县尊的话,要说重兴县学,下官倒是有个办法。只是……。” 说着,就偷眼打量对方。 张义连忙说道:“庞县丞,但说无妨。哪怕是说错了也没关系,本官不怪罪也就是了。” 庞派听对方这样说,才鼓足语气:“县尊,县学的事情,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归到一个钱字上。” “你是说县学修缮吗?本官自会去府衙请款……。” 庞派不等于则成把话说完,就摇了摇头:“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想说的是,那些百姓不愿意送孩子来县学上学,无非是孩子在家也能当半个劳力使用。下官的意思,你看能不能从哪儿挤出一些款项出来,凡是送孩子上学的,就给他家中拨付一些钱款。让百姓拿着这些钱去外面雇人……。” 庞派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已经是细如蚊蝇。 在场几人听了对方的“所谓”解决办法,不等张义有所反应呢,主簿和县尉就立即表示反对。 二人阐述的理由也很充分,怀仁县比不上那些通州大邑,每年的税收除了上缴那些,自己所能支配的也不过区区两千贯。要知道,县衙官吏加在一起足有三十余人。除了于则成等四名官员的俸禄,由府衙拨付以外,其他吏目衙役的开支都要从这两千贯里支取。要是再加上其他支出款项,只能说是勉强够用。 现在庞派还想着让县衙给百姓拿钱,这等于从那些吏目嘴里抢肉,二人又怎么会答应。 “庞县丞,此话大谬。我怀仁县本就财政单薄,每年也不过区区……。又怎么能……。” 主簿刘松滔滔不绝的反驳一通,县尉董虎就立即跟上,同样指责对方无视那些吏目的生计死活。 此时,身处风暴中心的庞派,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举动。他本就是管账的,那两人所说的一些道理又怎能不知。可面对于则成这位新任上官,他也是实在得罪不起。要知道,人家背后的靠山可是萧家,如果自己连个“馊”主意都想不出来,那自己的官途就算是彻底断送了。 不过,三人不知道的是,庞派的一段话,反而让张义的心为之一动。 真要是花钱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那就再好不过了。不就是一些钱财吗?要说其他的或许还要费些心思,可要论如何创收,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咳!诸位,且听本官一句。” 念及至此,张义轻咳一声,见几人齐齐看向自己,就继续说道:“庞县丞这个主意出的不错。” 话刚出口,另外两人就要出言反驳,他立即压了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庞县丞,你给本官算算,大概要花费多少钱财,才能让那些百姓把孩子送到县学读书?” 这一问,反而把庞派弄迷糊了,试探说道:“县令,那可是一笔大钱呢。需知那些学子可不是在学堂里待上一天两天,那可是好几年……。” 张义根本就不给对方解释机会,只让其报个钱数出来。 至此,庞派就彻底搞不懂了,在心中默算一下,就伸出手把五指张开:“全县上下,要是把年龄合适的都给算上,恐怕要接近百人。每人每月按五百文计算,一个月就是五十贯。那么一年就是……。” 一番话说完,他就小心翼翼看着于则成。 张义听说一个月才五十贯,立即送上白眼一枚。 小爷以为多大的数目呢,区区五十贯也能叫钱? 第851章 董虎办案 庞派直到回了自己值房,都无法忘记于县令那副充满玩味的笑容。 这位究竟要干嘛啊?还把自己和主簿赶了出来,只留下县尉董虎。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看见董虎表情怪异的从门外经过。 “老董!”庞派连忙喊住对方,招了下手示意其进来说话。 董虎却没如他所愿,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就摆了摆手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一幕,让庞派的心里更加困惑不已。 他不知道的是,董虎回到值房,立即叫来手下捕头。二人在房间里商议了许久,这才各自散去。 下午时分,在西街做茶叶生意的刘员外,只身来到县衙报案鸣冤。只说,受了小人蒙骗,在自己交付了货款之后,不仅没有得到相应数量的货物,对方更是仗势欺人,把前去讨要货物的一名掌柜打的瘫痪在床。 董虎在听了对方声泪涕下的讲述后,被气的银牙紧咬怒发冲冠,在大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苦主保证,一定为其讨还公道。 稍后,由董虎亲笔书写的一份公文,就被递到了于则成手里。 张义在审阅过后,就抬头看向对方:“董县尉,别怪我没提醒你。能在府城做生意的商贾,还经营着如此大的店铺,背后的靠山都不会太小。你有没有确实把握,将主犯祁峰锁拿回来?” 董虎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刚要说上几句求饶的软话,以借机取消此次行动,立即就被那对凌厉的眼神逼了回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又在心中衡量许久,终于咬牙说道:“请县尊放心,下官一定把贼子捉拿归案。”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那就辛苦董县尉了!待你将人押送回来,本官将亲自为你摆酒庆功!” 董虎抱拳行礼,带着一众捕快就向着大同府城赶去。 大同府的东街集市上,有一座占地极广的茗香楼茶庄。其主营的茶叶生意,即使在整个西京道也是远近闻名的。来店里购买茶叶的客人,不仅有官宦显贵家的主事下人,那些周边几县的茶铺老板,更是从这家店里购买大量货物,运回去再在店里销售。 东家祁峰早年靠着争勇斗狠,将一些无赖子收在手下,借机横行乡里做了不少恶事。可纵然是闯荡多年,在一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让他真正成为一方巨富的,还是将亲妹妹送给守备都指挥使胡海当做小妾以后。祁峰凭借着对方的军方背景,得以畅通无阻的从宋国走私大量茶叶,而后再批发给那些商铺茶楼以牟取暴利。只是短短的几年光景,就积累了巨量财富。 此时在茗香楼的后院房间,祁峰正慵懒的仰躺在躺椅上,任由一名漂亮丫鬟给自己捶打小腿。 在不远处的桌案后面,掌柜刘福正在一手翻阅货单,一手提笔记录。 “那批茶叶到哪儿了?”祁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福在心中稍作盘算,就恭敬回答:“回东家话,按日子计算,那批货应该已经过了应州,要是不出差错,明天能到怀仁县,后天一早吧,就能进城了。” 随着话音落下,刘福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再问话的意思,就又提起笔开始书写账册。 正在此时,后院响起急促脚步声,转瞬间房门就被人敲响。 “东家!前面来了一队差人,指名点姓的说要见您。” 祁峰闻言,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用慵懒语气问道:“有没有说是哪个衙门的?” “说是从怀仁县过来的,领头的自称是个县尉。”门外的小伙计恭敬回答。 祁峰听说来人只是个县尉,立即失去了兴趣,给了刘福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出去看看。 当刘福赶到前面店铺,就看见董虎带着几名捕快,正气势汹汹的站在店里,这一幕也吓的那些客人纷纷躲到店外。 “这位官爷,小老儿是店里的掌柜,姓刘。不知官爷有何赐教?” 见惯了大场面的刘福,脸带笑意的就迎向董虎。 董虎一听对方只不过是个掌柜,脸色顿时一沉:“本官乃是怀仁县尉,你们东家呢!立即叫他出来!” 刘福闻言就是一怔,心说茗香楼自打开张那天起,可是有日子没遇到说话这么横的人了。 他心里如是想,可依旧笑容不变:“官爷,我们东家身体不适刚刚躺下,有话尽管跟小老儿说,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又给店铺账房使了个眼色。 账房立即会意的从柜台后面取出几张银票,小跑着递了过来。 等刘福把银票塞进董虎袖筒里,就轻声说道:“几位远来是客,全当小老儿请官爷喝酒了。” 董虎下意识看了眼手中银票,粗算下来足足有五六十贯,随即就厌恶的团成一团砸在刘福脸上。 “谁特么要你这臭钱!本官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祁峰要是再不出来,就休怪我们闯进去抓人了!” 刘福见钱财都无法收买对方,就知道事情重大,怕是自己也处理不了了。只能一边吩咐伙计上茶,一边让董虎几人稍坐,说他去后面亲自请东家出来。 董虎这才点了下头,催促对方快些。 身在后院的祁峰,在听完刘福的讲述后,心中也是疑惑不解。 自己好歹也是西京道排的上名号的人物,一个区区县尉竟然如此蛮横,居然指名点姓的让自己出去见面。 此时,刘福突然一拍额头:“东家,难道是那批货出问题了?” 祁峰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漫说那批货没到怀仁呢,就算被他们遇见了又能如何?车队里可是有随行的官兵,晾他一个县衙还不敢造次。” 说话间,就听前面店铺里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你们不许进去!” “敢阻挡官差办案,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房间里的二人立即对视一眼,连忙向前面店铺赶去。 等来到前面,就看见董虎和几名捕头,正在与店里的一众伙计对峙。 “哈哈哈!县尉当面,祁某来迟了,真是罪过,罪过!” 祁峰一边伸手扒开人群,一边向董虎几人迎了过去。 董虎自然是认识祁峰这位名人的,等对方走到近前,立即大喝一声:“祁峰!你的案子发了!” 只是瞬间的功夫,董虎就把一根锁链套在祁峰脖子上。其他几名捕快也反应过来,纷纷向这边簇拥过来。 第852章 干砸了差事 “啊!”祁峰见此,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倒不是他真怕了,而是董虎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预料。祁峰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真有人敢抓自己。 祁峰稍一愣神就反应过来,在挣扎的同时,口中大喝一声:“都给老子上!干翻了这帮狗曰的!” 此时,一众伙计也反应过来,纷纷抄起趁手家伙就向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伙计一个个都是早年跟随祁峰混江湖的,要论正经的武技或许不及对方。可要说好勇斗狠,那全是行家里手。 霎时间,两边人马就混战在了一起。惨嚎声,怒骂声也随之响成一片。 董虎刚躲过对面的一拳,打算腾出手来反击。肋下就中了一脚,只踢的他踉跄着连退几步。可尽管如此,那根套在祁峰脖子上的锁链,依然牢牢的攥在手里。 不等他稳住身形,祁峰已经抬起腿,一膝盖就顶在对方命根子上。 直疼的董虎惨呼一声,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祁峰也因为锁链的牵扯,身体被向前一带,险些没有扑倒在地。他连忙挣脱锁链,瞧准了对方的膝盖,抬起脚就跺了下去。 董虎见此,慌忙向右一滚,堪堪躲过对方的袭击。 可就在此时,一名伙计已经将一把椅子举过头顶,向着董虎就砸了过来。 董虎在勉强支撑的同时,几名捕快也没讨得便宜。在十余名伙计的围攻下,六名捕快和一名捕头已经被打倒在地。 此时,这七人正狼狈不堪的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护住周身要害,以应付如同雨点般的拳脚。 董虎在脑袋被椅子砸中以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刚想着从地上爬起来,后背就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只听“哗啦”一声,一把椅子在董虎的背上应声碎裂。 董虎的气息为之一窒,随即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祁峰手里拿着两根椅子腿,依旧是不依不饶,向着倒在地上的董虎就劈头盖脸的打去。 终究还是刘福率先从混战中醒悟过来,一个箭步窜到祁峰身后,展开双臂将对方拦腰抱住。 “东家,停手!东家,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不好善了了!” 这时的祁峰双眼赤红,即使被刘福拽出去几步,还是心中忿忿的把两根椅子腿脱手扔了出去,直砸到董虎身上方才罢手。 那些个伙计见老大停手,这才向地上晕倒的几人啐了一口,重新围拢在祁峰身旁。 祁峰看着地上几人,立即吩咐:“把几人扔出去!” “是!”伙计们应声称是,两人一组抬着把董虎一伙就给扔出门外。 刘福在吩咐伙计打扫现场的同时,又来到祁峰身边:“东家,您看用不用把人唤醒,好歹问清楚来由。” “管他娘的呢!老子又没犯王法!”祁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刘福终归觉得此事不妥,又试探问道:“要不,跟胡将军打声招呼?” 祁峰厌恶的瞪了对方一眼:“打什么招呼?一个区区怀仁县衙又能奈我何?” 一句话说完,他就转身回了后院,只留下那些伙计收拾残局。 刘福见此,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等来到店门外,伸手叫了一辆拉货的马车,甩给车夫一贯钱,吩咐将地上几人送回怀仁县。 天色擦黑,董虎才幽幽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顶帷帐。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董虎刚要翻身坐起,就觉周身上下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啊!” 他痛呼一声的同时,耳边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转瞬间,一张英俊的面容就进入了视野。 “醒了?”于则成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后则站立着另外两名下属。 “县尊,下官……,下官……。”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拍了拍对方的手。纵使动作轻柔,还是惹得董虎发出一声惨呼。 “你的事情,本官都知道了。” 张义安抚了一句,就向站在身后的庞刘二人挥了下手,示意两人离开。 片刻,等房间里只剩他和董虎的时候,这才轻声说道:“老董,做的不错!” 董虎闻言,心里就别提多委屈了。 老子一条老命差点折在府城,就特么换来一句不错?你特么还是人吗? 他纵然心里有再做怨气,脸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县尊,都是……,都是下官无能,办……,办砸了差事。” 张义摇了摇头:“这样也挺好。行了,你踏踏实实养病吧,家里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了,只说你去外地办差了。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就当董虎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觉突然手里一沉。 随即,就见于则成起身说道:“送给你一个小玩意,全当这次的补偿了。” 张义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 董虎直到对方离开,这才将手抬起,只见手上多了一枚木制腰牌,上面雕刻着几个大字“北枢密院”。 见到这几个字,董虎不由得呼吸变得急促,又去翻看腰牌背面。上面赫然是一个“董”字。 董虎见此,心中狂喜不已,就连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许多。 这何止是一枚北枢密院的腰牌啊,简直就是一个护身符。从今往后,自己就算是北枢密院的人了。有了这么一层身份,看谁还敢小瞧董某! 当张义来到后院书房的时候,寿喜正提笔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 “小子,姓董的怎么样?” 张义微笑应对:“老爷爷,您那瓶伤药果然好用,董虎此时已经醒了,除了身上还有些疼痛,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是!你以为太医院的金疮药是闹着玩的呢?不知道用了多少名贵药材才熬制出来的!”寿喜显得很是得意。 可随即脸色一沉,语气也变的严肃起来:“小子!此事你可得把握住了火候,真要是闯出什么大祸。老夫可兜不住!” 张义连忙赔笑:“老爷爷,您就放心吧!这里终归是大辽,又不是西夏。小子有分寸,绝不敢胡来!” “哼!算你小子聪明!”寿喜轻哼一声,就再不理会对方,继续在册子上写写画画。 张义不由的凑近了一些,好奇问道:“老爷爷,您这写什么呢?用不用小子帮您?” 不等他凑到身前,寿喜已经把册子合上,如同轰苍蝇似的挥了下手:“去去去!哪儿来的那么大好奇心!快点回屋休息去吧!” 张义为之一愣,纵然心中有再多疑惑,依然向对方行礼告退。 第853章 打砸 翌日上午,县丞庞派抱着一摞公文,来找于则成这位上官签押。 他一走进值房就发现房间里只有那个老太监坐在书案后面,举目四望也没发现县令的影子。 “怎么?找于县令有事啊?”寿喜在问话的同时,手握毛笔正在批改一份公文。 庞派心知惹不起对方,连忙恭敬询问:“这位……,贵人。县尊可在?下官有几份文书需要审阅签押。” 寿喜的手上依旧不停:“于县令有事出门了,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先放这,下午等他回来,老夫自会交给他。”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带领着魏家兄弟,以及付齐所部兵马赶到了大同城门外。 城门官见到这个阵仗,连忙伸手:“站住!干什么的?” 张义也无意为难对方,掏出怀中腰牌就扔了过去。 当城门官看到“北枢密院”那几个大字后,不由惊呼一声。慌忙指挥手下把拒马搬开,以放对方通行。 稍后,等众人距离茗香楼还有一条街的时候,不用张义下令,付齐就已经按照计划分出一半人马,沿小路绕到茗香楼后巷。 张义等那些人离开,就杀气腾腾的向着茗香楼前门赶去。 等来到店门外,张义便大手一挥,朗声命令:“给我砸!” “是!”四十余名兵卒齐声应喝,举着手里的长枪短棒就冲进了店里。 “什么人!”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也只来得及喝问一声,就被一名小校用棍子砸中了脑袋。当即两眼一翻,就瘫软倒地。 负责带队的付齐见状,挥舞着木棒大喝一声:“跟老子冲进去!” 说完,就一马当先冲进了店里,迎面见人就打遇货就砸,根本就不给对方几人反应的机会。 紧随其后的数十名兵卒,也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各自挥舞着手中兵器,冲向那些个被惊呆在场的店伙计。 一时间,店里乱作一团。喝骂声,哭嚎声,以及骨骼的碎裂声响成一片。 掌柜刘福在片刻的愣神后,连忙矮下身子,借助柜台的掩护穿过小门去后院给祁峰报信。 等他来到卧室门外,慌忙伸手拍门:“东家!大事不好了,官兵闯进店里打人了!” “什么?官兵?”原本宿醉未醒的祁峰,在听了对方的示警以后,立即推开缠在身上的美女。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起,光着脚几个箭步来到门后。 等他拉开房门,迎面就看见一脸焦急神色的刘福。 可不等祁峰向对方问明因由,就听后门方向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随即,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就向着自己这边迅速接近。 祁峰慌忙绕过房间向后门方向望去,只见几十名顶盔掼甲手持短棍的军士,正杀气腾腾的向着自己这边冲杀过来。 不等他有所反应,刘福的声音已经从身后响起:“东家,快跑!!!” 祁峰呆愣的点了下头,转身就想向侧门跑去。可是,刚走出几步距离,就见有一队官兵已经绕到侧门方向,同样手中挥舞着棍棒向自己冲了过来。 “我乃是祁峰!城防守备胡海是我的……。” 他这边刚通名报姓,打算能通过这种方式喝住对方。可那边官兵根本就不吃这套,跑在前面的几个,已经举起木棒向他脑袋砸了下来。 祁峰慌忙侧身闪避,可刚堪堪躲过几根木棍,耳后又有劲风声响起。 他下意识就想矮身躲过,刚有所动作的同时,身前一名官兵的木棍已经携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啊” 祁峰肩膀吃疼的同时,又有两根木棒相继落下。 “嘎巴~,嘎巴!” 随着两声脆响,祁峰两侧的肩胛骨已经被木棍打断。 祁峰再也忍受不住,躺在地上发出痛苦哀嚎。 可这些官兵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把对方围在中间,木棍如同雨点一般的落在祁峰身上。 跑来报信的刘福,此时也如同祁峰一般下场,被十余名凶神恶煞的官兵围在中间暴打。 这时的店门外,早已围拢了大量百姓,一个个向着骑在马上的张义等人指指点点。 魏峰探头向店内看去,就见那些个伙计已经被打倒在地,便在于则成身边轻声请示:“统领,是不是让他们停手?” 张义缓缓摇了摇头:“不急!再等等,正主还没来呢。”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大喝:“都特么闪开!” 等人群向两边分开,一队巡城军士就提着刀矛器械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指着骑在马上的张义几人,大声喝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府城闹事,还懂不懂什么叫王法了!” 说着,就指挥着手下想要把闹事的这些人锁拿了。 张义见此脸上依然保持着淡然表情,给魏峰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交涉。 魏峰点了下头,跳下马就向为首那人走去。同时,将手里的腰牌亮给对方观瞧。 “北枢密院办案!怎么?你也想参和一下?” 说话间,就用犀利眼神直直盯着为首那名巡城军士。 那名什长听到“北枢密院”这几个字,立即愣了一下,随即向那枚腰牌看去。 等看清了腰牌上的字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抱拳施礼:“小人,不敢冲撞贵人。只是……,只是……。” 说着,就伸手向店铺里面指了下。 魏峰怒目圆瞪,立即大声质问:“只是什么?爷爷们出来办差,还要你来置喙?” 什长吃了个瘪,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是念及职责在身,也不敢就这么回去。要知道,他真要是就这么走了,恐怕上官哪里也饶不了自己。一番思忖过后,立即叫来手下兵卒,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就放对方离开。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在现场维持起了秩序。 张义看到这一幕,嘴角含笑的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里有傻子,一个个比猴子还精。 就这样,又过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店铺里面的吵嚷声才逐渐平息。 付齐昂首阔步的来到张义面前:“禀统领,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将贼人尽数绑了!” 张义刚要继续下令,就听远处传来人仰马嘶之声。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见一名黑脸将军跨骑战马,身后跟随着十余名亲兵,面色不善的向这边赶了过来。 第854章 僵持 不等那名黑脸将军靠近这边,魏峰已经在于则成耳边轻声提醒:“郎君,那人就是城防都指挥使胡海。”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正在二人说话间,胡海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来到近前。 之前那名维持秩序的什长,见到上官来了,连忙把所见所闻禀报给对方得知。 当胡海听说来人是北枢密院的,眼中的惊慌之色一闪即逝。 他轻咳一声,就来到张义马前朗声报名:“本官乃是城防守备衙门都指挥使胡海,不知……,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张义见对方如此恭谨,瞬间熄了猫戏老鼠的心思,只想迅速了结眼前的一切,把钱带回怀仁县。 “我姓于,北枢密院秘谍司统领。不知胡将军到此,所为何来?”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复,就向付齐吩咐道:“不是之前都交代好了吗?忙你的去!” 付齐眼神一亮,立即吩咐手下兵卒开始翻找财物。 胡海见眼前这个年轻人,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心头火起。 可念及对方身份,只能深吸一口气:“于统领,不知茗香楼的东家祁峰所犯何罪,还要劳烦北枢密院亲自派人出面?” 张义闻言,不由嗤笑一声:“胡将军,对这案子很感兴趣啊。是不是还想从本官手里把首犯祁峰解救出去?” “非也非也。倒不是本官有意包庇茗香楼,只是据本官了解,东家祁峰向来奉公守法。刚才有此一问,只想弄明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胡海此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祁峰所犯何罪,看在对方每年都有钱财孝敬的份上,都要把此人先保下来。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是后话了。 谁知,他的这番话语立即引得骑在马上的于则成朗声大笑。 “哈哈哈!胡将军!祁峰奉公守法?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胡海见此,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不等他开口询问,张义已经看向魏峰:“你来告诉咱们这位胡将军,祁峰究竟犯了何罪,本官又为何要抓他!” “是!”魏峰躬身领令,就把昨天祁峰殴打朝廷命官,指使董虎重伤在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周围那些围观百姓并不是秘密,其中更是有一部分人是知道胡海与祁峰关系的。一时间,众人向站在场中的胡海指指点点。 当胡海听完魏峰的讲述,心中暗骂祁峰愚蠢,朝廷官员也是他一个商贾能欺辱的?哪怕退一万步,就算想对那人动手,也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在倒好,被人抓了把柄,又让他如何出手解救。 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在脑中想到一个对策。立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哎呀!原来此贼竟然如此可恶,胆敢殴打朝廷命官,难道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说着,他就向身后亲兵吩咐:“还特么等什么?立即把祁峰拿了,本官要把他带回去亲自审问!!!” 说话间,还不忘给亲兵队长使了个眼色。 只是,不等亲兵队长领令,一旁的于则成已经朗声说道:“就不劳胡将军费心了,本官自会为苦主讨还公道!” “你……!” 胡海脸色几经变换,终于深吸一口气:“于统领,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就算祁峰殴打了朝廷命官,可他依旧是我大同府的百姓,本官身为大同守备还是有权过问的。反倒是于统领,不觉得有些多事吗?”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挥了下手,示意亲兵队长冲进店里抢人。 “我看谁敢!!!” 魏家兄弟可没有张义那么好的脾气,见胡海屡次三番的站出来阻挠办案,心中早就气愤不过。现在对方居然还敢抢人,真是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兄弟二人说话间,就抽出腰上佩刀,刀尖刃口直指胡海,大有一言不合就与之拼命的架势。 胡海这时也是豁出去了,且不说祁峰只是当众打了一个八品县尉,纵使是再大的罪名,他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他怒目圆瞪看着对面的魏家兄弟:“怎么?当真以为胡某就怕了你们不成?不怕明着告诉你们,今天无论来的是谁,都别想把祁峰带走!” “老子还就不信了!”魏武又把刀尖向前递了一下。 胡海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意思,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不信你就试试!” 说着,又再次给亲兵队长使了一个眼色。 亲兵队长立即在口中打了一声呼哨,这也是示警的意思。附近只要收到消息的官兵,只消片刻的功夫就会向这边赶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说,这究竟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于则成已经翻身下马,正双手倒背着看向胡海那一伙人。 胡海自从亲兵队长发出警示,已经心中大定。现在只需拖延时间,静待援兵到来,自己就可以重新掌握主动。 念及至此,他也拿出都指挥使的架势,面色不善的盯着对方:“于统领,本官敬你让你,并非是怕了你。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这一些都是你咎由自取。” “是吗?” 张义的话音刚落,一名官兵就从店铺里面跑了出来。见到店门前的场景,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将几页写满了字的纸交到了于则成手里。 张义逐字逐句的把纸上内容看完,不时还瞥一眼站在对面的胡海。 胡海见状,不由得眉头微蹙。 稍后,就见于则成在官兵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也不知都说了什么,官兵表现的很是抗拒,才要说些什么,已经被其出言打断,催促着对方返回店里。 正在胡海心中疑惑之际,张义向他招了招手。 “胡将军,你过来一下。本官有几句话要与你私下说。” 众人闻言,不等胡海有所反应,亲兵队长已经出言提醒:“将军,小心有诈!” 胡海眨了眨眼睛,警惕的上下打量对面的于则成。 张义干脆向魏家兄弟挥了下手,示意二人站远些。 胡海深深看了眼比自己矮上一头的于则成,心中稍作衡量就向对方迎了过去。 第855章 发财大计 张义等胡海走到面前,就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是祁峰的妹夫?” 胡海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看向对方手里拿着的几页纸。 “说话啊!” 张义眼见着对方眼中有一丝慌张闪过,又继续追问:“茗香楼的茶叶是从哪儿来的?” 胡海听对方提到了茶叶的进货渠道,脸上更是变颜变色,下意识看向左右。 “别找了,援兵来了又能怎么样。”张义充满玩味的盯着对方。 “咳!”胡海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于统领,这是何意?” 张义脸上笑意越加浓郁:“呵呵,胡将军,你不会想对我们不利吧?”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抢先说道:“劝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小爷既然敢来这大同府办案,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说着,伸手拍了拍胡海的肩膀,蕴含深意的说道:“胡将军,劝你好自为之,莫要行差踏错,害了全族老小的性命啊。” 一番话说完,张义还不忘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胡海被人戳破了心思,更是恼羞成怒。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只是……,身处闹市,又不了解对方根底,甚至连对方有没有安排后手都不知道。假如自己贸然动手,那么结果也只有万劫不复的下场。 张义始终注意着胡海的脸色变化,见对方的眼神逐渐由狠厉变的黯淡无光,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成了。 他再次伸手拍了拍胡海的臂膀:“胡将军,咱们进去说话!” 说完,就拉着对方手臂,向店铺里面走去。 亲兵队长见到这一举动,立即出言提醒:“将军,小心有诈啊!” 只可惜,想明白一切的胡海,根本就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吩咐了亲兵队长一句,只让他们在原地等待,就跟随着于则成走进茗香楼。 当一行人来到后院,胡海就看见祁峰刘福及其一众伙计,都被五花大绑的绑缚在地。至于于则成带来的那些官兵,正把一些搜刮的钱财珠宝装进院子里的几口大木箱。 胡海看到这个场景,简直是目眦欲裂。那些钱财里面,可是有自己的一份啊。 正在院子里指挥兵卒干活的付齐,见到于则成进来,立即迎了上去。 “统领。”付齐在说话间,还不忘瞥了胡海一眼。 张义点了下头:“还有多久?” 付齐心里默算了一下:“快了,还剩东西跨院,再有一炷香吧。” “抓点紧,咱们还要赶回去呢!” “是!” 张义打发了付齐,就把脸上满是愤恨表情的胡海领到石桌旁入座。 “胡将军,这些年赚了不少吧?” 胡海眉头紧蹙,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 张义见对方这副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胡将军,倒也不必太过紧张。于某这次过来,总共是为两件事而来。” 说着,他就看向躺在地上如同死猪的祁峰:“这一嘛,就是县尉董成在当街被打的案子。现如今看来,事情还算处理的圆满。” 说到这里,张义用双眼死死叮嘱胡海:“其二嘛,就是要跟胡将军谈笔买卖。” “买卖?”胡海不由皱起了眉。 张义把手里那几张纸放在对方面前的桌上:“本官打算每月从中抽走三成,不知道意下如何啊?” “什么?” 胡海只感觉自己脑子被什么卡住了,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当即,拿起桌上的几张纸仔细翻阅了起来。 只见上面是一份祁峰和刘福的口供,将这些年如何仗势欺人,又如何攀附胡海,继而得以从宋国走私茶叶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记录的清清楚楚。 胡海心中大惊的同时,转头厌恶的瞪了眼躺在地上的祁峰。此时的他,恨不得一刀把对方砍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话说,张义当初找到董虎也只为了来一场“远洋捕捞”,以赚取一些钱财来重启县学教育。可当他得知祁峰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董虎等官差,张义就改变了主意,他不仅要查到祁峰的后台,同时也吩咐付齐,在得手以后迅速拷问对方,务必拿到祁峰及其后台私下勾结的证据。 现在胡海手里的那份口供,就是付齐以最短时间拷问祁峰得到的结果。当然,根据付齐反应,还搜查到胡海亲手开出的边检文凭。张义却没有拿出来展示的意思,只是作为以防万一的后手。 张义看着眼珠乱转的胡海,充满玩味的说道:“胡将军,不会是起了灭口的心思吧?” 胡海并未搭话,而是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少年,脸上更是流露出挣扎之色。 张义对此很是不以为意,朗声吩咐:“付齐!” “统领,卑下在!”付齐几步来到于则成面前。 张义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胡海,又继续向付齐说道:“让咱们的胡将军看看,什么叫做百战之兵!” “是!”付齐朗声应是。 转瞬间,付齐就在院子里召集了几名手下,朗声发出命令:“卸甲!” 几名官兵毫不犹豫的脱去盔甲,当内衬的里衣被脱去之时,胡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一个个坚实的胸腹上,满是一道道伤疤。 看到这一切的胡海,脸色变了数变。内心几经挣扎,终于向于则成抱拳施礼:“全凭于统领做主。” 张义见对方当场认栽,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从老虎嘴里抢食,果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胡将军,其实于某也没打算白拿你那三成。” 胡海闻言,双眼一眯。只听于则成又继续说道:“将军久在大同府,相信比于某更加了解此地。就比如哪个商家在背后做了什么阴私事情,又或者某个商家的后台是谁。你若是能提供相应线索,并交到于某手里。那么事成之后,每个月自会有一成的好处。” “于统领,你……。” 胡海话说到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的胃口会如此大。不仅要拿自己的三成,还想让自己揭发其他人,继而达到敛财的目的。 张义对此,只是回以微笑:“胡将军,你需要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说,也自会有人说。到时候,于某是没任何损失,可对你而言就难说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856章 关乎人性 “郎君,你就不怕胡海翻脸?” 纵使一行人已经远离大同府城,魏峰依旧心有余悸。 张义却是不以为意的随口回答:“他不敢,当然了,也不值当的!” 见对方依然一脸迷惑,他就继续解释:“且不说咱们代表着北枢密院,还有萧家这座大靠山。只说咱们提出的条件,仅仅是每个月三成分润,你觉得他值当冒着被屠族的风险,跟咱们翻脸拼命吗?” “倒也是这么个理。可是……,万一呢?”魏峰还是提出心中疑问。 张义瞥了一眼对方:“你是真没注意我和他说的什么啊?我后面不是还加了一条吗?让他利用便利举报他人,以换取更大好处。” “郎君,您说的那些属下都听了啊。可胡海真的能为了些许钱财,举报其他人?他就不怕被其他人记恨?自古以来,官场讲究的就是一团和气。属下寻思着,他还不敢破坏规矩吧?难道胡海就不怕惹了众怒?”魏峰对于于则成的安排,明显信心不足。 张义对此,也只是轻笑一声:“这就不得不说到人性了。假如,咱们只是抓了胡海的把柄,让他检举揭发其他人,或许是不会就范的。可咱们还让他破了财呢。” 魏峰不等对方说完,就开口询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哈!区别可大了!” 张义很有耐心的给对方分析:“当胡海发现,他自己在破财的同时,还对咱们这些仇人无可奈何的时候,那么人性的阴暗就体现出来了。心里会巴不得有同样的一群人和他一样倒霉,这样才能掩盖他自己的懦弱无能。更何况,这其中还夹在着好处。不仅足以弥补损失,搞不好还能赚取更多钱财。你想想,这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啊?” “靠!” 当魏峰听完对方的分析,简直被这一理论震惊到了。他有心反驳上几句,可细细想来,对方确实说的有些道理。胡海在临别时的热情相送,不就很说明问题吗? 在二人说话间,队伍已经进入怀仁县。 当地百姓看见县令带领着一群官兵押解着十辆大车,纷纷猜测着车上那些木箱里究竟盛放了什么物什。 “县令,回来了!” 早就得到消息的县丞主簿,见于则成押解着车队回来,立即跑下台阶相迎。 “嗯,回来了。” 张义应了一声,就让县丞庞派组织人手将钱财珠宝入库登记,而他自己则跑去后院找寿喜汇报情况。 “老爷爷,小子回来了!” 走进书房的张义,立即给寿喜躬身施礼。 寿喜上下打量对方,笑意盈盈的说道:“没出什么差错吧?” “没,一切顺利。小子这次仅钱财就弄回来十几万贯,至于金银珠宝等物,还需要庞派他们点算过后才能知道。” 寿喜对于钱财显然没有太多兴趣,听说人没事,立即长舒一口气:“没出差错就好啊。哎!不瞒你说,自从你小子走以后,老夫这右眼皮就一个劲的跳。” 可是,寿喜在听了于则成的详细讲述后,恨不得一把将对方掐死。 “你好大的胆子!弄些钱财也就算了,平白的让胡海揭发那些人作甚?你不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吗?” 张义对此却是不以为意,绕到寿喜身后,一边帮对方揉捏肩膀,一边轻声解释:“老爷爷,小子不是想着再多弄些钱财,送回析津府能讨老爷高兴吗?临行前,老爷还说什么府里支出巨大呢,小子就是想着能借机……。” 不等他把话说完,寿喜没好气的打了对方手背一巴掌。 “那些需要你操心吗?老爷自会有办法解决!过去这一年多,你贡献的酿酒之法,可是没少赚钱。” 张义立即陪笑说道:“老爷爷,哪有谁嫌钱多的。再说了,小子在地方上多赚一些,咱们萧家不就宽裕一些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寿喜对于对方这套歪理已经无奈了,干脆深深的叹了口气:“哎!事到如今老夫再说什么也晚了。” “老爷爷,小子算过的,真要按照小子的计划搞下去,每年能给府里赚上几十万贯不止呢!” “哎呦!你小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几十万贯又能如何?老夫就想着你能平平安安的,等在县令这位置上坐上两年,吏部再给你个上上的评价,官位自然能一步步升上去。你说你,现在搞出这些事情……,让老夫这……,这……。哎!” 正在二人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魏峰的声音。 “郎君,庞县丞已经将财物点算清楚,说是请您过去呢。” 寿喜闻言,烦躁的挥了下手:“去吧去吧,你的事情等晚上再说!” “唉,那小子先过去了啊!”张义说了一句,便推开房门去前衙寻找庞派。 稍后,当他听完庞派的禀报,不由得心中震惊。 “多少?黄金就有五千余两?” 庞派则是一脸喜色的点了下头:“县尊,这还只是金锭。其实,白银更多呢,足足有三万两千两。至于珠宝首饰等物,下官已经找了城里的当铺和首饰铺的掌柜,让他们一同估算价值。” 张义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随即试探说道:“那这么说来,即使不算珠宝首饰。仅是银票和金银加在一起,就有二十多万贯?” “回县尊的话,一共二十七万四千贯。”庞派自从走进房间,笑容就一直没停过。 “乖乖!”饶是张义有些心理准备,也被这次的收获惊得不轻。 庞派下意识看了眼左右,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县尊,属下有个想法,不知……。” 在得到了于则成点头示意后,他就继续说道:“县尊,其实下官也知道府城里几个为富不仁的商贾,您看是不是等老董身体养好了,再让他……,是吧。您看行不行?” 庞派在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眨眨眼睛。 “靠!”张义立即白了对方一眼。心中无比感慨,要不老人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呢。” “咳咳!庞县丞啊,你学坏了啊!” “嘿嘿!县尊,下官还不是为了咱们县的财政着想。只要有了充裕的钱财,用不了一两年的光景,下官就敢保证,怀仁县一定能成为整个西京道数一数二的上县!” 第857章 密林深处 大宋东京城外五十里 “三郎,都怪你!只顾着贪玩,要是牛真丢了,你让爹娘怎么跟王员外交代?”一名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边向密林深处张望,一边埋怨身旁的弟弟。 “二哥,你说真要找不到可怎么办啊?”三郎哭丧着脸看向二哥。 “还能怎么办?只能赔钱呗。搞不好咱家的房宅田地都要……。”二哥显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话说到一半,小脸已经被吓的煞白。 正在兄弟二人将要走进密林,打算寻找丢失的耕牛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干什么的!” “啊!”兄弟二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在举目四望的同时,少年已经把弟弟护在身后。 可是观察了半天,少年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就在他疑惑之时,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问你话了呢,再不说可就放箭了啊!” 少年这次终于辨明了方位,循声望去就见距离自己一丈外的树冠上有一名黑衣人,正端着一把处于激发状态的短弩警惕的看着自己这边。 他连忙向树上的黑衣人抱拳行礼,强装镇定的解释:“大叔!我……,我们是……,泊头村放牛的,因为舍弟贪玩,导致牛走丢了,我们是来这里找牛的。” “找牛的?”黑衣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用目光上下打量兄弟二人。 “真的,大叔!我们真是来找牛的!”少年重重的点了下头。 黑衣人观察了许久,这才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来干什么的,这里是禁区,快快退出去!否则,别怪爷爷心狠手辣!” 少年闻言,如蒙大赦一般,拉着弟弟的手逃也似的出了这片密林。 黑衣人等兄弟二人离开视线之外,便打了一声呼哨,随即吩咐:“老五,报上去。” 话音刚落,密林里就闪出另外一名黑衣人,转身向着丛林深处跑去。 老五在密林里行了足有百丈距离,才看见一面通体漆黑高约三丈的围墙,在这座围墙旁边开了一扇只供一人穿行的小门,门外有四名顶盔掼甲手握利刃的兵卒站岗。 老五让对方检验了腰牌,便顺利的穿过小门。 等他走进院子,视野立即变得开阔。一座巨大的教军场内,百十名军卒正背负着一个个油纸包,向着不远处的一面矮小城墙匍匐前进。 有幸参与西南一战的廖翔孟州二人,则挥舞着手里的皮鞭,在一旁大声呼喝。 “快!快!再快些!你们太慢了!” 当那些军卒来到城墙脚下,立即展开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将三尺长的盾牌斜架在城墙上,以防敌军从城头扔下滚木礌石。另一部分军卒则抽出别在腰间的铁铲,在地上迅速挖土。 只是十几息的功夫,一个深约尺余的土坑就被挖了出来。军卒连忙将油纸包扔进坑里,在模拟了点火的姿势以后,同伴就把盾牌挡在身后,二人同时向来的路上撤离。 可这百余人刚跑出去十余丈的距离,一个声音就从远处传来。 “时间到!” 众人听到这声呼喊,立即停下脚上动作,又齐齐发出一声叹息,有些人更是不无遗憾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终点线发呆。 廖翔对这一结果,已经是出离的愤怒。愤恨的冲进人群里,扬起皮鞭劈头盖脸的抽打那些士兵。 “一个个的都特么没吃饭啊!动作这么慢,比那些老妪都不如!以后还怎么上战场!还特么怎么建功立业!废物!全特么是废物!!!” 廖翔正在发泄怒火的时候,曹宇婷那略显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廖将军,让他们休息一会儿!” 廖翔这才狠狠的把皮鞭摔在地上,与孟州一起向着小郡主的方向走去。 这时,老五已经来到曹宇婷身侧,把刚才密林里发生的一幕禀报了一遍。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开口吩咐:“派人去泊头村查一下两个孩子的身份底细。究竟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实属巧合。另外,要是牛真跑进林子里了,就让人给送回去。穷人家把牛丢了,可是天大的事情。”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老五躬身告退。 说话间,廖翔孟州已经来到曹宇婷面前。 “贵人,属下无能,还请责罚。” 二人倒也干脆,根本不出言解释,选择直接请罪。 曹宇婷对于这百人队的表现,也是头疼不已。她自问对这些人的要求并不高,从发动突袭到相互掩护着撤离回原点,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甚至为了验证这一要求的合理性,她还在廖翔和孟州的配合下,亲自示范了一遍。结果是时间虽然仓促,但还是能勉强完成的。 就在她想要点评几句的时候,身为辎重官的曹评曹诱凑了过来。 “小妹,要不,把要求放宽一些,只要再增加盏茶的功夫,相信他们还是能达到要求的。” 纵使曹评身为大哥,可在这校军场内,曹宇婷才是最高长官。故此,曹评和对方说话的时候,也要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 身为二哥的曹诱也随声附和:“就是就是。小妹,西夏人也未必就如你想的那般厉害。没准从发出示警,到组织反击的时间会更长呢?要是那样的话……。”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曹宇婷那双犀利眼神给逼了回去。 曹宇婷白了两位哥哥一眼:“我之所以高标准严要求,就是不敢赌西夏人的反击时间。要是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敌人一炷香才反应过来才好呢。可是,万一呢?万一人家也是训练有素,只用半炷香的时间就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那又该怎么办?难道眼看着咱们的将士去送死吗?” 一番话说完,她再不理会两位哥哥,而是对廖孟二人说道:“距离部队开拔的时间可没几天了,你们还要再抓紧些。假如……。” 曹宇婷故意顿了一下,又深吸一口气:“假如,你们实在无法达到要求,我也只能上报官家,让那些大牢里的死囚顶替你们了。” 廖翔和孟州闻言,齐齐对视一眼。二人心里清楚的很,真要逼得小郡主把他们这些人替换下来,那么这百余人就意味着被放弃了,其结果也是不言自明。 “请郡主放心,我们这些人一定能按照要求完成任务。” “希望如此!” 第858章 远方来信 郡王府 “小主回来了!”老管家见曹宇婷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曹宇婷疲惫的已经不想说话了,点了下头就打算去后面休息。 老管家见状,连忙轻声禀报:“小主,下午有个姓陈的说是来找一个叫张虎的家丁,还留下一封信。” 说着,就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曹宇婷愣了一下,随即就下意识把书信接了过来。 老管家趁机解释:“开始门子报过来的时候,老奴也没反应过来。后来那个姓陈的又说自己是张义的好友,是张义拜托他把信转交给张虎的。” 当曹宇婷看到封皮上那熟悉的字迹,又听老管家提到张义,不由得眉头一挑。连忙从信封里抽出信纸观瞧:“然后呢?” “老奴一听说他是张义张公子的朋友,就加了小心。只说书信会转给张虎,让他明天再过来。”说到这里,老管家的脸上已经挂着一丝自得。 曹宇婷下意识点了下头,等看完书信里的内容,眼中满是迷茫之色。又把信纸翻过来查看背面,并没发现任何字迹,不禁陷入了沉思。 老管家见小主这副样子,就小心询问:“小主,可是老奴说错了话?” “啊?哦,没有,没有。你做的很好!” 曹宇婷这才转醒过来,继续说道:“事情我知道了,至于那个姓陈的……,容我想想该如何应对。嗯……,晚上吧,晚上你去后院一趟。” “好嘞!”老管家应了一声,这才目送对方离开。 曹宇婷回到自己房间,就把贴身丫鬟赶了出去,只是坐在桌旁看着那封信蹙眉沉思。 一封信,不过寥寥数语,她几乎把每个字都做了检查,没从中发现任何暗记。 就在她陷入迷茫之时,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在了信封上面。 曹宇婷连忙用裁纸刀把信封拆开展平,再把纸张托在手上,借助蜡烛的映照从侧面观察,就见原本应该平滑的纸张上面,有着些许凹凸不平的褶皱。 曹宇婷大喜之下,就试着把纸张放在蜡烛上小心烘烤。 果不出所料,那张用信封拆开的白纸上面,在烛火的烘烤作用下,立即显现出来很多数字。 “2252,4736,5587,5329,2838,2714。” 狂喜不已的曹宇婷,立即找来纸笔进行破译。可只写了几个字,她的手就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对,夏,作,战,计,划。”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随即,丫鬟燕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姐,皇城司有个姓吴的想要求见,现在已经被老爷请到正堂去了。”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你让老爷把人请到大宅那边,就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燕子在门外应了一声,就去前院禀报老爷了,而曹宇婷则抓紧时间把密文破译出来。 一炷香后,当她来到大宅,就见老爹曹佾正陪着吴宇在院子里饮茶。 “闺女来了!”曹佾向曹宇婷招了招手。 吴宇连忙起身行礼:“郡主!” 曹宇婷几步来到石桌旁,先称呼了一声爹爹,又向吴宇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吴宇刚刚坐下就立即表明来意:“郡主,吴某刚收到探子禀报,说是开镖局的陈学武来府上了,还交给了管家一样东西。吴某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已经就把那封破译的密信递给对方。 “看看,就是这个东西。” 等吴宇拿起信件观瞧的时候,曹宇婷就解释了张义是如何通过陈学武送信,又把信封里夹带密文的事情说了。 吴宇看着眼前这份辽国对西夏作战计划,整个人陷入了震惊当中。 待书信看完,他就不可思议的看向曹宇婷:“郡主,这……,这份是,是作战计划?” 曹宇婷点了下头:“没错,虽然我不知道张义怎么做到的,但确确实实就是作战计划。” 吴宇经过反复确认,心中狂喜不已,恨不得现在把它交给司使。 此时,曹宇婷又继续说道:“吴提点,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其中还有件麻烦事,需要你的帮助。” “麻烦事?”吴宇疑惑问道。 “对,你再看看这个。”曹宇婷说着,又把张义那封亲笔书信交到对方手里。 吴宇看完过后,就试探说道:“郡主的意思是,想让吴某弄一个假的五岳先生出来?再把此人交给陈学武,让其带回辽国?”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按照书信的内容分析,这个五岳先生应该算是一位大儒,通晓诗词文章。虽然我不知道他要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但咱们必须给他安排这么一个人出来。否则的话……。” 吴宇不等曹宇婷把话说完,就出手止住了对方,示意自己明白其中意思。 他经过短暂思忖,便开口说道:“行吧,我回去找找看。过几天给你消息。” “不行!” 曹宇婷连忙出声,见对方看向自己,这才解释:“管家让陈学武明天下午再来。吴提点,你不仅要安排一个五岳先生,还要找一个机灵的扮演张虎。否则,这个局很容易就会被对方识破。” “这么急啊!”吴宇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事情的紧迫。稍作思忖后,就点头说道:“行!郡主,请给吴某半天时间,明天一早我就把人带到大宅这边。您先给相看相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破绽。” 在二人议定的同时,陈学武已经回到了陈氏镖局的后院。 “东家回来了。”副手张安起身施礼。 陈学武应了一声,就来到桌旁坐下:“你这边打听的怎么样了?” 张安闻言,就摇了摇头:“咱们的人几乎问遍了东京城的各处客栈,都说没有什么所谓的五岳先生。” 陈学武听到是这个结果也不气馁,又连忙追问:“那私塾会馆呢?有没有派人打探?” “有啊!属下也都派人问了,别说是五岳先生的下落了。那些人连这位大儒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张安说到这里,不由试探说道:“东家,您说会不会是那位记错了?又或者是笔误写错了,人家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陈学武就“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他在与于则成的相处中,几次身临险境,都是对方帮其化解。也因为这个原因,陈学武根本就听不得别人说于则成半句不是。 “你特娘的,肯定是没有找对地方!明天多派些人手出去,还有就是联络那些帮派,让他们一起帮着找!” 第859章 胃口增加 入夜时分,曹宇婷刚进入梦乡,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丫鬟燕子只出去了片刻功夫,就回到卧室门外轻声禀报:“小姐,是老爷。说大宅那边来了几位贵客,想要与您见上一面。” 曹宇婷闻言,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翻身坐起,一番简单的梳洗就跟着老爹去了大宅。 “爹爹,这大半夜的,究竟是谁啊?有事就不能等明天再说。” 曹佾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见附近除了挑着灯笼领路的老管家再没旁人,这才压低声音:“是皇城司的司使和枢密院狄副使。” “是他们?”曹宇婷心中更加疑惑。又连忙追问了几句,只可惜老爹也不知道对方来意,只能就此作罢。 稍后,等父女来到大宅见到来人,曹佾就吩咐老管家守在门外。 “两位,时间也不早了,有事就请直说吧。” 几人刚围坐在桌旁,曹宇婷就打了个哈欠。 老太监和狄青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狄青率先开口:“贵人,狄某此次过来,只想问一句。您准备的那个东西,如果用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多大作用。” 曹宇婷听对方提起火药,立即转头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见对方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也只能尴尬的轻咳一声:“郡主莫怪,狄副使有此一问,也是下午的时候,官家在召集群臣商议攻夏策略时,无意间提起的。” 一句话说完,他见小郡主依然不依不饶的看着自己,不由的苦笑摇头:“郡主,那个东西无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在攻打西夏的时候,是要拿出来用的。届时,不要说我大宋了,就算是西夏辽国,他们也早晚是要知晓的。” 曹宇婷听对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警惕过头了。 念及至此,她歉然的向狄青点了下头:“狄副使,我只能说,那东西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接下来,曹宇婷又把几种用法给对方一一介绍了一遍。 当狄青听完对方讲述,心里是激动不已。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老太监,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试探说道:“贵人,如果可能的话,能否让狄某亲眼见识一下。” 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解释:“请贵人放心,狄某和司使这次过来,也是请示了官家的。” 曹宇婷倒是没对二人来找自己的正当性有所怀疑,毕竟老太监是干什么的,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 “狄副使,既然官家已经应允了,让你见识一下也无妨。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你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夏州啊!” 狄青说起将要到来的夏州一战,表现的很是兴奋:“贵人,之前朝廷计划是佯攻夏州府一线,主力攻打西凉一带。可今天看到了辽国攻夏的策略后,本官就想着能不能两路齐头并进,趁着西夏防守薄弱之际,趁机把夏州也打下来。” 曹宇婷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毕竟现在有了辽国的行军策略,手里又有火药这种大杀器。要是不多从西夏身上咬块肉下来,那才是傻子呢。 不过,她也提出了心中的担忧:“司使,狄副使,我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我大宋和辽国都能在此战中取得胜利,西夏将不足为患。那么,未来的态势就是辽国在没有了西夏的牵制以后,我大宋将直面辽国,两国的冲突矛盾也将凸显如来。不知这个结果,你们考虑过吗?真要是辽军大举南下,咱们又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当然想过。” 老太监不等狄青回答,就抢先说道:“郡主,之前在朝议时,几位相公也表示过对于这个结果的担心。不过,官家觉得问题不大,反正咱们有火药了。无论是守城,还是攻伐,主动权依然在咱们手里。” 曹宇婷眨了眨眼,只觉得脑子被什么给卡住了。 老赵啥时候变得这么钢了?居然连辽国都不怕了? 翌日,曹宇婷正在睡梦中,就被燕子的敲门声吵醒。 “小姐,那个姓吴的又来了,还带了两个人过来。” “知道了,让他们去大宅等着!” 曹宇婷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才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不得不说,吴宇还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就找到一个身形清瘦,面相有几分书生气的中年人,再配合着那身天蓝色儒袍,还真有几分潇洒飘逸的味道。 经过吴宇介绍,她才知道对方名叫迟度,已经年近四十,出身自南方的一个书香门第。 “南方?还书香门第?”曹宇婷疑惑看向吴宇。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像迟度这种读书人,通常是以金榜题名为人生目标。反而,对于皇城司干的那些阴私事情,是发自内心的鄙夷。 吴宇微笑给对方解释,原来迟度虽然自幼饱读诗书,可梦想却是想当一名斩奸除恶的侠客。为此,可是没少挨老爹的揍。后来随着年纪逐渐长大,爹娘见他依然初心不改,无奈之下也只能请了师父来家里教授拳脚功夫。就在他十八岁那年,跟着师父在北方游历的时候,正巧赶上辽人南下打草谷,师父为了保护他被辽人砍死。迟度就发誓与辽人不共戴天,后来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吴宇,继而进入了皇城司。 曹宇婷上下打量面前这个“大叔”,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文武双全的。 在闲聊了几句过后,她又转头看向随行的老斥侯梁丰。 “老梁,那你呢?不在庄子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梁丰下意识看了眼吴宇,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轻声解释:“回贵人的话,吴提点怕那人不认识迟先生,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把小老儿安排在身边,明面上是个老仆,贴身照顾迟先生的起居生活,实际上是起一个引荐的作用。而且,真遇到什么紧要事情,彼此也能有个商量。”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点了下头,心中暗叹吴宇想的周到。 “吴叔,那张虎呢?你安排人了吗?” “那个不用安排,不就是家丁吗?皇城司里,这种人有的是。” 第860章 套话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临近出征的日子。 这一天,曹宇婷和老太监乘坐马车一同来到城外的校场。 由于已经提前得到了分兵的消息,曹宇婷也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了相应调整。将百人队一分为二,而廖翔孟州也各自统领五十人,分别奔赴银川和兰州,以配合种家兄弟和狄青的攻城计划。 在老太监当中宣读了官家的圣旨后,就看向曹宇婷,示意对方来说几句。 曹宇婷思忖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那些鼓舞军心的话语,她不是不会讲,而是实在不愿意给这些人丝毫压力。毕竟,爆破与临阵杀敌不同,更多的是需要细腻的心思和冷静的头脑。 稍后,身为指挥官的廖翔,表情庄重的捧着一支木匣走上台,将其交到曹宇婷手里。 “什么?”曹宇婷还从未亲自送过部队赶赴战场,不知道木匣里装的什么。 廖翔表情不变,依旧一脸严肃:“回郡主的话,里面装的是每个人的遗书。” 曹宇婷闻言,不禁怔了一下,只感觉手中的木匣又重了几分。 她思忖片刻就说道:“我给不了你们太多,但我可以保证一点,如果哪位兄弟战死疆场,他的父母妻儿,我会接到东京负责照顾,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廖翔带诸位兄弟,谢过郡主!” 说完,廖翔就单膝跪地,郑重其事的给曹宇婷行了一个军礼。 曹宇婷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哪儿来的那么多客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开拔吧。” 在廖翔等人赶赴边疆的同时,身在大同的张义也接到了刺史郑玉的命令,让他立即赶到大同的刺史府参加集议。 “刺史没说议题是什么吗?”张义看着下面站立的信使。 信使摇了摇头:“刺史没说,只让于县令务必在午时前赶到。” “行吧,我知道了!”张义说完,就让魏武带人去驿站休息。 稍后,他就在后院找到寿喜:“老爷爷,小子得去一趟府城,郑刺史召集集议呢。” 此时的寿喜依然在那本小册子上写写画画,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精力理会。 “老爷爷,您这都多少天了,到底写啥呢?” 张义一边询问,就一边探过头去。 “去去去!没看老夫忙着吗?你还不去换官服出发,在老夫这里磨蹭什么!”寿喜显得非常警惕,不仅用胳膊把住册子,还像哄苍蝇似的,向于则成挥了下手。 “得!您不让看,小子就不看。那小子走了啊!” 张义讨了个没趣,干脆抱拳行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寿喜直到于则成离开房间,这才长舒一口气,等挪开胳膊打算继续书写的时候,就见因为墨迹未干,被袍袖擦花了几个字。 “嘿!这臭小子!” 寿喜懊恼的骂了一声,就重新拿起毛笔在上面继续记录。 稍后,等张义领着魏峰骑马跑出怀仁县,就开口询问:“魏峰,问你个事啊。寿公公这些日子干啥呢?怎么总是神神秘秘的。我看他总在一本册子上写写画画的,还挡着不给看。” “郎君,这个……,您还是问寿公公吧。”魏峰说话间,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于则成对视。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魏峰,亏我在西夏的时候,那么照顾你。还冒险提前给你示警,才让你逃过一劫。怎么?现在有事还瞒着我?这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啊。” 魏峰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寿公公特意嘱咐,不让我们跟你说。您要是想知道,还是问他老人家吧。”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哦~~,是寿公公交代的!那我也不问你具体什么事情,就问你寿公公干的这件事有啥风险没?” 说着,他又立即解释:“其实吧,我也不是埋怨你们,毕竟谁心里没点秘密啊。我就是担心寿公公有啥危险。你也知道他那么大岁数了,真要有个闪失啥的,你我几人可没办法向老爷交代。” 魏峰思忖了许久,随即就挠着后脑勺,不太确定的说道:“按理说,应该没啥风险吧。反正抓人的事情,都有其他兄弟干。寿公公,最多是临场指挥。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抓人?”张义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对方在大同甚至西京道发现大宋秘谍了? 念及至此,他就对这件事更加上心了。只是短暂思忖,就缓缓说道:“抓什么人?又发现宋国奸细了?” “不是,不是。这次不是宋国的,是西……。”魏峰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说漏了嘴,连忙闭嘴不再言语。 “西夏?你们要抓西夏的探子?”张义立即追问。 魏峰终于抵不过对方追问,这才把寿喜所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以后,简直是瞠目结舌。 良久,方才反应过来:“魏峰,这日子可不短了吧?正月里的事情,这都快六月份了,你们居然还没抓到那个奸细?” 魏峰被问及这个,有心推脱到寿喜身上。可念及对方与寿公公的关系,也只能默默的点了下头,算是自己把这件事担了下来。 “郎君,听寿公公说,那些涉案的嫌疑人身份非常特殊。不是高官就是显贵,最差也是一个五品下的折冲都尉。您说说,要是一举抓到了正主也就算了。可真要是抓错了,那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所以,寿公公这边查起案来,也是束手束脚的。” 张义长舒一口气:“倒也是这么个理。” 可是短短几息,他已经计上心头:“魏峰,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啊?郎君,你有办法把那人找出来?”魏峰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计谋来的如此之快。 “当然!不过嘛,在教给你之前,我先要问几个问题。” “郎君,只要能把案子破了,别说几个问题了,就是几十个上百个也可以啊。” “用不着!我先问问你,咱们在这边的人手有多少?” “大大小小全都加在一起有三十多个吧。” “倒也差不多够了,那职业呢?” “这可就多了,五行八作的都有。您那天也是见过几个的,上至官员,下至脚夫。其中还有几个全才呢,您想要啥职业的,属下都能临时安排。” 张义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行!且等参加完集议的,我再告诉你怎么把那人给挖出来!” 第861章 集议筹粮 时至中午,张义终于赶到了刺史府,又在小吏的引领下走进了集议房间。 此时,房间里已经坐了六七名大大小小的官员,众人见到这个身着七品官服,长相又陌生的官员,纷纷起身抱拳行礼。可是,当他们听说眼前这位就是前些日子大闹府城,与胡海发生冲突的于则成时,又立即变上另外一副面孔,纷纷躲得老远,就像对方身上有瘟疫病毒似的。 张义面对这一情景,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息,果然官员是最现实的一群人。 “使持节西京大同府事军州事,郑刺史,到!” 正在这时,一名小吏在门外朗声报名。 房间内的众人慌忙起身,整理个人仪容。 与此同时,张义只觉房间里的光线一暗,那位年约五旬的大同府刺史郑玉,已经迈过门槛走进房间。 “下官,见过刺史!”一众官员齐齐行礼。 郑玉绕过书案,这才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 “谢刺史!” 在众人落座的同时,郑玉的目光已经从每个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只是,当他看见于则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就从对方脸上一掠而过。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是心思通透的,当见上官的这一举动,眼神中均是露出一丝别样味道。 郑玉见所有人到齐,这才向贴身小吏点了下头。 小吏立即会意,将一份公文捧在手里朗声宣读。 坐在下面的张义,对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大为头疼。直到对方读到其中一句:“限大同府在六月十五之前,征调粮食十五万担,草料二十五万束以作军需。”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北枢密院下的命令,让大同府筹集粮草。 郑玉等小吏宣读完毕,才轻声说道:“各位听清楚了吧?” 故意顿了一下,见没人应声,只能继续说道:“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本官就直接指派了。我大同府下辖两州七县,本官打算平摊到每……。”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中打断:“刺史,下官有话要说。” 郑玉循声望去,随即就是一愣,只见打断自己话头的竟然是新任怀仁县令于则成。 “你等一会儿。”他随口说了一句,就打算继续宣布筹粮方案。 只是话音刚落,于则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刺史,下官冒昧,有些话不吐不快!” 郑玉眉头微蹙的看向对方,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 张义已经借机起身,先向郑玉施了一礼,而后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刺史,虽说怀仁是整个大同治下人口最少,财政最贫困的县,可下官仍然愿意遵从北枢密院的命令,听从刺史的指挥,主动上缴五千旦粮食,草料五千束以作军需。” 自古以来,官场上就没有傻子。刚才郑刺史明明说到了“平摊”二字,再结合着于则成的一番发言,也让其他州县的县令州牧反映了过来。尤其那几个人口少,地方产出不丰的县,立即站出来主动表态。 “刺史,虽说天成县地处边塞,人口也只是勉强过万,可下官依然……。” “刺史,我长清县人口不足八千,今年冬天又闹了白灾,可下官依然愿意主动筹集……。” 郑玉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特别是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简直恨得牙根痒痒。直到大同府排名靠前的云中县县令,也站出来哭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啪!”郑玉拍了一下桌案,而后长身站起。 “都闹够了没有?!”说完,就用狠厉目光扫视着在场每一名下属。 直到此时,那些官员才感到畏惧,一个个纷纷低下头,不敢与郑玉对视。 张义倒也不急跟对方翻脸,索性顺势坐下,等待对方宣布分配方案。 郑玉见一个个都老实了,立即拿出提前计划好的分配方案,治下二州七县平摊所上缴的粮草。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和怀仁县同样贫困的奉义县县令郑戈,苦着一张脸向郑玉禀报:“刺史,非是下官不想遵从上官命令,可县里为了腾空官仓,以储备七月将要下来的新粮,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向百姓售卖存粮了。据下官得知,现在官仓的余粮,已经所剩无几。望刺史体恤下官,能根据实际情况,来分配上缴数量。” 随着郑戈的这一番话落下,那些个边城小县的县令也纷纷站起,向郑玉诉说自己的难处,希望这位上官能够根据实际情况,给他们下调额度。 这样一来,大同云中两县的县令可就不干了。真要是刺史意动,改成上县缴大头,自己岂不是要吃亏? 二人又接连站起,与其他县令争执刺史这样分配的合理性。 一时间,房间内吵成一团。 郑玉也知道方案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大同云中两县所辖,就在府城以及周边。假如自己对他们过度盘剥,必定影响府城的民生经济。至于其他几县,反正已经够穷了,再穷一些又算的了什么。 张义见郑玉态度坚决,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随即告了声罪,只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就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张义来到外面立即找到魏峰,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把萧思礼送他的玉佩递了过去,这才把对方打发走了。 只是,他刚要回去继续参会,就见众人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诸位,怎么都出来了?”张义连忙拦住一行人的去路。 还是奉义县令郑戈出言解释:“刺史宣布散会了呗。” “那分配方案呢?”张义连忙追问。 “当然还是平摊啊。”郑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沾沾自喜的大同和云中两位县令。 张义一挑眉,又继续询问:“官仓的粮也不够啊。” “嗨!刺史说了,让咱们自己想办法,是去粮商那里采购,还是到百姓家中征粮,就是咱们的事情了。” 郑戈显然对刺史的决定非常不满,就连语气都满是忿忿。 “哦~~,是这样啊!” 张义心中一喜,连忙拦住想要离开的几人。 “几位前辈,晚辈初来乍到,已经在北街的仙客居备下一桌薄酒,不知几位能否赏脸去喝上几杯啊?” 第862章 酒局 张义话说的客气,张嘴前辈闭嘴晚辈的,也让这些同僚不好意思回绝。 郑戈首先答应:“行啊!既然则成老弟都这样说了,老哥哥就去一趟。” 其他几个见有人答应了,也纷纷应承下来,就各自登上马车向着仙客居赶去。 稍后,等张义带领众人来到酒楼,店伙计一见来的都是官员,立即展现出灿烂笑容迎了出去。 “几位,这是……。”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立即说道:“这几位就是本官请的客人,快带我们去雅间。” 店伙计一听,几人真是来用饭的,连忙喊了一声掌柜,而后就领着几人去了二楼雅间。 张义故意拖在后面,等掌柜绕过柜台赶到面前,这才低声吩咐:“尽管把好酒好菜上来,不用替我等省钱。” 说话的同时,就从袖筒里取出一张十贯的银票递了过去。 掌柜一看对方出手阔绰,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亲自把几位客人送进雅间。 与此同时,提前离开的魏峰已经来到位于南城的一座大宅门外。 他不等守门的家丁厉声驱赶,已经把那枚玉质腰牌亮了出来。 “你们堂主呢,快带我去见他。” 家丁看清腰牌样式,连忙点头哈腰的问好,领着魏峰就向着后宅方向赶去。 不久,魏峰就顺利的见到了萧家在大同的堂主萧四。 “特使到来,不知有何吩咐?”萧四在检验了腰牌的真伪后,立即开口询问。 魏峰连忙按照于则成的交代,将事情告知了对方。 半炷香后,大宅的宅门突然打开,从里面相继涌出二十余名家丁打扮的人物,一个个背着随身行囊向着各自分配的位置赶去。 这时,仙客居的雅间里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祥和场面。 张义身为主人并没有选择坐在首座,而是请大同县令胡忠和云中县令任明坐在上首,而他则自认晚辈敬陪末座。待酒菜上齐,更是把店伙计哄了出去,亲自为几位客人倒酒。 “后学末进于则成,敬几位前辈。”张义说完,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几人见对方如此痛快,也纷纷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呼~~~,这酒怎么如此辛辣,喝到肚子里如同火烧一般。” 不善饮酒的胡忠,在喝完一杯白酒以后,脸色立即变得通红。 反倒是任明有些见识,斜瞥了一眼对方:“老胡,没见识了吧?这酒可是好东西。已经在城里卖了一年多了,你居然没喝过?” 胡忠闻言,又在嘴里回味了一下,终究还是嫌弃的摇了摇头:“这酒太过辛辣,真不如西域的果酒喝起来舒服。” 这时,张义拿着酒壶适时的出现在二人身后:“任哥,喜欢喝就多喝几杯。” 再给对方倒满以后,又拿过胡忠的酒杯帮其倒满:“胡哥,你觉得不好喝,是因为喝的太少了。小弟保证,你再连喝三杯,一定能喜欢上它。”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有人问起了他的家室出身。 张义心中一动,伸手指了下桌上的酒壶:“其实小弟的身世与这酒还有点关系。” “怎么说?”任明挑了下了眉。 张义轻笑一声,也不直接回答:“我先问问几位,你们可知这白酒的来历?” “那谁不知道?就我这个不怎么喝酒的都知道。这白酒出自萧家,当初商队来咱们大同兜售的时候,还是我……。”胡忠话说到一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抬头看向于则成。 张义的脸上笑容不变:“胡哥,猜到了?小弟就是萧家人。” “这……,这……。嗨!”胡忠有些张口结舌。 还是任明反应最快,指着于则成笑骂道:“我就说嘛!一般人谁敢在集议的时候,打断刺史的话头啊。兄弟,你藏的可够深的!哈哈!” 虽然张义表明自己是萧家人的身份,可在场众人都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萧家少说也有千人,这其中值得他们尊敬的,需要他们尊敬的,也不过了了数人而已。故此,几人都没把于则成这个萧家人当回事。 这时,郑戈在一旁适时插话:“则成兄弟,那你刚才说身世和酒有点关系,是什么意思?” 张义闻言,先是自斟自饮的喝了一杯,这才把自己如何在宋国获得配方,又如何献给萧思礼的事情说了。 “你说啥?则成,你说这白酒的方子,是你从宋国带回来的?”任明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我说任哥,你这啥表情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这整的跟要吃人似的。” 张义打趣了一句,就又给对方倒了一杯。 “则成,这白酒生意一年怕是有几百万贯不止吧?就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任明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喊出来的。 张义见自己成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心中窃喜不已。自己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终于开始聊到正题了。 当即,他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几位哥哥,我说的是实话,真不是有意谦虚。就这么说吧,你们要是知道小弟以前干的事情,肯定也会像我似得,不把白酒的事情当什么大事了。” “则成,你这性子,呵呵。说你胖,就开始喘。不是哥哥看不起你,你总共才多大年纪?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不胜酒力的胡忠,对于则成的吹牛功夫表现的很是不屑。 张义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胡哥,兄弟也不跟你争辩。我只说一句,你知道兄弟在来大同当官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见几人摇头表示不知,他这才一脸得意的说道:“不瞒几位,兄弟在来大同之前,是北枢密院密谍司秘谍,先后在南边的宋国,西边的西夏都执行过潜伏任务的。” 话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再多跟你们透露一句,西夏皇帝李元昊,国相没藏讹庞,就是我亲手杀的。” “啊!”众人闻言,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张义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又继续补充:“兄弟这个七品县令,就是皇上为褒奖我的功劳,亲自下旨封的。” “我靠!”众人又一次发出惊呼,齐齐对视一眼。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紧接着就从外面闯进来一个小吏。 等小吏在席间找到胡忠,疾步走到身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道胡忠听到了什么,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你来找我做什么?还不快联络衙役捕快拦住他们!” 第863章 小算计 胡忠打发了小吏离开,就立即起身,向众人抱拳:“诸位,衙门里有些紧急事情,恕胡某不能再陪各位了。” 说完,就脚步匆匆的离开房间。 就在众人纷纷疑惑之时,又从外面闯进来一名衙役。 任明看清来人长相,就蹙眉询问:“你怎么来了?” 衙役见到自家县令,慌忙施礼:“县尊,巡街的发现有大批粮商正在向城外运粮。” 任明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就是卖粮食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值当报给本官?” “不是啊,县尊,要只是普通的售卖粮食,小人也不敢打扰您。可南城那边已经挤满了想要运粮出城的车辆,怕是有百余辆不止。县丞觉得蹊跷,就派小人过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任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现在刺史正让各县想尽一切办法筹粮,而自己治下却有人向城外运输大批粮食。那自己的筹粮计划岂不是要糟? 念及至此,他长身而起,一边绕过桌子向外赶去,一边询问:“可查清楚了,这些粮食是要运往哪里的吗?” 衙役无奈摇了摇头:“小人是在值房里被县丞派出来的,不知道那些人……。” “废物!!!”任明一脚踢开对方,也来不及与众人道别,就脚步匆匆的跑出酒楼。 在场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起身带着贴身小厮向南城方向赶去。 一炷香后,胡忠任明两位县令,终于在一众衙役捕快的配合下,拦住了想要押送粮食出城的车队。 “站住!谁让你们运送粮食出城的?”胡忠站在车队前面,伸出大手拦住为首的一辆牛车。 这时,一名负责押送的粮铺掌柜从后面赶了过来。 当他见到大同云中两县的县令同时拦路,不由得一愣:“胡县令,任县令,两位这是要干什么?” 胡忠几步来到对方面前,大声质问:“还问我们要干什么?本官问你,谁允许你们运送粮食出城的?” 掌柜显然不明白其中关窍,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胡县令,我们开店做买卖的,有买有卖难道不应该吗?” 此时的胡忠却没有跟对方解释的心思,态度强硬的命令:“从即日起,一粒粮食都不能出城!” 说完,就想指挥着衙役捕快,把车队驱赶回各自店铺。 与此同时,其他几家粮铺的掌柜,也已经赶到前面。 在听说了胡忠想要阻止他们出城后,立即大声抗议。 有一个自认有些背景的,更是冲胡忠大声质问:“你说不让卖,我们就不卖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期间产生的任何损失,你都包赔吗?” 胡忠闻言就是一愣,刚要出声呵斥对方,就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袍袖。回头看去,只见是云中县令任明。 任明向对方使了个眼神,就看向对面来人:“你是哪家店铺的?” “怎么着?还想封老子的店不成?” 那人不屑的瞥了胡任二人一眼,随即朗声说道:“我是陈记粮铺的掌柜陈奇。我家老爷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陈将军!怎么着?用不用请我家老爷过来与你们说话?” 胡忠一听对方的后台是陈将军,嚣张气焰顿时化为乌有,同时还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任明。 好悬啊!要不是对方拦着,险些就得罪了那位爷。 任明听了对方身份,也是在心中庆幸不已。 那些随行的店铺掌柜,也都是心思通透的。见两位县官是这个反应,立即自报家门。 “我是王记粮店的,我家老爷是户部使司……。” “我是李记粮铺的,我家老爷是度之使司……。” “我家老爷是准运使司……。” 胡忠任明听到一个个官员名字的时候,只感觉头皮发麻。早知道能做粮食买卖的,背后都有强力人物。可没想到的是,后台会居然这么硬。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把自己弄死。 任明思忖片刻,就试探说道:“诸位,能否打个商量。现如今朝廷正在让我等筹粮,你们先把粮食拉回去,等到日后……。”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奇就出言打断:“任县令是吧?想让我们把粮食拉回去,甚至不卖都行。” 任明闻言一喜,可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见对方从怀里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任县令,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不能如期交付粮食,本店就要十倍赔付货款。你只要能拿出这笔钱来,我二话不说,立即让车队调头回去。” 说着,陈奇就把那份契约递到任明手里。 当二人听到要赔十倍货款的时候,下意识看向那百余辆粮车。齐齐咧了一下嘴,这怕是有价值一万多贯的粮食啊。哪怕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够赔人家的。 任明胡忠连忙展开契约观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购粮数额和约定抵达的时间地点。 “明天上午,怀仁县?” 当二人看清目的地是怀仁县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于则成的算计。对方根本就是借着请客为由,玩了一招调虎离山。 任明举目四望,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郑戈一行人。 “于县令呢?” 众人这才发现,原本跟他们一起离开酒楼的于则成,早已经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来到西城外的五里亭。 早就等待在此的魏峰立即迎了上去:“郎君!” “嗯,等久了吧?” “没,属下也是刚到。” “事情办的怎么样?” 魏峰连忙把萧四的安排,一五一十的向对方汇报一遍。 张义听完,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这个萧四不愧是做堂主的人,心思就是比旁人细腻。” 说完,就重新翻身上马,带着魏峰向怀仁县赶去。 可一个时辰后,当张义满心欢喜的把事情告诉了寿喜,却没有迎来赞赏。 “你个混小子!算是把那两人给得罪死了!” 张义对此却是不以为意,于是把心中算计和盘托出。 “老爷爷,小子也是有苦衷的。这一来,怀仁确实凑不出那些粮食,不搞一些计谋,郑玉那里我就不好交差。”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这二嘛,我也是想钓鱼。” “钓鱼?” “对啊,小子可是听说西夏的奸细,还没被抓到呢。所以故意在酒席宴间把那些事情透露出去,就是有意让他们几个……。哎呦!” 张义话刚说到一半,就觉得脑门一疼。 寿喜指着对方大声训斥:“所以,你想以身当饵对不对?!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第864章 争取主动 张义对于寿喜的呵斥,也只是咧嘴傻笑。 “老爷爷,眼看着下个月就要攻打西夏了。大同这边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万一被那个秘谍侦察到动向。咱们之前的所有筹谋,恐怕都难以……。哎呦!” 寿喜不等对方说完,又抬手给了一巴掌:“就算事情泄露,也是有老夫顶着!需要你多事吗?你还钓鱼?你真要有个什么闪失,还让不让老夫活了?” 说着说着,寿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眼圈也就逐渐变红。 张义忙上前轻声安慰:“老爷爷,您别生气啊。都是小子混蛋还不行吗?您先坐下,坐下再说。” 稍后,等他搀扶着寿喜落座,又端了一杯茶水交到对方手里。 “老爷爷,小子也是想替您分忧。再说了,那些秘谍也未必能把小子如何。我想着……。” 张义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迎来寿喜一记白眼:“小子,老夫之所以不让你掺和进来,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寿喜说着,就一把甩开于则成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吗?现在就拿去看看,看看那些个有嫌疑的,哪个不是位高权重之辈?哪个又是能轻易得罪的起的?” 当张义看清册子里面记录的内容,就在心里暗赞寿喜的心思细腻。 这本花名册不仅罗列了每个嫌疑人的官位家室,更是把其身世背景,甚至属于那位朝廷大佬一脉都梳理的清清楚楚。 正在他细心查看的时候,寿喜的声音已经在旁响起:“小子,咱们萧家是在朝廷上有些势力,可是猛虎也怕群狼啊。这些人的背后靠山,你也看见了。不要说查错了,哪怕只是让人感觉到咱们在怀疑他,这就算把人给得罪死了。其后果,等于是把人推向其他家族,从此与咱们萧家反目成仇。” 说到这里,寿喜故意顿了一下,等于则成看向自己,才继续说道:“所以,老夫不愿意让你掺和进来。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无非就是赔上老夫的一条命罢了,那样萧家也算给对方一个交代。小子,你能明白老夫的苦心吗?”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理解对方的良苦用心。可是,他却有着自己的算计。 他不仅要亲手挖出那个西夏秘谍,还要利用那人的特殊身份,为自己乃至大宋做些事情。 “老爷爷,您是不是太小看小子了?” 张义话说到一半,见对方已经瞪起了眼睛,明显有发作的预兆,又连忙陪笑:“老爷爷,您别急啊,先听小子说完。” “你说,老夫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寿喜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张义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轻声说道:“老爷爷,小子就没打算慢慢查下去,那样时间长不说,见效也慢。小子打算直来直去,还查他们做什么。干脆就表明身份,把在西夏干出的所有事情传的街知巷闻,吸引那些人来主动找我。” 见对方又要开口说话,张义连忙伸手止住:“老爷爷,小子自问比您更了解没藏赤地,他对小子可以说是恨之入骨。甚至小子敢断言,他已经向这些潜伏咱们大辽的秘谍下了追杀令。一旦发现我的动向,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把我干掉。小子现在就是想将计就计,把那些藏身在暗处的人给引出来。小子也不贪心,只要咱们能活捉到一两个,在严刑拷问之下,潜伏在大同的那些人将无所遁形。到时候人证在手,纵使他后台再硬,恐怕也没人敢去保他吧?” 寿喜能执掌“隐刺”多年,自然是不缺计谋的。只是稍作思忖,就在心里认同了对方的布置。 可是……。 念及至此,他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担忧:“小子,这可是要命的差事,如果不能做到绝对安全,老夫宁愿就此放弃,还是按照以前的思路查下去。” “老爷爷,时间来不及了啊。再说,小子的安全,您也无需担心。这里怎么说都是咱大辽的地盘,我还就不信了,他们敢动用八牛弩来暗杀小子?” “哎!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执拗呢?老夫还是觉得……。”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轻声安慰:“老爷爷,我保证,小子一定会没事的。不仅没事,还能把那个西夏秘谍给揪出来。” 寿喜眼见着无法劝说对方,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拦着,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不过,你必须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这您放心,小子惜命着呢,绝不会干鲁莽的事情。”张义拍着胸脯保证。 随着二人议定抓捕策略,一个惊天消息就在大同府的市井街巷间被流传开来。 “仁兄,听说了吗?那位新任怀仁县令可是个奇人。不仅搅得西夏鸡犬不宁,还亲手杀死了李元昊和国相没藏讹庞。” “我倒是也听说了,可总觉得此事有假。那个于县令前两天我也是亲眼见过的,看面相不过是双十左右的年纪。又没长三头六臂,他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又是皇帝又是国相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可信。”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这事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不是有句话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我觉得这事应该假不了。” 在众人低声议论那位于县令的时候,西京留守推官孟雄已经乘坐马车回到位于城东的府邸。 “老爷,您下衙了?”管家立即从门房迎了出来。 孟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只是应了一声,就迈过门槛向后宅走去。 管家见此,连忙紧赶两步,在其身后轻声禀报:“老爷,府学助教李先生正在花厅呢,说是想要求见。您看……?” 孟雄听到对方的名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表情。 “带他去后院书房!” 说完,就穿过前堂正厅,向着后院走去。 稍后,等李先生来到书房,孟雄就立即挥手让管家离开。 “你来做什么?” 李先生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找了把椅子坐下,就翘起二郎腿。 “怎么?孟推官就这么反感李某?” 孟雄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蹲在桌上:“有事就说吧,又想让本官做什么。” 李先生轻笑一声:“两件事,一,我听说大同在筹粮,其目的是什么。二,不管用什么办法,帮我把怀仁县的于则成约出来。” 第865章 赶往府城 翌日,随着运粮的车辆进入怀仁县,张义立即安排几名下属做好入库工作,而后就赶去了县学查看修缮情况。 “县尊!” 县学博士胡数对于则成的到来,表现的很是兴奋,几步就来到对方身前。 张义仔细打量胡数,见其完全没了之前的颓唐,整个人的精神气质至少年轻了十岁不止。 “这边怎么样?还有多长时间能开学?” 说着,他就走进热火朝天的工地现场。 胡数紧走两步,在身侧轻声介绍:“这次需要修缮的房舍总共有五间,需要替换的材料已经全部备齐。今天早上下官才问过大匠,最快也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完工。” 在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一间屋舍附近。只见几名工匠正在拆除原有的屋顶瓦片。 胡数见上官看向自己,又继续介绍:“以前那些瓦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损,所以工房给出的意见是全部替换。” 张义点了点头,又轻声叮嘱:“既然这样,就不妨用些好材料,还能多用几年。” “这个请县尊放心,替换的材料全是挑选的上好砖瓦。那间砖瓦窑的东家说了,要是用不了十年,尽管派人砸他的铺子。” 说到这里,胡数眼中隐含着一丝得意。 稍后,等二人绕到后院,胡数就指着一片空地介绍:“下官打算在这里再加盖几间房舍,提供给那些住在城外,回家不便的学生住宿。” “你这个想法倒是周到……。” 张义思忖片刻,就继续说道:“再盖一个大点的厨房吧。雇上几个厨娘,就负责给师生提供免费饭食。” “县尊,这倒是好事,可要是提供餐食的话,每日里的花销可是不少呢。”胡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于则成。 “些许钱财而已,都从衙门出了。”张义完全是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大手一挥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胡数见对方这样说,脸上就是一喜。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就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前面那位可是于统领?” 张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回头看去,就见陈学武正站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而他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显然是老斥候梁丰,而另一个则是一副陌生面孔。 就在他愣神之际,早有准备的梁丰立即紧走两步,一把抓住张义的手。 “好你个张义啊,可是把我和五岳先生瞒的好苦啊。我一直以为你回老家经商了呢,可谁知道你……,嗨!老梁我心服口服了!” 说着,就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和五岳先生。 张义立即反应过来,先向陈学武点了下头,而后就向那个陌生人抱拳施礼。 “五岳先生一路辛苦,于某公事在身没有远迎,还望恕罪。” 五岳先生也表现出一副数落样子,伸手把对方扶起:“张义……,不对,现在应该叫于县令了吧?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咱们二人会在这种场合相见。” 说着,就伸手指向陈学武:“进入辽国以后,这位陈统领才把你的事情说了。可是把老夫震惊的不轻啊,哈哈哈!” 张义当着旁人的面,可不敢与对方有太多交流。干脆应付了一句就走到陈学武面前:“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陈学武对于则成表现的很是恭敬,先向对方行了一礼,随后才开口说道:“属下怕路上出什么岔子,干脆亲自护送五岳先生过来。” 张义拍了拍对方肩膀,示意其放松些,这才转回身拉着胡数向其介绍五岳先生。 胡数听说上官请来了宋国的大儒,自然是欣喜莫名,连忙请几人到房间里饮茶。 张义知道言多语失的道理,更何况陈学武还不是一般人。干脆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只是把五岳先生和梁丰暂且留在县学安顿,约定好晚上给二人接风洗尘,而他则带着陈学武回到县衙去见寿喜。 只是,二人刚跨进县衙大门,迎面就遇到走出来的县尉董虎。 “县尊?你回来的太好了,下官正要去寻你呢。” “找我啥事?” “嗨,别提了。西京留守孟推官刚遣人送来消息,说是咱们县的一个乡民,把状告到他那里去了,让您和下官去一趟呢!” 张义闻言,一脸疑惑:“推官?不是管断案的吗?找你也就罢了,怎么还让我去啊?” 董虎则是一脸的无奈:“我也问传信的人了,可一问三不知啊。人家就指名点姓的请您去,您看这事……?” 张义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行吧!那你让车夫备车,我就随你走一趟府城。” 说完,这才想起陈学武还在一旁呢。 他心中一动:“老陈,你不是没事吗?跟我出去一趟。路上正好跟你聊聊。” 陈学武立即点头应是:“好啊!不瞒统领,多日不见,老陈我还真有点想您了,正想着找机会聊聊天呢。” 稍后,一行三人就钻进车厢,随着车夫甩了一记鞭花,马车就缓缓启动向着府城方向赶去。 “老陈,你是怎么找到五岳先生的?” 颠簸的车厢里,张义斜倚在一角,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陈学武下意识看了眼一旁闭眼假寐的董虎,在得到于则成点头示意后,这才轻声说道:“统领,说起这事,还多亏了您那封书信。起先,属下想着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就先派出大批人手在各处打听。可问了好多人,别说知道五岳先生的下落了,就是这个人他们都没听说过。” 张义心说:那都是自己编的,你能打听出来才有鬼呢。 “那你最后怎么找到的?” “嗨!最后属下没招了啊,只能拿着您那封信,去郡王府碰碰运气。结果还是张虎带着我在城外找到心灰意懒的五岳先生。说起来也是侥幸,当时五岳先生正让老仆收拾行李,打算去山里隐居呢。属下是好说歹说,才让他断了当隐士的想法,来咱大辽传授学问。” 张义思忖片刻,没发现明显漏洞,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他倒不是怕陈学武怀疑什么,而是害怕寿喜问起事情过往,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就传来箭矢的破空声。 “嗖!” “啊!!!” 紧接着,车夫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 张义暗叫一声不好,刚要有所动作,拉车的驽马也同时发出“稀溜溜”一声悲鸣。 车内的几人,只觉车厢向一侧倾斜歪倒! 第866章 遇伏(上)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车厢重重的歪倒在地,而后整座马车又在地上滑行了一丈多的距离,这才慢慢停下。 此时,车厢里的三人,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一个沙哑的嗓音已经在车厢外响起。 “放!射死他们!” 话音刚落,一阵短促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嗖嗖嗖!” 可就在箭矢接触到车厢的一刹那,立即响起“叮叮当当”的金铁相击之声。 “特么的,衬了铁板!绕过去,绕过去!从车厢后面干掉他们!”沙哑的声音再次传进车内。 此时的张义,意识也已经恢复清明,闻言就一脚把压在身旁的董虎踹开,同时抽出匕首向车外扑了出去。 他这边刚冲出车厢,为首的杀手就发出命令:“放箭!别让他跑了!” 张义不敢有丝毫耽搁,双手刚刚着地,借助冲势的力道就在原地打了个滚。 与此同时,箭矢已经直直的向这边飞射过来。 仓促间,张义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无奈的绷直身体爬匐在地。几乎在身体接触地面的同时,只感觉背后一凉,几枚闪着银光的箭矢,夹带着劲风擦着后背就飞掠过去。 避过了几支羽箭的他,腰上猛然发力,侧滚着落到了路旁的荒草丛中,同时嘴上大喊:“陈学武!你特么还不出来,等死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从车厢里扑了出来。 陈学武借着几个杀手拉弓搭箭的时机,算是轻松躲过了一截,打着滚的就钻进了草丛里。 张义一边寻找掩体藏身,一边呼喊董虎的名字。 只可惜,不知道董虎是摔晕过去了,还是被他那一脚踢中了要害,始终没有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见此情况,张义也顾不得太多了,喊上陈学武借助齐腰高荒草掩护就向退去。 只是没走几步,突然身后传来“沙沙”声的异响,张义偏头看去,就见身后也出现两名手持横刀的杀手。 “统领,我跟他们拼了,你借机……。” 不等陈学武说完,张义就打断对方:“别特么废话,前三后二总共五个杀手,你跟谁去拼命!” 这时,正前方的三名杀手,已经分出一人去搜索车厢,为首那人则带着另一名杀手,手拖短弩左右变换身形,以寻求一个合适的射击角度。 张义立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一边注视着前面几人的举动,一边轻咳一声,以引起陈学武的注意。 待对方看过来,他这才极其隐蔽的指了指前面,而后又并拢五指做了一个下划的手势。 陈学武轻咳一声作为回应。 就在此时,为首那人突然出声:“刘奇,你跑不了了,奉劝你一句,最好放弃抵抗,爷爷们还能给你留一具全尸。否则的话……。”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小爷放弃抵抗,你就给我留全尸?”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抢先说道。 为首那人明显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 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张义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那我现在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杀手眼看着对方的身影从树后站了出来。他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当即扣动弩机,一枚箭矢朝着对方胸口就直飞了出去。 只可惜,于则成只是虚晃一下,就立即躲回了树后。 张义刚把身体藏在树后,那支羽箭就沿着刚才站立的位置飞掠而过。 借此机会,他大喊一声:“陈学武!干!” 张义和陈学武同时启动,绕过掩体冲着那两名杀手就狂奔而去。 为首那人没想到于则成会如此彪悍,竟然真的向自己冲杀过来。 当即扣动弩机,把一支羽箭射了出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于则成这一次又是虚招,闪出身形的同时,就身体纵身前扑。整个人刚刚落地,那枚羽箭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张义暗骂一声,爬起身提着匕首就向为首那人杀了过去。 杀手立即扔掉短弩,抽出腰刀就迎向对方。 这时,抢先发动的陈学武,已经来到另外一名杀手面前,抡起长刀就向下劈砍。 那人举刀向上招架,陈学武的这一招,也是虚晃一下。借此机会,抬起左腿一脚踹在对方小腹上。 那人吃疼之下,连续后退了几步,刚要举刀反击,只觉脖子一凉,紧接着就感觉脑袋脱离身体,视线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翻转几圈重重的落在地上。 陈学武一招毙敌的同时,就想提刀去给于则成解围。可是刚有动作,只觉小腹一痛。低头看去,见一枚羽箭已经钻进自己的体内。 却是那名搜查车厢的杀手,在发现董成蜷缩在车里,刚要在对方身上补上一箭,耳边就传来于则成的喊声。 等他从车厢里缩回脑袋的时候,正看见陈学武把己方一人枭首。见此场景,杀手抬手射出一箭,正射中陈学武的小腹。 陈学武强忍疼痛,拖着横刀就向那名杀手冲了过去。 相比于陈学武而言,张义这边就稍显吃力。他以一把匕首招架杀手的腰刀,只能左躲右闪,在其中等待时机。 只是,身后两名杀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就在张义狼狈躲闪的同时,只听得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张义在心里叫了一声苦,眼神中也闪过一抹狠厉光芒。 在面前杀手一刀劈空的同时,他抢步上前,一手抓住腰刀刀背,让对方没有机会收刀,另一只手则同时发动,挥动匕首直取对方胸腹。 “啊!”杀手惊叫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握紧成拳,瞧准了于则成的手腕狠狠砸去。 张义本就是一记虚招,见对方一拳砸下,握紧匕首的手同时翻转,匕首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转瞬间就插进了那人右手手腕。 “啊~~~~”杀手发出一声惨叫。 张义左手趁机用力,在抢过腰刀的时候,将手臂上扬,腰刀的刀尖立即从对方胸腹位置划过。 与此同时,张义只感觉耳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 他来不及查看情况,抢上一步就撞在了面前那人怀里。 那人顿时失去平衡,脚步踉跄着后退几步。 张义借此机会,腰部突然发力,扭转身体向着斜刺的方向就冲出一步。 只听“刺啦”一声,张义只感觉后背一阵冰凉,连忙合身前扑,落地的同时,身后脚步声也紧随而至。他不得不又接连翻滚,这才算堪堪躲过身后那人的几记杀招。 第867章 遇伏(下) 张义躲避身后杀手攻击的同时,始终用余光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只见杀手抢步上前,又要挥刀劈砍,张义立即把刚才抢下来的腰刀向后刺去。 杀手显然没想到对方还有还手之力,慌张间只能用手中刀格挡。张义则借此机会拧转身体,用匕首直刺对方胸腹。 在张义连续的反攻之下,立即逼得杀手倒退几步,以拉开彼此距离。 可张义哪肯就此放过,又翻转手腕,以正手握刀的姿势向对方劈砍过去。 他这边才连续劈出三刀,杀手就抬起脚直踢对方小腹。 张义见此情景,心中一喜的同时,右手的匕首也从斜刺挥了过去。 “噗~” “啊!!!” 随着匕首扎进脚踝的那一刻,杀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张义顺势将匕首向上一挑,对方的脚筋瞬间被割断。 杀手再次惨叫一声,奋力收回右脚。张义则趁着对方立足不稳之际,再次把腰刀前递。 霎那间,杀手的胸口处血光崩现。 “你……,你……,你……。” 杀手手捂胸口,面容扭曲的看着张义,眼神中满是不甘之色。随即就“噗通”一声,身体直直的躺倒在地。 张义再不理会对方,提着腰刀去解救正在被两名杀手围困的陈学武。 此时的陈学武,由于小腹中箭的缘故,鲜血早已染红了衣襟下摆。对于面前二人的围攻,更是感觉力不从心。他不得不且战且退,以期能早日摆脱二人的周旋。 就在他苦苦支撑的时候,张义已经赶到近前,瞧准了其中一名杀手,挥舞着腰刀就劈砍下来。 那名杀手只感觉耳后生风,慌忙转身用手中刀格挡。 陈学武则看准机会,用刀连续劈砍面前杀手,在逼的对方节节倒退的同时,伸出右腿去踢那个跟张义缠斗的杀手腰间肋下。 这名杀手本就在用刀抵挡张义的劈砍,对于陈学武的偷袭,根本来不及躲避,也只能用手去接对方踢向自己的脚。 张义借此机会,再次伸出右手,匕首犹如灵蛇一般,瞬间就扎进杀手的心脏。 “啊!” 杀手惨叫的同时,一击得手的张义,合身撞进对方的怀里,只把那人撞的人仰马翻。 直到这时,张义和陈学武才长舒一口气,目光不善的看着仅存的一名杀手。 “你……,你……,我……。” 杀手面对这一场景,只觉喉头发干,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不时用慌张的眼神左右四望,以期找一条能迅速脱身的道路。 正在此时,只见官道尽头,有滚滚烟尘翻腾而起,如果仔细倾听,还夹杂着人仰马嘶之声。 陈学武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于则成。 张义微笑回答:“虽然迟了点,总比不来的好。” 杀手立即明白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眼神也逐渐由惊慌化为决绝。当即将头偏转,在衣襟领口处咬了一下。 张陈二人当然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抢步上前就要阻止对方。 杀手见此情景连退数步,同时脸上充满了癫狂之色。 “刘奇!国相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来自大夏国的报复……。” 话说到一半,眼耳口鼻已经同时淌出鲜红血液。 “你……,你……。”只是瞬间的功夫,杀手就两眼一翻,嘴巴张了几下,整个人就瘫软倒地。 直到这时,张义才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脱力一般,跌坐在地的同时,大口喘着粗气。 陈学武也好不到哪里,手捂着小腹,将身体斜倚在翻倒的马车旁。 片刻的功夫,付齐率领的一队骑兵就已经赶到。 “统领!” 付齐大喊一声,来不及战马停住,就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张义不等对方跑过来,就伸手指了指车厢:“董虎在里面呢,去看看死了没有!” 稍后,陷入昏迷的董虎就被人拖了出来,只见下体位置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应该是自己在车厢里的那一脚,不仅踢中了对方的下体,还把董虎给疼晕了过去。 不过,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张义可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董虎究竟是不是参与暗杀的同伙,还需要认真调查才能搞清楚。 “哎呦!” 就在付齐命令手下打扫现场的同时,董虎也终于醒了过来。 张义连忙凑了过去:“董虎,怎么样?” 董虎闻言就想起身,可刚一动作胯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张义眨了眨眼睛,立即令人以检查伤势的名义,把董虎的裤子脱了。 片刻的功夫,当他看见那坨红肿发亮的东西,不由得咧了咧嘴。赶紧吩咐兵丁,把人伏在马背上,连同陈学武一起赶回县里疗伤。 “统领,那您呢?”付齐在一旁询问。 张义思忖片刻就做出决定:“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另外,你去找辆车来,把尸体拉到府城找胡海去报案。就说官道上出现大批马匪,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剿灭这伙匪人。”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付齐抱拳领令。 就在他要转身布置的时候,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了,让人拉着尸体在府城里多转几圈。” 稍后,等张义这些人回到县衙,闻讯赶来的寿喜立即迎了过来。 “小子,伤到哪儿了没?”寿喜在对方身上反复打量。 张义连忙搀扶寿喜:“老爷爷,小子没事。就是陈学武肚子上中了一箭。不过,您也不用担心。箭头上没毒,应该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寿喜听完讲述,这才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把老夫担心死了。” 等二人回到后院书房,张义才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小子,你的意思是,董虎的嫌疑不大?” 张义点了下头:“我觉得董虎真要是他们的人,没必要跟我一起冒险。大可以找个说辞,让我只身前往也就是了。”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如果董虎嫌疑排除的话,就是府城的孟雄了!” 张义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现在还很难说,小子之所以选择回来,而没有继续赶奔府城。倒不是害怕半路还有杀手,而是就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以印证孟雄究竟有没有参与这场暗杀。到底他是不是西夏秘谍!” 第868章 挖坑 孟雄府邸 孟雄房间里来回踱步,同时催促着身边小厮去门外等着,一旦有人求见立即把人带进来。 坐在一旁的李先生,将对方反应都看在眼里,也只是不屑的轻笑摇头。 “孟推官,稍安勿躁,现在刚什么时辰?还没过午呢。” 说着,李先生就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孟雄闻言,只能长叹一声,回到书案后面坐下。 “我也不瞒你,就我这右眼皮,从早上就一直猛跳。怕不是吉兆啊!” 说话间,他已经撕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片,粘上口水就贴在了右眼皮上。 李先生见此,心中充满了鄙夷,轻哼一声就重新拿起茶杯,在一旁继续品茶。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孟雄也从上午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临近傍晚。 就在孟雄心灰意冷,感觉到大事不妙的时候,小厮终于脚步匆匆的跑进房间。 “老爷,有一个自称是李先生学生的,在府门外求见。” 在小厮说话的同时,那位李先生已经合上手中折扇,也不去征求孟雄的意见,就开口吩咐:“把人带到这里来。” 小厮闻言一愣,见自家老爷点头示意,这才应了一声去府门外领人。 等小厮走远,李先生才“唰”的一声展开折扇,在胸前轻摇了几下,又傲然说道:“孟推官,老夫就说吧,不要着急,那些人办完了差事,自然就会回来的。” 孟雄却是懒得搭理对方,只是期望来人能有好消息报上来。 片刻,小厮就领着一位皮肤黝黑的青年人走进房间。 孟雄连忙挥手,示意小厮出去。 青年人等房门关上,就斜瞥了一眼孟雄,又隐晦的给李先生使了个眼色。 李先生却没去看对方,依然轻摇折扇扮名士状。 “说说吧,差事办的如何,尸体处理干净没有?” 青年人张了张嘴,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先生,事情怕是出了偏差。” “哦?偏差?什么偏差?可是,事情做的不干净,留了手尾?”李先生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看着对方。 青年人苦着脸摇了摇头:“先生,小人刚才在街上,看见一队官兵,身后的车上还躺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那些尸体……,分明……,分明就是王贵他们几个!” “什么!!!”李先生惊呼了一声,随即长身而起,几步来到青年人面前,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你再说一遍,刘贵几个死了?还是被官兵拉回来的?” 青年人点了点头:“小人过来的时候,看那些官兵拉着尸体去了城防衙门。” 李先生对于官兵去哪儿并不在意,慌忙追问:“那于则成呢?就是那个刘奇,看没看见他的尸体?” 青年人痛苦的摇了头:“没啊,小人看的真真的,车上躺着的只有王贵几个,根本就没有刘奇的影子!” “废物!都特么是废物!!!” 李先生再没了之前的温文尔雅,飞起一脚就踢翻了对方。 就在他抢步上前,想要继续施为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身后拉自己袍袖。 孟雄一边拉扯对方,一边焦急询问:“李先生,这该如何是好!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话说到一半,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慌张的说道:“李先生,要不你带着我跑吧!咱们跑到西夏去,你不是说那边……。” “滚开!”李先生一把甩脱对方的纠缠,眼珠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心里想着什么。 这一举动,吓的孟雄不敢言语,只能一脸担忧的看着对方。 片刻的功夫,李先生就向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吩咐:“滚起来!” 等对方从地上爬起,他才继续追问:“你是说发现了五具尸体?都是咱们自己人?” “是啊,先生,小人看的真真的,就是王贵他们几个!”青年人苦着脸点头。 李先生眉毛一挑:“再没旁人?” “没啊,就刘贵他们五个。”青年人简直要哭了。 李先生闻言,庆幸的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说着,就一边轻抚胸口,一边回到椅子旁重新坐下。 孟雄连忙上前追问:“李先生,差事都办砸了,怎么还好啊?” 李先生不屑的瞥了一眼对方:“孟推官,老夫总共派了五人,现在那五个都死了!不是还好,还能是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雄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这些人死无对证?至少没留下活口?” 李先生满意的点了下头,又重新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可茶刚喝到一半,他就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看向孟雄:“那个信使呢?” 孟雄眼见着危机解除,心情也重新恢复了平静。随意的摆了摆手:“按计划,回来就给处理了。” 李先生满意的点了下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继续追问:“那你没再派去信使?” 孟雄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派信使作甚?你还安排第二队人了?” 李先生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孟雄,责怪的话刚要出口,门外小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老爷,城防守备衙门的胡将军遣人过来,说是城外发现大股劫匪,想请您过去参与破案。” “胡海?”孟雄下意识看向李先生。 李先生思忖片刻,就做出决定:“走!反正胡海也不认识老夫。我就给你当一回师爷,去城防衙门走一趟。” 稍后,等二人来到城防衙门,胡海立即把他们带到停尸房。 “孟推官,看看吧。刚接到报案,南城外发现大批劫匪出没,这几个就是被当场砍杀的。” 孟李二人对视一眼,李先生立即充当起了仵作,把几具尸体的衣服扒光,仔细检查身上伤口。 胡海则在一旁介绍案情:“孟推官,城外闹劫匪可不是一件小事,苦主报案称,死的这几个功夫了得,他也是侥幸才能逃得一命。” 孟雄可没心思听对方废话,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李先生身上。 稍后,李先生已经验尸完毕。 “东翁,死者除了几处划伤以外,都是被利器一击致命,唯一一个也是服毒自尽的!”李先生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味道。 孟雄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又应付了胡海几句,就带着李先生告辞离开。 只是,他们二人的所有表现,都被一旁的胡海看了个清楚。 第869章 查无此人 怀仁县衙后院 “嗯,我知道了!回去以后,替我感谢胡将军。” 张义挥退了一名兵卒,转而一脸笑意的看向寿喜。 “老爷爷,推官孟雄果然有问题。”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师爷充当仵作,验尸以后那俩人又如释重负,这些表现确实反常。”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对方:“则成啊,你打算怎么做?” 张义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走到桌案后面拉开抽屉,拿出寿喜书写的那本花名册。 在经过一番翻找后,他挑眉看向寿喜:“老爷爷,这个孟雄是中书令韩平的人?” 说着,他就把册子交到对方手里,还在孟雄的名字上指了一下。 寿喜只是随意的看了一遍,就点了下头:“这么说也可以,孟雄的背后靠山是大同节度使韩让,而韩让又是中书令韩平的侄子。” “那小子要是动了孟雄,会不会……,会不会给咱们萧家带来麻烦?”张义坦然的说出心中顾虑。 寿喜满意的点了点头:“则成啊,你最招老爷和老夫喜欢的就是这点,大事小情总是先考虑到咱们萧家的利益。” 话说到一半,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小子,记住了。不管他是韩家还是赵家,又或者李家王家,只要你掌握了确凿证据,能确实证明孟雄就是西夏密谍,哪怕他是皇家的子弟,也得认罪伏法。至于韩平那边……,你不用顾虑太多,自有大老爷顶着呢。” 寿喜的话,无疑给了张义足够信心。 他立即把魏峰叫到了书房:“两件事,一是派人监视孟雄和师爷的一举一动。另外,咱们不是在刺史府户房有自己人吗?让他把师爷的资料给我抄录一份。” 魏峰应声领令。 张义转头看向寿喜:“老爷爷,这么安排可以不?” “老夫也老了,你看着处置吧。” 寿喜虽如此说,可是从他脸上的笑容能够看出,对于于则成的处理方法还是很满意的。 张义又跟对方闲聊了几句,这才借口要给五岳先生接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同萃楼是怀仁县唯一一家能称得上豪华的酒楼。 “两位,请!” 二楼雅间,张义举起酒杯向迟度和梁丰敬酒。 迟梁二人连忙起身,举杯感谢对方的款待。 待酒过三巡,张义才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安排说了一遍。 迟度听说对方想通过入仕为官的法子,把秘谍安排进辽国官场,心中也是感叹于对方的奇思妙想。 “郎……,嗯,县尊,迟某一定不负所托,把您交办的差事办理妥当。”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转而看向梁丰:“老梁,你有一年多没干老本行了吧?” 梁丰眨了眨眼,不知对方为何会提起这个,也只能茫然的点头应是。 “有一年半了,自从被您带到庄子,就再也没干过了。” “那手艺生疏没?” 听话听音,老梁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您有差事尽管吩咐便是,老梁我水里火里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张义摆了摆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些日子你和迟度就先在县学修整,等过些日子,我会派给你一个差事。” 说完,又看向迟度:“你平时除了和胡数打好关系,也要多和大同府的教谕走动走动,日后举行科举的时候……。” 说着,他就向对方挑了挑眉,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对此,迟度自然是满口答应。 梁丰等张义布置完毕,才从贴身里衣的衣襟里取出一支用白蜡封装的纸卷。 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临行时吴提点让小老儿转交给您的。” 张义仔细检查了封装的白蜡,见没有拆开的痕迹,这才开口询问:“里面装的是啥?” “那不知道,吴提点没说。”梁丰摇了摇头。 张义点了下头,就随手放进怀里贴身保存。 晚间,烛火摇曳。 张义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就小心翼翼的把纸卷打开。只见里面是皇城司派驻大同府的人员潜伏名单。 张义会心一笑,吴宇终于有了保密意识,没把这么关键的消息告诉给迟梁二人。 他又反复看了三遍,把名单默默记下,就把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 “郎君!” 正在这时,魏峰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等等啊!”张义慌忙把燃烧的灰烬扫到地上,又用袍袖胡乱的挥舞了几下,以散去刺鼻的烟火味。 一切收拾妥当,他这才推开房门,迈步走出房间。 魏峰连忙禀报:“郎君,属下去府城打听了。说孟雄根本就没有师爷,所以身份过往也就无从查起。” “什么?孟雄没有师爷?”张义疑惑看着对方。 “是的。属下为了稳妥起见,又找了几个人。按照他们的说法,都不知道孟雄身边有师爷的事情。” 魏峰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于则成。 “没有?”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看向对方:“那胡海怎么说?” “属下……。”魏峰挠了挠后脑勺。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你这样,直接去找胡海,问问那个师爷是怎么回事。他要是认识,你就把师爷的资料带回来。他如果也不认识,那……。那就让他画影图形去查,找人这种事,他比咱们要方便的多。” “是,属下这就去。”魏峰抱拳领令。 在张义查这位师爷身份的同时,李先生已经来到位于城西的一座宅院。 “李先生!”房间里的七八人,见到李先生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李先生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众人刚落座,一个汉子就试探询问:“李先生,王贵他们几个……。” 李先生伸手止住对方:“王贵几人的事就不要提了。” 见众人都是一脸疑惑,他也没有解释缘由,而是开口说道:“现在还是说说如何刺杀刘奇……,也就是于则成的事情吧。” 李先生用目光扫视几人,见都没有表态的意思,干脆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众人探头看去,赫然发现那是一张怀仁县衙的布局图。 李先生指着地图介绍:“后院一共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你们来参详参详,该如何遣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于则成杀死?” 第870章 又生一计 当众人听说,李先生想要派人遣进县衙去暗杀于则成,纷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担忧神情。 半晌,依然是刚才那个汉子首先发言:“李先生,您是否能再考虑考虑用其他方法刺杀。” 他说到这里,就见李先生正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又慌忙解释:“且不说于则成本身的武技如何,只说他现在的身份,县衙里面一定布满了值夜的衙役捕快。我等就这样遣进去杀人,一旦被那些人发现,恐怕一时难以脱身啊。”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李先生,能否再考虑一二,毕竟我等……。” 话刚说到一半,众人就在李先生的目光逼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李先生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见没人再敢吭声,这才不屑的哼了一声:“哼!是什么让你们变成这副样子,当初的雄心壮志都到哪儿去了。办起事来一个个瞻前顾后,胆小如鼠。不要忘了,本官今天叫你们来的目的,不是要与你们商量什么。而是告诉你们,本官的决定。” 一番话说完,竟没有一个敢与其对视。 李先生见此情景,立即分派差事:“王瑜!赵密!” “卑下在!”脸色偏黄的王瑜抱拳起身。 “卑下在!”身材高挑的赵密也起身应是。 “从明天开始,你二人化妆成卖货的小贩,去怀仁县打探消息。本官要知道县衙后院总共住了多少人,他们的武技如何。另外,平时值夜的衙役捕快的巡逻路线又是什么。” 王赵二人下意识相互对视一眼,这才硬着头皮接下差事。 翌日上午,负责调查师爷身份的魏峰,才从府城赶回怀仁县衙。 “郎君,查到了!” 魏峰在说话的同时,把一张纸递到于则成手里。 张义展开那份资料仔细观瞧。 片刻的功夫,他才面色古怪的看向魏峰:“这个李复是府学助教?” 魏峰点了下头:“不错,胡将军也是费了很大心力,才找到人打听出来的。” 说话间,他就搓着手陪笑说道:“郎君,用不用属下派人把他给抓回来?” 假如张义没有其他安排也就算了,他一定点头答应对方的提议。可是,偏偏他还有其他想法。 张义立即白了对方一眼:“急个啥?孟雄和李复早晚是咱们锅里的肉,我现在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魏峰闻言一愣:“郎君,你之前不是说……。” 张义立即打断对方:“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他也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纠缠太多,立即吩咐:“你现在就派人把孟李二人盯死,我要知道他们每天都做了什么,都跟谁见过面。哪怕每顿饭吃的是什么,都要查探的清清楚楚!” “是!”魏峰抱拳领令。 就在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于则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寿公公了。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适,需要安心静养。” “是,属下谨记!”魏峰这才倒退着离开房间。 张义直等到对方走远,才只身前往县学,找到正在房间里闲坐喝茶的迟度。 “县尊!”由于是公开场合,迟度梁丰依然以县尊称呼对方。 张义一边打量着房间布置,一边轻声询问:“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挺好,就是没啥事情可做,有些闲的无聊。”梁丰主动给张义端上一杯茶水。 迟度则是压低声音询问:“县尊,可是有差事吩咐?” 张义对迟度的反应,表示非常满意。点头说道:“我这次过来,确实有些事情让你去办。” 说着,他就把李复的身世背景,向迟度介绍了一遍,只是故意隐去了李复可能是西夏秘谍的事实。 临了,这次才轻声叮嘱:“你现在也算是县学的先生了,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喊上教授胡海去府学拜谒一下教谕,顺便和那个叫李复的接触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人,脾气秉性又如何。” 迟度一听有差事给自己,显得非常高兴,当即让梁丰收拾行装。 “慢!梁丰就不用跟你们去了。” 张义立即出声拦住,见二人疑惑看向自己,又继续吩咐:“梁丰还有其他差事,你约上胡海一起去就是了。另外,到了府学那边,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有梁丰这么一个人。明白了吗?” 迟度虽不知道对方用意,可也爽快的答应下来。见张义和梁丰似乎还有话说,就推说自己去找胡海商议行程,借机离开了房间。 “郎君,小老儿是个啥差事?”梁丰等迟度走远,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张义却是神秘一笑:“不急,不急呢。你且安心待着,需要用到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再来寻你。”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梁丰的五官面貌,这才起身离去。房间里,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梁丰一人。 时至傍晚,张义正在和寿喜在花园里下棋,魏海就跑过来禀报。 “寿公公,郎君,有衙役上报说,根据百姓反应,县衙周围有两个陌生面孔的小贩,总是在有意无意打听衙门里的事。” “哦?”张义率先反应过来,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都打听什么了?” 寿喜则嫌弃的把那枚棋子捡了起来:“乱扔什么!知道自己要输,打算不认账啊!” 魏海如实回答:“就是问衙门后院总共住了几个人,平时都啥时候出门。” 张义看向寿喜:“老爷爷,这事你怎么看?” 寿喜一边恢复被对方棋子砸乱的棋盘,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嫌老夫的方法见效慢吗?你这招倒是快,人家都寻上门了!” “老爷爷,刀枪无眼啊,要不这几天您就去客栈休息?”张义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不去!老夫哪儿都不去,你们要是连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别说伤着老夫了,老夫就算是死都不会瞑目。”寿喜白了面前二人一眼。 张义无奈的看向魏海:“你也听到了,快下去安排吧。” “那属下这就去布置。”魏海向二人抱了下拳,就转身离开花园。 第871章 微妙关系(上) “郎君,那两人回到府城以后,就去了城西的一处院子始终没有出来,李复在下衙以后也去了那里。” 魏峰比照着信使送回来的情报,在地图上标出了具体位置。 张义看着地图思忖片刻,就开口询问:“院子里有多少人?” “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应该是没查探清楚呢。”魏峰一时语塞,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义把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扔:“加派人手!凡是从院子里出入的,每个人都要给我盯死了!” 在魏峰抱拳领令之时,他又开口询问:“监视李复的有几个人?” “属下安排了早晚两队,一共八人。”魏峰如实回答。 “他回家以后呢?” “前后门各两个。为求稳妥,属下还在巷口那里租了一处院子,安排了十人作为机动。一旦李复这边有异常举动,负责盯梢的就会示警,这队人会立即出来抓捕。” 魏峰没注意到的是,张义在听了对方的部署后,眉间闪过一丝愁绪。 一个李复对于他来说,还造不成威胁。哪怕是再有十个李复,也没放在眼里。 张义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 沉思良久,他就继续询问:“他当值的时候呢?” “他当值的时候,咱们的人也是守在衙门的前后门。” “府学里面没有咱们自己人?” “这个……,平时府学不太受重视,所以……。属下办事疏忽,还请郎君责罚。” 话说到一半,魏峰干脆抱拳请罪。 只是让魏峰没想到的是,张义在听了他的回答以后,反而心中一动。 他双手虚扶住对方:“西夏秘谍的狡猾是出了名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说完,就转头看向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寿喜:“老爷爷,小子打算把计划改一下,争取把那些西夏人一网打尽。您看呢?” 寿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慵懒说道:“这种事情你别问老夫!你只要能承受放长线钓大鱼的后果就行。反正小命是你自己的,他们派出多少杀手,也只会对你小子下手。” 张义撇了撇嘴,带着魏峰借机离开房间。 “明天上午我跟你去一趟府城,顺便去看看你的那些布局。” “郎君,这时候你过去是不是太危险了。”魏峰说出心中担忧。 张义双手一摊:“这没办法,筹粮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我怎么都要去汇报一下。” 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他挥了下手:“行了,你先忙去吧。我还要去县学工地看看进度呢。” “是!”魏峰应声称是。 张义目送着对方离开,就独自赶往县学去找梁丰。 翌日午时,府学对面的街道上,两个脚夫正靠着墙根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鬼天气,是要热死人不成?”白脸汉子用袖子擦拭着额头渗出的汗水。 另一个黑脸汉子嫌弃的瞥了对方一眼:“你小子要是觉得这个差事苦,大可以提出来,有的是人想干呢!” 白脸汉子给了对方一记白眼:“去去去!我又没疯!我要是现在敢跟头儿诉苦,他不得把我发配到草原放马去!” 正在二人斗嘴之际,魏峰从一旁的巷口探出头来,还向着他们招了招手。 两名汉子见到对方,连忙小跑着凑了过去。只是,刚走进小巷,就看见上官身旁还站着一名年轻人。 “我来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官的上司于统领。” 二人一听是年轻人就是顶头上司,连忙躬身行礼。 张义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情况特殊,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迎得二人好感。 白脸汉子试探问道:“统领,您怎么过来了?是要抓人了吗?” 张义摇了摇头:“本官在这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你们。” 说着,就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你二人就这么守在街边?那吃喝是怎么解决的?” 二人听了这个,也只能怯怯的看向魏峰。 魏峰连忙解释:“左右不过是几个时辰,早晚多吃一些就都回来了。” 张义闻言,立即板起面孔:“胡闹!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能亏待呢。这么大热的天,不吃也就算了,不喝水怎么行?” 说话间,他就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交到白脸汉子手里:“你俩去找地方弄点吃的,这里有我俩给你们盯着。” 白脸汉子看着手上那张价值十贯的银票,心中一喜的同时,就偷眼打量魏峰脸色。 魏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我作甚,还不快谢谢于统领。” 稍后,站在巷口的张义目送二人离开,随后就一拍额头,看向魏峰:“我才想起来,孟雄那边怎么样了?” “他那边啊,郎君无需担心。孟雄跟李复一个待遇,俺也同样布置了八个人交替盯着。” 张义思忖片刻又摇了摇头:“孟雄是断案出身的人物,心思眼界都非旁人可比。”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你这样,马上再加派四个人手过去,务必把那老小子盯死了。” “现在?那郎君你这里……。” “我这里无需担心,你速去速回就是了!” “那……,那郎君你可小心些。” “放心吧,这里怎么说都是府城,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当街刺杀官员。” 稍后,张义看着对方走远,这才从巷口探出头去,伸手在脖子上挠了挠。 几乎是同一时间,府学东侧的小巷里,走出一名身着素色儒袍,满头银发的老者。 老者来到府学门前,就向门子施礼:“劳烦问一下,府学的范博士可在?” 门子见对方一把年纪,连忙跑下台阶:“老先生,请问您是?” “不瞒小哥,小老儿的孙子就在府学就学啊。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想与范博士商量。” “那老先生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 门子刚要转身进去,袖子就被老者拉住。 “不必麻烦小哥,小老儿与范博士也算旧识,你就告诉我,他的值房位置就行。” 门子仔细打量老者,看对方慈眉善目的,又是一大把年纪,实在不像歹人。既然对方愿意自己去找,自己反而省事了。 在告知了范华的值房位置后,就把老者放了进去。 第872章 微妙关系(下) 稍后,当老者脚步蹒跚的转过影壁墙,并没有依照门子的指引去找范华,而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李复的值房。 李复此时正在批改功课,只觉房间的光线一暗,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名老者走了进来。 “老丈,你是……?” 老者对李复的询问充耳不闻,迈过门槛就把房门紧闭。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引起李复的警惕,说话也没了刚才的客气。 “问你话呢,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老者下意识看向左右,见房间里再没旁人,就大喇喇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李先生是吧,你也别问老夫是谁。老夫这次过来只想跟你打听三个人,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李复越看对方越奇怪,下意识将手摸向桌上的砚台。 老者见此,也只是轻笑一声,随后就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李崇仁,李陇,刘欲。” 当李复听到这几个名字的时候,心底深处所带来的震惊,险些让他叫出声来。 这三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又如何能不认识! 念及至此,李复身体紧绷,抓住砚台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整个人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似得。 他这一系列的细微举动,哪怕是眼神变化,都没有逃过老者的那双眼睛。 见此,老者充满玩味的一笑:“李先生,稍安勿躁!老夫要真是来抓你的,你觉得仅凭那个砚台能逃出生天吗?” “你是……。”李复可不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目光不时的瞥向门窗位置。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我的判断没错,你还真是西夏来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冒险来找你,就是想通知你一声,孟雄和城西那处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被辽人监视起来了,他们丝毫没有逃跑的可能。” “什么!” 虽然,从李复被戳穿身份的那一刻,就对这一结果有所预料。可当他听到老者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电光石石间,他终于想到了什么,随即试探问道:“你不是辽人?” “老夫当然不是辽狗!”老者不屑的撇了下嘴。 不等李复询问,老者已经隐含深意的说道:“我是大宋来的!” 李复至此才长舒一口气,只是手里的那个砚台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老者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老夫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这一嘛,当然是来救你,通知你赶快逃命。” 见对方要说些什么,他立即伸手止住:“其二,你回国以后,告诉没藏赤地,让他取消对于则成的追杀。” “你说不杀就不杀?就凭你救了我一命?”李复立即低声质问。 老者仰靠在椅子上,随意说道:“于则成对我大宋还有些用处,至少在短时间内,他还不能死。” 李复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于则成可是弑君的钦犯,我人微言轻,这事李某做不了主。” 老者仿佛非常满意对方的回答,微笑着就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手腕用力一甩,信封就飘落到李复面前的桌案上。 “拿去看看!你有了这个,也算不虚此行了。当然,也能证明于则成的价值所在。” 李复一边用单手拆开书信,一边警惕的防备着对面的老者。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信里的内容就几乎让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 此时,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不到吧,辽国这次召集了四十万精锐,兵分三路攻打西夏。” 当李复从震惊中转醒过来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紧紧盯住对方:“于则成是你们的人?” 老者轻哼一声,表现的很是不屑:“亏我刚才还夸你聪明呢?真不知道西夏是怎么培养人的!直到如今也不妨告诉你,于则成身边有我们的人,就为了这么个东西,险些被寿喜那老阴人发现!” 李复满是狐疑的看着对方:“你们在于则成身边有眼线?” “想不到吧?回去跟没藏赤地说一声,别没事总把注意力放在我大宋身上,多防着点辽国,他一旦强大起来,可不是宋夏两国的福气。他要是有意联手合作,就遣使到我们大宋走一趟。” 老者在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整理褶皱的衣袍,一边说道:“老夫再多送你一条消息,衙门的前后门已经被辽人的秘谍盯死了。告辞!” 说完,老者就抱了抱拳,潇洒的转身离去。 李复直等到对方走远,这才开始在心里盘算退路。 片刻的功夫,他就见到一个学生从值房门外经过。 “那个谁,你进来一下。” “李先生,您找学生?” “对,就是你!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帮我送到库房去。” 与此同时,那两个汉子还有魏峰,也已经回到小巷。 张义则是摆出一副领导关心下属的架势,与他们嘘寒问暖的聊起了家常。只是,眼睛不时的看向府学大门。 直到眼见着老者离开,他这才拍了拍白脸汉子的肩膀:“其他地方的,本官管不了,也不屑去管。可只要在本官手下当差,自然是没有亏待的道理。” 说着,他就转头看向魏峰:“这个月兄弟们都辛苦了,凡是有份参与办差的,每人加十贯的赏钱。” 不等魏峰说些什么,那两个汉子已经喜笑颜开,齐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认真办差云云。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铜锣声。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就听府学里面有人高声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张义踮着脚向街对面看去,就见府学里面有几股浓烟升腾而起。 蠢货!至于放火烧房子吗?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就吩咐魏峰去通知城里的水龙队救火。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府学里的先生学子们,从大门鱼贯涌出。原本还略显宁静的街道上,一时间堵满惊惶逃命的人群。 两名汉子见到面前一幕,被吓的脸色煞白。万一那个李复趁机逃脱,自己又该如何向上官交代。 张义在每个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面部狰狞的大声质问:“还特么傻楞着干什么?你!去通知其他地方的人收网!你!去把那个李复给本官抓起来!!!” 第873章 功过是非 怀仁县衙大牢 张义吹干纸上的墨迹,将几张口供叠在一起,就起身来到行刑架前。 此时的西京留守推官孟雄,哪里还有半点往日威风,早已被各式刑具折磨的不成人形。 “孟雄,你说的这些,我会派人去仔细调查。倘若发现有一句不实……。嘿嘿!” 张义伸出一根手指,用指甲在对方如同沟壑的伤口上缓慢划过。 “啊!!!” 孟雄惨叫一声,伴随着那股钻心般的疼痛,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向身旁的几名壮汉轻声吩咐:“单独关押,小心,别让他死了。” 说完,就推开房门,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等他回到地面,就找到正在后院赏花的寿喜。 “老爷爷,孟雄几个已经招了。” 张义说着,就把那些口供递了过去。 寿喜摆了摆手:“眼花了,不看了。你直接说吧!”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轻声禀报:“根据孟雄几人交代,李复是西夏飞龙院派驻大同的统领。小院里抓到的几个,还有之前刺杀小子的五人,都是他的部下。至于孟雄嘛……,只是被李复抓了把柄,从而被要挟控制的一颗棋子而已。也因为这个原因,李复才得以在府学潜伏下来,当上一名助教的。”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还有什么。” “李复在几天前,曾经交给孟雄两个差事。一是查出刺史府筹粮的原因,第二个就是把小子给引出怀仁县。” “那孟雄可查出因何筹粮?还有,他告没告诉那个李复?”寿喜连忙追问。 张义微笑摇头:“不幸中的万幸,孟雄直到被抓都对筹粮的原因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咱们大辽要攻打西夏的事情。” 寿喜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真要是计划泄露,老夫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张义在一旁轻声安慰:“老爷爷,您可别这么说,此事怪不得您。这事说起来,还是怪小子贪多求全了。要不是小子想把这些秘谍一网打尽,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这说的什么话,老夫不爱听!” 寿喜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要说还多亏了你小子呢,要不是你冒着风险以身做饵,还不知道这些人会闹出多大的麻烦呢。” 就在二人说话间,魏峰穿过月亮门向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样?”张义等对方来的面前,就开口询问。 魏峰向二人抱拳施礼:“根据南城门的城门官回忆,有个长相酷似李复的,在关闭城门之前,就骑着快马出城了。属下把事情报到胡将军那里以后,他就派了一队人马沿途去追了。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张义闻言,立即叹息一声,一脸愧疚的向寿喜道歉:“小子没有第一时间就通知胡海关闭四门,以至李复从城中逃脱,还请老爷爷责罚!” 寿喜对此事倒是看的很开,随意的摆了摆手:“你小小年纪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下,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老夫已经非常满意了。这算不得什么过错!” 说话间,他就从于则成手里接过那份口供:“老夫去给你们向主子请功,没事别来打扰我。” 寿喜转身向自己书房走去。 张义等对方的身影消失,才看向魏峰:“李复逃跑的原因,可查清楚了?” “根据走访得到的消息,在府学起火之前,只有一个自称是找范博士的老者进出。可属下找到范博士去问,对方说根本就没有见过此人。” “老者……,还没见过此人……。”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魏峰点了下头,又继续说道:“不过,属下已经派人画影图形去问了,相信很快能找到那个老者的来历。” 张义对于传授给梁丰的化妆术,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根本就不怕任何人去查。 尽管如此,他还是认真叮嘱:“我刚才审问过孟雄几人,他们都说秘谍已经全部落网。假如,李复的逃跑真和那个老者有关,那么很有可能西夏在咱们大同府还有另外一队人马。你现在就加派人手,务必把此人给我找出来。另外,范博士也派人查查,不能人家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小心无大错嘛!” “是!属下这就去办。”魏峰抱拳领令。 张义目送着对方离开,就换了一身便服,在县学找到梁丰。 “小老儿,见过县尊!” 此时的梁丰,已经恢复原本容貌,看见对方到来,立即躬身施礼。 张义点了下头,随即看向正在施工的工地:“你在也好,正好给本官介绍一下施工进度。” 二人边说边聊,一会儿的功夫就在一处偏僻角落停下脚步。 张义下意识看向左右,见周遭无人,这才伸出手向着工地那边指指点点。 “老梁,怎么样?” 梁丰自然知道对方问的什么,依然保持着谦卑模样:“郎君放心,那些话小老儿一字不落的都跟他说了,东西也交给他了。” “那他对我的身份是个什么反应?” “郎君设计的巧妙,李复听了以后,也只是吃惊,至少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怀疑。” 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有这个结果就挺好。” 梁丰忙在一旁安慰:“郎君,其实您无需多虑。有那封信打底,他就算有些怀疑也不怕。等日后得到了验证,西夏那边自然会对那番话深信不疑。” “希望如此吧!”张义点了下头。 二人又聊了几句,张义才离开县学回到衙门。 可他刚来到书房门外,就听见寿喜正在房间里发脾气。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北枢密院查案,还轮不到一个地方上的节度使在旁指手画脚!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孟雄就是他保举上来的,这事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张义听着口气不对,就把房门轻轻推开,探头进去查看情况。 只见寿喜正对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人发着脾气,手指几乎都要戳到对方脑袋上了。而那个青年人仿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只是低着头不敢言语。 片刻的功夫,寿喜就发现探头进来的于则成,就向其招了招手。 同时,又对年轻人大声呵斥:“你可以滚了!” 年轻人慌忙抱拳告退。 第874章 萧思礼到 等房门重新关上,张义连忙过去劝慰:“老爷爷,您这么大岁数了,生气对身体可没好处。” 他好不容易把寿喜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给对方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老爷爷,这是怎么了?跟谁发这么大火?” 寿喜一口把茶水饮下,依旧忿忿的说道:“还不是那个韩让,随便打发个小厮过来,就颐指气使的想让老夫把孟雄放了!你说他是不是想瞎了心了?老夫还没追究他这个举荐人的责任呢,他还有脸在老夫面前指手画脚的!真惹急了,老夫就把事情都给他捅出去,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张义听完对方讲述,只觉那个韩平确实够嚣张的。这事要放旁人身上,通常的做法就是迅速切割。想方设法把自己择干净才是主要,可这位倒好,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孟雄是自己一伙的。 果然是个奇葩。 正在二人说话间,魏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报!寿公公,有析津府的来信。” 稍后,等寿喜展开信件,目光只是草草掠过,就一脸喜色的看向于则成。 “小子,老爷要过来了。” 张义闻言一愣,立即接过对方递上来的信件看去。 只听寿喜在一旁说道:“按照日子计算,差不多后天老爷就要到了。不行,老夫得准备准备。” 张义这边还没看几个字,信就又被寿喜抢了过去。 “小子,别看了。快去贴公告,让全县上下都出来清扫街道,必须做到干净整洁。还有,去喊几个仆妇过来,把你这后院……。” 寿喜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连忙摇头:“不行,你这后院也太破旧了,老爷那样的贵人怎么能住。要不,驿站?驿站也不行,还是简陋。” 张义立即打断自言自语的寿喜:“老爷爷,还是征用一个宅院吧,县城里不是有几个员外吗?小子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看谁愿意把宅院贡献出来。” “对对对,还是你小子脑子灵活。就这么定了,你快去吧。” 寿喜说完,就催促着于则成去找县城里的富户。 就在张义这些人准备迎接萧思礼一行的同时,之前那名小厮已经赶回西京留守衙门,将寿喜的一番话如实禀报给了节度使韩让。 “那个阉人真是这么说的?”韩让提溜着小厮的衣襟,眼中满是杀气。 小厮早已被上官这一举动吓的浑身打颤,咽了下口水才勉强说道:“回……,回……,使君的……,话。小人不……,不敢欺瞒。那个寿喜就是……,就是这么说的。” “好大的狗胆!竟敢辱没你家韩爷爷!!!” 韩让一把将小厮扔在地上,抬起脚就踢在对方小腹上。直疼的小厮捂住痛处,在地上翻滚哀嚎。 一旁的师爷见此,一边上前拉住还要施为的韩让,一边令人把小厮拖出去。 “东翁,息怒!东翁,息怒啊!为了一个阉人不值得动怒!” 师爷好不容易劝说着韩让坐下,这才隐含深意的说道:“东翁,现在寿喜咬死了不放人,恐怕传言非虚啊。” 韩让瞥了对方一眼:“你是说孟雄当真是……?” 师爷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点了下头:“东翁,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学生不信他寿喜不知道您的背景。既然知道还敢如此做,恐怕……,孟雄的罪名是坐实了。” 韩让闻言,一拍大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孟雄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真敢里通外国,这不是存心想害死老夫嘛!” 师爷见对方这样,也只能在一旁小声劝慰:“东翁,为今之计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以免日后被动。” “你的意思是……?”韩让偏过头直视对方。 师爷也不急于回答,而是伸出手掌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东翁,人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到了那时,任寿喜口灿莲花,也只是徒劳一场。” 韩让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随即向门外大声吩咐:“来人!去把宁威喊过来!” 三日后,怀仁县北城门外。 张义率领着衙门大小官吏,以及乡绅富户齐聚于此。 直等到近午时分,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看!有马队!” 众人立即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 只见官道尽头有尘土翻腾而起,隐约可见有大批骑兵的身影,正向着县城方向奔腾而来。 见此场景,众人齐齐看向为首的于县令。 张义举目眺望,就见为首的骑士扛着一面红底白字的大旗,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萧”字。 在确认了来人就是萧思礼后,他连忙吩咐众人整理仪容,准备迎接这位北枢密院特使。 与此同时,寿喜也听到了消息,从马车车厢里走了出来。 百十名骑兵在距离众人十余丈的距离就勒马驻足,身着紫色朝服的萧思礼骑着白色骏马从队伍当中缓缓走了出来。 “下官西京大同府怀仁县县令于则成,率县衙上下人等,恭迎萧特使。” 随着张义朗声报名,近五十人的迎接队伍,齐齐向萧思礼行礼。 “都免了吧。”萧思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随意的挥了一下马鞭。 待行礼完毕,张义就小跑着来到萧思礼的马前,主动接过缰绳,牵着马在前面领路。 众人见萧特使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立即在心里印证了之前的传闻。咱们这位于县尊不仅是萧府出来的,看这架势还是萧特使面前的红人。 这时,寿喜才凑过来。 “主子,于则成听说您要过来,可是高兴坏了。又是让人打扫街道,又是亲自给您安排住处的。” 萧思礼用马鞭指了下寿喜,笑骂说道:“你这老奴才,这是用话堵老爷我的嘴呢,是生怕我对你们的安排不满意啊!哈哈哈!” “主子,您就算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寿喜凑趣的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萧思礼也不去理会对方,用马鞭捅了一下于则成的后背。 “小子,听说你这个县令当的有滋有味的,不仅把胡海抢了,还要振兴什么县学?”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那些跟在身后的官吏。 “主子,小子心中有个大计划呢,回头到了住处再说,您老人家给参详参详。” 第875章 计划,生变 “老爷,小子想的办法就是以利诱之。” 张义在萧思礼落脚的大宅内,向其禀报自己的想法。 “现在,县学已经有了一位大儒坐镇,相关的教室屋舍也已经在修缮建设。下一步,小子就打算举办一次文会,广邀大同二州七县的所有有潜力的学子。在文会上再当众宣布,只要他们能通过五岳先生的考试,并愿意举家迁徙到怀仁县落户。我就给他们免费发房子,发土地,就连农具牲口都给配齐了。” 坐在上首的萧思礼,到底是慧眼如炬,只是思忖片刻就明白了其用意。 “小子,你这是打算跟其他州县抢人?” 张义点头应是:“老爷说的不错,小子就是想让那些科举有望的学子,都汇集到我怀仁县来。” 寿喜在旁若有所思的说道:“则成,纵是你开出这些优渥条件,可你想过没有,每一届州县试,也只取前十进入院试。怕是房子和地,还不足以吸引大量的学子过来吧?” 张义向寿喜抱拳行礼:“老爷爷,小子还有后招呢。” 不等对方询问,他就抢先说道:“凡是州县试前十的,争得案首者,衙门奖励银钱两百贯,亚元者,奖励一百贯,经魁者,奖励八十贯……。最后一名,也有十贯的奖励。”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萧思礼和寿喜二人:“且不说有文人相轻的说法,只说这些奖励,就足以让这些学子闻风而动了吧?” 萧思礼听了对方的全部计划,苦笑摇头:“小子,好一个以利诱之啊。好好的一场朝廷选才大典,硬生生的被你弄成了生意。” 寿喜生怕主子发怒,起身就想为于则成说上几句。可是,不等他有所动作,萧思礼已经变了一副面孔,朗声大笑:“不过,老爷喜欢!哈哈哈!” “老爷,后面还有呢。”张义适时出声。 “还有?”萧思礼收敛笑容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腼腆一笑:“老爷,这才到哪儿啊。那些学子不会为了一场县试和些许钱财就对咱萧家如何的。所以,后面的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凡是榜上有名者,县里都会拿出相应的好处作为奖励。要是哪个学子能最后争得殿试头名状元,县里会拿出……。” 说到这里,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万贯,作为奖励!” “嚯~~~!!!一万贯!!!” 即使是在萧家干了大半辈子的寿喜,在听到这个数字后,也不免被震惊到了。 试想一下,自隋炀帝设立科举以来也有四百余年,还没听说过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去奖赏一个读书人。 萧思礼虽然有些吃惊于对方的大手笔,可依旧面色平静的问道:“则成啊,这么干会不会太招摇了?” 张义抱拳施礼:“老爷,小子此举也只是想让那些学子,不必为生计操劳,同时咱们萧家也能收获他们的好感。待日后进入官场,您和大老爷再稍加提拔,相信那些人会誓死效力我们萧家的。” 萧思礼这才明白了于则成的苦心用意,又在心中权衡良久,这才点了下头:“行吧!老爷我准了,你尽管放手施为吧!” “多谢老爷成全!”张义抱紧拳头一揖到地。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趁着户籍混乱之际,是时候把张虎几人调到身边了。 正在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的功夫,守门侍卫就朗声禀报:“报!特使,魏峰说有急事求见于县令!” 张义眉头一挑,下意识看向寿喜,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就向萧思礼告了声罪,转身走出房间。 “郎君,出大事情了!” 魏峰见于则成出来,立即把对方拉到一旁。 张义见对方一脸焦急之色,连忙询问:“你这慌慌张张的,到底怎么了?” 魏峰下意识看向左右,这才压低声音:“县衙大牢失火了!” “你说什么!!!”张义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 “就在刚才,大牢那边突然冒起浓烟,属下连忙派人过去查看。回禀的人说,大牢着了大火,县丞他们正在组织官吏和水龙队救火呢!”魏峰连忙把知道的一切如实禀报。 张义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双眼直直盯着魏峰:“那孟雄几个呢?!” 魏峰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嗫诺说道:“听说只跑出来几个管牢房的吏目。至于其他人,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嘿!”张义气恼的将魏峰一把推开,疾步回到房间。 “老爷,县衙出了些事情,急需小子过去处理。您看……。” 萧思礼摆了摆手:“有事忙你的去,这里有寿喜伺候就行了。” 倒是一旁的寿喜,从于则成的脸色看出一些不对,告了声罪就跟着对方走出房间。 “怎么回事?” “老爷爷,大牢突然燃起大火,小子得赶过去看看情况。” 寿喜一听,也是立即打听孟雄几人的情况。在询问无果后,就催促着对方离去。 当张义赶到大牢外面,只见地上的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一些小吏正提着水桶穿梭于断壁残垣间,寻找那些残存火星。 只是,地牢的入口以及通风孔,依然在向外冒着滚滚黑烟。 “县尊来了!” 县丞几人看见于则成到来,连忙疾步迎上。 张义没去搭理他们,而是在人群中寻找主管大牢的县尉董虎。 “董虎呢?” 县丞主簿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县丞庞派说道:“禀县尊,董虎自从那日受伤回来,一直请假在家将养身体。就连今天迎接萧特使,也是请了病假……。” 张义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立即向魏峰吩咐:“带上几个人去他家里,把他给我押到这里来!” “是!”魏峰抱拳领令,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就杀奔董虎家。 张义目送对方远去,这才看向主簿:“派人去户房找牢头吏目的花名册,然后召集众人逐一点名确认!” 主簿刘松应了一声,就带着贴身小吏办事去了。 张义这才看向县丞庞派:“立即关闭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的登记册子立即封存,送到我这里来。还有,把衙役捕快都撒到街上巡逻去,发现形迹可疑的无需过问。直接拿了!” “是!下官这就去办!” 张义直等到庞派走远,才看着地牢里涌出的浓烟长叹一声! 第876章 于县令破案 “于淳!” “到!” “启钊” “到!” “展林!” “到!” 县衙大牢的废墟上,主簿刘松按照花名册依次点名,张义则倒背双手站在背后,冷峻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秦浩!” “秦浩!” “秦浩!” 刘松一连喊了三声,见没人回答就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只能转头看向于则成:“县尊,少了一个叫秦浩的。” 张义从对方手中接过花名册,只见秦浩的名字下面,注明两个字“牢头”。这让他从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牢房这边,都是谁当差?” 话音刚落,就从人群里走出三人。 张义蹙眉看向几人:“偌大的县衙牢房,只有你们三个?”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有一人开口说道:“回县尊的话,本来是四个的,还有牢头秦浩。只是事发之前,秦浩就送几个来探监的出门了。他们刚离开不久,地牢里就冒起黑烟,我们几个想下去救的,可是……。” 小吏说到一半,就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张义连忙追问:“可记得几人长相?” “呃……。” 几人面对追问,犹豫片刻就一起跪在地上。 “求县尊开恩啊!小人不敢隐瞒。那几人进来的时候,也是秦浩把他们领进来的,小人几个……,小人几个……,今天是张喜请客,小人几个就没出去房间。” “特么的!”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句。 “放开本官!本官会自己走!” 正在这时,大牢的院墙外传来几声叫嚷。紧接着,魏峰就带人把五花大绑的董虎押了进来。 当董虎踏进大牢大门的一刹那,瞬间被眼前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张义等对方被押到近前,这才用冰冷语气问道:“董虎!大牢的差事是谁负责的?” 董虎慌忙回答:“大牢这边,下官平时都交给秦浩负责的。” 张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 “认识此人的住处吗?” 董虎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点头如捣蒜:“下官认识,下官去过的。” 张义挥了下手:“魏峰,让他带路,去秦浩家里看看。” 魏峰几人刚离开,县丞庞派就捧着一支木匣赶了回来。 “县尊,下官已经把命令传达了下去,这里是各个城门的登记册子。 庞派说完,就小心翼翼的把木匣递了过去。 张义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而是轻声吩咐:“查!起火以后都有谁出城。” 庞派连忙打开木匣,把几本册子分发下去,每人捧着一本登记册,从中仔细翻找。 盏茶功夫,终于将消息汇总到了一起:“县尊,那段时间总共有五人出城。他们分别是从……。” 等张义听完,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不对,这人数不对。” “县尊的意思是?”庞派刘松二人疑惑看向于则成。 张义在心里骂着二人白痴,嘴上还要给对方解释:“人数太少了,想不引起人注意,至少要十几个人掩护。” “报告县尊!地牢里的大火已经全部熄灭!”一名水龙队的什长跑过来报告情况。 张义道了声辛苦,就走到地牢入口。 只是,他刚接近入口位置,就被一股浓重的刺鼻气味呛的连声咳嗽。 “火油?!” 张义惊呼一声,就立即吩咐:“多下去几个,把里面的尸体都拖出来。” 随后又指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小吏对主簿刘松吩咐:“把这三个玩忽职守的都给绑了!” 一盏茶后,第一具被烧焦的尸体被了抬上来,现场的几名官吏见状,立即扭过头发出一阵阵干呕。 张义却对眼前这具扭曲变形的尸体无动于衷,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那几人离远些。 庞派为首的几人立即跑出老远。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从地牢里抬出来,张义命令仵作掰开每一具尸体的嘴,检查死者口腔有无烟尘。 稍后,直到最后一具尸体检查完毕,仵作就朗声禀报:“县尊,尸体共二十三具,除一名死者口中干净,其他皆有烟尘。” 张义眉头一挑,几步就来到那具尸体旁边。蹲下身仔细观察,就见确实如仵作所说的那样,死者口中没有一点灰尘。 他只是思忖片刻就重新站起,指着那具尸体对仵作吩咐:“剖开尸体的肚子。” “啊?县尊,这……。” 张义见对方面色迟疑,心中是倍感无奈。只能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划开尸体皮肤。 恰巧此时,县丞庞派转回头,把于则成的动作看了个清楚。他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就吐了一地。 张义只是瞥了那边一眼,就继续手上动作。又是一番小心翻找,这才重新站起。 他几步来到被捆绑在地的三名小吏面前。 “刚才你们说张喜请客,都吃的啥?秦浩吃没吃?”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连忙禀报:“吃的羊汤和蒸饼,秦浩也是吃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稍后,等魏峰从秦浩家回来,就递给张义一封信。 “郎君,秦浩家中找到了。” 张义从中抽出信笺:于则成,你秦爷爷走了! “哼!画蛇添足!” 张义不屑的轻哼一声,就立即吩咐:“魏峰!传出消息,就说县里有四个外地来的采花贼……。” 城西一座荒僻宅院内,被派出来刺杀孟雄的宁威,刚被同伴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老王,有话就不能在里面说!”宁威眉宇间露出一丝不喜。 老王下意识看了眼房门,这才低声说道:“统领,使君的命令不是说杀姓孟的吗?你怎么给救出来了?” 宁威一听这事,慌忙捂住对方的嘴,拉着老王又走出几步。 “老王,想不想发财?” “发啥财?”老王一脸迷茫。 宁威低声解释:“老王,姓孟的好歹为官多年。我就不信他在别处没有藏些钱财,要是被咱们这么杀了,岂不是可惜?” 老王眼珠转了转,试探说道:“可回去如何跟使君交代啊?” “你傻了不是?平时看你挺机灵的啊。” 宁威白了对方一眼,这才伏在对方耳边:“谁也没说,拿了钱就不杀了啊。到时候再砍了他的脑袋,交到使君领赏!这叫两不耽误!懂不?” 第877章 百姓的力量 “哐~~~哐~~~哐~~~” 正在二人说话间,就听见院门外的街上,有铜锣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宏亮嗓音响起:“敬告怀仁百姓,兹有外县采花贼四人来我县作案。凡提供线索者,即赏银钱五十贯!凡民间捉拿盗贼者,如能将其缉获送交官府者,即赏银钱两千贯!若有人知其藏匿,隐瞒不报者,视同罪犯,一并治罪。” ““哐~~~哐~~~哐~~~”” “敬告怀仁百姓,兹有外县……。” 院中二人齐齐对视一眼,不等说些什么,隔壁院子又传来开门声。 吱扭~~~ “相公,拿着这个。” “用不上菜刀吧?” “拿着!万一贼人厉害呢,有备无患!” “也行!那你在家陪着孩子,为夫领了赏钱就回来!” “相公,等等!” “又干啥?” “来!带上几块石头,贼人要是敢跑就砸他们腿!” “行行行!老娘们儿就是墨叽!” 院子这边,宁威和老王倒吸一口凉气,几步就进了房间。 “统领,外面吵吵嚷嚷的,都干啥呢?”正在给孟雄换药的齐福抬头问道。 “没啥,刚过去一个小贩。” 宁威应了一句就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闭目养神的孟雄说道:“孟推官,感觉咋样?” 孟雄面对询问,连眼皮都没抬:“你看不出来吗?” 老东西!!! 宁威在心里暗骂一句,就轻声说道:“孟推官,使君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你救出来以后,就护送你离开辽国,去宋国那边暂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咱们再去接你回来!” 说完,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对方的反应。 半晌,孟雄才长舒一口气,微微点头:“也好!那老夫的家人,就拜托使君了。” “哪里的话,使君说了,孟推官与国有功,只需避过风头,还是能得到重用的。” 宁威说着就向前欠了下身体,凑近对方:“孟推官,那咱们一会儿就把钱取了,尽早离开这里。” “行!你们去吧,老夫在这等你们。”孟雄答应的很是爽快。 宁威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动作,就继续询问:“孟推官,你得把藏钱的地方告诉我们啊?” 孟雄这才睁开眼睛,疑惑看着对方:“藏钱的地方?我怎么会知道。出门前,使君没告诉你们吗?” 宁威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火气。 “老孟,你藏钱的地方,使君怎么会知道?还是快点说出来吧,拿了钱咱们也好尽快上路。” 孟雄闻言,也琢磨出一点味道来,随即自嘲一笑:“老夫的钱财都在家里呢,现在恐怕也都被抄没了。” 尽管对方如此说,宁威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老孟,这玩笑可开不得。我就不信你多年为官,不知道留后路的道理。还是赶快说了吧,说了咱们兄弟才好送你去宋国。”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 “嘭嘭嘭~~~” “里面有人吗?”一个粗大嗓音响起。 宁威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孟雄的衣领,蕴含杀气的眼神直直盯住对方:“老东西!事到临头了,还在这里耍滑头!不怕告诉你,使君让咱们过来是要你命的。你要是想活,最好把藏匿的钱财交出来。不然的话,嘿嘿……,你就下去见阎王吧!” 说着,就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短刀。 此时,孟雄也反应了过来,军武出身的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调动全身力气,一头就向对方撞去。 宁威只听鼻子传来“嘎巴”一声脆响,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孟雄趁此机会把对方推到一旁,伸手抢过那把短刀。 这时,一旁的老王和齐福也反应了过来,抽出随身兵刃就与孟雄战在了一起。 哐当~~~ 就在几人打斗之时,破旧的小院房门突然打开。 一众百姓看见房间里的几人激动不已。 “是他们吧?” “一,二,三,四!正好四个!错不了!!!” “上,抓住那几个,别让他们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门面的十几个汉子,提着镐头,菜刀等各式武器就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回到了大宅。 “老爷!” “则成,人抓到了吗?”萧思礼放下手中茶杯。 张义下意识看向寿喜。 寿喜白了对方一眼:“城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想瞒着老爷?” 张义连忙向萧思礼低头认错:“老爷,小子治下不严,才导致发生这种恶事。” 随即语气一转,笃定说道:“不过,悬赏告示已经发出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把几个贼人拿住。” 萧思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事情经过,寿喜也跟我说了。说说吧,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对于这个问题,张义还真没考虑过,他的用意也只是把攻夏计划送到李先生手里,至于孟雄这些人是死是活,该如何处置,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张义是不会放过请功买好的机会的。 “老爷,小子总听说书先生讲,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具体到这桩案子,就是想秉公断案,为我大辽除掉一害!姓孟的不管是不是西夏秘谍,他都犯了国法,依照小子的性子,把他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只是……。” 说到这里,张义偷眼看向萧思礼。 见对方点头鼓励自己说下去,他这才继续说道:“只是听说此人是节度使韩让的嫡系,韩让又是中书令韩使君的侄子,所以该如何处置孟雄,还请老爷能点拨几句。小子在这里拜谢了!” 张义一番话说完,就向萧思礼一揖到地。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哈哈哈!!!” 突然间,萧思礼朗声大笑。 也不知笑了多久,他才收敛笑容,指着于则成对寿喜说道:“当初那个混小子终于长大了,哈哈哈!真的长大了!居然知道顾全大局的道理了。哈哈哈!!!” 寿喜也是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待笑声逐熄,萧思礼轻咳一声,肃然说道:“则成,你记住了,你是我萧家人。既然是萧家人,做起事来就该有萧家人的威风霸气!一个孟雄就让你拿不定主意了?就算换做节度使韩让又如何?在老爷我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第878章 带路党 张义刚想几句马屁送上,房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报!特使,魏峰传来消息,说是四个贼人已经全部拿获!” 张义心中一喜,转头看向萧思礼。 萧思礼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等张义来到衙门就看见有四个乞丐一样的人物,被绑缚双手跪在大堂上。他们身后则围拢着十几个粗犷汉子,一个个挺胸抬头满脸的傲娇模样。 “县尊,到!” 随着一个衙役朗声报名,那些人才分成两队向张义抱拳行礼。 至此,张义才算看清跪着的几人样貌,一个个头发散乱的如同鸡窝,身上也满是污垢伤痕,就连衣服都是一条条的挂在身上。 借此机会,魏峰伏在张义耳边,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片刻的功夫,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对着那些汉子说道:“诸位义士辛苦!” 随即就吩咐主簿刘松把悬赏分发下去,同时又让衙役抬上钱箱,带着十几人在县城里跨马游街。 众汉子见钱给的爽快,还有扬名的机会,齐齐拜服在地,嘴上高呼县尊英明。 等那些人走远,张义才一拍惊堂木,吩咐捕快衙役,把几人拉下去打。 稍后,伴随着一声声惨嚎,魏峰凑到张义耳边:“郎君,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嘛……。” 张义心思电转,随即轻声吩咐:“一会儿您亲自审讯几人,就问他们救孟雄是受了谁的指使,和逃跑的李复又是什么关系。” 说完,还隐含深意的向对方眨了眨眼。 魏峰立即明白了于则成的意思,脸上显出一丝担忧:“郎君,这怕是不妥吧。你若动了韩让,那位中书令可不是好相与的!” “那又如何?惹到小爷,算他们韩家倒霉!” 张义说完就撑着桌案站起,又叮嘱了对方几句,就向大宅方向赶去。 傍晚时分,萧思礼正在独自享用美食,寿喜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筷子给其布菜。 张义在请安以后,就主动拿起酒壶,为萧思礼斟酒。 “老爷,小子始终没敢问,您怎么来这穷乡僻壤的怀仁县了?” “怎么?不欢迎老爷?”萧思礼瞥了对方一眼,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义又给对方斟满:“老爷,您把小子当成啥人了?您能来,小子高兴还来不及呢。俺就是想问问,看有没有能效力的地方。” “嗯,这还像句人话。” 萧思礼吃了一口羊肉,这才轻声说道:“这不是要开战了吗?皇上就派老爷我来西京府坐镇,以免南边的宋国趁虚而入。先在你这边闲住几日,等大军来了,老爷就去大同府城了。”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啥准备?”张义是一头雾水。 萧思礼见此,转头向寿喜看去。 寿喜微一愣神,就一拍额头:“瞧老奴这脑子,那天接到您的书信,老奴竟想着怎么接待您了,倒是把信里说的事情忘的死死的。” 说着就转头看向于则成:“则成,老爷的意思是让你跟随大军一起出征,说你对西夏的山势地形都熟悉,正好当个向导给中路军带路。” “中路军?那不是皇上御驾亲征吗?”张义眨了眨眼。 萧思礼这时接过话茬:“不错!中路军就是皇上亲领,直扑西夏京城兴庆府。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灭国之战了。” 说到这里,就一脸玩味的看着于则成:“小子,通常有幸参与灭国一战的,不论官职大小都有丰厚奖赏。这可是打破脑袋都抢不到的好事,你可要珍惜这次机会啊。” 好事?好个屁啊!小爷刚把攻夏策略给送出去,你就让我随军出征。这怎么看,都不算一件好事吧。 他在心里骂着对方,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欣喜说道:“真的吗?老爷,小子真的能上战场?” 话音刚落,张义就觉得后脑勺一疼,不等回头观瞧,寿喜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 “小子,上什么战阵,没听老爷说嘛?就是带路当个向导而已。” 寿喜说完,就对萧思礼试探说道:“主子,老奴说的对吧?则成是不是不用上战场?” 萧思礼见此情景,就叹了口气,思忖片刻才对寿喜轻声说道:“寿喜,老爷知道你担心这小子,可是身为我大辽男儿,战场才是他该建功立业的地方。” 不等寿喜争辩几句,他已经转头看向于则成:“小子,跟老爷说,听说要去战场,心里怕不怕?” 张义偷眼打量寿喜,见对方紧张看着自己。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随即看向萧思礼:“老爷,您说的是,小子身为大辽男儿就该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萧思礼心情大好,还不忘挑衅的向寿喜挑了挑眉。 寿喜对此,也只能沉默以对。 张义见气氛沉寂,于是主动开口:“老爷,小子还是第一次上阵杀敌,您看都要准备些什么?” 话音刚落,只觉后脑又是一疼。就听寿喜说道:“还能准备啥?当然是铠甲刀矛了!难道是准备马桶啊?竟问这些傻问题!” 说完,就看向萧思礼:“主子,您别搭理这混小子,上阵杀敌的东西自有老奴给他倒弄。” 萧思礼无奈的点了点头。 寿喜借机向于则成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房门刚刚关上,寿喜就挤出一丝笑容,艰难说道:“主子,还真让这小子去打仗啊?” 萧思礼长叹一声,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把筷子扔在桌上。 “寿喜啊,老爷我知道你喜爱这小子,甚至把他当做孙儿看待。”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可是,你若想他真正成才,就必须去战场走上一遭。况且,之前我也说了。这次可是灭国之战,其中意味着什么,相信不用老爷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一番话可以说是苦口婆心,如果不是看在寿喜大半辈子给萧家效劳的份上,萧思礼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寿喜也不是个不懂好歹的,刚才那样表现,实在是担心于则成会出什么意外。 当即抱拳行礼:“主子,老奴错了!” 萧思礼满意的点了下头:“你如果实在心疼那小子,就找些好材料,再找个好工匠,为其打造一身坚韧盔甲也就是了。”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就挥了挥手,示意寿喜离开。 第879章 挖坑陷韩让(上) “郎君,这是口供。” 晚间,魏峰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找到张义,把一叠纸递了过去。 张义看了片刻就问道:“都招了?” “是……。”魏峰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就压低声音说道:“都是按您的意思招的。开始那个宁威还嘴硬,属下单独照顾了他一个多时辰,总算是不辱使命。”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随手口供扔在桌上:“辛苦了!” “郎君说的哪里话,都是俺应该做的。”魏峰咧着嘴傻笑。 张义思忖片刻,就开口吩咐:“明天吧,明天你再辛苦一趟,亲自带人把他们送到城外军营去,交给付齐那队人看押,也免得再出现波折。” 魏峰点了下头,犹豫一下就试探问道:“郎君,您打算啥时候动韩让?” 张义看了眼桌上的口供:“这些东西也只能恶心恶心韩让,要想把他一下掀翻,还欠缺点东西。” “还缺啥啊?”魏峰也是跟于则成待久了,说起话来自然是无所顾忌,索性直接询问。 张义玩味一笑:“等明天你回来的,咱们一起去见个人。” 话音刚落,就听寿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则成啊,休息了吗?” 不等张义回答,房门已经被推开。 “老爷爷,您找小子有事?”说着,他就向魏峰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等二人各自落座,寿喜就主动表明来意:“则成啊,你的强项不在战阵,刚才应该拒绝老爷的。” 张义一听对方说起这事,就微笑以对:“老爷爷,小子承认您说的对,我确实不善战阵之道。可是老爷一片好意,我又如何好意思拒绝。” 他故意顿了一下,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就把桌上那叠口供递给对方:“老爷爷,您看看这些。” 一炷香以后,寿喜才把注意力从那叠口供上挪开。 “则成,你想针对韩让?” “老爷爷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就看出小子的心思。我琢磨着……。哎呦!” 不等张义说完,寿喜抬手就拍了其一巴掌。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地上的祸你不惹,偏要去惹天上的。老爷说韩让只是一刀的事,是因为老爷的身份地位在哪儿摆着呢。知道中书令韩平,不敢把他咋样。可你小子呢?韩平想弄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张义见寿喜气的手都在抖,连忙解释:“老爷爷,其实小子也不想招惹韩让啊。可他的爱将孟雄私通西夏,偏偏又是被我拿下的。现在孟雄的罪名已经被传的街知巷闻,势必对韩让的官声甚至官途产生影响。假如换了您是韩让,你会怎么看待小子?” 寿喜没好气的白了于则成一眼,嘴里嘟囔:“还用说,一刀捅死你的心都有!” 张义双手一摊:“这不就是了?与其等他对小子动手,倒不如我争取个主动,来个先下手为强!” 寿喜心中衡量许久,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拿起几份口供一张张查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小子,你要一下弄倒韩让,仅凭这些东西可不行。” 说着,他就把一叠纸举到对方面前,甩的“哗啦~哗啦~”作响:“这些只能说是一面之词,且不说他韩让的背景,就算没有那层身份,大理寺也不会依据这些口供给他定罪的。” 张义挑了下眉,一脸玩味的说道:“老爷爷,仅凭这些口供当然不行了,可要是小子抓他个现行呢?” “抓现行?怎么抓?”寿喜疑惑看着对方。 翌日,节度使司衙门对面的小巷里,张义正对着董虎做着最后的交代。 “老董!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事情成了,你失职渎职的罪名,本官不仅不再追究,还能保你升官发财。可若是办砸了……,哼哼!你自己掂量着办!” 此时的董虎别提心里多郁闷了,手下牢头被人收买,导致孟雄被偷梁换柱,最后大牢还让人家放了把火。这件事情要是闹到大理寺,不仅官位不保,还得弄个充军发配的下场。 “县尊放心,下官省的,下官省的!” 张义伸出手在董虎那张老脸上揉了揉:“别哭丧着脸!笑一个看看。” “呃……,呵呵。”董虎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你这比哭还难看呢,想点开心的事,比如这事过了,你就升官了。还一次娶了八个小妾。”张义向对方挑了挑眉。 “呵呵,嘻嘻,哈哈!”董虎嘴角上翘,努力摆出一副欣喜表情。 张义叹了口气:“哎,就这样吧。”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身为节度使的韩让刚把一名兵卒骂走。 一旁的师爷连忙上前劝说:“东翁,勿恼!几人失手被擒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值得气坏了身体。” “不算大事?宁威他们要是把本官供了出来,你让本官还如何做人?”韩让瞪眼质问对方。 师爷仿佛真没往心里去似得,打开折扇摇了几下,这才幽幽说道:“东翁,那又如何?一面之词而已。最多说宁威几人是私自行动,这与您有何关系?谁要是敢生拉硬扯的冤枉东翁,您就弹劾他一本。再有中书令从中周旋,倒霉的还不定是谁呢!” 韩让思忖片刻,就试探说道:“你是说让本官来个死不认账?” “唉!非也非也!” 师爷隐含深意的看着对方:“东翁,您什么都没做过,怎么能说是死不认账呢?” 说完,还不忘向其眨了眨眼睛。 韩让缓缓坐下,一番权衡之后,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不错!本官什么都没做过,又有什么可怕的!” 师爷自认为潇洒的合上扇子与手掌一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东翁,就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韩让发出爽朗笑声,总算一块心头石落地了。 这时,门外侍者朗声禀报:“报!使君,怀仁董县尉求见。说是有机密要事禀报!” 韩让闻言,下意识和师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之色。 最终还是师爷轻声说道:“东翁,不如见一见此人,且听听他说些什么?” 韩让思忖片刻就向外吩咐:“把人带进来!” 第880章 挖坑陷韩让(中) 董成走进值房就向韩让恭敬行礼:“下官董成,见过使君!” “你找本官什么事?”韩让开门见山的问道。 董成先看向左右,见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就伸手指了下敞开的房门:“使君,这……。” 韩让偏头看向师爷,见其轻点额头,这才朗声吩咐:“把门关上。” 董成等侍者把房门紧闭,这才从袖笼里抽出一支信封,同时脸上露出讨好笑容:“使君,孟推官托下官送来一封书信。” “什么?!”韩让惊呼一声。 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孟雄已经被关押起来,就连过去杀人灭口的宁威几人,都被县里百姓抓了。那么这封信又是从何而来? 董成仿佛看透了对方心思似的,主动开口解释:“使君,下官坦白说了,是孟推官许了一些好处,下官才答应冒险帮他送这封信过来。” 韩让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随即看向师爷。 师爷立即会意,上前几步就从对方手里接过信封,转身交到韩让手里。 韩让见封口处封泥完好,就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观瞧,书信内容非常简单,全篇只有一个意思,求韩让这位上官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搭救自己,并许以二十万贯的好处。还说愿意先奉上五万贯作为定金,剩下的等他恢复自由,就会立即补齐。信的结尾处,还写了藏钱的地址。 “槐柳村大槐树往东一百三十步,见一处断裂石碑向南二百四十五步,遇到歪脖树向东……。” 上面的地址,韩让只是看到一半就觉心中烦躁,暗骂孟雄藏钱的地方找起来麻烦。 等一封信看完,韩让就陷入了沉思。 要说身为世家子弟的韩让,对于钱财等身外物自然是不屑一顾,可那也要分钱数的多少。要说是一两万贯,韩让当然不会放在眼里。可面对整整二十万贯的时候,饶是出身显贵的韩让,也不免怦然心动。 他一边在心里左右权衡,一边抬起手就想借助一旁燃烧的蜡烛,将书信点燃焚毁。 董虎见状,紧张的心都跳出嗓子眼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信纸,还不时的向那支蜡烛瞥上一眼。 他的这番举动,自然引起了师爷的注意,只是一时无法分辨其用意。 这时,韩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收了回来,随手把信交给师爷。 “你也看看!” “是!” 董虎见此,长长的舒了口气。 师爷接过书信观瞧,可刚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就放下书信,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份文书。 片刻的功夫,师爷就冷哼一声,随即把文书和信同时放在桌案上。 “东翁,字迹不对啊。您看这是孟雄亲笔书写的公文,再看看书信上的字迹,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写的。” “啊?”韩让惊呼一声,连忙凑近仔细分辨。 稍后,等韩让抬起头,已经是一脸杀气,愤然拍了下桌案。 “啪!” “来人!” “在!”房门立即被人打开,同时从外面冲进来四名精壮军卒。 韩让指着下面站立的董虎:“把此人拿下!” 军卒朗声应是的同时,不等董虎有所反应,一脚踢在对方腿弯处。 董虎只觉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四人抢上一步,就要将其控制起来。 董虎这时才出声叫喊:“使君,冤枉!这是何意!这是何意啊!” 韩让冷笑出声:“冤枉?哼哼!董虎,你老实跟本官交代,这封书信到底是谁写的?又是谁让你给本官送来的,你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 董虎愣了下神,苦着脸说道:“使君,这封信就是孟推官所写,也是他让下官送来的啊。” “你还狡辩是吧!” 韩让恨恨的点了下头:“给我拉下去,用刑!” 话音刚落,几名军卒就拖着董虎往外走。 董虎嘴上依然在不停喊叫:“使君,冤枉啊!下官愿以身家性命作保,所说的句句是实啊!” 师爷自始至终都在旁边察言观色,见董虎要被拖出房间,不禁伸手止住! “慢!” 他喊住几人,这才转身向韩让施礼:“东翁,学生看此人不似作伪,不妨先问清楚,再用刑不迟。” 韩让眉头皱了一下,立即吩咐把人拖回来。 稍后,师爷手摇纸扇来到董虎面前:“董县尉,我来问你,那封书信到底是谁所写?” “当然是孟推官啊!下官不敢隐瞒,当时是站在牢房门外,亲眼看着孟推官写的。”董虎一脸苦相,仿佛随时要哭似的。 师爷眉毛一挑,转身从书案上拿起公文和那封信,举到对方面前。 “董县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同一个人的笔迹会相差如此悬殊?” “啊?”董虎愣了一下,随即仔细观瞧。瞬间的功夫,就恍然大悟的说道:“嗨!下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简直要冤枉死了!” 说到一半,他抬头看向韩让:“使君!孟推官在受审的过程中,是被用了酷刑的!右手拇指早就被掰断了,他是用剩下的几根手指攥着笔写的,能把字写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很是不易了。” 韩让闻言,与师爷对视一眼。师爷立即把文书和那封信放回到书案上,二人一齐低头观瞧。 半晌,在一番耳语过后,韩让才挥了下手,示意四名军卒松开董虎。 可就在这时,房间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只是片刻的功夫,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房间。 “北枢密院办事,阻拦者格杀勿论!” 众人齐齐向门外看去,只见怀仁县令于则成闯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几十个顶盔掼甲的官兵。 韩让见此情景,长身而起。可是,不等他说些什么,董虎已经低声说道:“使君,信!信!” 韩让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孟雄写的书信呢,这要是被对方看见还能得了? 他慌忙拉开抽屉,把书信塞了进去。 这边的抽屉刚恢复原位,于则成已经带人闯进值房。 韩让手指对方:“于则成,你好大胆子!竟敢带兵强闯节度使司衙门,你当真就不怕王法吗?” 说着,就向门外朗声吩咐:“来人啊!把此贼给我拿下!” “慢着!” 张义说话的同时,已经拿出一块腰牌,向众人展示:“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北枢密院的腰牌。” 他趁着众人愣神之际,用手戟指韩让:“韩让!你的案子犯了!!!” 第881章 挖坑陷韩让(下) 那些衙门的护卫,在听说了节度使犯案后,立即停下脚步面露迟疑的选择冷眼旁观。纵使有几个对韩让忠心耿耿的,见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轻举妄动。 韩让见到这些人的反应,在心里暗骂一句的同时,面色冰冷看着于则成。 “小子,官不大,官威倒是不小。” 说着,他就坐回椅子,满是鄙夷的看着对方:“说给本官听听,本官都犯了什么案子。” 张义冷哼一声:“韩让,收起你那套不值钱的把戏,孟雄早就把你私通西夏的罪行交代清楚了!” 说完,再不给对方说话机会,对手下兵卒大手一挥:“把他给本官绑了!” “是!”以付齐为首的官兵齐声领令,冲进房间就要去抓韩让。 韩让拿起茶杯摔在地上。 “啪!” 随着一声脆响,韩让愤然起身:“于则成!你这是构陷!老夫什么时候私通西夏了!” 这时,付齐已经带人冲到桌案前,不由分说的抬起一脚把韩让踹翻在地,拿出绳索就把对方和师爷绑了个结实。 “于则成,你放开我!你这只萧家的狗!你这是污蔑,你是构陷,你这是以下犯上,老夫要弹劾你!!!你……,唔唔唔!” 付齐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块破布,把韩让的嘴堵住了。 张义这才转过头,仿佛刚看见董虎似的:“咦?董县尉,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董虎的手里已经拿着一份公文:“回县尊的话,县里衙役捕头使用的刀矛器械,折损的差不多了,下官这次过来是想向节度使讨要物资的。” 说着,就上前几步,把那份公文递了过去。只是在二人面对面之时,董虎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抽屉!” 张义微微点头,就摆了下手:“这些都是你分内事,本官就不看了。” 说完,就向付齐朗声吩咐:“搜!” 说话的同时,目光向桌案那边瞥了一眼。 付齐立即会意点头,在吩咐手下官兵搜查的时候,就走到桌案后面,在桌上一通翻找无果,就伸手拉开抽屉。只见,那封信正躺在里面。 “统领,这里有封书信。” “哦?是吗?我看看。”张义说话的同时,已经来到付齐面前。 他抽出信纸展开观瞧,一番冥思苦想后,就把信纸放在蜡烛上炙烤。 片刻的功夫,一串字迹就从信纸的空白处显现出来。 张义当着众人的面,朗声宣读:“来信已收到,会速转国相。另速查筹粮缘由。李复。” 短短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可众人也已经明白了大概,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张义也是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微笑着来到韩让面前,伸出手一下下的打在对方脸上:“韩让!你还有何话讲?可别告诉我,国相只是什么人的外号。据本官所知,无论我大辽还是南边的宋国,可都没有国相这个称呼。能称为国相的,这天下间只有西夏的没藏赤地了。” 说着,他又失望的叹了口:“韩让啊,你韩家可是世代深受皇恩。怎么偏偏出了你这么个忤逆的子孙!” 此时的韩让,饶是有再多愤恨不甘,也只能在绳索的捆绑下苦苦挣扎,嘴里更是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唔唔”声。 张义不再理会对方,向着付齐朗声吩咐:“把此贼连同同伙一起带走!” “是!”付齐朗声称是,亲自押着韩让和师爷离开衙门。 张义则故意拖后半步,把那封加密书信展示看热闹的围观众人。 “都看看,看清楚,别又说本官倚仗权势胡乱抓人。誓问,哪个好人会在空白处,用药水写字。” 兴庆府,飞龙院。 随着小皇子李谅祚继承皇位,拜没藏赤地为国相,飞龙院这个西夏的秘谍组织就遭到了清洗。 以李陇为首的一伙人,因为亲近刘奇都被抓捕入狱。接替他们的则是富林以及没藏家族暗中培养的死士。这些人虽然有高超武功又精通暗杀,但是对于情报一道却一窍不通。 现在的飞龙院正使,虽然还是李崇仁,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实际掌权的却是富林一伙。 值房里,李崇仁正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唏嘘感叹。曾几何时,自己有审阅不完的卷宗公文。可现在……,哎! “报!”房门外,小吏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 李崇仁慵懒的应了一声,就拿起茶杯继续饮茶。 小吏走进房间,抱拳行礼:“使君,驻辽国大同府统领李复,求见!” 李崇仁在脑中回想一下,立即来了精神:“快,快把人叫进来。” 稍后,从大同逃回兴庆府的李复,就在小吏的引领下走进房间。 “下官!驻辽国大同……。”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崇仁已经出声打断:“李复,你怎么回来了?” 李复并没有着急答话,而是看了眼左右。 李崇仁会意的挥了下手。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李复才脱去外袍,从里衣的夹层里取出老者送他的那封信。 “使君,您看看这个。” 趁着李崇仁看信的机会,他就把大同府发生的所有事情讲述了一遍。 当李崇仁看清书信内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对方。 “辽国要攻打咱们,还是兵分三路?” 李复无奈的点了点头:“下官不敢欺瞒,当初下官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之前的种种迹象,又从旁印证了其真实性。” 说着,他就把大同府刺史下令筹粮的事情,着重讲了一遍。 李崇仁听完,不置可否的问道:“你觉得那老者有几分可信?” “这个……。”李复一时语塞,思忖片刻才无奈摇头:“下官实在找不到他骗我的理由。总不至于,穷极无聊了,拿下官折腾着玩吧?况且,您看看信里写的那些,下官虽然不善军武,也看得出来那些绝不似作伪。” 按照李崇仁以往的办事风格,现在就该拿着这封信进宫面圣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漫说自己已经被架空,就算是没有富林那伙人,宫里的皇上也不是以前的那位雄主了,而是换成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娃娃。 他思来想去,这才朗声吩咐:“来人!备马!本官要去国相府!” 第882章 效果初显 国相府 在没藏讹庞死后,没藏赤地并没有选择入驻主院,甚至没有把那些女眷赶出府门,而是把她们继续留在后院养老。他自己则依旧留在之前小院内居住,只是偶尔去后院书房坐坐,缅怀一下逝去的大伯。 此时,没藏赤地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那张大伯曾经坐过的躺椅发呆。 门外突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老爷,飞龙院李使君在府门外求见,说是有机密要事禀报。” 没藏赤地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把人领到小院去。” 稍后,二人在小院的石桌旁坐下。 “李使君,找本官何事?” 李崇仁立即把那封信递了过去:“这是派驻辽国的秘谍刚送回来的,请国相过目!” 半炷香后,没藏赤地把信放在桌上,起身在小院里来回踱步。 李崇仁也不敢搭话,只能在一旁束手而立。 半晌,没藏赤地停下脚步:“李使君,说说你的看法。” 李崇仁心中早有腹案,先把李复的遭遇复述了一遍。临了,才轻声说道:“国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若是空跑一场也就罢了,大不了损失些许钱粮。倘若此事为真,那……。” 虽然没藏赤地没听到下文,其中意思也已经明白。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是这个道理。” 拿定主意的没藏赤地,立即遣人去联络三司等各个相关衙门,让那些负责人尽快赶过来。 等目送老管家走远,没藏赤地才回到石桌旁坐下。 “李使君,刘……,嗯,于则成的事情,可有结果?” 说话间,眼中有一丝杀意隐现。 李崇仁见此,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即如实禀报:“按照李复的说法,姓于的就在大同府做官,只是此人行事非常谨慎,李复也是因为一次不成功的暗杀暴露身份。幸而得到宋国秘谍搭救,否则,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说道:“国相,宋国秘谍倒是表现出合作的意愿,还留下话,咱们要是同意,可以遣使去宋国商议。您看……?”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不置可否的说道:“此事富林怎么说?” 李崇仁闻言一愣,心中那份火热,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冰彻入骨。好在凭着多年的官场历练,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下官来的匆忙,还没和富使君提及此事。” “那等你们拿个对策,再报上来吧。” “是。下官领令。” 最先赶到的是飞龙院副使富林,在他走进小院看见李崇仁的一刹那,眼中的厌烦一闪而过。 “下官富林,见过国相!” 富林刚要抱拳行礼,就被没藏赤地伸手止住。 “那些虚礼就免了吧,坐下说话。” 没藏赤地等对方坐下,就让李崇仁又复述了一遍与宋国合作的事情。 临了,没藏赤地才说道:“富林,你的意思呢?” “这个……。” 富林瞥了眼一旁的李崇仁,这才向没藏赤地轻声说道:“国相,下官以为事情倒是件好事。只是在接触之前,是不是先立个章程出来。就算是两国合作,也要有个主次之分吧?谁是主,谁为副?又派谁居中调度?期间产生了冲突矛盾,又该如何协调化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呢。” 眼见着没藏赤地陷入沉思,富林又继续说道:“这事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恐怕谈不拢的。下官这里倒是有件急于解决的事情,还请国相裁夺。” “哦?还有事?说说看。”没藏赤地从沉思中醒来,疑惑看向对方。 富林下意识看了眼李崇仁,这才向没藏赤地试探说道:“国相,既然已经知道了于则成的下落,以防夜长梦多,不如派出些人手赶赴大同,一举把此人除掉,以告慰老爷的在天之灵。” 没藏赤地只是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所言极是。” 他顿了一下,就看向富林:“你手上可有合适人选?” 富林闻言,心中一喜。一番假意思索后,就轻声说道:“国相,姓于的狡猾如狐,若想一举除掉此人,非是能人干才不足以担当重任。” 说着,他就很自然的伸手指向李崇仁:“下官纵观朝野,唯有李使君亲自出手,此事才能成功。” “我?”李崇仁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对此,他心如明镜,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用心狠毒。于则成再怎么重要,还不至于让自己一个飞龙院正使亲自出手吧? 他深吸一口气,并不急于辩驳,而是转头看向没藏赤地。 没藏赤地的想法几乎和李崇仁一样,只是……。 他瞥了一眼富林:“今天叫你来此的目的,是有件大事要谈。至于暗杀于则成,且等稍后再议。” 说话间,各个衙门的大佬主官已经纷至沓来。 没藏赤地先让李崇仁复述了一遍李复的遭遇,期间又把那封信交给众人传阅。 临了,才说道:“大家议一议吧。此事该如何应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诸位大佬立即分成三派。有对信件内容坚信不疑且力主出兵的,也有怀疑此事为假,请国相把李复抓起来拷问的。最后一派则是主张,趁着辽国还未发兵,立即派出使团与辽人接触。表明己方已经拿到他们的行军计划,争取让辽国放弃攻打大夏。 没藏赤地在看清各方态度后,也不做评价。而是转头看向枢密院使赵恬。 “赵枢密,枢密院能抽调多少可战之兵?” 赵恬闻言,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在心中稍作盘算,就伸手将五指张开。 “国相,如果真如信上所说,辽国七月初一发兵的话,下官能从各地抽调五十万军卒。只是……。” “只是什么?”没藏赤地立即追问。 赵恬看了眼左右,见没藏赤地没有屏退旁人的意思,也只能鼓足勇气说道:“只是现存的粮草,不足以支撑大军作战。” “什么?”这次不止是没藏赤地了,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赵恬深吸一口气,无奈说道:“国相有所不知。过去的一年里,李陇在各地建了不少制酒作坊,又用手中权利从各地的粮仓里购取大批粮食作为酿酒原料。所以……,这个……。” 说到这里,见对方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赵括只能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第883章 筹粮方略 没藏赤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心中怒火,盯着赵恬说道:“粮草还有多少?” 赵恬看了眼在一旁装聋作哑的户部尚书,这才答道:“根据上月户部送来的公文,粗算下来只够供应十万大军一月所需。” “李陇!该死!!!”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已经愤愤然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这一举动,吓的在场众人齐齐低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还是富林奓着胆子说道:“国相,下官倒是有一计,应该能在短时间筹集所需粮草。” “哦?说说看。”没藏赤地立即停下脚步,直直盯着对方。 只听富林轻声说道:“找地方上的那些富户商贾借粮。” 说完,见对方没有立即反对,他才详细解释:“据下官所知,那些富户商贾的家中通常会囤积大批粮食,以待冬天拿出来贩卖能获得不菲利润。如果国相应允,飞龙院可以组建一支人马,专门负责劝说那些人自愿把存粮交出来。这样一来,粮草不足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不可!” 此时,不等没藏赤地发表意见,赵恬就断然拒绝了富林的提议。 赵恬见没藏赤地看向自己,连忙出言劝阻:“国相,万万不可啊。万万不能听信富使君的蛊惑之言。什么叫劝说?还不是威逼利诱,逼得那些富户商贾不得不交出粮食。国相,这是取祸之道,是要出乱子的啊。” 说完,赵恬就站起身一揖到地,大有对方不答应,自己就不起来的架势。 在场的也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富林话语里的意思,这和纵兵抢粮又有什么分别。只是碍于没藏赤地和富林的亲密关系,不敢出声规劝。 没藏赤地完全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而是脸色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不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李崇仁见此,心中一声哀叹,更加怀念先帝在位的那段日子。也许先帝爷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是,可至少人家不伤民不害民。没钱了也是组织一支军队,南下宋国劫掠打草谷。面前这位倒好,没钱少粮了,先想到的却是如何坑害自己国中百姓。 “此事再议!” 就在李崇仁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赤地已经开口说道。 随即,向众人挥了下手:“诸位再考虑考虑如何筹粮,明天上午每人交一份方略上来。” 当这些人打算起身离去的时候,没藏赤地的声音再次响起:“富使君,你留一下。” “是!”富林躬身应是。 等院子里只剩两人的时候,没藏赤地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富林,找富户筹粮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 富林听对方提及这个,立即来了精神:“少爷,奴才自从去了飞龙院,每天除了监视李崇仁一伙,就是翻阅大量案卷,可是从中发现了不少各地豪商巨富的把柄。” 说到这里,他就笃定说道:“少爷,只要奴才把这些东西摆在那些人面前,就不信他们不低头就范。” 没藏赤地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思忖片刻就打定主意:“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不等对方起身领令,他又立即补充:“不过!你只能找些偏僻州县。像兴庆府这样的城市,就不要搞这些了,以免生了内乱。” “明白,奴才完全明白!”富林一脸笑意,满口答应。 没藏赤地喝了一口放凉的茶水,又轻声询问:“你在飞龙院那边如何?” 富林闻言一愣,一时没明白对方意思,也只能点了下头:“都挺好的。那些人对奴才挺恭敬的。当然了,这还是仰仗有少爷给奴才撑腰。” 没藏赤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李崇仁呢?平时表现如何?” 富林听对方提及此人,心里也琢磨出一些味道。当即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无奈:“嗨!别提了!少爷,您是了解奴才的,奴才是最不喜欢传人是非的。可这个李崇仁实在是太过分了,整天仗着自己是飞龙院的老人,在哪里倚老卖老,还笼络了几个人跟奴才对着干。弄得奴才想在飞龙院干些什么,总是束手束脚的不得施展。” “哦,原来是这样啊。”没藏赤地用手搓揉着光洁的下巴,眉头也皱成川子。 富林一看对方这副样子,心中就是一喜,在旁试探说道:“少爷,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没藏赤地被人打断了思路,显得很是不满。白了对方一眼:“要不是怕你能力不足,管控不了偌大的飞龙院,少爷我当初在处理李陇的时候,就连他就一起办了!还能容他这般逍遥?” 富林闻言,心中的喜悦又盛几分。立即露出一副讨好表情:“少爷,飞龙院上下,已经被奴才收服了大部分。要是没有李崇仁从中捣乱,奴才有绝对信心让飞龙院胜过以往。” 没藏赤地眉头紧蹙,指节在石桌上轻声敲击,在心中左右衡量。 富林见此,决定再加一把火。 “少爷,奴才下一步就要派人出去筹粮,万一李崇仁在暗中掣肘,再生了什么乱子,怕是会影响……。呵呵。” 话音刚落,没藏赤地就长叹一声:“也罢!那我就先给他安排个其他差事。” “少爷,英明!”富林拱手作揖。 在二人说话间,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刚刚接受了城门官的检查,牵着骏马走进兴庆府。 半炷香后,他就来到位于城西的一家绸缎庄。 “客官!您是要给家人买布料做衣服呢,还是为您自己?”伙计热情的迎了过来。 汉子下意识看了眼周遭环境,见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就开口说道:“小哥,俺是受人所托,来跟你们东家谈一笔大买卖。劳烦小哥请顾东家出来一趟。” 伙计一愣,上下打量汉子,见其面色和善不似歹人,就把对方领到桌旁坐下,自己去后院找东家顾六。 一会儿的功夫,小六子就在伙计的引领下从后院走了出来。 “这位,我就是这家店的东家顾六。没请教,您是……?” “顾东家有礼了,我家老爷说了,想在你店里订三丈的锦缎,要蓝底白花的。两丈的绢,要大红的。最后要一丈的麻布,要接头少的。” 小六子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客官还真是大主顾,咱们去后院边喝茶边聊。” 第884章 同行 两天后,兴庆府南城门。 李崇仁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眼中满是不舍的看着这座城市。 “哎!” 半晌过后,他长叹一声,向车夫朗声吩咐:“走吧!” 四名亲近手下齐声应是,马车也缓缓启动,沿着官道一路向东驶去。 时至午时,正在车厢里看书的李崇仁就接到禀报。 “掌柜的,有两辆马车一直跟着咱们。” 李崇仁用手指在唇边蘸了点唾液,翻过一张书页:“只是跟着?可有其他动作?” “暂时没发现。”护卫的声音再次传进车厢里。 “那就密切监视!”李崇仁说完,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书。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驿站。 不等几人命令驿丞给自己分配房间,就见那两辆马车也驶进驿站大门。 一名护卫几步来到李崇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掌柜的,路上就是这两辆车始终跟着咱们。” 李崇仁转头向外望去。 两辆马车还没停稳,从其中一个车厢里就跳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半大小子。 等他站定身形,就伸手掀开车厢门帘:“少爷,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年人就从车厢里窜了出来。 “豹子,路上不是说了吗?出了兴庆府就不用叫我少爷了。咱们……。” 话刚说到一半,锦衣少年就看见了正堂房间里的李崇仁几人。 他连忙轻咳一声,摆出一副贵公子该有的架势。 “豹子,把少爷我的行李搬进去,记得跟驿卒说,开个宽敞整洁的房间,要是房子太小,少爷我可住不惯。” 在豹子应声称是的同时,另一辆车上相继跳下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最后才搀扶着一名中年人走下马车。 稍后,三人一起来到锦衣少年的面前。 中年人轻声说道:“少爷稍待,老奴这就去安排食宿。” “嗯,有劳了。”锦衣少年点了下头。 李崇仁看到这一幕,立即给随行护卫递了个眼色。 护卫会意的点了下头,借着中年人让驿卒登记房间的档口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你们也是兴庆府来的?” 中年人显然不愿意多做交流,只是随意的点了下头:“正是。” 护卫又向柜台上看去,那上面摆放着中年人刚出示的几张公检。 他刚要去看上面的名字和其他信息,一只大手就将公检盖住。 中年人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兄台,哪儿来那么大的好奇心啊?” 护卫露出一丝尴尬表情,连忙解释:“不瞒兄台,我们刚出兴庆府,就看你们在后面跟着。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同路人,也好搭个伴。毕竟这年头,路上不那么太平。” 护卫说着,手已经不自觉的摸向腰上跨刀,双眼更是紧紧盯住对方。 中年人自然看出对方的戒备,轻笑一声:“有话你直说就是了,还绕那么大的圈子。兴庆府往东就这一条官道,路上遇到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就再不理会对方,催促着驿卒早点安排房间。 护卫面色不显的站在一旁,直等那几人走进客房,他才把柜台上的登记册拿在手里。 “张虎?赤豹?嗯……。” 一连五天的时间,两队人终于来到了西夏边境最后一处驿站,再往前十余里就是三界山。 这一路上相处下来,彼此也算探明了底细。 “杨掌柜,你不是说去夏州做生意吗?怎么也跟着我们到这来了?” 此时的李崇仁已经换上一身圆领员外袍。 杨晖轻笑一声:“这季节正是杏仁价格好的时候,老夫就禀报了少爷。少爷决定去大同走上一遭,弄上几千斤回到兴庆府贩卖。” 说着,他就看向李崇仁:“李员外,你不是也说去夏州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说起来也是巧了,老夫跟你想的一样。每年就这段时间杏仁的价格最合适,老夫不去运些回来,岂不是亏了?” 杨李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朗声大笑。 晚间,杨晖让随行的丁六银燕在外警戒,就走进张虎和赤豹居住的房间。 等各自落座,杨晖就压低声音:“少爷,这些日子,你品出些味道没有?” 说着,还向旁边指了指。 张虎面对考校,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思忖片刻,才试探说道:“掌柜,那个李员外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其他几个,我总觉得他们的行动举止,有些熟悉的味道。可仔细想想,又说不出来。” 杨晖满意的点了下头,又看向赤豹:“小豹子,说说你的观感。” 赤豹挠了挠后脑勺:“几人也没什么吧?不就是做生意的嘛。您曾经说过,这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商贾的嘴。他们说出的话,能有三成是实话,就算是正经商人了。” 杨晖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赤豹,随即对二人开始点评:“少爷的感觉不错,观察的很是仔细。那几个的身上是有一股特殊味道,这点你比小豹子强。”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继续低声说道:“你俩想想,他们的行动举止,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赤豹在脑子里认真回想。 张虎倒是反应迅速,一拍额头:“对!掌柜说的极是!那几人给我的感觉是有点熟悉。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们那看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老家那位吴大叔!” 杨晖伸出手摸了摸张虎的头顶以资鼓励。又沉着脸看向一脸茫然的赤豹。 “小豹子,你还得练啊。” “哦!弟子受教了!”赤豹噘着嘴起身行礼。 与此同时,李崇仁和几名手下也聚在房间里。 “使君……。” 一名手下刚开口,就迎上李崇仁犀利的眼神,吓得后半句也咽了回去。 “我说过多少遍了,就算在没人的时候,也要叫我东家!真要是日后你在大同街上叫我一声使君,那咱们都得死!” 那人连忙抱拳赔礼,随即才尴尬的咳嗽一声:“东家,杨掌柜一行人,用不用提前处理了。” “处理他们做什么?”李崇仁舒服的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对方。 那人理所当然的答道:“那几人知道咱们是从兴庆府出来的,真要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崇仁已经出言打断:“知道又如何?” 那人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李崇仁轻笑一声:“你不觉得,一路上有他们的存在,能更好的给咱们提供掩护吗?” 第885章 齐聚大同 “干什么的?” 大同,城门官接过杨晖递上来的公检。 “回官爷的话,做生意的。您看身份这里写着呢,商贾!”杨晖指着公检上的文字说道。 城门官抬头瞪了对方一眼:“爷爷我不识字吗?!需要你来告诉?!” 杨晖陪着笑摇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城门官把公检还给对方,就向旁边努了努嘴:“你们几个去那边搜检去。” “唉,小人这就过去。”杨晖挥了下手,张虎几人就赶着马车去一旁接受搜检。 借此机会,李崇仁也把公检递了过来。 “官爷,小人几个跟他们一样,也是来做生意的。” 城门官接公检的同时,白了对方一眼:“大爷问你了吗?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小人多嘴了,多嘴了。”李崇仁连忙赔笑。 正在这时,众人只觉脚下的大地在震颤,同时从远处传来人仰马嘶之声。 城门官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崇仁,手搭凉棚循声向远方望去,就见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数百骑士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正当城门官要吩咐手下戒备之时,远处的队伍里有十余骑突然从队伍里窜出,如同离弦的箭矢般,向着城门这边疾驰而来。 片刻的功夫,十几名顶盔掼甲的骑兵来就来到近前,为首一人手握一枚明晃晃的腰牌大声喝道:“北枢密院萧副使,到大同府公干!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城门官在验了腰牌后,立即把城门外的百姓哄到两侧,同时指挥着手下搬开拒马给那位萧副使让路。 与此同时,远处的数百骑兵将萧思礼主仆三人护在中间。 张义看着骑在马上气喘吁吁的寿喜:“老爷爷,临行前小子就劝过您吧。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该跟着一起过来。” “屁话!什么叫不该过来?主子是来大同府公干的,没了老夫在身边辅佐怎么行?”寿喜用袍袖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 领先二人半个身位的萧思礼,对于寿喜的执拗也只能选择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这支队伍距离城门还有几十丈距离,萧思礼就举起手臂向下压了压。 张义见此,抢在寿喜前面就朗声传令:“放缓马速!”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名骑士立即勒紧缰绳,同时列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城门进发。 寿喜张了张嘴,无奈的把将要喊出的话咽了回去。随即责怪的白了于则成一眼,嘴里小声嘟囔:“就你多事!” 萧思礼倒是被对方给逗笑了,用马鞭指着寿喜笑道:“哈哈!你个老货,则成是心疼你,别不知足!” 寿喜佯装出一副委屈样子:“主子,这混小子哪里是心疼老奴啊,分明是想出风头。” “哈哈!”萧思礼朗声大笑。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城门前。 此时,混在人群里的李崇仁,看着骑在马上的那名少年很是眼熟。定睛望去,不是心心念的于则成又是何人?眼见着对方转头向自己这边看来,慌忙转回身去。 与此同时,在马上左右四顾的张义,也在人群里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脑海中思忖着对方是谁,就看见了张虎赤豹几个正看向自己。 张义强压下心中的喜悦,向着几人站立方向微微颔首,就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跟随着队伍进了大同城。 张虎看见师父的那一刻,喜悦心情也是溢于言表,要不是一旁的杨晖拽了下他的袍袖,险些就蹦跳着大喊起来。直等到师父的背影消失,他才挣脱开杨晖的手:“杨掌柜,咱们现在去哪儿?” 杨晖下意识看向左右,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立即递给对方一个眼神,朗声说道:“少爷,如今时辰尚早,不如咱们抓紧赶路,等到了怀仁县再投宿。” “不是,他……。” 张虎指着张义消失的方向,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杨晖投来的警告眼神逼了回去。 “少爷,还是抓紧赶路吧,咱们赶到怀仁还要一个多时辰呢。”杨晖隐晦的拽了一下对方衣袖。 此时,李崇仁已经拿回公检,也带着随行几人到这边接受搜检,恰巧听见二人对话。 “杨掌柜,你们也去怀仁县?” 杨晖闻言一愣,心生警觉的同时,微笑看着对方:“听李员外的意思,也要去怀仁县?” 李崇仁一脸坦然的点了下头:“杨掌柜,怀仁县的杏仁是出了名的肥美,我自然是要去的。” 杨晖下意识和张虎对视一眼,一时间搞不清对方究竟是跟踪自己呢,还真是出于巧合。 还是杨晖最先反应过来,干笑两声:“这样也好,咱几个路上也算是有个伴了。” 说完,就催促着张虎几人登车。只是在临钻进车厢之时,隐晦的给了负责赶车的丁六银燕一个眼神,示意二人小心戒备。 在两拨人结伴赶往怀仁县的时候,张义已经陪同着萧思礼来到了临时下榻的府邸。 郑刺史等一众官员,此时也已经收到萧思礼进城的消息,纷纷赶到府邸外面求见。 张义借着萧思礼接见官员的机会,把寿喜叫到外面。 “老爷爷,小子的差事这就算办完了。县里还一堆差事等着处理呢,您看……。” 说着,他就眼巴巴的看向寿喜。 寿喜看了眼挂在西边的太阳:“你急个啥,都这时辰了,不如明天吃了早饭再走吧。” 张义无奈苦笑:“小子也不愿意折腾啊。可文会召开在即,县学究竟能不能一飞冲天,在大同拔得头筹,就看这一下了。” 说着,他偷眼看了下房间里的萧思礼,见对方正在跟郑刺史说话。就压低声音对寿喜说道:“老爷在的这段时间,小子竟陪在他身边了,耽误了好多公事。不是说,还要随军去西夏吗?小子总要把县里的事情安排妥帖才好。” 寿喜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那行吧,老爷这边交给老夫了,你快点赶回去吧。” “谢谢老爷爷,那小子就不跟老爷辞行了,一会儿您帮忙说下。另外,魏家兄弟就留在老爷这边吧,多一层保护,小子也心安不少。” 张义可不想魏家兄弟搅扰了自己的好事,干脆借机把他们留在府城。 说完,也不等寿喜答复,就一溜烟的跑出府邸。 “这臭小子……。”寿喜看着对方脚步匆匆的样子,就笑骂一句。 第886章 师徒重逢 “东家,依您看,杨晖这伙人是……?” 官道上,李崇仁的四名手下,除一人负责赶车,其余三人已经被他叫到了车厢里。 李崇仁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老夫到现在都没看透。要说他们是商贾吧,举止谈吐少了些市侩。可要说是普通富户嘛,家里的子弟没事跑怀仁县做什么?看不透,实在看不透。” “东家……,” 这人伸出手向上指了指,用仅有几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您说会不会是那位派来的?等咱们事成后……。” 说着,就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会!就算那人有所安排,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李崇仁立即否定了对方的判断。 说话间,车厢里的几人就听马车后方传来滚滚的马蹄声。 李崇仁立即示意手下查看情况。 一名手下把门帘掀开一角,就见身后的官道上,正有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追赶上来。 “有辽军。” 李崇仁闻言,一把将对方推到一旁,借助缝隙向外观瞧。只见后方确实有一支辽军,带队的则是一名身着绿色官袍的年轻人,而这人正是此行要杀的于则成。 当他见到这一幕的时候,险些惊呼出声,只以为对方在城门处已经认出自己,特意带了队伍来抓他的。 “戒备!” 说话间,李崇仁已经抽刀入手,全身戒备的趴在缝隙上,观察于则成的一举一动。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车内气氛也逐渐变的紧张起来。 当距离仅剩十丈的时候,李崇仁低声吩咐:“准备!”,同时握住钢刀的手,也加了几分力气。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 只见于则成将双手笼在嘴边,向着前面几辆车高声大喊:“前面车里的,可是去怀仁县参加文会的?” 李崇仁及其手下,诧异的相互对视一眼。 此时坐在前面马车里的杨晖几人,也听见了张义的喊声。 张虎刚要探出头去,和日思夜想的师父打声招呼,就被杨晖按住肩膀使其动弹不得。 杨晖不等对方出声争辩,已经从窗口探出头去:“原来是于县尊啊,您这是回衙门?” 张义在喊话的时候,本就心存戒备,在听见了杨晖回答后,立即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面前的三辆马车不全是杨晖一伙人的。 心思电转间,他高声回答:“是啊。本官刚把萧特使护送到大同,正要赶回怀仁呢。”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策马超过李崇仁乘坐的马车,下意识看向车厢窗户。只可惜有窗帘遮挡,看不见车厢里面的情况。 不等张义追赶上杨晖几人那两辆马车,负责驾车的丁六银燕,已经主动把马速降了下来。 这样一来,紧随其后的李崇仁那辆马车也不得不放缓速度,这使得藏身在车厢里的李崇仁异常紧张。 他急中生智,伸手在车厢挡板上连拍三下。 赶车那人听到声音立即会意,扬起马鞭就抽在拉车的驽马屁股上,同时牵动缰绳使得马车从一旁超了过去。 张义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只以为是顺路遇到的。 外人走了更好,更方便自己和杨晖几个说话。 直等到那辆车远去,他就向同行的付齐吩咐:“老付!带着你的人先行一步,本官跟他们结伴回怀仁就行了。” “统领,这……。”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我的安全无虞,你带人回营就是了。” 付齐见于则成已经打定主意,只好在马上抱了下拳,率领着手下官兵向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杨晖趴在窗口,眼看着那队官兵走远,立即让丁六停下马车。 稍后,不等马车停稳,张虎已经从车厢里窜了出来,对着翻身下马的张义抱拳行礼。 同时用颤抖声音说道:“小人张虎,见过于县尊!”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左右,确认了周遭没有旁人,就轻声逗弄对方:“虎子,应该管我叫啥?” 张虎也同样观察了一下,见再没有外人在场,立即展开双臂向张义扑了过去。 “师父!” “唉!这就对喽!” 张义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又去看站在车旁跃跃欲试的赤豹。 “小豹子,不认识我了?” “师父!”赤豹喊了一声,也一头扎进对方怀里。 此时,车上几人也已经跳下马车,纷纷向张义行礼。 张义怀里抱着两个徒弟,目光从杨晖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诸位,一路辛苦了,没出什么事吧?” 杨晖上前一步:“托您的福,这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没出啥纰漏。” 张义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师父,徒儿发现个蹊跷事。”张虎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 张义爱怜的抚摸着张虎的头顶:“说说看,啥蹊跷事。” 张虎立即把李员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临了这才说道:“师父,您说巧不巧?我们都是从兴庆府出来的,结果跋涉千里,目的地还都是怀仁县。” “哦?”张义转头看向杨晖,见对方点头示意,也觉得此事蹊跷。 “还有呢。” 只听张虎继续说道:“李员外几个给人的感觉,和京城的吴大叔一模一样。” “什么?”张义听对方拿吴宇和什么李员外做对比,心里立即警觉起来。 杨晖在旁适时出声:“郎君,错不了的。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李员外的一举一动,还有他看人的眼神,我有七成把握此人是秘谍出身。” “秘谍?” 张义经过对方提醒,立即回想起了城门外看到的熟悉背影。 “师父,杨先生说,您这次叫我们过来是参加科举的?”赤豹抬起头看着张义。 张义被对方这么一打岔,索性将此事暂且放下,对赤豹点了下头:“小豹子说的不错,为师喊你们过来就是要参加科举的,等你们高中了,为师还要安排你们在辽国当官呢。” 这时远处官道上,有几个赶路的百姓向这边走过来。杨晖立即邀请张义师徒上车说话。 “走,咱们上车,一会儿我亲自带你们去县学办理入学。” 张义说着,就领着两个爱徒钻进车厢。 稍后,马车缓缓启动,向着怀仁县的方向出发了。 第887章 李仁其人 县衙后院 “县尊,您找属下有何吩咐?”户房主事齐东向于则成拱手行礼。 张义指着两个徒弟对对方说道:“他们两个是朔州的学子,听说五岳先生要在我县传授学问,特意从家乡赶过来的。只是,路上却遭遇了马匪,行李细软等物被劫掠一空。叫你过来的意思,就是按照咱们之前说的,给他俩办一个怀仁县的户籍,二人就能进入县学读书了。” 有于则成这位上官亲自背书,齐东自然是满应满许的答应下来。 张义这时才像想起什么似得一拍额头,转头看向杨晖几个:“你们三个不是被派来陪读的吗?要不,也跟你们少爷一样,落户我怀仁县算了,这样出入也方便些。” 这些安排都是张义在路上交代过的,杨晖三人当即就答应下来。 就在齐东要领着几人去办户籍的时候,张义又补充道:“你派人去趟县学把五岳先生请过来,就说本官今晚设宴摆酒,请他务必赏光。” “是!”齐东应声行礼,带着张虎几人就去前面办手续去了。 张义起身来到书房,提笔蘸墨给老家写了一封密信,主要是询问攻打西夏的安排部署和两国秘谍的合作情况。 他这边刚吹干墨迹,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县尊?县尊?五岳先生到了!” 张义把密信收好,推门走出书房。就见一名衙役正在后院左右四望,其身后则是五岳先生和老仆梁丰。 “本官在这呢。” 稍后,等他打发走了衙役,三人就围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 张义先把那封密信交到梁丰手里:“老梁,尽快遣人送回老家。” “是,属下明天一早就去联系。”梁丰说着,就把密信揣在怀里。 张义交代完差事,才把张虎几人的事情说了。 “虎子和小豹子已经来了吗?”梁丰在庄子的时候,就对这俩孩子很是喜欢。听说他们来了,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不等张义回答,就听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三人转头望去,就见张虎几个已经穿过月亮门回到了后院。 众人见面自是欢喜不已,张义又让小吏去街上要了一桌酒席,权当给张虎几人接风洗尘。 晚间,等酒至半酣,杨晖凑了过来。 “县尊,我还是觉得路上那几人行色可疑。” “哪几个?” 此时的张义,已经被灌了两斤浑酒,只觉得头疼欲裂。 杨晖见对方这副样子也只能无奈摇头:“就是一路上始终跟随着我们到这里的几个人啊。” “哦,你说的那几个啊。”张义揉捏着疼痛的额头。思忖片刻就对一旁的梁丰招了下手。 等对方在身旁坐下,张义就指着对方向杨晖说道:“你跟老梁念叨念叨,回头让他去查。” 杨晖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把一路上的遭遇和那几人的样貌说了。 “我们从兴庆府出来就遇到他们……,起先他们说是去夏州的……,我们就这样一起到了三界山……,后来,这一路上……,这不就来怀仁县了吗?我再说说几人的长相,你也好查找。那个东家姓李,叫李仁,看相貌应该有五十余岁的样子,长方脸,额下三缕短髯,长着两条斜插入鬓的剑眉。哦!对了,他左边的眉毛是断眉,有一条一寸长的伤疤。” 张义听到此处,浑身激灵一下。忙伸手打断杨晖的话:“你再把那个叫什么李仁的相貌说一遍!” 杨晖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就把李仁的相貌特点又复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他没那么大胆子吧?” 杨梁二人见对方如此表现,眼中满是茫然之色。 不等他们询问,张义就一拍大腿起身向着前衙跑去。 当他找到巡夜的衙役,立即吩咐:“你去把四个城门的登记册子给本官拿来。” 衙役见对方一脸焦急神色不敢怠慢,跟同伴交代了一声拔腿就向外面跑去。 一炷香后,张义捧着几本册子回到后院。 “杨晖,梁丰,你俩随我去书房。” 等二人走进书房,张义就随手扔给每人一本册子:“把那个叫李仁的出入城记录找出来。” “嘭嘭嘭~~~” 随着敲门声响起,张虎探头进来:“师父,怎么了?” “没事,要是吃完了,你们就先和五岳……。” 张义本打算让张虎几个跟五岳先生回县学休息,可话说到一半,就又改变了主意:“今天你们几个就住在后院吧,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情叮嘱你们。” “是。”张虎应了一声,就重新关上房门。 这时,杨晖已经找到了李崇仁的进城记录:“县尊,你看看,就是他们几个。” 张义随意扫了一眼就点头吩咐:“再查查,有没有出城记录。” 一炷香后,几本登记册子几乎被三人翻烂了,也没找到李崇仁几个的出城记录。 张义见到是这个结果,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到椅子上,脑子里想着几人来怀仁的目的。 难道又是暗杀?没藏赤地也太重视我了,居然派个正使过来。 “县尊,到底出什么事了?”杨晖见对方愁眉不展的,就试探问道。 一旁的梁丰也随声附和:“是啊,县尊,有事您跟老汉说说,老汉去办就是了。” 张义被人打断了思路也不气恼,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等二人坐定,张义就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李仁是他的假名。他的真名应该叫李崇仁。” 见对面二人还是一脸茫然,张义翻了个白眼:“西夏有个飞龙院,你们两个总知道吧。” “当然,跟皇城司一样,密谍衙门嘛。”杨晖点了下头。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里面品级最高的官员是飞龙院正使。而这个李崇仁就是那位。” “什么?您说他是……。”梁丰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杨晖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张义:“县尊,这怎么可能?您会不会搞错了,那样一个和司使一般的人物,会跑到怀仁县来?” 此时,梁丰终于想到了什么,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郎君,那他来此的目的,会不会……。” 说着,他就伸手指向对方。 张义长叹一声:“哎!现在还说不准呢!但愿不是吧。” 第888章 各方算计 杨晖眼珠转了转,随即低声说道:“县尊,要不……,把他绑弄回去?这可是奇功一件啊!” “靠!”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想啥呢?这里距离边境至少百余里,还是这么一个大活人,你以为小猫小狗呢。” 杨晖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又继续说道:“要不就让辽人抓了算了,好歹也是个西夏高官,怎么都算你的一份功劳。” 张义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 他出于职业本能,觉得李崇仁还能发挥更大价值,只是一时还没有彻底想好。 “明天我先给他找出来,至于怎么对他,再容我想想。” 怀仁县尉董虎,在被张义接二连三的收拾以后,算是彻彻底底的选择了臣服。基本上只要张义一声令下,他就无条件的执行。 这天早上,张义把董虎叫到值房。 “老董,你看看这个。”张义说着,就把写有李仁信息的纸递了过去。 “李仁?” 董虎刚要出言询问,张义已经主动介绍:“这个李仁是从西夏来的商贾,随行还带了四个伙计,大概昨天傍晚进的县城。我现在给你两个时辰,要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把他的落脚点给我找出来,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董虎没有片刻犹豫就点头答应:“县尊放心,只要这个李仁还在城里,下官就能在短时间把他找出来。” 在张义想方设法寻找李崇仁的时候,李崇仁正在听取手下的汇报。 “于则成这个人,平时就住在衙门后院。听说除了几名护卫以外,还有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按照人们形容的样貌,那老者应该是个老太监。” 李崇仁对老者是不是老太监倒不在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还有吗?” 见那人摇了摇头,他就吩咐道:“这两天再加把劲,争取探查清楚衙门特别是后院的布局情况。” 说完,他就看向另一名下属。 “小的倒是听到一个消息,说近期县里来了一位大儒,还要举办一场文会,届时会邀请大同府两州七县的学子一起参加。提供消息那人还说,于则成已经答应出席了。” 李崇仁挑了下眉,轻抚短须:“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要是能在外面刺杀最好,也省的进入衙门冒险了。” 他见对方没有再多消息,就看向另外两名下属。 两人挠了挠后脑勺:“属下无能,遇到的几个都出奇的谨慎,属下害怕暴露身份,所以……。” 李崇仁向下压了压手,打断二人说话:“这样,你们下一步的重点就放在那场文会上面。组织的时间,地点,务必要打探清楚。” “是!”几人齐声应是。 “嘭嘭嘭~~~”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李崇仁给了属下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去看看情况。 房门刚被打开,就见店伙计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有些凶狠的汉子,其手上捧着的托盘里摆放着几块点心。 店伙计指着身旁的汉子介绍:“客官,这位是小店刚雇的厨子,掌柜令他做了几样点心出来,送给各位客官品鉴品鉴。” 他说着就向旁边挪了挪,让厨子正对房门。 开门这人回头向李崇仁看去,以征求对方意见。 李崇仁所有精力都放在于则成的事情上,哪有胃口吃这些,不耐烦的向对方摆了摆手。 那人立即会意点头,像轰苍蝇似得向门外二人挥了下手:“拿走拿走,我们不爱吃那些东西。” 说着,就“嘭”的一声,把房门重新关上。 “东家,人已经打发走了,您继续说。”说着,那人就重新落座。 只是四人都不知道的是,那个厨子在房门关闭后,立即把托盘交给伙计,轻手轻脚的跑下楼梯,随即出了客栈,一头钻进对面的小巷。 “看清楚了吗?” 小巷里,等待已久的董虎立即发问。 “县尉,看清了。房间里正好五个人,确实有一个岁数大的,眉毛也是断眉。很有可能就是县尊让找的李仁。” 董虎听了对方的禀报,嘴角几乎要咧到后脑勺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老子刚刚出马,就有如此大的收获。 “县尉,接下来怎么办?”那人低声询问。 董虎心中早有计较:“你们密切监视几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断眉,必须给我盯死了。本官这就回去禀报县尊!” 稍后,董虎就赶回县衙。 只是,他刚迈过门槛,就开始小跑。等来到于则成的值房,已经是气喘吁吁。 “县……,县尊……,下官……,终于……,终于找到……,找到那人了。” 张义见对方累成这副样子,也不好急着追问,只能先让小厮奉茶。 “老董,不过是一件普通公务而已,不必如此。坐,先坐下休息休息,等喘允了再说也不迟。” 董虎心中欢喜的同时,又用袍袖擦了下清爽的额头。 “没事……,县尊交代的……,差事,就算……,累死也要尽快完成。” 张义耐着性子等对方喝了口茶水,这才轻声询问:“老董,李仁的落脚处找到了?” 董虎陪笑说道:“是,都托了县尊的福,下官终于在聚福客栈找到几人了。” 张义闻言,立即翻了一记白眼。真要是李仁租住了谁家的宅院,找起来真要花些心思。可要是客栈,就另当别论了。全县总共就一大二小三家客栈,聚福客栈就是最大的那家,这么算来,险些没让董虎给骗了。 他也懒得跟对方计较,耐着性子问道:“你敢肯定,就是我说的那个李仁?” “不瞒县尊,是下官扮成了店里的厨子,假借送吃食的名义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下官在离开的时候,已经在周围部下眼线,密切监视对方几人的一举一动。” 董虎说着,又拿袍袖去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张义闻言,随即陷入沉思,指节有节奏的一下下敲击桌面。 董虎不敢去打扰对方,只能捧着水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 半晌功夫,张义终于打定主意。 “老董,辛苦你再跑一趟。把你的人都撤回来,一个都不要留。” “啊?不用继续跟踪吗?” “不用,把你的人撤回来吧,本官自有计较。另外,让那些人管住自己的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记住了吗?” 第889章 谈判的终点是要挟 “嘭~嘭嘭~~” 下午时分,李崇仁正在房间里筹谋刺杀计划,就被几下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谁!”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匕首,几步来到门后。 “客官,老夫名叫李崇仁,是从兴庆府过来寻人的。”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轰!!!” 躲在门后的李崇仁,在听了对方自我介绍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额头瞬间冒出丝丝冷汗。 对方分明在暗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了解自己此行的目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个让他心惊的声音再次响起。 “客官,可认识李复?老夫是他的旧识。” 门外那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李崇仁有半点犹豫了。他是真怕对方在门外胡说八道,引来店家的注意。 李崇仁小心拉开门栓,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迎面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位面色黝黑,颊边留着几缕长髯的老者。 乔装打扮的梁丰在看见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就轻声说道:“客官不必紧张,门外只有老夫一人,能否……。” 梁丰说着就伸手指了下房间里面,示意自己想进去。 李崇仁只是短暂思忖,就把匕首藏在身后,同时拉开房门。 “多谢!”梁丰仿佛没有发现对方眼中的异样目光,抬腿就向屋内走去。 当房门重新关闭的那一刻,李崇仁抢步上前,从身后一把搂住对方肩膀,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同时架在对方脖颈上。 “你究竟是谁?” 梁丰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堂堂飞龙院正使,居然如此小家子气。老夫若是想对你不利,又何必只身登门,大可以报给官府。那样的话……,嘿嘿,还能领上一笔不菲的赏钱,岂不是更美?” 李崇仁被对方说的老脸一红,仔细聆听周遭动静,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就松开了对方。 梁丰这才缓缓转身,轻蔑看着对方:“李使君,不管怎么说,老夫也算远来是客,就不请我坐下喝杯茶?” 李崇仁仔细打量对方,一头花白头发梳的潦草,有几缕头发径直垂在额边鬓角,脸色黑里透红,眼角布满鱼尾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踩一双灰色布履。 面前老者从面容到穿着打扮,只能用两个字概括——普通。 普通到混在人群里,很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梁丰见对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就轻笑一声,几步来到桌旁坐下。落座后,还不忘反客为主的指了指对面椅子,示意对方也入座。 李崇仁深吸一口气,也来到桌旁坐下,只是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梁丰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语气随意的说道:“李使君应该是见过李复的吧?” “当然。”李崇仁始终保持高度戒备,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梁丰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使君应该知道老夫的来历啊。” 说着,就伸出手指向对方,又指向自己:“你我虽算不上朋友,可也不用这么防着老夫。毕竟在此之前,老夫已经释放了足够多的善意。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李崇仁没心思跟对方闲聊,直接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 梁丰轻蔑的撇了撇嘴:“这很难吗?堂堂飞龙院正使李崇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夫甚至可以告诉你,在你进入大同城的那一刻,就被我们的人盯上了。” 李崇仁至此,才算基本排除了杨晖几人是密探的想法。可越是这样,他就更加惊诧于宋国秘谍的办事效率。 假如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皇城司的探子又是一群何等的存在? 正在这时,梁丰突然出声:“李使君,从进门开始,就是你在问。现在也该轮到老夫了吧?你来此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刺杀于则成?” 李崇仁双眼微眯直视对方:“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还来问我?” “那就是承认喽?李使君,老夫当初救李复的时候,就可是叮嘱过的,于则成暂时还不能动,他对我宋国还有用处。” “那又如何?于则成对你们有没有用,跟我西夏有何关系?他在我国犯了滔天大罪,这就是他必须死的原因所在!” 梁丰闻言,只觉得有一种无力感。张统领派自己来见李崇仁的目的,就是打探对方来怀仁县的目的。结果不出所料,对方还真是奔着刺杀来的。 “李使君,那就是没的谈喽?” “我只能说,很感激你们对李复的出手搭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拿出一些好处作为答谢。可是在于则成的事情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梁丰眼见着谈判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只能使出杀招,逼得对方知难而退。 “李使君,既然这么说,那老夫也没办法了。只能选择去官府投案自首,顺便把你们几人的行踪禀报给辽人。说不得,辽人一高兴,还能给老夫一官半职作为奖励。” “尔敢!!!”李崇仁是真的急了。 假如对方真的这么干,不仅自己完了,连远在兴庆府的妻儿老小,在失去了自己的保护后,也将遭受到富林的报复。 这一结果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梁丰伸手掸去衣袍上的尘土,对于李崇仁的愤怒表现的很是不屑一顾。 “实不相瞒啊。当初老夫被派到这里的唯一差事,就是为了保护于则成的安全,以确保他的周围人能鸡犬升天。假如李使君执意要对他不利,等于逼着老夫跟你们同归于尽。” 梁丰在说“周围人”那三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李崇仁自然听明白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你们真的在于则成身边埋有眼线?” “哈!何止眼线啊!这么跟你说吧,于则成身上有几颗痣,我们都一清二楚。” 梁丰说到这里,轻挑的向对方挑了挑眉:“李使君,于则成可是萧思礼眼中的红人,步入朝堂是迟早的事。随着他的官位不断提升,接触的秘密也会随之增多。这不比在城里安排几个探子,到处打探消息要强吗?” “嘶~~~” 李崇仁听了对方安排,倒吸一口凉气。 第890章 难言之隐 有一件事是李崇仁不得不承认的,对方的布局安排确实比飞龙院要高明不少。在低级官员身边埋下暗线,只需几年之功就能收到奇效。关键这种方法还极其安全,毕竟任辽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怀疑一个跟随多年的身边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与对方交换利益的念头。 只是……,念及自己在飞龙院的处境,李崇仁只能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先过了眼前这关吧,至于其他……,那不是现在该想的。 念及至此,李崇仁微笑看着对方:“既然如此说,那李某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放于则成一马也就是了。” 梁丰可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多年的斥候生涯,让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远超旁人。 梁丰见对方眼神飘忽不定,就知道李崇仁没说实话。 “李使君,官员是个什么成色,还瞒哄不了我。老夫只问你一句,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能让你放弃刺杀于则成?” 李崇仁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尴尬,可也只是一闪而逝。 他轻笑一声:“说笑了,李某不是说了吗?遂了你们的心愿……。” 不等他把话说完,梁丰已经出言打断:“李使君,不如这样,老夫说一个交换条件出来,你自己参详参详。” 说着,梁丰故意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再过些日子,辽国会举办科举的事情,相信使君是知晓的。要是使君愿意,老夫可以安排你们的人参加科举。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也有步入官场的机会。” 不得不说,梁丰开出的条件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假如真能得偿所愿,那将会给西夏带来无穷好处。 只可惜,梁丰却忽略了一点,李崇仁来此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为了立功受赏,而是出于被逼无奈。 “哎……。” 李崇仁在巨大诱惑面前,也只能长叹一声。 自己已经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是来自于国内的内部争斗,富林这个副手利用与没藏赤地的关系想清除异己。这才有了他远赴辽国,刺杀于则成的事情。 这次如果完不成任务,回去不仅无法交代,恐怕还会连累妻儿。可这些能跟对方说吗?堂堂飞龙院正使,旁人需要仰望的人物,却被属下逼到这种地步,还不够丢人的! 二,则是来自于面前的老者,假如断然拒绝对方的提议,恐怕真要闹个鱼死网破的下场。那样一来,自己这条老命也就算了,可妻儿老小……,哎! 梁丰见李崇仁迟疑,以为打动了对方,就继续劝说:“李使君,你我都是做同一行的,难道不明白其中利弊得失?还需要老夫的提醒吗?” 李崇仁沉思半晌,才悠悠说道:“事情重大,老夫还要考虑考虑。” 梁丰闻言就是一愣,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天大的好事,又有什么可考虑的。 他也不想逼迫过甚,索性点了下头:“如此也好!那老夫就给使君两天的考虑时间。两天后还是这个时辰,老夫再登门拜访。” 说着,梁丰就撑着桌案起身,只是在将要拉开房门之时,回头看向对方。 “使君啊,这两天就不要做什么鲁莽举动了。” 说到这里,梁丰用手指指向周遭左右:“为了确保使君安全,附近早已布满眼线。望好自为之,告辞!” 一番话说完,梁丰再不停留,闪身走出房间。 只留下李崇仁在房间里长吁短叹。 一炷香后,恢复了原本样貌的梁丰,就在衙门后院见到了张义。 “谈的如何?”张义连忙让杨晖给对方端上一杯茶水。 梁丰欠身谢过,随后就长叹一声:“他说要考虑考虑。” 说着,就把他和李崇仁谈判的过程,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疑惑的和杨晖对视一眼:“没道理啊,这个条件可以说是足够优渥了。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啊!” 梁丰也是忿忿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件事要是放在老家,老夫敢打包票,那些人做梦都会笑醒。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杨晖沉思良久,才试探询问:“郎君,你在西夏的时间久,飞龙院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意思,不过还是压低声音说道:“跟老家的皇城司差不多,算是皇上的私军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 杨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李崇仁的地位应该不低。要是这么说来,其中怕是另有隐情。郎君,试想一下,你觉得司使会亲自出国办案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义在心里反复琢磨,所有的谜团迎刃而解。 “对啊!李崇仁好歹也是飞龙院正使,就算没藏赤地再恨我入骨,也不至于把他派过来吧?” 梁丰也是一拍额头:“对对对!这也显得他这个正使太不值钱了!” 说完,他就看向张义:“郎君,要不,我再去探探他的口风?” “不用!” 张义立即拒绝对方提议:“上赶着不是买卖,你已经抛出这么好的谈判条件了,他都没有答应。再找也没什么用处。” 梁丰一拍大腿,恨恨说道:“嘿!要我说,这个李崇仁就是贱!干脆把他绑了交给辽人算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玩意!” 张义斜睨对方一眼:“他对咱们可是有大用处的,抓了岂不是可惜?” “那郎君的意思是?”梁丰杨晖齐齐看向张义。 张义隐含深意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客栈里,李崇仁在唏嘘感叹了一阵遭遇后,就动手收拾行装,做着随时出逃的准备。 同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在今夜他要借着夜色掩护,设法脱离宋人的监视,一举潜进衙门后院刺杀于则成。 等到他收拾停当,日头已经偏西。手捧着一杯热茶,一边想着具体行动细节,一边等待几名手下回来,届时当众宣布动手的命令。 可是,事与愿违。李崇仁直等到傍晚张灯时分,都没有见到几名属下的身影。 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几人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可是左等不回来,右等还不回来。这让李崇仁本就不佳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嘭~嘭嘭~” 突然间,房门被人敲响。 李崇仁一个箭步来到门口,问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回答。 一番思忖过后,他还是拉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空空如也,哪有半点人影的样子。 他刚要关上房门,就见地上放着一封信。 第891章 步步紧逼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李崇仁走出客栈,看着静寂无人的街道,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根据那封信上所描述的,自己的四名下属已经全部被抓无一幸免。起先他还抱有那么一丝残存希望,盼望着那只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可是……,直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终究还是没见到几人的身影。 “沙沙~,沙沙~”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际,一阵缓慢拖沓的脚步声响起。 循声望去,昨天见过的那名老者已经从对面小巷走了出来。 “李先生,起的这么早啊?”老者躬身施礼。 李崇仁有那么一刻,真想冲上前去,一刀结果了这个老匹夫。 他深吸一口气,几步来到老者身前,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们这是想逼迫李某吗?” 老者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李先生可是一宿没睡?” “少特么废话!”李崇仁抢上一步,伸手抓住老者衣领,鹰隼般的眼睛直视对方。 正在这时,突然从小巷深处闪出一男一女,手里握着利器,眼神不善的注视着李崇仁。 老者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迎着对方的眼神说道:“李先生,怎么说你也是身居高位者,一些体面礼数还是要讲的。” 说着,就伸出手去,硬生生的掰开了对方五根手指。 李崇仁刚要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马蹄声,用余光打量就见街道尽头正有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 这时,老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李先生,我们统领想要见你,不知李先生的意思……?” 李崇仁闻言,在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叹息,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还有的选吗? 北城外,荒僻村落。 当李崇仁跳下马车,看着面前这座不知道荒废多久的院落,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忐忑。 直到老者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这才整理心情,穿过斑驳的木门走进院子。 小院的布局很是简单,只有一正二厢三座房屋。 只见正房的房门是敞开的,李崇仁向里面张望,就见有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 “李先生,别让我们统领等久了!”梁丰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崇仁深吸一口气,向着正房就走了过去。 就在他走进房间之时,那个身影也已经转回身。 “李东家,久违了!” 当李崇仁看清那人长相之时,恨恨的点了下头:“杨掌柜,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杨晖轻笑一声,也不做解释,伸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李先生,咱们坐下说话。” “不必了!有话就直说吧!”李崇仁果断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杨晖摇了摇头,就独自坐在椅子上。 “李先生,是不是在国内遇到什么麻烦了?。” “哼!”李崇仁不屑地轻哼一声,甚至把头撇到一边。 杨晖对此早有预料:“既然李先生不愿意说,杨某不问就是。这次请你过来,是打算谈笔买卖。” 见李崇仁依旧不说话,杨晖就继续说道:“除了可以助李先生的手下进入官场外,我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给李先生一些方便,以让你手下在辽国立下一些功劳。” 李崇仁充满鄙夷的斜睨着对方:“杨先生,抛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就为了让李某不杀于则成吗?” “哈哈哈!” 杨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当即仰天大笑。 待笑声渐熄,他这才轻蔑看着李崇仁:“李先生,真不是杨某瞧不起你。你扪心自问,究竟还有没有能力致于则成于死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充满了对李崇仁的轻视羞辱,算是把他这个飞龙院正使贬的一文不值。 “你……!!!”李崇仁有心反驳几句,可终究还是把那些狠话咽了回去。 杨晖仰靠在椅背上,一副上司对待下属的模样:“李先生,这才对嘛。有个好的态度,咱们才能接着聊下去。” 李崇仁怒视对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杨掌柜,你这次让李某过来,就是要羞辱于我吗?” “唰~” 杨晖很是惬意的打着折扇,轻摇几下:“非也!杨某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见火候差不多了,他这才继续说道:“李先生,还是言归正传吧,刚才杨某提的两点,你觉得如何?” 时移世易,即使李崇仁心中再有不甘,身处现在这个环境,也不得不认真思考对方的提议。 半晌,他这才貌似艰难的点了下头:“可以,李某答应你们的要求。” “好!我说嘛,李先生就是爽快!” 杨晖仿佛没发现对方眼睛里的闪烁目光,把扇子一合,长身而起,对着门外吩咐:“把东西拿进来!” 片刻的功夫,梁丰就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托盘上摆着文房四宝几样物什。 杨晖用扇子指着桌上的笔墨说道:“李先生,口说无凭,还是要立下字据为好。” 李崇仁也只是嘴上答应,并没有彻底放弃刺杀于则成。毕竟,任务失败的话,等他回到兴庆府可不好交代。 “杨掌柜,这就免了吧。李某生于天地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个唾沫一个坑,说出的话一向算数,你这又何必多此一举?” “别!李先生,你我是什么人,不用杨某说出来吧?别什么天啊地的,就是赌咒发誓又有几分是真的?你别怪杨某说话难听,现在让你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也只是为了向上面交差。实际上,杨某的心里还是信不过你的。” 杨晖的一番话,算是彻底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把李崇仁逼到了墙角。 见李崇仁的眼神还是游移不定,杨晖干脆加上一把火:“其实吧,依照杨某的意思,昨天就该把李使君绑了送回我大宋去,届时换取些许功劳,岂不是更美?可奈何啊,上官不同意,只说让你留下只言片语就把你放了。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李崇仁闻言大惊,真若是依照杨晖的意思办了,自己连同全家老小的性命就算彻底交代了。 在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内心充满苦涩意味的李崇仁,终于提笔蘸墨,在纸上笔走龙蛇把自己答应对方要求,继而不杀于则成的事情写了下来。 一旁的杨晖梁丰二人,见李崇仁就范,彼此对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中的别样味道。 第892章 图穷匕见 片刻的功夫,李崇仁就放下毛笔,心有不甘的看着纸上那些文字。 杨晖伸手拿过那张纸,仔细端详一番,就随手交给梁丰。 梁丰把纸小心叠好,揣进怀里就重新走出房间。 “杨掌柜,李某可以走了吧?” 李崇仁简直一刻都不愿意待下去了,只想马上离开这个让自己备受屈辱的地方。 谁知,杨晖却向下压了压手:“不急,不急。李使君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你还待怎样?”李崇仁手握成拳,指甲已经陷进肉里。 杨晖轻笑一声:“李先生,怕是忘了吧?你那四名手下还在我手里呢,难道你不想把他们带回去?” 李崇仁暗骂一声糊涂,被对方气的连这件事都忘了。 不等他出言询问,杨晖就指着其身后一扇房门。 “他们几个都在里面呢。” 李崇仁不再搭理对方,转回身几步来到门前。等推开房门,就看见四名手下嘴上塞着破布,各自被绑在一条长凳上动弹不得。 他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就要给几人松绑。 可就在这时,那个杨掌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李先生,刚才你写的那份东西,算不算私通敌国啊。就算不是,那你为了自己保命,而跟皇城司达成交易,也足够砍头了吧?” 李崇仁闻言大惊失色,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不等他有所反应,那个恼人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好在,此事对我大宋有利,杨某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至于其他人嘛……,嘿嘿,可就难说喽!” 杨晖说完,就转身走出房间。 李崇仁的脸色变换不定,目光在四人脸上一一扫过。 刚才二人就在隔壁说话,难免没被这几人听了去。万一回到兴庆府……,哪怕只传出去只言片语,那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也就……!!! 被绳索绑缚的几人,见上官脸上变颜变色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当即就想奋力挣扎,同时向这位上官赌咒发誓。 只可惜……,他们不仅身体无法动弹,就连嘴也被破布堵着,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唔~唔~”声。 盏茶功夫,李崇仁就走出房间,找到正在院中赏景的杨晖。 “李某可以走了吗?”李崇仁沉声说道。 杨晖上下打量对方,除了刺鼻的血腥味外,全身上下连一滴血迹都没有沾染。 “李先生,果然有当机立断的魄力,杨某佩服,佩服之至。” 李崇仁不愿意跟对方废话,又追问一句:“李某可以走了吗?” 杨晖下意识后退一步,微笑看着对方:“别啊,李先生,杨某还有些事情没请教呢。” 此时的李崇仁,只觉倍感屈辱。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对方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饶是他官场历练多年,也不禁爆出粗口。 杨晖对此很是不以为意,淡定自若看着对方:“李先生,你对现在的西夏时局怎么看?” 李崇仁不耐烦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杨晖微笑摇头:“李先生,咱们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了。你这样的态度,会不会显得很没诚意啊。” 李崇仁只觉得被对方拿捏的死死的,烦躁的挠了挠头:“时局还用问吗?当然是乱局了。” “唉!有问有答,才是双方合作该有的样子。” 杨晖调侃一句,就脸色一肃:“李先生,你觉得西夏能抵挡的住辽国来袭吗?” “怎么抵不过?我大夏又不是没赢过。”李崇仁说起两国的战力,还是有些傲气的。 杨晖斜睨着对方:“怕是言过其实了吧?曾经的胜利代表不了什么,杨某只问这次,李先生就真的那么看好西夏吗?” “我大夏当然……。” 李崇仁话说一半,就被杨晖出言打断:“李先生,你们西夏的粮草可够?” 见对方脸色一变,他就继续说道:“你曾经的手下,飞龙副使李陇。可是没少在各地建酒坊吧?过去的一年多,他动用了多少仓库里的存粮酿酒。李先生难道不知?” 不等李崇仁出言辩驳,他伸手打断:“纵使兵卒再凶悍,刀矛器械再锋利。我就不信,饿上他们几天,还能如过去那般,把辽人杀的片甲不留。” “嘶~~~” 李崇仁倒吸一口凉气。 直到这时,他才算正视面前这人。 随即双眼微眯,上下打量杨晖:“杨掌柜,你知道的不少啊?” 杨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轻声说道:“李先生,辽国的作战策略相信你也是看过了的。辽皇此次动用了四十万兵力,分三路攻打西夏。他本人更是亲领大军二十万,誓要攻破兴庆府。” 说到这里,杨晖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相信你听说过吧?据我所知,李先生家中上上下下三十余口。尤其年初的时候,你的长子李原才得了一对龙凤胎,听说长得煞是可爱。假如,城破……,啧啧啧,哎!可惜喽!” 李崇仁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半晌,他这才盯着杨晖说道:“杨先生,你究竟要说什么?” “哈!不是我要说什么,而是杨某要问李先生一句,城破之时,你打算如何应对?难道真的不给自己和家人留条后路吗?”杨晖向对方挑了挑眉。 李崇仁斜睨着杨晖:“杨掌柜,你会这么好心?” 要说李崇仁一点不动心那是假的,任谁都知道城破之日,兴庆府将沦为地狱般的存在。可他不觉得对方一个宋人,会为自己这个大夏的秘谍头子着想。 杨晖手摇折扇:“只要李先生需要,杨某自会安排。要知道,他辽人能安排一个于则成混进西夏,我大宋就未必没那个实力。”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着彼此说道:“无论怎么说,咱们现在还是盟友嘛,举手之劳的事情还是能做一些的。” 李崇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杨掌柜,收起那份伪善面孔。你就直说,想从李某这里得到什么!” 杨晖竖起一支大拇指:“李先生说话就是爽快。杨某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按照我说的,写一封书信。李先生及其家人的性命,就包在杨某,哦不,是包在皇城司身上了!” 第893章 我是圣人 “这怎么行!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李某是万万不能干的!” 当李崇仁听了杨晖让他写的内容后,像是被毒蛇咬了一般,浑身颤抖着连连后退。 杨晖又怎会放过对方,一个箭步来到李崇仁面前:“李先生,你在怕什么,无非是写几个字而已。再说了,你刚才不是写了一封了吗?也不在乎再写一封吧?” “不行,这绝对不行!杨掌柜还是不要再说了。”李崇仁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杨晖见对方态度坚决,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李使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真以为杨某是在与你商量吗?” 说着,他就指向站在不远处的梁丰几人:“李使君,你现在就两条路。一,老老实实按照杨某的吩咐做,就能欢欢喜喜回到兴庆府与家人团聚。二嘛,嘿嘿……,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半炷香后,李崇仁扔下手里的毛笔,虚脱般的瘫坐在椅子上。 杨晖捡起那篇文章,仔细查看了两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随后就从袖笼里取出一张银票。 他当着李崇仁的面把银票一撕两半,把其中一半递到对方手里。 “李先生,他日兴庆府城破之时,自有人拿着另外半张银票前去救你全家。望先生珍而重之!” 李崇仁看着手里那半张银票,心里是五味杂陈,也不知道今天的选择是对是错。 不等他有所动作,杨晖又递过来一只包裹。 “李先生,这里有些盘缠吃食,门外也已为你备好了快马。先生,还是早些赶路吧。” 李崇仁长叹一声,向杨晖草草抱了一拳,就来到院门外翻身上马,向着西夏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张义,正在值房里听取县学博士胡数的汇报。 “县尊,下官走遍了二州七县,找那些科举有望的学子逐一谈了话。” 胡数说着,就从袖筒里拿出一份名单递了过去:“县尊,这些是答应来参加文会的学子名单,共计七十八人。另外,还有十一人,已经征得家人同意,愿意举家搬来怀仁县落户。” 张义的视线从那份名单上一一扫过,随即点了下:“胡博士辛苦了。” “哪里,哪里!下官只是做了些分内事,谈不上辛苦。”胡数虽然嘴上说的谦虚,可脸上的得意神情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恰在这时,门外小吏朗声报名:“报!县尊,有个叫杨晖的商贾在衙门外求见。” 张义连忙让小吏带人进来,同时又对胡数叮嘱:“这十一名学子及其家人的落户事宜,你去找户房主事,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有,几天后的文会,你也要抓紧筹备了,可别到时出了什么差错。” 胡数也知道还有客人要见县尊,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就告辞退出房间。 稍后,等杨晖走进值房,张义立即示意守门的小吏把门关上,并郑重叮嘱,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县尊,事情如您所愿,这是那人亲笔写下的文书。” 杨晖说着,就把李崇仁写的两封信和半张银票递了过去。 张义愣了一下,一边拿起其中一份文书,一边随口问道:“不是说了吗?让他写一份就行了。怎么还出来两份了?” 杨晖嘴角上翘,不免有些得意:“县尊,杨某总觉得那份还是差了些,就自作主张又逼着他写了另外一份。您给端详端详,看看力度够不够。” 张义拿在手里这份,正是与李崇仁达成交易文书。看写的中规中矩,就随手放下,拿起另外一张。 “大夏国君臣秘闻录?”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是啥意思。 杨晖则在一旁催促:“县尊,您往下看,下面精彩。” 张义只得敷衍的点了下头,可只刚看了一个开头,就险些惊掉了下巴。 “没藏讹庞是个没有小鸡鸡的天阉?没藏讹庞和家奴富林名为主仆,私下里以夫妻相称?没藏讹庞为讨好对方,每天都换女装,亲自……。咦!真恶心!李谅祚是皇后没藏黑云和亲大哥没藏讹庞私通生下的儿子?跟李元昊没有半点血脉关系?” 他默念了一遍,就不可思议的看向杨晖。 “杨……,杨先生,你这都啥啊?” 杨晖非常郑重的点了下头:“当然是李崇仁的证明材料了。”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县尊,李崇仁是啥身份?他亲笔书写的东西,谁又会怀疑?这要是有朝一日,把这份东西传扬天下……。嘿嘿!” “我靠!” 张义顿时觉得以往做的那些不算啥,至少自己还算个人。 “杨先生?” “属下在!” “以后有空了,就来本官这里坐坐,陪我聊聊天。” “属下也有此意。” 张义苦笑一声,就随手拿起半张银票。在问明了用途后,就扔在桌上。 “杨先生,还不知道吧,按时间推算,顾六他们已经在撤离的路上了。真等破城之时……。” 杨晖不在意的点了下头:“其实这半张银票也只是说辞而已,不许下一个承诺,李崇仁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范啊。” “……。” “杨先生,本官有一句憋在心里已久,实在是不吐不快。” “县尊请讲。” “与先生相比,本官就特么是个圣人!”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 随着举办文会的日期临近,胡数几乎每天找张义汇报一次筹备情况。 张义也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在处理了政务后,就跑去县学旁听五岳先生讲课。 倒不是他多么喜欢“之乎者也”的那套东西,只是单纯的想与那几个大宋秘谍距离近一些,那样他才不会感到孤单。 这一天,他处理了最后一份公文,正要起身去县学听课,就见魏峰脚步匆匆的走进值房。 “你怎么回来了?” 魏峰躬身施礼:“郎君,老爷让卑下接您去府城。” “去府城?说什么事了吗?”张义一边整理公文,一边随后问道。 魏峰下意识看了眼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说,三日后,皇上携文武群臣抵达府城,老爷让您跟着一起迎驾。” “啊?皇上要来了?” 第894章 老本行 “老爷爷,您怎么在这呢?” 张义在简单安排了怀仁县的公事后,就跟着魏峰赶到了府城。 只是,他刚来到萧思礼驻留的府邸门外,就见到寿喜正站在台阶上。 寿喜也不说话,微笑着向其招了招手,等于则成走上前去,就拉着对方来到偏僻处。 “小子,一会儿无论老爷说什么,你都别答应。实在推脱不过去,就随便编个理由,比如说肚子疼啊,头疼啥的。记住了吗?”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寿喜见对方这副样子顿时气急,抬起手就抽了于则成后脑勺一下。 “傻愣愣的干啥?老夫问你话呢!” “老爷爷,究竟咋了?”张义委屈的抚摸着后脑勺。 “别问,总之听老夫的准没错!”寿喜没好气的甩出一句。 这时,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寿公公,你怎么在这啊,让小的一通好找。” 话说到一半,他才发现站在一旁的于则成,脸上一喜:“则成,你在就太好了。老爷刚才还派了人去门口迎你呢。赶快跟我去见老爷吧。” 寿喜隐晦的拽了下于则成的衣袖,又用眼神警告一番,这才和对方一起去见老爷萧思礼。 “则成来了。” 萧思礼看着墙上的一幅西夏地图,头都没回的招呼一声。 张义行礼过后,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和寿喜束手站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思礼才一脸疲惫的转回身:“坐,都坐下说话。” 稍后,等三人各自落座,他这才看着于则成说道:“则成啊,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在夏州当过官?” 张义这边刚要开口,身边就响起两声咳嗽。 “咳咳!” 他转过头去,就见寿喜正手捂着嘴,在那里干咳出声,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时看向自己。 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用意,只能看向萧思礼:“老爷,小子在夏州府华通县任过知县。”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你对夏州府的那些官员应该有所了解吧?” 张义听对方的话头有点不对,可又来不及细想就老实说道:“小子在华通当了几个月的县令,对那些官员说不上了解,但也都见过。” “咳咳!” 寿喜咳嗽的声音再次响起,张义转头看向对方,只见寿喜正在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 正当他要低声询问的时候,萧思礼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个老货,打什么眉眼官司?!” 寿喜顿时变成一副苦脸迎向萧思礼。 萧思礼深深叹了口气,继续对于则成说道:“哎!则成啊,也不瞒你。刚收到的消息,宋国的银川一线,发现有大股宋军调动的迹象,而那里只距离夏州府仅百里之遥。” 张义心中一惊,难道对方发现大宋的意图了? 就听萧思礼又继续说道:“西夏的李元昊死于非命,继承国祚的李谅祚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娃娃。老臣没藏讹庞死后,接他位置的只是一个毫无经验的蠢货。这所有的一切,既然大辽从中看到了机会,相信宋国也是动了同样的心思。” 说着,他就直视于则成:“则成,我打算临时改变一下攻击部署。派你带一些人先遣进夏州城去,只等我天兵一到,你就在城中制造混乱,杀官也好,放火也罢。总之,里应外合之下,以最快速度拿下夏州城。” 话音刚落,寿喜就抢先说道:“老爷,则成他还年轻……。” 只可惜,话说到一半,就被萧思礼用目光逼了回去。随即又直直的看向于则成,只等对方表态。 张义对于萧思礼的安排,简直是头疼不已。说好了的我只当个带路党,怎么弄来弄去又变成潜伏了。 萧思礼见对方不说话,也只能语重心长的说道:“则成,老爷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老爷也可以保证,等到功成之日……。”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主动打断:“老爷,您是知道的,小子不看重那些。就算您不给好处,小子也是会遵令而行的。” 这句话,说的萧思礼老脸一红,随即朗声笑道:“哈哈!好!好!你小子不愧是我萧家培养出来的。老夫是越来越喜欢了。哈哈哈!” 张义在心里鄙视了对方一下,你要是真喜欢我,还能派我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倒是一旁的寿喜,一脸忧色的看着于则成,嘴上长吁短叹,仿佛对方立时就要死了似的。 萧思礼又交代了几句,本来想着明天一早就让对方带着人启程出发的。可在于则成的一再坚持下,说怀仁县还有些公务需要交代清楚,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向后延一天。 等寿喜领着于则成来到外面,就恨铁不成钢的的说道:“你小子糊涂了是吧?刚才老夫是怎么交代的?不是说了吗?让你别答应,别答应。你偏偏……。哎!!!” 张义尴尬的挤出一丝微笑:“老爷爷,刚才的情况您也见了,您说说,小子有拒绝的可能吗?” 正当寿喜还要说些什么,张义已经没有心思与对方闲谈了。他必须尽快赶回怀仁,把发生的变数告诉梁丰,以让老家那边做出相应调整。 与此同时,大宋银川城外,有一支五十人的队伍正在扎营。 “你们是谁的部下?哪个让你们在这里扎营的!”军法官韩笑领着几名小校,从大营方向赶了过来! “站住!”负责警戒的兵卒试图喝止住对方。 韩笑被兵卒说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继续向那边走去,同时口中大声训斥:“放肆!第一天当兵吗?没看到爷爷胸前挂的徽记?军法官都不认识?” 谁知,他的这声大喝并未让对方胆怯,只见几名兵卒立即摘下背上的弓箭,当即拉弓搭箭警惕的看着自己这边。 韩笑见对方这副样子,顿时停下脚步,只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特么的!疯了不成?这是要造反吗?” 说着,就要吩咐身旁小校去联络上司。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从几名兵卒后面赶过来一位顶盔掼甲的将军。 那人在问明了情况后,就拍马来到韩笑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枚“黄金”腰牌。居高临下的说道:“休要多事!要想查营也可以,回去向你们吴将军请了令牌再来!现在,统统给老子滚!” 第895章 封关 军法官韩笑见到“黄金”腰牌的那一刻,只觉汗毛竖立,头皮阵阵发麻。尽管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但不敢有丝毫怀疑此物的真假。 让他更加诧异的还在后面,那支不知从哪里来的队伍,不仅生火造饭要远离营地,就连晚间的照明似乎都有严格要求。整座军营里面,居然找不到一支火把,就连那些巡夜的小校都是挑着灯笼在外围巡逻。 当韩笑把观察到的种种禀报给顶头上司,只是换来了一声训斥。 “休要多事!那支部队不是你我能招惹的!” 在这位倒霉的军法官挨骂之时,身为领队的指挥使廖翔,已经换上一身便服进了银川城,找到了这次偷袭夏州城的总指挥——银川都指挥使王留。 “殿前司指挥使廖翔,见过王将军!” 王留一听来人姓名,立即屏退左右,同时伸手请对方坐下。 “廖将军,京城的四百里加急,本官早已收到了。一直盼着你们来呢。坐,快请坐!” 等二人各自落座,廖翔就表明了来意:“王将军,末将此次前来,一是拜见上官,其次,想向您借几名熟悉这一带地形的斥候。末将打算趁着战事之前,利用几天时间去银州夏州二城看看,亲自了解下实地情况,为未来的作战做准备。” 战前勘察地形,本就是常有之事,王留并未反对,只是思忖片刻,就叫来斥候统领王山,引荐给廖翔认识。 “王山啊,明天你亲自带上两个弟兄,陪着廖将军去北边走一趟。” 王山今年已经四十岁的年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一嘴的当地口音。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此人并未穿着盔甲,而是穿了身满是补丁且松松垮垮的粗麻衣服。整个人从外形上看,像足了一个名普普通通的百姓。 “是!”王山当即抱拳领令。 翌日,廖翔王山一行四人装作行商模样,赶着牛车就出了银川城,向着北边的银州城出发了。 “廖掌柜,你看那边最高的山顶,就是鹰嘴峰了。从那里可以眺望整座山脉。” “廖掌柜,看见前面那座巨石了吗?是不是很像猴子,那里就是灵猴崖,也是我大宋和西夏的分界。从那里再往前三十里山路,就是银州城。” 王山这个老斥候对于附近的山川地势了如指掌,不用廖翔询问就主动介绍起来。 廖翔在心里把这些一一记下,随即就看着面前这条狭长的小路感叹。 “这山谷还是窄了些,崎岖了些。真要是……,恐怕会不得施展啊。” 王山对于廖翔的评价非常赞同,压低声音说道:“这还是好的呢,再往前走,坑坑洼洼的地方更多,有些地方甚至能把车轮陷进去,咱们还要下去推车才能过去。” 廖翔闻言,眉宇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自己这边的辎重,哪怕是抛去粮草不谈,只是火药和相应的工具,就足有两千余斤。若是这种路况,又该如何保障能跟上前锋队伍,不会耽误攻城计划? 车队一路上走走停停,正如王山所介绍的那样,好几次车轱辘都陷进坑里,弄得廖翔这些人废了半天劲才把车子推出来。 时至午时,一行人终于来到西夏境内的第一座关卡前面。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西夏兵卒,伸手拦住车队的去路。 “官爷!小人是银川的商贾,打算去银州城摆摊做买卖的!” 王山说着,就从袍袖里取出一张银票,很隐晦的塞进兵卒手里。 兵卒背对着众人展开银票,眼睛一亮就迅速揣进怀里。 “放行!”他大手一挥,就示意手下搬开拒马。 正在这时,就见从关卡后面有一名官兵骑着马向这边颠颠跑来。 等对方到了近前,手握一枚令牌朗声下令:“将军有令!即日起封关,任何人马车辆不许通行!” 说完,那人就调转马头折返回去。 王山与廖翔对视一眼,刚要说些什么,那个收了银票的兵卒已经开始哄人。 “听到没有,封关了,都回去吧!” 说着,就让手下从一旁又搬来几支拒马横在路中间。 饶是王山好话说尽,始终无法劝说对方,放自己一行人过去。 见此情景,他也只能让车队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崎岖小路返回。 直走出百丈距离,廖翔才低声说道:“老王,怎么回事?” 王山思忖片刻,就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不好说。平日里这条路是很少被封的。上次还是……。” 说到一半,王山似乎想起了什么,疑惑的看着廖翔:“上次封关还是过年那阵,西夏打算南下打草谷,后来还被狄帅教训了一番。莫非……。” “你是说西夏又要南下?”搞不清楚状况的廖翔,立即追问。 王山立即摇头:“按理说,时节不对。西夏打草谷从来是冬天趁着农闲的时候,我在此地当兵也有十几年了,还从没见过初秋打草谷的。” 廖翔见问不出结果,心下更加焦急。自己连银州城都没见到呢,日后又如何履行上面交代的差事。 他下意识看向左右山谷,立即有了主意:“老王,要是从上面走山路,能到银州城吗?” “倒是有小路能绕过去,就是骑不得马,行不了车,咱们这些人只能走着过去!”王山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把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廖翔立即来了精神:“那也行啊,你我都出身军武,走点路又怕什么。” 二人一番商议,当即就决定让其他手下回去,他们两个则沿着山间小路赶赴银州城。 稍后,王山等车队远去,这才对收拾停当的廖翔说道:“老廖,一会儿真要是遇到斥候,你就说是去夏州为东家收账的。见到关卡被封,也只能走山路过去。否则两手空空的回去,恐怕会被东家打死。” “老王,咱省的。绝对出不了纰漏!”廖翔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王山出于谨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廖翔钻进路旁的树丛,沿着崎岖山路向着银州方向缓缓而行。 第896章 聚焦夏州 等二人进了山,廖翔就深刻感受到这位老斥候的厉害之处。 对方总能巧妙的借助周遭环境,以避开西夏斥候的搜索。有几次,敌我双方近在咫尺,廖翔甚至能看清西夏斥候脸上的疤痕。 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夕阳西下,才来到一处半山腰。 王山指着远处的城墙说道:“老廖,那里就是银州城了。可惜封关了,否则咱们还能进城逛逛!” 廖翔举目远眺,依稀能看见城墙上巨大的城楼。 他心中一动,随即问道:“还有没有视野更好的地方,既然来了怎么都要弄清楚封关的原因啊。” 王山也有此意,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山峰说道:“明天咱们去那上面看看,从那里看下去,银州城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不等对方答复,王山就领着廖翔来到一座巨石上:“咱俩换班休息,我值上半夜,下半夜喊你。” 说着,就盘坐在地,看着远处的山峰发起了呆。 廖翔也不去打扰对方,找了块平整的地面,头枕着石头倒地就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翔就觉得有人在拍打自己肩膀。 他刚睁开眼睛,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同时耳边传来王山的声音:“有人!别吱声!” 廖翔耳听得有脚踩落叶的声音,当即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王山放开手向西边指了指,就匍匐着向着那边爬去。 等廖翔跟随着对方就来到巨石边缘,借着昏暗的月光循声望去,就见有十几名穿着西夏军服的军士,正从面前的山间小路经过。 盏茶功夫,等那些人走远,廖翔才压低声音问道:“斥候?” 王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像,以往最多三个一伙,这次的……太多了些。” 不等廖翔再问,王山就压低声音说道:“接着睡吧,警醒着点就行了。明天看看城里情况,就好判断了。” 翌日上午,王廖二人终于爬上了被称为仙人峰的那座山峰上面。只见远处的银州城里,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近千顶帐篷。 不明所以的廖翔,用胳膊肘捅了捅王山:“老王,看出什么没?” 此时的王山,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子:“怎么会这么多!” 不等廖翔追问,王山已经主动介绍道:“银州城的常备兵力是五千,你看看下面,不说周围的营房,只说那些帐篷,就足够一万人居住了。” 廖翔看着眼前场景也在心里估算,随即点了点头:“差不多,万人之数肯定是有了。要是再加上营房里的,怕是真有一万五了。” 王山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特么的!这帮西夏狗,从哪儿调来了这么多人马?” 廖翔也不去理会对方,默默地把胳膊伸直,竖起拇指以测算距离,随后就失望的摇了摇头。 “老王,还有没有距离再近些的地方,最好平整一点的。” 王山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你要多近?” “五十丈最好,最远不能超过七十丈。”廖翔在心中盘算,就缓缓说道。 王山举目四望,随即指着一处密林说道:“林子前面倒是平整。” 廖翔不等对方说完,就催促道:“走,带我过去看看。” 稍后,二人就来到一处平整地方。由于视野的关系,此处只能看到银州城的城楼房檐。 廖翔环视四周,就陷入了沉思。 王山不知对方要做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廖翔才从思绪中缓缓醒来,蕴含深意的点了点头:“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一番话说的王山满脑子雾水。 他刚要开口询问,廖翔就继续说道:“老王,夏州城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要是骑马,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吧。”王山随口答道。 廖翔倒也干脆,直接说道:“那找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咱们去夏州城逛逛去!” 夏州城 张义经过几天的奔波,终于带着十名手下以行商的名义来到了夏州城外。 “停下!干什么的!” 车队距离城门还有百丈距离,就被一队兵丁拦下。 “官爷,俺们是行商贩货的。”魏海拿出路引公检就走上前去。 此时,假扮车把式的魏峰跳下车辕,几步凑到张义身边:“郎君,有点不对啊。” 一身伙计打扮的张义,看着城外巡逻穿梭的西夏军卒,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自己给西夏和辽国下了个套,本想着大宋能渔翁得利。没想到却被萧思礼派到了战区,还给安排了那么一个任务。这究竟算不算把自己坑了? 好在张义此行考虑周到,所有人的身份都是西夏户籍。检查的官兵在草草看过以后,就放他们几人进城了。 “郎君,你看咱们是住店还是?”魏海凑了过来。 对此,张义早就打定主意:“去城西市场附近找个院子租下,那边人员密集,是个不错的藏身地方。” “就听郎君的。”魏海应了一声,就催促的车队向城西赶去。 与此同时,夏州知府衙门,新任知州刘硕正在值房里迎接一位贵客。 “飞龙使远道而来,下官未能出城远迎,还请恕罪!” 富林可没心思与对方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刘知州,之前枢密院发来的六百里加急文书,你可收到了?” 刘硕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就苦着脸说道:“回飞龙使的话,下官正在为此发愁呢。您是知道的,夏州在年初的时候,刚遭遇了兵灾,全州上下几乎被辽军洗劫一空,您……,您让下官去哪儿筹集那么多的粮草啊?” “那本官可管不着,军令如山的道理,相信刘知州是清楚的。到时若是凑不齐所需粮草,嘿嘿……,可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富林说着,就把手中茶杯重重的墩在桌上。 “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刘硕浑身一激灵,额头也渗出丝丝冷汗。 他颤颤巍巍的从袖笼里取出几张银票,恭敬的放在桌上。 “还请飞龙使能网开一面,宽限下官一些时日。” 富林至此,脸上才算有了一丝笑脸,随手捡起桌上的银票,一边看着上面的数字,一边说道:“刘知州,非是本官有意刁难,实在是军情如火啊。这样吧,本官做主了,再给你宽限三天!三天之后,若是还凑不齐所需粮草,可就不是本官来找你了!” 第897章 初到夏州 “魏员外,这院子还满意吧?”牙人脸上陪笑看着魏峰。 魏峰用余光打量于则成,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轻声说道:“你去叫房主过来,把契约签了吧。” 牙人一听这单生意成了,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 “魏员外稍待,房主就在隔壁住着,小的这就请人过来。” 说完,牙人就疾步向跑出门外。 正在此时,隔壁院子传来一阵哭闹声。 “官爷!官爷!你们行行好,不能这样啊!这些是俺家仅剩的粮食了,你们要是都拿走,我们全家就得饿死啊。” “特么的,给老子松手!信不信老子抓你去大牢里住几天!” 话音刚落,又响起几声瓷器瓦片碎裂的声音。 于则成立即给魏峰一个眼色,示意对方过去看看。 魏峰点了下头,就向院门走去。可不等他走出院子,就被几名凶神恶煞的衙役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为首的一名小吏堵住院门外,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魏峰。 魏峰连忙抱拳行礼:“官爷,小人是来夏州行商做买卖的。今天刚进城,这不是才找了牙人,打算租住一座小院暂时安顿吗?” “哦~~,这样啊!闪开!爷进去看看!” 小吏态度蛮横的推开魏峰,就带着几名衙役闯进院子。 当他看见院子里的张义几人,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朗声吩咐:“都把公检拿出来!” 说着,他就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去检查这些人的身份。而他自己则向魏峰勾了勾手指,让对方过来说话。 “你们卖的什么货物?”小吏一边检查对方的公检,一边问道。 “回官爷的话,就是一些布匹啥的。”魏峰赔笑说道。 小吏看了眼停在院子里的牛车,立即吩咐手下开箱检查。同时看向魏峰:“可夹带了粮食?” 魏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才陪笑说道:“官爷说笑了,俺们就是贩卖一些布匹,怎么会在里面夹带粮食。” 魏峰说着,就从袖笼里取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手里:“官爷,小人本小利薄的,可经不起什么风浪。您多赏几句,夏州城是出啥事了吗?” 小吏展开那张银票,看清上面的数字就满意的揣进怀里。 “行!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爷爷我就多说几句。” 说着,他就勾勾手指,示意魏峰凑近点。 稍后,小吏就在对方耳边小声说道:“相信你进城的时候也看见了,夏州一下来了好几万的兵马,还都是没带自重粮草的,这不县尊老爷就让俺们挨家挨户筹粮嘛。你们要是能走就赶快离开,可要是想留在夏州做生意,就尽快买点干粮啥的存着,说不定啥时候就得闹饥荒。” 这时,一名衙役朗声禀报:“主事,屋里屋外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粮食。” 小吏当即大手一挥,带着手下爪牙去了下一家。 这些人刚刚离开,牙人就带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房主走进院子。 魏峰在签订契约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聊起了粮食的事情。 房主一拍大腿,哭丧着脸说道:“嘿!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已经是第四回了!一帮天杀的玩意,开始说的好听,说什么只让每户出两升粮食。现在倒好,连家里仅剩的一点存粮都给抢走了!” “老哥哥,家里一点存粮都没有,不得饿死啊?” “嗨!说是都放到广平仓去,每天那边会开粥场,让咱们凭着公检去那里领吃食。” 稍后,等牙人和房主离开,魏峰就向于则成禀报了自己了解的情况。 张义在心中稍作盘算就悠悠说道:“要是一切顺利,咱们的大军还有半个月才能抵达夏州附近。魏峰,咱们带的干粮还有多少?” 魏峰摇了摇头:“也就够吃两天的吧。” 张义苦笑一声:“特么的,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咱们居然还会饿肚子。” 他抱怨了一句,就立即吩咐:“魏峰,你带几个人去街上买吃食,别去粮店那些地方,肯定早就被官府征用了。带着人到青楼酒肆去找,那些地方后台都比较硬,征粮也征不到那里。” “是!我这就去!”魏峰应了一声,就带着几个人出门了。 张义随即看向魏海:“你们几个也别闲着,把城里几座兵营的位置搞清楚,还有四门守军的数量,以及武器的配置情况。” “郎君放心,俺一定搞清楚了。”魏海说完,就带着剩下几人离开了院子。 张义等所有人离开,这才取出乔装易容的家伙事,一番精心装扮后,就从小院后门溜了出去。 由于临近战事的缘故,夏州城的大街小巷内充斥着巡逻的官兵,这也给张义的行动制造了不小的阻碍。 好在凭着小心谨慎,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跟随着那个征粮的小吏,来到了位于南城的广平仓。 他看着那些运送粮食的车辆,从广平仓进进出出,心里不免活泛起来。 晚间,等他回到小院,就见魏家兄弟已经带人回来了。 “都说说吧!”张义坐在上首位置看向魏峰。 魏峰轻咳了一下,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属下办事不利,连走了几家青楼酒肆,都没能买到吃食。” 说着,他就连忙解释:“他们也不是不卖,而是只卖给店里的老客。像俺们这种陌生面孔,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搭理。” 张义叹了口气,倒也没放在心上,人家不卖而已,不代表着自己不能去抢。 他又转头看向魏海。 魏海轻声禀报:“属下几乎走遍了全城,把军营的位置都标注了出来。” 说完,就把一幅手绘的地图递给对方。 他趁着于则成看地图的机会,又继续说道:“四门防卫非常严密,属下几次试探都没有找到机会。不过根据观察,北东西三处城门的兵力,相比南门要多一些。具体情况,请容属下几天时间,一定探查清楚。”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地图放在一旁:“咱们这次的差事,路上已经跟你们讲过了。都说说吧,都有何打算?” 等了片刻,见没人说话,他也只能咳嗽一声:“那我就说说,想要用大火引起城中混乱,一般的方法恐怕不行,非要火油不足以成事。明天,除了魏海几个继续搜集守军情况,其他所有人一律带着银票,去各处店铺采购火油。为了不引起注意,每人每次不要超过两斤,都听明白了吗?” 第898章 意外重逢 就在张义向手下发号施令的时候,王山廖翔正在客栈里低声交谈。 “老廖,要是看的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回去吧。看目前这个架势,说不得那天就关闭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了。” 廖翔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再给我两天时间,怎么都要搞清楚守军的部署情况。尤其是……。” 说话到一半,就发觉自己失言了,立即闭上了嘴巴。 二人几天相处下来,王山已经感觉出一丝不对,见对方这副样子,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他试探说道:“老廖,西夏守军如何部署,跟咱们又有啥关系,只要知道他们不会出兵攻打咱们就行了呗。” 廖翔给了对方一记白眼:“这叫什么话?合着咱们就是挨打的命,是吧?” 王山越听越不对味,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给哥哥交个底,是不是咱们要……。”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廖翔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偷袭夏州本就是绝密,银川这边除了少数几位将领以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他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又怎么敢轻易泄露。 “老王,说笑了。你也算是老人了,凭着十几年的经验,你自己说说,咱们那个啥,什么时候主动过啊。对吧?至于我为什么要看守军情况,也是上面安排下来的。总是要知己知彼嘛。” 王山闻言,也觉得自己想多了,点头说道:“得!你怎么说怎么是,明天我接着陪你继续打探消息就是了。” 飞龙院驻夏州衙门,此时依旧是灯火通明。 富林这位飞龙院副使高坐上首,正听着探子汇报情况。 “截止到今日午时,在城中逗留的外乡人一共是四百三十五名。其中我大夏百姓三百二十一人,宋人一百一四人。” 富林见对方合上册子立即追问:“辽人呢?怎么没有辽人的人数?” “回使君的话,自从先帝驾崩,我大夏各地都在清理滞留的辽人。夏州城自那时起,就再没来过辽人了。”探子恭敬回答。 富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这一百多宋人是怎么回事?可查过出身过往,来夏州的目的又是什么?” 探子重新翻开册子,经过一番寻找,才朗声回答:“这些宋人主要是来往大夏和宋国做生意的商贾,绝大多数都是因为银州城封关,导致滞留在城里了。” 富林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吩咐:“继续仔细甄别。告诉那些负责巡逻的官兵,凡是遇到可疑的,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先抓了再说。” “是!下官这就去传令!”探子抱拳领令。 那人刚走,一名信使就被人领进房间。 富林在看过书信后勃然大怒,当即质问信使:“拓跋彦在搞什么!几天前,不是刚押运了一批粮草去银州吗?怎么又来催粮?” 信使被对方一嗓子吓得胆战心惊,良久才颤颤巍巍的答道:“回……,回使君的话,拓跋……,将军说,他要的是十万石粮食,您这边……,您这边只……,只给了两万石,完全不够大军消耗。故此……。” “不是没到绝粮的地步吗?他是不是要逼死本官才肯甘心?!” 富林胡乱的发了一顿脾气,最后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本官已经在尽力筹粮了。现在国事艰难,还需他体谅一二。” 翌日,乔装打扮的张义在广平仓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就来到北城门找到正在探查消息的魏海。 “您怎么来了?”此时的魏海,完全是一副乞丐打扮,斜倚在墙角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张义顺势坐在对方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不放心啊,过来看看。怎么样了?” 魏海在观察了四周后,见没人注意这边,才从袖筒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您看看。” 张义伸手接过,只见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多符号。 魏海在一旁低声禀报:“城上差不多有两千人,滚木礌石还在陆陆续续往上运。另外,还有三十几口大锅,应当是熬金汁的。” 说着,他又用胳膊肘捅了下对方,向一旁的军营方向努了努嘴。 “这里最少有一万人吧,嗯……,只多不少。不过,这些兵好像没什么气势,少了股精气神。” 说到这里,魏海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郎君,你说咱们要攻打这里的消息,会不会被泄露了?” 张义挑了下眉,含糊说道:“这谁说的清楚。” “哎!真要是提前有了防范,可就麻烦了。”魏海看着城墙上的士兵,轻叹一口气。 张义也懒得劝解对方,如果鹬蚌不相争,大宋这个渔翁又怎么能得利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就觉魏海有用胳膊肘捅自己。 随即耳边传来对方的声音:“郎君,你看那边,那俩人看着可不像是赶路的。” 张义顺着对方提示的方向望去,就见有两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正斜倚着一处围墙左右四顾。等他定睛望去,就见其中一人的面相很是眼熟。 廖翔,这老小子也来了。 “没什么吧?可能走累了,在那里歇脚的。”张义状若轻松的靠在墙角上,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跟对方见上一面。 与此同时,廖翔和王山在看了堆在城墙上的滚木礌石后,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老王,家伙事可是不少啊。” 负责望风的王山,却没心思注意那些,因为一队巡逻官兵,正向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王山轻咳一声,立即提醒一旁的廖翔。 “你们是干什么的?在这里做什么?” 廖翔的视线刚从城墙上移开,耳边就传来一声质问。 转头望去,就见一名什长打扮的官兵,正带着几名军卒走向自己这边。 老王立即陪笑说道:“官爷,咱们是赶路的,这不是走累了吗?就在这歇歇脚。” “赶路的?赶路的没事看城墙上面干什么?”什长依旧不依不饶。 廖翔此时也苦着脸说道:“官爷,俺们是乡下来的,还是第一次看这么高的墙呢,觉得新奇就多看几眼。” 什长的眼神在二人的脸上反复打量:“哼哼!乡下的?我看是奸细还差不多!来人啊!把这俩绑了,押到大牢去!” 第899章 紧急出手 王山廖翔二人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不由分说就要抓人。当即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之色。 “杀人了!杀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顿时引起了两方的注意。 这些人闻声望去,就见从街对面跌跌撞撞跑来一名小乞丐。 等对方来到那名什长面前,浑身战栗的指着街对面的一条小巷说道:“官……,官爷……,那里……,那里有个穿着军服的死人啊!” “什么!”什长一把揪住小乞丐的衣领,凶神恶煞的说道:“你可看清了?” “错……错不了啊!就在巷尾那边,你们……,你们去看啊!”小乞丐一只手指小巷方向,另一只手藏身身后,向王廖二人摆着手,示意他们快跑。 “带我去看看!”什长松开对方衣领的同时,抽出腰间佩刀,招呼着几名手下就向巷口赶去。 张义一边在身侧紧紧跟随,一边向王廖二人摆手,示意对方快跑。 王山廖翔见此,也来不及想小乞丐的身份,趁着那些的官兵无暇顾及之时,转身就钻进身后小巷。 “在那里呢?”什长带着手下赶到巷口,就停下脚步探头向里面观察。 “官爷,您往里走,看见左边那个巷口了吗?拐过去就看见了。” 张义一边伸手给对方指路,一边缓缓向后退去。 什长小心打量半天,也没发现异样,干脆用刀背拍了一下张义的胳膊,同时向小巷里努了努嘴:“你先进去,给爷爷们带路。” “我?官爷……,我……,我怕!” “少特么废话!快点!” 张义在屁股挨了一记后,就亦步亦趋的走进小巷。 当临近拐角的时候,他转回头向身后什长求饶:“官爷!您就饶了小子吧!小子……。” “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快点过去!”什长又在对方屁股上补了一脚。 张义跌跌撞撞的向前冲了几步,等来到拐角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这些官兵本就提着小心,注意力全放在拐角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吓得愣了一下。 张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借此机会撒开双腿就钻进左边巷口,沿着道路就奔跑下去。 什长几人至此才发现了不对,几步就冲到到了巷口位置,等他们探头看去,就见小乞丐已经跑到巷尾,正钻进另一条巷子。 “特么的!敢戏弄老子!看抓到你,不扒了你那身贱皮!” 王山廖翔在逃跑了以后,一路上穿街过巷,几乎跑遍了半座夏州城才绕回到了客栈,当即收拾好行李,连房间都没来得及退就从南城门逃了出去。 直到二人顺着官道走出去很远,王山才说出心中疑问:“老廖,你觉不觉得那个小乞丐出现的有些突然?” 廖翔这一路上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刚才事情发生的突然,他竟然连小乞丐的面貌长相都没看清楚。现在细细想来,那个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那位郎君。 “老廖,问你话呢。”王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哦!老王啊,你哪儿都好,就是疑心太重了些。看见了死人,主动报官不是常有之事嘛,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廖翔应付一句,就紧了紧身上的背囊:“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还是快些赶路吧!我得把打探到的情报尽快呈报上去。” 晚间,魏海坐在小院的石桌旁,看着院门痴愣愣的发呆,不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才回头看去,就见是自己大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海子,起风了小心着凉。”魏峰说着,就把一件长袍披在弟弟身上。 魏海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算是表示感谢了。 魏峰顺势坐在旁边,低声说道:“你这是咋了?从回来就坐在这里发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海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疑问,随即露出一丝微笑:“哥,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坐下就不愿意起来。” 魏峰不疑有他,转头看向院门,嘴里念叨着:“这都掌灯了,郎君怎么还不回来?” “兴许有什么发现吧,再等等,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魏海应付了一句,就继续想着心事。 正在此时,院门已经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摆脱官兵追击的张义,终于回到了小院。 “郎君!回来了?吃了没,给你留了两张蒸饼。”魏峰长身而起,跟对方打着招呼。 魏海缓缓起身,嗫诺半天才说了一声:“郎君。” 张义当然看出魏海的不对,鉴于魏峰在场,也没有急于解释,向两兄弟点了下头,就走进了房间。 盏茶功夫,张义嘴里一边咬着饼子,一边含糊问道:“都说说吧,今天有什么收获。” 魏峰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禀报道:“城里十几处杂货店,都被咱们兄弟跑遍了。嗯……,按照郎君的吩咐,每人每家店只允许去一次。截止到现在,搜集了六十多斤火油。要是明天再加把劲,能凑够百斤。” 张义在心中稍作盘算,就满意的点了下头:“每人能分十斤,倒也是够用了。明天忙完,你这边可以暂时停一停了。” “是。”魏峰抱拳应是。 随着几人依次汇报情况,终于轮到了魏海。 魏海神思不属的掏出那本册子,语气僵硬的念着白天观察到的数据。 当他汇报完毕,张义已经把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 他拍落掉在衣服上的碎渣,向众人吩咐:“都忙一天了,各自回房休息吧。魏海,你留下。” 稍后,等这些人各自散去,张义指着身旁的椅子:“过来坐,说话方便。” 张义等对方落座,就主动说道:“是不是觉得白天,我做事没有道理?” 魏海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郎君,你认识那两个?” 张义对此早有算计,爽快的点了下头:“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我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后来,才发现其中一个是熟人。” “熟人?也是咱们北枢密院的?”魏海对这个答案很是不解。 张义轻笑一声,随即摇头否定:“当然不是!那人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宋国的斥候。” 第900章 李崇仁回京 “宋人?”饶是魏海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于统领会冒险救两个宋国斥候。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那人还是我在宋国潜伏之时,见过那么一面。没想到我跟那人还有些缘分。” “郎君!那可是宋人啊!”魏海小心提醒。 张义脸色一肃,郑重说道:“魏海,要说对宋人,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想杀光他们。他们导致我失去双亲,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可是,现在这个档口,咱们却不能动手,不仅不能报仇,还要给他们适当提供便利。” “为啥啊?”魏海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了。 张义轻笑一声:“咱们大辽是不是要攻打西夏了?” 魏峰点头称是:“对啊。可是这跟出手救他们……。” 不等对方说完,张义就立即打断:“我也不瞒你,这次的攻夏策略,我就是参与者之一。实话跟你说了吧,结果恐怕并没有那些人想象的那么乐观。就算能赢,恐怕也是惨胜。今天我认出那个宋人的斥候,就在想一个可能,会不会宋国闻到什么味了?想要掺和一脚……。” 魏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郎君是不是觉得宋国也会攻打夏州,这样就能形成夹击之势?” “对喽!我就是这个意思!”张义偷偷擦了一把冷汗,总算是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张义为了不让对方继续追问,立即岔开话题:“魏海,我在回来的路上,琢磨了一个制造混乱的新法子,想让你带上几个人去试试。不知你的意思是……?” “郎君,有啥吩咐就说呗。只要对咱大辽有利的,您尽管差遣。”魏峰一听有新差事,顿时来了精神。 张义又把计划在心里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有发现大的纰漏,这才轻声说道:“从咱们来的第一天,就发现在到处筹粮。你也是军伍里待过的,可曾见过为了筹集军粮,而到民间抢百姓粮食的?” 魏峰当即摇头:“咱们大辽自有法度,每到一处都是从官仓里领粮食,哪儿需要跟百姓抢食啊。这分明……。” 话说到一半,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郎君,你不会动了粮食的心思吧?”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不错!我看他们筹集的粮食都运到广平仓了。我连着在那边呆了两天,看的我心痒难耐的。” “那您的意思是……,烧?还是……?”魏海试探问道。 “当然是烧了,我想一把大火把广平仓的粮食都烧了。到了那时军无粮自乱,你觉得如何?”张义说完,就满是玩味的挑了挑眉。 魏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是真能一把火烧了,当然是件好事。可是……。”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对方:“郎君,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那种地方向来是守卫极其严密的,别说是放火了,恐怕靠近都不行。” 张义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难,我跟你说……。” 就在张义算计火烧广平仓的时候,从他手里逃过一劫的李崇仁,终于赶回了兴庆府。 “那狗贼的人头呢?” 没藏赤地见李崇仁两手空空的回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李崇仁早已想好对策,当即苦着脸说道:“相公,下官本来计划的非常周祥,可临到动手的时候,却被宋国安插在于则成身边的秘谍搅了。不仅没能砍了那小子的狗头,就连下官都差点被他们抓了。” “啪!”一只茶杯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宋人!又是宋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没藏赤地的脸色变换不定。 李崇仁偷眼打量对方,这才试探说道:“不过,下官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哼!”没藏赤地怒哼一声,偏过头不去搭理对方。 李崇仁连忙把宋人可以保证科举入仕的事情说了。临了才说道:“为了跟他们谈判,下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总算是有个不错的结果。” 没藏赤地听完,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至此,李崇仁才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过了这关。 “下官以为,不妨派几个过去试试。一呢,先探探宋人的诚意。这二嘛,要是这条路真走的通,干脆甩开对方,暗地里重点培养一批自己人。” “重点培养?” “为官总是要政绩的嘛,下官想着,等那些人进入官场,就为其创造一些政绩,以达到迅速蹿升的目的。”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李崇仁见对方心动,连忙跟上:“相公,下官手下倒是有几个年龄相当的,平时也跟先生学过一些文章。你看……?” “飞龙使,你的意思是说,想把这个差事领了?”没藏赤地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李崇仁也听不出对方的喜怒,干脆鼓起勇气说道:“相公,这一批被派过去的风险极高,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下官自问还有些本事,愿意领了这个差事。” 没藏赤地打量对方良久,半晌才厉声说道:“飞龙使,你之前办砸了差事的事情,本官暂且记下。可若此事再出了差错……,哼哼,可莫怪本官不讲情面!” “请相公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把差事办好!” “嗯,你下去吧。” 李崇仁当即行礼告退,只是在转回身向外走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厉芒闪过。 他走出国相府,并没有急于回府,而是骑着快马来到了飞龙院。 “让人把李复找来,就说本官有话问他。” 李崇仁对门子吩咐了一声,就迈步向值房走去。 稍后,等贴身小厮奉茶的时候,他随口问道:“富副使最近在忙什么?” “回使君的话,富副使前些日子就被国相派去了夏州,具体去做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李崇仁挥了下手,示意对方退下。 稍后,等李复赶到值房,李崇仁也不着急吩咐差事,而是悠悠说道:“富林去夏州是怎么回事?” 李复回来这些时日,也知道了富林和自己上官的矛盾。 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低声说道:“说是被国相指派到夏州筹粮去了。” “筹粮?夏州很缺粮吗?” “听说缺不少呢,领军的拓拔焱隔三差五就给户部上催粮文书。” “哦?是吗?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901章 押粮 “报!使君,兵房陈主事求见。” 李崇仁李复说话的时候,小吏在门外朗声报名。 “让他进来!” 李崇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向门外朗声吩咐。 稍后,陈主事走进值房,立即递上一份文书:“使君,这是枢密院刚派人送过来的,请您过目。” 他趁着李崇仁翻阅文书的时候,在旁轻声介绍:“枢密院筹集了一些粮草打算送到夏州,按照常例,请飞龙院派员随行监督。” 李崇仁心中一动,连忙去看押运日期:“这么着急吗?明天就要启程。” 陈主事连忙回答:“使君有所不知,自从向夏州派兵以来,枢密院和户部就一直是凑齐一批就押送一批。” 李崇仁点了点头,一边在公文上签押,一边问道:“这次是谁负责押送?” 陈主事偷眼打量对方,支吾半天才轻声答道:“回使君的话,是新来的富统领带人前往。” “飞龙院有新人调入吗?本官怎么不知道?”李崇仁说着,就在桌上翻找任命文书。 “是……,富森,富统领。”陈主事偷眼打量对方。 “富森?”李崇仁在脑子里反复回想,对此人实在没半点印象。 一旁的李复见对方一脸茫然,就轻声提醒:“使君,这个富森是富副使的胞弟,也是前几天才调进衙门的。” “啪!” 李崇仁愤愤然拍案而起,刚要骂上富林几句,就硬生生的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中怒火,就挥了下手示意陈主事出去。 等对方走远,值房门重新关上,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简直是荒唐,荒唐之极!兄弟二人竟然在一所衙门,不知道避讳也就算了,还给安了个副统领的职衔。简直拿我飞龙院当儿戏!!!” 李复连忙在一旁劝说:“使君息怒,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体,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哼!这还是小事?这事要是放在先帝爷在的时候……。” 李崇仁说到一半,终于意识到说漏了嘴。长叹一声,就绕回桌案后面坐下。 李复走上前,打算再劝说上官几句,就见对方脸上浮现挣扎之色,仿佛在心中衡量着什么。 直过了良久,李崇仁终于用拳头锤了一下桌案。 “李复!” “下官在!” 李崇仁双眼直直盯着对方,压低声音说道:“这些年本官带你如何?” “使君对下官恩同再造!”李复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你知道就好!” 李崇仁满意的点了下头,伸出手向对方招了招手:“你本官这里有件差事,且附耳过来……。” 半个时辰后,李崇仁就重新来到了国相府。 没藏赤地见对方去而复返,就蹙眉问道:“飞龙使,又找本官何事?” 李崇仁脸色一肃:“国相,刚接到银州传来的消息,说是在附近发现辽人秘谍的踪迹。” “啊?!” 没藏赤地惊呼一声,立即追问:“辽人秘谍已经到银州了?那本官在那里埋伏的一万人马会不会已经被对方……。” 李崇仁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依据以往的经验,辽人就算有所察觉,也要反复确认那支队伍的意图后,才会把消息报上去。” “那你来找本官的意思是……?” “下官想亲自走一趟银州,尽快把秘谍找出来,再对其严加拷问,争取能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些辽人的消息。” 没藏赤地只是思忖片刻,就点头说道:“可以!事不宜迟,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启程吧,可千万别被那些人给跑了!” “国相放心!谅那些辽人秘谍还不是下官的对手!” 翌日一早,李复及其手下跟随着押运粮草的车队就出了兴庆府。 刚走出去两个时辰,和押粮官走在前队的李复,就看见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旁还站着三个身着官服的官员,正向自己这边挥手喊叫着什么。 “过去看看!” 押粮官吩咐了一句,亲兵应了一声就催马向前赶去。 稍后,等亲兵折返回来,就朗声禀报:“将军,是飞龙使和两名随从,他们乘坐的马车马腿折断了。” 押粮官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李复。 李复这才像刚认出前面的李崇仁似的,向前方抱拳行礼,就对押粮官说道:“确实是我家上官。将军如若方便……。” 押粮官确认了身份,就命令亲兵腾出三匹马送给几人骑乘。 “哈哈!老夫多谢将军了!要是没有将军仗义出手,老夫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一炷香后,李崇仁骑在马上,向对方抱拳感谢。 押粮官哪里敢接受对方行礼,连忙谦虚说道:“飞龙使说的哪里话,下官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崇仁在换上了坐骑以后,就很自然的和这支押粮队同行。 押粮官也是有意交好对方,倒也没有赶人的意思。 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路途枯燥。 晚间,这一支千人的队伍,终于押送着粮车赶到驿站。 按照朝廷的规矩,押粮官只能和兵丁一起住帐篷,是绝没有住驿站的可能。可架不住李崇仁的盛情邀请,被对方强拉着走进了所住房间。 一会儿的功夫,驿卒就按照李崇仁的要求,端上来一只烤羊。 “今天多谢将军搭救,老夫以茶带酒敬将军。” “飞龙使客气了,下官只是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崇仁从烤羊身上掰下一条羊腿,放在对方面前。随即就向一旁的李复吩咐:“去给驿卒吩咐一声,让他多烤几只羊给外面那些兄弟送过去。” 押粮官闻言连声道谢:“飞龙使,俺代兄弟们谢了。” “唉!哪里话,不就是几只羊吗?这算不得什么。” 二人边吃边聊,就到了夜半时分。 押粮官满足的拍了拍隆起的肚皮,站起身向李崇仁行礼:“多谢飞龙使款待,下官就不耽误您休息了。” “你又说客气话!老夫送你出去。” “可不敢劳驾飞龙使,下官自去便是。” 正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撕破了宁静的夜晚:“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都起来灭火啊!” 第902章 贵人来了 “啊!” 押粮官闻言大惊,顾不得与李崇仁告辞,脚步仓皇的向着外面跑去。 当李崇仁走出房间来到外面,就看见军营里燃起冲天的大火,已经把夜空映照的通红一片。 正在这时,李复从一旁钻了出来。 李崇仁先看了眼左右,才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干活的时候,没人发现吧?” “没,那些人看见烤羊都跟疯了似的,根本就没人注意下官。”李复低声回答。 李崇仁点了点头,冷漠的看着那些狼狈的官兵在外面扑火。 良久,他才伸了一个懒腰:“本官乏了,你在这里盯着吧。” “是!”李复应声称是,目送着对方走进房间,随即就面色复杂的看着那个指挥众人救火的押粮官。 夏州城 随着大战的日子逐渐临近,城里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白日里的街道集市再没了往日的嘈杂热闹,只有一队队手持刀矛器械的官兵在来往巡逻。 那些酒楼茶馆更是冷清的门可罗雀,由于没了原材料供应,这些店铺的老板干脆选择挂板歇业。 整座城市唯一热闹的地方,也只有广平仓门外搭建的粥场了。 数千名饥肠辘辘的百姓,每人手里拿着一只碗,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官府舍粥。 知府刘硕正站在街对面的小楼上,一脸忧色的看着那些百姓。 半晌,他才转回身看着坐在桌旁饮酒的富林。 “富使君,这样不是办法啊。每天拿出来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些,根本就不足以满足百姓所需。你看能不能……。” 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被富林粗暴的打断:“不能!所有粮食必须优先供应大军,这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说着,就从肥美的烧鸡身上掰下一只鸡腿。 刘硕长叹一口气,不无担忧的说道:“长此以往,怕是会造成民乱啊。” “哼!他们敢!”富林把啃了一口的鸡腿扔在桌上。 他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才悠悠说道:“你当城里城外这数万军队是吃素的?这些人要是敢生乱,那就派兵镇压。我就不信,这些百姓都不怕死!” 刘硕听对方语气强硬,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是多余,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报!” 一名官兵跑上小楼,把一份公文交到富林手里。 富林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的把公文拍在桌上。 “又特么是催粮文书!这拓跋彦究竟是来带兵打仗的,还是来这里吃饭的!” 他思忖片刻,就喊来亲兵队长:“城西的那只猪怎么样了?” 亲兵队长闻言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使君,说的是告老归乡的朱侍郎?” “这不是废话吗?我不说他,还能说谁?”富林不耐烦的说道。 亲兵队长见此,更是赔着小心说道:“昨天送上来的消息,说朱侍郎正准备摆寿宴呢。” “哼!他倒是逍遥!” 富林摘下腰牌扔给对方:“去!把他家抄了,所有的粮食细软一律充公!” “不可!!!” 刘硕连忙出言制止:“富使君,万万不可啊。朱侍郎可是老臣了,学生弟子遍布朝野。你要是把他家抄了……。” “那又如何?” 富林的态度非常强硬,直接打断对方的话。 “莫说他还只是个告老还乡的,就算现任的,到了紧要时候,本官照样拿下。” 说完,他就向亲兵队长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去。 刘硕见此,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银川城 平安归来的廖翔,辞别了王山就回到了军营。 刚走到营门,一名小校就欢喜的迎了过来。 “将军!您回来了!” “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 “将军,贵人来了,还有那个老太监,也跟着一起来的!” “啊!” 等廖翔走进营帐,就见小郡主曹宇婷和皇城司使正站在地图前说着什么。 “下官廖翔,给贵人和司使见礼!”廖翔一揖到地。 曹宇婷随意的挥了下手:“那些俗礼就免了。” 等三人各自落座,老太监才阴阳怪气的说道:“听说你这个将军,抛下部下不管,去当斥候了?” 廖翔连忙赔笑:“司使,那些人去,下官不放心啊。终究还是亲眼看看的好。” 曹宇婷对此,倒是不以为意:“那就说说吧,都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廖翔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把一路上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我在夏州城的时候,险些被官兵捉了去,幸亏被一个小乞丐给救了。下官觉得那人的身形很像张郎君。” 曹宇婷听到张义的消息,立即来了精神:“你看清了?他就在夏州?” 廖翔仔细回想了一番,才轻声说道:“下官不敢说十成十吧,毕竟面相没看清楚,不过,此人的一举一动,确实有几分相像。” 老太监看曹宇婷激动的样子,心中暗自一叹,生怕对方不顾安危,只身去夏州找张义,那自己可就没法交代了。 念及至此,他连忙岔开话题:“廖翔,依你看,拿下银州城有几分把握?” 曹宇婷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的算计,白了对方一眼,就转头看向廖翔。 廖翔踌躇良久,这才老实回答:“贵人,司使,若是如以往那样,就算是有了那个东西作为辅助,想要攻下银州城也非易事。” 说着,他就把山谷里的路况,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 最后才说道:“鉴于此,下官有个冒险的计划,只是……,嗯,只是没有太大把握。要不,两位给参详参详。” 见二人点头,他这才来到地图前,指着银州旁边的高山说道:“这里地势高俊,几乎与城门楼平齐。而且还有一片森林,可供砍伐。我想着,能不能请贵人把那个东西改一下,改成包袱那么大就行。我原地取材,制作投石车,把那个东西点燃了扔进城去。” 曹宇婷和老太监齐齐对视一眼,立即来到地图前面,看着廖翔手指的那个位置。 半晌,曹宇婷才蹙眉说道:“我可以根据你说的把那个东西改了,可是,你在山上伐木,怎么能保证避过敌人的耳目探查?如果不解决这一点,一切都无法提及。” 第903章 夜漫漫 夜 营帐里,老太监在文书上落下最后一笔,反复检查了两遍,没有错漏就塞进信封,遣人立即送回京城。 “司使,夜深了,该歇息了。”贴身小厮在旁轻声提醒。 老太监这才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好,回去休息。” 小厮连忙拿起一旁的灯笼,搀扶着老太监走出帐篷。 老太监刚来到帐门外,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孤独的背影正在眺望着远方发呆。 “哎!作孽哦!”他嘴里嘟囔了一句,就从小厮手里拿过灯笼,独自迎着那人走了过去。 直到他来到曹宇婷身侧,对方都没有反应,只能轻声问道:“郡主,还没休息啊?” “哦!睡不着。”曹宇婷应了一声,就又把头转向夏州方向。 老太监见对方这副样子,怎么能猜度不到曹宇婷的心思,心里不禁暗叹一声。 “郡主,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呢,您也无需太过担心。” 说着,他就把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对方身上。 曹宇婷显然没有太多说话的兴致,在点头谢过对方的好意后,又转头看向远方。 老太监讨了一个没趣也不气恼,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打算回到自己帐篷休息。 正在这时,从营门处飞快的跑来一个黑影,二人定睛看去正是带队的廖翔。 廖翔来到近前,就献宝似的把一根手指粗的小木棍捧到二人面前,同时激动的说道:“贵人,司使,成了!成了啊!” 曹宇婷与老太监疑惑的对视一眼,随手接过那根木棍,借着灯笼映射的烛火仔细端详。入手时,只觉木棍并不挺直,再仔细观察发现其表面遍布着很多缝隙,似乎并不是一整根木料制作而成。 不等二人询问,廖翔已经主动介绍:“属下在接了差事后,就召集了兄弟和几个工匠一起琢磨。几经试验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一个木匠提醒,说可以借鉴鲁班锁的方法,采用榫卯结构,拼接组合出木棍形状。出发前将其拆散每人背上几块,等到了目的地再迅速拼成投石车。这样,不仅解决了山间小路运输不便的麻烦,还能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攻击目标。” 曹宇婷在听完了对方介绍后,顿时眼前一亮:“如果真能如你所说的那样,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说着,就把那根特制的木棍递到老太监手里。 老太监在一阵仔细端详后,也是感叹工匠的奇思妙想。 三人当即议定,连夜让工匠赶工,先做一个投石车出来看看效果。 在几人议定方案的同时,夏州城的阜平县衙里,几条黑影正藏身在夜幕下的阴影中,看着一队巡夜的衙役从面前经过。 待对方走远,其中一条黑影用手肘碰了一下同伴,就率先向着一座窗户被木条钉死的房间走去。 “咔嚓~” 随着一个微小且清脆的声音响起,挂在门上的铜锁应声而开。 张义轻轻推开木门,带领几人鱼贯进入房间,只留下魏峰一人在外面望风。 “快找!” 张义在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后,就一个箭步冲到货架前开始翻找起来。 “特么的,西夏人还真是懒得可以,刀都烂成这德行了,也不知道重新打制一下。” 黑暗中,魏海低声骂了一句,就扔下一把满是铁锈的腰刀。 “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快找!”张义低声训斥了一句,就向着摆在墙角的几口木箱走去。 稍后,等他掀开箱盖,把火折子凑近观瞧,就见里面塞满了衙役穿着的破旧衣袍。 “找到了!”张义低声招呼了一句,就迅速从里面抽出一件塞进随身的行囊里。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负责望风的魏峰小声询问:“怎么样了?巡逻的快回来了!” “手脚都麻利点!” 张义一边催促着手下,一边翻找其他箱子。 几息过后,他就指着身前的一口木箱说道:“这里有鞋子。” 说着,他就从里面随便抽出两双,一股脑的塞进背囊里,同时还不忘出声提醒众人:“别只顾着拿自己的,也给家里的兄弟带一套。” 恰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魏峰一个闪身钻了进来。在房门被关上的同时,低声提醒几人:“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的所有人迅速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而后就抽出随身匕首,仔细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只过了片刻的功夫,就见有几缕火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映射进来,紧接着就是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 张义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后面,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就见一名手持火把的衙役,正带领着几名手下从门外经过。 见此情景,张义下意识握紧了匕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队人的一举一动。 “哐啷~” 随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巡夜的队伍立即停下脚步。 为首那人举着火把查看情况,就见一名手下正从地上捡起腰刀。 “二柱子!怎么又是你,刀都拿不住!” 那个叫二柱子的衙役,揉了揉困乏的双眼,满是歉意的说道:“头儿,对不住,走神了。” “屁个走神了,我看是白天没睡觉,出去找婆娘了吧。” 随着一名同伴的声音响起,其他几人也纷纷嘲笑起来。 “你小子可悠着点,别没等老呢,那东西就废了。” “那不是更好,还给他省钱了,哈哈!” 为首的衙役见此,立即大声呵斥:“行了!就你们废话多!” 说着,就整理队形打算继续带人巡逻。 “咦?” 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杂物房没有上锁。几步来到门前,伸手去拨弄门环。 “头儿,怎么了?”二柱子探头向这边看过来。 “好像没上锁。”那人随口应了一声,就伸手把房门推开,借助火把发出的火光向里面探头张望。 正当他用目光巡视之时,那个调笑二柱子的声音也同时响起:“这老张头,一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的。明天说不得要讹他一顿,否则就到主事面前告他一状。” 为首之人没发现异常,就把门重新关上,责怪的瞪了那人一眼:“整天就不长个好心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张老头可是主簿的人,你去告一状试试,看到最后是谁倒霉!” 说完就再不理会对方,挥了下手就领着众手下继续巡逻。 第904章 最后手段 直到这队人的脚步声消失,张义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纷纷从藏身处显出身形。 张义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动静,这才长舒一口气,低声吩咐:“快干活!”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藏身的小院。 “数数,看看有多少。” 张义把行囊扔给魏峰,就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下在那里清点数量。 “郎君,衣服鞋子能凑出十二套,其中衙役的八套,小吏的四套,还多出三双鞋子。” 魏峰在点算清楚后,就轻声禀报。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各自回屋休息半个时辰,魏海负责值夜。” 说完,就撑着座椅扶手起身,向着自己居住的房间走去。 与此同时,夏州城里的飞龙院衙门,副使富林正对着一名信使拳打脚踢。 “你们特么这帮废物!押运个粮食都能出错,老子还要你们作甚?废物!都特么是废物!!!” 信使在对方的拳脚相交之下,发出一声声痛苦哀嚎。 知府刘硕脸上露出一丝不忍,艰难的转过头去。 富林越打火气越盛,终于抄起一把椅子,高举过头顶,狠狠的向对方砸去。 “啊!!!” 信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躺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等刘硕转回头就看见信使的脑袋已经血流如注,他慌忙吩咐门外的几名护卫抬着对方去找郎中。 稍后,当房间里只剩他和富林的时候,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使君,还需想想办法,如今大战在即,城里可不能断粮啊。” 此时的富林如同一头暴怒的猛兽般,喘着粗气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在听了对方的请求后,一个箭步来到刘硕面前,提着对方的衣领大声质问:“这事用的着你来说吗?爷爷我难道不知道城里不能断粮吗?整个夏州的事情,都推在爷爷我的身上。你特么这个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刘硕被对方这副凶相吓的浑身颤栗,嗫喏着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使君……,使君……,息怒……,下官……。” 富林见对方这副样子,瞬间失去了动手的兴趣,狠狠的向前一推。刘硕顿时失去了平衡,“噔噔噔”连退数步,“噗通”一声就跌坐在椅子上。 富林也不去理会对方,在桌案上翻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几番犹豫过后,脸上终于显出决绝之色。 “进来个喘气的!!!” 话音刚落,一名护卫走进房间:“请使君吩咐!” 富林把那张纸扔到对方怀里:“去!按名单抄家,有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护卫朗声应是,拿着那份名单走出值房。 刘硕有心上前劝说几句,可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只言片语。 这时,富林又看向刘硕:“明天你带上衙门里的人,去广平仓点算一下粮草数量。” 刘硕慌忙起身领令,也借着这个机会逃也似的离开了衙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富林一人,他这才长叹一声,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 位于城北的周府,在夜幕之下一片寂静安宁。 年已六旬的周家家主周舒,自从枢密院副使的位置致仕以来,就始终居住在夏州养老。每日里除了邀上几名同样致仕的官员谈论时政,就是在家摆弄花草聊以消遣。 此时,晚间多贪了几杯的他,正舒服的躺在床上,搂着第七房小妾熟睡。 嘭嘭嘭~~~ “老爷!” 嘭嘭嘭~~~ “老爷,快醒醒啊!” 嘭嘭嘭~~~ “老爷,出大事了!” 随着门外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周舒怀里的小妾最先被吵醒。 她愣了一下,就推着依然酣睡的周舒:“老爷,老爷,管家敲门呢!” “嗯?” 周舒极其不情愿的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了眼昏暗的天色,不耐烦的训斥屋外的管家:“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没规矩的东西!” 话音刚落,管家就在门外焦急的禀报道:“老爷,府里闯进来一队官兵,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拿,您快出来看看吧。” “什么?” 周舒闻言惊呼一声,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由于过于慌张,导致他的脚几次都无法穿进鞋里。最终,他恨恨的扇了小妾一巴掌。 啪~ “瞎子吗!还不快帮老爷穿鞋!” 等小妾委屈巴巴的帮周舒穿上鞋,他一把推开对方,几步冲到门前,拉开房门询问管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是,不等管家回答,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循声望去,就看见小院外面有火光映射过来。紧接着,二十几名顶盔掼甲的官兵,每人手里举着一支火把,杀气腾腾的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周舒见对方只是普通官兵,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摆起枢密院副使的官威,斜睨着那群人说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这群丘八……。” 不等他把话说完,为首那人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一脚踢开试图阻拦的管家,抬起手左右开弓,先抽了周舒两个耳光。随即一把揪住对方衣领,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问道:“说!你家的粮食和金银细软都藏哪儿了?” 周舒被着两记耳光打的愣在当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个身份低贱的丘八敢对自己如此无理。 就在他愣神之际,那人手上突然用力,硬生生的把周舒整个人提了起来,只有脚尖可以勉强着地。 “你老老实实回答,家里的粮食和金银细软都藏哪里了?” 周舒只觉得脖颈处的那只手,正在一点点的收紧。呼吸困难的他,只想拼命的挣脱束缚。 “啊!” 正在此时,周舒居住的小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喝骂声,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这一声声,传进周舒的耳朵里,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电光石火间,他终于放弃了抵抗,艰难的抬起手,向后院的库房方向指了指。 同时,嘴里艰难的发出声音:“在……,都在……,库……,库房里!” “哼!” 官兵不屑的轻哼一声,蛮横的把周舒扔在地上,带着陆续赶来的数十名手下,齐齐向库房方向冲去! 第905章 b计划 随着一队队官兵在将军的带领下,在城中各处大肆抄家,原本安静的夏州城也陷入了一片嘈杂。 “什么声音?”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义就走出卧室,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后,下意识去看值夜的魏海。 魏海连忙把观察到的动向,给对方禀报一遍。 张义闻言嘴角上翘,满是玩味的说道:“这世间果然不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城里的十数万百姓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现在官府还敢搞这些事情,那不是逼着这些百姓造反嘛!蠢材!真真的蠢材!” 说着,就看向的乔装成衙役小吏的一众手下:“不过,他们折腾这一下,对咱们却是极好的事情。走!咱们再给他添把火去。” 随着张义大手一挥,就带着这些人鱼贯走出小院,迎着朝霞向广平仓方向走去。 一路上,张义看着那些官兵押运着一辆辆装满财货的车辆,心中莫名有种幸灾乐祸的喜悦。 “老哥,这是谁家的?可知没少装啊。” 张义找了一个稍微靠后的队伍,就主动凑上前去与一名什长搭话。 什长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见是公门中人,也就放松了警惕:“城东陈府的。”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哦~,那就难怪了。” 说着,还不忘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老哥,小弟几个要是再去一趟,还能捞些油水不?” 什长对于张义的话,丝毫没感到惊讶。 衙门里的小吏班头,哪个不是喝人血长大的,遇到倒霉的大户,不上去撕咬一番,简直对不起身上那张皮。 尽管如此,什长还是摇了摇头:“陈家就别想了。” 话说到一半,他就伸手指着身后的十几辆大车:“看见没,老陈家除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让咱拉回来了。” 张义连忙露出艳羡之色,向对方抱了抱拳:“还是老哥哥厉害,小弟佩服佩服。”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忘记自我介绍了,小弟严炎,不知老哥怎么称呼?” “俺姓潘啊。” “哦!原来是潘大哥!” 张义一边与对方攀交,一边观察车队的行进方向,见到也是去广平仓方向,表现的更加热情,甚至还招呼一众手下帮着在后面推车。 “老弟,你是哪个衙门的,一大早去哪儿啊?”潘大哥见对方这么热情,也不是没有提防。 对此,张义早有准备:“嗨!别提了!这不是前面一个兄弟记错了账目嘛,弄得县尊无法向上面交代。可偏偏小弟就这么倒霉,昨天恰巧是我值夜,一大早的就被他老人家抓了差,让去广平仓找账房再核对一下。” 潘大哥心中了然,这才点了下头。 “哎呦!” 就在一行人快要接近广平仓的时候,张义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踉踉跄跄就向潘大哥的方向倒去。 等潘大哥发现,对方已经撞进了自己怀里。 他连忙把对方扶起:“兄弟,咋回事?” 张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地面,嘴里小声嘟囔:“真是倒霉,差点被一块小小的石头绊一跤。” 说完,还心有余悸似的,用手拍了拍胸口。而后,就继续与对方有说有笑的向广平仓赶去。 等一行几十人来到广平仓,带头的将军拿出手令就得以被放行进去。当守门的官兵要阻拦张义这些人的时候,他已经小跑着就来到对方面前。 “大哥,自己人,自己人。”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枚仿造的腰牌。同时,还对魏峰几人挥了下手:“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魏峰点了下头,就自然而然的推着拉满货物的车往里走。 “唉唉唉!谁让你们进……。” 张义不等守门的官兵说完,就拉着对方胳膊说道:“大哥,他们几个是被临时抓了差帮着押车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小弟在吗?又跑不了。” 官兵见对方表情自然,语气随意,丝毫看不出异样,也就没有继续阻拦。而是拿着张义递过去的腰牌仔细检验。 “你是哪个衙门的?手令呢?” “有的,有的!” 张义说着就伸手入怀,只是在掏出一张纸的同时,有一枚铜质腰牌被随手带了出来。 “哐啷~~~”腰牌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咦?”官兵没去接张义递过来的手令,而是弯腰把腰牌捡起。 他放在手里仔细打量,就见正面簪刻着“乙丑营”三个字。翻过背面,有一个大大的“潘”字。 不等他出言询问,张义已经发出一声惊呼:“哎呦,潘大哥的腰牌!” 说着,就把那枚腰牌抢到手里,草草扫了一眼,就踮着脚向着仓库里面探头张望。 “一惊一乍的!”官兵白了对方一眼,就要展开那张手令查看。 张义语带急切的说道:“大哥,您能快点不?潘大哥的腰牌,落在我这里了。要是被他们将军发现,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急个啥?又死不了人!”守门官兵敷衍的回了一句,就继续检查手令里的暗记。 虽说张义对自己造假的功夫有些信心,可是既然有了更为安全的法子,没有弃之不用的道理。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在那里反复摇晃:“大哥,您不知道啊,我潘大哥正想着升副统领了,仅是钱财就花了不少。真要被人家知道他搞丢了腰牌,恐怕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大哥,您快点行不,我得赶快给他送进去。”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直接塞进对方手里。 官兵被对方摇的头晕眼花,也没看清手令上的文字。正要训斥几句的时候,就看见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他干脆把手令还给对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快进去吧!”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小弟祝你福如东海!”张义一边道谢,一边头也不回的跑进广平仓。 守门的官兵眼看着对方跑远,这才转过身去,偷偷看了眼银票上的钱数,随即就眼含笑意的把银票揣进怀里。 正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人仰马嘶的声音。官兵举目望去,就见知府刘硕带领着十几名身着儒袍的中年,正向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第906章 广平仓 张义走进广平仓大门,就看见居中广场上有大大小小七八座库房。而在其周围,依着围墙修建了一排排的房子。仔细看去就见有一些身着文官官服的人,从那些房间里进进出出。按照他的猜想,这些房子应该是库管的值房。 他正仔细观察广平仓布局的时候,车队突然停下了下来。 就见从队伍前面突然跑来一名军官,站在车队侧面对着手里的纸张高声宣读:“七号车!九号车!十五号车!二十一号车!……。” 军官足足念了八九个车号,最后才大声命令:“刚才被念到编号的车辆出列。”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对应编码的车辆,顿时被一些官兵从队伍里推了出来。看着那些人吃力的样子,张义对车上装载的货物品种,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军官在清点了车辆数量后,就指着身后一座稍小的仓库命令道:“丁未营的郑统领带队,把车都推到那里。”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仓库的门框上面,挂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金”字。 难道是存金银的地方?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车队在军官的带领下已经缓缓启动。 接下来,几乎每路过一座仓库,军官都会让一些车辆出列,把货物送进与之对应的仓库。 混在车队里的张义,跟着走走停停,直到车队还剩下五十余量车的时候,终于在最后一座仓库前面停下。 他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门头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粮”字。 张义见此,不由得心中窃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与同样混在队伍里的魏峰几人对视一眼,均看见彼此眼中的笑意。 “把车都赶进去!” 带队军官在与管库房的小吏交涉一番后,几名力夫就推开沉重的粮仓大门,放这些满载着粮食的车辆进去。 张义刚走进粮仓,迎面就看见一座足有三丈高两丈粗的粮垛。粮垛四周用一尺粗的原木作为围栏,彼此间用木板相连,里面再内衬芦苇编织的帘子,以防止粮食泄漏。 张义又歪着头向粮仓深处打量,就见里面至少还有三四十座同样大小的粮垛,彼此之间只留有三尺宽的过道提供通行。 “卸车!!!” 军官一声令下,数十名官兵同时掀开罩在车辆上面的油布,露出一包包装满了粮食的麻袋。 与此同时,仓库里的力夫已经从旁边搬过来一把梯子,斜倚在粮垛上。那些官兵也在上官的指挥下,排成了一列,采用击鼓传花的方式把车上的粮食运到梯子旁边,再由几名力夫把一包包麻袋顺着梯子提上去,最后用刀划开麻袋,把粮食倒进粮垛里面。 张义早在官兵列队之时,就猜到了其动机,有意的选择了梯子下面。而魏峰几人也是有样学样,都尽量选择靠近梯子的位置。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站在梯子上负责把麻袋提到垛口的几人,仅仅运送了一半的粮食就脱力了,喘着粗气喊着换人。 张义等那些人下来,不用军官下令就抢先爬上梯子,魏峰几人也依次顺着梯子爬到上面。 军官早就发现几人在队伍里,只是见这些人只知道闷头干活,就以为是哪个手下在从街上临时抓的差,所以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抱着胳膊斜倚在墙边闭眼假寐。 张义在倾倒粮食的同时,已经在小心观察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立即拿出一支火折子,随手向粮垛对面扔去。 夹带着火星的火折子,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随后就撞到芦苇帘上,迸发出点点火花,沿着垛璧边缘就滑落到粮食堆里。 张义见此,借着从魏海手中接过麻袋的机会,向其使了个眼色。 魏海立即会意,在递过自己那只火折子后,就喘着粗气说道:“不行了,不行了!累得喘不上气来!” 他一边擦拭着干爽的额头,一边催促着同在梯子上的魏海几人爬下梯子。 张义借机把另一支火折子也有扔进粮垛里,随后才向守在门口的小吏喊道:“这垛满了啊!我合盖了!” 说着,也不等对方答复,他就手上用力拉着垛盖盖在粮垛上面。 小吏听说粮垛满了,也懒得派人检查,只说了声知道了,就指挥着别人去其他粮垛卸粮。 等张义最后一个爬下梯子,立即向魏峰几人使了一个眼色,由他率领着向仓库外面走去。 他一边装成疲惫的样子,一边说道:“特么的,早上喝太多水了,我得找个地方放水去!” 就在几人将要离开粮库之时,仓库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一侧闪出几名官员,为首一人正是来广平仓查账的知府刘硕,身旁还有数名陪同官员。 张义虽然不认识刘硕,可也认识官服。见对方这副穿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可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侧过身束手而立,盼望着这些人赶快过去。 刘硕在听取属下汇报之时,也已经发现了张义几人。见对方服饰颜色,心中不禁好奇起来。 “你们几个,到本官这里来!” 张义见对方向自己招手,心里不由叫苦,无奈之下只能低着头小跑着来到刘硕面前。 刘硕看着面前几人的打扮,眉宇间已经拧成一个疙瘩。 张义他们身上的衣服本就是衙门淘汰的,刚才又搬了半天麻袋,身上自然粘了不少尘土。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上官是谁?怎么穿成这副德行!”刘硕大声质问。 张义生怕人群里有认识自己的,只能低着头回答:“回上官的话,俺们……,俺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说着,也不等刘硕追问,就隐晦的指了下身后正在卸车的官兵,口中嗫诺说道:“小的几个本来说去办差的,结果走在路上就被他们给抓了差。还用刀架在小的几个脖子上,说要是不从就一刀砍了。” 说到这里,他就委屈巴巴的看着刘硕:“求上官给小的几个做主啊。” 刘硕闻言,只觉有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 军队的霸道,他自然是了解的。有心上去,教训官兵几句,可也知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怒火,颤抖着摆了摆手:“快回衙门当差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就一甩袍袖,带着众人向远处的值房走去。 第907章 那一夜(上) 张义看着刘硕那些人远去的背影,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郎君,果然厉害。”魏峰在其耳边小声低语,同时竖起大拇指。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随即带着几人向大门方向赶去。 就在他将要来到门前的时候,沉重的大门突然向两侧缓缓打开,飞龙院副使富林在亲兵的护卫下骑着骏马走进了进来。 当张义看见这个老熟人时,慌忙低下头带着魏峰几人站到一旁,同时双手抱拳做出一副恭敬模样。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富林这伙人一步步向着自己这边走来,张义的心也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耶稣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保佑,可千万别认出我来。 正在他默默祈祷之时,身后的值房房门突然打开,有一人朗声说道:“哎呀,是富使君来了,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绿色官服中年官员,就绕过张义几人,小跑着来到富林马前。 如今的富林已经是朝廷高官,又岂会把一个区区七品官员放在眼里,当即斜睨了一眼:“刘硕在哪里?” “这……。”绿袍官员脸上显出一丝迟疑,自己一直在值房办公,哪里知道刘知府的行踪。 他这才想起身旁还站着几名小吏衙役呢,不客气的问道:“嗨!你们几个,知道刘知府在哪儿吗?” 张义见对方问自己,心里一个劲的叫苦。也不敢说话出声,生怕被富林认出来,只能伸手向粮库那边指了下。 绿袍官员心中一喜,转身回禀:“使君,知府就在里面,下官带您过去吧。” 说着就上前几步,主动接过富林手里的缰绳,带着众人向粮库方向走去。 骑在马上的富林,扫视了一眼路旁几人,就任凭着那名官员在前面带路。 张义等马队过去,用手肘捅了一下魏峰,就带着众人推开一侧的小门逃离了广平仓。 富林走出一段距离,才觉得刚才路旁的一个身影有些眼熟,连忙回头查看,就见刚才那个位置早已是空空如也。 当即蹙起眉头,在脑海里思忖着那个身影的具体身份。 亲兵队长见状,就在马上欠身询问:“使君,可是有事?” “嗯?哦,无事!” 富林被人打断了思路,索性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装满货物的大车上。 一行人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值房里,找到了正在看账房点算数量的刘硕。 “使君来了!”刘硕见富林到来,连忙起身施礼。 富林微微颔首,就全当回礼了,几步来到桌旁坐下。 “昨晚的收获可清点出来了?” 刘硕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递了过去:“金银细软等物,已经点算清楚,现已登记造册。目前就差粮食了,由于数量较多,还需要一些时间。” 富林伸手接过册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等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眼中有一抹贪婪闪过。 半晌,他才合上册子,愤恨的说道:“哼!这些个无法无天的鼠辈,居然贪了这么多钱财,简直是该死!” 说着,就抬头看向刘硕:“刘知府,那些个金银细软需单独存放。等本官回京之时,要带着这些东西去朝堂面圣。让皇上,让天下人看看,这些个贪官贼子是何等的不堪。” 饶是富林说的大义凛然,可刘硕的心里却在鄙夷到了极点。 当老夫眼瞎吗?你不仅激动的手在抖,就是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心里如是想着,可嘴上却说道:“使君说的极是,确实该让皇上看看这些贪官污吏的嘴脸!” 逃出广平仓的张义等人,在赶回小院后,立即收拾行装。 张义给每个人都改换了面容,就带领着一众手下从后门溜了出去。 入夜,广平仓。 “什么味?” 巡夜的小校仔细用鼻子嗅了嗅,只觉得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味道。 经此提醒,其他人也仔细闻了闻。 “谁家烧柴点火呢吧?” “嗯,还别说,是有点像,还是那种有点潮的木柴。” 带队军官也闻了闻,随即摇了摇头:“不像!木柴就算是湿的,也不会这么呛鼻子。” 说话间,这队军士已经绕过了几座仓库,向着粮仓方向走去。 只是,他们越靠近粮仓,越觉得那股刺鼻的味道浓重。 等他们来到粮仓附近,已经被呛的连声咳嗽。 “咳咳咳!不会是粮仓起火了吧?”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 军官闻言,只觉的汗毛倒竖,头皮一阵阵发麻。几步抢到仓库门外,就想借助门缝向里面观瞧。 可等他举着火把靠近大门之时,火光映照下就见有缕缕黑烟顺着门缝冒了出来。 “啊!” 军官失声惊呼,也顾不得烟雾呛人,就趴在门缝上向里观瞧。 只见仓库里面早已是烟雾升腾,透过黑烟能看见有丝丝火光若隐若现。 “不好!走水了!!!” 军官大叫一声,随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那些手下听说起火了,也被吓的一时慌了手脚。最终,还是一名老军使出全身力气把上官扶起。 “头儿!快喊人救火吧!” 军官呆愣愣的点了点头:“救火,对!救火!” 片刻的功夫,等他完全转醒过来,才一把甩开搀扶自己的老军。对着手下咆哮道:“都他么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敲锣,喊人来救火!!!” 那些早已被吓傻了的手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纷纷扔下手里的长矛,向着外面跑去。 “救火啊!快救火啊!!!” 片刻的功夫,一阵恼人的铜锣声响起。 哐哐哐~~~ “救火啊!粮仓起火了!!!” 随着这些人的大呼小叫,在后院熟睡的驻军,一个个衣冠不整的冲出房间,在夜幕中举目四望。 “刚才谁喊呢?” “哪儿着火了?” “快查!究竟是附近民居起火,还是咱们广平仓!” 将军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巡夜的小校,脚步仓皇的向自己这边跑来。口中还在大声喊叫:“快救火啊!粮仓!粮仓起火了!!!” 轰~~~ 将军只觉两眼一黑,身体左摇右晃,要不是一个机灵的亲兵搀扶,就险些晕倒过去。 片刻,他这才一把抓住亲兵的衣领,面目狰狞的吼道:“快!快去通知水龙队!你听到没有!快去找水龙队过来救火!!!” 第908章 那一夜(下) 将军打发走了亲兵,立即带领着数十名手下提着水桶赶到粮仓外面。 “去!把锁砸开!”将军手指着大门厉声吩咐。 “是!” 一名亲兵应声称是,抽出腰间佩刀就来到门前。 铛,铛,铛!哐啷~~~ 随着拳头大的铜锁落地,亲兵立即招呼同伴合力把大门推开。 在仓库大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股强劲的夜风打着旋的滚进了仓库里面。 轰~~~ 本是阴燃的粮垛,在这股风力的加持下,顿时燃起了明火。只是瞬间的功夫猛烈的火焰就直冲房顶。 “啊!”将军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刚要采取补救措施。火势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引燃了临近的粮垛。 “快!快!快救火!快救火!!!” 将军慌乱的连退数步,同时抽出横刀,几近疯魔的向手下怒吼着。 那些军士看着烈火熊熊的场面,不得不硬着头皮提着水桶往火场里冲。可是,刚接近到数丈距离,就被炙热的火焰烤的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只能把水桶里的水一股脑的泼了出去。 将军见此,也是束手无策,只盼着水龙队能早些到来。 与此同时,知府刘硕已经接到巡夜的衙役禀报,说是广平仓方向发现火光。 “你说什么!!!” 穿着一身亵衣的刘硕,一把抓住来人的衣领。 “知府!广平仓方向发现有火光。”衙役说着,还用手指了下广平仓方向。 刘硕愤恨的推开对方,几步就爬上了后院的假山。只见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下,夜空犹如晚霞一般鲜艳。 在反复确认了是广平仓起火后,刘硕,这位上任不足两个月的夏州知府,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哎!苍天不公啊!” “都去,都去救火吧!休要管本官。” 刘硕有气无力的吩咐了一句,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向着书房走去。 “府尊……,您……,您没事吧?”一名衙役担忧的看着这位上官。 刘硕颓然的摇了摇头,就把房门关上。 飞龙院 富林从广平仓回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冷峻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甚至在下属犯错之时,都是选择轻轻揭过,微笑着提醒对方下次注意些。 一众下属对于上官的反常举动感到很是诧异,纷纷在私下里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有富林自己心里最是明白,这次他发财了!而且还不是小财,是真真正正的一笔巨款! 那些被抄家的富户们,用数年积累的财富,只是在一夜间就换了主人。整整价值三十五万贯的财货,都流到了他自己的腰包里。 “使君,醒来!使君,出大事了!” 正在卧房里熟睡的富林,被一阵恼人的敲门声惊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慵懒的说道:“何事?” 亲兵队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使君,广平仓出事了!” “广平仓?” 富林在嘴里念叨了一遍,这才惊醒过来,当即翻身下床,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来到门前。 他这边刚打开房门,就见亲兵队长禀报:“使君,广平仓失火了!现在水龙队……。” 富林听到广平仓失火的消息,只觉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一句都听不出清楚。 良久,他才转醒过来,一脚把对方踢了个跟头,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向广平仓方向望去。 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已经被冲天的火焰映照的通红一片。 “啊!” 富林尖叫一声,慌忙下令:“快!快!快备马,快备马,本官要去广平仓!!!” 半炷香后,等他赶到广平仓门外,就见冲天的烈火已经把周遭所有仓库点燃,整座广平仓如同陷进了火海一般在那里烈烈燃烧。 骑在马上的富林,双目圆瞪,胸口剧烈起伏,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嘶嘶”声。 一旁的亲兵队长发现不对,连忙催马凑了过来。 不等他说些劝慰的话,就见富林嘴巴一张,“噗”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随即两眼一翻,身体晃了两下就倒栽着直坠马下。 “使君!!!” 亲兵队长惊呼一声,伸出手一把拉住对方的衣袍。 其他亲兵手下纷纷跳下马来,抬着昏死过去的富林闯进路边的一间酒楼,让对方平躺在桌子上。 “使君!醒来!” “使君,醒来啊!” 良久,富林才轻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去……,去把……,去把刘……刘硕绑来见……,见本官!” 几名亲兵应声领令,骑着骏马向知府衙门赶去。 富林等几人离开,又继续吩咐:“查……,必须……,查明原因!本官要给……,给朝廷……,一个交代。” 一番话说完,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使君放心,俺这就把探子撒出去,一定把根由查清楚。”亲兵不忍的看了富林一眼,带着两人就去了飞龙院衙门。 一炷香后,去抓刘硕的亲兵赶回酒楼。 “使君!属下赶到的时候,刘硕已经在书房里上吊自杀了!” 富林闻言,发出一声轻哼,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以为死就完事了?妄想!!!再去……,多带些人,把……,把……刘硕的妻儿老小押进大牢!!!” “是!”亲兵转身走出房间。 亲兵队长见富林面色稍微好转,就试探说道:“使君,要不……,要不属下几个护送您回府吧?这里吵吵嚷嚷的,也不得休息。” 富林摇了摇头:“不……,刘硕死了,我……,我必须看着这些人救火,否则……。” 说到这里,亲兵队长就发现这位上官,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心中大惊,等了片刻还不见对方动作,就伸出手打算试探一下富林的鼻息。 只是……,他的手刚一靠近,就被富林一把抓住。 此时的富林如同被魔神附体一般,双目炯炯有神的直视亲兵队长,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说看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嘛!对对对!就是那个小王八蛋!是他!是他回来了!今晚的一切一定是他干的!绝不会错!” 亲兵队长茫然看着富林,轻声询问:“使君,怎么了?什么是他?您在说什么啊?” 说到一半,就见富林的脸色已经化为一片狰狞:“特么的!刘奇!你个小王八蛋!居然还敢回来!看爷爷不亲手宰了你!!!” 第909章 备战,备战 兰州城防衙门 吴宇以朝廷特使的身份被派来兰州,已经是第十天了。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攻打卓啰城上。 此时,正在和种古种谔兄弟俩以及孟州一起讨论着如何突防,以保证所携带的炸弹能顺利埋在卓啰城下。 “吴使君,恕本官直言。卓啰城的城墙下都是碎石,你如果想在短时间挖出一个坑,再把那东西放在坑里引燃,几乎是不可能的。” 种谔手指着地图,向吴宇做着介绍。 吴宇紧蹙眉头,看着对方手指位置。随即就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孟州,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孟州思忖片刻就说道:“其实也有不挖坑的方法。” “哦?说说看。”吴宇顿时来了兴趣。 孟州把手腕并拢的同时,双手打开呈一个喇叭状:“郡……,嗯,贵人说过,可以用铁板制作这样一个东西。尖头插在地上固定好,把那东西塞进去以后,开口处紧贴城墙。说是这样做,威力要比放坑里还大些。” 吴宇不置可否的看向种家兄弟。 种古、种谔毕竟没见过炸药的威力,只能试探说道:“要不,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倒不是信不过孟兄弟,我们兄弟就是想开开眼。” 这次,不等吴宇答复,孟州就点头说道:“行啊!反正带出来不少呢,用一个两个的无妨。” 几人当即决定明天找个无人的山谷做实验,随后就走出房间,准备各自散去。 正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就见吴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爹爹!” 吴铎眼睛一亮,兴奋跑进院子,才走出几步,就想起什么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孩儿给爹爹见礼了!” 说完,就连磕三个响头。 饶是吴宇这样的硬汉,在看到了久未见面的儿子后,也不禁眼圈一红。 一个箭步来到对方身前,把吴铎一把拉起来。 “快让爹爹看看!嗯……,黑了些,也瘦了。这些时日没少吃苦吧?”吴宇不忍的看着面前的大儿子。 吴铎倒是表现的比较随意:“爹爹,没有的事。俺在那边吃得好睡得也好,除了见不着您和我娘,其他的和在家差不多。” 吴宇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才想起来,拉着吴铎给其他几人见礼。 种古、种谔自然是认识吴铎的,还经常利用补给的机会,帮着吴宇传递家信。倒是孟州第一次见对方,听说是吴提点的儿子,还随着野利氏深入西夏腹地与西夏人作战,当即心生敬仰,恭恭敬敬的向吴铎施了一礼。 “吴公子为国征战,实属吾辈楷模,请受孟某一礼。”说着,孟州就一揖到地。 他这一番做派,倒是弄得吴铎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吴宇一把扶起孟州:“这小子没添乱就算不错了,可当不得孟老弟如此。哈哈哈!”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任谁都能看出吴宇脸上的光彩。 等几人回到值房坐下,吴铎才指着地图缓缓介绍:“自从我上次见了张……。” “咳咳咳!”吴宇及时打断对方,还一个劲给吴铎使眼色。 吴铎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我们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凉州以西地区。最近半个月吧,瓜州肃州还有宣化一带,不仅军队调动频繁,还有很多押运粮草的车辆,经由凉州往东,赶去兴庆府那边。” 说着,吴铎就转回身,目光扫视众人:“为了搞清楚对方的意图,野利姑姑率领我们劫了一队押运粮草的队伍。从俘虏口中得知,兴庆府夏州一带已经到了断粮的地步。国相没藏赤地下了严令,让凉州以东的所有州府,不惜一切代价筹集粮草,以保证两地的粮食供给。” 种古、种谔两兄弟对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毕竟兴庆府和夏州距离自己太过遥远。 可吴宇在听完儿子的讲述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甚至知道出现断粮的原因根由出自何处。 他稍加思忖就看向儿子:“你说的不惜一切代价筹粮,俘虏有没有交代他们是如何做的?” “说了啊!” 吴铎听爹爹问起这个,就幸灾乐祸的说道:“就是官兵变土匪啊,开始还是借,找商贾借,找富户借,找乡老借。后来见效果不好,干脆就直接抢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抢,抢了村子就抢镇子,最后城里的也不放过。敢有反抗的,藏匿不交的,轻则把闹事的拉出去砍头,重则全族灭门。听说闹得几地的百姓苦不堪言,已经出现了不少逃户。” “哈哈哈!好!好!非常好啊!”吴宇抚掌大笑。 吴铎顺势坐在老爹身旁:“爹爹,这次派人把叫孩儿回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吴宇伸出手去,慈爱的抚摸着吴铎的头顶:“确实是有事情让你们去做。” “哦?啥事啊?”吴铎立即来了兴趣。 吴宇隐含深意的一笑:“能让你们这伙人发大财的好事。” 在几人商量如何吞下凉州之时,千里之外的银川城外,城防将军王留带领着手下亲兵,正在向官道上眺望。 “什么时辰了?”王留有些烦躁的问道。 亲兵看了看日头:“将军,午时刚过。”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王留倒背双手来回踱步。 “来了!来了!” 亲兵队伍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王留立即向南边望去,就见官道尽头出现一队骑兵,正向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他连忙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只见为首一人胯骑白马,身披银装锁子甲,头顶一副亮银盔。在太阳的照耀下,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 等看清来人的长相,王留高兴地抚掌大笑:“总算是来了。” 片刻的功夫,那队骑士来到近前勒住马匹,王留立即迎了上去。 “狄帅!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哈哈哈!” 狄青跳下马,来到近前:“倒是让王将军惦念了,哈哈哈!” 二人寒暄几句,狄青就低声问道:“那位贵人在何处?” 王留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稍一愣神就说道:“就在城外大营呢。” 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狄帅,王某已经备下接风酒宴……。” 狄青连忙出言打断:“酒宴不忙,还是先带狄某去拜见贵人吧。” 第910章 粮食,粮食 狄青见王留一脸的茫然之色,就低声解释:“这次狄某能参与其中,还多亏了那位贵人的举荐。” “啊?不至于此吧?”王留只觉得自己轻视了曹宇婷这位小郡主。 狄青眼含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你不知道的多了,等狄某见过了贵人,再给您细细道来。” 在狄青赶到银川之时,夏州城的富林正在值房里向几名官员发泄怒火。 “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吗?这些日子连城门都不曾开启,怎么可能找不到!那个小兔崽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夏州通判王了抱拳行礼:“使君,下官已经派出所有衙役捕快,在城里挨家挨户搜查了三遍,确实没有发现您所说的那人。” “是啊!巡城衙门几乎派出了所有人马,也没见到画像中的人。”城防将军拓跋徽在旁附和。 飞龙院统领祁慎迟疑片刻,就嗫诺说道:“使君,会不会……,那个……,会不会您……,看错了。” “大胆!” 富林闻言血气上涌,当即拍案而起。只是,刚站直身体,就觉眼前一阵阵眩晕。 他慌忙撑住桌案,这才勉强站稳。 亲兵队长一个箭步来到富林身侧,小心搀扶着对方坐下,还不忘用眼神警告下面几人。 见富林被气成这样,站立的三人齐齐闭上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良久,富林一边揉捏着太阳穴,一边表情痛苦的下令:“继续找,直到把那人找出来为止。” 说着,就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几人退下。 这些人刚刚离开,护卫就在门外高声禀报:“赏太子太保衔,护国大将军,平辽元帅,拓跋将军到!” 话音刚落,从值房外面走进来一位身披金甲战袍,满头银发的老将军。 富林见拓跋厉来了,连忙挣扎着起身,绕过书案恭敬行礼。 “下官飞龙院副使富林,见过老将军。” 拓跋厉面色不善的轻哼一声,就独自来到桌旁坐下。 “富林,相信你知道本帅来此的目的。说说吧,粮草什么时候能供应三军。” 富林闻言,只觉得头疼的毛病更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下官已经在城里加紧筹粮了,同时也给朝廷上了奏折,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还请老将军再多等些时日。” 这句答复显然不能让拓跋厉满意,当即圆睁二目,直视着对方:“又是等?富林,别怪本帅没提醒你,军营里也只剩下不到七天的粮草了。倒时一旦让那些小崽子们断了粮,本帅我可不敢保证他们还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大营里面,真若是闹出什么事端出来,你知道后果的!” 二人说话间,门外护卫大声禀报:“使君,城内大营来人,说有六百里加急文书转呈大帅!” 拓跋厉闻言,再不去理会富林,当即让人把信使带进来。 等信使走进值房,就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交给拓跋厉。 拓跋厉在检查了封泥过后,就面色古怪的看着信使:“三界山来的?” “回大帅的话,卑下正是三界山卡口的!”信使恭敬应答。 拓跋厉连忙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仔细观瞧,可只是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 “啊!辽人来了?” 富林闻言,已经顾不得头疼,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队长,几步来到拓跋厉身前。 “老将军,辽人真来了?” 拓跋厉把书信扔给对方,就看向信使:“你再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信使躬身回答:“三日前,斥候在巡山之时,发现有辽人大股部队正在翻越三界山,详细探查过后,数量不下十万之巨。将军在得知情况后,立即令卑下……。” 在场的几人,拓跋厉和富林都是看过那份攻夏策略的,按照里面所写的,东路分为两队,一队由南院大王萧惠亲领十万兵马,充当先锋直扑夏州。另一队则是辽皇耶律御驾亲征,领军二十万随后赶到,待夏州平定后,就会领兵攻打兴庆府。 富林担忧的看着拓跋厉:“老将军,你看这……。” 拓跋厉先挥退了信使,这才说出心中盘算:“富林,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按照时间推算,不出四日,辽军的先锋人马就会兵临城下!” 说完,拓跋厉就长身而起,疾步走出值房向着大营方向赶去。 富林听说仅剩四天时间,只觉得头疼不已。 他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去把通判王了、城防将军拓跋徽、统领祁慎三人叫回来,就说本官有事吩咐。” 亲兵队长抱拳领令。 稍后,等三人来到值房,就见富林正呆坐在桌案后面,对于几人的到来毫无察觉。 直到亲兵队长,来到对方身侧小声禀报。 富林眼珠转了转,重新转醒过来。 他指着一旁的椅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来了,都坐吧。” 等几人各自落座,富林才艰难的把军情介绍一遍。 见几人惊呼出声,他又继续说道:“那个小兔崽子先不找了,本官叫你们过来是有新的差事派遣。” 说着,他用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几个不管动用什么手段,三日内,必须筹集到三千石军粮。” 话音刚落,在座几人齐齐出声:“三千石?!这怎么可能!!!” “使君,现在城里是个什么情况您也是看见了的,莫说是三千石了,就算是几百石,恐怕都是难事。” “对啊,百姓家中的存粮早就被搜刮一空,就连那些富户家中都没有存粮可用,三千石是万万筹集不到的!” “使君,此乃是乱令,恕我等万难从命。” 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之时,富林的脸色已经异常难看到了极点。几人见此,连忙闭上嘴不敢出声。 富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当场杀人的冲动。尽管如此,他还是用蕴含杀气的目光扫视几人:“本官说了,不管你们动用什么手段,三日内必须筹集到三千石粮食。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富林撑着桌案缓缓起身:“小心尔等的项上人头!!!” 随着话音落下,值房里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片刻的功夫,正当富林要挥手赶人的时候,夏州通判王了起身施礼。 “既然如此,下官有一事相求,望使君成全。” 第911章 各怀心思 富林深深看了王了一眼,有些厌烦的说道:“说出来听听。” “还请使君能打开城门,放那些忍饥挨饿的百姓出城。这样,不仅能给我夏州省下许多粮食以充军需,还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去投奔各地的亲属。” 王了的语气异常坚定,只等对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放百姓出城?”富林手捻胡须蹙眉沉思。 王了见对方这样,当即一揖到地:“望使君成全,下官代城中数万百姓谢过了。” 良久,富林终于长舒一口气,对着王了轻声说道:“本官可以放百姓出城。” 王了闻言,顿时心中一喜。 “下官这就让人去通知……,” 不等他把话说完,富林的声音再次响起:“但现在不行。” “什么?”王了满是诧异的看着对方。 只见富林继续说道:“本官说了,可以放百姓离去,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那……。” 王了刚要争辩几句,富林就眼神飘忽的看着对方:“此事不说了!王通判,你要是愿意让百姓出城,本官也不拦着,先让手下人去挨家挨户登记造册吧。” 说到这里,他才面色一肃:“但官府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筹粮上,这才是重中之重。” “这……。” 王了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思忖片刻就无奈的说道:“下官尊令。” 在夏州城的西南角,紧贴着城墙根有十几座坟茔,与附近的石碑巷只隔着一小片密林。听上了岁数的老人们说,这片坟茔本是一个姓李的大户家的祖坟。后来由于得罪了权贵,全族不得不逃离夏州,这边坟茔也就此变成了荒坟。 说起来,官府对这里也算是善加利用,会把一些死在街上的“倒卧”“乞丐”“流民”的尸体拉到这里,等每月初一十五再由城外的化人场派人来把尸体运走。 由于这些日子,夏州城紧闭城门,来不及转运出去的尸体已经积攒了数十具。再加之天气炎热,也让空气中弥漫着尸臭更加浓烈,这使得附近居住的百姓每每闻到都几欲作呕。 这一切,对于在石碑巷土生土长的大黄来说,不仅不会反感,甚至还很喜欢。 因为……。 下午时分,连续几天没在街上找到食物的大黄,又来到了这片熟悉的坟地。 先凑近一具尸体前看了看,嗯……,这个太瘦了,不喜欢。 换了一具又用鼻子闻了闻,咦……,太臭了,不新鲜。 一番左挑右选,大黄对于面前这些存货都不太满意。 抬起头举目四望,终于在远处看见了几张卷起的草席,正孤零零的摆在一旁,似乎是近期到的新货。 大黄欢欢喜喜的跑到近前,伸出前爪扒拉开草席,随即露出一具面目栩栩如生的尸体。 它刚准备用鼻子闻闻味道,就见一道寒光闪过。大黄只觉得脖颈处一疼,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伤口处喷薄而出。 “特么的!老人说的果然没错,吃过死人肉的狗,眼珠子都是红的。” 躺在地上装尸体的张义,把染满狗血的匕首,在大黄尸体上擦了擦,就随手揣进怀里。 “郎君,狗肉可是大补,要不我去捡点木柴,晚上咱们给它烤了?”魏峰的声音从一旁的草席下面传了出来。 张义把死狗扔远些,这才重新裹紧草席:“这畜生的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冤魂,你要是不怕死就吃。” “呵呵,那还是算了,属下就是随便一说!”魏峰尴尬的笑声响起。 二人说话间,从密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张义眯起眼睛向那边打量,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这边走来。 片刻的功夫,魏海就来到张义几人身边,蹲下身压低声音说道:“郎君,官府好像放弃搜捕了,一些衙役正让想出城的百姓登记呢。” “哦?要是真能放百姓出城,对咱们倒是好事。”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魏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郎君,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去?公检户籍都是现成的,正好蒙混出城啊。” 张义只是思忖片刻就做出决定:“魏海,你再仔细打探一下,务必把出城这件事坐实了摸准了。” “是!”魏海应了一声,就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林子外面走去。 三界山下,西夏境内。 “扎营!” 随着传令官朗声高呼,作为前驱的十万辽军陆续扎下营寨。 稍后,南院大王萧惠就把手下将领召集到了大帐里。 他指着地图说道:“根据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西夏已经调集重兵云集夏州城,足有八万上下,诸位说说吧,这入夏的第一仗该怎么打?” 话音刚落,一名将军出列:“大帅,当初在大同集议的时候,不是说偷袭吗?” 另一名将军随声附和:“是啊!看目前这个架势,似乎西夏已经有了防备。” “难道出了奸细?西夏人已经得知我大辽的行军部署?” 一时间,诸位将军纷纷提出异议。 萧惠对于这种情况,也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在面对众将的时候,却是不能挑明。 他当即轻咳一声:“自古战事就是瞬息万变,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你们只需根据目前夏州的情况,去制定攻敌之策。至于其他的,自会有人操心。” 这时,帐外的护卫朗声报名:“尚书省,尚书令,萧相公,到!” 随着话音落下,大帐的门帘一挑,身着紫袍,腰横玉带的萧思忠,昂首阔步的走进营帐。 “这是在谈事呢?”萧思忠见大帐里站满了人,当即愣了一下。 “原来是相公来了。下官只是在给他们安排差事……,” 萧惠说着,就向众将官挥了下手,示意众人暂且散去。 等大帐里只剩他们二人,萧惠才轻声询问:“相公不是在后面陪伴御驾吗?怎么得空跑下官这里来了?” 萧思忠身为攻夏的最初发起者和策略的制定者,对于整场战役的胜败得失,自然比旁人看的要重。与其和中书令韩平在皇上身边斗嘴别苗头,倒不如亲临战前,以使得自己制定的战术能顺利实施。 “萧帅,本官就是来问问,这夏州城你打算怎么攻打?” 第912章 兵临城下 萧惠听对方这样问,就知道萧思忠对此战有其他想法。 “不知相公的意思是……?” 萧思忠对于萧惠的反应非常满意,不免脸显笑意。 “此战只是打出我大辽军队的威风是不够的,还要让那些西夏人从此以后对我大辽望而生畏。归根到底本官只有两个要求,一,速战速决,以最快速度攻破夏州城。这其二嘛……。” 说到这里,他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缓缓吐出两个字:“屠城!” “嘶~~~” 萧惠听到“屠城”二字,不免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一向以文官自居的萧思忠会这么狠辣。 萧惠在震惊过后,就试探说道:“相公!且不说西夏有八万大军,听说城里的百姓也有十万不止。这……,这……,这如果都杀了,会不会……。” 说到一半,他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萧思忠却是明白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你是想说有伤天和吧?” “下官不敢!”萧惠被说中了心事,慌忙起身赔礼。 萧思忠倒是不太在意似的,起身直视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萧惠艰难的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萧思忠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人收拾个帐篷出来,本官就不走了。” “是,是!下官这就遣人准备,请相公稍待!”萧惠应了一声,就命令亲兵速去准备。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萧惠这支先头部队,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抵达了夏州城外。 “相公请看,前面那座城池就是夏州了!”萧惠站在萧思忠身边,轻声介绍着。 萧思忠看了眼高耸的城墙,垛口处依稀有人影闪烁。 “这些西夏人还真有准备?”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萧惠对于萧思忠速战速决的要求,没有一点把握。趁着这个机会,在旁边小声说道:“相公,如今算是坐实了斥候传来的消息,这一仗怕是不好打啊。” 萧思忠斜睨了对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行军打仗是你萧帅的事情。至于本官嘛……,只看结果。” 说完,就拨转马头,回到自己营帐休息去了。只留下萧惠一人,在那里摇头叹气。 辽军兵临城下,富林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当即叫上统军大帅拓跋厉,一起登上城头查看。 当富林看到城外旌旗如林,人山人海的场面,不禁有些腿软。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糗,他一把扶住城墙垛口,担忧的看向拓跋厉这位老帅。 拓跋厉在观察了许久以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哎!辽人还真是下本钱啊。这十万人马恐怕都是从军中挑选的精锐,看那一个个的精气神,无一不是历经百战的勇士。” 他的这番话,显然不能让富林满意。 富林担忧的看着对方,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老将军,咱们有几成胜算?” “这……。”拓跋厉表现的有些迟疑 。 富林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连忙把对方请到城楼里面。在屏退了其他人后,他直视着对方:“老将军,咱们有几成把握?” “哎!” 拓跋厉长叹一声,随即才语重心长的说道:“使君,本帅也不瞒你。如果我方粮草充足,还尚有一战之力。只需孤城坚守,就能让辽人无功而返。可如今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军中只剩下不足三日的粮草……。” 富林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已经抢先说道:“本官可以去凑!可以去抢!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只要你能保住夏州城!” 拓跋厉看向对方的眼神,眼底深处有一抹悲悯闪过:“使君,你还能去哪儿筹粮?广平仓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发出的求粮文书,至今没有半点回音。就连城中百姓家的粮食,都被抢的一干二净。使君啊,你来告诉本帅,你还有什么办法找到粮食?” “这……。” 富林一时语塞,随后就充满不甘的看向对方:“老将军,难道你打算把夏州拱手相让吗?” “哼!拱手相让?那些辽狗也配!” 拓跋厉冷哼一声,随即虎目圆瞪,拿出统军大帅的霸气:“就算本帅打不赢他十万辽军,也得在这些辽狗身上撕下一块肉下来。” “老将军打算如何做,只要富某能做到的,尽管差遣便是。”富林眼神炙热的看着对方。 拓跋厉在心里思忖片刻,就缓缓说道:“看辽军目前这个架势,明天必定大举攻城。咱们只需固守住城池即可,同时给银州修书一封,让埋伏的一万人马绕到辽人侧翼。后天,后天正午时分,本帅将带领所有部下与辽军做殊死一战,到时提前埋伏的一万兵马再伺机杀出。” 说到这里,他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呼~~,也只有这样,才有击退辽狗的可能。” 富林稍作思量,就连连点头:“好!一切听老将军安排,下官这就回去,给银州方向写信。” 当辽人与西夏守军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夏州的时候,身在银川的狄青已经擂鼓聚将。 “王留!” “末将在!” “令你率所部人马五万,在距离银州城五里的山谷中埋伏。一旦听到震天的雷声响起,立即率军杀出,攻打银州城!” “是,末将领令!” 狄青又抽出一支令箭,看着台下那些跃跃欲试的将领们。 “陈留!” “末将在!” “令你率所部人马七万,紧随王留所部后面,在他攻破银州城后,你立即转道直奔夏州。” “是,末将领令!” 当陈留伸手接过令箭时,狄青的声音再次响起:“切记!不可走官道,只能沿山谷中的小路直扑夏州城南,一路上决不能让敌军有丝毫察觉!” “大帅放心!末将省的!”陈留抱拳一礼,转身走出大帐。 狄青随即抽出第三支令箭,看向精神抖擞的廖翔。 “廖翔!” “末将在!” “令你率所部人马,沿山间小路到鹰嘴崖附近集结待命。” “是!末将领令!” 狄青把令箭递到对方手里,又用仅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千万保护好那两位贵人,出了任何闪失,本帅定斩不饶!” 廖翔也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大帅放心,末将比您更担心那两位的安危。” 第913章 七月初一 七月初一,宜祭祀、祈福、斋醮。 太阳刚刚升起,南院大王萧惠就命令部下领着五千人对夏州城发起了攻击。 “杀啊!” 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手持盾牌肩扛云梯的辽军前队,在弓箭手的极力掩护下奋力向着城墙下面冲去。紧接着,后续部队推着数百辆投石车攻城车等大型器械在后面紧紧跟随。 城墙上的拓跋厉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将左手缓缓举起。那些西夏兵卒在收到号令后,立即行动起来。把控制滚木雷石的机关索紧紧握在手里,只等大帅一声令下。 站在拓跋厉身旁的富林,双手紧握成拳,由于过度紧张,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尽管如此,他依然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外辽军的一举一动。 “敌军还有三十步!” “还有二十步!” “还有十步!” 传令官每念一个数字,就看向主帅拓跋厉一眼。 直到他看见辽军已经抵达城下,依然不见对方发号施令。 见此情景,传令官不禁额头渗出汗水。 他刚要伸手去擦,就见拓跋厉举着的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放!!!” 随着传令官大喊一声,那些西夏兵卒同时拉到机关索。 转瞬间,滚木礌石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辽军将领对此早有防备,当即挥动令旗,大吼一声:“举盾!!!” 他的话音刚落,队伍中一个个身材健壮的盾牌手,立即把盾举过头顶,以让其他同伴躲在下面,免受石头滚木的袭击。 嘭~~嘭~~嘭~~ 伴随着金铁相击之声的响起,队伍里一些不走运被砸中的辽军,也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辽军指挥将领对于己方的遭遇选择了无视,用全部精力等着那些从墙头倾泻下来的石头原木。 半晌,待城头上的防御没有之前那般密集,他立即下令:“搭云梯!!!” 城头上的拓跋厉在轻蔑的扫视了一遍战果后,就对传令官下令:“准备金汁!” “上金汁!!!” 传令官的声音刚一落下,训练有素的西夏官兵,立即从墙边取来一根一人高的竹竿,竹竿一端则绑着一支水瓢。他们把双手紧握竹竿,把水瓢探进沸腾的金汁当中。 此时,辽军的云梯已经搭在城墙上,第一批被挑选出来的勇士,口中衔着横刀手脚并用的奋力往上攀爬。 拓跋厉眯起双眼,紧紧盯着有些颤抖的云梯。只等云梯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他才厉声吩咐:“倒!” 一声令下,无数西夏官兵把沸腾的金汁泼洒出去。 只是片刻的功夫,城下就传来辽军的一声声惨叫。 那些西夏官兵仿佛没听到似得,只是机械的执行着命令,不停的从铁锅里舀出金汁向城外泼去。 在一旁观战的富林,见己方的防御起了效果,也不禁长舒一口气。 只是,他刚要称赞上几句,耳边就传来一声大喝:“躲避!!!” 富林心下大惊,下意识探头看去,就见从城下的投石车上甩出无数人头大的石头,正如同流星般向着城头上飞射而来。 在两方奋力拼杀之时,辽国尚书令萧思忠和前军大帅萧惠,正站在大营里观望着这场战事。 “萧帅,依你看,夏州几天能破城。” “这……。” 此时的萧惠,眉宇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在被问及战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直到对方再次催问,他才指着战场说道:“相公,刚才您也看见了,西夏人不仅准备了滚木礌石,还有大量的金汁,弓箭手更是不计其数。”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缓缓说出心里的答案:“相公,这些东西准备起来,可是费时费力,绝不是仓促间能准备出来的。所以,下官以为咱们的攻夏策略已经被对方知悉。让本该是偷袭的一战,变成了势均力敌的攻城战。” 尽管他的这番论调,自进入西夏以来,已经反复说了三遍。萧思忠在听前两遍的时候,只是当做了耳旁风,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此次乃是国战,他不相信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着灭九族的风险给西夏通风报信。 可是,当他今天亲眼看见从城墙上滚落下来的滚木礌石后,即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了对方的分析。 恐怕,攻夏策略真的有可能被泄露出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干的呢?到底是西夏秘谍所为,还是大辽内部出了奸细? 在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一个年轻且熟悉的身影,终于在萧思忠脑海中浮现。 难道是参与制定计划的于则成?是他被捕了吗?严刑拷问之下,不得已泄露了攻夏策略,以保住他自己的小命? 萧思忠苦思冥想不得其法,干脆先把事情放在心里,待战事过后再查问不迟。 念及至此,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烦躁:“萧帅,那现在该如何?难道与西夏就这么打下去?” 萧惠只是短暂思忖,就有了主意。当即叫来副帅朗声吩咐:“本帅拨付兵马两万,由你亲自指挥,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攻下夏州城。” “末将领令!”副帅当即领令,转身就在大营里点起兵马,带上攻城等物向着夏州杀了过去。 萧惠的这次增兵,立即让城头上的主帅拓跋厉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拓跋厉除了也选择增兵以外,同时向副将大声吩咐:“带上人,去把火油搬上来!!!” “是!”副将大声领令,带着亲兵卫队冲下城头。 富林担忧的看向拓跋厉:“老将军,咱们的火油可是所剩不多啊。您今天就用了的话,那明天……。”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拓跋厉粗暴打断:“要是第一天都扛不过去,也就不要谈什么以后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装满了火油罐的木箱就被副将抬上了城头。 拓跋厉等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向传令官吩咐:“让兵卒手慢些,把辽人放到城下。” “是!”传令官应了一声,就挥舞着手中的红旗。 霎时间,一半的军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换上了准备好的火油罐。 城下的辽兵压力顿减,一窝蜂的冲到城墙下,争先恐后的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此时,观战的萧惠察觉到了不对,刚要传令让攻城将士小心有诈,就见一个个冒着火星的黑色罐子被人从城头上扔了下来。 第914章 目标银州 银州城外的高山上。 嘎巴~ 随着一个清脆的响声,老太监用手拧断了一名斥候的脖颈。 他刚一松手,尸体就仰躺在了地上。 沙沙沙~~ 随着身后响起脚踩杂草的声音,小郡主曹宇婷穿着一身“吉利服”钻出草丛,来到了老太监身侧。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就伸出一根大拇指:“老爷爷,身手果然了得。” 老太监白了对方一眼,连忙满是傲气:“这算得了什么,当年咱家在宫里的时候……,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就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用咳嗽掩饰。 曹宇婷可不敢随意打听宫禁里的事情,在确认所有斥候都被解决了,就匍匐着向悬崖那边爬了过去。 片刻的功夫,曹宇婷,老太监以及廖翔就来到了悬崖边缘,低头看向横亘在山谷里的银州城。 “廖翔,你说的就是那些人?”曹宇婷手指着城里方向。 廖翔手搭凉棚向城里观瞧,就见校场上站满了顶盔掼甲的西夏官兵。 “就是他们,听那位老斥候说,原本这座城里只有五千人把守。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增兵到了一万五。” 老太监显然更关心两方实力,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廖翔。 “王留那些人打这一万五千人,没问题吧?” 廖翔刚要回答对方的话,就见列队的那一万官兵,在军官的命令下翻身上马。随后就被领着出了北城门,沿着官道向夏州方向疾驰而去。 曹宇婷见此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偏头看向廖翔。 “廖翔,什么意思?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总不能是巡逻去吧?” 廖翔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自己这边眼看就要全歼敌军了,结果敌人自己先跑了。 这叫怎么档子事啊! 曹宇婷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当即决定:“反正附近没斥候了,先把投石车组装起来。” “是!下官这就去传令!”廖翔应了一声,就转身向那些部下跑去。 等周遭只有曹宇婷和老太监的时候,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 “老爷爷,请教个事啊。” “有话就说!”老太监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银州城里。 曹宇婷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您说此战要是顺利拿下夏州城,我这算不算立功?” “何止是立功啊?这可是开疆拓土的事情,要是放在古代,至少要封个侯爵的。” 说到这里,老太监顿了一下:“不过,贵人是女子,封侯的事情就别想了。” 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老太监对曹宇婷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 曹宇婷也不气馁,又继续说道:“我其实也没想过封侯,就是想向官家求个恩典。老爷爷,您常年跟在官家身边,想请您分析分析,看看此事能不能成。” “啥恩典?有啥能不能的?”老太监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银州城里的官兵。 “那个……,那个……。” 曹宇婷嗫诺半天,才鼓足勇气说道:“老爷爷,其实小女子岁数也不小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所以,就想着……。” “打住!” 老太监不等对方说完,就伸手打断:“贵人,老奴就是宫里一个打杂的。官家和您都是主子,这种大事还是不要问老奴的好。” “靠!没义气!”曹宇婷深深的鄙视了对方一眼。 老太监也不反驳,起身就向廖翔那边走去:“老奴得去盯着他们点,真要是忙中出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曹宇婷见对方跑的跟兔子似的,就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下午时分,两架投石车终于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组装完成。 曹宇婷和老太监对视了一眼,就对廖翔下达命令:“廖将军,让那些西夏野狗尝尝这东西的威力!” “是!”廖翔躬身领令,随即向着属下下令:“准备!” 话音刚落,两架投石机的绳索就在几十人的拉动下被绷紧。 “装药!”廖翔继续下令。 两名军士各自抱着一枚枕头大小的炸药包,小心的放在兜网之中。 “点火!”廖翔说完,就举起一只手。 稍后,随着引线被点燃,火花喷溅着向炸药包冲去。 见此,廖翔用手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同时大吼一声:“放!!!” 一声令下,几十名下手同时拉动绳索,两枚炸药包一起被甩飞了出去。 曹宇婷抬头望去,见炸药包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就向着银州城方向坠落下去。 她几个箭步冲到悬崖边,眼看着其中一枚炸药包砸在了城门楼的房顶上。在砸碎了瓦片后,就沿着屋顶斜坡向下滚落。 “咔!怎么没炸!”老太监在一旁惊呼一声。 突然间,眼前白光乍现,紧接着,黑烟夹杂着火光腾空而起,同时传来响天震地的爆炸声。 轰~~~ 直震的悬崖上的几人耳朵嗡嗡作响。 不等他们适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 轰~~~ 紧接着,就听烟雾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片刻的功夫,一阵山风吹过。等烟雾散去,就见高大的城门楼已经垮塌了一半,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废墟之中,一旁的城头上还有十余名被炸药包里飞出的铁片扎伤的官兵,正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哀嚎。 “嘿!成了唉!”老太监高兴的像是个顽童似的,在那里欢呼庆祝。 曹宇婷也是欣喜不已,不过还是没有忘记该做的事情。 “廖将军,继续!” “下官领令!”廖翔难掩心中欢喜,蹦跳着就去了后面。 “准备!” “装药!” “点火!” “放!” 随着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一个个炸药包直奔着银州城的方向就飞了出去。 “往左边一点。” “对对!” “再来两枚,就刚才的方向,保持不动!” 曹宇婷站在悬崖上,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指挥着投石机轰炸预定目标。 与此同时,山谷里埋伏的王留,也听到了爆炸声。 他抽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银州方向:“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儿郎们,跟着爷爷冲啊!” 埋伏在两侧的五万甲士,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也拿着刀矛器械冲了出来。 “冲啊!杀啊!!!”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山谷!!! 第915章 占银州 撼天震地的喊杀声,立即引起了悬崖上的曹宇婷注意。 循声望去,山谷中的五万甲士犹如潮水一般直冲银州城。 她立即向廖翔下令,调整投石机的角度,同时换上没有掺杂铁片利刃的炸药包对着南城门轰炸。 “轰~~~” “轰~~~” “轰~~~” 连续用了十余枚炸药包,银州城的南城门终于承受不住爆炸带来的冲击,在一众西夏守军和大宋甲士的见证下轰然倒塌。 “宋人来了!!!”守将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就打算命令手下兵卒列阵,以抵御宋兵如海啸般的冲击。 话音刚落,只觉头顶的光线一暗,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枚通体黑色的包裹,拖着火星向着自己直飞过来。 “啊!”守将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见白光一闪。 等那些距离较远的西夏兵卒反应过来,就见将军原本站立的位置,已经是遍地的猩红肉块,哪里还找得到对方的踪影。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王留已经挥舞着横刀骑马赶到近前。 他手起刀落,“噗”的一声,一颗硕大的人头滚落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尸体的脖颈处喷射而出,直弄的王留满头满脸, 霎时间,王留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般恐怖非常。 站在山崖上的曹宇婷,眼看着宋军入城,这才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浑身提不上一点力气,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 “郡主!”一旁的老太监连忙伸手搀扶。 “贵人!”廖翔惊呼一声,也一个箭步蹿到对方身前。 老太监担忧的打量着小脸煞白的曹宇婷:“郡主,你没事吧?” 曹宇婷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老太监喊了一声冒犯了,就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盏茶功夫,他才收回手:“有些忧思过甚,最好静养几天。” 曹宇婷闻言,却是挣扎着起身,对廖翔说道:“廖将军,收拾一下,咱们还要赶奔夏州呢。” “贵人……,要不……,要不,您就别去了?”廖翔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曹宇婷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行!夏州我是一定要去的。” 老太监倒是猜出了对方的几分心思,当着众人也不好点破。只能背起曹宇婷,沿着小路向山下走去。 一场五万对五千的战斗,其结果对于所有人都没有悬念。就更不要说,还有曹宇婷的炸药从旁配合。 等老太监背着曹宇婷来到山下,王留已经攻占了银州城,正指挥着手下清理尸骸。 在点算过后,众人才赫然发现,整整五千人的守军,被俘虏的也不过百余人,剩下的四千余人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曹宇婷见到王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对方立即审问俘虏,务必拷问出那一万人马的去向。 只是片刻的功夫,王留就来禀报:“贵人,根据俘虏交代,那一万兵马是被当做奇兵埋伏在银州的。今天一早得了拓跋厉的命令,已经赶奔夏州偷袭辽军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上均露出欣喜的笑容。 曹宇婷仰望苍天,虔诚的双手合十:“天佑大宋!谢谢!” 一炷香后,南城外的山谷中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主帅狄青率领着陈尚以及七万甲士赶到。 “末将见过狄帅!”众将纷纷抱拳行礼。 狄青在点头示意后,就跳下马来到曹宇婷面前,恭敬行礼:“贵人。” 曹宇婷微笑回礼,在把俘虏透露的消息说了一遍后,就开口说道:“狄帅,还按原计划用兵?” 狄青没有片刻犹豫,就点了点头:“好!就按原计划!” 说完,就给身旁的陈尚使了个眼色。 陈尚立即会意,向众人行礼告辞,带领着七万人马沿山间小路赶奔夏州城。 曹宇婷也借机提出告辞:“狄帅,我也跟着去了。”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就翻身上马。在老太监以及廖翔众人的护卫下,向着夏州城进发了。 狄青一直目送着小郡主离开,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可惜了,怎么就是个女儿身呢!” 说完,就把王留叫到面前:“加紧固防!” “是!”王留躬身领令。 夏州城,晚霞漫天。 随着辽军大营敲响铜锣,城下幸存的数千将士立即如潮水般撤退回去。 城头上,满头银发的拓跋厉,看着远去的辽兵,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退了。” 富林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他下意识向城下看去,那犹如炼狱般的场景立即映入眼帘,使得喉咙一阵耸动。 他慌忙转回身,连吸几口新鲜空气,以缓解身体的不适。 “报!” 此时,行军书记捧着一本册子来到二人面前。 拓跋厉轻咳一声:“讲!” 行军书记翻开册子朗声禀报:“我军战陨两千余,重伤者三千余,轻伤者无数。另,夜叉檑共损失一百三十根,狼牙拍损失……。” 拓跋厉不等对方说完,就挥手打断:“好了,好了!说说敌军的。” 行军书记合上册子,躬身禀报:“敌军在白天的战斗中,死伤不下万余。” “嗯,知道了。” 拓跋厉挥退对方,就怅然的看向远处的辽军大营:“明天就要决战了,也不知结果如何。哎!” 富林觉得对方态度有些消极,就轻声说道:“老将军,戎马数十载,历经百战,都未尝败绩。区区几万辽军,又何足挂齿?” “呵!” 拓跋厉苦笑摇头,知道对方不懂军武,只能耐心解释:“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现在是敌我兵力相当,若是军粮充沛也就罢了,我方大可以坚守不出,逐渐消耗敌军实力。待辽军疲惫褪去,我再出一支奇兵在后掩杀。可是,现在行吗?我军仅剩一日之粮,根本就耗不起啊。富林,你来告诉老夫,这一仗该如何打?明天若是不能取胜,咱们这数万将士又该何去何从?” “这……。” 富林被对方说的一时语塞,蹙眉问道:“老将军,难道就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哈哈!没了!除非,上天能给老夫掉下来几万将士!哈哈!”拓跋厉的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味道。 富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位老将,同时在心中反复权衡。 终于,他双手紧握成拳,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将军,下官倒是有一计!” 第916章 富林计 夜,坟场。 张义正盯着夜空想着心事,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转头看去,就见魏海从草帘下面探出头来。 “还不睡啊?”张义轻声说了一句。 魏海见张义也没睡,立即来了精神,压低声音说道:“一想到咱们大辽军队要占领夏州,我就兴奋的睡不着。” 张义轻笑一声:“至于吗?咱们的大军所向披靡,占领几座城市,还不是平常小事?” “郎君,你别理他。” 不等魏海说话,魏峰的声音已经从旁响起。 说话间,魏峰已经探出头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低声说道:“什么占领夏州睡不着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论功行赏的美事。” “大哥!你胡咧咧个啥嘛!”魏海被哥哥说中了心事,自觉有些尴尬。 魏峰没打算给弟弟留情面,抢白道:“你敢说没想着立功升官的事情?” 张义怕兄弟二人吵嘴,干脆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海子就算想立功也没什么错。咱们这些人出生入死的豁出命干,得些封赏也是应该的。” 魏海有了于则成撑腰,立即挑衅的看向哥哥:“大哥,你也学着点。郎君说的话,听着就让人舒服。再看看你……。哼!” 不等大哥反驳几句,他已经讨好的看向张义:“郎君,您给说说,我这次回去能官升一级不?” 张义被对方给逗笑了,无奈的说道:“海子啊,海子,你大哥是真没说错。你还真是个妥妥的官迷。” 说到这里,他又话音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了。至少我觉得问题不大,怎么都是开疆拓土大事情。你又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官升一级也是应该的。” 魏海闻言,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又挑衅般的向哥哥扬了扬下巴。 随即就又说道:“郎君,那您身为我们主官,不得连升两级啊?” “海子!休要胡说!郎君的事情,也是你我能置喙的?”魏峰听弟弟越说越离谱,连忙出言警告。 “没事!魏峰你也不用太紧张,闲聊天嘛。” 张义说了一句,就看着头顶的星空说道:“说出来或许你们不信。其实什么官位啊,钱财啊,都不是我所看重的。” “郎君,那你看重啥?”魏海的声音响起。 张义深吸一口气,看着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说道:“当然是为我爹娘报仇了。” 时近卯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哐~哐~哐~” 张义几人刚刚入睡,就被一阵恼人的铜锣声吵醒。 “所有百姓听着,想要离开夏州去外地投亲的,速去知府衙门门外集合。名额有限,过时不候啊。” “哐~哐~哐~” “所有百姓听着……。” 等那个声音远去,魏海立即来了精神:“郎君,能出城了!” 魏峰伸手给了弟弟后脑勺一巴掌,随即看向张义:“郎君,您的意思呢?” 张义没有急于搭话,而是在脑子里反复思忖。 良久,他才挠了挠后脑勺:“没道理啊!纵观古今,也没见过两军交战之时,有放百姓出城谋生的。” 魏家兄弟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张义:“郎君,那您的意思是?” 张义思忖片刻,就低声吩咐:“我跟魏峰去查看情况,魏海负责警戒,其他人留在原地,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轻举乱动。” “是!”众人低声应是。 张义二人刚钻出树林,就看见携家带口的百姓各自走出自家院子,向着知府衙门所在的广盛大街赶去。 两人立即混在人群里,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了知府衙门附近。 张义看着数万百姓拥挤在这条街上,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实在想不明白,官府既然要放百姓离去,又何必来衙门门外集合。 此时的衙门里面,拓跋厉和富林坐在桌案一侧,而对面坐的则是通判王了。 富林轻咳一声:“王通判,时辰也不早了,你考虑的如何了?” 王了阴沉着一张脸,面对富林的提问置之不理。 富林见此,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愤而拍了下桌子。 啪! “王了,你可别不识好歹!老将军和我已经与你讲明利害,这么做也是为数万百姓着想。只要他们冲……。”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王了突然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富林!你好厚的面皮,亏你还说是为百姓着想!让百姓去冲击敌阵,反而让军士们缩在后面。这是哪家的道理?” 说着,他又看向拓跋厉,几乎用祈求的语气说道:“老将军,您半生戎马,屡立战功,更是被先帝赐太子太保、护国将军。切不可被富林这个小人骗了,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啊。” 早先,拓跋厉在听了富林的计策后,就觉得不妥。只是,碍于目前的战况,也不得不勉强应承下来。 现在听王了这么说,饶是拓跋厉久历官场,也不禁老脸一红。 富林见拓跋厉有所动摇,忙抢白道:“王通判,本官也是好意,辽人与我大夏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贺兰山一战,咱们杀死他们多少将士?现在要是被他们攻破了夏州城,富某敢断定,他们必将杀尽城中百姓,为那些战死的将士雪耻。”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缓,温言劝说:“王通判,为了城中数万百姓的性命,你就听本官一言,去衙门外面跟百姓说上几句话,只要哄得他们去北城门就行。” 王了对于富林的话不为所动,冷笑看着对方:“富林,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不想粘因果,才想让本官出面吗?事后,本官落得一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你反而是守土有责升官发财。哼!本官说的可对?” 富林被人当场揭穿心思,不禁恼羞成怒,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杀意。 “王了,果然长了一张好嘴!富某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王了巍然不惧,仰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的说道:“王某恕难从命。” “好!好!好一个恕难从命!!!” 富林恶狠狠的点了点头,向着门外大喝一声:“来人!” “在!” 转瞬间,冲进来七八个探子。 富林斜睨着王了说道:“去后院,把王了的妻儿家小都给本官绑了!!!” 第917章 鼓动 “快看,开门了!开门了!” 在街上百姓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知府衙门的大门终于被人缓缓打开。 王了和富林两位官员在几名探子的护卫下,迈过门槛走出衙门。 街上的人群立即变得蠢蠢欲动,不知是谁奓着胆子喊了一句:“官爷,是要放我们出城了吗?” 紧接着又有人大声询问:“官爷,什么时候开城门啊?” “官爷……。” 站在台阶上的王了,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的百姓,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难以平静。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觉有人碰了下自己的胳膊,随即就传来富林的声音:“别耍花样啊,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王了厌恶的瞪了对方一眼,随即强打精神,向人群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收声。 “诸位百姓,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向你们宣布。” 说话间,他用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知府衙门决定,今日辰时三刻会打开北城门,放百姓任意出城。同时提醒诸位注意,城门只开放半个时辰,时间一到会重新关闭。届时,如果有人还没出城的,将被视为主动放弃出城机会,与我守城将士共存亡。” 众人在听完了王了宣布的事情,立即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怎么是北城门啊?” “北边不是在跟辽军打仗吗?” “对啊,这要是出城被辽军杀死怎么办?” 富林见百姓提出异议,又用胳膊肘捅了下王了,示意对方出面解释。 王了看着那些就要去送死的百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味道。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按照富林的意思出言解释。 富林见此,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伸出手把王了推到一边。对着百姓微笑说道:“诸位,稍安勿躁,诸位,且听本官说两句。” 等人群重新安静下来,富林就轻咳一声:“咳!刚才王通判还少说了一件事,为了能让诸位安全的离开夏州去外地寻亲,王通判甘冒奇险,连夜找城外的辽人进行了谈判。经过他不懈的努力,辽人总算答应在辰时到巳时之间,暂且休兵停战,放诸位百姓安全的离开夏州。” “那这么说,我们出城就不会遭到辽人的屠杀了?”人群中有个激动的声音说道。 那人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立即响起:“如若真像这位官爷所说,那可就太好了。” “王通判果然是为民考虑的好官啊!” “何止啊,简直是活菩萨一般的人物。” 站在人群里的张义,看着那些七嘴八舌把王了捧上天的汉子,不免心生疑窦。就算这些人对王了心存感激,也不至于此吧? 他循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个汉子,只见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头发梳的潦草凌乱,倒是像足了一个穷困潦倒的百姓。可随着视线下移,就发现此人穿着一双牛皮快靴。 要知道,这种靴子几乎是公门中人的标配,若是普通百姓穿了,还会被抓到官府治罪。 电光火石间,张义心中一动,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 为了印证判断,他踮起脚向台阶上的王了看去,就见对方的眉宇之间,有那么一抹挥之不去的愁苦之色。 特么的!果然有诈,这帮孙子没安好心!!! 在张义胡思乱想之际,同样站在台阶上的富林,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王通判的种种不易,是如何与辽人周旋,以争取到这次停战机会的。同时也希望所有百姓能珍惜这次得之不易的机会,以便远离战火,早日与家人亲友团聚。 待富林演讲结束,依然是混在人群里的汉子朗声说道:“王通判果然是为民着想的好官,堪称我等的再生父母,请受某一拜!” 周围百姓在听了汉子的话以后,也认同的一起向王了大礼参拜。 王了见那些百姓在几个人的鼓动下,竟然向自己下拜,心里简直痛苦到了极点。 他暗自长叹一声,就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王了的一连串反应,被站在远处的张义看了清楚,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判断。 不过……,他可没有戳穿对方的意思。 张义偷偷拽了下魏峰的衣袖,随即就钻进身后小巷,向着坟地方向赶去。 “郎君,咋了?走这么急?”魏峰一边紧随着对方脚步,一边不解的低声询问。 “回去再说!”张义头也不回的说道。 与此同时,负责攻打夏州的大宋七万甲士,在统军大将陈尚的带领下已经星夜兼程赶到了南城外的山谷中。 随即,由曹宇婷为首,带领着老太监、廖翔以及陈尚三人爬上山岭,眺望着山下的夏州城。 “贵人,您看这场仗该怎么打?” 陈尚在充分了解了银州一战的过程后,心里对曹宇婷这个小郡主佩服之极,也学着其他人称呼起了贵人。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指着夏州城西边的山脉说道:“陈将军,多派些斥候沿着山脊绕到北边,我要随时掌握辽夏两方的交战情况,最好能一个时辰一报。” 陈尚应声称是,当即叫来亲兵下去传令。 曹宇婷又看向廖翔:“把那些东西点算一下,而后再挑几个机灵的,精通西夏话的出来,我有用处。” “末将领令。”廖翔抱拳拱手,转身就向山谷中赶去。 老太监见另外两个都有事干,就用期盼眼神看着曹宇婷。 曹宇婷看出对方心思,就轻笑一声:“老爷爷,您岁数都这么大了,就找个安全地方,看着我们这些年轻人施为吧。” 老太监闻言,那是老大的不乐意。刚要分辩几句,曹宇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进城的,什么安民告示啊,恢复城中秩序啊,还要多仰仗您呢。至于打仗这些粗活,就不劳您大驾了。” 老太监对于曹宇婷的安排很是不满,但当着旁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就倒背双手,回到山谷里休息去了。 曹宇婷看着远去的背影,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方既是监军,又是官家耳目。这要出点岔子,恐怕官家不会轻饶了她。 第918章 接敌 辽军大营 身为统军大帅的萧惠,在总结了昨天攻守双方的表现后,终于发现了西夏守军物资不足的问题。 他连夜召集手下将领议事,又征得了萧思忠的同意后,决定把攻城部队增加至三万。其中两万人马作为主攻,负责攻打北城方向。剩余一万人马,则分成两队,每队五千人,各自攻打东西两座城门,以让西夏人疲于奔命,难以应对。 辰时二刻,萧惠在给所有参与攻城的将士训话以后,就大手一挥,下令三万将士开始攻城。 与此同时,夏州的北城门内,数万百姓已经带着行李云集于此。 其中,还有官军衙役来回穿梭,给一些青壮发放武器。 用的借口则是:路上盗匪横行,通判怕百姓吃亏,所以发些兵器用来防身。 官府的这一举动,立即迎来了百姓的好感。一个个脸上挂着笑意。同时,在心里庆幸自己和家人能逃过这次兵灾。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和两侧的小巷里站满了顶盔掼甲手握长枪的官兵,附近的房顶上更有无数弓弩手整装待命。 拓跋厉站在城楼上,心情复杂的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群。而罪魁祸首富林,就显得轻松很多,甚至还有心情与对方闲谈。 “老将军,这几万人可以吧?” 拓跋厉闻言,发出一声长叹:“本帅愧对我大夏百姓啊。” “唉!此言差矣!” 富林当即表示反对:“老将军,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价值。现在就是这些百姓,体现价值的时候了。他们也无需杀敌,只要给辽军阵营造成混乱,给咱们以可乘之机,他们就算完成使命了。” 拓跋厉痛苦的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正在二人说话间,负责观敌了阵副将大声禀报:“大帅,辽人动了!” 拓跋厉一个箭步来到城墙后面,借着城垛向外张望,只见数万辽军已经向着这边列阵行进。 大敌当前,他也收起了庞杂心思,当即下令:“开城门!放百姓出城!” 嘎吱吱~~~~ 随着城门门轴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两扇沉重的城门,被十几名军士缓缓推开。 “出城喽!” 混在人群里的几个汉子,当即振臂高呼。 排在前面的百姓,一个个拖家带口的向着城外走去。 “快些!快些!城门就开一个时辰,好几万人呢!这么慢,俺啥时候能出城?” 几个汉子在队伍里催促众人加快速度,而他们几个的脚下没有移动半分。 由于早上富林已经用话做了铺垫,所以出城的百姓对于远处的辽军,并不十分惧怕,甚至向那个方向指指点点。直到听见身后的催促声,他们才加快脚步沿官道向前方走去。 这一前所未有的景象,立即引起了辽军的警惕。 “头儿,怎么还有百姓啊?”一个小兵看向身旁的什长。 什长也是摸不着头脑,没好气的说道:“你问我,我特么问谁啊?” “那咱们还冲不冲啊?” “这……。” 当消息报到萧惠这里的时候,也是怔了一下。连忙引领着萧思忠来到高处了望,等看见黑压压的人群时,不禁愣在了原地。 他看向身旁的萧思忠,希望对方给出个主意。 萧思忠看着远处的西夏百姓,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本官说过,要夏州城。将军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盯着萧惠一言不发。 萧惠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那些都是百姓啊。 这时,斥候来报:“报!距离我方还有一百步!” 萧惠双手握拳,朗声下令:“长矛手、弓箭手,各自准备!” 此时的夏州城里,百姓已经走出去过半。站在城楼上的拓跋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辽军动向。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厉声吩咐:“驱赶百姓!” 随着一声令下,藏在百姓身后,街道两侧的官兵一起动作,用手里的枪杆,刀鞘,驱赶着想要出城的百姓。 “快些!都快些!时辰快到了!快关城门了!” 还留在城里的百姓,听说城门要关了,立即加快速度,前呼后拥的向城门挤去。 稍后,拓跋厉已经下了城楼,翻身骑上一匹白马。而富林则依旧站在城头上,观察着两方动向。 当富林看到辽军的阵营里,飞出如雨点般的箭矢时,立即来到城墙内侧,向着下面的拓跋厉比划了一个手势。 拓跋厉点了下头,在吩咐骑兵上马的同时,静静看着手下驱赶着所剩不多的百姓。 当最后一个百姓走出城门之时,他高举着佩刀朗声吩咐:“儿郎们!斩将杀敌就在今日!随本帅杀光那些辽狗!” 说完,双脚一磕,胯下骏马嘶鸣一声,向着城外就冲了出去。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起了前面那些百姓的注意。当他们看到身后甲士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立即发出惊呼,纷纷向着道路两侧逃去。 拓跋厉对这一局面早有准备,立即分出左右两队,驱赶着四散而逃的百姓,向着前方辽军阵营冲杀过去。 站在高台上的萧惠,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敌军的用意。在心里咒骂对方狠毒的同时,立即组织弓箭手射杀,同时令前军列阵迎敌。 被夹在中间的数万百姓,见前有辽军拦路,后有己方大军驱赶,顿时慌了手脚,有心想向两侧逃窜,却碍于路旁的密林挡路,根本就容不下这么多人同时进入。无奈之下,只能在拓跋厉及其部下的驱赶下,被迫向辽军阵营冲去。 转瞬间,两方队伍就撞在了一起。 辽军在面对那些百姓时,丝毫不敢手软,抡起长刀短矛就劈砍下去。 那些手里有武器的百姓,也立即组织还击。 一时间,喊杀声,惨嚎声,响彻整片大地。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拓跋厉指挥的队伍就已经赶到。 “举矛,冲阵!!!” 将军一声令下,骑在马上的西夏将士,立即挺起长矛,向着辽军阵营就冲杀过去。 此时的辽军,正在应付慌乱无措的百姓,根本无暇照看战场变化。对于突然冲过来的一队西夏骑兵,只能毫无章法的阻挡。 一旁的辽军将领,面对这一场面也只能干着急。有心让手下用盾御敌,可那些像没头苍蝇似的百姓,在队伍前面到处乱撞,让一众手下根本就无暇举盾。 正在此时,辽军后阵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第919章 城破 辽国将军回头望去,就见从大营的辕门里涌出数以万计的枪兵。 那些人在萧惠的亲自指挥下,迅速排列成几队,举着寒光闪闪的长枪,踏着沉重的步伐向着战场围拢过来。 将军见援兵到,立即命令手下缓缓向两边退开,以给后续队伍让开道路。 战场上的变化,也同时引起了西夏主帅拓跋厉的注意,在看清态势后,果断让传令兵吹响号角。 呜~~~,呜~~~。 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从银州驰援而来的一万骑兵,立即冲出藏身地点。在统兵大将的率领下,向着战场这边奔赴而来。 与此同时,在山上负责了望的宋军斥候,立即把这一消息通知给了山岭上的曹宇婷几人。 “倾巢而出?好!实在太好了!” 曹宇婷抚掌叫好的同时,向廖翔朗声下令:“你们的人可以动了!” “是!”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廖翔抱拳应是,转身向着山下跑去。 曹宇婷又看向统军大将陈尚:“陈将军,准备吧。” “贵人放心!”陈尚拱手行礼,带着手下亲兵就下到山谷。 一炷香后,把守在南城城头的西夏官兵,就看见从远处的山谷里,跑出来一支车队。随着距离不断接近,就见无论是赶车的车夫,还是护在左右的百姓,都是一脸的仓惶之色。 “站住!!!不许靠近!!!” 城头上的卫兵大声叫喊,想要喝止住这些人的前进步伐。 可是,那些人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的向这边赶来。 卫兵在警告了几次未果后,连忙把这一情况禀报给了什长。 “什么?车队?” “是啊,从山谷里跑出来的。要不,您出去看看?” 什长拿起佩刀就率先走出城门楼,趴在城墙垛口上向外张望。 此时,那个车队已经距离城墙不足五十步。 “站住!站住!再不站住就放箭了啊!!!” 什长连喊了两声,见对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当机立断,向一名弓箭手下令:“放箭!让他们停下!” 嗖~~~~ 随着一枚箭矢顺着垛口飞掠而出,只是片刻的功夫就直直的扎进了车队前方的土地上。 吁~~~~ 至此,头前赶车的车夫才勒紧缰绳,让拉车的驽马缓缓停下。 “你们是干什么的?”什长警惕的观察着车队里的每一个人。而后,又低声给弓箭手下令,一旦发现对方有不轨举动,立即用弓箭射杀。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人就从后队赶了上来,在问明情况后,就抬起头给城墙上的官兵拱手作揖,并用一口流利的西夏话说道:“官爷!俺们是给城里李家药铺送货的,刚才在山里遇到了马匪,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求官爷发发善心打开城门,放俺们进去吧。” “马匪?”什长下意识看了眼远处的山谷出口。 对于马匪盛行的西夏来说,一支商队遭遇劫掠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故此什长对于中年人的话,倒是信了几分。若把此事放在平时,说不得还真就打开城门,放这些人进城了。只是现在的局势,还是妥当些的好。 “城下的听着!上官有令,四门紧闭,闲杂人等不得出入。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站在城墙下的廖翔,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在手上甩了几圈后,借着惯性就向城头上扔去。 “官爷,您开开恩啊。看在咱们都是大夏子民的份上,就行行好吧。” 什长探出身体一把接过包袱,等打开就见里面除了一块石头作为配重,还有一张五十贯的银票。 这时,中年人的声音再次从城下响起:“官爷,您要实在为难,我们就不进城了。只求您能让我们把车停在城门洞里,真要有马匪跟过来,我们就跟他们拼了,也没有后顾之忧。您看这样行吗?” 什长听说不用开城门,银票就收的更心安理得了。 “行吧!下不为例啊!” 廖翔闻言,心中狂喜不已。在拜谢对方的同时,就招呼手下把大车往城门洞里赶。 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整整十二辆大车终于塞进了城门洞。 廖翔看着被点燃的炸药包,立即带人撤了出来。 “官爷,谢谢啊。我们得去山谷里帮那些人收尸!”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向山谷出口跑去。 此时,守在城门后面的官兵,察觉到一丝不对:“什么味?这么呛啊?” 经过提醒,另一个官兵也凑了过来:“有吗?我问问!嗯!还别说,好像是什么烧着了。” 藏身在山上的曹宇婷,直等到廖翔那些人安全撤离,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十几辆大车上。 一旁的老太监更是紧张的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在向满天神佛诚心祈祷,祈祷千万不要出现差错! 轰~~~,轰~~~,轰~~~。 随着震天撼地的声音响起,就见整座城门在炸弹的作用下,被炸的四分五裂,冲天的黑烟夹杂着火焰腾空而起。 骑在马上的陈尚,立即抽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城墙方向:“儿郎们,远处就是夏州城,随爷爷杀将进去!!!” “冲啊!!!杀啊!!!”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顿时响起,七万甲士如同潮水般冲向垮塌的城门。 此时的城头上,那些守军早已被炸的七荤八素,偶尔有几个侥幸不死的,也是被震的口鼻出血,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军士,如波涛浪涌般向自己冲来。 “什么声音?” 躲在坟场里的几人,也被爆炸声所震慑,纷纷从草帘下面钻出来,想要查看究竟。 张义却是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联想到大宋军队已经在攻城,就恨不得跳起来仰天长啸。 “郎君!要不,属下出去看看?”魏海从旁边凑了过来。 张义摇了摇头:“别动呢,现在城外战事正酣,搞不好咱们大军已经攻破城门了。你现在冒然出去,再被乱兵给杀了,岂不是要冤死?” 见魏海点了点头,他就继续说道:“等等吧,等事态平稳的,咱们大辽军队总是要贴安民告示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再现身不迟。” “郎君说的有理!” 这次不等魏海说话,魏峰已经抢先说道,随即就用眼神警告弟弟:“干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急个啥嘛!!!” 第920章 夏州从此归我大宋了 南城造出那么的巨大动静,立即引起了北城富林的注意。 他手搭凉棚向那边观瞧,就见远处有浓烟腾空而起。心中暗骂一句,就令手下探子速去查明情况。 早先,拓跋厉为了增加胜算,只给城里留了五千人马,且绝大多数都分到北城以防不测,东西南三座城门所部署的兵力是少之又少。 当探子骑着快马赶到南城的时候,陈尚已经领着大军杀进城里。 “啊!” 探子在看见宋军入城后,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就拨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陈尚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抢占了南城,并迅速颁下命令,让兵卒分为几队,同时沿着城墙以及城里的主要街道,向北城发起进攻。 此时,富林也已经接到了宋军进城的消息,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就转头看向城外正与辽军厮杀的拓跋厉所部。 “快!快去通知大帅!宋军从南边进城了,让他快些回援,再晚就来不及了!!!” 富林面目狰狞的向探子下达命令。 待对方走远,他又看向城里方向,耳听得厮杀声已经不远,又慌忙向城外看去。一番权衡过后,就狠狠的一跺脚,带着几名亲近手下迅速跑下城头,钻进了附近的巷子。 与此同时,坟场上的魏峰几人,在听到了喊杀声以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郎君,怎么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宋国口音?”魏海警惕的看着头顶上的城墙墙头,低声对于则成说道。 与之相反,张义简直爱死了那些大宋口音的喊杀声,敷衍说道:“谁知道呢,等等吧,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带有大宋口音的喊杀声已经遍布整座城市。这样一来,哪怕是性格沉稳的魏峰,也不禁深感好奇。 他猫着腰来到张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郎君,怕是不对吧?会不会是宋国的边军进城了?” “不可能吧?狗宋的边境距离夏州至少有百里之遥,沿途还有无数关卡拦路。难道那些宋狗会飞不成?” 张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做出一副疑惑神情。 魏峰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终于很肯定的说道:“郎君,肯定是宋军来了,属下觉得还是要探查一下的好。” 张义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只能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坚持,出去看看也好。不过,千万要小心,尤其离那些乱兵远些。” 等目送对方离开,张义就重新闭上眼睛,聆听着那一声声彷如仙音的喊杀声。而魏海几个则在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动向,同时低声议论着宋兵是如何攻打进来的。 此时,正在战场上指挥战斗的拓跋厉,终于收到了富林传来的消息。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来报信的探子:“你说什么?宋军从南门进城了?” “是啊,大帅。”探子被对方充满杀气的眼神,吓的倒退了几步。 “有多少人?富林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守的城门?”拓跋厉大声质问。 探子吓的连忙低下头,嗫诺说道:“黑压压的看不清啊,怕是有几万人不止。大帅,你还是快回去救夏州城吧,再晚一些,恐怕就来不及了。” “嘿!” 当拓跋厉听说有几万人的时候,悔恨的拍了下大腿。他抬起头向前方的战场看去,只见敌我双方战至正酣,彼此纠缠在了一起,哪儿是说退兵就退的出来的。 一番短暂思忖,他终于痛下决心,叫来亲兵队长和一名都指挥使,让二人率领着亲兵卫队和仅剩的五千预备队回去驰援夏州。 “大帅,我们走了,您怎么办?”亲兵队长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嘿!休要管我!速去救援!” 拓跋厉猛推了对方一把,就转身向战场看去。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的。城里的五千守军在面对大宋七万甲士的时候,竟然连一炷香都没坚持住,就被斩杀干净。 当亲兵队长率领着部队赶到城门外的时候,就见城头上有一面旌旗缓缓升起,旗子上一个斗大的“陈”字,在微风的吹拂下分外显眼。 “啊!”亲兵队长惊呼一声,慌忙勒停马匹。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见城头的垛口处有一名顶盔掼甲的将军探出头来。 “西夏娃娃!回去告诉拓跋厉那个老匹夫,就说夏州从此归我大宋了!哈哈哈!!!” “你……。” 亲兵队长用手戟指对方,还想再说些什么,城头上已经飞下来无数箭雨,如同黑云压顶一般,向己方飞掠过来。 “啊!”他惊呼一声,在拨打箭矢的同时,就下令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片刻,当拓跋厉收到消息,眼中满是不甘的看着远处那面旌旗。 “宋狗!!!” 气急的拓跋厉,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就两眼一闭,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就一头栽落马下。 “大帅!” 亲兵队长跳下坐骑,一把抱起拓跋厉的脑袋,又是呼唤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对方弄醒。 此时的拓跋厉仿佛老了十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围在身边的将领,有气无力的说道:“退!退!向兴庆府撤退。” 说完,就双眼一闭,再次昏死过去。 随着西夏这边的铜锣声响起,那些正与辽军厮杀在一起的将士们,且战且退的向着己方帅旗靠近。 辽军则抓住可乘之机,死死咬住敌方先头部队。一时间,给西夏兵卒造成了不少伤亡。 此时在辽军大营的萧惠,正在眺望前方战场:“相公,奇怪啊,西夏人并未露出颓势,怎么就退了呢?还退得如此果决!” 萧思忠虽然不懂军武,但战场态势还是能分清的,在面对疑问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同样问题。 片刻的功夫,终于有先锋官送来消息:“报!相公,大帅!夏州城上发现宋军身影!” “什么?” “宋军?” 二人不可思议的对视了一眼。 萧惠在短暂的错愕后,就开口问道:“可看清了?” “回大帅的话,城头上站的那些人,确实穿着宋人的盔甲。旌旗的颜色、制式也是宋军的无疑。上面写着一个陈字。”先锋官把看到的详细禀报一遍。 “特么的!这不是见鬼了吗?宋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萧思忠嘟囔了一句,终于反应了过来:“那西夏人呢?有没有和宋军一起攻打咱们?” 先锋官苦着脸摇了摇头:“回相公的话,西夏人向西边跑了,根本就没进城。” 第921章 把人找出来 夏州城头 “固防!固防!手脚都麻利着点!” 陈尚率军攻占了夏州后,立即催促军士布置防御。 “报!将军,城头的滚木不多了,属下打算拆些民房,把里面的梁柱搬上来。您看……?”一名指挥使小心的看着自家将军。 “这种小事还用跟某商量吗?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陈尚挥手打发走了对方,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城外那些敌军身上。 此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同时曹宇婷的声音传了来:“陈将军,城外如何了?” “贵人来了!” 陈尚连忙把曹宇婷和老太监请到城墙边,指着城外方向介绍:“西夏人正在组织向西边兴庆府的方向撤离,辽军只派了小股部队追击,大军还留在战场上没有动作,应该是在等主帅下达命令。”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看了眼紧随而至的廖翔:“廖将军,把咱们的东西都搬上来吧。” “是!”廖翔领令后,就跑下城头去指挥军士去了。 老太监看着城外那数万辽军,不免有些咋舌:“贵人,要不……,先派个使者去和辽人谈谈?让他们认清形势,或许能避免一场无谓的战争,我军也能减少一些伤亡。” 曹宇婷当然明白对方的心理,宋辽两国自立国起,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百余起,大宋这边一直是败多胜少。故此,也就造成了像老太监这种思维。秉承着能不打就不打的策略,什么事情最好以谈判的方式解决。 不过,理解归理解,曹宇婷却是不打算这么做的。 “老爷爷,谈肯定是要谈的,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如今辽军心气正高,战意正浓,咱们只有先灭了他们的傲气,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疼,那些辽人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谈判桌上。” 老太监见对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能长叹一声:“哎!希望如此吧。” 此时的辽军大营,正如曹宇婷所想的那样,大帅萧惠和萧思忠已经达成共识,打算通过武力把夏州城从宋军手里夺回来。 “请相公放心,以我军的战力,不需一天时间就能把夏州夺回来。”萧惠拍着胸脯保证。 萧思忠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有劳萧将军了!务必要让宋人知道,咱们大辽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是,下官尊令!”萧惠抱拳行礼。 正在此时,一名鸿翎急使走进营帐,把一个明黄色的信封交到萧思忠手里。 等萧思忠拆开信件,不禁眉头紧皱。 “相公,怎么了?”萧惠赔着小心问道。 萧思忠深吸一口气:“皇帝的御驾后天就到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不是应该还有……。” 不等萧惠把话说完,已经被萧思忠打断:“皇帝应该是心急了吧。” 说着,他就看向对方:“萧将军,留给咱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倘若皇帝来时看到城头上插的是宋国旗帜,心里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对待你这个统军大帅?” 萧惠闻言,脑海中立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请相公放心,下官这就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开始攻城,无论如何都会赶到皇帝御驾到来之前攻克夏州。” “有将军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萧思忠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在萧惠筹谋攻打夏州的时候,城里各个衙门留守的西夏官吏,已经被陈尚所带来的军士单独关押起来,正在逐个接受皇城司探子的审问。 尤其是通判王了,更是被视为重要人员,由老太监亲自过问。 “你是说,造成拓跋厉急于跟辽军决战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缺粮?而缺粮是因为连续发生的两场意外?” 王了此时的精神尚可,甚至在内心深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所以在老太监面前,也是侃侃而谈。 “不错!如果不是广平仓着火导致存粮尽数被毁,还有押运的粮草在中途出了意外,也不至于逼得拓跋厉出城决战了。”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提起笔把对方所说的记录下来。 稍后,这份口供就送到了曹宇婷的手里。 “老爷爷,你说粮仓的事情,会不会是那人所为啊?” “哪个?”老太监话刚出口就反应了过来,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不能吧,那小子不是说要随军出征吗?怎么可能提前到了夏州?还放了一把大火把广平仓烧了?” “之前廖翔不是说,在城里见过一个身形很像的吗?我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他干的。”曹宇婷不愿意就此放弃。 老太监也不好反驳对方,只能轻声询问:“那贵人的意思呢?” “当然是把他找出来了!”曹宇婷对于如何找到张义,显得很有自信。 正在这时,一个探子走了进来。 “司使!根据清查,留在城里的飞龙院副使富林及其手下五人不知所踪。根据俘虏回忆,富林是得知我方进城的消息后,就带人下了城头,钻进附近一条小巷。至此,就再没有人见过此人。” “飞龙院副使?官位可是不低啊。” 富林由于上位时间太短,老太监并不熟悉此人,可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朗声下令:“务必把此人找出来!哪怕是翻遍城里的每个角落。” “是!”探子抱拳领令。 只是他刚要走出房间,曹宇婷就把其叫住。 “慢着!” “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你等下。” 曹宇婷说了一句,就提笔蘸墨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了几行数字。而后就交到对方手里:“令人张贴各处。” “是!”探子将那张纸收好,就转身离开房间。 老太监看着探子走远,才轻声询问:“贵人,写的什么?” 曹宇婷却没有回答对方的意思,而是一边整理着桌上的公文,一边轻声说道:“明后天,您在这盯着吧。我从东京出来以后,就一天没休息过呢。如今夏州已经拿下,我就算功成身退了。要休息两天,放松放松。” 第922章 妖法 “杀啊!!!” 翌日,天光微亮,整整两万辽军将士向着夏州城发起了进攻。 等先头部队抵达城墙脚下,立即将携带的云梯斜倚在城墙上。 一名将军抽出腰间横刀大声命令:“儿郎们,跟爷爷上!” 说着,他就口衔横刀,四肢交替用力,率领着一众军士顺着云梯攀爬上去。 站在营门前观战的萧惠,见到这一情景,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兴奋神情,眼中反而充满了迷茫困惑。 一旁的萧思忠也发现了不对:“萧将军,宋军怎么没有反应?”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萧惠的心坎上,他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正在这时,从城墙垛口处探出无数大手,把一颗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物体向着城下扔去。 正在攀爬而上的将军,眼看着物体携带着火星向自己砸下来,就想挥手挡开。 可不等伸出手去,就见白光一闪,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轰~~~,轰~~~。 随着几十颗手雷同时爆炸,数以万计的铁钉在爆炸的瞬间向周围飞溅出去。 一时间,城墙附近的辽军纷纷中招,尤其是作为先锋爬上云梯的几十名军卒,皮肉已经被撕的粉碎,形成一场血雨向地面坠落而下。 “啊~~~,我的腿断了!!!” “啊!!!我的胳膊!!!” “救救我,我不想死!!!” 高耸的城墙脚下,如同人间炼狱一般,遍地的骨头残骸,到处都是痛苦倒地的兵卒! “这……,这……,” 营门前,萧惠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堂堂的南院大王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愣愣的看向远处的战场。 处在惊诧中的萧思忠,则倒吸一口凉气,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妖术!对!这一定是妖术!” 战场上,有这一反应的不止他们两人,后续的攻城部队在见到了前军的遭遇后,也变得踌躇不前,在没听到让其撤军的命令前,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向城墙方向靠近,生怕上面突然扔下那个黑色还带着火星的东西。 稍后,等他们来到城墙下面,见城头上依然寂静无声。若不是入眼处的遍地血肉和那一声声痛苦哀嚎,会以为刚才只是大梦一场。 可等他们小心的爬上云梯,那一颗颗该死的黑色东西又再次出现。 “跑啊!!!” 队伍里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无数辽军立即调转身体,向着己方阵营跑去。可才迈开步子,让人心惊胆颤的爆炸声就再次响起。 轰~~~ 轰~~~ 轰~~~ 无数鲜活的生命被瞬间撕碎,血雨夹杂着尸块倾泻而下。 面对地狱般的场景,终于让在远处观战的萧思忠,偏过头去不忍直视。 萧惠如同一头暴怒的公牛,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命令道:“投石车!给我上去!我不管城墙上有什么,统统给老子砸碎他!!!”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廖翔在看到投石车被推上前线,立即命令部下更换弹药,把一个个枕头大的炸药包装进投石车里,短暂的瞄准过后,就立即下令:“点火!” 随着引线被点燃,军士们也已经收紧绳索。 “放!!!”廖翔挥刀指向前方,一枚枚火星四溅的炸药包向着敌方投石车就飞掠而去。 当炸药包砸中投石车的一刹那,引线也已经燃尽。 轰~~,轰~~,轰~~~。 那些投石车被炸的四分五裂,在左近操纵的辽军也被飞溅的铁钉杀死。 “噗通”一声。 萧惠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的城墙。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己方的投石车都无法奈何宋军。 这……,这……,这又该如何取胜? 城里,进步巷。 一队巡城的官兵,肩头扛着长矛,踏着整齐的步伐从长街走过。 这些官兵刚刚走远,巷口处就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的观察着周遭环境。 确定了没有任何危险,汉子才挥了下手,示意巷子深处的几名同伴可以出来。 “使君,安全。” 汉子等几人走到近前,才对着一身粗布打扮的富林说道。 富林脸上闪过一抹怒色,低声训斥:“猪脑子啊?是不是想害死我,你才甘心!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叫我林掌柜!” 汉子吓得一缩脑袋,连忙抱拳赔礼:“林掌柜,小的错了。” “哼!” 富林轻哼一声,便不再搭理对方,小心向着街上观望。见宽敞的街道上再没旁人,就领着四名手下横穿大街,钻进了对面的青云巷。 在富林寻找藏身地的时候,负责打探消息的魏峰也回到了坟场。 “郎君,不妙啊。街上全是宋军!” 张义心中窃喜的同时,还要表现出担忧神情:“那咱们的大军呢?” 魏峰指了指北边方向:“好像还在城外呢,开始还有喊杀声,可几阵雷声过后,就再没了动静。” 张义躺平身体,把手枕在脑后,仰望着湛蓝的天空:“那就等等吧,以咱们大军的战力,拿下夏州城只是早晚的事。” 这时,魏海已经从草席下面探出头来:“郎君,那咱们能做点什么吗?也好帮大军一把。” 话音落下,几人齐齐看向张义,等对方拿个主意。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有满街的百姓作为掩护,咱们还能趁机烧个粮仓啥的。可现在不能也去烧粮仓吧?不说别的,就咱们几人的北地口音,只要一张嘴就立马露馅。”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还是再等等吧,等宋军大溃败的时候,咱们趁乱抓几个将军指挥使啥的,也能算一个功劳。” 众人听了对方的分析,也觉得有理,纷纷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倒是魏峰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郎君,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个蹊跷事。” “哦?说说看。”张义随口搭腔。 “宋军在四处贴告示,开始我以为是什么安民告示呢。结果凑近一看,上面都是符号,足足有百十个。我看着蹊跷就偷回来了一张,您给看看都是啥意思。” 魏峰说着,就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写满了符号的纸张。 当张义发现露出的一角是阿拉伯数字的时候,藏在草帘下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第923章 相逢 张义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板着脸把那张纸展开观瞧。 我在城北的周府后院等你,不见不散——曹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夕阳西下。 “郎君,可看出什么了吗?” 此时,魏峰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张义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看不懂,有点像鬼画符似的,或许是类似符箓的东西吧。” 一旁的魏海好奇心起,伸手把那份密文拿了过去,仔细端详了半天才点了点头:“郎君说的没错,还真有可能是那些道法上的东西。” 张义在心里想着脱身之策的同时,转头看向魏峰:“你不是说去查巨响的来源吗?怎么样,有什么眉目?” 提及此事,魏峰立即来了精神:“郎君,还别说,还真让我看到些有用的东西。” “是吗?说说看。”张义不觉得对方能搞到火药,语气也就显得很随意。 魏峰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咳,我开始打算摸到北城门附近,看看那里守军的情况,结果守卫太严密了,根本就无法靠近。然后,我想着去其他几门碰碰运气,万一能有什么收获呢。等到了南城门附近,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你特么说不说!”张义可没心思乱猜,作势举拳要打。 魏峰连忙赔笑:“我说,我说。跟您说吧,南城门塌了一半,好像还被……。” “哥,你说啥?南城门塌了?”魏海不等对方说完,就插嘴说道。 魏峰点了点头:“当然,不仅塌了一半,整个城门附近像是被大火烧过似的,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城砖都散落出十几丈远。我看见的时候,一伙宋军正拿砖石瓦块在那里堵窟窿呢。”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义:“郎君,您说昨天那声巨响,是不是跟城门垮塌有关啊?还有上午北城门那边,响的跟打雷似的。好家伙,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那么多的雷声。” 魏海再次抢话:“莫不是宋军请动了雷公电母?让两位老人家下凡做法了?” 对方的一句话,险些没让张义破功。他强忍笑意,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还别说,海子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搞不好还真是雷公电母所为。” 话音刚落,魏峰就急切说道:“那咱们的大军岂不是要遭?宋军若真是请了雷神电母下凡,可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抵抗的?”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从草帘下面钻了出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去实地看看。若真是宋军请动了天上神仙,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消息给城外送出去。” “郎君,我陪您去吧。”魏海跃跃欲试看着张义。 张义连忙摆了摆手:“都别动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的人还是尽量少出去。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了。” “那您小心点啊。” “行了,你们在这等着吧。” 张义捡起地上的木棍,装作讨饭的乞丐,就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走去。 等他穿过密林,拐进一条小巷,在确认了魏家兄弟没跟上来,就向着城北方向飞快跑去。 他一路穿街过巷,在避开了几队巡城的宋军后,终于在北城的大街上找到了周府。见府门紧闭,就从旁边的青云巷绕到后墙翻了进去。 此时,周府后院。 “林掌柜,这里可以吧?”一名亲兵对富林说道。 富林倒背双手,在青石磊成的地下室里走了一圈,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藏身点。” 说着他就转回身看着对方:“怎么发现这里的?” “前些日子,不是全城筹粮吗?属下被分到的就是这家,这里原本是那家人用来藏钱的银库。” 亲兵说着,就把那晚如何洗劫周舒钱财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富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了。” 他边说边看向周遭,见整座地下室连把凳子都没有,索性席地而坐。 “掌柜,地上凉。上面的房间里应该有桌椅,我去搬几把下来。” 一名亲兵说着就向地下室出口走去,可刚走到一半,富林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算了!特殊时期,有个安身之处就很好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是,是!”亲兵索性来到富林身边坐下,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张饼子递给对方。 富林三两口就把一张饼子吃完,看着跟随自己的四名亲兵说道:“这次大意了,本想着能给辽军一个教训,结果一个意外跟着一个意外,最后反而让那群宋狗占了便宜。” “掌柜,您也别这么说,其实……。” 亲兵只说了一半,就被富林伸手止住:“不用宽慰我,这些日子的事情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几个表现的不错,等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我会向国相为你们请功。” 说着,他就布置下任务,一人负责在出口警戒,其他人就地休息。 只是,几人刚刚躺下,负责警戒那人就低声说道:“掌柜,有人来了!” 富林几个翻身坐起,几步就来到出口位置,借着石板缝隙向外窥视,就见一个瘸腿乞丐正拄着木棍走进院子。 “特么的,是这个小兔崽子!”富林眼中有一抹杀意闪过。 说话间,已经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与此同时,来到花园里的张义,在没见到曹宇婷的情况下,只能低声呼唤:“宇婷~~~,宇婷~~~,我来了。” 他连喊了几声,都没见到心上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这时,从前院方向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张义慌忙躲到假山后面。而藏身在地下室的富林,也暂且放弃了掀开石板,找刘奇拼命的举动。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穿粗布常服,外形高挑的小姑娘也来到了后院。 张义见到心上人出现,立即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宇婷~。” “呀!”曹宇婷被张义的突然出现,吓的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就疾步跑向对方,伸出双臂与情郎拥抱在了一起。 “你总算是出现了,人家可担心你了,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曹宇婷在其耳边低声说着。 张义用手抚摸着对方的秀发:“竟说傻话,想要我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第924章 质变的过程 二人又说了几句情话,张义才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的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说说战事吧,这些日子被关在夏州城里,什么消息都收不到。” “哎呀,你不用这么小心,护卫都让我留在府门外面了。” 曹宇婷说着,就把张义拉到台阶上坐下,同时露出一抹得意:“跟你说吧,整场战事只用四个字就能概括,那就是势如破竹。” 说着,她就把如何攻破银州城,又如何炸开夏州城门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的口才本就了得,听的张义犹如身临其境一般。也让藏身在地下室的富林,听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面前这对狗男女。 张义激动的点了点头:“这就好,这就好。自从我发出消息,心里就一直惦念着,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变故。” “不能!为了这个计划,你知道动用了多少人吗?听老太监说,仅是官家就好几次找相公们议事呢。更不要说枢密院和兵部户部了,又是调兵又是筹粮的,就连我爹爹都出了不少力呢!” 曹宇婷滔滔不绝得介绍着筹备情况。 张义挑了下眉:“郡王不是为了避嫌,向来不参加重大国事吗?这次怎么破例了?” “切~~~” 曹宇婷有些傲娇的挺了挺小胸脯:“瞧不起谁呢?我爹爹平时避嫌是为顾全大局,可这次不一样,这开疆拓土啊!你懂不懂?那是要写进史书的!按照我爹爹的原话说,要是这次都不参与进来,百年以后都没脸见老祖宗呢。” 张义挑起大拇指:“咱爹果然英明!” “去!一边待着去,别跟这找便宜!”曹宇婷笑骂着白了对方一眼。 张义一句玩笑开过,就又说道:“辽军对咱们巧夺夏州是啥反应?没疯狂报复吧?有没有给咱们造成伤亡?” 曹宇婷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们倒是想呢!白天冲锋了几次,都被咱们用手雷给炸回去了!估摸着,明后天再尝试几次,也就该偃旗息鼓了。” 张义长舒一口气,欣然说道:“炸药在这个时代,确实是逆天的存在。” 话说一半,又郑重嘱咐:“配方的事情,千万不能外泄,否则咱们大宋也就完了。” “哎呀,你就放心吧。官家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笨,听老太监说,为了掩人耳目,他令人准备了几十种材料呢。在调配完成后,就把剩下的混在一起就地掩埋,任谁都破解不了配方。” 曹宇婷说到这里,又挑了挑眉:“不过,我把火药改良了一下,加了点其他东西,还颗粒化了,威力大了不少。” 张义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琼鼻:“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德行!”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顺势斜倚在对方身上,撒娇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啊?” 张义听对方问起的亲事,不禁长叹一声:“再等上几年吧,等我在辽国完成布局的。到时别说是燕云十六州了,就是整个辽国也能给他拿下。” 曹宇婷闻言,抬起头痴痴看着对方:“还要等上几年啊!到时候人家都老了。” 张义用手抚摸着对方的小脸:“乖!最多再等我三年,等我报了大仇,就能光明正大的去郡王府,向你爹娘提亲了。你也不想嫁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吧?” 二人在台阶上说着情话,藏身在地下室的富林,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沸腾了。 原以为刘奇这个小崽子是辽国秘谍,可听来听去,其根本身份是宋国人。而那个身着粗布的小姑娘,身份更是不简单。张嘴官家闭嘴老太监的,家里的老爹还是个郡王。 至于二人所说的炸药手雷,虽然没亲眼得见,可听了对方的讲述,似乎就是昨天引起南城门垮塌的物什。 “特么的!这要是把那个小姑娘绑了,而后再把那个叫炸药的配方搞到手。我富某人岂不是可以改天换日,也能坐上那把椅子?” 富林是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前途无量,继而整个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掌柜,您可是身体不适?”一名亲兵见对方变颜变色的,就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一句话,把富林拉回现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突然从前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几息过后,四名身着甲胄的兵卒走进后院。 张义见几人都是陌生面孔,慌忙把头低下。 曹宇婷脸上闪过一丝不喜,对着其中一人质问:“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兵卒见有外人在,张了张嘴不敢出声。见曹宇婷点头示意,才轻声禀报:“贵人,司使和廖将军正在四处找您,说那个东西不多了。请您马上回去议事!” 曹宇婷听说炸药不多了,立即长身而起,不舍得拍了下张义的肩膀:“我得赶回去了,改天再约你吧。” 张义不方便出声,只能站起身默默地点了下头,就转身向后巷方向走去。 曹宇婷目送着对方远去,这才跟随着来报信的兵卒赶回临时驻地。 二人不知道的是,看似几名兵卒的冒失举动,却是无意中救了他们一命。 富林眼看着两个目标相继消失,心里是愤愤不已,一拳砸在面前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掌柜的!”亲兵关切的看着上官。 “滚开!”富林粗暴的推开对方,站在出口处想着心事。 直过了许久,他才看向曹宇婷消失的方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次就让你们尝尝爷爷的厉害,看谁能笑到最后!” 曹宇婷刚走进知府衙门,焦急等待的廖翔和老太监就迎了出来。 “贵人,您总算是回来了。” 老太监说了一句,就挥手屏退了左右。 等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廖翔才轻声说道:“贵人,刚才下官点算数量的时候,发现炸药包只有二十余只,手雷也不过百余。”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对方:“廖将军,这就不少了吧?这些东西足以让辽军认清态势,断了继续攻打夏州城的心思。” 廖翔见此,只能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接过话茬,苦着脸说道:“贵人,这些数量对付城外那些辽人是够了,可你忘了一点吧,辽皇的二十万大军就要来了。那位要是见到夏州在咱们手里,会做何感想?真能老老实实的放弃攻打夏州,转道去兴庆府吗?” 曹宇婷这才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的说道:“你不提这事,我险些忘了。没事,制作那东西的材料好找,你给我找个僻静地方,再安排几个人听我指挥,咱连夜赶制一批也就是了。” “这就再好不过了!”老太监说了一声,就出去安排。 廖翔则一脸惭愧的抱拳施礼:“都是下官用的时候没有节制,反而要麻烦贵人操劳。” “白天的事情,我都知道。用的少了,反而没有震慑效果,你谈不上有错。”曹宇婷表现的很不在意。 第925章 不愧是我萧家男儿 衙门后堂 当最后一袋材料被搬进房间,老太监向曹宇婷抱拳行礼:“贵人,咱家就在门外守着,有任何吩咐说一声就行。” 说完,他就主动关上房门,对着在院子里待命的几十名兵卒挥了下手。 众人迅速向两侧散开,只是片刻功夫就把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老太监又检查了一遍,这才令小厮搬把椅子过来,就堵着门口坐下。 房间里的曹宇婷也是非常谨慎,先找遍了每个角落,包括房梁上面都没发现人影,这才从众多材料里翻找出自己需要的,再按照一定比例倒在木桶里,用木棍小心的搅拌。 与此同时,夏州城的街道上出现了几个乞丐,他们一边向留守在城里的百姓乞讨,一边有意无意的询问那个叫“宇婷”的下落。 “你问这个干嘛?” 富林在寻找了无数百姓后,终于在一个老妪嘴里得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回答。 他迎向对方警惕的眼神,微笑说道:“老婆婆,您不必紧张。之前那位姑娘给过我一张饼子,算是救了俺这个将死之人的一条命。俺就想当面给人家磕几个头,算是作为救命之恩的答谢吧。” 老妪闻言,这才放下些许警惕,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去知府衙门问问吧,听白天给俺们发粮食的官兵说,那些大官啥的都在里面呢,或许能打听到恩人的消息。” “宋人有这么好心?还给发粮食!” 富林听了老妪讲述,惊讶的同时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他的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似的。让原本面貌和善的老妪,表现的异常愤怒:“这叫什么话!以前官府总说宋人如何如何坏,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这次我算是看清楚了!人家宋人好着呢,知道俺们百姓断粮好些日子了,立即挨家挨户送粮食救济。虽然不多吧,但好歹能活命!这比那些当官的王八蛋不知道好多少倍!那些人一个个都是畜生……。” 假如曹宇婷能听到老妪的这番话,心中一定窃喜不已,一个小小的善举就赢得了民心,简直是赚翻了。 老婆婆正骂的痛快,小院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个苍老声音:“老婆子,你又跟谁吵嘴呢?” 老妪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面前这个乞丐说道:“行了,吃食也给你了,你快点走吧。” 说完,就把院门一关,向着房间走去。 富林看了眼手里的半张饼子,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味道。 “哎!” 他长叹一声,就向着知府衙门缓缓走去。 半炷香后,在距离知府衙门还有一条街的地方,他就被巡夜的官兵拦住。 “干什么的!” 富林在面对官兵的时候,可不敢用那套说辞搪塞,否则分分钟被揭穿。只能陪着小心说道:“官爷,俺是要饭的。” 说着,就把手里的半只破碗举到对方面前。 在入城之初,曹宇婷就借陈尚的嘴搬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扰民害民,否则军法从事。 因此,官兵也无意为难一个乞丐,只是嫌弃的挥了挥手:“官府重地,闲人免进。你去别的地方要饭去!” “哦!”富林不舍的看了眼街道尽头,就转身走出十余丈找了个墙角盘膝而坐,用余光打量知府衙门的一举一动。 相比于城里的暗流涌动,城外的辽军大营则是另一番景象。 大帅萧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营帐里来回踱步。而坐在一旁的萧思忠在接受了兵败的现实后,反而没了之前的惶恐,竟然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水。 “相公,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喝茶啊。倒是帮下官想个主意出来,否则明日御驾一到……。” 萧惠话刚说到一半,就发出一声长叹:“哎!这该如何是好。” 萧思忠放下茶杯,语重心长的说道:“萧将军,所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还是要想开一些。他日皇帝责问下来,你照实说也就是了。” “还兵家常事?” 萧惠在听了对方的话以后,简直死的心都有,苦着脸说道:“相公,您说的轻巧。那可是三万兵马啊!短短三天,只是短短三天,就折损了三万兵马,您让我如何交代?这要是让那位知道了,非得拿下官的人头祭旗不可!” 萧思忠仰靠在椅背上,悠悠说道:“你又不是没有斩获,夏州城虽然没夺下来,可杀敌万余总是事实吧?再加上那些俘虏和诸多百姓,我想皇帝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萧惠经过提醒,心中稍微安稳了些,可随即想到什么,又担忧说道:“就怕是有些人不这么想啊,万一弹劾下官一本,这……,又该如何是好?” “你是说韩平那个老匹夫?”萧思忠挑了下眉,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见萧惠点头,他就继续说道:“那又如何?且不说皇帝会不会听他的,就算听了又能如何?有能耐就把你这个主帅的职衔撸了,换成韩富那小子。让那小子率兵与宋人碰一碰,看有没有本事攻克夏州城!” 萧惠眼睛一亮:“对啊,大不了把下官这个职衔撤了,换上他侄儿韩富。就不信那个纨绔子能比我还高明,到时候一定是大败亏输。” 萧思忠眼中露出一抹玩味:“只等韩富兵败,本官在皇帝面前自有话说。” “报!” 正在二人说话间,帐门外有人朗声报名。 稍后,军法官就拿着一摞口供走进大帐:“相公,大帅,俘虏的口供已全部记录完毕,请过目。” 萧惠在把口供交给了萧思忠,就转头看向军法官:“说说吧,都有什么收获。” 军法官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开始禀报从口供里汇总得到的消息。 当萧惠听到拓跋厉因为军中无粮才决定背水一战的时候,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个老匹夫,我当他有多勇猛呢,竟然敢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出城一战。原来是被逼无奈啊,哈哈哈!” 一旁的萧思忠突然出声:“你是说粮仓被焚毁,继而导致这些事情的发生?” 军法官怔了一下就点头应是:“回相公的话,俘虏是这样交代的,说那场大火很有可能是人为。还说飞龙院副使富林,曾经搬下严令,让全城搜捕一个叫刘奇的秘谍。” “哈哈哈!” 萧思忠朗声大笑的同时,又不无感慨的说道:“此子有勇有谋,不愧是我萧家男儿!” 第926章 辽皇到 翌日上午,站在城头上陈尚发现西北方向扬起漫天灰尘,连忙睁大眼睛向远处眺望。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见数千名顶盔掼甲的骑兵,在一位将军的带领下,向着城外大营方向赶去。 “去衙门,把两位贵人请来,就说敌军有新动向。” 他刚向亲兵下达完命令,一支足有三千人的队伍,手持各色旌旗就出现在视野之中。 “乖乖,好大的阵仗,真是旌旗如林啊。”一名副将在旁感慨说道。 待这支队伍过去,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列着整齐队伍从西北方向而来。 陈尚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见依然有无数骑兵从天边不断涌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愁容:“这得有十几万人马吧?也不知是何人统军!” 直到一面金黄色大纛(dao四声)旗出现在视线里,他才发出一声惊呼:“特么的!辽皇来了!” 事情正如他说的那样,辽皇耶律宗真亲率二十万精兵悍将,经过数日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夏州城外。 此时,坐在御辇上的耶律宗真正掀开窗帘,向夏州方向望去。只见城头上,飘扬着数十面宋军旗帜。心下疑惑的同时,也不免动了一丝杀机。 按照计划,萧惠早该攻占了夏州城,可现如今城头上却插着宋军旗帜,其结果不言自明。 随行伴驾的中书令韩平,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只是稍一思忖嘴角就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一个时辰后,辽皇耶律宗真在文武群臣的陪同下,走进了御帐之中。 “东路军是何人为帅?” 端坐在龙椅上的耶律宗真,一双犀利目光从文武群臣的脸上逐一扫过,最终看向站在下首的萧惠。 萧惠听对方这么问,就知道面前这位动了真怒。不由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就缓慢跨前一步。 “罪臣,东路军主帅萧惠,拜见皇上!” 说着,就“噗通”一声,主动跪伏在地。 耶律宗真对于对方的举动毫不动容,依然沉着脸说道:“萧惠,朕的夏州城呢?” “这……。” 跪在地上的萧惠偷眼去看站在斜前方的萧思忠,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禁在心里痛骂对方不讲义气。 “臣……,臣……,臣有罪!”萧惠嗫诺说道。 “哼!你自己知道就好!” 耶律宗真轻哼一声,随即朗声吩咐:“来人啊!把萧惠拉出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萧思忠终于出声打断对方:“皇上,且慢!臣有下情回禀!” 中书令韩平从走进大帐,就始终注意着萧思忠的一举一动,对方的话音刚落,他立即站出来质问:“尚书令,你这是何意?在君前大呼小叫的,就不怕惊了圣驾吗?况且,萧惠指挥无方,致出战不利,使我大辽无数将士殒命于此。依老夫看,这种人不杀不足以正军纪!” 说着,就向耶律宗真抱拳行礼:“皇上,老臣恳请斩下罪臣萧惠的头颅,悬挂在高杆之上,以为后来者戒!” 随着韩平的话音落下,下面一些亲近韩家的文武也纷纷出班,恳求皇帝杀了萧惠。 身为当事人的萧惠,在听了对方一番话后,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也恨得牙根痒痒。 老贼!你特么太狠了!不仅要杀某,还要悬首示众! 萧思忠对韩平也是腻烦透顶,只是人命关天,没时间与对方计较。他从袖筒里取出一本奏折,双手捧过头顶:“皇上,臣把萧将军自来到夏州的所作所为都记录了下来,还请御览。” 耶律宗真就算狠急了萧惠,也要给萧思忠一些薄面,索性耐着性子让贴身太监把奏折接下。 半晌,他将信将疑的看向萧思忠:“萧爱卿,你所说的神物,真有那般厉害?” 神物? 韩平听到这两个字,立即支棱起了耳朵。 萧思忠则躬身施礼:“皇上,臣不敢妄言,所记录的那些都是臣亲眼所见,同时还有在场的数万将士可以作证。” 耶律宗真看其说的郑重,不禁信了几分。 只是……。 他思忖片刻就说道:“那爱卿以为如何?” “这……。” 萧思忠虽然脸显迟疑之色,可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他偏头看向站在末尾的韩富,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 众人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即反应了过来。 同时,脑海中也提出一个疑问:难道尚书令转性了,打算推韩家人上位? 正在此时,被两名刀斧手按在地上的萧惠突然出声:“不可啊!皇上,万万不能让韩富这个废物领军出征,天下人谁不知道,他这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衔,全是看在他叔父中书令的面子提拔上去的。其人胆小无谋,做个马夫也就算了,是万万不能统辖一军的!” 轰~~~ 随着萧惠的话音落下,大帐里立即传来一阵热议。 “这萧惠是疯了不成?哪有这么说韩家人的?” “人家说错了吗?韩富就是废物!” “仁兄,此言差矣。所谓打人不打脸,这都不止是打脸了,简直是打了脸,还用沾满了狗屎的鞋底在脸上踩几脚。” “妙啊!这个形容甚妙!哈哈!” 正如众人所说的那样,此时的韩富已经被气的血灌瞳仁,恨不得把萧惠这个老匹夫千刀万剐! 他上前一步,向皇上抱拳行礼:“皇上!微臣不才,愿意统领一军,与宋军决一死战,不攻克夏州,决不收兵!” 韩平刚想出班,训斥自己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侄儿几句。萧思忠已经抢先说道:“韩将军,萧将军不过几句戏言,万万可不当真啊。” 他刚说完,萧惠就立即补上:“你一个京城出了名的废物,在这里说什么大话,老子都搞不定的事,你就能成了?跟你说,这是战场,不是你经常逛的青楼!” 端坐在上首位的耶律宗真,一对目光在二萧和韩富三人脸上反复看过,立即猜测出两位萧爱卿的心思筹谋,可偏偏不加以干涉,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 韩富好歹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被人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他再次向上行礼:“皇上,臣愿领一军,不能大败宋军,就提头来见!” 萧思忠就等对方这句呢,悠悠说道:“韩将军,可知军中无戏言啊!” “某愿立军令状!”韩富一挺胸脯。 韩平看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双方,根本就没有插话的机会。眼见着就要把事情坐实,侄儿韩富甚至要立军令状。 他立即上前一步:“皇上,云麾将军韩富,不足以领军,还请另寻他人。” 萧惠立即接上一句:“韩富,听到没,连你叔叔都说你是废物!” 第927章 膨胀野心 韩富听萧惠如此说,就转头看向叔叔韩平,只见对方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可堂堂七尺男儿,被人指着鼻子辱骂废物,这口气又岂能轻易咽下? 韩富思来想去,只有牙一咬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皇上拨给下官一支兵马,下官誓要拿下此城。” 说完,就磕头不止,只砸的地面“嘭嘭”作响。大有对方不允,自己就磕死的架势。 韩平见状更是气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几步来到侄儿面前,抬起一脚就把韩富踹翻在地。 耶律宗真能放任萧韩两家内斗,那是为了维持朝堂稳定。可说到真刀真枪的战场厮杀,却是容不得有任何马虎。韩富的纨绔性子,他自然是知之甚深,又岂会真的让其带兵出战。他能舍得一个纨绔子的性命,却舍不得数万将士为其陪葬。 耶律宗真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大声厉喝:“闹够了没有!!!”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吓得在场众人再也不敢言语,就连韩家叔侄都只能老老实实回到队伍里站好。 耶律宗真再次用眼神警告了群臣,这才挥了下手:“朕乏了,诸位爱卿且散去吧。” “臣等告退!”以萧思忠和韩平为首的文武官员,立即躬身行礼,倒退着向大帐外走去。 “两位萧爱卿留下!”就在众人将要离开之时,耶律宗真的声音再次响起。 稍后,贴身太监在耶律宗真的示意下,给萧思忠萧惠各自搬了把椅子,又端上了茶水。 等各自落座,耶律宗真才一边闻着茶香,一边说道:“跟朕说说,你们口中的神器。” 萧思忠给萧惠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先说。 萧惠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过去两天看到的如实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涨红着说道:“臣,愧对皇上,至今没有想到破敌之法。” 萧思忠连忙接上:“臣也负有指挥不当之责,还请皇上……。” 耶律宗真表现的很是开明,挥手打断对方:“若真如爱卿所言,确实罪不在尔等。” 他思忖片刻就看向萧思忠:“北枢密院那边可有消息?” 萧思忠自然知道对方问的什么,连忙说道:“臣在离开大同之时,并未听臣弟提及过此物。想来……,他也不甚清楚。” “哎!” 耶律宗真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北枢密院……。” 皇帝虽然没说下去,可萧思忠却清楚的知道,自家老四的日子该难过了。北枢密院上下人等,居然对宋国拥有这么一个大杀器而一无所知。这对于一个情报机构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当即决定,一会儿就给萧思礼写封书信回去,让其抓紧查办此事。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耶律宗真已经轻声吩咐:“萧惠!” “臣在!”萧惠连忙起身行礼。 “现在天色尚早,你立即组织三千人马,朕要看看那个神器的威力。” “臣领旨,这就下去准备!” 稍后,当聚将鼓响起,文武百官纷纷走出营帐,聚集在辕门附近。 辽皇耶律宗真在萧思忠韩平的陪同下,登上一座高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三千将士,携带着攻城器械冲向夏州城。 半炷香后,当那些将士攀上云梯的同时,城墙垛口处如约出现无数只手,像之前一样把一些黑色物什从城头扔下。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焰夹杂着黑烟腾空而起。 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一部分辽军就被撕成了碎片。那些幸存下来的也纷纷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这还不算完,当投石车被推上前线,城头上立即飞出几个黑色包裹。 轰轰轰~~~ 几声巨响过后,那些投石车已经化为一堆木屑,而在附近操控车辆的辽军,被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抛飞出十余丈远,等落在地上已经变成一摊烂肉。 战场上发生的这一幕,被高台上的耶律宗真看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的他双手紧握成拳,口中喘着粗气,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可眼中不见有任何慌乱惊诧之色,反而闪烁着兴奋光芒。 对,是的,就是兴奋! 当整个辽军上下,对那个神器所发出的魔力感到畏惧恐慌的时候,只有辽皇耶律宗真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横扫一切的力量,更是称霸寰宇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宗真只觉得身上一暖,终于从思绪中惊醒过来。他转头看去,就见是贴身太监给自己披了一件大氅。 “主子,起风了。” 耶律宗真这才猛然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 他长舒一口气,点头说道:“那就回吧!”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进大帐。 等他屏退了众人,才向贴身太监低声吩咐:“传朕口谕,速调萧思礼见驾!” “是!”贴身太监应了一声就倒退着出了大帐。 接下来的两天,耶律宗真绝口不提之前的军事计划,甚至没有走出大帐一步。除了偶尔接见朝臣处理一些政务外,就是坐在一张地图前面静静发呆。 对于辽皇的这一反常举动,不仅朝臣们表示无法理解,就连城里的曹宇婷几人也是困惑不解。 “陈将军,你是军事大家,给咱们分析分析。辽人既不攻城,又不撤离,就这么僵持着,究竟想干什么?” 这天下午,曹宇婷把老太监和陈尚找到一起,打算分析下当前局势,为未来几天的军事行动做些准备。 陈尚对此也是一脸茫然:“贵人,下官思来想去,也是参不透辽人的想法。不说别的,就城外那几十万大军,每天的粮草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此地距离辽境不下千里,中间还有几座高山拦路,军需辎重的转运是难上加难。按道理说,辽军就该速战速决,又或者攻下一座城池作为补给重地。可现在看来……,呵呵!下官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难道是憋着什么坏呢?”老太监的声音响起。 曹宇婷转头看向对方:“老爷爷,那你说说,辽人究竟憋着什么坏呢?” 老太监白了对方一眼:“瞧你问的,咱家要是知道,不就直说了吗!” 第928章 巨大诱惑 “难道是想断我军粮道?”曹宇婷轻声说道。 陈尚立即摇头表示反对:“那他们是想瞎了心了,咱们离新攻打下来的银州不过几百里,哪怕是更远的银川边境也没多远,虽然也是群山峻岭的,但山谷里的小路还算平坦。他们就算得手一次,后方也能迅速调运第二批过来,根本无法对我军造成实质伤害。” 曹宇婷见没个头绪,索性把问题暂且放下,转头问到了民生。 “城里的百姓怎么样了?之前发的粮食只是应急,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断粮。” 陈尚听对方说起这个,不禁苦笑:“贵人,下官正想说这个事呢。有些军中的兄弟对把粮食发给西夏百姓,意见非常大,背地可没少骂咱们。您看是不是……。”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立即伸手止住:“怎么就西夏百姓了?夏州从此以后就是咱们大宋国土了,城里的百姓自然也是咱们大宋子民。他们有什么想不通的?谁要是想不通,让他来找我,我亲自跟他讲!” 陈尚可是知道这位小姑奶奶的脾气,对待普通百姓总是充满耐心,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可是换做那些犯了错误的兵卒……,呵呵! “贵人息怒,下官回去就训斥他们!” 曹宇婷却没打算轻易放过,耐心给陈尚解释:“夏州之前的官府作恶不少,现在正是咱们争取民心的大好时机。以后这里就是我大宋边境,没有民心支持,你觉得能守得住这座城吗?回去一定要给军卒讲清楚这个道理。” “是是是!下官谨记,回去就跟他们说。”陈尚认同的点了点头。 曹宇婷又转头看向老太监:“老爷爷,你那边怎么样了?” “贵人问的是那个富林吧?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就连他带走的四个亲兵也像是人间蒸发似的。”老太监对此很是头疼。 “那就继续找,画影图形全城张贴告示。再许下高额悬赏,总之能动用的手段,全给他用上。我就不信,他还能插翅飞了!” 曹宇婷也是发了狠,一下说了好几个办法。 待几人议事完毕,曹宇婷就向陈尚要了一名军法官,又带上几名护卫就去了街上,美其名曰查看民生。 陈尚等对方走远,连忙通知手下副将,让其立即传消息出去,让所有人约束属下,不得有欺民害民的举动。否则,因为这个得罪了贵人,可没人保的了他。 当曹宇婷走出知府衙门的那一刻,始终守在街角的富林立即发现了对方。 他小心的坠在后面,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直到看见对方查问民情,并现场处理了一名欺负百姓的官兵后,富林心里的计划就此圆满成型。 晚间,富林几人再次回到地下室。 “掌柜,我在街上遇到那个叫宇婷的小姑娘了。”一名亲兵主动汇报情况。 富林正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突然被其打断思路,心中很是不喜。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她都干什么了?” “就是邀买人心那一套呗,又是挨家挨户敲门,又是对百姓嘘寒问暖啥的,反正挺虚伪的。”亲兵并没发现任何不妥,说话也很是随意。 富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岔开话题:“咱们还有多少存粮?” 另一名亲兵连忙走到角落,解开一个包裹给富林展示:“掌柜,就这么多了。” “拿来!” 随着富林一声吩咐,亲兵就把包裹递到手上。 富林顺势盘膝坐下,把包裹放在腿上,一边看着里面的几张饼子,一边伸手在怀里挠了几下,而后就用手一张张翻看那些饼子。 “还行,都没坏,够咱们坚持几天的。” 说着,他就亲手给每人发了一张:“跑一天都饿了吧,快些吃,吃完早早休息。” 片刻的功夫,四名亲兵就开始大口吞咽起来,富林却是把一张饼子拿在手里来回摆弄,丝毫没有吃的意思。 “掌柜,你怎么不吃啊?”一名亲兵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的说道。 “我还不饿呢,你们吃吧。” 富林撂下一句就站直身体,来到出口位置,借着月色向外查看情况。 宁清的夜晚,除了几只蟋蟀在石头缝里引吭高歌,再没有其他声音。 富林对此非常满意,甚至从嘴角露出一抹蕴含深意的笑容。 正在此时,地下室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啊~~~” 富林转回身,就见一名亲兵正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哀嚎。 只是片刻的功夫,其他三人也是一副痛苦表情,殷红的鲜血顺着七窍缓缓流下。 在场几人一起看向冷漠以对的富林,就算再笨的人也从中猜到了什么。 “使君!你……,为……,为什么!” 富林闭口不言,只是倒背着双手,看着几名亲兵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盏茶功夫,他见几人再没了动静,才语气冰冷的说道:“很简单,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富林在花园掩埋了尸体过后,就重新回到密室,顺手摘下墙上的油灯。而后就在灯油里撒了一些药粉,一股黑色烟雾顺着火苗缓缓升起。 富林连忙探出头到火焰上方,大口呼吸着那些烟雾。 不知过了多久,等灯油即将燃尽,他这才强忍不适的盘膝坐在地上,用类似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说道:“一,二,三。” 富林又连说了几句,对自己的新嗓音非常满意,就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 他盯着锋利的刀刃看了良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向着自己的脸颊划了一刀。 “哼!!!” 富林咬紧牙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就强忍疼痛再次举起匕首将刃口贴近额头。 “哼~~~” 他连续在脸上划了四下,才颤抖着放下匕首,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碳灰。 此时的富林五官扭曲面貌狰狞,伤口所带来的疼痛,已经让他意识模糊,在深吸一口气后,就将炭灰抹在脸上。 “嗯~~~” 伤口所带来的痛苦,险些让他失声嚎叫,好在反应及时,用一双大手死死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仅仅坚持了几息时间,他就双眼一翻,整个人瘫软的倒在地上。 第929章 谈判技巧 辽军大营 “尚书令,皇上召见!”一名小太监来到萧思忠居住的营帐。 萧思忠连忙放下手里的公文,整理一番仪容就跟随着对方来到大帐。 “四弟?” 萧思忠刚走进大帐就看见老四萧思礼已经在坐,惊叫一声才想起什么,郑重向皇上行礼。 “平身,赐座!” 耶律宗真吩咐了一声,就继续看向萧思礼:“你继续说。” “是。”萧思礼应了一声就继续说道:“现在北枢密院在宋国东京城的秘谍,全都算上至少有二十余人。既然皇上有所差遣,下官这就发消息过去,让他们仔细查访一番,总会找到一些眉目。” 耶律宗真思忖片刻,就轻声询问:“你说的那些秘谍,都是做什么的?可有在军队或者工部任职的?” “这……。” 萧思礼被问的哑口无言,嗫诺半天才说道:“回皇上的话,说来惭愧之至,那些秘谍主要以商贾的身份作为掩护,至于皇上说的……,那个……,还未曾涉及。” 耶律宗真对于这个回答非常失望,不禁蹙眉摇头。 一旁的萧思忠倒是听出些端倪,就向四弟说道:“你手下没有这样的人,难道还不会收买吗?千贯不行就万贯,万贯不行就十万贯,我不信还有钱摆不平的事。” 耶律宗真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萧思礼。 萧思礼长舒一口气:“倒也是个办法,那臣就这么下去布置。” 兄弟二人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打算起身告退。没想到耶律宗真又再次开口:“萧爱卿,你对目前的战事怎么看?” 萧思忠听皇上提及这个,就头疼不已。 如今夏州是打不成了,这几乎已经成为共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此收兵回去?那肯定是不行,策划了这么久,结果不仅无功而返,还折损了三万将士,自己这个牵头人非被御史台弹成筛子不可。可要是甩开夏州不管,继续进兵也是件麻烦事。万一,等己方与兴庆府的西夏人战至正酣,夏州的宋军来抄自己的后路,腹背受敌之下岂不是被动? 耶律宗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就轻声说道:“萧爱卿,朕打算派使者去夏州城与宋人谈判。不为别的,只要他们能保证,在我大辽军队向西攻伐的时候,不在后偷袭即可。” 萧思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也是一个办法,可怕就怕宋人如今有了那个神器会狮子大张口,提出一些无理条件。这……。” 说着,他就看向对方。 耶律宗真不置可否的说道:“先谈谈嘛,接触接触。” “是,那您看谈判的人选?” “就你去吧……。” 耶律宗真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立即补充:“带上萧副使一起去。” 萧思礼立即领会了对方派自己去的意图:“臣领旨。” 翌日上午,两方通过一番交涉,萧家兄弟带着几名随从,终于走进夏州城见到了统兵将军陈尚。 虽然陈尚已经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但依然明知故问:“不知贵使想要谈些什么?” 萧思忠暗骂一声老狐狸,就直言不讳的阐明来意:“这次来见陈将军是想谈罢兵之事,现在……。” 陈尚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这种事似乎不用贵使劳师动众吧?只需将兵马带回辽境即可。” 萧思忠从进门起,就感觉陈尚在试图压自己一头,心中不免有些憋气。可念及皇上还在大营等待消息,也不得不强忍心中烦躁。 “陈将军误会了,本官的意思是……。” “慢!贵使,你我分属宋辽两国,这种场合下,用本官这两个字,怕是不妥吧?难道萧中书有意归降我大宋?” 陈尚再次呛声,直气的萧思忠面红耳赤。 一旁的萧思礼看着端坐上首的陈尚,暗叫一声厉害。只是言语几句,就打断了自己这边的谈话节奏。 念及至此,他连忙出声为大哥化解尴尬:“陈将军,不会真以为凭着那个东西,就能所向无敌了吧?” 他见陈尚要出言反驳,就继续说道:“陈将军,我不管你那个东西有多大的威力,但萧某清楚一点,那就是任何东西都有用完的时候。假如将军真的抱着死战的决心,那我大辽驻守在城外的数十万甲士,愿意奉陪到底。” 说完,萧思礼的双眼就直直盯着对方。 陈尚刚才那样做,也只是谈判技巧,先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为后面的谈判创造有利条件。可若说真要开战,他也是不愿意的。 陈尚又换上一副为难表情:“要说双方罢兵,也未尝不可。可是……,这个……。似乎对我大宋没什么好处啊?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直接退到三界山以东位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萧思忠又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陈尚的祖宗十八代,这才缓缓说道:“停战一事本来就是对双方有利的事情,这一点相信陈将军也是清楚的。” 陈尚虽然没有从对方嘴里打探到实际消息,但有一点可以做实,那就是辽军真的急于罢兵。在想通了此节后,他就更不着急了。 陈尚手捋胡须,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最后才轻叹一声:“哎!此事实在太过重大,恕陈某无权做主。要不这样,贵使请先行回去,等陈某把此事上奏朝廷,请官家和诸位相公定夺。等有了消息,再把结果通报给你方。贵使以为如何?” 特么的,老东西!臭不要脸的! 萧思忠在临行前,就有心理准备。凡是先提出停战诉求一方,必将陷入被动。为此,他也是做足了充分准备,哪怕是对方提出非常不合理的要求,都有相应的应对策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不按章法来,绝口不提利益交换的问题,只是一味的试图拖延。 这就让萧思忠更加被动了,假如按照以往的脾气,恨不得现在就拂袖离去。等双方战事陷入焦灼,才是最佳的谈判时机。 在短暂思忖后,他索性放弃试探,选择直来直去。 “陈将军,你我都是聪明人。萧某只问一句,到底需要什么条件,将军才肯休战不打了。” 第930章 曹宇婷的大计划 陈尚听对方开始主动提条件了,心中欣喜不已。 小样吧,爷爷还治不了你! “这个……,这个……,贵使提出的要求,陈某平生仅见,不如贵使先说说?” 萧思忠真的快忍不了了,要不是皇上逼着他要谈出结果达到目的,恨不得现在就离开。 在一番短暂思忖后,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匹良马。” “切~~” 陈尚不屑的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 萧思礼见此,连忙从旁帮腔:“大哥,我看要不算了,咱们还是打吧。几十万将士围困一个小小的夏州城还算事吗?我倒要看看,宋军能坚持多久!” 萧思礼的这句话,还真是戳中了陈尚的软肋。他现在不怕对方来攻,可就怕被几十万辽军合围。城里的粮草本就不多,贵人还分给百姓不少,真要是被断了粮草补给,己方也就被动了。 尽管如此,陈尚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萧副使,要是想打,陈某也不拦着,你我双方就兵对兵将对将的做上一场。到时自会有个结果,也省的陈某在这里浪费口水了。” 萧思忠似乎没听到两人针锋相对的对话,伸出两根手指:“陈将军,萧某做主了,两百匹良马!” 陈尚果断拒绝:“不可能!贵使,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呢?” 萧思礼见对方这副样子,立即拍案而起:“姓陈的!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陈尚自然看出对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依然咬死不松口。 “萧副使,你要是觉得陈某过分,大可一走了之啊,又不是我求着你们来谈判的。” 说话间,他还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样子。 就在这时,门外护卫朗声报名:“报!陈将军,有六百里加急文书送到。” 陈尚连忙起身,在请萧家兄弟稍坐以后,就大步走出厅堂。 等他穿过月亮门,就见曹宇婷和司使正等待于此。 陈尚立即明白了,所谓加急文书只是一个借口,当即插手施礼:“两位贵人!” 曹宇婷轻声说道:“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和司使都听了。你跟那俩人直说,要五百匹良马!” “这……。” 陈尚听了对方的要求,不禁有些为难。 “这也太便宜辽人了吧?”他心里如是想着。 老太监却没心思给对方解释,直接挥手赶人:“你去说便是。” 等陈尚的背影远去,老太监才把曹宇婷请到后院花园。 “贵人,这会不会太便宜对方了?刚才您也听见了,辽人似乎很急啊。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不免有些可惜了。” 老太监边说,边请对方在石桌旁坐下。 等各自落座,曹宇婷就轻声解释:“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那些马匹物资,而是夏州城重新恢复秩序,维持边境稳定。况且……。” 说到一半,她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说道:“我打算再坑辽人一把。” 老太监立即来了精神,脑袋向前凑了凑:“请贵人详细说说。” 曹宇婷并没有急于说出计划,而是掰着手指给对方算账:“您看啊,之前拓跋厉败逃的时候,大概从夏州带走了六万兵卒。根据之前的情报,兴庆府那边大概有十二万人马,加在一起就等于十八万人参与守城,对吧?” 见老太监点头,她又继续说道:“按照辽人制定的攻夏策略,辽皇这次带了二十万人,加上之前萧惠统帅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七万人左右。相比之下,辽人的优势就非常明显了。” 老太监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那贵人的意思是……?” 曹宇婷露出一丝笑容:“老爷爷,你想没想过,兴庆府到底会不会被辽人攻破?” “这个……。二十七万打十八万,就算西夏人有坚城可守,恐怕也不是辽人的对手。”老太监只是简单对比了一下,就给出答案。 曹宇婷点了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在我看来,西夏暂时还不到亡国的时候,一旦辽国没了西夏的牵制,就会把全部精力放在我大宋身上。其后果,你考虑过吗?” “这……。” 老太监一时语塞。 他在当上皇城司使之前,也不过是官家身边的一个护卫而已。就算被放出宫,上任司使以来,也是以搜集情报,查办敌方奸细为主。一些个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去操心,那都是官家和相公们该想的问题。 曹宇婷向对方眨了眨眼,蕴含深意的说道:“有鉴于此,咱们要适时出手,帮西夏一把,让辽夏两国能一直斗下去,彼此消耗对方实力。而我大宋则充当一个裁判的角色,哪一方弱了,就去帮一把,去打那个强势的。” 说到这里,她重新坐直身体,一脸傲然的说道:“这样算来,只需几年之功,咱们大宋就是这片土地上的霸主。到了那个时候,辽夏两国的死期也就到了。” “嘶~~~” 老太监听了对方的计划,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反复打量面前的曹宇婷,心中感慨万千:这哪里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娃啊,就是朝堂上的诸公,怕是都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正在二人说话间,陈尚拿着一张纸走了过来。 “两位贵人,这是辽人提出的条件,还请过目。” 曹宇婷伸手接过,等看了上面列出的条款后,就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辽人还挺会算计的,居然让咱们答应在辽夏发生战事之时,不会出兵帮助对方。” 说着,她就把那张纸递给老太监。 老太监看后也是不屑的轻哼一声,随即抬头看向曹宇婷:“贵人的意思呢?” 曹宇婷点了点头:“当然答应了,白给五百匹战马呢。有这个好事,咱们没道理不答应啊。” 老太监张了张嘴,碍于陈尚在场,没有把话说出来。 倒是曹宇婷主动提及:“这事一码归一码,大不了咱们不派兵去兴庆府也就是了。” 说着,就向对方挑了挑眉。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老太监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禁挑起一根大拇指。 “贵人,咱家佩服,佩服!哈哈哈!” 第931章 辽军走了 “这帮人总算是走了!” 站在城头上的陈尚,看着城外拔营起寨的辽军,沿着官道朝兴庆府的方向进军,不禁长舒一口气。 “谁说的。” 一旁的老太监立即反驳对方:“不是还留下两万兵马吗?” “司使,这就不易了,您是不知道前几天下官的压力有多大。”陈尚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曹宇婷就出声说道:“好了!辽人走了,咱们也该正式接手夏州城了。” 说着,她就转头看向陈尚:“陈将军,快给京城报捷吧。同时,记得催促吏部让他们赶快派些官员过来。哦,对了,还有粮草也不多了,再给狄帅发封催粮文书过去。” 陈尚连忙插手施礼:“贵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曹宇婷等对方的背影消失,才低声对老太监说道:“老爷爷,借一步说话。” “贵人,有事情吩咐?”老太监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曹宇婷把对方拉到城头一角:“昨天我不是说了吗,要控制辽人的战力,不能真把西夏灭了,就想着从粮草上做些文章。我琢磨着,辽人的押粮队不管走哪条路,都是绕不开大同城的。皇城司要是在那边有人手,就给探探消息呗。” 老太监只是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行,咱家现在就派人给那边传消息。” 说着,就想转身离开。 只是,他刚一动,就被曹宇婷拉住了袍袖。 “老爷爷,话还没说完呢。” “贵人,还有事情?”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那个人还在城里呢!咱们得跟他打个配合,把人顺理成章的送出去。” 老太监一拍额头:“我险些把他给忘了。这还有啥可配合的,他们几个不是装死尸吗?我看就以清理城中尸体为由,派人把他们装车拉出去算了。” “不行!” 曹宇婷断然否定了对方的提议:“人家又不傻。尸体啥样,活人啥样?就算搬的人装傻充愣,那几个可都是有脑子的。你这么干,不是就露馅了吗?” “倒是也对。那贵人的意思是……?” “老爷爷,附耳过来。” 稍后,等曹宇婷布置完毕,就随老太监一起下了城头,骑着骏马向知府衙门赶去。 行至半路,一名斜躺在地上的乞丐,突然手脚并用的爬到道路中间,拦住曹宇婷一行人去路的同时,就跪在地上向骑在马上的几人磕头,只把地砸的“嘭嘭”作响。 “吁~~~” 曹宇婷见此,连忙勒停马匹,疑惑看着地上的乞丐。 与此同时,从队伍里冲出两名护卫,拔出腰刀警惕的看着那名乞丐:“竟敢当街拦住贵人的马队,你是活腻歪了不成?不想死的就速速让开!” 乞丐这才抬起头,用极其沙哑的嗓音,结结巴巴的说道:“求,求,求贵人,赏,赏,赏小人,一,一口,一口吃的吧。” 一句话说完,就伸出双手,祈求的看着骑在马上的曹宇婷。 曹宇婷见对方不仅满身污秽,头发凌乱,整张脸上还布满了被利器划伤的伤口,看起来甚是恐怖。 “啊!” 当她看清对方长相,立即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连忙镇静下来。 “谁带着干粮呢?给他一些。” 曹宇婷的话音刚落,一名护卫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饼子,跳下马交到乞丐手里。而后就嫌弃的挥了挥手:“要不是贵人心善,老子早就把你一刀砍了。行了,到路边吃去,别挡我们的路!” 乞丐见到饼子,脸上立即恢复神采,向着曹宇婷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才连滚带爬的躲到墙角大口咀嚼起来。 曹宇婷看对方这副可怜相,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贼老天,这才下令马队继续赶路。 等马队逐渐走远,乞丐才缓缓偏过头去,用充满怨毒的眼神看向曹宇婷的背影。 稍后,回到了知府衙门的曹宇婷,对刚才那一幕依旧心悸不已。倒不是被对方的丑陋长相吓到了,而是觉得这些乞丐也是宋人,也是他们应该救助的对象。 她向老太监提出建议:“老爷爷,我想在城里开个粥场,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也能有口饭吃。” 老太监闻言,一张老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贵人唉!这天下苦命人多了,您救的过来吗?况且,咱们携带的粮食本就不多,你要是这么挥霍,恐怕等不到下一批粮食送来,城里就得断粮。” “哎!夏州的底子还是太薄了些!”曹宇婷也知道对方说的有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太监见对方心情不佳,连忙把话题岔开:“贵人,你看咱家是现在写告示,还是……?” 曹宇婷听对方提起这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那人早晚是要走的,就现在写吧。” 坟场 自从张义在那天见到了曹宇婷以后,就再也没走出过坟场一步。平时打探消息的小事,都是让几名手下轮流完成。 “郎君,您说城外的大军干什么呢?都已经好几天没动静了,不会是撤军了吧?”魏海从草席下面探出头来,看着仰面望天的于则成说道。 张义摇了摇头:“不会的。从战略角度上讲,只有攻克夏州城,让夏州成为根据地,大军才能安枕无忧的去攻打兴庆府。”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怎么就没动静了呢?”魏海从身旁拔了一根嫩草,放在嘴里无聊的咀嚼。 “再等等吧,宋国请了雷公电母助阵,咱们大辽肯定要费一番心思的。”张义随口应付了一句。 正在二人说话间,就听密林深处响起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只是片刻的功夫,魏峰就从密林钻了出来。 “郎君,好消息,好消息啊!”魏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于则成身边。 张义眼睛一亮:“怎么?咱们大军进城了?” 魏峰脸色一垮:“那倒不是。不仅没有进城,听说大军已经拔营起寨,转头去攻打兴庆府了。” 不等张义有所反应,魏海已经出声说道:“那夏州城不打了?” “应该是不打了吧?”魏峰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 而后就向魏海瞪了一眼:“海子,别打岔。” “切~~~” 魏海听说大军不打夏州城了,顿时失去了兴趣。 魏峰又对于则成说道:“郎君,官府已经贴出告示,说明日一早会打开城门,放城中百姓任意出入。” 第932章 身影 魏海早就被憋疯了,听说有机会出城,差点高兴的蹦起来。 “这么说,咱们可以出城了?” 魏峰责怪的瞪了弟弟一眼,这才看向于则成:“郎君,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官府的这个举动,本就是张义之前和曹宇婷商量好的,对此自然是坚信不疑。 不过,为了掩盖真相,他还是故作沉吟:“这个嘛……,要不,明天上午先派人去观察观察?就怕那群宋狗使诈。” 魏峰也是个稳重性子,对于对方的态度深以为然:“郎君说的极是,还是稳妥一些好。” 翌日午时,负责打探消息的魏海就传回消息,说宋人确实是打开南城门,放任城中百姓随意出城。 张义连忙把众人分成几组,打算分批出城。 “一会儿警醒着点。” 张义和魏峰走在通往南城门的大街上,低声提醒对方。 魏峰小心的看了眼左右:“郎君,万一有什么不妥,您就先跑,我掩护你。” 张义只回了一句“见机行事”,就领着对方向城门方向走去。 随着两人逐渐接近南城门,张义就看见在城头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着自己这边看过来。 此时的他,只觉有一股暖流顺着心底直冲上来。 张义不敢有太多动作,一边提防着身边的魏峰,一边伸出左手挠了挠耳朵,用这个隐晦的动作与心上人挥手告别。 哪怕是这一微小动作,看在曹宇婷的眼里,都是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她连忙偏过头去,用袍袖胡乱的擦了一把,就学着情郎的动作,也伸手在耳边挠了挠。 二人就这样做着无声交流,用眼神诉说着对离别的不舍。 小两口的这番动作,让站在一旁的老太监不禁唏嘘感叹。 他来到曹宇婷身后,低声说道:“贵人,现在想要留住那人还来得及。” 这句话惹得曹宇婷在脑海中一番挣扎,最终还是缓缓摇头:“不用了,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我……,我等他回来。” 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良久,等张义走出城门,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曹宇婷才深吸一口气,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走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说完,就率先走下城头,带着随行护卫向着城中方向赶去。 等她来到知府衙门附近的时候,昨天的乞丐再次出现,又是当街拦住了马队的去路,甚至借口都是一样。 “求,求,求贵人,赏,赏,赏小人,一,一口,一口吃的吧。” 在曹宇婷令人拿出一张饼子递给对方的同时,也在轻声说道:“以后要是饿急了,就来这边等着,自会有吃食给你。不必每次都当街拦路,若真是一时反应不及,被奔马撞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番话,似乎感动了乞丐,丑陋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谢,谢,谢贵人,大,大,大恩大……。” 曹宇婷知道对方口吃,索性直接打断:“谢谢就免了吧,你现在也是我大宋子民,本宫总不会让你饿死的。” 说完,就骑着马绕过对方,带领众人去了知府衙门。 “贵人,用不用咱家查查那人来历?” 老太监回头看了眼窝在墙角,狼吞虎咽的乞丐,向曹宇婷低声说道。 曹宇婷皱了下眉,随即就摇了摇头:“兵荒马乱的,又是一个乞丐,你怎么查?看那人长相就是个苦命的,还是算了吧。” 张义在走出夏州城后,就钻进了之前陈尚等人埋伏的山谷。等所有手下重新聚齐,才沿着山岭折返向北。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绕到辽军大营的西侧。 “干什么的!” 一伙人刚要接近大营,就被埋伏在附近的斥候发现了行踪。 张义看着对面警惕的几人,连忙展开双臂,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兄弟,都是自己人。有劳几位去通禀一声,就说北枢密院于则成率队前来。” “北枢密院的?”一名斥候在几人身上反复打量,随即伸出手:“你们说自己是北枢密院的,可有凭证?” 张义与魏峰几人相视一笑,就向斥候解释:“兄弟,北枢密院是干啥的,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凭证?哈哈!要是随身带了凭证,不怕被宋狗抓去吗?” 说着,他就脸色一肃:“快去通报吧。等本官见了你们将军,自然有话说。” 斥候见对方不似作伪,索性让同伴看住几人,转身就回大营报信去了。 张义见那人走远,就对另一名斥候问道:“兄弟,大营里的将军是哪个?” “你们的身份,还没查清楚呢。我有必要告诉你们吗?”那人对面前几人依旧保持警惕。 张义轻笑一声:“既然你不说,那我就问问,南院大王,东路军大帅萧惠,萧将军可在营里?” “你怎么知道大帅名讳的?”那名斥候在诧异间脱口而出,随即就察觉说漏嘴了,握着横刀的手又紧了紧。 张义一听,萧惠还没走,立即笑了:“何止是知道啊,我和萧将军还有数面之缘呢。” 正如张义所猜想的那样,萧惠确实没有跟随辽皇转战兴庆府,而是被留下来负责监视宋军动向,防备对方不顾约定出尔反尔。 他在听到了斥候的禀报后,立即想起了当初在尚书省值房里,那个介绍西夏情况,在一众高官面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速速把人带到大帐来。”他吩咐了一句,就挥退了斥候。 稍后,张义就被带进大帐,而魏峰几人则被留在帐外等候。 “下官于则成,见过萧将军!”张义态度恭敬的抱拳行礼。 萧惠自然知道对方底细,这位可是萧思礼眼中的红人。碍于这个关系,他立即起身离席,绕过书案向于则成走去:“还真是则成啊,你怎么跑到前线来了?快坐,快坐!” 张义对于萧惠的遭遇还是了解一些的,也知道对方这里没有自己想要的情报,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就轻声询问:“萧将军,可知道我家大老爷的去向?” 萧惠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尚书令并没在此地,昨天就跟随着御驾去兴庆府了。” 张义连忙说道:“那萧将军能否为我等准备几匹快马,我得立即赶过去见他。” 第933章 老废物 兴庆府,没藏讹庞的值房。 “不知国相找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飞龙使李崇仁走进值房,立即抱拳行礼。 没藏赤地放下手中公文,指了下一旁的椅子:“飞龙使坐下说话。” 他等对方坐定,这才轻声说道询问:“最近可有夏州的消息?” 李崇仁在心里默默算计了一下,就如实说道:“回国相的话,夏州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公文传回来了。” “哦。是这样啊。” 没藏赤地显得很是失望,随即就坐在那里喃喃自语:“不应该啊,就算战事打的再焦灼,难道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对方:“飞龙使,你说夏州会不会生了什么变故?” 李崇仁自从被梁丰在大同收拾了一次,又并被逼写下效忠书信,本来还觉得有些内疚,感觉自己愧对先帝信任。可自从上次,他发现富林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想取代自己坐上飞龙使的位置。那么一点点仅存的愧疚也变得荡然无存。现在他恨不得那个富林能吃些苦头,才能让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国相,倒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的夏州可谓是兵精粮足,再加上有拓跋老将军和富使君的指挥,相信报捷的公文,不日就会送到兴庆府。” 虽然李崇仁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深切知道,战斗的结果很可能会不尽如人意。毕竟,萧惠率军十万在前,辽皇又亲率二十万人马在后,夏州即使能勉强保住,恐怕也是惨胜的局面。 没藏赤地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哎!希望如此吧!” 正在这时,门外有小吏朗声禀报:“国相,拓跋老将军回城了,现正在门外求见。” “啥?他怎么回来了?”没藏赤地不敢置信的说了一句,便转头向李崇仁看去。 李崇仁眨了眨眼,也搞不清拓跋厉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随即轻声说道:“国相,还是先把人请进来吧。” “对对对!” 没藏赤地一拍额头:“快!快把老将军请进来。” 小吏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没藏赤地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着!本官要出门亲自相迎。” 说着,他就整理了一下仪容,率先走出值房。 李崇仁见此,也只能紧随其后。 稍后,等没藏赤地来到大门外,就看见脸色苍白的拓跋厉,正腰背笔挺的跪在地上。 他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几步跑下台阶来到对方身前,也不去伸手搀扶,就试探问道:“老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拓跋厉羞愧的不敢抬头,只是嗫诺说道:“下官……,下官愧对国相信任。夏州城……,夏州城……。” “夏州城怎么了?” 没藏赤地见对方这副样子,哪里还猜不到结果。可他依旧还是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努力用平和语气问道:“老将军,夏州城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粮草不够了?还是军械不足?本官可以再想办法筹集。” 李崇仁不忍再看下去,把头转到一边。 没藏赤地见拓跋厉还是不说话,更加印证了心中猜想。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狰狞之色,他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几近咆哮的大声质问:“拓跋厉!你倒是说话啊!夏州城究竟是怎么了!!!” 说着,就抓住对方衣领来回摇晃。 拓跋厉对于对方的无理举动,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有气无力的说道:“国相!下官愧对您的信任。把……,把……,把夏州丢了。” 一番话说完,拓跋厉头埋的更低了。 没藏赤地在得到了切实答复后,终于忍受不了打击,歇斯底里的向对方大声咆哮:“丢了?你特么的跟老子说,把夏州丢了!!!当初出征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特么又是怎么嘱咐你的!!!现在特么的跟我说夏州丢了!!!你这个老废物!!!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特么怎么不死在夏州啊!!!” 他说到这里由不解气,抡起一拳就把拓跋厉打倒在地。又抢上一步,抬起脚就向对方身上踢去。 拓跋厉自知犯了大错,也不敢还手,只能蜷缩着身体,任凭对方打骂。 门前的这通吵嚷,立即引起了附近衙门官吏的注意。那些人纷纷放下公事,跑到外面向着这边窃窃私语。 李崇仁看着满头银发的拓跋厉,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终究是狠不下心,一个箭步来到没藏赤地身后,双手搂住对方就往旁边拖。 “国相!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没藏赤地依然火气不消,挣扎着吼道:“放开我!我特么打死这个老废物!!!” “国相,好歹要把事情问清楚才好。否则,你就算打死老将军又有何用?”李崇仁一边劝说对方,一边给拓跋厉带来的亲兵使眼色,示意赶快把老将军搀扶起来。 良久,没藏赤地才放弃挣扎,喘着粗气说道:“好!我倒要听听,这个老废物能说出什么来!” 说完,他就怒哼一声,率先走进了衙门。 李崇仁直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才来到拓跋厉面前:“老将军,您还好吧?” 拓跋厉面色灰败的摇了摇头,就挣脱了亲兵的搀扶,脚步踉跄的走上台阶。 李崇仁忙上前搀扶对方:“老将军,李某扶你进去。” “哎!有劳了!”拓跋厉道了声谢,才任由对方搀扶,向没藏赤地的值房走去。 一个时辰后,没藏赤地用怀疑眼光打量着拓跋厉:“你说的都是真的?” 拓跋厉深吸一口气:“下官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几万将士可以作证。” 说到这里,他才抬起头,迎向对方探究的眼神:“国相,非是下官要为自己辩驳。下官自问也是带兵多年,大大小小的阵仗也是打过无数,可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仗。从驻守夏州以来,军中就始终处于缺粮的困境当中。尤其是那一场大火,几乎是打破了所有胜利的希望。” 此时,没藏赤地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出言打断对方:“你在忙着管理军队,布置城防。那富林呢?我不是让他给你当副手吗?他又在忙什么?”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什么似得,向着值房外面看去:“富林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人呢?” 第934章 吴宇在行动 拓跋厉当然不可能为富林说好话,否则自己罪责更重。于是,就把路上编造的一些理由借口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国相,下官实在没想到,富使君竟然连城都守不住,居然被宋军轻易冲进城里。早知如此,下官在出城与辽人决战之前,就留个副将守城了,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哎!” “拓跋厉,你是在质疑本官的眼光?还是在埋怨,本官不该指派富林当你的副手?” 没藏赤地说话的语气逐渐变的严厉。 拓跋厉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若是按照没藏赤地的本心,恨不得现在就把拓跋厉押进大牢。对方所犯的罪责,足够抄家灭族了。 怎奈拓跋厉在军中的威望实在太高,又是处在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索性先不与此人计较,待日后腾出手来慢慢收拾。 “拓跋厉,念在你年纪老迈的份上,就暂且在家闭门思过吧。至于,你这个事情最终如何处理,等改日我入宫面圣,再做定夺吧。” 拓跋厉当然知道这里的弯弯绕,小皇上还在襁褓里呢,所谓的入宫面圣,只是对方的托词而已。 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给对方行礼:“下官谢过国相!” 没藏赤地可没心思搭理对方,跟随回来的几万败兵还在城外,等着人收拾残局呢。 他挥了挥手,就示意对方离开。 李崇仁见没藏赤地心情不好,也想借机告辞。 只是,没等他说话,没藏赤地的声音就传来过来:“飞龙使,凉州可有消息?” “凉州?” 李崇仁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昨天倒是有消息传回来,说正在按计划整军备战。斥候也撒出去了百里,暂时没发现有辽军出没。” 没藏赤地并没有因为这一消息,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而是继续说道:“你速给拓拔鹰发个六百里加急,让他不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北边。南边也要做好防范,尤其是卓啰城,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卓啰城?国相,你是说……,宋人?”李崇仁试探说道。 没藏赤地点了点头:“不可不防啊!辽人的计划,宋人也有。而且夏州就是例子,难保他们不会抱着同样的心思,在凉州也来这么一下。真要是凉州也出了闪失……,哎!后果难以想象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卓啰城。 轰~~~轰~~~轰~~~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原本高大巍峨的城墙立即垮塌下来,等到硝烟散去,一个四丈宽的缺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前部先锋种谔抽出腰间佩刀,直指前方:“众将士!报国立功就在今朝!给老子冲啊!!!” 话音刚落,整整一万名将士挺起长矛,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冲杀声,就向着城墙缺口冲去。 此时,卓啰城守将颇超烈看着垮塌的城墙,不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全完了!!!” 随即抓着一名亲兵校尉,大声命令:“快!快去给凉州报信!就说卓啰城失守!!!” “将军!那你呢?” “别管我,快去!!!” 时至傍晚,种古种谔两兄弟,看着打扫战场的手下军士相视而笑。 “哥哥,这仗打的可真痛快。中午发起的进攻,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结束了。” 种古下意识向北边看去:“我就盼着吴提点他们一切顺遂,那样等咱们打凉州的时候也能如此轻松。” “哥哥,放心吧。你也不看看人家是干什么的,这种事情还不是手拿把掐?”种谔对于吴宇那种顶级秘谍充满了信心。 “但愿如此吧!”种古长舒一口气,就叫来副将向其安排接下来的差事。 在种家兄弟享受胜利喜悦的同时,吴宇正带着王留在凉州城的南城门附近探查消息。 早在半个月前,吴宇在与种家兄弟商议过后,就发现凉州城所处的地势不适合发起偷袭。可如果一味的强攻,会给己方带来巨大伤亡。有鉴于此,吴宇当机立断,决定趁着西夏人还没有防备之时,提前带着王留几个和一部分炸药先遣进城里。只等宋军来到城外,立即炸垮城门。 “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吴宇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斜倚在墙角,装作一个找零活的力夫。 王留看了眼远处的城门,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城门倒是好说,就是不太好靠近啊,左右全是弓箭手。” 吴宇用余光向那边打量,只是思忖片刻就说道:“这你就别管了,就说咱们带的量够不够吧。” 王留下意识看向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我准备了双份的。” “行!那咱回吧!”吴宇长舒一口气,就率先向租住的小院走去。 等二人回到住处,几个留守的汉子立即起身。 “都坐吧。” 吴宇表现的很是随和,向下压了压手。 待众人各自落座,他才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卓啰城已经归属咱们大宋了。” 众人闻言,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吴宇故意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现在,我分配一下任务!” 几人连忙脸色一肃,同时坐直身体。 “咱们的行动时间定在明天晚上的亥时三刻。” 吴宇说着,就看向王留:“我记得你是说过,除了那些大的,还带了些小玩意吧?” 王留连忙应声:“是!我带了二十个,以备不时之需。” 吴宇点了点头:“在行动之前,给刘亦和潘章各发五个。” 说完,就看向刘潘二人:“城东和城西两座军营旁边的马厩,就归你二人负责了。时辰一到,你俩就给我拼了命的往里扔。我不要求能把马炸死,但一定要让那些马受惊。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二人齐声应答。 吴宇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两人:“李桂和温旗就负责在城里放火制造混乱。你俩的行动要早一些,就定在亥时整。至于放多大的火,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就无需我多交代了吧?” “不用,这差事我俩熟的很!保证让您满意!”李温二人挺了挺胸脯。 吴宇看着最后三人:“从明天开始,赵福跟我在一起,给我打个下手。你们剩下的两个,听从王统领吩咐。” 见几人点头应是,吴宇就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只留下王留一人。 稍后,吴宇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记在心里就好。我跟种将军约的是后天凌晨子时一过,他就会带着大军出现在南城外。所以,子时必须保证把城门炸开!” 第935章 夺门 翌日晚间,凉州南城门。 城门官尹浩睡眼惺忪的走出营房,伸了一个懒腰才无精打采的走到城门前。 “怎么才来?什么时辰换防心里没点数啊?” 站岗的兵卒质问了对方一句,就把长矛交到其手里。 尹浩连忙赔笑:“起晚了,起晚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哼!”那人不满的哼了一声,就快步向着营房走去。 尹浩这边刚站到岗位上,就见从大街尽头跑来两骑,借助月光观瞧依稀能看见骑在前面马上的是一位将军。 他连忙把身体挺的笔直,以免被查岗的上官挑出什么错处。 只是片刻的功夫,两名骑士就在城门前勒住马匹。 那个将军打扮的人物向着这边朗声吩咐:“速速搬开拒马!” 尹浩与站在对面的同伴对视一眼,就一起向着来人走去。 “敢问这位将军,您是……?” 将军不耐烦的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辎重营的,一会儿有车辆要出城,你先把拒马挪开,免得耽误了俺们的行程。” 尹浩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夜里出城?将军可有令牌?” “这不是废话吗?没那玩意你们能给开城门啊?东西在我们上官手里呢,一会儿过来的时候自然会给你看。” 将军说着,就向摆在两人中间的拒马努了努嘴,示意对方赶快搬开。 尹浩转头看向同伴,那人显然是个谨慎性子:“还是报给统领吧,省的惹麻烦。” 将军对二人的反应很不满意:“唉!我说,你俩是不是当兵当傻了?不就是让你们先把拒马挪开吗?又不是让你俩私开城门!”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嘿!下面是干什么的?” 几人同时向上看去,就见从城门楼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正在向下面观瞧。 尹浩连忙行了一个军礼:“报告统领,是辎重营的,说是一会儿有车辆要出城。” “辎重营的?”统领念叨了一句。 将军先向上看了看,随即询问尹浩:“我看着你们统领有些眼熟啊,他叫什么名字?” “报告上官,我们统领姓陈,大名叫陈福。”尹浩轻声回答。 将军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嗨!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 他说着就抬起头,看向陈福:“老陈,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小子!” 陈福闻言就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分辨对方长相。只可惜,昏暗的光线加上对方还戴着头盔,实在无法辨认出对方身份。 “你谁啊?” “嘿!你个小狗曰的,连老子都认不出来了!你等着,一会儿办完差,看我怎么上去收拾你!” 将军笑骂了一句就不再搭理对方,而是低下头对站在拒马后面的尹浩说道:“快点搬开拒马!磨磨唧唧的,要不是念在你俩是我兄弟手下的份上,一顿鞭子是跑不了的。” 尹浩与同伴对视一眼,连忙把沉重的拒马搬到一旁。 此时,陈福正在脑海里仔细回想,自己的朋友里面有当将军的吗?左右思量还是打算下去看看,可等他刚要关上窗户,就见城里方向有几处火光闪现。 “失火了?” 就在他错愕愣神的功夫,又有几处火头从远处的民居升起。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城里的着火点越来越多,燃烧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陈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顾不得下面那个将军,转身向手下吩咐:“快去敲钟示警!” 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他重新从窗户探出头去,就见城东城西两座军营同时燃起大火! 与此同时,站在城门前的尹浩,发现远处的街道上有几辆马车从漆黑的夜色里冲了出来,而后面的车厢上还隐隐有火光闪现。 他下意识看向马上的将军,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锵”的一声。 那名将军和随从已经同时抽刀出鞘,举起横刀分别劈向尹浩及其同伴。 “啊!” 尹浩对于突变,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感觉脖颈处一疼,就再没了任何知觉。 吴宇二人在得手的同时,陈福的声音再次传了下来:“下面怎么回事!!!” 对此,他们根本不去理会,翻身下马以最快速度冲进附近一条小巷。 此时马车上的王留,正奋力挥动马鞭向着城门方向冲去。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王留已经在马车上站起身,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向着马屁股狠狠扎去。 拉车的驽马在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声后,奔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王留在完成了一连串动作后,立即纵身跳下马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迅速起身钻进临街的小巷。等站定身形,就趴在巷口向城门方向张望。 此时,几辆马车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向城门。 “嘭~~~” “嘭~~~” “嘭~~~” 当驽马撞上城门的那一刻,连续传来几声巨响。 “千万要炸啊!” 在巷口打量的几人,同时紧张的在心里默念。 城头上的陈福眼见着几辆马车冲进城门洞,心里骂了一句,就想带兵冲下去查看究竟。 可不等他招呼众人,震耳欲聋的声音已经接连响起。 轰~~~轰~~~轰~~~ 在陈福发出一声惊呼的同时,整座城门楼已经化为无数残砖碎瓦向下坠落。 城里发生的一连串变故,早已引起了守城主将拓拔鹰的警惕。 他一边吩咐亲兵给自己披甲,一边向门外的传令兵吩咐:“令城内所有将士登城戒备!传消息给知府通判,让他们立即组织官吏民夫,全力扑灭城里的大火!去告诉飞龙院统领,限他半个时辰,将纵火的贼人抓获……。”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几声巨大的爆炸声打断。 “怎么回事?”拓拔鹰大惊失色,立即让人去查看情况。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一名小校过来禀报:“将军!爆炸声是南城门那边传来的。” 拓拔鹰立即推开来人,走出房间就向南边眺望。只见火光映射下,那个方向烟雾弥漫。 “快!快去……。” 拓拔鹰说到一半,立即闭上了嘴,同时做了一个噤声手势。 片刻功夫,他眨了眨眼睛:“你们听,是不是有喊杀声?” 这时,从大门外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一名小校:“将军,大事不好了!南城门塌了,从城外冲进来很多宋军!!!” 第936章 驱虎吞狼计 “你说什么!!!” 拓拔鹰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大声质问:“你再说一遍!” “将军,南边的城门塌了,从城外冲进来很多宋军!”小校哭丧着脸又复述了一遍。 “嘿!!!” 拓拔鹰一把推开对方,大声对传令官吩咐:“快去传令东西二营,让他们立即集结!务必把城里的宋军赶出去!!!” 话音刚落,亲兵队长就在其耳边低声说道:“将军,刚才不是传来消息,说两营的马匹都惊了嘛。他们若是没有马……,恐怕后果难料啊。” 拓跋赢咬牙切齿的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让人盯住再说。” 说着,又向门外大声吩咐:“去给本官备马抬刀,我要亲自带着将士们迎敌。” 当他目送着几人离开,就听那一阵阵喊杀声越来越大。 急的如热锅蚂蚁似的拓拔鹰,索性带着亲近手下去大门外查看情况。 只见火光映射下,在街道尽头出现无数宋军骑兵。 其中一名骑在马上的宋军,正指着这边高声叫喊:“看!前面有几个像是当官的!兄弟们,跟我冲啊!!!” 随着话音落下,远处那些宋军就向着拓拔鹰这边冲杀过来。 拓拔鹰面对眼前场景,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等人牵来马匹,就带着手下夺路而逃。 衙门前的这一幕也在城中各处反复上演,西夏军卒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面对大宋骑兵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一时间被打的节节败退。 这场仗,从凌晨打到了天色渐亮。终于在几万大宋将士的共同努力下,把大部分西夏军赶出了凉州城。 至于拓拔鹰这位凉州守将,则被种谔率领的种家军生擒活捉。 “哥哥,你看看,我抓到谁了!” 种谔说着,就让手下亲兵把五花大绑的拓拔鹰抬进了大堂。 坐在上首位的种古吴宇二人,见到拓拔鹰被活捉了,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弟,战前不是给你交代过吗?凡是将军一类的人物,能不杀就不杀,只要赶到城外就行了。” 种谔闻言一愣,随即才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一拍额头:“嗨!瞧我这记性,只顾着过瘾把这事忘了。” 说完就看了眼地上拓拔鹰,又看向种古吴宇二人:“那现在怎么办?” 种古白了兄弟一眼,起身来到拓拔鹰面前,俯身蹲下:“你就是拓拔鹰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兰州都指挥使,种古。” 说着他已经取下堵在拓拔鹰嘴里的布,而后就指向自己的弟弟:“那个是我弟弟,种谔。还有我身后这位,皇城司特使,吴提点。” 躺在地上的拓拔鹰,尽管被绑绳束缚住了身体,可嘴上确是不依不饶,用极其恶毒的语言,大声问候着在坐几人的父母。 种古见状显得毫不在意,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拓拔鹰,你跟种某说句实话,想不想我把你放了?” 拓拔鹰闻言,立即停下动作,同时不屑的哼了一声。 种古再次出声:“拓拔鹰,种某从不开玩笑,我不仅能把你放了,还能给你提供粮草武器马匹,所有与打仗有关的器具都给你和你的手下配齐。” 拓拔鹰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只觉得无比诡异。 自古以来,抓到敌军主将,基本上就只有两个结果。首先就是劝降,要是劝降无果,就只能选择砍头了。 现在对方竟然想把自己放了,这怎么可能? 种古见对方眼中满是迷茫,就重新站起身:“来人,把将军扶到椅子上坐下。” “是!”几名亲兵大声领令。 稍后,拓拔鹰就被几人抬着放在椅子上,只是却没有松绑的意思。 种古回到座位上,看了眼身旁的吴宇,示意对方去说。 吴宇轻咳一声:“拓拔将军,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几天前你们的夏州也如同凉州一样,被我大宋将士攻破了。” 说着,他就直视着对方继续说道:“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辽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从夏州转战去了兴庆府。不日就会兵临城下。以你对西夏的了解,你觉得留守在兴庆府的军队,能扛得住三十万大军的攻伐吗?” “这不可能!” 拓拔鹰对此是一脸的轻蔑:“吴提点是吧,你就算要编瞎话吓唬我,也请你编一个合情合理的。你们宋军是个什么战力世人皆知,能攻占我凉州城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怎么可能连夏州城也能攻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吴宇听对方这么评价大宋军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继续平心静气的说道:“拓拔将军,你信与不信,对于吴某来说,根本不重要。现在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一旦兴庆府沦陷,你想过后果没有?且不说城里的那些贫民百姓,就说将军的父母妻儿会是个什么下场,相信你能猜的到吧?” 拓拔鹰见面前这个吴提点,用这个语气,这个态度说话,心里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吴提点,你到底什么意思?” “哈~” 吴宇轻笑一声:“吴某只是不忍将军的亲人受难,打算把你和你手下将士都放了。并且提供一批刀矛器械和粮草给你。让你有能力赶回兴庆府,帮着城里那些人一起迎战辽军。” 拓拔鹰深深打量了对方许久,最后才轻吐四个字:“驱虎吞狼?” “将军果然是明白人,一眼就看出吴某的打算了。” 吴宇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就脸色一肃:“不知将军的意思如何?” 拓拔鹰的一双眼睛在几人脸上反复打量,确实看不出任何破绽。由此,才算是真信了对方的话。 “你们就不怕把我放了,改日再提兵杀回来?” 吴宇笑着与种古对视一眼,随即看向拓拔鹰:“将军,如果日后有能力一战的话,吴某愿意奉陪到底。” 傍晚时分,吴宇和种家兄弟登上城头,看着拓拔鹰带领五万西夏将士向兴庆府方向赶去。 “种将军,依你看兴庆府到底能不能守的住啊?不会真被辽军整亡国了吧?”吴宇轻声说道。 种古摇了摇头:“这很难说,战场态势千变万化,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这时,种谔从一旁插话:“两位,能不能先把兴庆府的事情暂且放下?按照时间推算,十万辽军后天就会到达凉州。咱们还是聊聊如何防御吧。” 第937章 祸水又东引 “则成?你小子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义等人在向萧惠讨要了马匹后,就星夜兼程的向西一路追赶,总算在第三天的晚间找到了已经进入兴庆府境内的大军。 在经过一番盘查后,终于得以见到正在帐篷里办公的萧思忠萧思礼二人。 “小子于则成拜见大老爷,四老爷!” 张义说着就恭恭敬敬的向二人施了一礼。 在萧思忠一脸诧异的同时,萧思礼已经当先站起,几步来到对方面前,一把将其搀扶起身:“则成,你不是困在夏州城里吗?是怎么跑出来的?” 萧思忠已经从俘虏的口供里,知道了于则成所干的一些事情,故此对这小子也是刮目相看。 “老四,别着急问话呢,先坐下,坐下慢慢说。” 萧思礼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则成快坐,快坐!” 张义对此,依然保持着谦卑模样,又施了一礼:“谢大老爷,谢四老爷。” 等三人各自落座,张义才把自己在夏州城里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遍。 萧思礼听完,高兴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小子干的好啊!” 说完,就转头看向萧思忠:“大哥,你可得给这小子记功啊。” 萧思忠对于则成的表现也非常满意:“那是自然,明天我就亲自上本,给则成请功!” 张义立即表现出兴奋模样,向萧家兄弟连声称谢。 等他重新落座,又故意叹了口气:“哎!只是可惜了夏州城,小子几个在城里天天盼着王师进城,可等来等去……。” 说着,他就抬起头看向萧思忠:“大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让宋军捡了便宜,这……,这……,小子的心里实在是接受不了。” 萧思忠对此也是一脸的懊悔和不甘:“嘿!别说是你小子接受不了,就连老爷我,也是琢磨不透。这股宋军是怎么来的,怎么时间把握的就如此巧妙,竟然趁着两军厮杀的机会,就抄了西夏人的后路!” 这时,萧思礼从旁插话:“大哥,不是说计划泄露了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怀疑对象。” 张义主动把话题引到宋军身上,为的就是从二人口中打探消息,听对方主动提及,就显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什么?计划泄露了?四老爷,您是说的那个功夏策略吗?” 对此,萧思礼回以一个白眼:“不是攻夏策略还是能是啥?宋军有多大的能耐本事,咱们心里都有数。他们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夏州城外,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二人说话间,萧思忠已经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我心里也没个头绪,当初在制定策略的时候,有太多人参与了。而且从定案直到递交到皇上手里,中间也有不少人过手。真要说谁的疑点最大……,哎,这一时半刻的,还真说不上来。” 张义认同的点了点头,同时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可不等他把气喘匀,萧家兄弟的另一番对话,又引起了张义的警惕。 只听萧思忠继续说道:“这事说来也怪,如果只是宋国知道计划倒也罢了,可按照目前的种种迹象看,西夏也同样对咱们的计划知之甚详,甚至准备的还很充分。假如,这次不是则成率人烧了仓库,逼得拓跋厉主动出城迎战,搞不好咱们就要在夏州吃一个大亏。” 萧思礼对于大哥的说法深以为然:“大哥所言极是!可问题也出在这里,自几年前的贺兰山一战,朝廷上下都对西夏报以敌视态度。甚至还有不少人的叔伯兄弟就死在西夏人的屠刀之下,按说没道理把这么重要的行军部署通知给西夏人啊?除非其中的一个或者多个泄密之人,干脆就是两国安插在咱们大辽的秘谍。” 张义听对方这么分析,当即灵机一动,压低声音说道:“大老爷,四老爷,小子倒是有些猜测,只是……,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哦?说出来听听。”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就齐齐向于则成看去。 张义并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起身来到帐门口,探出头向左右看了看,见附近都是萧思忠的亲兵再没旁人。 他这才把帐帘放下,几步来到二人身前,用仅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两位老爷,小子觉得此事未必是敌国的秘谍所为。虽然参与的人数众多,定案以后又几经易手,那也没道理被宋国和西夏同时截获,还都能顺利的把消息传递出去,天下间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小子认为应该是咱们萧家的仇人在蓄意报复。” 这番话,立即得到了萧思忠的响应:“则成,你是说……?” 张义点了点头:“大老爷,策略是您牵头制定的,又是您最终拍案定案的,并且在皇上点头同意后,您又全程参与了后续的筹备,还亲自赶到前线督战。若是这次攻打西夏不顺,甚至大败亏输,您应该是第一个被问责的。” 萧思忠听到这里,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当即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说道:“韩平!定是这个老贼所为,想借机谋害我萧家,想让我萧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张义的引导下,萧思礼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愤而起身:“对,应该就是那个韩平了!这老贼早就看咱们萧家不顺眼,朝堂上争不过,就在背后使阴招下毒手。嘿!他此举不仅害了咱们萧家,还坑害了数十万大辽将士!其用心可谓是歹毒之极!” 张义见二人这个反应,心里简直乐开花了。 折腾吧,斗吧,最好往死里掐,弄得整个朝堂分裂才好呢。 萧思忠见于则成坐在那里不言语,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给四弟一个眼神,二人又重新落座。 “则成,难怪四老爷总在我面前夸你,果然是个心思通达的。”萧思忠说着,就挑起大拇指。 萧思礼也在旁边凑趣说道:“大哥,你也不看看是谁培养出来的。哈哈哈!” 张义连忙站起身,诚惶诚恐的说了几句自谦的话。 萧思礼此时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于则成:“则成,你对宋军手里的神器了解多少?在城里的时候,有没有机会接触到相关情报?率领这支特殊部队的统军大将又是谁?” 第938章 关于神器 张义对于火药的问题,还是有些准备的。 “神器?四老爷,什么神器?” 萧思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太准确,于是就把在前线看到的情景形容了一遍。 张义恍然大悟:“原来您说的是那个啊,我们都以为是宋军请来的雷公电母呢。小子几个倒是在城里听过那东西发出来的动静,只是始终未曾得见。” “嗨!” 萧思礼白了对方一眼:“那你们可曾打探到这次宋军里面有几个将军带队?” 张义知道对方轻易查不到廖翔那些人,甚至在宋军里面,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至于陈尚就没办法了,这几乎是公开消息,就算自己不说,对方也能轻易查到。 “这个小子倒是打探出一些,此次带队的是银川都指挥使陈尚。” “还有吗?”萧思礼连忙追问。 “其他的?”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就挠了挠头:“小子实在不知了。” 萧思礼见对方是一问三不知,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不过,张义却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四老爷,您打探这些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办法把那个神器搞到手了!” “那您的意思是,从陈尚那里找突破口。” 萧思礼点了点头:“不错!既然没有太多情报,也只能拿陈尚开刀了。” “四老爷,您别嫌小子的话多啊。好歹小子在宋国也生活过一段时间,就是想问问,您打算怎么做,小子也好给您出谋划策。” 张义话说的同时,眼睛直直盯着对方的反应。 好在,萧思礼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缓缓说道:“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先搜集陈尚的过往家室,再从中寻找破绽,比如父母啊,妻儿啊。每个人都有软肋,相信陈尚也不例外。” 真特么下作!!!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声,就试探说道:“四老爷,小子能说说自己的观点不?” 在得到萧思礼的点头示意后,他就轻声说道:“小子感觉吧,您这招对付陈尚或许管用。可要是想套出那个神器的消息甚至是制作方法,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萧思礼刚要教训对方几句,就被一旁的大哥伸手拦住。 “老四,别着急,听则成把话说完。”萧思忠递给对方一个眼神,就转头看向于则成,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张义向萧思忠回了一个微笑,便继续说道:“四老爷,小子是这么想的。既然您都能把那个东西当做神器,就说明这东西在两军对战中能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说能左右战局的胜败也不为过。这一点我相信宋军的看法也不会有太大偏差。”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随即齐齐点头。 张义就继续说道:“既然宋军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必然会防备的极其严密。您现在能想到的手段,我估计宋军早就想到了,应该还做了相应的防备。就拿陈尚来说,宋国敢派他带着神器攻打夏州,不知道许下了多少好处。但相应的也会有制约手段。比如一旦透露神器相关的信息,就诛九族之类的。” 说到这里,张义故意顿了一下,而后才轻声说道:“四老爷,小子说句冒犯的话。假如您是陈尚,有人拿您的亲人作为要挟,让您拿配方去换。您会怎么做?” “这个……。” 萧思礼这才明白之前的想法有些简单了,当即不甘的用拳头捶了下桌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萧思忠伸手拍了拍四弟的胳膊,暗示对方稍安勿躁。而后就转头看向于则成:“则成啊,四老爷平时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小子心思敏捷计谋百出,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你给想个主意出来,咱们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那个神器搞到手。” 萧思礼连忙随声附和:“对对对,你小子想个主意出来。” “这个……。” 张义把想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洞。 萧思忠见对方这个反应,连忙补上一句:“则成,你要是能把神器搞到手,老爷我亲自去皇上面前给你请功,不给你弄个侯爵的封赏,老爷绝不答应。” 张义连忙摆手拒绝:“大老爷,小子是萧家的奴才,怎么给自己家做点事,还说起赏赐了,小子可是从来没想过。” 萧思礼也在一旁凑趣:“大哥,我说这小子行吧。不仅能干事,人品也是一等一的。” 不等萧思忠有所反应,张义已经轻咳一声:“两位老爷,小子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您两位给参详参详。” 见二人同时点头,他就轻声说道:“小子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个神器不是道家法术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那就逃不开户部的拨款、工部的制造和兵部的储存。咱们只要抓住其中一个环节认真查找线索,再顺着线索往上查,总会有些收获。” 萧家兄弟闻言眼睛同时一亮,萧思忠立即询问:“你往细了说说,应该从哪个环节下手?” 张义双手一摊:“大老爷,都可以啊,任何一个环节都能入手。比如说户部给工部的拨款,以往是多少,为什么某个月会多拨了钱财。那这笔钱财的用途是什么?还有工部,平时都采买什么,为什么这个月突然添加了更多材料?兵部就更容易了,接收来自工部的东西总要有单子吧,按照单子查仓库库存呗。总而言之,诸多环节里面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了。只要心足够细,总是能看出端倪的。” 张义长篇大论的一番话,顿时让萧思礼萧思忠同时陷入沉思。 良久,萧思忠先转醒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四弟:“我觉得则成这招可行。现在就看你那边了,有多大的把握干这件事?” 萧思礼没有立即回答对方,在心底又是一番衡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这么大的一个计划,我还要再仔细琢磨琢磨。” 张义见对方终于被自己带偏了,在心底里长舒一口气:你俩就查吧,从中带来的惊喜,绝对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哈哈哈! 第939章 最新消息 翌日下午,由辽皇亲领的二十五万大军,终于来到了兴庆府城外。 安营扎寨的事情,自然用不着一众官员动手。于是,这些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辕门前,从远处眺望高大巍峨的兴庆府。 “这就是西夏的都城啊。”一名官员手搭凉棚看向前方。 “城墙可是够高的,怕是有十丈不止吧?”另一人发出感叹。 “十丈肯定有了,这么高的城墙,这场仗可是不好打啊。” “老兄,你就知足吧。李元昊和没藏讹庞都死了,现在正是西夏最薄弱的时候,只留下一些虾兵蟹将坐镇。要是那两人还活着,这一仗才叫难打呢。” 正在二人说话间,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则成啊,跟老爷我说说,你当初是怎么设计杀死李元昊和没藏讹庞的。”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北枢密院副使萧思礼带着一名年轻人也来到辕门前。 “萧使君~~~” 一些低品级的官员主动向其抱拳行礼。 萧思礼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就带着张义来到人群中。稍后站罢,就催促对方:“则成,没听到老爷我的话吗?” 张义知道这是萧思礼在借机向众人引荐自己,同时还有彰显萧家地位的意思。于是就整理思路,把自己当初如何下毒,如何让太子误会,又怎样亲手杀了君臣二人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张义的口才本就了得,周围的官员们听了他的叙述,脸上满是惊叹之色。就连一旁负责守卫辕门的兵卒,眼神中都透露出敬佩神情。 良久,待张义说完,萧思礼朗声大笑,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哈哈哈!则成,有勇有谋!不愧是我萧家男儿。” 众官员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萧思礼的心意。一些自持身份的,向于则成点头示意。而那些低品阶的官员则主动围拢在对方身边,纷纷掏出名帖介绍自己,并热情邀请对方,等回到京城一定过府饮宴。 张义正巴不得能在辽国拓展人脉呢,对于这些人的热情举动,自然是来者不拒。 发生在辕门前的这一幕,恰巧被远处的韩平看到,不屑的轻哼一声:“哼!小人得志!”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个尖细嗓音:“中书令,你这是说谁呢?” 韩平循声望去,就见皇上身旁的大太监禄焘正站在身后,嘴角含笑看着自己。 “原来是禄总管啊!”韩平对于这位,可不敢摆架子,连忙插手施礼。 禄焘还了一礼,就再次追问:“中书令,刚才说什么?谁小人得志?” 韩平自知失言,连忙岔开话题:“可是皇上召唤老臣?” 禄焘点了点头:“是啊,皇上有旨,让老奴来请诸位进帐议事。” 稍后,等韩平的身影走远,禄焘才来到萧思礼等人面前,又传达了一遍皇上旨意。 只是,当众人往大帐那边走的时候,他偷偷拉了一下萧思礼的衣袖。 “总管,可是有事?”萧思礼故意拖慢脚步,同时低声问道。 禄焘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萧使君,中书令可是看你不顺眼啊,刚才还说什么小人得志的话呢。” 说完,递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向着大帐走去。 萧思礼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这才紧走两步去追赶众人。 兴庆府 没藏赤地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辽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此时正在值房里召集众人议事。 “都说说吧,各自管辖的那些事,都操办的如何了?” 没藏赤地用目光在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等了片刻,见没人说话,他索性逐一点名:“枢密院先说说!” 枢密使赵恬翻开随身册子:“国相,为了应对辽军此番来袭,枢密院总共抽调了五万将士轮流登城驻守,另有十五万将士在城中各营随时待命。并征调城中青壮四万,充当力夫为大军搬运守城器械等物。” 没藏赤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户部。 户部左侍郎朗声禀报:“户部在收到国相命令以后,立即从全国征调粮草。截止到昨天,平安仓、广纳仓、富丰仓共计入库四十五万石粮食,草料五十一万束。足够我二十万大军半年之用。” 话音刚落,一旁列席会议的拓跋厉就出言提醒:“户部,凡是进出仓库的必须严格盘查,万万不可大意。” 没藏赤地知道对方是好意,不仅没有责怪其多嘴,反而赞许说道:“老将军所言大善。依本官看,此事就交给老将军负责吧。再从各营抽调一万将士听你差遣。” 等拓跋厉领令过后,没藏赤地又挨个点名,在坐众人也是一一禀报了自己负责的差事。 最后,没藏赤地才把目光投向飞龙使李崇仁:“飞龙使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崇仁苦着脸说道:“国相,昨天夜里下官收到一个消息,只是……。” 说着,他就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同时还用目光看向在场几人。 没藏赤地显得很是开明:“在坐几位都是我大夏的股肱之臣,飞龙使有什么话不妨明言。” 李崇仁嗫诺半天,最终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哎!国相,诸位同僚,本官收到消息,就在几天前,辽军已经攻克夏州城,并下令在城中屠城三日。那些本已经是宋人俘虏的大夏将士和城中数万百姓,竟无一人幸免。曾经热闹繁华的夏州城,如今……,如今……,如今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啊!” 在听了李崇仁的消息后,在场几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辽人竟然选择屠城?” “真是好狠得心啊!” “这可如何是好!假如兴庆府守不住,你我的性命岂不是……。哎!” 在众人纷纷议论之时,只有拓跋厉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仔细打量李崇仁。 片刻功夫,他才轻声询问:“飞龙使,那宋人呢?” 李崇仁愤愤说道:“还能如何,宋人的战力世人皆知,自然是弃城而逃了呗。” 说着,他就用目光扫视众人:“诸位,别怪本官心直口快!现在大敌当前,有多大能耐就全使出来。真要等到城破的那一天……,哎!你我的性命事小,可家人怎么办?就任由那些辽狗屠戮家中的父母妻儿吗?” 第940章 退路 李崇仁的一番真挚发言,立即打动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纷纷表态,誓与兴庆府共存亡。就连心中存疑的拓跋厉,都拍着胸脯保证,除非自己战死,否则不让辽军进前一步。 没藏赤地冷眼旁观面前发生的一幕,等所有人都表了态。他才一拍额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瞧我这记性,险险没把那个东西忘了。” 说着,他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桌案的公文下面,抽出一封书信。 没藏赤地一边将书信交给赵括几人传阅,一边轻声解释:“这封信是驻守凉州的拓跋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辽人比计划早来了三天,经过城中将士的奋勇厮杀,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击退了辽军二十余次进攻,总共斩杀辽军两万余。现在辽将不敢再轻举妄动,两军正处于对峙事态。” 说到这里,他就看向拓跋厉:“老将军,在坐这些人里面,你是最懂军武的。你给咱们分析分析,凉州接下来的战事会怎样发展?” “这个……。” 拓跋厉一时语塞,凉州的情况他是一点都不了解,仅凭书信里的只言片语,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藏赤地见此,隐晦的给李崇仁递了一个眼神。 李崇仁轻咳一声:“咳,老将军,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您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有什么顾忌。” 拓跋厉推脱不过,也只能试着说道:“那我就先从战力说起,现在拓跋鹰手下有人马六万,虽然数量不及辽军的八万之众,可是两军交战贵精而不贵多。况且,他是守城,不必出城迎敌。只要他小心应对,定能战胜那些辽军。” 没藏赤地又继续追问:“老将军,依你看拓跋鹰打退辽人以后,有没有可能派兵驰援我兴庆府?” 他的这句话,终于让拓跋厉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自然,而且下官以为,日子应该不会太远。毕竟,辽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不济,在攻打无果的情况下,时间一长必定会选择撤军。到了那时,拓跋鹰也就能腾出兵力驰援兴庆府了。” 没藏赤地此时脸上才恢复得意笑容,用目光看向在场众人:“诸位,都听见了吧?咱们不仅有城里的二十万大军,只要据城而守,多等待些时日,凉州那边自然有援军过来。到了那时,对辽军就能形成夹击之势。” 说到这里,他轻蔑一笑:“我倒要看看,辽军能如何应对!” 众人听说凉州很有可能发来数万援兵,霎时间值房里的气氛为之一松。再没了刚才的紧张惶恐,反而讨论起辽军兵败以后该如何追杀。 稍后,等议事完毕各自告退,没藏赤地就把李崇仁叫住。 “飞龙使,你表现的不错。” 李崇仁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都是国相计划周祥,下官可不敢居功。” 没藏赤地转头看向门外:“依你看,那些人能信几分?” 李崇仁只是思忖片刻,就意味深长的说道:“国相!其实这些人信与不信并不重要。” “哦?怎么说?”没藏赤地看向对方。 李崇仁轻笑一声:“只要那些将士信了,愿意豁出命的守城,您的计策不就成功了吗?” 没藏赤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此话有理。” 说着,他就打起精神:“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传的尽人皆知才好。” “是,下官领令!”李崇仁应声称是,倒退着走出值房。 稍晚时候,等李崇仁在飞龙院忙完公务回到自己府中,就把夫人叫到书房。 “夫君,今天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书房重地不允许旁人进来吗?”李夫人对于夫君的反常举动,表现的有些不解。 李崇仁却没有解释的心思,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夫人落座,李崇仁才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支信封。 “夫人,这个东西你一定要贴身藏好。” 说着,他就把信封递到对方手里。 李夫人一脸疑惑的接过信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当着夫君的面就把信封拆开,只见里面是半张银票。 不等她出言询问,李崇仁已经一字一顿的说道:“一旦城破,就会有人来府上主动搭救咱们,这张银票就是彼此相认的信物。” “城破?夫君,你说兴庆府守不住?”李夫人吃惊的看着对方。 此时的李崇仁既不想夫人过于担心,又希望对方有所准备。 他踌躇半晌,才把当前面临的局势说了。 临了,轻声说道:“当年先帝在世之时,也是用了诸多手段,才能巧胜辽军。现如今,兴庆府兵微将寡,为夫实在是担心啊。” 李夫人拿起银票反复观看,随即蹙眉问道:“夫君,城一旦破了,这兴庆府哪里还有我等容身之地?你说的这个人,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真的能护住咱们全家周全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 李崇仁在心里一番权衡,最后还是决定给夫人透个底,那样即使自己战死,家人也能知道去何处安身。 他打开房门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重新把门关上。 “夫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咱家不等别人来救,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夫人见夫君说的郑重,就收起了庞杂心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 半晌,李夫人才发出一声惊呼:“啊!你说你投了……。唔唔唔!” 李崇仁不等对方说完,就用手捂住夫人的嘴,低声说道:“你疯了!嚷嚷个啥!” 李夫人这才意识到什么,忙示意对方松开手。而后用也低声说道:“夫君,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李崇仁却不以为意:“夫人,哪个大户人家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啊。你以为枢密使赵恬没有?还是说拓跋厉没有?这些人都有退路的,只是所有人都不对外宣扬而已。” 李夫人眨了眨眼睛:“那没藏家呢?也有退路?” “他家?” 李崇仁不屑的轻哼一声:“哼!没藏讹庞或许有,但那个老贼已经死了。至于没藏赤地那个傻小子嘛,不是为夫看不起他,那就是个憨货!” 第941章 意兴阑珊 “冲啊!!!” 翌日上午,随着萧思忠挥动令旗,辽军数万将士携带着攻城器械,山呼海啸般冲向了兴庆府。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没藏赤地以及西夏守军早已严阵以待,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面不改色,即刻命令弓箭手予以射击。 霎时间,无数箭矢腾空而起,汇聚成一朵巨大黑云向着城外的辽军就压了下去。 “举盾!!!” 辽军的先头部队对此早有预料,伴随着一声令下,数千名训练有素的盾牌兵紧紧靠拢在了一起,各自举起手中巨盾,只是转瞬间就拼接成一扇巨大屏障。 随着箭矢不断落下,敲击在巨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箭矢会穿过缝隙,传来一片惨叫哀嚎。 在后阵指挥的萧思忠,面对眼前这一幕,立即下令投石车上前,瞄准城头方向给予反击。 巨型投石车随即推到阵列前方,只是片刻功夫,斗大的石块如雨点般砸上城头,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同时也在收割着那些守城将士的生命。 攻城部队趁此间隙,立即组织冲锋,只用了盏茶功夫就抵达了城墙下。 “云梯!!!” 一名辽将眼看着一架架云梯被斜靠在城墙上,迅速下令:“上!!!” 话音刚落,无数口衔横刀的排头兵就率先登上云梯,向着城头奋力攀爬。 没藏赤地见此场景,就大喝一声:“上火油!!!” 守城士兵将装满火油的陶罐迅速搬至垛口,在用火把点燃的瞬间,就奋力将陶罐推下城头。 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罐子碎裂声,熊熊烈焰顿时在城墙下蔓延开来。 城下的那些辽军将士面对冲天火势,只能惊呼惨叫着选择向后倒退。 在后方指挥作战的萧思忠,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又拿起一面绿旗在空中挥舞。辽军将士在接到命令后,立即把井阑车推向战场,以射杀城头上的守军。 此时的辽皇正率领着帐下文武,站在辕门前了望前方这场战事。尽管,攻守双方交战的异常激烈,可耶律宗真对此的反应,却有那么一些意兴阑珊。 “哎!”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就转身向大帐方向走去。 一众文武不明就里的对视一眼,也不得不跟随对方步伐一同进入大帐。 等众人各自落座,中书令韩平才抱拳拱手:“皇上,可是龙体不适?是否需要唤御医前来。” 耶律宗真闷闷不乐的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趣。 倒是坐在下首位置的萧思礼品味出一些端倪,于是轻声询问:“皇上,可是想起了神器?” 耶律宗真用怨怼眼神瞪了一眼:“你说呢?” 至此,在座的所有人才明白这位的心意。也同时在心底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有神器在手,区区一个兴庆府又算的了什么。 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耶律宗真已经继续说道:“萧爱卿,神器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 萧思礼在昨天听了于则成的建议后,确实有了一些想法算计。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韩平在场的情况下,又不好直接开口诉说。 他思忖片刻,才轻声说道:“皇上,神器的事情,臣已经有了一些初步想法,只是计划过于庞杂繁复,还需再细细思量。请容臣几日,到时再向您单独上奏。” 耶律宗真在听了对方的话以后,脸上才算恢复了一些神态:“希望萧爱卿不会让朕等太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萧思礼利用这个间隙,向对方眨了眨眼,还不停瞥向一旁的韩平。 耶律宗真是何等人物,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颔首后,就立即转换话题。 伴随着夕阳西下,一场几十万人参与的战争,在各自敲响铜锣后,就暂且落下了帷幕,各自指挥着手下将士回营休息,只等休整一夜明日再战。 萧思忠向辽皇以及群臣汇报了战果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营帐。 “大哥,辛苦了!” 萧思礼连忙起身引上,又指挥着手下亲军为对方卸去铠甲。 稍后,等大帐里只剩兄弟二人时,萧思礼才轻声询问:“大哥,依你看,拿下兴庆府还需多久?” 萧思忠白了自家兄弟一眼:“你以为咱们是宋军呢,有神器在手,不分青红皂白的乱炸一通,就能轻而易举的攻占城池?跟你说吧,早着呢。你没看那些守军一个个的样子,都跟不怕死似的。要是像今天这样打下去,一个月能破城就算幸运,要是不顺的话,三五个月也有可能。” 萧思礼闻言,脸上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大哥,你怎么也这么说啊。合着没神器,咱还不打仗了?当初所向披靡的劲头呢?” 萧思忠本就因为攻城不顺,在心里憋了一团火,现如今听弟弟这么说,立即爆发出来。 他愤而拍了一下桌子:“这能一样吗?你以为我这个主帅当的轻松啊,明天你也去高台上看看,看看那些前线将士是如何用血肉之躯顶着无数箭矢,无数滚木礌石在城下厮杀的!短短一天啊!只是一天光景,就死伤了五千余名将士!照现在这个态势打下去,还不定有多少伤亡呢!” 萧思礼知道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皆是如此,后悔刚才不该用言语刺激对方。连忙轻声安抚:“大哥,弟弟错了,弟弟错了还不行吗?” 萧思忠在发了一通脾气后,头脑才恢复以往的冷静,苦口婆心的说道:“老四,要说从始至终没见过神器的威力也就罢了。区区一个兴庆府,大哥还没放在眼里,大不了就跟他拼消耗呗。咱们数十万大军呢,总有破城的那一天。可现在不一样了,要是有神器在手,他没藏赤地算个屁,他几十万守军又有何惧?咱就一通狂轰乱炸,再来一记大军掩杀!” 说到这里,萧思忠挺直胸膛,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对方:“你想想,那是什么场景?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摧枯拉朽!” 此时的萧思礼只觉得压力山大,皇上对神器念念不忘也就算了,自己大哥也是如此。至于群臣,他甚至不用去问,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萧思忠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就别在这待着了,赶快回自己帐篷叫上则成,你俩尽快定个策略出来。” 第942章 一支奇兵 萧思礼回到自己帐篷,见于则成正在整理书架上的藏书,之前在大哥那里受到的委屈憋闷瞬间爆发出来。 张义则跟个受气包似的,一脸委屈的看着对方。 良久,萧思礼只觉得浑身舒泰,这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张义连忙端上茶水:“老爷,是谁气着您了?跟小子说,小子宰了他去。” “你可拉倒吧!” 萧思礼白了对方一眼,顺便接过茶水饮下一口,随即就苦着一张脸:“则成啊,咱主仆二人的苦日子来了。” 说着,他就把皇上和大哥催问神器的事情说了。 临了,又无奈说道:“你小子也别睡了,你我二人今晚就熬个通宵,尽快把策略制订下来,争取明天一早就呈给皇上。” “啊?这么急?” 张义惊呼一声,虽然知道曹宇婷那边有所防备,可按照他一贯的做事风格,还是习惯先向老家通个气,这样会更加稳妥。 “能不急吗?皇上这次是真上心了,再不做点事情出来,这关只怕不好过。行了,别废话了,赶快拿纸笔去!” 萧思礼催促对方的同时,又来到书架前一通翻找。 良久,他才把几本册子扔到桌案上:“则成,这几本是宋国六部的官制名录,就按照你之前说的,先把那些重要环节上的人物抄写下来。而后再逐一比对,找出最可能接触神器的官员。” 张义随手拿起一本封面写着“兵部”二字的册子,入眼处皆是兵部官员的名字官位以及出身背景等信息。 “老爷,您太厉害了?怕是吏部也没这么完整的记录吧?您是怎么做到的?” 萧思礼对于于则成的反应很是满意:“这有何难,无非就是一些银钱买卖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张义见没问出根源也不着急,反正日子还长着,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距离兴庆府西北百里外的贺兰山脉里,一支五万人的队伍正借助夜色掩护,翻越群山峻岭缓缓向兴庆府方向靠近。 “将军,将士们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实在是疲惫不堪,能否停下来修整一下?”一名副将骑着战马来到主将拓拔鹰的身侧。 拓跋鹰眯起眼睛借助昏暗月色在四处打量,片刻就指着一处山谷说道:“传令下去,去前方谷中安歇。” “是!”副将欣喜的应了一声,就下去传令。 当大军到达山谷后,拓跋鹰又传下军令,所有人不得生火,不得大声喧哗,否则军法从事。 在安排了好将士后,他这才从行囊里取出一张干饼,狠狠地咬上一口,又拿起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便畅快的长舒一口气。 一顿简单的餐食结束,他就令行军书记拿来地图。 “现在在什么位置?” 行军书记吹亮一支火折子,在地图上寻找片刻就指着一处说道:“将军,咱们在这里。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还有一天时间,就能走出贺兰山,到时就能看见兴庆府了。” 拓拔鹰拿过对方的火折子,仔细查看地图,片刻的功夫就把传令兵叫到身边:“传令下去,斥候营兵分两路,一部分沿着驻地周边三十里警戒。另外,分出一队去打探辽军消息。” “是!”传令兵抱拳领令。 拓跋鹰挥退了行军书记,便找了一个石头坐下休息。 一旁的亲兵队长连忙走上前,帮其摘下头盔,又脱去皮靴。 此时正巧一股微风刮过,惹得拓跋鹰舒服的呻吟出声。 “嗯~~~,舒服~~~。” 话音刚落,一名亲近副将就凑了过来,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坐在石头上,任由亲兵摆布。 “将军,这一仗您想好怎么打了吗?” 副将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心里最关心的事情。 拓跋鹰摇了摇头:“那人不是说辽军有三十万吗?仅凭咱们这些人马肯定是不够的,必须想办法与兴庆府取得联系,内外夹击方能有些胜算。” “那倒也是。”副将思忖片刻,就认同的点了点头。 拓跋鹰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就提及了另一件事情:“不是让你查宋军是如何进城的吗?可有眉目?” “倒是找到几个南城门附近的守军,已经交给军法官去审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报上来。” 副将的话音刚落,就从月色当中走来一人。 “拓跋将军,赵将军,南城门的守军已审问完毕,这是记录的口供。”军法官恭敬的递过一沓口供。 拓跋鹰慵懒的挥了下手,示意对方交给副将。而后就问道:“你就直接说吧,都查出什么来了。” 军法官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轻声禀报:“据属下反复查证,宋军进城的那天晚上……,那名将军让城门官尹浩搬开拒马……,而后就从街上跑来几辆马车……。据在场几人描述,他们都看见一个刺眼的白光,同时还听到一声巨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就发现南城门已经变成一片瓦砾了。” 拓跋鹰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难道是妖法?” 说着,就转头看向身旁副将。 副将苦思半晌,才摇了摇头:“不好说啊。末将倒是听人说起过很多传说,可是如此神奇的事情平生仅见。” 拓跋鹰也是思虑良久不得其法,只能把事情暂且放下。 “好在咱们算是逃出来了,虽然折损一些,倒也不算什么。” 副将闻言,立即在旁边凑趣:“若是宋军真拥有如此厉害的神奇,想来那些攻打凉州城的辽军可有苦头吃了。” 拓跋鹰闻言,幸灾乐祸的朗声大笑:“哈哈哈!也该轮到他们吃些苦头了,没道理只有咱们倒霉啊。哈哈哈!!!” 在拓跋鹰开怀大笑的同时,身在兴庆府的没藏赤地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 他看着手上的册子,只觉得心如刀绞:“这才一天时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消耗?” 枢密使赵恬知道对方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只能耐心做着解释:“国相,两国交战就是如此,若是抛开计谋战术不谈。其根本拼的就是谁储备充裕,谁的将士悍不畏死。”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从今天的表现看,每位守城将士都敢用命,死伤数量也不算多。至于,箭矢火油等物,都不算什么,仓库里还有不少。” 第943章 毒记生 翌日清晨,萧思礼顶着一对黑眼圈来到皇帝的大帐。 “皇上,策略已经写好了,请您过目。” “这么快!” 耶律宗真对萧思礼的工作效率非常满意,示意禄焘接过奏章的同时,又吩咐小太监为其赐座。 稍后,他就将目光从奏章上移开:“萧爱卿,你这上面写的半年,会不会太……。” 萧思礼立即明白了对方意思,连忙解释:“皇上,臣的意思是最迟半年之内,一定拿到神器。” “哦,是这样啊。” 正在耶律宗真打算继续看那本奏章的时候,一名御前侍卫在帐门外朗声报名:“报!皇上,攻夏西路军主帅,耶律元帅,派信使送来书信。” 耶律宗真忙放下奏章:“把信使宣进来!” 片刻功夫,当耶律宗真拆开信件仔细阅读,就在口中喃喃自语:“七月十五,七月十五……,今天是……?” 说着,就转头看向身旁的大太监禄焘。 禄焘在旁边小声回应:“主子,今天就是七月十五。” 耶律宗真这才恍然大悟:“哦?是吗?那今天就是西路军跟凉州开战的日子!” 说着,他就继续低头看信。 萧思礼闻言,就试探着询问:“皇上,西路军跟凉州打上了?” 耶律宗真并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应声:“嗯,不错!信是七月十二,耶律敌鲁古在路上发出来的。说七月十四的下午就能抵达凉州,大军休整半天后,七月十五就开始攻城。今天就是攻城的日子。” 萧思礼在听了对方讲述后,心中就是一动,连忙追问:“皇上,那耶律大帅有没有在信里提及,驻守凉州的守军是西夏人还是……,还是宋人?” 耶律宗真经此提醒,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慌忙把整篇书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最后,才抬起头:“信里没说啊。” 萧思礼无奈的叹了口气:“哎!现在去信提醒怕是已经晚了,只能希望宋军在凉州不会故技重施吧。” 此时此刻的凉州城下,耶律敌鲁古派遣的一万攻城部队,正在经历着此前萧惠在夏州城下的同样待遇。 轰轰轰~~~ 随着守城的宋军扔下无数手雷,刚刚抵达城下的辽兵就被炸得人仰马翻,偶有一些幸存的也是惨嚎着四散奔逃。 耶律敌鲁古眼见士兵死伤惨重,心中大怒的同时,亲自擂鼓督战,试图重振士气。然而宋军的战力太过猛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辽军就连靠近城墙都成了奢望。 耶律敌鲁古见状,只能无奈的选择鸣金收兵。 整场战事从下令攻城到鸣金收兵,只坚持了一个时辰,辽军抵达凉州的第一战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为什么!!!为什么!!!谁特么能告诉我为什么!!!” 耶律敌鲁古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般,在营帐里来回踱步,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扫视着在场众将。 站在下首位置的十余名将军,竟无一人敢与其对视。 耶律敌鲁古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一个箭步来到参军面前,伸手抓住对方衣领:“你是参军!你来告诉我!这股宋军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们用来守城的武器又是什么!!!” “大帅,这……。”参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羞愧的低下头。 “特么的废物!!!” 他怒骂一声,一把推开参军,直摔的对方一个踉跄,又来到斥候统领面前。 “你来说!之前究竟是怎么探查的敌情,宋军拥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你为什么不提早告知本帅!!!” 斥候统领只觉得心里一阵委屈,自己只负责打探敌军数量和归属。谁特么知道,对方还有那个逆天的玩意啊。 耶律敌鲁古在发了一通脾气后,终于气哼哼的坐回到椅子上。 “都哑巴了吗?平时不是都挺能说的吗?现在谁来告诉本帅,这场仗还怎么打!!!” 随着话音落下,营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身为副帅的韩冒才轻声说道:“大帅,末将这里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耶律敌鲁古能对那些将军发火,那是因为彼此地位悬殊,可对于这位韩家子究竟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他极力压抑着怒火,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副帅,不管是什么办法,尽管说出来,你我等人一起参详。” 韩冒蹙眉思忖片刻,仿佛在心底做了某个决断似的。这才叹了口气:“大帅,末将的意思是……,嗯……,是先用大军围困凉州城,彻底切断对方的辎重补给。而后嘛……,而后,我军后方还有五万辎重队。那些人虽然没有多少战力,但是……,但是可以消耗掉敌军不少……,不少……。哎!” 话说到一半,韩冒终究说不下去了,一脸羞愧的低下头。 虽然他没有把话说完,可在场众人,包括主帅耶律敌鲁古在内,都明白对方意思。那就是用辎重队的五万民夫,去消耗宋军实力,待那个武器消耗殆尽,大军再借机攻城。 “这个……。” 耶律敌鲁古手捋胡须,脸显一抹迟疑之色。 不等他做出决断,站在下首位置的一名将军已经走出队列,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大帅!此计有违天和,是万万用不得的!” 这人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将军上前一步:“大帅!自古以来是有谪兵谪戍充当前锋死士的做法,可那些都是什么人?赘婿、囚徒。反观辎重队的五万民夫,都是征召徭役的普通百姓。您若是采纳了韩副帅的建议,无论最终胜败都对您的官声有损!此计是万万使不得的!!!” 耶律敌鲁古的一双眼睛在两位将军和韩冒之间反复打量,心中一时难下决断。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哎!你们且先退下,容本帅再细细思量!” 与此同时,凉州城里的气氛与辽军这边截然不同。 种古种谔两兄弟,吴宇以及王留,四人正围坐在石桌旁。为庆祝首战得胜,种古还特意令人烹制了几道精致小菜。 种家兄弟端起面前茶水说道:“吴提点,王将军。我二人以茶代酒敬两位,倘若没有你们的鼎力帮助,想守住凉州城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将士性命!” 说完,二人就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吴宇和王留连忙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喝了一杯茶水。 待宴席过半,种家兄弟隐晦的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种谔试探说道:“王将军,当兄弟的有一事请教,不知你……?” 王留放下筷子,好整以暇的说道:“种将军,你我谈不上请教,有话但说无妨。” 种谔轻咳一声:“咳!我就是想问问,你带来的那个东西,除了守城以外,能不能用于在旷野里的两军交战?” 第944章 施毒计 王留听种谔提及这个,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吴宇,用眼神征求对方意见。 见吴宇点头示意,他才轻咳一声:“咳!种将军,王某当初在京城受训之时,也向一位贵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哦?敢问那位贵人是如何说的?”种谔连忙追问。 王留深吸一口气,随后就一字一顿的说道:“贵人当时就送了我八个字,兵无定势,谋贵从时。” “兵无定势,谋贵从时?兵无定势,谋贵从时……。” 种家兄弟在口中反复默念。 良久,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笑意。 种谔又看王留:“王将军,这八个字妙啊。那位贵人一定是位兵法大家吧?” 一旁的吴宇,在听了对方夸奖后,不知为何脑海中立即回想起小郡主大闹皇城司的一幕。 哎!是不是兵法大家不好说,反正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耳畔传来种古的声音:“吴提点,下官这里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说?” 吴宇忙整理心情,微笑应答:“种将军,但说无妨。” “不瞒吴提点,我兄弟二人在见识了那个东西的威力后,就对其用途有些想法。为了得到印证,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找城外辽军打一仗,试试那个东西在两军作战中的用途。你看……?” 一番话说完,兄弟二人就眼巴巴的看向吴宇。 吴宇思忖片刻就蹙眉说道:“不瞒两位将军,吴某在离京前,倒是从司使那里要了些特权,只是目前的态势……。” 种古连忙解释:“吴提点,当然不是现在了。城外有十万大军呢,我二人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现在出去迎战。下官的意思是,等辽军势弱之时,再亲领一军出城。” 吴宇听说对方不会蛮干,当即点了点头就要答应下来。可随即又想起什么,连忙又摇了摇头。 这一番动作,顿时把种家兄弟弄懵了。 啥意思啊?又点头又摇头的。 只见吴宇递给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怕是要让两位将军失望了,真等辽军势弱之时,恐怕就没有你我的机会了。” 一句话说完,就开始低头吃菜。任凭二人如何询问,他都笑而不语。 破晓时分,辽军主帅耶律敌鲁古就敲响聚将鼓,召集部下来大帐议事。 等众人走进营帐,就看见辎重营统领齐浩早已等待在此。 一众将领顿时明白了主帅的决定,不由得在心里哀叹。尤其是昨天出班劝说的两位将军,更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耻辱啊!驱赶一群百姓冲阵,这对于训练有素的将士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人群中,只有昨天提议的副帅韩冒,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耶律敌鲁古自然明白众人心意,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没心思顾忌对方感受。 他拿起一枚令箭:“骁营,卫营,卸去所有将士盔甲,将盔甲转交辎重营齐将军处置。”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这两营的统兵将军正是昨天出言劝说的二人。 “是!”这两人在领令之时,显得有气无力。 耶律敌鲁古在约定开战时间后,就挥手屏退了众人。 当太阳从东方缓缓升到头顶时,换装完毕的几万民夫,终于在齐浩的率领下进入了战场。 “全都听好了!别总说本官有好事不想着你们!大帅已经下令,先登上城头者赏钱万贯,另记功九等,赏官身!!!” “轰~~~” 随着齐浩的声音落下,本来安静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齐浩对于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又继续说道:“有闻鼓不进,临阵脱逃者,军法从事!” 说话间,从后方跑来一队刀斧手,每人怀抱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鬼头刀。 此时,齐浩向民夫人群里瞥了一眼,立即有人大声说道:“兄弟们,一万贯足够咱们这些苦哈哈足吃足喝一辈子了,此时不拼一把,还待何时啊?” 随着这人的话音落下,那些被齐浩安插在队伍里的亲信立即随声附和:“这位大哥说的极是!我等本就是贱命一条,与其苟且偷生的活一辈子,不如豁出去拼上一把,换他个逍遥富贵。” 在几人的怂恿煽动下,民夫们的热情已经到达了顶点。 齐浩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一面令旗指向兴庆府方向:“为了荣华富贵,冲啊!!!” “冲啊!!!” 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冲杀声,一个个民夫提着横刀就冲向不远处的城墙。 城头上,种家兄弟以及一众守城将士,早已严阵以待。 每名将士手里都拿着一枚手雷,而燃烧的火把就插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只等主将一声令下,就会点燃手雷顺着城墙扔下。 主将种古见城外敌军越来越近,不由得举起手中令旗:“全体准备!” 守城将士在得令后,立即把引线靠近火把。 此时,数万民夫已经冲到城下,正奋力架起云梯,准备向上攀爬。 “点火!!!” 随着种古一声令下,手下将士立即点燃引线。 只是几息时间,种将军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扔!!!” 伴随着一声号令,数百枚手雷,夹带着火星同时向城下飞去。 片刻功夫,一连串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赫然响起。 轰~~~轰~~~轰~~~ 那些手雷在爆炸的瞬间,数以万计的铁钉铁片向四周迸射出去,瞬间功夫就收割了无数生命。 那些的民夫直到此时,才算切身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眼看着身边人一一倒下,更是有些人在瞬间功夫就化为无数肉块,伴随着一片血雾从空中掉落。 这些民夫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们惨叫着,哀嚎着就要向己方阵营跑去。 只是,刚要有所动作,第二轮手雷已经如雨点般落下。 轰~~~轰~~~轰~~~ 伴随着更多人死去,民夫们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他们脑海中再没了之前的激昂慷慨,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活下去。 可惜的是,城头上的宋军却没打算给这些人机会。 于是就有了第三轮手雷,第四轮……,直到城下在无一个生还者。 主将种古才挥动一面蓝色令旗,示意守军停止攻击。 一些好事的守军,借机从城墙垛口探出头向城下观看。 只见此时的城墙下,如同炼狱一般恐怖,嫣红的鲜血包裹着的尸块碎肉已经堆积如山。 面对眼前这一幕,饶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不免感觉喉咙一阵翻涌。 第945章 尔虞,我诈 翌日,耶律敌鲁古打算故技重施,只可惜任凭齐浩喊破了嗓子,最后也只招募到区区三千余人。 耶律敌鲁古倒没因此恼怒,而是继续追加筹码,把悬赏一下提高到了五万贯。 众民夫在面对这笔天价财富时,再次恢复了昨天群情激昂的场面,一个个在齐浩的指挥下,不要命似的往凉州城杀去。 不得不说,辽军使用的人海战术确实对守军,尤其是负责指挥火器营的王留以很大压力。 “两位种将军,吴提点,我军的炸药消耗太快了。”王留借助防守的空隙来到几人面前。 吴宇是三人中最了解情况的,立即询问:“王将军,你不是在出发前就说过吗,所携带的炸药足以应对十万大军。可现在才第三天,你就说不够了?” 王留连忙解释:“吴提点,下官是说过那些话不假,可你看看战场上的形势。” 说着,他就伸出手指着城外不断冲过来的辽军:“按照常理,十万大军损失三成就会被逼撤退,要是折损过半,就是溃逃甚至会引起哗变。你算算现在杀敌多少了?第一天杀了五千余,昨天杀了一万余,今天截止到现在,杀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可你看看,辽军不仅没有败退的迹象,反而还越挫越勇。”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吴提点,下官建议现在给吴公子下令,让……。” 不等他把话说完,吴宇已经一口拒绝:“不行!吴铎于我还有大用,却是不能现在就动的。” 种家兄弟虽然知道吴宇手里还有吴铎一支队伍,可具体计划却不甚明了,更不便多问。 二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城墙边上,举目向城外眺望。入眼处,数以万计的辽军正如潮水般呐喊着向城下涌来。 “这……。” 种家兄弟相互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辽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悍不畏死了,居然对己方的手雷丝毫不惧? “他们难道不怕死吗?”就在二人疑惑间,吴宇的声音从旁响起。 “吴提点,看到了吧?真不是下官乱说,要是这么打下去,咱们的炸药储备堪忧啊。”王留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此时,种古突然出声:“不对!这里绝对有事!” 吴宇连忙追问:“种将军,怎么说?” 种古没急于应答,而是对王留吩咐:“王将军,安排一个垛口的士兵停止投弹,放几个辽军上来。” “是!”王留虽然不明白对方用意,但依然朗声领令。 种古等对方去而复返,才手指城外方向,对着吴宇王留解释:“两位,你们再仔细看看城下这些辽军,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吗?” “不一样?”吴王二人嘴里嘟囔了一句,就顺着种古手指方向望去。 吴宇自问与几人相比,他那点军事底子连启蒙都算不上,索性不发表意见,直接看向身旁的王留。 王留到底是从军多年,虽不及种家兄弟临阵杀敌的经验丰富,但经过对方点拨也发现了不对。 他试探说道:“要说不一样之处,应该是冲锋的时候,阵型混乱吧?” 话音刚落,种古就接过话茬:“王将军眼光犀利!这就是我想说的。种某虽然年少,但自小跟随家父到处征战,成年后又独领一军,算起来与辽军作战也有十余载了,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部队。进退毫无章法不说,就连最根本的阵型都不具备。与其说这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更像一帮草寇流民。” 吴宇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就轻声询问:“种将军,依你看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放几个上来,咱们抓起来问问,就都明白了!”种古回答的简洁明了。 几人说话间,那个停止投弹的垛口处,已经爬上来一名辽军。 不等他有所动作,早就埋伏在侧的一名健壮兵卒,把手里的木棍抡圆,瞧准了对方脖颈就砸了下去。 “嘭~” 辽军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身体也逐渐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掉下城去,此时埋伏在另一侧的兵卒及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对方衣领,身体向后奋力一带,就将其扔在了城头上。随后,又扑上来几人,把那名辽军压在地上。 这边那名辽军刚被制服,从云梯又爬上一人,几名宋军继续如法炮制。 种古见己方得手,立即向王留下令,让其恢复那个垛口的投弹。而那两名辽兵则被军法官押到了一旁审问。 半炷香后,几人就拿到了辽兵的口供。 吴宇在看过了口供后,显得怒不可遏。“真特么是畜生行径,竟然驱使数万民夫攻城,让一帮训练有素的将士在旁观战。” 种古的反应倒是较为平淡:“辽军作战向来如此,没什么底线人性的。” 王留则不太关心这些,而是蹙眉询问:“几位,现在敌军从原本的十万,一下猛增到了十五万,咱们该如何应对?” 几人经过短暂商议,就定下策略。凡是判断为民夫攻城的,就用常规手段,滚木礌石加弩箭金汁。一旦辽军改用正规军,就继续用手雷迎敌。 随着城上守军改变策略,恢复常规手段御敌。让不明底细的耶律敌鲁古欣喜不已,指着凉州城对众将士说道:“看到了吗?宋军没那个东西了!哈哈哈!!!” “大帅用兵果然高妙!” “当然了!大帅指挥作战的时候,种家兄弟还穿开裆裤呢。” 韩冒等众将士的夸奖声平息些,就试探问道:“大帅!要不先派一个营上去试试?” “一个营?” 耶律敌鲁古不屑的撇了撇嘴:“一个营怎么够?既然宋军没了那东西,本帅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说着,他就从桌案上抽出一支令箭,转头看向自己侄儿:“耶律台!” “末将在!”耶律台走出队列。 韩冒见对方叫了自己侄子,有心劝说几句,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放弃了。 “令你率领两万大军,攻占凉州城!”耶律敌鲁古把令箭交到对方手里。 “末将领令!”耶律台领令过后,就昂首阔步的走出营帐。 一个时辰后,当凉州城下,再次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耶律敌鲁古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他们……,他们……,这……,这该如何是好?” 第946章 布局曹宇婷 相比于凉州城下的惨烈,兴庆府的战事焦灼,夏州反而呈现一片祥和气氛。 驻守在城外的萧惠手里虽有两万辽军将士,可在见识了神器的威力后,就彻底断了与宋军交战的心思。这样也让城里的曹宇婷等人能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城市发展上。 知府衙门的值房里,曹宇婷坐在上首,一边翻阅着手里的记事本,一边说道:“陈将军,按日子计算,粮草辎重后天就能运抵。为稳妥起见,你还是派些兵去路上迎一下吧,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陈尚朗声领令,随即倒退着走出房间。 曹宇婷等对方走远,就令人把房门关上。对着廖翔说道:“廖将军。” 自从廖翔对火药的背景有所了解后,对于张义和曹宇婷二人的态度就更加恭敬。 听到对方在叫自己名字,他起身施礼:“末将在。” 曹宇婷回以一个微笑,就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我记得那东西还剩了不少,要是长时间不用的话,记得时常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晒晒。那东西的脾气秉性你也是清楚的,万一失效可就不好了。” 虽然话说的隐晦,廖翔却是听懂了,当即插手抱拳:“请贵人放心,末将给营中将士定了规矩,每隔五天时间就拿出来晾晒一次。昨天才刚晒过。”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你做的很好。另外,保密工作依旧是重中之重,若是出了岔子,我只找你问话!” “末将一会儿回去,就给每个人叮嘱一遍,一定把事情做得稳妥。”廖翔对于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样最好!” 曹宇婷随口说了一句,就把册子翻过一页,随即看向一旁的老太监:“老爷爷,就您的事情多。一是,城中百姓安置的如何了?其二,之前让您遣人去凉州和兴庆府打探战报的事情。最后一个,大同那边如果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你是不是考虑换个途径?总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老太监轻咳一声:“咳!贵人,百姓已与昨天全部安置完毕,目前正让各个衙门的小吏给他们重新做户籍册子。至于战报的事情,恐怕还要等些天。想在贵人也清楚,夏州距离兴庆府和凉州两地,虽然路途不算遥远。可探子为了隐藏身形,就只能选择走南边的祁连山脉。这一路上群山峻岭的,时间上肯定要长一点。” 曹宇婷听对方这样说,简直恨死了这个时代的出行方式和通信方式。 只听老太监又继续说道:“至于大同的事情,按照日子算,应该就在这一两天了。还请贵人再耐心等等,如果后天还没有消息送回来。咱家还有一套备用方案,总之,一定不会耽误了贵人的差事。” 曹宇婷听对方这样讲,也不方便再过多催促。又和两人说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合上手里的册子示意各自散去。 半个时辰后,曹宇婷就带着几名护卫走出知府衙门,开始了几天一次的例行巡街。 她这边正站在台阶上等着护卫给自己牵马过来,就看见不远处的那个丑陋乞丐在向自己招手。 曹宇婷自嘲的笑了一声,就迈着莲步向对方走去。 “又没吃的了?” 富林为了更好的迷惑这位最有可能接触神器的“贵人”,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不仅自毁容貌,甚至为了身材更像一名乞丐,他每隔几天才会吃一些食物。只是短短时间,就把自己饿的成了皮包骨头。 现在的富林,别说是不熟悉他的人,哪怕是被没藏赤地这位曾经的主子见到,恐怕都很难一眼认出来。 “贵……,贵……,贵人……,饿……。”富林结结巴巴的说完,就张开大嘴用手指了指。 好在曹宇婷的身边护卫,经过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从身上取出提前准备的几张饼子:“也就是贵人心善,特意吩咐咱们给你们这些饿死鬼准备吃食。” 护卫嘴上埋怨着,就把饼子递到对方手里。 富林一把抢过饼子,狠狠地咬了几口。 “王林,怎么说话呢!” 曹宇婷瞪了那个叫王林的护卫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富林:“这么多天了,我也没问过你,你的大名叫什么?” “唔唔唔~~~”富林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曹宇婷见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轻笑说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此时,富林仿佛被饼子噎到了一般,睁大了双眼,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曹宇婷见状,连忙吩咐护卫把水囊拿出来,给对方喂水。 一通忙碌过后,富林才算是把嘴里的东西彻底咽下去,而后就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一切看在曹宇婷眼里,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你怎么活这么大的,吃个饭都险些被噎死。” 富林用袖子胡乱在嘴上擦了一把,就开口说道:“贵……,贵……,贵人。他……,他们,都,都叫我,叫我阿丑呢。” 不等曹宇婷说话,王林就逗趣说道:“这名字倒是挺适合你的。” 曹宇婷白了这个多嘴的王林一眼,见护卫已经把马牵了出来,就对阿丑说道:“行了,我也该去巡街了。” 正在此时,从街尾跑来一匹骏马,马上面驮着一名骑士,正向着几人这边疾驰而来。 曹宇婷见那名骑士有些眼熟,立即勒停马匹,在原地驻足观望。 片刻功夫,骑士就到了几人面前,当看清曹宇婷长相时,此人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贵人,大同有消息送回来。” 曹宇婷立即认出对方是皇城司的一名探子,连忙伸手拆开信件,只是简单的扫视一眼,就脸上一喜,随即向护卫吩咐:“今天不出去了!” 她跳下马就向走向知府衙门,同时向王林吩咐:“去请司使到我的值房议事。” “是!”王林应了一声就去找老太监了。 衙门前的这一幕,被富林看了个清楚,一边向角落走去,一边心中好奇:大同?不是辽国境内吗?怎么还有皇城司的事情? 第947章 奔赴三界山 “老爷爷,看看这个!” 老太监刚赶到值房,曹宇婷就一脸欣喜的把那封信递给对方。 她趁着老太监看信的时候,就在旁边分析:“按日子计算,辎重营七月二十三那天就能到三界山一带。虽说距离现在还有三天时间,可咱们赶过去还要布置一下,时间可是不富裕。” 说完,曹宇婷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老太监此时已经看完信,思忖片刻就说道:“对方护卫的人数有足足五千兵力呢,再加上民夫,总人数怕是有三万人不止。他们有这么多的人,咱们要带多少人过去?” 曹宇婷对于行军打仗也是外行,当即又让人把陈尚请了过来。 陈尚在听说了此事后,就若有所思的说道:“廖翔那些人肯定是要带着的,三天时间赶到的话……,也只能是骑兵了。那些民夫倒是好说,战事一起,那帮人肯定四散逃窜。” 他在心中一阵默算,就伸出一根手指:“贵人,没有一万人不能成事。” 老太监连忙追问:“陈将军,一万够吗?那可是辽军,而且这次可不是守城,是两军在野外作战啊。” 陈尚非常自信的点了点头:“司使,若说没有那个东西之前,一万人或许差些。可现在有了,咱们带这些人足够了。” 曹宇婷见陈尚都这么说了,当即拍板决定:“为稳妥起见,此次由陈将军亲自带队。老爷爷,你就留下来守城。这么安排没问题吧?” 见两人同时点头,几人又商议了行军路线。一个时辰后,大军化整为零,分成几批从南门出城,先在城外山谷中聚齐,再走小路向东,以绕过北门外的辽军,再转头向北,一路直奔三界山。 说完,曹宇婷就大手一挥,示意各自下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曹宇婷带着众护卫走出衙门,打算去南城门与大部队汇合。 只是,她刚骑马来到街口,那个叫阿丑的乞丐就从旁边窜了出来。 “贵,贵,贵人,你,你要,走,走了?” 说着,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骑在马上的曹宇婷。 曹宇婷见状,心头就是一软,轻轻摇了摇头:“没,我就是出门办点事,过些日子还回来呢!阿丑,你就留在这里,我会让人每天给你送吃的。” 富林听对方还回来,就狠狠的点了下头:“那,那,那阿,阿丑,祝,祝贵人,长,长命百,岁!” 这时,护卫王林在旁边插话:“我看你不止长得丑,脑子还不太灵光,远行应该说一路顺风才对!” 富林刚要更正自己的用词“错误”,曹宇婷就在旁边说道:“没事!反正都是祝福的话!那好,你待着吧,我走了!” 说完,就不再搭理对方,挥动马鞭抽了一记胯下骏马,马儿吃疼的嘶鸣一声,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一众护卫见状,连忙催马紧紧跟住对方。 富林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这才回到墙根下面继续晒太阳,期待着过几天的再次“重逢”。 稍后,等曹宇婷与大部队汇合,就沿着山谷里的蜿蜒小路向东开拔了。 “王林,那个阿丑一看就是个苦命人,以后别总是欺负人家。” “是,贵人!属下知道错了,属下谨记!” 曹宇婷见对方爽快的认错,也懒得再深究,就催马赶上前面的陈尚,与其讨教起了兵法。 一万人的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一路上,他们既要防备辽军在沿途布置的斥候,又要赶在辽军辎重营到达之前,提前抵达三界山进行埋伏。 为此,陈尚不得不临时做出决定,大部队在夜间摸黑赶路。而白天,则把队伍藏在沿途的密林山谷之中。 就这样,经过三天的艰难行军,这一万人的队伍终于在七月二十二日的夜间赶到了三界山脚下。 曹宇婷对于这个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还是比较熟悉的。路上趁着休息时间,已经给陈尚画了一张地图。 此时,陈尚正拿着那张地图,在给下属布置任务。 “齐成!” “末将在!” “你率领部下把所有马匹藏到后山的山谷里。” “是!” “王言!” “末将在!” “你率领部下封堵住山口,不得放走一个辽军。” “是!” “冯楚” “末将在!” “……。” 稍后,陈尚就把地图放在曹宇婷面前,指着上面几处标记说道:“贵人,我打算把廖将军的队伍分成四组,分别布置在这几个位置。” 曹宇婷对于行军打仗的事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一个外行,去给人家专业人士提意见,反而容易出乱子。 有鉴于此,她立即点头答应:“全凭将军吩咐就是。” 陈尚点了下头,同时扫视着在场众将领:“都记住自己所要做的差事了吗?” “记住了!”众人一起出声。 陈尚这才把地图守在怀里:“那就执行吧!” “是!”众人说完就一哄而散,各自领着手下军卒去忙碌了。 曹宇婷则指挥着廖翔及其兵卒,一齐换上了吉利服。 或许是吉利服的样式太过独特,当这些人整装完毕后,吸引了不少在场将士的目光。尤其是陈尚,站在一旁啧啧出声。 “啧啧!贵人,这个衣服好啊!往林子里一钻,别说是普通人了,恐怕那些斥候也很难发现。” 曹宇婷轻笑出声:“小把戏而已,算不得什么。” “贵人过谦了,这可不是小把戏,别看只是一件隐藏身形的衣服。可下官看的出来,这里可蕴含的大智慧呢。”陈尚一脸真诚的说道。 曹宇婷经此提醒,不由得心中一动,从内底深处冒出来一个想法,就继续说道:“陈将军,我这里倒是真有一套与普通队伍不一样的作战方法,你要是有意,等回到夏州城的,可以让你的斥候统领来找我,或许对将军以后的行军作战有所帮助。” “那可再好不过了,下官先替那几个不争气的谢过贵人了。”陈尚边说边抱拳行礼。 稍后,陈尚见所有将士整装完毕,就大手一挥,率领着麾下一万将士一头钻进了茫茫群山之中。 第948章 再战三界山 随着黎明破晓的到来,曹宇婷等一众军士终于抵达了预定位置。 在一番忙碌过后,陈尚以及麾下将士,就把身形隐藏在了山野密林当中,只等辽军辎重队的一到,就能发起战斗。 只是,众人从太阳东升等到了正午时分,又从正午时分等到了日头偏西,始终没见到辽军的身影。 就在曹宇婷的耐心即将消磨干净的时候,一旁的陈尚压低声音说道:“贵人,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啊?”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这是司使亲自布置的差事,按理说大同方面肯定会认真对待,不把消息砸实敲准是不会轻易报上来的。” 陈尚听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也就认同的点了点头。 当夜色降临之时,斥候统领孟彪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 “贵人,将军,属下看见那伙人了!” 曹宇婷在对方靠近的同时,就闻到一股浓重且刺鼻的血腥气。不用问,对方多半是与敌军的斥候遭遇上了。 这时,苦等了整整一天的陈尚已经出声询问:“哦?在哪儿?” 只听孟彪压低声音说道:“先头部队距离这里还有两座山!约莫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曹宇婷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轻声说道:“这帮也够贼的,害怕被人半路劫粮,干脆选择夜里行军。” 陈尚点了点头,就把传令兵叫来:“立即传令下去,全军一个半时辰准备。” “是!”传令兵应声称是。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只见远处山路上终于出现了无数辽军,当先几人正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而在这些辽军后方则是数十名身披银色锁子甲的骑兵,将一辆豪华马车护在中间。在这支队伍的后面,紧紧跟随着百余辆驽马拉着的大车,想来这些车里装的就是那些军粮了。  藏身在半山坡的陈尚,向传令兵低声吩咐:“通知下去,让各部准备,以爆炸声为号发起攻击。” 在陈尚布置命令的同时,辽军负责押运任务的都指挥使蒋力,正在向斥候统领询问情况。 “前面如何?” 斥候统领插手抱拳:“回将军的话,根据斥候最近一次上报的消息,前方并未发现敌情。” 骑在马上的蒋力向四周举目眺望,只见在昏暗的月色下,茫茫群山仿佛笼罩在薄薄的银辉中,显得静逸且神秘。 他不禁紧蹙眉头:“怎么这般安静,连野兽的声音都听不到。” 说完,就立即吩咐:“再多撒些人手出去,务必把周遭探查清楚。” “是!”斥候统领抱拳领令。 蒋力刚目送着对方走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稍后,一名身披锁子甲的护卫来到身侧:“将军,公子请你过去。” “哦!好!”蒋力在向副将交代了一番,就跟随那人来到那辆华丽马车旁边。 “公子,唤蒋某过来有何吩咐?”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这辆马车的主人,曾经因为张义而失去两颗蛋蛋的耶律齐就从窗口探出头来。 “蒋将军,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这片大山?” 蒋力在心中稍作盘算就轻声说道:“回公子的话,还有三个时辰吧。” “怎么这么长时间?”耶律齐不满的说了一句。 蒋力借着车厢里透出来的烛光细心观察,就见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 “敢问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耶律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关你的事,忙你的去吧。” 说着,就把头缩了回去,还赌气的把窗帘狠狠拽了下来。 这时,与耶律齐同车的师爷,已经从车厢的暗格里翻出找几颗话梅:“东翁,嘴里含一粒这个,对晕车有些好处。” 耶律齐伸手接过一颗就放在嘴里咀嚼,只觉一股酸甜味道立即充斥口腔,晕车带来的不适也缓解不少。 师爷看着耶律齐依然苍白的脸色,不忍的说道:“东翁,您明知道押运粮草是个苦差事,又是何苦呢?” 耶律齐舒服的斜倚在软垫上:“听说大伯此次御驾亲征,战事并不顺利。我不现在赶过来表现表现,难道还等大军凯旋回到上京不成?” 话说到一半,又充满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本就是废人,再不与大伯亲近亲近,家族里的好事就真轮不到我了。” “东翁,您别这么说。御医不是说了吗?只要坚持用药,总会能重振雄风。” 师爷的话音刚落,不等耶律齐再说些什么,耳边就听到一声巨响。 轰~~~ 车厢里的二人,只觉整辆车为之一震,随即就是连绵不断的马儿嘶鸣声。 这时,就听见蒋力在车外呐喊:“有伏兵!警戒!全体警戒!!!” “怎么回事?” 耶律齐迅速翻身坐起,从窗口探出头查看周遭情况。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又接连响起。 轰~~~,轰~~~,轰~~~。 随着这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耶律齐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入眼所及的地方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整个车队也是陷入一片混乱,那些拉车的驽马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嘶鸣。有几匹马更是不管不顾带着身后拉着的车辆,沿山道狂奔而去。那些车上的车夫则死死勒紧缰绳,以期能控制住受惊的马匹。 “怎么回事?蒋力呢?蒋力在哪里呢?” 在耶律齐大喊大叫的时候,蒋力正在指挥若定的向几名副将发号施令:“陈发!令你统辖的弓箭手立即还击!李敬!令你率领所部在头前开路!本官率领大军掩护粮车紧随其后!王发!你率所部断后!” “是!”几人大声领令,随后就各自去找自己统辖的队伍。 蒋力在一切吩咐完毕后,就在手下亲兵的掩护下来到后队。在经过耶律齐所乘坐的马车时,大声对着对方的亲兵队长说道:“你护卫着公子沿山道一路冲杀过去!本官在前后都派了人手,定会护你等周祥。” 一番话说完,就不再理会大喊大叫的耶律齐,带着亲兵催马就向后队的粮车赶去。 只可惜,他这边刚催动马匹,丛林深处就传来一声大喝:“放火箭!!!” 蒋力闻言心中大惊,下意识向山上看去。 就见丛林掩映下,有星星点点的火苗燃起。不等他做出反应,那些火苗就腾空而起,向着大军掩护下的百余辆粮车飞射而来。 第949章 大败亏输 伴随着如同雨点般的一支支火箭从天而降,蒋力也只能在拨打箭矢的同时,发出一声呐喊:“保护粮草!!!” 总是如此,他所做的一切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当无数燃烧的火箭掉落下来的那一刻,粮车瞬间被炽热的火焰吞没。 蒋力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满是绝望。这可是全军将士的命脉所在,没了粮草,前方大军何以为继?自己又该如何向皇帝交代!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众将士!随本官杀辽狗啊!” “杀啊!” 那个声音刚刚落下,就响起山呼海啸的喊杀声。只是转瞬间,就从草丛树后跳出无数大宋将士。他们一个个手握刀矛器械,奋力向着辽军杀将过来。 蒋力见到如潮水一般的敌军,也不免心中慌张,连忙向身边众将士吩咐:“列阵!列阵!御敌!御敌!!!” 只可惜,当面对宋军的冲杀时,辎重营的两万余名民夫早已慌作一团,这些人又裹挟着夹杂其中的几千辽军四散逃窜。短时间内,辽军这边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蒋力见此心中大恨,手中高举的横刀向着一名横冲乱撞的民夫砍去。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一个斗大的人头掉落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他依旧无法止住面前混乱无序的场面。一旁的亲兵队长见此,也只能向其大声劝谏:“将军,快跑吧!” 在二人说话间,那些宋军已经如下山的猛虎般,冲到了人群的外围。一个个是遇人就杀,见人就砍,完全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骑在马上的蒋力,见到这一场景也只能望洋兴叹:“撤!向着山下撤!” “是!兄弟们,掩护将军撤退!” 亲兵队长应了一声,就要掩护对方撤退,而此时耶律齐的声音又从后队传来:“将军!救我!” 蒋力回头望去,就见耶律齐在几十名护卫的掩护下,正艰难的穿越人群向己方这边靠拢。 “特么的!”此时的蒋力只恨当初没有硬下心来,断然拒绝带这么一个累赘随行。 此时,鉴于对方皇亲国戚的身份,他也只能暂且放弃杀出重围,向着对方靠拢过去。 数十名护在身侧的亲兵,面对挡路的人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乱砍,终于用了盏茶功夫,杀穿一条通向耶律齐的血路。 “公子!快随俺向山下突围。”蒋力向对方招呼了一声,就拨转马头挥舞着横刀,沿山路向山脚下冲杀过去。 这场伏击战,从深更半夜杀到了太阳初升,终于以大宋军队的完成结束。 山道上,曹宇婷和陈尚并肩而立,看着漫山遍野的尸骸,不禁感慨万千。 “贵人,要是给每支大宋军队都配备那个东西,又何愁辽军南下啊。” 曹宇婷轻笑一声:“陈将军,或许你说的没错,但是……,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哦?下官愿闻其详。”陈尚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那就是保密!在大宋自上而下没有学会什么叫做保密之前,我想炸药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意装备部队的好。以免,被某些贪图小利之人将之卖给辽人。”曹宇婷说到这里,不禁叹息一声。 陈尚恍然大悟,连忙插手抱拳:“贵人说的极是,倒是下官鲁莽了。” 二人正在说话间,一名行军书记跑了过来。 “报!贵人,将军,战果已经统计完毕,这是记录的详单,请两位过目。” 说着,他就把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曹宇婷摆了摆手:“我就不看了,你直接说吧。” 行军书记又看向陈尚,见对方也有此意,便翻开册子朗声念道:“我军将士经过一夜的战斗,共造成辽军死伤一万两千余,擒获俘虏一万一千余,另有数千敌军冲出山口向西逃窜。” 陈尚在听了对方的禀报后,立即追问:“辎重营是何人带队?此人又在何处?” 行军书记连忙翻找册子:“回将军的话,根据俘虏交代,带队的将军名是南院马步军都指挥使蒋力,另有一名叫做耶律齐,说是辽皇的侄子。就是这二人率领着数千敌军冲破了包围圈向西逃窜。” 陈尚听说了那两人的身份,简直恨得牙根痒痒:“嘿!两条大鱼啊!可惜了,可惜了啊!” 一旁的曹宇婷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抱怨,反而轻声安慰起对方:“陈将军,咱们一万人的队伍,能有如此大的收获,已经是饶天之幸了。你也别要求太多。” 陈尚闻言,也觉得对方说的在理。当即岔开话题:“贵人,那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这个……。” 曹宇婷听对方提及俘虏一时语迟,思忖片刻就说道:“陈将军的意思呢?” 陈尚这才把心中所想说了:“此地距离最近的保德军有三天路程,押送那些俘虏过去,实在不是件划算的事情。所以,下官的意思,倒不如把那些人就地放了。反正绝大多数都是民夫,即使跑回辽境也做不了什么。” 曹宇婷对这些俘虏的态度,本就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既然陈尚主动提议释放俘虏,她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全凭陈将军做主吧。” 与此同时,在兴庆府城外的辽军大营里,张义正埋头案牍,陪着萧思礼一起完善窃取火药的计划。 “则成,你选这个姓谷的员外郎做什么?就因为他是户部的?” 萧思礼把那份计划扔在于则成面前,让其解释这样做的原因。 “老爷,按照您之前给的资料记载,谷丰此人贪财好色,媚上欺下,是个十足的小人。小子认为,以此人的性格和处事方法,更容易被咱们掌控。”张义给对方耐心解释。 萧思礼对此却有不同看法:“小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诚然,谷丰确实是个十足的小人,可咱们能想到的,宋人甚至朝堂上的相公会想不到?跟你说吧,越是这种人越不会取得上官的绝对信任,也就更不会让他接触规格那么高的机密。你还是抓紧时间再找个人出来吧。” 说话间,尚书令萧思忠就一脸疲惫的走进帐篷。 “大哥!” “大老爷!” 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萧思忠显然心情不佳,随意的挥了下手,就来到椅子上坐下。 萧思礼见对方这副样子,连忙吩咐于则成沏茶,而他自己则来到萧思忠身边坐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第950章 于则成献计 萧思忠对于弟弟的询问置若罔闻,只是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萧思礼和于则成对视一眼,索性陪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萧思忠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哎!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为战事发愁。” 萧张二人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帐篷里完善计划,也没有过问战事如何。 萧思礼借此机会,连忙询问:“大哥,总不至于打败仗吧?” 萧思忠听了弟弟的话,立即送上白眼一枚:“你就不能盼着点好。跟你说吧,败倒是不至于,可要说取胜夺下兴庆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义对于西夏的战力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头西北孤狼纵使在失去了李元昊以后,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况且,兴庆府又是京城,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是绝对不可能让辽军得逞的。 念及至此,他就在旁轻声劝慰:“大老爷,你也无需心急。这怎么说都是一场灭国之战,战事艰难在所难免。好在咱们兵精将勇,只需多消耗敌方一些实力,总会取得最终胜利的。” 萧思礼随声附和:“对!大哥,则成说的在理啊,你也别太过心急了。” 萧思忠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则成说的那些道理,我当然懂了。可耐不住韩平那个老贼,总是在皇上面前进谗言。” “那老贼又说什么了?”萧思礼脸显一丝怒气。 “还能说啥,说我指挥不利呗!而且还把夏州兵败的事情也翻了出来,非说咱们这边出了奸细,逼着皇上下旨严查呢。” 萧思忠说到这里,就怒哼一声:“哼!这老贼,分明是想借此机会把我萧家整死!” “这老贼,我看他是活腻歪了!”萧思礼拍案而起。 张义倒是在一旁窃喜不已,当初给大宋传递消息,也只是想渔翁得利。可谁知道,现在不仅计划得逞,还把萧韩两家的恩怨引出来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意外之喜。 他索性愤愤然的站起身:“大老爷!小子这就去杀了那个老贼,为您和咱们萧家出气!” 说完,转身就向帐门外走去。 “则成!你给我站住!!!” 萧思忠见对方真要付诸行动,立即出声喝止。 张义一脸怒气的转回头:“老爷放心,小子有九成的把握弄死那个老贼!” “啪!” 萧思忠怒拍一下桌子,长身而起:“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给我回来坐着!” 张义见对方动了真怒,连忙见好就收,一脸委屈的坐回到椅子上:“大老爷,小子不去就是了,您别生气。” 萧思礼也在一旁轻声劝慰萧思忠:“大哥,则成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咱们萧家人,你也别往心里去。” 萧思忠长叹一声:“则成啊,大老爷我知道你的忠心,可做事也要讲究方法。若韩平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那是中书令啊。真要被你一刀宰了,反而会给咱萧家带来麻烦。我说的,你听懂了吗?” “大老爷,小子知错了!” 张义也只是存心在二人面前卖好,若是真让他去杀韩平,他才不会去干呢。好不容易,朝廷里有个跟萧家作对的,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张义才把藏在内心许久的想法说了:“大老爷,小子这里倒是有个笨办法,或许能破兴庆府。只是……,就不知道您……。” 萧思礼早就知道对方鬼点子多,听说有一计可以破城,立即来了精神。 “哦?说出来听听,哪怕是说错了也不怕。老爷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萧思忠也在旁附和:“对,说出来听听!”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才轻声说道:“其实,小子这一计也简单,就是把咱们的大军拆分成几路人马,全天十二时辰不停的攻城。” “这算个什么办法?”萧思忠对此有些不屑。 萧思礼倒是表现的很积极:“则成,再说的详细些。” “是!” 张义点了下头,就继续说道:“大老爷,四老爷,您两位想啊。那些守城的兵卒,总是要运输滚木礌石等器材上城的吧?那些器材既庞大又笨重,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运上城头的。小子就是根据这个思路,选择全天不分昼夜的对兴庆城发起猛攻。只要他们在某一个时段,又或者在某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守城器材无法及时补充,这就无形中给了咱们大军一次登上城头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就眼巴巴的看着面前二人:“两位老爷,你们看小子的计划成吗?” “这个……。” 萧思忠手捋胡须,在脑海中认真思考。 萧思礼见大哥迟迟不做表态,就在旁轻声说道:“大哥,则成说的也有些道理。依兄弟看,既然常规战法无法取胜,倒不如试试这小子说的。无非就是多动用些兵力呗,你就权当练兵了。” 良久,萧思忠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当即拍案而起:“我去看看请见皇上。” 说着,就大步流星的走出营帐。 张义见此心中简直狂喜不已,对方真要按照自己的办法做了,虽然胜败未知,但一定能加快消耗敌我双方的兵力。 不知萧思忠跟辽皇耶律宗真是怎么谈的,可对方回来以后,就一脸笑意的说道:“则成,还是你小子脑子活泛,皇上已经答应了。” 翌日傍晚,在经历了一个白天的苦战后,双方原本该默契的鸣金收兵。可站在城头上观战的没藏赤地,却迟迟没有等来辽军收兵回营的信号,不免有些疑惑。 此时,同在城头督战的枢密使赵恬走了过来。 “国相,这苗头不对啊,往日这个时辰辽军已经敲铜锣了。”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开口询问:“守城的器械还有多少?” 赵恬在心中估算一下就轻声回答:“所剩不多了,如果辽军还是这样猛攻猛打的话,差不多能坚持一个时辰。” “那就趁着天色没黑下来,立即召集民夫去运,把明天的都给补齐了。”没藏赤地当即做了决定。 事实证明,没藏赤地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辽军只是穿插着更换了之前的部队,对于兴庆府的攻城作战却从未停歇过。 这就让负责守城的将士苦不堪言,他们已经奋战了一个白天,随着夜幕逐渐来临,这些人已经尽显疲态。 第951章 借机发难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西夏与辽国的这场攻防战也彻底陷入了焦灼之中。 辽军这边由于得到了辽皇耶律宗真的全力支持,就使得萧思忠这位总指挥做起事来游刃有余。全体将士无一人敢对其阳奉阴违,都在彻底贯彻执行着他发出的每一条命令。 当然,萧思忠也没有辜负辽皇的这份信任。他在将于则成的策略彻底细化后,就从己方大军里面抽调了总共十万兵马以组成攻城部队。为了便于指挥,又将之划分为五个营,以每营两万人的兵力轮番对兴庆府发起攻击。 在疲劳战术得到使用的那一刻起,就给西夏守军带来了不少压力,尤其是对没藏赤地本人而言,简直是身心俱疲。由于他在接掌相位以来,一直模仿大伯没藏讹庞使用集权策略,将所有军政大权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导致在面对辽军几乎无休止的攻城战时,不得不事事亲力亲为,且不敢出现任何错漏疏忽。好在有枢密使赵恬等人在旁协助,才使得他能勉强维持现有局面,不至于被辽军攻破己方的防守。 这场攻防战从天黑打到天亮,又从太阳初升打到夜幕降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收割着无数将士的生命。城头下的尸体,早已是堆积如山,散发着阵阵恶臭。兴庆城里更是家家戴孝,户户披麻。 由于两方都使出了全力,恨不得在下一刻就把对方击败击溃,就让这场战事在无形之中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双方都不肯主动选择罢手,都希望对方在某一环节上出现漏洞,以达到己方取得全面胜利的目的。 不过这一情况并没有坚持太久时间,终于在第五天的下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产生这一变化的根本原因是,从三界山兵败而逃的蒋力耶律齐二人,率领着几千残部赶到了辽军大营。 “你说什么?宋军在半路发起偷袭,把二十余万石的粮食付之一炬?”辽皇耶律宗真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二人。 蒋力身为主将早已被吓得浑身擅抖,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跪在地上“嘭嘭嘭”磕头请罪,以求得对方谅解,能对自己家人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耶律齐也知道自己犯了死罪,索性打起了亲情牌:“大伯,侄儿自知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只求能够速死。不过在死之前,还请大伯看在侄儿平时做事一向勤勉的份上,能答应侄儿一个请求。就是请大伯能帮忙照顾侄儿家中的父母,以让他们不至于过度悲伤难过。” 说完,他就以头拄地,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耶律宗真纵使恼怒到了极点,但对方一口一个大伯,一口一个侄儿,也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在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后,就令人将下跪二人打入囚车,而没有选择就地问斩。 在二人被拖出大帐后,他一边揉捏着眉头,以缓解头疼带来的不适,一边用沙哑的嗓音询问在坐群臣:“都说说吧,现在该如何应对。” 众文武在一番眼神交流后,纷纷选择默不作声。 耶律宗真在等待了许久后,只能用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下首位的尚书令萧思忠身上。 “萧爱卿,你来说说。” “这……。” 萧思忠对此也是倍感头疼,如今前方战事正处在紧要时候,却被突然告知后方将要断粮的消息,这很难不让他气恼。可他也知道,只是一味的气恼不是解决之道,归根到底还是要拿一个办法出来。 他在经过一番思忖后,就试探说道:“皇上,军中的存粮还够十日消耗,依臣愚见,应迅速派出信使,命令大同府在短时间内筹集一批粮草送过来。同时,下旨给凉州夏州两地,让萧惠和耶律敌鲁古立即抽调军中多余粮草,以缓解我军的燃眉之急。” 耶律宗真在听了对方的讲述后,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萧爱卿的提议倒是稳妥……。” 就在辽皇想要下旨执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突然响起:“皇上,老臣斗胆,想进一言。” 耶律宗真当即止住话茬,和群臣一起循声望去,就见中书令韩平已经站起身抱拳行礼。 “中书令,有话只管说。” 韩平在得到对方的许可后,又躬身施了一礼,随后才朗声说道:“皇上,以老臣看,现在我军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缺粮,而是另有问题亟待解决,此问题不除,纵使从各地筹到了粮草,恐怕也无法取得整场战事的胜利。” 说着说着,他就将目光瞥向对面而坐的萧思忠。 萧思忠见对方看向自己,不禁轻蔑一笑:“中书令,军中不能一日无粮,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得?那么,本官问你,除了缺粮这等大事以外,还能有什么是中书令更加关心的?” “当然有!” 韩平直视萧思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尚书令,老夫问你,从大同府调运粮草的时间和行军路线,按理说应该是极其机密的事情。为何会被宋国军队提前得知?” “这……。”萧思忠被对方问的哑口无言。 韩平可不打算就此放过对方,又继续追问:“还有前几天收到的凉州来信,上面说的清清楚楚,凉州早已在我大军征伐之前,就被宋军夺了去。再结合着之前夏州发生的事情,老夫有充分理由怀疑,朝中出了奸细。把我军的一切动向,全部出卖给了宋人。” “你!”萧思忠当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在四弟查清之前,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现如今,韩平借机发难,选择旧事重提。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韩平的一番话说完,再不理会对方。而是转头看向辽皇耶律宗真:“皇上,老臣以为,如果那个潜伏的奸细不除,即使再调集多少粮草,派出多少将士随行护卫,也难免会招了宋军的暗算。所有,老臣斗胆进言,在捉拿到奸细之前,暂缓筹粮举动。” 萧思忠简直被对方的这番话气笑了。 “中书令,难道是刚才本官没说清楚吗?还是你上了年岁,耳朵不好使了?现在我军存粮只能坚持十日,一旦大军粮草,你让将士们怎么打仗?” 韩平对此,只是回以淡淡微笑:“尚书令,那是你身为统军大帅该想的,怎么却来问我?” 第952章 徐徐诱导 萧思忠在听了对方的质问后,几乎就要站起身指着韩平的鼻子破口大骂。骂这个老贼无耻,想尽办法给自己掣肘。 这不只是他一人的想法,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纷纷侧目,只觉得中书令韩平为了一己私怨不顾当前战局。 既然群臣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居中而坐的耶律宗真也是心如明镜。 对此,他不仅有能力有手腕解决这一事件,甚至他愿意的话,只要动用一些政治智慧,就有绝对信心让韩平甘心情愿的配合萧思忠办差。 可是,韩平纵有千般不对,有一点却是说到了耶律宗真的心坎里,那就是泄密事件必须有个结论。如果,再任由潜伏朝堂的奸细肆意胡为下去,那么即使大同府再筹集多少粮草,派出多少大军护送,恐怕也难逃宋军的毒手。那样一来,大军缺粮的局面不仅无法得到缓解,对于军中士气也是一种伤害。 念及至此,耶律宗真轻咳一声,将目光投向坐在末座的萧思礼:“萧爱卿,朕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萧思礼心里“咯噔”一下,有心把于则成对于韩平泄密的猜测说出来,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就此作罢。 他硬着头皮站起身:“回皇上的话,微臣还在加紧查办。只是,涉及人数众多,又无一不是……。” 耶律宗真根本就不给对方解释机会,直接出言打断:“朕不想听那么多理由解释,只问你一句,还有多少时日才能查出结果。” “这……。” 萧思礼下意识看向大哥,只希望对方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只可惜,萧思忠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有精力顾及兄弟。 有鉴于此,他也只能伸出四根手指:“皇上,请给臣四天时间,届时一定能揪出那个奸细。” 耶律宗真缓缓摇头:“朕最多只能给你三天,时间一到,你就要把人交出来。否则的话……,呵呵!” 萧思礼在心内深处发出一声叹息,无奈的抱拳行礼:“臣,领旨!” 接下来,辽皇才做出决定,当场颁下旨意,令萧思忠派出信使给夏州凉州两地,让萧惠和耶律敌鲁古留下必要粮草,并派重兵将所余部分尽快押送到兴庆府。至于大同那边,却是没有旨意,只说要等萧思礼的调查结果。 萧思礼对此,只觉倍感压力。以至于,在耶律宗真以及群臣都离开大帐后,他还坐在原地发呆。 “四弟!” 萧思忠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萧思礼从思绪中惊醒,举目四望,见大帐内只剩下他和大哥两人。 “你的差事,还是要抓紧些,莫要被人抓了把柄。” 萧思忠又拍了拍四弟肩膀,就直起身走出大帐。 萧思礼看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营帐。 此时,张义正在帐篷里整理窃取神器的计划,见到对方回来,连忙起身相迎:“老爷,您回来了!” 说着,就主动帮对方解去袍带官服,换上一身更加舒适的儒袍。 萧思礼愁云满面的说道:“你忙什么呢?” 在听了于则成禀报后,他就继续说道:“将那件事暂且放下,老爷这边有个差事交给你去办。” 说着,他就把捉拿奸细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由于忍不住心中怒火,把韩平的祖宗十八代也顺便问候了一下。 张义在得知粮草被劫的同时,心中就认定了是曹宇婷所为。除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朋友以外,他不认为其他人会胆大妄为的去劫辽军粮草。 “老爷,那您的意思呢?” 萧思礼不耐烦的说道:“还能怎么样,查呗!把所有人查一遍,总会从中找出端倪破绽。” 张义立即显露出一副为难模样:“老爷,这可是涉及到上百口人啊,莫说其中不乏高官显贵,就只从人数上说,也不是三天时间能查清楚的啊。” “那能怎么办?旨意已经颁下,咱们只有无条件执行!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萧思礼说着,就催促于则成把魏家兄弟几个喊过来,让他们帮着一同查案。 张义无奈的叹了口,就根据对方要求,把魏峰几个叫到营帐。跟着萧思礼一起,查找奸细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转眼间,距离辽皇限定的三天破案,只剩下了半天时间。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张义一边配合萧思礼查找线索,一边在脑子里苦思冥想以寻找对策。 假如,真逼着对方发了狠,把所有涉及官员都清查一遍。那么,在查不出任何端倪结果的前提下,自己这个看似无辜的相关人士,必定会被列入怀疑范围。这是张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得到的结果。所以,他要趁着对方扩大清查范围之前,想一个对策出来,以解决可能带来的危机。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萧思礼和魏峰之间的对话,为其拓展了思路。 “老爷,属下几个已经把涉及到的三品以下官员的过往经历看了一遍,并未从中找出可疑之处。现在只剩下几名一二品的高官了。您看……?”魏峰说完,就静等对方吩咐。 萧思礼对此没有丝毫犹豫:“无论是谁,无论官位有多高,只要涉及在内的统统查一遍。” “老爷,恕属下斗胆说一句。这些都是位高爵显之辈,按说不至于吧?还能为了什么目的,冒着抄家灭族的大罪,将消息透露给宋人?” “怎么不会!尤其是韩平那个老贼,为了私怨,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张义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在心底深处寻思良久,才轻咳一声,以吸引萧思礼的注意。 “老爷,小子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或许跟泄密事件有些牵扯。” 萧思礼对此表现出浓厚兴趣:“哦?是谁?” 张义一字一顿的说道:“曾经的大同节度使,也是中书令韩平的侄儿,韩让!” “他?韩让不是因为私通西夏被你给抓了吗?要是老爷我没记错的话,此人现在正被关在上京的大牢里呢。他不可能是泄密之人。” 萧思礼只是瞬间就做出判断,否定了此人作案的可能。 张义轻笑一声:“老爷,小子也没说这事是他干的啊。小子想说的是,韩让在大同为官多年,亲支近派不计其数,其中难免有对咱们萧家不满之人,借着泄露消息的机会,对萧家实施报复。”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甚至,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也未可知啊。” 第953章 萌生退意 “则成,你是说韩让指使大同的官员,故意向宋国泄露机密?” 萧思礼眉头紧锁,看着坐在一旁的于则成。 张义将双手一摊:“老爷,至少存在这种可能性吧?无论从萧韩两家的关系,还是说他韩平在朝堂上的利益,都有作案动机。” 说到这里,他给魏峰递了一个眼神,几人立即起身告退。 等营帐里只有张义萧思礼两人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道:“老爷,那个奸细无论是谁,都无法在短短几天时间找出来。依小子看,管他韩平是不是呢,先把锅扣在那个老贼身上再说。” 萧思礼对于这个提议断然拒绝:“则成,我知道你的心思,但这是不可能的。若是依照老爷我的脾气,恨不得把韩家连根拔起才好呢。可是,你那番说辞,皇上未必肯信啊,这其中还缺少必要的证据。” “老爷唉!您怎么还没明白小子的意思啊!” 张义苦着脸说道:“皇上的限期就在眼前,你此时拿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哪怕只是揣测之言,也总比交不了差强吧?” 见萧思礼要说话,他急忙伸手打住:“至于您说的证据还不简单,待这场战事结束,我和魏峰几个回到大同,还愁找不到想要的证据吗?” 萧思礼听了对方这番讲述,终于明白了其中意思。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主动说道:“老爷是担心押运粮草的事情吧?” 萧思礼点了下头:“不错!就算把罪名扣在韩平身上,可依旧无法保证运送粮草的安全。” “其实也容易的很,只要做到完全保密也就是了。” “什么叫完全保密?” 张义只得耐心给对方解释:“以往行军之前,都是由上官制定行军路线和要求抵达的时间。这没错吧?” 他见对方点头,就继续说道:“那如果改一下规矩呢,比如行军路线由领队的将军自己制定,中间任何人不得插手。上官只要求对方抵达目的地的时间,至于行军路线,是选择从天上飞过去,还是从地底下钻过去,就全凭将军一人做主,这样就不怕泄密了。至少,辎重队再出事,也赖不到您头上。” 萧思礼沉思半晌,就明白了其中好处,当即朗声大笑:“哈哈哈!则成!果然脑子好用!老爷我这就去请见皇上!” 张义不知道萧思礼都和辽皇说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回来的时候非常开心,还送了他一块玉佩作为奖励。 相比于兴庆府的焦灼鏖战,数百里外的凉州城,却是另一番景象。双方早已熄灭了战火,彼此保持着微妙的僵持状态。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辽军主帅耶律敌鲁古几乎是绞尽脑汁,以尽量消耗宋军那个可怕的武器,可是取得的效果微乎其微。在民夫冒充军士被识破后,宋军就及时改变了战术。每当民夫攻城的时候,对方就选择滚木礌石这样的常规防守方式。只有真正作战的辽军攻城之时,宋军才会选择那个神秘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敌鲁古仅仅坚持了几天,见将士伤亡实在太大,就只能选择停止战斗,与城上的宋军保持僵持状态。 “都说说吧,这场仗该怎么打?” 大帐内,耶律敌鲁古端坐其上,目光从每一位部下的脸上一一扫过。 下面站立的各位将军,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长叹一声,就把头默默地低下。 经过连续几日的战斗,终于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宋国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弱小国家了,现如今他们凭借那个可怕的武器,已经有了和大辽一战的底气。 耶律敌鲁古见众人都是这个反应,只能偏过头看向副帅韩冒。 韩冒思忖片刻,也发出一声长叹:“大帅,以末将看来,不如给皇上上奏折吧。把之前两军交战的过程如实上报,或许中路军有更好的应对之策呢?” 韩冒虽然说的隐晦,但耶律敌鲁古却是明白话语里的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向皇上阐明厉害,等待撤军的旨意。 想到了这里,耶律敌鲁古不禁脸上一阵阵发烫。 丢人啊!当初发兵之时,信誓旦旦的向皇上保证,会在短时间内拿下凉州城!可现在呢,十万大军折损了近四成,辎重营的民夫更是死伤无数,整支部队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甚至沦落到兵败撤军的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念及至此,他不甘的看向在场所有人。只可惜,凡是他目光过处,竟无一人敢与自己对视。 哎!军心完了! 耶律敌鲁古在心底深处,下了这个断语后,就看向韩冒:“那就有劳副帅了。写完信后,喊我一起用印。” 说完,他就起身叹了口气,一脸落寞的走出帐篷。 凉州城 此时的吴宇几人,正在城头向辽国军营眺望。 “这是第几天了?” 吴宇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不过王留还是懂了,立即回答道:“今天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这帮要干什么,既不攻城也不撤军的。” 吴宇转头看向种家兄弟,希望二人给些专业意见。 种古思忖片刻就说道:“辽军依照伤亡数量估计,在之前的作战中,总共折损了五六万人,若是减去那些民夫的数量,辽军至少也有三万多,将近四万人。这仗肯定是不能打了,估计在琢磨着撤军吧。” 吴宇又看向种谔,见对方认同的点了点头,心中就有了计较。 “王将军!” “末将在!”王留抖擞精神抱拳行礼。 吴宇朗声下令:“令军士在城墙的西南角插三面红旗。” 王留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随即就领令转身离开。 稍后,当城头插上三面红旗的那一刻,位于凉州西南十里处的一座高山上,突然窜起一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奔跑着下了山。 此时,吴铎正率领野利家的一万人马藏身在山谷中。 他在接到来人告知的消息后,微笑和夫人野利荣青对视一眼。 “终于该咱们上场了。” 野利荣青同样回以微笑:“等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轮不到咱们了呢。” 说完,就叫来传令兵:“传令下去,全军整理行装,太阳下山后出发。” “是!”传令兵抱拳领令。 第954章 撤军,撤军 耶律敌鲁古和韩冒的联名奏折,被送到辽皇御案上,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等耶律宗真看过里面内容后,只觉得头疼不已,当即叫来了韩平和萧思忠商量对策。 “两位爱卿,奏折也看过了,说说看法吧。” 萧思忠下意识看了眼站在旁边韩平,就抢先说道:“皇上,宋人的神器确实厉害,耶律敌鲁古身为主帅审时度势,及时选择撤军,而不是一味的蛮干,可见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臣以为,应该应允。” 韩平在撤军的问题上,难得的没有和萧思忠唱反调,也是找了一番说辞,其中心意思同样的答应撤军。 辽皇见两位爱卿都主张撤军,也只能点了点头:“也好,把他们撤回来,正好加强攻打兴庆府的战力。” 说着,就让人拟旨用印。 稍后,当萧思忠和韩平并肩走出大帐。萧思忠就低声说道:“中书令,对于你侄儿兵败撤退一事,答应的倒是爽快啊。是怕韩冒死在凉州城下吧?” 韩平轻哼一声:“彼此彼此,谁不知道耶律敌鲁古与你萧家亲近,尚书令敢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就一甩袍袖快步离开。 萧思忠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才玩味一笑:“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耶律敌鲁古在接到撤军的旨意后,没有一刻耽搁,当即命令全军将士收拾行装向兴庆府方向转移。 “大帅,就这么走了?” 当耶律敌鲁古宣布完命令,韩冒就看着远处的凉州城说道。 耶律敌鲁古也同样向远方望去,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不走怎么办?也不知道宋人从哪儿弄来的那个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良久,韩冒才长叹一声:“哎!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降罪我等呢。” 耶律敌鲁古则一脸羞愧说道:“千刀万剐都应该的。这趟差事没办好,我身为主帅理应担责。” “大帅,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末将给你证明。” 韩冒说着,就看向在各处忙碌的众将士:“至少咱们还带回去六万多的人马,相信皇上对咱们不会太过的。” “希望如此吧。”耶律敌鲁古甩下一句就狠狠的一跺脚,转身钻进帐篷。 辽军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城头守军的注意。当把消息报给吴宇的时候,他简直欣喜若狂。 “好啊!这一下凉州算是真真正正的纳入我大宋版图了。” 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下。 在场几人见此,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去,用袍袖胡乱的擦拭眼睛。 稍后,待众人的情绪重新恢复,吴宇就大声宣布命令:“种古将军。” “末将在!” “令您点齐三万精兵,随时准备出城战斗!” “末将领令!” “王留将军!” “末将在!” “令你率领部下,带上那个东西随军同行。” “末将领令!” 吴宇最后才看向种谔:“种谔将军!” “末将在!”种谔脸上一喜,跃跃欲试的应声。 只是吴宇接下来的命令却让他大失所望:“令你率领其余将士固守凉州城!” “啥?” 种谔刚要询问几句,为什么不带自己出城,吴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城池总是要有人守的,这有问题吗?” “呃~~,末将领令!”种谔喊得有声无力。 夜幕降临,耶律敌鲁古骑在马上,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凉州城,就下令部下向兴庆府出发。 他不知道的是,在大军离开半个时辰后,凉州的南城门悄然打开,由吴宇率领的三万将士陆续从城里走了出来。 不久后,这支大军就钻进了南边的群山之中。 辽军从天黑走到了太阳初升,直至接到斥候禀报,说后方没发现宋军追兵时,主帅耶律敌鲁古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此时,韩冒从后队赶了过来,指着绵延数里的大军,向耶律敌鲁古提出建议:“大帅,将士们已经连续奔行了一夜,是否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耶律敌鲁古看着眼周遭环境,南边是连绵千里的祁连山脉,北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沙漠。大部队正沿着山脚下的官道,一路向东徐徐进发。 “此地环境险峻,不宜长期停留。依本帅看,还是再往前行进一段时间,等大军赶到黄河岸边再修整不迟。” “好!全凭大帅安排!”韩冒应了一声,就牵动缰绳将马儿停在一旁,以放大部队过去。 只是,等大队人马将要过去之时,耳边突然响起几声炸雷。 轰~~~,轰~~~,轰~~~。 韩冒循声望去,就见前方队伍升起几股浓烟,与此同时,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将士们,一个个已经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他暗叫一声不好,刚才那几个声音太熟悉了,过去的一些日子里,简直成了整个辽军的噩梦。 “列队!御敌!弓箭手集合!” 只可惜,韩冒刚刚宣布完命令,又迎来新一轮的爆炸声。 轰~~~轰~~~轰~~~ 随着无数预埋的炸弹,在官道上接连炸响,又有更多辽军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韩冒看着那些逝去的部下,心中痛苦万分。他举目四望,却发现目光所及处没有一个宋军身影。 “这……。” 轰~~~轰~~~轰~~~ 伴随着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整整六万辽军将士彻底的乱做一团。人们在地上痛苦哀嚎,而上万匹受惊的战马慌乱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一时间踩死踩伤无数。 正在这时,同样被炸药掀翻在地的韩冒,就听见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他勉强抬起头,向远处的山岭望去。 就见自山上冲下来无数人马,那些人一个个穿着西夏铠甲,手里握着横刀长矛,正向着慌乱中的辽军冲杀过来。 躺在地上的韩冒高举起右手,用最后的力气呐喊一声:“御敌!” 随即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距离官道五十步的草甸子,毫无征兆的被人从下面掀开。 曹家的老供奉,也就是隐藏在地坑里负责引燃的炸药这些人,纷纷从地坑里跳了出来。他们抽出腰间横刀,就冲向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辽军。 第955章 哀莫大于心死 这场战斗发生的半个时辰后,吴宇和种古率领的三万精兵才陆续赶到。 “吁~~~” 吴宇勒住缰绳,不等马儿停稳就跳了下来。 正在指挥手下打扫战场的吴铎见到老爹来了,立即叫上媳妇野利荣青迎了过去。 “爹爹!” “公公!” 吴宇点了点,转头看向一片狼藉的战场:“怎么样?收获不小吧?” 吴铎听老爹问起这个,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死伤人数正在清点,不过照老兵估计,三万还是有的!” 野利荣青也在一旁随声附和:“还缴获了不少马匹呢,至于武器铠甲之类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说着,又做出一副小女儿状,腼腆说道:“公公!您之前说的那些还算数吗?” 吴宇怔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对方意思,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算数了。无论缴获多少,都归你们支配。” 野利荣青在得到了肯定答复后,欣喜的与吴铎对视一眼。 吴铎表现的倒是淡然:“早跟你说了,咱们大宋向来说话算话的,你就是喜欢瞎想。” “人家就是问问嘛!”野利荣青一副扭捏样子。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用胳膊碰了碰夫君,示意对方说话。 吴铎却是微笑的摇头:“你想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正在几人说话间,以韩老四为首的几位曹家老供奉走了过来。 “吴提点来了。”韩老四抱拳施礼。 吴宇在还礼的同时,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那东西点算清楚了嘛?” “出来的时候,咱们一共带了一百颗,除了七颗没炸的,已经妥善回收,其他的全都响了。”韩老四把炸弹的使用数量,如实的汇报了一遍。 吴宇对此非常重视,连忙轻声叮嘱:“等回去以后,务必找出没响的原因。看看是工匠的问题,还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事说小了是失误,说大了就是事故,可是大意不得。” 韩老四对此早有答案:“这个不用查,那几个就是路上受……。”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旁边还有吴铎小夫妻俩,立即闭上了嘴巴。 野利荣青是何等人物,从小就是顶级家族培养出来的,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找了一个借口就拉着吴铎走开了。 等二人走远,野利荣青才埋怨起吴铎:“你就跟公公说说又怎么了?万一,他老人家答应了呢?” 吴铎果断摇头:“媳妇,要是武器铠甲啥的,哪怕是大宋最缺的战马,只要咱们开口,相信我老爹都能答应。可唯独那个东西,是都不要想。” 见对方还要争辩,他连忙出言打断:“之前听我老爹说过,就连大宋军队都没有装备呢。而且,接触那东西的人,都是官家亲自下旨选定的,总共也就百余人。你觉得就算咱们开口索要,我老爹能有权利做主吗?” “那东西管的这么严吗?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为大宋出生入死的一群人吧?要是有了那个东西在手,平日里能少死很多将士呢。”野利荣青撅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吴铎连忙解释:“你刚才算是亲眼见识那个东西的威力了。你说说,要是不管的严一些,万一哪天被辽国学去了,会是个什么后果。恐怕大宋和西夏,就只剩下亡国一条路了。” “反正你总是有理!”野利荣青白了对方一眼。 吴铎一只手搭在媳妇肩膀上:“走吧!咱们看看战利品去!” 吴宇等小两口走远,才责怪的瞪了韩老四一眼,随即就转换话题:“你们的差事也算办完了,是跟着我们回凉州城呢,还是……?” 韩老四轻笑一声:“吴提点,我们几个还要赶到夏州城去接小主,咱们就此别过吧。” “也好!你们见到贵人,帮吴某带句话,就说等他日回到京城,吴某再亲自过府感谢。”吴宇说着,就抱拳施礼。 等萧思忠收到耶律敌鲁古所部被偷袭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你说什么?耶律大帅和韩帅都战陨了?”萧思忠死死盯着逃回来的败军,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人根本就不敢与其对视,只得颤颤巍巍的说道:“确实……,确实如此。我们……,我们后来……,又……又偷偷回去看过。主帅和副帅的头颅都被人割走了,只有身体被抛尸荒野。” 说着,他就指向身后:“我们用马给驼回来了。” 萧思忠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去,的确见到不远处的马背上托着两具无头尸体。从所穿戴的铠甲样式以及配饰上看,不是那二人又是何人? “嘿!这两个无用的废物!” 萧思忠痛骂一声,就不再理会那人,转身向着大帐跑去。 稍后,等耶律宗真听说了禀报后,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耶律宗真才发出一声长叹:“哎!天不佑朕啊!” 萧思忠连忙躬身行礼:“皇上!您别这么说,至少这边的大军还有一战之力,相信不日就能攻破兴庆府。灭其社稷,夷其宗庙!” 耶律宗真却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而是将视线穿过敞开的帐门,投向战火纷飞的兴庆府城。 良久,正当群臣担忧的看向皇上的时候,耶律宗真终于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军伤亡几何?” “这……。” 萧思忠从对方的话语中,品味出一丝别样味道。随即就心情忐忑的禀报:“回皇上,截止到昨天我军……,我军……,哎!我军伤亡七万将士。” 他趁着对方没有做出决断之前,连忙补充:“我军还有十八万大军,可随时……。” 不等他把话说完,耶律宗真已经下令:“鸣金收兵吧!” “啊!” 尽管萧思忠刚才看出些端倪,可当他亲耳听到皇上颁下旨意,依然惊呼了一声。 萧思忠身为这场攻夏战役的总策划和总指挥,太清楚其中意味着什么了。就在他还要争取一下的时候,中书令韩平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尚书令,没听到皇上的口谕吗?皇上让你鸣金收兵呢!” 萧思忠转过头一对厉目盯着对方,就见韩平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 第956章 阳谋 此时的萧思忠恨手里有把刀,亲手结果了对方的性命,才能解心中之恨。 这时,耶律宗真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爱卿,鸣金收兵吧!” 萧思忠见事情没了转圜余地,也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臣~~~,遵旨!” 稍后,当城头上的没藏赤地,看见城外辽军如潮水般退去,长长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艰苦鏖战,早已让他心力交瘁。当确认了辽军真的退兵后,全身上下竟然再也提不上一丝力气,直直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国相!辽人退了!”赵恬兴奋的指着城外的辽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处于虚脱状态的没藏赤地。 倒是一旁的李崇仁看出些端倪,长叹一声就向亲兵挥了下手,示意几人把国相送回府中休息。 只是,亲兵刚把没藏赤地连同椅子一起抬到甬道口,他就有气无力的说道:“慢!” 随即,转回头向赵恬吩咐:“立即补齐兵源和守城器械,万万不能中了辽人的奸计。” 赵恬心疼的看着对方,有心劝说几句,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是!下官这就令人去办。” 李崇仁眼看着没藏赤地被送上马车,缓缓向远处驶去,这才来到赵恬身边。 “枢密使,以你的经验看,接下来辽人会如何?就此退兵还是……?” 赵恬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就此退兵恐怕不太可能。虽然,连日的作战,辽人损失了不少兵力,可要说就这么打道回府,恐怕也不会甘心。” 李崇仁反而是听不懂了,疑惑说道:“那枢密使的意思是?” “按照惯例,应该是派来使者谈判吧。毕竟,辽皇也要给群臣以及将士们一个交代。”赵恬轻声说道。 正如赵恬所判断的那样,辽兵在撤回大营休整后,萧思忠就被辽皇耶律宗真召到了大帐,目的只有一个,商议谈判方案。 “萧爱卿,你先说说吧。” 辽皇斜倚在龙椅上,任由大太监禄焘帮自己揉捏太阳穴。 萧思忠思忖片刻就说道:“臣,以为……,应该让西夏为我军死难将士做出赔偿。” 话音刚落,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就从旁边响起:“尚书令,这恐怕很难啊。” 萧思忠几乎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说话的是韩平那个老贼。 他轻哼一声:“哼!中书令,何必在这里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谈判都没开始呢,你就下此论断,这恐怕不妥吧!” 韩平对于萧思忠略带训斥的口吻毫不在意,依旧故我的说道:“尚书令,据老夫看,在你亲自指挥的这场战事中,西夏并未露出败相。既然没有败相,你又怎么去跟人家谈赔偿?万一,西夏那个叫什么没藏赤地的说,大不了继续打下去。你又该如何应对啊?” 这时的萧思忠,已经在心里把韩平恨到了极点。对方一口一个老夫,一口一个亲自指挥。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怒视对方:“那依中书令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韩平面露讥讽的一笑:“尚书令,攻夏策略是你亲自筹划的,又是你亲自指挥的。现在战事发展成这个样子,怎么会来问老夫的意思?难道不该是问你自己该当如何吗?” “韩平!你……!” 萧思忠只觉得心中升起一团怒火,指着对方就要训斥。却是被坐在上首的耶律宗真打断了。 “朕叫你们来是议事的,不是来斗嘴的!” 韩平连忙躬身请罪,只是在站直身体的那一刻,还不忘挑衅的向萧思忠扬了扬下巴。 萧思忠深吸一口气,只当没看见对方的小动作。 这时,耶律宗真的声音再次响起:“韩爱卿,你也说说。” “皇上,臣以为,必须让西夏赔偿我大辽此次出征的损失。” 萧思忠听对方也是这套,心里破口大骂:孙贼,你特么是人吗?老子以为你有什么新鲜的呢,不还是老子刚才说的那套? 只是,他刚要反唇相讥,韩平就已经抢先说道:“不过,老臣听说西夏国库不丰,物产贫瘠,恐怕没有多余钱粮赔给我大辽。所以,老臣以为不如让西夏在文书上写明,甘愿把夏州以及凉州两城送给我大辽以作赔偿。” 萧思忠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纵使恨极了对方,也不禁感叹对方的用心良苦。 耶律宗真显然对韩平提出的方案很感兴趣,当即正襟危坐,用灼热目光看向对方。 “韩爱卿,继续说下去!” “是!” 韩平应了一声就继续说道:“皇上,宋国虽然用强盗手段,占据了凉州和夏州两地。可无论从道理还是法理上讲,两城此时此刻依然归属西夏。依老臣看,到不如借此良机,让西夏签下文书,把两地割让给大辽作为赔偿。届时,我大辽再派出使臣向宋国讨要。他们若是给了两城也就作罢,可若是不允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话音刚落,萧思忠就在旁试探说道:“中书令,你想与宋国开战?可不要忘了,如今的宋国可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韩平就轻蔑一笑:“那又如何?” 萧思忠见对方这个反应,心中大感好奇。实在搞不懂,对方说这话的底气何在。 好在韩平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已经主动说出答案:“尚书令,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你的四弟,也就是北枢密院副使萧思礼。在几天前当着皇上和群臣的面,许诺过以半年为期,能从宋国拿到制作神器的方法。” 韩平说到这里,用玩味眼神看着对方:“届时,在我大辽手握神器的情况下,还怕宋国不就范吗?” 尼玛!老贼!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还是在算计我们萧家! 萧思忠在心里痛骂对方的同时,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韩平用的是阳谋,自己的四弟确实在皇上面前保证过,说一定能拿到神器的制作方法。 可是……,万一……,中间出了变故呢?那岂不是罪名更大? 坐在上首的耶律宗真,自然也识破了韩平的用心。只不过,他却没有阻拦的道理。毕竟此事若成了,大辽将白得两座城池,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957章 富林的表演 稍后,等辽皇耶律宗真宣布各自散去,萧思忠就离开了大帐,转而找到四弟萧思礼。 “大哥,你不是被皇上召去议事了吗?这么快就散了?”萧思礼一边给对方让座,一边吩咐于则成沏茶。 萧思忠却没有闲聊的心思,开门见山的说道:“韩平在找你的麻烦!” 说着,他就把刚才大帐内的事情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 “这个老贼!” 萧思礼痛骂一句,就苦着脸说道:“大哥,兄弟是说过半年之期,可是……。” 萧思忠直接打断对方:“你什么都别说了,现在事情已经没了转圜余地。依我看,反正谈判的事情你也出不上力,索性别在这里呆下去了,还是尽快赶回去,想尽办法把那个神器弄回来才是正经。” “这……。” 萧思礼一时语迟,有心在大哥面前解释几句,诉说一下此事的难度。可他也知道,与对方说再多也是没用。 在经过一番思忖过后,他就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现在就收拾一下,明天一早赶回去。” 萧思忠听对方做出决定,就轻声说道:“这件差事事关我大辽国运,容不得半点纰漏。要是需要人力物力上的支持,你尽管开口。咱萧家解决不了的,大哥我自去找皇上讨要。” 说到这里,他就正色说道:“言而总之,只有一条你需牢记。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在兄弟二人讨论事情之时,曹宇婷已经率领着陈尚所部回到了夏州城。 “贵人回来了!事情办的可顺利?” 老太监在接到对方已经回城的消息后,立即赶到知府衙门。 “都挺好的!在咱们离开这段时间,城外的辽军没搞什么小动作吧?” “没!他们这次真的是被打怕了,表现的可乖了!” 老太监对于城外辽军的评价,惹的在场众人朗声大笑。 待笑声渐息,老太监又轻声询问:“贵人,这次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如今事情已经办成,是不是该回去了?” 曹宇婷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要等一下凉州那边的……。”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门外的一名护卫打断。 “报!衙门外有个自称韩老四的,说想要求见贵人!” 曹宇婷听到韩老四来了,眼睛就是一亮:“说曹操,曹操到!正说要等他们的消息呢。” 稍后,韩老四走进房间,在各自行礼后,就把凉州战事,尤其半路偷袭辽军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了一遍。 曹宇婷在听了对方讲述后,就转头看向一脸喜意的老太监:“老爷爷,这边的差事终于了了,收拾一下准备回京吧!” 翌日一早,一行人收拾停当在向陈尚道别后,曹宇婷就带着老供奉以及老太监和廖翔等人一起走出知府衙门。 当曹宇婷在街口再次见到阿丑的时候,就让护卫将一个行囊交到对方手里。 “阿丑,我已经吩咐夏州官府对你好生照顾,未来等城外的辽人退了,还会给你分些田亩,甚至还有房子可以居住。” 说着,她又指着对方怀里的行囊:“这里是一些饼子和卤肉,足够你吃些日子了。” 富林从对方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不对,又见其身后这个架势,就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贵……,贵人……,您……,您要……,要去哪儿?” “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当然是回家了。” 曹宇婷回了一句就翻身上马,在向对方挥手道别后,带着一行人缓缓出城。 队伍没走出多久,随行的护卫就报说,那个乞丐一直跟在后面。 “哦?” 曹宇婷回头望去,就见那个叫阿丑的乞丐,正远远的坠在队伍后面。 她思忖片刻就说道:“没事,不用管他。一会儿等出了城,他自然就回去了。” 只是,当众人出了城,城外山谷已经遥遥在望,曹宇婷见那个乞丐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时一旁的廖翔已经轻声说道:“贵人,用不用派人驱赶?” 曹宇婷摇了摇头:“暂时不用吧?或许等咱们走远了,他就回了。” 此时,老太监也凑了过来:“贵人,要不,咱家让人查查?” “嗯?” 曹宇婷只觉得对方小题大作:“不至于!一个乞丐而已,况且你看那人长相,无论飞龙院还是北枢密院都不会招收这样的人。” 说着,她就拨转马头,催马来到阿丑面前。 “阿丑,已经送的够远了,快回去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那个叫阿丑的乞丐就直直的跪在地上。 “贵……,贵人……,阿丑……,阿丑想……,跟随你……,当奴仆!” 曹宇婷疑惑的看向跟随过来的老太监和廖翔,实在搞不明白,这个乞丐是怎么想的。毕竟,自己拥有田亩,可是百姓一辈子的念想。 老太监看向乞丐:“你叫阿丑吧,咱家问你,留在此地难道不好吗?有房子有地的,总比给人家当仆人强吧?” 富林经过多日探查,早已知道面前的老太监是皇城司使。对于这位,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把早已想好的说辞讲述了出来:“回……,回贵人的话,阿丑……,以前家里……,也有良田的……,可是……,可是,被官府强夺了去……,老父一时气不过与他们讲理,被……,被打死了。老母后来也因为这个病死……。所以……,您……,给我田亩,也……,也守不住。倒……,倒不如跟随贵……,贵人……,当奴仆。好歹……,好歹不会丢了,丢了性命。” 一番话结结巴巴的说完,富林就跪在地上磕头,只把头磕的“嘭嘭”作响。 曹宇婷听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转头看向老太监,以征求对方意见。 老太监思忖片刻,就低声说道:“贵人,还是慎重的好。这么个没根底的放在身边,怕是不妥啊。” 曹宇婷沉思良久,就发出一声叹息:“也罢!” 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阿丑:“阿丑啊,我家还缺一个花匠,你可以愿意?” “谢谢,谢谢贵人……,贵人收留。阿丑……,阿丑愿意啊!愿意啊!” 富林说着又在地上“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张了张嘴,可终究没说出劝阻的话。 第958章 捷报,抵京 大宋东京皇城 鸿庆宫,本是太祖赵匡胤在南京应天府为赵宋所建的一所宗庙。后来,仁宗赵祯登基,为平日烧香祭拜,就在皇城东北角令工匠修建了一座规制类似的宫殿,同样以鸿庆宫为名。 自朝廷决定出兵夏州凉州两地,官家赵祯就时常独自来这里,向祖宗牌位祷告,以祈祷战事顺利。 这天,他在退朝之后,又再次来到了鸿庆宫,在吩咐了大太监陈忠诚在门外守候,他就独自进入宫殿。在上了三炷香后,赵祯就虔诚的跪在祖宗牌位前,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请各位先祖保佑,保佑我赵宋万年,保佑此一战能为我赵宋开疆拓土!” 说完,就向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 这时,门外依稀有呼喊声,叫嚷声响起。 赵祯听在耳朵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只觉自己平时待人太过宽容了,导致一些人忘记了宫里的规矩。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他刚要下令让门外守候的陈忠诚去处理,陈忠诚已经把宫门推开了一条缝。 “主子~,主子?” 赵祯并没有回头,只是没好气的说道:“何事?” “主子,大喜事呢!听说前方传来捷报了!”陈忠诚的语气里,充满了喜悦之情。 “啥?” 赵祯转回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捷报送回来了?” “是呢!老奴刚听小黄门送来的消息,说是夏州送来了捷报,诸位相公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召见了!” “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赵祯双手合十,向祖宗牌位虔诚的磕了几个头。随即站起身,快步走出鸿庆宫。 “快!请诸位相公到文德殿议事!” “是!”陈忠诚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赶到皇城大门迎接相公们去了。 稍后,文德殿里,几位相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参见了官家,并把夏州送来的捷报呈了上去。 枢密使夏竦一脸喜意的禀报:“官家,征北将军陈尚从夏州发来捷报,说带领我大宋七万将士,已经由七月十五当天……。” 夏竦先把捷报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又从袖筒里抽出一本奏章。 “臣这里还有一份枢密副使狄青亲笔书写的奏章,里面提到了攻占银州的全部过程,请官家御览。” 无论是捷报,还是呈上来的奏章。陈尚和狄青都巧妙的回避了炸药在其中发挥的作用,甚至连曹宇婷廖翔等人的名字都没有提及,只说大宋将士在战场上表现的如何英勇无畏。 赵祯在浏览过后,基本了解了整个战事的发展过程。当即抚掌大笑:“好!好啊!狄青果然不负所托,陈尚有勇有谋,不愧将才之名。” 说着,就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夏竦:“夏爱卿,凉州可有消息?” “这个……。” 夏竦摇了摇头,又立即说道:“请官家放心,夏州能取得大胜,想来凉州也不会差。现在没有消息传回来,除了路途遥远以外,还有在之前的计划中,种古种谔两位小将不仅要对付凉州城的西夏守军,还要与辽国赶来的耶律敌鲁古作战。不过,臣相信,不用等太长时间,捷报就会抵京。” 赵祯思忖片刻,也觉得对方说的在理,就点头说道:“希望如此吧!” 大军还未凯旋,自然涉及不到论功封赏的问题。但一些工作还是要准备的,譬如如何劳军,相应的庆典如何举行。君臣几人直到午时已过,才把事情敲定。 赵祯等相公们各自离去,才对着空旷的大殿说道:“皇城司可有消息?” 一个尖细嗓音从身后屏风处传来:“回主子,半个时辰前,刚收到阿大的消息。说那个东西在战场上表现的极其犀利,把敌军炸的人仰马翻,一时难逢敌手。” 赵祯听到此处,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又问道:“那些人的表现呢?阿大可曾提及?” 话音刚落,尖细嗓音再次响起:“阿大的信中也有写,说是廖翔那些人表现的中规中矩,对于那个东西看管的甚严,不给旁人接触的机会。至于分兵去凉州的王留,暂时没有提及,想来安排在其身边的秘谍,还没有传回消息。” “倒是懂得轻重!如此,朕就放心了!” 赵祯听了,顿时松了口气。可随即就想起什么:“郡主呢?”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翻阅纸张的声音,而后那个声音才响起:“说是自战事开启以来,济阳郡主始终处在前线指挥战斗,在进入夏州后,除了甘冒箭矢亲自登上城头参与守城,还利用所余不多的时间,去安抚城中百姓。” 赵祯对于曹宇婷的表现,倒是没有过多评价,更是没有往邀买人心上考虑。只是感叹的说了一句:“果然是曹家子啊!” 临近最后,他才问到了张义。 屏风后面那人,显然对张义也极为重视,把对方在战争中所做的一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当然,其中大部分来自于老太监对于夏州官吏的审讯,从而倒推出张义所做的事情和发挥的作用。 稍后,赵祯在结束了问话后,就回到了御书房。在屏退了左右后,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一个柜子的锁头,从暗格里取出一本册子。 他从中翻找出有关张义的记录,而后就用毛笔沾着朱砂,珍而重之的在几个“正”字后面添了一笔。 随后,赵祯就看着那些“正”字,不无感慨的说道:“都是功劳啊!今天再给你添上一笔,总有兑现的那一天!” 说着,他就把册子放回原位,重新锁上柜子。 在赵祯私下给张义记功之时,张义已经跟随着萧思礼以及一众亲兵护卫赶回了大同府。 提前接到了消息的寿喜,早早的就率领家丁亲随在府门外相迎。 当萧思礼乘坐的马车来到府门前的时候,不等其停稳,寿喜已经抢步上前,主动掀开门帘:“主子,回来了!” 萧思礼心事重重的点了下头,就任由着对方搀扶下了马车,随后就向着府邸里走去。 寿喜见对方的脸色不佳,就看向后续从车里钻出来的于则成。 张义叫了声“老爷爷”,随即搀扶着对方走进府门,压低声音说道:“老爷爷,这次咱们萧家遇到麻烦了!” 第959章 终有离别时 等主仆三人来到书房坐下,张义就给寿喜解释了提前回来的原因和盗取神器的计划。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神物,当真是奇妙之极!”寿喜对于炸药这种东西的存在,也是啧啧称奇。 这时,萧思礼在旁边烦躁的说道:“正因为皇上看到了神器在战场上无可匹敌的作用,才逼着老爷我在限期内交出神器的制作方法。” 寿喜对于计划本身,没发表太多意见,而是提出一个疑问:“主子,您打算把此事交给谁去统领?” “这……?”萧思礼下意识看向于则成。 寿喜哪里看不出对方心思,连忙说道:“主子,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如何收买和要挟宋国官员,又不至于对他们逼迫过甚,继而生出玉石俱焚的心思。”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所以,想要事成,对人选的要求极高。不仅要求此人有细腻的心思,以能充分揣摩把控人心,还考验其对大局的掌控力。”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此时,寿喜转头看向一旁的于则成,眼神中满是慈祥:“则成年纪尚小,阅历不足,还不足以完成这么繁冗复杂的差事。” 张义听到这里,不由心情复杂的看向寿喜。 长达三年的相处下来,他扪心自问对寿喜还是了解几分的,对于对方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些。 果不出所料,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寿喜已经撑着座椅扶手站起,向萧思礼施了一礼:“主子,这件差事也只有老奴去做最为合适。” “不行!你绝不动去!” 萧思礼当即表示反对:“寿喜,隐刺和府里的诸多事务还缺不了你!” 张义对于寿喜的决定,既没有出言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位老者。 寿喜很是洒脱的笑了一声:“主子,老奴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也伺候不了您几年了。有些事情,早晚是要交到年轻人手里的。则成是老奴亲自选定出来的接班人,也是得到了主子认可的。” 说着,他就把于则成拉到身边,指着对方向萧思礼说道:“老爷,倒不如趁着老奴还活着,就提前把差事交卸了吧。这样,老奴也能放心出去办差。您看可好?” “他……,交卸差事……?”萧思礼显然没有预料到,寿喜会现在提及此事。 张义偏过头去,用不舍眼神看着身旁这位满头银发,已到垂暮之年的老者。 这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清楚知道寿喜此行的结果了。可以说这个计划从制定之初,就是为辽人挖的一个大坑。无论是谁参与进来,下场都只有一个。 也正因如此,当寿喜主动请缨之时,张义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自爹娘去世后,这世间能真心待自己的也不过两人,一是女朋友曹宇婷,而另一个就是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了。 寿喜自然不知道于则成的心中所想,依然在费尽唇舌劝说萧思礼,想要极力促成此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思礼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意已决,老爷我就答应了吧。” 寿喜为之一喜,当即就按着于则成的脑袋让其跪下,向萧思礼磕头感谢。 张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自己筹谋了整整三年,不就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吗?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到的时候,他的内心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不仅如此,甚至还有那么一丝黯然神伤。 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谢老爷!小子于则成定当不负老爷的看重……。” 三人经过一番商议,随即下了决定。留给寿喜五天交卸差事的时间,而后就由隐刺护卫其南下宋国京城。 “则成啊,走,到老夫的房间去!” 等寿喜走出书房,就拉着于则成去自己房间。此时的他,恨不得把毕生所得都传授给这小子才好呢。 “老爷爷,小子搀着您过去。” 张义一把搂住寿喜的胳膊,小心的搀扶对方向房间走去。 “唉!好!”寿喜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一边任由对方搀扶,一边满是欣慰的看着于则成。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寿喜几乎是耗尽了心力。不仅把所掌握的秘密都交给了于则成,也把多年来所总结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面前这个小子。 “则成啊,也就这些了吧。”寿喜用手揉捏着酸胀的额头。 张义一边收拾着手中的稿件,一边不舍的看向对方。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出言挽留对方,让寿喜就留在辽国养老。可是,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住了劝说对方不去大宋的冲动。 鸡鸣三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 管家萧六探进一个脑袋:“寿公公,时辰到了。” 寿喜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 “是!”萧六应了一声,就重新关上房门。 寿喜强撑着桌案起身,向于则成挤出一丝笑脸:“小子,萧家的诸多差事就托付于你了,可莫要让老夫失望啊。” 张义没有上前搀扶,更是没有应声称是,而是直直的跪在地上,向这位真心对待自己的长者,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老爷爷,这一路山高水远,您务必保……。” 说到一半,张义的眼睛里已经涌出两行热泪,这一别对于二人来说,或许就是永别,此生再没有相见之日。 “小子,老夫这边你无需挂念,就算去了宋国,身边也缺不了伺候之人。反倒是你小子……。” 寿喜说到这里,也停住了话头。不知过了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哎!旁的也就罢了,你小子的亲事是老夫最放心不下的。也不知道,最终能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说着,他就伸出手抚摸着于则成的头顶:“小子,可莫要让老夫等太久啊,老夫还想亲眼看着你为张家延续香火呢。” “嗯!” 此时的张义,只是跪在那里低声哽咽:“老爷爷放心,小子一定找个贤惠的,懂得过日子的。等以后生了娃娃,就请您帮忙照看,教授他学问。” “哈哈哈!” 寿喜朗声大笑:“那可再好不过了,老夫是最喜欢小孩子了。哈哈哈!” 第960章 走出坚实一步 天过拂晓,张义站在送别的人群中,目送着寿喜一行人远去。 直到背影渐渐消失,他这才向萧思礼低声说道:“老爷,小子想赶去怀仁县一趟,把积压的公事处理一下,以后就能专心去办府里的差事了。” 于则成在萧府的地位,随着寿喜的离开陡然提升。萧思礼在思忖片刻就为其调拨了专属护卫和魏家兄弟,护送于则成到怀仁县公干。 “你早去早回,老爷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让你去做。” 萧思礼在叮嘱了一句后,就放于则成一行人离开。 张义这次去怀仁县,可不是嘴上说的处理公务那么简单,主要是存了去县学找梁丰的心思。 当时近中午,张义带着众人来到怀仁县县学以后,就把一众护卫以及魏家兄弟留在门外,只身一人走进这座学堂。 “县尊!您回来了?” 当张义找到梁丰,对方正在后院拿着一把大扫帚清扫落叶。 “嗯!五岳先生可在?” 张义在说话的同时,向梁丰使了个眼色,示意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梁丰立即会意,放下扫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县尊的话,五岳先生正在给学子上课。要是不弃,不妨先到屋里饮上一杯清茶。” “嗯!好!”张义说着,就跟随对方走进房间。 待房门紧闭,张义先简单的询问了张虎几人的学业情况。 “郎君,张虎几个用五岳先生的话说,都是好苗子呢。平时刻苦用功自不必说,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县里还举行了县试。他们几个都是榜上有名呢,尤其是张虎的成绩最好,得了一个案首。”梁丰说起几个孩子,脸上充满了欣慰之情。 张义闻言,本来也很欣慰。毕竟,他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让那些孩子能通过科举进入辽国官场。只是,在听了张虎的成绩是全县第一时,眉头不由紧皱。 梁丰见对方面色有异,不禁出言询问:“郎君,怎么了?” 张义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他们几个的身份特殊,还是尽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的好。你帮我给他们带句话,科举成绩只要保证中举就好,尽量不要做出挑举动。” 见梁丰点头答应,他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迟疑半晌终于把信递了过去:“尽快安排信使,把这个送回老家。” 梁丰当即点头称是。 只是,当他伸手准备接书信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把那封信攥的很紧。自己几次用力,都没能从其手里把信拿过来。 梁丰不免一脸茫然的看向张义:“郎君,还有话要交代?” 张义在心中权衡良久,终于还是松开了那只手,同时长叹一声:“没什么,你把信收好吧。” 稍后,他又把自己近况跟梁丰交代了一下,因为要在大同府陪同萧思礼,不能常来怀仁县,就与对方约定了相见的暗记暗号等事宜。 等一切交代完毕,他这才起身告辞,打算怀仁县衙处理公事。 “郎君,眼看快到下课的时辰了,你不见见几个孩子?”梁丰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张义苦笑摇头:“还是算了,只要知道他们平安就够了。咱们的身份特殊,平时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县衙里的官吏,对于这位消失许久的知县,表现的很是热情。由于知道对方去了前线,就不免打听起前方战事来。 张义在简单介绍一遍后,就看向县丞:“本官之前去了县学,听说有个学子得了案首?” 县丞庞派听对方提起这个,就是一脸笑意:“回县尊的话,确有其事啊。说起来,那个叫张虎的学子,还是您从外地引到怀仁的呢。” 不等张义说些什么,庞派又继续说道:“县尊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举办的县试,西京道的周学政还主动前来观礼。张虎的卷子就是这位亲自圈定的,名次也是他定的。” 张义自问怀仁县不过一偏僻小县,一场平平无奇的县试,还无法引起这位大官的注意,恐怕这件事另有隐情。 他连忙说道:“那这位周学政是个什么来路,你可清楚?” 庞派连忙介绍:“说起来,这位周学政曾经也是大儒呢,后来由人引荐才进入了官场……。” 张义在认真听了对方的介绍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也恰恰如此,就令他心中更加好奇。一道的学政怎么说都是正四品官员,难道人家会闲的跑怀仁县来观礼? 好在他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多久,等晚间回到大同府城后,萧思礼就给出了答案。 “则成啊,既然你接替了寿喜的差事,也就不适合在怀仁县继续为官了。所以,老爷我打算把你调到城里的学政衙门当一个教谕。你觉得如何?” “学政衙门?还教谕?老爷,您觉得小子像是能教书育人的吗?” 张义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这文化程度,有一天还能进入教育系统当个老师。 萧思礼强忍着笑意解释:“学政衙门的周康,也是咱们萧家的人。你去他那里,只是挂一个名即可,又不用你去当值。”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子全听老爷的!”张义听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立即明白了周康去县学观礼的初衷了。 翌日,张义就在萧思礼的授意下,来到学政衙门办理签押文书。 在一番通传过后,他终于在值房里见到了正在批改文书的周康。 “下官于则成,见过学政。” “是则成啊,老夫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只是从未得见。来,坐,坐下说话!” 周康今年五十三岁,可能是常年埋首案牍的缘故,视力不太好,看稍微远一点的物什,就要眯起眼睛。他对于于则成的到来,倒是表现的很热情,在请对方入座的同时,还不忘让小厮端来茶水。 等二人各自落座,张义立即刚表明来意,周康就说道:“萧使君昨晚已经遣人通了消息,老夫这就让人给你办理。” 说着,他就跟张义要了公检,并遣小厮去办理签押手续。 周康在遣走小厮后,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则成啊,相信老夫之前去县学观礼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有一个叫张虎的学子,给老夫留下不错印象。不知怀仁县是否愿意割爱啊?” 第961章 三合一 对于周康看中张虎这件事,张义一时不知是福是祸。 张虎身为自己的学生,大宋的秘谍,能得到这位大佬的重视,按说是一件好事。可是,张虎的年纪还小,真要在未来的接触中露出什么马脚,也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他经过一番左右权衡就轻声说道:“下官先替那名姓张的学子感谢学政的看重,只是,此子一直跟随五岳先生研习学问,再过些日子又将面临府试。倘若……,那个……,倘若现在换先生的话,只怕会影响此子的学业。” 不等张义委婉拒绝,周康就主动说道:“这有何难?你要是担心张虎换了先生教授会耽误学业,那本官就把五岳先生也一起调到西京道国子监来,这些权利老夫还是有的。” 靠……。 张义听了对方的打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打算一窝端吗?不仅把好学生弄走,连好老师也不放过?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己是肯定回不了怀仁县了,倒不如借机把梁丰他们弄到大同府城来,以后联络还方便了呢。 只是……,自己的学生可不止张虎啊,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呢。 念及至此,他就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学政,县学里除了张虎以外,还有几个学子的学业也是极好的。您看是不是……?” 当周康听说对方还有意把其他优秀学子也介绍进国子监,脸上充满了欣喜神色,不假思索的说道:“则成,如若这样,可就再好不过了!” 张义见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反而心里生疑。不禁仔细打量起周康,要说此人没存什么小心思,那是打死他都不信呢。 “学政,这个……,按说您说的是件好事。不过,下官还要回去问问五岳先生的意思,毕竟……,呵呵……,是吧。” 周康见对方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索性,把一旁伺候的小厮打发走。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周康才轻声解释:“则成,刚才是老夫没把事情说清楚。按照往年的规矩,下个月上京会派下来御史言官巡查,对各地的县学府学以及国子监等一应官员进行考评。不瞒你说啊,西京道国子监的学生学业差了一些,老夫就想着……,呵呵!这么说,你就懂了吧?” 张义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就是找几个好学生给自己争面子嘛!早说啊!张虎几人真要能进国子监,就等于进了官场的保险箱。互利互惠的事情,咱没道理不答应啊。 “学政,您啥也别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啊不,一会儿我就把人给你送过来。” 周康见对方这么上道,也是一脸的喜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张义把张虎几人送进国子监的同时,寿喜已经黏上胡子,脸上抹了一层炭粉,乘坐着马车行走在大宋官道上。 “管家!” “东家,有何吩咐?” 当寿喜探出车窗呼唤管家的同时,萧五应了一声就催马赶了上来。 “咱这是到哪儿了?”寿喜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 萧五立即回答:“咱们刚出河中府境,前面再有百十里就是宋国的西京河南府了。” 说着,他又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赶到河南府是不可能了,只能在沿途找个驿站住一宿。” 寿喜坐了一天的车,只觉的脑子昏昏沉沉,在感叹岁数不饶人的同时,就催促萧五抓紧赶路,以早些到驿站休息。 稍后,又经过半个时辰的奔波,终于在官道旁边找到一间驿站。 “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驿足对于几人的到来表现得很热情,车刚驶进院子,就主动迎了上来。 萧五跳下马就吩咐:“要三间上房,再备一桌酒席吧。” “好嘞!还请几位客官先去里面稍坐,至于马匹车辆无需担心,自有马夫出来照顾。”驿卒说着,就要去搀扶钻出车厢的寿喜。 谁知,他刚一凑近,就被萧五一把拉开。 “这种事情,就不劳小哥费心了,还是帮我们去开房间要紧!” 说着,萧五就亲自搀扶着寿喜走下车。 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就登记了房间,正打算各自回屋休息,就听见驿站外面有人仰马翻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驿站外出现一支宋国军队,驿丞连忙绕过柜台迎了出去。 寿喜与萧五几人对视一眼,也停下脚步打算看个究竟。 驿丞来到为首一名将军马前,抱拳行礼:“这位将军,没请教?” “殿前司都指挥使,某家姓廖!”廖翔说着就从腰间摘下腰牌扔了过去。 不等驿丞继续询问,他又继续说道:“咱们这里有六十人,速去准备好客房,俺们要休息。” 驿丞一听对方是都指挥使,还是殿前司的,哪里还敢大意,立即招呼手下驿卒,把廖翔一行人迎了进来。 等骑兵陆陆续续走进院子,后面的一辆马车也跟了进来。 廖翔一边催促着手下把行李搬进驿站,一边来到马车前,恭敬的请老太监和曹宇婷走下马车。 老太监一边捶打着酸软的后腰,一边在嘴里念叨:“哎!是老了,以前办差的时候,连续骑上几个昼夜的马都没觉得什么,现在不行喽!” 曹宇婷在旁边轻声劝慰:“早就劝过您老,不用这么拼命赶路的,你就是不听。” “咱家不是想着早些赶回去,给官家报喜吗?”老太监说着,就打量起这座驿站来。只是,等他目光穿过敞开的大门,就发现有几个商贾打扮的百姓,正在看向自己这边。 “你这里不是官驿吗?怎么还接待普通百姓啊?”老太监侧过头不满的看向驿丞。 驿丞听对方一口一个咱家,一口一个官家的,哪里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只恨自己为了贪图一些钱财,坏了朝廷的规矩。这也就罢了,还偏偏被一个老太监抓了个正着。 曹宇婷对此倒是不太在意:“老爷爷,我看你还是不累!房间空着也是浪费,驿丞拿出一些房间方便来往的百姓投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别管这些了,还是赶快回房间歇息吧?” 说着,就不去搭理对方,向跟在队尾的阿丑招了招手:“阿丑,把行囊卸下来,咱们该投宿了!” 第962章 赤炎散 几人的这番对话,自然没有逃过寿喜的耳朵。 一个与自己岁数相仿的老太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旁不仅有一群殿前司的护卫,队伍里还带个乞丐。 这么一个奇怪的组合,让寿喜很难不对其产生兴趣。 他当即向萧五吩咐:“管家,让家丁把行李搬到客房去,咱们主仆就在这里等着用晚饭吧。” 说着,寿喜就倒退几步,斜倚在柜台一角。 萧五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吩咐家丁往客房搬行李。 此时,老太监几人已经被驿丞迎进了客栈。 “诸位,还请出示一下公检腰牌,有官告也是可以的,小人要做登记。” 驿丞说着,就绕过柜台翻开一本册子,提起笔好整以暇的看向几人。 老太监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从怀里掏出腰牌就扔给身旁的探子。而他自己,则走向一旁摆放的座椅。 曹宇婷也是有样学样,同样将腰牌交给那个探子,就陪着老太监一起坐下。 二人本是无意间的举动,却引得一旁的寿喜心中惊诧不已。 两人出示的都是黄金腰牌,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对于研究了一辈子宋国的寿喜来说,简直太清楚了。 接下来,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当驿丞看清楚腰牌上錾刻的几个大字时,下意识惊呼一声:“啊!皇城司!” 那名探子立即低声训斥:“收声!快些登记!” “哦!是!是!”驿丞也知道自己失态,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巴,用颤抖的手勉强做着登记。 与此同时,寿喜几乎已经确认了那个老太监的身份,皇城司有资格拿黄金腰牌的,只有司使莫属了。 他不禁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老太监,同时在心中感叹人世间的奇妙。自己率领着隐刺与皇城司斗法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临老了还有见到宿敌的这一刻。 此时,正在与曹宇婷低声聊天的老太监,也感受到了寿喜投来的目光,随即抬头看向对方。 出于对商贾的不屑,他轻哼了一声,就偏转过头去。 倒是曹宇婷对站在不远处的寿喜,礼貌性的点了下头:“老人家,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这里投宿?” 寿喜思忖片刻就顺势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邻桌位置,粗着嗓子说道:“回这位贵人的话,老夫是雄州人士。此次出来是带着家中管家,在各处的买卖查账,耽误了宿头才不得不选择在这里投宿。倒是惹来这位老先生的嫌弃,实在是罪过罪过。” 老太监也不是刻薄之人,听寿喜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自责,连忙出言解释:“刚才咱家发脾气也不是冲着你,而是怪这里的驿丞坏了规矩,明明是一座官驿,只能接待官员吏目,却偏偏为了些许钱财,暗地里接待过往百姓,实在是该死!” 寿喜心中一喜,只要对方搭腔就好办。他早就从魏峰嘴里听说了老太监在夏州出没的消息,就陪着小心说道:“老夫斗胆问一句,看几位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刚从西北过来?” 话音刚落,飞龙院副使富林,也就是此时的阿丑就端着茶壶茶杯走了过来。 在给老太监和曹宇婷斟茶过后,就自然的伫立一边,俨然当起了伺候茶水的小厮。 寿喜对于相貌丑陋的乞丐一点兴趣没有,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巧了,老夫在途经大同府的时候,遇到过一支败退回来的辽军,说是咱们大宋在战场上可是大显神威啊。把那些辽人一个个收拾的服服帖帖,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说着,寿喜就直直看向对面两人。 老太监听对方讲起了战事,始终沉着的脸也有了一抹笑意:“不错!此话不假,确有其事!” 寿喜脸上适时的显现出惊喜神情:“老先生,那老夫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从今往后,咱们大宋就算站起来了,再也不会受到辽人欺负了?” “老人家说的没错,以后咱们大宋,尤其是边疆一带的军民,再也不用看辽人的脸色过日子了。”曹宇婷从旁插话。 寿喜闻言,先是一副欣喜模样,而后就双手合十,向天低声祷告:“菩萨保佑!老夫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哪怕是即刻死去,也心甘情愿了!” 曹宇婷被寿喜的一番话,逗的咯咯直笑:“咯咯!老人家,您可真逗。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要死要活的?您老还是保重身体,好好体验一下盛世光景吧。” “这位姑娘说的在理,倒是老夫想的浅薄了!哈哈哈!” 寿喜笑过以后,就状似无意的说道:“老夫还从辽人那里听了一件事,也不知当不当真,正好遇到两位是从西北过来的,想当面请教。” “老人家请讲!”曹宇婷点了下头。 寿喜下意识看向左右,随即又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听辽人说,咱们大宋得了一件法器,只要用法力催动,就能杀人于无形,纵使千军万马在前,也能在转瞬间击杀。不知是不是真的?” 曹宇婷听的心中一动,想来此战过后,北枢密院必将派秘谍进大宋打探消息。与其被动防御,倒不如主动出击的好。 念及至此,她就轻声说道:“老人家算是问对人了,小女不才,正是亲历者之一。” “哦?那能否讲给老夫听听?”寿喜强压着心中激动,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老太监就干咳两声,还用警告眼神看向曹宇婷。 当曹宇婷把两人反应看在眼里的同时,却没发现站在身侧的阿丑,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曹宇婷伸手拍了拍老太监的胳膊以作安抚,随后才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寿喜:“老人家,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讲,传言只说对了一半,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法器,而是……。” “咳咳咳!!!” 老太监咳嗽的声音再次响起。 曹宇婷被人打断也不气恼,而是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所谓法器一说,最早源自于道家。此次动用的却不是法器,而是佛家至宝,说起来还是官家请动了东京大相国寺方丈释炎,以当年三藏法师留下来的赤焰杖为蓝本,参考制作的赤炎散!” 第963章 堂姐高滔滔 让曹宇婷没想到的是,她随便编了一句谎言,却引起了寿喜和富林的兴趣。 要说富林也就罢了,多日的相处下来,他深刻知道坐在自己身前的这位可是古灵精怪,绝不似同龄女子那般涉世未深的样子。所以,他对于曹宇婷的话也只信了半成。 寿喜则恰恰相反,虽然心中同样存疑,可深深看了一眼曹宇婷后,发现对方的年岁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誓问,这么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说谎骗人呢?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哦~~,原来是赤炎散!没想到佛门还有如此圣物,真是神奇!只是不知都需要什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驿卒就过来通知,说是寿喜这伙人定的酒宴已经备好,请他们去饭堂用餐。 寿喜在心里痛骂驿卒误事的同时,只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向老太监几人施了一礼,就跟随对方去了后面。 老太监目送寿喜离开,这才长舒一口气。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道:“贵人啊,你这是要吓死咱家啊?我以为……。”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当即打断:“你当我就那么傻?我只是想……。” 接下来,她就把心里的谋划讲述了一遍。 老太监听完抚掌大笑:“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与其到处找那些人,倒不如让其集中在一点。这样咱们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同时,富林听了曹宇婷的计划后,只觉得心中忿忿。 要不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呢。谁能相信,这么一个看似年轻烂漫的小姑娘,谎话是张嘴就来!还编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听其亲口承认,险些咱就去大相国寺亲自走上一遭了。 日升日落,几天时间老太监一行人就赶到了东京城。 等老太监打发走了廖翔那些人,让其回营待命后,就向曹宇婷发出邀请:“贵人!要不您先跟咱家入宫面圣?银州和夏州的事情,总是当面交代一下的好。” “算了吧!我出来这么多天了,爹娘不知道怎么惦记呢,还是直接回去的好。至于差事,你去就行了。反正从始至终,你都参与了的。” 曹宇婷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就带着几名老供奉和阿丑一起催马向王府赶去。 “郡主回来了?” 老管家看见曹宇婷回府是喜笑颜开,一边向其行礼,一边催促着家丁去后院给王爷王妃报信。 “嗯,回来了!” 曹宇婷应了一声,就把阿丑叫到身边:“老管家,这人叫阿丑,是我在夏州收下的。你不是总念叨大宅那边缺个花匠吗?就让他干吧。” 老管家下意识去看阿丑,只是瞥了一眼就被对方脸上的疤痕镇住了。 “哎呦!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好好一张脸给糟蹋成这个样子。” 老管家在破口大骂的同时,就满应满许的答应了下来,还不忘叫家丁带阿丑去洗漱更衣。 待阿丑的身影消失,老管家才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这恐怕是不妥啊。王府选人进人自有一套规矩,您一下带个人回来,要是被王妃知道了,怕是……。” 曹宇婷表现的倒很是淡然,摆了摆手:“我也是可怜那个人,才把他安排在大宅那边。至于主宅这里,肯定是不能轻易过来的。” 老管家闻言才稍微松了口气,亲自领着曹宇婷去了后面。 等主仆二人刚穿过月亮门,迎面就遇到了郡王曹佾。 “爹爹!” 曹宇婷疾步上前,一下就扑到了老爹怀里。 曹佾见到闺女回来,更是喜不自胜:“我的宝贝闺女回来了!让爹看看,看看受苦了没有?” 说着,他就板着对方肩膀上下打量。 此时,曹宇婷也在四处打量,始终没看见老娘的人影:“爹爹,我娘呢?” “嗨!别提了!” 曹佾说着就叹了口气:“你堂妹来了,你娘正陪着她呢,走不开。” “堂妹?谁啊?”曹宇婷满脑子疑惑。 曹佾白了闺女一眼:“你这孩子!就是滔滔啊,从小就被你皇后姑姑养在身边那个。忘记了?” 曹宇婷听老爹这样说,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一个人来,就试探说道:“爹爹,您说的是高滔滔?” “对嘛!可不就是她嘛。” “她怎么来了?” “这……,这……,嗨!回头再说吧。” 曹佾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说出详情,只是拉着闺女往后院走。 稍后,等父女二人路过一座小院外面,正看见王妃与一名年轻女子出来。 “娘!” 曹宇婷一把甩开老爹,就要扑进老娘怀里。 只是……,王妃先是脸色一喜,而后就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训斥:“挺大的姑娘了,怎么这么没规矩?见了你堂妹也不知道行礼!” 曹宇婷连忙停住脚步,脸上满是委屈的看了一眼老娘,就对年轻女子施礼:“妹妹来了?” 说话的同时,她向对方看去,就见高滔滔的眼圈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 高滔滔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小妹见过姐姐。”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跟姐姐说,我……。” 不等曹宇婷把话说完,一旁的王妃就瞪了闺女一眼:“怎么哪儿都你有啊?” 说着,就又对高滔滔说道:“滔滔,你就先在府里住着,至于那件事,回头让你舅舅再想想办法。” 稍后,等一家三口回到中堂,曹宇婷才试探说道:“娘,我滔滔到底怎么了?” “嗨!别提了!” 王妃显出一脸愁容:“这不是你皇后姑姑打算把滔滔招到后宫陪王伴驾吗?” “啥玩意?陪王伴驾?” 曹宇婷只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高滔滔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六岁,官家赵祯都三十八了,这怎么看都不是一段良缘啊。 王妃对闺女的反应很不满意,蹙眉训斥:“嚷嚷个什么?这又怎么了?要是滔滔进了宫,跟你皇后姑姑也算有个伴,这不是挺好的吗?” 曹宇婷一个劲的咧嘴,这怎么能说挺好呢,这分明就是乱了啊。把自己外甥女许给夫君,这得多大脑洞才想的出来啊。 她连忙问道:“那官家同意了?” “别提了!官家要是应允了,你妹妹还至于哭啊?跟你说吧,皇后刚表明意思,就被官家一口回绝了,还让人用轿子给送出来了。”王妃对于这桩婚事简直愁的不行。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老赵还是可以的嘛,至少三观很正! 念及至此,她轻笑说道:“娘,你也别发愁,回头我给堂姐找个合适人家,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第964章 猎捕行动(一) 一家三口正说话间,老管家在门外求见。 “大小姐,皇城司使遣人过来,说请您到皇城司去一趟,有重要事情商议。” 不等闺女曹宇婷有所反应,王妃就皱起眉头:“这是使唤上瘾了啊?人刚回来,怎么又派人来找啊。管家,你去跟来人说,就说郡主身体不适,最近几天……。” “娘,别啊!” 曹宇婷连忙打断老娘的话茬:“老太监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他既然找我,肯定是真有事。”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向爹娘打了声招呼,就走出房间。 稍后,等她到了皇城司见到老太监,对方就屏退了左右,并把张义那封信递了过来。 “贵人,看看这个,说是昨天才送过来的。” 曹宇婷展开书信,就见里面是熟悉的摩斯密码,脸色一喜:“大同送来的?” “嗯!你给看看,都写的啥。”老太监说着,就开始准备笔墨纸砚,以备对方翻译密信内容。 曹宇婷并没有忙着动笔,而是先看里面的内容。可等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强压下心中的兴奋之情,抬头看向老太监:“老爷爷,你猜猜谁到东京来了?” “咱家上哪儿知道去?你们这个秘符又不教给咱家?”老太监对于张曹二人对自己留一手,还是有些怨念的。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那我问你,寿喜这个名字,你总不陌生吧?” “他!你……,你说……,寿喜要来咱们大宋的东京城?”老太监一脸的不可置信,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话音刚落,他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寿喜可是萧思礼的左膀右臂,手里又握有太多秘密了,他怎么可能来东京呢!” 曹宇婷也不急于反驳,轻笑一声就继续低下看信。 此时的老太监已经被勾起兴趣,在旁边一个劲追问:“贵人,寿喜真的会来东京吗?是信里这么说的,还是你猜测的?你倒是说话啊,这不是要急死咱家吗?” 曹宇婷趁此机会,已经把密信看完,随后扔在桌上,就眉头紧蹙的想着心事。 老太监见对方这个样子,也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宇婷才长舒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老爷爷,那人说寿喜要来东京了。” “真的?!什么时候?走哪条路线?随行的还有谁?” 老太监在欣喜的同时,问出一连串问题。 曹宇婷在心里默算一下就轻声说道:“按脚程计算,就在这几天吧。” “那他以什么身份进城?接头人是谁?”老太监继续追问。 曹宇婷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长叹一声:“老爷爷,你要是抓到寿喜,会怎么待他?” “怎么待他?这还用说嘛?当然是让他尝尝咱们大宋的酷刑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肚子里存的秘密都给掏出来!”老太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 曹宇婷听的直咧嘴,随后才踌躇说道:“这个……,这个……,假如啊,我说的是假如!假如……,那个……,那个谁已经掌握了寿喜的所有秘密。您……,能不能饶寿喜一命?” “什么?饶寿喜一命?”老太监的一对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了。 曹宇婷也觉得为难,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人说已经掌握了寿喜所有的秘密,当然也包括萧家的。他想用之前的功劳,换寿喜活命的机会。您看?” 说着,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老太监当即就怒了,大喊大叫的说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寿喜!不知道掌握了多少秘密!做了多少恶事!让我饶他一命,简直是痴心妄想!!!” 曹宇婷见对方这副样子,愁的快要把头发薅下来了。 “老爷爷,那人在信中说,寿喜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依我的意思,倒不如……,就给那小子一个面子?这样一来,还能让他欠你一个人情。这不是更好吗?” “不行!这根本不行!” 老太监烦躁的摆了摆手:“你就告诉咱家,寿喜进城以后的联络人是谁,现在我就派人去盯梢!” 曹宇婷见对方态度坚决,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能打定主意慢慢劝说。 “就是陈氏镖局的陈学武。” “行了,咱家知道了!” 老太监应了一声就把小厮招了进来,让对方去通知几个统领到值房议事。 在老太监布置人手打算抓寿喜的时候,寿喜一行五人已经进了东京城。 “东家,前面再过两个路口左边第一家就是陈氏镖局了。”一名护卫来到车旁,指着前方低声禀报。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里是北城吧?” “是!这里是北城!” “走!咱们去南城找个客栈落脚!” 护卫愣了一下:“东家,您不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被寿喜隐含杀意的目光逼视了回去。 “老夫做事自有道理,还无需征得尔的同意!” 寿喜说着,就缩回脑袋,把窗帘狠狠地放下。 护卫见此,连忙指挥车夫沿路直行,去南城找个客栈安顿。 当马车缓缓经过那个路口的时候,寿喜正顺着窗帘的缝隙向路边的陈氏镖局观望。 只见镖局大门,门外倒也清静,除了几个脚步匆匆的路人外,倒是没有其他可疑之人。 寿喜见此,才长舒一口气,舒服的斜倚在车厢挡板上想着心事。 马车走后不久,从街边的小巷里就走出十几名锦衣汉子。 为首的正是当初从夏州逃回来的小三子,他背转过身,用手隐晦指着身后不远处的陈氏镖局。同时压低声音说道:“都看见那边的镖局了吗?” 见几名手下点头,他就继续说道:“你们分成三组,把他给我盯死了。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无论从外面进去的,从里面出来的,都要给我一一查实了。尤其是想要出城的……。” 说到这里,他扫视面前几人:“一律先抓了再说!总之还是那句话,宁杀错不放过!明白了吗?” “是!”众人齐声应是。 在小三子布置任务的时候,寿喜一行人也已经入驻了连升客栈。 此时,带队的寿喜正在给手下四人分配差事:“分出两个人去镖局附近租房,最好能在房顶看到镖局的。而后就把镖局给老夫盯紧了,尤其要注意周遭有没有举止可疑的。” 第965章 猎捕行动(二)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无论是小三子手下的秘谍,还是寿喜派去的探子,都没有发现彼此。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不仅有赖于东京城的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还有就是双方所派出的人马,都是最顶尖的一批人。 高手过招就是如此,比拼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耐心,看谁最先犯错。 这一天,隐刺成员阿五赶到寿喜入住的客栈,向其做每日的例行汇报。 “东家,今天还是平安无事,暂时没发现任何异常。” 寿喜抿了一口茶就把杯子放下:“嗯,知道了!” 说完,就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按理说,阿五就该告辞离开,可寿喜等了片刻却没听到脚步声。 “还有事吗?”寿喜慵懒的问道。 阿五连忙说道:“东家,这已经观察好几天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你看是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寿喜已经不屑的轻哼一声:“哼!怎么?短短三天时间就等的不耐烦了?还是说……你觉得翅膀硬了,能做老夫的主了?” 说话间,就用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阿五见这位爷怒了,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东家,小人万万没有那个非分之想。只是想着能尽快把差事办妥帖了,绝没有其他心思。” 寿喜脸色阴晴不定的打量对方许久,这才仰靠在椅背上:“知道就好!” 阿五听对方语气有所缓和,这才小心翼翼的爬起身,打算告辞退出房间。 只是,他刚退到门口,打算拉开房门的时候,寿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明天你早些过来,陪老夫出去一趟!” “是!”阿五慌忙应声,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确实没其他吩咐了,这才心情惴惴的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曹宇婷再次被老太监请到皇城司,目的只有一个,请其帮忙分析寿喜的去向。 “郡主,已经三天时间了,连寿喜的影子都没看见,你说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变故?不至于吧?那人送回来的消息,从来都是很准确的。”曹宇婷对张义还是充满信心的。 “那能去哪儿呢?”老太监不禁眉头紧皱。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轻声询问:“您没派人去各个城门查查?寿喜几个无论以什么方式进城,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的吧?” 老太监闻言,只能苦笑摇头:“郡主,你知道东京这十三座城门,每日有多少人进出吗?” 不等对方答复,他已经伸出两根手指:“每天至少有两万人!您总不能让咱家把这两万人挨个调查一遍吧?” “这么多?!”曹宇婷显然被这个数据震惊到了,见老太监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就轻叹一声:“那你容我想想!” 老太监见曹宇婷逐渐陷入沉思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轻手轻脚的沏了杯茶,给对方端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曹宇婷突然一拍额头:“有了!” 老太监立即来了精神,屏气凝神看向对方。 “老爷爷,你还记得大相国寺的事情吗?” 老太监点了点,可随即就提出疑问:“咱们虽然一路上散播了不少大相国寺的消息,可终究时间尚短,未必真能传到寿喜的耳朵里。” 曹宇婷双手一摊:“这谁说的好呢?既然城门和镖局那边都没有消息,没准寿喜就真去了大相国寺呢?” 老太监思忖片刻,只能无奈点头:“也是这么个理!那就听郡主的,咱家这就派人去那边盯着。不过……,那里是皇家寺庙,皇城司的人也只能在外围监视,一旦进去被方丈发现了,恐怕……。” “大不了明天我这个郡主兼皇亲国戚也跟着过去,释炎方丈总不好把我也轰出来吧?”曹宇婷耸了耸肩。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年间,因唐睿宗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等到赵宋时期,更是深得皇家尊崇,经过多次扩建,俨然成了全国最大的寺院。 这天早上,曹宇婷就在老太监的陪同下,带着几名皇城司的探子来到大相国寺。 一行人在向知客僧表明了来意后,就在山门外耐心等待。 “贵人,一会儿您跟人家好好说,可别惹怒了这位。”老太监在一旁轻声嘱咐。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我有那么不好相处吗?至于你从出门就开始提醒。” 老太监对此只能摇头苦笑,这位小郡主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差了一些。对此,他连忙解释:“咱家也是好心提醒,绝没有其他意思。” “哎呀!知道了!” 曹宇婷在转头的同时,就看见远处有两条熟悉的身影,正向着这边走过来。 待看清来人长相后,她连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老太监,又向其身后方向努了努嘴。 老太监转头看去,就见那天在驿站遇到的商贾带着一名家丁向自己走过来。 寿喜本来对赤炎散的传闻,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今天能够过来,纯粹是出于好奇。与其在客栈枯等下去,倒不如来大相国寺一探究竟。可当他再次见到皇城司使和小姑娘的时候,心里所有的疑虑瞬间被消解了。从而认定,传说中的赤炎散就藏在这座寺院里。 “老夫与两位能在此地相遇,还真是有缘啊。” 寿喜来到二人面前就施了一礼。 老太监可没有与对方闲聊的心思,只是点头示意一下,就将目光看向山门。 倒是曹宇婷表现的很有礼貌:“老人家,你是来烧香的?” 寿喜连忙点头:“是啊!老夫自幼崇信佛教,还曾经在佛祖座前立下见庙烧香的誓言。” 在二人说话间,寺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方丈释炎亲自率领着座下弟子走了出来。 等释炎来到曹宇婷面前,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贵客能光临敝寺,实属我佛慈悲所在。” 在与对方寒暄了几句后,释炎就侧身到一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贵客,还请到里面说话!” 曹宇婷点头道谢,就带着老太监以及那些秘谍装扮的护卫家丁,向着寺院里面走去。 她这边刚迈过门槛,之前那个的商贾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贵人!能否带老夫一起进去?” 第966章 猎捕行动(三) “你?” 曹宇婷应了一声,就转头看向释炎方丈,以征求对方意见。 释炎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心思,就轻声询问:“敢问贵客,这位是您的……?” 寿喜不等曹宇婷回答,就抢先说道:“是朋友啊!老夫和这位可是忘年交!” 说着,就疾步走上台阶,想要凑过去。 曹宇婷身旁的护卫家丁立即做出反应,伸手把对方拦在外围。 “贵人!”寿喜说着,就向对方投去祈求眼神。 “放他过来!” 随着曹宇婷一声令下,寿喜才得以小跑着来到对方身侧。只是在跑动间,带起一阵清风从对方身上拂过。 曹宇婷为此皱了下眉,下意识打量一眼寿喜。随即就恢复恬淡表情,看向方丈释炎:“是朋友,还请方丈行个方便。” 释炎闻言就恢复了之前的恭谨状,伸出手去:“既然如此,那几位就随老衲入寺吧。” 稍后,一行人就在释炎的引领下,向着远处的大雄宝殿走去。 曹宇婷似乎对寿喜装扮的商贾充满了好感,与其并肩而行的同时,还不忘轻声询问:“老人家,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雄州人士?” 寿喜当即点头:“贵人果然好记性,老夫就是土生土长的雄州人。” “哦!那雄州有什么特产吗?” 曹宇婷说着,又把身体向寿喜方向凑了凑,脑袋更是歪向对方。 寿喜一时搞不明白对方用意,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雄州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 曹宇婷这一略显怪异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老太监的好奇。只是,碍于此处人多嘴杂,不便出言询问。 稍后,等几人来到大雄宝殿前,曹宇婷就找了个托词与寿喜二人分开,带着老太监和释炎去了后面的茶室。 寿喜等几人离开,就摆出一副虔诚模样,踩着小碎步走进大殿,跪在佛像前面烧香祈祷。 片刻功夫,等他站起身,才向一旁照料的小沙弥招了招手:“老夫是第一次来贵寺,能否带我二人到各处看看。” 小沙弥见对方是方丈请进来的,自然不敢怠慢,就主动当起了向导。 此时的曹宇婷也已经和释炎谈妥条件:“感谢大师信任!您放心,这些人都很懂规矩的,绝不会打扰诸位出家人的清修。” 释炎下意识摸了摸袖筒里的一沓银票,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几分。 “贵客说的哪里话?贫僧虽说是出家之人,可终究得了皇家照拂,此次有为吾皇出力的机会,贫僧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什么打扰一说?” 曹宇婷对于释炎的识趣,表现的非常满意。不过,随即就捂着肚子皱起眉头:“不知大师寺里可有斋饭,早上出来的实在太过匆忙……。” 释炎几乎同时已经站起身来:“请贵客稍待,老衲这就亲自吩咐厨房去做。” 说完,就施了一礼,倒退着走出房间。 曹宇婷直等到房门重新关闭,才低声对老太监说道:“老爷爷,你对那个跟咱们进来的商贾怎么看?” “他?”老太监可不认为曹宇婷会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只是一时没弄明白话语里的意思。 曹宇婷轻轻点头:“不错!” 说着,就抱着胳膊,一脸玩味笑容的看着对方。 老太监仔细回想了一遍与那个老人的两次相处,连彼此说的每一句话都仔细品味了一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吧?这种商贾世间多不胜数。” 曹宇婷脸上的笑容更盛,随后就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我说,此人是个刑余之人呢?” “什么?他?” 老太监显然被对方震惊的不轻,睁大了眼睛,直直看向曹宇婷。 曹宇婷点了点头:“不错!那人就是刑余之人,绝对不错了!” “贵人,这个也能看出来的吗?” 老太监脑海里回想着那人脸上的大胡子,和一嘴的沙哑嗓音,怎么都和太监联系不起来。最为关键的,人家可还穿着衣服呢,岂是随随便便能看出来的? 曹宇婷俏皮的眨了眨眼:“其实这并不难啊。凡是刑余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股尿骚味,哪怕是穿戴的衣服用香料熏过,也很难掩盖那股难闻的味道。”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给对方一个理解的时间,随后才轻声说道:“老爷爷,或许您平时闻习惯了,对这个气味不太敏感。不过,对于我来说,倒是很容易分辨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太监当即一拍额头:“贵人说的极是,中官身上确实有股难闻的味道。起初还能闻的出来,可随着时间一长……。”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贵人,你说那人会不会是寿喜啊?” 曹宇婷双手一摊:“何必费那个脑子猜呢!小三子不是说在析津府见过寿喜几面吗?现在趁着那人没走,把小三子叫过来辨认一下。不就行了?” “对对对!咱家这就去安排!” 说着,老太监已经站起身,拉开房门就在护卫耳边吩咐了几句。 曹宇婷也补充说道:“派个人,把那位请到静室来,就说本宫邀请他一起用斋饭。” 老太监对于对方的提议简直再满意不过了,当即就吩咐了下去。 待二人重新落座,曹宇婷就轻声说道:“老爷爷,假如那人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这功劳应该算在我头上吧?” “那是自然!贵人,关于这点还请您放心,咱家可不是见利忘义之徒。” 老太监自问正直了大半辈子,当即就向对方表明心迹。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那咱们打个商量。假如,假如那人真的是,您能否看在我有些许功劳的份上,给我个面子,饶那人一命。” “这……。” 老太监被问的一时语塞,且不说对方身份,就是之前所立下的各个功劳,也足以有底气提这个条件了。只是……。 他思之再三,才缓缓说道:“贵人,非是咱家不通情理,那人的性命,说是在我一念之间,实际上,也要禀明官家,听官家发落。所以……。”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假如真是如预料中的那样,就劳烦司使向官家说明情况。望官家看在我和那个人做事还算忠谨勤勉的份上,就饶了此人一命吧。” 老太监见对方说的诚恳,只得为难的点了点头:“既然贵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咱家也只能试试。” 第967章 猎捕行动(四) 正在两人说话间,门外护卫朗声报名:“贵人,商贾颜员外带到!” 曹宇婷立即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再次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把人请进来吧。” 随着护卫朗声应是,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寿喜在护卫的引领下走进房间。 寿喜走进房间就发现,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根本没有斋饭,只有一套茶具。而司使和那个小姑娘也是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这时,被拦在外面的阿五轻声呼唤:“东家!” 寿喜随意的向其摆了摆手,只让对方在外面等着,就在曹宇婷的示意下顺势坐在了背对房门的位置。别看他表面显得沉稳,可要说心中没有一丝紧张也不现实,毕竟将要面对的是自己的死对头皇城司使,自己哪怕一个眼神不对,恐怕都能被其看出纰漏。 至于,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嘛,寿喜自问还有些道行,并没有把其放在眼里。 待房门重新关上,曹宇婷就主动说道:“斋饭还要等一会儿,老人家先喝杯茶解解渴吧。” 说着,就随手拿起茶壶,摆出一副要给对方斟茶的架势。 “贵人,这可使不得。小老儿不过一商贾,可不敢劳烦贵人斟茶。我自己来,自己来!” 寿喜在说话的同时,已经伸出手从对方手里接过茶壶,先给两人茶杯续满茶水,这才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 曹宇婷只用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小举动,就已经确认了对方身份。 她趁着寿喜低头斟茶之际,向对面而坐的老太监眨了眨眼。 老太监瞬间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心中一喜的同时,就要喊护卫进来抓人。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感觉自己放在桌子下面的脚被人踢了一下,而后又见曹宇婷在向自己摇头。 老太监对于这一连串的举动,不免心中大感困惑,这个老头的身份到底是对呢,还是不对呢?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曹宇婷已经轻声说道:“老人家,不知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个问题根本难不倒寿喜,几乎是脱口而出:“回贵人的话,小老儿是做布匹生意的。” “布匹?布匹好啊。不瞒老人家,我府中每年消耗的布匹无数,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让负责采买的主事,跟你联络联络。”曹宇婷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寿喜是何等老道,立即显出一副欣喜模样:“小老儿谢贵人提携,您放心,小老儿敢用性命担保,给府上供的货绝对是最好的。” 三人中,老太监不发一语,就看着这一老一小在自己面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可脑海中始终盘亘着一个问题,面前这个老头到底是不是寿喜?实在不行,就先抓了?左右不过一商贾,错了也就错了。 曹宇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在说了几句闲话后,就轻声问道:“老人家,那天听你聊起了辽国大同府,不知你对辽国其他城市可还熟悉?” 寿喜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贵人或许能听出小老儿的口音,除了一多半的雄州口音外,还夹杂着一些辽国口音。这就是小老儿多年在辽地做生意的结果,他们的五京都是去过的。” “哦!那是再好不过了!” 曹宇婷迟疑片刻就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啊,我对辽国的风土很感兴趣,能否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 “当然可以了。” 寿喜回了一句,就开始介绍起辽国五京的风土人情。他口中滔滔不绝的讲述不停,可脑海里也在盘算能否利用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关系,帮自己拓展人脉,以达到窃取神器的目的。 此时,门外护卫突然出声:“禀两位贵人,有一个叫小三子在门外求见。” 老太监闻言,立即看向坐在对面的曹宇婷。 曹宇婷只是稍作思忖就站起身,向老太监和寿喜告了声罪,就打开房门独自走了出去。 老太监对于对方的举动更是迷惑不解,难道不该把小三子叫进来,直接指认吗? 寿喜对此倒是没有太多考虑,毕竟有人在外求见,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当即和老太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以缓解尴尬气氛。 当曹宇婷走出房间,并随手关上房门,就看见院子里寿喜带来的随从与小三子并肩而立。 她向小三子招了招手,就率先向着远处的花园走去。 等远离房间,曹宇婷才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把招其过来的目的说明。 “贵人!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寿……。” 不等小三子把话说完,曹宇婷就瞪了对方一眼:“这么激动做什么?你是怕旁人听不见吗?” 小三子被对方训斥的缩了下脑袋,下意识看向左右。片刻功夫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里是我大宋国土,抓一个辽国秘谍头子,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这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不等他出声询问,曹宇婷已经看破心思似的,低声叮嘱:“一会儿你就远远的看着,不管那人是或者不是,都不许声张!” “这……。” 小三子显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思忖片刻才轻声询问:“贵人,还有其他安排?” “这你无需多问,需要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知于你!” 曹宇婷在没有和老太监商量之前,可不打算把全盘计划告诉旁人。 “行!小子知道了,全听贵人吩咐!” 小三子也是乖巧,见对方有发怒的迹象,连忙点头应是。 曹宇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房间。 可没等她聊上几句,护卫又在门外禀报,说是方丈送来斋饭了。 曹宇婷对此,也只能在心中苦笑。当即结束了与寿喜的对话,喊人把斋饭送进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借机要来了寿喜的名帖,以及入住的客栈名字。 大相国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哪怕是负责做斋饭的厨子,都是从宫中御膳房调配过来的。 曹宇婷还是第一次觉得,清汤寡水的斋饭如此美味,这或许也和她此时的心情有关。她在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庞大的计划,只是缺那么一个药引子。寿喜的出现,恰巧解决了这一问题。 寿喜虽然始终保持高度警惕,但一想到自己来到东京,就能接触到郡主这等人物,为窃取神器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心中的兴奋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三人中,最苦闷的就当属老太监了,至今没有明确对方身份不说,就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弄到。 第968章 猎捕行动(五) 时至近午,曹宇婷目送着寿喜的背影远去,嘴角眉梢不禁流露出些许玩味。 此时,小三子已经满是兴奋的跑了过来,不需他说些什么,一旁的老太监已经看出端倪。 “来人啊!” 只是,他刚出声喊人,打算逮捕寿喜,就被曹宇婷伸手打断:“慢!” 她也不去理会对方,而是双眼直视着小三子说道:“你看清楚了?确认是那个人?” “贵人,错不了!别看他粘着胡子,还……。” 小三子话说到一半,曹宇婷已经再次出声:“无需说了,我知道结果就行了。” 曹宇婷说完,就拉着老太监走进房间。在房门关闭之前,向众护卫朗声下令:“所有人,十步外戒备!” “是!”众人插手行礼。 稍后,等房门紧闭,二人各自落座。 曹宇婷才轻声说道:“老爷爷,寿喜在我眼中还有很大的价值,你现在还不能抓他。” “难道就是为了留他一命?” 老太监对于喧宾夺主的行为,显得很是不满。 曹宇婷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不是说过要交给官家裁决吗?所以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那又是什么?咱家不觉得寿喜还有什么价值,就算是要为我大宋创造价值,也应该在牢房里,在行刑架上。让他把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这才是他应该做的。”老太监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曹宇婷见对方带着某种情绪,就脸色一肃,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老爷爷,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请你务必记牢。这不仅是我对你说的,也请你转述给官家听。请官家认真考虑一二,有没有问题?” 老太监闻言就是一怔,见对方说的郑重,连忙整理心情,点了点头:“贵人,有话不妨直说,咱家自会牢记在心。” “好!” 曹宇婷说了一声,就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经过西夏一战,相信无论是官家还是你在内,都对炸药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有鉴于此,火药的配方以及制作工艺乃至流程,就更该严格保密。之前张义所透露的辽人计划已经表明,无论从加工还是采购环节,都存在着太多的疏漏。你可不要以为,张义那份计划是给辽人写的,从根本上讲,张义是在提醒咱们,完善各个环节,以确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一下,以便对方能充分消化话语中的含义。 随后就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想借助寿喜这把刀来验证一下,炸药从制作到保存,直至最终的使用。这一系列的环节里,还存在着多少漏洞,以便日后能逐一修补。”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老太监听了对方的讲述,才恍然大悟。可随即就提出疑问:“那也未必一定是寿喜吧?其他人不行?又或者说,咱们把每个环节自查一遍,难道不可以吗?” 曹宇婷断然否定:“寿喜是不二人选!首先,他和秘谍打了一辈子交道,其心智谋划比旁人要强上很多。其次,他代表着辽人,看事务的角度就与咱们宋人不同。最后一点,寿喜有足够大的权利,可以调动诸多资源来办这件事。我想,这也是萧思礼派他来的初衷所在。综合这三点考虑,这件事就必须让寿喜做,其他人绝对不行。” 老太监虽然认同了对方的说法,可还是出言提醒:“贵人,咱家有必要提醒你,这人可是寿喜。一旦在行动中,出现什么偏差,哪怕让他察觉出丝毫的不对,此人就有可能跑了。这个损失是不是太大了?”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那就是你这个皇城司使的问题了!难道,寿喜跑了,你还让我一个女流之辈担责不成?” “呃……。” 有那么一瞬,老太监觉得小郡主和张义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属于不要脸的那种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才长叹一声:“也罢!咱家就把贵人这番话,转告给官家。一切让官家做主!” “那好,我就不在这久留了。老爷爷,你先忙着,我得回府了。” 曹宇婷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一个时辰后,本该回到郡王府的曹宇婷,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城南的大柳树村。 “小主?您今天怎么得空来啊?”曹管家对于曹宇婷能来庄子,表现的非常高兴。 曹宇婷点了下头:“帮我拿一套文房四宝过来,再去把韩老四、姜老八和胡理叫到前厅来,就说我有差事吩咐。” “那小主先坐着,老奴这就去后院找人!” 曹管家把对方领到前厅就坐,就小跑着去了后院。 稍后,等三人走进房间,就见曹宇婷手握毛笔,在纸上刷刷点点写着什么。 几人不敢贸然打扰,只能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良久,曹宇婷放下毛笔,把写的内容仔细校对。 “韩四叔,这张是你的。” 她说着,就把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递给对方。同时轻声吩咐:“我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查清楚这些人的过往,尤其是最近两个月,他们都与谁有过接触。” 说完,就抬头看向韩老四:“有没有问题?” 韩老四看着纸上那些人名,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这上面,无一不是位高爵显之辈,哪怕有一人知晓济阳郡王府在查自己,都会给府里带来天大的麻烦。 他思忖良久,才轻声说道:“小主,此事郡王知晓吗?” 曹宇婷脸色严肃的摇了摇头:“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我爹娘。韩四叔,有一点请你相信,我不告诉他们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韩老四踌躇良久,才下定决心:“行!一切凭小主吩咐!” 曹宇婷又把一张纸递给姜老八:“姜八叔,你与韩四叔的差事一样。只不过,这些人都在外地,需要动用的人手也会多些,你看看有没有困难。” 有了韩老四做样子,姜老八自然不会甘居人后,只是草草扫了名单一眼就痛快答应:“小主放心,老八还认识一些可靠人手,大不了多花些钱也就是了。” 曹宇婷又对二人叮嘱一番,才看向胡理:“老胡,你的老手艺没丢吧?” 胡理一听对方让自己重操旧业,自然是喜笑颜开:“小主说笑了,那可是咱吃饭的本钱,这辈子也忘不了啊。” 曹宇婷轻声吩咐:“那就好!回屋收拾一下,叫上胡婶婶一起,跟我去城里待些日子。” 第969章 猎捕行动(六) 皇城 老太监在派人监视寿喜以后,就进宫求见官家,请对方做出裁决。 “阿大,这么一点小事也来烦朕!你是不是以为朕很清闲啊?” 赵祯听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就不耐烦的质问对方。 老太监对此,也是一脸无奈:“此事对于主子来讲,或许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放在老奴身上,就是天大的事情。毕竟,涉及到那个东西的安全,假如某个环节真存在什么疏漏,给了敌国秘谍可乘之机。老奴就算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说着,他就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祯若有所思的打量对方良久,这才长叹一声:“哎!你这么想也不算有错!起来回话吧!” 等老太监重新起身,赵祯就轻声问道:“阿大,你先告诉朕,济阳郡主提议做这件事,其本意是为了那个东西的安全,还是说另有缘由?” “这……。” 老太监可不敢轻易表态,那位小郡主古灵精怪的,谁知道真实想法是什么?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很难回答吗?” 老太监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回主子,老奴是这么想的,无论济阳郡主有没有其他心思,可所说的问题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东西从拨款之日起,直至最终的入库储存,中间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这其中难免会有漏洞可钻。”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倒是这么个理。” 说着,就仰靠在软榻上,紧闭双目陷入沉思。 老太监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束手而立,等待对方做出决断。 良久,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阿大!” “老奴,在!”老太监连忙打起精神。 “双管齐下吧!在那个叫什么喜的动手之前,皇城司先把所有环节清查一遍。” “老奴,遵旨!” 老太监嘴上答应的痛快,可心里别提有多苦了。若是自己事先清查没找到漏洞所在,事后却被寿喜发现了,那自己的责任就大了。 正当他要告退之时,赵祯又继续说道:“朕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可只要那个东西的方子被泄露出去,你就不用回来见朕了。” 说话间,赵祯已经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阿大,你听清楚了吗?” “老奴……,老奴遵旨!”老太监在对方的眼神逼视下,恭敬的跪倒在地。 与老太监郁闷的情绪相比,已经回到连升客栈的寿喜,心中满是喜悦。 “阿五,陈学武那里探查清楚了吗?究竟有没有皇城司的人盯梢?” “据属下几个连日来的观察,并没有在镖局附近发现可疑之人。” 寿喜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轻声吩咐:“既然如此,你亲自去一趟镖局,把陈学武领到这里来,就说老夫要见他一面。” “是!”阿五应声称是。 阿五去的迅速,回来的也快。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领着人赶了回来。 当陈学武走进房间,立即躬身施礼:“陈学武,见过东家。” 寿喜微微颔首,先屏退了阿五,让其在门外警戒,这才指着一旁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待对方落座,他就继续说道:“你在这东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可还记得当初老夫派你来此的目的?” “东家交代过的话,属下一直牢记在心。曾记得离京之时,东家就吩咐过,让属下以商贾的身份为掩护,结交此地的官员权贵。” “那你做到了吗?” “回东家,属下在过去的两年里,官员倒是结识了一些,虽然那些人品阶不高,但都是在所属衙门里管事。至于权贵嘛……。” 陈学武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那些权贵一个个眼高于顶,属下正在想办法。” 寿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指着面前的文房四宝说道:“把你结识的那些官员名字都写出来,让老夫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陈学武虽不知对方用意,可也不敢违背,当即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提笔蘸墨就书写了一份名单。 稍后,待寿喜接过名单,就提起笔把名单当中在枢密院、户部和兵部任职的几个官员一一做了标注,而后又珍而重之的将做了标注的官员名单抄录一份。 “孟悦,枢密院教阅房承旨?这个官是做什么的?”寿喜指着排在首位的名字问道。 陈学武连忙作答:“回东家,承旨是一房统管官员,所谓教阅房是掌管京城内外的教练演习,费用缺额的补给,催督驿站传送以及湖南路边防。” 寿喜稍作思忖就点了点头:“可有把柄?” “有!这个孟悦在去年纳过一房小妾,刚进门没多少日子就死了。属下经过多方查访,是他家的大妇指使厨子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所致。小妾的家人本来是想闹的,最后还是这个孟悦,在暗地里疏通了关系,才把事情压了下去。” “嗯!倒也能算一个。杀妾虽然不用偿命,但丢官发配肯定是跑不了的。” 寿喜满意的点了点头,就顺着名单向下看去,每遇到不明白的,都让陈学武做了解释。 在寿喜逐一核对名单之时,孟悦正在醉春楼与相好的姑娘赛貂蝉饮酒取乐。 “官人,这酒可是北地的特产,是妈妈费了不少心思才托人弄回来的。您尝尝如何。” 赛貂蝉将一杯酒端到孟悦面前,就媚眼如丝的看着对方。 “那要娘子喂我才行!” 孟悦说着,就把对方搂紧,还把嘴凑了过去。 正在此时,房间外传来一阵吵闹,瞬间的功夫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从外面冲进来几名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对孟悦一通拳打脚踢。 “你们……!”孟悦刚要当场质问对方来历,嘴上就挨了一拳,直疼的他连忙捂住嘴。 赛貂蝉被吓得花容失色,刚想去找看场子的打手。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妇人,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走进了房间。 当妇人看清房间里的状况时,就向着赛貂蝉怒哼一声,随即指着被众人围殴的孟悦说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爹爹看你可怜,花钱走通了关系,给你在枢密院谋个一官半职。你现在还在吏部等着遴选了!怎么着?现在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当了几天官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居然敢背着我出来找姑娘?” 妇人越说越气,对着正在施为的几名壮汉说道:“都没吃饭啊!给老娘打!狠狠的打!!!” 第970章 猎捕行动(七) 晚间,济阳郡王府。 正在房间里埋头写字的曹宇婷,就接到丫鬟燕子的禀报,说是老供奉郑老五在院门外求见。 她当即扔下笔,跟随燕子来到外面。 “郑五叔,如何了?” 郑老五插手施礼:“回小主的话,事情已经办妥。孟悦被咱们打断了一条腿,至少要将养几个月才能恢复。” 话音刚落,曹宇婷就追问道:“首尾处理的干净吗?” “请小主放心,咱们做事的时候,都是易容了的,再加上快进快出,不会有人查的出来。”郑老五对几人的表现很有自信。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继续说道:“胡夫人呢?表现的如何?” 郑老五听对方提起胡理的媳妇,就会心一笑:“小主,您还别说。胡夫人和胡理真是天生的绝配,演起戏来是有板有眼的,任谁也分不出她是个假的。” 曹宇婷这才长舒一口气:“那是再好不过。劳五叔通知下去,凡是今天参与行动的,未来几天就别出府了。尤其是胡夫人,你要特意叮嘱一下。” “是!”郑老五应声称是,就想要告辞离去。 这时,曹宇婷又出声提醒:“五叔,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爹爹,等事情办成了,我自会向他说明。” 郑老五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下来。 待郑老五的身影消失,曹宇婷才抬头看了眼月色,轻移莲步独自去了后院。 稍后,等她来到爹娘休息的院子,就隔着窗户说道:“爹爹,休息了吗?” 吱扭~~~ 随着房门开启,曹佾披着一件袍子走了出来:“闺女,怎么了?” 曹宇婷把对方拉到僻静处,才轻声说道:“爹爹,明天的早朝,你会去的吧?” “那是自然。你怎么问起这个了?”曹佾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曹宇婷一边在脑海里整理思绪,一边轻声说道:“我刚收到消息,枢密院教阅房承旨孟悦,被人在青楼里打断了腿。” 曹佾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实在不明白闺女怎么突然提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曹宇婷就继续说道:“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在朝堂上,诸位相公就会保举接替对方的人选。如果,官家询问您的意思,或者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您一定要劝其慎重。教阅房的承旨之位,虽说官职不高,可责任重大,非是亲近可靠之人不能胜任。” 曹佾听对方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糊涂了。 “闺女,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朝堂大事了?还有,你说这些到底是啥意思啊?” 曹宇婷可没有解释的心思,于是干脆撒起了娇,抓着老爹胳膊猛烈摇晃。 “爹爹,你就别问了!总之,明天官家不问也就罢了,倘若询问您的意思,千万要照我的话说。” 曹佾被对方摇的头晕眼花,只能无奈说道:“行行行!闺女,你先放手行不?” 曹宇婷听老爹答应了,这才停下手里动作,还不忘再次叮嘱:“那咱们就算说好了,您可千万别忘了。” “闺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您就别问了。总之,女儿是为了咱们曹家好!” 翌日,早朝。 君臣在商议了一番国家大事后,枢密院夏竦终于走出人群。 “官家,枢密院教阅房承旨孟悦,由于身体不适,告假三个月。臣思之再三,就同意了其请求。只是这样,教阅房就少了一名统管官员。臣斗胆,请官家指派一人,代为处理其公事。” 昨晚发生在醉春楼的那场打斗,早已是尽人皆知。现在听夏竦只是一语带过,用身体不适来掩饰,在场众人一个个眼神乱飞。 至于官家赵祯自然不知道这种小事,当即就看向参知政事兼吏部尚书文彦博。 “文爱卿,官员遴选提拔,属于你的职权。说说看,有没有合适人选?” 文彦博思忖片刻,就提议由教阅房副承旨,也就是孟悦的副手刘达暂时接替。 赵祯当然知道教阅房的重要性,虽说承旨只是正五品,权力却是不小。说是掌管禁军的演练,实则就是有调兵之权,更何况还有财权和监督驿站之责。 他只是稍作思考就缓缓摇头,显然对文彦博提议的人选不太满意。随即,又看向站立一旁的三司使。 在三司使提议了人选后,赵祯又不置可否的看向中书门下的大佬。 只可惜,诸位相公提议的几个人选里面,赵祯没有一个中意的。 由此,他不得不把视线放在一众勋贵身上。 在赵祯兜兜转转问了一圈后,终于看向了济阳郡王曹佾。 “曹爱卿,朕知道你一向有知人之明,不知承旨一职,可有合适人选?” 曹佾有心推荐一名与曹家交好的官员,可刚要开口,就想起了昨晚闺女的叮嘱。 他思忖片刻,就出班说道:“官家,教阅房承旨一职,虽说官职不高,可责任重大,其既掌兵权,又握财权。臣思之再三,以为非是亲近可靠之人不能胜任。” 随着话音落下,在场众人一个个眼神乱飞,嘴角也不自觉的翘起。在所有人看来,对方前面说的都是废话,归根到底只有那四个字——亲近可靠。啥是亲近可靠,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你曹家自己吗?皇亲国戚啊!这世间,除了几位被官家猜忌的赵氏郡王,可就属你们曹家与皇家关系最近了! 在众人腹诽曹佾的同时,赵祯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屑神情,随即就用别有意味的眼神打量对方。 “哦?济阳郡王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那不知,你觉得谁最适合担当此任?” 曹佾可谓是伴驾多年,又怎么会听不出官家话语中的暗讽味道。心里不由得埋怨起闺女来。 这臭丫头,不是坑爹吗?还说是为了曹家好,我怎么看不出来! 念及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官家的话,曹家男儿,善军武,而拙文墨,实在没有合适人选。” 说到这里,曹佾觉得,还是解释一下的好,随即补充:“臣,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好言提醒,并没有其他意思,还请官家明察。” 赵祯见对方真的没有保举任何人,而是出于好意才提醒自己,只觉得自己枉做小人了。当即老脸一红,不得不用咳嗽缓解尴尬。 第971章 猎捕行动(八) 济阳郡王府 曹佾刚下朝回府,曹宇婷就迎了上来。 “爹爹,朝堂上商议谁当承旨了吗?” 曹佾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就向着前厅走去。 曹宇婷也不以为意,连忙紧追两步,抱着老爹的胳膊说道:“人选定的谁啊?” 曹佾挣脱了两下,见对方抓的紧,也只能放弃抵抗:“你一个女孩子,管那些作甚?” “女儿好奇嘛!就是随便问问!” 说话间,父女二人就走进了前厅房间。 曹宇婷今天表现的异常殷勤,亲自扶着老爹坐下以后,又从管家手中接过茶水,恭恭敬敬的摆在老爹面前。 “爹!早就渴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说着,又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所有人出去。 一会儿功夫,等房间里只剩父女二人的时候,她才轻声问道:“爹爹,你就说说嘛,人选到底定的谁啊?” 此时,曹佾心情烦躁的不行,被对方问的急了,就略带训斥的说道:“没看为父烦着呢!这些都是国朝大事,你一个小女孩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快回自己屋去,练好女红才是正经!” 谁承想,曹宇婷在被老爹训斥以后,不仅没有觉得委屈,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 “爹爹,就算您不说,女儿也能猜出一二。” 说着,还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只可惜,此时的曹佾根本就没心情看对方,只顾着坐在那里生闷气。 曹宇婷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坐在那里自言自语:“承旨不过一个正五品的差事,可手中的权势却是不小。最关键的是他能调动京城以及周边禁军。这么一个差事,以前没引起官家注意也就罢了。可这次不论是爹爹您的好心提醒,还是说他主动发现,总之是引起了重视。所以,官家绝不会把这个位置轻易许给旁人,必须牢牢攥在自己人手里才心里踏实。” 曹佾白了闺女一眼,依然没有说话的心思。 曹宇婷也不气馁,又继续说道:“这么算来,能符合官家要求的官员,就剩不下几个了。北海郡王那些皇族子弟肯定不行,真让他们掌了权,官家就更睡不着觉了。那么,人选就只有后宫娘娘家里的勋戚。别看他们数量不少,可能够胜任且还被官家信任的也不过曹张两家。” 说着,她就一脸笑意的看向老爹:“以爹爹您的性子,肯定会主动避嫌的,以免让人抓了把柄。那么,就只有张贵妃的爹爹张尧佐了!此人在去年被罢黜了官职,此时正赋闲在家。官家不管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还是为哄张贵妃开心,张尧佐都是不二人选。所以,女儿断定,官家定的就是此人。” 曹宇婷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因为吃惊而合不拢嘴的老爹:“爹爹,女儿猜的对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曹佾终于从震惊中醒来:“闺女,你可惜是个女儿身啊。假若要是男子,爹爹一定……。” 曹佾说到一半,已经眼含热泪,哽咽不能出声。 曹宇婷连忙掏出手帕为其擦拭泪水:“爹爹,女子又怎么了?女儿就是要向世人证明,曹家的女子也能做成大事。” “对对对!我儿说的对,曹家的女子也能做大事!” 稍后,曹佾的心情恢复稳定,才无奈的叹息一声:“你是不知道啊,当官家宣布让张尧佐掌教阅房的时候,爹爹是何等的心情。他张家的闺女,在后宫想要压你姑姑一头也就算了,结果朝堂上,官家还对张尧佐偏帮于此。” 他说到这里,就抬头看着闺女,语带埋怨的说道:“你也是的,偏偏让爹爹说那些话,等于变相提醒了官家,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倘若官家想不起来,他张尧佐不就没机会……。” 曹佾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连忙止住话头,一脸惊讶神情的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曹宇婷见老爹反应过来了,就坦然的点了点头:“爹爹,您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女儿的手笔。孟悦那条腿是我请老供奉打的,甚至让你说的那些话,会导致张尧佐上位,也在女儿的预料之中。” 曹佾实在无法理解闺女的心思,情绪激动的说道:“你……,你……,你这是为了什么啊?张贵妃本就在后宫作威作福,不把你姑姑这个正宫娘娘放在眼里,甚至联合着官家一起欺负你姑姑。现在你还帮着他爹张尧佐升官!闺女,你到底怎么想的?” 曹宇婷对此也只是轻笑一声,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很简单啊,他张家做了初一,我曹家就要做十五。她张贵妃不是欺负我姑姑吗?那他爹就不用活了!” “啊!” 曹佾惊呼一声,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几步来到门后,拉开房门向守在门外的老管家使了个眼色。老管家立即会意,让守在周遭的护卫离前厅远些。 当房门重新关闭,曹佾才来到女儿面前:“闺女,这使不得啊。一旦被皇城司察觉到了你的心思,再呈报给官家。咱家……,咱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爹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皇城司什么都不会得到。因为,女儿根本就不打算参与进去,整件事情根本就不会有曹家的影子。” “那也不能干!所谓万一万一,万里还有一呢,真要出了差错,可是塌天大祸!” “爹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计划已经开始执行了。” “什么?都开始了?” 在父女二人议事的同时,一封请柬已经被送到了寿喜手中。 “郡王府曹主事?”寿喜看向送请柬的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有些看不起面前的商贾,斜撇着对方说道:“老头儿,能跟我们郡王府做生意,也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跟你说了吧,要不是郡主吩咐下来,你这种商贾,曹主事根本就不会搭理。” 说着,他就指着寿喜手中的请柬:“你要是想做成生意,就尽快赶过去。去晚了,我们曹主事可没空等你。” 一番话说完,年轻人调头就走,只留下一脸怒气的阿五和保持慈祥模样的寿喜。 “东家!此人实在欠打,要不我……。” 不等阿五说完,就被寿喜用狠厉眼神逼了回去。 “去收拾收拾,陪老夫赴宴去!” 第972章 猎捕行动(九) 当寿喜赶到约定的茶馆,胡理装扮的曹主事,身边正围了几位商贾。 “曹主事,您可是有日子没去小店坐坐了。您啥时候过去,提前说一声,小人一定设酒款待。” “老张,你家那厨子做的饭还能吃?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的。曹主事,改天得空了,到敝店去坐坐。小人刚从南边请来的大厨,烧的一手好菜呢。” “曹主事,小人是李闺啊,您还记得不?前年,您给府里采买木料,就是小店供应的,还是小人亲自送到府里的呢。” 胡理对于面前发生的一切,也是轻摇折扇微微颔首,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寿喜此时已经挤入人群,主动递上名帖:“曹主事,小老儿姓颜,是新发号的东家。” 胡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向围在身边的几人说道:“诸位,曹某今日来此,是约了颜员外谈生意的。至于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众人闻言,看向寿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更多! 稍后,等各自散去,寿喜才得以坐下,看了眼周遭的环境,就把茶博士叫了过来:“你店里可有雅间?” 不等茶博士回答,胡理已经抢先说道:“这里就很好嘛,要雅间做什么?” 说着,还一脸傲然的看向坐在附近的一众商贾。 寿喜也不好反驳对方的意思,在点了一杯茶后,就把茶博士打发走了。随即,就从袖筒里抽出厚厚的一沓纸。 “曹主事,也不知府上想采购什么样的布料,小老儿拟了个单子,请您过目。” “颜员外准备的倒是充分,那曹某就先看看!” 胡理一边说着,就一边接过单子,逐字逐页的看了起来。可刚等他翻看到第三页,就发现其中夹着几张一千贯的银票。 胡理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抬起头向寿喜会心一笑:“颜员外有心了。” “曹主事说的那里话,还不都是小老儿应该做的吗?呵呵!”寿喜陪笑说道。 正在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员外服的中年人。 当中年人看见在坐的几位熟人后,立即抱拳行礼:“顾员外,程员外,今天怎么有此雅兴,到这里喝茶?” 顾程二人在回礼的同时,就向坐在角落的曹主事努了努嘴。 中年人寻着方向望去,立即惊呼出声:“哎呦!曹爷!您老怎么来了!” 说着,他就小跑着去了胡理那边。 胡理也不避讳对方,就把那些银票放在桌上:“怎么着?你钱员外来得,曹某就来不得?” “哎呦!您可冤枉小人了!” 说着,钱员外就招呼茶博士:“把你家的点心,一样端上一份。还有,曹爷这桌就记在我的账上!” 寿喜由于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吱声。可胡理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钱员外这才像刚看见寿喜似的,向其点了点头,又向胡理陪笑说道:“曹爷,那您忙着,您忙着!” 说话间,他就去了顾程两位的桌旁坐下。 三人稍作寒暄,钱员外就神神秘秘的说道:“两位,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顾员外问道:“哦?什么大事?” “嘿!枢密院的教阅房变天了!孟承旨的位置被张国丈给顶了。” “国丈?那个张国丈?” 钱员外白了对方一眼:“还能是哪位啊,当然是后宫最受宠的那位张贵妃的父亲了。” 顾员外惊叫失声:“啊!那位不是被罢黜回家了吗?怎么突然又重新启赋了?” “那可不!谁让人家生了个好闺女呢,听说在后宫非常得宠!他一个国丈还愁没有官做?”钱员外撇了撇嘴。 这时,程员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不好!教阅房还欠着我不少货款呢!孟承旨在的时候就不想给,现在一换人,岂不是……。” 他说着,就站起身:“不行,我得去教阅房一趟,那笔钱可别不认账了!” 程员外刚要动身往外走,就被钱员外一把拉住:“老程,不至于,你听我的,那钱绝对跑不了!” 说着,他就把对方按回到椅子上坐好:“那笔钱,要是孟承旨,我没多大把握。可如今换了国丈,你那笔钱肯定能要下来。”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别不是哄骗老弟吧?”程员外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 钱员外被问及这个,就一脸得意的摇着纸扇:“老程,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咱们这位国丈啊。跟你说了吧,这位是最爱财不过了,只要你愿意从货款里拿出些好处。他保准给你把事办了!” “这么灵?” “唉!就是这么灵!” 三人在这边低声议论,不远处的寿喜也动起了心思。 孟悦被换成了一个爱财的国丈,其中倒是有些文章可做。 只是,事情有这么巧的吗?自己刚要找孟悦的麻烦,宋国朝廷就换了一个贪财的国丈。 念及至此,他又偷眼打量对面而坐的曹主事,对方为啥不去雅间呢?难道是事先安排好的,刚才那些话都是有意说给我听的? 就在寿喜心生警惕之时,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走进茶馆。当见到曹主事的时候,也同刚才的钱员外一样,极尽谄媚巴结。而胡理则表现的一脸傲然,对这些人只是微微颔首,还时不时的瞥向寿喜一眼。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宣告自己的实力地位! 至此,寿喜才算恍然大悟,这位曹主事为什么不愿意去雅间了。完全是虚荣心作祟啊,纯为了享受一众商贾对其的谦卑恭敬。 寿喜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后,就在心中无奈苦笑,更是为济阳郡王府感到悲哀。偌大的一个郡王府,居然找这么一个人当采买主事,简直是破家之道。 不过,出于立场角度的考虑,寿喜心中更多的还是窃喜,觉得此人的处事风格,对自己更加有利。一个贪图虚名且爱财的,总比正人君子好对付的多。 自觉看破了对方的寿喜,在接下来的商谈中,也尽量展现出一副奸商嘴脸。极力抬高售价的同时,也在许诺给曹主事更多好处。 第973章 猎捕行动(十) 郡王府偏院 老太监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就担忧说道:“郡主,寿喜可不是一般人,你找的几个人会不会出纰漏,被他看出什么?” 曹宇婷轻笑一声:“这一点还请放心,老胡您是认识的,我自不必多说。其他几个本来就是商贾出身,无论从说话办事,还是身上的气质,都稳妥的很。” 二人说话间,胡理已经在老供奉的引领下走进了房间。 老太监不等对方行礼,就出言询问:“怎么样了?事情可办妥了?” “事情成了!” 老胡微笑应对,就从袖筒里抽出一沓银票递给曹宇婷:“贵人,这是那人贿赂老夫的。” 曹宇婷都没看上一眼:“给我干嘛,你自己留着花吧。” “谢贵人!”胡理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道了声谢就把银票揣进袖筒,而后才将两人的见面过程,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稍后,等曹宇婷听了对方的讲述,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不错。老钱几个呢?没着急走吧?” 胡理依旧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贵人,您没发话,他们几个哪儿敢动啊。” 这时,一名探子进来禀报:“司使!寿喜带着随从离开茶馆以后,行至半途,又让随从折返回去。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在茶馆门外探了下头,就又去了客栈与寿喜汇合。” 老太监下意识看向曹宇婷,意味深长的说道:“贵人,这个寿喜可是不简单啊。” “哼!咱也不差啊。既然是做戏,肯定要做全套。要被他看出端倪,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曹宇婷傲娇的仰起了头。 话音刚落,那名探子就主动汇报了茶馆里面发生的一切。只是,他说的要比胡理详细的多,自然也包括所有人的表现。 当老太监听到钱员外几个的对话时,不禁眉头紧皱。 曹宇婷见对方有不悦之色,立即出来打圆场:“商贾就是商贾,到哪儿都改不了嚼舌根的本性。张尧佐怎么说都是国丈,就算与我曹家不对付,也不是他们几个能腹诽的!” 说着,就将守在门外的老供奉叫了进来。 “郑五叔,晚些时候你去找他们几个一趟,每人掌嘴十下以做惩戒。跟他们说,如有再犯就别怪我这个主家心狠!” 老太监本来想着埋怨几句的,可听了曹宇婷的一番话,立即打消了念头。且不说那几人该不该得到惩罚,就凭小郡主敢直呼国丈名讳,他就不好再过多言语。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权利大点的奴才,人家两位再不济也是主子。 念及至此,他缓缓起身,向曹宇婷抱拳行礼:“郡主,皇城司还有许多公务等着咱家处理,就不多逗留了。” 曹宇婷连忙起身:“也好!您有事先忙,寿喜如果再联系老胡,我会及时通知您的。” 等老太监带人离开,胡理就凑了过来:“贵人,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老胡效力的地方?”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同时从柜子里拿出一支锦盒:“老胡,昨个时辰太晚了,没来得及谢过胡婶婶,这是一副头面首饰,你帮我转交给她,就当谢礼了吧。” 说着,就把锦盒塞进对方手里。 胡理嘴里客气了几句,就一脸欢喜的收下。 稍后,曹宇婷看着胡理的背影消失,才把郑老五再次叫进房间:“张尧佐那边安排好了吗?” “小主放心吧,都安排的妥妥的,前后门都安排了咱们的人。”郑老五轻声说道。 当曹宇婷用计谋算张尧佐的时候,这位国丈也刚从皇宫谢恩出来。 他一回到自家府邸,就让管家给故旧同僚广发请帖,只说要举办一场升官宴。 等请帖发到各处,那些有心巴结这位国丈的高官显贵纷纷响应。谁不知道后宫的张贵妃是最得官家喜爱的一位,平时想找个缘由给张家送礼都找不到门路,这次大好机会,又怎能错过? 等到开宴当天,一众官员权贵纷至沓来。以至于,国丈府门前的马路被各式官轿马车堵的水泄不通。 “兵部,程侍郎,到!” 随着府门外的家丁朗声报名,国丈府大管家张富立即迎了出来。 “程侍郎,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程侍郎点头示意的同时,就把一幅卷轴递了过去:“这是本官收藏的一幅西晋古画,还请主人家莫要嫌弃。” 张富听说是古画,立即朗声唱名:“程侍郎送西晋古画一幅!” 话音刚落,一众家丁就有样学样,将程侍郎送画的事情,一直唱到了前厅大堂。 张富这才欢喜的把古画收下,又吩咐家丁领着程侍郎入席。 待程侍郎走后,吏部给事中也捧着一支锦盒走了进来。 张富忙忙碌碌,直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诸位宾客请进府里。 他刚要带人去后面伺候酒席,就听府门外有吵闹之声。 “我们是来贺喜的,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连请帖都没有,就想强闯国丈府?要不是看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老子早有报官抓你们了!滚滚滚!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张富有心不去搭理,可今天来登门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真要是家丁莽撞得罪了人,事情反而不美。 念及至此,他几步走出府门,就见台阶下面,站着一位年轻人,从其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个随从,其身后还停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 随着,张富开口询问,那名吵架的年轻人立即向其行了一礼:“回这位的话,我们是北边来的,特意来给国丈贺喜的,车里坐着的是我们东家。” “东家?”张富平日接触的不是官员就是权贵,东家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有些陌生。 这时,寿喜已经掀开门帘走下马车。 “老夫是新发号的东家,免贵姓颜。听闻国丈举办升官宴,特意带了十万贯的银票前来道贺!” “多……,多少?十……,十万贯?”张富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 要说张富身为国丈府大管家,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主。可仅仅是一次贺礼就能掏出十万贯的,对他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相对于张富的震惊,寿喜就显的风轻云淡了,只是微微颔首:“不错!就是十万贯。不知,老夫是否有幸参加这场宴会啊?” 第974章 猎捕行动(十一) 张富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在安抚了对方几句后,就小跑着去了后面请示自家老爷。 此时,张尧佐正如同众星捧月般,被一众官员围在中间。当听到了张富的低声禀报后,眼睛就是一亮。能一次送出十万贯的商贾,怕是在整个大宋也没几个。无论对方身后有什么势力撑腰,还是说找自己有所求。哪怕是看在大笔钱财的份上,也要把那人请进府里。 他当即吩咐下去,让张富把人先请进来入席,待事后再盘问来路也就是了。 稍后,在坐众人就听到了府里家丁的朗声唱名:“新发号,颜员外,送贺礼十万贯!” 随着一众宾客听清贺礼的钱数,偌大的厅堂瞬间炸开了。 “嚯~~~,十万贯!这是谁啊?” “那是哪个大贾巨富,居然出手如此豪爽?” “新发号?颜员外?东京城有这一号人物吗?” 在众人议论间,寿喜已经在张富的引领下,昂首阔步走进前厅。 “草民,颜佳,拜见国丈!” 张尧佐仔细打量半天,才确认自己绝没有见过这个颜员外。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问,说了句客气话,就示意张富带对方入席。 寿喜由于身份低微,主席次席是不用奢望了。张富在一番权衡过后,就把他安排在了一个角落,与那些低阶官员坐在一桌。 寿喜表现的很是随和,不仅乐呵呵的接受了座位,还趁着旁人不备,给张富袖筒里塞了一张千贯的银票。 稍后,随着张尧佐宣布开席,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向这位主人家敬酒祝贺。 “多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赏光莅临老夫这场升官宴!哈哈哈!”张尧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这一举动,当即引起了满堂彩,一众宾客也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这些人刚喝了一杯酒,厅堂外面就有吵嚷声传了进来。 “滚开!别在这挡路!” “这位!这位!您不能进去!” “老子让你滚开,没听到吗?!” 张尧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给张富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看看。 只是,张富还没走出房间,济阳郡主曹宇婷已经带着两名老供奉闯了进来,而其身后还跟着试图阻拦几人的一众家丁。 由于官家独宠张贵妃,而有意冷落曹皇后的缘故,张曹两家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这对于在坐的官员权贵并不是秘密。所以,当他们见到这位登门之时,一个个眼神乱飞,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当然,在一众宾客中,也不乏想借机攀交国丈的。其中一人在看清来人是小郡主之时,就主动站了出来,并伸手拦住几人去路。 “济阳郡主,好没有规矩!也不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堂堂国丈府岂容你……。”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就厌恶的摆了摆手。 随行的郑老五抬起腿,一脚就踹中那人小腹。直疼的对方如同一只虾米似的,弯着腰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曹宇婷一双凤目从那些宾客脸上一一扫过,同时一字一顿的说道:“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什么时候一个小妾的父亲,也配称国丈了?” 说着,她就指着倒地那人,看向一脸怒气的张尧佐:“本宫倒要问问,此人是仗了谁的势?” 一番话说完,偌大的厅堂里鸦雀无声。 大宋最是讲究礼法,平日里众人为了逢迎,称呼张尧佐为国丈也就罢了。可当着曹皇后家人的面,就算打死也不敢说啊。 此时,张尧佐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区区一个小女娃竟然当着一众宾朋的面,对自己极尽羞辱。 张尧佐刚要发作,就感觉有人在身后拽他衣袖。同时,管家张富已经低声提醒:“老爷,别上当!” 张尧佐经此提醒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是来捣乱的。如果自己与其大吵大闹,坏了这场喜宴的气氛,反而遂了此人的心意。 他强压下胸中火气,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济阳郡主,老夫好像没给郡王府下帖吧?你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曹宇婷盯了对方半晌,最后才不屑的轻哼一声。随即向身侧伸出玉手,一旁的郑老五立即将一支锦盒递了过来。 “张承旨,我爹爹听闻你在府里举办升官宴,特意派我过来道贺!” 张尧佐听了心里这个气啊,这像个道贺的样子吗?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他心里虽这么想,可脸上还是硬挤出一丝笑意:“倒是有劳郡王惦记了!” 说着,就给张富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把礼物接过来。 稍后,当张富接过礼盒,曹宇婷又努了努嘴:“打开看看!” 张富害怕里面装着什么不好的东西,连忙转头看向自家老爷,以征求对方意见。 张尧佐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打定主意,真要锦盒里面装的什么腌臜之物,那就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与对方翻脸。 只可惜,等张富小心打开锦盒,就见里面躺着一个和田白玉雕琢的摆件。 曹宇婷的声音也才旁响起:“我爹爹说了,希望张承旨在为官期间,如同这块白玉一般干净无暇,可莫要学了那些贪财好利之徒。” 说话间,她又用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只是这次,曹宇婷却在人群里面发现了寿喜。在短暂的一愣过后,她就倒背双手,来到对方面前。 此时的寿喜,只觉得尴尬无比。他本是存了两头押宝,左右受益的心思。可在这种情况下却被人抓到现行,在心里只能叹息一声:郡王府的这条路,恐怕走不通了。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曹宇婷上下打量良久,就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把里面剩的半杯酒,全泼在了寿喜脸上。 随即轻蔑一笑:“只怪本宫瞎了眼,当初看你刚到京城,没有任何根基人脉,就心软想出手帮你一把。没想到啊!堂堂颜员外,就是这么报恩的!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从此以后,不要指望与我郡王府做生意了!” 曹宇婷一番话说完,又不屑的瞥了张尧佐一眼:“张承旨!祝你官运亨通!” 说完,就带着郑老五他们离开了国丈府。 第975章 猎捕行动(十二) “小主,这就算成了吧?” 郑老五跟随着曹宇婷离开国丈府,行至半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曹宇婷嘴角含笑的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了,以后那俩人再干出什么龌龊勾当,也跟咱们没关系了。” 正在二人说话间,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突然有吵闹声响起。行人躲闪到两旁的同时,就见老太监骑着快马,正向这边赶来,而其身后还跟着十余名彪形大汉。 吁~~~ 当老太监行至曹宇婷一行人面前,立即勒停了马匹。 “贵人,你这是……,出来了?” 说着,还不忘探着身子向几人身后看去。 曹宇婷眉头紧蹙:“老爷爷,风风火火的干啥呢?哪儿又出事情了?” 老太监打量几人半天,才一脸担忧的说道:“贵人,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啊,你这是怎么……?” 曹宇婷话说到一半,突然猜到了什么,就笑靥如花的问道:“嘻嘻!老爷爷,你不会知道了我去张府,以为我去找麻烦的吧?” 一句话,显然戳中了老太监的心思,老脸一红就连忙解释:“没!没!咱家正要回宫呢,就是路过,路过而已。” 曹宇婷也懒得理会,就点头示意:“既然这样,我就回府了啊。” 说完,就催动马匹,绕过老太监一行人,向着郡王府而去。 老太监用疑惑目光看着曹宇婷几人,直至背影消失,这才长舒一口气:“只要不出乱子就好啊。” 曹张两家这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甚至一向八卦的东京百姓,都鲜有人提及此事。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老太监始终不见寿喜有太多动作,于是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火药各个环节的自查自纠上,尤其是生产以及运输保存,这些个流程中间,总共有数十道工序,涉及人数超百人,直把本就人手短缺的皇城司上下,忙的焦头烂额。 当然,他对寿喜那边也没有弃之不顾,甚至单独抽调了提点沈华专门负责此事。明令要求让对方将寿喜的一举一动详细记录下来,凡是与之接触过的官员,通通列入到名单当中,只待日后收网之时,对这些人一一审查。 这天早上,他刚从皇宫大内赶到皇城司上衙,就见沈华已经拿着一本册子在值房门外等候。 老太监一边用钥匙打开门锁,一边随口说道:“近几日,那人可有动作?” “有的!”沈华下意识看了眼左右。 老太监推开房门的同时,就挥手示意随行的小厮以及护卫在门外等候,只带着沈华一人走进房间。 等房门重新关闭,沈华就翻开册子低声汇报:“昨天下午申时一刻,寿喜带着随从阿五去了东市,与国丈府的采买主事有过短暂交流。还有……。” “停!” 老太监立即打断了对方的话茬:“国丈府?你说的哪个?” “就是后宫张贵妃的父亲,张国丈。”沈华连忙解释。 老太监思忖片刻就开口说道:“你接着说。” 沈华点了下头就继续说道:“晚间戌时两刻,寿喜从国丈府后门入府,在里面停留了半个多时辰,期间做了什么还未知。属下打算联络国丈府的探子……。” “停停停!” 老太监再次打断对方:“他是翻墙进去的,还是有人给其开门?” 沈华被问的一怔,这才开口解释:“敲了几下门,就有人为其开门,并把他接了进去。” “啪!” 老太监听完大怒,拍了一下桌子,立即吩咐:“你现在就去联络咱们在国丈府的探子,咱家要知道寿喜在里面做了什么!” “是!”沈华不敢怠慢,应声称是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老太监又叫来一名统领:“你去找一下咱们在枢密院的探子,让他去看一下张国丈今天上衙没有,要是上衙的话,务必把他盯紧了,咱家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加派人手,随时来报。” “是!”统领抱拳领令。 待来人走远,老太监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口中还不停喃喃自语:“国丈爷,你可千万别犯错啊。不然的话,这天下间没人保得了你。” 时至近午,沈华就带着消息赶了回来。 “司使,探子说,寿喜先是见了大管家张富。俩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就被其领到了后院书房去见国丈。” 老太监听到这里,直感觉呼吸困难,连忙深吸几口气,就颤声问道:“然……,然后呢?” 沈华见对方面色有异,不敢耽搁,连忙如实回答:“探子说,他本打算去后窗偷听的。可不等他靠近,张富就从书房里出来,还调了府里一批护卫,将书房把守的密不透风。以至于……。” 听到这里,老太监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以至于对方接下来说了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正在此时,那名统领也把枢密院的消息送了回来。 “司使,国丈早上上衙后,就召集手下三名副承旨议事,而后还去了文库那边,说是要看一下账册。” 直到这时,老太监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给我把他盯紧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的都有谁,我要知道所有!” 那人抱拳领令,只是刚离开一会儿功夫,就返回了房间。 “司使,国丈似乎对一本账册很是关注,正在令小吏抄写下来,说是要……。”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太监嘶哑的声音已经响起:“是哪本账册?” 统领抬头迎向对方充满杀意的眼神:“说是城外一处庄子的。说是上面记录的不尽不实,且消耗甚巨。他打算……。” 啪嗒~~~ 老太监手中的毛笔落地,怔怔的看着站在下首的统领:“你是说一个统辖京城禁军演习补给的教阅房承旨,对城外一处庄子的物资调配感兴趣?” 统领并不知道那处庄子对于这位上官意味着什么,见其这种反应,只是稍作迟疑就点了点头。 “嘿!” 老太监痛苦的闭上眼睛,良久才双手撑着桌案缓缓起身:“备马,咱家要进宫面圣。” 第976章 猎捕行动(十三) 皇宫大内 “司使!” “见过司使!” “给司使见礼了!” 身为皇城司使的老太监,对于那些身份低微的太监宫女来说,简直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凡是路上遇到之人,无一不露出谄媚笑容。 这事情放在平日,老太监通常会回以浅浅的微笑,有些看着天资不错的,甚至会停下脚步勉励对方几句。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其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厌恶。 “滚!” 老太监厉喝一声,待那些人被吓得四散而逃,这才长舒一口气,向着上书房赶去。 一会儿功夫,他来到房间外,并没有急于去见官家,而是先让小太监把陈忠诚请了出来。 “主子今天的心情如何?” 陈忠诚听老太监问起这个,不禁上下打量对方。这位从来都是直闯进殿的,啥时候变得这么有礼数了? 他带着心中疑惑,就点了点头:“还算好吧!今个刚下的旨意,答应了狄青回京献俘的请求,还让礼部准备庆典呢。这事皇城司应该知道了吧?” 老太监整整一上午心里都乱糟糟的,哪有心情顾忌朝堂上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劳烦通报一下,就说皇城司使阿大求见!” 陈忠诚见其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就有了些猜测。稍作迟疑便点了下头:“那你等一下。” 说着,就手摇拂尘转身走进房间。 片刻,当老太监被召进殿里,就看见官家赵祯正坐在小几旁,享用美味的羊汤。 赵祯一脸喜意的看着对方:“是为了献俘的事情吧?这一路有千里之遥,虽说有兵卒看管,可皇城司也不能放松警惕。那些俘虏里面不乏有骄兵悍将,随便逃了一个,对于当地百姓都是莫大的灾难。” 说着,又舀了一勺羊汤,放在嘴里细细品味。 这一幕看在老太监眼里,有万分的不忍。踌躇良久才满是愧疚的说道:“主子,老奴有机密要事禀报,还请屏退左右。” “哦?” 赵祯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有异,思忖片刻就放下汤匙,给陈忠诚使了个眼色。 等房间里只剩主仆二人,赵祯长叹一声:“哎!你是见不得朕有片刻欢愉啊!说吧,又是哪儿出事了?” 老太监这才把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轻声说道:“主子,老奴以为,此事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即抓捕张尧佐以及寿喜等人。否则,一旦被其泄露出去什么,将给国朝给主子您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一番话说完,他就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只等官家做出决断。 赵祯听完对方的讲述,坐在那里呆愣半晌。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太监:“你是说张贵妃的父亲,朕刚提拔不久的教阅房承旨张尧佐,与辽国秘谍有私下来往?” “是!”老太监甚至不敢抬头与其对视,只是趴在地上低声应是。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 此时的赵祯呼吸急促,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犹如梦境一般。 半晌功夫,他才转醒过来,试探着轻声问道:“消息确认了吗?” 老太监闻言,在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叹息,艰难说道:“主子,教阅房统辖全京城的禁军演习以及物资补给,老奴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缘由,使其只对那处庄子感兴趣。” 随着话音落下,偌大的上书房陷入一片寂静。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祯才微眯双目直直盯着对方:“他是如何知道那处庄子的存在的?这件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这……。” 老太监自然回答不上来,稍作思忖就轻声回答:“那处地方之前有大批人员在里面接受训练,其需要的物资补给也是巨量。老奴以为,定是枢密院有心之人在查之了消息后,有意透露给张尧佐的。究其原因,或许是为了从中牟利,或许是排除异己,或许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最终引起了张尧佐的注意!” 赵祯脸色变了又变,可依旧不死心的说道:“朕记得那处庄子在大军出发后,已经没什么人了吧?你还曾经向朕禀报过,说是只留下少量人手在其中把守,那寿喜又怎么会知道的?” 这一问题,根本就难不倒老太监。当即苦笑摇头:“主子,这对于做了几十年秘谍的寿喜来说,并非是一件难事。寿喜未必知道那处庄子的存在,可根据战事发起的时间倒推就行了。这也是他去联系张尧佐的原因所在,我大宋发起攻击是在七月,只需让张尧佐倒查过去半年的支出账目,就能从中找到比平日多出来的款项及配属物资。再进行逐一分析,其中的配属兵力是多少,甚至……,甚至火药配方都无所遁形。” 在老太监进宫面圣之时,小郡主曹宇婷正陪着堂妹高滔滔在花园里散步。 “你才多大的人啊,就满脑子想着嫁人。大好光阴都荒废了,知道不?” 高滔滔一脸委屈的看着对方:“姐姐,皇后姨妈说咱们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况且,官家还挺好……。” 曹宇婷很是潇洒的挥了下手,同时打断对方:“官家有啥好的,你知道后宫有多少怨妇吗?甚至可能从被送进宫里,一辈子见不到官家一面。你琢磨琢磨,那滋味好受吗?” 见高滔滔还要说些什么,她又继续说道:“既然官家给你送出来了,就断了那个念想吧。回头姐姐给你介绍一个,保证是年轻俊彦,保证未来发展不比官家差。” 这对小姐妹正在说话间,丫鬟燕子从远处跑了过来。 “大小姐,老供奉郑老五求见。” 曹宇婷一挑眉,连忙把高滔滔托付给了燕子,就小跑着去了外面。 “郑五叔,有新消息了?” 郑老五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就压低声音:“今天早上,皇城司提点沈华亲自带着人去了张府附近,与一个府里的家丁……。” 曹宇婷仔细听完对方送来的消息,连忙追问:“老太监进宫的时候,脸色如何?” “据报上来的消息,说是阴沉的可怕,跟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郑老五一脸笑意的说道。 一番话逗的曹宇婷“咯咯”直笑:“还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了!”郑老五摇了摇头。 曹宇婷思忖片刻就轻声吩咐:“继续盯着,尤其是张尧佐那边,务必……。” 说话间,一名老供奉跑了过来。 “小主,皇城司在司使回去后,突然涌出大批人手!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要去干啥!” 曹宇婷与郑老五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第977章 猎捕行动(十四) 连升客栈 寿喜一边埋首案牍整理着近几日联络的官员,一边向阿五吩咐:“你帮老夫记一下,明天下午户部陈主事的管家,应该会去畅音阁听戏,咱们中午就要赶过去。” “是!”阿五应了一声,就在小册子上添了几笔。 二人说话间,门外走廊有吵嚷声响起。 “你没钱住什么店?没钱还点那么多吃食?” “爷爷不是说了吗?爷爷的钱袋在街上被人偷了!过几天就……。” “你别过几天了,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 “你特么怎么说话呢?让谁滚呢?” “我就这么说话!咋地?穷鬼一个,还在这耍横,看我不……。哎呦!你敢打人!” “爷爷打的就是你!” 紧接着,就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架声。 寿喜厌恶的给阿五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看看,别打扰了自己的正事。 阿五几步就来到门后,刚撤去门栓,将房门拉开一条缝。 嘭~~~ 一股巨大力道就撞开房门,直把他撞的倒飞了出去。 紧接着,十余名彪形大汉鱼贯冲了进来。 寿喜见突变发生,也顾不得桌上的那些纸张,当即弹身而起,一个箭步就来到窗口,在数名壮汉赶到之前,已经撞开窗户从二楼飞身跃下。 他刚一落地,只觉脚下一软,同时一张渔网从四面周遭被人拉了起来,直接将其裹在网中。 寿喜心中大骇,慌忙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枚毒丸。 可不等他放进嘴里,一名皇城司秘谍已经提着胳膊粗的棍子抢步上前,瞧准其脑后位置就抡了上去。 嘭~~~ 寿喜只感觉天旋地转,支撑了片刻功夫就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秘谍见一击得手再不迟疑,合身向对方扑了上去,第一时间抢下手里的毒丸,并开始对其搜身。 此时,房间里的打斗也已经结束,阿五被人五花大绑着押了下去。 带队的统领等二人被抓获,才小跑着去了店门外,直到一辆停靠着的马车旁才收住脚步,隔着窗户轻声说道:“司使!人拿到了!” “把人押回去!”老太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统领躬身领令。 相比于抓捕寿喜时的大费周章,枢密院发生的一幕,就要简单的多。 枢密使夏竦在接到密旨后,虽然心中震惊,可也知道皇命不可违的道理,当即就遣人把张尧佐叫到了值房。 等张尧佐刚走进房间,早已等待在侧的秘谍就将其控制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本官是当朝国丈,本官……。唔唔唔~~~” 他刚要叫骂上两句,就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 这时,主持抓捕的提点沈华才向夏竦施了一礼:“有劳使君了!” 夏竦见尘埃落定,才强忍着心中的惊诧,轻声询问:“不知张国……,嗯,张尧佐究竟犯了何罪?” 沈华只是轻笑一声:“使君还是去问官家吧,我等不过是奉令办事。” 说完,就大手一挥将张尧佐带了出去。 枢密院发生的这一幕,也在京城各个衙门同时上演。凡是近期与寿喜有过往来,哪怕只是短暂接触的官员,都被皇城司以各种理由逮捕入狱。仅是当天下午,被抓走逮捕的就多达二十余人。 一时间,京城官场被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众人纷纷托人打探消息,以期盼在这场浩劫中能保存己身。当然也有投机好事之徒,在见到许多职位面临空缺,心中窃喜不已,想着通过请托送礼,能否再进一步。 正在这时,又一个新的消息传了出来,说是诸位相公大佬,被官家召进了宫中。期间谈及了什么,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只是知道,那些人在回到衙门后,纷纷安抚属下,让其用心办事。可对于国丈等人所犯罪行,却是讳莫如深,不愿提及半句。 相比于外面的议论纷纷,处于风暴中心的皇城司,却是另一番景象。 秘谍们对于那些被抓回来的官员,不审不问,甚至不理不睬。只是,任凭其大声叫嚷着如何冤枉。 这直接导致,行走在牢房走廊的曹宇婷很不适应,恨不得找块破布堵住这些人的嘴。 “老爷爷,你找我来干嘛?我可是很忙的,正跟着绣娘学女红呢。” 老太监闻言,不禁白了一眼。 你是拿针线绣花的人嘛? 他在心里腹诽一句,就轻声说道:“寿喜年岁太大了,那些个行刑的又粗手粗脚的。万一给其弄死,咱家也不好交差不是?所以,咱家就想请您……。呵呵!” 曹宇婷简直是无语了:“您老人家还真看的起我。” 老太监罕见的显出谄笑:“咱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贵人之时,您使的那套手段可谓是出神入化。只用了两三个回合,就让一个壮汉屈服,关键还不会伤及性命。” 曹宇婷对于老太监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这分明就是想推卸责任。万一寿喜熬刑不过,死在了这里,张义非得找人拼命不可。她可不想当这个大冤种,背锅侠。 念及至此,她心中一动,就缓缓说道:“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先去看看人吧。” 老太监只以为对方答应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就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贵人,人就在行刑室呢。” 稍等,等曹宇婷来到行刑室,就看见头发凌乱,赤裸着上半身的寿喜,被绑在行刑架上。而房间里,还有几名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 “见过司使!” 几名大汉在施礼过后,就看向一旁的曹宇婷,不知对方该如何称呼。 老太监也没有引荐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让几人退到一旁。 此时的寿喜也已经苏醒过来,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曹宇婷。 他是万万没想到,被自己轻视的一个女娃娃,会出现在这里。 曹宇婷迎着对方的眼神,轻笑一声:“寿喜公公,咱们又见面了。” “你……。哼!”寿喜刚要说些什么,就连忙收住话头。 曹宇婷又继续说道:“很奇怪吧?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其实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来东京城的目的。不仅知道你来的目的,我还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放任你到今日。” 寿喜见对方说的自信,也懒得作伪。眯起双眼看着曹宇婷:“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老夫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在死之前,老夫想要句实话,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的?你们在我大辽埋的暗桩是谁?” 第978章 曹宇婷的小心思 曹宇婷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不愧是寿喜公公,这么快就猜到了。不错!辽国确实有我们的秘谍,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咳咳咳!”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曹宇婷回头望去,就见老太监正向几名行刑的大汉挥手,示意各自退下。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不过还是等那些人走出房间,才又看向寿喜:“你对于则成这个人不陌生吧?” “啊!”寿喜闻言,不由得失声惊叫。 他在呆愣半晌后,就拼命摇头,同时嘴上大声喊叫:“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这个骗子!这怎么可能!你在骗老夫!” 此时,老太监的声音突然响起:“哼!跟你实话说了吧……。” 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曹宇婷已经出言打断:“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我们的消息就来自于则成的身边人,至于到底是谁。嘿嘿!你自己去猜喽!” 寿喜在听说不是于则成后,心里才长舒一口气,可随即又陷入沉思,那个人究竟是谁?会不会危及则成的安全?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曹宇婷突然出手,一记掌刀劈在寿喜的脖颈上。 寿喜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贵人!你这是……?” 老太监实在不理解,对方此番做法的目的是什么。 曹宇婷向门外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其出去再说。 等二人顺着地牢台阶回到地面,曹宇婷就主动解释:“寿喜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秘密,你如果想知道什么,与其跟他耽误功夫,倒不如给那人修书一封,来的更加简单。” “可是贵人……。” 老太监刚要出声反驳,就又被曹宇婷打断:“我这么做,其实还有深意。” 曹宇婷说着,就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而后才低声说道:“我想借着寿喜这事,净化一下皇城司。” “净化?皇城司?啥意思?”老太监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对方。 曹宇婷白了老太监一眼:“寿喜可是统管着辽国所有秘谍,你就那么确定皇城司里没有他的人?” 老太监听到此处,终于反应过来:“贵人,你想……,用寿喜钓鱼?” “对喽!寿喜对于你我实际上已经没有太大价值,与其一刀杀了,倒不如让他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万一,他在皇城司藏了暗线,愿意冒着危险,前来救他呢?” 曹宇婷说到这里,就向其挑了挑眉:“反正怎么算,咱们都不吃亏啊。” 老太监权衡良久,最终便点头说道:“贵人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那就暂且让这个狗贼多活几日。” 话刚出口,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仔细打量面前的曹宇婷:“贵人,你不会用的是缓兵之计吧?让咱家留寿喜一条命,等来日再与那小子商量对策。” 曹宇婷在心里暗骂对方狡猾,同时眼神有些飘忽的说道:“怎么可能!本宫可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要不是为了你们皇城司着想,我根本就不会管这种闲事。” “不是就最好!”老太监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 此时,曹宇婷的状态已经调整过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寿喜不能再住地牢了。咱们需要给他换个地方,最好是宅院什么的,弄成软禁的样子,周遭多布置一些暗哨。同时,为了防止他自杀,房间里也要特殊布置,什么桌椅床铺啊,就连墙上都要贴一层毡子,以免他一头撞死。” 正在曹宇婷极力劝说之时,从外面跑来一名信使,将一封书信递到老太监手里。 “司使!真定府送来的消息。” 老太监伸手接过,待拆开书信看清内容,就向曹宇婷说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人要跟随使团来京了!” 时间倒退回十几天前,当曹宇婷正在算计张尧佐之时,身在辽国大同府的萧思礼突然见到从前线赶回来的大哥萧思忠。 “大哥,您怎么回来了?皇上和大军呢?那边谈完了?”萧思礼对于大哥的突然到访,心里很是迷惑。 萧思忠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也只是摆了摆手:“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跟你有话说。” 萧思礼一听,连忙把对方请进书房。并叫来于则成,让其在房间周围安排一队护卫警戒。 张义刚安排好人手,萧思礼就推开房门,把他叫了进去。 萧思忠直接问道:“则成,我听四老爷说,你随使团出使过一次宋国?” 张义下意识看向萧思礼,见对方点头示意,就轻声答道:“回大老爷的话,小子在前年正月的时候,随使团去过一次宋国京城。” 萧思忠闻言便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就继续说道:“皇上刚颁下旨意,任命大老爷我当正使,率团出使宋国,与对方进行谈判。你可愿意一同前往?” “这个……。”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名义上只是一个教谕,私下里还要帮萧思礼处理隐刺的事务,哪有功夫跟着你乱跑啊。 萧思忠见对方这个反应,就看向一旁的四弟。 萧思礼立即会意,轻声说道:“则成,以往使团出行,不仅有随行官兵以作护卫,还会派出专人组建一支队伍,其用意就是防备敌国探子对使团人员的渗透以及窃听,甚至有可能的暗杀。以往这些都是寿喜负责的,你既然接替了他的差事,这些事情也就由你亲自安排。 说到这里,他提高嗓音:“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次是大老爷亲自率团出使,老爷我就想着,你是不是亲自带人跑一趟。一来,你心思机敏,做事稳妥。二来嘛,对那边的环境熟悉,不至于做起事来两眼一抹黑。” 张义这才明白对方意思,未经思忖就点头应声:“小子全凭老爷吩咐!” 萧思礼见其答应的痛快,脸上也露出笑意,转头对萧思忠说道:“大哥,这下你放心了吧?这小子不仅脑子灵活,还是寿喜的高徒。你此次出使,至少在安全上,可以高枕无忧。” 接下来,萧思忠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就跟随着府里的管家去了客房休息。 萧思礼只等大哥的身影消失,才把于则成叫到身边:“则成,这次你去宋国那边,要是有机会见到寿喜,就帮老爷我带句话。就说安危要紧,不必强求。” “是!”张义抱拳行礼。 第979章 萧成江 时隔数日,当萧思忠在边关见到来迎接的礼部官员,这支由五百人组成的辽国使团就踏上了漫长的旅程。 “大老爷,西夏那边谈判的怎么样了?” 内饰豪华的车厢里,张义将一杯沏好的茶水放到萧思忠面前。 “还能怎么样,此战又没打胜,双方不过是自说自话。” 萧思忠说着,就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张义故作关心的蹙起眉头:“不会无疾而终吧?咱大辽怎么说都花费了不少钱粮,还死伤了数万将士呢,至少要让西夏付出些代价。” “哎!要是西夏人如你一般想法,可就好喽!” 萧思忠显然不愿意提及西夏的事情,随口应付一句就把目光移向窗外。 张义见此,也不灰心,立即转换话题:“大老爷,小子一直没敢细问。这次出使宋国的目的是啥?除了防备他们的秘谍以外,还有小子能效劳的地方吗?” 萧思忠听对方问起这个,才撂下窗帘,慵懒的斜倚在车厢挡板上。 “说到此次出使的目的,归根到底还是和西夏的战事有关。这次征讨,咱们大辽并未讨得便宜,甚至还折损了不少。皇上怕宋国得到消息后,会借机犯边,这才让大老爷我率领使团前来结好对方。至于你这边的事情,我对秘谍那套不太熟悉,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 说着,萧思忠就坐直身体,压低声音说道:“那些窃听暗杀之类的事情,我是不操心的,量皇城司的那些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毕竟,使团的人若是死在宋国京城,最没脸的反而是他们宋国君臣。可渗透策反这种事就难说了,你务必把此次随行的官员监管起来。发现谁与宋国人有私下接触,立即报到我这里。” 张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好大老爷交办的差事。 二人说话间,一阵由远至近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待那个声音来到马车附近,就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向车夫吩咐:“马车停下,老夫要上车休息。” 坐在车厢里的张义,能明显看出萧思忠脸上的不悦,可即使这样,对方还是用手拍了三下车厢护板,示意车夫将马车停下。 稍后,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名年约五十余岁顶盔掼甲的将军钻进了马车。 张义慌忙向这位叫萧成江的将军行礼:“小子拜见九公!” 萧成江只是轻蔑的瞥了于则成一眼,就出言训斥:“小兔崽子一点规矩没有!这车是你能坐的吗?还不快滚出去!” 张义并没有着急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向坐在内侧的萧思忠。 萧思忠无奈的点了点头,就轻声吩咐:“则成啊,你到外面练练骑术也好。” “是!小子尊令!”张义这才插手施礼,倒退着下了马车。随行的魏家兄弟见此,连忙牵过一匹马供他骑乘。 待马车重新启动,萧思忠才看向萧成江:“九叔!你怎么说都是使团的护卫副统领,哪有弃马坐车的道理。要是被传扬出去,岂不是惹人耻笑?” “耻笑?你是使团的正使,我看谁敢有半句废话!再说了,我骑马骑累了,还不能在车上歇歇了?” 萧成江回怼了对方一句,就抱着一支果盘斜倚在车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起了果子。 萧思忠也知道对方脾气,懒得与其计较,从一旁的书箱里拿出一本书就翻阅起来。 他想图个清静,可萧成江却不这么想,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就开口说道:“思忠!” 萧思忠眼中的厌烦之色一闪而过,好在此时的他正低头看书,对方并未察觉。 “九叔,怎么了?”说着,他就抬起头看向对方。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九叔这个副都指挥使的副字,啥时候才能摘掉?”萧成江慵懒的说道。 萧思忠听闻是这件事,又把目光移到了书册上,同时轻声说道:“都指挥使需要战功,这是朝廷定的死规矩,却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切~~~” 萧成江轻蔑一笑:“拉倒吧!我还就不信了,你一个堂堂的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给枢密院打声招呼,他们还敢违逆了你的意思?” 萧思忠本来懒得搭话,可听对方说的过分,就不得不板起脸来:“九叔!以后一人之下的那些话最好少说,当着外人的面,更是提都不要提!你以为朝堂就一团和气?跟你说吧,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呢。他们巴不得我出些差错,能取而代之!” 说完,就再不理会对方,把全部精力放在书本上。 萧成江讨了一个没趣,也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傍晚时分,使团终于来到驿站,在各自安顿后,萧思忠就把于则成叫到了房间。 “则成,九叔就是个浑人,他说的话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若事情放在以前,萧思忠只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不值钱的奴才,有啥可安抚劝慰的。对方的性命,都攥在自己手里。可如今的于则成,对于四弟,甚至是萧家意味着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由此,才把其叫到房间,用言语宽慰对方。 “大老爷,您这说的哪里话。小子本来就是僭越了,还多亏了九公提醒呢。” 张义早在心里把萧成江这个萧家有名的废物,骂了一百遍。可脸上丝毫不显,依然是笑嘻嘻的样子。 萧思忠打量半天,看对方不似作为,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有些胸襟肚量,寿喜果然没看错你。” 此时,驿站楼下传来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萧成江的沙哑嗓音也从中响起。 “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老夫今日不当场打杀了你!”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声惨叫哀嚎接连响起。 张义慌忙起身,打算查看情况。 这时,萧思忠已经轻声吩咐:“我身份特殊,就不下去了。” “是!”张义抱拳应声,随即冲出房间,去楼下查看情况。 等他来到楼下大堂,就见遍地的杯盘狼藉,萧成江正用马鞭抽打一名驿站的驿卒。 张义没有贸然去劝说对方,而是把魏峰叫到一边了解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正赶上用饭吗?萧将军就想让驿卒拿些酒水上来,可对方说驿站不提供那些。这不,将军就怒了!” 张义听说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禁头疼不已。实在搞不明白,萧思忠为啥在使团里安插这么一个蠢货,不是自找丢人现眼吗? 第980章 印证结果 驿站发生的一幕,相较于漫长的进京之旅,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事后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状况发生,可众人还是在第八天中午赶到了大宋京城。 大宋朝廷为表示对使团的重视,特意派了鸿胪寺卿孟君亲自陪同萧思忠一行人。当然,随行护卫的数百辽军是没有资格进城的。只能按照惯例,保留五十甲士护在使团身侧,其余众人则被带到城外的军营休息。 “贵使!对于房间的陈设装饰,可还满意?” 等一行人来到下榻的驻地,孟君就将萧思忠请到房间门外。 萧思忠见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宽敞明亮,且家具陈设明显都是新置办的,实在挑不出什么,就点头说道:“有劳大相了。” “贵使说的哪里话,让诸位住的舒适,也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孟君客气了一句,就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几人走进房间,萧思忠轻声询问:“不知本官何时能觐见贵国的官家?” 孟君对此,显然早有准备:“此事官家正在与几位相公商议,待有了结果,本官会主动告知贵使。”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不过,从明天开始,朝廷会举办一场为期五天的庆典。” 孟君说着,已经从袖筒里抽出一张请柬,向萧思忠递了过去:“还望贵使能莅临观礼。” 当萧思忠展开请柬,看清里面的内容时,就发现所谓的庆典,是一场献俘仪式。 “大相,这是有意羞辱我大辽吗?”他几乎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征西一战,大辽不仅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还弄得一个损兵折将的下场。反而是宋国凭借神器的威力,连夺数座城池。至于其中的兵源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此时此刻,宋国邀请使团去参加献俘仪式,不是当面羞辱又是什么? 孟君的脸上依然保持笑容:“贵使说的哪里话来,此次庆典是官家与几位相公早就定下的,只不过凑巧被贵使给遇上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萧思忠的心里升起了些许无力感。 他不得不强压下胸中火气:“那好吧!本官明天就去现场看看!” “既然贵使答应了,明天一早本官再来打扰。告辞!” 孟君行礼过后,就带领几名小厮离开了房间。 萧思忠等对方走远,才当着使团众人的面,宣布了几条纪律。其中就包括所有人不得随便外出,如有特殊情况,必须外出者,也要得到他本人的同意。 当然,这一条能约束住旁人,却管不了护卫副统领萧成江。集议刚刚散去,他就领着几名手下去了街上玩耍。以至于张义将情况报到萧思忠那里,直把对方气的咬牙切齿。 “这个混人!早知道,就不带他出来丢人现眼了!” 萧思忠骂了一句,就挥了下手,示意于则成离开。 傍晚时分,张义在忙完所有差事以后,就把魏家兄弟叫到房间。 等三人各自落座,他就把记录着镖局地址的纸条,递到魏峰手里。 “我不管你俩用什么办法避开皇城司的监视,在入夜之前务必去这个地址一趟,与店铺东家陈学武取得联络,让他明天晚上到大相国寺后面的树林见我。” 魏峰在默念了几遍地址后,就将纸条撕的粉碎,顺势投入煮茶的红泥火炉里。 张义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这才关上房门,仰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这次进京,他除了要确定寿喜是否被抓捕以外,还想在双方谈判之前,与曹宇婷和老太监见上一面,把辽国的底线条件透露给对方。同时,将一些对未来的谋划,跟两人做个交流。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天黑时分。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响起,也让张义从沉思中醒来。 “来了!” 当他打开房门,就见魏家兄弟已经站在门外。 “进来说话!” 稍后,张义一边点燃蜡烛,一边轻声问道:“如何?” “郎君,镖局那边没人啊。”魏峰蹙眉说道。 张义心中一动,可脸上却不动声色,同时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你们确定找对了地方?” “不是陈氏镖局吗?我们先去的前门,见店铺房门紧闭,就去了后门。敲了半天,还不见有人开门,就翻墙进去了。可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魏峰的话音刚刚落下,魏海就及时补充:“根据房间里的灰尘推算,那里至少有七八天没住过人了,还有里面的陈设也很凌乱。由此可见,主人家在离开之时非常仓促。” 张义听完对方描述,心中大定。 他派二人去镖局联络陈学武,并不是真要见对方一面,而是想要印证一件事,那就是寿喜是否被抓。现在看来,老太监应该得手了,陈学武正是得到了寿喜已经出事的消息后,才带着几名手下仓皇出逃。 只是,不知对方逃去了哪里。是回析津府了呢?还是依旧藏身京城。 他心里如是想,可脸上却是显出一抹愁容:“难道陈学武暴露了?真要是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郎君,要是有什么差事,不妨交给我俩。” “没什么差事,只是想找对方了解一下京城的消息。” 翌日清早,张义正在房间里洗漱,房门就被人敲响。 “贵客!请问需要沏茶的山泉水吗?”一个清脆嗓音从门外响起。 张义只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他伸手打开房门,就发现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城司秘谍郑书旗,正扮做小厮模样站在门外,其身后还停着一辆水车。 当年张义初到京城,吴宇为了考校他的功夫,就派的郑书旗与其切磋。 “桶在那里,你给加满吧!” 张义用手指向茶几旁摆放的小木桶。 郑书旗点了下头,就从车上取了一桶水走进房间。 稍后,张义来到茶几旁坐下,摆出一副看对方舀水的架势。 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说吧,房间里就我一个!” 尽管如此,郑书旗还是下意识看了眼敞开的大门,随后才低声说道:“上面说了,想跟您见一面,时间地点都有您定,每天早中晚我都会拉着水车在附近转悠。遇急事,可以到杂物房找我。”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门外,继续补充:“上面说,那人已经抓了,请您放心。” 一番话说完,他就站起身朗声说道:“贵客!水给您添好了!” “多谢!”张义深深的看了郑书旗一眼,就起身送对方出门。 第981章 小动作不能停 郑书旗前脚刚推着水车离开,魏峰就走进房间:“郎君,大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张义点了下头,就把水桶提起来,做出一副放回原位的架势,同时嘴上问道:“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魏峰抢上一步从对方手里接过水桶,又继续说道:“应该是观礼的事情吧?我也没细问。” 张义指挥着魏峰摆好水桶,就随口称赞一句:“还别说,宋国对咱们伺候的挺周到,每天早上还有专人给送水,可见其用心了。” 说完,就让魏峰稍等,而他则走进卧室更衣。 萧思忠找于则成并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询问是否一同去观礼。 张义推说要完成四老爷交办的差事,就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同时,安排魏家兄弟护送其到观礼现场。 上午时分,收拾利落的张义,就独自一人走出鸿胪寺。 他这边刚走出大门不久,就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张义不禁嘴角上翘,一路上穿街过巷,终于在半炷香后,甩掉了跟踪自己的人。他先去了陈氏镖局门外,见隔壁的杂货铺依旧在开门营业,就向着位于东市的一条小巷走去。 当初他第一次与陈学武见面之前,就是对方先在那里留下的暗记。 稍后,等他在小巷的第三户人家对面墙上,看见一个巴掌大的三角形时,不免心中一喜。当即就不动声色的离开小巷,向着位于西市的一座院落赶去。 一个时辰后。 嘭嘭嘭~~~,嘭嘭嘭~~~。 “谁!” 张义敲了几下门,小院里面终于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陈掌柜住这里吗?” 门后那人听出是于则成的声音,连忙撤去门栓将院门打开。 等木门打开,就见是镖局里的一个伙计,张义立即闪身进去。 “人呢?” “屋里呢!” 等张义走进房间,以陈学武为首的七八名秘谍立即迎了上来。 “郎君,你总算是来了!” 陈学武表现的非常热情,一边招呼着于则成就坐,一边吩咐手下去准备茶水。 张义看着几人忙碌,不禁发自内心的想笑。这些人早就在皇城司的监视当中,真要有心抓他们,想必一个都逃不了。 尽管心里清楚,可他脸上却是不显,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老陈,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让人去镖局联络你们,结果人去楼空。幸亏我还记得曾经的联络暗号,这才找到这里来。” “嗨!别提了!” 陈学武一拍大腿,满是懊恼的说道:“寿喜公公栽了,听说随同他来这边的,一个都没跑了。不仅如此,皇城司还抓了好多官员,那些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就故作惊诧的说道:“什么?寿喜公公被抓了?” 陈学武痛苦的点了下头:“就是前些日子的事,幸亏我们几个反应的快啊,不然……。” “你等等!” 张义再次打断对方:“寿喜公公因为什么被抓的?究竟是他行事不秘,暴露了身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这……,属下也不知道啊!”陈学武终于惭愧的低下了头。 张义抬起手就给了对方头顶一巴掌:“你呀你!老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寿喜公公对于老爷,对于萧家,甚至对于咱们大辽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你怎么就能眼看着他出事呢?” “我……,属下……。嗨!”陈学武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最后,还是旁边的一个汉子帮其解围:“郎君,此事说起来,确实怪不得陈统领。寿公公自来到京城后,就鲜与咱们联络。每次只是让一个叫阿五的当中间人,给陈统领指派差事。而寿公公他……。” 说到这里,汉子偷眼打量了一下于则成的脸色,见没有异样,才继续说道:“我们也是事后得知了一些消息,听说他老人家经常出入一些官员的府邸,甚至为结识国丈张尧佐,不惜花费十万贯当做礼金。这……,这做事也太招摇了些,难免不引起皇城司的注意。再加上他本就特殊的身份,出事只能说……,说是咎由……。” 汉子见于则成脸色不善,终究没敢把那个词说完整。 张义瞪了对方一眼,才看向陈学武:“老陈,他说的都是真的?” 陈学武一点儿没有犹豫的点了下头:“确实如此。” 张义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故作关心的说道:“那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不知道呢!我们之前也想逃回去,可是……,又害怕老爷那边……。哎!”陈学武愁的眉头紧锁。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表明了来意:“老陈啊,跟你交个实底。寿公公在进入宋国之前,就把所有事务移交给了我。” 说到这里,他迎着对方惊诧的目光,继续说道:“就是说,我接替了寿公公的位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懂得!懂得!” 陈学武脸上一喜,自己与寿公公也只是上官与下属的关系,可对这位就不同了,至少还有些交情。 张义缓缓说道:“寿公公在你们负责的地方出了事,按照规矩是不能轻饶了的。” 陈学武闻言,一张脸被吓得煞白,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转忧为喜。 “不过,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郎君,你说!哦不,您尽管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啊。” 张义非常满意对方的态度,点了点头:“你能这样说就最好了。之前我大辽攻伐西夏的事情,相信你是知道的。我也不瞒你,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还战陨了不少将士。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皇上只能暂且宣布休兵,双方坐下来和谈。这对于我大辽来说是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他直直的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在来之前,我去镖局看过,旁边西夏秘谍开的杂货铺可是一点没受影响。有鉴于此,我要你带领属下,把东京城以及周边的所有西夏秘谍铲除干净。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啊。” 陈学武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可是郎君,杂货铺那些明面上的秘谍好说,可暗地里的……,我这里人手不足啊。”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又不是让你现在动手,等风声过去的,我给你派些精干的过来,再想办法给你搞一份西夏秘谍的名单。” “郎君!你能搞到名单?” “那是当然!不怕告诉你,咱们在西夏的飞龙院也是有人手的。” 第982章 会面 大宋举办的这场献俘典礼,可以说是下足了心思,也在各国使团面前出足了风头。更是引得全城百姓争相围观,街头巷尾无一不在称赞官家的英明以及将士的悍勇。 这一切对于大宋朝廷而言,当然积极且正面的。可对于整个辽国使团,就不那么美妙了。尤其是身为正使的萧思忠,每日里被人家远接高迎的请去观礼,就如同上刑场一般难受。致使他每次回到鸿胪寺就向着使团随员大发脾气,并将房间里的杯盘碗碟摔得稀碎。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每当他发完一通脾气,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鸿胪寺的官员就会适时的带领几名小吏前来打扫,顺便换上一套全新的茶具碗碟。还总是在无意间提及,说这些都是南边送过来的新货,其特点不仅是薄如纸、明如镜,落地破碎的声音更是悦耳动听。 萧思忠每每听到这些暗讽自己的话,都会被气的半死。只是碍于身份所限,也只能强自忍着。 这一天,鸿胪寺的官员刚带人离开房间,于则成就来到门外求见。 萧思忠烦躁的挥了挥手:“见什么见,跟那小子说,老爷我没心情!” 只是,小厮刚走出几步,他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哎!让他进来吧!” 稍后,张义走进房间,就见萧思忠紧闭双目,正用手揉捏着额头。 他自然知道缘由,心中偷笑的同时,就朗声说道:“大老爷,小子想出去一趟。” “出去一趟?去干什么?”萧思忠面色不善的看着对方。 张义下意识看向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寿公公被捕以后,京城这边的秘谍如坐针毡,小子总是要安排一下,也免得出什么乱子。” 萧思忠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这是正事!那你早去早回,后天就是谈判的日子了,我打算叫上你们几个再商议商议谈判策略。” “是!小子争取尽快赶回来!” 张义抱拳施礼,倒退着走出房间。 一个时辰后,张义在确认了绝对安全后,才来到大宅后门。 小门刚被敲响,就应声而开,老供奉韩老四一脸笑意的出现在门后。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张义就闪身进了大宅。 “郎君,人已经到了,就在中厅呢。我带你过去!” 姜老八给韩老四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守在此处,就向张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劳了!”张义微笑点头,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就去了前面。 三人都不知道的是,远处一双恶毒眼神,正在盯着几人的一举一动。 稍后,张义刚一走进房间,早已等待在此的曹宇婷就站了起来,如同小鸟似的,向着对方怀里扑去。 “咳咳咳~~~” 正当此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张义循声望去,就见未来老丈人曹佾,正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自己。 他连忙收回想要拥抱曹宇婷的臂膀,装出一副老实模样:“小子,见过郡王。” 随即又给一旁的老太监施了一礼:“见过老爷爷。” 到底是老太监人老成精,适时缓解尴尬:“咱们的大功臣回来了,快坐!快坐!咱们坐下说话。” 此时,姜老八已经倒退着出了房间,并贴心的把房门关上。 “多谢!”张义道了声谢,就无比尴尬的坐在了老太监和曹佾中间。他的这一举动,惹得坐在对面的曹宇婷直翻白眼。 只是,张义刚想起个话头,就听守在门外的姜老八怒喝一声:“谁让你过来的!” 张义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房门。 耳边就听到一个沙哑嗓音响起:“我……,我……,我看……,有……,有客人来。就……,沏了茶,想着……。” 只是,不等那人说完,已经被姜老八打断:“这里没你的事了,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爷爷不客气!” “哦!我……,我……,现在……,就走!” 随着话音落下,就是一阵脚步声远远离去。 张义一脸疑惑的看向曹宇婷。 曹宇婷心中暗骂阿丑的同时,连忙解释:“是这边的一个花匠,平日里挺勤快的一个人。可能是把你当成客人了,想着送些茶水过来。回头我就叮嘱他,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在场几人的警惕。 接下来,曹佾就介绍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缘由:“张义啊!官家在听闻你要回来的消息后,就立即把本王召进宫里。并让本王给你带句话,说是你立的那些功劳,他都记着的。待日后功成身退之时,自会有一份奖赏。” 张义对于什么功劳奖赏,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做这些的本意也不在于此,不过还是说了一些感谢皇恩浩荡的话语。甚至还适时的向皇宫方向大礼参拜,以表示自己激动的心情。 曹佾随后又说了些勉励的话,这才算结束自己此行的使命。 张义在做完表面功夫,立即进入正题。把萧思忠出使的缘由,还有谈判想要达到的目的,以及底线全部说了出来。 在场几人都不是谈判的主导者,甚至郡王曹佾也只是参与者之一。在做了详细记录以后,老太监就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你之前的来信里说,寿喜把所有秘密都交给了你。都是关于那方面的,能否详细说说?” 张义对此也是早有准备:“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秘谍这边的,包括各国的秘谍名单,以及联络方式,各自的特长,总之方方面面林林总总。大宋这边的,我特意看过,绝大部分都是咱们之前掌握的。其二就是萧家的一些隐秘,这就比较庞杂了。对咱们有用的,主要是其掌握的一些官员把柄。” 老太监听的眼前一亮:“那这些你能否……。” 张义连忙打断对方:“这次出来的匆忙,等我回去吧。写成密信,让人给送回来。” “好!好啊!哈哈哈!”老太监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 张义立即叮嘱:“老爷爷,咱们可说好了,给你归给你。可一定要善加利用,切不可……。” “咱家醒的,咱家醒的!”老太监不等对方说完,就爽快答应。 张义见对方心情大好,立即出言询问:“寿喜的事情,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第983章 张义,你真恶心 “他啊……。” 老太监说着,就看向曹宇婷。谁知对方已经把头扭到了一边,根本就没有理会的意思。 见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咱家已经把寿喜软禁了起来。每天好吃好喝的,还派了不少人在一旁照顾。” 张义见对方眼神飘忽,就知道说的话不尽不实。于是,又看向坐在对面的曹宇婷。 只见对方在缓缓摇头,虽然动作极其轻微,可还是能看出基本意思。 张义当即叹了口气,转头对老太监说道:“老爷爷,小子能否去看看。” “这个恐怕……。” 老太监刚要出言拒绝,张义已经挥手打断:“小子就是远处看看!说实话,他老人家有此结果,小子也没有脸面与其接触。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知道他平安就好。” 老太监思忖片刻,就答应了下来:“如果只是看看,倒也无妨。咱家这就安排……。” 此时,曹宇婷已经站起身,同时打断对方:“那个地方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就由我亲自带张义过去吧。” 老太监没敢应声,只是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曹佾。 曹佾思忖片刻,就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本王让人去备车。” 曹宇婷闻言,与张义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悦。 稍后,当韩老四驱赶着马车走在街上的时候,坐在车厢里的曹宇婷脸色却不太好看。 “爹爹,你不在家处理公事,总跟着我们瞎跑什么。”曹宇婷坐在那里小声嘀咕。 曹佾正襟危坐,摆足了郡王的派头:“别不知好歹啊。老爹是怕你这颗嫩菜,被山猪给拱了。” 说着,还不忘用眼神警告坐在另一边的张义。 张义尴尬的笑了笑,忙把茶杯往对方面前推了推:“伯父,请喝茶。” “嗯!就放在那儿吧!” “哦!” 两小在那里偷偷对视一眼,又同时眨了眨眼。 可刚开始用眼神交流,就响起曹佾猛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曹宇婷感觉自己要疯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又尖叫了一声后,就斜倚在车厢挡板上生闷气。 曹佾斜瞥了闺女一眼,就看向张义:“小子,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吧?” 张义不敢大意,连忙挺直腰板:“回伯父的话,小子的父母是……,后来他们去世后……。” 张义就这样,把过往的事情,挑重要的向曹佾叙述了一遍。 曹佾听完,半晌没有说话。直过了良久,才长叹一声:“哎!活的不易啊。” “其实还好吧,小子这些年也习惯了。只要平时言行注意着点,倒也没有太大危险。”张义鲜有的表现出一丝腼腆,下意识用手挠着后脑勺。 曹佾却是不这么看,拿起茶壶亲自为对方斟了一杯茶水,而后又给自己的杯子蓄满水。 他举起茶杯说道:“小子,为了你过去所做的那些事情,本王敬你一杯。” 张义闻言,慌忙端起茶杯,本想着客气几句,就见对方已经一饮而尽。 他在有样学样的喝干了茶水后,就主动拿起茶壶,给曹佾的茶杯蓄满茶水。 此时,曹佾突然发问:“小子,未来怎么打算的?” “啊?”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就打算像现在这样,一直在辽国生活下去了?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曹佾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张义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脑海里斟酌着用词,就缓缓说道:“伯父,小子怎么可能一直在辽国生活下去呢,从来没那么想过。岂是小子心里有个小小的计划,这次回来也是打算和宇……,呃……,和郡主商议一下的。” 曹佾并没有责怪对方的口误,而是直接追问道:“把计划说出来给本王听听。” “哦!” 张义先偷看一眼女朋友,见对方根本不看自己这边,只能老实说道:“小子在庄子里培养了几个学生,郡王是知道的。我把他们都弄到了辽国那边,现在已经进了国子监,要是一切都顺利的话,明年就能参加殿试,届时授官的时候,小子打算动用点关系,把他们几个放在靠近边关的几个县,最好是县尉,管着衙役和守城官军。一旦我大宋决定用兵……。” 这时,曹佾接过话茬:“就可以里应外合,择机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伯父果然高明,小子只想着能提供防卫部署图,以便我大军攻城。”张义连忙送上一记马屁。 谁知,曹佾根本就不吃这套,甚至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少拍马屁!” “哦!”张义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试探说道:“郡王,您觉得小子的计划如何?” 曹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摇了摇头:“不怎么样,你这个见效慢。而且一旦大战起时,附近州府驻扎的军队会迅速赶来驰援,届时守备的权利很有可能被他们接管。要是那样的话,你的所有谋划不是成了一场空?” “这个……。”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一时犯起了愁,要是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还真是个麻烦。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见坐在车厢另一边的曹宇婷在向自己摆手,见自己看了过去,对方又向曹佾那边努了努嘴。 张义立即会意,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未来老丈人可是兵法大家啊,自己就算再聪明,能跟人家的祖传手艺比? 他连忙给老丈人换了一杯热茶,而后就一脸谄笑的看着对方:“伯父,小子不通军武,好些事情都是想当然的。要不,您指点指点小子?” 两个小的在那里打眉眼官司,曹佾只当没看见。见张义这小子还算上道,就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又轻咳一声:“咳!看你小子虚心求教的份上,本王就跟你念叨念叨。” 张义闻言,脸上的谄媚笑容又盛了几分,就差把舌头也吐出来了。 “伯父,您说!小子一定牢记在心!” 谁承想,没等曹佾说话呢,曹宇婷已经一脸嫌弃的表情:“咦!张义,你可真恶心!我都没眼看了!” 张义回了对方一记白眼:“别打岔!没看我请教老丈……,呃不……,请教伯父军武知识呢?” 第984章 天生一对 “想要把问题说清楚,你必须先要明白一个道理,军队是由什么人组成的。 曹佾难得好为人师一次,看着坐在一旁的张义,轻声说道:“一支合格的军队,通常会分几个兵种。其中有善骑射的马队,也有善武艺的刀矛手,还有弓弩手,盾兵等等。这些队伍里,就专门有一支负责守城的部队。小子,这么说,你理解吧?” 张义连忙点头应是。 曹佾又继续说道:“这支守城部队,通常会单独划分到城防守备衙门,由一名守备将军统领。主要管辖一州或者一府以及下辖各县的城防守备。其中的兵源都是从各军抽调的,比如弓弩手,刀矛手等等。”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所以,你只要拿捏住那个守备将军,别说是攻打一座县城了,就算是一座府城也可以唾手而得。” “哦!原来是这样!” 张义听完对方讲述,感觉瞬间打开了思路。同时也在心中懊悔,之前做了太多无用功。 他的这番心思,似乎被曹佾看穿了似得。就听对方轻笑一声:“小子,你之前做的那些,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处。只能说,还不够全面。” “伯父,小子没太听懂。” 这一次,张义真的把自己摆在了学生位置,向对方虚心求教。 曹佾手捋胡须:“小子,如果我军突然发起偷袭,只要行军迅速,不给守备衙门反应的时间。你那招还是很灵验的,也能减少将士的伤亡。可若是再想要深入敌境,攻打其他州县,就需要用老夫这招了。” “伯父!小子受教了!”张义在狭窄的车厢里,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对方施了一个全礼。 曹佾见此,也是笑的畅快:“哈哈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正在此时,王府的护卫统领隔着窗户说道:“郡王,到了!” 在曹佾吩咐对方停车之时,张义已经用黑纱遮面,不待马车停稳就已经先行走出车厢。 他走下马车,就见面前是一座高大府邸。两扇朱漆大门紧紧关闭着,七八名彪形大汉正分列左右,警惕注视着张义一行人。 不待曹宇婷吩咐,老太监指派的一名皇城司统领,已经走上台阶与其中一人交涉。 稍后,随着府门缓缓打开,那名统领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义点头示意,与曹宇婷一起跟随着对方就走进府邸。 “这里的环境倒是不错!”张义来到后院,看着绿树掩映,假山林立的环境,不禁夸赞了一句。 谁知,这一句话倒是惹来统领的一声轻笑:“贵人,这里原本是国……。呸!是贼人张尧佐的居所,环境陈设当然是一等一的。” 张义当然知道张曹两家的事,之前在大宅那边就听了老太监讲述,说张尧佐出事了,也没来得及细问。 此时,他就转过头去,看向身旁的女朋友。 曹宇婷俏皮的眨了眨眼,用嘴比划了一个口型:我做的!厉害吧! 说着,还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张义也不在意过程,露出笑容的同时,还伸出一根大拇指。 一行三人穿宅过院,终于在一座重兵把守的小院外面停下。 统领又是一番交涉,一名汉子才拧开了锁头,放几人入内。 等张义迈过门槛走进小院,就见不大的院子里至少站了七八名腰挎横刀的汉子。从几人高大的身形,和充满杀气的眼神分析,应当每人都是百战悍卒。 张义再看向不远处的房屋,就见门窗等位置,也是经过了特殊改造,都安装了手指粗细的铁栅栏。 此时,统领已经主动介绍:“为保万无一失,不仅是四周门窗,就连脚下和房顶也是装了铁网的。” 片刻功夫,三人就来到近前,张义这时才发现,紧闭的房门上面,不知被谁开了一个人头大的开口。 统领伸手拉开那处的挡板,先向里面观察了一下,这才后退几步,示意二人上前。 至此,张义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把遮面的黑纱又往上提了提,这才猫下腰向里面看去。 只见寿喜正毫无形象的仰躺在地,目光呆滞的看着房顶,嘴里在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对方早已没了之前的光彩,头发凌乱不说,身上的衣服也是布满了污垢。 张义见此,心中不免一疼。连忙收回目光,不忍再看下去。 曹宇婷见对方这样,就推开张义,好奇的向里观望。 稍后,几人离开小院往外面走去,张义借机询问:“他饮食如何?” 统领连忙回答:“还算好吧,反正一日两餐都供着,就是吃的不多。有时是半个蒸饼,有时小半碗汤饼的。” 张义沉默不语的点了点头。 待一行人回程的路上,张义刚张开嘴,打算说些什么。曹宇婷就抢先说道:“唉!别开口啊!保他一命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你要是想让我放人,可就过分了啊。” 张义兴致不高的摆了摆手:“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我就是想说,能不能给他找个说话的伴啊?这么关着,就算不疯,也得傻了。” “找伴?找谁啊?给他安排个仆妇?这不合适吧?”曹宇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张义知道对方是在有意逗自己开心,也没往心里去:“就不能找个老头吗?有共同语言的那种。陪他聊聊天,总行吧?” 曹宇婷回了对方一记白眼:“你可拉倒吧!他可是坐牢唉!你以为是度假啊!还安排个专人陪他聊天?亏你想的出来!” 张义老脸一红,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可随即一个孤独的身影就在脑海中浮现。 “我倒是想起一个,也是一辈子孤寡,岁数也与寿喜相当,俩人还有共同语言。要是放在一起,保不齐俩人都能长寿呢!” “谁啊?”曹宇婷脑子飞转,却始终想不出有这么个人。 张义意味深长的一笑:“前皇城司使,我的师公,喜福公公!” “你说的他啊?” 曹宇婷只是思忖片刻就说道:“喜福好像被派去守皇陵了吧?” 张义是越想心里越美:“你说怎么样吧?俩人较劲了大半辈子,临老临老,还有见面的一天。是不是想想就挺美的?” “拉倒吧!俩死敌,见面就算不打起来,也得吵翻天!” “这你就不懂了吧?俩老头斗斗嘴才好呢,彼此心里的怨气都能释放出来,这样才能长寿!” 第985章 不参与 当张义办妥了来大宋的主要事宜后,心情也是为之一松。往后几天,除了定期向萧思忠汇报工作外,大部分时间就是穿梭于东京城的大街小巷,以品味这座城市的繁华喧嚣。同时期盼着击败辽国后,自己也能过上普通百姓的日子。 相比于张义的愉悦心态,萧思忠以及所有参与谈判的官员,心情只能用郁闷来形容。由于大宋朝廷已经掌握了辽国使团的底线和谈判策略。所以在之后的谈判中,处处占领上风,让萧思忠一群人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萧思忠在结束了谈判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鸿胪寺。 “去!把于则成那小子叫来!” 萧思忠吩咐了一句,就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魏峰称了声是,就小跑着出了房间。 稍后,张义就被请了过来。 “大老爷,您找小子?” 张义早就了解了谈判的详情,知道对方心情不佳,所以表现的十分恭敬,以让自己不至于引火上身。 萧思忠揉捏着眉头,用烦躁的语气问道:“这些天你在忙什么?” 张义躬身施礼:“回大老爷的,小子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与这边秘谍的接触,主要是安排那些人搬家。毕竟寿喜公公知道的太多了,又无法确定他老人家是否会变节叛变,所以……。” 萧思忠听到一半就没了兴趣,当即打断:“这个差事,你还要忙多久?” “大老爷有差事吩咐?”张义试探问道。 萧思忠觉得头疼的毛病有些好转,随即起身饮了口茶水:“你回去准备准备,从明天开始也加入谈判吧!” “我?”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谁知,这一举动,反而惹来萧思忠的一记白眼:“实话跟你说了吧,谈判没有预想中的顺利。宋国这边口风咬的很紧,根本就没有多少转圜余地。你小子不是头脑灵活吗?这次老爷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看能不能想些办法出来。” “老爷,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小子明面上的官职,只是大同……。” 张义可不想掺和这种破事,况且还是必输的一战。只是,不等他辩驳几句,就被萧思忠出言打断:“你小子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说行,你就行!” 说完,又看向一旁束手而立的小厮王财:“则成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一会儿你给则成说说谈判的要点,还有这几天谈判的过程,再把其中的关壳和技巧说说。” 王财当即抱拳领令:“是!” 翌日一早,接受了紧急培训的张义,就跟随着萧思忠一行人来到了礼部,会见以枢密使夏竦为首的一众官员。 张义刚一落座,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从角落处响起:“辽国果然是没人了,两国谈判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带着个娃娃。” 他循声望去,就见是刚得胜归朝的吴宇,正用鄙夷目光看向自己。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用意,脸色变了又变,才向对方施了一礼:“没请教,这位是?” “不才!皇城司提点,吴宇!娃娃,你叫我吴叔叔也行啊!哈哈!”吴宇说着就朗声大笑。 张义仿佛没听出对方笑声中的讥讽味道,反而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皇城司?好像有些印象,听说里面都是些半男不女的阴阳人。” 说着,他就看向对方,一双眼睛在吴宇脸上反复打量:“吴……,吴姐是吧?你脸上的胡子是粘上去的吧?还别说,这么一打扮,倒真有些英姿飒爽的意思!” 于则成的话音刚落,辽国使团这边就哄堂大笑。 “你……!”吴宇被说的脸色通红,指着对面的臭小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枢密使夏竦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用威严声音说道:“好了!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商谈两国事宜,却不是斗嘴的。” 张义不等对方说下去,就出声打断:“要我说,两国根本就没有谈判的必要。我大辽佣兵百万,即使边境一带也五十万枕戈待旦的甲士,只需吾皇一声令下,随时可以马踏东京!” 夏竦是不知道张义真实身份的,只觉得对面这个小家伙说话有些可笑。刚才对方的那些话,若是放在过去,或许还有些作用。毕竟,辽国的铁骑确实厉害,大宋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可自从他知道了火药的存在,并在西北一带大显神威,谈判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他轻蔑的瞥了于则成一眼,随即看向萧思忠:“贵使!这个娃娃说的话,算数吗?” 萧思忠自然知道于则成的用心所在,对方这是打算先压宋国一头。 他当即也露出不善目光,迎着对方挑衅般的眼神:“是又如何?宋使不要以为你方懂得些奇淫巧技,就天下无敌了。夏州一战,你们也只是守城。真论到两军交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正在两人各不相让的时候,负责主持谈判的礼部侍郎轻咳一声:“夏使君,贵使,时辰也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谈判了吗?” 夏竦见有人递上梯子,连忙就坡下驴,恢复往日的严肃模样:“本官这边没有问题,不知辽使的意思?” 萧思忠也是轻咳一声:“那就开始吧。” 别看张义在之前胡搅蛮缠,甚至有些插科打诨,可真等正式的谈判开始,却是一言不发。这也惹得萧思忠不时的给对方递眼色,却始终得不到于则成的回应。 待时间来到午时,礼部侍郎就宣布暂且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 萧思忠借机起身,把于则成拉到僻静地方:“你小子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啊?” 张义心中早有定记,摆出一副苦脸:“大老爷,您若是让小子干点阴私的事情,甚至说把夏竦那个老贼杀了,小子都敢拍着胸脯保证,将事情做的游刃有余。可偏偏谈判这种事,不是小子的强项啊。你们说的那些,小子根本就听不懂。” 萧思忠听完对方诉苦,心里这个气啊。 “谈判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这有什么不懂的?再说了……。”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双手一摊:“大老爷,你们商量的都是国事,小子真怕哪句话说错了,被对方再给抓住把柄,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986章 物极必反 由于于则成在一天的谈判中,并没有达到萧思忠想要的效果,在回程之时,这位辽国正使只能斜倚在车厢护板上唉声叹气。 张义看见对方这副样子,心中窃喜不已。 真让你把事情办成了,那小爷不就白忙活了吗? 他乖巧的沏了一杯茶,放在对方面前:“大老爷,您也别太着急了,总归这趟行程还有几天时间,或许有转机也不一定。” 良久,萧思忠才摇着头长叹一声:“哎!难了啊!你没看那些宋人的嘴脸吗?一个个强势的要命,弄不好这次不仅达不到效果,可能还会签下辱及我大辽颜面的协议。” 张义忙出言安慰:“大老爷,即使那样,也是形势所迫,谁让宋人有那个东西呢?小子觉得跟您的关系不大。” “你说的轻巧!关系不大?跟你说吧,关系大了去了!” 萧思忠白了对方一眼,就一脸愁云的说道:“你别忘了,征西的事情,就是老爷我一手促成的。可结果呢?耗费了大笔钱粮不说,还折损了数万将士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倘若这次与宋国的谈判,再出了什么差错,谈不出一个好的结果。老爷我又该如何向皇帝交代?” “大老爷,事情或许没您想的那般严重呢?小子可是听说皇帝是位宽厚仁君呢,最多罚您些俸禄也就是了,也未必能把您如何。” 张义的话音刚落,就遭到萧思忠的一记白眼:“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就算皇上想要轻轻放过,也要看群臣答不答应。尤其那个姓韩的,你以为他不会借机发难?” “那……,那该如何是好啊?”张义忙摆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萧思忠却没有理会对方,而是重新斜倚在护板上闭目沉思。 自张义与对方结识以来,还很少看见萧思忠愁云惨淡的样子。心底的喜悦之情,又盛了几分。 老萧啊!你就认命了吧,辽国的这个亏算是吃定了! 不仅张义如是想,此时负责监督谈判事宜的吴宇,也是这么想的。 “司使,根据属下判断,这次谈判应该是妥了!” 吴宇在向老太监禀报了所见所闻后,就给此次谈判下了定语。 老太监欣慰的点了点头:“也该轮到咱们大宋赢一次了。” 说完,他就看了眼昏暗的天色,顺势起身:“今天辛苦你了,快回府休息吧。咱家也要进宫面圣,把这一喜讯禀报给官家得知。” “下官送您!”吴宇说着,就亲自把老太监送出皇城司。在目送着对方骑马离开后,这才向着自己家赶去。 晚间,华灯初上。 吴宇由于心情愉悦,吃饭的时候就多饮了几杯,被夫人早早的扶到卧室安歇。 不等他睡熟,就被一阵恼人的敲门声惊醒。同时,老管家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 “老爷,醒来!老爷,皇城司来人了!” 吴宇闻言,立即翻身坐起,披上一件袍子就来到门外。 他刚走出房间,就听老管家禀报:“老爷,皇城司有个自称叫小三子的,说有紧急事情求见!” “小三子?他人呢?” “老奴见夜深了,就没敢让对方进府,只留在门外等候。” 吴宇随口夸奖了对方一句,就向着府门方向赶去。 稍后,等他打开一侧的小门,就见小三子正一脸阴郁的站在门外,而其身后还跟着两名手下。 “小三子,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小三子就焦急的说道:“吴提点,大事不好了!一炷香前,辽国使团一个叫萧成江的将军,被人杀死在街上!” “什么?!”吴宇心中大惊,连忙追问:“在哪儿里?能确认人已经死了吗?凶手抓到没有?” “就在西市的萃香楼门前,属下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的透透了,至于凶手是谁,还没有查清。”小三子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告知对方。 吴宇听完,心中大恨! “嘿!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岔子!” 说完,就让小三子带路,一行几人向着凶案现场赶去。 等吴宇来到西市,就见翠香楼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连忙大喝一声,在表明了身份后,才得以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吴宇来到里面,就见开封府的二十余名衙役已经围成一圈,把凶案现场保护了起来。负责刑狱的推官郑杰,正被一名身着袍服的汉子大声训斥。另外,还有一名仵作在对尸体进行检验。 稍后,当吴宇靠近二人,那个汉子立即认出他的身份。怒不可遏的说道:“吴提点!你知道死的是谁吗?这么严重的命案,你们宋国朝廷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吴宇沉着脸也不去理会对方,而是向郑杰行了一礼,开口询问情况:“如何了?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仵作已经验尸完毕,向二人轻声禀报:“两位上官,小老儿查遍了死者周身上下,只在胸口位置发现了一处宽一寸,深四寸的伤痕,初步认定死者是被人用利器直刺心脏而死,凶器很可能是一把匕首!” 郑杰听了仵作讲述,就看向吴宇:“吴提点,本官也是刚赶过来不久。不过,已经让捕快去查找目击人和线索了。现在最难办的还是死者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您看……。” 吴宇对于使团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死者不仅是使团护卫副统领,还是正使萧思忠的九叔! 念及至此,他心中也犯起了难,不知该如何向使团解释。 正在他要问明那个汉子的身份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乱。 吴宇的心里一阵烦躁,刚想大声呵斥,就见一脸急切之色的萧思忠,已经带着张义以及数名护卫赶到。 当萧思忠看清死者长相,立即发出一声惊呼,不顾旁人劝慰,就扑在尸体身上。 “九叔!九叔!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九叔!!!” 说话间,萧思忠已经老泪纵横,身体颤抖着将尸体搂在怀里。 吴宇见对方这副样子,心中更是把那个凶手恨的牙根痒痒。 早特么不出事,晚特么不出事,偏偏谈判到紧要关头了,他特么出这个幺蛾子,这不是给咱们心里添堵吗? 他想到这里,连忙上前一步,用手拍了拍萧思忠的肩膀:“贵使,死者已矣,还请节哀,依吴某看……。” 不等吴宇再说上几句宽慰的话,萧思忠已经扬起手把他的那只手打开,同时目露凶光的说道:“吴提点!你们宋国必须给萧某一个解释!否则……。” 吴宇大惊失色,不等对方说出狠话,已经点头应声:“还请贵使放心,萧副统领的案子,吴某一定全力侦破,定会给出一个结果出来。” 第987章 怀疑对象 “你说什么!萧成江死了?” 翌日清早,老太监刚走进值房,吴宇就向其禀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老太监震惊半晌,才反应过来:“凶手呢?抓到没有?” 吴宇愁眉苦脸的说道:“开封府已经把案子接手了过去,属下刚派人去问了,案件还没有太多线索,甚至凶手是谁,又为何行凶也还没搞清楚。” “废物!” 老太监已经怒火中烧:“都是一群废物!明知道使团的安危对于咱们大宋意味着什么,他们为什么不……。”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挥手把旁人赶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他和吴宇,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想办法见一下那小子,问问这桩案子究竟是不是使团亲手安排的苦肉计。” 吴宇听对方提及张义,连忙解释:“昨晚那小子和萧思忠一起赶过去的,属下看了几眼那小子,他可都未做出回应,甚至连暗示都没有。想来……,他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没回应?没暗示?” 老太监反复念叨了几次,才充满疑惑的说道:“如果这案子不是使团自己安排的,又能是谁呢?” 说着,他就看向束手而立的吴宇:“你一会儿去一趟开封府,让他们务必重视起来,尽量在最短时间破案。”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护卫的声音。 “司使,枢密院夏枢密遣人传来消息,说是辽国使团以大宋无法保证人身安全为由,将谈判暂停了。具体何时恢复谈判,要视案情进展而定。” 啪~~ 一只茶杯落地,被摔的粉碎。 老太监用咆哮般的语气对吴宇大声吼道:“你现在就去开封府,亲自盯着他们办案!咱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街弑杀外国使者!” 与此同时,住在鸿胪寺的辽国使团也是群情汹涌。纷纷冲进萧思忠居住的院落,请求再给宋国朝廷施压,为死去的萧将军讨回公道。 作为正使兼苦主的萧思忠,也是一副悲切模样。尽管如此,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使团众人冷静,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事端出来。 此时,张义就站在对方身侧,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从本心来讲,他对萧思忠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萧成江的意外死亡,对于使团尤其是萧思忠而言,简直太有利了。不仅,有扭转不利局面的可能,甚至可以借机提出一些条件。只要不太过分,相信大宋朝廷还是会认真考虑的。 可是有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那就是死者的身份,萧成江毕竟是萧思忠的亲九叔,萧思忠就算再穷凶极恶也不至于杀害自己长辈,而为他自己牟利。 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萧思忠终于劝散了众人,这才得以回到房间休息。 张义抢在小厮王财之前,为其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茶几上:“大老爷,喝口茶吧。” “哎!” 萧思忠长叹一声,才勉强饮了一口,而后就疲惫的斜倚在软榻上。 “则成,你通知下去,从即日起,使团的所有人都不得随意走出鸿胪寺一步。倘若有违反者,本官决不轻饶。” “是!小子这就去传令!”张义抱拳行礼。 他刚要离开房间,就听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随即一名使团护卫在门外轻声禀报:“使君,有个叫郑杰的,在门外求见。他自称是开封府的推官,说是为了萧将军的案子来的。” 萧思忠闻言,眉头蹙起,烦躁的向于则成递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接待。 张义点了下头,就转身走出房间。 只是,他这边刚来到院门外,与郑杰及其随员互换了名姓,身后就有脚步声响起。 张义转头望去,就见是萧思忠身旁的小厮王财。 王财来到几人面前,就轻声说道:“使君让小人来伺候几位的茶水。” 对此,不要说郑杰了,就算张义都没有放在心上,觉得萧思忠重视案情进展,特意派了身边人在一旁旁听。 张义当即把几人请到了自己的房间。 待各自落座,郑杰就出言询问:“请问于统领,昨天使团结束了谈判,回到鸿胪寺以后,直到萧统领被杀的这段时间里,都有谁离开过鸿胪寺?” 张义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郑推官,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怀疑萧将军是被我们自己人杀的?” 郑杰显然早有准备,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质问,而有任何情绪变化。当即轻咳一声:“于统领误会了,本官也是想尽快查清案情,以还死者,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张义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根据本官所知,那段时间确实有些人离开了鸿胪寺。不过,也只是去街上购买生活用品。” 郑杰玩味一笑,这才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展开后递到对方手里。 “于统领,这是本官从门房那里拿到的,上面记录着昨晚出入鸿胪寺的名单。”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居然跟小爷耍心眼。 他伸手接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书写着至少二十多个名字。再仔细看过以后,就发现身旁站立的王财也赫然在列。 此时,就听郑杰继续说道:“还请于统领把这些人都请出来,本官想对他们的行踪一一核实。” 张义下意识瞥了王财一眼,就看向郑杰:“归根到底,你还是怀疑萧统领的案子,是我们的人所为喽?” “那倒不是,本官也只是在为案情排除疑点。” 郑杰在对方发火之前,就微笑说道:“所谓清者自清嘛!相信于统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倘若萧统领的死,真与使团无关的话,本官就算想要栽赃,也找不到由头啊。于统领,你说是不是?” 至此,张义才正视面前的郑杰,此人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用的是商量语气,可又让人无法辩驳。 自己究竟该不该答应呢? 他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恐怕要郑推官失望了!此事说的轻了,关乎到使团颜面。要是说的重了,就是对我大辽的一种挑衅。本官是断然不能答应的!” 郑杰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拒绝,也不着急,而是缓缓说道:“既然这样,本官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希望于统领能明白。倘若这案子真的破不了,责任只能归到贵方的不配合。与我大宋,却是没有任何关系!” 第988章 萧思忠的态度 张义听完对方说的一番话,才明白郑杰此行的来意。对方根本就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想要推卸责任,以把局势弄得更乱,从而达到无疾而终的目的。 他虽然心里很赞同对方的做法,可当着王财的面,却是拍案而起,用手指着郑杰说道:“纵使你花费诸般心思,想要推卸责任。可有一个事实是你们无法否定的,那就是我方一位久经战阵的将军,昨晚死在了你们宋国京城的街上。其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或者说干脆就是你方故意为之,我们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郑杰对于于则成的反应,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将双手一摊:“于统领,本官之前就说过了,是来破案的。可你方百般推拒,这让本官不得不怀疑你方的用心和目的啊。” 特么的!这哪里是官员,分明是个臭流氓。 张义心里暗骂了一句,就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王财:“事情太大,你去请示一下,请使君拿个主意。” “是!”王财倒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当即领令离开。 张义等对方走远,房间里再没了辽人,这才拿起茶壶为郑杰添满了茶水。同时嘴上说道:“郑推官,你们就没去问问当时的目击证人?比如凶手的样貌,穿着打扮等等。” 郑杰摇了摇头:“都问过了,只说凶手黑巾蒙面,而且身上的穿着打扮,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对方在得手以后,立即钻进了小巷。”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截止到目前,本官只能确认一点,凶手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至于行凶的目的嘛……,至少不是为了钱财。” “早有预谋?” 张义在嘴上念叨了一遍,就不再言语,而是坐在那里默默喝茶。 稍后,王财回到房间,在于则成耳边低语道:“使君让小人转告统领,任他们调查,无论怎样都全力配合。” 张义在听了萧思忠的态度后,心里又陷入了迷茫。难道说萧成江的死,真与使团无关?可是那样的话,凶手又是谁呢? 接下来,张义只能按照名单,把人一一叫过来,任凭郑杰在那里问话,他则坐在一旁旁听。 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名单上的最后一人,也就是始终伺候茶水的王财。 “王财是吧?你在旁边也看了半晌,相信你知道本官想问些什么。你就自己说吧。” 郑杰说罢,就示意随员开始记录,而后看向束手而立的王财。 王财轻咳一声:“咳,昨天傍晚,小人趁着老爷休息的功夫,就出了鸿胪寺去了西市,打算给媳妇买一块花布。可是去了几家,不是样式不好,就是价钱太贵,转悠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吧,也没找到合适的。害怕老爷发现我偷跑出来,就连忙赶了回来。” 郑杰听完对方讲述,就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和旁人一起出去的,还是独自一个人?” “是小人独自出去的。” “除了几个布庄以外,还去过其他地方吗?” “没了!” 王财回答的简洁明了。 郑杰思忖片刻,就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张义适时插话:“郑推官,是不是都问完了?” 郑杰看了一眼名单,随即双手撑着桌案起身:“于统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说着,就示意随员收拾口供,打算一起离开。 张义连忙追问:“案子的事情怎么说?总不至于不了了之吧?” “怎么会!此案不仅开封府重视,听说几位相公也是特别关注。相信总会有个结果的,还请于统领放心。”郑杰说完,就招呼随员一起离开。 张义则亲自送几人走出鸿胪寺。 与此同时,萧思忠的房间里,王财正向对方禀告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么说来,那个姓郑的,也没有实在证据,证明此事和使团有关?”萧思忠双眼直直盯着对方。 王财一边在脑海里斟酌着用词,一边点了点头:“回老爷的话,应该是这样的。而且小人认为,姓郑的应该是对破案不报以希望,所以才在于统领面前强词夺理,以达到推卸责任的目的。” 萧思忠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倒是好盘算!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王财偷偷打量了一眼自家老爷,才试探问道:“老爷,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做?” 萧思忠想都没想就开口吩咐:“你去给于则成传个话,就说让他以使团特使的名义,去找宋国的礼部。要求使团派员全程监督破案过程,以保证能还死者一个清白。不至于,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在那里栽赃陷害。” 王财闻言,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就看向萧思忠:“老爷,万一……。” 萧思忠迎着对方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是昨晚才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吗?怎么?没有把握?” 王财怔了一下,立即回答:“请老爷放心,小人敢以人头担保,绝对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不要让我失望才好!你去吧!” 萧思忠大手一挥,示意对方离开。 张义在接到命令后,不敢有一丝耽搁,当即带着魏家兄弟就去了礼部。在一番唇枪舌剑的交涉后,终于拿到了对案件的监督之权。在向萧思忠汇报后,对方就让于则成这个临时特使,具体负责此次事件,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抓到凶手,还萧成江一个公道。 张义在辞别了对方后,就拿着礼部出具的文书去了开封府,点名要见推官郑杰。 郑杰在此之前,已经收到消息,不仅给他准备了单独房间,还把相关的案卷文书也拿了出来,以便对方查阅。 稍后,张义一边翻阅文书,一边在心里思忖此案该如何了结。 从本心讲,他对于谁杀死了萧成江,并没有太大兴趣。是萧思忠也好,是大宋出手也罢,哪怕是西夏的探子想借机生事,以挑拨两国关系,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现在他只想尽快了结此案,让宋辽两国再次坐回到谈判桌上,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谁是凶手,幕后又有什么阴谋,他相信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吴宇带着两名手下走了进来。 “于统领是吧?吴某想找你谈谈!” 第989章 是又如何 张义看了一眼护在旁边魏家兄弟,就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吴提点是吧?本官不觉得与你有什么可谈的。况且……。” 说着,他就指着桌上的一摞卷宗:“况且,还有大批卷宗公文要审阅。” 魏峰以为自己领会了郎君的意思,忙上前一步就开始赶人:“还请吴提点快些离开,不要打扰了统领的公务。” 魏海也随即在旁附和。 吴宇见此,不仅没有走的意思,还往前迈了一步,对着张义说道:“于统领,吴某就是为了此间的公务而来,并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魏峰当即就不乐意了,跨出一步,就拦在二人中间:“嗨!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 “魏峰!让他过来!” 不等他再说下去,张义已经出言打断。 魏峰听郎君答应了,只能狠狠的瞪了吴宇一眼,退回到于则成身后。 吴宇看了一眼兄弟二人,就对张义轻声说道:“于统领,事关重大,能否屏退旁人?”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就挥了下手,示意二人出去。 魏峰倒是听话,行了一礼就拉着弟弟往门外走。不过,魏海在临出门之前,还是朗声说道:“统领,俺们就在门外,有事您就招呼一声。” 说完,才不情不愿的走出房间。 吴宇眼看着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并把房门关上,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来找你就为一件事,是否见过这个东西?” 张义低头看去,就见纸上画着的是一把造型精美的梳子,除手柄位置配有福纹外,中间还錾刻了一个狼头。从样式上分辨,很容易看出是一把极具辽国特色的物件。 不等他开口询问,吴宇已经主动解释:“我们找到了凶手可能换装的地方,除了发现衣服和面纱以外,就只有这个了。原件已经让人拿去街面上寻找卖家了。你给看看,能不能认出这把梳子是谁的东西。” 张义在看清样式后,就愣在了当场。 虽然,他没有见过这把梳子,甚至不知道其主人是谁,可从其花纹样式上分析,已经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那个杀手是辽人! 之前他就有疑问,萧成江明显就是一个废物,以萧思忠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更不可能带着对方出使大宋。还有,当萧成江来到京城后,几乎是无视一切使团定下来的规矩,随意出入鸿胪寺不说,还会夜宿青楼妓馆。而萧思忠身为当代家主以及使团正使,完全有权利约束对方,甚至可以让其在房间里禁足。可萧思忠不仅没有那么做,反而故意放任他这个九叔胡闹下去。 以往所有的种种不合理,当看到梳子的这一刻,张义瞬间明白了一切。在使团成行之前,萧思忠就应该预测到了此次出使不会顺利,甚至可能招致大宋的羞辱。为了避免这一局面的发生,萧思忠就提前做了准备,主动把萧成江这个亲九叔带在身边,在必要时将其一刀杀死,以起到栽赃嫁祸的结果。这样不仅可以挽回颓势,甚至还能以此为筹码,逼着大宋做出让步。 特么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萧思忠可是够狠的! “怎么样?认出来没有?”吴宇见对方呆愣着不说话,就急忙催促。 张义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出言反问:“我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吴宇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怔了一下就连忙说道:“如果能确认是辽人所为,甚至能具体到使团里的某个人,那咱们就可以破局了。” 张义对此倒是有不同意见,当即轻笑一声:“人家要是矢口否认呢?就咬死了说你是栽赃陷害想推卸责任。你又拿什么自证?” “他们敢?黑衣,黑纱,梳子……。” 吴宇话刚说的到一半,就被张义挥手打断:“就算你把凶器找到,并摆在他们面前。那些人要是不想认罪的话,你一点办法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敢对他们用刑?” 说到这里,张义不禁轻蔑一笑:“真若是那样的话,萧思忠就更有话说了!” “这……!” 吴宇之前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办案上,至于后续会如何,甚至找到真凶该怎样对待,都没有来的及细想。现在经过了张义的点拨,他才恍然大悟,似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见此,他只能强压下胸中的愤怒,深吸一口气:“那你说接下来……。” 正在此时,从门外传来魏海的声音:“统领!统领!里面没什么事吧?” 张义见时间差不多了,连忙把那张画了图样的纸揣在怀里,同时朗声说道:“吴提点!本官有必要提醒你!收起你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银钱收买的!” 说着,他就起身拉开房门,当着门外所有人的面对吴宇说道:“现在本官就请你出去!不要再企图干扰办案!” 吴宇充满鄙夷的轻哼一声,带着几名探子就大步离开。 “统领,没什么事吧?” 魏峰看了一眼远去的吴宇几人,就对于则成说道。 张义不屑的笑了一下:“瞎了他们的眼!居然贿赂到我头上了,还想让我配合他们,把杀手的身份说成我大辽人。你说说,这不是想瞎了心吗?” “呸!真卑鄙!”魏海向门外啐了一口。 转眼间,来到了傍晚时分,张义刚回到了鸿胪寺,就被萧思忠叫到了房间。 “那边怎么说?”萧思忠端坐在桌案后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张义见其这副样子,不免动了试探对方的心思。 他稍作思忖,就轻笑一声:“大老爷,小子查阅了所有文书,按照里面所记载的,宋国还没有落实凶手的身份。” 说到这里,张义故意顿了一下:“至于那人的样貌嘛……。” “怎样?”萧思忠下意识向前探着身体,全神贯注的看着对方。 张义见对方这样反应,几乎已经断定了萧成江就是被其害死的。只是,不知凶手到底是何人。 尽管如此,他脸上却是不显,还态度轻蔑的撇了撇嘴:“据说凶手在行凶之时,用黑纱遮面,所有人都没看清他的脸。” “哦~~,原来是这样啊!哎!我那苦命的九叔啊!没想到临老临老,还会客死异乡!” 萧思忠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张义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情绪上的松弛,甚至一点悲切的意思都没有。 第990章 做人要大气(上)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萧成江的案子彻底陷入了停顿。 起因就在于吴宇将张义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了老太监。 老太监在听闻以后,也陷入了矛盾当中。一边是辽国使团隔三差五的催促,催促大宋朝廷尽快抓住凶手,为死者讨还公道。另一边,即使证明了凶手就在使团当中,甚至查到了具体的某个人,皇城司也无法对其抓捕,也就更谈不上审讯了。 至此,事情就陷入了死结!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时,官家遣了小黄门过来,说要召他进宫议事。 等老太监火急火燎赶到皇城大殿,就见几位参与谈判的大佬,已经站立在侧。 各自行礼过后,官家赵祯就绕过屏风,坐在了龙椅之上。 “今天召诸位爱卿过来就为一件事,与辽国的谈判进展如何了?” 话音刚落,以枢密使夏竦为首的几人,就齐齐向老太监看去。其中意思不言自明,那件命案办的咋样了?一天不给辽人一个交代,人家就不重启谈判。 老太监见此,也是在心中叫苦。 他上前一步,恭敬向赵祯行礼:“回主子的话,老奴正在抓紧办案,争取……,争取短时间内抓住凶手。” 赵祯对于这件事的弯弯绕一无所知,不耐烦的看向对方:“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怎么还没破案?” “这……。” 老太监无言以对,只能双膝跪地:“老奴无能,还请主子责罚!” 赵祯不去理会对方,而是看向夏竦:“夏爱卿,有何良策?总不至于为了一桩微不足道的案子,就真的影响到两国的谈判吧?” 听话听音,身为老臣的夏竦,立即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躬身施礼的同时,就轻声说道:“官家!臣正想请旨,允许臣与辽国使者萧思忠见上一面,陈明其中厉害,希望对方抛开仇怨,以国事为重,能尽快恢复两国会谈。” 赵祯非常满意对方的回答,当即点头说道:“朕准了!此事拖延的太久了,越快解决越好!” 稍后,赵祯又叮嘱了群臣几句,就挥手让众人散去,只留下老太监一人。 “阿大!”赵祯威严的声音响起。 老太监自知要遭,连忙俯身跪地:“老奴在!” 赵祯一字一顿的说道:“偌大的一个皇城司交到你手,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 说话间,他已经撑着御案起身,缓缓来到对方面前,眼神中隐含怒火,俯视着跪在脚下的阿大。 老太监身体颤抖了一下,在极度的恐慌中,已经顾不得隐瞒,就把案件的前因后果,尤其是自己的为难之处,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他才颤颤巍巍的说道:“老奴无能,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还请责罚!” 一句话说完,就以头拄地,等待赵祯的发落。 随着话音落下,空旷的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赵祯的一声长叹,才打破了平静。 “哎!阿大,你随朕几年了?” 老太监越听越不对味,苦涩说道:“老奴,老奴明道二年被调到主子身边,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嗯!也不短了!”赵祯怅然一叹。 “……”老太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赵祯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朕只以为,你每日陪在朕的身边,总会有所收获,这才把你放在皇城司使的位置上。只可惜啊!你却什么都没学到!” “老奴愚钝!让主子失望了!” 老太监在回话之时,只觉一股复杂意味涌上心头,其中有恐慌,有无奈,更多的还是苦涩。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办差不力,却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赵祯的语气已经为之一缓:“阿大,今日朕就送你一句话,望你牢记在心!” 老太监心中一喜,把身体伏的更低了。 就听赵祯缓缓说道:“做人要大气,眼光要长远。为官如是,处事亦如是!” “做人要大气?眼光要长远?” 老太监在心中默念,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赵祯已经挥手赶人。 等他来到外面,一阵微风拂过,这才发现前胸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老太监暗叫一声侥幸,就快步出了宫门,向皇城司赶去。 与此同时,鸿胪寺里,张义正按照案发之日的出入名单,找人挨个谈话。 从本心讲,他对于谁杀的萧成江,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他不允许身边藏着一股暗中力量,时不时的就跳出来搞事。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才是张义最忌惮的。 为了把那个,或者那些杀手揪出来,张义也是下足了心思。不仅从面部表情和话术上做了准备,还把那张纸摆在了明显位置,以确保被叫进房间里的人,能第一时间看到。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召见了二十余人进来,那些人的肢体动作以及回答问题的态度,都没看出任何问题。 “魏峰,去请王财过来!” 张义看了一眼名单,已经是最后一人了。若是再找不出那个凶手,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稍后,王财从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张义就死死盯着对方的反应。 当王财发现了那张纸,并看清所绘制的图样时,脚下的步伐明显有些错乱,本是镇定的眼神,也有一丝的慌乱。 尽管只是一瞬的反应,也被张义看在了眼里。 他脸上不显,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王财,叫你过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张义就把那张纸放在对方面前:“本官这几天一直在开封府查阅萧统领的案卷,上面记载着皇城司发现的一个物件,说很有可能是杀手遗留下来的。本官就喊了你们几个过来分辨分辨,看看究竟是不是咱们使团某人的所用之物。” 此时,王财眼睛已经恢复清明,辨认了一番就出言否认:“统领,小人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张义却是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而是说道:“你拿起来看看,别这么着急否认嘛。” 王财不明白对方意思,只能装作乖巧的伸手把那张纸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张义借此机会,忙看向对方右手的虎口位置,只见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当即心中大定。 “王财啊,本官叫你们这些人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如果认识呢,就给我一个准信。咱们都是自己人,本官也好想办法遮掩。免得宋国那边查出来,打本官一个措手不及。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第991章 做人要大气(中) “这个……。” 王财迟疑了片刻,就果断的摇了摇头:“统领,小人确实不认识这个物件。” 张义并不在意,脸上还露出一丝微笑:“你不认识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正当他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从门外跑来一名护卫。 “报!传萧使君的话,请于统领过去一趟!” 还真会找时候! 张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就站起身,带着王财魏峰几个一起去了萧思忠的房间。 “则成啊!宋国的枢密使夏竦给老爷我下帖,说是约我过府饮宴。你给安排一下!” 萧思忠说着,就把一封请柬扔在桌子上。 张义捡起来观看,发现还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是请其过府饮宴的帖子。 “小子这就去安排!” 他说着,就倒退着离开房间,安排萧思忠出行等事宜。 稍后,张义这边刚安排妥当,遣散了众人,魏峰就走进房间:“郎君,是否需要添水?” 他闻言心中一动,下意识看了眼还有半桶的清水:“搞不好今天又要熬夜,还是填满了吧。” 一会儿功夫,郑书旗提着水桶在魏峰的引领下就走进房间。 张义见真是对方来给自己添水,心里就有了计较:“魏峰!你去趟厨房,让他们赶制些吃食出来!老爷在夏府饮宴,那些护卫也不好在外面饿着!” 魏峰应声称是,就离开了房间。 待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时候,张义就起身来到茶几旁坐下,一边警惕的注视着门外动静,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郑书旗下意识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就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上面催得急啊!司使要见您,说最好是今晚,实在不行的话,明天上午也行,还是老地方。他死等!” 说话间,郑书旗已经站起了身:“贵使,水已经给你添好了,请慢用!” 时近傍晚,萧思忠终于收拾妥当,在张义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大老爷,小子想要出去一趟。”张义借机请示对方。 “所为何事?”萧思忠盘膝坐下。 “这不是谈判停了有一阵了吗?小子就想让陈学武去探探宋国朝廷的口风,他在礼部有些关系,说是能攀上右侍郎。您看?”张义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萧思忠思忖片刻,就点了下头:“去问问也好!叮嘱他,尽快把消息报上来。” “大老爷放心,陈学武也干多少年了,知道轻重缓急。” 张义说着,就放下了门帘。 稍后,萧思忠乘坐的马车,在魏家兄弟以及几十名辽国甲士的护送下,就缓缓离开了鸿胪寺向夏府赶去。 张义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倒背双手走出鸿胪寺大门。 他一路穿街过巷,直到确认了没人跟踪自己,这才来到了大宅。 “老爷爷,又找小子啥事?还催的这么急!” 张义走进房间,就发现只有老太监和吴宇两人。 “哎!不急不行啊!” 老太监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句,就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各自坐定,他就继续说道:“叫你过来,就是想把萧成江的案子议一议。不能再拖下去了,总是要有个说法才好。” 张义眨了眨眼睛,实在没想到,对方火急火燎的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这些破事。 “这么小的事情,你们自己定呗!还至于把我也叫过来?你知道我出来一趟有多麻烦吗?” 老太监被对方说的老脸一红,下意识看向吴宇。 吴宇连忙接话:“小义啊,这不是遇到麻烦了吗?否则,也不会请你过来。” 说着,他就把此间的为难之处,一五一十的介绍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也不瞒你,这案子已经通天了,白天的时候官家还特意召了司使去问话,就说的这事!” 张义听完对方所说,只觉得有些可笑。一件微不足道的案子,竟然引起了赵祯的关注。再结合着老太监着急结案的态度,估计官家没给他好脸。 他当即起了调笑的心思:“老爷爷,官家是什么态度?” 果然不出所料,老太监的脸上有一抹尴尬之色闪过。随即轻咳一声:“咳!就是催咱们早些结案,不要耽误了两国谈判!” “真的?官家就这么好脾气?就没骂您两句,又或者用镇纸啥的……” 不等张义把话说完,老太监已经板起了脸:“小子!有完没完了!咱家倒霉,你很开心是不?” “有那么一点点!”张义强忍笑容。 一旁的吴宇见老太监气的脸都青了,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义啊,司使他老人家也不容易,你要是有什么办法就快点说出来。” 张义也怕惹得老太监真的翻脸,干脆转换话题,主动说起了正事:“其实此事解决起来非常简单,是你们给想复杂了。” “还简单?” 老太监翻了个白眼:“真要是那么简单,事情不早就办妥了吗?还用的着听你小子在这里挖苦咱家?” 张义也不去理会对方,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抓不到真正的凶手,你们就不知道找个假的来充数?不舍得百姓的性命,西夏抓回来的俘虏总还有不少吧?随便挑几个出来砍了,不就行了吗?” 老太监听完张义出的主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和贪赃枉法有啥区别?还随便挑几个砍了?亏对方说的出口! 不等他出言反驳,张义已经继续说道:“跟你们交个实底吧,杀手就藏在使团里,而且……。”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的发现和心中的猜测,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虽然我没有太多证据,但基本能确定,此事就是萧思忠在其中捣鬼!所以,此案的重点,不在于你能否找到真凶,而是你们有没有推动事情发展的勇气!只要随便找一个凶手出来,我就不信了,萧思忠敢跳出来说是假的!他要敢这么说,你就指着他的鼻子问问,那真凶手是谁!看他敢说出来吗?” 一番话把老太监和吴宇震惊的够呛,半晌才缓过来。 “这样也行?”老太监不敢置信的说道。 张义双手一摊:“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名义上破了案,萧思忠就没有理由暂停谈判。况且……。” 他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其实在小子看来,什么谈判啥的,都是瞎扯淡!你们还争取减免岁币,还答应人家开放互市?有必要吗?看问题的眼光就不能长远点,做人就不能大气点?” 第992章 做人要大气(下) 自澶渊之盟起,大宋每年会送给辽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此举虽然为大宋换来了短暂的和平,可这一不平等的盟约,也成了扎在大宋百姓心中的一根刺,让他们始终无法释怀! 此次,大宋在西北取得大胜,不仅收复了几座城池,也给另外两国,尤其是辽国以重击。使得对方损失惨重,不得不派出使团,以求缓和双方关系。 大宋朝廷正是看到了其中机会,才主动提出废除那些不平等条款。同时,也许诺将开放更多互市,以便促进两国的经济交往。 当然,这些也只是大宋的一厢情愿,身为使团正使的萧思忠是万万不敢答应的。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杀了一个九叔,借机向大宋发难,以缓解不利形势,为自己提供谈判筹码! 老太监在听了张义的一番话后,简直是怒不可遏,当即拍案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训斥:“黄口孺子,你懂得什么!你知道岁币对咱大宋代表着什么吗?那是屈辱!无尽的屈辱!当初在订立澶渊之盟时,我大宋处于不利条件。可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咱们当然要使之废除!你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夸夸其谈!枉费了咱家对你的看重!哼!只是个废物而已!” 吴宇见老太监有要暴走的架势,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温言劝说的同时,还不停给张义使眼色,示意对方赶快道歉。 张义却对其置之不理,依旧坐在那里,还一脸笑意的看着老太监。 吴宇见状,心中大急,用脚踢了一下张义的脚尖,示意对方别在坐那儿傻笑了,还不快站起来道歉! “哈哈哈!” 就在这时,张义指着处于暴怒状态的老太监朗声大笑。 他的这一举动,使得老太监更加愤怒,要不是吴宇拼命拦着,非让那小子好看不可。 良久,张义才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轻蔑的看着老太监:“老爷爷,你要是就这么点心胸眼光,不如听小子一句劝,干脆辞了差事,去给先帝爷守灵吧。” 说完,还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 当老太监再次听对方提及心胸眼光的时候,尽管已经是怒火中烧,也不禁心中一动。上午的时候,官家就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现如今,这小子又连续两次提及。 难道说,咱家真的……? 念及至此,他一把推开吴宇,强压下胸中怒火:“咱家倒要听听,咱家怎么就没心胸,没眼光了!” 说着,他还觉不够,又补充道:“你说的好了,还则罢了。要是说的不好,你别怪咱家不客气!” 张义对于老太监的言语威胁根本就不在意,轻抿了一口茶水,就缓缓说道:“或许在你的眼里,那一纸盟约如同天大。只要逼着辽国签订盟约,就能洗刷掉大宋背负的所有屈辱。” 他不等对方说话,就又继续说道:“可我不这么看!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它如同一张废纸!如今我大宋已经有了火药这种东西,只需安稳发展几年,让咱们的大宋,再强大些,再积累一些,漫说是收复燕云十六州了,就算是整个辽国又如何?” 说到这里,他眼中的鄙夷之色更加浓重:“不就是区区一点岁币吗?不就是二十万匹破布吗?再多一倍又有何妨?你记住了,那不是进贡,更不代表着赔款。在小爷眼里,那不过是暂且存放在辽国而已!只等他日,我王师杀进上京,灭其社稷,夷其宗庙。那些东西还不是要回到我大宋手里?” “嘶~~~” 老太监和吴宇听了对方的讲述,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老太监,只觉得豁然开朗。 只听张义又继续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区区的辽使又怎么了?至于你们大费周章的让枢密院,礼部,甚至你皇城司,放下所有公事认真对待?要是换成了我,恨不得对方提出什么条件都统统答应下来,只求使团赶快滚蛋!让咱们能腾出更多精力,以筹谋如何对辽国用兵!” 咔嚓~~~ 老太监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也终于明白了官家送自己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是做人要大气,眼光要长远?这不就是吗?自己何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未来整个辽国疆土都是大宋的,现在许以一些好处又有何妨?正如这小子所说的那样,不过是暂时存放在那边而已。我大宋总有拿回来的一天! 老太监在想透了一切后,连忙站起身,向着张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张义!咱家受教了!” 张义见此,也慌忙起身,无比郑重的还了一礼:“老爷爷,可不敢当!这不过是小子的一些浅见,还莫要耻笑为好!” 一旁的吴宇看着张义的表现,眼中满是欣慰神色。 他不由得抬头望天,在心里默默念叨:师兄,师姐,你们都看到了吗?小义真的长大了,长大成才了! 接下来,张义又对二人叮嘱了几句,就起身走出房间。 吴宇一边送对方出府,一边轻声叮嘱:“小义啊,你在那边务必谨慎!哪怕是再重要的情报,也没有你的命重要。吴叔说的,你能懂吗?” “吴叔,小子省的!不过,小子在那边也算混出头了,不仅赢得了萧思礼的信任,家主萧思忠对小子的印象也很好。轻易出不了岔子!” 张义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的。 吴宇闻言,反而板起了脸:“吴叔做这行大半辈子,自问没啥大本事,可也算经历了不少。你记住了,越是你认为安全的时候,反而是危险的开始。之前折在这上面的人可不在少数,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张义见对方说的正式,只能重重的点了下头:“吴叔,小子一定听您的话,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吴宇满意点头:“还有一点,一旦感受到了危险,就迅速逃回来。别碍于面子,在那里硬撑。你立的功劳已经足够多了,没人会,也没人敢笑话你!” “行!吴叔,小子记住了。”张义知道对方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也不好出言辩驳,只能微笑着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吴宇一语成谶,正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危险已经悄然向他靠近。 就在张义离开大宅,向鸿胪寺赶去的路上,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可是,他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始终无法摆脱那种感觉。最终,张义一脚迈进了鸿胪寺的门槛,那种感觉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走进鸿胪寺之时,一双充满恶毒意味的眼睛,正从不远处看向这边。 第993章 萧思忠听审 翌日早上,萧思忠宿醉未醒就被王财叫醒。 “老爷,宋国鸿胪寺卿孟君在外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 萧思忠听对方来了,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起身下床。 在一番梳洗过后,他就强打精神来到了前厅。 只是二人刚一落座,孟君就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贵使,本官此次前来是受了开封府所托,来告知贵方一个消息。前几日当街杀害萧副统领的凶手,已经于昨夜落网。现如今,正被关押在开封府大牢,并安排在今天上午升堂受审!” “什么?凶手抓到了?” 萧思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王财。而王财也是充满诧异的与其对视一眼。 等萧思忠反应过来,就一脸玩味的看向孟君:“大相!此事重大,可莫要玩笑啊!你们真的抓到……?” 话说到一半,他就觉不妥,连忙轻咳一声:“咳!却不知萧某能否去看看那个穷凶极恶之徒?” 孟君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即点头答应:“为了能让贵使对案情有个详细了解,本官想邀请你去开封府旁听审案,就不知贵使意下如何?” 这特么不是见鬼了吗? 萧思忠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疑惑的同时,还不忘暗骂一句。杀害九叔的凶手,就在自己旁边站着呢!这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 时间短暂,他也不及细想,当即决定答应对方,去开封府一探究竟。 “王财!你去通知于统领,就说让他随行!” “是!”王财抱拳领令。 一个时辰后,孟君引领着萧思忠一行人就来到了开封府大堂。 几人刚跨过门槛,开封府推官,同时也是本案的主审官郑杰就迎了过来。 两方稍事寒暄,郑杰就开始升堂问案。 “来啊!带人犯!” 随着郑杰一声令下,几名衙役就押着一名长相粗犷的汉子走进大堂。 张义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当初在西夏卧底时,顾小六的一名手下。 他当即心中大定,仰靠在椅子上,静静观看着对方表演。 “人犯姓名!” “额叫唐涛。” “年龄!” “山势有八。” “哪里人士?” “额似兴庆府来滴。”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这位官爷,额冤枉啊!额啥子都没干啊!” “大胆!到了这里还想狡辩!来人啊!让人证上来!” 郑杰在上面审案的同时,萧思忠已经在心里骂开了,这特么分明是把自己当傻子呢!还特娘的人证物证的?你们连人都没抓对! 尽管如此,他却不敢当面提出质疑。毕竟人家表面功夫做得非常好,整整一套审问流程下来,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仅仅是人证就有十余人之多,什么时候见过犯人,什么时候发现其行踪诡异,就连报案的时辰都说的详细明白。在提审完人证后,还有大量的物证呈上,凶器,夜行衣等物,一样不落的被拿了出来。 萧思忠在旁观了审问过程后,终于彻底的死了心。无论自己的算计是否已经被对方识破,他都必须承认,自己精心准备的筹码彻底失效了。 他不知道的是,老太监为了演好这场戏,整整忙碌了一个通宵。仅是“人犯”人选,他就找了五个,全都是熟悉西北方言的秘谍。还特意请来了郑杰这位主审官,一遍遍的进行彩排,以求达到精益求精的效果。 萧思忠面对如此周祥的准备,也只能自吞苦果,任由事态失去掌控。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郑杰已经结束审问,在当堂宣布了人犯的罪行后,就吩咐衙役把对方押解回牢房。 萧思忠见大势已去,就撑着座椅扶手起身。可是,他刚想要离开这里,就见枢密使夏竦从后面绕了过来。 “不知贵使对这场审问,是否满意啊?”夏竦嘴角含笑的看着对方。 此时的萧思忠,心里充满苦涩。可脸上还要保持微笑:“萧某非常满意!” 话音刚落,夏竦就立即追问:“既然贵使满意,那双方的谈判?” 萧思忠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强自点了点头:“既然此案已了,你我双方当然是要恢复谈判的!” 夏竦在得到了准确消息后,脸上的笑容又盛几分。当场与萧思忠约定了谈判时间,而后就亲自送其离开衙门。 回程的车上,萧思忠斜倚在车厢上独自想着心事。张义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情,也不想触霉头,就看向窗外欣赏沿途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萧思忠突然出声:“则成,昨天我听王财说,你发现了一个图样?” 张义听对方提及这个,立即警惕起来:“回大老爷的话,那是小子在案卷里看到的。据说是宋人找到了凶手,也就是那个唐涛在杀人以后换装的地点,经过搜查捡到的一把梳子。” 萧思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未做出评价。 直过了良久,他才继续问道:“说说,你对此事怎么看?” “这个……。” 张义不敢贸然回答,思忖片刻才轻声说道:“小子觉得这桩案子办的无可挑剔吧?无论从人证还是物证,都准备的很……。” 话说到一半,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此时,萧思忠已经抬起头,看着于则成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张义见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要论疑点,倒是真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准备的太充分了。仿佛什么都是现成的,伸手即来的感觉。” 萧思忠闻言,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张义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他总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意味。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电光火石间,他一拍额头,同时表现出一副懊悔样子。 “嗨!我怎么早没发现啊。大老爷,要是刚才发现就好了,小子只要当场扒了那个叫唐涛的衣服,查验有无伤口,就能知道事情真假了!” 萧思忠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继续盯着于则成说道:“这么说来,你觉得那个唐涛可能不是凶手?可是那样的话,到底是他们抓错了人呢?还是宋人在故意演戏给咱们看?” 第994章 危机现 张义觉得不能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那样搞不好就会惹来麻烦。 他索性直奔主题:“大老爷,您是不是在担心谈判的事情?” 萧思忠怅然的叹了口气:“你是了解情况的,咱们此次并没有太多的底气。” 张义试探说道:“说起谈判的底气,小子倒是有些不同看法,就不知当不当讲。” 二人在说话间,车队已经回到了鸿胪寺。 萧思忠在把对方叫到了房间里,这才说道:“说来听听!”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轻声说道:“大老爷,宋国自建国以来,就与我大辽纷争不断。回望过去近百年的历史,发生在两国之间的战争就不下百余场。誓问,他们又赢过几次?” “则成,你不能这么看,今日不同往日啊!” 萧思忠刚要反驳对方,张义就向下压了压手:“小子明白您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宋国有了那个神器嘛!再发生冲突的话,他们的胜算会大一些。可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可是,那又如何?小子斗胆说一句,您只想到了那个神器的威力,却忽略了一个更为关键的东西!” “是什么?”萧思忠心中大为疑惑。 他不觉得自己的眼界见识,会比一个奴才还差。 张义轻笑一声:“大老爷,您怕是忘了吧?宋国可是文官当道,以文御武可不是说着玩的!且不说,就说他们会不会任由军方,任由那些武将做大!只说那群文人对咱们大辽的恐惧,可以发自内心的。” 萧思忠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一点说的对,宋国的文官确实害怕咱们大辽。” 张义轻笑一声:“所以啊,大老爷,咱大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底气不足的事情。就算他们手握神器又能怎样?没有朝廷的命令,缺了文官的支持,那些武将敢轻举妄动吗?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躲在军营里。 说到这里,他向前探了下身体,与萧思忠几乎是脸对脸:“依小子看来,现在的宋国,不过是抱着金元宝的胖娃娃而已。对咱们大辽,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萧思忠听了对方的分析,心思瞬间活络起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则成,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说着,他就舒服的仰靠在椅背上。 张义见此,连忙添上一把火:“有鉴于此,小子斗胆建议,您在谈判中不妨强硬一些。一是靠气势把那些参与谈判的文官吓住,让他们不敢有非分之想。其二,还能顺便探探宋国朝廷的底线。这样也能做到知己知彼。” 萧思忠思忖良久,就缓缓点头:“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张义见对方认同了自己的看法,心里也是窃喜不已。一旦己方在谈判中大获全胜,萧思忠必将给他这个军师参谋记上一功! 转眼间就到了重启谈判的日子,萧思忠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一上来就保持着强势态度,大谈特谈大辽的军事优势,还列举了不少以往的战例,试图迫使宋国官员屈服。 反观大宋这边,由于赵祯已经同意了张义的策略,并向枢密使夏竦做了部署。这就导致大宋一方对于辽国提出的方案是无有不准。 整场谈判下来,始终呈现着一边倒的形势。几乎是萧思忠提出什么要求,夏竦就答应什么要求。就算是一些过分的提议,夏竦也会先将其搁置,而不是选择直接否定。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场历经半个月的谈判,终于进入了尾声。 当萧思忠看着上面列出的条款时,心情万分激荡。每年大辽所得岁币,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上涨了一倍。 面对这一结果,他起初是不敢相信的,甚至在心里产生了质疑。这一切是真的吗?别是夏竦老儿的一场玩笑吧。 直到萧思忠进宫觐见了赵祯本人,并拿到了对方亲自下达的圣旨。他才算真正相信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回到辽国,请辽皇也在那份文书上用印,此事才算真正的确定下来。 因此,他当即下令,使团连夜收拾行装,第二天就启程回辽国。 翌日上午,使团出了鸿胪寺就向着北城门赶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立即吸引了数千百姓的围观。由于知道是辽国使团,那些百姓不敢靠的太近,只能站在街道两旁,向着车队指指点点。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萧思忠,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沏茶倒水的于则成。 “则成啊!此次多亏了你的谏言,才使得我大辽保住颜面。等回去见到皇上的,我将亲自为你请功。” “大老爷,您这说的哪里话。小子本就是萧家人,为您出谋划策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了,那天小子不过是随便说说,还当不得什么功劳。真要说到功劳,还得是大老爷您。为了我大辽,跟那些宋国官员据理力争,让他们不得不屈服。” 张义在说话间,已经把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一番话逗的萧思忠朗声大笑:“你小子,要不四老爷看重你呢!说出来的话,听着就让人舒服!” 张义刚要客气几句,耳边就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马惊了!快跑啊!!!” 他慌忙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就见路旁两侧的人群,已经慌乱成了一团。这也使得护在马车周遭的军士,被如潮的人流冲撞的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 此时,萧思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张义忙放下窗帘:“应该是有惊马冲进人群了。稍微等等吧,等巡城禁军过来维持秩序就好了。” “嘿!真晦气!”萧思忠骂了一声,就斜倚在车厢上。 正当张义打算掀开窗帘,重新查看情况的时候,就见从窗帘的缝隙处伸进来一只手,随着五指张开,一个纸团顺势掉落在车厢里。 张义心中倍感疑惑,这都什么套路? 他下意识把纸团捡起,小心翼翼的展开观瞧。 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于则成乃宋国秘谍张义。 轰~~~ 张义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究竟是什么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还通过这种方式告知给萧思忠。 此时,萧思忠的声音突然响起:“则成,纸上写的啥?” 第995章 浓厚兴趣 萧思忠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传到张义的耳朵里,却如同雷鸣一般。 在张义想着对策之时,萧思忠又重复了一遍:“上面写的什么?” 电光火石间,张义决定搏一把。 他紧蹙眉头的把纸条递了过去:“大老爷,您自己看吧。” 萧思忠在看了纸条上的内容后,就面色古怪的看向于则成。 只是,那小子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而是用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心里想着什么。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至巡城军卒赶过来维持秩序,萧思忠才打破沉寂:“则成,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又过了片刻功夫,于则成才长叹一声:“哎!怕是寿喜已经招供了。” “何出此言?”萧思忠始终用眼睛审视着对方,想要从中分辨话语的真伪。 张义痛心疾首的说道:“张义这个名字是小子前年潜入宋国所用的假身份,知道此事的不过寥寥几人,如今却被人用在了这里,而且一上来就是杀招,想要至小子于死地,仔细想来也只有皇城司会这么干了。” 萧思忠听完对方解释,就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说皇城司在做局?” “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张义愤恨的举起拳头捶了一下车厢护板:“真要是如猜想的这样,恐怕潜伏在各地的秘谍都要跟着倒霉!” 萧思忠闻言,心中大惊。 他对于寿喜的死活,并不放在心上。在他听来于则成的解释也算合理,可以暂不追究。可如果寿喜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宋国,那对萧家乃至大辽,无异于是一场灾难。 不等他追问如何解决之时,张义已经在翻找随身行囊,从里面取出文房四宝。 嘴里也在喃喃念叨:“不行,我得赶快通知那些人,让他们尽早转移。” 萧思忠连忙止住对方:“则成!怕是已经晚了!况且,这一路都有宋国的官军护送,你又如何把消息传出去?” 张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那……,那该如何是好啊?总不能眼看着那些兄弟……。嘿!” 萧思忠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声安慰:“现在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说着,就发出一声叹息。 随后,车厢里又恢复了一片沉静,二人各自斜倚在车厢护板上想着心事。 张义不确定刚才的解释是否解除了怀疑,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过犹不及,说多错多,与其拼命解释,倒不如像现在这样。 过不多时,当使团的车队出了城门走上官道,萧思忠就借口肩膀酸疼,把小厮王财叫到了车上。 张义看对方在那里惺惺作态,执意把王财留在身边。就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终究还是起疑了啊。 他当即表示,说想练习骑术,就跳下了马车,与魏家兄弟一起骑马同行。 在张义小心应对这场危机的时候,远在千里外的兴庆府,西夏与辽国已经结束了漫长的谈判。 虽然,辽国使者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一再要求西夏赔偿此次大军带来的损失。可身为主官的没藏赤地,却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无情拒绝了对方的无理要求。 最终,辽皇耶律宗真见实在无利可图,又担心后方不稳,只能率领着大军悻悻离开。 朝阳在天边升起,没藏赤地身姿挺拔的站在城楼上,看着缓缓远去的辽军,直至在天边消失。 “枢密使!” “下官在!”赵恬抱拳施礼。 “由你牵头,联合户部,兴庆府衙,一同点算城中损失。尽快报上来!” “是!下官这就去办。” 没藏赤地目送着对方离开,正要向旁人下令,一名守城将士就小跑着过来。 “报!国相,西北方发现一支军队!” 没藏赤地经过多日的苦战,早已是惊弓之鸟,听说又冒出来一支军队,连忙向远方眺望。 只见远处的山脚附近,果然有一支军队正从山谷里鱼贯而出,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人数也在逐渐增多。最终,约莫有数万人走出山谷,向着兴庆府的方向而来。 “快!快去敲钟!集结将士,准备迎敌!” 没藏赤地慌忙向身边一名武将下达命令。 就在所有人做着迎敌准备的时候,城外那支大军已经在几里外缓缓停下。而后就从队伍里冲出几骑,向着这边奔袭而来。 同时,城上的一名守军惊呼出声:“好像是咱们的军队。” 片刻的功夫,几名身着西夏铠甲的骑士就来到了城下。 其中一名将军打扮的人物,向城头上朗声说道:“某乃是凉州守备将军拓跋鹰,有重要军情急需面见没藏国相!” 半个时辰后,国相府。 “这么说来,你一直率领大军躲在山里?” 没藏赤地在听了拓跋鹰的遭遇后,就眼神不善的盯着对方。 拓跋鹰吓得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国相!末将本打算派斥候与城里联络,而后就前后夹击,以重伤辽军。只是辽军封锁的严实,始终没有机会靠近城墙。” “哼!” 没藏赤地怒哼一声:“废物!” “是!”拓跋鹰连忙低头认错。 没藏赤地见对方服软了,也懒得继续追究:“你先去找枢密使吧,把军队的差事交卸了。至于你个人的事情,本官会另行定夺!” 说着,就厌恶的挥了下手,示意对方离开。 待拓跋鹰的身影消失,没藏赤地才看向坐在下首的李崇仁。 “飞龙使,你对宋人能炸开城门的事情怎么看?” “这个……。” 李崇仁一时语塞,思忖片刻才说道:“此次拓跋鹰带回来了数万人马,其中不乏有那一夜的亲历者。所以下官认为,此人讲述的那些,还是比较可信的。” 没藏赤地显然很认同对方的分析,缓缓点头:“嗯,本官也是这么想的。” 一句话说完,就坐在那里沉思不语。 李崇仁不敢贸然打扰,只能陪坐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藏赤地才从思绪中转醒过来。 “飞龙使,在此之前,你就没收到任何风声?” 一句话问的李崇仁老脸一红,连忙起身赔礼:“下官惭愧,飞龙院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宋国有那样本事的消息。” 没藏赤地斜睨了对方一眼:“限你两个月,将此事打探清楚。”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李崇仁朗声领令,随即离开房间。 没藏赤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陷入沉思。 一盏茶后,他突然出声:“去把沈豹叫过来!” 话音刚落,帷幕后面就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第996章 忽悠大法 当没藏赤地为了窃取火药而精心布局的时候,使团一行人已经赶回了大同府。 萧思礼闻讯过后,就亲自率领城中官员到城门外相迎。 “老爷!” 还距离老远,张义就翻身下马,小跑着来到对方面前。 萧思礼只是点了点头,就歪着头向后方队伍眺望。在没看到寿喜的情况下,才轻声询问:“寿喜呢?怎么没跟着你回来?” 张义叹了口气,刚要把准备好的说辞讲述出来,就见对方已经越过自己,走向刚刚下车的萧思忠。 双方又是一番问候,便率领着所有人进城。 稍后,等兄弟二人回到府里,萧思忠就告知了对方谈判结果。 萧思礼闻言,大喜过望:“大哥!这么说来,你可是大胜而归啊!” “大胜谈不上,勉强能交差吧!”萧思忠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表现的很是矜持。 不等四弟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大手一挥,让陪在一旁的于则成等人各自离开。 张义见此,只能在心中一叹。之前兄弟二人要说些什么,至少会留下自己伺候茶水。 好在,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房间就重新打开。萧思礼铁青着一张脸走出房间,在送走大哥以后,就把张义叫了进去。 “寿喜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义连忙回答:“小子到京城之时,寿喜公公已经被宋人抓了。至于其中缘由,小子正在核查。” “核查?这么说,你至今还不知道寿喜为什么被抓?”萧思礼当即质问。 张义双手一摊,表现的非常无奈:“老爷,小子这次过去是上了使团名单的,那些宋人盯得太紧了,实在有诸多不便。” 萧思礼立即追问:“当地不是有秘谍吗?你没派他们去查?” 张义苦着一张脸:“老爷!您说的是陈学武几个吧?他们要不是反应的快,也险些被皇城司拿了!” “这么严重?” 萧思礼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对方。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过,小子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只是还没查实。” “什么消息?” “小子听说,寿喜去了东京城后,就以大商贾的身份为掩护,到处攀交官员。说是为了见国丈张尧佐一面,就不惜花费十万贯。” “这么多?”萧思礼自然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花费巨资,实在太招摇了。 张义苦笑点头:“老爷,假如这事是真的话,那寿喜被抓也正常。他本来就是皇城司关注的对象,外出办差还这么高调,实在是……。哎!小子也无话可说了。” “嘿!” 萧思礼愤恨的捶了下桌子,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我听大老爷说,你们在临行之时,有人往他车里扔纸条?” “是有这么回事,上面还说小子是宋国秘谍呢!” 张义说完,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就紧紧盯着对方:“你对这事怎么看?” 张义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蹙眉说道:“小子起先觉得,此事是皇城司所为。他们在拿到了寿喜的口供后,就开始针对小子。” “哦?你是这么想的?”萧思礼脸色平静,看不出心中想法。 张义又继续说道:“可随后细细想来,又觉得其中蹊跷。” “蹊跷?怎么个蹊跷法?”萧思礼连忙追问。 张义故作神秘的看了眼房门,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纸条上写的是,于则成乃宋国秘谍张义。您仔细品品,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 萧思礼反复默念了几遍,实在没从中发现什么,就摇了摇头。 “老爷,问题就出在宋国二字上。”张义说着,就向对方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国二字?有什么问题?”萧思礼觉得自己被对方说糊涂了。 张义轻笑一声:“老爷,如果有人问您,您是哪国人?您会怎么说?” “我当然是大辽……。” 萧思礼话说到一半,就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张义脸上的笑容更盛:“所谓宋国的称呼,通常是咱们大辽的人,又或者西夏人对那边的称呼。反而他们本国的,都是以大宋自称。”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如果这张纸条是出自皇城司之手,他们会很自然的带入进去,就会写,于则成乃大宋秘谍张义。”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点了下头:“对!你说的很对!平时别说是说话了,老爷我写信时,也会写大辽,而不是辽国。” 张义适时的挑起大拇指,随即说道:“所以啊,小子就是想到了这点,才觉得写纸条这个人,多半还不是宋国的,弄不好就是咱大辽又或者西夏的。老爷您仔细品品,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萧思礼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不错!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道理。” 说着,他就看向对方:“小子,那你偏向是哪一方的?” “不知道!” 张义不假思索的就直接摇头:“两方都有可能。西夏那边就不必说了,他们恨不得把小子挫骨扬灰了。至于大辽这边,小子就不好说了。也许……。” 说着,他就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思礼见此,立即说道:“你大胆的说!在老爷我的面前,没什么可忌讳的!” “那小子就说了?”张义眨了眨眼睛。 萧思礼板起了脸:“快点说!” 张义点了下头:“老爷,您把整件事串起来看,不觉得另有蹊跷吗?” “蹊跷?有啥蹊跷?”萧思礼显然没明白对方意思。 张义伸出手,掰着手指说道:“您看啊,寿喜出事是什么时候?是在与小子交卸了差事以后,刚进京不久就被皇城司给拿了。这个对吧?” 他见对方点头。就继续说道:“然后有人趁着使团进京,通过扔纸条的方式,向大老爷告状,说小子是奸细。假如,不是老爷您信任小子,给小子解释的机会。结果会怎样?” 此时的萧思礼已经被张义彻底绕晕了,闻言就满是茫然的看着对方:“会怎样?” 张义一脸苦笑,伸出两根手指:“老爷,前后两任的隐刺总管出事。您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嘶~~~” 萧思礼至此才明白对方话语里的意思,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布局,想要取代你,坐上新一任总管的位置?” “老爷,除了这个原因,小子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张义说着,就满是深意的向萧思礼挑了挑眉。 第997章 一计阳谋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张义表现的很是规矩,除了假意查找那个不存在的“话中人”外,就是忙于搜集各州府守备将军的资料,以为大宋攻打辽国做准备。 至于梁丰几人,他是不敢联络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萧家兄弟的真实想法,万一对方在暗处布置了眼线,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事实证明,有些想法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天,张义正在房间里整理大同守备的资料,就听门子来报,说是西京道国子监遣了一位教授过来,说找他有要事相商。 “教授?” 张义心中疑惑的同时,就跟随门子来到了门房。可等他看清来人相貌,就在心底埋怨对方来的不是时候。 “五岳先生,您怎么来了?”张义强忍着心中不快,脸上还要挤出一丝笑容。 杨晖扮演的五岳先生连忙表明来意:“县尊,老夫此次登门是受了学正所托,与您探讨些事情。” 张义连忙纠正:“五岳先生,县尊的称呼就免了吧,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记名的教谕。” 说到这里,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到我房间里叙话。” 稍后,张义就把对方请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不知先生找于某所为何事?” 张义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后才语带埋怨的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杨晖朗声回答:“不瞒于教谕,国子监想加盖一些房舍,可请款的公文递上去快一个月了,始终没得到批复,期间也遣人去问了几次,都是说让我们再等等。这不,学正就想起您了嘛,想着请您帮忙疏通一下关系,让上面能尽快批复。” 一番话说完,他才压低声音说道:“昨日,我让梁丰去怀仁县拿些遗落在那边的书籍,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前些日子县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在四处打探您的过往。” 张义闻言,立即警惕起来。 “知道来人身份吗?他们都打探那方面的消息?” “听说拿的是南枢密院腰牌,问的全是您在怀仁的过往,方方面面无所不包。” 正当张义想要再追问两句,门外已经有脚步声响起。 他连忙朗声说道:“五岳先生,于某先去问问情况,至于结果如何,你等我消息吧。” “有了于教谕这句话,老夫也好回去交差了。” 杨晖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同时,来人在门外朗声说道:“郎君,老爷请你去书房说话。” 张义应了一声就拉开房门,让家丁代他送五岳先生出府,而他自己则去后院书房见萧思礼。 他刚推门走进房间,就看见萧思忠和王财也在。心中疑惑的同时,连忙施礼:“小子见过老爷,见过大老爷!” “则成来了!” 萧思礼见到对方,立即把茶杯放下。 “不知老爷叫小子过来,有何吩咐?”张义用探究眼神看向对方。 萧思礼并未搭话,而是转头看向大哥。 萧思忠立即说道:“则成,听你家老爷说,你跟着寿喜学了一身本事?” 张义闻言,心中充满疑惑,不及细想只能谦虚回答:“回大老爷的话,那是老爷捧小子呢。小子天生愚钝,只跟着寿喜公公学了些皮毛,可不敢说有什么本事。” 萧思礼在旁接话:“你小子何必自谦,有本事就是有本事。” “……。”张义无言以对,也只能尴尬的挠着头。 此时,萧思忠继续说道:“则成啊,是这么回事。南枢密院也打算效仿你家老爷这边组建一队秘谍,主要是针对宋夏两国的军备防务。老爷我在得到消息后,就主动将此事揽了下来,并打算请你传授些经验,带几个徒弟出来,。” 说话间,始终站在萧思忠身后的王财,已经跨出一步。 萧思忠指着对方,向于则成说道:“王财你是认识的!以后你就带在身边吧,帮我多提点提点。”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财:“王财,则成可是有大本事的,你务必把他那一身本事学过来。” “主子,小人明白!” 王财在向萧思忠施了一礼后,又恭敬的向于则成行了一礼:“学生王财,见过先生!” 当张义听到“南枢密院”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不用说,去怀仁县调查自己的人,就是受了萧思忠的指派,甚至王财就是几人当中的一个。 他没想到对方反应会这么迅速,而且还如此的明目张胆,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调查自己。可最麻烦的还是王财的拜师,这特么分明就是贴身监视啊。 尽管心中抗拒,他却无法出言拒绝,毕竟萧思忠给出的理由名正言顺。而且看萧思礼的反应,对方已经帮自己答应了。 他在心里叫苦的同时,只能摆出一副谦虚有礼的模样。先向三十岁左右的王财回了一礼,这才轻声说道:“王兄,你的年岁比小弟还大上不少,先生什么的称呼就免了吧,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至于秘谍那套东西,小弟定当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萧思忠似乎对于则成的反应非常满意,当即抚掌大笑:“说的好!我就说过,则成是不会让老爷我失望的。” 说完,就撑着扶手起身,又勉励了王财几句,就在几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府邸。 张义在送走对方后,就把王财带到了自己房间。 “王兄,寿喜公公曾经送给过小弟一句话,现在我把那句话转送给你。” 而后,他就一字一顿的说道:“人教人百无一用,事教人一次入心。小弟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就不知王兄听了,有何感受?” 不管王财心里如何想,但表面功夫却是做的一丝不苟。当即深施一礼:“学生受教了。” 张义也不去挑对方称呼上的毛病,随手就把一摞边关守将的资料推了过去。 “大辽西征的结果,想必不用小弟介绍,你也是清楚的。有鉴于此,防备宋国借机生事,就成了当务之急。我最近正在整理边关守备将军的资料,你且先熟悉熟悉。然后,把其中那些靠关系走门路,没有真才实学的将领挑出来,列成名单报送给咱们老爷。” 张义给王财安排了差事后,就离开了房间。他要去后院找萧思礼一趟,探探对方的口风。把王财调过来,到底是他的主意,还是萧思忠的意思。 第998章 还是阳谋 “老爷,是不是小子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又或者因为那张纸条起了作用。要真是那样,小子索性交卸了差事,回析津府养老算了。” 张义在书房见到萧思礼,就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萧思礼听了则是眉头紧皱,随即就轻声安抚:“则成啊,到目前为止,老爷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至于纸条的事情,你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说到这里,就转变语气,恨声说道:“你想想,老爷我要是不信任你,还能容你来吐苦水?不早就拉出去一刀砍了?” “可是,王财……。” 张义刚想再说,就被萧思礼出言打断:“王财的事情,纯属巧合。南枢密院那边,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老爷我始终拦着,不愿意多那么一批人与咱们争苗头。不过这次是大老爷动了心思,主动把此事揽了下来,老爷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尽管张义没去看对方的神态表情,可从对方能耐心解释的态度分析,萧思礼并没有真的怀疑自己,至少没有认定自己与大宋有什么牵扯。 他立即说了几句感激涕零的话,这才倒退着出了书房。 萧思礼眼见着于则成的身影消失,这才恨恨的一拍大腿:“这都干的什么事啊!” 稍后,他越想心中越是不忿,索性吩咐人备车,带着一众护卫就出了府邸。 与此同时,张义也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见王财正在专心的翻看资料,这才在心中叹气。 平白无故的多了个眼线,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师父回来了!” 王财依旧保持着恭敬模样,见对方回来,连忙起身为其端上茶水。 饶是张义恨死了对方,可还要维持着表面和气。 他接过茶水的同时,就轻声问道:“资料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出几个身份不合适的?” 等二人各自落座,王财就从公文堆里抽出一份:“徒儿发现此人资历不足,却得了一个守备副将的位置,很有可能是走门路上来的。” 张义伸手接过,就开始翻阅那人的资料。 这时,王财在一旁轻声说道:“师父,您这招对边关防务固然有效,可徒儿觉得还是差了一些。” “哦?是吗?” 张义随口应声,目光始终放在那份公文上。 只听王财继续说道:“依徒弟看,与其一味的防守下去,倒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你是说打草谷?” 此时,张义已经打定主意,倒要看看对方会如何表演。 “打草谷又算得了什么,那样只会给宋国制造点小麻烦。再说了,兴师动众的,实在是不值。” 王财撇了撇嘴,对于打草谷一说,表现的很是不屑。 张义闻言,这才抬起头看着对方:“那你的意思是?” 王财嘴角含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师父,要做就做个大的。成了,宋国将陷入混乱。事败,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 “你具体说说看。”张义实在想不到,什么事才能算的上是大事。 王财举起手,五指并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把宋皇宰了!” “宰了?你说的是暗杀宋国皇帝?” 张义乍一听只觉得这个主意有些幼稚可笑。 从古至今数千年间,遭遇过刺杀的皇帝不在少数,可成功的也不过区区几人而已。 从这一数据就能看出,刺杀皇帝的成功率简直微乎其微。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成功刺杀皇帝,那还要军队干啥?打仗更是没必要,双方各派杀手不就行了吗? 可转念间,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对方哪里是给自己出主意啊,分明是在有意试探。一是态度,看自己的反应。其二嘛……! 念及至此,张义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真特么歹毒啊!这是哪个孙子想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对方,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说说看,你是怎么计划的?” 王财故作神秘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之前听师父说起过,咱们在宋国东京有自己的人手吧?” “你不是打算让他们执行刺杀行动吧?跟你说啊,他们几个可……。” 不等张义把话说完,王财就出言打断:“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只要让他们动用关系,与守卫皇城的禁军攀交。同时搜集对方的把柄,最后许以大量好处。” 张义听对方说到这里,终于找到了拒绝的借口。 “王财,没可能的。一般守卫皇城的禁军,都是出自勋贵家。那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你许给他们好处,人家也不会干的。” 王财眯起双眼,露出玩味笑容:“他们不干,只能说给的好处还不够!十万贯不行,就百万贯。封男爵不行就伯爵,伯爵不答应还能给侯爵,甚至封国公!”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誓问,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有几个能扛得住,又有几人能不动心!” 张义听了计划后,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为了试探小爷,你们这帮王-八-蛋还真是下足了心思啊! 与此同时,在萧思忠的府邸,老四萧思礼正在试图劝说大哥。 “大哥,我先表个态啊。则成那小子,还是信得过的。至于那张纸条,兄弟也跟你解释过了。那完全是背后有人使坏,害了寿喜还不算完,还要把则成也装进去。最后,达到接手隐刺的目的。” 萧思忠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家老四。只等对方说完,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你说完了?” “是!说完了!”萧思礼赌气说道。 萧思忠点了点头,就长叹一声:“老四,你说的这些,大哥都听进去了,也理解你此时的心情。现在能不能平心静气的听大哥说上几句?” 见对方点头,他就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四啊!隐刺对咱萧家意味着什么,相信你比大哥更清楚,在我看来,其总管的能力倒是其次,最为重要的还是是否忠于我萧家。” 萧思礼刚要争辩几句,萧思礼就向下压了压手,示意让自己说下去。 “当初你选择那小子接替寿喜的时候,大哥不在场,更没找过大哥商量,现在大哥就是想试试那小子的忠心。过了,万事皆休,大哥保证从此不再过问此事,也不会再为难那小子。” “那要是没过呢?” “哈!简单啊,还是那句话——万事皆休!!!” 第999章 反击 在萧思忠说服萧思礼的时候,王财还在张义面前滔滔不绝得讲述行动计划。 待他说完,才看向于则成:“师父,你认为徒弟的计划如何?” 此时的张义,已经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认真对待眼前这个对手。 从本心讲,对方计划的行刺方案,谈不上多么精妙,甚至有些……粗糙。可正因为简单直接的特性,也就减少了中间诸多环节,从而起到降低暴露风险,提高成功率的目的。 现在王财询问自己对整个方案的看法,与其说是在征求意见,倒不如逼着自己表明立场。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对计划做补充完善,甚至大篇幅的修改也是可以的。唯独不能否定,否定就代表着立场问题。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招来更多怀疑。 张义在想明白了一切后,就点了点头:“这个计划不错,至少在我看来,非常有可行性。” 王财听完对方表态,脸色明显好看了一些,随即追问:“师父,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张义下意识皱了下眉:“我还要禀报给老爷,只有他老人家同意了,咱们才能开始筹备。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王财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倒是徒儿心急了些,还是师父考虑的周到。” 接下来,张义没再搭理对方,而是开始翻看边关守将的资料,同时也在脑海中想着应对之策。 晚间,他终于等来了萧思礼回府的消息。 “你在这等着,我去向老爷禀报一下。” 张义撂下一句,就推开房门,向着后院书房走去。 王财眼见着对方走远,这才啐了一口:“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萧思礼早在大哥那里就了解了整个计划,可是在面对于则成的时候,还是耐着性子听其汇报了一遍。 临了,他才看向对方:“你觉得得手的概率有几成?” 张义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老爷,小子能说说对此事的看法吗?” 在征得了对方同意后,他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小子觉得整件事就是一个局。” 萧思礼闻言,心中一动。难道被这小子看破了? 不过,随即他又心中释怀,对方好歹是寿喜调教出来的,自然不缺眼力。 “哦?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张义装作很小心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向萧思礼身前凑了凑。 “老爷,之前小子就分析过扔纸条之人的动机。您还记得吧?” 萧思礼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你说怀疑有人想要取代你,想要坐上新一任总管的位置。” 张义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继续用言语启发:“那您想没想过,扔纸条之人的具体身份啊?” “具体身份?你不是一直在查吗?怎么,有眉目了?” 萧思礼立即来了精神。 张义却不急于公布答案,而是又说道:“当时车里只坐着我和大老爷,而车外因为惊马的原因,场面异常混乱。这时,有人借机从窗口扔了张纸条进来。您还记得吧?” 萧思礼是越听越迷糊:“则成,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张义嘴角上翘,指了指自己院子的方向:“老爷,小子不禁想问,王财当时在哪儿?” “王财?” 萧思礼口中念叨一句,随即就想到了什么。 嘶~~~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假如纸条是王财扔的,此事就能串起来了,而且前因后果显得是那么合理! 张义借机在一旁幽幽说道:“王财身为大老爷的小厮,按规矩要始终陪在马车左右。所以,他有扔纸条的方便条件。还有,他太熟悉大老爷的脾气秉性了,也了解他老人家对隐刺的看重。王财就是利用了这两点,让大老爷对小子生疑。最后,小子不禁要问了,刺杀宋皇的计划,究竟是谁制定的?其目的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玩味一笑:“大老爷平时日理万机,恐怕没时间也没精力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小子几乎可以断定,计划就是王财的手笔。至于其目的也很简单。计划得手,王财居功甚伟。可若是失败了,是小子指挥不力,甚至……,可以给我扣个宋国秘谍的帽子。王财正好借机将小子一脚踢开!” 张义将张开的五指依次合拢,最终手握成拳:“他就能把隐刺牢牢攥在手里!” “这……,这……。” 尽管萧思礼不太愿意相信,可面对于则成的分析,又实在找不出任何瑕疵。 张义见对方这种反应,心中一喜,随即挺了挺胸脯说道:“老爷,小子之前就说过,那张纸条的用词有蹊跷。只有西夏又或者咱们大辽的人,才会用宋国二字。王财完全符合小子的判断,还请老爷三思。” “你等等,老爷我脑子有些乱,容我仔细想想。”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萧思礼只觉得头大如都,不是试探于则成的忠心吗?怎么变成王财夺权了? 张义却没打算给对方时间考虑,而是继续说道:“其实说来,小子也能理解王财的心情。人嘛,总是想往上爬的。谁又甘心做一辈子小厮呢?就比如这次小子随团出使,虽说不上风光无两吧?但也是指挥着百八十人呢。王财看在眼里,心生嫉妒也是常理。恰巧小子的年纪又小,在他看来是最好拿捏的。”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肃:“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隐刺的主意!这可是萧家几代人的心血,谁要是在这上面动心思,就算小子豁出命去,也要跟他干到底!”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已经容不得萧思礼再犹豫了。 他当即向门外喊道:“来人啊!” 随着话音落下,两名守在门外的护卫走进房间。 萧思礼厉声吩咐:“去!把王财给老爷绑了!” “是!”二人躬身领令。 待二人离开,萧思礼才仔细打量站在面前的于则成。 眼神中满是欣慰之色,直过了良久,才轻声说道:“则成,幸亏有你提醒,险些犯下大错啊。” “老爷,这还不是小子应该做的吗?小子既然接了寿喜公公的差事,就有义务把事情办好。” 萧思礼又夸奖了对方几句,才又无奈的说道:“王财到底是大老爷那边的人,咱们抓人倒是容易,可如何向大老爷交代啊?” 第1000章 回到起点 按照张义心里的想法,他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恶,最好是多种花少栽刺,才对他最为有利。 可这次他却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出手反击。王财是受人指使也好,又或者是自发的来试探自己也罢。他如果不主动出手,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自己的下场就不会太好。 毕竟,按照王财的计划,他是要跟随刺杀小组进入皇城的。一旦被防守的禁军发现,要么是被乱箭射死,要么就是主动表明身份,导致潜伏任务失败。 至于提前给皇城司通消息,那是万无可能的。人家都开始怀疑自己身份了,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张义看着愁眉不展的萧思礼,只能轻声安慰:“老爷,大老爷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相信您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他老人家也不会埋怨您的。” “你说的轻巧!合着不用你去解释是吧?” 萧思礼闻言是老大的不乐意,当即翻了一记白眼。 “老爷,要不,您把小子也给绑了?交给大老爷处置?” “滚蛋!” 萧思礼骂了一句,心情好了一些,就出言吩咐:“你先把王财的口供拿了,有了口供老爷我才好为你说话。” “唉!小子这就去!” 张义爽快的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地牢。 地牢里,王财被绑在行刑架上,身旁还站着四个行刑的好手。 “见过于总管!” 几人见到于则成下来,连忙躬身施礼。 张义听对方这么称呼自己,不由得心中腹诽:怎么听着跟公公似的? 他也懒得跟几人计较,迈着四方步就来到王财面前。 王财虽然知道接下来不会好受,依旧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师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怎么还把徒儿绑了?回头我家老爷问起来,师父你可不好交代!” “你还挺能说啊!” 张义轻蔑一笑,就向两旁吩咐:“把他嘴堵上,给我狠狠的打!” “是!”行刑手得了吩咐,立即行动起来。 王财见对方丝毫不给老爷面子也是急了,大声呵斥:“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大房那边的人,你们……。唔唔唔!” 不等他把话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破布。 一名汉子举起皮鞭就重重的抽在对方身上,直疼的王财双眼圆瞪,脖颈处的青筋暴露。 张义就倒背双手,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几人用刑。 足足半炷香的功夫,他才示意把堵在嘴里的布拿开。 “王财!接掌隐刺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特么放屁!张义!你这只宋狗!放开我!我要见老爷!” 王财一边大喊大叫,一边用身体反复挣扎。 张义不满的瞪了几个汉子一眼:“你们几个没吃饭啊!怎么打了这么半天,犯人的底气比我还足?” 行刑几人闻言,在心里骂了一句,就又把对方的嘴堵上,重新抄起各式刑具招呼在王财身上。 一个时辰后,张义正在编写口供,几个汉子突然停下动作,用手试探王财的鼻息,随后才一脸惶恐的跑来禀报。 “于总管,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死了!” 张义淡淡的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王财,拿起那份口供对汉子吩咐:“让他按个手印。” 稍后,张义就拿着签押的口供找到萧思礼:“老爷,您看看这个行吗?” 萧思礼一把扯过口供,一番仔细查看后,就抬头看向对方:“这是他自己说的?” “小子不敢隐瞒,王财口风太紧,除了说要找大老爷做主,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张义说着就指了下对方手里的口供:“这些都是小子编的。” 萧思礼见对方吐露实情,也没责怪,而是哼了一声:“哼!算你小子老实。” 说完,他又去看那份口供。 稍后,萧思礼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小子倒是还有些脑子,只说王财欺瞒家主,见利忘义,没说他是宋国秘谍。” 张义连忙赔笑:“老爷,王财要是宋国秘谍,岂不是把大老爷给害了?见利忘义就挺好,至少不会把人得罪死。” 一句话,再次招来萧思礼的白眼。随即才撑着桌案起身:“哎!希望能过关吧!” 只是,在萧思礼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一句:“你哪儿都别去,就在府里待着。” 说完,就推开房门,去找大哥萧思忠去了。 张义直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这才倒背双手,嘴里哼着小曲回了自己房间。 正在他满心欢喜,以为一场危机就此化解时,赶回来的萧思礼就告诉了他一个噩耗。 “则成啊,你收拾收拾,后天就去宋国吧。” 萧思礼脸色涨红,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 张义只觉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满是疑惑的问道:“老爷,小子去宋国干什么?” “还能去干什么?当然是刺杀宋皇了!” 萧思礼烦躁的回了一句,就仰躺在躺椅上生闷气。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已经把屎盆子扣在王财脑袋上了吗?怎么还要杀赵祯啊? 他连忙询问:“老爷,这是您的意思?还是……。” 萧思礼不耐烦的长叹一声:“哎!跟你实话说了吧,这是大老爷的意思。他说,不管王财究竟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计划都要照常进行。” “为什么啊?” 张义说着,就连忙解释:“老爷,宋皇是那么好杀的吗?白天王财告诉小子这个计划的时候,小子就觉得不靠谱。您琢磨琢磨,古往今来数千年……。”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的那套理论,向对方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苦着脸说道:“老爷,要不您现在就把小子杀了吧,也免得小子客死异乡。” 这句话,也是把萧思礼惹急了,当即大声怒斥:“瞧你那点出息!当初去宋国办差的本事呢?胆量呢?老爷我又没让你亲自动手,你害怕什么?计划你就不能自己变动一下,非要自己去送死啊!” 张义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只能点了点头:“那小子回去准备准备,争取后天一早就走。” 只是,在他临走出房间的时候,萧思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让郎中给王财抓紧疗伤,后天用车拉着,跟你一起去宋国办差。” 张义闻言,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句:这兜了一圈,还是没把那厮甩开!这孙子也太得萧思忠信任了! 第1001章 亲从官 官道上,十余名汉子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左右,向东京城的方向缓缓而行。 车厢里,身上几乎裹满了纱布的王财,正用阴恻恻的眼神看向坐在对面的张义。 张义经过几天的相处,也逐渐适应了对方的态度,只是弥漫在车厢里的浓重药味,让他很不舒服。 “阿嚏!” 张义打了一个喷嚏,用手揉了揉不适的鼻子。 “怎么?不舒服?”王财阴冷的嗓音响起。 张义懒得搭理对方,索性撩开窗帘,让更多新鲜空气能进入车厢。 王财则在那里继续说道:“没想到老爷会这么信任我吧?” 说着,就不屑的哼了一声:“瞎了你的狗眼!还想阴老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张义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对方,索性透过窗户喊道:“魏峰!魏峰!” 此次过来,张义只带了魏家兄弟,就这还是他向老爷极力争取的,借口也是防备王财在背后捣鬼。至于,其他人则都跟王财一样,同属大房一脉。 魏峰听郎君在叫自己,连忙催马赶了上来。 “郎君,有何吩咐?”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刚进入开封府界,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嗯!我知道了。” 待众人来到东京城,魏峰就主动问道:“郎君,咱们是住店还是?” 不等张义回答,王财已经抢先吩咐:“去租个院子,要宽敞些的,但不能太奢华惹眼。” 魏峰下意识看向于则成,在征得对方同意后,就去市集找租房的牙人。 一番忙碌下来,一行十五人,终于在城南租了一座两进的院落。 王财待中人和房主离开,就指着三间正房说道:“于则成,你住西边,东边那间归我。孟起朱穗你们两个辛苦点,在正堂搭两张床吧。西厢房留给齐伟王宏他们几个,至于魏峰兄弟就跟着廖统几个住东厢房吧。” 张义一听对方的分配方案,心下不禁黯然:这是要把自己盯死啊。周围住着王财一方的人不说,还把魏家兄弟与自己隔开。 “于则成,王某这么安排,你觉得如何啊?”王则满是玩味的开口说道。 “就这样吧。” 张义随口应了一声,就想去房间里休息。 “慢着!” 他刚迈出一步,王财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随即,就听对方说道:“你先把联络此处秘谍的方法交出来。” 张义强压下胸中憋闷,把陈学武租住的院落地址告诉了对方。 最后,才轻声说道:“王财,要是没事,小爷就回屋休息了。” 王财不屑的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对方。 为了隔绝几人与外界的联系,他并没有让魏峰去找人,而是叫来一名亲近手下,并把证明身份的萧家腰牌给了对方,还特意嘱咐,务必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再与陈学武联络。 张义见对方这样谨慎,心里更是愁的不行。自己该如何把消息透露给大宋知道呢? 一个时辰后,他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就听陈学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你不是说,郎君找我吗?他人呢?” 张义当即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就来到外面。 “老陈,我在这呢。” 陈学武连忙躬身施礼:“见过郎君!” “嗯,进来说话吧!” 张义向其招了招手,就打算把对方让进自己房间。 此时,王财已经从东屋走了出来:“还是在正堂说话吧!” 陈学武搞不清楚对方身份,下意识看向于则成。 张义指着王财给对方引荐:“他叫王财,是大房那边派过来的。此次把你叫过来,也是他的意思。” 待三人在正堂落座,王财就直奔主题:“陈学武,你在东京城潜伏多长时间了?” 陈学武在张义的授意下自然是有问必答,当即伸出两根手指:“截止到上个月,整整两年了。” 王财微一沉吟就继续问道:“那你在这两年里,除了搜集宋国的消息外,有没有结识一些军方将领,又或者官员之类的人物?” “那可多了。王先生能不能说的具体点?” “禁军,准确的说是把守皇城的禁军。” 陈学武听对方打听这些,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于则成。 见对方点头示意,他才轻声说道:“陈某倒是认识那么几位。” 王财顿时来了兴趣,身体前探:“说说看,都认识哪几个?他们都担任什么职位?” 于是,陈学武就掰着手指,把自己认识的皇城禁军讲述了一遍。 “……,刚才那几个都是殿前司的。最后,还有一个是亲从官,叫王胜。” 当王财听到“亲从官”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都不自觉的亮了起来。 他双目炯炯有神的说道:“你还认识亲从官?” “对啊!” 陈学武脸上浮现得意之色:“陈某这两年也不是白忙活的,钱虽花了无数……。”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财已经出言打断:“我先问你,你口中的亲从官,是不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 “是啊!” 陈学武点了点头:“当初为了认识这个王胜,陈某可是没少花心思。仅是打通门路就……。” “你等等再说!” 王财再次出言打断,随即直直盯着对方:“我先问你,外界始终有个传言,说这些亲从官管理着各个宫门、殿门的钥匙。可是真的?” 陈学武再次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话音刚落,王财就激动的以拳击掌,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立即牵动了伤口,直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陈学武见对方这个反应,哪里还明白此人的心思,一脸震惊的看着王财:“王先生,你不是要搞什么极端的事情吧?”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眼房门,才低声说道:“王先生,你听陈某一句,这事是万万干不成的。王胜曾经就说过,仅是值夜的亲从官就不下五百人,而且他们四人一组互相监视。别说想干点出格的事了,就连入厕都要向上官请示。” 只可惜,此时的王财根本就听不进这些劝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老陈,能否安排我和王胜见上一面?” 陈学武见劝说无效,只能暗自叹息,同时又为难的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此人我有些日子没联系了,也不知有没有受牵连。” “牵连?怎么说?”王财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连忙追问对方。 陈学武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实不相瞒,此人是张尧佐的人,听说能当上亲从官还是张家在背后出力。可是,前些日子张尧佐不是被皇城司抓了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牵连,还在不在亲从官的这个位置上了。” 第1002章 机会是争取来的 王财听了对方所说,连忙说道:“那你快去打听打听。要是这个王胜还担任亲从官,你就想办法把他约出来。” 陈学武见对方不听自己劝诫,只能为难的看向于则成。其中意味也很明显,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么任由对方胡闹下去,早晚得捅出大篓子。到时不仅上面怪罪,咱们这伙人的性命也难保。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心意,只是他也是有苦难言。王财这次是拿了尚方宝剑来的,自己别说出言阻止了,就是连提出异议的资格都没有。 同时,张义也心底默默祈祷:只盼着那个王胜受到牵连,被人一脚踢开。这样就相安无事,万事大吉了。 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张义的又一次一厢情愿罢了。 只过去了两日,陈学武就送回消息,说王胜还在担任亲从官。只是,因为张尧佐倒台的原因,他在宫内很受排挤,日子过得也并不如意。 王财在得知消息后,简直是大喜过望,恨不得搂着陈学武亲上一口才好。 “受排挤好啊,日子不如意就对了!没有这些因素影响,我还真找不到说服对方的理由呢。” 王财一边在嘴里念叨,一边激动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良久,他才平复心情,向陈学武吩咐:“老陈啊,你帮我把那个王胜约出来。就说……,嗯……,就说有一位贵人想要见他!” 此时的王财,脖子上挂着一根破布条,左臂在上面吊着。脸上也因为伤痛的原因,肿的跟个猪头似的。 陈学武只是瞥了一眼,就在心中腹诽:就你这德行,还特么贵人?别说王胜信不信了,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王财几乎是立即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也觉得自己这副样貌差了那么一些。眼珠一转,就打量起在一旁喝茶的于则成。 不得不说,张义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要是再换上一身华服,还真有几分贵气。 他当即做出决定:“于则成,届时你跟着一起去。你就负责说服那个王胜,我在旁边帮腔。”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句:还特么负责说服对方?我现在恨不得一刀捅了你!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他还是爽快的点头答应。 毕竟,自己可以借机掌握主动,还能了解一些行动细节。 接下来,众人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王财对于张义的提防,可以说是全方位的。不仅不让其离开院子,甚至连笔墨之类的东西都不让他接触。 所给出的理由也很牵强,只说一切为了行动顺利,尽量少接触外人。 张义当然不会逆来顺受,每次都会借机与王财大吵一架。 “王财!你特么搞清楚,小爷是来这里办差的,不是你看押的囚犯。况且,小爷是四老爷这边的人,就算你特么仗的是大老爷的势,也没权利管我!” 这天,为了出门的事情,张义再次与王财爆发冲突。 王财斜睨了对方一眼,就阳阳怪气的说道:“怎么?不让你出门就急了?是不是想给同伙通风报信啊?” “报信你大爷!小爷今天还就是要出去逛街了,你特么再拦一个试试?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都别想活着离开东京城!” 张义作势就要往外走。 王财立即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只是瞬间的功夫,那些汉子就围拢了过来,同时伸手向腰间摸去。 魏家兄弟见状也不示弱,从腰间抽出匕首,护卫在郎君左右,警惕的看着那伙人。 对于围在身边的汉子,张义连正眼都没瞧上一下,只是死死盯住王财一人。 “王财,做事之前你最好想想后果。倘若,小爷今天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嘿嘿!你看看我家老爷会怎么对你!大老爷又会不会因为保你一个奴才,而和亲生兄弟翻脸!!!” 说话间,张义已经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将之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之色。 王财见此,脸色变了又变。 沉吟半晌,他终究是不敢去赌。对方不过才十七八岁,正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倘若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自己的这条命也就完了。 双方僵持了良久,王财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则成啊!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出个门吗?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张义不理会对方这套,手里依旧紧握匕首。 王财逐渐收敛笑容,随即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要不这样,正好当哥哥的也要出去买些东西,咱们一起出行可好?” 说话间,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些人让开。随后几步来到于则成身旁,一脚踢开碍事的魏峰,伸出手搂着对方的肩膀,显得很是亲密。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 张义不屑的轻哼一声,当即收起匕首,与王财并肩走出院子。而魏家兄弟和十名手下,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张义此次出来,倒不是想要做什么,而是为以后传递消息创造条件。 一行十余人,东走走西逛逛,直到太阳下山才回到了小院。 张义这些人刚走进小院,就看见留守的一名汉子,正陪着陈学武在石桌旁饮茶。 二人见到张义一行人回来,连忙抱拳行礼。 张义点了下头,就把陈学武叫到了正堂。 等几人各自落座,陈学武就主动表明来意:“人已经约好了,明天晚上酉时三刻,城西醉春楼不见不散。” 王财连忙问道:“你叮嘱没有,只让他一人前来。” 见对方点头,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略一沉吟,就转头看向于则成。 “我明天陪你去趟成衣铺子,置办一身行头。”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同时为了表示配合的态度,还对身上的配饰提出一些要求。 月上中天,张义听外间屋里传来鼾声,嘴角不禁翘起。 他翻身下床,一把推开房门。 随着门轴发出“吱扭”一声,立即惊动了睡在堂屋的孟朱二人。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我饿了,去厨房找点吃的。” “我们随你过去!” 孟起说话的语气很是生硬,当即披上外袍,与朱穗一起跟了上去。 张义来到厨房,就从挂在房梁的竹筐里取出两个蒸饼。 拿在手里相互敲击了一下,嘴里恨声骂道:“特么的,硬的跟石头似的。” 说完,就顺势落在灶膛前开始生火,还不忘指挥二人往锅里蓄水。 “这么硬的玩意,不蒸一下,实在无法下咽。” 第1003章 围猎 城西醉春楼,可是东京城有名的青楼,上下三层的楼阁不仅空间巨大,装修也是奢华无比。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楼里的姑娘数量众多,且足够漂亮。 要说缺点嘛,也只有价格昂贵能勉强算一个。哪怕是随随便便叫上一桌酒席,再喊上几个姑娘陪酒,都需花费两三百贯。 有鉴于此,能来醉春楼消费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 此时的王胜,正独自坐在雅间里,面对店伙计的热情招待,显得有些局促。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能知道有醉春楼这么个地方,还是托了当亲从官的福,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听几位朝中官员提起过。而后在一番打听过后,才知道这里就是个消金窟,根本就不是他能消费的起的。 就比如伙计刚端上来的茶水,他刚才奓着胆子问了下价格。好家伙……,一杯清茶都顶得上自己小半个月的俸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陈氏镖局的陈学武领着几人走进房间,仅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身份不凡。 王胜连忙站起:“陈院外!” 陈学武还礼过后,就拉着对方来到几人面前:“王兄弟,我来给你引荐。这位是真定府都指挥使家的三公子,姓于。” 王胜一听对方这么大的来头,慌忙插手行礼:“小人王胜,见过于公子。” 张义表现的很是平易近人,不等对方躬身就伸出双手一把将其托住:“王哥,所谓见面就是朋友,这些个俗礼就免了吧。” 接下来,陈学武又给王胜引荐其他人,除了吊着膀子的王财是名商贾外,其他人都是出身不凡,家世显赫之辈。 不过,细心的王胜发现,今天结识的几位贵人,都是来自北地边疆,竟没有一位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 对此,他倒也不以为意,只想着如果亲从官当不成了,凭借着这些人的关系人脉,再加上自己的高强武艺,去北地怎么也能混个统领甚至副指挥使啥的。 几人稍作寒暄,就各自入席。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义手里把玩着酒杯对王胜说道:“听说王哥是官家身边的亲从官?” 王胜闻言,不禁心里一苦,有心说自己这个亲从官,不定哪天就当不成了,未来还要仰仗几位。可是,一时又拉不下脸。 好在,此时的陈学武在旁解围,故意咳嗽了两声,又当着王胜的面给于公子使了个眼色。 “于公子,还是不说这些了吧,今日咱们朋友小聚,只为饮酒谈天。” 只可惜,那位于公子似乎并未理解陈员外的意思,而是追问道:“怎么了?难道老陈诓我不成,王哥不是亲从官?” 王胜见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得不主动站出来解释:“于公子,实不相瞒啊。王某这个亲从官,不定哪天就当不成了。恐怕日后还要仰仗几位……。”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端起酒杯,打算向几人敬酒。 张义此时却打断对方说道:“王哥别说,让我猜猜。” 王胜被人打断话茬,这求人的话也只能生生咽下去。索性坐回到椅子上,耐心听于公子把话说完。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就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说道:“莫非王哥受了官家赏识,要外放为官了?” 说着,已经把酒杯端在手里,站起身对王胜说道:“王哥,恭喜啊!小弟敬你一杯。” 王胜闻言,心中更加苦涩。 老子倒是想外放呢,可谁看得上啊。 好在这时陈学武适时插话:“于公子,猜错了!王兄弟并没外放,只是……,只是,这个亲从官,怕是当到头了。” “哦?” 张义闻言一脸疑惑的看向陈学武:“老陈,这话怎么说?” 陈学武象征性的征求了下王胜的意见,见对方没有反应,就把其的遭遇大致介绍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张义点了点头就顺势坐下,只顾拿起筷子夹菜,对于王胜也没有了刚才的热情。 原本热闹的酒宴,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王胜只觉如坐针毡,向陈学武道了声罪,就打算离席而去。 就在他刚说出托词之时,始终未出声的商贾王财,却是轻声说道:“王大官人,可曾给上官使过银两疏通关系?” 又是陈学武替对方解释:“王员外有所不知,王兄弟这个亲从官不似地方官有那么多油水。本身的俸禄又能有多少,所以……,嗨!不说了!” 此时的王胜,觉得今天就不该来,没走通门路不说,还平白的惹人嘲笑。当即,不顾陈学武劝说,就要低头离去。 正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如果钱财能让王哥你脱离困境,小弟倒是有些办法。” 王胜闻言,不由得脚下一顿。 钱财当然可以了,送给上官些许钱财,至少这个亲从官的位置能保住。只是……。 在他胡思乱想间,张义已经起身离席,搂住王胜回到桌前:“王哥,些许钱财小事而已,还至于赌气离开啊。” 不过盏茶时间,王胜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原本灰心丧气的他,又从对方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些希望。 只听,于公子对王财说道:“王员外,现在就看你了!” 王员外表现的很是爽快:“行啊!老王我最是看不得谁为钱财发愁了。” 说着,也来到王胜身边,双手按着对方肩膀,让其坐回到椅子上。 “王兄弟,只管说个数。” 王胜虽然喝了几杯酒,可脑子还是清明的。虽说今天是沾了陈员外的光,帮自己托关系,走人情,可也知道这个钱不好拿。 只是,自己又有什么是值得人家投资的呢? 张义对王财所说的话,表现的很是不满:“王员外,你这是几个意思?啥叫说个数啊?搞的我王哥跟要小钱似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你自己说!打算出多少吧!” 王财立即陪笑:“张公子别生气,是老王我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说完,就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硬塞进了王胜的手里。 而后才故作关心的说道:“王兄弟,老王我今天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么多。你看看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明日我再让家仆送来。” 王胜看着手里那张价值千贯的银票,如坠五里雾里。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自己只是想结识几人,为调职提前铺路啊。 第1004章 陷阱 等王胜反应过来,立即把银票放到桌上,同时身体向后躲闪。 “王员外,这可是使不得,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一笔钱财,王某是万万不能收的。” 此时张义摇头笑道:“王哥,你可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说着,就给陈学武使了个眼色。 陈学武拿起那张银票就拽着王胜往外走。 待二人来到房间外面,陈学武才压低声音说道:“王兄弟,你还没看出来吗?” 王胜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看出什么?” 陈学武低声解释:“房间里几人的身份啊,一个是都指挥使家的公子,一个是守备将军的侄子,一个……。” 在细数了几人的身份后,又继续说道:“你就没想过?这些个衙内,哪个不是家资丰厚的主,为啥来京游玩,还要带上个王员外这样的商贾?” “这……?” 王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学武这才自问自答的说道:“跟你交个实底吧,那个王员外在真定府得罪了于公子。于公子就是借着由头在这里出气呢。” 说着,他就把那张银票,重新塞进了王胜的手里:“所以啊,这张银票你是不拿白不拿,明白了不?” 见对方还要说些什么,陈学武又补充道:“你拿了这张银票,等于就帮着于公子出气了!可要是不拿的话,反而得罪了对方。” 说话间,他又从袖筒里抽出一张千贯银票,递到对方手里:“老陈我原本也准备了一份,打算让你去疏通关系的。现在正好,两千贯怎么都够你保住这个位置了。” 王胜本能的就想退拒,可刚有动作,陈学武已经把他的双手攥着。 “别跟咱客气,你知道的,我钱财来的容易。至于,王员外那张,你也安心收下。又不让你打欠条,你还怕让你还钱不成?” 陈学武说完,还不忘向其挑了挑眉。 王胜一听,对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要不逼着自己打欠条,事情还真没什么可怕的。而且对方不过一介商贾而已,又是外地人的身份,就算闹起事端,在这京城地面上,也捞不到任何便宜。 就这样,经过陈学武的极力劝说,王胜才算把王员外那张银票收下,至于陈学武的那张,还是暂且还给了对方。 稍后,酒宴继续,王胜也是极力表现,频频向于公子敬酒,以表示感激之情。 张义倒表现的很是随意,只说钱财乃是身外物,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位王员外更是对借条的事情绝口不提,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直至酒宴结束,一伙人各自散去,王胜玄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不过,王胜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急于把钱花出去,而是耐心等待了几日。虽然,于公子还是频繁相邀,与他共同饮宴,可谈论的话题,也只是风花雪月,对于他的职位和那笔钱财是从不提及。 王胜见状,倒是真信了陈学武的话,于是就买了些贵重礼物,借机送到了上官家里。 那位上官自从收了礼物,对于王胜自是热情不少,再也没有排挤过。 至此,可谓是皆大欢喜。 转眼间,距离那场饮宴已经过去了十天。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张义等人除了隔三差五的请王胜喝酒外,也在暗中做着布置。 这天下午,王财从外面回到小院,对正在饮茶的于则成说道:“人进去了,我看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张义闻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那我去找陈学武。” 说完,就向院门方向走去。 “你等等!” 王财立即叫住对方,在叫上了几名手下后,就跟着对方一起走出院子。 张义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见对方防备还是这么严密,就不屑的说道:“至于吧?我都这么配合了,还不信我?” 王财平淡回答:“小心驶得万年船。” “得!咱们来日方长,就遂了你的心意!” 张义轻哼一声,就带领几人去找陈学武。 一行人在会集了陈学武后,就来到了皇城外。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刚刚换班下差的王胜,正跟随着其他下衙的亲从官从皇城里走出来。 王财见对方出来了,立即给身旁的于则成一个眼色。 张义整理一下衣袍,就脸色慌张的向王胜那边跑去。 他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大哥!大哥!” 张义的这声喊叫,立即引来一众亲从官的瞩目。 这时,人群里的王胜已经循声看了过来,见是对方立即挥了挥手。在向其余众人交待了几句后,便迎着于则成走了过去。 等二人靠近,不等王胜说话,张义就抢先说道:“大哥!兄弟这边惹了些麻烦,恐怕要请你亲自出面了。” 王胜闻言,眼中露出一抹玩味。 我说那钱不是好拿的吧。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说说,怎么回事?” 张义跺了下脚,随即恨恨说道:“别提了!孟公子大哥还记得吧?” “当然!就是个头不高那个,家里是……。” 不等王胜把话说完,张义就出言打断:“他买东西的时候,与摊主口角了几句,不仅把摊子掀了,还把人给打了。恰巧被开封府的捕快遇见,就给抓起来了。” 王胜很敏锐的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能被称呼摊主的,通常都是小商小贩,也就代表着无权无势。 只听于则成继续说道:“小弟本打算使些钱财,把人弄出来的。可这人生地不熟的,想花钱都找不到门路。” 说着,就用希冀眼神看向对方:“大哥,你是京城人,能不能找人帮助说项说项?你放心啊,对方多少损失,我们认赔就是。” 王胜本以为对方想让自己办什么大事呢?结果,一听这个,当即有些泄气。 尼玛,就这?只是开封府捞个人?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追问了一句:“被打之人的伤势如何?” 张义苦笑摇头:“大哥,其实在小弟看来,那都算不上伤势。” 说着,就指着自己的脸:“除了嘴角有点发青以外,其他地方啥事没有。你琢磨啊,总共就打了一拳,能有啥事?” 王胜又反复确认了几遍,见对方几乎要向天发誓了,这才算信了于则成的话。 “这倒是不算什么大事。这样吧,我先随你过去看看,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能亲自去一趟就再好不过了。” 王胜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跳进了几人挖好的陷阱当中,再也没有转圜的可能。 第1005章 图穷匕见 一群人有了王胜带路,很容易就进入了开封府。 他先找了捕头询问案情,在得知确实如于则成所说的那样,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当即掏出腰牌表明了身份,只说犯事之人是自己的朋友,请对方能行个方便。 捕头自然不愿意得罪官家的身边人,况且对方又愿意花费大量钱财作为赔偿。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当即释放了那位孟公子。 在此期间,于则成对王胜表现的很是尊重,张口大哥,闭口大哥的叫个不停。直把王胜弄的有些飘飘然,顿觉脸上有光。同时,心里还一个劲的腹诽:管你是高官家的子弟,还是将军的儿子,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都不好使。最终,还不是要求到老子头上? 等王胜带着这些人走出开封府,已经是天色将黑。 张义当即提议,去喝酒庆祝。王胜只是稍一思忖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乎由王财带路,一行人就向着南城走去。 当王胜跟着几人来到一座小院门外时,不禁好奇问道:“于公子,这里是?” 张义一边领着对方走进院子,一边介绍道:“这里是我们几个临时租住的院子,王哥且先歇歇脚。” “哦!原来是这样。”王胜不疑有他,便跟随对方走进院子。 稍后,等众人来到正堂各自落座,张义就斜瞥了一眼王财。 王财会意的点了下头,将脸上的笑容一收,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看向王胜。 “王胜!知道把你叫到这里是因为什么吗?” 王胜听对方直呼自己姓名,心里很是不喜。脸上涌现一抹怒气:“王员外,你这是何意?” 王财轻笑一声,随即给手下齐伟使了一个眼色:“把那个东西给他看看。” 齐伟立即从怀里取出一枚腰牌,随手扔给王胜。 王胜一把接过,就举目观瞧,只见上面篆刻着几个大字——北枢密院。 “啊!”他惊叫一声,连忙翻过腰牌看其背面,上面有一个大大的“齐”字。 王胜不敢置信的看向齐伟:“齐,齐公子,你……,你不是……?” 不等他说完,齐伟已经出言打断:“夯货!那都是骗你的!实话告诉你吧……。” 说着,他用手指扫过屋内众人,而后就阴恻恻的说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大辽勇士。” 吧嗒一声,腰牌落地。 王胜脸色煞白的看向屋内几人,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于则成脸上。 张义懒得搭理对方,也只是耸了耸肩。 此时,王财的声音再次响起:“王胜,此时此刻,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王胜脸色变换不定,同时眼睛不时偷偷看向房门方向。 突然间,他长身而起,一个箭步就向房门冲去。 孟起朱穗早有防备,跨出一步就拦住对方去路。与此同时,孟起一脚踢出,正中对方小腹。 直疼的王胜弓着身子,额头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 王财对于对方的遭遇视若未见,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而后才轻咳一声:“王胜,你这么着急,打算去哪儿啊?” 不等对方答话,他就自问自答的说道:“想去告发我们?” 说着,就畅快的朗声大笑:“哈哈哈!你以为我们去皇城门外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以为让你去开封府领人,咱们几个跟你称兄道弟的,真是与你亲近吗?” 王胜闻言就愣在了当场。 只听王财继续说道:“你一个亲从官,私下与辽人秘谍接触,本就是一条重罪!还和咱们称兄道弟的,你觉得举报了咱们哥几个,就真的能脱得了干系吗?” 此时的王胜终于明白了,原来之前的所有种种,不过是一场阴谋而已。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自己现在已经是百口莫辩。皇城司不可能因为自己是举报人,就轻飘飘的放过自己。 在他想明白了所有后,就怒视着王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王财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得意的仰天大笑:“哈哈哈!王胜!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哈哈哈!” 王胜见对方这般无耻,心中的火气更盛。 刚要再解气的骂上几句,于公子已经在旁插话:“咳!王财!天色也不早啊,赶快办正事吧!” 王财闻言,心里很是不悦。特么的,自己憋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过够瘾呢,你就出来捣乱。 尽管如此,他还是收起了猫戏老鼠的心思,盯着王胜说道:“王胜,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此次过来,是打算让你帮个忙的。” 说到这里,就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打算让你去杀赵祯。” 王胜听说对方要刺王杀驾,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甚至忘记了刚才所受的屈辱,只是呆愣的看着对方。 良久,他才算反应过来,随即语气坚定的说道:“这不可能!刺杀官家是灭九族的大罪,王某是万万做不到的!既然王某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可想让我干出那等事情,你们是痴心妄想!” 王财对于对方的反应早有预料,翘起二郎腿缓缓说道:“王胜,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家里还有父母妻儿,共七口人吧?” 王胜听对方用家人来要挟自己,原本坚定的态度,也有了一丝动摇。 王财始终盯着对方的表情变化,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几个在来之前,就得了枢密使的许诺。凡是能成功杀了赵祯的,不论其在宋国是何职位,又官居几品。去了我大辽一律封侯,赏万金!” 饶是王财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渥,可对于王胜来说,也不是能立即决定的。 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张义,见对方脸色变换不定,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妙了。当王胜的呼吸逐渐变的粗重时,他不禁在心里暗自苦笑。 晚了!这是已经有决断了。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王胜在经过长时间的左右权衡后,终于抬起头看向王财。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皇城里面高手云集,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 王财当即仰天大笑:“哈哈哈!只要你答应就好!至于其他的,王某早就有全盘计划。王兄且先落座,待某对你详细说说!” 第1006章 诚砚 三更时分,伴随着隔壁传来的轻微鼾声,张义动作缓慢的下了床。 他踩着椅子,伸手在房梁上一阵摸索。只是片刻功夫,就找到了上次生火做夜宵,暗藏下的两根碳条。 随即又从行囊里摸出那把匕首,以及一张银票,就迅速躺回了床上。 次日一早,张义按照惯例来到厨房领取早饭。当见到是稀粥蒸饼时,愤怒的将碗扔到地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只粗瓷大碗被摔得粉碎。 张义还犹嫌不足,嘴里大声骂道:“特么的!这是办差呢,还是当和尚呢?整天除了稀粥就是蒸饼,连口肉都吃不上!”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引来周围几人的侧目。不过,鉴于统领王财并未发话,也只能选择无视。 张义也不去理会对方,当即走出厨房,站在院子里大喊:“魏峰!魏峰!” “属下在!” 魏家兄弟闻声,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张义大手一挥:“带上钱,郎君带你们到外面吃去!”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向着院门方向走去。 “站住!” 王财在喝止的同时,已经走出厨房。 张义转回身,态度轻蔑的说道:“怎么着?小爷自己花钱改善伙食,又碍着你哪儿疼了?” “现在是关键时刻,哪儿都不许去!”王财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张义轻哼一声:“少跟小爷这里耍威风,你还管不到小爷头上!” “你……!”王财一时气结。 这些日子,二人争吵了无数次,王财只觉得心力交瘁。如今为了一些吃食小事,他实在觉得不值。 索性,耐着性子说道:“早上先凑活一顿!一会儿我让人去买些肉回来,中午咱们炖肉吃。这总可以了吧?” 王财本以为对方会答应,谁知于则成却态度强硬。 “不行!小爷我现在就想吃肉!” 王财闻言,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忍住发火的冲动。 随即,无奈的点头说道:“行!我带人陪着你去!” 于则成似乎并不领情,白了对方一眼:“早答应不就完了吗?非得惹小爷生气!” 王财恨不得一把将其掐死,又深呼吸了几下,才算勉强压下胸中怒火,随即招呼几名手下,陪着对方一起上街。 稍后,张义来到了街上,就开始寻找吃食。每遇到一个售卖早点的摊位,就会凑上去看一眼。只是,随后就失望的摇摇头,继续寻找下一家。 王财见此,只觉得心中烦躁,几步来到对方身边:“我说,你到底选好没有?随便吃一家不就完了吗?” 这句话,立即招来于则成的白眼:“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不得千挑万选啊?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 说完,再不理会对方,继续在街上寻找美食。 王财暗骂了一句,就带着手下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西集市。 “魏峰!这个看着还行,买两斤!” “好嘞!” “魏海!这个也不错,来三斤!” “明白!” 张义一进入集市,就开始了买买买的模式,只要见到心怡的东西,就会买上一点。 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买了一堆东西。不仅魏峰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就连王财怀里都抱着五斤卤肉。 对此,旁人倒也罢了,索幸不是花自己的钱,还能改善伙食,自然是欢喜不已。可王财就不那么痛快了,在后面一个劲的催促,让对方买的差不多就回去。 张义开始还是置若罔闻,可被说的多了,就转回头看向对方:“小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哎呦!” 说话间,他已经和一辆装满干柴的板车撞在了一起。 拉车的那名中年太监,立即大声呵斥:“眼瞎啊!这么大的车都看不见!长眼睛是看路的,还是出气的?” 张义倒是显得好脾气:“对不住啊!确实没看见,你先走,你先走!” 说着,还招呼随行几人向两旁让开,以让太监能拉着板车顺利通行。 王财借机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差不多就得了!赶快回去吧!” 张义看几人手里都满了,也只能悻悻说道:“哎!本打算再买点水果的,只能下次再说了!” 说完,就带着众人从原路返回。 皇城,御膳房。 曾经被张义绑架过的诚砚公公,拉着一车干柴走进这座大院。 “诚砚,你总算回来了,水缸的水快用完了!”一名御厨透过窗户喊道。 诚砚连忙应声:“知道了!等我卸了柴火就去打水!” “快点啊!磨磨蹭蹭的!”御厨念叨了一句,就缩回头去。 诚砚也不以为意,等把车停稳,就将成捆的柴火往柴房里抱。 一捆,两捆,三捆……。 等轮到最后一捆干柴的时候,他赫然发现,柴火下面压着一张纸。 诚砚好奇的将纸抽了出来,等展开观瞧,顿觉呼吸困难,喉咙干渴难耐。 这分明就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偷眼看向左右,连忙躲进柴房里,仔细查看这张银票。只见除了常规的花纹暗记外,空白处还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同时,本来完好的银票上面,也不知被谁扎了许多细如针眼的孔。 诚砚这种低等级的内侍,是没有权利识字的。所以,那几个字究竟写的是啥,他也无从分辨。 “难道是假的?谁在搞恶作剧?”诚砚如是想着。 正在此时,御膳房里又传来喊声,吩咐他去快些打水。 诚砚也无限遐想,索性把银票揣进怀里,提着水桶就去井边打水。 一直忙碌到了午时过后,诚砚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他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去钱庄碰碰运气。 万一是真的呢?那自己就彻底发了。 于是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从皇城溜了出来,直奔京城有名的广盛钱庄。 “客官!您要兑钱是吧?那请去里面!” 钱庄伙计在问明了对方的来意后,很热情的把诚砚请到了柜台前坐下。 诚砚深吸一口气,待稳定了心神,就把那张银票递了过去。 “劳烦了,兑一贯钱,剩下的还存在贵宝号!” 账房先生点了下头,就将银票收下。不等他查看暗记和花纹呢,目光就被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所吸引,在经过一番辨认后,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外面的诚砚,随即轻声说道:“请稍等,小老儿这就吩咐人去钱库取钱!” 诚砚闻言,长舒一口气,看来这银票是真的。而后心脏就狂跳不止,这可是整整一千贯啊。发财了!哈哈哈! 念及至此,他双眼紧紧盯着账房先生,生怕对方把这笔巨款吞没了。 只见对方来到一位老人面前,躬下身子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把那张银票递给对方观瞧。 老人扫了一眼银票,就在账房先生耳边说了句什么。 稍后,账房先生就回到座位上:“客官,今天钱库盘账,要稍微多等一会儿。” “没事!没事!我不急,不急!”诚砚哪里在乎这个,只要能取出钱,让他等一天都行! 就这样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正当诚砚要催问对方,何时能拿到钱的时候,突然从门外冲进来几名彪形大汉! 不等几人问话,账房先生已经指着诚砚说道:“就是他!” 诚砚心中大骇,刚要出言询问状况,几名汉子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第1007章 小争执 皇城司地牢 当诚砚被绑上了行刑架,一名汉子才将其嘴里的破布拿掉。同时,用犀利的眼神逼视对方:“说!那张银票从哪儿来的?” 此时的诚砚,早已被吓得两股颤颤,再被对方这么一问,只觉下身有一股暖流倾泻而下。 汉子低头看了一眼,就不无鄙夷的说道:“就这点胆子,还敢犯事?” 随即,又把大声喝道:“说!那张银票到底从哪儿得来的?!” 诚砚这才哆哆嗦嗦的把捡到银票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汉子闻言,却是一脸的不信:“还敢用言语欺骗爷爷!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着,就抄起吃饱了水的皮鞭,恶狠狠的抽在对方身上。 与此同时,吴宇正在值房里看着那张银票发愁,嘴里还喃喃自语:“刺杀官家,速报皇城司?” 说话间,他把银票拿起,仔细翻看正反两面,想从中找出更多线索。 半晌过后,吴宇气恼的将银票扔在桌上,仰起头看着房顶发呆。 刺杀皇帝,在任何朝代都是通天的大案。尽管线索只是寥寥几字,也足以引起重视。至于恶作剧一说,吴宇是想都没有想过。且不说一旦查实,幕后之人会面临着砍头的风险,就说着桌上那张银票足有千贯。誓问,谁又会拿这么一笔巨款开玩笑呢? “报!” 一名探子在门外报名。 那人在得到允许后,便走进值房。 “提点!人犯的身份已经核实清楚,确为御膳房杂役,平时除洒扫外,还负责柴火的采买。” 吴宇立即追问:“此人近几日的行迹可曾查实?” “也已经问过了,据御膳房的主事讲,人犯除了每天早上去城西集市采买以外,平日都是待在御膳房的院子里。近些时日,也未发现异常。” 吴宇闻言,就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那人刚走,负责审讯的汉子也来报告,只说经过几轮审讯,诚砚坚称是在车上捡到的,还说可能是在集市上被人做了手脚。 吴宇对此更是头疼不已,就算诚砚所说的都是实情,可城西集市每天来往的人流多达数万之巨,这又该从何查起? 在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将亲信手下都召集过来。 寄期望于群策群力,能找出些许线索。 事实证明,他的这一选择是无比英明且正确的。 当他将银票交给众人传阅过后,终于有一名统领发现了其中蹊跷。 “提点,您看上面的孔洞,应当是用利器特意扎出来的。” “哦?拿来我看!” 吴宇将银票接过,先是放在手里仔细观瞧,只觉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就又举起来,透过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查看。 这一下,立即发现端倪,只见那些孔洞排列的整齐有序,似乎代表着某些信息! 念及至此,他突然想起张义那小子,当初从析津府带回来的书信,上面所画的符号,不就是点和线的组合吗?与这些孔洞何其相似! 吴宇连忙宣布散会,拿着银票就骑马赶到济阳郡王府,指名点姓的求见小郡主。 稍后,他就被管家请到了正堂,见到早已等待在此的小郡主曹宇婷和郡王曹佾。 事情紧急,吴宇也来不及客气,只说请屏退左右,有机密要事相商。 曹佾见对方一脸焦急模样,也不多废话。当即让众人离开,只留下他们三人在场。 吴宇直等到房门紧紧关闭,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银票,并向小郡主表明来意。 曹宇婷闻言眉头微皱,一脸疑惑的接过银票,并仔细辨认上面的孔洞。 “l,i,a,o,r,e,n……。”她一边轻声念诵破解出来的密码,同时拿起笔在纸上记录。 片刻功夫,张义在银票上留下的信息,就被翻译了出来。 只听曹宇婷念道:“辽人欲行刺官家,已联络亲从官王胜。” 吴宇和曹佾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亲从官是个什么身份,二人当然知道。那可是官家的贴身侍卫,一旦这种人生了异心,其对大宋造成的伤害可谓是致命的。 念及至此,吴宇扭头就向门外走去。 只是,不等他推开房门,就被曹宇婷叫住。 “吴叔,你干什么去?” 吴宇一边伸手推门,一边答道:“抓王胜!” “慢!” 曹宇婷低喝一声,也顾不得礼仪规矩了,当即抢步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衣袖。同时说道:“你现在不能去!” 吴宇心中满是疑惑,转身问道:“为何?” 曹宇婷又将门重新关上,好说歹说才让吴宇回到座位上。 “吴叔!事情应该没有你想的那般紧急,倘若……。” 不等她把话说完,吴宇就厉声质问:“郡主,官家已经处在危险当中,你还这般说?嘿!” 说着,又起身向门外赶去。 曹宇婷见对方这样,心里已然是火气升腾。 她一个箭步来到对方身后,不等其有所反应,抬起一脚就踹在吴宇的腿窝上。同时低喝道:“你这样会害死张义的!” 吴宇吃疼之下,只觉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地。 他在心中暗骂一句,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下意识就想对曹宇婷动手。只见曹佾已经将闺女紧紧护在身后,正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看! “郡主!你这是何意?” 无奈之下,吴宇也只能改做质问。 曹宇婷连忙说道:“吴叔,你莫要鲁莽,且听我把话说完。倘若事情真到了危及官家性命的地步,你以为张义会不出手吗?他还会藏在暗处给咱们传消息吗?” 吴宇闻言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对啊!张义那小子又不是没心没肺的蠢人,真要是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他一定会现身相告的。 曹宇婷见对方面色恢复和缓,这才绕过老爹向吴宇赔礼。 稍后,等三人各自落座,曹宇婷就轻声说道:“吴叔,王胜可以被监视。但我建议,在对方没有动手之前,还是不要动他。” 吴宇当即提出反对意见:“郡主,亲从官是干啥的,不用吴某多解释吧?真要发生个意外,莫说是我这个提点了。整个皇城司,从上至下都脱不了干系!” 曹宇婷对吴宇的思维方式,佩服的够够的。 她蹙眉说道:“吴叔!能不能开动你的大脑好好想想?咱们只要把官家保护起来,又何必在乎一个王胜?哪怕再出来什么李胜,吴胜,又何足挂齿?不过是些宵小罢了!” 见对方又要说些什么,她立即伸手止住:“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恢复与张义的联系,才能将那些不轨之徒一网打尽!至于一个区区王胜,就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又有何妨!” 第1008章 再传情报 在曹宇婷极力劝说吴宇的同时,张义也在房间里做着两手准备。 他不敢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诚砚一人身上,真要是对方选择把银票私藏起来,将直接导致计划失败。 念及至此,张义从椅子上站起,踱着步子来到东厢房。 此时,魏峰手里正拿着一张夹了卤肉的蒸饼,坐在椅子上大口咀嚼。 “魏峰,味道如何?” 魏峰见郎君来了,立即起身回答:“回郎君话,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些,吃完了咱们再去买。” 谁知,这句话倒惹得魏峰不安起来,他小心的看了眼一旁负责监视的廖统。 “郎君,还是算了吧。每次因为这些小事与那个姓王的争吵,犯不上。”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着想,当即斜睨廖统一眼,就悠悠说道:“那有啥?咱们又不是罪犯,漫说是采买些吃食了,就是逛青楼妓馆又能如何?他姓王的胆敢拦着咱们爷们儿,我定与他没完!” 说着,就看向魏峰:“这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在此期间,王胜先后两次来到小院。一次是为借钱,只说收买人心。而第二次则提到了一位叫做颜秀的亲从官。 按照对方的说法,颜秀此人与他是一个队的,想要成事必须有此人的配合。 于是乎,王财故技重施,让王胜出面邀请颜秀到醉春楼赴宴。至于后续计划也已经安排周祥,只需花费一些时间即可。 这天一早,张义披上精心准备的外袍,就吵着要出门采买。 王财对此,只觉得心累。 他真的是吵够了,甚至有些麻木了。 稍一沉吟就答应了下来,随即带着手下几人,跟着于则成就走出小院。 张义此番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今天见不到想见之人,也只能晚上去青楼走一趟了。只要遇到个官员啥的,就又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在张义的有意引导下,再次来到了城西的集市。 他们刚走进集市入口,耳边就传来争吵声。 “我就说曹婆婆家的卤肉最好!咋地?你有意见啊!”一名汉子对另一人大声质问。 与之争吵的那人也不示弱:“你喜欢是你的事,我不觉得曹婆婆做的卤肉好吃,有问题吗?” 张义定睛望去,只见二人正是庄子里的两位老供奉,韩老四和姜老八。此时,两人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充当摆摊的小贩模样。 此时的他心中狂喜不已,终于与组织恢复联系了。 当即,叫上几人开始在市场里闲逛。 半炷香后,张义终于在西北角找到了那家曹婆婆卤肉铺。 他向魏峰打趣说道:“刚才那俩汉子就为这家做的吃食争吵吧?走,咱们也尝尝去,倒要看看味道如何。” 说着,也不等王财反应,就迈步走进了店铺。 所谓的曹婆婆卤肉铺,只是间不大的酒馆,里面仅有五六张桌子。 由于时辰尚早,此时店里空空荡荡的一位客人都没有。 再向里面看去,只见柜台后面正站着一位身材干瘦的老妪,在众人看来这位就该是曹婆婆本人了。 除此以外,柜台外面还有一个年轻的店伙计负责招呼客人。 张义见到那名老妪,心中就是一暖。 宇婷,终于又见面了。 店伙计对几人的到来很是热情,一边用抹布擦拭桌子,一边问道:“几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张义看了眼柜台后面的水牌,也不去征求旁人意见,就朗声说道:“你家不如卤肉有名吗?先来上两斤斤尝尝,然后,蒸饼啥的主食,你看着上吧!” “唉!好嘞!请几位稍等,饭菜马上就来!” 店伙计应了一声,就要去后面备菜。 “慢着!” 张义连忙叫住对方,指着水牌说道:“给我单独来份汤饼!” “好!客官稍坐,小人这就去准备。”店伙计再次爽快答应。 张义等对方离开,就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左瞅瞅右看看。最终,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王财:“王财!你整天弄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呢?就不能笑一个?” 王财翻了一个白眼,不去理会对方。 张义却是不以为意,又继续说道:“你不爱听我也得说,你是大老爷那边的人,而我跟的是四老爷。咱俩这次出来,怎么都该算是合作吧。可现在呢,你这整天颐指气使的有意思吗?” 王财闻言,先警惕的打量站在柜台后面的老妪,见对方没有任何异常,这才瞪了于则成一眼以示警告。 张义不屑地撇了撇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稍后,店伙计就将一盘切好的卤肉和十几个蒸饼端了过来。 “几位客官且尝尝,咱店里的卤肉可是远近闻名。” 此时,魏峰已经从筷子笼里抽出几双筷子,转手递给于则成一双。 张义却是摆了摆手没有接,装作无意的看向柜台后面的水牌:“等等的,等上齐了一起吃,那样才更有味道。” 说完,又生怕曹宇婷听不懂话语里的意思,特意向对方眨了眨眼。 曹宇婷对此的反应,也只是用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同时在嘴里轻哼着戏腔,很陶醉的样子。 王财却是没等于则成的意思,招呼着几人就开始动筷子。 一会儿的功夫,店小二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饼从后厨走了出来。 张义见状,就向王财几个撇了撇嘴:“一看你们几个就不会吃。卤肉要蘸着醋才好,解腻不说还增添风味。等着,我去要些醋来。” 说着,他突然起身,做出去柜台找老妪要醋的样子。可这一举动,正与端着汤饼的店伙计撞了个满怀。 一碗新出锅的汤饼,撒了店伙计一身,张义衣服前襟也沾了不少。 “哎呦!你可烫死我了!” 张义惨嚎出声,顺势就把衣袍脱了下来。 店伙计虽然也烫的够呛,可见到惹祸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已经被吓得呆愣在当场。 魏家兄弟见郎君被烫了,连忙起身:“郎君,你没事吧?” 老妪此时也从柜台后面绕了过来,满是担忧的说道:“客官,实在是对不住。” 王财几个巴不得那小子倒霉呢,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半晌,张义才缓过来,看着抓在手里的衣袍,庆幸说道:“今天幸亏穿了身旧的,这要是那身新的……。” 说到这里,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店伙计:“我定不与你干休!” 说完,就把衣袍扔在地上,打算带着几人离开。 可此时,王财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伸手就把地上的衣袍捡了起来。 他先展开看了看,又用手一寸寸的检查起来。同时嘴上说道:“这衣服扔了有些可惜。” 这时的曹宇婷已经回到了柜台后面,见对方生疑,就将手缓缓伸向柜台下面,那里藏有一把匕首。 反倒是当事人张义,斜睨着对方:“王财!你特娘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啊?别怪小爷没提醒你,要是敢动不该有的心思,小爷一刀阉了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店铺。 此时,王财已经检查完毕,并没有发现衣服里有任何夹带,这才恨恨的把衣袍扔到地上,临走之时还不忘瞪了那个老妪一眼。 曹宇婷等众人离开,这才给店伙计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门口看看。 待得到人已走远的消息后,才绕过柜台,捡起那件衣袍。 第1009章 解密时间 皇城司 密室的正中位置,摆放着一张桌案。那件被张义扔下的衣袍,此时正平整的摆在上面。 曹宇婷几乎将脸贴了上去,一寸寸的对其检查,生怕遗漏任何一处留有信息的区域,而吴宇则带领亲近手下在旁围观。 良久,曹宇婷才直起身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吴宇连忙凑了上来。 “贵人,如何了?” 谁承想,这一问却遭来对方的一记白眼。 “急啥?他又没说具体位置,不得一点点的找啊!” 曹宇婷恨恨的说了一句,就又弯下腰继续着刚才的工作。 吴宇见此,只能暗自叹了口气,悻悻的退回到原来位置。 领口,前襟,袖子,后背……。 随着曹宇婷检查的区域逐渐向下,终于在下摆位置发现了端倪。 也不知是衣袍穿着的时间久了,还是张义有意为之,总之下摆那里本该是收边的地方,缝合的丝线呈现断裂模样,也导致如同锯齿一般的毛边外翻了出来。 曹宇婷盯着那些毛边沉吟半晌,随即心头一动,连忙让吴宇准备纸笔记录。 吴宇哪里还敢耽搁,一个箭步来到书案旁,推开正在研墨的小吏,抄起笔严阵以待的看向曹宇婷。 只听对方缓缓说道:“挨喽,哎,唉,哦……。” 吴宇听了只觉头大,这都啥玩意啊? 曹宇婷见对方迟迟不肯动笔,这才反应过来。瞪了吴宇一眼的同时,伸手抢过纸笔,照着张义留下的摩斯密码就开始书写。 半晌,她长舒一口气,又将与拼音相对应的文字书写下来,这才把纸递给吴宇:“可以了。” 上一次由于银票篇幅所限,张义只留下了寥寥几字。可这次就不存在那个问题了,他不仅把自己的遭遇,和辽人的计划,还有近期动向,完完整整的传递了出来。甚至罕见的用商量语气,希望大宋这边在保证官家安全的前提下,可以让计划顺利进行,以便他能排除辽人对自己的怀疑。 吴宇在阅读完信息后,只觉大感为难。倒不是他做不到这一点,无非就是配合演戏嘛,这谁不会?只是,事关官家安危,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提点能做主的。 “贵人,吴某……。” 曹宇婷自然能猜到对方心意,当即出言打断:“吴提点,要不咱们上去说?” 说完,又看了眼左右,示意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是说话之所。 吴宇立即会意,领着对方就去了自己的值房。 稍后,二人来到值房,吴宇就主动表明了自己的难处。 曹宇婷听完,就说道:“那你上报啊!老太监呢?让他过来处理。” 说完,又觉得不足,立即补充:“反正那人对咱大宋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那可是费了多少心机才潜伏进去的,总不能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前功尽弃吧?” 这还是小事?刺杀皇帝唉,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吗? 吴宇在心中暗自腹诽,可当着曹宇婷的面却不敢表述。他是知道张义与对方的关系的,这要是一句话顶撞了,麻烦的还是自己。 “贵人,不是吴某不愿意上报,只是司使他在得到有人要刺杀官家的消息后,就搬进了宫中居住。就连皇城司的事情,都安排给了我们几个提点打理。” “进宫住了?那官家知道这件事吗?” “你不是不让说吗?” 吴宇眼神幽怨的看了对方一眼:“况且,现在都没个准确消息呢,时间、地点、人手配置都不清楚,又哪里敢呈报上去。与其让官家平白受惊,倒不如先摸清楚来龙去脉。” 曹宇婷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官家不知道是最好,免得被那些贼子看出什么,反而耽误了大事。” 二人说话间,门外一名探子朗声报名。 “报!” 吴宇在征得小郡主同意后,就把人放了进来。 探子走进值房就朗声说道:“提点,那些人住在城南锣鼓巷,一座两进的院子。您看接下来……?” 曹宇婷不等吴宇做出决断,就抢先说道:“把人都撤回来,盯梢的也不留,统统撤回来。” 探子不明就里的看向吴宇。 吴宇试探说道:“贵人,人还是要盯着的吧?总要掌握他们的行踪才好。” “吴提点,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王财吗?” 见对方点头,曹宇婷就继续说道:“仅从他在店里的表现,就能看出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你能保证在监视和跟踪的过程中,不被他发现吗?一旦咱们的人露了马脚,很可能因此怀疑到那人身上。所以,我主张把人都撤回来。” 说着,她就抬起玉手,五指缓缓收拢紧握成拳:“反正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又何必多此一举?” 吴宇沉思半晌才点了点头:“既然贵人都这么说了,那吴某就把人撤回来。” 曹宇婷等对方吩咐下去,就起身告辞。 吴宇连忙阻止:“别啊,贵人,还有好多事情没安排妥当呢。” 曹宇婷却是没有留下来的心思:“那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先入宫一趟。” “啊?你不是说暂且不告诉官家吗?” “谁说我要面圣了?我是去求见皇后娘娘。” 曹宇婷身为皇后的晚辈,且又是女眷,想要进后宫拜见皇后自然要简单许多。 她只在皇城门外等了不大功夫,就见到了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任守忠。 “咱家见过济阳郡主。”任守忠手持拂尘行礼说道。 曹宇婷连忙还礼:“娘娘答应见我了?” “娘娘听说郡主到来甚是欢喜,特意遣咱家过来给郡主带路。” 任守忠说着,就侧过身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郡主,请随咱家来。” 坤宁宫,位于后宫的最北端,与御花园也只是一墙之隔。作为历代皇后的居住场所,坤宁宫不仅是后宫占地最大,还是最为雄伟的一座建筑。 居住在这里的女主人曹皇后,可谓是出身名门。其祖父曹彬,乃是鼎鼎有名的开国功臣,大宋江山差不多有一半都是这位打下来的。而曹皇后本人也是不负将门之女的名号,从小就跟随家中长辈,习得一身高超武艺。 曹皇后对于侄女能来看自己,心里很是高兴,一个劲的催促宫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不过,此时的曹宇婷却没有闲谈的心情,而是恭敬说道:“姑姑,侄女有些私密话想对您说,能否……。” 说完,她就向左右看去。 曹皇后只是略一沉吟就挥了下手,示意众人离开。 第1010章 意外,危机 “什么?有人要谋害……!” 曹皇后听了侄女的讲述,简直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就慌忙打断:“姑姑,慎言!” 说着,还指了指房门方向。 曹皇后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意思,硬生生的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只是一双凤目却是死死盯着这个侄女。 曹宇婷又把张义面临的困境,以及苦衷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姑姑,此事可千万不要宣扬。一旦消息走漏,那人的性命堪忧啊。” 曹皇后闻言,只觉得心里憋气。 合着在你心里,那臭小子的性命,比大宋官家还重要? 当即沉下脸来怒斥道:“胡闹!”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关乎官家的性命,岂容你这般肆意妄为的!” 曹宇婷只觉得自己命苦,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放任情郎去辽国潜伏。小两口归隐田园,过着恬淡雅静的生活,不知道该有多美! 曹皇后见其迟迟不说话,只觉自己刚才说的话太重了些,把对方吓到了。 于是就苦口婆心的说道:“宇婷,非是姑姑不体谅你和那人的难处,可做事不是这样做的啊。” 说话间,她已经坐到了曹宇婷的身边,拉着对方的小手:“你们这样做,就算事情办成了,即使有功也变成了过。这点你想过没有?” 曹宇婷当然清楚,官家一旦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遭遇行刺,那将是如何一副狼狈样子,事后的恼羞成怒也将成为必然。 只是现在告知官家,对方还会表现的那么自然吗?万一被贼人看出什么……。哎! 曹皇后一眼就看穿了侄女的心思,随即轻声说道:“你放心吧,官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他的心思深着呢,具体想的什么,没有几个人能看的出来。” “真的?”曹宇婷睁着大眼睛看着姑姑。 皇后点了点头:“当然了!” 说着,又有些怅然的补充道:“与他相处这么多年,我比你更了解他。” 与此同时,城南锣鼓巷。 张义正在房间里与魏家兄弟闲聊,就听见王胜到来的消息。 等他走出房间,就见王胜正向王财说着什么。 “我这组一共四个人,除了我和颜秀以外,还有郭逵、孙利二人。后天我把他们都给约出来,能不能拉拢的住,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王财在听了对方的介绍后,就陷入了沉思。 片刻,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于则成。 他招了招手,将对方叫到身边:“王胜的意思是除了颜秀以外,还想再多拉上两个,这样动起手来更有把握。现在,说说你的看法。” 张义巴不得将那些忠诚度不高,且心思活泛的一次性剔除干净呢。哪里会提出什么意见? 他当即点头:“我开始就觉得王兄一人干这件大事有些勉强,要是能多找几个帮手就再好不过。” 说着,他又补充道:“其实偌大的皇宫,又是这么重要的差事,我觉得四个人都少。” 随即看向站在对面的王胜:“你能不能再多拉拢几个?人多些,得手的机会也大嘛。” 不成想,不等王胜回答,王财已经抢先说道:“四个人就可以了!要是再多的话,消息也容易泄露。那样反而不美。” 翌日傍晚,张义就跟随着王财等人来到醉香楼,见到了以王胜为首的四人。 鉴于各自的相熟程度,王胜就充当起了引荐人的角色。 王胜把颜秀、郭逵、孙利三人引到张义面前,就朗声说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真定府都指挥使家的三公子,姓于。” 颜秀郭逵二人一听是大人物家的公子,连忙躬身行礼:“小人见过于公子。” 反倒是身材健壮的孙利,在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面容后,才微笑行礼。 张义见对方这样的反应,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难道对方见过我? 待酒宴摆下,双方杯来盏往,气氛倒也融洽。 待酒至半酣,张义把杯子放下:“诸位慢饮,于某去去就来。” 说着,就推开房门,向着后院茅厕的方向走去。 他这边刚宽衣解带,耳边就传来脚步声响。 张义转头望去,只见张利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继续自己的放水大业。 突然,张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公子,不记得我了?”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依靠着多年的修行,才勉强压住心底的震惊。 难道对方是曹宇婷派来的自己人,是来配合我的?怎么看着眼生啊。又或者,干脆是王财一伙的?只是借助王胜为掩护,来试探自己? 电光石火间,他已经做出决定,既然搞不清对方来路,索性多观察观察再说。 念及至此,张义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在放完水后,就开始提裤子。 此时,张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我去国子监接舍弟张仕芳的时候,咱们见过一面的。” 说完,似乎没得到对方的回答,就又出言提醒:“后来听舍弟说,你们还约着一起去诗会呢。公子真的忘了?” 张义这才想起自己初到京城时,被吴宇逼着去国子监上学,坐在邻桌的那个小胖子。 心里不由暗骂:你特么记性可真好啊。有这脑子还学什么武啊,不去考科举都委屈你了。 他纵然是心里不爽,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在整理了衣袍过后,就很自然的转回身。先是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眼正在系裤带的张利。 随即一脸茫然的说道:“张哥,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 张利也是没预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愣怔了一下就点头说道:“对啊!我记得你不姓于啊,姓……,姓什么来的?” 张义却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当即朗声大笑:“哈哈哈,张哥,你可莫要玩笑了。也就是咱们兄弟一见如故,真若是换做旁人,非要口角几句不可。哪有见面就给人家改姓的啊,还国子监?哈哈!据小弟所知,整个大宋有三家国子监,可偏偏这三家都没去过。” 说到这里,他一把搂过对方肩膀,缓缓向门外走去:“哎!小弟倒是心向往之,怎奈家父管教严厉,说我等武人只有从军一途。即便勉强当上文官,也是遭受排挤的下场。” 第1011章 求助 等二人回到席间,张利依旧在想刚才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自信的,谈不上过目不忘吧,但也差不了多少。 难道……,这世间真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算了,还是回去问问仕芳吧,假若真是那人,念在同窗之情的份上,或许还能帮衬自家一把。 张利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全被一旁的王胜看在眼里。 他心中有鬼,生怕在拿捏住对方之前,就被其看出破绽。 念及至此,王胜就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同时低声说道:“老张,怎么了?” 张利在没有确认于则成身份之前,自然不愿意乱说。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确认了于则成的身份,也还想着留为己用呢,就更没告知对方的道理了。 “哦?没事,没事。” 说着,他就端起酒杯说道:“来,老王,咱们走一个!” 一个时辰后,酒宴终于宣告结束,张利着急回家找弟弟张仕芳问个清楚,待目送于则成等人离开,他就匆匆朝家的方向赶去。 “仕芳,仕芳,睡下了吗?” 张利回到家中,在拜见了父母过后,就径直来到了弟弟居住的房间门外。 吱扭~~ 随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张仕芳的那张胖脸就露了出来。 “大哥啊,有事?” “屋里说,屋里说。” 待兄弟二人在房间里落座,张利就把今天遇到于则成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与那个于公子熟络不?” “于则成?” 张仕芳的记忆力可没有大哥那么好,坐在那里努力回想。 张利看着着急,连忙把对方的身材样貌又描述了一遍,而后还提起了诗会的事情。 只可惜,这一切对于张仕芳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他一脸茫然的说道:“大哥,你没事提这个人干嘛?” 张利见此,就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是为了你!你自从考完科举后,吏部那边一直也没个消息。我就想着你要是认识那个于则成呢,就去跟他叙叙旧。或许念在同窗之谊的份上,能让他爹爹给你安排个差事。” 在家里闲居了一年的张仕芳,在听完大哥解释后,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大哥,行啊!改天您安排一下,带我去见见。真要是同学的话,可就再好不过了。” “行!下次再有机会我带上你,真要是他本人的话,你的差事就有着落了。” 与兄弟二人的喜悦相比,张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此时。他正躺在小床上,仰望着帐顶发愁。 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只是在国子监上了几天课,且还是三年前的事情,竟然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如若不及时处理的话,怕是会有天大的麻烦。 翌日一早,张义推开房门就看见王财正在树下习武,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王财当然也看到了对方,只是自二人从大同出发起就争吵不断,使得彼此关系很僵。所以,他也没有搭理对方的心思,只顾着继续练武。 张义也不心急,就在一旁驻足旁观。 一会儿功夫,等对方一套拳脚打完,他才轻声说道:“我跟你商量个事啊。” 短短一句话,却让王财诧异不已,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今天说话如此客气。 有鉴于此,他也不好继续沉着一张脸,一边用布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啥事,直接说就是了。” “咱们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张义直奔主题。 王财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这不是一直在做准备吗?怎么?你着急了?” 张义苦笑说道:“你不会真以为皇城司那帮人是摆设吧?我只是想提醒你夜长梦多,再这么拖下去,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别说差事能不能办成了,搞不好咱们几个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王财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 说到这里,就看向对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张义将双手一摊:“你是咱们这伙人的首领,办法自然是你想了,我们服从就是了。” 说完,就转身去了井边,开始打水洗漱。 王财看着对方的背影,嘴里无声的骂了一句,就回房间换衣服。 稍后,等他再次出来,于则成又凑了过来:“你收拾收拾,跟我去集市吃曹婆婆卤肉。” 我特么欠你的!刚才还说我是首领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跟班了。 王财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但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又免不了一顿争吵。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不用收拾,现在就出发吧。” 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卤肉店门外时,那名打翻汤饼的店伙计正站在门前落板。 “刚开门啊?” 张义站在台阶下对其说了一句。 店伙计连忙回头观瞧,只见是这位爷来了,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客官,您来了?快请!快到里面坐!小人落了板就去伺候几位。” 张义似是忘记了上次的不快,应了一声就迈上台阶走进了店里。 他走进店铺没看见曹宇婷的影子,生怕对方素面朝天的出来,就朗声说道:“老板娘!来大生意了!” 谁知话音刚落,通往后厨的门帘一挑,曹宇婷装扮的老妪就走了出来。 “几位客官可真早啊,快坐,快坐!” 招呼完几人,又向伙计喊道:“狗子!别忙活了,先招待客人!” “唉!来喽!” 伙计应了一声就小跑着进了屋。 张义特意选了一个面朝柜台的座位坐下,而后就让随行几人点菜。 今天的于则成在外人看来,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一边哼唱着乡间小调,一边用手指有节奏的在桌上轻叩。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sos) 他连续重复了三遍,就假借看水牌的机会,查看女朋友的反应。 当曹宇婷在听完第一遍的时候,就从中发现了端倪。 难道,出事了? 她眼珠一转,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算盘,同时翻开一本账册。 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什么事—— ——我遇到麻烦了—— ——要我怎么做—— 正在这时,王财的声音响起:“喂!你能不能别敲桌子了?听着闹心!”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你管我?小爷乐意!” 说完,就不去理会对方,继续与曹宇婷交流。 第1012章 跟着英宗逛国子监 店铺后院,此时距离张义一伙人离开,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出啥事了,找我找的这么急?” 吴宇擦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 曹宇婷连忙把收到的消息讲述了一遍,随后就说道:“你快派人查一下国子监的文档,务必把张义的那份存底毁掉。还有那个叫张仕芳的,你去查一下底细,看他在不在京城。若是在的话,在做什么营生。” 吴宇听完对方的安排,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面露一丝为难。 “郡主,张仕芳的事情好说,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打探清楚。可国子监那边……,这个……,嗨!却不是皇城司去的地方,那里的司业教谕啥的,对吴某这种人有些排斥。” 曹宇婷这才醒悟过来,沉吟半晌就说道:“那你去忙张仕芳的事情吧,至于国子监嘛,你给我派个人,要身手好的。” 吴宇听对方提这个要求,连忙叮嘱:“郡主,你可不能胡来啊!那可是国子监,真要打起来……。”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我又没疯!总之,你快去准备吧,国子监的事情交给我了。” “行!我这就把人调来!” 吴宇说完,就起身离开后院。 曹宇婷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吴宇给自己派的人手。 “小三子?” “贵人,吴提点让我来找您,说有差事要办?” “你稍微等我一下!” 曹宇婷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 等她再次出现,已经是一副佳公子的打扮。 “走吧!先跟我去汝南郡王府见个人。” 汝南郡王府 赵宗实自张义离京去了辽国以后,就又失去了玩伴,只能用读书来打发时间。他倒是也有心去找曹姐曹宇婷,可却知道两家身份特殊,没有特别的由头,还是不要来往的好,免得给爹爹给家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正在书房读书的他,接到府里的家丁来报,说是城东的墨莲书肆遣人过来,说是他订购的一本书到货了。 我订书了吗? 赵宗实努力回想,始终没有记忆。索性问道:“人呢?现在哪里?” “就在后门门房呢。” “怎么还走的后门啊。” 赵宗实念叨了一句,便放下书本,随家丁去了后门。 等他走进门房,迎面就看见一位相貌极佳的公子。一番仔细打量,似乎还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不等赵宗实出言询问,曹宇婷已经来到对方面前,粗着嗓子说道:“赵郎君,您在小店订的前唐诗集,早上刚刚到货。” 说着,她就将一本书册,交到对方手里。同时,还用手指在封页上重重的点了几下。 当赵宗实怀着满脑子的疑惑,翻开封面的时候,就见上面有几个小字——济阳曹氏。 他立即反应过来,吃惊的看向对方。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郎君,这次来的货里面,还有不少从未上市的新书,不知郎君愿不愿意随小人去店里看看。” 此时,赵宗实已然认出对方是小郡主,强压下称呼曹姐的话头,就点头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家丁一看郎君要出门,连忙在旁说道:“请郎君稍等,小人这就去安排人手随行。” “不必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单独出门,哪有那么麻烦!” 说完,赵宗实就催促着曹宇婷离开王府。 等二人来到了街上,会同了小三子,就向着国子监走去。 “曹姐,您怎么来了?张公子呢?”赵宗实满脑子疑惑。 曹宇婷哪有闲谈的心思,随便应付了一句,就轻声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曹姐请说便是,只要有小弟出力的地方。” “是这样的,我虽是女儿身,但对国子监向往已久。想着找个由头去里面参观参观,就不知你能否……。” 曹宇婷说着,就眨着大眼睛看向对方。 赵宗实答应的很是爽快:“行啊!既然曹姐吩咐了,小弟就带你去一趟。这不算事!” 别看赵宗实在自家府里受尽了白眼,相当于一个小透明的存在。但他好歹是宗室子弟,还是享有一些特权的。 在他来到国子监,并表明身份后,立即招来了两位司业的亲自迎接。 赵宗实老实归老实,但也没傻到实话实说的份上,只说这几日在家中读书,遇到了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就想起了国子监,想要来当面求教。 两位司业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对方虽然不是当今官家,可也是郡王府里的小郎君呢。如果能借机攀附,于自己于家族都是有利无害。 至于对方身边的二人,只以为是府里的随从,并没有当回事。 司业当即就邀请赵宗实去值房用茶,顺便讨教学问。 赵宗实对两位司业表现的很是尊敬:“不瞒两位先生,学生还是第一次来国子监,能否……,那个……,能否有幸参观参观?” 说着,就眨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二人。 这点小事,对于两位司业来说,并不算什么。当即答应下来,还很主动地当起了向导。 曹宇婷在旁冷眼旁观,心说:这位未来的英宗也挺会来事的啊,怎么在登基以后,就搞得两宫失和,继而影响朝局了呢? 接下来,一行人走走停停,主要是那个叫周司业的介绍,而王司业则在旁补充。 “前面就是库房了,没什么好看的。除了一些公文存档,就是历年来学生的履历。想来郎君走了半晌也累了,不如现在就去值房用杯热茶可好?” 赵宗实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曹姐,此次主要是陪对方参观的。 只可惜,曹宇婷此时正看着前方的院落发呆,不知在心里想着什么。 待几人离开国子监,已经时至近午。 曹宇婷刚要跟赵宗实告别,就突然心中一动,随即试探问道:“郎君,认识这么久,也忘记问了,你今年有多大了?” “小弟刚年满一十六。” “可曾娶妻?” 赵宗实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没。” “那定亲了吗?”曹宇婷连忙追问。 赵宗实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黯然:“曹姐,你是知道我家情况的,这个……,这个……,爹爹总是很忙,娘亲也……。” 曹宇婷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我也不让你白叫一声姐,等回头给你介绍个好的!绝对如花似玉,绝对的门当户对!” “啥?” 赵宗实只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亲事了。 他不知道的是,未来与他厮守一生的妻子,此时正在济阳郡王府暂住呢。 曹宇婷在送走对方后,立即向小三子吩咐:“你去问问吴提点,张仕芳的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我先回大宅等消息。” “贵人,那小人这就去了!”小三子抱拳行礼。 第1013章 日期定 曹宇婷前脚刚回到大宅,吴宇就在小三子的引领下赶了过来。 “贵人,你看看。” 吴宇将一沓资料递到曹宇婷手里,同时轻声介绍:“张仕芳自从去年科举后,就进了吏部候选名单。只是因为成绩不佳,且家中又没有过硬的关系,就这么一直拖着。如今只是顶着一个官身的名头赋闲在家,平时偶尔会出门参加些个文会诗会,以结交一些士子大儒外,就再没其他事情可做。” 曹宇婷示意二人各自落座,就将那份资料草草看了一遍,随后抬起头:“这么说,张仕芳挺大的人了,还没有个正经营生?” “是的!”吴宇给出非常肯定的回答。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又去翻看那份资料,只是却没找到她想要的。 只能蹙眉说道:“怎么没有他家人的?” 吴宇连忙介绍:“他家一共五口,老爹张七是开封府的八品宣节校尉,老娘就不用说了,其次就是张胜夫妇。” 曹宇婷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这么说来,就是个小户人家喽?” “嗯……,差不多吧。”吴宇稍一思忖就认头同的点头。 曹宇婷在了解了张仕芳的整个家庭背景后,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皇城司在吏部有自己的人吧?” “有的,只是官职不高。” “这无所谓,你想办法让那人去找一趟张仕芳。就说济阳郡王府现任的记室书记,由于年纪老迈即将致仕。问他愿不愿意接替这个差事,至于收入嘛……,每月除了朝廷的月俸,王府还会额外给二十贯的辛苦钱。要求就是每旬只休暮一天,且平时吃住都在王府里面,中途无故不得离开。” 吴宇闻言,就挑眉说道:“贵人想把他控制起来?” “既然此人与张义有交集,他哥哥又还记得长相,咱们就不得不做些防备了。”曹宇婷意味深长的说道。 吴宇又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遗漏,才看向坐在一旁的小三子。 见对方也没提出补充建议,便起身告辞离去。 只是,他刚推开房门,迎面就遇到了端来茶水的阿丑。 二人立时撞了一个满怀,好在吴宇躲闪及时,身上才没沾染那些茶水。 反观阿丑就比较倒霉了,被茶水泼的满身满脸,可谓是狼狈之极。 吴宇几次过来,自然是认识这个新晋下人的。当着小郡主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低声埋怨了一句,就快步离开。 曹宇婷则是皱眉看着对方:“阿丑,你这做事也太毛躁的。” 阿丑立即表现出一副自责模样,慌忙低下头束手而立。只是这样一来,原本托盘上倾倒的茶杯,也顺势落地碎裂,发出一声声清脆响声。 “贵……,贵……。我……,我……。” 曹宇婷知道对方有口吃的毛病,不等其把话说完,就大度的挥了下手:“你快去换身衣服吧,可别着了凉。” 阿丑的脸色立即转忧为喜:“谢……,谢……,贵……。” “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行了,快去吧!” 曹宇婷将对方打发走后,就看向小三子:“张义在国子监的资料,我就交给你了。” 小三子连忙起身抱拳领令:“贵人放心,小人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帖。” “好!你去吧!” 曹宇婷目送着小三子离开,就起身去了王府那边。她还要找府里的老管家打声招呼,别等吏部的领着张仕芳过来,对方还不知情。 远在南城的张义,自然不知道女朋友的这番安排。他现在除了尽量减少与张胜的接触外,也就剩下催促王财尽快行动了。 “王财,我早上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说话间,张义已经来到石桌旁坐下,看着正在饮茶的王财。 王财略一愣神,就轻声问道:“你是问加快行动的事情?” 张义点了下头:“不错!要论旁的,我或许不如你。可说起对皇城司的了解,我自问还是有些话语权的。那些人简直厉害的可怕,总是能从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察觉出端倪。” 说到这里,他就直直盯着对方:“所以,你还是加紧行动的好,可莫要等他们查出了什么,就为时已晚了。” 王财沉吟半晌,就长舒一口气:“那行吧,我现在就让人把王胜叫过来,争取这两天就把张利几个拉拢过来。” 傍晚时分,王胜就赶到了小院。 王财立即召集所有人在正堂议事,在把下一步的计划宣布后,就让众人群策群力,想方设法把另外三人拉拢进来。 议事过程中,王胜表现的比一众辽人还要积极,不仅主动介绍了三人的家庭情况,还详尽的分析了几人的脾气秉性和性格缺点。 张义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心中充满了鄙夷。 这就是典型的自己落水,看不得有人在岸上站着。不顺手拽下来几个,心里就不平衡。 王财在听完了王胜的介绍后,就又开始征求众人的意见。 他在一一做了汇总后,就看向于则成:“则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义假意思考一番,就轻声说道:“趁着人都在,是不是能把行动日期定下来,兄弟们也好早日做准备。你说呢?” 王财沉吟半晌,就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是十月初六,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张利那几个后天就能差不多了。” 说着,又开始掰着手指数到:“初七,初八,咱这边还做准备……。” 说到这里,他缓缓抬头,向于则成征询道:“订在十月十一?” 不等对方有所表示,又轻声解释:“我知道你着急,可总要准备的充分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说呢?” 张义对于哪天采取行动,并不是很在意。刚才有此一问,也只是想让曹宇婷那边心里有个谱,不至于总是精神紧绷着。 他当即点头:“行啊!那就订在十月十一。” 王财又用目光看向屋内众人,尤其是坐在一旁的王胜,他是重点关注,见都没有提出异议,就拍了两下巴掌。 “现在日子已定,所有人以十月十一日四更为准去做准备!” “是!” 众人纷纷站起,齐声抱拳领令。 第1014章 隐隐的忧虑 吴宇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联络到了皇城司在吏部的探子孟良。 在孟良的一番精心运作下,终于赶在临下衙前,办妥了一应公文手续。 晚间,孟良拿着那套公文就到了张家,并把济阳郡王府的差事交代了一遍。 这一下,惹得整个张家狂喜不已。 在王府担任属官,虽赶不上那种外放地方的肥差,可也算正经进了官场不是?而且相比于其他京官的收入,每月还多了二十贯的辛苦钱呢。这笔钱在高门大户眼中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张家这种小门小户来说,绝对称的上是一笔大钱了。 老爹张七为了表示感谢,当即就把一张多年积蓄的五十贯银票,塞进了孟良的手里,一旁的张利也是喜庆话说个不停。 至于张仕芳,就只剩下感激涕零了。当即表示,必不会辜负对方的看重,一定把差事干好。 孟良在勉强收了张家人的答谢后,就与张仕芳约定,明天上午一早,去吏部做签押手续,而后就亲自带其去济阳郡王府上任。 转眼间,来到了十月初八,也就是张仕芳走马上任的第二天。 张家人的喜悦心情依然没有消散,可却被晚间回来的张利搅扰了心情。 “你说啥?让我和仕芳一起辞官?还要搬到外地去居住?” 老爹张七诧异的看着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大儿子,随即勃然大怒:“你是不是喝几两浑酒,把脑子喝傻了?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就罢了,仕芳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官职,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张七说着,就开始左顾右盼寻找趁手的物件。 此时的张利,心中除了懊悔就再无其他。 一个时辰前,他跟着王胜去了王财居住的小院。本以为能套上些门路,也给老爹活动一个晋升的阶梯。可谁知道……。哎!现在除了唯命是从,就再无他法了。 总不能去官府揭发吧?那样自己照样完蛋,最好的结局也是全家途三千里。 “爹爹,您听儿子解释啊!” “我听你解释个屁!看老子不抽死你!” 一顿吵闹过后,张利硬生生的挨了老爹一顿胖揍,可事情却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翌日,张利趁着中午休息的机会,跑了一趟济阳郡王府。 他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来个先斩后奏,即使王府不放人,也要让弟弟以请假为名暂且离开王府。随后就安排全家逃离京城赶奔辽国。这样一来,他在行事的时候,心中也没了顾忌。 “打扰一下,鄙姓张,张利。舍弟是贵府记室书记张仕芳,劳烦您通传一下,就说我这个当哥哥的有急事找他。” 张利说完,就将一把铜钱塞进了门子手里。 门子顿时眼睛一亮,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你等一下,我这就帮你喊去。” 说着,他就给同伴递了个眼色, 此时,门房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名身着皂袍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干什么的?”中年人瞥了一眼张利,就向门子问道。 门子恭敬回答:“曹主事,这人是张书记的哥哥,说有急事想寻张书记说话。” 曹主事闻言面色不虞,又打量了一眼站在府门外的张利,这才对门子厉声训斥:“第一天当差吗?这里是王府,岂是随便什么人的话都能通传的?真要是歹人里应外合搞出什么事端出来,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说到这里,嗓音再次提高:“还不把人轰走!” 门子被吓的瑟瑟发抖,连忙转身出了府门,招呼着左右护卫就开始撵人。 张利见对方态度如此强硬,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也只能选择先行离开。 此时的曹主事在目送对方离开后,就小跑着去了大宅那边。 “郡主,刚才在府门外……。” 曹宇婷在听了禀报后,就勉励了对方几句,而后就挥手示意其离开。 待房门重新关闭,她才看向一旁的吴宇:“吴叔,行动的日期告知宫里了吗?” 吴宇重重的点了下头:“贵人放心吧,早上收到那人的消息后,吴某就遣人告知了司使。” 曹宇婷在心里默算一下,就喃喃自语:“今天是初九,明天……,嗯,后天就是正日子了。” 随即又从袖筒里抽出记录的一页纸,指着上面轻声细数:“老太监……,嗯,通知过了。皇后姑姑那里……,嗯,也能保证万全。” 一番低语过后,就抬起头看向房顶:“可我这心怎么就不踏实呢。” 吴宇浅笑摇头,在旁轻声宽慰:“贵人,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太过紧张。咱们已经将事情做到最好了,除了放王财那些人多活一阵外,可谓是堪称完美,实在没必要太过忧虑。” 曹宇婷一想也是,就暂且把悬着的心放下。 不止是曹宇婷在心中推演,此时的张义也躺在床上,思考着还有没有遗漏的事情。 这一次,等于是官家用自己的安危为他背书,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什么严重后果。 张义可就不是心怀愧疚那么简单了,估计到时连死的心都有。 “则成,想什么呢?” 正在苦思冥想间,王财破天荒的主动来找张义。 张义翻身坐起:“有事啊?” “没!就是看看你干什么呢?” 王财走进房间,就四处打量。 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他才不相信,王财会干些没用的闲事。 果不其然,在彼此说了几句闲话后,对方终于表明了来意。 “你收拾收拾吧,咱们明天得换个地方。” 张义心中更是疑惑了。 难道对方发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门外,见那些手下没有异常举动。就轻声问道:“怎么想起换地方了?难道有什么不对?” 王财摇了摇头,就顺势找了把椅子坐下:“没!你之前有句话,我还是挺认可的。皇城司那些人太厉害,所以我寻思着,咱们这伙人在这里住久了,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就打算重新换个地方。” 张义看着面色平淡的王财,同时在心里琢磨对方的话。 要说站在王财的角度考虑也不无道理,他们十余个辽人租住在一个院子,在没有任何女眷的情况下,确实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直觉告诉他,事情未必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或许这只是一个借口,背后说不定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1015章 十月初十(上) 清晨,随着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张义也从沉睡中醒来。 只是不等他舒服的伸个懒腰,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同时传来王财的声音:“则成,快起了!今天还有好多事情做呢。” 张义这才想起今天要搬家的事情,当即翻身坐起,简单的洗漱过后,就把昨晚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装进了马车车厢。 只是,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除自己这边的三人外,王财只带了齐伟王宏二人。至于其他的九名属下,依旧在院子里闲坐聊天,似乎……,并没有搬离的意思。 “王财,他们几个不走?”张义怀着好奇的心思问道。 “他们还有些收尾的事情,咱们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多少会留下一些印记,总是要清理干净才好。” 站在车旁的王财答了一句,就催促于则成快点上车,同时又对牵马过来的魏家兄弟招了招手:“你俩也乘车吧,闹市里骑着高头大马的太过招摇。” 说完,又让已经钻进车厢的于则成坐到最里面去,以给二人留出足够空间。 魏峰魏海立即看向于则成,毕竟那位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张义倒也不疑有他,无非就是换个住处而已,自己再多传一次消息也不打紧,倒不如暂且配合着。 念及至此,他就点头表示同意。 魏家兄弟便将马匹的缰绳拴在车厢尾部,而后就一股脑的钻进车厢坐好。 王财直等到三人坐定,这才登上马车,守着门口盘膝而坐。 稍后,随着王财轻拍车厢挡板,马车就在齐王二人的催动下,缓缓驶离了小院。 车厢空间原本就不算大,一下坐进来四名男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张义索性把身体缩在角落,让身材壮实的魏家兄弟不至于太过难受。 王财见到对方的这一举动,略一点头:“则成,不说别的,只说体贴下属这一点,你还是合格的。” 虽然张义知道,对方在夸奖自己,可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弄得跟前辈评价晚辈似的,你年纪很大吗? “那是因为我把他们当兄弟,既然是手足兄弟,自然要顾忌他们的感受。总不能像某人似的,明明是一个阵营的,却在背后捅刀子。” 张义话中带刺的怼了对方一句。 王财对此也只是轻笑一声:“哈!无论你承认与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每个人都有他将要完成的使命。身为上司的如果一味顾及什么兄弟情,手足义的话,那还做什么事?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张义闻言,只觉心中诧异。 对方啥时候变得这么深刻了?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忧虑……,难道对方话中有话? 张义为了印证心中猜想,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打探对方真实想法。 可让他失望的是,无论自己再说些什么,王财总是笑而不答。 面对对方的这一反应,张义只觉的心中恼火,同时来自心底的那份担忧也在逐渐加剧。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车外的喧嚣声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马蹄落地发出的“嗒嗒”声。 张义连忙坐起身子,示意挡住窗户的魏海低头弯腰,随后就掀起窗帘向外观望。 入眼处只有浓密的青草和远处的树林,哪里还有半点城市的影子。 这时,王财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看了,咱们已经出城了。” 张义只觉心里一突,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不等他出言询问,就听王财继续说道:“由此往北,只需三天时间就能到达雄州,自那里归国是最为快捷的。” 闻言,张义脑海中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强自稳住心神,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千万别像小爷猜测的那样啊。 当即轻咳一声:“王财,你这是何意?难道计划取消了?还是说,咱们这伙人的行动,被宋人探知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王财仰天大笑,随着笑声逐渐变大,整个人也变得癫狂起来。 “谁说计划取消了?哪个告诉你不杀那人了?” 说着,他收敛笑容,一脸玩味的看向对方:“只不过,计划提前了!” 轰~~~ 张义只觉脑子要炸开了。 特么的,果然如此! 王财见对方变颜变色的,心中的那股得意又盛几分:“为了保证事情稳妥,我把日子改在了今天夜里。怎么样?没想到吧?反正早一天,晚一天,对事情的结果影响不大,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说完,还耸了耸肩,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此时,张义恨不得一刀砍了对方才好。不过理智告诉他,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倘若被对方看出什么,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对其大声吼道:“王财!你特么的别忘了,我代表着四老爷,可不是你的手下!计划变更我有知情权,不是你任意戏耍的对象!” 王财只觉对方是在那里无能狂怒,不屑的撇了撇嘴:“那又如何?大老爷才是家主!我是大老爷派下来的,难道你一个四房的奴才,不该听我安排吗?” “你……!” 张义做出一副想要打人的架势,幸得被魏家兄弟及时拦住。 他也只能借坡下驴,缩回到车厢一角,做出一副心中忿忿的样子。不过,在心里却是在暗自祈祷,祈祷女朋友曹宇婷能安排周全,万万别出现纰漏。 身在皇城司的曹宇婷,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话的。 随着时间逐渐临近,也为了更加快捷的接收消息,曹宇婷就找吴宇在皇城司要了个空房间,当做自己的值房兼临时指挥所。 此时,她正和吴宇一起,听取探子的汇报。 “贵人,提点,王胜几个找上司调了班,今天值一个整天,明天一早再下职休息。”探子说完恭敬行礼。 曹宇婷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那明天晚上呢?他们是休息一整天,还是……?” 探子回想了一下,就开口说道:“按照排班表看,他们明天傍晚会来宫中值夜,一直到后天早上。” 曹宇婷闻言才长舒一口气,而后就把人打发走了。 以吴宇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心情变化,等来人走远就轻声安慰:“贵人,一切尽在掌握,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曹宇婷苦笑摇头:“不忧心不行啊,真若事败,其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说话间,门外又有一名探子朗声报名。 待获准走进房间后,就插手行礼:“报!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那个叫王胜的和张利发生了口角。” “口角?可知缘由?他们都吵些什么?” “不知,门外有颜秀、郭逵二人守着,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 第1016章 十月初十(中) 事情确实如探子禀报的那样,王胜和张利之间确实产生了矛盾。 原因无他,张利在得知计划改在今晚进行后,立即表示反对。 其余三人的父母家人可以连夜接走,可他还有一个在王府当值且没接出来的弟弟呢。一旦东窗事发,其结果几乎可以想象。弟弟张仕芳除了被腰斩弃市,就再无其他可能。 在张利叙述了自己的难处后,本以为会得到对方的理解和支持,继而向后顺延几天。 可谁知道,却被王胜一口回绝,且态度非常强硬。 “张利,你需要知道一点,这件事不仅涉及咱们几个,还关乎到那伙人的安排。按计划,咱们在得手后,就要从皇城迅速撤出去。那些人会在外面提供接应并赶到安排好的藏身处,那时咱们的家人也该被接过去了。只要等到城中大索结束,咱们几家就能分批离开东京城,赶赴辽国过富贵日子了。” 不等张利争辩,王胜就挥手打断:“你明不明白,这中间有多少个环节,所有环节又涉及到多少人?岂是你想延后就能延后的?” 说着,他就拍了拍对方肩膀,轻声安抚:“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弟弟长得一脸福相,怎么看都不是短命之人……。” 张利不等对方说完,就愤怒的打开对方的手,怒目圆瞪的骂道:“少跟老子玩这套!合着你家人安排妥当了,合着你能一家团圆了!那是我弟弟!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话音刚落,张利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王胜在给了对方一记耳光后,又一把抓住张利的衣襟,低声怒吼:“你特么跟谁自称老子呢!胆敢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活剐了你!” 说着,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继续斥道:“是老子让你弟弟去王府当差的?是我不想带你弟弟一起走的?若要论起来,只能怪你弟弟没那个富贵命!既然没有那个命,倒不如早死早托生,争取下辈子寻个好人家,也好过继续在人世间受罪!” 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随即传来颜秀的声音。 “有人往这边来了!” 王胜闻言,一把推开张利。 直弄得张利连退几步,身体撞到墙边的货架才彻底止住脚步。 同时,王胜用冰冷彻骨的语气说道:“你最好乖乖的跟咱们把事办了,可要敢临时返水,就算咱们几个饶了你,那伙人也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说完,就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转身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张利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只觉悔恨交加。后悔自己不该为了攀附权贵,去醉春楼赴宴。更不该随王胜去那处小院,给那些人要挟自己的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出一声长叹,草草整理了衣袍,就悻悻离开了房间。 晚间,偌大的尚书房里一片宁静,只有毛笔落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官家赵祯在奏折上披红后,就将毛笔放在一旁。随即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就揉着空落落的肚子说道:“忠诚,吩咐御膳房,传膳吧。” 陈忠诚先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老太监阿大,这才向官家轻声提醒:“主子,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备下御膳。要不……,要不,奴婢伺候您去坤宁宫?” 赵祯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就语带埋怨的说道:“日子和那些人的安排,不都定下来了吗?还这般小心做什么?我就不信御膳房还敢害朕!去,传膳去!” 陈忠诚闻言,只能为难的看向阿大。 阿大暗叹一声,就从角落处走了出来。 “主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要不,您还是摆驾坤宁宫吧?” 说着,还在严肃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丝微笑。 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赵祯赌气出声:“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朕受命于天,又岂是……。” “咳咳!” 不等他说完,已经被老太监的咳嗽声打断,同时对方还用手指了指门外方向,示意隔墙有耳。 赵祯看的一时气急,有心教训几句,不过也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安危着想。在不忿的轻哼一声后,就怀揣着无奈的心情去了坤宁宫。 自从张尧佐因为私通辽人被打入大牢,赵祯喜欢的那位张贵妃也因此受了连累,被送去冷宫养老了。 可尽管如此,赵祯也很少踏入坤宁宫的大门。原因无它,皇后娘娘的脾气秉性太过强势,实在让他生不出太多爱意。 稍后,早已接到消息的曹皇后,就率一众宫女等在门外。 赵祯乘坐的御辇刚刚落地,大太监任守忠就抢在陈忠诚前面将帘子掀起。 随后伸出一只手说道:“主子!奴婢扶您下辇。” 赵祯只是对曹皇后不喜,倒也不牵扯旁人,轻“嗯”了一声,就扶着任守忠的胳膊走了下来。 此时的曹皇后已经眉头蹙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稍后,她陪着赵祯来到正堂房间,就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各自身旁的大太监和阿大几人。 赵祯刚要吩咐传膳,曹皇后已经抢先出声:“阿大!” “老奴在!”老太监躬身行礼。 只听曹皇后说道:“下次直接把御辇抬进来,宫门外太过空旷,万一暗藏了弓箭手,岂不是麻烦?” 赵祯瞥了这个媳妇一眼,心中不免腹诽:要是语气再温柔点,就能赶上张贵妃一半了。 好在曹皇后并没有在此事上纠缠,随着御膳的摆下,气氛也逐渐变得祥和。 任守忠借机来到赵祯身边,指着桌上的御膳低声介绍:“主子,这些食材都是娘娘派信得过的宫人去街上采买的,而且还特意让那人换上便服,任谁都看不出是宫里出来的。” 赵祯闻言,有些小感动。不禁再次看向表情严肃的皇后,随后就暗叹一声:要是有个笑脸就好了,哪怕只是浅笑呢?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赵祯在用过御膳后,就起了与皇后闲聊的心思。只是对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只顾着把阿大叫到身边,还叮嘱个没完。 赵祯索性就断了联络感情的念头,早早的更衣上床,仰望帐顶想着心事。 与此同时,曹宇婷已经梳洗完毕,躺在柔软的小床上,回想着这些日子收到的各种消息。 第1017章 十月初十(三) “今天值一个全天,明天就能理所应当的值夜了。说辞倒也合理,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曹宇婷仰望床顶喃喃自语。 “小姐,已经很晚了,早些歇息吧。” 睡在外间的燕子突然出声提醒。 “知道了!这就睡。” 曹宇婷随口应了一声,就继续想着王胜几人的行动计划:“那为啥不明天值一个全天呢?那样的话,明天夜里留在宫里不是更加合理?还不会……。嘶~~~!!!”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以至于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行动时间不是明日,而是……今晚?” 念及至此,她猛地翻身而起,在脑海中复盘着整件事情的发生过程。 “那个王财是这伙人的头领,从其检查衣袍的举动就能看出是个小心谨慎的。这么一个人,就真的能对张义实话实说,而不会留什么后手吗?” 曹宇婷越想越不对,一边伸手从衣架上拿衣服,一边大声召唤外间的燕子。 “燕子!燕子!” 燕子听叫声急促,哪里还敢怠慢,当即翻身下床,来不及穿鞋就一把推开房门,随后就看见自家小姐竟然在穿戴衣袍。 “小姐,你这是……。” 曹宇婷低头整理衣袍束带的同时,就大声吩咐:“快去把郑五叔叫来,就说我有事情吩咐!” “啊?”燕子闻言一愣。心说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搞哪出啊?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曹宇婷见对方脚步未动,语气又加重了些。 “哦!哦!奴婢这就去!” 燕子见小姐发了脾气,连忙跑出房间去外面找人。 一会儿功夫,等曹宇婷走出房间,就看见老供奉郑老五已经站在院门外。 她紧走两步来到对方面前:“五叔!张仕芳哪里没啥事吧?” 郑老五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大半夜找自己的目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老实回答:“请小主放心,我刚去地牢看过,张仕芳没出啥事。” “好!你随我去找一趟吴宇!” 曹宇婷说着,就率先向后院马厩走去。 “小主,这大半夜的,要不明天……。” “明天就不赶趟了!” 与此同时,皇城值房。 “老王,这还没到换班的时辰呢。” 一名亲从官见王胜几人拿着佩刀向外走,就好心提醒。 王胜脚下一顿,随即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小李几个刚来不久,我嘚去看看,别出什么事才好。” 说完,他就带着几人走出值房。 那名亲从官小声嘟囔了一句,便又躺回到床上。一会儿的功夫,就重新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没注意的是,悬挂在墙上的几十把钥匙,此时已经少了两把。 大宋皇宫是前殿后宫的布局,中间有宫门相隔,分别是左长庆门和右长庆门,只要穿过其中任意一道宫门,在经过一段甬道就可以直达后宫。 当王胜几人赶到左长庆门的时候,已经有隐隐的梆声响起。 “梆~~~,梆梆~~~” “王哥?你们这是?” 在门口值守的几名亲从官,见到王胜几个来了,不禁大感疑惑。 “这不是调班了嘛!” 王胜说话间,已经来到几人面前:“行了,你们回去睡吧。” 值夜的差事最是难熬,几人见有人接替自己,自然是心中窃喜,胡乱交接了差事,就勾肩搭背的去了值房补觉。 王胜眼看着对方走远,立即给其余三人一个眼色。 三人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一致转身向外,警惕的注视着周边情况。 王胜这才伸出右手从怀里掏出钥匙,左手则一把抓住宫门上的锁头。 “嘎巴”一声脆响过后,王胜缓缓取下锁头,随后就招呼几人将宫门推开一条缝。 “走!” 王胜低喝一声,就率先钻了进去。 月光如纱,轻柔地洒在廊道上,仿佛为地面镀上了一层银霜。王胜几人身体紧贴一侧宫墙,蹑手蹑脚的向前方那道宫门行去。 只要穿过那道宫门,才算真正的进入了后宫。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王胜几人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不可谓不大,要么一飞冲地天,尽享一生富贵。要么,落得个全家问斩,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待行至半途,走在最后的张利突然出声:“老王,要不还是算了吧。” 几人的把柄早已被辽人牢牢攥在手里,岂是说不干就能不干的? 不等带队的王胜表态,走在张利前面的颜秀已经猛然回头,用凌厉目光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再敢扰乱军心,爷爷活剐了你!” 几人相识已不止一两个年头,张利还从未见过颜秀这副样子。 当即被吓得嘴巴紧闭,不敢再说半句。 这时,王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老颜,一会儿看住了他,要是敢有异动,无需客气。” 颜秀得了命令,气势又涨几分。索性让张利走在自己前面,而他则提着利刃在后面监视。 盏茶功夫,一行四人就来到了最后一道宫门前。 按照宫中规矩,这道宫门不仅要从外面上锁,里面也要插上门栓,且安排两名宫人守卫。 王胜并没有着急打开锁头,而是将耳朵紧紧再贴在门缝上,以倾听另一边的动静。 “呼~~,呼~~。” 除了轻微的鼾声,再没有任何异常声响。 王胜这才转回头,让三人做好准备。随后,就将早已准备好的钥匙,缓缓插进锁孔。 此时,曹宇婷已经骑着快马赶到皇城司。 她刚跳下马就对门口值夜的护卫急切问道:“吴提点在吗?” 几名护卫自然是认识小郡主的,对视一眼过后,就有一人跑下台阶。 “不知济阳郡主深夜来访有何公干?” 曹宇婷哪有闲心跟对方废话,直接问道:“你就说吴提点在不在衙门吧?” 护卫微一愣神就如实说道:“回郡主的话,吴提点昨晚确实在衙门留宿。不知郡主找他……。” 曹宇婷一听吴宇在衙门,不等对方说完,就一把抓住此人的衣袖。 “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快带我过去找他。” 说着,就拉着对方跑上台阶。 稍后,等她在厢房门外见到吴宇,就大声催促:“你快些召集人手,跟着我一起进宫。” 吴宇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天上的明月:“贵人,进宫作甚?” “当然是勤王护驾了!” “啥?” “嘿!咱们都被王财那厮骗了!” 第1018章 十月初十(四) 嘎巴~ 随着一声轻微响动,被王胜用袍袖紧紧捂住的锁头绷簧弹起。 他连忙看向站在门边的郭逵,见对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惊动门后的熟睡宫人,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后便将匕首小心翼翼的插进门缝,用刃口轻轻拨弄插在宫门另一侧的门栓。 盏茶功夫,当确认门栓已经被拨到一旁,王胜才似虚脱一般,大口喘气的同时,又用袍袖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丝丝汗水。 他稍作休息,就招手把几人叫到身边,开始用手势布置任务。 先伸手假装做了一个推门的动作,而后指向郭逵颜秀二人,再分别虚指了左右两边。最后,五指并拢化掌为刀,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见二人点头表示明白,他这才把张利叫到身边,准备与对方一起推开宫门。 稍后,当王胜用口型无声的数到三时,与张利同时发力。 “嘎吱吱~~~” 沉重的宫门,在二人的合力下缓缓开启。 早已准备好的郭逵颜秀,提着匕首就冲了进去。 “唔唔~~” 噗~!噗~! 两名偷懒熟睡的宫人,刚睁眼就被人捂住了嘴巴,随即脖颈传来剧痛,尹红的鲜血顺着刀口喷薄而出,只是挣扎了数息就没了动静。 “老王,然后呢?” 此时的张利心潮起伏,知道几人再没了退路,只能硬下心肠,主动询问起下一步计划。 官家夜宿在何处是极其机密的,还不是他们几名亲从官能得知的事情,可这也难不倒准备充分的几人。 王胜看了眼矗立在月光下的重重楼宇,随即低声吩咐:“从暖阁开始找,哪座宫门外的宫人最多,那人就睡在哪里!” 一句话说完,就率先向着前方一处殿宇行去。 暖阁,没有。 尚书房,没有。 庆寿宫,还是没有……。 就在四人穿梭于后宫之时,曹宇婷终于说动了吴宇,并召集了皇城司的精锐好手,赶到皇城脚下。 “干什么的?” 城头上的禁军借着月光观瞧,见这足有百人的队伍,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脑海中立时涌现出诸多历史故事,就比如玄武门……。 他不等来人搭话,就先派亲信手下向上官示警。 一会儿的功夫,殿前司都指挥使韩愈就来到了城头上。 在听那名禁军禀报了事情后,不禁犯起了难。 明夜有刺客欲刺王杀驾的事情,他是几个知情人当中的一个。只是这还没到日子呢,皇城司来捣什么乱。况且,外戚济阳郡主还掺杂其中。 难道……,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打算浑水摸鱼? 念及至此,韩愈的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城外的人听着,我不管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更不管是谁家出来的。皇家自有规矩,日落之后城门是万万不能开启的。你等如果有事,还请明天一早过来。” 曹吴二人闻言大急,尤其是曹宇婷已经到了心急如焚的地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进后宫才好。 “这位将军,我等真的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即禀报官家得知,还请您遣人去通禀一声。” 只可惜,韩愈一句都听不进去。不仅如此,反而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当即看向随行部下:“你们都给本官看好了,一旦城外之人有任何反常举动,无需客气,立即用弓弩驱散。” “是!”众人躬身领令。 城头上的环境本就开阔,韩愈又是个大嗓门。对方的这番话,自然而然就传到了曹吴二人的耳中。 吴宇只觉心底一寒,不免小心打量身旁的小郡主。思忖着如何劝解对方,早早收兵回去。 曹宇婷闻言,却是心头的怒火更盛,只是面对高大的城墙,她也丝毫没有办法。总不能架起云梯往上爬吧? 电光石火间,她心中一动,随即向吴宇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凑近点。 吴宇不明所以,只能把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对方低语道:“兵分两路,沿着城墙大声呼喊,只说有刺客!” 吴宇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且诧异的看着近在面前的小郡主。 “贵人……,这……,这要是虚惊一场,一旦惊扰了圣驾。岂不是……。” 此时的曹宇婷也是心虚的很,对方所说的她又怎会不知。 奈何……,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她挺胸抬头,装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你只管用心做事,出了事都有本宫担着!绝不会连累你……。” 后宫。 自从老太监定下外松内紧的护卫方案,整座后宫之中,也只有官家就寝的坤宁宫做了特殊布置。至于其他宫殿,依旧如同往常一般,除了几个值夜的小太监,并没有另做布置。 这就从侧面给了王胜几人不少机会,让他们能大摇大摆的穿梭在一座座宫殿楼宇中,而不被人发现。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也在向坐落在最北端的坤宁宫一步步靠近。 “大统领,醒来。” 一名黑衣人疾步走进东厢房,向坐在椅子上假寐的阿大轻声呼唤。 阿大猛然睁开眼睛,注视着来人。 黑衣人连忙轻声禀报:“大统领,延和殿方向有动静。” 阿大豁然起身,只是片刻功夫就随来人登上了坤宁宫的房顶,向着东边方向小心眺望。 在黑衣人的低声提示下,阿大终于看到几条黑影在延和殿附近游走。 “大统领,用不用把几人拿了?”黑衣人轻声请示。 阿大并没有给与答复,而是反问:“是姓王的几个吗?” 黑衣人脸显一抹尴尬:“夜色昏暗,几人又蒙了黑巾,实在无法确认身份。” 阿大略一思忖就有了计较:“那就先不急着动手呢!通知下去,让祁五带人去外围搜索,看除了这几人外,暗处还有没有旁人,尤其是那些内侍。” 黑衣人刚要躬身领令,就听阿大继续吩咐:“还有,告诉外围的,把人放进来,别打扰了其他贵人休息。” 黑衣人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其他吩咐,这才顺梯子爬下屋顶,找人传令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始终找不到官家踪迹的几人,已经是心急如焚。 “王哥,不能漫无目的的乱找了,时间耽误不起!” 郭逵趁着王胜在拐角观察的功夫,猫着腰凑了上来。 王胜心里也是一阵阵憋气,几人已经把可能性最大的几个宫殿都找过了,依旧没发现赵祯留宿的痕迹。 “那你说怎么办?” 他小心的打量前方,压低声音反问。 郭逵如同献宝似的说道:“大哥,小弟有一条妙计,自会让赵祯自己蹦出来。” 第1019章 十月初十(五) 王胜皱眉看着对方,随即压低声音说道:“说说看!” “是!” 此时的郭逵早已横下一条心,连出入后宫的恐惧都没了,便缓缓说道:“与其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倒不如找个宫人给他一刀。到时惨叫声自会惹得后宫大乱,届时闹的大了,官家定会出来维持秩序。咱们再借机出去……。” 说到这里,郭逵眼中有杀气显现,同时化掌为刀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事态紧急,已容不得王胜再多想,只是微一沉吟就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后宫的各个殿宇楼阁中,自然是不缺值夜的小太监,几人没费多少心思就找到了一个。 不过王胜却没动手,而是向着手握横刀的张利使了个眼色。 张利纵是再多想法,在三人的逼视下也不得不狠下心肠。 就在他将横刀举过头顶之时,只听从远处依稀传来喊叫声。 “有刺客!保护官家!有刺客!保护官家!” “啊?”四人齐齐惊呼一声。 最先反应的还是王胜,见张利已经被喊叫声吓得呆立当场,索性举起手中刀就向着小太监劈砍下去。 小太监虽然被颜秀控制住了,可还是下意识向对方怀里躲闪。 噗~~~ 霎时间血光崩现,一条胳膊被齐根斩断。 “啊!!!” 小太监发出的凄厉惨叫声随即响起,在本就寂静的后宫中传的很远。 王胜来不及补刀,抬起一脚就把对方踹进廊道,随后就率领几人迅速爬上一旁的宫墙。 当那些在远处负责监视的黑衣人,在听闻有刺客的喊叫声后,也是愣怔一下。 “怎么还有刺客?” 一名小头目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就被小太监发出的惨叫声惊醒。也顾不得继续隐藏身形,厉声吩咐:“留一个回去给大统领报信,其他人跟着老子并肩上,先抓住眼前这四个再说。” 随着话音落下,他已经先行跳下墙头,向着王胜攀爬的宫墙狂奔而去。 不得不说,郭逵的这一计听着管用,实则是一招臭棋。 惨叫声不仅惊动了那些黑衣人,也把各个宫里的娘娘嫔妃从梦中惊醒。这些人只用了片刻功夫,就衣冠不整的带着宫女太监冲出住所,向着官家最有可能居住的宫殿赶去。 霎时间,几百人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在后宫之中乱跑乱撞。 惊叫声,喝骂声更是响成一片。 负责抓捕王胜几人的小头目,眼看着宫墙已经近在咫尺,不成想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几十名宫女太监,后面还跟着钗横鬓乱的某位娘娘。若非依靠着灵活的身份法,险险就被这些人撞倒在地。 “都站住!不许乱动!”小头目怒喝一声。 只可惜,那些人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只顾着漫无目的的慌乱跑动。 小头目眼见着场面失控,也不敢再贸然上前。否则疯狂的人流,能把他们几个活活踩死。无奈之下,只能倒退回去,以放这些人离去。 可是,这一群还没过去,又赶来一群人。无形中,将小头目几个与宫墙彻底隔绝开来。见此情景,他除了心中愤恨,却也没有一点办法。 坤宁宫 外面偌大的动静,已经惊醒了熟睡的赵祯。他下意识就想翻身坐起,可刚一有动作,就被人用一只手按了回去。 同时,耳边传来皇后的低喝:“别动!” 赵祯觉得有点委屈,抛开自己是皇帝的身份,好歹还是堂堂男儿呢。怎么就被一介女流给制住了,关键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皇后。 “皇后,莫要紧张,待朕去看看情况。” 说话间,又挺了挺身体。 结果证明,只是徒劳罢了。 正在他将要发火之时,曹皇后已经对门外朗声喝道:“任守忠!外面的情况如何?” 大太监任守忠也是刚刚醒来,哪里又说的清楚。 在听到宫门外的尖叫声后,便来了主意:“回皇后娘娘的话,不过是宫中处罚宫女过度造成的骚乱,并无大碍。” 曹皇后是何等精明,哪里肯定信这种鬼话,当即厉声呵斥:“贼人已经杀到眼前,你还敢当面撒谎?” 经此提醒,躺在床上的赵祯才想到了什么,难道贼人的行动提前了? 他奋力推开对方压在身上的手,翻身坐起:“皇后,怕是那几个小贼提前动手了,朕出去看看情况。” 谁知,他刚要穿鞋下床,又被曹皇后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外面太乱,圣驾尊贵,不宜外出。” 赵祯只觉得气苦。 你这娘们儿,倒反天罡啊! 当然这也只是心里想想,此时此刻,他还真不敢对皇后动手。 曹皇后也顾不得坐在床上生闷气的夫君,再次向门外喝道:“阿大!阿大呢?” 片刻功夫,阿大才赶到门外:“娘娘,老奴在!” 曹皇后对于阿大这些人还是完全信任的,在嘱咐了夫君不许贸然出去后,才一把推开卧室房门。 “外面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应该是贼人提前行动了。” 曹皇后又听了下外间的吵嚷声,随即轻蔑一笑:“贼人不过四个,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阿大一时语塞。 刚才事发突然,他也没来得及搞清状况。 正当阿大急的满头大汗时,曹皇后已经转回头看向赵祯。 “亲从官?” 赵祯稍一思忖就摇了摇头。 曹皇后会意的点了下头,就对阿大吩咐道:“带着你的人出去平乱!” 老太监自然知道平乱的含义,那就是要用暴力手段控制局面。可目前这个状况,外间不仅有宫女太监,还有各宫的妃嫔娘娘呢。 念及至此,他不禁看向主子赵祯。 赵祯沉吟半晌,才发出一声长叹:“就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办吧!” “是!老奴遵旨!”阿大得了主子的命令再不犹豫,施了一礼就转身出了房间。 曹皇后目送对方离开,又让任守忠去召集坤宁宫的所有宫人。 一会儿功夫,几十名宫女太监就被聚集到了一起。 曹皇后先给了夫君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对那些人说道:“今夜有贼人欲对官家不轨,你们只要守在门外,不让贼人靠近一步,便是护驾有功。明天官家自会有奖赏颁下!” 第1020章 十月初十(六) 在曹皇后颁布懿旨之时,小头目几个终于找准机会,来到了对面的宫墙脚下。 只是,抬头望去,哪里还有王胜几人的身影。 他暗叫一声不好,真若是让贼人借机跑了,这偌大的后宫又该如何搜捕? 正在此时,身后的坤宁宫方向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期间还伴随着大统领的喝骂。 “都站在原地!不许乱动!” 老太监在得了旨意后,就令人去取棍棒。随后就带人拦在坤宁宫门前,凡是见到四处逃窜的宫女太监,就是一顿棍棒相加。 不得不说,曹皇后的这招确实效果明显。 在他带人打翻了数十名宫人后,总算震慑住了众人,也让混乱的场面得以恢复秩序。 老太监眼见着控制住了局面,立即吩咐手下去搜捕刺客。 这时,王胜几个已经趁乱从延和殿房顶蹿到福宁殿附近,距离赵祯所在的坤宁宫只隔着一条廊道。 老太监在正门维持秩序,他们几人在东边也是能听见的。 耳听得骚乱声越来越小,王胜的额头已然渗出丝丝汗水。 之前见到那伙黑衣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计划已经败露。如果等到骚乱平息,接下来就是大范围的搜捕。莫说是杀赵祯了,自己几人想要逃跑都成了奢望。 念及至此,他看向身旁的三人。 只用了片刻功夫,心中就有了计较。 “老颜,老郭,孙利。” 他在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后,就指着对面的坤宁宫高大宫墙:“此时那些侍卫还在平息骚乱,正好给了咱们遣进去杀人的机会。” 说着,他就给了郭逵一个眼色:“老郭,你打头!” “好!” 郭逵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跳下了高有一丈的宫墙。 他在落地过后,迅速跑到了廊道对面。 王胜见此,再次吩咐:“老颜,孙利。” 等那二人有样学样的也来到廊道对面,王胜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随即用双手笼在嘴边,形成喇叭状:“杀人了!!!抓刺客啊!!!” 喊完这声,就调头转身重新跳进了福宁殿的院子,顺着选定的方向拔足狂奔! 此时,站在墙根的三人,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他们万万没想到,王胜这厮会选择出卖自己来保存性命。 短暂的震惊错愕后,三人齐齐看向高大的宫墙。刚才几人能上去,完全是靠着叠罗汉,现在少了一人,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被喊叫声惊动的老太监已经带领一众手下寻声找了过来。 见到傻愣在原地的三人,心中就是一喜。 “给咱家拿了!” 随着老太监大手一挥,二十余名手下如下山的猛虎般,朝着几人就扑了过去。 三人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跑!!!” 几人甩开腿就向着另一边逃了出去。 可只跑出去两三丈,之前搜索几人的小头目,就带领一众手下赶了过来。 郭逵暗叫一声“糟糕!”,随后就抽出佩刀:“跟他们拼了!” 莫说是三人同时对付几十人的围困,哪怕是一对一的厮杀,他们几个的武功,也赶不上悉心调教过的黑衣人。 片刻功夫,郭逵颜秀就成了刀下亡魂。孙利则是见机不对,早早跪地求降,才免于一死。 “说!你们的同伙呢?” 老太监恨透了这帮家伙,手握一把腰刀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王,王……,王胜,跑……,跑了!” “跑哪儿去了!” “就……,就顺着……,顺着那边跑了!” 老太监闻言,一脚踹翻孙利:“给咱家搜!” “是!”一众手下抱拳领令,随即带着人就去了各处。 稍后,老太监就赶回坤宁宫,将事情报给了官家。 不等赵祯吩咐,曹皇后已经抢先说道:“你抓了一个活的?” “回皇后,抓了一个叫孙利的亲从官。”老太监如实回答。 曹皇后闻言,就转过头用探询的眼神看向赵祯。 赵祯自然知道对方意思,当即别过头去。 曹皇后来到老太监面前,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抓了一个活的?” 老太监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对方,刚要顺口搭音,就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曹皇后见对面一脸茫然神色,就厉声质问:“你可知亲从官的来历?”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继续说道:“按照宫中规矩,亲从官都是官家亲自挑选的。” 说着,她又故意顿了一下。再次质问对方:“你抓了一个活的?” 老太监这才幡然醒悟,连忙补救:“回皇后的话,是老奴搞错了。贼人见事情败露,已经畏罪自杀了。同时查明,贼人是冒用了他人的身份,才得以遣进宫中为非作歹的。” 曹皇后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面色才缓和一些:“去做事吧。” “是!”老太监应了一声,就从地上爬起。 就在他将要迈过门槛之时,曹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官家说了,务必留下活口。” 老太监脚步顿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请主子放心,老奴明白!” 说完,就大踏步走出房间。 微风拂过,老太监只觉后背一阵冰凉,当即谓然一叹。 房间里,曹皇后来到赵祯身边坐下,似是低声交流,又似在喃喃自语:“哎!哪儿都好,就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赵祯将对方的手缓缓拉进怀中,又用手拍了拍对方手背:“人无完人嘛,阿大就是这么个人,忠心有余,本事也不差,就是不太懂得那些弯弯绕。” 曹皇后白了对方一眼:“就是欺负你好说话呢。要是换个厉害的试试,不需旁人教,他自己就能琢磨明白。” 一番话,反而惹得赵祯朗声大笑。 待笑声渐熄,他这才用温情眼神看向对方:“今晚多亏你了。若是没你,宫里还不定出什么乱子。” 说完,就顺势搂住对方肩膀。 入手处,初觉身体一僵,随即就顺势靠了过来。 后宫占地广大,随便藏个人是绰绰有余,可也禁不住百余人拉网式的搜捕。 天色刚亮,藏身在北楼的王胜,就被一群人堵在了房间里。 “我投降!我投降!我愿意招出幕后指使!” 王胜见门外拥挤的人群,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当即扔下手中横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求饶。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提着刀缓步来到对方面前,不等王胜再有多余反应,已经手起刀落。 噗~~~ 人头滚落。 第1021章 截然不同的态度 官道上,王财率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北赶路。 “王财,你留下那些人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接应王胜几个以及他们的家人?” 自出了东京城界,魏家兄弟就被王财轰出去骑马了,这也让始终缩在角落的张义得以舒展手脚。 王财依然是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斜睨了一眼对方就满是玩味的一笑。 “你说呢?” 张义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总不至于把他们都杀了吧?” 谁成想,王财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不错!难道留着他们过年啊?” 说着,他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说道:“当他们接受差事的那刻起,就已经是死人了。总不能真给宋国朝廷留下把柄吧?” “你就能保证,仅凭他们几个就能刺杀宋国官家?” “我不能保证!可那又如何?得手了,宋国就能乱上一阵子。我嘛,还能封官乃至进爵。失手了也无妨啊,恶心恶心宋人也是好的。他们四个只要保证一点,无论结果如何,能逃出皇宫就行。届时……,嘿嘿!人嘛,总有一死,只要不牵扯到咱们就行了。” 王财说完,就斜倚在车厢上闭眼假寐。 张义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话题,自己还有个最关心的事情没问呢。 “你留下朱穗他们在东京城里,就为了灭口?整整八个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王财连眼皮都没抬,就不耐烦的解释:“你最好盼着他们几个没有啥闪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样才能证明你真的没有通敌,否则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对你用刑。” 说完,就将双手揣进袖筒,一副真要睡觉的样子。 张义这才算放下心来,只要对方不在东京城再织一道情报网就行。至于想试探自己的事情,他只有两个字的看法——随便。 这一日,一行六人终于从雄州出境进入辽国,又经过多日的奔波赶路,终于绕道回了大同府。 车子刚一进城门,张义就让车停下,随即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王财:“怎么着?你是跟着我回府继续监视呢?还是就此道别?” 王财略一沉吟就说道:“你一路上还算老实,监视就不必了。只是最近别到处乱跑,没准哪天我还要找你问话呢。” “算你识相!” 张义说完,就矮着身子挪到车厢门口,只是与王财侧身而过的时候,故意用胳膊肘捅了下对方肋下,让其疼的闷哼一声。张义这才朗声大笑,跳上魏峰为自己准备的马,向着萧思礼居住的府邸扬长而去。 “老爷!小子回来了!” 待张义在后院书房见到萧思礼,立即躬身行礼。 “则成啊!” 萧思礼仔细一番打量,而后就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一路辛苦了!坐,坐下说话!” 张义在谢过以后,就坐在椅子上,顺势讲起了自己一伙人在东京城的行动。 萧思礼听的非常专注,等对方说完,又追问了几处细节。 直到最后才点头说道:“总的来说,算是达到目的了。” 不等于则成客气几句,就又想起什么似的,关切问道:“你这次过去,可打探到了寿喜的消息?” 张义摇了摇头,随即就不忿的说道:“老爷,小子本来打算让陈学武动用关系打探一下的。可那个王财严格限制小子的行动,就连去街上逛逛,活动活动手脚都要派几个人跟着。您是知道的,秘谍接头本就不愿引人注意,他这样……,哎!实在影响小子做事。” 萧思礼闻言,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样做也对。” 随即就抬头看向对方:“要不,你给陈学武送个消息,让他打听打听?” 张义拿捏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老爷,要不,再等等吧。刚才王财在临分手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小子呢。让小子不要乱跑,不要与别人通信,说是过几天还要找小子问话呢。” “这是他说的?”萧思礼说话时,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张义心中一喜,连忙点头:“老爷,小子的嫌疑还没完全排除呢,要不,再等些日子,以免……。” “啪!” 萧思礼不等对方说完,就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蹲,随即不满的说道:“他管的倒是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则成,你是老爷的人,老爷信任你就完了,至于其他人,你无需理会。” 张义乖巧点头:“谢老爷!那小子这就去安排?” “去吧!去吧!” 萧思礼挥了下手。 张义起身行礼,只是在将要离开房间之时,又被对方叫住。 “一会儿我让下人给你烧些水,奔波了这些日子,好好沐浴一番。等晚上过来,陪老爷我喝两杯。” 张义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倒退着出了书房。 稍后,等他打发走了信使,府里下人也已经烧好了热水。 一连几日,张义都处于忙碌当中。自寿喜走后,府里的大事小情,包括隐刺那边的事务,一股脑的都压到他的身上。如今又出行多日,积压下来的事情着实不少。 这天,他在接到老爷将要回析津府的消息后,就草草处理完了公务,带着魏家兄弟去了街上。 “郎君,您买这些作甚?” 魏家兄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尤其是魏峰怀里还抱着一盒子胭脂水粉,顿时好奇起来。 张义却没去看落后半步的二人,视线一边从摊位上打量,一边解释:“老爷刚通知下来,过几天要析津府了。那边也好几十口子人呢,以前对我都挺照顾的,怎么也不好空手回去!” “哦!是这样啊!”魏峰点了下头,表示理解。 稍后,三人就走进一家成衣铺。 张义看了眼柜台后面,挂着的各式衣袍,就对伙计吩咐:“看见我身后这两位了吗?找最好的,每人来一件。” 不等伙计答应,魏峰已经客气出声:“郎君,我哥俩就不劳您破费了。都是糙汉子,多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显不出好来!” 张义打发了伙计去找衣服,随后才转身瞪了一眼二人:“你俩好歹也跟我这么长时间了,送身好衣袍还不是应该的?” 半晌,几人走出店铺,张义才轻声吩咐:“你俩这大包小包的也不利索,就别跟着我了。先回去吧!” “郎君,这……。”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催促二人离开。 等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这才辨明方向,朝着国子监赶去。 第1022章 迫切任务 “五岳先生,久违了!” 当张义见到杨晖假扮的五岳先生和老梁后,就插手行礼。 杨晖连忙起身,与老梁一起还礼。 三人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客套话,老梁就去了值房外面放哨,顺便还把值房门关上。 张义直等到房门关闭,才压低声音说道:“想办法给老家送个消息,只问那件事的过程和处理结果。” 杨晖明白其中规矩,郎君不说明是哪件事,必有其中道理。当即点头:“行!还有什么吩咐?” “我过几天要跟随萧思礼回析津府了,让老家通知那边的人,去之前的小酒馆门口留下联络暗记。你原话传回去就行,他们知道怎么做。” 等对方满应满许的答应下来,张义才问起了张虎几人的现状。 提起那几个孩子,杨晖就是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郎君,那几个确实是好苗子,尤其是张虎那小子,别看开蒙晚底子薄,可架不住能吃苦肯用功啊。几个教过他功课的教谕,都是赞不绝口呢。” 张义闻言也是欣慰不已:“那这么说,府试稳了?” “要说争个案首啥的,把握不大。毕竟国子监人才济济,都是各地方选拔上来的。可要说通过府试,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杨晖算是给了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 “那就行啊!考个第一名反而太招眼,只要能通过就行。” 张义说完,见对方也没什么事情交代,就转身出了国子监。 转眼就到了启程回析津府的日子,期间萧思礼被大哥请过去一次,虽然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可从对方对张义的态度上看,应该是彻底过关了。 “则成,知道回去以后,最重要且最迫切的事情是什么吗?” 路上无聊,萧思礼索性把于则成叫到车里,既是解闷闲聊,也算是考校对方。 张义沉吟半晌,就试探说道:“小子觉得,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边关一带?” 萧思礼立即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府里的事情可不少呢,为啥是这个?” 张义没有急于作答,而是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之前的夏州一战,足以证明宋人的神器有攻城拔寨的威力。故此,他们难免会打幽云十六州的心思。小子正是看到了这点,才觉得边关一带需要特别重视,以免让宋人钻了空子,被打个措手不及。” 萧思礼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那你想好具体怎么做了吗?” 往往上司在说这话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张义虽然心中已有计较,可也不打算抢对方风头。假装苦思冥想一番,就挠了挠后脑勺。 “小子愚钝!老爷能否指点一二?” “哈哈哈!” 萧思礼畅快大笑。 稍后,待笑声渐熄,才轻声说道:“此事不难,你只要盯住几个人即可。” “几个人?” “不错!就拿析津府来说,城防将军刘墨不仅负责府城的守备,还兼任边关的守将之责。由他往下,还有两名副将,潘寿,朱韬二人。你只需将这三人盯紧,不让他们有懈怠的机会,边关自然也就稳妥了。” 张义听了对方讲述,心中窃喜不已。 小爷就等你提及这三人呢。 他当即摆出一副为难样子:“老爷,这三位将军的官职可都不低呢,真要是发现被人监视,继而知道是小子在背后搞鬼。怕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霸气的说道:“他们知道又能如何?漫说有老爷我给你撑腰了,就说他们自己,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就该有被人监视的觉悟。真以为当了城防将军就了不起了?胆敢说一句废话,看我不给他撤了!” “有老爷这句话打底,小子就放心了。回去以后,小子就安排人盯着,绝对出不了岔子。” “唉!这就对了嘛。” 随着车队不断进发,终于在十日后赶到了析津府。 “老爷!” 提前得到消息的管家萧六,率领府中家丁仆妇在府门外迎接。 “嗯!” 萧思礼应了一声,就用目光在人群中打量,似是没找到想见之人,便轻哼一声,率先走上台阶去了后院。 萧六在一番忙碌过后,才在后厨找到了于则成。 此时,大厨李山正在安慰对方。 “则成,你也别太难过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寿喜公公也是命里有此一劫,怎么算都怪不到你的头上。” 说着,就用手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张义深吸一口气:“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小子就不该让老爷爷去东京城。后又听说他老人家被捕的消息,小子当时的心情啊,真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李山见此,索性蹲在张义面前,用手托着对方的脸颊:“孩子!想开些!往长远了看,终有一日我大辽勇士会马踏东京。到了那个时候,什么仇都报了。” “嗯!早晚杀光那些宋狗!” 张义咬牙切齿的说道。 正在这时,萧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则成!则成!” 李山听对方来了,连忙起身去摆弄菜肴,而张义则起身迎了出去。 “六爷!刚才当着老爷面,没给您行礼,小子这就给补上!” 说着,张义就插手抱拳。 只是,不等他弯下腰,萧六已经抢步上前,一把将其扶住。 “别!则成!你这是存心害我咋地!以你现在的身份,换我给你行礼还差不多!还有啊,以后别六爷六爷的,真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还不得扒了我这身皮!” 张义顺势直起身,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李山的声音。 “哼!算你老小子识相!你要是敢在则成面前摆谱,我这就去给老爷报信。” “哪儿都有你!” 萧六瞪了背对着自己的李山一眼,就收回目光:“则成,刚才老爷吩咐,让我把寿喜公公的房间收拾一下,换做你住。” “六……,要不小子叫您六叔吧。” 张义不等对方答应,就继续说道:“这些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我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自己来,自己来就行啊。” 萧六对于六叔的称呼也没提出异议,就算是默认了。 “不用,我已经安排仆妇去打扫了,找你就是让你过去看看,看家具陈设啥的,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稍后,萧六就陪着他去了寿喜之前居住的房间。 几名仆妇在房间里忙碌,他二人自然插不上手,就站在门外闲聊。 只是聊着聊着,萧六就低声说道:“则成,你能不能帮六叔一个忙啊?” 张义连忙表明心迹:“六叔,小子一进府就多亏您和李叔照顾。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小子就是,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萧六把对方拽到墙角,压低声音说道:“是这么回事。二老爷家的由海少爷不是搬咱府上住了吗?这才多久啊,就闹出了人命!我本想给压下去的,可谁知道……,哎!现在有点压不住了,你看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 第1023章 萧由海闯祸 “我帮忙处理?” 张义从心里不愿意搭理那个萧由海,且不说对方的纨绔性子,仅凭此人是萧思贤的儿子,就提不起任何兴趣。 我还帮他?不给他一刀,都算我心善了! 萧六见于则成态度不是那么积极,只以为萧由海的性子不讨喜,就打算再劝说几句。 只是这时,隐隐的有喝骂声传了过来。 二人仔细分辨,才听出是萧思礼似乎在向什么人发脾气。 刚要离远一些继续谈事,一名护卫已经穿过月亮门来到二人面前。 “正要去找你们呢,老爷叫你俩去书房说话。” 张义茫然的和萧六对视一眼,就跟随着护卫去了后院书房。 随着几人逐渐接近书房,喝骂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谁特么让你当街杀人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死罪!” 也不知道挨骂之人又说了些什么,反而惹得萧思礼的嗓音又大了不少。 “咱们萧家又怎么了?别忘了!咱们萧家头上还有皇上管着呢!” 稍后,等护卫敲响房门,萧思礼的喊声才平息下来。 “让他们进来!” 萧思礼应了一声,二人才得以走进书房。 张义进入房间,就看见萧思礼正坐在桌案后面用手扭捏着眉心,同时胸口也在剧烈起伏。 桌案旁则站着时年只有十六岁的萧由海,一只膀子被白布吊在身前。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从涨红的面孔上看,这顿骂挨的着实不轻。 萧思礼连头都没抬,就烦躁说道:“你俩想办法把事情摆平,无论赔钱也好,找人顶罪也罢,总之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了。” 萧六看了眼身旁的于则成,不等对方说话,就向萧思礼无奈的说道:“不瞒老爷,老奴刚才还在跟则成说这事呢!事发后,老奴就去找了苦主,可谓是好话说尽,也表示了赔偿钱财的想法。可是……。”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哎!可是苦主是个油盐不进的,非要让……,让由海少爷抵命。不然,就要……,就要上京告御状。” 不等萧思礼有所反应,萧由海就在一旁小声嘀咕:“让他告去呗!咱们萧家还怕他……。” “闭嘴!!!” 萧思礼一声大喝,吓得萧由海立即闭上了嘴,脸上却满是不忿。 见侄子这样,他索性指着门口说道:“滚!滚回自己房间面壁思过去!没有我的允许,胆敢踏出府门一步,瞧我不打断你的腿!” “哦!” 萧由海应了一声,也不向三叔行礼告退,就直直的走出了书房。 萧思礼等对方离开,才长叹一声:“哎!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言罢,他才看向于则成:“既然萧六使不上劲,此事就交给你吧!府里的钱财人手啥的任你调配,只要把事情压下去就行。” 张义眨了眨眼,啥事就交给我啊?小爷就算接了寿喜的班,可也不是捡破烂的啊! 可对方完全不给他推脱的机会,说完就挥手赶人。 稍后,等二人退出书房,萧六才借机把事情诉说了一遍。 说起来,案子并不复杂。 几天前的晚上,萧由海带着一伙家丁从酒楼饮酒出来,骑着马就往城中的赌坊赶。等一行人来到城西甘泉坊的时候,正赶上一个行人从街角走出来。许是催马急了,根本就来不及减速躲闪,导致萧由海所骑的马匹直接把对方撞飞了出去。 小贩倒在地上就开始痛苦哀嚎,萧由海也因此被从马背上抛飞了出去,导致右臂骨折错位。 等萧由海反应过来,一时恼怒之下就指使随行家丁去打那个被其撞飞倒地的路人。 此时,街面上还有不少刚下工的行人,有人当场就去报了官。可等官差赶到,那人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见出了人命,官差自然不能善了,就要抓捕萧由海一行人。可萧由海也不怵,直接表明了身份。萧家在辽国是啥体量,是啥位置,可谓是众所周知,官差立即就怂了。萧由海见此,又是一顿言语威胁,就带着人离开了现场。 按理说,此事就该到此结束。无非是个仗势欺人的戏码,苦主一方自认倒霉,萧由海则继续逍遥法外,可偏偏就出了岔子。 苦主的弟弟在军队里是个小头目,又是个见过世面的主。在收到了哥哥的死讯后,就去县衙击鼓喊冤。县令自然没有帮萧由海隐瞒的道理,一边敷衍对方,一边通知萧府这边,让尽快使钱打点,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六为此可是下足了功夫,走关系托门路不说,大把钱也撒了出去。可谁知道,苦主的弟弟就咬死一点,钱财俺们不稀罕,俺们就要萧由海偿命。 萧六苦着一张脸看向于则成:“我真是好话说尽啊,还拿出去整整三千贯算作赔偿。可人家都不带看一眼的,就咬死了让由海少爷偿命,不然就去京城告御状!” 张义思忖片刻就试探说道:“那你没联系联系这人的上司?从上往下压呗!” “则成,要说地方上如何,六叔我还能走走关系。可事涉军队,你六叔这张脸就不好使了啊。” 说完,萧六将双手一摊。 张义也是大感头疼,长叹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 萧六连忙借坡下驴:“反正老爷把事情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又生怕对方拒绝,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总之,要钱给钱,要人出人。哪怕让六叔我上刀山下火海呢,也积极配合你。这总行了吧?” 特么的,你老小子跑的倒是快! 张义在心中腹诽,随即点了点头:“行吧!这事我接了。” 突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询问:“闹事那人叫啥?是个啥官?” “叫张盏!城防守备衙门下面的一个百夫长。” “百夫长?这都最低级的武职了!相对文官,连个八品都算不上。” “嗨!谁说不是呢?可人家招器重啊,据说守备副将朱韬正打算调他进亲兵队呢。” “愁人!” “要是简单了,六叔我不就把事办了,还能劳动你的大驾?” 张义看着对方幸灾乐祸的模样,恨不得一拳过去,砸个满脸桃花开。 “行吧!我先去找刘墨问问情况,好歹也是相识一场,看能不能动用他的关系,把事情压下去。” “那就有劳啊!我前面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说完,萧六就一溜烟的跑了。 第1024章 心头一紧 “则成!今天怎么有空到哥哥这来?” 自从张涛倒台以后,其副手刘墨就接替了城防将军一职。 别看刘墨此时已经坐上高位,可也清楚这析津府说到底还是萧思礼当家。有鉴于此,对于萧府出来的于则成,依然保持着以往的热情。 他在吩咐了小厮上茶后,就打发对方离开,值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张义先与对方寒暄了几句,这才表明身份:“这不是有件为难的事情,求到哥哥这里了吗。” 刘墨也没绕圈子,直接了当的说道:“可是甘泉坊的那桩命案?” 张义点了点头:“实不相瞒,老爷发话了,让我把事情了了。你看这……。” 刘墨当即露出为难之色:“则成啊,按说萧特使发话了,兄弟你又亲自跑一趟。这事我说什么都该给办了,可是……,哎!难啊!” 张义见对方吞吞吐吐的,就轻声说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刘墨沉吟半晌,才长叹一声:“哎!那个张盏的背后有朱韬支持,这事你知道吧?” 见对方点头,他就继续说道:“不怕兄弟笑话,这个朱韬从我当副将的时候就不对付,几次三番的找茬。现在哥哥都当上城防将军了,就更是变本加厉的掣肘。你说,摊上这么一块料,哥哥的话能管用吗?” “那他不知道由海少爷的身份?就敢与我萧家作对?” 张义虽然如此说,可心中也升起了不妙的感觉。若要是遇到个头铁的,自己这边还真不好处理,毕竟萧家并不占理。 刘墨并没有急于回答对方一连串的追问,而是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个朱韬是韩家的女婿。” 特么的!我说连萧家都敢不放在眼里呢!原来也有靠山啊!而且,这个靠山还不小! 张义在心中暗自腹诽,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苦主一家这么闹,正是得了此人的暗示?又或者,整件事都是对方在背后推动? 念及至此,张义就试探说道:“大哥,我能见见那个叫张盏的吗?” “你打算越过朱韬,直接说服对方?” 刘墨也是个心思通透的,直接就猜出了对方心思。 张义点了下头:“不错!要是这人识相就再好不过了,期间能省去很多麻烦。” 刘墨略一沉吟就同意了下来,当即喊小厮进来,让其去军营找人。 张义趁着这个空档,就向其打探起了城防情况。 刘墨倒也不疑有他:“不瞒兄弟,在张涛出事以后,城防守备这块就做了调整,边关那边是重中之重,自然也不会落下。” 张义闻言,只觉头疼不已。 自己之前岂不是白忙活了? 当然,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到张涛头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墨在上位以后,就算是为了表现自己,也要做出些调整变化。 他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轻声说道:“征西的事情,不知哥哥听说了没?” “听说了一些,怎么了?” 刘墨虽如此说,可眼中却满是疑惑。 “那宋国有神器这件事呢?哥哥了解多少?” “你说这个啊,哥哥也听回来的军士说了。听说宋军有神器辅助,一个区区的夏州城,就折损了咱们数万将士。” “对!当时兄弟就在城里,神器发出的响声,真可谓震耳欲聋啊。” 张义又描述了一番神器的恐怖之处,最后才说道:“其实,兄弟这次过来,并不完全是处理那桩命案。也是遵了老爷的命令,来让刘哥你加强防备,以免让宋国钻了空子。” 刘墨见对方说的含糊,立即追问:“让我加强防备?” “对!就是以哥哥你为主,小弟为辅,把城防以及边关防备彻底巡查一遍。争取做到查漏补缺,不给宋国有可乘之机。” “原来是这样啊!” 事涉边关,刘墨可不敢轻易答应。倒不是信不过于则成,只是事关重大,想先去核实了再说。 张义自然看出对方心思,索性补充道:“当然了,小弟只是先透个底。等日后办差的时候,肯定要带上老爷的手令。” “则成,你这话说的,啥手令不手令的,弄的跟哥哥不相信你似的。” “唉!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咱们兄弟不在意,可也要对下面有个交代不是?” “哈哈哈!行!到时候哥哥一定尽力配合!” 说话间,小厮已经带着死者的弟弟张盏来到了门外。 “报!将军!百夫长张盏带到!” 刘墨闻言,就轻咳一声,随即脸色一正:“进来吧!” 张义也收敛笑容,打算从气势上先压对方一头。 随着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一名身披铠甲的精壮汉子低着头走进房间。 “末将张盏,见过刘将军!” 刘墨“嗯”了一声,就吩咐道:“抬起头来。” 随着张盏缓缓抬头,张义也用目光打量对方,可就在看清对方面容之时,心里不由一紧。 特么的!怎么会是他! 与此同时,张盏也已经看见了坐在下首位的张义,当即瞳孔一缩。 “啊!是你!” 饶是张盏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曾经的邻居,张叔家的儿子张义,此时会和刘将军坐在一起。而且看这个架势,似乎地位还不低! 张义也是同样感受,多年的邻居他当然认得,只是张盏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了,他实在没想到会是此人。 好在二人反应都很迅速,张盏惊呼一声后,就连忙低下头,可此前表现出的慌乱,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张义比之对方要强上不少,一刹那的惊愕过后,脸色立即恢复了平静。只是脑子在疯狂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刘墨当然看出了张盏的失态,只是时下场合不对,也不好追究。 他指着坐在一旁的于则成说道:“张盏啊!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萧特使府上的总管。此次过来,就是来处理你哥哥那桩案子的。” 张义心里这个恨啊!小爷用的着你多嘴,还特么介绍的这么清楚!显得你长了张嘴是吧? 此时,张盏也是心中一动,张义这小子,不是逃到西夏当官了吗?怎么又跑到萧府当总管了? 联想到几年前官府张贴的告示,他渐渐有了猜测。 难道说,这小子子承父业,也是宋国的秘谍? 第1025章 亲情 就在张盏胡思乱想间,张义已经轻咳出声。 “咳,张盏是吧?于某此次过来,就是为解决你大哥的事情。有什么条件你不妨都提出来,只要不太过分,于某现在就能做主答应下来。” 张盏此时也已然恢复了镇定,就站在原地仔细打量对方。同时在心里思考着,如何才能借助自己知道的秘密,将利益最大化。 他的这一举动,却让坐在上首的刘墨心生反感。认为对方想要狮子大张口,狠狠的从萧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才肯甘心。 此时的刘墨,巴结萧家还来不及呢,又怎肯任其放肆。当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张盏,本官相信你知道萧家的能量,莫说你只是个百夫长了。纵然是朱韬又能如何?在萧特使面前,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故此,本官劝你还是思量好了再开口,可莫要自误啊!” 即使刘墨的言语中充满威胁,可张盏却也只是瞥了对方一眼。而后,又是直直盯着坐在下首位的张义。 良久,他才轻声说道:“于总管是吧?张某自双亲相继离世后,就只剩下我大哥这个亲人了,相信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说着,张盏就深深看了张义一眼,随即就继续说道:“我这人一不好赌,二不好色,三不贪财,就是想替我那个苦命的哥哥讨还一个公道。你若应了,咱们怎么都好说。可要是不成……。” 说到这里,他玩味一笑,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嘿嘿!那咱们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张盏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也让张义听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味。对方不仅认出了自己,还借此为要挟,想到达到为哥哥报仇的目的。 当然,这也是张义最为头疼的地方,直接回绝?肯定是不能的。从对方的表现来看,对方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可若是一口答应,呵呵,且不说回去无法落实,就算是一旁的刘墨都会看轻自己几分。 正在他思量对策的时候,刘墨已经拍案而起。 啪! 随即,指着下面站立的张盏说道:“大胆狂徒!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来人!来人!!!” 说着,就要吩咐门口侍卫,把张盏拉出去打板子。 “慢!” 就在侍卫冲进房间,想要把张盏架出去的时候,张义突然出声,止住了几人。 同时转头看向刘墨:“大哥,事情还是交给小弟自己处理吧。” 见刘墨挥手让侍卫出去,张义才又看向张盏:“这里是衙门,处理公事的所在。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单聊?” 张盏知道萧家势大,可青天白日的也不怕这个张义使诈。微一沉吟就点了点头:“张某正有此意。” 张义见对方答应了,这才撑着座椅扶手起身,向刘墨行礼作别。 刘墨对这种事情,也是抱着能不沾惹就不沾惹的心态。见二人想下去单聊,自然是乐见其成。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表示的。 他看着于则成正色说道:“兄弟,若是他还这么不知好歹,你只管回来告诉哥哥。就算冒着触怒那家人的风险,哥哥也将此人打杀了。”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说便宜话呢,你要是有那个胆子,还至于被朱韬掣肘? “那小弟就先谢过哥哥了!” 说完,就带着张盏离开衙门。 刘墨亲自将对方送出门外,这才回到值房继续办公。 等张义带着张盏来到街上,就打算找个僻静的茶馆,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可谁知,张盏却是充满了警惕,每当对方要进小巷的时候,他就停下脚步,坚持要在街上把事说清楚。 张义无奈,也只能找了个人少的街角停下。 他抱着膀子斜倚在墙根,看着处于戒备状态的张盏。 良久,才轻笑一声:“把你的条件说说。” 张盏见对方没有相认的意思,就把刚才提出的条件又复述了一遍,同时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五千贯钱,只说留给嫂子和两个侄儿过日子。 临了,还是忍不住说道:“别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当初住在时和坊的街坊虽然都搬离了,可有几家还是与我时常走动的。你最好按我的心意把事办了,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眼中闪过决绝之色:“我就把你的秘密全都抖落出去!” “哈!” 张义轻笑一声:“张盏,几年不见你行啊!涨行市了是吧?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啊!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 说着,他一把揪住对方衣襟,将其拽到面前。同时眼中满是杀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以为是在跟我一人作对啊?也不想想我代表着谁!只要我一句话,你全家上下一个都别想活!!!” 眼看着张盏眼中有一丝慌乱闪过,张义心里就更有底了。自对方提出要求后,他就知道此人是个注重亲情的。 张义一番威胁过后,就缓缓松开手。一边帮对方整理着褶皱的衣襟,一边轻声说道:“当然了!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亲大哥死的那么惨,任谁都要想着报仇。所以,我决定看在多年的交情份上,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此话当真?” 张盏在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早已熄了要挟的心思,只想着尽量不要触怒对方,以保全家人性命。可万万没想到,张义居然还肯帮自己。 张义点了点头:“当然!有句话不是说嘛,远亲不如近邻,这事既然让我遇到了,自然是要出手相帮的。” 张盏在喜悦的同时,又打心底产生了怀疑:“你不是在骗我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胆敢……。” “不会的!”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直接打断:“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死者是张大哥,要早知如此,也不会这么处理了。” 这时,从远处走过来几个巡城官兵。 张义忙说道:“今天先到这,你回去听信吧,保证给你一个亲自报仇的机会!” 继而又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忘了,保守秘密。不然的话,别说你哥哥的仇报不了,就算你全家的性命也会搭进去。” 一番警告过后,就拍了拍对方肩膀,潇洒的向萧府方向走去。 第1026章 缓布局 “张盏!你总算回来了,朱将军找你半天了!” 张盏刚回到军营,同袍就告知了这一消息。 “是吗?那我过去看看。” 他道了声谢,便去了朱韬所在的营房。 待通名报姓,得以见到对方后,他就插手行礼:“将军,您找末将?” 朱韬将一份公文放到旁边,随即看向对方:“听说刘将军把你叫了去?” “是!” 张盏知道这瞒不了人,索性爽快承认。 “他找你所为何事啊?” 说话间,朱韬又拿起另一份公文缓缓展开。 “萧家派了一个总管找到刘将军,说是来处理我大哥的案子。” 张盏的这句话,立即吸引了朱韬的注意力,抬起头盯着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张盏也不隐瞒,就把几人在值房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二人出去单独对话的部分。 倒不是他心态有多好,又或者说完全信任张义。只是存了先观察观察的心思,哪怕是算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也要安排好嫂嫂和侄儿再说。 朱韬听说张盏态度如此强硬,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随即起身绕过桌案来到对方面前,态度亲和的拍着对方肩膀说道:“放心吧!你大哥的案子,本官一直盯着呢。只要你始终保持之前的态度,本官保你这场官司能打赢!” 张盏可不知道萧韩两家的事情,那属于高层争斗,又岂是他一个低级军官能涉及的? 只以为是自己表现优异,入了将军的法眼,这才在背后支持自己。 他感激的抱拳行礼:“多谢将军成全!” 朱韬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稍后,眼看着张盏的背影走远,朱韬的嘴角也泛起笑容。 沉吟良久,就回到书案前,给上京的韩家写信。 张义在辞别了张盏后,就绕道去了寿喜送他的那处小院。见门外没有暗记,这才带着失望的心情回到了萧府。 “则成,那边怎么说?” 稍后,等张义见到萧思礼,对方就直接询问结果。 张义在路上,早就盘算好了,先把经过复述了一遍。最后才愤愤不平的说道:“老爷,依小子看,那个张盏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对待咱萧家,完全是仗了朱韬的势。” 见萧思礼点头表示同意,他就继续说道:“您看能不能给朱韬一些压力?只要他那边松口了,此事就能好办许多。” “难!” 萧思礼几乎没有考虑的就下了结论,而后才继续说道:“朱韬背后是韩家。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了咱们萧家的错处,又怎肯轻易放过。” 张义故作无奈的挠了挠头,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声音说道:“老爷!要是从朱韬本人下手呢?” “他本人?如何下手?” 萧思礼一时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 张义轻笑一声:“老爷,朱韬说到底不过是韩家的女婿而已。对于偌大的韩家来讲,并不是不可以舍弃的存在。小子打算派下面人盯着,只要发现什么错漏甚至不法……。” 说完,还向对方挑了挑眉。 “这样啊。” 萧思礼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手捻胡须陷入沉思。 良久,才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这个朱韬平日里行事一向谨慎,且不说有没有把柄可抓。就算有,也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老爷,没把柄咋了?没把柄就不能给他创造一个?” 张义眨了眨眼睛,向对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创造一个?咋创造?” 萧思礼对朱韬还是有所了解的,朱家本身也是大家族,钱粮什么的自然是不缺。女人?纵使朱韬是韩家的女婿,可高门大户的谁又会在乎这个?要是人为制造什么案子的话,背后还有韩家这座靠山为他撑腰。 故此,朱韬在其眼中,基本上是个无懈可击的存在。 “嘿嘿!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 张义把心中的计策向对方讲述了一遍。 萧思礼听完,又在脑子里盘算了一番。随后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可以试试!只不过,如何把他叫出来,还能不引起他的怀疑,却是个问题。” “这不难啊!他不是要为张盏撑腰吗?就打着解决那个案子的旗号呗!” “行!你看着办吧!” 张义见对方答应了,就告辞离开,回了自己居住的房间。 别看张义表面轻松,甚至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心里却是没着没落的。主要还是在于大宋那边没有联络自己,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纵然有再完美的计策,也要有人执行不是? 沉吟良久,他索性提笔蘸墨,把过去在时和坊的邻居姓名都写下来。让隐刺以查奸细的名义,把这些人的行踪调查清楚。 至于后面会如何安排,就只能等恢复与老家的联络再说了。 在给隐刺布置完任务后,他就以调查命案线索的名义找到了萧由海。 “由海少爷,出事那天,你去赌坊是临时起意呢?还是早就安排好的?” 张义手拿一支毛笔,摆出一副随时记录的架势。 萧由海自老爹萧思贤死后,就自动升格成了二房的话事人,对四房的一个总管自然不放在眼里。 听对方又提及这件事,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哼!怎么事情还没有解决?是不是太无能了?” 张义面对对方的质问丝毫不在意:“少爷误会了!小人只是想搞清一件事,究竟是有人故意害咱们萧家,还是说纯属意外。” 凡是能称为纨绔的,往往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没担当,凡事都是别人的错。 张义就是抓住了对方的心理特点,才有此一问。 果不出所料,萧由海听对方这么说,就气壮了不少:“当然是故意害本少爷了!这还用说吗?我怀疑死了的那个张……,张……。” “张彻。”张义在一旁轻声提醒。 萧由海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我怀疑这个张彻,就是别人派出来的死士!存心在路口那里等着本公子去撞他!” 张义把对方的话记下以后,又说道:“少爷,那这话又绕回来了,你去赌坊的事情,提前都有谁知道?” 萧由海当即就说了一堆人的姓名,无一例外都是随行家丁。 张义又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就一边收拾笔墨,一边故作随意的说道:“少爷,既然老爷把此事交付下来,小人就一定办妥。你只需坚持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去游玩了。” “什么?要一个月?!” “少爷,你这可不是小事呢!命案啊,怎么不得查清背后指使啊!当然了,您要是实在想出去,小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说啊!只是什么?是要打赏不?” “那倒不是,老爷经常有赏赐颁下,足够小人花销了。小人的意思是,我可以偷偷带您出去,只是别告诉任何人,否则老爷怪罪下来,我可受不起。” 第1027章 老家来人了 转眼几天过去了,张义始终在焦急等待中度过。 原因无它,计策已经定好,现在就差有人与他配合。 张义急,张盏比他还急,每隔上一天就会来府上约见,明里暗里总是旁敲侧击的威胁,扰的他不胜其烦。这也使得张义更坚定了除掉对方的决心。 说起来,最让他省心的还是隐刺这帮人,在交办差事的第四天,那些老邻居的下落就已经查清。 “郎君,你看一眼这份名单。” 魏峰把几页纸递给于则成,同时介绍道:“你当初交代调查的十一户人家都已经找到,其中有八户已经搬离析津府,分别在上京和西京一带,只有三户共计八人还留在析津府。这三户的具体地址,属下都写在后面了。” 张义简单的翻阅名单过后,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不错。辛苦了!” 魏峰对于夸奖也只回了一个浅笑,随后才问道:“郎君,查这些人做什么啊?是不是又有大鱼啊?” “哪儿来的那么多大鱼!”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连秘谍都挨不上,只是府上的其他差事。我这不是嫌萧管家动作慢嘛,就利用隐刺帮他一把嘛。” 魏峰只是“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等张义将对方打发走以后,就穿上外袍独自去了街上。一路穿街过巷,最终绕到了那处小院的门外。 这一次,没有让他失望,终于在对面墙上发现了一个类似香炉的标记。 …… “这位郎君,可是要测字?” 时近午时,天王寺山门外的广场上香客依旧络绎不绝。粘着五缕长髯的小三子,正坐在摊位后面微笑看着张义。 张义看了眼周遭环境,见没人注意这边才低声说道:“半个时辰后,留记号的那处小院见。”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稍后,当小三子来到小院时,张义就低声训斥:“谁派你过来的!老家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小三子嬉皮笑脸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怕贸然弄几个陌生面孔,你使着不放心啊。” “简直是胡闹!” 张义也懒得追究,抱怨了一句就让对方坐下。 “这次带了几个人过来?” “包括我,总共七个。有个李涯,郎君还记得不?” “当然!这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 “这次也把他叫过来了,其他五个也请都是老手了,做事知道分寸。” “那你们的身份呢?” “刚盘下一处酒楼,就在城东敬客坊那边,叫富贵酒楼。” 张义又交代了几句,就各自散去。 等他回到萧府,就收到萧思礼在找自己的消息。 “老爷,您找小子?”张义走进书房,向对方拱手行礼。 萧思礼仰躺在躺椅上,慵懒说道:“我听说那个叫张盏的,隔三差五就来府上闹事?” 张义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是轻声说道:“老爷,事情已经在布置了,小子打算明天就让箫管家去军营请朱韬。” 半晌,萧思礼长才长舒一口气:“事情拖得时间太长了,抓紧办吧。” “是!” 张义应了一声就倒退着出了房间,径直去找萧六。 “六叔!” 等他找到萧六,就直接表明了来意:“这不是临近中秋了吗?老爷想在府上办一场赏月宴,把析津府的大小官员和诸位守将都请过来。要不,您给张罗张罗?” 萧六一听府上要举办宴会,立即来了精神。这不仅是彰显萧家地位的时候,也是他发财的机会。 “行啊!前几天几家山货店的东家,还托人来府上打听呢,说最近弄了不少新货,问咱们府上要不要进点。” 张义见对方态度积极,就连忙说道:“要不,咱爷俩现在就把客人名单拟出来?一会儿再送给老爷过目。” 二人说干就干,张义负责说客人姓名,萧六则负责记录,偶尔也会加以补充。 “城防守备衙门副将,朱韬,朱将军。” 张义的话音刚落,萧六就出言表示反对:“则成,请他作甚?这种人就属于典型的吃着咱们,嘴里还得骂着萧家的主。请这种白眼狼,纯属浪费粮食。” 请朱韬出来,是张义布局的重要一步,自然不会因为对方反对,就选择搁置。 他轻声劝道:“六叔!说实在的,小子也看不上朱韬这人。可咱们若是不请,一些个不明就里的会怎么想?只会说咱们萧家做事不够大气。您说呢?” “怎么说都是你的理。”萧六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在客人名单上写下了朱韬的名字。 随着名单逐渐完善,终于赶在傍晚时分整理完毕。 在找萧思礼看过并点头同意后,萧六就开始找府里的先生书写请帖。 “六叔,朱韬这个,你亲自送吧!” 张义把属于朱韬的那张请帖递给对方。 “我不去!我特么烦他还来不及呢,还给他送请帖?他咋那么大的脸呢?” 萧六说着,就推开对方的手。 张义脸色一正,随即把请帖硬塞进对方怀里:“六叔!你是咱府里的大管家!朱韬不论官职,还是背后靠山,都值得你亲自跑上一趟。至于萧韩两家的恩怨,那些记在心里就好。可不能在人前表露出来,那样只会让外人觉得咱们萧家小气不懂事。” 如今的于则成,已经不是刚入府时,任萧六随意拿捏的主。真要认真算下来,其地位仅次于后院的老爷夫人。 见对方似乎动了怒,萧六才不情不愿的收起请帖:“行!那我就跑一趟!但是,咱们说好了啊,姓朱的要是不愿意来,这可不能怪我头上。” 张义见对方屈服了,脸色才缓和下来:“你只要把请帖送到他手里就行,至于他来与不来,都跟六叔你无关!这总可以了吧?” 二人又稍作寒暄,张义才退出房间转头去了后院。 “由海少爷!过几天老爷要在府里举办赏月宴,小人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您有啥喜欢吃的,我也好让后厨提前准备。”张义赔笑说道。 萧由海斜睨了对方一眼:“我心里想的啥,你猜不到?那些破玩意有什么可吃的!”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房门,随即压低声音:“少爷,小人已经在安排了,过几天赏月宴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1028章 暗斗前夕 “姓张的!这都多少天了?你耍着我玩是吧!” 萧府门外,僻静的小巷里,张盏蕴含恨意的盯着对方。 张义借着手捋乱发的机会,看向巷口位置,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 “你急个啥?别看那位年纪不大,可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是不低呢。总不能为了你报仇雪恨,把我自己的事都耽误了吧?” “你少特么废话!爷爷再给你三,不,一天时间,若是再……。”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双手一摊:“一天不可能,要不你现在就去官府举报吧。” “你……!” 张盏有心说上几句狠话,可也知道对方不吃这套。悻悻然的说道:“那你说个时间!” “这不就对了嘛!” 张义挑了下眉,随即轻声说道:“中秋那天,府上要举办赏月宴,不仅我家老爷要出席,全府上下也要一番忙碌。届时,我趁机把人带出来交给你。” 张盏略一思忖就点头答应:“行!且容你几天!交人的地点呢?” “你等我通知吧!到时候,我会派人以你表弟的名义去通知你,就你之前让我去的小酒馆!” “行!” 张义眼见着对方要离开,就有一把拉住:“我可提醒你啊,你报仇归报仇,可别带太多帮手过去,真要事后人多语失,泄了底出去。我也保不住你!” 一番话,似乎让张盏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张义,同时充满警惕的说道:“不会是鸿门宴吧?” “哈!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还鸿门宴,就你?值当的吗?” 张义轻蔑一笑:“这里是析津府!你以为荒郊野地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就加重语气:“你要是不放心,就带个身手好!信得过的!” 张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怎么说这里都是析津府,一旦发现不对,自己跑就是了,还真能眼睁睁的受死不成? 稍后,等张义回到了萧府,就把魏峰叫到了身边。 “我给你一个差事!” “郎君请讲!” “是这么回事,后院的由海少爷,这些日子有些静极思动的意思。平日倒是好说,有家丁侍卫盯着,他也没机会乱跑。可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府里上下一番忙碌,难免就顾及不到他。所以,我想让你把他看紧了,别让他到处乱跑,有没有问题?” 张义说完,就直直的盯着对方眼睛。 魏峰一听是这事,就为难的挠了挠头:“郎君!你要是让属下杀个人,打探个消息都行。可若是盯着由海少爷,此事……,嗯……,此事有些难。” 见于则成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又连忙解释:“非是属下没那个能力,而是……,嗨!说到底,他是少爷,我老魏算个啥?比奴才也强不了多少,他要是真想往外跑,我还能拦着不让去吗?” 说着,这才试探说道:“要不,您多派几个人手给我,就算不能动粗,我也能组织个人墙不是?” 张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不行!府里的人都有安排,连你弟弟我都交办了差事!” 而后又沉吟了半晌,才长叹一声:“也罢!这事确实难为你了,要不这样吧,他真要是借机乱跑的话,你就去通知我。由我出面拦着,这总可以了吧?” 魏峰一想,不就是盯梢和传消息吗?这倒是不难。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从外面回来的萧六传来消息,说是朱韬答应出席赏月宴了。 张义玩味一笑,就去后院找萧思礼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了中秋当天,萧府上下都在为赏月宴做着准备。 尤其张义这位新晋大总管,虽说有萧六在旁帮衬,那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伴随着日头偏西,已经来到了傍晚时分。 张义一边看着忙碌的家丁在布置现场,一边对身旁的萧六小声叮嘱。 “六叔,千万跟家丁打好招呼,撒汤漏水的事情,决不能发生。” “唉!我记下了,一会儿就警告他们。” “还有,开席以后,酒水得控制着上。文官那边倒是好说,武将一个个喝多了真闹僵起来,彼此的脸面可都不好看。” “这你放心吧,每人只给一壶酒,多了就没有了。” “要不还是这样吧,为了应急,提前把后院那些护卫都叫出来吧。就让他们在暗处守着,真要有饮酒闹事的,就第一时间把人拖出去。” “行!一会儿我就通知下去,除了几处重地留下必要人手,其他人都到前院候命。” 张义点了点头,而后就想起什么,一拍额头:“六叔,小子年纪太小,撑不起场面,回头门口迎宾唱名这事就您来吧。” “这还有啥说的,以往不也是咱嘛!”萧六答应的非常爽快。 在张义想尽办法抽空后院守卫时,门子传来消息,说府门外有人求见。 他又向萧六交代了几句,就去了前面。 来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李涯,见到他出来,立即上前行礼:“于总管,小人是刘将军府上的,将军让我带个话,说是东西已经送到了地方。不知之前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张义点了下头:“当然算数了!你们静候佳音就是!” 与此同时,朱韬的亲兵护卫夏爽刚下职回到营房。 见相熟的张盏进来,就疑惑说道:“今天过节你们不是休暮吗?又回军营干嘛?” 杀萧由海这种事,张盏可谓是下足了心思,既想尽快为大哥报仇,又怕张义在暗中留有埋伏。一番权衡过后,就打算拉上交情不错的夏爽。一方面是对方确实武艺高强,就算对方埋有暗手,己方也有脱身的机会。另一方面,此人还是朱韬的亲兵,就算事情被人知晓,朱韬出于自身考虑,也会保下他们。 “知道你晚上不用当值,小弟做东请你出去喝酒!” 张盏说着,就去拉对方。 有人主动请喝酒,当然是好事了。夏爽也只是假意客气一番,就跟着对方出了军营,去了二人常去的一间小酒馆。 转眼间,就到了宾客迎门的时候。 萧六在府门外迎接客人,张义则在前厅盯着仆妇家丁伺候茶水,老爷萧思礼也在夫人的伺候下,准备盛装出席。 唯独被关在小院的萧由海这里,不仅没人奉上精致茶点,连个来打招呼的都没有。留给他的,只有在门外来回巡视的魏峰一人。 第1029章 中秋夜(上) “魏峰!魏峰!你给本少爷过来!” 萧由海听着来自前院的喧嚣,本就喜欢特闹的他,怎么还能忍得住,索性扯着脖子对魏峰嚷嚷起来。 魏峰被突如其来的喊叫,吓的一激灵。连忙小跑着来到门外,隔着房门说道:“少爷,有何吩咐?” 萧由海透过门缝大声质问:“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是打算饿死本少爷不成?” 魏峰哪里会忘了对方的饮食,只是念及前院忙碌,那些伺候的家丁怕是忘了给这边送饭的事。 “少爷,要不再等等?或许照顾饭食的耽误了呢。” 萧由海闻言,怒火一下就上来了,继而用拳头锤了一下房门。 “等你老母啊!少爷命令你,现在就让人把饭食送过来!” 说完,突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再拿一壶酒过来!” 魏峰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不过临走前,还是用手摆弄了一下门锁,见其坚固无比,这才小跑着去了前面。 实际上,并非是家丁奴仆忘了给后院送饭,而是张义故意把那几个负责萧由海饮食的指使的脚不沾地,故而根本来不及顾及此事。 魏峰刚一离开,后院围墙上就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刚从大宋赶来不久的小三子。他先小心的查看了院内环境,见再无旁人,这才纵身一跃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小三子几步就冲进小院,对着守着门后的萧由海说道:“少爷,俺是于总管叫过来帮你的。” 萧由海闻言就是一喜,不等出言吩咐,就见对方指了指自己身后,而后就说道:“少爷,走窗户,小人去后面迎你。” 小三子说完,就顺着墙根绕到了后面。 不等他站定身体,后窗就被人从里面推开,萧由海踩着凳子就钻了出来。 “少爷,你扶着小人的肩膀,可莫要摔着了。” 片刻功夫,萧由海就在小三子的配合下从房间翻了出来。 “下面怎么办?” 此时,萧由海觉得很是刺激,只想着趁魏峰回来之前逃出院子。对于面前这个精瘦汉子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小三子早在上次见面,就从张义那里得到了萧府的平面图,对于结构布局早已烂熟于心。 他辨明了方向后,就拉着萧由海的袍袖低声说道:“小人早已安排妥当,少爷只需跟着小人便是。” 于是乎,二人就沿着围墙,来到了一处小门。 这里原本是供府里下人出入的,还有一名护卫把守,此时也被张义以各种理由调走了。 小三子没费吹灰之力就撬开了挂在上面的门锁,带着萧由海就逃出了萧府。 当萧由海跨过门槛,出了萧府的一刹那,只觉心情一畅。随即又想起什么,不由的担心起来。 “喂,咱们这么跑了,很快就会被魏峰察觉到吧?他要是告诉了我四叔……。” 小三子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少爷无需忧心,魏峰也是于总管特意安排的。否则,您觉得他会那么容易被支开?” 萧由海这才恍然,也彻底把心放了下去。重新恢复平日的纨绔模样:“你小子还不错!爷也不白了你,先带你去酒楼大搓一顿,然后去春风赌坊耍上几把!” 小三子也在旁凑趣:“谢少爷,那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萧由海就在小三子的带领下,一头钻进了斜对面的小巷。 他不知道的是,二人的背影刚消失在巷口,街道尽头就闪出一个汉子,在辨明了方向后,就向着城西方向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魏峰也端着一个托盘回到了小院,托盘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一壶佳酿。 “少爷,酒菜来了!” 等了片刻,见房间里没人吱声,只以为对方还在生气,就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石墩上,摸出钥匙捅开门锁。 待他重新端着托盘走进房间时,才发现了不对。 房间里太安静了。 “少爷?” 魏峰慌忙放下托盘,一边呼唤一边向内堂走去。 “少爷,酒菜来了。” 等他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圈,都没发现对方身影时,整个人才慌作一团。 “少爷!少爷!” 一番仔细查找,终于在临近后窗的椅子上发现了萧由海留下的脚印。他试着推了下椅子后面的窗户,原本应该紧闭的窗户只是轻轻一推就敞开了。 “嘿!!!” 魏峰心中大恨,顺势从窗户翻了出去。待举目四望,窄小的后巷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稍后,等他在前院找到于则成后,就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临了,才羞愧的低下头:“郎君!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张义知道这是小三子的杰作,自然是欢喜不已。可脸上却是愤愤然的样子,用手戳了下魏峰的脑袋:“让我说你什么好!真要是少爷有个什么闪失,老爷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说完,就带着魏峰去找老爷萧思礼。 此时,萧思礼正在前厅接待那些品级高的官员,在听了于则成的低声禀报后,就瞪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魏峰。 “还不快派人去找,尤其是他常去的几个地方!” 萧思礼在于则成耳边低声吩咐了一句,就重又恢复和善面容,与其他官员说笑起来。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于则成并没有依照吩咐下去布置,还是站在自己身侧。 “还有事?” 张义苦笑一声,才低声说道:“老爷,没人手了啊,今天情况不是特殊吗?魏海他们都被小子给派出去做那事了。” 说到这里,又换了一副商量语气:“要不,小子去找刘墨借点人手?” 萧思礼只是略一沉吟就点头说道:“行!你去跟他说吧!” 张义应了声是,便来到在前厅做客的刘墨身边,附耳说道:“刘哥,借一步说话。” 刘墨疑惑的看了眼小兄弟,又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萧思礼。见对方在向自己若有若无的点头,这才站起身,跟着于则成来到房间外面。 “刘哥,出了些紧要事情,能不能借小弟二十个人?” “借人?兄弟这是……。” “刘哥还是别问了,总之调二十个可靠的人手给小弟就是了。” 刘墨这才想到,萧府有太多秘密,自己还是别乱打听的好。当即带着于则成找到了正在偏院休息的亲兵队长刘向。只说让其赶回军营,拉二十个亲兵出来,听从于总管吩咐便是。 张义跟着刘向赶到军营,再把队伍带出来的时候,距离萧由海出府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 与此同时,城西一座不大的小酒馆里,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第1030章 中秋夜(中) “老夏,做兄弟的再敬你一杯!” 不大的小酒馆里,张盏与夏爽相对而坐,话题也围绕着军营那点事。 夏爽倒也痛快,与对方碰了一杯就一饮而尽。 待他放下杯子就好奇问道:“张盏,你这一晚怎么神不守舍的?” 张盏连忙收回瞥向店门外的目光,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今天不是中秋吗?小弟想起我那苦命的大哥了,要是人还在的话,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该多好。” 夏爽闻言就长叹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坐在对面的张盏肩膀:“兄弟,将军不是答应插手了吗?你安心听信就是,总不会没了结果。” “那是那是!”张盏点了点头,就拿起酒壶给对方续了一杯。 此时,酒馆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走了进来。 “客官,想用点什么?别看咱们店面不大,可饭食种类却也不少!”店伙计态度热情的上前招待。 汉子却没理会对方,用目光巡视过后,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张盏二人。 “表哥!你怎么在这啊!” 汉子惊呼了一声,就一脸喜意的凑了过去。 张盏心中一动,那小子倒是没有失言,果然让咱等来了。 这一走神的功夫,汉子已经来到桌前,热情说道:“表哥!这大过节的,你怎么在这喝酒?走走走!去俺家,俺那口子准备了不少吃食呢!” 说着,也不管旁边还坐着一位,就去拉张盏的手。 夏爽蹙眉看着这个汉子,听对方的话头,似乎与张盏还是表亲。 张盏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向夏爽介绍:“夏哥,这是我表弟。” 而后又把夏爽引荐给那个汉子。 汉子似乎对于张盏带人过来是早有预料,在热情的打过招呼后,就说道:“夏大哥稍等啊,俺打上两壶酒,咱们就去家里。” 说完,不再理会二人,独自去了柜台那边让掌柜打酒。 夏爽见此,忙要起身告辞:“张盏,你一家人团圆,做哥哥的就不掺和了。改天咱们再……。” 不等他说完,张盏就挥手打断:“夏哥别着急走啊!你这回去不也是一个人在营房发呆吗?再说了,我这个表弟最是喜欢结交朋友,就跟着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说话间,那汉子已经提着两壶酒回来,生拉硬拽的邀请夏爽一起去家里过节。 夏爽见推脱不过,也只能半推半就的应承下来。不过出于礼貌,还是从店里买了三斤卤肉带上,算是串门的礼物。 三人走出酒馆,张盏就问道:“表弟,你家还是住原来地方吗?” 汉子明白对方问这话的含义,立即回答:“搬了,搬到甘泉坊了。以前那个房东……,嗨,不提那贼厮鸟,晦气!” 说着,就领着二人向城西甘泉坊走去。 与此同时,张义正向一众亲兵布置任务。 “今天请诸位出来,实则是为了找人!在一炷香前,府里的由海少爷趁机支开了护卫偷跑了出来。” 说着,他又把萧由海的体貌特征描述了一遍。临了才说道:“我家老爷说了,凡是参与今晚找人的,每人有十贯钱的酬劳,第一个找到人的,还有百贯的奖励奉上。” 那些亲兵在听了对方开出的条件后,一个个激动不已。莫说是百贯的奖励了,哪怕只是十贯钱的酬劳,都能顶得上自己两个月的军饷了。 张义见众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开始分配任务,主要是围绕着析津府各大酒楼和赌坊找人。当然,街面上也分配了相应的人手。 稍后,随着他大手一挥,二十名亲兵就朝着各自的目的地狂奔而去,只留下张义自己和亲兵队长刘向。 “刘统领,我家少爷在被禁足之前,总去城西的一处赌坊,不妨咱们过去看看?” 刘向也是无可无不可,左右不过是漫无目的的找人,倒不如跟在于总管身边,还能借机套套交情。 他当即拱手行礼:“刘某全凭于总管吩咐。” 张义表现的很是随和,连忙摆手:“啥总管不总管的,真论起来就是个伺候人的差事。” 说着,就与对方一起向城西而去。 …… “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路啊?” 萧由海平日里养尊处优,哪有什么机会走路。刚走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就向前面的小三子大声嚷嚷。 小三子一路上一边估摸着时间,一边小心的绕开大路,专门挑小巷往里钻。 听到身后的抱怨,就停下脚步,赔笑说道:“少爷,马上就要到了。这条路小人常走,最是熟悉不过了。再有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到高升酒楼。” “还有接着走啊!” 萧由海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就催促对方快些带路。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从小巷的另一头迎面就钻出一个汉子,见其脚步匆匆的样子,似乎是着急赶路。 “咳!咳!” 那汉子与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大声咳嗽了两声,就径直的穿过小巷扬长而去。 小三子精神一震,下意识瞥向一侧房顶,依稀能看见上面有几条人影闪烁。 “我说!怎么还没到啊?你小子是不是迷路了?” 萧由海的抱怨声突然响起。 小三子连忙收回目光:“到了到了!前面再拐三个弯,就是酒楼后门了。” “那你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 萧由海也是来了精神,催促着对方快些带路。 “公子要是累了,小人就缠着你走。” 小三子边说,边凑到萧由海的身侧,双手虚扶着对方胳膊向前走去。 就在二人走到巷尾,拐进另一条小巷时,对面的巷口位置传来粗狂声音。 “表哥!别看这里地方偏,可房租便宜不是?弟弟是个没能耐的,一年累死累活的也就挣不了几个子。”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那还不如当兵呢,以你表哥现在的地位,随便安排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那个被称呼表哥的声音接着传来:“哪有,哪有!真要说起来,还要感谢将军的提拔,否则哪有小弟的今日。” 随着话音落下,萧由海就看见从对面巷口走出来三个汉子,正向着自己这边迎面走来。 此时天色将黑,依稀还能看清对面之人的长相。只见其中一人看着有些眼熟,而那个让他眼熟之人,正用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眸光中,似乎有杀意闪烁! 第1031章 中秋夜(三) 随着巷口巷尾的两拨人越走越近,气氛也逐渐变的诡异起来。 首先是小三子,原本是用手搀扶着萧由海,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牢牢抓住。其次就是那个“表弟”,从与张夏二人并肩行走,也变成了坠在后面,同时腾出来的右手也向后腰摸去。 至于张盏就更不用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除了呼吸变得粗重以外,也将藏于袖筒里的匕首缓缓抽了出来。 倒是夏爽没有太多变化,想着一会儿串门遇到了那个“表弟”的孩子,自己该给几个铜板。 三丈……,两丈……,一丈……。 双方距离不断拉近,张盏再也无法抑制胸中那股杀意,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同时抽出匕首直刺仇人胸腹。 “啊!” 异变突生,萧由海惊呼一声,凭着本能就想向后躲闪。怎奈,一股强大力道在后面推着自己,不让他挪动半步。 他下意识去看身旁的那个干瘦汉子,只见对方正阴恻恻的与自己对视。 噗~~~ “啊!!!” 伴随着匕首刺破血肉的声音,萧由海发出一声凄厉嚎叫。 这一声更是激起了张盏的凶性:“你特么给爷爷死!!!” 噗噗噗~~~ 张盏大喝一声,就用匕首在对方身上疯狂补刀。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夏爽完全看傻了,嘴张的老大,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时,他只觉肩膀一沉,下意识就转身回望。 可刚转过身,就见那个“表弟”正面目狰狞的看着自己。 夏爽暗叫一声不好,刚要做出躲避动作,就觉胸腹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观瞧,就见一把匕首已经齐根没入自己的前胸。 霎时间,他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想用手去抓着对方的胳膊,无奈瘫软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最终,只得躺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 就在“表弟”对夏爽动手的同时,小三子也已经发动。右手只是一甩,一支银晃晃的匕首就握在手里,瞧准了张盏的哽嗓咽喉就刺了过去。 别看张盏一心为兄报仇,可从始至终没有放下警惕,眼看着对面之人所有动作,他也停止了对萧由海的报复。在避开对方的致命一击后,他就大喝一声:“夏哥,并肩子上!” 喊完,就举着匕首不顾一切的杀了过去。 小三子当然不会跟对方拼杀,只是在不算宽敞的小巷里左躲右闪。 张盏连续几招才发现不对,用余光向后打量,赫然发现夏爽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地上,而那个“表弟”正拿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匕首向自己缓缓靠近。 “啊!” 张盏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小三子就欺身向前,匕首也如同毒蛇一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对方胸腹。 待张盏反应过来,慌忙用手臂去格挡。 可就在这时,“表弟”突然动了,一个箭步凑近对方,同时举起匕首。 噗~~~ 伴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那把匕首自张盏后脖颈就扎了进去。 “啊!” 这一下直疼的张盏发出一声惨叫。才要发狂的挥舞手中匕首与二人拼命,只觉颌下脖颈一凉,同时一道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小三子一击得手,连忙后撤一步。 “赫赫~~~” 张盏用手紧紧捂住脖子,想要说些什么也变成了徒劳。 只是几息的功夫,就瘫软倒地,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小三子见此,连忙向身后挥了下手。几名身着黑衣的汉子,相继从房顶上翻了下来,抬起张盏的尸体就钻进了另一条小巷。 而“表弟”和小三子则分别摆弄夏爽和萧由海的尸体。 二人刚收拾妥当,远处就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撤!” 小三子低喝一声,就领着那个汉子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稍后,当循声赶来的巡城官军,发现地上躺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后,立即向县衙报案。 小三子几个撤离现场的同时,张义正在刘向的陪同下走出赌坊。 “他能去哪儿呢?” 张义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禁脸现愁容。 刘向连忙在旁安慰:“于总管,也莫要着急,没准其他兄弟已经找到萧少爷了呢?” “希望如此吧!” 张义长叹一声,就率先向来时路走去。 二人没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张义转头回望,只见是一名巡城官兵,正一脸焦急之色的向这边赶来。 这是得手了? 张义连忙拦住要去报案的官兵,在出示了萧家腰牌后,才略带责怪的说道:“大晚上的,跑什么?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官兵知道对方是萧家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贵人有所不知,前面小巷里发生了命案,小人是去赶着到县衙报案呢。” 张义心中一喜,地点对,时间对,不用问了,肯定是小三子得手了。 至于小三子会不会失手,他从来没想过。若是七打三都能输,那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中秋节的杀人?这贼人也够张狂的啊。” 张义摆了摆手,就放对方离开,而他自己则继续带着刘向往军营赶。 待来到军营,那些亲兵也已经赶了回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张义除了唉声叹气,也在想办法拖延时间。等着县衙那边赶到案发现场,让事情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 又等了足足一刻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颓然起身,在与一众亲兵告辞后,就带着刘向向萧府方向赶去。 …… “人找到了吗?” 萧思礼放下酒杯,就转头看向赶回来的于则成。 张义缓缓摇头,苦着脸说道:“老爷,城里的赌坊酒楼都找遍了,都说没见过由海少爷。” 要不是顾及在场的宾客,萧思礼气的都想拍桌子了。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随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去问问萧六,由海有没有在外面结交狐朋狗友,从这个方向下手。等找到那个小王八蛋,立即给本老爷押回来!” “是!小子这就去问!” 在张义拱手抱拳的同时,一个门子走到前院,在一名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员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名官员就起身跟着对方离开。 只是片刻功夫,那人就去而复返,脚步仓皇的来到萧思礼身边。 “萧特使,下官有紧急要事禀报,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1032章 中秋夜(四) “你把话再说一遍!!!” 静室里,随着县令汇报案情,萧思礼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般长身而起,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对方。 饶是县令对对方反应早有预料,也被吓得不轻,不禁双股颤颤,整个人瑟瑟发抖。 “萧……,特……,萧特使,息……,息怒啊。下官……,下官。” 一旁的护卫见此,连忙上前劝解自家老爷冷静。 好一番劝说后,萧思礼才喘着粗气坐下,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位县令。 “消息坐实了吗?会不会认错了人?” 直到此时,萧思礼都不敢相信,在自己牢牢掌控的析津府城里,会有人对亲侄子痛下杀手。 县令哆哆嗦嗦的说道:“下官,下官,手下,有个认识萧少爷的,所以……,大概……,也许不会错。” 哗啦~~~ 萧思礼闻言怒极,将桌上的茶杯茶盏统统扫落在地。 好一会儿,才恨声吩咐:“去!把于则成叫来!” 护卫抱拳领令,只是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萧思礼补充道:“还有魏峰!” 稍后,一脸茫然的于则成和魏峰就被领进了房间。 当张义看见一地的碎瓷片时,更加确定了此前的判断。 不等对方说些什么,他已经惊呼出声:“啊!老爷,这是怎么了?” 说完,就几步赶到萧思礼面前,充满担忧的看着对方。 萧思礼没搭理他,而是将目光移向站在门口的魏峰。 “魏峰!老爷问你,让你看的人呢?” 魏峰见县令在场,地上又是一片狼藉,当下也有了几分猜测。 他提不起一丝勇气去看那双择人而噬的眼睛,只能低着头满是愧疚的说道:“老爷,由海少爷让小人去给他拿酒和吃食。等小人拿了东西回来,他就不知去向了。” 萧思礼忿忿的点了点头:“你倒是懂得推脱!” 说完,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的怒火,转头对于则成吩咐:“你带着人跟蓝县令去一趟,路上他会给你解释!” 张义依然装作茫然模样,应了一声就喊上魏峰跟随着县令走出房间。 在赶往暗杀现场的路上,县令才把自己得到的消息缓缓说了出来。 张义除了表现出一脸震惊外,就面色不善的瞪了魏峰一眼。 此时,魏峰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少说一个渎职之罪是跑不了的。只能跟个受气包似的,坠在后面不敢出声。 当几人来到那条小巷时,里面已经挤满了当班捕快和一众衙役。 “嗯!死者就是府里的少爷!” 张义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确认了死者身份。 谁知,魏峰还没咋地呢,那位蓝县令已经双眼一闭,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同时口中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义连忙在旁劝慰,好不容易稳住对方,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另一具尸体身上。 此时,负责检验另一具尸体的仵作,拿着一物缓缓起身。 “县尊!这是死者身上发现的。” 县令伸手接过,才发现是一枚腰牌。 张义从旁抢过一盏灯笼,就凑了上去。 只见正面雕琢几个小字——城防守备衙门,百夫长。 背面则是两个大字——夏爽。 “军武上的?” 张义喃喃自语,一时不敢确定,之前他在小巷里,对张盏说的那句看似无意的话是否起了作用。 ——你要是不放心,就带个身手好!信得过的!—— 念及至此,他一把抢过腰牌,转头对魏峰吩咐:“去,拿着这枚腰牌找刘墨刘将军,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是!” 魏峰刚要离开,就被张义一把抓住。 “记住了!找个僻静地方,不要惊动其他人!” 魏峰再次应是,就飞快的向萧府跑去。 张义则留在现场,盯着县令断案。 “蓝县令,你对案子怎么看?” 县令不敢贸然回答,而是先叫来仵作,又把捕头召到身边。 几人一番商议过后,他这才对张义说道:“按照现场留下的线索分析,下官认为这是一桩蓄意谋杀。” 说着,就煞有介事的领着对方进入小巷,指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和遍地的血迹:“于总管请看,应当是萧公子从这边走进小巷,遇到了埋伏已久的杀手。杀手在刺杀的同时,也失去了防备之心,被萧少爷一刀扎进了胸腹。结果就是,二人双双殒命。” 一番话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慌忙补充:“当然了,这只是下官基于目前看到的现场,而得出的判断。究竟事情如何,还要等回去细细查究,才能得到最终结果。” 张义见对方眼神飘忽,不时还用眼角余光偷瞄自己,就知对方没说实话。 不过,现在也懒得计较,只要对方没做出有第三人在场的判断,自己就能交差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约定明天一早再去县衙会面,张义才赶回萧府。 “郎君,有眉目了!” 张义刚一走入萧府,迎面就遇到了想要出门的魏峰。 “哦?这么快!” 不等张义追问几句,魏峰就神神秘秘的将其拉进门房。 “郎君!按照刘将军说,这个夏爽是朱韬的亲兵!” “什么?亲兵?还是朱韬的!” 张义心中狂喜,那个张盏到底没辜负自己的布局。 不过,脸上却充满了惊诧之色:“魏峰!事关重大,你可得弄清楚了啊!” 魏峰语气笃定:“郎君!错不了!姓夏的本就少,而且死者的面貌特征,都与刘将军说的那人能对上。” “特么的!这个朱韬!小爷还没找他晦气呢,他特么居然敢对咱萧家人下杀手!” 说罢,他就带着魏峰去前院找到萧思礼。 一会儿功夫,几人重新来到静室,张义先让魏峰把查到的线索说了一遍。 临了,他才补充道:“老爷!由海少爷的死,或许不是朱韬的意思,但绝对与他脱不开关系!弄不好这老小子,早已经在暗处布下眼线。否则,怎么可能由海少爷刚出府不久,就遭遇了不测呢?” 萧思礼对于于则成的分析,也只是沉吟不语。 直过了良久,眼中才闪过一抹狠厉:“原本你定的那个计,我还觉得有些阴损。既然朱韬不守规矩在先,那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说着,他已经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于则成:“通知下去,让魏海把事情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手尾!” “老爷,放心吧!小子带着魏峰也去,人多更保险。” 第1033章 中秋夜(五) 月上中天,萧府举办的赏月宴终于进入了尾声,一众官员武将纷纷来向主人家行礼告辞。 “使君,多谢款待,下官这就告辞了!” “使君,末将也告辞了!” “嗯!管家,代老爷我送送诸位!” “是!” 当朱韬礼节性的上前告辞时,却被萧思礼轻声叫住。 “朱将军,且稍等,本官还有几句话说。” 这场酒宴,朱韬着实喝了不少,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听对方似乎有事交代,就强行打起精神应了一声,随即站到一旁,目送着其他官员告辞离开。 待宾客只剩下朱韬一人时,萧思礼才伸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朱韬拱手谢过之后,就坐在椅子上,打算听听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谁知,这位身居高位的萧特使,却与自己聊起了家常。从族中的子女教育,聊到家世背景,期间还不忘盛赞朱韬老爹几句,说对方为大辽培养了一位能力出众且踏实肯干的官员出来。 朱韬谦虚道谢的同时,也听的云里雾里,实在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当然,他也试图结束话题,可看对方完全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身为下属的他也不好扰了兴致。谁让吃人嘴短呢,看在人家大摆宴席款待自己的份上,也只能耐着性子随声附和。 终于,等到府里管家前来复命,才算打断了萧思礼的话头。 “老爷,众宾客已经送走了!” 朱韬连忙借机起身:“使君,想必忙碌了一天,身体早已疲惫,下官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说着,也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转身向着府门方向走去。 萧思礼此时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忙吩咐:“朱将军慢走!管家,代老爷送客!” 萧六连忙应声称是,随即转身去追有些脚步仓皇的朱韬。 “朱将军,我这就让人去通知亲兵护卫。” 由于今晚只是在城里赴宴,朱韬也只带了两名亲兵随行,其余人等都留在军营里歇息。 一会儿的功夫,两名亲兵就从跨院赶了过来,同时几人骑乘的马匹也被人从马厩牵到府门外。 “将军,请上马!” “嗯!” 朱韬翻身上马,待坐稳又向送出来的管家萧六抱了抱拳:“有劳管家代朱某向使君带句话,就说下官感谢主人家的热情款待!” 说完,见亲兵也已经上马,就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 马儿吃疼之下,便驮着主人向军营方向而去。 此时已过子时,街上早已没了行人,朱韬索性松开缰绳,任胯下战马肆意狂奔。两名亲兵则紧紧护在左右,生怕将军有个闪失。 三人刚跑出去不到两里的距离,突然从地上弹出几条绊马索,朱韬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巨大的惯性从马背上掀飞了出去。 那两名亲兵也不好过,在朱韬马失前蹄的一刹那,本能想勒住缰绳,可为时已晚,随即也如自家将军那般坠马倒地。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霎那间就从街道两侧冲出来十余名彪形大汉。 “你们……!” 朱韬眼见着一群人向自己冲来,就想起身与对方厮杀。 可刚要从地上爬起身,一个汉子已经赶到近前,瞧准了朱韬的脑袋就是一记鞭腿。 噗通! 朱韬两眼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只觉浑身骨节像散架了一般疼痛无比。举目望去,入眼处满是青石垒砌的墙壁。 朱韬强忍疼痛,打算活动一下四肢,这才发现自己被绳索绑缚在一个木架上。 就在他要大声嘶吼的同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朱韬,别费劲了,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 朱韬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旁边摆着一套桌椅,一名锦衣少年正用玩味眼神看向自己,而在其身侧还站立着几名面相凶恶的汉子。 “于总管?!” 此时的朱韬只感觉诧异无比,自己刚才还跟主人家饮酒闲谈,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萧家的下人给绑了? 电光石火间,他从萧韩两家的不睦,想到了权利争斗。最后,才想起自己在背后支持张盏的事情。难道说对方不顾规矩的把自己绑来,只是嫌他手伸的太长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就被他否定了。 不会的!权力场上相互倾轧本是常有之事,一方万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倘若真做了,日后一旦传扬出去,必将遭到反噬。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张义已经把提前准备好的话术说了出来:“朱将军,真是好算计啊!萧韩两家同殿称臣,本是公平竞争,所为者也不过是想让我大辽更加繁荣富庶。可你呢?竟然私下搞起了小动作,亏得我家老爷还如此看中于你!” 说着,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就厉声质问:“说!到底是谁的授意?是韩平那个老贼,还是另有旁人!” 朱韬能坐上副将的位置,自然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他还没愚蠢到大声叫嚣,让对方放自己出去。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萧家敢抓自己,必定是有所依仗。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背后支持张盏的事情,至于闹这么大吗? 尽管心里有诸多猜测,可朱韬嘴上却是不服输的。 “事情做都做了,你特娘的有本事弄死老子!本官倒要看看,一位城防守备副将失踪,你家老爷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给韩家一个说法!” 张义见自己的计策得逞,也不免在心中窃喜。不过,这只是的开始,拿到自己想要的才是关键。 啪!!! 他愤而拍下了桌案,阴恻恻的说道:“我看你还能强硬的何时!” 说着,就看向左右:“来人啊!” “在!” 几名汉子躬身抱拳。 张义不屑的瞥了一眼绑在行刑架上的朱韬:“去伺候伺候咱们这位朱大将军!” “是!”几名汉子应声称是,随即抄起刑具就准备对朱韬用刑。 朱韬一看对方真敢动手,胸中憋闷的愤怒与不解再也压不住了。 “姓于的!你特么@#@#$……!!!” 张义嘴角含笑,眼中却是隐现杀机:“夜深了,把此人的嘴堵上,莫要吵到老爷夫人休息。” 第1034章 中秋夜(六) 张义趁着行刑的功夫,起身推开行刑室的房门去了隔壁。 此时,萧思礼正仰躺在椅子上,用拳头一下下敲击着额头,以缓解头疼带来的不适。 “老爷,朱韬是个强硬的,恐不是一时半刻能拿下的。您还是回去歇息吧,不值得为此人熬坏了身体。” 张义拿捏着担忧之色,在旁轻声劝慰。 良久,萧思礼长舒一口气,撑着座椅扶手起身。 张义见机连忙上前搀扶:“老爷,您慢些。” 萧思礼站稳身形,才用手揉捏的眉心:“仔细了审,务必拿到切实证据,同样你说的那份东西,也要让他亲笔书写。” 张义刚要应声称是,就听对方提醒道:“莫要害了此人的性命,留着日后还有大用!” “老爷放心,小子心里有数!” 张义边说,边搀扶着对方离开。一直送出地牢,这才目送其回了后院。 待他重新回到了审讯室,朱韬已经是遍体鳞伤。 张义叫停了几个汉子的动作,就一把揪出堵住对方嘴的破布。 “朱韬!劝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韩家的女婿又能如何?韩平那个老贼就算知道了事情是我萧家做下的也得忍着,况且此事萧家还占着理呢!” 一顿行刑过后,不仅没让朱韬屈服,反而彻底激发了此人的怒火。 他双目圆瞪,眼中几欲喷火:“老子还是那句话!你特么有种弄死老子!若是弄不死爷爷,爷爷反回手就弄死你!” 张义重重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小爷看你能硬到何时!!!” 随即重新用布堵住对方的嘴,示意几个汉子继续用刑。 几次三番下来,除了张义特意交代过的不许伤及脸部和双手外,身上其他地方再没有一块好皮。 朱韬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强硬变成了屈服,张义见对方频频点头,表示愿意配合,这才挥手让几个汉子离开。 待行刑室里只剩他和朱韬时,就从怀中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朱韬,上面是韩家私通其他宗室的过程,以及你出卖消息给宋国朝廷的口供。只要你亲手抄写一份,这事就算是了了。否则的话……。” 张义双眼一眯,用手指在其伤口处狠狠戳了下去。 朱韬疼痛的几欲昏厥,身体紧绷的同时,豆大的汗珠也从额头落下,还从喉咙深处发出“赫赫赫”的痛苦哀嚎! 等那阵钻心疼痛稍作缓解,就重重的点了几下头,表示愿意配合。 一炷香后,张义眼见着朱韬书写完毕,并按下指印,这才通知把守在门外的几名汉子叫进来。吩咐几人为对方疗伤,再擦洗干净送回军营。 在朱韬被人架起的时候,张义还不忘用言语警告对方:“朱韬!若是你以后听话,这份东西我萧家自然会妥善保管,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可若是胆敢违逆……。嘿嘿!” 自朱韬答应抄写那份“投名状”起,就像是被人打断了脊梁,再也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就只剩下点头应是了。 张义目送着几人离开,就拿着那份东西去了后院。 铛铛铛~~ 张义来到萧思礼所居住的窗户外面,用手轻敲了几下。 同时低声说道:“老爷,事成了。” 片刻功夫,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张义连忙把那份口供塞了进去。 这时,萧思礼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你辛苦了,把人安顿好就去休息吧!” “是!” 尽管看不见人,张义还是恭敬行礼,而后才倒退着出了院子。 次日天光大亮,张义刚走出房间,就见萧六已经守在卧室门外。 “则成,醒了?快去见老爷吧。” 张义应了一声,胡乱的洗了把脸就跟随对方去了后院书房。 待他走进书房,就见萧思礼正拿着昨夜那张纸细看。 见其进来,随意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坐下。 张义拱了拱手,这才用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身板挺直略微前倾,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良久,萧思礼才长舒一口气,将那张纸放下。抬头看向于则成,见对方这副样子,就露出温和笑容:“放松些!” 张义果断摇头:“老爷能让小子坐下说话,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小子不能不知好歹不是?” 萧思礼自然是心中欢喜,不过脸上却表现的很是无奈:“你小子啊!随你吧!” 说完,就转换语气,指着那份口供说道:“这里怎么没提暗害由海的过程?还有他暗中布置的眼线呢?怎么一点都没有说?” 张义连忙轻声解释:“老爷!昨夜把朱韬绑来已经是子时三刻了,小子害怕耽搁久了会图生变故,就琢磨着先把大事办了。你昨天也听到了,姓朱的很是强硬,真真浪费了不少功夫。等他抄完这份口供,已经是三更时分了,还要给上药,清洗,以及更衣留出时间,所以就没顾得上。” 说着,见对方要发表意见,他就主动说道:“老爷,要不小子再把他抓回来?问问他是如何暗害由海少爷的?” 萧思礼当即表示反对:“这不行!他一身伤回去,本就会引起怀疑。如果再这么失踪一次,事情搞不好就会败露。” 张义闻言,慌忙起身,做出一副羞愧模样:“都是小子办事不利,还请老爷责罚!” “这跟你有啥关系!坐!坐下说!” 萧思礼倒显得大度,完全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等于则成重新落座,他才怅然一叹:“哎!等另寻机会吧,总是要问个清楚。不然,上京那边也不好交代!” 话音刚落,张义连忙接上:“老爷!由海少爷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归在我这个总管头上。要是族中长辈责怪,就由小子顶上便是。不过是赔上一条命罢了,怎么也不好连累了老爷!” “胡闹!” 对方的一番话,反而激起了萧思礼的火气,怒喝一声后,就用质问口气说道:“你为萧家所做的贡献,一点不比那些人少!还赔给他们?凭啥?” 说着,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此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休要提及。家族那边自有老爷我呢,还轮不到你一个总管出来扛事。” 张义闻言,立即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发誓一定不辜负老爷栽培。 主仆又把善后事宜说了一遍,张义才退出了房间。 第1035章 县令的为官之道 当张义离开萧府赶到昨夜那条小巷时,就见现场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周遭更是用水泼过,连一点尘土都没有留下。 他今天特意来这里一趟,也是源于昨晚那位知县。其眼神飘忽,轻易不敢与自己对视,相信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小三子几个在极短的时间内,又要杀人又要布置现场,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敲响了附近一座小院的院门。 “嘭嘭嘭~~~” “你谁啊?” 随着院门打开,一位中年人用警惕眼神看向张义。 张义微笑说道:“大叔,我是城防守备衙门的,想问问昨夜这边是不是发生了命案?” 中年人听对方问起这个,神色立即变得慌张起来,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昨天睡得早,我耳背,啥也没听见,啥也不知道。” 说完,不等张义再问些什么,就“哐啷”一声把院门关上。 张义无奈,只能重新敲门。 不过,等院门再次打开时,他就没了刚才的客气,凶神恶煞的说道:“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回答爷爷什么,要敢有半句隐瞒,爷爷就抓你去大牢!” 这一招果然好使,中年人顿时蔫了。 张义这才缓和了一下语气,让对方把昨天听到的全都复述了一遍。 临了,中年人才出言解释:“军爷,非是小老儿不配合,而是……,而是,县衙的官差之前交代过,不管谁来问,只能说不知道。”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面前这位少年。 此时,张义心下已经有了底,看来那个县令还真发现了些东西,只是为啥要向自己隐瞒却不得而知。 他当即决定,去会一会那个县令,无论对方抱有什么样的目的,都必须把潜在的危险化解于无形。 张义在这边为小三子几个做收尾工作,那位姓吴的县令,也在找负责破案的王捕头问话。 “这么说,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了?” 王捕头点了点头:“请县尊放心,属下在他们干完以后,又反复检查了两遍,确认一点血迹和脚印都没留下,这才回来向您复命。” 吴县令刚想夸奖对方几句,旋即就想了什么,连忙追问:“那个仵作呢?还有昨天勘察现场的几个,包括周围住的百姓。” 王捕头面对一连串的追问,表现的很是沉稳,点头说道:“县尊这些事情,属下都安排妥当了。仵作俺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打发他去西京老家串亲戚去了。至于那些捕快衙役,县尊但请放心,都是当差多年的,他们懂得规矩。周围百姓,俺也打过招呼,相信他们不敢乱说。” 至此,吴县令终于长舒一口气,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这就好!这就最好不过了。” 王捕头下意识看了眼值房门外,见没人才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县尊,属下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 县令斜睨着对方:“是想问本官为何这般处理吧?” 见王捕头点头,他就轻笑一声:“今天本官心情好,就教你个乖!” 说着,县令就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你先说说,那两名死者的身份。” 王捕头下意识挠了挠头发,非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诧异于上官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是说一位是萧家的少爷,另一个是什么将军的亲兵吗?” “着啊!” 县令轻拍了一下桌子,继续问道:“那依你看,昨晚那桩命案应该是怎么个过程?” 王捕头对案子是有自己判断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如实说道:“按照现场留下的血迹,和地上的脚印判断。案发之时,绝不只有死者两个,至少是三个甚至更多人在场。” 县令点头表示认可对方的判断,旋即蕴含深意的眨了眨眼睛:“那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啥了? 王捕头只觉得更糊涂了,苦笑摇头:“属下愚钝,还请县尊明示。” 县令见对方一脸的迷茫之色,只得长叹一声:“亏你还自诩是公门里的老人,怎么这点事情都看不透啊。真够愁人的!” 王捕头见对方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心里就更加迷惑了。 我有那么不开窍吗?不应该啊。 索幸没让他等待太久,县尊大人就主动为其解惑:“本官问你,假如咱们将案情如实报上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自然是缉拿凶犯了!”王捕头如实答道。 “对啊!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桩案子会牵扯多大?别忘了,死的两个可都身份不凡!能杀又敢杀他们的,又该是何许人?且不说案子该如何破,就算最终咱们破了案,也找出了真凶的身份,你觉得凭着老爷我的身份,有能力动他们吗?” 县令说完,就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缓和的说道:“本官看你平时做事还算恭谨,才对你多说两句。要是换了别人,我都懒得搭理!” 王捕头思虑良久才恍然大悟。 对啊!既然自己没那个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往里掺和,装傻充愣倒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手段。 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县尊,可万一到了真相大白的那天,又该如何应对?” “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呗!就咬死了说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即便是有其他人共同参与,那也是凶徒太过狡猾,趁着咱们赶到之前就销毁证据。只要这样说,任谁都没招!难不成,还能办咱们一个渎职不成?” 县令玩味的挑了挑眉。 至此,王捕头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要不说人家能当官呢?自己活该当一辈子吏员。 这时,县衙的门子来报,说是有位自称是萧府于总管的想要求见县尊。 吴县令一听,又向王捕头叮嘱了两句,便催促着对方离开。同时,令人将于则成请到值房。 当王捕头走出值房之时,就见随门子走来的年轻人有些面熟。昨夜由于灯火昏暗,他还没看清这位于总管的长相。可今天却不同,他总觉得此人在什么地方见过。 尽管如此,王捕头还是没有忘记规矩,连忙闪到一旁,以给这位萧家的大人物让路。 只等对方走进值房,他才一脸疑惑的去了前面。 第1036章 失踪人口 张义这次来县衙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吴县令一口咬定,两名死者是死于相互争斗,至于是火气上头的临时起意,又或者是一方早有预谋,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场只有死者两个,再没有旁人参与。 张义反复更换话术,见对方依然咬定没有第三人在场,这才算放下心来。至于昨夜对方为何眼神飘忽,他也无法细问,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等他走出县衙,就又去了城防守备衙门。 朱韬可是凌晨才回营,还带着一身伤,难免不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还有,张盏这位百夫长的突然失踪,也要有个明确的说法才行。 …… “兄弟,快坐,快坐!” 刘墨对于于则成的到来,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在安排对方就坐的同时,也吩咐小厮端上茶水。 稍后,等房间里只剩张刘二人,刘墨就主动询问对方的来意。 张义微笑说道:“小弟也只是路过,到哥哥这里歇歇脚。” 旋即才想起什么似的,故作关心的问道:“昨天我看包括哥哥在内,几位将领都没少喝啊。没耽误今天的公务吧?” 刘墨可不认为对会到自己这歇脚,多半是遵了萧特使的命令,来抽查当值情况的。 “昨天那点酒还能算事啊?一人一壶都不够咱们爷们漱口的!不过……。” 说到这里,他向前欠着身子,故意压低声音:“不过,那位朱将军就不好说了!” “哦?他怎么了?”张义听对方主动提及朱韬,立即提起精神。 “嗨!还能咋样!请假了呗,说是昨晚回来的路上坠马了,也没来衙门办公,听说躲在营房里养伤呢。” 说到这里,刘墨就幸灾乐祸的笑道:“呵呵!要我说啊,还是他酒量不行,非要在席间瞎逞能。坠马?他当兵多少年了,要不是喝多了,能坠马摔的起不来床?哈哈哈!” 说到最后,刘墨实在忍不住了,索性畅快大笑。 张义听对方这样说,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只要朱韬没有鱼死网破的心思,自己就不算白忙活。待到日后,此人对自己还有大用途。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小校在门外朗声报名:“报!” 刘墨向于则成歉然的点了下头,随即脸色一肃:“进来!” 待小校走进房间,就朗声说道:“报告将军,今早点卯有几人未到,这是名单。” 说话的同时,就把一份名单恭敬的放到桌上。 刘墨只觉老脸一红,刚当着于则成的面吹嘘完,就有几个敢错过点卯的。 这特么不是给老子上眼药吗? 他连忙拿起名单仔细观瞧,除了几个靠着关系进来的“老病号”以外,其中一人的名字尤为醒目。 张盏! 张盏此前闹得那么欢,刘墨身为主将自然是要做一番了解的。 在他的印象里,此人算是一名表现优异的军官,否则也不会被朱韬看中。至于,点卯不到的违纪情况,更是从未发生过。 念及至此,他偷眼打量一旁的于则成。见其表情自然,还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心下就有了几分猜测。 当即,把亲兵叫到面前,指着张盏的名字说道:“你带人去各处找找,无论结果如何,也回来报给本官。记住了,不要引人注意!” 等打发走了对方,刘墨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只听他长叹一声,而后就故意提高嗓音:“现在的兵是真难带啊!” 张义从对方的语气就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故作关心的说道:“刘哥,咋了?啥事还至于愁成这样?” “这不是军中少了个百夫长吗?兄弟你说说,按照军纪三通鼓不到是要砍头的。可若真那么做了,又怕执法太严,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墨说完,就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饮茶的机会用余光打量对方。 张义在对方“抱怨”的同时,就明白了其中意思,尤其是开头那句,对方将“百夫长”三个字咬的极重。 微一沉吟,就拿定主意。 他主动将事情挑明:“少的那个可是姓张?” 闻言,刘墨握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顿,果然与对方有关。 眼珠一转,就深恶痛绝的说道:“可不是咋地!那个张盏向来如此,仗着有朱韬这座靠山撑腰,在军中胡作非为。每每想起此人,哥哥都是头疼不已!”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脸色一正:“这种人确实可恶,自己不守规矩不说,还容易带坏其他同袍,说他是害群之马也不为过!此事就交给小弟处理吧,定不让哥哥难做。” 刘墨见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更加坚定了心中猜测。 不过,也有着一丝担心:“兄弟,你可悠着点,虽说张盏不过一百夫长,可他背后那人的能量,却不容小觑啊。” 张义嘴角翘起满是不屑,打算再给对方透点底:“哥哥,你不会以为,那人真是坠马摔的吧?” “嘶~~~” 刘墨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萧特使真敢动朱韬。而且看这意思,面前这位小老弟就是直接参与者。 刘墨在短暂的失神过后,看向于则成的眼神便少了几分随意,而多了些恭敬成分。 没办法啊!人家连韩家的女婿都敢动,自己又算了什么。 “兄弟,莫不是跟哥哥开玩笑?” 对此,张义只是轻蔑一笑,并未直接回答。 可越是这样,越让刘墨深信不疑。 他当即抱拳说道:“兄弟能为军中除一大患,当哥哥的谢过了!” 说着,就让对方暂且稍等,而他自己则绕过帷幕去了后面。 一会儿功夫,刘墨就托着一支木匣回来:“兄弟,这东西是哥哥去年得的,放在家里也是无用,干脆送给你算了。” 等张义掀开木匣,就见里面是一枚用黄金打造的无事牌。 “哥哥,这太贵重了!” “唉!哥哥不都说了吗?放在家里也是无用,就当兄弟帮哥哥一个忙吧!” 二人又相互推让了几次,张义才算“勉强”收下。 刘墨自然欣喜不已,又约定了晚上的酒局,才“依依不舍”的送对方离开。 第1037章 与过往彻底来个了断 “郎君?” “去里面说话!” “是!” 张义一路上小心戒备,终于在确认绝对安全后,来到了富贵酒楼的后院,见到假扮东家的小三子。 稍后,等二人各自落座,张义就表明了来意,主要还是了解昨晚发生的事情经过。 小三子先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临了才说道:“那个叫张盏的已经被我们埋进时和坊北边的乱坟岗了,上面还撒了干土作为掩饰,绝对出不了岔子。” 至此,张义才对那位吴知县的处理方式有些了猜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也是个懂做官的。 思虑间,他又从衣襟夹缝取出一份抄录的名单。 “这里是一份名单,有三户共计八人,你让下面的人去盯一下。” 待小三子接过,张义就叮嘱道:“看他们平时都与谁有联系,如果其中有军方的,哪怕只是普通士卒,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三子是个稳重性子,草草扫了一眼名单,就提出疑问:“怎么个联系法?是密切接触呢?还是说两三句话也算?” 张义思量片刻,还是决定给对方透个底,那样更容易把差事办好。 于是乎,他就把几人曾经是自己邻居的身份说了,顺便也把杀张盏的缘由,包含如何认出自己,以及言语要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最后才补充道:“虽然张盏已经被除掉,可也要防止他留有后手。如果那厮真把秘密告诉了别人,势必会先联络名单上的几个人,让他们站出来指认我。这就是我让你盯住几人的目的所在。” “这样啊……。” 小三子应了一声,就用手摩挲着下巴,嘴里喃喃自语:“整整八个人,除掉肯定是不行的,动静太大了些。” 突然,他眼神一亮:“郎君,要是设个局,让几户人搬到大宋那边呢?” “这我也想过,就是中间环节太过繁琐。仅凭你这边几个,能办成吗?” 张义当然也希望这些人能远离析津府,那样自己就彻底无后顾之忧了。 小三子又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就轻声说道:“这事说起来也容易,让李涯成立个商队,再想办法把这几户人家的青壮吸收进来。届时到了大宋那边,随便盘个门脸,安排他们几个当驻店伙计。只要工钱往丰厚了给,不怕他们不举家搬过去。” 张义只是稍作衡量就答应了下来:“行!这事就交给你了!” 至此,他才算彻底了却了一桩心事,准备把精力放在边关防务上。 等他辞别小三子回到萧府,就被萧六告知,老爷正在书房等自己。 “老爷!” “嗯,坐下说话。” 不等张义坐定,萧思礼就说道:“一会儿你收拾收拾,跟老爷我去一趟上京。” “这次回去,需要小子提前准备什么吗?”张义好奇问道。 萧思礼摆了摆手,又长舒一口气:“不用!虽然由海这孩子不讨喜,可他终究是二房的唯一血脉。被人算计加害,总是要给家族一个说法的。” “哦,是这事啊!” 张义应了一声,就想着如何推脱。去上京对于他来说,纯属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跟刘墨拉近关系,从而拿到第一手的边关防务图呢。 念及至此,他试探说道:“老爷!前阵您不是让小子关注边关防务吗?上午的时候,小子和刘墨见了一面,刚定下了去巡边的一系列安排。要是跟着您回上京的话……。” “你这么快就跟刘墨商量好了?” 萧思礼有些诧异于这小子的办事效率。 张义挠着后脑勺说道:“老爷交办的差事,小子哪敢拖延啊。其实从回到析津府的那天起,小子就在计划此事。刘墨那边也挺配合的,怕小子只身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还特意抽出时间打算全程陪同。哦,时间就定在大后天。你看这……。” 萧思礼只是稍作权衡,就做出决断:“那这次你就不用陪老爷回去了,抓紧把正事办了。” “那小子这就让管家安排你去上京的行程?” “行,你去吧。” 晚间,张义以萧府总管的名义出席了刘墨举办的酒宴。 这次刘墨不仅请了另一位副将潘寿,连带还叫上了一众下属作陪。 好在张义对这些人并不陌生,绝大多数都是昨晚参加过赏月宴的。 席间,刘墨发动下属向于总管频频举杯敬酒,让本就不善饮酒的张义,有些难以招架。 终于,酒宴只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张义就醉的不成样子,被众人用马车送回了萧府。 不过,在临别之际,张义还是用仅存的一丝理智与刘墨商定了巡边的时间。 刘墨自然是满口答应,好不容有了巴结这位于总管的机会,又岂能轻易放过? 在张义酩酊大醉的时候,城南一处略显简陋的房屋里,一名中年汉子正头枕着胳膊仰望帐顶想着心事。 良久,他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口中喃喃自语:“我滴个老天爷啊!他居然没死?!” 汉子的这一举动,立即吵醒了身边熟睡的媳妇,睡眼惺忪的瞥了下对方:“发什么疫仗呢?一惊一乍的!” 妇人低声埋怨了一句,就不悦的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沉睡。 汉子没去理会对方,依然故我的在心里想着事情。 终于,他才重新躺下,发出一声长叹,默默念叨:“哎!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经啊。” 说完,就翻身搂住媳妇沉沉睡去。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张义在送走了萧思礼一行人后,就带上魏家兄弟,跟随着刘墨一行人出了析津府,开始了此次巡边之旅。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抽时间见了小三子一次。 按照对方的说法,迁徙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那几户老邻居家的青壮,被丰厚的薪水所打动,已经答应加入商队。至于大宋那边,门脸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几人过去,就可以按部就班的执行下一步。 张义见事情如此顺利,本着与过往彻底切割的原则,把那些身处在其他府城州县的邻居名单也给了对方。让小三子腾出手的时候,把那些人也逐步往大宋转移,以最终达到安枕无忧的目的。 就在张义出发边关的第二天,赶回上京的萧思礼,正忍受着家族长辈的诘问。 第1038章 由家产分配而起 “小四!你跟六叔说实话,由海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上京萧家老宅,萧思忠这位家主高居上首,下首坐着一众族中长辈,而那些被允许参加旁听的各房小辈,则整齐的坐在墙边。 此时,束手伫立中间的萧思礼,正被坐在右边的六叔萧成厚大声质问。 萧思礼向对方拱了拱手,这才轻声解释:“自然是被韩家的女婿朱韬派人害死的!” 话音刚落,三叔萧成海就一脸肃然的说道:“由海那孩子一向懂事听话,虽顽皮了些,也不会做出偷跑出去的举动。你来告诉三叔,由海究竟是怎么跑出去的?难道你四房的家丁护卫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萧思礼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气应声:“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那小子找借口支开了看管之人,而后就翻窗出了房间,又从侧门溜出了府。” “你说的这些谁来证明?” 六叔萧成厚不等旁人问话,就直接追问。 萧思礼看了眼坐在上首位的大哥,见其面色平静,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心中不禁暗自气馁,怎么说都是亲兄弟,就不知道帮俺说句话? “凭的是当值护卫的口供。” 为了避免将要遭受的追问,他索性补充道:“前后缘由,包括案发的时间地点,就连杀手夏爽的身份都是有据可查的。这些我府里的总管都做了记录,诸位手边的册子便是。” 随着萧思礼说完,众人才展开摆放在手边的一本小册子。 不多时,家主萧思忠的声音终于响起。 “又是那个于则成记录的?” 萧思礼强忍着送大哥一记白眼的冲动,什么叫又啊?也就你对他有意见。 对自己大哥说话,自然有别于旁人,他耐心解释:“大哥,小弟知道你对那小子有偏见,可查来查去,又试探了半天,不是证明没有问题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信任他,难道还不信任小弟的眼光吗?我啥时候用错过人啊?” 萧思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随即轻咳一声,用目光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 “诸位,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在座众人一阵窃窃私语过后,六叔萧成厚才缓缓说道:“不管怎么说,由海那孩子是死在小四那里,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我建议必须做出惩罚,四房就不要参与这次二房的遗产分配了。” 萧思礼闻言在心中冷笑:终于图穷匕见了!之前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争得利益做铺垫。什么命案存在疑点,什么要为二房讨还公道,不过是遮羞布罢了! “我不同意!” 他当即表示反对,只是不等再说些什么,六叔萧成厚的声音已然再次响起。 “你不同意?你凭啥不同意?难道由海那孩子不是死在你负责的地面上?对于他的死,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话音刚落,几位叔伯也从旁帮腔,矛头直指萧思礼。 萧思礼见对方人多势众,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大哥。 纵使萧思忠身为家主,对于群潮汹涌的场面,也是大感头疼。 一番思量过后,他不得不挥了下手,示意四弟暂且退出房间,以避免事态再次升级。 萧思礼只能愤愤然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小院等待结果去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萧思忠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找上门。 “大哥!怎么说的?” 萧思礼搀扶着对方就坐,而后又亲自端上茶水。 等一杯茶下肚,萧思忠才无奈说道:“真是好说歹说啊,才把他们劝住。” 萧思礼心中一喜,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大哥继续说道:“你快赶回去准备准备吧。” “准备啥啊?”萧思礼只觉莫名其妙。 萧思忠轻声解释:“三叔六叔他们要带人亲自去析津府,调查由海的事情。” “啥?调查?他们凭啥啊?”萧思礼表现的很是不忿。 萧思忠白了兄弟一眼:“你怎么还不明白,不让他们调查清楚,怎么还你清白?只有证明了你是清白的,二房的那些财产才有你一份。听懂了没?” “真特娘的麻烦!” 萧思礼恨恨的骂道,随即就愤愤不平的说道:“大哥你说说,三叔六叔凭啥?这俩除了整日玩闹,为咱萧家做过啥?他们还……。” 话说到一半,就被萧思忠瞪了回去。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快回去准备!” 萧思忠说完,就烦躁的起身离开。 …… 张义站在处于边关地带的归义县城头上,遥望着十几里外的雄州城,心里有种莫名的意气风发,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大宋将士就会涌出那座城市,向着归义城冲杀过来。 “兄弟,想什么呢?” 刘墨待边关守将介绍完毕,就看向站在一旁的于则成,发现对方正在走神,就好奇问道。 “嗯?哦!没事!” 张义忙收敛心神,指着远处的城池说道:“我在想,那座雄州城能否承受的住我大辽铁骑的践踏。” “哈哈哈!” 刘墨朗声大笑:“那些守军自上而下都是怂包软蛋,别看平时人模狗样的,真等打起仗来,跑的比谁都快!” 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先是看向身边的一众守将,又朗声向于则成问道:“兄弟,我听说宋国弄出个神器?你给说说,那东西究竟如何?” 关于火药的威力以及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随着前方将士返程回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在场将士也是略有耳闻,但谁也没亲眼见过。听主将如此说,就把目光投向了于则成的身上。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在此时提及的目的,无非就是壮壮威势。 他轻咳一声:“那个东西于某是见过的,可以肯定的告诉诸位,那并不是什么神器,其威力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当然了,我这边也正让人搜集情报,争取在短时间内将实物搞到手,届时诸位一看便知。”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缓步下了城楼,去早已安排好的驿站休息。 张义回到房间就锁好门窗,翻找出提前准备的炭笔和裁剪好的纸张,将刚才守将介绍的部署情况密写下来。打算等日后回到析津府,再整理成册传回大宋。 稍后,这边刚记录完毕,房门就被人敲响。 “于总管,析津府来了个信使,说有萧特使的亲笔书信传达。” 第1039章 二人调查组 析津府 当张义赶回萧府的时候,萧思礼、三叔萧成海、六叔萧成厚叔侄三人,也只比他早回来一炷香的时间。 “小子于则成,给老爷,三公,六公见礼了。” 张义在萧府是见过二人,所以不用萧思礼引荐就恭敬行礼。 萧思礼微微颔首,轻声问起:“这趟都去了哪里?” “小子这次去的永清、归义,本计划着还要去容城和狼山一带的,听说老爷找小子有急事,就临时改变了行程。” 张义束手而立,在之前的来信中,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二人来此的目的。所以,表现的极其乖巧。 “嗯!” 萧思礼又继续问道:“那两地的军备如何?” “军容齐整,训练有素。据刘将军介绍……。” 二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完全把两位萧家长辈晾在了一边。 萧成海本就大腹便便,一路奔波着实遭了不少罪,只顾着的在那里喝茶解乏。 倒是萧成厚这位六叔越听越不对味,莫说我老哥俩是代表家族来挑刺……,查萧由海死因的,就算是串门的,也不该置之不理吧? “咳!” 他当即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二人谈话。旋即怒目圆睁,瞪着于则成说道:“于则成,你可知罪?!” “不知六公说的何事?”张义眼中满是迷茫。 萧成厚本想来个下马威,可见对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顿时动了真怒。当即大喝一声:“来人!” 房门打开,立即闪进来两名府中侍卫。 他指着于则成向二人吩咐:“此子目无尊卑,给老夫拉出去打!!!” 两名侍卫是四房这边的,也是知道于总管身份的,哪里敢轻易动手,不由得看向自家老爷。 萧思礼对六叔这种喧宾夺主的行径也是心怀不满。 在我的府邸,对我的人用刑,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 念及至此,他先挥退了侍卫,而后就看向萧成厚,语气平淡的说道:“六叔,还是办正事要紧。” “小四!你……。” 萧成厚摆起长辈架势,打算训斥这个侄儿两句。 “六弟!” 一旁的三叔萧成海突然出声,直接打断了对方,同时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严厉。 六叔听三哥发话了,只得乖乖闭嘴,可脸上却满是忿忿之色。 萧成海喝住了弟弟,这才用目光在于则成身上上下打量。 “于则成,你身为总管,按说府中大小事务皆有你负责。那么萧由海的死,该如何说啊?” 即使张义没提前得到消息,仅从二人现在的表现看,也知道对方是来挑刺找后账的。 莫说他现在低头认罪,哪怕只承认看管不当,相信在座两人都不能轻饶了他。 张义想明白一切后,索性抬起头直视上座的萧成海。 “三公,腿长在由海少爷身上,别说他逃出府邸的时候,小子不知情也不在场。就是在场又能如何啊?小子终究是个下人,还能对少爷用强不成?” “你……。” 张义不等萧成海说些什么,就又继续抢白:“还有由海少爷的死!三公可以问问我家老爷,此前,小子始终在大同那边协助老爷办差,有小半年没回析津府了。对于少爷过往的一举一动并不知情,天知道朱韬那个狗贼为啥要派人杀他。但无论如何,怎么也怪不到小子头上吧?” 萧成海听了对方的一番辩解后,并未急于表态,而是再次仔细打量对方。 良久,他才恶狠狠的点了点头:“你倒是长了一张好嘴!” 说完,就不满的看向萧思礼:“小四,你府里的下人都是这么对主子说话的吗?” 虽说萧思礼对于则成的表现也有些不满,可他更气的还是这两位叔叔颐指气使的态度。 他略一沉吟就轻声说道:“三叔,小侄还是那句话,先办正事要紧。至于其他都是旁枝末节,就算想要处理也不急于一时。”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三叔的肺管子了,萧成海狠狠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好!好的狠呐!” 这时一旁的萧成厚也适时搭腔:“既然你这样说,我和你三叔倒要把由海的死查个清楚明白!” 萧思礼不是听不出对方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只是他自问问心无愧。语气淡淡的说道:“两位叔叔尽管去查,侄儿全力配合便是。” 惹了一肚子气的二人,也顾不得身体疲惫需要休息了。当即就进入了调查环节,在询问了于则成当晚的经过后,就让人把魏峰叫了进来。 在张义领着魏峰赶回来的路上,就把信里的内容透露给了对方。 故此,魏峰表面上做到有问必答,然而心中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生怕被对方几句话给绕进去。 萧成海在几番问话过后,终于找到其中漏洞:“魏峰,按照你的说法,萧由海是从侧门溜出府的。那么老夫问你,侧门有没有守卫,平时上不上锁?” “这个……。” 魏峰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身边的于则成。 张义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向着萧思礼躬身赔礼:“老爷!是小子御下不严,回去就给那个擅离职守的护卫二十板子。以做惩戒!” 中秋当晚,于则成调府中侍卫去前院,也是请示过萧思礼的。可即便萧思礼不知情,此时此刻也要配合对方。他当即仰怒说道:“扣你半年工钱,至于其他人嘛……,打板子的时候,让府里的家丁护卫去观刑!” “是!”张义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三叔看着主仆二人在那里表演,只能怒哼一声,旋即继续审问:“魏峰,老夫问你,朱韬怎么知道萧由海会在当晚出府的?是不是有人吃里扒外,勾结外人?” 魏峰就算再傻,此时也看明白了状况。鉴于老爷和于则成对二人的态度,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魏峰将双手一摊,满是无奈的说道:“三公,这个问题您该去问朱韬本人啊。” 眼见着对方被气的浑身颤抖,他又立即补充道:“人是他派的,少爷是他吩咐杀的,小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这时,张义在一旁适时补刀:“三公,六公,朱韬是韩家的女婿,听说很受韩平那个老贼的器重。小子去请,怕是请不动。要不,您两位出面试试?” “大胆!” “放肆!” 就在萧成海萧成厚勃然大怒的同时,萧思礼的声音幽幽响起。 “则成啊,你怎么跟族中长辈说话呢?朱韬可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对一些游手好闲的,他可没功夫搭理。” 第1040章 支棱起来的吴县令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等把二人送去客房歇息,张义就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老爷。 萧思礼自然不好意思说出缘由,他还丢不起那个人。索性编了个谎话,只说侄儿生前很得三叔和六叔的喜爱。故此,才会亲自来析津府走上一遭,打算将死因查个明白。 张义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也就无从分辨对方话语的真假。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萧由海的案子,其中是否还存在纰漏需要弥补。 首先,小三子那边他是不担心的。按照此前的说法,几人行事相对隐秘,并没有被旁人目睹。 其次就是朱韬了,听说自从那晚被绑架后,也变得异常低调,甚至从未踏出过军营一步。当然,以三叔和六叔的段位,也不敢直接找其理论。 唯一有可能出差错的地方就是县衙了,且不说那个吴县令面对萧家长辈会作何反应,只是当晚在场的几个差役,就很难说不会泄露口风。一旦被证实了有第三人在场,事情可就大条了。 到了那时,他不仅要面临那二人的诘问,就连对此事深信不疑的萧思礼,恐怕也会提出质疑,继而影响他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 要不,提前去打个招呼? 张义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在心中默默盘算。 不行,自己跟那个县令又不熟,真要事情发展到失控的地步,对方肯定要把自己卖了。届时,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 哎……,难办啊! 张义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三叔六叔依旧保持着强硬态度,嚷嚷着要去县衙查看案卷。 萧思礼为了自证清白,也只能遂了二人心意,派于则成全程陪同。 等一行人来到县衙,表明了来意后,就被吴县令请到了值房。 “吴县令,请你把萧由海的案卷拿出来。”萧成厚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吴县令对于萧家人哪敢说半个不字,一边吩咐属下去拿案卷,一边吩咐小厮送上茶水。 “请稍坐,案卷一会儿就送过来。”吴县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几人各自落座,萧成厚就问起了案发过程。 吴县令表现的非常配合,将那晚从接到报案,直至破案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真实可信,还补充道:“当晚,就是府上的于总管随下官一同赶到案发现场的,他是见证者之一。” 萧成厚只是斜睨了于则成一眼,就重新看向吴县令:“那依照吴县令对此案的判断,夏爽为什么要杀我的侄孙?” 张义闻言,不由将目光看向萧成厚。对方不称“死者”,不直呼其名,故意把二人的关系讲明白,这分明在给吴县令施压。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据老夫了解,我那可怜的侄孙,做人一向老实本分,轻易不会招惹旁人,更不要说与人结仇了。会不会是凶手又或者背后的什么人,与萧特使有些嫌隙,继而心生报复。无形中连累了我那可怜的侄孙?” 张义闻言,心中满是诧异。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让对方非要把萧由海的死,赖到萧思礼头上呢? 有这一想法的可不止他一人,吴县令也是这么想的。 吴县令也搞不明白,萧特使究竟怎么得罪这位长辈了?非要把一件命案与萧特使联系到一起。 此人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一县县令,虽说是皇上任命,吏部指派,只遵朝廷号令。可说到底,县官不如现管。萧思礼身为析津府的土皇帝,对官员升迁任命有着无与伦比的话语权。 这就导致吴县令,不敢顺着对方话语里的意思说下去,继而在无形中得罪萧特使。 “萧家老爷,据下官对现场的仔细勘查,表明这桩案子并非仇杀所致。或许只是二人之间发生了口角,一时气愤不过导致暴起杀人也未可知。当然了,案子究竟如何发生的,前因后果又是什么。下官还会做后续调查,一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吴县令在左右权衡过后,决定还是先把萧特使摘出来。不过,他也不敢把话说死,最后说了一句活话,以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的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萧家两位长辈。见对方如此不上道,索性提出新的要求。 “吴知县,你把当晚在现场的其他人叫出来,老夫要问他们几句话。” “这个……。”吴县令一时语塞。 万一被对方问出什么,以导致自己息事宁人的想法败露,岂不是又添麻烦? 思虑间,他向那位于总管投去求助眼神。 “你看他作甚!!!” 六叔萧成厚大喝一声,随即说道:“还不快把人叫过来!” 吴县令无奈,也只能吩咐小厮去找王捕头以及几个衙役。 此时,张义的脑子也在疯狂运转,真若是被二人问出些什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一会儿功夫,王捕头几人就被叫到了值房。 当王捕头走进房间,迎面就看见坐在末位的于则成,不由得脚下一顿,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还真是张师爷家的小子!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王捕头,过来说话!”吴县令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捕头连忙紧走几步,向县尊拱手行礼。 稍后,萧成厚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王捕头秉承着县尊之前的指示,将命案定性为互殴。 萧成厚见问不出新东西,就转头看向三哥萧成海。 萧成海略一沉吟,就缓缓说道:“那依你看,他们为什么发生口角?总不至于,只是看彼此不顺眼吧?” “这个……。” 王捕头下意识看向吴县令,你之前也没交代啊。 “回答问题!”萧成海大喝一声。 吓得王捕头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低下头。 电光石火间,他终于找出一个理由,闷声说道:“之前萧少爷在街上打死了一个人,那人的弟弟也是官兵。依小人看来……,依小人看来……。或许是凶手夏爽出于义愤,出手打抱不平也有可能。” 吴县令闻言,不由心中一喜。 还别说,王捕头这个说法也算合理,终究给案子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可是,一旁就坐的张义却不禁冒出了冷汗。 你特么没事提张盏作甚? 萧成海对侄孙打死张彻,以及后续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什么弟弟?叫什么名字?” 吴县令此时心花怒放,总算是占着理了,你嘴里的乖侄孙当街杀人,还是本官压下去的呢!你知道本官扛着多大压力,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感觉自己支棱起来的吴县令,当即令王捕头去拿案卷,并当众宣读出来。 “死者张彻,生于xxx,居住在xxx,曾住在时和坊……。” 王捕头听到此处,突然想起了什么,结合着两桩命案的前因后果。 他悟了! 借刀杀人?杀人灭口? 念及此处,他下意识看向于则成,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第1041章 印证猜想 伴随着张彻一案的案卷被宣读完毕,萧成海和萧成厚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是萧成海,俨然没了刚才喝问众人的气势,只能利用低头喝茶以掩饰尴尬。 倒是始终处于被动的吴县令,在那里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为官不易。既要维护萧家的体面把案子压下来,还要承受着来自苦主的威胁。 临了,才幽幽说道:“两位萧家老爷,下官真是费劲了心力,好说歹说才劝得苦主不再闹事了。您两位如果再揪着萧公子的案子不放,继而导致把之前的案件牵扯出来……。”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摊:“那本官也没办法了。”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从旁劝说:“三公,六公,要不先暂且回府?事情总要从长计议才好。” 这句话,算是给了二人一个台阶,立即起身告辞,罕见的向吴县令拱了拱手,就当先走出房间。 张义故意落在后面,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隐晦的塞进吴县令的手里。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萧家众人的离去,县衙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王捕头走出值房,就径直去了户籍仓库。 此时的他,急需求证一个消息,一个事关生死的消息。 “周主事,能否帮我查一份户籍?” 王捕头走进仓库,就对管库的周主事说道。 同在一个衙门办差,周主事对王捕头并不陌生,回以一个微笑:“怎么了?又出案子了?” 来时,王捕头早已想好说辞:“还不是当街杀人的案子吗?死者张彻有个兄弟叫张盏的,我想看看他的户籍名册。” “哦,有名有姓的就好办,你等着啊!” 周主事也没废话,立即叫来办事小吏,让对方去找张盏的户籍。 稍后,等王捕头拿到名册,就仔细查看起来。 张盏,生于xxx,居住地xxx,曾居住在时和坊……,析津府城防守备衙门从军,军职,百夫长……。 “城防守备,百夫长。”王捕头在口中喃喃自语。 等他把这一消息牢记在心,就转头出了仓库。又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吴县令请了病假,就离开衙门,脚步匆匆的向军营赶去。 在他看来,如果张义那小子真是杀人灭口,绝对不会只杀张彻一人,包括张彻的兄弟张盏,也会一并干掉。 他这次去军营,就是想看看张盏是否还活着。如果对方安然无恙,那万事皆休。可若是出事了,那自己需抓紧想个对策。无论是报官,还是举家逃跑,都比束手就擒要强。 念及至此,他走路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平时需多半个时辰的路,仅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不得靠近!”把守辕门的官兵警告出声。 王捕头连忙掏出证明身份的腰牌:“军爷,小人是县衙的捕头!” 等对方验明了身份,他就直接表明来意:“军爷,小人是来找张盏,张百夫的,劳你通禀一声。” 官兵见对方是公门中人,就点了点头:“你在这等着。” 说着,就让人去里面找人。 自朱韬在萧思礼手下吃了大亏,就彻底恨死了张盏。在他看来,如果没有张盏这个引子,他也不会被萧思礼记恨在心,就更不会有后续被抓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那天回到军营,他就令人去带张盏过来,非要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不可。怎奈,一番寻找过后,连对方的人影都没见到。不仅如此,手下的亲兵夏爽也消失不见了。 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了不对,总觉得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直至收到夏爽已死的消息后,他才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不过,除了发一通脾气,他也只敢让亲兵在暗中调查。至于远在上京的岳父韩平,朱韬是不敢指望的,甚至都不敢将此事告知对方。生怕聪明绝顶的韩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这天,他正在营房苦思对策,以扳回不利局面,亲兵就送来消息。 “将军,辕门外有人找张盏。” 朱韬立即来了精神:“哦?是家人还是?” 亲兵摇了摇头:“是公门中人,说是县衙捕头。” “捕头?” 朱韬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去见见来人,不急着说出张盏下落呢,就问他和张盏什么关系,再问问找他何事。如果实在推说不过,你就说……,嗯……,说他已经死了!看来人作何反应。” “属下这就去!”亲兵抱拳领令。 待亲兵离开,朱韬就重新躺回到椅子上,在脑海中筹谋反击手段。 …… “官爷,小人正在办张百夫的哥哥,张彻当街被杀的案子。这次过来,也是想向他了解些情况。你看能否安排小人与张百夫见上一面,就几句话的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王捕快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亲兵当然知道张盏的哥哥被杀,一听对方只是来了解案情的,顿时没了兴趣。 “张盏已经死了。” 说着,就挥手赶人。 “啥?死……死了!!!” 王捕头听闻死讯如同雷击,嘴巴张得老大,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把守辕门的官兵过来赶人,他才转醒过来。 王捕头可不认为这是巧合,曾经居住在时和坊的兄弟二人相继离世,这其中意味着什么,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有心再找对方问个清楚,查问一下具体死因,可那人已经转身回营了。 “他……,他真的是在灭口啊!那我该如何是好?” 一路上,王捕头魂不守舍。 “当家的,你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媳妇看了眼挂在头顶的太阳,不由得好奇起来。 “嗯?” 王捕头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家。 他无心理会对方,摆了摆手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想着心事。 媳妇又问了几句,见夫君依旧不理自己,直以为被什么案子难住了,就去厨房张罗饭食。 “要不,去报案吧?就算没有奖赏,也能逃脱被灭口的命运。” 王捕头喃喃自语,可心思刚起就被他否定了。 “那晚明显还有几人在场,弄不好就是那小子的同伙,如果因为自己的告密,让他那小子被抓。说不得,就会招来同伙报复!不行,决不能报案!” 第1042章 转移注意力 张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甚至在值房的时候,都没去关注王捕头。 他现在只想赶回萧府,找老爷萧思礼问个清楚。两位长辈的来意究竟为何,这样闹下去,整不好就给自己带来麻烦。 “三公,六公,暂且回房休息。等饭点的时候,小子再过来请二位。” 二人自觉在于则成面前失了面子,只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各自回到客房休息。 张义待对方走远,这才小跑着去了后院书房。 “老爷!小子回来复命!” 萧思礼随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于则成坐定,他这才询问情况。 张义先是老老实实讲述了一遍查案的经过,尤其是萧成海那段充满诱导性的话语。最后才轻声说道:“老爷,恕小子说句逾矩的话。不能再任由两位长辈这样查下去了,再这么查下去,对您、对咱萧府的名声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嘿!你说的这些,老爷又岂会不知?” 萧思礼满是无奈的说道:“奈何!奈何啊!” 张义见对方心情不佳,连忙试探说道:“老爷,按理说,小子不该问的,也轮不到小子多嘴。可事到如今,小子只能奓着胆子问一句。” 说着,他就指了指客房方向:“两位长辈这次过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见萧思礼脸色没有太大变化,张义又补充说道:“老爷,您得给小子交个底啊,这样小子才好从容应对。” 一番话说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 良久,萧思礼才长叹一声:“哎!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丢人的了,就跟你小子念叨念叨。” 原来,在老二萧思贤死以后,唯一的儿子萧由海就继承了父亲留下的遗产。其中除少量现银外,还有诸多产业,如商铺,作坊田亩等等。 萧由海手握大批财富,就开始大肆挥霍,只短短时间就将本就不多的现银花了个干净。家主萧思忠一看侄子这样,立即将其名下的产业划归到家族名下。允诺对方到了及冠年纪,再送还给侄子。 可不等萧由海长大接手家产呢,就突然离世了。再加上生前并无子嗣,按照家族的规矩,这笔巨额财富就只能平分给各房。 人一旦触及到了利益,就不免生出各种小心思。 三叔萧成海和六叔萧成厚此次联手,就是在使尽手段让有资格的各房出局,最终达到分的更多财产的目的。 萧思礼把事情原委讲出来后,就哀叹一声:“哎!这人呐,平时看着还可以,可一看见了钱,纵是亲情也能抛到九霄云外。” 张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在心中想着对策。 这俩人如何争夺家产他管不着,可不能任由这么折腾下去。 苦思冥想间,他不由心中一动,又经过一番权衡,才算有了定计。 “老爷!小子倒是有些想法,不仅可以让三公六公就此收手,说不定还能给咱府上带来不少好处。” “你?” 萧思礼斜睨了一眼,并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好办法。 张义不以为意,轻声说道:“老爷,说白了,三公六公不就是想把您给踢出局吗?” 见萧思礼的脸色不好看,他忙继续说道:“老爷,您忘了咱府上的白酒了?” “不行!绝对不行!” 萧思礼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表示反对:“你不是不知道白酒的利润,二房即便有金山银山,分到老爷我的名下才有多少?岂能用制酒之法去跟他们换?这简直是胡闹!” 张义依旧脸上挂笑:“老爷,小子也没说送给他们制酒之法啊?” “那你的意思是?” “小子就是想用三公和六公的人脉,给咱们拓展销路。咱府上的白酒,现在只在本地和大同售卖,若是他们二人有关系把酒卖到其他州县呢?” “这能行吗?”萧思礼总觉得把握不大。 “总是要问过才知道!” 张义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说道:“最坏的结果,无非保持现状,他们继续找茬罢了。可若事成了,那可是丰厚回报啊。” 萧思礼沉思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漫说他们能不能把酒卖出去,就是作为原料的粮食也不够啊。” 说到这里,他就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账册。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你看看,这是寿喜临走之前做的账。如果按照你的方法进行下去,析津府的粮食必然吃紧。” 而后,又趁着于则成观看账本的机会,轻声说道:“真若是哪天闹了天灾,又拿不出粮食。可是一宗大罪啊。” 张义一边看账本,一边想着对策。 良久,他才放下账本:“老爷,若是从外地采购粮食呢?” 萧思礼摇了摇头:“你以为咱萧家为什么看重南京道?这里是我大辽的主要产粮地。哪怕是西京道大同府,又或者北边的中京道,每年所产出的粮食,与这里相比都有所不如。” 说着,他就靠在椅背上,将双手一摊:“所以,外地采购粮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张义顿时来了兴趣。 只听萧思礼缓缓说道:“除非能动用上京临潢府的官仓,那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 “那就用呗!再在临潢府附近建个作坊,就能就地生产了。” “你说的轻巧!也不看看临潢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城所在,多少只眼睛盯着呢!又岂是轻易能运出来的?” 张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就鼓动对方:“老爷,依小子看,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只要把其中利害向三公和六公阐明,尤其是一年所得好处。达到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就可以了。至于,他们能不能从临潢府的官仓弄出粮食,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说到这里,又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为了让他们有足够动力促成此事,咱府上可以帮助加工啊。这样就是两笔钱,一是加工费。其二嘛,利用他们不知道粮食的出酒量,又能大赚一笔。这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能行吗?可别为了赚钱,惹出什么祸事出来?” “老爷,退一万步讲,就算惹祸也跟咱府上没关系啊。咱只是帮助加工,官仓的粮食又不是咱们弄出来的。只要咬死了不知情,让他们该找谁,就找谁去!” 第104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晚间,书房。 “呼~~~” 萧思礼瘫坐在椅子上,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张义连忙为其送上一杯茶水:“老爷,怎么样了?” 萧思礼将茶水一口饮尽,又指了下空茶杯,示意对方蓄满。 借此时机,才轻声说道:“真是费尽口舌啊,那俩老……,咳咳,两位长辈总算是答应了。” 张义心中一喜,将盛满茶水的杯子,重新推到对方面前。 “老爷,他们没提出什么非分要求吧?” 萧思礼回想了一下,就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让咱们这边出几个人手,尽快去上京监督作坊的建设。” 这点对于张义来说并不算事,当即就推荐了几名工匠,还建议从制酒作坊里抽调一名主事全权负责此事。 萧思礼只是稍作思忖就答应了下来。 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张义就打算告辞离开。 这时,门外的护卫进来禀报,说是上京的大老爷派人来了。 片刻功夫,护卫就领着一人走进房间。 “王财?” 张义诧异的说道。 王财点了点头,就向萧思礼抱拳行礼,同时表明了来意。 “四老爷,几天前,皇上在上朝时特意问起了神器之事,说西征都回来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奏章报上来。中书令韩平则借机发难,以每年花用在隐刺身上的钱粮为引,要挟大老爷要减少拨付款项。故此,我家老爷令小人前来,问问神器的进展情况。” 萧思礼当然知道缘由,刺探神器的事情,从寿喜被抓就陷入了停滞。可这些话,他却不能讲,至少不能说给一个奴才。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于则成,示意对方来解答。 张义会意的点了下头,就轻声说道:“关于神器的事情,老爷早有部署,也一直没有断了刺探。怎奈宋人狡猾,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还请你回去转告大老爷,请多些耐心,总有喜报送达的那一天。” 王财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表示明白,总之是点了点头。随即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放在桌上。 “四老爷,这是我家老爷给您的一封书信。” 萧思礼目光不善的瞪了对方一眼。 有信你不早点拿出来,逗老爷我玩儿呢? 可等他抽出信笺,展开观看后,两条剑眉就不禁皱到了一起。 张义在一旁心生好奇,也不知道信里写的什么,能让对方有这样的反应。 好在没让他等待多久,萧思礼就把那封信递了过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将刺探神器的事情交给王财负责,希望四弟能借些人手,至于钱粮方面倒没有提及。 萧思礼借着于则成低头看信的机会,向王财问道:“你打算借多少人?” 王财对此早有盘算,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人!要训练有素的老手!还有潜伏东京城的隐刺名单,有些事需要他们配合。” 萧思礼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任何时期,做任何事,人才都是第一要位。三十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算少了。若是再算上陈学武那些人,总人数就突破五十人了,萧思礼一时有些舍不得。 万一对方行事不利,以导致全军覆没。王财的死活,他不在意。可那几十个老手,萧思礼得心疼好长一段时间。 王财仿佛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似的,连忙解释:“请四老爷放心,小人已有了万全准备,断不会出现差错。” “这种事,你保证有个屁用!” 于则成的声音在一旁幽幽响起。 王财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瞬间的功夫又归于平淡。 “于总管,我王财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张义也不愿意将人借给对方,不仅有讨好萧思礼的成分,最重要的还是王财此人行事狡猾多变,搞不好真能把事情办成。那样的话,大宋的损失可就大了。 “我清楚?我清楚个啥?当初在东京时,你连我都防着。结果又怎么样?现在赵祯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事实证明,你所谓的万全准备,只是一句没用的废话。” “你……!” 王财刚要反驳,就被萧思礼出言打断:“好了!都少说一句!” 等二人各自闭嘴,他才继续说道:“王财,你先下去休息,容老爷我合计合计。” 王财本以为拿着自家老爷的亲笔信,就能如臂使指,没想到刚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 只能闷闷的应了一声,就倒退着出了书房。 张义等对方离开,立即说道:“老爷,三十个老手可不能给他。真若有个闪失,隐刺的损失可就大了。” 萧思礼也是气恼的不行。一是,恼恨大哥手伸的太长。对方是家主不假,可隐刺怎么说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怎能轻易交给旁人指挥。二是,气王财,定是这厮在大哥面前说了什么,才狗仗人势的跑自己这来借人。 “哎!” 可随即,他又长叹一声:“你没听王财说吗?皇上都过问了,此事也不好再拖了。” 张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于是试探说道:“老爷,要不……,小子亲自跑一趟?” “不行!你绝对不能动!” 萧思礼一口拒绝。寿喜被捕就让他心疼的够呛,要是于则成再有什么闪失,自己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了。 念及至此,他肃然说道:“我宁愿借给王财三十个人,也不能让你小子去赴险!” 随着话音落下,二人都在脑子里思虑对策,书房一时陷入寂静。 良久,萧思礼才长叹一声:“你先把上京建作坊的事情办了,至于借人嘛……,容老爷我再合计合计。” “哦!” 张义只能拱手一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随着白酒生产的日益成熟,制酒工匠的手艺也变得熟练。 张义只是找萧六简单商议了一番,就定下了工匠名单。并让对方去通知几人,让他们收拾一下,不日跟随三公六公进京。 夜幕降临,张义送走萧六,就独自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看王财今天的架势,人是非借不可。哪怕萧思礼有千般不愿,也很难违逆大哥萧思忠的意思。 按照正常操作,自己只需给老家传个消息,王财以及其余党羽就能葬身在大宋境内。可一旦这样,自己也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毕竟知道此事的只有寥寥几人,以萧思礼的狡猾,未必猜不到自己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良久,张义长叹一声,在口中喃喃自语:“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1044章 危险无处不在 事情不出张义所料,翌日上午,萧思礼就下了决断,答应借给王财人手,并把东京城的潜伏名单一并交给对方。 王财得偿所愿,自然是喜不自胜,连连躬身道谢。并做出许诺,一旦搞到神器制作方法,定然先献给四老爷。 萧思礼和张义只当对方说了一句屁话。 你丫能让我们看一眼,就算你小子够孝顺了。 不等王财高兴太久,张义就提出一个要求,让魏海随同前往,但是不参与行动,只是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 王财立即反应过来,这哪里是查漏补缺啊,分明就是从旁监视。恐怕不论事情成败,回来都要告自己一状。 尽管如此,王财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自己一心为公,还能怕了你一个魏海不成? 当然,在此期间,张义也曾旁敲侧击的打探对方会如何行动。可都被狡猾的王财敷衍过去,并未吐露实情。 等双方谈妥条件,张义就开始挑选人手。有萧思礼在旁把关,他也不敢做手脚,挑选的都是经年老手。 仅是一日光景,探查神器的队伍就成型了。 王财害怕夜长梦多,当即决定次日一早出发。 张义在安排妥当后,就以与刘墨商讨边关事务为由出了萧府。确定了没人跟踪自己,这才去了位于城东的富贵酒楼。 “郎君!你怎么来了?” 小三子见对方到来,连忙将其引到一间静室。 不等二人坐定,张义就把王财带人去大宋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嘱咐道:“事情不能让他们办成,这是前提条件。同时,不能让对方察觉咱们已经有了防备。如果可以的话,连人都不要抓,无功而返是最好的结果。” 小三子沉思良久,才为难的说道:“郎君,这恐怕很难。整整三十个人,加上你说的陈学武一伙,人数不下五十了。你还不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这中间难免出些岔子。” 张义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王财,魏海两个,是绝对不能动的。至于,陈学武那些人……,嗯……。这样吧,你帮我传话给老家,王财,魏海,陈学武这三个人不能动,其他人你让老家看着处理吧。” 由五十余人锐减到三人,这对于熟悉皇城司行事风格的小三子来说,就要简单许多,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条件允许,会尽量少抓人,以免给张义带来麻烦。 眼见着此事商量妥当,张义才问起转移那三户人家的事情。 小三子轻声说道:“商队已经出发了,就在您来之前的一个时辰。留守的三户五口人,我们也会尽快送走。” 张义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有件事是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了。 当即起身告辞,他还要赶到城防衙门,与刘墨重新约定巡边的时间。 …… 时近中午,当他辞别刘墨,走出城防守备衙门,就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自己。 张义立即起了防备之心。 难道王财所说的那些只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否会找人通风报信?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否决了。 就算要跟踪自己,也是在萧府附近啊。自己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在走出萧府之时,绝没有任何人跟踪。 那么,这伙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念及至此,张义脚步突然加快,瞧准了路旁一条小巷就闪身钻了进去。 只是片刻功夫,身后尾随的两名汉子就小跑着跟了上来。 “嗯?人呢?” 其中一人看着寂静无人的小巷。 另一人努了努嘴:“进去看看!” 说话间,二人就向小巷另一头走去。 一番寻找过后,他们终究没看到跟踪之人的影子,不禁在一处拐角驻足。 “难道发现咱们了?” “不可能!咱们离的够远了,他又没防备,怎么会发现咱们。” “那现在怎么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去家门口守着,他早晚有出来的时候!” 说完,二人就向萧府方向赶去。 待那两人走远,张义才从一垛矮墙后面伸出脑袋。 特么的,还真是跟踪小爷的,就不知道是哪一路的。 一炷香后,当张义大摇大摆的来到萧府正门时,就发现那两名跟踪自己的汉子,正装作闲汉模样,倚在斜对面的墙角晒着太阳。 “魏峰!” 张义回到府里,就把魏峰叫到身边。 随即就将自己被跟踪的事情说了,最后才轻声嘱咐:“找几个机灵的盯着他们,看看是哪一路的。” 魏峰听说郎君被跟踪,立即抱拳领令。 与此同时,王捕头经过了一夜的心理折磨,终究还是舍不得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抱着一丝侥幸,来到县衙户房仓库。 “周主事,又来麻烦你了。” “王铺头,这说的哪里话。你是想调阅文档?还是……?” 王捕头说了句客气话,就向对方表明了来意:“这次我要调阅的文档比较麻烦。”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想查一下,时和坊四年前的人口名录,不知道你这里可有存档?” “四年前啊?” 周主事一时搞不明白对方的目的。 “对,就是四年前的,越详细越好。”王捕头语气肯定的说道。 “那我得找找了,时日太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周主事有些为难。 王捕头立即送上一张银票:“有劳了,全当请喝茶了。” “哎呦!见外了不是?” 周主事假意推辞着,就把银票揣进了袖筒,又试探说道:“你找这么久远的东西作甚?” 王捕头早已想好说辞:“嗨,还不是为了一桩陈年旧案,否则也不至于麻烦你了。” 旋即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他就继续说道:“你看我什么时候过来合适?” 周主事心里默算了一下:“五天吧!最快也得五天,相信你也知道,这玩意即便是有,也不定放在哪个犄角旮旯呢,找起来没那么容易。” “行!那我过几天再来!” 王捕头又说了几句感谢地话,就告辞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前脚刚离开不久,周主事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晚间,县衙一个叫王宸的捕头,有怪异举动的消息,就被送到了于总管的桌案上。 “魏峰,这是谁送来的?” 张义拿着记录信息的纸条问道。 魏峰探头看了一眼,就轻声回禀:“是咱们在县衙的暗线,发现此人行为诡异,为了稳妥起见就报了上来。” 隐刺不仅在敌国埋有秘谍,为了监视百官,在大辽也有不少眼线。 每天类似的消息,林林总总不下百余。除非特别重要的消息,会登记成册,其余多数会送去厨房焚毁。 当张义看到关于时和坊的消息,立即起了警惕之心。 “这个王宸,有点意思!” 张义喃喃自语的同时,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第1045章 背后支持 魏峰见郎君似乎对这个叫王宸的很感兴趣,就轻声问道:“郎君,用不用派人盯一下?” 张义假意思忖了一番,就轻轻摇头:“不用!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说着,随手将那张纸条扔进纸篓里。 一会儿功夫,等全部纸条都查看完毕,他这才伸了一个懒腰。 “把你弟弟叫来,我有些事情要吩咐。” “是。” 魏峰应了一声,就打算去叫弟弟魏海。 这时,于则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动静轻着点,别让王财知道。” “好!” 魏峰点了下头就推门出去。 张义这才静下心来,思考着王宸这一反常举动的目的。 按理说,对方不过一芥捕头,查户籍存档只是出于破案需要。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四年前的住户名册上,更何况还是自己曾经居住的时和坊。 先观察观察,实在不行就会一会这个人。 张义刚在心里打定主意,魏海就在魏峰的带领下走进房间。 稍后,等三人各自落座,张义就开口问道:“魏峰,知道我叫你过来的目的吗?” 魏海眨了眨眼睛,试探说道:“郎君,是有话要叮嘱?” “不错!” 张义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相信你在之前的接触中,对王财已经有了些了解。” 见对方点头,他就继续说道:“对于这么一个极端自私且多疑的人,你与他接触的时候,要多留个心眼,以免被他算计进去。同时要时刻记得,你是咱们四房的人,跟他只是合作,并没有隶属关系,更不用对其唯命是从。相反的,如果某些做法会引发不测,甚至让咱们的人深陷于危险当中,你要勇于站出来反对。” 魏海听了于则成的话,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点头表示明白。可一旁的魏峰,却是几欲开口,似乎有话要说。 张义却是没有理会对方,继续滔滔不绝得向魏海灌输一个道理。那就是,看不惯的,就没必要惯着,只要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就要勇敢的站出来,驳斥王财的观点。 “请郎君放心,我一定牢记你的叮嘱,也请郎君转告老爷,就说我魏海绝不会坠了四房的威风。”魏海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 稍后,魏峰好不容易等到弟弟离开房间,就对于则成小心翼翼的说道:“郎君,这怕是不合适吧?无论如何王财都是……。” “你觉得海子就该对王财唯唯诺诺?”张义嘴角含笑看着对方。 魏峰慌忙摆手:“郎君,我绝无此意!只是……,只是,王财怎么说都是大老爷派下来的,又肩负重任,假若因为海子违背了他的意愿,继而导致行动失败。怕是……,怕是……。” 张义见对方欲言又止,索性接过话茬:“你怕王财会把失败的责任推卸到海子头上!对不对?” 魏峰表情讪讪,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了。 张义摆了摆手:“这你多虑了。先抛开别的不讲,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谁能保证王财的计划就是完美无瑕的?就万无一失?我让你弟弟勇敢站出来指摘错误,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行动失败,也赖不到海子头上啊。王财可是这次行动的统领,是最该承担责任的那个人。” 见魏峰还想说些什么,他伸手止住:“放心吧,这不是还有郎君我吗?总不会看着海子吃亏而不顾的。” 说话间,房门被人敲响。 魏峰看了一眼于则成,得到对方的应允后,才起身打开房门。 在与来人耳语了几句,就重新回到了房门。 “郎君,你让跟踪的两人去了军营。” “军营?” 张义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就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不会是朱韬那老小子想找回场子吧?” 魏峰经此提醒也反应过来:“还别说,郎君,很有可能啊。这次朱韬吃了那么大的亏,难免没有点小心思。” 说话间,他就凑到于则成面前,低声说道:“用不用我带几个人,再给他长长记性?” “你以为朱韬是傻子?”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上次是偷袭,才那么容易得手。现在别说他整日不出军营了,就算出来也是有所准备,不会给咱们任何机会的。” 魏峰一听,也是这么个理。旋即想到什么:“郎君,这些日子您出入可小心些,实在不行就多带些人手。” “我晓得厉害。” 张义嘴上说的轻松,可心里却紧张的不行。一个朱韬还真不惧怕对方,大不了拉开阵势做上一场。可平白无故的多出个王宸,就不免让他多了些顾忌。 二人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到底是合作呢,还是从属关系? 念及至此,他当即决定,明天就去会一会这个王宸。 翌日一早,张义目送着王财一队人马离开,就又打着联络刘墨的名义,从萧府溜了出来。 “于总管?这是来找下官,还是……?” 等张义来到县衙,就直接去了吴县令的值房。 待二人各自落座,并送上茶水,张义才表明来意:“是这么回事,我家老爷此次派某前来,主要是想问问少爷被杀的案子。” 吴县令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对方真看出了什么端倪?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就听于则成说道:“吴县令能否将那晚验尸的仵作和勘察现场的捕头请来,于某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张义叫上仵作,本意只是想遮掩此次过来的真实目的。可听在吴县令耳朵里,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 果然是看出什么了,不然怎么会找这俩人? “不知于总管想问什么?这桩案子是下官亲自经办,说起来比那二人还要熟悉一些,于总管不妨先说出来听听,看下官能否回答。” “吴县令还是先把二人叫过来吧,有些细节上的事情,相信他们更清楚些。” 二人,一个有意推脱,一个坚持要见当事人。 一番拉扯过后,吴县令终究拗不过对方,只能让小厮去喊王宸王捕头过来。至于仵作,说是请假回老家探亲了,要等上一个月才能回来。 张义对此倒是没说出什么,毕竟这次过来,就是想见见那个王宸,顺便探探对方的底。 第1046章 折中办法 张义趁着小厮找人的机会,就问起析津府的治安问题。 吴县令强自忍着心中慌乱:“别的县下官不太了解,可辖下倒是平静。平时连个拌嘴吵架的都少,就更牵扯不到打架甚至命案了。” “哦,原来是这样!”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斜睨着对方:“吴县令不是有所隐瞒吧?” 不等对方解释,他就说道:“我家老爷最是喜欢实事求是。还经常告诫我们,出事不可怕,可怕的是遇事只知遮掩。导致小事变成了大事,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说完,就直直盯着对方。 吴县令自然能听出话语中的隐喻,无奈苦笑:“于总管,下官说的句句是实。除了之前因为……,因为府上萧少爷引发的两桩大案,平时确实如下官所言的那样,一个月也遇到不到一个来县衙报案的。即便有打官司的,也是发生在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最近呢?可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案子?除了那两桩案子以外。”张义立即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吴县令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至少本官没听说有什么案子。” 至此,张义才确定那个王宸确实有问题,只是不知对方查四年前的时和坊名册,是自发的呢?还是受了朱韬的指使。 说话间,脚步声响起。 张义立即把视线投向门外,只见之前见过的王捕头,在小厮的引领下走进值房。 这时,王宸似乎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下意识抬起头。 就在二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张义发现对方眼中满是慌乱之色,就连脚下步伐都有些不稳。 姓王的,果然有问题! 思虑间,王宸已经向坐在上首的吴县令拱手行礼。 吴县令立即把于则成引荐给对方,同时用眼神暗示,让其说话小心着点。 张义对于二人的眉眼官司并不在意,他现在要确认的是,王宸出于什么目的去调查那份名册。 “王捕头,于某这次过来,还是为了夏爽刺杀我家少爷一案。” 虽说王宸还没有拿到时和坊名册,以彻底证实张义将曾经认识的人在暗中灭口。可心中的慌乱,一点不比吴县令少。 只不过,吴县令是为了隐瞒案情,而王宸则是为了保命。 听对方又提起萧由海被杀一案,他只觉压力更大。 这是在威胁我吗?暗示让我少说话? 王宸极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提问了。 张义自对方走进值房,始终在观察此人的反应。那种发自内心的慌乱,他自然看的出来。 得到这一结论,他索性转变策略,转头对吴县令拱了拱手:“于某主要对现场留下的痕迹有些疑问,想让王捕头亲自陪着于某去现场一趟。不知县令的意思?” 吴县令略一沉吟就点了点头:“既然于总管提出要求了,下官自然是极力配合。” 他一边说,一边向王宸使眼色,示意对方警醒些,莫要出了纰漏。 稍后,张义就被吴县令送出了衙门,由王宸陪同着去了位于城西的甘泉坊。 张义一边看着沿街的店铺,一边故作随意的问道:“听王捕头的口音是本地人?” “是!” 王宸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对方突然暴起,右手不由得摸向腰间佩刀。只有实实在在的握紧刀把,才能让他觉得踏实。 张义将对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佯装不知的继续说道:“你做这行多少年了?” “不少年头了,小人十八岁就进了衙门。” 王宸可没聊天的雅兴,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 “王捕头今年有三十岁?” “早过了,今年三十八了。” “三十八啊,看着一点都不像。家中有几口人?” 张义本想着利用聊天,让对方精神放松,好套出所需要的消息。 可谁知,王宸听对方提及家人,脚下就是一个踉跄。若不是张义在旁扶了一把,险些就摔了个跟头。 “王捕头,你这是咋了?” 张义说话的同时,还关心的看着对方。 王宸连忙低头掩饰:“没事,没事,刚才有个石头,险些绊了一跤。” “王捕头!你跟朱韬什么关系?” 张义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问道。 “啊?” 王宸反应不及,应了一声,眼中满是茫然之色:“朱韬?我不认识啊。” 张义仔细打量,见对方不似作伪,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既然不认识朱韬,那他查时和坊的名册做什么? 王宸借此机会才反应过来:“于总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前面不远就是甘泉坊了,咱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哦!” 王宸被对方一打岔,反而没之前那么紧张了,跟着对方就往前走去。 “王捕头。” “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家中有几口人?” “除了老伴,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令郎多大了?可曾读书?” “刚满十八。在私塾学过两年,不是那块料,就跟着我学武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令郎现在干啥营生呢?” “谈不上营生,在家门口的杂货铺当伙计打杂呢。”王宸一边小心应付,一边想着对方找自己的真实目的。 只听张义说道:“当伙计屈才了啊!要是王捕头不嫌弃,就让令郎跟着于某吧,我手下正缺个跑腿的。” 说着,他就停下脚步,盯着对方说道:“不知王捕头意下如何?” 这也是张义临时起意,与其在心中胡乱猜度,倒不如将对方的儿子放在身边。 这样一来,王宸就算有了牵绊。不管对方的出发点是什么,总不至于肆意妄为。 王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眨着大眼睛看着对方。可随即就明白了张义的用意,这哪里是给自己儿子找事做啊,分明就是弄了个人质。 他不认为对方会对自己儿子不利,原因很简单,没那个必要。 凭对方的实力,只需吩咐一声,就能让他们一家魂归九泉。既然如此,又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呢? 正在他左右权衡间,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王捕头看不上萧府的差事?” “哪有!哪有!我啥身份啊,哪敢看不起萧府。”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勘查完现场,王捕头就领着令郎去萧府吧。” 第1047章 官字两张口 萧府 张义翘着二郎腿,用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显然入世不深,不太适应这位于总管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怯怯看向站在一旁的老爹王宸。 良久,张义才开口说道:“叫什么名字?” “王……,王晟。”王晟回答的声音细若蚊蝇。 “叫啥?”张义又追问了一遍。 王宸看着着急,就代儿子答道:“王晟。” 张义瞥了王宸一眼:“让孩子自己说。” 王宸连忙用胳膊肘捅了下儿子,王晟这才闷声说道:“王晟!” 张义见孩子老实,也失去了问话的兴趣,就让魏峰带对方去找箫管家登记名册。 等房间里只剩他和王宸时,这才站起身:“王捕头,令郎府上收下了。每月有三贯的工钱,年节还有赏钱。” 王宸此时的心情尤为复杂,真不知道该感谢这位于总管呢,还是该记恨这个张义。 他有心再把孩子叫到身边叮嘱两句,让其防着点于总管,可又怕孩子那个实诚性子,再说漏了嘴反招来祸事。 念及至此,王宸只能将繁杂心思暂且压下,向于则成拱了拱手。 “小老儿,代犬子谢过于总管。” “举手之劳而已。” 张义顿了下就继续说道:“想来县衙还有诸多公务等着王捕头处理,于某就不多留你了。” 稍后,他就目送着对方离开。 两人一番接触下来,张义没试探过一句,更是没有用言语威胁。 不过,他相信对方是个聪明人,知道王宸进入萧府意味着什么。 “总管,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护卫走进房间。 “好!我知道了!” 张义忙整理思绪,跟着来人去了后院书房。 “老爷,您找小子?” “嗯,坐下说话。” 不等张义坐稳,萧思礼就继续说道:“刚才三叔六叔来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咱们多出些力。” “他们打算怎么做?” “是这样的,上京的几座官仓,归南枢密院户房主事耶律乘筹统一管辖。他们两位的意思是想借用隐刺的力量,抓此人的错处,最终达到要挟的目的。” 张义几乎都不用去想,就判断这是一招臭棋。且不说耶律乘筹有没有错处可抓,就算是找到了,也无法利用此事去要挟对方。 “老爷,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隐刺是有监督百官的权利不假,可也不能这么用啊。一旦让皇上知晓此事,怕是后果难料啊。” 萧思礼不等对方说完,就伸手打断:“你说的这些,老爷我又岂会不知?这正是叫你过来的目的所在,想让你想个万全之策,既要把事情办了,又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那两位长辈呢?怎么说都在上京多年,这点人脉关系总会有的吧?还至于私下里搞这些?” 张义简直无法理解,二人顶着萧家长辈的名头,难道连一个户房主事都摆不平? 萧思礼闻言,就狠狠说道:“你是不了解他们啊,他们两个……。” 说到一半就收住话头,继而吩咐:“你小子拿个主意出来就是了,其他的也别问了。” 其实不用对方说,张义也从其反应猜个大概,那俩多半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张义索性双手一摊:“老爷,小子连人都没见过,您让小子怎么想办法啊。” “哎!” 萧思礼无奈的长叹一声,就陷入了沉思。 张义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静静等待。 良久,萧思礼下了艰难决断似的,用手捶了下桌案:“这样!反正要回家族复命,你干脆陪老爷去一趟上京。” “去上京?” 张义心里有千般不愿,自己探查边关防务,打算整理成册送回老家呢。你一下给我支到上京了! 他连忙说道:“老爷,那巡视边关的事情怎么办?小子已经和刘墨刘将军约好了啊。” 萧思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他们一日不达成愿望,就不会离开析津府。他们不离开这里,整日的在这里捣……,嗯……,你怎么能安下心处理公务?” 见于则成还要说些什么,他索性挥手赶人:“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后天一早随老爷我一起出发。” “哦!” 张义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就起身出了房间。 他刚穿过月亮门,打算回自己房间,就见魏峰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郎君,那两个盯梢的又来了!” “特娘的,没完了是吧!!!” 张义咬牙骂了一句,就吩咐道:“去!叫上几个兄弟,把那俩块料抓到地牢去!” 魏峰有心劝说几句,让对方冷静。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拱手应是。 张义回到自己房间,就把整理的小册子拿了出来,看着之前记录的边关守备情况,心情才稍微好过了一些。又拿起笔,在上面补充了些文字,这才重新将其藏好。 等魏峰回来复命,已经是半炷香过后了。 “郎君,人已经押到地牢了。你看……。” “走!带我过去看看!” 张义撑着桌案起身,跟随对方就去了地牢。 此时,两名负责跟踪张义的探子,已经被捆绑在行刑架上,口中大声喊着冤枉。 “官爷,冤枉啊!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啊!” 张义给魏峰使了个眼色,就示意对二人用刑。 实践证明,没有什么是比一顿皮鞭更管用的了。 “官爷,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张义在二人身上反复打量:“说,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 “上官说要掌握您的行踪。” “只是行踪吗?” 二人连忙点头称是。 张义用手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也不尽然吧?” 不待二人解释,他就阴恻恻的说道:“怕是还另有企图吧?比如,想要暗害于某!” “没有!没有啊!我二人只是接到跟踪的命令,绝没有其他心思。”其中一名汉子知晓其中利害,连忙矢口否认。 “是吗?” 张义轻哼一声,就拿起从二人身上搜出来的匕首。一边用手指刮擦着刃口,一边轻声说道:“那你二人带这个作甚?” 说完,就将匕首拍到桌案上。 “自我介绍一下,本官乃是西京大同府国子监教谕,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那是要夷三族的!!!” 第1048章 埋暗子 一顿严刑拷问,两个汉子终于认清了形势,顺着于则成的思路回答问题。 良久,张义放下手中毛笔,吹干纸上墨迹。 “魏峰!让二人画押!” 眼看着二人在口供上画押,张义才撑着桌案起身。 “口供抄录一份,再每人削去一只耳朵,一起给朱韬那厮送过去。” “是!”魏峰抱拳领令。 伴随着二人撕心裂肺的叫声,张义踱着方步走出地牢。 朱韬是晚间赶过来的,距离送去耳朵和那份口供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张义看着朱韬赤红的双眼,心中不禁冷笑。 不管你有没有对小爷不利的想法,现在都被我抓住了把柄。 “能不能把那两个冒犯贵府的货,交给在下处置?” 朱韬这辈子还从未低三下四的说过软话,感觉备受屈辱。 “不能!” 张义一口回绝,同时面带微笑的打量对方。 只见朱韬双拳紧握,脸颊的肌肉因为愤怒在不停抽动。 二人就这样对峙良久。 终于,朱韬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高大的身形瘫软在椅子上。 张义见此,才轻声说道:“你若是听话,于某自然不会对你如何。可若是再敢存不该有的心思……。嘿嘿,咱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到了那时韩平也救不了你!” 等待许久,朱韬才干巴巴的说道:“是!在下明白!” 张义看了眼护在一旁的魏峰,示意其去外面守着。 等房间里只剩他和朱韬时,才低声说道:“你对现在的边关防务怎么看?” 朱韬愣怔了一下,实在没想明白,对方问这句话的意思。 张义索性把话说的再直白些:“你觉得刘墨所布置的防务,能抵挡住宋军的攻打吗?照直了说,我想听公正评价。” 朱韬思虑良久,才点了点头:“虽然在下与刘墨不睦,但不得不说,他在军武一道确实略胜于我。” “你知道宋军神器的威力吧?” “略知一二。” “那如果宋军使用神器扣边呢?你觉得咱们有几分胜算?” 又等待了许久,朱韬才轻声说道:“五五开吧,宋军的神器纵然厉害,可刘墨刘将军的部署也有不少可取之处。真要两方打起来,很难在短时间取得结果。” 张义闻言,不由得挠了挠头。 那个总是一脸谄笑的刘墨有这么厉害吗?可直觉告诉他,朱韬所言不假,毕竟是专业人士给出的意见。 张义沉吟半晌,才轻咳一声:“那如果让你修改的话,能不能提高我大辽的胜算?” 朱韬顿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恢复了颓废模样。 怎么可能,你和刘墨穿一条裤子的,又怎么会让我去修改防务部署。 张义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思:“边关防务事关重大,你若是能从刘将军的部署里面找出漏洞,并加以修改的话,相信会取得我家老爷的谅解。” 说到这里,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要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朱韬用眼睛反复打量对方,以判断这番话的真假。 只听于则成继续说道:“萧韩两家,在朝堂上本是公平竞争,为的也是让大辽繁荣富庶。是你先坏了规矩,才导致一系列不愉快事件的发生。我家老爷决定再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弥补你之前的过失。” 朱韬闻言,有些患得患失。既不敢完全相信对方,又生怕错过了机会。 在心里权衡过后,终究还是决定试试,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坏也不过如此。 “好!我答应你!” 张义见对方答应的痛快,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期望朱将军不要辜负了这份信任。” 等送走了对方,张义才去后院书房,把二人的对话向萧思礼复述了一遍。 “你怎么想到让朱韬修改防务的?” 萧思礼听完讲述,就眼神专注的看着对方。 张义早有准备:“老爷,朱韬怎么说也是多年行伍,抛开韩家的背景不说,也是能力很强的。小子就想让他给刘墨挑挑毛病,以达到完善边关防务的目的。” 萧思礼这才算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随后就提出疑问:“你就不怕姓朱的欺你不懂军务,随便拿个东西出来糊弄你?” “朱韬拿出来的东西,当然不能直接用了,肯定要请刘墨一同参详。” “这样倒也稳妥!不过,此前也要做好刘墨的安抚,别让他心生怨念,以至耽误了大事。”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连忙接话:“这一点老爷无需担心,刘墨是个开明的,对于正确意见,应该不会太排斥。” 萧思礼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于则成离开。 张义对于这一结果,也是欣喜不已。 不论朱韬未来的改进计划如何,都等于在扇刘墨这位主将的脸。二人的矛盾也会随之加深,发展到无法弥合的地步。届时,自己就能从中获利,把边关事务牢牢攥在手里。 随着远赴上京的计划定下,张义也陷入了繁忙的公务当中。除了日常收集审阅消息外,还要给萧思礼以及两位长辈安排一路上的食宿行程。 尤其是挑剔的三公六公,别看本事不大,派头却摆的十足。大到出行的规格,护卫的数量,马车的样式。小到行装的准备,都要于则成和萧六亲力亲为。 即使这样,也免不了一顿打骂,只说府上下人不懂规矩,有意怠慢他们。 萧思礼身为主家,又是晚辈,被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只能在私下里赏些钱财,以弥补于萧二人。 这天一早,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张义带着新收的小弟王宸和魏海几个,早早守在车队旁边。 不多时,萧成海萧成厚两位长辈,就在萧思礼的陪同下走出府门。 “老爷,小子伺候您登车。” 张义说着就跑上台阶,用手去搀扶萧思礼。 本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一个声音却从旁响起。 “嗯~~~?长幼尊卑没学过吗?” 张义回头看去,就见萧成海正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一旁的萧成厚也是忿忿之色。 萧思礼连忙推了于则成一把,示意对方去搀扶萧成海。 张义道了声罪,就用手搀扶着萧成海走下台阶。 “小子!这次老夫连棺材本都扔进去了,若是没有你所说的那样……,嘿嘿!你试试看!” 第1049章 阿丑的厉害(上) 东京城,大宅。 “吴提点?” 随着老供奉郑老五把后门打开,立即显出吴提点的身形。 吴宇拱手行礼:“麻烦向郡主通禀一声,就说吴宇有要事求见。” 郑老五将对方请到门房,就小跑着去王府那边通知自家小郡主去了。 片刻功夫,门房的门帘被人掀开,吴宇只以为是曹宇婷来了,连忙站起身,就见那个叫阿丑的杂役拿着一把扫帚走了房间。 这已经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了,吴宇倒也没觉得意外,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又坐回了椅子。 倒是阿丑,见到吴宇愣了一下,随即拱了拱手就把扫帚倚在墙边,拿起火炉上的水壶给对方沏茶。 稍后,阿丑将一杯茶水放到桌上:“吴,吴,提点,喝,喝,喝茶!” “谢谢!” 吴宇道了声谢,就重新将目光看向房门。 阿丑表现的也很懂事,给对方端上茶水,就拿起扫帚出了门房。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礼貌的说道:“吴,吴提点,稍,坐。我,我还得去,去前院打扫,打扫,打扫落叶。” 说完,就挑开门帘走出房间。 吴宇不知道的是,阿丑只是抱着扫帚去前院转了一圈,就从沿着围墙转了回来,藏身在门房后窗的窗根下面。 阿丑刚稳住身形,院子里就有脚步声响起。 从王府赶来的曹宇婷走进门房,吴宇连忙起身行礼,见没有外人就直接表明了来意。 “北边有消息送过来,说是那个叫王财的,带了三十个秘谍来东京,并准备联合陈学武一起,刺探炸药的消息,” 曹宇婷惊诧的与郑老五对视了一眼,不由感慨的说道:“好大的手笔啊!” 吴宇认同的点了点头,就复述了一遍张义的要求。 临了才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找贵人合计合计,看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其他人拿下,还能不被那三人察觉。” 曹宇婷沉思良久,才试探说道:“吴叔,那些人非抓不可吗?” 吴宇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连忙解释:“抓他们是我的意思,毕竟辽国搞这么大的阵仗,来我大宋放肆。要是不抓几个的话,倒显得皇城司无能似的,也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嗯,我明白!” 曹宇婷应了一声,就重新陷入沉思。 吴宇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待。 良久,曹宇婷才一拍额头:“有了!” “哦?贵人说说!”吴宇顿时来了精神。 曹宇婷轻声说道:“先布置个假的制作作坊,咱们给王财那些人演场戏,故意露出些破绽,把这些人引诱过去。待围捕射杀的时候,让神箭手亲自出手,有意放过那三人,你看是否可行?” “这样啊……。” 吴宇手捋胡须,在脑子里衡量计策的可行性。 盏茶功夫,他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好!那我现在就去布置。” “人到了吗?”曹宇婷见对方想要离开,也起身相送。 “应该没到呢,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北城门守着了。那伙人一到,就会立即来通知我。” 等曹宇婷目送对方离开,就随口问道:“五叔,去套车吧。” “是。” 郑老五应了一声,旋即就想起什么:“小主,要去那边?” “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廖翔他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那我去备车。” 一会儿功夫,等郑老五套好马车,才向着前院方向喊道:“阿丑!阿丑!” 等了片刻功夫,阿丑才呼哧带喘的从前院方向赶了过来。 “贵,贵,贵人!” 曹宇婷点了下头,就钻进车厢。 郑老五则叮嘱道:“我带小主出去一趟,你负责看门。” “唉!” 阿丑应了一声,就拍着胸脯保证:“五,五哥,放,放心,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郑老五不等对方说完,就跳上车辕驱赶着马车出了后门。 阿丑一直将对方送出后门,等马车消失在小巷尽头,他这才走回大宅,反手插上门栓。 这已经是富林遣进大宅的第三个月份了,虽说曹宇婷去城外训练场的日子并不固定,可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规律。 只要曹宇婷每次乘坐这边的马车,且只带一两名老供奉随行。等回来后,必定连人带车,都会有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 这股极其特殊的味道,对于经历过夏州一战的富林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富林根据这一规律推断,曹宇婷多半是去了生产“火药”的作坊。所以,当满足这一条件时,他都会跟踪一段路程,以期尽快找到火器制作作坊的地址,继而破解那个叫“火药”的配方。 今天也不例外,在曹宇婷离开不久,富林就迅速换了一身衣服,悄然从侧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穿街走巷,紧追慢赶,终于在步进街看到了正驱赶马车的郑老五。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街上人流如织,乔装改扮的富林混迹其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在跟踪了马车一段路程后,富林失望的发现,曹宇婷乘坐的马车,直直出了北城门。 这一结果,给他的跟踪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城外行人马车数量稀少,他若是还坠在后面,哪怕距离对方百步的距离,都很难不被发现。 富林只能长叹一声,懊恼的向大宅走去。 与此同时,来到城外的郑老五,对于富林的这一举动一无所知。他正扬起马鞭,沿着官道向十几里外的训练场赶去, 在经过一个时辰的赶路,马车才来到一处岔路口。 这里除了一条向东延伸的羊肠小道外,路口处还有一座由秘谍伪装的茶棚。 虽然郑老五和茶棚老板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是遵照规矩停了下来。在出示了一枚特制的腰牌后,茶棚老板才向身后的树林吹了声口哨。 随着口哨声响起,依稀能看见密林深处有人影闪过。 茶棚老板这才看向郑老五,微笑提醒:“前天刚下的雨,路滑,小心些。” 说完,就闪到一旁,放马车过去。 “有劳了!” 郑老五应了一声,就驱赶马车沿着羊肠小路进入了密林。 在奔行了小半个时辰后,一堵足有四丈高的围墙,突兀的出现在道路尽头。 第1050章 阿丑的厉害(下) 傍晚时分,郑老五刚在后巷勒停马车,大宅的后门就被人缓缓打开。 “五,五,五哥,你,你们,回,回来了。” 富林撑着门,一脸傻笑的说道。 郑老五对于热情打招呼的阿丑,也不好摆脸子,回了一个微笑就赶着马车进了后院。 当马车从富林面前经过时,那股让他日思夜想的熟悉味道,再次萦绕鼻端。 富林心中一喜:果然又去了那里! 等郑老五停好马车,富林已经关闭了后门,向走下车厢的曹宇婷拱手行礼:“贵,贵人!” “辛苦你了!”曹宇婷报以微笑,就向着王府方向走去。 郑老五本想着将驽马的笼头卸下,再将其牵回马厩。刚要动作,阿丑已经绕过马车走了过来。 “五,五哥,你,辛,辛苦。去,去休息吧。让,让我,我来!”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开始拆驽马身上的笼头。 “那就麻烦你了啊!” 有人主动帮忙,郑老五自然是乐的清闲,客气了一句,就去追赶小郡主。 阿丑先卸去笼头等物,将马儿牵回马厩,又抱了一捆稻草,这才回到马车旁。 见左右无人,便蹲下身,仔细查看一侧的车轮。 富林先用手从轮辋(车轮的外框)轻轻拂过,仔细感受着上面泥土的特征,又放在鼻端闻了闻。 有些潮湿,质地细腻,应该走过泥土路。 再探查过泥土,才把注意力放在一根根辐条上。 嗯?这是什么? 一番检查过后,在辐条与轮轴之间,夹着一根手指长短,类似枝条的东西。 松枝吗? 思虑间,富林就把那根枝条送进嘴里。 在轻咬了一下过后,一股醇厚的松油味道充斥口腔。 还真是松枝!官道两旁好像没栽这种树吧?城里……,好像也没有。 在对整辆马车详细检查后,富林就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 一会儿功夫,富林看着自己所绘制的东京城地图陷入沉思。 五次出行,今天时间最短,只用了四个时辰。 减去办事的时间,单程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城外官道都用碎石铺就,还要保证乘车人的舒适,那么只能跑十五里到二十五里。 他在心里计算的同时,用手在地图上比量着距离。 泥土?官道都是碎石,怎么会有泥土块呢? 应该是下了官道,走了一段烂泥路……,还是有松树的土路。 不对,不对!应该是穿行在松树林中的土路? 那么就是说,城北十五里到二十五里范围,有松树林的泥土路! 万一松树林不止一片呢?又该如何确定是哪一片呢? 富林坐在桌旁,用指节敲击着桌案,在脑海里苦思对策。 良久,他猛地一拍额头,心里暗骂一声:“猪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富林推开房门,重新来到那辆马车旁,再确认了四下无人后,就从墙角捡了块人头大小的青石。 瞧准了车轮的外延就砸了下去。 嘭~~~ 等他凑近仔细查看,就见木质的车轮外延,已经被砸出一块豁口! 他这才扔下青石,从墙根抓了把碎石,在豁口处反复摩擦。 半晌功夫,富林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清理了现场后,就向着隔壁的王府方向走去。 这时,郑老五正在自己房间,饮茶解乏。 “五叔,在吗?”门外传来喊声。 等他推开房门,就见是府里的护卫。 护卫向郑老五拱手行礼:“五叔,大宅那边的花匠找你呢,就在通往大宅的侧门那里。” “好!我知道了!” 郑老五应了一声,就满是疑惑的向侧门走去。 “阿丑!你找我?” 稍后,等他来到侧门,就看见阿丑正一脸焦急的在原地徘徊。 富林见对方到来,就抢上一步抓住对方胳膊:“五,五哥,车,车,车坏了。” “啊?车坏了” 郑老五愣了一下,在对方的拖拽下,就迈过门槛,向大宅后院走去。 “车咋坏了?” 富林脚步不停:“我,我哪儿,哪儿知道啊。反,反正,坏了。” 郑老五见对方说不清楚,索性加快步伐。 一会儿功夫,二人就来到车旁,富林指着用青石砸出的豁口。 “你看!” 郑老五蹲下身仔细打量。 富林借机在一旁埋怨:“五,五哥,你,你赶,赶那么快,做,做什么?瞧,瞧你把,把车轮毁的。” 郑老五一边用手检查着豁口,一边喃喃自语:“官道上没这么大的石头啊,可那小破路,赶的也不快啊,怎么会撞成这样呢?” 富林心里一动,继续说道:“还,还不快,快呢?车,车轮,都,都毁了。” 郑老五起身检查另一侧的车轮,口中自言自语:“都是烂泥路啊,从哪儿蹦出个石头呢,我都没感觉出来。” 富林此时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哎!这车轮还挺新的呢,可惜了!” 郑老五的心思都在车轮上,并没有发现对方说话流利了,白了一眼阿丑:“我说让府里掏钱了?既然是我弄坏的,这钱我出。” “唉,唉,唉!五,五哥,我,我没,没那个意思。” 富林连忙解释。 郑老五只觉得自己倒霉,平白无故的摊上这事,关键还不知道啥时候撞的。 “行了,我现在就去找府里的木匠,接下来的事,你就别管了。” 说完,就向跨院走去。 富林目送着对方的背影远去,嘴角不由自主的缓缓翘起。 小破路,烂泥路,松树林!仅凭这三点就足够了! 念及至此,他就一步三摇的回了自己房间。 至于下一步如何做,还要细细思量。 他坚信那么重要的地方,会有重兵把守,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混进去了。 不远处的闺房里,曹宇婷正秉烛作画。 笔锋游走间,一张类似训练场的平面图跃然纸上。为了让其更像一处作坊,她还特意加了几个烟囱。 届时,浓烟滚滚,不怕引不来那些秘谍的探查。 “会不会有些刻意了呢?” 曹宇婷喃喃自语。 半晌,她才眯起双眼:“还是要在陈学武身上下功夫,这样才不会引起王财的猜疑。” 翌日中午,吴宇再次来到大宅,并给曹宇婷带来了一个消息。 “贵人!辽人秘谍到了,那个叫王财的,在城西步履巷租了一套两进的院子。” 第1051章 计赚陈学武(上) 南城市集 自寿喜出事以后,陈学武就搬离了镖局,在市集附近购置了一间杂货铺,摇身一变就成了这间店铺的掌柜。 至于,那些手下也被他安排到了城中各处。如非必要,只在每月逢十的日子来往一次。 陈学武所做的一切,自以为隐秘,却不知道全落在了皇城司眼里。若不是为了掩护张义的需要,恐怕早就被吴宇抓进大牢去了。 这天,他正站在柜台后面盘账,街角的一名姓唐的老主顾就走了进来。 “陈掌柜,生意兴隆啊!” 陈学武见对方到来,连忙放下账本,拱手回礼:“是老唐啊,今天怎么有时间莅临小店啊?” 说话间,就绕过柜台迎了上去。 “这不是儿子要回来了吗?我寻思是着把他那屋的家具收拾收拾。” 老唐边说,边看向货架:“有钉子吗?还要鱼鳔。” “有的!有的!” 陈学武应声的同时,就从货架上拿货品。 这时,几名穿着戎装的官兵,勾肩搭背的从店门外经过。 其中一个年轻官兵无意间看向店铺里面,顿时眼神一亮:“爹爹!” 年轻人辞别了同伴,就一脸欢喜的跑进店里。 老唐瞧清楚那人相貌,脸上立即露出惊喜模样:“大柱,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大柱来到老爹面前先躬身行礼,又向一旁的陈学武点了下头,这才朗声说道:“爹,买东西啊。” 随着大柱走进店铺,一股浓重的硫磺味道也被带了进来。 老唐被呛的不行,用手扇了扇才点头说道:“你睡得那张床不行了,我寻思着给收拾收拾。” 一旁的陈学武觉得好奇,要说当兵的身上有臭汗味正常,可这股硫磺味从哪儿来的呢? 大柱似乎没听清老爹的话,用手拢着耳朵说道:“爹,你说啥?” 老唐尴尬的向陈学武笑了笑,这才对着儿子大声复述了一遍。 大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继续大声说道:“哦!修床啊!” 说完,就要帮着老爹拿东西。 老唐却是推拒:“别占手了,快回家去,你娘从昨天接到消息就开始忙活,做的全是你喜欢吃的。” 大柱拢着耳朵听清楚后,还是坚持等老爹一起回家。 老唐无奈,连忙把账结了,又向陈学武借了一把锤子。 “陈掌柜,等我用完了,就给你送回来。” “不急,不急。改天路过,再带过来就行。” 说话的功夫,陈学武就把这对父子送出了店铺。 晚间,店铺刚上板歇业,后院的小门就被人敲响。 等他打开门一看,正是前不久刚离开东京城的王财。 “你怎么来了?” “进去说!” 待二人来到房间落座,王财直接表明了来意:“我这次过来,是遵了大老爷和四老爷的命令,来探查宋国那件神器的。” “神器?”陈学武一边给对方斟茶,一边问道。 “对!就是那东西。” 王财拿起茶杯轻抿了一个口:“今天过来就是先跟你通个气。你在这里也有几年了,人头地面都比我熟,少不了让你出力的地方。” 陈学武立即表明心迹:“出力没的说,陈某分内之事,绝没有二话。只是,你说的神器究竟是个啥东西?”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补充道:“之前寿喜公公来的时候,也说要找神器。可却没说清楚是个啥,这让我很难配合啊。” 王财连忙解释:“所谓神器,你可以理解成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有摧枯拉朽的威力。那东西一旦使用,就能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无论穿多厚的盔甲,人都会被撕的粉碎。” “这么厉害?”陈学武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那可不!” 王财脸色一正,信誓旦旦的说道:“西征的时候,我在夏州城外亲眼见过的,那威力说是擎天撼地也不为过。莫说是人了,就是攻城的云梯都扛不住几下。” 陈学武看对方说的认真,心下也信了几分。 “那你让我怎么配合?” 王财在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定记:“神器有两个特点。一,使用的时候声音大,非常的大,能把人震聋那种。” “能把人震聋……。” 陈学武心中一动。 王财点了下头:“对!其次就是,散发的味道非常刺鼻。你知道硫磺吧?就跟那个很像!” “刺鼻硫磺味……,还耳聋……。” 陈学武立即想起了老唐的儿子。 那人不就是耳聋,身上还有硫磺味道吗?其本身又是官兵,难道说……。 王财见对方神思不属,就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没!没!哪有那么容易啊!呵呵!”陈学武干笑两声。 出于谨慎,他打算改天借着人家还锤子的机会,先探探口风再说。 王财闻言,不免有些失望。可随即又想开了,神器要是那么容易找到,也就配不上这么霸气的名字了。 接下来,又对陈学武交代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翌日上午,老唐就登门来还锤子。 陈学武立即迎了过去:“老唐,要说有福之人不用忙呢。我刚托人采买的新茶,来,你品品看,看味道如何。” “哎呦!那可好,我得沾沾光。” 老唐喜滋滋的坐在桌旁,看着对方在那里摆弄茶具。 陈学武将一壶清水放在小火炉上,就随口说道:“老唐,令郎在军队是干啥的啊,看着挺威风的。” “嗨!也就那样吧!” 有人夸自己儿子,老唐自然高兴:“就是个什长,手下管着十几号人,算不得啥,算不得啥。哈哈哈!” 饶是他嘴上说的客气,可脸上露出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什长啊!那已经算军官了吧?可是不得了!” 陈学武又捧了一句,才继续问道:“令郎在哪儿当兵啊。” “就是京城,禁军里面。”老唐应了一声,就转头看向一旁的货架。 “禁军啊?那可惜了。” 陈学武一脸惋惜的说道:“要我说啊,当兵还是得去边关,那里有仗打,好立军功,升官比京城这边快。” 老唐立即反驳:“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不用当边军也能打仗立功。我家大柱这个什长,就是前两个月,守夏州的时候,跟辽国作战升的官。” “啥?令郎还在夏州打过仗?是西夏那个夏州不?” “对啊,厉害吧!” 第1052章 计赚陈学武(下) “就前些日子,狄帅在皇城外献俘那次吗?” 陈学武指着皇城方向问道。 “可不咋地!当时我儿子也在!” 老唐挑了挑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陈学武竖起大拇指:“行!令郎可以,给咱们大宋赚足了脸面!” 说着,就转换语气,好奇问道:“可他不是京城禁军吗?是打完仗调回来的,还是……?” “他一直是禁军,打西夏的时候,点名调他们过去的。” 老唐下意识看了眼店铺门外,才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啊,整个京城,就选了他们一百多人,别人想去还没资格呢。” “哦?还有这事?” 陈学武表现出一副吃惊模样,旋即又皱起眉头:“按说不应该啊,咱大宋的边军,怎么说都有百万吧?就算是打仗也用不着从京城调这一百来人吧?” 说着,就用审视目光打量对方:“老唐,你莫不是跟我吹牛呢吧?” “嗨!我值当跟你吹牛吗?” 老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不信算了!” 说完,作势起身要走。 陈学武连忙拉住对方:“你这人咋不禁逗呢,开个玩笑还急眼了。喝茶,喝茶!” 二人又寒暄几句,见老唐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陈学武才试探说道:“老唐,莫不是令郎有什么大本事,被哪位将军相中了,才被调到前方打仗?” “这个嘛……,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老唐手捻胡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出来。 “说说呗!也让咱听听。” 陈学武说着,就直直盯着对方。 老唐为难的挠了挠额头:“不是我有意瞒你!儿子特意交代过,说如果泄露了出去就犯军法,轻了吃一顿板子,重了是要杀头的!所以……,见谅,见谅!” 陈学武也知不能操切的道理,顺势拿起茶壶给对方斟满。 “既然后果那么严重,咱就不说。来,喝茶,喝茶。” 等一杯茶水下肚,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老唐,我有个亲戚也吵着想从军呢,你给咱说说,军队里咋样?能不能吃饱,军饷够不够养家的?” 老唐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要说别的禁军咱不知道,至少我儿子那支部队没问题。那是顿顿有肉,军饷也给的足,养活一家人都不成问题。” 陈学武连忙追问:“除了这些优点以外,那有啥缺点没?” 说完,就觉得自己问的太急了,连忙解释:“我那亲戚,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想问的细一点。” “嘿!要说缺点还真有!” 老唐啧舌出声:“他们那里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伤身了。” 说着,就指着自己的耳朵:“昨天你也看见了,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耳背了,可给我们老两口急的不行。” 陈学武暗自抹了一把汗水。 乖乖,可算是绕过来了。 “老唐,你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令郎那耳朵到底咋回事啊?” “还能咋的……。” 老唐又看了一眼门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听孩子说,军营里隔三差五的就轰轰轰的震天响,时间长了,就落下这么个耳背的毛病。” 陈学武顺势问道:“那他身上的味道也是……?” 老唐重重的点了点头:“也是那玩意熏得。” 陈学武心中了然,这就对上了,看来唐大柱从军的部队,就是操弄神器的那支。 他忙拿起茶壶给对方满上:“老唐,我得劝你一句。退一万步讲,令郎也比戍边要强吧?好歹你想他了,随时能去看看他。” “看他?就为了看他,我差点搭进去半条命!” 老唐苦笑摇头:“前些日子,他娘怕他没有换洗的,给做了几件里衣,让我给他送去。好嘛!整整二十多里的路,差点没给我走死啊!好不容易找到军营门口了,人家是死活不让我见啊。最后还是我使了些钱,才勉强答应帮忙转送给我家大柱。” 陈学武感觉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忙压下心中激动。 “老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谁让你走着去的,就不能雇辆车?” “你说的轻巧,雇车?” 老唐说到这里,明显有些激动,用手指着西边说道:“出了城西有片林子,你知道不?” 陈学武回想了一下,连忙确认:“就是过了那棵大歪脖树,路北的那片林子?” “对啊!就那!穿过林子还要走上五六里呢!哪儿有路啊!全靠两条腿走!” 老唐说着,就心气难平的将一杯茶饮尽。 陈学武略一沉吟就提出疑问:“那不对吧?怎么说都是军营啊,没有路,那些军需粮草怎么运啊?” 老唐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嗨!别提了!也怪那傻小子之前没说清楚,人家军营正门确实有条路,可那样绕的远啊。像大柱他们这些没有马可骑的,想要进躺城就得从林子里穿过来,不是图个近嘛。” “哦!原来是这样啊!” 陈学武听对方说的合理,就点了点头。 此时,老唐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忙低声提醒:“老陈,我说的这些话,你可别给传出去!” 陈学武白了对方一眼:“我是那种人嘛?咱哥俩不是闲聊天吗?哪儿说哪儿了!绝不外传!” 老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顺势起身:“行了,谢谢你的茶水。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吃晌午饭了。” 陈学武忙起身送客。 等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这才回到店里,算计着选个合适时机把消息送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老唐在回到居住的小院,就立即关上院门,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片刻,这才放心的去了厢房。 “都说了?” 此时,吴宇正在房间里品茶,其身侧站着唐大柱和一位中年妇人。 “回提点的话,都说了。” 老唐躬身行礼,并把之前的对话内容,一句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等吴宇听完汇报,就抬头看向对方:“没引起怀疑吧?” 老唐不敢轻易作答,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陈学武的动作表情。 最后才笃定说道:“没有!姓陈的表情挺自然的,至少属下没看出端倪。” “这就好!” 吴宇夸奖了一句,就撑着桌案起身:“你们三个做的不错,待事情完结后,自有一份嘉奖!” 说着,就推开房门,顺着后院的小门走了出去。 第1053章 人情和世故 大宅 “贵人,事情办成了。” 吴宇见到走进房间的小郡主,就立即说道。 “那就好!” 曹宇婷指了下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二人各自落座,她就问道:“这边办好了,那军营呢?” 吴宇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今晚再干个通宵,就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廖翔他们就能进驻。” 曹宇婷见一切顺利,脸上也泛起了喜色:“现在就看陈学武的反应了。” 话音刚落,老供奉郑老五就领着一名年轻人走进房间。 年轻人抱拳行礼:“提点,贵人,杂货铺上板了。” 曹宇婷心头一喜,下意识看了眼外面,还不到午时。莞尔轻笑:“这个陈学武可够急的。” 旋即就想起什么,向吴宇叮嘱:“陈学武怎么说都是这里的老人了,让负责盯梢的距离远些。” “好!” 吴宇点了下头,就吩咐年轻人按照郡主的意思办。 事实证明,曹宇婷的这句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陈学武现在犹如惊弓之鸟,若不是这条情报太过重要,他都想切断与老家的一切联系,就在杂货铺里躲上半年。届时等风波彻底平息,再重新出来做事。 为了确保没人跟踪,且王财那里也是安全的。他不仅绕了半座东京城,还在王财居住的小院外围,来来回回观察了半个时辰,直到确认彼此都是安全的,他这才敲响院门。 嘭嘭嘭~~~ 院门刚被敲响,门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谁?!” 陈学武看了眼空旷的小巷,这才朗声说道:“王员外在家吗?我姓陈啊,是南横街杂货铺的掌柜。” 随着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魏海站在门后。 陈学武是认识对方的,还在继续说道:“王员外,你在小店订的茶盏刚到货,小人就给你送过来了。” 说着,还把手里的一个包袱往上提了提。 演完全套戏码,他这才迈过门槛走进院子。 稍后,等他走进房间,王财就疑惑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学武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在那里环顾四周。随即才问道:“于郎君没来?” 王财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还有别的事情,这次没跟来。” “哦,这样啊。” 陈学武应了一声就公事公办的说道:“你让打探的消息,我打探到了。” “什么消息?” 王财不认为对方有这么大的本事,昨天才布置下的任务,今天就有结果了。 陈学武却不去理会对方的反应,把自己掌握的消息说了一遍。 临了,才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这几个消息足够你用了吧?” “唐大柱……。” 王财在心里反复盘算,随即问道:“你对这个唐家了解多少?” 陈学武自然知道对方的目的,连忙解释:“我那条街的老住户了,也是店里的老主顾,人绝对没有问题。” “那就好!西门外,歪脖树往北……。” 王财将地址牢记后,就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每次,陈学武给于则成送去情报,对方都会随手送上一张五贯到十贯不等的银票。 陈学武不缺钱,就算缺也不差这点小钱,但是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故此,他并没有急于离开,依旧看着对方。 王财也不是笨人,当然能看透陈学武的小心思,这是等着打赏呢。可在他看来,自己与对方是上下级,他没主动伸手索贿就不错了,还要自己往外掏钱,这怎么可能? 他索性不搭理对方,拿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陈学武没等来预想中的银票,只能悻悻起身,连告辞的话都懒得说,就推门走了出去。 这一幕被一旁的魏海看了个清楚,借着送客的名义就追了出去。 将一张百贯银票塞进陈学武手里,同时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于郎君让我转交的,说兄弟们辛苦了,吃点好的补补。” 陈学武欣然收下,还忿忿的瞥了一眼堂屋,又向魏海不屑的摇头。 魏海见达到目的,就搂着对方肩膀,亲自将其送出小院。 夜幕低垂,随着百姓各自睡下,整座东京城陷入一片沉寂。街巷空旷,灯火零星,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梆子声。 这时,小巷对面的墙头上,缓缓探出两个脑袋,见王财居住的小院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缓缓缩回头。 一个黑影打了个哈欠,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抱怨:“又是大夜,难熬啊。” “你白天没睡啊?”另一人斜倚着墙根,低声询问。 “睡屁啊,这不是要搬家吗?跟着婆娘收拾了一个白天。” “搬家的时候,吱一声,哥几个给你搭把手。” “保证饶不了你们。” 二人闲聊间,耳听得报时的梆子声,由远至近的飘了过来。不免心生好奇,通常更夫只走大街的,啥时候钻巷子了。 念及至此,二人连忙探出头向墙外的小巷观望。 昏暗的夜色下,只见一个拿着梆子的黑影,快步走进小巷,等来到王财居住的小院院墙外才收住脚步。 负责监视的二人立即警惕起来,其中一人甚至将匕首抽了出来。 只见那个更夫,先看了看左右,随即就撩袍解带,只是片刻的功夫,水流声淅淅沥沥,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微风拂过,一股难闻的骚臭也随之飘散开来。 二人暗骂了一声晦气,就齐齐把脑袋缩了回去。 好在更夫并没有停留太久,放完水就哼着小曲离开了。 翌日清早,王财刚从梦中醒来,就见魏海将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包裹放在桌上。 “什么东西?”他向包裹努了努嘴。 魏海摇头说道:“不知道,轻飘飘的,今天早上在墙根发现的。” 王财顿时来了兴趣,凝视了包裹良久,才伸手将其打开。 随着外面包裹的黑布被缓缓展开,一块用于配重的石头和一封信就映入眼帘。 “有点意思了!” 王财玩味一笑,就展开书信观瞧。 “嘶~~~” 不知信里写的什么,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惹得王财倒吸一口凉气。 魏海心下更是疑惑,里面到底写的什么,会让对方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刚探出头,打算看看信里的内容,王财就收起书信,随即倒背双手在房中来回踱步。 直过了良久,王财才朗声说道:“召集所有人,就说我有差事吩咐!” 第1054章 暗中较量 “廖忠!” 随着王财的话音落下,一名黑脸汉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带上两个人去车马行雇辆车,不要车把式,咱们自己赶车。” “是!”廖忠喊上两个同伴就推门走了出去。 “王枫!” 王财看着一名白脸汉子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搞几把弓回来。” 王枫愣了一下,就离开了房间。 王财又给众人挨个分配了差事,最后才看向自己的嫡系。 “孟起,朱穗,齐伟,王宏。你们跟我进去!” 说完,就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这让负有监视之责的魏海很是尴尬,略一沉吟就硬着头皮跟随几人走了进去。 当王财看见魏海也跟进来的时候,只是愣怔了一下,就指着椅子,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魏海,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虽然陈学武把地方说的很清楚了,到底不如有人领路来的方便。你现在去找他一趟,就说是我说的,请他帮忙做下向导,一会儿带着廖忠他们去探探路。” 饶是王财说的客气,却不容魏海拒绝。魏海只能抱拳拱手,离开房间找陈学武去了。 至于自己离开以后,对方又说了些什么,魏海毫不知情,可隐隐觉得与那封信有关。 与此同时,在外面盯梢的皇城司探子,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报给了在大宅做客的吴宇。 “雇车?不会今天就行动吧?” 吴宇沉吟半晌,就开口询问:“王财和其他人呢?” 传递消息的探子躬身行礼:“除去王财和几人留在院子里,其他人都去街上了。不过,具体去做什么,还没有消息报上来。” “采购物资吗?” 吴宇一时没有头绪,只能向曹宇婷投去求助的目光。 曹宇婷同样想不通,索性说道:“看紧王财也就是了!真要有什么行动,肯定少不了他。” “也是这么个理。”吴宇点头说道。 二人又等了片刻,就有秘谍来报,马车载着六个人往城西去了。至于其他人,除了魏海还在杂货铺以外,其余都在街上采买了布匹吃喝等物就回到小院再没出来。 “王财呢?”曹宇婷连忙追问。 “还在小院呢,据负责监视的人报上来,王财几个一直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从没离开小院。”探子说完,就看向小郡主,等待下一步命令。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吴宇说道:“应该是派人探路去了。” “应该是这样的。”吴宇表示认同。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曹宇婷又询问探子:“有人跟踪马车吗?” 对此,探子表现的有些为难:“贵人,城里肯定是有人盯着的,可一旦出了城,连着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啊。” 吴宇也是去实地看过的,就在旁帮腔:“贵人,中间不过十几里的路,连个岔路都没有,沿途应该稳妥。” “但愿如此吧!”曹宇婷对此也没有好办法,谁让自己没有望远镜呢。 此时的王财,如探子所说的那样,正与四名嫡系围坐在石桌旁饮茶聊天。 不过,这一切都是假象。 如果探子再接近一些就能发现,王财总用余光打量周遭。 “老大,怎么样?”孟起用仅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叫了一声。 王财微微摇头,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待其把空茶杯放下,就朗声说道:“你们几个把买的东西搬进屋里去,顺便登记造册。” “是!”四人齐声应是。 稍后以王财为首的五人,再次聚拢在房间里。 “仅看见的,就不下三处!”王财蹙眉说道。 四人听了对方所说,只觉得问题严重。 最后还是朱穗说道:“老大,不行的话,我们几个掩护你跑吧?” 其他三人也点头表示同意。 王财白了对方一眼:“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不等咱们冲到街上呢,就得被大批的官兵围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朱穗愁的直挠头发。 反倒是王财,没表现出太多担忧。还反过来安慰几人:“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你们听我安排就是。这次不仅能活着逃出去,还要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远在杂货铺的魏海,并不知道探子已经出发了,甚至连已经暴露的事情都毫不知情。 他还在极力劝说陈学武:“老陈,怎么说你都是地主,向导这个差事非你莫属!” 陈学武烦躁的摆了摆手:“老魏,你也别劝了,我跟那个王财看不对眼。最多找下面的兄弟给你们带路。可要坚持让我做向导……,呵呵,等下辈子吧!” “老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心眼啊。” 在魏海看来,对方完全没必要因为几贯的打赏赌气。 “我就小心眼了,要不是看在你是郎君的人,我连个向导都不安排。” 陈学武混不吝的说道。 等魏海回到小院,就把陈学武打算派小弟带路的事情告诉了王财。 王财立即追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去?” 魏海有心把实话告诉对方,可又觉得太伤人了,索性扯了个谎:“他正好有别的事情要做。” 等魏海退出房间,齐伟就凑了过来:“老大,这事蹊跷啊。” 不等王财有所反应,一旁的孟起就抢先说道:“还用你说!那老小子是此地的统领,无论怎么算,都该他亲自带路的。现在却推脱不去,摆明了心里有鬼!” 等几人各自发表意见后,就看向坐在上首位的王财。 王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之所以派魏海去请陈学武,就是存了试探那老小子的心思。现在看来,此人是不能用了。” “老大,你是说姓陈的叛变了?”王宏连忙追问。 王财沉吟良久,这才下了结论:“就算这老小子没叛变,恐怕心也不在咱大辽了。” “那用不用我趁机除了他?”孟起表现的很是激动。 “不成!这人得留着,他一旦死了,宋人就会察觉出不对。” 王财说完,就对着门外朗声说道:“魏海!” 片刻功夫,魏海就推开房门:“找我?” 王财微笑说道:“再麻烦兄弟找一趟陈学武,让他明天傍晚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件机密要事与他商量。” 第1055章 失败的跟踪 “什么?又派了很多人出去?” 翌日上午,吴宇听到探子送来的消息后倍感诧异。 一旁的曹宇婷连忙追问:“那王财呢?” “他也出去了,一帮人有说有笑的往城东方向去了,应该是去集市吧。” “派人盯紧了。” “是!” 事情确如探子所说,王财一早就带着整整三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院子。 等众人来到集市入口,王财看着人潮如织的画面,嘴角不由向上翘起。 “都散了吧,该买什么之前都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是!”众人应了声是,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朝着各个摊位赶去。 王财等那些人各自散去,也带着四名亲近手下步入了市场。 他这套化整为零的安排,无形中给了负责跟踪的秘谍很大压力。 在为首之人简单的分派差事后,就各自跟上自己负责的目标。 魁武和蒋卓今天负责的目标就是王财本人。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的坠在几人后面。 王财几人进入市场后,并没有购置任何商品,倒像是出来闲逛的。 在菜摊那里问问价钱,又和卖农具的闲聊几句,最终才向围墙边的一排商铺走去。 当魁武发现一行人在一家成衣铺门前驻足,似乎有意进入的时候,立即给了蒋卓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快点跟上。 “哎呦!你特么眼瞎啊!” 就在二人缓慢接近对方的同时,那伙人的其一个,突然叫骂了一声。 随即,反手扇了身后闲汉一记嘴巴,饶是如此嘴上依旧不依不饶:“老子这双新鞋都被你踩脏了,特么的不长眼啊!” 闲汉显然也不是的吃亏的主,只是短暂的错愕过后,就骂骂咧咧的冲了过去与对方厮打起来。 随着二人的冲突,有好事的想凑到近前围观,也有怕招惹是非的想尽快离开。一时间,本就拥挤的人群乱成一团。 魁武探头观瞧,眼见着王财走进成衣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只能拼命的向前挤。可面对摩肩接踵的人群,纵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挪动半分。 无奈之下,魁武只能在蒋卓耳边低语,让对方去叫负责集市的小吏来维护秩序。 足足半炷香的功夫,人群才在小吏的驱赶下散去。等魁武来到店铺门外,就发现里面除了几个看热闹的伙计,哪里还有王财的影子。 “人呢?” 魁武顾不得与王财随行的几人还在附近,冲进店里就质问起了伙计。 “客官,什么人啊?” 伙计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客人。 魁武举目四望,见右侧有道挂着门帘的小门,当即就想翻过柜台去后面查个究竟。 正在这时,门帘被人掀开,王财一脸享受的揉着肚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多谢啊!” 王财在向伙计道谢的同时,还不忘打量魁武一眼。 魁武心知要遭,连忙指着柜台后面的一件衣袍说道:“伙计!那件多少钱?” 店伙计挑起大拇指:“客官好眼力啊!这件是本店进的新货,早上才摆上来的,只要区区十贯钱。客官要是喜欢,我就拿给您看看?” 魁武哪有心思选衣服,用眼角余光观察王财。见对方带人出了店铺,向着前方去了,他连忙跟了出去。 发生在集市的这次“意外”,直到王财等人回了小院,才被报到吴宇这里。 “消失了半炷香的时间?查问过店铺伙计吗?” “回提点的话,问过了,说是王财进店就喊着内急,借用了后院的茅厕。” 吴宇听了探子的禀报就看向一旁的曹宇婷。 曹宇婷略一沉吟就问道:“除了王财几个,其他人呢?可有异常举动?” “没有!都挺正常的,始终处在监视当中。”探子摇头说道。 “那你们当时在……。” 曹宇婷刚要追问几句,门外就传来郑老五的声音。 “阿丑!郡主正在里面商议大事呢,你先打扫其他地方。” “好!五,五哥,我,我,这,这就……。” “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快点去吧。” “哦!” 在阿丑抱着扫帚离开的同时,王财几人再次聚在一起。 “老大,怎么样?”孟起低声问道。 王财下意识看了眼站在门后的王宏,见对方向自己点头示意,表示外面没人。这才对几人说道:“见到了。” 不等几人追问,他就自嘲一笑:“我开始以为是官差之类的人物呢,没想到是个怪人!” “怪人?啥意思?” “长相丑陋不堪,说话的嗓音口音也很古怪。” “那对方都说什么了?” “时间太短,没说上几句。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他说出的话,倒是让我有些相信了。” 王财说着,就扫视着面前几人:“他说城外那座军营,完完全全是皇城司为咱们布置的陷阱。” “什么?!”几人闻言,齐声惊呼。 王财对几人的反应并不奇怪,当时他听到这一消息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短暂的惊诧过后,王宏就出言提醒:“老大,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了,咱们不得不防啊。” 王财却有不同看法。 那个面相丑陋的汉子,明知道自己这些人的身份,却选择第一时间举报。反而趁夜送来密信提醒自己,这一举动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等他把心里的判断说出来后,齐伟就低声说道:“老大,那对方还说什么了吗?” 王财点了点头:“说咱们明天行动的时候,务必带上他。他会带咱们去真正的军营。” “真正的军营?” 朱穗思忖片刻,就说道:“这么说来,那人的目的也是神器?” “应该如此!” 王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尽管他极力掩饰,可还是带着西夏那边的口音。据我估计,此人多半是西夏飞龙院的。” 时至傍晚,陈学武终于在魏海的劝说下,再次来到小院。 “老陈来了,坐,坐下说话。” 王财一改之前的冷淡,热情的请对方坐下,并让孟起端来茶水。 饶是陈学武看对方不爽,也不好当场发作。 王财等房间里只有彼此二人的时候,就轻声说道:“老陈,我听魏海说,你对我有意见啊?” 陈学武闻言,不由得眉头皱起,心里责怪魏海多嘴。 不等他说些什么,王财已经出言解释:“上次我态度可能硬了些,但绝对不是冲你啊。当时我心里想着事呢,就有些忽略了。” 说着,他还伸出手拍了拍陈学武的手背:“老陈,别往心里去啊。” 第1056章 各有谋算(上) 晚间,王财亲自把喝的微醺的陈学武送出小院,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这才关上院门回到房间。 魏海见对方回来,连忙凑了过来:“他怎么说?” 王财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哎!总算是答应了,明天亲自给咱们做向导。” 魏海对于这一结果也很满意:“我就说过嘛,陈学武不是小气的人。” “那是!这一了解才知道,是王某之前怠慢了。” 王财微笑以对,随即看向坐在桌旁的廖忠吩咐:“明天你去雇四辆马车,再买上六匹好马。” 等对方拱手领令,他这才扫视房间里的所有人:“明天傍晚开始行动,所有人务必把武器备好!” 次日,吴宇得知那伙人雇佣了马车马匹的消息,长舒一口气:“这帮总算是动了。” 曹宇婷在一旁揶揄道:“说的如释重负似的,至于吗?” “太至于了,这么多人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你不知道我看着多眼馋呢。要不是顾忌那小子的安全,我早就派人把他们抓了。” 吴宇说到最后,不禁发出感慨。 曹宇婷压了压手:“行了!就别感慨了,还是安排一下任务吧。” 说完,又想起什么,连忙提醒对方:“吴叔,一定跟下面人交代清楚,那几个人绝对不能杀。” “放心吧,几人的画像早就让那帮臭小子熟记于心了,绝对出不了差错!” 吴宇说完,就撑着座椅扶手起身:“贵人,我这就回去布置了。” “好!等有了结果,派人给我传个消息。” 曹宇婷边说边将对方送出门外。 傍晚时分,随着太阳从天边落下,王财等人骑着马赶着车就出了东京城的西城门。 刚行至五里亭,骑在马上的王财,就带人拦停了几辆马车。 “怎么了?” 众人诧异的同时,魏海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 王财把陈学武,魏海和几名赶车的手下召集到一起:“我刚才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兵分两路比较好!” “兵分两路?” 魏海有些诧异,刚才在住处布置的好好的,怎么刚出城就改变主意了。不过,碍于对方是这伙人的统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听王财继续说道:“你们包括车上的所有人,依旧按照原计划,在天黑后从树林那边摸到军营后方。” 说到这里,他指着自己和骑在马上的四名亲信部下:“我和孟起几个,绕到军营正门制造些动静,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仅凭你们五个人,且不说能造出多大动静,会不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就算能的话,也太危险了吧?” 魏海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财则大手一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这你就无需操心了,我已经有了万全计策。” “那行动时间呢?” “我们骑马先走一步,你们半炷香后出发。这样等你们到了地方,直接行动就是。” 魏海听了对方的安排,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儿不对。 不等他再追问几句,王财已经领着几名手下骑马离开了。 陈学武对如何安排不感兴趣,自己早就说好了,为了继续在东京城潜伏,此次只负责带路,不参与行动。 至于其他人,见魏海都没出言反对,自是不好说些什么。 随着王财这名首领的离开,魏海顺其自然的升格为了新的首领。 在原地等了半炷香后,他就命令车队继续行进。 魏海不知道的是,此前还信誓旦旦的王财,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去军营正门。而是消失在众人视野后,就转道朝西北方向去了。 一路策马疾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东京城北门外的蒲坂坡。 “吁~~~” 王财勒停马匹四下了望,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见从旁边的密林里走出一人。 “戒备。” 王财低声吩咐了一句,并没有去迎对方的意思,而是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那人向自己走来。 “你们来晚了!” 富林倒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财探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密林,见那边并无任何动静,这才放下些许戒备,向身旁的王宏示意了一下。 王宏立即将一匹备用马匹交给阿丑骑乘。 不等阿丑在马上坐稳,王财就做出安排:“你在前面带路。” 富林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同时从鼻腔里发出轻哼:“哼!当然!” 说完,就挥舞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 骏马顿时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东北方向冲了出去,王财几人则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魏海一行人的马车,已经进入了秘谍们的视线。 “来了!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在密林深处埋伏的秘谍,纷纷张弓搭箭。只等那些人走到密林边缘,就对其一一射杀。 三十丈,二十丈……。 当那伙人距离密林边缘还有十丈的时候,在远处观战的吴宇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看着不对啊!” 身旁的郑书旗向远处看了看:“提点,怎么了?” 吴宇摇了摇头:“好像人数对不上。” 郑书旗连忙用手去数:“一,二,三……。” 可不等他把魏海那伙人的人数数清楚,走在前面的几个已经来到密林边缘。 “什么人?!止步!” 为了制造巧遇的戏码,吴宇特意安排一名秘谍在此时大喝一声。 魏海这些人本就全神戒备,随着警告声传来,心里暗叫不好。可事已至此,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魏海当先抽出腰刀:“兄弟们,快解决了他们!晚了,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密林里飞出一枚箭矢,擦着魏海的脸颊就飞了过去。 “啊!” 这一箭,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侧身避开的同时,嘴上不忘大声提醒:“小心,对方有弓弩!”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随着箭矢的破空声接连响起,身旁那些秘谍一一中箭倒地。 正在魏海想着对策的时候,就听密林深处传来大喝:“他们人太多了,快!快去叫支援!” 这声喊叫,反而给了魏海等人些许信心,坚信自己只是遇到了布置在此处的暗哨。 正当魏海想指挥着众人再做尝试,就听远处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糟糕!援军来了!” 他暗骂了一声,就想指挥着手下撤退。 无奈,丛林里的暗哨,箭法一个赛一个的准。匍匐在地的众人,只要稍一露头,就会挨上一箭。 第1057章 各有谋算(中) “吁~~~” 富林勒停马匹,对跟上来的王财说道:“看见刚才那条向东的小路了吗?” “小路?” 王财回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刚才没注意。 “那路边的茶棚呢,你刚才总看见了吗?”富林继续提醒。 “当然!怎么?作坊就在茶棚附近?” 王财说完,就回头看去。 只是,此时已经跑出来两三里了,再加上月色昏暗,哪里还看得见茶棚的影子。 这时间,富林已经翻身下马,紧了紧背在身后的背囊。又指着东南方向说道:“全都下马,接下来只能步行了。” 王财几人也不好追问,只能齐齐下了坐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几人有些费解了。 只见这个怪人扬起手,在骏马屁股上抽了一记。马儿吃疼之下,顺着官道就跑了下去。 “兄台,你这是作甚?”随行的孟起好奇问道。 富林连头都没回,顺着预定位置就走了下去:“不成功,则成仁。留着这畜生作甚?” 随着话音落下,被黑纱遮挡的嘴角,同时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孟起几人眼看着怪人离开,又齐齐看向王财,等对方发号施令。 王财终究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只是从鞍囊里抽出趁手的兵器就跟着富林的步伐向前摸了过去。 等一行人行至一处山坡下面,富林先卧倒在地向着坡顶匍匐前进,随行几人见此也有样学样。 片刻功夫,众人已经到了坡顶,富林指着前方那片密林,低声说道:“作坊应该在林子里面。” “你怎么知道的?”齐伟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异样。 富林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只是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你话太多了。” 倒是一向谨慎的王财,在旁低声问道:“这里应该布满暗哨,咱们该怎么进去?” 富林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小心的查看前方环境。 良久,才轻声说道:“地形开阔,好在野草还算茂盛,只能一点点爬过去。” 说着又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王财:“一会儿让你的人散开些,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说完,就从背囊里抽出一条黑色丝巾,将之蒙在自己脸上。然后,就借助野草的掩护,小心翼翼的向密林边缘匍匐前进。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又加之夜色昏暗,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很难被林中的暗哨发现。 王财等对方爬出去十余丈的距离,依旧没有惊动守军,这才让几人散开,学着富林的样子爬下土坡,向着密林边缘缓缓接近。 月色昏暗,虫鸣声此起彼伏,在富林的带领下,这支六人的小队,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这片密林的外围。 王财刚靠近富林,就见对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才指了下前方,又伸出一根手指在王财面前晃了晃。 王财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依稀能看见那棵苍天大树的树冠里面,似乎蹲着一条黑影。 “怎么办?” 王财用仅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富林思虑半晌,就向下压了压手,随即手指着自己,又指向密林里的暗哨。最后,五指并拢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王财对于这么一个敢为人先的合作伙伴,心里是一万个满意。 他点了点头,还亲密的拍了拍对方肩膀,示意小心些。 富林微笑以对,就俯下身子,动作缓慢的向密林深处爬去。 他这边刚刚离开,孟起几人就凑了上来,围拢在王财周围。 王财生怕他们发出动静,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向远处那棵大树,示意那里有暗哨。 见几人会意的点头,他这才借助树干为掩护,看向不远处的富林。 只是树林长得茂盛,树冠更是遮天蔽日,对方刚爬出去几丈距离,就彻底消失在了王财的视野之中。 对此,王财并不着急,对方无论是暗杀,还是突袭,总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他只需根据声音判断,就足够了解此人的行动了。 至于,能不能亲眼得见,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的富林,心情并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轻松。相反,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依靠着多年训练的意志力,才使得每一个动作不至于走形。 一丈,两丈,三丈……。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一棵一抱粗的大树下面。 此时,他所处的位置与王财有二十丈左右,距离那个暗哨也有十余丈,三方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 富林靠在大树上一边休息,一边在手里盘玩刚捡到的一颗石头。 待气息喘匀,他深吸一口气,瞧准了王财几人藏身的大树就扔了出去! 啪~~~ 石头敲击树干发出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树林里传出很远。 这一声立即惊动了那名暗哨。 “谁!!!” 随着话音落下,一枚箭矢划破夜色就飞了出去。 duang~~~~ 只是转瞬功夫,精钢打造的箭头,就直直插进树干一寸有余。 由于力道过大,在箭矢插进树干后,尾羽还在嗡嗡颤抖。 王财见藏身的大树被箭矢射中,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几名手下也同样如此,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四人还不忘缓慢的向树后挪动。 可他们所做的一切,终究成了妄想。 就在四人刚有作动之时,第二枚羽箭夹杂着破空声已经飞射过来。 噗!!! 齐伟的大腿中箭,直疼的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尽管如此,他依旧咬牙强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如此紧急的时刻,他和身旁的几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箭矢插进骨肉的声音,与射中树木或草皮有着本质的不同。 那个黑影显然深谙此道,不等目标做出反应,就已经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 哔~~~ 随着尖利的口哨声划破夜空,密林深处顿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富林小心的探头观望,只见由远至近同时闪出七八条黑影,正向着示警的暗哨这边聚拢过来。 王财虽然看不清林中情况,可仅凭脚步声判断,也知道几人已经暴露。 当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吼一声:“跑!” 说完,不带一丝犹豫的向来时路落荒而逃。 孟起几个也有样学样,同时从地上爬起,搀扶着中箭的齐伟跑了下去。 没了树林的掩护,王财五人显得分外惹眼,一众黑衣人抄起短弩就开始射杀来犯之敌。 第1058章 各有谋算(下) 富林直等到树上那条黑影,也下到地面随同几人追了出去。这才借机起身,向着密林深处摸了下去。 他一边竖起耳朵,小心倾听着周遭动静,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中穿行。只等看到前方矗立着一堵高墙,这才欣喜的停下脚步。 富林环顾四周,打算找个翻越围墙的办法,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他慌忙藏到树后,不等站稳身形,喝骂声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特么的!一个个属兔子的,受了伤还跑的那么快!” “行了!别埋怨了,还是想想怎么跟统领解释吧,搞不好又是一顿鞭子。” “哎!还能怎么说?只能照实说呗!谁让哥几个办砸了差事呢!特么的!” 说话间,两名黑衣人已经来到围墙下面,而后就沿着墙根向南走去。 富林只是思忖片刻,就小心翼翼的坠在后面。 跟着二人走了盏茶功夫,前方就出现一个门岗。 足足八名顶盔掼甲,手握长矛的官兵挺胸而立。 在严格检查了黑衣人出示的腰牌后,一名什长才打开门锁,放二人进去。 富林见门岗守卫森严,立时就断了从这里混进去的心思。 无奈之下,他只能倒退着回到了刚才遇到黑衣人的位置。 面对着高约三丈的围墙,富林呆立良久,终究化为一声暗叹。 嘿!赌了! 在暗下决心后,他就口衔匕首爬上了靠近围墙的一棵大树。 直爬到接近树梢的位置,才勉强与围墙的高度平齐。 又是一番凝神倾听,周遭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哗哗”声,再没有其他声响。他这才双手抱紧树梢,腰腿同时发力。 瞬间,只有胳膊一半粗细的树梢,就在富林的晃动下,开始前后摇摆。 随着富林不断发力,树梢的摇摆幅度也随之增大,继而每一次的晃动,都在向围墙靠近。 直等到身体距离围墙只有三尺的距离,富林四肢同时发力,整个人犹如豹子一般窜了出去。 就在富林的双手牢牢抓住墙头之际,收腹,卷身,下跃,撑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整个人也随之轻飘飘的翻过围墙。 落地之后,富林立即将身体紧贴墙壁,眯起双眼仔细查看周遭情况。 只见偌大的“作坊”,只有一队巡夜的官兵,在远处挑着灯笼巡逻。门房的窗棂也透出烛光以外,其他地方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在假军营那边演戏,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廖翔所部两百余人,全被调到了那边。而这座真正的训练场,只留下了区区几十人把守。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在距离训练场五里左右的地方,还驻扎着一支千余人的队伍。 富林见防备如此松懈,不由得激动万分,沿着围墙就向远处一排房子摸了过去。 与此同时,两名黑衣人正在门房,承受着副统领的责骂。 “有没有比你俩更废物的!领着七八个人,还带着强弓劲弩,硬是抓不住五个贼人!” “有四人中箭了。”其中一名黑衣人小声嘀咕。 “那就更没脸了!四个中箭的都没抓住一个,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副统领叉着腰大声咆哮。 二人被训的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副统领越说越来气,索性站起身,给每人屁股上来了一脚。 “附近搜查了没有?还有没有余党埋伏?” 黑衣人连忙摇头:“没了!正好五个人,五匹马。” 副统领闻言,才烦躁的摆了摆手:“那还傻站着干什么?等着吃席呢?还不滚回去当差!!!” 二人如蒙大赦,拱手行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副统领等对方离开,就长吁短叹的写了封书信。 把贴身小厮叫了过来:“刚才的事情,你也是听了的。你带上俩人亲自跑一趟,把这封信交给吴提点。他要是问起什么,你就照实了说。” “是!”小厮双手接过书信,就转身出了房间。 “就没一个省心的!” 副统领骂了一句,这才回到躺椅上,举着一册话本看了起来。 这时,富林已经摸到了那排房子后面。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倾听,发现里面一片寂静,这才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撬开窗户。 片刻的功夫,等他翻进房间,借助月色仔细观察,就见里面整齐摆放着十余个货架,一个个尺长的木盒陈列其上。 富林蹑手蹑脚的来到货架前,轻轻掀开一个木盒,就发现下面盖了一张蜡纸。掀开这层蜡纸,四根有胳膊粗一尺长的铁筒出现在眼前。 从中取出一个,在手上掂了掂,重约十斤左右的样子。 这是什么玩意? 一番仔细观察过后,就发现铁筒的一头是被盖子封死的,盖子中间有一根似乎用蜡纸卷成的线头,约有手指长短的样子。 等他凑到面前闻了闻,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钻进鼻腔。 难道这铁筒就是那个东西? 心念所及,富林用手去掀一头的盖子,只想看看里面装的东西,到底长啥样。 只可惜,任他费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盖子卸下。 无奈,他只得把铁筒先放在一边,去查看房间里的其他物什。 稍后,等富林沿着货架来到墙角时,就发现贴墙摆放着几个足有半人高,一抱粗的木桶。 富林先凑近闻了闻,又是那股熟悉的硫磺味道。 经过仔细检查发现,木桶的盖子是被木楔卡死的。富林连忙动用匕首,将几根木楔撬了出来。 片刻功夫,随着一股浓烈且刺鼻的硫磺味钻进鼻腔,满满一桶的黑色粉末,就呈现在富林面前。 此时的富林,只觉心脏在剧烈跳动,双手也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尽管还没有确认,可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东西,就是曹宇婷所说的火药了。 他缓缓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桶里的黑色粉末,享受着火药从指缝中滑落的感觉。只觉得,过去所承受的一切屈辱都是那么的值得。 毁容算什么?把嗓子熏坏,又算的了什么?凡成大事者,哪个又没受过苦难? 卧薪尝胆的勾践,胯下之辱的韩信,又或者受了宫刑的司马迁。 成王败寇! 有朝一日,等我富某人坐上那个位置,过往的一切,都将变得熠熠生辉。 正在他豪情万丈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嘭!!! 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人仰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熟悉且沙哑的嗓音陡然响起:“快!快!动作再快些!把所有房间都封锁起来!哪怕是一只老鼠,都不准溜出去!!!” 话音刚落,就传来铁甲相撞之声。 “刷~~~刷~~~刷~~~” 第1059章 幡然醒悟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在吴宇成功埋伏辽人秘谍,并趁机放跑了魏海和陈学武以后,就立即令人清点人数。 结果确如他所说的那样,人数确实和出城之前对不上。整整少了五个人,其中还包括此次行动的首领王财。 “对活口就地审讯,我要知道那几人的下落!” 那些辽人秘谍随着行动的失败,心态早就崩了,皇城司的秘谍没费多少功夫,就拿到了口供。 “去辕门那边制造动静,以吸引驻军的注意力?” 吴宇听手下念完口供,就看向从军营赶来的廖翔等人。 廖翔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提点,下官为防止有人声东击西,一直派亲信从早到晚守在那边。整整一天,别说是有人捣乱了,就是人影也没见到一个。” 吴宇闻言,脑海中满是疑惑:“难不成王财带人跑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否定了。 “不会,他是这些人的统领,在事情没办成之前,若是敢提前逃跑,回去萧思忠绝饶不了他。难道……。” “嘶~~~” 吴宇倒吸一口凉气,全因想到了一个可能。 “提点,怎么了?” 廖翔见对方脸色发白,连忙轻声询问。 吴宇也不理会,一把推开对方,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几个俘虏面前。 “说!王财几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出城不久,他就说要先行一步。”一名俘虏表现的很是配合。 吴宇连忙在心中盘算,此时距离王财离开至少过了一个半时辰! “嘿!” 他恨恨的跺了下脚,转头对廖翔大声吩咐:“让你的人全都上马!” 廖翔此时依旧没有反应过来:“提点,到底怎么了?” “王财那伙很有可能去真正的训练场了!” 吴宇一边解释,一边催促部下给自己牵马过来。 经此提醒,廖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不敢拖延,立即命令手下翻身上马。 随后,就紧随着吴宇向训练场方向赶去。 一行人策马疾驰,只用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密林外围。正遇上出来送信的那个小厮。 在了解了情况后,吴宇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表现的更加急切。 “快!快带我去见陈仲那个废物!” 小厮见这位吴提点说话疾言厉色的,不敢有一丝耽搁,领着对方和廖翔所部一百多人,一起来到了训练场。 吴宇不等门岗彻底将门推开,就催马上前,一头撞开大门。 嘭~~~ 大门被撞开的同时,吴宇将大手一挥:“快!快!动作再快些!把所有房间都封锁起来!哪怕是一只老鼠,都不准溜出去!!!” 随着一声令下,众将士也鱼贯冲了进去。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起了房间里的副统领注意。 他连忙蹿了起来,推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由于灯火昏暗,陈仲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吴宇等人。 于是乎,他展开双臂,对着冲进来的一伙人大声质问:“干什么的!谁让你们冲进来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快点让你们的上官过来说话!” 冲进来的军士立即愣住了,虽然有认识陈仲的,可此时此刻,也只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骑在马上的吴宇。 陈仲见自己喝止住这群人,当下气势更盛,一边催促旁人去召集守军,一边对着面前众人大声训斥:“说!谁带你们来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随着马蹄声响起,陈仲就见一人一马正从大门处向自己靠近。 “你是带兵的?下马!” 那人并未搭话,只是催着胯下马儿小跑着向这边靠近。 等来人到了近前的时候,陈仲这才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吴……。” 不等他把话说完,骑在马上的吴宇已经扬起马鞭。 啪~~~ 陈仲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来不及出言辩驳,就见吴宇向众军士朗声下令:“都傻站着作甚?还不快把所有房间围了!!!” “是!”众将士齐声领令。 陈仲趁机连忙解释:“吴提点,贼人已经全部逃走了。” 吴宇大声质问:“你是说那五人五骑吗?” “是的,下官就说的他们。”陈仲觉得自己很冤。虽说没抓住贼人,可也没让对方得逞啊。了不起训斥一顿也就是了,何至于被抽一鞭子。 吴宇咬着牙恨声说道:“你可知,他们出城时是五人六骑!陈仲,你来告诉吴某,那一骑去哪里了?” 说完,不就再理会对方,转头看向那群冲向各个房间的官兵。 随着跑在前头的兵卒,向几排房子不断靠近,吴宇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可就在这时,只见校场对面一个房间的窗棂上,依稀有火光闪现。 “不好!” 吴宇惊呼一声,就想提醒正在接近房间的官兵。 突然间,火光乍现!!! 轰~,轰轰~~,轰轰轰~~~!!! 撼天震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随即,储存火药的仓库化作一个巨大火团,在冲击波的作用下,那团火向着四面八方爆炸开来。 附近的十余名官兵,只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就像被奔驰的马车撞上了一般,整个人倒飞出去十余丈。 轰~,轰轰~~,轰轰轰~~~ 不等这些人做出反应,临近仓库储存的火药也随之炸响。 紧靠仓库的围墙,在经受了连续两次爆炸的冲击后,终于垮塌了下来,变成了一堆瓦砾。 爆炸声断断续续,足足历经了半炷香时间,才算彻底结束。 紧随而至的,就是冲天火起。 纵使久经历练的吴宇,也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在了当场。 直听到那些受伤的将士,躺在地上发出凄厉惨叫,他这才转醒过来。 “快!快!快救人!快救人呐!!!” 吴宇如同发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若不是身旁的陈仲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住,他险险就要冲进火海救人。 “提点!你留在这里指挥!下官,带人过去!” 陈仲将对方交给赶上来的亲兵,这才招呼着其他人冲进火场。 吴宇看着烈焰燃烧的场面,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 若是自己再细心些,若是再多想一些,又何至于此! “贤九,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附近调驻军过来。另外,再去城里一趟告诉司使,就说这里出事了。” 眼见着贤九离开,吴宇这才目光呆滞的看向如同炼狱一般的现场。 “那第六个人到底是谁?究竟还有谁对火药存了觊觎之心?” 第1060章 老太监发威 “司使!属下该死!” 当老太监赶到现场之时,火势依旧在熊熊燃烧。 万念俱灰的吴宇,除了下跪请罪,没有辩驳一句。 老太监没有搭理对方,而是叫来了负责值夜的陈仲。 “究竟怎么回事?” 陈仲自觉罪孽深重,也学着吴宇跪在地上:“回司使的话,昨夜……。” 等老太监了解完事件的整个过程,才眯起双眼看向吴宇:“那第六个人是谁?” 吴宇一脸的灰败之色,听对方问起,缓缓摇头:“属下无能!在赶过来之前,已经核对了所有辽人秘谍的身份,加上王财几个,数量是相符的,并不知道多出那人的身份。” 老太监闻言,双手紧握成拳,攥的骨骼“咯吱咯吱”作响。 良久,终于压抑不住胸中怒火:“来人!!!” “卑下在!”随行几人躬身抱拳。 老太监指着跪在地上的吴宇和陈仲说道:“把这两个渎职的,给咱家押入大牢!” “是!”几人齐声领令。 吴陈二人没有为自己喊冤,甚至没有吭一声,就任由几人将自己五花大绑。 老太监等二人被押下去,这才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火场。 半晌,轻声吩咐:“再给你们一个时辰,这场火若再灭不了,与那二人同罪!” 说完,就一甩袍袖,带着手下众人打道回府。 天亮时分,训练场起火和吴宇被抓进大牢的消息才传到曹宇婷耳中。 “什么?起火了?吴宇也因为渎职被抓了?” 曹宇婷诧异万分,随即看向送来消息的郑老五:“郑五叔,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是无心之失呢,还是有人故意纵火?” 郑老五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准确消息。不过,按说训练场戒备森严,应该没人能纵火吧。依我看,多半是失火。” 曹宇婷略一沉吟,也觉得有些道理。 “吴叔也够倒霉的,竟然因为这个被抓起来。” 说着,就想到什么,向郑老五吩咐:“吴叔这一被抓,家里还不定担心成啥样呢。你带上些礼物,帮我给他家送去。就说……,就说,我和司使还算能说的上话,会借机为吴叔美言的。” “好!我这就去!” 由于张义的关系,吴宇与郡王府这边走动频繁,而且吴宇的为人,也很对郑老五胃口。故此,曹宇婷一吩咐下来,他就爽快的应了。 只是,不等郑老五领令离开,府里的老管家就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小主!” “怎么,找我有事?” 老管家点了下头:“是这么回事。昨天午后,阿丑找到老奴,说来东京也有几个月了,除了偶尔的一两次采买,还没正经看过东京城呢。就想找老奴请半天假,去街上看看。老奴念他平日做事还算勤快,况且其他人一个月还能休暮一天,他来几个月了,一次都没休暮过,就当场应允了。可刚才老奴想找他打扫下前院的落叶,到了房间才发现,阿丑似乎一夜未归。” “哦?门房那边问过了吗?”曹宇婷闻言,也满是疑惑。 管家摇了摇头:“问了,也说没看见阿丑回来。” 说到这里,管家脸上满是歉然之色:“小主,老奴有失察之责!不该……。” 曹宇婷却没心思追究这个:“行了,你也是按规矩办事,此事算不得有错。你先去忙吧,阿丑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找的。” 待打发走了对方,她才向郑老五说道:“郑五叔,你去吴家送完礼,就带着人到处找找。阿丑不常出门,脑子又经常犯糊涂,偌大的东京城可别走丢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与此同时,老太监已经回到皇城司,把监视王财一行人的探子,全都召集到了一起,并让贴身小厮去调记录的案卷。 片刻功夫,等小厮将案卷摆到司使的桌案上,那些探子也召集了过来。 老太监先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随后就翻开第一份案卷。 “八月二十三进城,租住在……。” 等念完案卷,他就抬头看向众人:“这份是谁写的?” 话音刚落,一名探子就走出人群,向老太监躬身行礼:“司使,如无意外,消息是卑下报上来,由吴提点动笔记录的。” “入驻的时候,包括王财是三十五人?”老太监看着案卷问道。 “是的!”探子眼中满是茫然,不知为何问起这个。 老太监点了点头,就挥手让其回归本队。 随着老太监逐一翻看案卷,找相应的负责人核实。 终于,从一份案卷的记录里,发现了些许可疑之处。 “八月二十五,东城集市,王财随从与一市场里的泼皮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期间,由于秩序混乱,致王财脱离视线半炷香时间。” 老太监的话音刚刚落下,魁武和蒋卓二人就走出人群。 魁武脸上满是愧疚:“司使,属下无能,致使王财脱离监视,还请责罚。” 蒋卓刚要学着对方的样子赔礼认罚,就被老太监开口止住:“别着急认罪呢,你俩先把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讲述一遍。” 说到这里,又着重强调:“不许遗漏任何一处细节!” 魁武与蒋卓对视一眼,便缓缓讲述那天的经过。 当魁武说到王财走进成衣铺时,老太监立即打断:“他就是从这时候脱离监视的?” “是的!当时卑下想跟进去……。” 魁武没说上几句,又被老太监叫停:“王财进店,那四个随从呢,有一人打架,其余三个人,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啊……。” 魁武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站在门口看热闹。” “是成衣铺的门里还是门外?”老太监连忙追问。 “好像是堵着店门……。” 魁武说着,就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语气笃定的说道:“三人中,两个斜倚着两边的门框,一人堵在中间。店门本就不大,正好被三人堵的严严实实。” 老太监闻言,一拍桌案。 啪~~~ “果然是早有预谋!” 随即深吸一口气,双眼直直盯着魁武:“你接着说!” 片刻的功夫,老太监再次打断对方:“店伙计说王财去后院茅厕,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为什么不认真核实!” “我,卑下,这……。” 魁武被问的一时语塞。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朗声报名:“报!司使,济阳郡主曹氏,说有要事求见!” 第1061章 曹宇婷的登门求助 “她来了……。” 老太监略一沉吟就下了决断:“请济阳郡主稍待,就说咱家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 等打发走了来人,他也想好了对策。 “魁武!” “卑下在!” “你马上带人去城东集市,务必将王财在成衣铺后院的所作所为调查清楚。” “卑下领令!” 目送着魁武离开,老太监就挥退了众人,只留下郑书旗一人。 “郑书旗。” “卑下在!” “若咱家没记错的话,与析津府那边的联络,始终由你负责?” “回司使的话,往日给析津府传递消息,吴提点都是派卑下去的。” “好!现在你立即动身前往析津府,让小三子尽快联络张义,务必查明辽人此次派来秘谍的数量。” “是!” 等郑书旗离开,老太监沉吟良久,终于从身后书架翻出一本《论语》。参照上面的文字,写了一封加密信函。最后,将之制作成手指粗细的纸筒。 “来人!”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小厮就推门进来。 “司使!” “把这个交给胡忠,让他尽快送去兴庆府。” “是!” 小厮接过信函就要离开,这时却被老太监叫住。 “再去一趟训练场告诉廖翔,让他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有无名尸体,立即报上来。同时,沿训练场方圆十里,仔细搜索一切可疑痕迹。” “是!”小厮又等了片刻,见老太监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倒退着出了值房。 老太监伸了一个懒腰,就令人将济阳郡主请进来。 曹宇婷始终在院门外等候,虽然不知道老太监在忙什么,可刚才几十人进进出出的场面也是看在眼里的。 至此,心下才有些后悔,埋怨自己这次过来有些莽撞了。 正在她萌生退意之时,一名小吏从值房里迎了出来。 “济阳郡主,司使请您进去呢。” “多谢!” 稍后,等她领着郑老五走进值房,老太监已经起身相迎。 “郡主今日怎么有闲过来?” 说话间,就将对方请到偏厅入座,而郑老五则很自然的站在郡主身后。 曹宇婷知道老太监有公务要忙,索性直接表明来意:“老爷爷,这次过来是请你帮忙的。” “哦?”老太监没有接话,只等对方说下去。 就听曹宇婷继续说道:“我府里有个叫阿丑的,你可还记得?” “阿丑……,哦,就是从夏州带回来的乞丐吧?说话有些磕巴那个?” “对对,就是他。本来昨天下午,跟我府里的管家说好了的请半天假,说要去逛逛东京城,可这都一宿过去了,依然没有回来。我也遣人去四处寻找,怎奈……。” 老太监闻言,心里就有种不妙的感觉升起。 那个阿丑来历不明的身份,又突兀的出现在夏州城,还成功获取了小郡主的怜悯,将之带回东京城,甚至养在大宅做一名杂役。 想到这里,老太监的心不免一沉。 现在回想起来,阿丑在夏州所有的表现,似乎都是在特意接近小郡主,继而博取小郡主的同情和怜悯。 倘若阿丑真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整件事就都解释的通了。 可证据呢? 念及至此,老太监也只能强忍下心头的沉重,继续听取对方的讲述。 曹宇婷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甚至连训练场的那场火灾是有人故意为之都毫不知情。 “老爷爷,所以我这次过来,是请你帮忙的。阿丑那人傻乎乎的,多半是走丢了。说话还结结巴巴的,就算是问路恐怕都说不清楚。皇城司在京城的地面上,人手广,三教九流的都熟。” 当老太监听到阿丑被评价傻的时候,心底一个劲的咧嘴。那家伙把所有人都骗了,到底是谁傻啊? 只见曹宇婷略带腼腆的舔了舔嘴唇:“你看能不能动用些人力,帮忙寻找一下。我感激不尽!” 要说,曹宇婷这次的冒然求助,也不是完全没有底气的。就凭着她过去几年,明里暗里帮着皇城司做了不少事,身为司使的老太监,都该痛快的答应下来。 只是,这一幕并没有如约出现。 老太监思虑片刻就轻声询问:“郡主,在找人之前,能否回答咱家几个问题?” 曹宇婷愣了一下,就微笑点头:“老爷爷请讲。” 老太监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的说道:“八月二十五,也就是三天前的上午,约巳时一刻,阿丑在那里?” 面对对方的问题,一心找人的曹宇婷,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是,觉得对方提的问题有些奇怪而已。 “八月二十五的上午……,我还真不清楚。” 说着,她就转头看向常驻大宅的郑老五。 郑老五回想了一下,就摇了摇头:“当时小主和吴提点在门房,正在等监视王财的探子送来最新消息,我就守在门外,没注意阿丑在不在大宅。”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什么,连忙补充:“近午的时候,阿丑倒是来过一次,说要打扫门房。不过,被我给轰走了。” 嗯,时间倒是对的上。 老太监如是想着,可仅此一条,根本就算不上证据。 他索性微笑作答:“郡主放心吧,咱家会把消息撒出去,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阿丑。” 曹宇婷见事情达成,也不好再留下去,就起身告辞。 老太监也同时起身,只是在送对方离开的时候,嘴上还同时说道:“郡主还不知道训练场发生火灾的事情吧?” “我也听说了!” 曹宇婷听对方提及这个,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哎!之前我还反复叮嘱过,用火千万要谨慎。谁承想……,哎!真是的。” 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对老太监说道:“老爷爷,这次损失大吗?有没有人员伤亡?” 老太监在心里叫苦。 他自问有承受损失的勇气和觉悟,可这次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啊。 想到了这里,他终于没有忍住:“损失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而为。” “故意而为?” “对!说白了,就是有人故意纵火,所导致的爆炸。” “什么?!” 曹宇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训练场可谓是把守严密。不仅设置了三层哨卡,为处理突发事件,旁边还驻守了一支千人的部队。 就这样的防护水准,怎么还能被外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好奇问道:“是内部人作案?” 老太监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好,一切都要等详细调查过后才有定论。” 第1062章 曹宇婷发狠 第1062章 曹宇婷发狠 发生在训练场的火灾,对于生活在城里的百姓没有丝毫影响。 左右林立的店铺,依旧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等待客人主动登门。 熙熙攘攘的街道,不时传来小贩卖力的吆喝。 行走在其间的曹宇婷,却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兴致。 直到她所乘的骏马,将要与迎面的马车相撞时,郑老五才催马赶上,伸手帮其勒停了马匹。 “小主,这条街人多,还是不要走神的好。”郑老五在旁低声提醒。 曹宇婷也从沉思中转醒过来,转头看向对方:“郑五叔,你说我求他帮忙找人,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的问起几天前的事情啊?” 郑老五先将二人的马拉到一旁,这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可能想多些线索,方便找人吧?” “不对!” 曹宇婷摇了摇头:“就算是想找人,也没有那么问的,连几时几刻都打听的那么清楚。我……,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是在暗示什么。” 郑老五这才正视问题,在脑海中仔细琢磨。 不等他得出结果,曹宇婷已经拨转马头,向北边行去。 “小主,错了!那边才是回府的路。” 郑老五刚出声提醒,曹宇婷就语气坚定的说道:“不回府了,先去训练场看看!” 说着,就催马向北城赶去。 等二人来到现场,就见原本庄严肃穆的军营,早已化为一片残垣断壁。 廖翔正叉着腰,站在废墟前面,指挥着部下清理残砖断瓦。 “郡主?您怎么来了?” 廖翔的嗓音嘶哑双目赤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 曹宇婷并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废墟。 半晌,她才轻声问道:“可有伤亡?” “不幸中的万幸,并没有死人!不过,有二十多个重伤的,都是距离爆炸点太近,被震伤了五脏六腑。”廖翔语气沉痛的说道。 曹宇婷举目四望,不等她问起,廖翔就主动解惑:“都被俺送到旁边的军营了,那里有郎中照顾。” “在来之前,我听司使说,这场火灾是人为的?”曹宇婷极力保持平缓语气。 廖翔点了点头:“吴提点是这么说的。还说五人六骑什么的,多一匹马如何如何的。我也不太懂。总之……。” 曹宇婷听到此处,只觉耳朵里在“嗡嗡”作响。 王财令人雇佣马车购置马匹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甚至在昨天,收到众人出城的消息后,她心中还有疑问。 为啥旁人都坐车,而王财等五人偏偏要骑马。 骑马也就算了,明明只有五个人,却要多带一匹马。区区十几里的路,完全不用携带备用马匹。 最终,曹宇婷心存着最后一丝希望,让廖翔把昨夜追捕探子的人叫来。 “回郡主的话,据最早发现贼人的护卫介绍,说是听到一声脆响……,本以为是动物的……,结果射到第二箭就……。小的几个追捕贼人时,只见到五个人,五匹马。确实没有第六匹。” “哎!” 曹宇婷发出一声长叹,终于相信了有第六个人的存在。 她甚至想到了贼人作案的手法,利用暴露王财几人为自己打掩护,从而借机潜入军营。 正在此时,一名护卫从坍塌的围墙那边跑了过来。 “将军,有发现!” 廖翔顾不得征求曹宇婷的意见,就催促护卫带自己去看看。 等曹宇婷跟随几人来到现场,就看见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围墙外的密林。 这还不算,血迹旁的一串脚印,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 郡王府一向善待下人,每年除了发几件应季的衣袍外,还会发两三双统一订购的鞋子。 曹宇婷只看了一眼,就从那特殊的花纹分辨出,嫌犯是穿的曹府订制的鞋子。 至此,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老太监话语中的隐晦含义。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郑老五见小郡主脸上变颜变色,哪里会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连忙轻声劝慰:“小主,或许只是巧合呢,又或者另有其人也未可知。” 曹宇婷下意识摇了摇头。 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 况且,能进入郡王府做事的,哪个不是知根知底,且还有保人作保。 王府上下,仅有阿丑一人是个例外。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在她带回阿丑之时,老管家只答应将其安置在大宅,而不准对方进入王府。 想明白了一切的曹宇婷,只觉心中一疼。 终究还是大意了,被人当成了可利用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脚印和血迹的方向就找了下去。 从围墙追到了密林,出了密林又进入草丛。 行至途中,或许是阿丑用什么止住了鲜血,只留下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最后,她顺着脚印来到了碎石铺就的官道上。 曹宇婷看着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官道,脑海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郑老五想劝慰几句的同时,曹宇婷终于说话了。 “郑五叔。” “老奴在!” “你现在回府,召集所有老供奉……。” 怒不可遏的曹宇婷,本想让郑老五去府里召集老供奉,随她一同将阿丑抓回来。 可话刚说到一半,就收住了话头。 直过了良久,曹宇婷深吸一口气:“随我去皇城司!” “啊?哦!是!” 就连郑老五都以为小郡主要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可到最后却等来了这么一句。 他也只能悻悻然的去牵马。 …… 在得知二人去而复返的消息后,老太监嘴角不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请济阳郡主进来。” 曹宇婷神情肃然的走进值房,就见老太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绕过书案就迎了过来。 “郡主来了!” 曹宇婷整理衣襟袍袖,抬起双手恭敬的给对方行了一礼。嘴上同时说道:“给老爷爷添麻烦了!” 老太监连忙还礼,随后才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好在当初听了那小子的建议,将作坊与军营分开。那个蠢贼就算是得手了,也不过是小麻烦而已。” 待二人各自落座,曹宇婷轻声说道:“话虽如此说,可对我来说,终究是气愤难平。” 老太监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不知郡主的意思是?” 曹宇婷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我这里有一套连环计,不知老爷爷是否愿意听听。” 第1063章 筹备大戏(上) 第1063章 筹备大戏(上) “好啊!咱家洗耳恭听!” 老太监把茶杯向对方面前推了推。 “咳咳!” 曹宇婷清了清嗓子就说道:“在说之前,我先问个问题,你觉得第六个贼是哪一伙的?” 老太监几乎没有思考就说道:“虽然此案有王财几个参与,可咱家更偏向阿丑是西夏那边的。” 曹宇婷挑了下大拇指,表示对方的说法与自己相同。 “所以我想利用这次的事件做一个局,让辽和西夏都跳进来。首先,咱们先大张旗鼓的追捕阿丑,让负责抓捕的探子沿途散播消息,就说他把咱大宋的护国神器——火药的秘方盗走了。” 老太监点了点头:“可以!有城外那片废墟在,由不得辽人不信。” “对!” 曹宇婷又继续说道:“第二步,为了让辽国相信,西夏确实偷走了秘方,且实实在在的造出了火药。我想派人去联络飞龙使李崇仁,让对方跟咱们演一场戏。” “送他一些炸药?” 显然,老太监对如何利用此次事件做文章,有着自己的理解。 “别啊!钱多了烧的?”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卖给他多好啊。” 老太监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口中喃喃自语:“卖给他……。” 片刻功夫,他就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但做这事的人一定要选好。既有接触火药的机会,官职还不能低了。最最关键的,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否则,李崇仁很难向没藏赤地交代。” 曹宇婷得意一笑:“老爷爷,人选我都想好了。” “谁啊?” “廖翔!” “他?” “对!就他!廖翔身为训练场的指挥使,对此次火药失窃以及引起的爆炸,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太监在心里反复衡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这个借口没问题,可人选不行。廖翔根本就不是这块材料,性格有些憨直了。他这种人沙场作战没有问题,可私底下那些勾当,就玩不转了。” 曹宇婷听了对方的分析,也觉得廖翔差了点火候。对方真要是心思机敏的,当初也不会被张义骗的那么惨了。 接下来,二人又分别提出几个人选。结果没有一个满意的,不是官位不够,就是所处的职位跟火药不沾边。 说到最后,曹宇婷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不还是廖翔吧,大不了给他配个助手。” “助手?谁啊?”老太监有些好奇。 “庄子里的老胡,胡理!”曹宇婷挑了挑眉。 “他以前毕竟是辽人,这么机密的事情。这个……,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老太监对于胡理的身份,还是比较在意的。 曹宇婷皱了下眉:“你都说了,他以前是辽人,可自从入宋以后,就没少帮着咱们做事。” “得!算我没说。” 老太监随即又点头说道:“还别说,胡理干这个倒是在行。” “分工我都想好了,就让廖翔顶在前面,胡理隐在后面负责出谋划策。这一老一少,足以应付了。”曹宇婷给二人下了句定语。 这时间,也不知老太监想起了什么,坐在那里呵呵傻笑。 “虽说这一计复杂了点,可真要得手了,那咱大宋就是最大的赢家啊。” 曹宇婷认同的点了点头:“不错!之前辽国攻打西夏,可是把西夏憋屈坏了。一旦有了炸药,怕不是第一就要找辽国报仇。” 见事情聊完,曹宇婷就打算起身告辞:“行了,具体事情你们干吧,我这就回去了。” 老太监苦笑起身:“啥就我们干啊。火药售卖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咱家还得请示官家呢。他老人家要是不同意,现在说的再好也白费。” “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说着,曹宇婷已经推开房门,向对方行礼告辞。 …… 转眼五天过去了。 始终处于上板状态的杂货铺,终于在这天上午打开了店铺大门。 “老陈,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连生意都不做了?” 老唐提着一包点心从店门口路过。 陈学武自那天逃出生天,就一直在城外东躲西藏。 直感觉风声过去了,才敢潜回城里。 如今巧遇老唐,就打算从对方这里打探些消息。 “是老唐啊,来,进来坐,我刚弄的好茶。” “得!那俺就再占你一回便宜。” “这说的啥话,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说话间,陈学武就把对方请进了店里。 待二人落座,老唐还不忘追问:“老陈,刚才问你呢,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跟着商队去了趟大名府,这不是刚回来嘛。” 陈学武说着,就沏了杯茶水,放在对方面前:“我这几天不在,城里有啥新鲜事没?” “新鲜事啊……。” 老唐思忖片刻,才摇了摇头:“没听说啥新鲜事啊。” 陈学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看向印有点心铺字样的纸包:“这是给柱子买的?” “不是。那小子前几天就回营了。我这是给自己买的,馋这口了。” 老唐说着,就拆开包装,大方的请对方品尝。 二人正闲聊间,唐大柱从店门外经过,正巧被老唐看见。 “柱子!” “爹?” 等一脸疲惫之色的唐大柱走进店里,老唐就蹙眉问道:“你咋回来了?不刚回营没几天吗?” “嗨!别提了!” 唐大柱抱怨了一声,还不忘礼貌的给陈学武行了一礼。 陈学武一看正主来了,立即热情的请对方入座。 老唐又追问了一遍,唐大柱才解释道:“这不是老营那边出事了吗?一夜之间,几乎夷为平地。上官连夜下令,让我们过去收拾残局,整整五天啊,可把我累惨了。不过,上官还算不错,给放了三天假。” “夷为平地?”老唐和陈学武同时惊呼一声。 唐大柱点了点头:“对啊,整座军营就没一座房子是完整的,仅是收拾那些残砖断瓦,就把我们累得够呛。” 陈学武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大柱啊,快跟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啥东西这么厉害啊?” 唐大柱略一沉吟,最后还是拍了下大腿:“嗨!闹得动静这么大,想瞒也瞒不住。索性,我就跟您念叨念叨。” 陈学武心中一喜,双眼直直盯着对方。 第1064章 筹备大戏(下) 第1064章 筹备大戏(下) “我也是听上官说的,说是几天前的夜里,老营那边进了贼人,应该是奔着火药配方去的。” 唐大柱刚说一句,陈学武就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强忍着激动,尽量保持平缓语气:“大柱,叔多问一句。你是说,有人夜入军营,趁机偷盗那个什么药的配方?” “对啊!”唐大柱点了点头 “那怎么会爆炸呢?” 这时,老唐在一旁插话。 唐大柱闻言,就继续解释:“那个贼人在行窃的时候,正被巡逻的哨兵撞个正着!对方也是狠角色,听说在逃跑的时候,还引燃了身上的炸药呢。” 说到这里,又满是惋惜的拍了下大腿:“当场炸死了四个哨兵不说,连带着储备仓库都没能幸免。也不知道,里面存了多少炸弹,反正听幸存的人讲,断断续续炸了半炷香的时间。” 陈学武对于死了多少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更关心贼人的下场:“那贼人呢?抓到没有?” 唐大柱摇了摇头:“听说是趁乱跑了。” 老唐闻言,气愤的拍了下桌子:“不是我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种罪大恶极的怎么能给放跑了呢?” 唐大柱连忙劝说老爹不要激动,同时解释:“爹,你不是去过老营那边吗?附近全是密林,贼人又是只身一人,夜里往林子里一钻,黑灯瞎火的去哪儿找啊。” “那朝廷怎么说?就这么放任贼人跑了?”老唐连忙追问。 “下海捕文书呗!万幸的是,有个哨兵看清了贼人的长相,只要画影图形,相信早晚能抓到。”唐大柱笃定说道。 老唐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谁知,唐大柱又叹了口气:“哎!就因为这事,我们廖将军也倒霉了。被判了个渎职的罪名,从指挥使一撸到底不说,还发配到夏州戍边去了。这辈子算是完了!” “活该!” 老唐骂了一声由不解气:“咱大宋好不容易弄了个国之重器。结果他倒好,竟然被贼人钻了空子。戍边都是轻的,换我是大官,非给他千刀万剐了不可。” 陈学武等对方骂完,就看向唐大柱:“大柱,说了半天,贼人到底偷到配方没有?” “这谁知道啊!反正听说贼人逃跑的时候,背着一个大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唐大柱双手一摊。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学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老唐心情已经平复,就开始聊起了家常。 “那我以后给你送东西,是去西边那个,还是去东北角那个?” “哎呦,我的老爹啊。” 唐大柱苦笑说道:“您上个月给我送衣服那次,去的就是新营。最早您去的那座老营,刚才不是说了吗?都给炸没了,以后多半也不会重建了。这么说,您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你爹还没老糊涂呢!”老唐不耐烦的说道。 父子二人在这边闲聊,一旁的陈学武已经打定主意,这两天要去东北方向找找对方口中的老营。 同时,也在猜测贼人的身份。 会是自己人吗? 念头刚起,他就摇了摇头。 真若自己人作案,没道理不通知自己这个地头蛇。 既然不是自己人,难道是江湖人士? 也不对!江湖人打家劫舍还行,他们还没有夜闯军营的胆子。 那又会是谁呢? 猛然间,陈学武想到一种可能。 不会是西夏的秘谍吧? 他们战场上吃了那么大的亏,于是,飞龙院派人来偷火药配方。 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只觉店里光线一暗。 抬头看去,就见有几位官差走了进来。 “谁是这里主事的?”为首一名官差说道。 陈学武连忙起身,迎过去的同时,就开始介绍自己:“官爷,小人是这里的掌柜,鄙姓陈。” 官差点了点头:“哦,陈掌柜啊。” 说着,就展开手里的一张画像,开口问道:“见过这个人没有?” 陈学武仔细观瞧,就见所画之人年约三十岁左右,脸上有三道刀疤,长相极其丑陋。 画像右边,还写着画像之人的罪行——偷盗。 可接下来的几个字,饶是陈学武看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嘶!!!悬赏一万贯!!!” 此时,唐家父子也好奇凑了过来。 只听唐大柱惊呼一声:“乖乖!这人就是偷军营那个吧。” 陈学武的精神为之一振,转过头看向对方。 唐大柱用审视目光打量画像,同时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对,三道刀疤嘛,错不了,应该就是他了。” 官差警惕的看向对方:“怎么?你认识此人?” “啊?哦,不认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唐大柱连忙解释:“你这画的是军营爆炸案的嫌疑人吧?不瞒你说,我就是在那座军营当兵的禁军。听同袍提起过贼人的长相。” 官差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就看向陈学武。 “陈掌柜,见到此人,别忘了立即去殿前司报案!一万贯的赏钱,可不是小数目了!” “好的,好的!只要有此人的消息,小人一定报到衙门。” 陈学武在应声的同时,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他已经暗自决定,打算一会儿就去那座军营看看。若真如唐大柱所言的那样,自己就亲自去一趟析津府,把如此重要的消息报告上去。 一个时辰后,陈学武离京的消息就被报到了皇城司。 此时,曹宇婷和老太监正在值房里,对廖翔和胡理面授机宜。 “刚才说的那些,你们两个务必牢记。” 老太监又对廖翔单独叮嘱:“尤其是你,以往都是带兵打仗,很少接触这些东西。遇到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情,记得多和胡理商议。” 廖翔看了眼身旁的胡理,就对老太监答道:“司使放心,下官会向胡先生多请教的。” 曹宇婷适时插话:“老胡,辽人秘谍是见过你原本相貌的,为了保护那人的身份,千万不要忘记易容。” 胡理正色说道:“贵人放心好了,老胡到了边关就打扮上,绝不会出纰漏。” 第1065章 重夺主动 第1065章 重夺主动 上京临潢府,怡香院 二楼房间,乐师拨动琴弦,清音绕梁。场中,穿着暴露的胡姬赤足旋舞,金铃脆响,红纱翻飞如焰。 软榻上,户房主事耶律乘筹斜倚绣枕,左手执酒右臂揽着怡香院的头牌花魁。 一曲终了,张义便挥退了旁人,同时给魏峰使了个眼色。 随后,魏峰就将一支木匣放到耶律乘筹的身旁。待其抽出匣盖,就见里面躺着一沓价值百贯的银票。 耶律乘筹嘴角含笑,端起酒杯说道:“于总管,你我兄弟共饮一杯!” 稍后,等张义回到萧家老宅,已经是夜半时分。 他才迈过门槛,一个小厮就从门房里走了出来。 “于总管,三公和六公正……。” “哦,是德喜啊!” 不等德喜说话,张义已经继续说道:“你在正好,我就不单独跑一趟了。帮我给三公六公带句话,就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明天他们两家各出一个人,去南枢密院户房找耶律主事办签押文书,就能凭文书去粮库提粮了。” 德喜矜持的点了下头,就转身去了后院。 魏峰被对方的态度气的血气上涌,就打算冲过去,却被张义一把拉住。 “干什么去!” “郎君你这忙前忙后的,给他们两房办事。结果,事情办成了,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我……。” “行了!” 张义喝止住对方,拉着魏峰就往自己居住的小院走:“既然这边的事情办妥了,咱也没必要留着了。你回屋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上午等我跟老爷辞行了,就陪我回析津府去。那边还一堆事呢。” 翌日,天色大亮,张义在房间里面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脚步声响起,有人在门外朗声说道:“于总管!于总管,在吗?” 张义连忙推开房门,就见是大房萧思忠手下的管事。 “萧管事啊,找我有事?” 萧管事陪笑说道:“于总管,大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张义回头看了眼收拾一半的行李,实在不愿意耽搁时间。 “不知大老爷找小子啥事?” 萧管事却是摇头说道:“不知道!反正让你赶快过去!” 张义见问不出什么,也只能跟隔壁的魏峰打了声招呼,让对方帮自己打包行李。随后,就跟着萧管事去了后院。 等二人穿过月亮门,走进萧思忠所居住的院子,就见正堂中间跪着一人。由于那人背对门外,张义也看不到对方长相。 大老爷萧思忠高居上首,下首还坐着自家老爷萧思礼。二人均是面沉如水,看向跪在地上那人。 “小子拜见大老爷,老爷!” 张义紧走几步来到正堂,就向二人恭敬行礼。 借着躬身施礼的机会,他才发现跪在地上的正是王财。 萧思忠点了点头,又与四弟对视了一眼,这才轻声说道:“则成,王财办砸了差事。叫你过来,就是合计合计,看下一步该如何做。” 尽管张义对这一结果早有预料,依旧表现出不敢置信的模样。 “大老爷,这次可是下足了本钱,足足召集了三十个好手。这,这怎么可能?” 说完,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王财:“王财,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的王财,再没了往日的高傲,甚至连与其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开始讲述这一趟宋国之行的经历。 当然,为了逃避责任,他把安排魏海那些人去军营送死,说成有意的声东击西。对于那个骗了自己的丑陋汉子,更是提都没提。只说自己几人刚接近训练场,正要秘密潜入,手下人就惊动了埋伏在附近的警卫,这才导致计划失败。 即使这样,张义听完也险些被对方气笑了。 “王财,这么说,算上你带的那几个,整整三十五人,就回来了你一个?” 王财偷眼打量坐在上首的萧思忠,见对方脸色异常难看,只能闷声说道:“老爷,非是小人不尽心办事,而是……,而是,宋国对神器护卫的实在严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自家老爷,语气坚定的说道:“还请老爷再给一次机会,小人定想尽办法,把神器给偷回来。” 说完,就以头驻地。 “哼!” 萧思忠冷哼一声:“这次都没把事情办成,老爷我还敢指望下一次吗?” 说话的同时,就把脑袋扭向一边。 张义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见萧思忠并没有打杀王财这名心腹的意思。他也就断了火上浇油的心思。 这时,萧思礼在旁说道:“则成,你以为接下来该如何?” 张义当然不愿意让辽人再去大宋偷火药配方,只能假意沉吟片刻,就轻声说道:“老爷,小子以为这次惊动了宋人,必将导致他们把神器护卫的更加严密。故此,现在不易轻举妄动,还是要徐徐图之才好。” 见对方脸色如常,他就继续说道:“首先,给身在东京城的陈学武下令,让其尽量搜集有关神器的所有情报。其二,小子认为导致失手的原因,还是在于采取的方法不对。” “方法不对?”萧思礼出言打断对方。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老爷,您想啊,能制作和储藏神器的场所会是普通地方吗?守卫森严几乎是必然,只想一味的潜入,成功的可能太小了。” “那你的意思呢?”萧思忠听对方分析的有理,就从旁追问。 张义回以对方一个微笑:“还是要从他们内部想办法。两位老爷,虽然小子不知道制作神器的方法,但想来需要参与进来的人数必不会少。再加上储存运输,以及配备的护卫,巡逻等等人员,应该是一个规模庞大的人群了。” 萧思礼不用对方说完,已经明白其中意思:“你说收买,渗透,要挟?” “老爷英明!” 张义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就继续说道:“只要控制住其中一个,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子就有信心发展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届时,再想得到神器,无异于探囊取物。” 萧思忠闻言,顿觉眼前一亮。 在心里思虑半晌,发现这一计确实可行,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不乏是条妙计。” 说完,又跟四弟低声商议了几句,就对于则成说道:“则成啊!就按照你的计策办吧。一应开销,均可从家族这边支取。” 第1066章 不同角度,不同理解 第1066章 不同角度,不同理解 析津府 张义带着魏峰刚赶回析津府,就遇见了正要去上京的魏海。 “郎君!”魏海忙抱拳行礼。 张义翻身下马,几步就来到对方面前:“听王财说,你带人吸引宋军注意力去了,怎么样?伤到哪儿了没有?” 谁知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惹得魏海出离的愤怒。 “郎君!王财那王八蛋是这么说的?我特么弄死他!” 说完,也不顾身处闹市,就嚎啕大哭起来:“郎君!整整三十人啊!都让王财那厮给坑了!!!要不是老陈死命拉着我撤退,我也回不来了!!!” 张义则是一头雾水,强拉着对方回到了府里。 在听了魏海的讲述后,魏峰也是气愤难平。 “嘭!!!” 魏峰拍了下桌子,震的杯碗茶碟发出“乒乒乓乓”的脆响:“郎君!王财那狗东西就该活剐了他。事情没办成不说,反而因为私利,害了这么多好手!” “郎君!你一定要帮兄弟们报仇啊!”魏海多日来所受的委屈憋闷,一下爆发了出来。 面对情绪激动的二人,张义也只能无奈苦笑。全因他对这次事件的结果,有着自己的理解。 如果抛开自己所处的立场不谈,只是就事论事的话,他不觉得王财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妥。 仅就火药在战争中所发挥的作用,别说牺牲三十人了,就算再多十倍,也是千值万值的。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心里话,可不能说给魏家兄弟听。 “你俩先冷静冷静。” 说着,他就将二人强行按在椅子上:“不管你俩如何记恨王财,可他终究是大房那边的。我的意思是等老爷回来的,跟他汇报一下你们的遭遇。从而让老爷为兄弟们做主,这样才合情还合理,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无奈,他只能把责任先推给萧思礼,否则,有些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非寒了两兄弟的心不可。 等安抚住了二人,张义就开始重新联系刘墨,为接下来的巡查边关防务做准备。 可没忙碌几天,他就见到了赶回析津府的陈学武。 “老陈?你怎么回来了?” 张义请对方落座,并亲自为其端上一杯茶水。 陈学武将茶水一口饮尽,就开始叙说从唐家父子那里得到的消息。 临了才目光灼灼的看着于则成:“郎君,这次咱大辽发了,只要比宋国率先找到那个叫阿丑的,就能从其口中得知神器的配方。” 张义并不知道这些是老太监和曹宇婷的故意安排,只以为被自己不幸言中,廖翔手下真出了一个大嘴巴。 而且,阿丑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思来想去,也只有暂且稳住陈学武,尽快与老家取得联系。 “老陈,你说的这些非常重要,我这就给老爷修书一封,将事情报上去。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全看老爷的意思了。” 陈学武急切说道:“别啊!我这已经耽误好几天了,再等老爷回信,至少还要三天时间。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老陈!” 张义见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板起脸仰怒说道:“无论如何,隐刺有自己的规矩。此等大事,岂有不上报老爷的道理。” 可就在他将要稳住陈学武之时,萧六派人来传话,说老爷的车队已经进城了,让他去府门外列队迎接。 不等张义有所反应,陈学武的脸色已经由忧转喜:“郎君,这不是巧了吗?正好当面问问老爷的意见。” 张义在心里暗叹一声,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半个时辰后,于则成就率领阖府上下,把老爷萧思礼迎进府门。 “老爷,您提前回来,怎么没遣人送个信啊。” “回自己家还送啥信啊。” 萧思礼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说起话来也稍显随意。 随即又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坠在人群后面的陈学武,轻声说道:“陈学武和魏海都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萧思礼刚才在迎接的人群中,并没有注意二人。现在听了于则成的汇报,立即让对方把二人领到书房去。 张义眼看着事情隐瞒不住了,索性爽快答应。 “是!小子这就去安排!” 说话间,他先让萧六陪着老爷回后院,自己则去叫陈学武和魏海。 稍后,张义刚想领着二人去见老爷,门子就颠颠跑来。 “总管,府门外有个姓李的商贾,说有紧要事情见你。” “姓李?” 张义回想了一下,自己还真不认识姓李的。 “他说找我何事了吗?” “没,不过看样子挺急的。” “行!那你让他等会儿,我安排一下就过去。” 张义打发走了门子,这才向陈学武和魏海叮嘱了两句,让二人先去后院书房见老爷。 一会儿功夫,张义来到府门外,就看见穿着一身员外袍的李涯,正等在台阶下面。 他几步跑下台阶,语带埋怨的低声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不等对方说些什么,就将其带进斜对面的小巷。 李涯这才低声说道:“郎君,俺们找你好几天了,留了暗记也不见你现身,没法啊,我才过来碰碰运气。” 张义一拍额头,这几天都忙糊涂了,完全忘了去小巷查看暗记。 他看了眼寂静无人的小巷,低声说道:“找我这么急,因为何事?” 李涯在其耳边低声说道:“老家前后来了两个口信,第一个是让郎君你核实,此前随王财前往大宋的人数。第二个,就是……。” 李涯将老太监和小郡主的安排,如实叙述的一遍。 当张义听到那个阿丑的名字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花匠,怪不得名字这么耳熟呢。 “你回复老家,第一个,确确实实是三十五人,不过逃回来的只有三人。第二个,我知道了,会全力配合的。” “好!” 就在李涯想要离开之时,张义一把拉住对方的袍袖:“下次再敢找到这里,你就回老家养老吧!”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径直回到府里。 李涯知道自己犯了郎君的忌讳,也只能讪讪离开。 当张义穿过后花园,走进书房之时。 萧思礼当先问道:“谁找你啊,就连我这里的差事都能耽误。” 张义面带歉意的拱手行礼:“小子在朱韬身边安排的眼线,这不是到见面的日子了吗?” 萧思礼闻言,立即转移了注意力:“最近朱韬表现如何?” “算得上中规中矩!小子临走前,不是让他给边关防务挑毛病吗?他最近一直在忙这个。” 张义不愿在这个话题上长谈,索性看向陈学武:“老陈,跟老爷说了吗?” 第1067章 毛遂自荐 萧思礼没等陈学武回话,就主动说道:“说了,现在说说你的想法。” “小子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找到那个阿丑。” 张义不等对方提出质疑,就抢先说道:“不是说阿丑不重要,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先确定对方的身份,会更有利于把此人找出来。”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不错!至少为找此人,提供了一个方向。那么,你以为这个阿丑是什么身份呢?” 张义脱口而出:“我啊,我更偏向于他是西夏的秘谍,准确的说是西夏飞龙院派驻宋国京城的秘谍。” 几人对于则成抛出的这个答案,没有任何异议,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随即,萧思礼就眉头紧蹙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复杂了。众所周知,之前的西征一战,西夏可谓是损失惨重。虽说,宋国也占了不少便宜。可我相信,西夏上至君臣,下至黎民百姓,更恨我大辽多一些。他们一旦得到神器,恐怕第一个报复的就是我大辽。” 萧思礼的一番话,算是说出了在场几人的心声。 一时间,有一抹愁云在房间里萦绕不散。 尤其是作为亲历者和见证者的萧思礼,夏州城下的惨烈景象,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 嘭~~~ 萧思礼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歪倒掉地。 他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行!有一个手握神器的宋国,已经让我大辽很被动了。若是再多一个西夏……,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想个办法阻止那个阿丑!” 说完,萧思礼看向在场的每个人,以期有人能主动站出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结果让他很失望,视线所到之处,竟无一人与自己对视。 最终,萧思礼只能将希望放在了于则成的身上。 张义沉吟半晌,就转头看向陈学武。 “老陈,你对那个被发配戍边的廖翔了解多少?” 陈学武愣神一下,就凭借记忆说道:“我对此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以前是殿前司的一个小官,做的是把守宫门的差事。后来,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抓进大牢一段时间。至于他怎么被放出来,还得以升任指挥使,继而统领那支部队。我就不太清楚了。” 张义闻言,就语带责怪的说道:“你怎么说都是常驻京城的,这么重要的一个官员,居然不详细调查!” 陈学武自知理亏,连忙抱拳赔礼。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萧思礼此时没有心情追究陈学武,他更关心神器的事情。 张义点了点头:“老爷,小子确实有些想法。首先,发动在宋国的隐刺,尤其是西北一带的,让他们寻找这个叫阿丑的人。其次,试着与廖翔接触。他既然被贬官发配了,心里不会没有丝毫怨言。如果能够争取过来,或许为我大辽获取神器,能开辟一条路径。” 萧思礼听到第二条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不错!要是这个廖翔能收为己用,还真有可能达成目的。” 张义腼腆一笑,继续说道:“最后,我打算去西夏一趟。” “去西夏干嘛?” 萧思礼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免露出担忧神色:“你可不能轻易动!就算要动,也不能去西夏。” 剩下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你把人家害的那么惨,没藏赤地不派杀手过来,已经算为人厚道了。你没事还去挑衅,不是找死嘛!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担忧什么,可他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李崇仁那条线,如果不能在此次事件中善加利用,他觉得都对不起之前的一番努力。 “老爷,您别急啊。小子在西夏待了那么长时间,还留了一些关系。要是能彻底收买过来,以监视西夏朝廷的一举一动。一旦阿丑回到西夏,小子就能第一时间受到消息。能绑架是最好,要是没有条件,就除了这个祸根!实在不行的话,我也想试着把制作之法搞到手。” 说到这里,张义看向萧思礼:“老爷,这三件事哪怕只做成一件,我大辽都将不再受制于人,真的值得冒险尝试。您说呢?” “这个……。” 萧思礼听了对方的分析,一时很难做出决断。 半晌,他只是挥了下手:“你们且先下去,容老爷我合计合计。” “是!” 几人齐声称是,依次退出房间。 等张义带着几人回到中院,魏峰就主动请缨:“郎君,你去西夏实在太冒险了,还是让属下去吧。” 魏海也从旁附和:“是啊,郎君,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西夏实在不是您该去的地方。有啥差事,还是交给我兄弟二人吧。” 一旁的陈学武也想借机表忠心,只可惜他对西夏不熟,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张义只是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西夏的形势复杂,我怎么都要亲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随后,他就写了几封寻找阿丑的密信,让魏峰转交给信使,立即送给潜伏在宋国西北一带的隐刺手里。 晚间,张义刚用过晚饭,就被萧思礼叫到了书房。 “则成,如果老爷我答应你去西夏,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萧思礼指了下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张义心里早有算计,落座以后就轻声说道:“老爷,虽然西夏朝廷在没藏讹庞死后,经历过一次清洗。可据小子得到的消息,枢密院和户部还是有些旧识得以幸存的。这些人都有把柄在手,如果再加上金钱收买,相信他们懂得识时务的道理。” “你对这些人,有多大把握?”萧思礼不得不评估风险。 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寿喜,如果于则成再出闪失,自己就真没亲信可用了。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就轻声回答:“要说十成十不太可能,但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这样啊……。” 萧思礼再度陷入沉思。 张义趁机说道:“老爷,机会难得啊。怕就怕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再难……。”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深吸一口气:“要是没记错的话,西夏那边没有咱们的人了吧?” “没了!本来有蒋伟和杨澍二人的,结果他们相继被抓。” “就是说,你这次过去,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老爷,不需要啊,多个人,反而多一分风险。小子这次打算连魏家兄弟都不带,就只身前往。” “胡闹!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对此,张义只能在心里苦笑:这次过去,主要为大宋办事,多两个累赘,我反而更危险。 第1068章 亲赴西夏 张义得到了萧思礼的应允,就开始筹备行程。 首先,他把王铺头的儿子王晟,交给赶赴东京城的陈学武,只说让对方去宋国历练一番。实则是便于控制,免得自己前脚刚走,王捕头就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 其次,又秘密与朱韬见了一面。把之前答应自己的修改方案拿到手。 不过,他在抄录了一份后,就将原件转手给了刘墨。 美其名曰,让刘墨多多参详,对朱韬提出的方案取长补短。 这样一来,反倒无形中加深了刘朱二人的矛盾,对张义日后控制边关防务更加有利。 最后,他才去见了小三子,让其转送给老家一封密信。 兴庆府 张义和魏家兄弟一行三人,经过多日的奔波赶路,终于进入了兴庆府城。 “东家,你看是投店呢,还是……?”魏峰凑到于则成身边,征求对方意见。 张义看了眼高挂的日头,就用西夏口音说道:“先找家客栈住下,然后你俩再去牙行买间店铺。” “买店铺?” 魏峰忙低声说道:“郎君,你不是说最多在这里待一个月吗?不如租个院子算了。” 张义对于掩饰身份,有着自己的计划,同样压低声音:“西夏和大辽刚打完仗,举国上下不知道有多仇视咱们呢。就你俩这个口音,再没个正经差事,你说那些官差巡捕会不会找咱们麻烦?所以我打算买个铺子,让你俩以店伙计的名义作为掩护。这样才最为稳妥。” “哦!!!原来是这样,还是郎君考虑的周全。” 魏峰拍了一记小小的马匹,就先护送对方到客栈入住,而后才带着弟弟魏海去牙行买店铺。 稍后,张义透过客房的窗户,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给你俩找个差事绑住手脚,小爷我啥事都办不成。 绸缎庄 始终坚守在兴庆府的顾小六,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廖翔胡理二人。 “两位一路辛苦,顾某以茶带酒,敬两位一杯。” 说着,顾小六就与二人碰了一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一名手下来到其身边,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小六闻言就歉然的向二人点了下头,起身离席向前院的店铺走去。 虽然,张义易了容,与原本长相的差异很大,顾小六还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对方。 “张员外!可是许久不见了,不知最近在哪儿发财啊。” 张义抱拳还礼:“顾员外,张某最近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今天才得空过来。” 二人如同老友一般,在店里寒暄了几句,这才由顾小六带领着去了后院。 刚穿过中门,顾小六就把廖翔胡理也来了兴庆府的事情说了。 张义自是惊喜不已:“我正琢磨找他们呢,走,带我去见见他俩。” 稍后,等张义见到二人,又是一番见礼让座。 “郎君,你怎么来了?”胡理与张义的关系最亲近,索性开门见山的问对方来意。 张义喝了口茶才轻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事。我得知老家的意思后,就觉得这事还有值得完善的地方,时间紧急也来不及报到老家了,索性直接来兴庆府一趟。” 廖翔借着给对方斟茶的机会问道:“那郎君的意思是?” “我想让两家打的再激烈些。” 张义解释了一句,就看向顾小六:“先跟我说说西夏这边的情况吧,尤其是没藏赤地和李崇仁他们二人的消息。” “他俩啊……。” 顾小六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缓缓说道:“自打没藏赤地接了他大伯的国相之位,几乎就等于站着的皇上。尤其是经历了此前的大战后,声望更是如日中天。民间盛传,此人早晚会把外甥从皇位上挤下去,自己取而代之。” 张义点了点头,只能说主少国疑,人之常情。 就听顾小六继续说道:“李崇仁也是因为那场大战,重新得到没藏赤地的器重。本来不太融洽的关系,现在也亲密不少,大有将其培养成左膀右臂的意思。” 张义对于顾小六的分析,浅笑摇头:“这应该只是表象。你还不知道吧,没藏氏在暗中有一支力量,曾经的飞龙院副使富林就出自那里。所以说,没藏赤地身边不缺李崇仁这样的人才。我估计没藏赤地只是想暂时稳住对方,待时局稳定的,早晚要换上自己的心腹。” 接下来,顾小六又介绍了一下西夏朝局的变化,以及赵恬等人的现状。 张义做到心里有数,才轻声吩咐:“你找个机会,帮我约一下李崇仁。就直接告诉他,我来兴庆府了,打算与他见上一面。至于时间地点……,嗯,你看着安排吧。定好以后,还按照老规矩,在店门外立一块收绣品的牌子。” “成,我等傍晚就过去找他。”顾小六答应的很是爽快。 张义又看向廖翔和胡理二人:“你俩也别着急办差呢,到时等我跟李崇仁谈妥了,你俩的差事自然就成了。” 廖胡二人是欣喜不已,连忙以茶代酒表示感谢。 等张义回到客栈,已经是傍晚时分。 魏家兄弟正在房间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郎君,你总算回来了,我俩都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去了一趟市集那边。” 张义随口解释了一句,就问道:“店铺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事情成了,就在城南承天寺的边上,除了门脸,后院还有三间房。开个小店还是比较合适的。” 张义沉吟了一下,就轻声吩咐:“行!既然在承天寺边上,就开个香烛店吧。连装修都省了,摆上货品就能营业。” 魏峰对开什么店并不在意,更关心来西夏的差事。 “郎君,那差事呢,你看我哥俩该如何做?” 张义可不想让二人插手,甚至都没有安排差事的意思。 “你俩就负责开店,帮我打掩护。至于神器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可是,临行的时候,老爷说……。“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俩的口音太重,根本就不能显露人前,还是留在店里吧。” 在张义稳住二人的同时,位于大宋西京以北的邙山山坳里,正有鬼火闪烁不停。 一个丑陋至极的汉子,盯着一闪即逝的光芒喃喃自语:“里面到底放的什么呢?” 第1069章 取得联系 晚间,李崇仁的府邸大门被人敲响。 门子打开一侧小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看其身上穿着的家丁服用料考究,至少是某家高门大户府里的管事。 不等他询问,年轻人已经自我介绍:“某家姓顾,顾言,是枢密院赵使君府里的管事,这次遵了老爷的命令,来给贵府的李使君传句口信。不知……。” 顾言边说,边从腰间取下腰牌给门子出示了一下。 门子一听对方是枢密使赵恬府里的,哪里还敢怠慢,忙把对方请进门房。再端上茶水后,就小跑着去了后面给自家老爷送信。 “赵恬府里的?” 等门子将消息报到老爷这里,李崇仁很是诧异。 自己与赵恬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这么晚了派府里的管事来作甚。 一番思忖又问门外的门子:“人呢?” “回老爷,在门房呢。” “把他带到前厅去!” “是!” 稍后,等李崇仁来到前厅,就见那个顾言已经在此等候。 “说吧!你家老爷让你传的什么口信?” 李崇仁大喇喇的坐在上首,看向站在场中的对方。 谁知,顾言行礼过后却没有着急复述口信,而是看了眼一旁伺候的管家。 李崇仁立即会意,只是略一沉吟就挥退了所有人。 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顾言还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从袖笼里抽出一张纸。 李崇仁等对方将那张纸展开,赫然就是此前自己在大同遇袭,于则成所留的半张银票! 嘶~~~ 李崇仁倒吸一口凉气,眯起双眼重新打量这个叫顾言的年轻人。 良久,才低声说道:“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顾小六见对方这般说,心下也是长舒一口气。又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说道:“有人让我给李使君带句话,明天晚上承天寺后山门外的小树林,不见不散。” 说完,就坦然迎向对方的审视目光。 直过了良久,李崇仁才像是做了某个决断似的,认命般的点了下头:“好!明晚老夫定当如期赴约。” 顾小六拱手抱拳,转身出了房间。 国相府 “赵恬府里的管事?”没藏赤地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正如张义分析的那样,身居高位的没藏赤地,从没有真正的信任过李崇仁,或者说朝中每一位手握重权的高官,都是他小心防范的对象。 为此,没藏赤地利用大伯留下的那支暗中力量,在偌大的兴庆府城编织了一道监控网。凡是高官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 顾小六刚离开李府不久,负责监视李崇仁的探子,就把消息送到了没藏赤地这里。 “可知二人都说了些什么?”没藏赤地看向面前一身家丁打扮的汉子。 汉子摇了摇头:“他们在见面后,就挥退了左右。房间周遭有府里的护卫,小人无法靠近。” 没藏赤地深吸一口气:“那人走以后呢?李崇仁有何举动?” 汉子回想一下就轻声说道:“面色如常,喝了口茶水就回后院了。” “废物!” 没藏赤地骂了一句,就陷入了沉思。 也难怪他对这事会如此重视,一位是手握天下兵马的枢密使,而另一个则是统领秘谍机构的飞龙使。二人真要有什么小心思的话,江山变色也只是旦夕之间。 面对两股势力的私下勾连,又怎能不让骤登高位的没藏赤地不提高警惕。 半晌,没藏赤地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传令下去,盯紧赵恬李崇仁,有任何风吹草动,尽快报上来。” “是!”帷幕后面一人朗声应是,随后就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没藏赤地又看向面前的汉子:“你寻机去李崇仁的书房看看。” “是!”汉子插手行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翌日,既然已经购买了店铺,张义几个便退了客栈的房间,一同搬进了店铺后院。 “你们先收拾着,我去买些吃食回来。” 张义向打扫卫生的二人交代一句,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穿街过巷,仅用了不长时间就来到绸缎庄门外。 他刚一出现,就引起了顾小六的注意。 顾小六走出店门,先伸了一记懒腰,而后拿起收绣品的牌子,用手轻抚了几下,似是在擦拭上面的尘土,这才将那块牌子收回店里。 他前脚刚刚进店,张义就紧随而至。 店伙计见客人登门,立即热情的迎了上去:“客官,买布料吗?是给家人卖,还是……。” “哦,我随便看看!”张义倒背着手,就看向摆在柜台后面的一匹匹绸缎。 顾小六也没闲着,回到后院就抄起笔写了一张纸条。 片刻功夫,等他回到店里,就见店小二正在向张义卖力的推销。 “我来吧!” 顾小六将伙计一把推开,双手拖着那块布料说道:“客官,这可是刚从宋国进的新货,你看这花样,这手感,就算走遍兴庆府都找不到第二家。” 就在张义双手接过布料的同时,那张纸条已经被塞进了手里。 “嗯,倒是不错,不知价格是……。” …… 日头偏西,张义以打探消息的名义,辞别了魏家兄弟,独自向承天寺赶去。 一路走走停停,等他来到承天寺附近,也只是傍晚时分。 在找了一条偏僻小巷,易容成乞丐流民后,他就斜倚着寺庙的山墙,静等李崇仁的到来。 与此同时,李崇仁也刚刚完成手头公务,带领着两名亲信走出飞龙院。 “请老爷上马。” 一名亲信牵着缰绳,打算伺候对方上马。 李崇仁摆了摆手,看向街道两旁的店铺:“今日得闲,不急着回府呢,先四处逛逛。” 说完,也不等二人做出反应就率先向前方走去。 一行三人东游西逛,直至天色将黑。 期间,李崇仁也偷眼向周遭打量。怎奈,正是下工时分,街面上人流如织,一时也分辨不出是否有人盯梢。 等几人走出几条街巷,李崇仁才想起什么似的。 “若是没记错的话,承天寺附近有个专门制作素斋的馆子吧?” “回老爷,那边有好几家呢,不知您说的是……。” “嗯……,哎!我也记不清了,走,过去看看。” 第1070章 见面失败 “素心斋!嗯,这名字起得好,就在这里吃吧。” 当李崇仁一行三人来到承天寺附近的时候,就在山门对面的大街上,一眼相中了素心斋这座不大的食肆。 “客官,可是用素斋?” 店伙计一看客人登门,连忙迎了上来。 虽然此时已到用晚饭的时辰,可素斋相较荤菜的价格要贵上不少。所以,食肆里只有零星三四位客人,并且都坐在一楼用餐。 李崇仁指了下二楼说道:“楼上可有座位?” “有的!有的!小人送客人上去。” 店伙计说着,就当先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李崇仁经过一番挑选,终于在临窗的桌子坐下。 这里视野开阔,正好将承天寺以及周遭环境尽收眼底。 “水牌我就不看了,找厨子拿手的看着上。” “好的!请客人稍待!” 待饭菜上齐,已经是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李崇仁夹了一筷子斋菜,再放口中仔细品尝,随即就点了点头,仿佛很合胃口。 他这才转头对两名亲信说道:“你俩别傻站着,这里的斋菜味道不错,也去楼下开一桌。” 二人对视一眼,见确实没有潜在危险,就拱手抱拳一同去了楼下。 与此同时,斜倚着山墙席地而坐的张义,正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街对面的李崇仁。 见对方如此谨慎,心下也不禁暗自感慨:终究是统御西夏秘谍的飞龙使。 既然对方不急,张义也没有急的道理,索性将目光看向周遭,以确保此次见面不会被旁人打扰。 一会儿功夫,他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街上的两个行人,在路过素心斋时,故意放缓脚步向店铺里观望。 这也就罢了,待二人走出几丈距离后,就小跑着钻进了一条小巷。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巷口就探出一颗脑袋,看向素心斋的位置。 一会儿功夫,那两个行人又走出小巷,从素心斋门前路过。依旧是放缓脚步,观察店里情况。 特么的!究竟是李崇仁在钓鱼,准备抓自己呢?还是对方被什么人盯上了? 要是后者也就罢了,大不了寻个合适的机会提醒一下。可要是前者……,嘿嘿,李崇仁啊李崇仁,你老小子就算是活到头了! 念及至此,张义索性蜷缩身体,将自己彻底隐藏在阴影之中,打算把事情查个究竟。 半炷香后,就见李崇仁走出素心斋,在与两名亲信说了句什么,就独自前往密林。 眼见着李崇仁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小巷里也钻出两人。 二人并没有选择紧随其后,而是小跑着去了承天寺的另一侧。 在张义看来,那两个应该是想避开亲信的视线,从另一边绕过去。 哈!乐子大了,堂堂飞龙使不会被人跟踪了吧? 正在他幸灾乐祸之时,李崇仁已经走出密林,骑上亲信牵过来的骏马扬长而去。 三人刚离开不久,那两个绕到另一侧的汉子,就从密林里钻了出来。在与留守小巷的汉子交谈了几句后,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漆黑的小巷里。 至此,张义终于得出结论,李崇仁被人跟踪了。 至于那伙人的身份,几乎不用多想也能猜个大概。 敢在西夏京城跟踪飞龙使的,也只有没藏一族了。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该如何与被监视的李崇仁联系呢? …… “他去吃斋了?” 没藏赤地听了禀报顿感诧异:“除此以外呢,还有什么异常举动?” 汉子回想了一下:“没了,自上衙到下衙,始终没离开飞龙院。吃完斋后,就……。” 话说到一半,汉子才想起什么:“出了素心斋,他还去了一趟承天寺后面的树林。” “哦?” 没藏赤地思忖片刻,就摇了摇头:“没道理,要是找茅厕的话,一般食肆酒楼都会有,又何必去那里?” 他随即看向汉子:“他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派人搜过没有?” “时间很短,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就骑马回府了。咱们的人也进去看了,没发现有其他人。” 没藏赤地苦思冥想良久,终究还是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暂且放下:“赵恬呢,消息报上来了吗?” 汉子摇了摇头,刚要解释两句,房门就被人敲响。 等他打开房门,一名黑衣人立即递了张纸条进来。 汉子只是草草了扫了一眼,就急不可耐的向没藏赤地汇报。 “郎君,赵恬府里没有叫顾言的管事。” “你说什么!!!” 没藏赤地惊得张大了嘴,直直看着对方。 直到汉子又复述了一遍,他这才恨恨的拍了下桌子:“这个李崇仁果然有问题!” 汉子连忙在一旁建言:“郎君,用不用把姓李的控制起来?” 没藏赤地张了张嘴,不等出声就急忙闭上。而后就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汉子不敢打扰,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郎君做出决断。 良久,没藏赤地才停下脚步,摇着头喃喃自语:“大战刚结束没多久,要是现在就动他,难免落一个弑杀功臣的恶名。” 说到这里,他才看向汉子:“加派人手,务必把李崇仁盯紧,务必拿到实质证据。” “是!” 汉子抱拳领令,就打算退出房间。 “慢!” 只听没藏赤地继续吩咐:“派人把那个叫顾言的给找出来!找到以后,不着急动手,先报给我知晓。” 翌日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李崇仁,脑子里始终想着昨晚的事情。 他不认为对方会无故爽约,为了查明对方是否发生意外。他还特意派了亲信下属去各个衙门打探消息,可报上来的零星几桩案子,都与那伙人无关。 铛~,铛~,铛~。 随着下衙的钟声响起,一名亲信将值房门推开一条缝。 李崇仁被人打断了思路,只能将事情放到一旁。 “备马!回府!” “是!” 稍后,他就来到飞龙院门外,骑上亲信牵来的马匹,向着府邸赶去。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即使有亲信手下在前面大声喝骂为其开道,李崇仁也不得不放缓马速,顺着人流的方向缓缓而行。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喝:“没藏赤地乃是窃国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李崇仁循声望去,就见从路旁的房顶上,飘散下如同雪花般的纸片。 他随手抓了一张,上面写的正是刚才那句话。 第1071章 得以相见 随着那些纸纷纷落下,生怕沾染是非的众百姓也向四处逃窜。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突然陷入混乱,喝骂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身在其中的李崇仁只得努力控制着胯下骏马,生怕受到惊吓而冲撞了周围的百姓。 正在此时,临街的二楼窗户被人推开,随即传出一声惊呼。 “啊!这不是飞龙院的李使君吗?” 李崇仁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刘奇!!! 不对!应该叫于则成才对!!! 张义选择显身相见的位置,可谓是恰到好处,因为其距离窗户还有两尺的距离,就保证了只有骑在马上的李崇仁可以看见自己,而那些走在路上的行人,却不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见李崇仁看过来,张义偏转过头去,用手指了指后脑勺,而后又转回来,用食指和中指指了下自己眼睛,最后才翻转手腕指向对方。 李崇仁只是瞬间功夫就领会了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这分明是提醒,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继而也想明白了,昨天约自己出来的就是于则成这小子,至于对方没出现的原因,也是自己被监视的缘故。 念及至此,他下意识回头查看,由于已经有了准备,很容易就发现端倪。 在四散而逃的人群中,有几个小衣襟短打扮的汉子,正试图逆着人流向自己这边靠近。当发现自己看向几人的时候,那些汉子的眼睛立即躲闪开来,根本就不敢与自己对视。 特么的!一定是没藏赤地! 张义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李崇仁自然也不用花费多少时间,唯一搞不懂的就是对方派人跟踪自己的缘由。 当李崇仁把视线重新投向那扇窗户,就见那小子伸出了三根手指,又向上指了指,随即指向身后,最后还做了一个伸手敲门的动作。 不等李崇仁想明白一连串手势所表达的意思,对方已经迅速转身离开。 混乱的场面,整整持续了半炷香之久。直到巡城官兵赶到,才逐渐恢复了原本秩序。 与此同时,李崇仁也接到了国相没藏赤地召见自己的命令。 “飞龙使,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没藏赤地面沉如水,将一张传单拍在桌上。 李崇仁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国相,下官以为此事多半出自辽人之手。至于缘由,应当是想挑起民怨。不过,请国相放心,我大夏百姓明是非,绝不会上辽人的当。” 这时的没藏赤地只觉心中恨意难平:“你管辖的飞龙院究竟是如何做事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放纵辽国奸细肆意妄为,这还是我大夏国的京城吗?” 李崇仁自从知道了对方派人在跟踪自己,本就对大夏不多的忠心,又淡漠了几分。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国相,下官这就把探子撒出去,争取早一日捉住藏在城里的奸细。” 李崇仁本以为这样应对就可以了,谁承想没藏赤地却不打算轻易放过。 “两天,本官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内,必须抓住敌国奸细!” 李崇仁一听对方只给自己这点时间,只觉得头疼无比。要知道,时间拖得越长,事情越容易被淡化。最后,等对方的怒火逐渐熄灭,自己只需随便找个借口就能交差。 可短短两天时间,根本就不足以平息怒火。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没藏赤地继续说道:“届时,你要给不出个说法,这个飞龙使也不用做了!” 李崇仁恍然大悟,撸掉自己的官位,才是对方想要达到的目的吧?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国相!偌大的兴庆府,即使飞龙院精锐尽出,也无法搜遍每个角落。要不,你现在就撤了老夫吧。” 一句话说完,李崇仁挺胸抬头,双目直视对方。 “你……!” 没藏赤地初见传单,心里确实怒不可遏,恨不得把扔传单之人千刀万剐。同时,也看到了撤掉李崇仁这个飞龙使,换自己人上位的机会。 可面对李崇仁的强硬,没藏赤地却无法真的撤了对方。 原因很简单,想要撤掉飞龙使这种高官,必须有足够合理的理由。否则,不仅无法服众,还会与其他臣子离心离德。 好在,李崇仁并没有让气氛尴尬多久,就主动递上台阶。 “国相,想要抓捕奸细,必须诸多衙门通力配合。譬如,巡城守备衙门,县衙,府衙,甚至就连户部都要拨款以作助力。还有,敌国奸细为什么能得以混进城里?依下官看,这和负责把守四门的城防衙门脱不开干系。” 随着李崇仁一番话说完,这下轮到没藏赤地头疼了。 没藏赤地是坐上了相位不假,可终究时间尚短,根基不稳。其威望还不足以如臂指使的让这些衙门为自己效力,尤其这里还涉及到了军队。 “特么的!老狐狸!早晚收拾了你!” 良久,没藏赤地在心中暗骂一句,就烦躁的挥了挥手:“这些衙门本官自会派人联络,先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之事。” “是!下官告退!” 李崇仁态度敷衍的拱了拱手,就转身出了房间。 转眼到了两天头上,飞龙院依然没有抓住传说中的奸细。不过,没藏赤地也没有怪罪,只派了个贴身小厮过来,代表他本人训斥了一番,此事就草草了解了。 李崇仁利用这段时间,也终于想明白了于则成那套手势要表达的意思。 翌日上午,李崇仁府邸的后巷。 车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一名破布蒙面,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奋力将一辆平板车推进小巷,车上还装有两只大木桶。 与此同时,小巷另一侧的墙头上探出两个脑袋,齐齐注视着汉子的一举一动。 汉子仿佛没有察觉二人的存在,用沙哑的嗓音喊道:“收~~~,夜香!收~~~,夜香!” 等汉子来到李府后门,就将车停稳,同时伸手敲门。 嘭~嘭~嘭~ 片刻功夫,沉重的木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 汉子见此,立即把蒙面的面巾向下拉扯了一下。同时,讨好的说道:“贵人早啊。” 负责开门的老管家,立即看向隐在门后的老爷。 李崇仁的视线早已越过对方,看清来人的样貌,向老管家点了点头,示意放对方进来。 随着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汉子就推着板车进入李府。 第1072章 送你功劳 “附近没有旁人吧?” 等张义走进房间,才轻声说道。 “你说呢?” 李崇仁没好气的反问一句,就指着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放心吧!都被我打发走了,除了门外的管家,不会有旁人打扰。” 稍后,不等对方坐稳,他就继续说道:“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居然还敢跑回来!” 张义倒是表现的很坦然:“我有什么可怕的。凭咱俩的关系,就算让人抓了去,你也会去救我的,是不是?” 说完,还轻佻的挑了挑眉毛。 李崇仁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手里攥着拿捏自己的把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尽早办完,你尽早滚蛋。” 张义轻笑一声,这才表明来意:“不瞒使君,小子冒死前来,是特意给你送功劳的。” “哈!那我先谢谢你了!” 李崇仁对于于则成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张义对对方的态度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李使君,之前夏州一战,西夏官兵被宋军给炸惨了吧?” 李崇仁不打算理会对方的嘲讽,回了一记白眼,就把头扭过一边。 只听于则成又说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搞到那东西,你信不信?” “就凭你?” 李崇仁轻蔑的撇了撇嘴:“不是李某看不起你,那东西要是那么容易搞到手,我飞龙院早就得手了,还轮的到你在这里说便宜话?” 张义对其的轻蔑态度丝毫不在意,甚至没有争辩一句,只是直直看着对方。 李崇仁见对方这样,心中不免疑惑。 半晌,才用试探的口吻说道:“你真的能搞到那东西?” 张义脸色一肃,笃定说道:“当然!” 不等李崇仁开口询问,他又双眼一眯继续说道:“不过,那东西可不便宜。” 张义说完就翘起二郎腿,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袖。 李崇仁心中大喜过望,那个东西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据听说威力惊人。 倘若自己能搞到手,必是奇功一件。 念及至此,他激动的搓着手说道:“不知东西在哪里?数量多少?价钱几何?” 张义用手指着自己的小臂:“这么大的一颗,一千贯钱。” “嘶~~~” 即使李崇仁心里有所准备,也没想到对方开价这么高,都快赶上同等大小的黄金了。 他刚要商议一下价格,就听于则成说道:“我带了一颗过来,你可以亲眼见识一下威力,再决定买不买。” “哦?在哪里?” 李崇仁上下打量起了对方。 “别看了!没在身上!” 张义没好气的解释:“让我藏在别的地方了,你要是想看,咱们可以约定个时间。” 这时,李崇仁才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会卖那个东西?” 不等于则成说话,他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那东西的威力,还敢轻易拿出来售卖,就不怕皇城司的人找你麻烦?又或者说……,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张义面对对方的质疑,也只是轻蔑一笑:“哈!看来飞龙院是没落了,前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这个飞龙使,居然没收到消息。” “什么消息?” 李崇仁在脑海中回想半天,只能疑惑问道:“你说的是哪方面的?” “哎!” 张义长叹一声:“东京城郊外,当初用那东西攻打夏凉二州的部队驻地,由于保管不慎,发生了爆炸。当场就死了几十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为此,朝廷震怒,从上到下处理了不少人。” 说着,就用探寻目光看着对方:“这个消息,你当真不知道?” 李崇仁闻言,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那些秘谍的祖宗十八代。 可还要强装镇定:“李某当然听说了,可那又如何?” 张义也懒得跟其废话,索性直言不讳的说道:“总之,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是非缘由跟你这个飞龙使没多大关系。你就说,要不要那东西吧。” 李崇仁沉吟半晌,才点了点头:“我只能说,先看看你带来的东西。至于买不买,买多少,我现在不能做主,必须交给朝廷定夺。” “那是自然!”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明天午时,南城外,五里亭。允许你带三人过去,我会安排别人给你展示那东西的威力。” “才三个?” 李崇仁这么问,倒不是怕自己会有什么闪失。对方真要对自己不利,有的是手段,他只是嫌三人太少了。 “对,就三个,多一人都不行!” “嗯……,行吧!就这么定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不能露面!同时,告诉你的人,不许多嘴。” “明白,明白!我管你用什么名义上报呢,我现在只对钱感兴趣!” “那行,咱们就一言为定。” 一个时辰后,李崇仁穿着一身官服,走进了国相府。 “飞龙使来找本官,可是奸细的事情有眉目了?” 没藏赤地边说,边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李崇仁谢坐过后,就请对方屏退左右,只说自己有机密事情相告。 稍后,等房间里只剩他和没藏赤地,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国相,下官刚收到的消息,有宋人愿意向咱们售卖神器。” “神器?”没藏赤地一脸茫然。 李崇仁见此,连忙解释:“就是宋国攻打我夏凉二州的那个东西啊,能炸毁城门的那个。” 经过对方的提醒,没藏赤地终于明白了说的是啥。顿时来了精神:“你说的是真的?人在哪里?他手里有多少?” “人就在京城呢。” 李崇仁不等对方反应,就继续说道:“那人没说具体数量,不过据下官猜测,那人既然敢拿出来售卖,数量应该不少。” “当真!” 没藏赤地激动的长身而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对方。 李崇仁也随之起身,上前两步:“那人派了人传话过来,说明天午时,南城外,五里亭见面,可以向咱们演示那东西的威力。” 没藏赤地激动的以拳击掌:“好!届时……。” 话说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用审视目光打量面前的李崇仁。 李崇仁坦然的迎向对方,同时口中说道:“不过,信使说了,只允许下官带三人过去。” 没藏赤地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半晌,才回到桌旁坐下:“飞龙使,你以为带谁合适?” 第1073章 给我两刀 李崇仁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人选,见对方问起,就缓缓说道:“下官以为曾经镇守夏州的老将军拓跋厉,还有凉州守将拓跋鹰,这二人是一定要去的。” 没藏赤地只是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嗯,这二人亲眼见识过那东西的厉害,有这二人在,定能分辨其中真假。” 说到这里,又追问:“还有一个人选,你打算派谁去?” “下官想请国相……。” 李崇仁话说到一半,就连忙收住了口。 他本想请没藏赤地这位国相亲临的,可结合着对方刚才的反应。突然意识到倘若自己说出了心里话,那么这条命也就算彻底交代了。 念及至此,李崇仁连忙改口:“想请国相府里的顾瑞,顾师爷。” 正如李崇仁所想的那样,当没藏赤地听到上半句的时候,心中确实涌现了一股杀意。可等对方说出顾瑞的名字后,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顾瑞不是朝廷命官,只是我府上的一个师爷。他去的话,怕是不妥当吧?” 李崇仁也是察言观色的老手,哪里不知道这是在试探自己,便继续说道:“国相,顾瑞此人才高八斗,若不是国相虚怀若谷,不愿放其进入官场,顾瑞早就是一部侍郎了。” 半晌,没藏赤地才很勉强的点了点头:“既然飞龙使都如此说了,本官也不好反对,那就让顾瑞去见见世面。”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来到绸缎庄,将自己与李崇仁会面的经过说了一遍。而后,就看向坐在下首的廖翔和胡理。 “前路我已经给你们铺好了,至于以后如何走下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二人连忙起身拱手道谢。 张义等二人重新落座,就继续说道:“你们这次带了多少炸弹?” “回郎君的话,由于只是作为试探,下官一共只带了三颗。”廖翔不知道对方为何问起这个,索性如实汇报。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足够了!这样,你给顾小六留一颗。” “这……!” 廖翔觉得有些为难,临行之时司使和郡主特意叮嘱,炸弹交由自己保管。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的想法,于是加重语气:“出了任何事,全有我一人担着,回去以后你也可以如实报上去。” 廖翔听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敢违背,只能去客房拿炸弹,将其交给顾小六。 张义等对方走远,才对胡理轻声叮嘱:“老胡,廖翔的脑子没你转的快,临机应变的功夫差你许多,你可要多费些心思。” 胡理老于世故,闻言就脸色一肃:“郎君放心吧,老胡定竭力护的廖将军周全,完成司使的托付。” 片刻功夫,等廖翔回来,张义就起身看向二人:“你俩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一会儿收拾收拾就找个客栈投宿吧。” “是!”廖胡二人齐声应是,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张义又把顾小六叫了进来:“今夜给我留个门。” “需要卑下准备什么吗?” “不用,等见面再说吧。” 稍后,等张义回到新置办的店铺,立即让魏家兄弟关闭店门,顺便去后院收拾行装。 魏峰闻言,连忙追问:“郎君,出什么事了?” 张义把二人领到后院房间,又将房门紧闭,这才低声说道:“我已打探出神器的下落,今晚就会采取行动。让你二人收拾行装,也是以防不测。” 魏海听说才几天的功夫,对方就打探出了神器的消息,简直是喜不自胜:“郎君,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打探出了神器的下落?那咱们有没有机会……?” 不等他说完,张义已经抬手阻止:“我只能说成功的希望很大,至于是否能够得手,就要看今晚的情况了。” 魏峰挺了挺胸脯:“郎君,今晚俺们兄弟俩也陪你去吧。万一有个闪失啥的,也好……。” 张义果断止住了对方的话茬:“不行!对方本来就很敏感,突然冒出你们两个陌生人,反而容易坏事,你俩就在店里等我的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服从命令!” “哦!” 夜幕降临,张义紧陈利落,叮嘱魏家兄弟留意周遭动静,就推开后门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小巷。 半个时辰后,等张义再次现身已经出现在了绸缎铺的后巷。 嘭~ 院门才被张义敲响一下,门后就传来顾小六的声音:“谁?” “我,开门!” 随着话音落下,院门应声而开,张义一个闪身就钻了进去。 片刻功夫,等二人走进房间,顾小六就主动介绍:“其他兄弟已经被我打发到中院去了,郎君若是有什么安排,请直说无妨。” 张义对于顾小六的谨慎非常满意,拍了拍对方肩膀以资鼓励。 “廖翔他们呢?” “你上午走了没一会儿,他们就搬去城东的连升客栈了。” 顾小六在介绍情况的同时,递上一杯温热的清茶。 “好!” 张义喝了口茶水,就与对方聊起了西夏时局。 直到街上传来三更鼓响,张义才撑着桌案起身。 “你把廖翔给的东西拿过来。” “是!” 顾小六点了下头,就从房梁上取下一支长方形的木匣。而后又抽出匣盖,里面正躺着一颗炸弹。 张义从怀里取出一块包袱皮,将炸弹包裹其中,等斜背在身后,就吩咐对方找一把横刀过来。 片刻功夫,他看着手提横刀的顾小六:“来,给我两刀。” “啥?” 顾小六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义重复了一遍命令,还侧过身去,用手指着左臂:“下刀狠点,别犹豫!” 见对方迟迟不肯动作,张义不免有些烦躁,同时厉声吩咐:“这是命令!别磨磨蹭蹭的!” “哦!” 顾小六这才不情不愿的举起横刀,可终究没忍心砍下去:“郎君,你究竟是要干啥啊?” “别特么问了!我自有道理!” “哦!” 盏茶功夫,张义强忍着钻心的痛楚,挤出一丝微笑:“行了,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再不迟疑,出了后院就钻进了漆黑如墨的小巷。 魏家兄弟自郎君走后,就始终警惕的守在后院。 “哥,真要是郎君有个闪失,咱俩可怎么办?”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吉人自有天相,郎君的命硬着呢!” 尽管魏峰如此说,可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合十在了一起,口中默念六字箴言。 嘭!嘭嘭!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 魏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也不出言询问,就撤去门栓拉开房门。 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第1074章 现场演示 “郎君,你这是……。” 魏海刚出言询问,就被张义低声喝止:“闭嘴!” 说着,就在魏家兄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待蜡烛燃起,兄弟二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对方身上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打湿,左臂及其肩膀均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此时的张义,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大口喘着粗气:“魏海!” “郎君,你说!”魏海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只听对方说道:“快!快去……,外,外面看看,切……,切不可,切不可留下血迹。” “是!” 魏海给哥哥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留下来照顾郎君,这才提着灯笼跑出房间。 魏峰则慌忙翻出金疮药,打算给郎君包扎疗伤。 可这一举动,却被张义阻止:“先帮,帮我把,把包袱卸下来。” “哦!” 魏峰经此提醒,才发现对方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裹。 等他将包裹平放在桌上,耳边又传来于则成的声音:“打,打开!” 随着沾满了鲜血的包裹被打开,便露出了一支长约一尺,有小臂粗细的铁皮筒子。 张义伸出手,颤抖的指着铁筒说道:“这个,这个就是神器!” “啊!” 魏峰闻言,又发出一声惊呼。 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于则成继续说道:“如果,如果我,我有,有什么不,不测,你务必,把这个东西带,带回去交,交给老爷。” 说完,张义就大口喘着粗气,显然为了说这番话,消耗了大量体力。 尽管心心念的神器到手,可魏峰没有任何的兴奋神色,反而看着脸色如同白纸的于则成流下了眼泪:“郎君!你,你不会有事的。就是豁出我哥俩这条命去,也定当护你周全。” 一句话说完,起身就向外走去。 “你去作甚?” 没走出几步,于则成就疾言厉色的质问。 魏峰用袍袖胡乱的抹了一把眼中的热泪:“郎君,我这就去请郎中。” “胡闹!” 张义一口回绝,同时虚弱的说道:“我,我受的是,是刀伤。除非,你杀人,灭口,否则……。哎!还是算了,就别平添,事端了。” 说着,就吩咐对方给自己脱去外袍,坚持只用金疮药疗伤。 由于于则成肩膀那处刀伤靠近后背,根本就无法躺在床上休息。急中生智的魏峰,只能卸去躺椅的一角,将对方抱了上去。 天光大亮,张义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一直守在身旁的兄弟二人,心中有种莫名的愧疚一闪即逝。 “郎君!你醒了!” 魏海的脸上满是喜色。 魏峰仔细观察了下郎君的脸色,依然是惨白如纸,就说道:“郎君,你觉得怎么样?” 张义摇了摇头,就挣扎着起身:“此地,此地不宜久留,快,快准备,车辆出城。” 当张义三人赶着马车偷溜出城的时候,李崇仁领着大批探子,护送顾师爷等三人,早早的赶到了南城外五里亭。 几人当中,只有李崇仁和顾师爷知晓今天的事情,而老将军拓跋厉和拓跋鹰完全被蒙在鼓里。 “飞龙使,你领我等到此处作甚?” 拓跋厉自恃资历够老,等李崇仁撒出探子埋伏在周遭,就率先发问。 “老将军,拓跋将军,顾师爷。李某请你三人过来,是为了见证一桩密事。一会儿,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对外泄露半句。” 李崇仁说完,就深深看了两位将军一眼。至于顾师爷,他懒得去管,那是没藏赤地的眼线。 “一桩密事?”一老一少两位将军,互相对视一眼。 接下来,不管他们再如何询问,李崇仁都是笑而不语。 时至午时,等待已久的几人,就见从城中方向驶来一辆马车。 待马车来到五里亭,赶车的中年汉子便勒住缰绳:“可是飞龙院的李使君?” 李崇仁知道正主来了,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密林,随即起身说道:“不错,正是本官。” 汉子微笑以对,用手敲了下身后的车厢。 片刻功夫,一名身材消瘦,略带些文气的中年书生便走出车厢。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李使君叫我胡先生便是。” 今天以胡理做主角,也是二人商议的结果。廖翔知道自身缺点,索性主动让位,将胡理推到前面,而他则给对方打下手。 “胡先生?” 李崇仁听这个称呼有点别扭,通常为对有学问,有德行的长辈才称呼先生。 “哼!一个卖主求荣的货色,也配称先生。真不怕闪了舌头!”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是国相府里的顾师爷。 老胡轻蔑一笑:“老夫要是卖主求荣,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看你这面相,也是汉人吧?为党项人当狗,还当出优越感来了!” “你……。” 顾师爷刚要与对方理论一番,就被李崇仁拦在二人中间。 “顾师爷,国相还在府里等信呢,莫要耽误了大事。” 他出言提醒的同时,又转头看向胡先生:“不知东西可带来了?” 胡理点了点头,就从车厢里取出一支木匣,转手交给了廖翔。 廖翔熟练的撤去匣盖,从中抱出那颗炸弹:“看看吧,就是这个东西!” 李崇仁知道其中厉害,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而拓跋厉拓跋鹰见对方这样,也不敢冒然上前。 只有顾师爷眼中放光,一步步揍了过去。伸出双手就要去接那个东西。 谁知,就在他将要触碰铁筒之时,汉子却侧了下身,挡住了对方伸过去的手。同时说道:“唉!让你看看,没让你摸了。” 顾师爷见对方有意调笑自己,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怒意。 好在李崇仁适时解围:“你俩演示一下,让我等看看这东西的威力。” 于是乎,在胡先生的点头示意下,汉子才把那东西放在一处空旷地方,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撒腿就跑。 直到这时,两位将军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免呼吸有些粗重,眼睛紧紧盯住冒着火星的引线。 顾师爷为了看个清楚,更是向前凑了几步。 李崇仁刚要去拉对方的胳膊,就觉白光一闪。 轰~~~ 转瞬间,随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响声,在场几人只觉眼前火光乍现,脚下的大地也不由跟着一起震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团房屋大小的黑烟腾空而起。片刻的功夫,天上“扑啦啦”的降下了被炸飞的沙砾。 “这……!这……!这……!” 拓跋厉指着远处被炸出的大坑,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崇仁。 饶是李崇仁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那东西的威力竟然有这么大。他下意识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就去看距离爆炸点最近的顾师爷。 当顾师爷神情呆愣的转身时,就见自鼻孔嘴角甚至耳朵都流出鲜红的血液,整张脸如同厉鬼一般。 “顾师爷,你没事吧?”李崇仁可不想对方出事,这位怎么说都是没藏赤地的代表。 顾师爷却没去理会对方,突然指向马车旁的胡廖二人,厉言厉色的吼道:“来人!把这二人给老夫拿了!!!” 第1075章 正是谈判 李崇仁眼见着带来的几十名手下冲出密林,向那两人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下意识就想喝止。可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只想看看对方会如何反应。 廖翔见此情景脸色大变,闪身就挡在胡理身前,同时抽出藏在车板下的横刀。 倒是胡理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泰然处之,伸手将对方推到一旁,而后就倒背双手轻蔑的看着面前这些人。 当那群汉子距离胡理只有一丈距离,李崇仁终于朗声大喝:“干什么!谁让你们动手的?” 秘谍们闻言,慌忙收住脚步,齐齐看向这位上司。 你们没商量好啊? 李崇仁可没功夫理会这些人的想法,几步来到顾师爷面前:“顾瑞,本官请你过来是做个见证的,而不是来生事的。办砸了差事,你担得起吗?” 不等顾师爷反驳,他就分别看向拓跋厉拓跋鹰:“两位将军,刚才那东西对吗?与你们当初见识过的,可是同样威力?” 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老将军拓跋厉点了点头:“飞龙使,刚才那个东西与本官在夏州见过的别无二致。” 拓跋鹰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李崇仁得到这个结果,心里便有了底数,微笑看向胡廖二人。 “两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去鸿胪寺稍作休息。待本官将事情上报,你我再做商议如何?” 廖翔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转头看向胡理,示意对方拿主意。 胡理确实有自己的算计,他俩是打着偷卖炸弹的名义来的,若是大张旗鼓的入驻鸿胪寺,反而会弄巧成拙。 “多谢使君好意,未免旁生枝节鸿胪寺就不去了,若是有心不如安排一处清静之所。” 李崇仁本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听对方这么说,心中自是满意非常。 “本官还真知道一处所在,也算的上是幽静雅致。” 说着,就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时辰后,李崇仁为二人安排好了住所,就带领随行几人去了国相府。 “如何?” 没藏赤地为了炸弹的事情,连今天的朝会都没去。收到几人求见的消息,立即将人请进了书房。 待分宾主落座,李崇仁就点了点头:“国相,据两位拓跋将军讲,对方所使用的就是那个东西无疑。” 没藏赤地立即看向一老一少两位将军,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急不可待的说道:“他们开出的条件呢?” “东翁。” 这时,顾瑞的声音从其身后响起。 等没藏赤地转头看过去,顾瑞就继续说道:“东翁,学生以为不如将二人拿了,或许……。” 没藏赤地不等对方说完,就伸手止住,转而看向李崇仁。 李崇仁在脑海里组织了下语言就答道:“按照之前秘谍传回来的消息,对方要一千贯一枚。至于数量嘛……。” 不等他把话说完,年纪最小的拓跋鹰已经惊呼出声:“什么?!一千贯!!!这也太贵了!!!” 顾瑞脸上也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倒是没藏赤地和老将军拓跋厉显得风轻云淡。 最终,还是没藏赤地给李崇仁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李崇仁轻咳一声:“咳!至于具体数量,秘谍没有报上来,需要与对方接触以后才知晓。。” 说到这里,他又连忙补充:“不过,在下官想来,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只要做过一次,就不怕那两人会收手。” “不错!” 始终未发言的拓跋厉赞许出声:“要知道,在他二人尝到了甜头的同时,也被咱们抓住了把柄,又岂是他们想收手,就能收手的。” 没藏赤地点了点头,对拓跋厉的想法表示赞同,而后又看向李崇仁:“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还是由你牵头,再去跟他们接触接触,务必把数量敲定,东西的价格不必太执着。” 说着,就给对方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崇仁立即会意,拍着胸脯保证,定不负国相所托。 待几人起身离开,没藏赤地才示意顾师爷站到跟前。 “顾瑞啊!眼光还是要长远些,你想的那个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顾瑞听东翁的语气,隐隐夹杂着怒意,便连忙解释:“学生也是想着战事刚熄,我大夏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国库那边……。” 没藏赤地却再次打断对方:“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来人绝对不会制作那个东西。而且你想过没有,哪怕日后的价钱都是一千贯一枚又能如何?只需拿下一处城池,所得到的就不知是现今花费的多少倍。” 翌日上午,李崇仁一行四人乘车来到胡理居住的宅院。 “胡先生,在这里可住的习惯?” “习惯,习惯!李使君有心了!” 等双方各自落座,谈判就正式开始。 当胡理听对方问起炸弹数量的时候,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李崇仁见这位胡先生没有说明的意思,就试探说道:“一百枚?” 胡理摇了摇头。 李崇仁又继续问道:“那就是一千枚?” 要知道,一千枚炸弹就是一百万贯,对于贫瘠的西夏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了。 可惜,那位胡先生还是摇头否定。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李崇仁,也不免呼吸急促,几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难道是一万枚?” 胡理白了对方一眼:“是十枚。” 啪!!! 脾气火爆的拓跋鹰拍案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你特么敢耍我?!” 与此同时,在座的其余几人,脸色也不好看。 己方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你才拿出来区区十枚,这不是逗我们玩吗? 就在拓跋鹰撸袖子打算冲上去教训对方的时候,胡先生断喝一声:“且慢!容老夫把话说完!” 李崇仁伸手止住拓跋鹰,同时阴沉着脸,等待对方解释。 只听胡先生缓缓说道:“首先,咱们是第一次交易,彼此并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所以,为稳妥考虑,胡某打算先拿出十枚炸弹。如果你我双方都对这次交易满意,可以后续再谈嘛。” 说话间,胡理的脸上露出一丝傲气:“可以先跟你们交个底,东西咱们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们肯花钱,老夫就能保证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炸弹送过来。” 李崇仁听对方说的合理,心中的火气才减了几分。 “那不知价格是?” “一枚一千贯,不二价!” 第1076章 效果达成 正在李崇仁心中盘算之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风大不怕闪了舌头,还要多少有多少,老夫想要一万枚,你也拿得出来吗?” 几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顾瑞。此时,他正手摇折扇,不屑的看向坐在对面的胡先生。 胡理撇了撇嘴:“也不怕告诉你,你若拿出的那么多钱,老夫就能搞来那么多的货。” 说着,就看向李崇仁:“反正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咱们走着瞧就是了。时间长了,自然知道胡某的为人,从来是说一不二。” 李崇仁心下倒是有些猜测,试探说道:“不知胡先生方不方便说说背后靠山?” 胡先生也不急于回答,而是用轻蔑眼神从上至下打量起了对方。直看的李崇仁脸显怒容,才轻笑一声:“这么跟你说吧,枢密院,三司,殿前司都有老夫的关系人脉。” 李崇仁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才合理嘛! 炸弹这种东西被称之为国之重器都不为过,想私下倒卖还能运出国境,又岂是几个小人物能完成的。 这时,始终未曾发言的拓跋厉说道:“我还有个要求!” “老将军,请讲!”胡理点了点头。 就听拓跋厉说道:“让我们买你的东西可以,但要派个人过来,教授此物的用法以及战术。” 老将军对于数量价格并不关心,那些都是户部的事情。他更想了解炸弹在战争中如何使用,以将威力发挥到极致。 胡理对此也是早有准备,转头看向一旁的廖翔。 廖翔点了点头:“没问题。不瞒这位将军,廖某在被贬之前,就是领军的,统领的就是当初攻打凉州的那支军队。” 说完,就意味深长的看向拓跋鹰。 拓跋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夜就是对方带兵夺了自己的凉州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由得目露凶光缓缓起身。 好在,李崇仁及时出面喝止:“拓跋将军,廖将军是我大夏的贵客!是国相看重的人物!” 拓跋鹰听对方搬出国相,也只能悻悻坐下,不过眼中却满是不甘。 李崇仁又看向己方四人,见都没有问题了,便起身告辞。 只说,还要回禀上官,请胡先生静候佳音。 当没藏赤地接到消息后,也有些泄气,就算那东西厉害,可区区十枚的数量,对于攻城来讲,实在是杯水车薪。 多亏了李崇仁在旁建言,才让对方重拾信心。 没藏赤地思虑良久,才长叹一声:“也罢!就先买一批回来,权当钓鱼的鱼饵了。” 要说最高兴的还属戎马一生的拓跋厉,对与当初丢失夏州他是耿耿于怀,眼下终于看到了夺回城池的希望。 “请国相放心,如今咱大夏有了此物,下官有十足的信心,不需多久就能把夏凉二州从宋军手里夺回来。” 没藏赤地看着雄心勃勃的拓跋厉,张了张嘴,终究不忍心打击对方。 炸弹就是人家宋国造的,且不说有没有反制之法。就说一旦两国开战,想要再从私人手里购买,几乎绝无可能。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八千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又就一些细节进行了商议。 由于此事见不得光,双方默契的没有谈及签署合约。只是约定在边境地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至于交给廖翔训练的一支百人队,则被安置在了西夏国内,距离夏州仅有百里之遥的山坳里面。那里四面环山,不仅便于布置警戒,且能有效控制爆炸声音的传播范围。 当然,这也是胡廖二人坚持的结果。西夏一方反对了几次,最后也只能无奈答应。 谁让己方处于被动态势呢。 就在胡理赶往夏州取炸弹的时候,张义一行三人经过连日的奔波,终于返回了析津府。 “郎君!再坚持坚持,一会儿就能看见老爷了!” 车厢内,魏峰盘膝而坐,怀里抱着高烧不退的于则成,说话的同时热泪夺眶而出。 张义只觉得头疼欲裂,心中满是懊悔:这次不会玩脱了吧?早知道伤口会感染,就该让小六子给那把刀消毒。 胡思乱想间,他只觉得身下的马车停止了颠簸。随即就传来魏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郎中!郎中!快点救命啊!!!” 一阵慌乱过后,几近昏迷的张义,终于被人抬进了房间。 “郎中,快!快给郎君看看!” “郎中,求求你了!千万要治好郎君啊!” “好好好!你俩松开老夫的手!老夫要给总管把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就传来了老爷萧思礼的声音:“究竟怎么回事?则成怎么成这样了?” “老爷!奴才该死!没能护得郎君周全!” “老爷!都是奴才的错!不该让郎君犯险!” “都特么滚蛋!!!” 随着萧思礼的一声断喝,嘈杂的房间终于恢复了平静。 张义努力睁开眼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努力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才看清站在床边一脸关切神色的萧思礼。 “老……,老爷,小……,小子,幸不,辱命。把……,把神器,带……。” 话只说到一半,他就觉得体内所有力气被抽空了一般,两眼一黑就昏厥了过去。 等张义再次醒来,外面依旧是天光大亮。 勉强侧转过头,只见床边坐着的李山李叔,脑袋正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张义觉得口渴难耐,强撑着就想从床上起身。只可惜,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这边的动静,一下就吵醒了陪在一旁的李山。 “小子,你总算醒了!” 李山脸上一喜,随即就想起什么,起身就向门外跑去。 片刻的功夫,魏家兄弟架着满头须发的郎中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李山和老爷一行人。 在郎中摸脉的同时,萧思礼推开众人来到床边:“则成,你可是吓死老爷我了!” 说着,就伸出手,心疼的抚摸着于则成消瘦的脸颊。 张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沙哑嗓音说道:“老爷,那东西……,小子,小子给……。” 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被萧思礼打断:“好小子,老爷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说话间,萧思礼也不禁眼圈泛红,连忙咳嗽一声,以缓解情绪。 “你就好好养病,其他事情都暂且放下!” 第1077章 采购军火(上) 翌日下午,张义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趁着萧思礼来探望的机会,向对方汇报了西夏一行的过程。 “这么说,西夏秘谍并没有搞到炸弹的配方? 萧思礼虽如此说,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张义点了点头:“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可他们从边军购买的炸弹,对我大辽也有很大威胁。” “嗯,你说的对!” 萧思礼点了点头,随即怅然一叹:“哎!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下轮到我大辽有难了。” 张义是不好主动提出购买的,只能谆谆善诱:“老爷,小子还打探到一个消息。听说,西夏购买的那批炸弹,价格可不算贵。” “哦?可知道具体价格?”萧思礼顿时来了精神。 张义轻声回答:“听说是一千贯一枚。” “就你拿回来的那个?” 萧思礼为了表述准确,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张义笃定点头:“对!就是那个!据说将之扔进人群里,其威力足以炸死炸伤周围五六丈的甲士。” 萧思礼听对方提及了炸弹威力,立即想起了夏州城下的那一幕。心中稍作盘算,就点了点头:“嗯,五六丈肯定有了。”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你这次去偷炸弹的仓库,里面存放了多少?” 张义假意回想了一下,才极其肯定的说道:“虽然小子没仔细数过,可七八十枚肯定有了。” “嘶~~~,这么多!!!” 萧思礼显然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在那里喃喃自语:“这些东西,怕是攻下两三座城池也不成问题。” “肯定够了!老爷,您想啊,一枚都那么大的威力,若是二三十枚绑在一起,莫说是城门了,就算是城墙也能炸个大洞出来。”张义连忙随声附和。 “嘿!!!” 萧思礼一拍大腿:“还真是狼子野心啊!” 一番感慨过后,就低声问道:“你可打探出了他们是从谁手里买的?” 张义闻言,暗自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绕到正轨了。 “老爷,小子买通那人,对此事也是知之不详,只听说是从夏州运回来的。” “夏州?是宋国从西夏手里抢的那个夏州吗?” “对,就是那个!” “哦,原来是这样啊!” 萧思礼恍然大悟,而后就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张义哪里不知道对方所想:“老爷,要不小子跑一趟吧。” “你?” 萧思礼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且不说你大病未愈,哪怕就危险程度而言,你也不能动。要知道,皇城司可比飞龙院强上几倍不止,你真要是出了差错……。”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老爷,没人了啊。隐刺是有不少人,可那些人也就能打探打探消息。这次过去,不仅要在皇城司的眼皮底下,找到私售炸弹那伙人,后续还牵扯到谈判等事宜。这一连串的隐秘事情,除了小子,其他人也胜任不了啊。” 萧思礼沉吟良久,才长叹一声:“可你的身体这样,老爷我实在是……。” “老爷,小子问题不大。” 说着,张义一把抓过萧思礼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老爷,您摸摸,已经退烧了。” 而后又撸起袖子,一把扯下包裹伤口的纱布。 萧思礼有心阻止,可为时已晚。 此时,距离张义受伤已经过了七八天时间,伤口早就结痂。 张义将胳膊凑到对方面前:“老爷,你看啊,郎中开的药很管用已经消肿了。” “好了好了!老爷信了,信了还不行吗?” 萧思礼一边吩咐人去叫郎中,来重新包扎伤口,一边无奈的点头说道:“你再养上几天,等好的七七八八了,再商量这事不迟。”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萧思礼亲眼见识了那枚炸弹的威力,心里更坚定了大辽拥有此物的想法。而后又在于则成的一番劝说下,终于答应了对方亲赴夏州的计划。 这次出行与以往不同,张义以行事隐秘为由,拒绝了魏家兄弟陪同前往夏州的想法,只让二人将其送到三界山。至于,如何蒙混进入夏州,并找到私售炸弹之人,张义拍着胸脯保证说自有办法。 萧思礼见对方的态度坚决,也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 旋即,在张义带领下,一行三人途经西京大同府,再由朔州西渡黄河,到达金肃军营地,最终来到三界山下。 “吁~~~” 张义勒紧缰绳,转头看向魏家两兄弟:“行了!前面就是三界山了,你俩回金肃军等消息吧。” “郎君,您自己能行吗?要不,还是让我们哥俩跟着吧。”魏峰在说话的同时,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魏海也在旁提出建议:“郎君,大不了咱们分批进城在暗中保护你,总比你一个人赴险要好。” 张义摆了摆手:“你俩的好意,我心领了!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夏州刚被宋国接管,想来对我等外人盘查极严。你俩又一口的大辽口音,去了反而坏事。” 在张义独自赶赴夏州的同时,几百里外的山坳,廖翔刚刚点燃了引线,带领几名西夏官兵向远处撤离。 片刻功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堵用青砖垒砌的高墙,就被炸的四分五裂。 待硝烟过后,众人才从掩体后面站起身。 廖翔指着那片残垣断壁,对身旁的几人说道:“之前廖某攻打夏凉二州的城池,就用的这种战术。” 李崇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拓跋厉和顾师爷。 拓跋厉稍作思忖就轻声问道:“廖将军,若想把真正的城墙炸出一道缺口,不知需要多少枚炸弹?” 廖翔心中早有答案:“普通城墙的话,不少于三十枚。可若是贵国的都城兴庆府,那种厚度的城墙,至少需要五十枚。” 对于这个答案,李崇仁几个都很满意。 试想一下,只需要区区三五万贯,就能摧毁一堵城墙,天下间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届时,再指挥大军掩杀进去,岂不是能轻而易举的占领一座城池? 为求稳妥,拓跋厉从旁提出建议:“飞龙使,顾师爷,本官建议,立即令人修建一座真正的城墙出来,到时再让廖将军为我等演示一番。你们以为如何?” 不等另外两人表态,廖翔已经抢先说道:“老将军,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可惜的是,你们购买的十枚炸弹,已经在过去几天的训练中消耗完了。” 第1078章 采购军火(中) 对此,顾师爷显得风轻云淡,展开手中折扇轻摇了几下:“这个好办,再买一百枚也就是了。” 说着,就让小厮捧着一支装有银票木匣的过来。 他指着木匣说道:“这里是十万贯的银票,廖将军现在就可以给胡先生送信,让他再送一百枚炸弹过来。” 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谁知廖翔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顾师爷,俺们是有分工的。廖某只负责传授使用技巧,你要是想买东西,需亲自去找胡先生。” 顾师爷一想也觉得合理:“也行!那请廖将军写封书信,把胡先生请到这里来吧。” 廖翔又再次摇头:“顾师爷,俺不是说了吗?你要买,就亲自进城去找胡先生。” “什么?你让我去夏州城?”顾师爷立即警惕起来。 廖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朗声大笑:“哈哈哈!顾师爷放心,你此行的安全,廖某可以用人格担保。” 说到这里,又举止轻佻的挑了挑眉:“毕竟,我们这些苦哈哈还指望从你们身上赚钱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师爷闻言,一下也没了注意,不禁看向身旁的两人。 李崇仁却不愿意掺和,干脆把头扭到一旁。 老将军拓跋厉自问是一名武将,只负责行军打仗的事情,凡是涉及到钱财交易,唯恐避之不及。 顾师爷见二人这个态度,不禁有些气恼。又是一番好说歹说,姓廖的依旧就不松口。 万般无奈之下,顾师爷也只能将二人拉到一旁。 “飞龙使,你怎么说?” 李崇仁摇了摇头:“顾师爷,来之前,国相就有交代。李某只负责搜集情报,至于你如何购买,本官是无权干涉的。” 哼!奸滑之徒! 顾师爷在心里暗骂一句,又将目光看向拓跋厉。 拓跋厉更加干脆,根本就不看对方,只是伸直了脖子看向军营那边。随即跺脚说道:“嘿!老夫的那杆帅旗歪了!不行,这是哪个小畜生干的,非得让他知道老夫的厉害不可!” 说着,就疾步向军营赶去。 没义气的玩意!你等着!!! 顾师爷一时气竭,索性耍起了无赖。 他一把拉住李崇仁,非要对方跟随自己去一趟夏州城不可。 李崇仁哪里肯答应,万一这是宋军的诱敌之计呢,那别说是自己了,就连远在兴庆府的一家老小都要跟着倒霉。 二人又是一番拉扯,李崇仁才勉强答应,派手下几名探子护送着对方进城。 当顾师爷怀揣着忐忑心情,跟随廖翔来到夏州城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顾师爷,咱们又见面了!” 一行人刚来到位于城西的一座大宅,胡理就热情的迎了出来。 顾师爷连忙拱手还礼:“胡先生,顾某叨扰了!” “唉?说的那里话,顾师爷可是胡某想请都请不到的客人啊。” 胡理边说,边拉着对方的手,并肩走进正堂。 宾主稍作寒暄,顾师爷就表明了来意:“胡先生,实不相瞒,顾某此次过来是打算再买一批炸弹的。” 胡理点了点头:“好啊!之前不就说过嘛,只要贵国肯花钱,我这边绝对保证供应。” 顾师爷刚要说出所需购买的数量,一名身穿短衣的汉子就从门外跑了进来。 只见汉子在那位胡先生耳边低语了几句,对方就一副惊喜模样。 “他也来了?!”胡先生脱口而出。 随即下意识看了眼顾师爷,就对汉子朗声吩咐:“快把贵客请到这里。” “是!”汉子抱拳领令,转身走出房间。 顾师爷只觉倍感诧异,自己正与对方商议机密大事呢,怎么还要请旁人过来。 可想归想,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也不好多嘴,只能继续刚才的话题。 “胡先生,不知多久能交易?” “没请教,顾师爷这次打算购买多少?” 顾师爷潇洒的伸出一根手指:“一百枚!” “哦!一百枚!城里倒是有这么多的货。” “那不知什么时候能够交易?” 顾师爷的话才刚出口,就见胡先生摆了摆手:“不急,不急。顾师爷,能否先让咱们检查一下银票啊。” 说到这里,又连忙解释:“倒不是说不相信顾师爷的人品,可一百万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呢。胡某觉得还是稳妥……。” “什么!一百万贯!!!” 顾师爷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胡先生,一枚一千贯,一百枚不该是十万贯吗?” 胡理斜睨了对方一眼:“顾师爷,一千贯一枚,只是让你们试用。胡某可从没说过,以后都是这个价钱啊。” 说完,就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缓缓品茶。 “你!!!” 顾师爷气的简直想拂袖离去了。 可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顾师爷循声看去,就见那个辽国秘谍,当初把东翁骗惨了的刘奇,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间。 “刘奇!怎么是你……,你怎么……!”他不可思议的指着对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张义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就向坐在上首的胡理抱了抱拳。 “胡先生,于某没来晚吧?” 此时,胡理的脸上都要笑出花了,起身回礼:“是于总管啊,不晚,不晚,东西还在胡某手里呢。” 说着,就请对方入座,同时让小厮端来茶水。 二人的这番举动,让顾师爷从心底升起一丝危机。 难道说,对方也是……。 念及至此,他连忙出言询问:“胡先生,你把此人领到这里是何用意?” 胡理闻言就送了对方一记白眼:“顾师爷,胡某是开门做生意的,没道理只卖给西夏一家吧?” 说着,就主动做起了介绍:“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样,这位于总管是代表辽国来采买炸弹的。” “什么!你真要把炸弹卖给辽国?” 顾师爷震惊的看向对方,而后又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刘奇。 此时,他终于明白胡理为什么把刘奇也请到这里来了! 两虎相争!!! 旋即,顾师爷冷笑连连:“哼哼!胡先生,你就不怕顾某将你偷卖炸弹的事情,透露给贵国的皇城司吗?” 谁知,胡先生根本就不惧威胁,反而双手一摊:“随便啊!” 说着,就用一双厉目直直盯着对方:“顾师爷,你以为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只有胡某一人参与吗?你去告一个试试,看皇城司敢不敢找我麻烦!!!” 第1079章 采购军火(下) “这……!” 顾师爷被胡理的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 张义在旁适时搭腔:“胡先生,此人无需理会,咱们还是聊聊生意上的事吧。” 胡理索性不搭理顾师爷,转身向张义笑道:“于总管,不知你想要多少?” “当然是多多益善了!不过,这价钱是……?” “便宜!也只要一万贯一枚!” “交易方式呢?” “当然是一手钱一手货了。” “地点?” “两国边境的任意一处都行。” “雄州也行?” “当然了。” 张义斜睨着对方说道:“胡先生,你答应的这么痛快,莫不是诓骗于某吧?” 胡理闻言,立即叫起了撞天屈:“哎呦!我的于大总管呐,咱们这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莫说我没那个心思,就算是想,也得有机会不是?” “哼!谅你也不敢!”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才若有所思的说道:“那这样,我要两百枚,你给俺送到雄州去。届时,你我去那边交易。” “两百枚啊……。” 胡理为难的念叨了一句,随即陪笑说道:“于总管,实不相瞒啊,现在能拿出来卖的,也只有一百枚了。你看这……。” 张义对此很是不满,随即就不耐烦的说道:“行!一百就一百吧,到时……。” “且慢!!!” 正在这时,顾师爷突然出声,随即看向上首的胡先生:“胡先生,这买卖东西,是不是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顾某可是坐半天了,怎么着?这是嫌我西夏的钱臭不行?” 胡理见对方急了,就要出言安抚。 可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张义已经抢先说道:“姓顾的!你特么捣什么乱!小爷正跟胡先生谈买卖呢,有你插话的份吗?” 说着,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此时的顾师爷,已经没有心情跟刘奇计较。站起身挺胸抬头:“胡先生!不就是区区一百万贯?你手里的货,顾某全要了!” “姓顾的!故意找事是不?信不信小爷抽你!!!” 说话间,张义已经长身而起,撸起袖子就要给对方好看。 胡理哪里还坐得住,抢步来到二人中间。 “两位,两位!全看我了!只当卖胡某一个面子,咱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说着,又向一旁的小厮吼道:“你特么眼瞎啊!不知道过来拉着点!!!” 小厮这才反应过似的,生拉硬拽的让顾师爷坐下。 半晌,吵架的二人,终于坐回了原位,可张义的嘴里依旧不依不饶。 “姓顾的!你给小爷等着,等我大军杀进兴庆府的,小爷第一个收拾你!!!” 顾师爷哪里肯示弱:“刘奇小儿!等我主灭了辽国的,看老夫不扒了你的皮!!!” 面对两人的不断叫嚣,胡理终于动了真怒。 啪!!! 胡理拍案而起,直震的杯盘碗碟“噼啪”脆响。 “都吵够了没有!!!” 张顾二人,顿时被胡理的气势所镇住,齐齐看向对方。 胡理见二人终于消停了,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坐回到椅子上。 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两位,胡某知道你们两家仇深似海,可你两位过来,不是谈买卖的吗?” 终究是张义反应迅速,立即换上一副笑脸:“胡先生说的极是!你别跟姓顾的一般见识。咱们继续,咱们继续。刚才你说只剩一百枚……。” 这下轮到顾师爷不乐意了。 啥就不跟我一般见识啊,凭啥你们继续啊! 念及至此,他直接打断对方:“胡先生,你手里的一百枚,顾某都要了!” “嘿!姓顾的,你故意找茬是吧!!!” 张义说话间,就要作势起身。 可他刚有动作,耳边就传来胡理的朗声大喝:“够了!!!” 待二人循声看去,胡理再次缓和语气:“两位,听胡某说一句。” 见二人点头,他就继续说道:“这事确实怪胡某。当初想着,炸弹这种东西,你们每家买上二三十枚就了不得了。可谁知道……,哎!要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将这一百枚一分为二……。” “不行!” 这次轮到顾师爷不答应了。 他在刚才与刘奇的争吵中,就听出了辽国狼子野心,有用炸弹攻打西夏之意。若是分给对方五十枚,岂不是遂了对方心愿? “胡先生,这一百枚卖给顾某吧,俺也不用你到处送货,咱们就在夏州本地交易。届时,只需让人将炸弹送出城去,咱们这次交易就算完成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 张义再一次作势起身。 “停!!!” 胡理大喝一声,随即无奈说道:“两位,就不要争了。依胡某看,一家五十枚的分配方法就挺好!” 顾师爷生怕触怒对方,万一一枚都不卖给自己,岂不是惨了? 想到这里,他就看向对面的刘奇。 张义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就故意将眼珠转了转,而后又做出眼前一亮的样子。 随即转头看向胡理:“胡先生做事公平,小弟钦佩之至。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新货?” 顾师爷经此提醒,也转头看向对方。 “这个嘛……。” 胡理略一沉吟:“怎么都要年后了!不瞒两位,这东西自上而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又有多少人担着风险呢。想安稳的,不留后患的搞一批出来,真真的是千难万难。” “明白!明白!” 张义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仰头望天,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势。 片刻时间,就在口中喃喃自语:“应该能蓄的上。” 顾师爷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还不算完,只听刘奇开口问道:“胡先生,你说的年后是……?” “怎么都要出了正月,二月……,嗯……,二月中旬吧!”胡先生笃定说道。 张义勉为其难的拍了下大腿:“行吧!二月中,就二月中!” 说着,就直直看向胡理:“胡先生,那咱们可说好了!下一批货,二月中!” “还是运到雄州?”胡理轻声询问。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顾师爷,而后就抬起左臂,用袍袖挡住对方视线,右手向地上指了指,示意就在此地交易。 顾师爷虽看不见对方手指动作,可从对方肩膀的摆动幅度,也能猜个大概。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必须将此事尽快报给东翁! 第1080章 解惑,进言 夜,张义一袭黑衣,从下榻的客栈出来。 一路兜兜转转,就来到大宅后院,走进胡理居住的房间。 “郎君!” “老胡!” 二人相见,彼此都很激动。 好一番寒暄,才各自落座。 “这些天险些没把我担心死,生怕你赶不过来。” 胡理一边笑着抱怨,一边将热茶推到对方面前。 张义指节轻叩桌案,才轻声说道:“我也是紧赶慢赶,就怕耽误了这边的事情。” 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他就说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我让你传的话,跟他们说了吗?” “说了说了!” 胡理微笑点头:“郎君交代的事情,我哪儿敢忘啊。这批炸弹,就是按照郎君你的意思,特意加了料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若他们发现威力,不如之前那批,会不会怀疑咱们从中做手脚啊?” “不会!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只会觉得威力更大!” 张义很认真的给对方解释:“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炸弹在爆炸的时候,会掀起地上的黄土吧?那么,咱们给他们特制的这批,里面已经提前加了黄土,其爆炸效果是不是较之前的烟尘更多?所以,他们只会觉得这批炸弹比之前的威力更大。” “哦!原来是这样!” 胡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张义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随即转到正题:“过几天,给西夏交付了炸弹后,你就把后续差事交卸给廖翔,先回京吧。” “啊?” 胡理听对方要卸了自己的差事,感觉很是诧异:“郎君,可是老胡哪处做错了?” “美!你做的非常好!” 张义态度诚恳的摆了摆手:“我这次独自过来谈炸弹的事情,日后辽国那边肯定要派人秘密核查。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回京躲上一段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行!过几天我就离开!”胡理安心的点了点头。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夏辽之间将不断有战事发生。你帮我给老家带句话,就说让他们在暗中调整对各方的炸弹售价和数量,从而达到控制战争节奏的目的。” “调整售价和数量?” 半晌,胡理恍然大悟:“是说一方弱了,就把价格降下来点?” “对!就是这个意思!尤其西夏国库空虚,根本支撑不起长期消耗。所以,不能让他输的太快!必要时,可以让他们拿资源来换。比如,战马牲畜之类。”张义继续点拨对方。 “可是……。” 胡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郎君,既然大宋已经这么厉害了,为啥不选择直接跟他们开战啊?还偏偏花费这么多心思,多麻烦啊!” 张义轻笑一声,不答反问:“是不是在你眼里,咱大宋有了炸弹,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自问自答:“炸弹在攻守城池的过程中,确实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他不是万能的,城里短兵相见怎么办?旷野里,两军相互厮杀怎么办?难道往人群里扔炸弹吗?那岂不是把自己人也炸死了?”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老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义又继续耐心开导:“两国交战,拼的无非就是钱粮和兵员数量,这统称为国力。咱们高价卖给他们炸弹,就是在消耗他们的钱财。等日后夏辽交战,消耗的就是兵员数量。继而,消耗两国的国力。” 说到这里,张义脸色一肃:“现在多消耗他们一些,日后咱们进攻的时候,就能少牺牲一些自己的袍泽将士。” 说着,就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臂膀:“老胡,功莫大焉啊。” 胡理却没有因此沾沾自喜,而是抱拳拱手:“多谢郎君,谨受教!” 三天后,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张义不被西夏刺杀,廖翔亲领两百人的队伍,将对方护送到三界山。 “于总管,前方就是辽境,我等只能送到这了。祝你一路平安!” 廖翔说话的同时,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舍。 “有劳了!帮我给先生带句话,就说感谢他多日来的热情款待。” 张义拱了拱手,便翻身上马,向着远处的高山疾驰而去。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当他来到一处山脊,路旁草丛就窜出两名汉子。 “郎君!” 魏峰魏海两兄弟,拨开草丛就迎了过来。 张义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不过还是故作惊讶:“唉?我不是让你俩在金肃军营地等着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魏峰先催促弟弟去树林里牵马,而后才出言解释:“俺们在军营待不住,又不敢违令去夏州,只能躲在这里等待郎君了。” 不等于则成说些什么,他就好奇问道:“郎君,事情可谈妥了?” “哎!” 张义长叹一声:“别提了!本来挺顺利的,结果出了些变故!” 这时,魏海已经将兄弟二人的马牵了过来。 张义连忙催促:“有话路上说吧,咱们得尽快赶回析津府。” 析津府,萧府书房。 “西夏真真该死!!!” 萧思礼听了于则成的汇报,咬牙切齿的拍了下桌子。 张义也是一副吃了黄莲的表情:“老爷,你说说,哪有这样抬价的!这不是平白便宜了宋国那些畜生嘛?” 萧思礼又发了一通脾气,就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的想着心事。 张义却不打算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在旁边低声说道:“老爷,小子在路上反复考虑这事,总有种不妙的感觉。难保,西夏不会突然对咱大辽动手啊。” “这还用说?!” 萧思礼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随即就关心的问道:“他们说什么时候能把东西运到雄州了吗?” “说是最快也要二十天!” “那岂不是要等到十一月底了?” 张义闻言,就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嘿!这也太慢了!” 萧思礼这才诉说心中担忧:“怕就怕,西夏不给咱们时间啊。” 说到这里,他已经长身而起:“则成,快去收拾行李,随我去一趟上京。” 张义适时装傻:“老爷,您不是说来不及了吗?怎么还去上京啊?” “嗨!这批炸弹,老爷我不得呈报朝廷,让他们派人下来采买啊。” 萧思礼一边随口解释,一边从书架上翻找公文,大有现在就出发的架势。 张义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拉开书房房门,让门外侍卫十步外警戒。 等他重新回到房间,才凑到萧思礼身边,以极低的嗓音说道:“老爷,小子以为,这么多数量的炸弹,咱们府上应该留下一些。” “你说什么?!”萧思礼诧异看着对方。 张义继续进言:“老爷,这些可都是军国重器啊!不仅可以上阵杀敌,还能……。” 说到这里,他故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而后才低声说道:“还能护佑我萧氏一族家宅平安。” 第1081章 阳谋的厉害之处 嘶~~~ 萧思礼听了于则成的建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就缓缓坐回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张义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索性静静陪在一旁,只等对方给出答案。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思礼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直过了良久才缓缓摇头,随即又是长久的沉思。 足足过了半炷香时间,萧思礼长舒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一旁的于则成。 “刚才的那些话,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 “是!小子知晓其中厉害,万不敢去外面乱说!” 张义恭敬行礼,而后才试探问道:“不知老爷……。”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萧思礼抬手止住:“你回去收拾行李吧!老爷我自有计较!” 三天后,上京临潢府。 刚下朝归来的萧思忠,就收到了四弟萧思礼回京的消息。 等兄弟二人来到书房,萧思礼就急切的表明来意,并把此前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萧思忠听完,不禁冷笑出声:“宋国还真是好算计啊!故意将炸弹这种东西卖给辽夏两国,他却在旁等收渔人之利。” 萧思礼也是唉声叹气:“大哥,无论是真的私卖,还是有意为之,咱大辽都没有拒绝的理由。现在西夏已经拥有了近百枚炸弹,你让我大辽如何选?难道被动挨打不成?” 萧思忠被弟弟说的这番话,搅的心烦气躁:“算了!说说你的意思吧!” 萧思礼将双手一摊:“我还能有啥意思,既然宋国愿意出售神器,咱们花钱购买也就是了。” 萧思忠苦思良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轻声说道:“那五十枚炸弹,需要多少钱?” 萧思礼伸出一个巴掌:“一枚一万贯,五十枚五十万贯!” “怎么这么贵?!” 要不是坐在面前的是自己亲弟弟,萧思忠都有心打人了。 萧思礼苦笑说道:“大哥,原先人家只卖一千贯的……。” 接下来,他就把西夏使者和己方竞买炸弹的事情说了。最后,才无奈的摊开手:“事情就是这样,要不是则成那小子顶住了压力,连着五十枚都要落到西夏手里。” “可这也太贵了!” 萧思忠烦躁的用手搓脸,直到通红才皱眉说道:“能不能便宜点?” “大哥,你说呢?”萧思礼苦笑反问。 “哎!” 萧思忠长叹一声:“你让大哥去哪儿弄这五十万贯啊!” “大哥,不至于吧,咱大辽连区区五十万贯都拿不出来?” 萧思礼对于大哥的话,表示深深怀疑。 萧思忠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今年有两处受灾就不说了,仅是西征一事,前前后后就花费了多少。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萧思礼闻言,索性抱着膀子靠回了椅背:“反正,我把消息上报给你这位尚书令了,至于买或者不买,你们自己去商议。真若日后在战场上,因为没有炸弹吃了亏,也赖不到我头上。” 萧思忠也觉得此事难办,用手揉捏着额头就轻声说道:“回头我先呈报上去吧,一切等皇帝定夺。” 萧思礼顿时急了:“大哥,那你可得快点,西夏那边……。” “行了!我知道了!” 萧思忠终于烦躁的打断对方:“明天我就上折子,这总可以了吧?” 等萧思礼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张义就凑了过去:“老爷,怎么样了?” “还能咋样,听信呗!” 萧思礼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就直奔房间而去。 稍后,张义见对方一杯茶水下肚,才轻声说道:“老爷,小子问的是那件事。” 说着,就向萧思礼挑了挑眉,同时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件事,还得容老爷我考虑考虑。” 萧思礼边说,边斜倚在软榻上闭眼假寐。 “哦!” 张义也不好催促,应了一声就退出房间。 直到日头偏西,萧思礼又独自去了一趟大房那边。 等回来,已经是夜幕降临。 张义刚迎出去,就被萧思礼叫到了书房。 “则成!” “小子在!” “隐刺在西夏还有多少人手?” “老爷,那边没人了。自小子做下那桩案子,西夏就对咱大辽过去的人严加盘查。有鉴于此,寿喜公公就再没派人过去。” “是这样啊!”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声说道:“那能否找到可信的西夏人?” 张义只是略一沉吟,就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于是,试探问道:“老爷,您是想从西夏那边兜个圈?” “你小子就是聪明!” 萧思礼仰躺在躺椅上,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于则成吩咐:“交易之人是西夏人也可,是宋人也罢,哪怕是高丽人都行。总之,这里不能有国人的影子,更不能让任何人想到是萧家人所为。” “老爷英明!这样做确实能避免很多风险。” 张义先小小的送上一记马屁,而后才蹙眉说道:“不过嘛……,您得容小子想想。毕竟这么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不急呢!先紧着朝廷的正事办,至于那件事,可以往后推推!” 萧思礼说到这里,就眼神犀利的看向于则成:“此事隐秘,一旦泄露出去……。” 张义连忙躬身施礼:“老爷放心!小子长了几颗脑袋,哪敢坏了咱府上的大事!” 翌日,下朝过后,萧思忠就独自来到后殿,向辽皇耶律宗真禀报了购买炸弹的事情。 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更何况身为九五之尊的耶律宗真。 只听到了一半,他就断定这是宋国使用的一记阳谋。利用兜售炸弹的机会,让辽夏两国陷入长久的战争当中不能自拔,而宋国则从中取利。 可话又说回来,一眼看破玄机是一回事,能不能破解又是另一回事。 这也是曹宇婷定记的厉害之处,就算摆明了告诉你,我使用的是阳谋,你又能奈我何? 你敢说不吗?尤其是知道了西夏已经购买炸弹这种利器以后,大辽除了选择立即购买,就再没有其他道路可供选择。 “想出这等计策之人,真是恶毒之极!!!” 饶是身居九五的耶律宗真,也不禁气恼的将御案拍的“啪啪”作响。 只是,辽皇接下来的操作,却惹得尚书令萧思忠有些不快。 “宣,皇太弟耶律重元,中书令韩平,即刻进宫议事!” 第1082章 老辣的韩平 当耶律重元和韩平赶到后殿之时,萧思忠已经平复了情绪。 辽皇又让他将事情叙述了一遍,这才看向另外二人:“说说吧,此事如何应对?” 耶律重元思忖片刻,就看向一旁的韩平,见对方没有先行回话的意思,才拱手施礼:“皇兄,臣弟以为当遣使南下,质问宋皇和那些臣子,私下做此等勾当,是否想撕毁盟约,挑起边衅,与我大辽全面宣战。” 辽皇闻言,眼中不免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与其相反,萧思忠倒是安心不少。废物到老,还是个废物。人家只要咬死不认,你又能奈何? 可没等多久,韩平的一番话,又让萧思忠提高了警惕。 只听对方说道:“回皇上,老臣以为,不管对方是宋皇在背后指使,还是真的私下贩卖,我大辽都该抓住这次良机,将炸弹尽数采买回来。” 话音刚落,不等旁人说话,皇太弟耶律重元已经大声质问:“中书令,这分明是宋国的阴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韩平对此只是回以微笑,又重新看向辽皇:“皇上,臣建议,从采买回来的那五十枚里面,抽出三枚交给尚书令,令其下属的工部进行仿制。” 说到这里,他就看向一侧的萧思忠,脸上的笑容也带着那么一丝意味深长。 “想来,在尚书令的领导下,工部会尽心竭力,将那个叫做炸弹的东西仿造出来的。” 萧思忠在心里暗骂对方恶毒,真若是那么好仿造的,宋国又岂会轻易拿出来售卖?定是吃准了旁人不可能仿制,才有了接下来的举动。 “皇……。” 他刚要向皇上陈明其中利害,就被韩平所打断。 “尚书令,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可万万不要错失机会,反而耽误了吾皇建立宏图伟业啊。” “你……!” 萧思忠见对方拿大帽子压人,心里不免愤愤。 辽皇耶律宗真看着两位重臣相斗,心底才略微好受了一些。同时,也对仿制炸弹,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臣子能想明白的道理,他当然也能想到,可终究是收益太大了。万一呢,万一,真的仿造成功,莫说是偏居一隅的西夏了,纵是幅员辽阔且兵多将广的宋国,到时也可以碰上一碰。 念及至此,耶律宗真脸色一肃:“韩爱卿!” “老臣在!” “令你主持采买炸弹等一切事宜!” “老臣遵旨!” 耶律宗真又看向萧思礼:“尚书令!” “臣在!” “你当全力协助韩爱卿,一旦完成采买,迅速交予工部仿造!” 事已至此,萧思忠也只能在心中一叹,随即恭敬行礼:“臣遵旨!” 这时,又听耶律宗真继续说道:“至于西夏将要扣边的事情,萧爱卿下去以后,尽快会同相关所部拿个章程出来。” 有了辽皇的旨意,事情立即进入了快车道。 中书令韩平回到值房,就召集亲近属下议事。等商议出了对策,就越过萧思忠这位尚书令,直接给户部尚书下令,令其迅速筹集五十万贯,以供随时支取。 当这一消息传到萧思忠的耳朵里,气的他无能狂怒,大骂韩平老贼得势便猖狂。 同一天,张义就被叫到了韩平的值房。 他刚施礼完毕,韩平就示意小厮准备纸笔墨砚,并让其坐在一张矮几后面。 “于则成,将你如何与宋人取得联系,并商议购买炸弹事宜的过程,一字不落的写出来。” 张义听说让自己写这个,心里不由提高警惕。 两家的矛盾,他知之甚详,现在对方让自己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怕不是存了什么小心思吧? 念及此处,他索性起身行礼,态度异常恭敬:“中书令,小人不通文墨,实在不知该如何书写。” 正如张义所想的那样,韩平总会抓住机会,去削弱萧家的实力。哪怕有重要的皇命在身,也不会例外。 他已经从萧思忠之前的叙述中,知道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于则成。对于萧家拥有这么一个人才,韩平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假如,能借机取得“口供”,待合适时机指使手下御史,告对方私通宋人,继而将其关进大牢,无异于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集小胜于大胜,长此以往,韩家总有压过萧家的机会。 “哦?堂堂萧家四房的总管,会不通文墨?小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说着,他就指着那叠空白纸张:“休要啰嗦,本官还有诸多公务等着处理,没功夫跟你废话。快点书写下来,本官还要主持接下来的采买事宜呢。” 一番话说完,韩平就不再理会对方,拿起一份公文,低着头审阅起来。 韩平越是这样,张义就越是觉得好奇。 如果真的着急交易,不该直接询问交易地点和联络暗语吗?逼着自己写这些长篇大套的做什么? 片刻,张义已经打定主意,再次恭敬说道:“中书令,小人真的不通文墨。若是中书令想要知晓来龙去脉,不妨小人说与你听,再让小吏代笔如何?” 此时,低着头的韩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哦,是这样啊。” 他假意沉吟片刻,就喊来贴身小厮从旁记录。 张义见此,就开始讲述自己如何潜入夏州,又如何找到售卖炸弹之人。整整讲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算讲述清楚缘由脉络。 韩平耐心听完,就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评价一下,那个胡先生。” “评价胡先生?” “对啊!你不是说在夏州与对方接触了三天吗?对此人的脾气秉性,总会有个看法吧?” 张义缓缓摇头:“没有看法!小人身负特殊使命,根本无暇观察考虑这些,当时满脑子都是他手里的炸弹。” 韩平又追问了几遍,见再问不出什么,心中不由暗骂对方是个小狐狸。 随后,就吩咐负责记录的小厮:“拿给他签字画押!” 等小厮将之送过来时,张义伸手接过,并逐字逐句的开始查看。同时,心里也想着应对之策。 出于一贯的谨慎,他是无论如何不想在这份记录上签字画押的。 半晌过后,韩平见对方还在查看记录,便催促说道:“看完没有,看完了,就签字画押。” 说完,就给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拿来笔墨和朱红印油。 张义不去理会伺候一旁的小厮,而是抬头看向韩平。 “中书令,这上面的字,绝大多数都不认识,这让小人如何画押啊?” 第1083章 挑拨进行中 张义刚回到萧府,就被萧思礼遣人叫到了后院书房。 “小子见过大老爷,老爷!” 不等他行礼作罢,萧思礼就开始询问此行的情况。 张义也没有隐瞒,将韩平所作所为如实讲述了一遍。 萧思忠听完就冷哼一声:“哼!就知道那老贼没安好心。” 一旁萧思礼并没有把韩平放在眼里,他更关心皇帝对萧家的态度。 “大哥,按说东西是咱家冒险搞来的,也是咱家派人去联络的。可偏偏等到要交易了,却一脚把咱们踢开。你说,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哼!这还看不出来嘛?” 萧思忠对于皇帝的安排,也是心中愤愤:“这是要分权呢,不想咱萧家一家独大。” 说完,见四弟还要说些什么,就连忙出手止住。他可不想被于则成这么个外人,听些犯忌讳的话去。 张义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连忙施礼打算告退离开。 可这时,却被萧思忠叫住了。 “则成啊!” “小子在!” 在张义应声的同时,萧思忠给四弟一个眼色,示意对方来说。 萧思礼会意点头:“则成,之前让你找外人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 话说的隐晦,张义却是立时明白了其中意思。 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老爷,小子倒是想到两个人选。” 不等对方追问,他就主动介绍:“其一,是被小子从宋国请来,在大同教书的五岳先生。” “五岳先生……。” 萧思礼稍作回想就想起了那个面相丑陋的大儒。 张义见萧思忠一脸迷茫之色,就介绍起了此人的身世过往。 临了才说道:“此人虽说是土生土长的宋国人,可从始至终心向我大辽。” 萧思礼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大哥,见对方微微摇头,似乎对这个人选有些不满。只是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对方意思,这个五岳先生已经在大辽居住了一段时间,又是于则成派人请来的,这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嫌疑。 “还是说说第二个人选吧?” “这第二个人选是小子在凉州做县尉的时候,结识的一个商贾。至于关系嘛,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张义就把当初在夏邑县为官,结识田家父子的过程介绍了一遍。 萧思忠听完,倒是有些动心,点了点头:“此人算是土生土长的西夏人,现在凉州又被宋国夺了去……,嗯,是个不错的人选。” 萧思礼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而是看向于则成:“当初你在兴庆府犯下那么大的案子,这个田家会不会被波及?还有,就算田家人还在,可时过境迁,那对父子还会出手帮你吗?” “老爷,田家父子还算运气好,并没有受到清算。前段时间小子在兴庆府,还偶遇过他们一次,只是没有相认而已。” 张义又换了一副笃定语气:“至于那二人是否会出手,小子并不担心。商贾嘛,总是容易被收买的。老爷,您说呢?”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大哥,以征求对方意见。 萧思忠思虑良久,抬头看向于则成:“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十足十,但八成还是有的。”张义几乎是脱口而出。 饶是这么机密的事情,八成已经不少了。 萧思忠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说道:“那你快去准备吧,争取这几日就出发。” 张义却在那里明知故问:“老爷,那雄州的交易怎么办?没有小子……。” 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话说到一半,就被萧思忠不耐烦的打断。 “我说你小子怎么还看不清形势?皇上为啥让韩平主持此事?韩平那个老贼又为啥把联络方式打听的那么详细?不就是不想咱们萧家触碰到炸弹吗!” 张义面对一连串的追问,心里不仅没有丝毫惶恐,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窃喜。 闹吧,内斗吧,你们之间咬的越欢,对咱越有利。 旋即又扭捏说道:“大老爷,老爷,小子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萧思礼点了点头。 张义得到了应允,就蹙眉说道:“两位老爷,小子跟没藏赤地相处不短时间,自问深知对方秉性。此人心胸狭窄,最是记仇不过。这次他们买了数量庞大的炸弹回去,怕是很快就会有行动。” 萧思忠挑了下眉,与四弟对视一眼,就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西夏会大举犯边?”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小子以为,此事不可不防!” 萧思忠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坐在那里陷入沉默。 良久,他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四弟:“你培养的这小子不错!” 而后,才对于则成说道:“则成,有心了!不过,你能想到的,朝廷早已想到。也不怕给你透个底,今天上午,皇上刚颁下密旨,为守边的金肃军增派了两万人马。同时,令西京一带的驻军提高戒备。” 张义听了对方的介绍之后,脸上露出欣慰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倒是小子多虑了!” 翌日上午,张义就在萧思忠的催促下,踏上了远赴兴庆府的旅程。 他虽这样说,可不打算真去找什么田家父子。这次主要是为了找李崇仁,与对方商议要事。 兴庆府 李崇仁自上次张义提醒后,就对自己的出行安全尤为重视。不仅加派了随行护卫,还在暗中布置下诸多眼线。他只想搞明白一件事,那些跟踪自己的人,究竟是不是来自哪里,与国相府有没有关系。 只是结果很让他失望,自从自己将炸弹一事报备上去,那些跟踪的人,就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使自己押运炸弹已经回来了多日,都再没发现那些人的身影。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府里的老管家敲门走了进来。 “老爷!” “何事?” 老管家没有急于回话,而是又凑近了几步。 “老爷,老奴在街上看见上次来府上那人了?” “哪个啊?”李崇仁眼中满是迷茫。 “就是上次收粪水,与您在后院静室……。” 不等老管家说完,李崇仁就已经明白了对方说的是谁,连忙伸手止住话头。 他起身拉开房门,让护卫离远一些,这才重新回到书房。 “你在哪儿看见他的?是他找的你?还是怎么回事?” “老奴刚一上街,那人就凑了过来,还说明天晚上要见老爷一面。” 第1084章 重挑边衅 “你又来干什么?还有,你的身份究竟是辽国秘谍,还是宋国的探子?” 第二天,随着夜幕降临,李崇仁在后院再次见到了于则成。 二人刚一坐落,他就将所思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张义轻笑一声:“我什么身份,对你很重要吗?只要对你有利就行了,你管我是哪个国的!” 李崇仁知道从对方嘴里问不出实话,索性靠回到椅背。 “说吧,这次过来,又要干什么?” “当然是好事了!” 张义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又给你送功劳来了!” “哼!” 李崇仁轻蔑的哼了一声,就斜睨着对方:“倒不如说,你是来算计我的。” “过了!这么说可过分了啊!” 张义叫起了撞天屈,随即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通知你,西夏的麻烦大了。” 本以为这句话会立即引起对方重视,可谁知道,李崇仁却没有追问的意思,甚至还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张义索性也不卖关子,主动介绍:“七天前,辽皇颁下密旨,从西京各营共调集五万精兵,要求在月底之前必须赶到金肃军驻地。” “这么多?” 李崇仁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整五万精兵,这是要开战的架势啊。 “这还不止!” 张义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同时,辽皇单独成立了一军,共计一千人,专门负责押运刚得来的五十枚炸弹,由析津府转到大同亲赴前线。” 即使李崇仁对于则成的出发点有些许怀疑,可也不得不引起重视。 在之前的大战中,西夏不止是损兵折将,还失去了大片国土。这次若辽国卷土重来,再有炸弹的加持,搞不好就有可能亡国。 念及至此,李崇仁的脸色越加严峻,一双厉目死死盯着对方。 “你可莫要骗俺,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义却是轻笑一声,学着对方刚才的样子,靠回到椅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起了茶水。 李崇仁见对方这副样子,对此前的话语又信任了几分,眉头几乎要拧到了一起。 “你是宋人?从始至终,都存了渔翁得利的心思!对不对?” 张义确没打算给对方准确答案,而是把玩着茶杯,缓缓说道:“这重要吗?再说了,面对大军压境,西夏有的选吗?” 李崇仁被问的一时语塞。 不错!西夏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全力以赴调集所有兵力,才有望抵挡住来犯之敌。 “你给我句痛快话,这个消息你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 “你这么问,是不信我喽?” 李崇仁面对反问,心中大急:“你当遣兵调将是儿戏吗?倘若事后被证明查无此事,老夫是要掉脑袋的!” “你可以派人去前方打听啊。还有,飞龙院在大同,乃至整个西京,总有秘谍吧?他们只要不瞎,就会发现些蛛丝马迹,这足以印证我给你的消息。” “那就是真的了!” 李崇仁见对方说的如此笃定,心里不再有丝毫怀疑。一时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张义见对方犹豫不决,打算再加上一把火。 “李使君!” “嗯?”李崇仁木讷的应了一声。 张义就缓缓说道:“看在你我相识的份上,用不用先帮你的家小找条出路?” 李崇仁烦躁的摆了摆手,脸上的愁云更加浓重。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李崇仁起身将门拉开一条缝,就听老管家说道:“老爷,有个自称是信使的人,说有紧要事情求见。” 李崇仁闻言,心里没来由的紧了一下,转回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于则成。 思忖片刻,就轻声吩咐:“你在这里招待客人,老爷我去去就来。” 稍后,等他见到风尘仆仆的信使,就脱口而出:“可是辽国的消息?” 来人愣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回使君,正是!” 说话间,就从怀里取出一枚蜡丸,恭敬的交到李崇仁手里。 借着对方拆蜡丸的机会,他轻声禀报:“统领收到各地汇总上来的消息,最近几天辽国西京驻军有异动。各个军营都抽调了小股兵马,正在向黄河以西分批移动。” “黄河以西?” 李崇仁暗叫一声不好,为了证实猜测还是厉声问道:“可是金肃军方向!” 信使点了下头:“是的!黄河再往西,就只有去金肃军驻地的一条路了!” “嘿!” 李崇仁愤恨的以拳击掌,又追问了几句才打发对方离开。 等他回到于则成所在的静室,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你现在何处落脚?如果需要的话,我去哪儿能找到你?” 张义已经打定主意:“你看着安排吧,只要你认为方便。” 李崇仁当即吩咐老管家将客人领到隔壁的别院居住,又派出亲近侍卫在四周警戒。 一切安排妥当,他这才骑着快马赶奔国相府送信。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 没藏赤地听完汇报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战才结束多长时间,辽国居然又起了犯边的心思。 李崇仁索性拿出那颗拆开的蜡丸:“国相,这是派驻大同的秘谍,刚派人送过来的。” 等没藏赤地看过纸条上的消息,眉头几乎要拧成一团。同时在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片刻,没藏赤地突然向门外吩咐,请人将枢密使赵恬,老将军拓跋厉,还有府里的师爷顾瑞统统喊过来。 借着等人的机会,他就问起了李崇仁的意思。 李崇仁心里早有算计:“国相!依下官看,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趁着辽军还在集结,没有形成战力。朝廷当迅速调集大军,翻阅三界山,突袭金肃军本部。” 一番话,显然说到没藏赤地的心坎上了。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只是片刻的功夫,又紧皱眉头。 “可是,那东西才区区五十枚啊。倘若一战就消耗光了,辽军再打过来,我大夏又如何能够抵御?” 李崇仁偷眼打量对方,旋即才为难的说道:“国相,为今之计,只能再遣人去夏州,找宋人采买炸弹一途了!” 见对方眉头皱的更紧,他就继续说道:“下官知道国库艰难,可强敌在侧,也只有先应付眼前局面。至于以后……,只能德胜归来再说了。” “我想的不是这个!” 没藏赤地摇头解释:“上次顾瑞回来说,最新一批的炸弹要等到年后了。现在过去,只怕是……。哎!” 第1085章 李崇仁的心思 李崇仁回府已经是夜半三更,在后院寻思了片刻,还是去了隔壁的别院。 “大半夜的,你这么做很不道德。” 张义哈欠连天的请对方进屋。 李崇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待二人各自落座,张义就有气无力的说道:“有话快说,我困着呢。” 啪啪啪~~~ 李崇仁气恼的连拍了三下桌子。 直吓得张义打了个激灵。 李崇仁见对方清醒过来,眼中才闪过一抹得意。缓缓说道:“两件事,一呢,查探军情的探子已经连夜派出去了。同时,这边也会积极调兵筹粮。倘若,一切如你所讲的那样,那么月底之前就会向辽国发兵。” 张义对此没有一点兴趣,便应付的点了点头。 双方只要有开战的意愿就好,至于怎么打,啥时候打,他根本漠不关心。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这二呢,就是五十枚炸弹未必够用。毕竟是我方动手在先,要是无法在第一时间缴获,又或者销毁辽军手里的炸弹。那好不容易攻打下来的金肃军营地,也很难守住。” “那你的意思呢?”张义抬头看向对方。 李崇仁耸了耸肩:“当然是继续买炸弹了!可你介绍的那位胡先生曾经说过,最新一批的炸弹,需要年后才能运到。所以……。” 说着,他用指节轻叩着桌面:“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必须负责找来更多炸弹,以保证我军的供应!” 张义听了对方的要求,心中不由一动。 想要两国长久的对峙下去,只凭他在中间暗中挑拨却是不够的。无论是西夏,还是辽国,其内部都需要有个具体的执行者。 辽国一方,有他自己就足够了。可西夏这边,却少了一名合适人选。 他此次过来,除了让西夏主动开战以外,也想试图说服李崇仁,让其彻底倒向大宋。 张义沉吟良久,就轻声说道:“这个我可以帮你争取。” “这叫什么话?” 李崇仁对于对方的态度很是不满:“既然你的身份都被我揭穿了,就不能给句痛快话?” 张义斜睨了对方一眼:“想要句痛快话,也不是不可以啊。但是,我有个要求。” “说出来听听。”李崇仁有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只听于则成一字一顿的说道:“有没有想过,将家人安置到外地去。” “这个……。” 李崇仁当然明白对方口中的外地,根本就是宋国。 曾几何时,在辽国兵临城下之时,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大夏虽然不如之前,可要说危在旦夕也不至于。 张义见对方变颜变色的,索性直白说道:“李使君,你需知未雨绸缪的道理。且不说西夏未来如何,就只说你这个飞龙使的位置,真坐的那么安稳吗?” 这番话,算是戳中了李崇仁的痛处。自没藏赤地上位之日起,对方就运用各种手段削弱他这个飞龙使的权力。先是派来一个富林,在对方失踪后,又派来两名心腹担当副使。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张义又从旁添了一把火:“诚然,之前确实逼着你写了那封不堪入目的信。可是,你凭良心讲,于某从始至终,有没有逼迫过你,让你干些违背意愿的事情?” 当李崇仁听对方旧事重提,不禁老脸一红。烦躁的摆了摆手:“有事说事,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说也罢。” 张义轻咳一声,脸色严肃的说道:“李使君,小子敬佩你是个人物,也知道你为西夏付出了许多。可是,如今的西夏却不是先帝那会儿了。无论你如何效忠君主,终究是绕不开生性多疑的没藏赤地。更何况,此人还比你年轻许多,也更得没藏皇后的信任” 与此同时,别院的花园深处,一个黑影正从树后探出头来,望向窗棂透出的烛光陷入沉思。 李府有客人登门,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留宿在别院这边,也实属平常。 可是,当客人入驻以后,又派出大量亲近侍卫负责警戒,就不免让他心中生疑了。 身为打入李府的秘谍,黑影的唯一任务,就是监视李崇仁的一举一动。此时,他太想知道对方为何会深夜至此,那个需要严加保护的客人又是什么身份。 黑影耐心等待了许久,直等到一队巡夜的侍卫从面前经过,这才小心翼翼的向那座房间靠近。 此时,张义正在极力劝说李崇仁归宋。 “李使君,容小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是不瞎的,都能看出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而谁又将面临亡国灭种的下场。” 李崇仁始终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张义又喝了一口茶水:“李使君,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如果……。”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啊!” 瞬间功夫,嘈杂的脚步声,喝骂声从周遭传来。 “莫让他跑了!” “二哥放心,那贼人腿上中了一箭,看他能跑到哪里!” 随着话音落下,脚步声再起,向着远处就追了下去。 李崇仁闻言长身而起,一个箭步就来到门后。 就在他刚要拉开房门之时,张义已经吹灭了烛火,同时低声提醒:“外面情况不明,使君不可贸然出去。” 李崇仁听对方说的有理,索性一个闪身躲在门后,同时抄起放在墙边的顶门杠。 张义则抽出匕首,站在另一侧保持戒备姿势。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盏茶功夫,门外就再次传来脚步声。随即,有人朗声说道:“老爷,抓到一个奸细。” 门外之人,显然是李崇仁熟悉的,长舒一口气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张义却没有动,而是依然躲在门后。 只听李崇仁语气略显诧异的说道:“李恩!怎么是你?” 张义从门缝向外观瞧,只见那个叫李恩的身穿一袭黑衣,遮面的黑布也被人拽到脖颈处。 “李九!严加审讯,我要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是!” 稍后,等李崇仁回到房间,张义就适时说道:“李使君,其实不用审,你也能猜个大概。是吧?” 李崇仁白了对方一眼,却是不准备回答。 张义也不气馁,继续在旁劝说:“没藏一族在暗中拥有一支神秘力量,相信李使君也是知道的。” 第1086章 事出兵部 翌日上午,李府后院。 李崇仁和夫人,还有两个儿子,围在一辆马车旁。 “孝儿,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说自己是出去游历的。至于,为父早上说那些话,你心里有数就好,切不可跟任何人提及。” 李崇仁的次子李孝,今年才及冠年纪,面对老爹的嘱咐,自然是满口答应。 自昨天被抓到的李恩吐露实情,李崇仁就决定派家中的次子去宋国走上一遭。主要是试探宋国对自己的态度,若是尚可的话,就暗地置办一些产业,也算为自己和家人留一条退路。 等父亲说完,身为大哥的李信也抱着一个锦盒凑了过来。 “老二,这里是些银票。我知道爹娘给了你不少,但这是大哥的心意。出门在外别苦了自己,该吃吃,该花花。等到了地方,别忘了给家里来封信,也免得爹娘和我这个当哥哥的惦记。” 此时此刻,李孝已经没有了将要离家的兴奋,而是不舍的看向三位亲人。 李夫人同样不舍的抓住儿子的手:“儿啊,外面不比家里,凡事莫要逞强,自有李武他们出面呢。” 说着,就看向随行护卫的李武三人。 李武几人都是家中的老供奉,也是知道李崇仁真实打算的。连忙抱拳拱手:“请老爷夫人和大少爷放心,老奴几个定不负所托。” 李崇仁又看向坐在车辕上,充当车把式的于则成:“别忘了你说过的那些话。” 张义点了点头:“路过夏州的时候,我自会找人联络。还有,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也望使君不要忘记承诺。” 与此同时,韩平的四子韩祈已经在雄州边关完成了交易,将五十枚炸弹押送到了析津府城外。 韩平亲自带领随员以及女婿朱韬出城迎接。 “中书令,下官幸不辱命!” 韩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向父亲韩平拱手行礼。 韩平微笑点头,随即目光就投向几辆大车。 “这上面装的就是那些宝贝?” 韩祈连忙令人打开一只木箱,从中抱出一颗炸弹。 像是献宝似的,捧到父亲面前:“请中书令过目。” 韩平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不由感慨出声:“真是想不到啊,这些宋人是怎么琢磨的,一块铁疙瘩,就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说着,挥手示意,让几名随员也凑过来看看。 借此机会,他将儿子和女婿叫到一旁。 “祈儿,你一会儿单独取出来三颗,剩下的都交给你姐夫。” 说到这里,韩平又看向朱韬:“贤婿,这个大同守备,是为父豁出脸面,向皇帝极力争取的,你可莫要让为父失望啊。” 尽管早已接到圣旨,可朱韬依旧心情激动。不为别的,只为能离开析津府,彻底摆脱萧家的要挟和束缚。 “岳丈放心,小婿纵然身死,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韩平仰怒板着脸:“什么死啊活的!为父不爱听!你只需在边关安稳待上几年,就是大功一件。届时,为父再在皇帝面前,给你请旨升官。” 半个时辰后,韩平目送朱韬押运着炸弹离开,这才在儿子的搀扶下钻进马车。 “父亲,那三枚真要交给工部啊?” 车厢里没有外人,韩祈说话也没了顾忌。 韩平悠然自得的品尝着茶水:“怎么,你还怕他们能仿造出来不成?” “难说啊!” 韩祈说着,就掀开窗帘,见护在车旁的都是府中侍卫,这才轻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几年萧家可是越发猖狂,若真让他们仿造了出来,那我韩家将再无出头之日。” 韩平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而是继续品尝着茶水。 半晌,才幽幽说道:“为父早就安排妥当了,他萧家莫说是立功了,皇上不下旨降罪就是轻的。” “哦?爹爹,这话怎么说?” 韩祈顿时来了兴趣,身体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对此,韩平只是蕴含深意的缓缓摇头:“等着看就是了。” 当一行人回到上京,韩平先领着儿子去皇城复旨,为表示对此事的重视,还向皇帝讨要了一队禁军,亲自押送着车队去了兵部。 此时的萧思忠也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若是仿造不成也就罢了,可真仿造成功,那将是奇功一件。 到了那时,萧家在大辽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有了这个想法,萧思忠对于仿造炸弹的事情尤为重视。韩平还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把兵部尚书叫到值房,一番面授机宜,这才亲自送对方离开。 稍后,在众人的见证下,韩平就将三枚炸弹正式移交给了兵部,并严肃叮嘱,此物来之不易,望兵部上下务必仔细看管。 “萧令公早有交代,我兵部自会严加保管。却不用中书令操心。” 兵部尚书是萧家的铁杆,面对韩平的啰嗦,直接予以还击。 韩平却是像没听出来似的,在那里微笑点头:“既然这样,本官也就放心了!” 说完,就在儿子的陪同下走出兵部。 兵部尚书目送对方离开,先是令人单独腾出一个房间,用于存放那三颗炸弹。而后,就召集各将作坊的能工巧匠议事。 转眼就过去了五天。 这天,耶律宗真正在召开朝会,就听皇城外有两声巨响传来。 轰~~~,轰~~~! 君臣齐齐向殿门外望去,就见远处升起一股黑烟。 吧嗒! 兵部尚书手中的笏板落地,身体摇晃了几下,就轰然倒地。 众人见此情景,哪里还想不到发生了什么,齐齐看向站在首位,已经目瞪口呆的萧思忠。 辽皇耶律宗真震怒,兵部尚书直接打入大牢,等候三法司审讯。而负有监管之责的萧思忠,则被皇帝禁足在家,只等兵部的事情有了结果,再另行处理。 萧思礼眼见大哥遭受连累,也是心急如焚,可除了整日在房间里唉声叹气,却不敢轻举妄动。 现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萧家呢,他这位四老爷要是胆敢有任何小动作,都可能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 张义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了上京萧府老宅。 “老爷!小子回来了!” “哦,回来了,下去休息吧。” 张义见对方爱搭不理的,只能暂且告退。 可刚要出门,就被萧思礼叫住:“则成啊,有件事情要与你商议。” 第1087章 药不能停(上) 等张义认真听完最近萧家的遭遇后,内心狂喜不已。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内斗不能停啊! 尽管如此,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萧思礼见这小子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生怕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连忙反过来轻声劝诫。 “则成!切不可一时冲动,那只会坏了大事。别看平日里萧家风光无两,可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咱家倒霉呢!现在那些人总算盼到了这一机会,巴不得萧家人出手呢。届时,他们就能抓住把柄,将事情闹大,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继而,逼着皇帝出手整治萧家。” 萧思礼能想到的,张义又岂会忽略。 他沉吟片刻就说道:“老爷,能确认是韩家?而不是……?” “哼!别人没这么大的胆子!” 萧思礼冷哼一声:“况且,兵部出事以后,韩家就开始上蹿下跳,指使十几名御史集体上书弹劾。话里话外的意思,除了严惩大老爷以外,还要将炸弹的管辖权从兵部剥离。” “难道说,韩平对于炸弹起了觊觎之心?不太可能吧!这种国之利器,就算不由兵部掌控,也轮不到他韩平啊。” 张义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明白,兵部的爆炸或许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究竟是不是韩平所为,又或者韩平背后究竟有没有别人授意,这一切都很难说。 毕竟,炸弹在当世是个bug的存在,几乎与江山社稷等同。 也许辽皇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危险,又碍于目前的事态,这才故意制造一起爆炸,以让炸弹彻底与萧家隔离开来。 至于,那位会不会暗中遣人进行仿造,也只有天知道了。 念及至此,张义将双手一摊,故意说道:“至少也要交给皇族掌握,皇帝才肯彻底放心。” “放心个屁!” 萧思礼白了对方一眼:“相比于臣子,那位更忌惮……。” 话说到一半,他才发觉失言了,连忙拿起桌上茶水饮了一口。 张义权当没听见似的,咳嗽一声:“老爷,那您的意思呢?小子该如何做?” 只听萧思礼轻声说道:“我把此事告诉你的意思,不是让你实施报复。相反,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那就这么忍气吞声了?会不会让依附咱家萧家的那些人,觉得太软弱了?” “老爷我已经传话下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他们应该清楚。” 萧思礼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让于则成早些赶回析津府。一是,对方是隐刺头子的身份太过扎眼,二来,加快与宋国暗中联系,把炸弹尽快买回来才是正经。 “是!小子就按照老爷的意思办,明天就往回赶。” 张义应了一声,便起身告辞。 萧思礼破例的将对方送出门外:“最近府里的事多,害得你总是来回奔波。等忙过这阵吧,老爷我……。”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主动说道:“老爷,这都是小子该做的,谈不上什么奔波辛苦。” 说着,就让对方留步,独自去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等他回到院子,就见魏家兄弟正坐在石桌旁下棋。 “你俩跟我进来,我有话吩咐!” 半炷香后,乔装改扮的魏家兄弟,就从萧府的侧门溜了出去。 翌日上午,张义拜别了老爷萧思礼,带着魏峰魏海两兄弟就离开了上京,向着析津府方向赶去。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惹得那些有心之人的不满,其中就以韩祈骂的最欢! 爷爷我连打狗棒都准备好了,可你这个萧家的头号忠犬,竟然就这么忍气吞声的走了,难道不该放出来咬人吗? 不仅他不理解,就连跟随张义上路的魏家兄弟也觉得气闷。 昨天二人可是忙活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搜集到了一些消息,郎君却临时选择离开上京。 “郎君,咱们就这么走了?” 魏海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恨恨的回望上京城墙一眼。在他看来,此时萧家势弱,几人就该留在这里,哪怕是撑撑场面也好,而不是灰溜溜的离开。 “海子!少说两句!” 虽然魏峰的心情也不太好,可还是喝止了弟弟。 张义却是没有搭理二人的意思,只顾着闷头赶路。 转眼来到了第三天,张义三人一早就从驿站退了房,翻身上马向着几十里外的析津府赶去。 行至半途,护在身侧的魏峰就见郎君突然拨转马头,向着路旁的密林就冲了进去。 待几人穿过密林,来到一片荒草丛中,张义才勒紧缰绳,让骏马停下。 随即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兄弟二人:“你俩先回府吧,郎君我还有要事去做。” 二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太了解眼前这位了,这是要暗地里行动啊。 “郎君,我哥俩也去吧。” 魏海跃跃欲试看着对方。 魏峰也点了点头,同样看了过去。 张义缓缓摇头:“你俩还得帮我打掩护呢。真若事后有人揪着不放,非要一查到底,郎君我也要有个不在场的证据不是?” 魏峰略一思忖就不情不愿的点头应声:“也好!请郎君放心,我二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有劳了!” 张义再不停留,拨转马头就向着上京方向疾驰而去。 …… 几人一路行来,总共用了三天时间。而张义潜回上京,整整用了五天之久。 这一路上,为了行踪不被人察觉,张义特意舍弃宽敞平坦的官道,专挑丛林小路。晚间更是露宿荒野,不敢去驿站休息。 等他乔装易容走进上京城,已经是傍晚时分。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家客栈。 掌柜见到客人进店,就在柜台后面打着招呼。 “客官,驻店啊?” “嗯,临街的客房还有吗?。” 张义说着,就将一张伪造的公检递了过去。 “原来是李员外!” 掌柜看了一眼公检上的名字,就继续说道:“临街的还有几套,要不让伙计领着客官上去看看?” “好,那就有劳了!” 一番忙碌过后,张义终于挑选了一间心怡的房间,在打发走了店伙计,他就把椅子搬到窗边,借着窗户缝向外观察。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位于街对面的百花阁,门外已经挑起了四盏大红灯笼。 楼里的姑娘也纷纷来到店门外,摆出各种妩媚姿势招揽路过的客人。 第1088章 药不能停(中)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张义始终没有见到目标人物。 不会消息有误吧?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有马蹄声响起,就见从街口那边行驶过来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吁~~~ 稍后,那辆马车就在车把式的控制下,缓缓停在了百花阁门外。 车辆刚刚停稳,站在店门外的两名壮汉就朗声说道:“有贵客,到~~~!” 话音才落,身形肥硕的老鸨子就迅速跑了出来。 一看马车样式,顿时心里有了回数,几步绕到车厢后面主动掀开门帘。 待看清来人长相,就喜气盈盈的说道:“哎呦!是韩大官人!奴家就说嘛,放眼这偌大的临潢府,能称作贵客的可没几个!” 来人正是户部员外郎,韩平的四子,韩祈。 老鸨子说着就伸出手,搀扶着对方下车。 韩祈走下马车没等站稳,一旁的老鸨子又说道:“韩大官人,您总算是来了,春香正在房间里抹眼泪呢。” “哦?” 韩祈闻言就是一愣,随即脸显怒气:“怎么?可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的女人?” 老鸨子扶着对方,缓缓往店里走:“可不就是大官人您吗?这都好几天不来了,春香是茶不思饭不想的,竟躲在房间里抹眼泪了。奴家看在眼里,哎!怪可怜的。” 说着,就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着身旁之人。 韩祈这才知道对方在开玩笑,笑骂道:“你个老货!不就是几天没来吗?至于话里话外的挤兑我?” “奴家可是冤枉死了,平时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老鸨子一边说着,一边给龟公使眼色,示意对方快去给春香姑娘报信。 店门外发生的这一幕,被张义全部看在眼里。只等韩祈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春香……。” 张义在口中喃喃自语:“却不知在哪间房。” 沉吟片刻,他就关上窗户,背上一个包袱出了客栈。 半个时辰后,穿着一身锦衣绸缎的张义,就出现在了百花阁门外。 他这边刚站定身形,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就迎了过来。 “官人,你可想死奴家了呢。” 说着,一个姑娘就要扑进张义怀里。 他好不容易摆脱纠缠来到店里,刚才那个龟公就迎了上来。 “这位贵人,可有相熟的姑娘?” 龟公说话间,就开始打量面前这位有些面生的客人。见其身上的锦袍,用料讲究,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张义并未急于搭话,而是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顺手塞进对方怀里。 “听说你们楼里的春香姑娘不错,把她叫出来让大爷瞧瞧。” 龟公一听春香姑娘的名字,本意就想拒绝,可当展开那张银票,他彻底被震惊到了。 足足一千贯!!! 天啊!这位爷到底什么来路,随便一出手就是千贯! 正在此时,面前客人又出声说道:“怎么?不够?” 说着,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张银票,依旧是一千贯。 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龟公可不敢轻易得罪,说了句贵客稍等,就小跑着去找老鸨子。 “妈妈!有人要见春香姑娘!” 龟公走进房间,就表明来意,同时将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老鸨子白了对方一眼:“喜子,你傻了不成?韩官人不是刚进了春香房间!你跟客人说,等改天……。” 不等她说完,龟公指着手里的银票:“妈妈,你看看这个!” 老鸨子这才接过银票,等看清上面的面额也是被震惊到了。 此时,耳边响起龟公的声音:“妈妈!能随手拿出千贯的客人,小人哪儿敢得罪啊!要不,你去外面看看?” 老鸨子一听也是,人还没见着呢,就出手两千贯,又是地处京城,搞不好就是哪家显贵府里出来的。这种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片刻功夫,她就跟随对方来到了外面,见到了那位贵客。 “官人!奴家看着您面生,没请教……。” 张义伸手止住对方,将目光投向二楼:“你们楼里有个叫春香的吧,把她叫出来让大爷瞧瞧。要是能入眼,大爷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老鸨子见问不出家世背景,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笑说道:“这位大官人,非是奴家有意怠慢,春香刚接了一位客人,这实在是……。其实,楼里还有一位夏花姑娘,也是姿容艳丽,绝不输……。” “打住!” 张义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哎!看来是钱某来的鲁莽了!” 老鸨子心里一喜,这还是个讲理的贵客,这就太好办了。 她刚要推荐其他姑娘,就见面前客人,又抽出两张银票。 “老鸨,钱某也不为难你,咱这样,加上之前的,一共是四千贯,你就让春香姑娘露那么一面,让钱某看看长相!要是相中了,钱某改日再来捧场,绝不纠缠。这不过分吧?” 老鸨子闻言,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手里银票,又去打量面前这位。 这些钱,都够给春香赎身了,就为看上一眼? 张义可不想给对方考虑的机会,不耐烦的说道:“老鸨!给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客人,就看一眼?” “对,就看一眼。” “不会纠缠?” “人无信则不立,你把钱某当什么人了!” 张义仰怒的同时,就把手里另外两张银票也塞了过去。 此时的老鸨子简直要笑疯了!四千贯这就到手了啊! 她立即给龟公使个眼色,示意对方陪好客人。而她自己,则扭着肥硕的身躯去了二楼。 坐在楼下的张义,眼看着老鸨子顺着走廊来到了西侧第二个房间门外。 嘭~嘭嘭~~ 轻敲房门,等了片刻。 房门开启了一条缝,春香的丫鬟从里面探出头来。 “妈妈?” 老鸨子冷着脸又把房门推开了些,就探进头去,只见春香正陪着韩祈把盏饮酒。 老鸨子先向韩祈歉意一笑:“大官人,奴家有几句话要向春香交代。” 说着,就向春香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等春香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她就把对方领到了外面走廊。 “春香啊,大官人喝了多少?” 老鸨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对方说话,可却一个劲给楼下的钱大官人使眼色,示意这位就是春香姑娘。 张义也守信用,除了报以微笑,没有任何非分动作。 老鸨子顿时踏实不少,又与春香寒暄了几句,就放对方回去重新陪韩祈饮酒。 第1089章 药不能停(三) “啊!!!” 翌日午时,百花阁的二楼房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待众人推开房门,就看见春香用双手捂着脸,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春香!你这是怎么了?”老鸨子当先冲进房间。 春香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向房间的另一侧。 老鸨子下意识转头望去,就见昨夜留宿在这里的韩大官人,正被一根绳子勒住脖子,高挂在了房梁上。其面容苍白扭曲,舌头吐的老长,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更加诡异的是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 呃~~~ 老鸨子都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两眼一翻被吓昏了过去。 由于韩祈特殊的身份家世,刑部直接越过县府两级接手此案,同时派出精干力量赶赴现场。 当仵作脱去死者贴身亵衣,立即惹来在场众人的惊呼。原来,尸体的双手早已被利器齐根斩断。这也正好解释了,那摊鲜血的来源。 旁人看了死者的惨状只觉凶手出手狠辣,可在场的一名刑部官员却是明白其中另有深意。 这是在警告韩家手伸的太长了吗? “报告!有发现!” 一名负责勘察现场的捕快,在圆桌旁举手示意。 刑部官员又疾步来到对方身边,只见桌上摆放着一张纸,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后会无期”! 当韩平得知儿子被害,并被凶手斩断了双手,只觉浑身冰冷,下意识看向萧府所在方位。 足足过了良久,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萧家!萧家!!老夫跟你们没完!!!” 虽嘴上这样说,韩平还是搬出族长的身份,命令家中所有子弟,近日无故不得外出,统统留在府里。 吩咐完毕,就擦干眼角泪水,带着满腔怒火去了皇宫。 稍后,等韩平跟随内侍走进皇城大殿,就见到了原本应该禁足在家的萧思忠。 此时,对方正态度恭敬的向御案后的皇帝说着什么。 “臣以为,这分明是有奸人想故意挑拨萧韩两家不和,还请吾皇明察。” 萧思忠说完,就向耶律宗真深施一礼。而后,才像是刚看见韩平似的,朝对方点头示意。 耶律宗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韩平。 “韩爱卿,也是为了令郎而来?” 韩平听了萧思忠的话,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挑拨?以你我两家的地位,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会跳出来挑拨? 尽管心里恨死对方,韩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他明白,此时不是与萧家吵嘴架的时候,只有尽量博取皇上的同情,此案才能备受重视。 “皇上,吾儿死的冤啊!还请能为老臣做主!!!” 说着,韩平就泪眼婆娑的缓缓跪地。 “快!快扶爱卿起来。” 耶律宗真脸上满是不忍之色,连忙吩咐身边太监将对方扶起。 同时,又当着两位重臣的面,遣人去刑部询问案情,表示他对此事的关注。 稍后,当耶律宗真正在劝慰韩平节哀之时,就收到刑部尚书求见的消息。 “宣他进殿!” 一旁的萧思忠心生好奇,不会这么快就破案了吧? 他下意识看向韩平,就见对方正眼神怨毒的盯着自己。 实际上,萧思忠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猜测此案有可能是于则成那小子干的。 毕竟,普通杀手就算有心杀人,也不会特意砍去韩祈的双手。这其中警告的意图太明显了! 可四弟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与于则成无关,他这才打消顾虑。继而主动到皇帝面前喊冤,以借此打消自家的嫌疑。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刑部尚书来到殿中。 辽皇不等对方行礼,就急切问道:“案子可有眉目?” 刑部尚书拱手行礼:“回皇上,经过对凶案现场的仔细检查,和对几位当事人的盘问,现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下一步,臣打算……。” “是谁?” 韩平在一旁突然出声,说话的同时,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萧思忠。 萧思忠听说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心里没来由的一紧,暗自祈祷千万别和自家有关。 只听刑部尚书轻声介绍:“是一个自称姓钱的三十来岁中年人。此人,昨晚去过凶案现场,还斥巨资……。” 他先把破案思路介绍了一遍,临了才说道:“臣在入宫之前,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将此贼画影图形,相信不日就会将其抓获归案。” 韩平一听案子有了突破性进展,心里的悲伤也稍微缓解。随即,又担心起家人的安全。 “依你看,此贼是远遁他乡了呢?还是依旧藏匿在城里?” 刑部尚书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回令公的话,之前下官说了,凶手在凶案现场留下了纸条,上面有后会无期四个字。下官以为其意有二,一是字面意思,诉说自己已经远走高飞。二嘛,此举也是对朝廷的故意挑衅,认为自己行事隐秘,不会被绳之以法。” 一番话说完,他又看向龙椅上的耶律宗真。 “皇上,臣请旨,将此贼的画像传至天下各处,并许以巨额悬赏。以让其无所遁形尽快归案。” 耶律宗真略一沉吟就同意了对方的建议。 待萧思忠回到府邸,立即叫来四弟商量此事。 他先把进宫的经过说了一遍,而后才低声说道:“依你看,这案子究竟是不是于则成那小子指使人做的?” “姓钱……,名字肯定是假的。”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说道:“男的,三十来岁。隐刺内部符合条件的倒是有不少,只是那些人都在南边啊。上京附近嘛……,还真没有这样的!” 实际上,萧思礼对大哥并没有说实话,在接到案子的第一时间,他就断定此事是于则成做下的。心里暗自欣慰的同时,也害怕大哥担心,继而在皇帝面前露出马脚,所以,并没有把心中判断告知对方。 萧思忠闻言,脸上的担忧之色也减了大半:“这么说来,韩祈的死,不一定跟咱家有关了?” “大哥,您能不能别啥事都往自己脑袋上扣。韩平那老贼得罪的又不止咱们萧家,又或者韩祈在外面做了恶事也不一定呢!” 萧思礼说着,还不忘向对方挑挑眉。 萧思忠摆了摆手:“我没往自己身上揽事的意思!只是怕那小子心中不愤,背着咱们去报复韩家。你也知道,现在正是咱家势弱的时候,万一再被人抓了把柄……” “不会的,不会的!我特意叮嘱过,那小子绝对不敢。” 稍后,等萧思礼独自走出房间,就看向漫天的云霞喃喃自语:“好小子!爷没白疼你!” 第1090章 药不能停(四) 在众人都以为凶手远遁他乡之时,张义已经趁夜摸进了韩府的后院。 今晚,他打算在后院再点上一把火,让本就处于愤怒状态的韩平,变得疯狂起来。 就在他沿着围墙的阴影,来到一处亮有灯火的房间后窗时,依稀听到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老爷,话虽那么说不假,可老奴还是觉得稳妥些好。不如从别院那边再调些人手过来,就守住后院各处的出入口。这样一来,老爷和诸位小主,也能睡的安心。” 又过了半晌,另一人发出长叹:“哎!福全啊,老爷我现在悔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从那人的。哎~~~,白白的害了我儿一条性命。” “老爷!慎言!” 随即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 片刻功夫,福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老爷,四少爷已经去了,您还是要想开些。” “哎!” 韩平又是一声长叹:“老来丧子!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啊!” 良久,韩平又用狠厉语气说道:“交办给你的差事如何了?” “这个……。” 福全一时语塞,随即轻声说道:“老爷,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毕竟其中风险太大。” “不!老爷我就是平时考虑的太多了,才会让萧家觉得我韩家软弱可欺!这次,必须要让萧家付出代价!”韩平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吼出来的。 福全知道劝不动对方,也只能点头说道:“老奴这就遣人去与那些人联系!” “嗯,去吧!” “是。” 随着福全离开房间,韩平也吹灭了蜡烛,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此时的张义,并没有急于下一步动作。他知道,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韩平,可没那么容易入睡。 果不其然,直等到时近四更,房间里才传来浅浅的鼾声。 张义抽出匕首,将刀尖缓缓插进窗缝,小心拨弄里面的木纽。 半晌功夫,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吧嗒”一声,他这才用手试着拉开窗户。 窗户缓缓向外侧开启,微弱的夜风钻进房间。 借助昏暗的月光向里看去,只见入眼处先是靠墙摆放的一排书架。书架前则是一套桌椅。张义动作缓慢的向里探头观望,只见墙角摆放着一张软榻,韩平正盖着一床被子躺在上面。或许是感受到了夜风的寒冷,对方还下意识的抻了抻被角,一个翻身又睡了过去。 张义不敢再耽搁下去,动作轻盈的翻进房间,反手就将窗户掩上。 而后,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一个箭步蹿到软榻前,瞧准了韩平的侧面脖颈就是一记掌刀。 在确认对方陷入昏厥后,张义就摸出火折子,在房间里小心的翻找。 良久,张义才从书架前面缓缓起身,手里已经多了一支细小瓷瓶,这是在书架的最下层,一套书册后面发现的。藏得位置如此隐秘,想必不同寻常。来不及查看,索性先揣进怀里。 又是一阵仔细翻找,实在没有新的发现,张义这才搬起木椅,将之卸顶在房门后面。确认外面无法推开,这才卸下身后包裹,露出里面几支装有火油的竹筒。拔开堵在一头的木塞,将火油均匀泼洒在书架上面。最后,才将一根泡饱了火油的纸捻,摆放在泼过火油的书上。 一切准备就绪,他就用火折子将纸捻点燃,看着跳动的火苗在缓慢燃烧,张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一会儿功夫,张义已经顺着窗户返回了后巷夹道。 又将之前从窗框上削下的木片楔进窗缝,他这才瞧准了方向,沿着围墙摸了下去。 张义刚离开不久,原本漆黑一片的书房,顺着窗棂投射出微弱火光。只过了几息功夫,突然火光大作,直映的房间外面亮如白昼。门缝,窗缝,还不时有黑烟乱冒。 这时,已经身处围墙之上的张义,才扯着脖子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随后就跳下围墙,顺着韩府的后巷就跑了出去。 就在张义刚刚离开,听到喊声的家丁管事就冲出房间,见后院方向有火光闪现,惊呼着就抄起趁手的工具向起火点赶去。 等那些居住在后院的小姐少爷,衣衫不整的出来查看情况,就发现是书房起火。 有几个知道韩平昨夜就睡在书房的,连忙惨嚎一声,就指挥着丫鬟书童参与救火。 可当众人来到书房外面,这才悲催的发现,房门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去后面,翻窗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如梦方醒,又绕到后面打算翻窗进入房间,把老爷子抢出来。 这时,张义往窗户缝里楔的木片起了作用,任来人使出吃奶力气,也无法将紧闭的窗户拉开。 参与救火的护卫也是急了,忙抽出随身腰刀去劈开窗户。怎奈,夹道狭窄,根本就施展不开。 护卫急的顺脖子流汗,足足劈砍了数十下才将硬木打制的窗户砸烂。 可等他伸手就去拽早已破烂的窗户,新鲜空气顿时涌入室内,一条粗大的火蛇向着窗前的护卫扑面而来。 “啊!!!” 护卫只觉脸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捂着脸就倒在地上,惨叫着不停翻滚。 救火的众人此时也傻了眼,竟然没人敢去靠近。足足等了几息功夫,见火势没那么猛烈了,又有几位的少爷高额悬赏,两名胆大的家丁才一头钻进了火场。 等韩平被人抢救出来,胡须眉毛连同满头银发,早已被烈火吞噬干净,整张脸黑黢黢的,还冒着缕缕青烟。 “父亲!!!” “爷爷!!!” “老爷!!!” 人群再次陷入混乱,好在这时赶回来的老管家,还能保持镇定,催促着侍卫去请郎中过来。 同时,又组织手下主事家丁继续救火! 众人乱糟糟的忙碌了一宿,总算勉强将火扑灭。 这时,被抢救出来的韩平,在郎中的神奇医术下,也缓缓醒来。 嘶~~~ 韩平只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简直让他痛不欲生。吃力的偏过头去查看情况,就见孙儿嫡女都围在床边。 “老,老夫,这,这是咋了?” 时至午时,张义几次在城门附近徘徊,见把守城门的官兵并无异常,依然如同往常一般松懈,这才牵着马缓缓出城。 回程的路上,张义依旧不敢走官道,而是继续选择崎岖小路向析津府行进。 行至半途,突然从路旁的密林里窜出两名壮汉,拦在张义马前。 不等他看清两人长相,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子!居然敢背主行事!不想要命了是吗?” 随着话音落下,萧思礼倒背双手,从密林走了出来。 第1091章 一步险棋 “老爷!” 张义惊喜的翻身下马,几步就跑到对方面前。 萧思礼上下打量对方许久,才语气严厉的说道:“谁让你擅自行动的?韩家的四小子,也是能随便杀的?” 话虽如此说,可无论从眼神还是脸色,都带着些许笑意。 张义见此,也配合着低下了头:“小子就是气愤不过,凭啥本该咱家立功的,反而弄成了有罪似的,他韩平倒是在后面摘果子吃。” 说着,他就抬起头,咧着嘴一副委屈样子:“小子不服!” 一番话说到了萧思礼的心坎上,以至于久久不语。 半晌功夫,他才长叹一声:“哎!这就是那位爷的平衡之术啊!” 说着,就指了下前方,示意对方陪自己走走。 张义落后半个身位,故意装傻问道:“难道不该有功则奖,有过则罚吗?” “嘿!谁让咱萧家太大了呢。” 萧思礼说完,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对方:“昨晚你除了放火,没杀人吧?” 这也是萧思礼等在城外的目的,即使皇上再能容忍,也见不得臣子任意妄为,就更不要说相互搞暗杀了。 这是绝对的大忌。假如,臣子都抛开皇上这个裁判不理,选择私下里动刀子,那致皇权威严何在? 张义连忙摇头。 目前,萧韩两家的实力接近,这才促使韩平有一争上位的野心。自己杀韩祈和烧韩平的书房,也只为了彻底激怒对方。倘若真杀了韩平这个主心骨,那两家的地位必然拉开差距,也就没了与萧家一斗的资本。 这种傻事,张义是绝对不会干的。 接下来,他就把昨夜的行动过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掏出在书房找到的瓷瓶。 之前,他已经打开过,确认是炸弹里面填装的火药。 “老爷,你看看这个!” 萧思礼疑惑接过,并没有急于拔去木塞,而是在手里细心感受着瓶子的分量。 张义从旁为其解惑:“这是昨夜小子从韩平的书房偷出来的,放的地方极其隐蔽,小子感觉应该是好东西就拿了出来。” 说着,他就从萧思礼手里拿回瓶子,去掉瓶口的木塞,倒了些火药放在手心。 “老爷,这个东西,我在夏州的时候就见过,宋人称之为火药,炸弹里面装的就是这个。” 说着,就将手伸到对方面前,让其看的更加清楚。 萧思礼立即提起了兴趣,伸出三根手指捏了一小撮,在指尖反复揉捏。 为了展示效果,张义还从地上捡了一片树叶,将手心里剩余的火药都放在上面,而后才摸出火折子。 当火星触碰火药的一瞬间,“滋啦”刺眼的火光一闪而过,随后就升腾起一缕黑烟。 与此同时,萧思礼也陷入了沉思。 张义则在旁轻声说道:“老爷,小子让魏峰他们打听过,当日在兵部引起的爆炸只有两声,可小子拿回来的炸弹却有三个。”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兵部得到炸弹以后,就被工匠拆解了一枚。不过,由于这东西非常珍贵,取出火药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称了重。每次工匠领取多少,兵部官员都要详细登记。就是防止此物流传出去。” “那这个……。” 张义指着瓷瓶,意味深长的一笑:“无论兵部爆炸是那位的意思,还是韩平的主意。总之一条,这老贼存了私心!” “不错!” 萧思礼认同的点了下头,随即又拿回瓷瓶,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半晌,才无奈说道:“可惜啊!这东西当不了证据,无法在皇帝面前告老贼一状。” 而后,又板着脸对于则成说道:“小子!针对韩家的行动到此为止,需知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届时,就算韩平能忍气吞声,那位爷也会出手。倘若那样,嘿嘿,咱家可就真的要伤筋动骨了。” 说到最后,萧思礼不免咧嘴苦笑。 “老爷,小子知道的!” 张义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此时此刻是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助长对方野心的机会。 念及至此,他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又对不远处的那两个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远些。 等俩人退出数步,张义依旧不着急说话,还小心打量密林深处,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极其机密似的。 这时,萧思礼的巴掌已到,“啪”的一声脆响。 张义揉了揉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对方。 萧思礼却不耐烦的说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毛病,此处再没旁人了!” “哦!” 张义这才凑近了些,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老爷,其实在小子看来,事情或许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凭借着于则成之前立下的功劳,萧思礼对于面前这小子也是有几分宠溺。 不仅没有出言责怪,反而一脸疑惑看着对方:“你什么意思?” “老爷,此处再没旁人,小子就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了可莫要动怒。” 说完,张义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萧思礼被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好奇心,不耐烦的说道:“有屁就放!磨磨唧唧的!哪还有我辽国勇士的样子!” 张义歉然一笑,伸出手向上指了指:“老爷,小子敢笃定,就算咱萧家做的再过分,那位爷也不会拿咱家如何。” “你就这么肯定?”萧思礼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 张义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一是凭借着咱家的势力,二嘛……。” 说到这里,他凑到对方耳边,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时间也来不及了。” “嘶~~~” 萧思礼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仔细打量于则成,脸上变颜变色。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 张义说的隐晦,萧思礼却明白其中含义。 现如今,萧家已经是庞然大物,触角延伸到各行各业方方面面。哪怕仅是朝堂之上,就不知有多少亲支近派。 辽皇耶律宗真纵使胸有韬略,想要出手整治萧家,也至少花费数年之功。奈何,自前年开始,就不知召了多少次的御医,为其进宫医治,可始终处于龙体欠佳的状态。再加上之前的西征无果,就更加重了病情。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萧思忠眼神变换不定。 “主子,小子在世间再无亲人,除了一心为老爷考虑,就再无其他念想。” 张义挺胸抬头,目光坚定。 第1092章 初见药效 萧思礼的目光始终在于则成身上打量,似是要看穿其心思似的。 张义则是眼神坚定,坦然迎向对方。 良久,萧思礼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这些话,都给谁说过?” “主子,小子虽不聪明,可也不是傻子,这些话也就跟您念叨念叨,换做旁人是提都不敢提的。” 张义也是脸色肃然,一副忠仆模样。 又过了半晌,萧思礼才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你小子有心了。” 张义咧嘴傻笑:“老爷,您就说小子刚才说的那些有没有道理吧。” “有没有道理能咋地?” 萧思礼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打算讨赏不成?” “那不敢!”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小子是您的奴才,说啥做啥,还不都是应当应分的。” 萧思礼却没有说笑的心情,反而板起脸,用严厉语气说道:“小子!刚才的那些话,不许再对任何人提及,哪怕是……。” 说到这里,萧思礼犹豫片刻,才继续说道:“哪怕是在大老爷面前,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张义心中一动,你果然有私心。 随即挠着后脑勺,摆出一副腼腆模样:“老爷,您是知道的。大老爷始终看不上小子,还派王财那个啥。况且,小子是您的奴才,远近亲疏还是分的清的。” 所谓疏不间亲的道理,张义还是知道的。虽没有说大老爷的坏话,也可表明了态度。 此时的萧思礼对于则成是说不出的满意,不过嘴上却说道:“大老爷是咱萧家的族长,看不上你一个毛头小子是应该的。再说了,王财不是没怎么你吗?”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各自上马。 萧思礼还要坐镇上京,帮助还处于禁足期的大哥,处理外间事务。而于则成则被他打发回了析津府,与宋人完成暗中交易。 主仆二人分别的同时,韩平正强撑病体,监督府中下人清理被大火付之一炬的书房。 “老爷,您还是回屋休息吧,等出了结果,老奴一定报给您。” 老管家福全在一旁轻声劝慰。 韩平的一双老眼紧紧盯着废墟,执拗摇头:“不行!老爷我心里不踏实,必须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福全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下午时分,废墟终于被清理干净。家丁们也按照福全的意思,将残余木料,砖头瓦砾和耐火的瓷器金属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 福全对那些木料砖瓦不屑一顾,只是在瓷器堆里仔细翻找。 良久,他长叹一声,迎着老爷韩平的目光就走了过去。 “如何?” 此时的韩平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死死盯着福全问道。 福全先是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左右,见旁人距离二人很远,这才压低声音:“老爷,找遍了,连个碎瓷片都没有。” 韩平闻言,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坐在那里愣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平才发出一声长叹:“哎~~~,一切都是命数啊!我韩家注定与那件东西无缘!” 说完,就痛苦的闭上眼睛。 福全却没心思考虑这些,而是在一旁进言:“老爷,还是要防备萧家用那东西做文章才是。” 谁知,韩平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会!” 福全一脸疑惑,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老爷继续说道:“他无法自圆其说。” 福全确实懂了。 你说是从我府中书房拿到的,如何证明?证明不了,就弹劾你一个诬告! 正在这时,一名府里的采买管事走了过来。 “老爷,为四公子葬礼所准备的一应器物,已经采买齐备。这里是清单,请老爷过目。” 说着,就把那份清单递了过去。 韩平没有伸手去接,眼中隐隐闪现杀意。 一旁的福全连忙帮其接过单子,就把管事打发走了。 “福全!” “老奴在!” “让你联络的人呢。” 福全闻言,偷眼打量老爷脸色,恰巧迎向那对择人而噬的目光。 他吓得浑身颤抖一下,只能嗫诺说道:“已经安排妥当,只等老爷吩咐。” 韩平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废墟,良久才一攥拳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就让萧家看看,老妇的决心!” 韩祈的死,对于萧家大老爷萧思忠来说,始终是一笔糊涂账。 起先,他怀疑是于则成所为,可却被四弟否定的。于是,他又把与韩家有仇的几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才得出一个结论。管他是谁杀的呢?自己在心里偷着乐也就是了。 萧思忠这么想,可四老爷萧思礼是知道详情的。自韩祈死后,他就在暗中做了布置。尤其给几房的子女,增派了不少护卫。 这天下午,书童?墨轩怀里抱着几本书,走进萧思忠长子萧敬文的房间。 “大少爷,小人回来了!” 说着,就将那些书一股脑的放在萧敬文面前。 正在埋头练字的萧敬文这才放下手中毛笔,拿起其中一本书仔细翻看。同时,用埋怨的语气说道:“去个西市,怎么用了这么半天?” 若是他抬头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书童?墨轩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墨轩干笑两声:“您常去的那家书店货不全,小子又多跑了几家才凑齐的。” “哦?那我得仔细看看了,整个临潢府也就他家印的书能勉强入眼,其他家的简直不能看。” 萧敬文说着,就依次翻阅起那些新书。 只是片刻功夫,他就疑惑抬头:“这不都是同仁书店的书吗?哪有其他家的?” 说着,就将一本书展开,指着上面的书店印记,让?对方看仔细。 墨轩此时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凭借着急智才硬挤出一丝笑容:“这些书商真真该死,他们居然买空了其他店里的书,摆在自己店里卖高价。” 萧敬文就是再傻也看出对方面色有异,蹙眉问道:“?墨轩,你这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墨轩心里的内疚之心更盛,几欲张口道出实情,可脑海里立即浮现那人威逼自己的话。 若是你敢吐露出实情,你乡下的爹娘还有妹妹,一个都别想活! 念及至此,?墨轩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伸手摸向怀里的那张银票。 也不回答大少爷的问话,而是轻声说道:“大少爷,小人在路上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位南边来的大儒,明天要在文华园举办诗会,听说还有很多名士会去参加呢。要不,您也去看看?” 第1093章 惊马 “娘!孩儿来给您请安了!” 萧敬文迈过门槛来到老娘的房间。 萧夫人看见儿子,立即露出慈祥笑容:“我儿来了。” “娘,孩儿想跟您商量件事。” 萧敬文终究才十六岁的年纪,心里存不住事,刚见到老娘就把诗会的事情说了。 “这……。” 按说喜好学问的儿子想参加诗会,本是平常小事,可萧夫人此时却皱起了眉。 她先让儿子坐在一旁,这才担忧说道:“文儿,为娘听下面的仆妇说,最近城里可不太平呢,韩家的四小子刚被贼人害了,至今凶手还没找到。要不,这次诗会你就……。” 萧敬文见此,连忙起身搂住老娘的胳膊,撒娇道:“娘,机会难得呢!听说这次不仅有南边来的大儒,我大辽很多名士也会参加。娘,您就让孩儿去吧。” 萧夫人顿时犯起了难,在心里衡量许久,才轻声叮嘱:“文儿,你去参加那个诗会可以……。” “谢谢娘,就知道您最疼孩儿。” 萧敬文一听老娘答应了,顿时欢呼起来。 就听老娘继续说道:“不过,你得多带些随从护卫。” 萧敬文一听这个,立即苦着脸说道:“娘,参加诗会的都是学问人,孩儿带一群粗汉过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夫人便打断道:“你要是不答应,为娘就不让你去了。” “那~~~,好吧!” 萧敬文拗不过老娘,只能瘪着嘴答应下来。 翌日上午,萧敬文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步行的书童墨轩以及十名随从。还有,四老爷萧思礼之前指派的八名训练有素的汉子,总共二十人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向文华园行去。 队伍刚离开萧府,拐进另一条街道,萧敬文就让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离自己远些。 “大少爷,最近城里……。” 领头汉子刚想劝说几句,就被萧敬文不悦的眼神逼了回去。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挥了下手,让随行众人坠在后面,只留下他和一名身手不错的手下护在大少爷身侧。 一行人走走停停就来到了此行的必经之地——德胜街。 街道上店铺林立热闹繁华,这让骑在马上的萧敬文,看的目不暇接。 随着队伍逐渐汇入人流,领头汉子面对人头攒动的场面,额头也不禁渗出细密汗水。顾不得大少爷反对,他就向身后随从招手,让几人赶快上前。 可不等众人将萧敬文护在中间,从斜刺里便挤过来一名体型矮小的男子。 当男子经过萧敬文等人身边之时,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着萧敬文胯下骏马的屁股就扎了下去。 领头汉子心中大骇,伸手就去抓那名男子。同时,耳边传来骏马的一声痛苦嘶鸣。 唏律律~~~ 马儿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骑在马上的萧敬文,面对突发场面已经大惊失色,在被甩下马背之前,只能抱紧马的脖子。 矮小男子动作也是敏捷,不等汉子抓住自己,就一个闪身钻进如织的人流当中,只用了几息功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受伤的骏马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扬起四蹄就向着前方人群冲了过去。 路上行人见此情景,早被吓得一个个脸色苍白,纷纷向街道两侧闪避。 领头汉子则气恼的招呼一众手下,狂奔着想去拦截受惊的马匹。 不等他们跑出几步,一个小贩打扮的汉子就推着一车青菜横在道路中间,恰巧阻挡住了众人追赶的脚步。 领头汉子面色大变,立时抽出腰间横刀。指着小贩向手下下令:“给爷爷拿住贼人。” 吩咐完毕,他已经腾身而起,翻过那辆板车继续向前追了出去。 此时,骑在马上的萧敬文,除了失声尖叫,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抱着马的脖子任其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凡是所到之处无不传来阵阵喝骂。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萧敬文也与随从众人拉开了不远距离。而在其身后,不知从何时多了两名身着劲装的骑士,骑着马双眼死死盯着对方。 又跑出去三四里的距离,受惊的骏马终于因为流血过多体力不支,而缓缓停了下来。 萧敬文也是长舒一口气,刚要擦去额头的汗水,就感觉腰间一紧,随即整个人腾空而起。 不等他失声尖叫,脖颈就是一疼,顿觉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当领头汉子率领众人气喘吁吁的赶到之时,除了那匹受惊的马儿外,哪里还有自家少爷的影子。 “嘿!特么的!” 汉子气恼的骂了一声,就指挥手下兵分两路。一路在附近寻找大少爷,另一路则回府给老爷报信。 萧思忠正在花厅闲坐品茶,就收到了儿子失踪的消息。 顿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之又险的没栽倒在地。 还是来报信的汉子机敏,一个箭步扶住对方。 一阵慌乱过后,萧思忠才算喘过来那口气。当即抬起头就给面前的汉子一个嘴巴。对着闻讯赶来的萧思礼,厉声说道:“快!快紧闭四门,莫要让贼人绑着文儿跑了!” “啊?这个……!” 萧思忠气血上头,可萧思礼却不糊涂。 临潢府可非析津府可比,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城所在,天下的中心。紧闭四门?就凭着萧家的一句话?没有皇上的亲笔手谕,守城的将军敢在大白天关城门吗? “大哥,莫要忧心伤了身体,敬文的事情就交给小弟吧!” 萧思礼思忖再三,只能留下一句,便下去召集人手布置差事。 萧思忠看着四弟的背影离去,也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离开房间的萧思礼,此时心情较之大哥更为复杂。这里不仅有对侄儿萧敬文的担忧,也有对韩平老贼的恨之入骨。 同时,也有对于则成的埋怨。 你小子倒是痛快了,可想过接踵而至的报复? “哎!” 一切庞杂心思,萧思礼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他不敢跟大哥吐露实情,不为其他,只为于则成是他四房的总管。如若和盘托出,自己又如何解释的清楚,之前种种与自己毫无关系? 萧思礼衡量许久,只能做出无奈选择,将真相暂且瞒下。只等日后寻了合适机会,再向大哥一一道来。 此时最为关键的,还是尽快将敬文找到。否则,后果难料。 第1094章 绑架吗 “什么?没找到?!” 午时,距离萧敬文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萧思礼陆续收到护卫家丁送来的消息,当先抬起一脚就踢翻面前汉子。 随即抢上一步,抓住对方衣襟,用满是杀气的眼神死死盯住对方。 同时,咬牙切齿的说道:“再给我去找!一个时辰之内,若是还找不到人,你们也不用活了!!!” 说完,就一把将其推倒在地。 汉子还从未见过老爷有如此可怕的一面,连滚带爬的起身:“老,老爷,请老爷放心,小人这就去!” 说着,就跌跌撞撞出了房间。 “特么的!一群废物!” 萧思礼恨声骂了一句,便跌坐回了椅子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来到了天黑时分,可任凭众人如何寻找,依旧没有萧敬文的任何消息。 此时,萧思礼的一颗心,终于沉入了谷底。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那老贼兴师问罪,可刚要付诸行动,就又被自己否定了。 人家会认账吗?矢口否认,自己又能奈对方如何? 哎!于则成啊于则成,你特么这个小王八蛋,算是害死老爷我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大哥萧思忠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 短短一天时间,丢失爱子的萧思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没了往日的睿智和从容,走起路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需要下人搀扶才能行动。 “大哥!” 萧思礼心里一疼,连忙起身扶着对方坐下。 “还没有消息吗?”萧思忠沙哑着嗓子说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家兄弟。 萧思礼连忙轻声劝慰:“大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没有好消息传回来,但至少没有发现敬文被害的痕迹。小弟认为,或许是被绑匪劫了,也未可知。” 萧思忠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仔细打量对方,似乎是在判断话语的真假。 良久过后,才发出一声长叹:“哎!但愿如此吧!” 正在这时,房间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同时有人喊道:“老爷,老爷!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闻言,兄弟二人长身而起,只是萧思忠刚站起身,身体就晃了几下。身旁的萧思礼连忙搀扶住对方,二人这才齐齐向门外望去。 片刻,府里的一名主事跑进房间,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纸。 “老爷,这是在府门外发现的!您看看!” 主事说着,就把那张纸递了过去。 萧思礼一把抢过,与大哥一起看纸上文字。 只见上面写着:三日后,东城外马驹村,带十万贯银票,只许遣一名妇人前往。 萧思忠大喜过望:“不幸中的万幸,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儿还活着!!!哈哈哈!!!” 一旁的萧思礼面对这张纸条,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难道此事,只是一起普普通通的绑架,就真与韩家没有任何关系? 不等他细细思量,双手已经被大哥死死攥着。 “老四!快!快去准备银票!要大张旗鼓的!!!至于三日之约,咱俩要细细商议!” 萧思忠说完,就给对方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萧思礼也没有太多办法,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的,大哥!咱们是需要合计合计,也借机告诉世人,咱们萧家的人可不是能轻易动的!” 萧思礼咬牙切齿的说道。 “嗯!!!” 萧思忠重重点头。 夜,上京南城外,十里坡,一处荒废已久的庙宇。 由于大殿年久失修,门窗早已不知去向,站在院子里就能直接看清里面情况。 被五花大绑的萧敬文,正瑟瑟发抖的看着不远处围坐在篝火旁的三名大汉。 “这个老幺,不会被人发现了吗?”其中一个汉子,不时转头向门外张望。 “呸呸呸,老三,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另一人白了说话的汉子一眼。 “嘿!我说二哥,小弟也是……。” 不等之前的汉子再说些什么,居中盘腿而坐的汉子已经厉声训斥:“行了!你俩都少说两句!” 兄弟二人见老大发话,连忙闭上嘴巴。 正在此时,外间有马蹄声响起。 几人闻声,连忙各自找掩体藏身,同时抽出随身利器。 片刻功夫,一名劲装汉子走进大殿。 藏身的几人看清来人相貌,才各自从掩体后面走出来。 “老幺,我还以为你来不及出城呢。” “是啊,是啊!害得咱们几个白担心一场。” 倒是几人中的老大没有说话,倒背双手直直盯着老幺。 老幺不去看老二老三,而是迎向老大的目光:“老大,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孩子出自萧家。” “什么?萧家?!!!” 老二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大。 老三更是不堪,牙齿一个劲的打颤。 凡是大辽百姓,有那个是不知道萧家的?自己几人竟然绑了萧家人回来,这还能有好下场吗? 老大对此,也只是长叹一声,回到篝火旁坐下。同时招了招手,示意兄弟几个坐下说话。 待兄弟四人围拢在一起,老大就挑眉说道:“怎么,怕了?” 说完,就用审视眼神,在几人脸上一一打量。 目光所到之处,竟无一人敢与其对视。 半晌,老大才继续说道:“旁的,你们就不要问了,不提前告诉你们,是有我不得以的苦衷。当然,作为老大,我已经计划好了。等过几天收了钱,咱们就南下去宋国躲上几年。等风声彻底过去,你们有想回来的,我绝不阻拦。” “老大,那可是萧家人啊,就怕此事不会善了啊。” “这我都想过,咱们只要不伤这孩子性命,甚至不动他一根头发,保证全须全影健健康康的让人家领回去。我想,萧家也不会对咱们穷追猛打不死不休的。” 嗖~!嗖嗖嗖~! 几人说话间,异变发生。四支箭矢冲破黑暗,从庙门外飞掠过来。 背对庙门的三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中箭倒地。 倒是正对外面的老大,一个侧身险险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霎时间,凄厉的痛呼声在大殿内响起。 老大刚要起身找掩体躲避,庙门外就传来桀桀如鬼魅般的笑声。 “桀桀~~~,不愧是飞天虎,身法果然了得。” 随着话音落下,几名手持劲弩的黑衣人缓缓走进大殿。 第1095章 犒劳酒宴 “福全。” 韩府的一处静室,韩平躺在摇椅上,口中呼唤着管家的名字。 可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应,于是嗓音又大了些:“福全!”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吱扭”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福全踩着小碎步走进房间:“老爷,有何吩咐?” 韩平沉着脸质问:“你说呢?那几个回来没有!” “回老爷,老奴刚才就是给门子打招呼去了,让见到几人回来,立即过来报信。”福全恭敬的说道。 “嗯!” 韩平应了一声,就习惯用拳头去捶打额头。可一下就触碰到了之前的烧伤部位,直疼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嘶~~~ 也正因为这样,让他对萧家的怒火又盛了三分。 萧思忠!!!狗贼!你带给老夫的痛苦,我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正在这时,脚步声再次响起。 片刻功夫,门外就传来门子的声音:“老爷,福管家,王英几个回来了。已经遵照之前吩咐,让他们去跨院等候。” 韩平闻言,立即向福全扬了扬下巴。同时,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福全会意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稍后,等福全来到西跨院,就见一袭黑衣的王英带着其余三人,已经等待在此。 不等几人说话,他就用手指向一个房间,示意进屋再说。 随着烛火点燃,只见房间里早已摆着一桌酒席。 “都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福全随口说了一句,就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 几人面对这桌酒席,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悦神情,其中三个黑衣汉子甚至将目光投向为首的王英。 这一幕被福全看了个清楚,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 王英也是愣了一下,就向几人大声呵斥:“都看某作甚!这里福管家最大,他老人家让你们坐,就快些坐下!” 说完,就主动来到福全的下首位入座。 稍后,等几人各自落座,福全亲自持壶为几人斟酒。 王英几个连忙双手捧杯,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福全在斟酒过后,并没有急于举杯痛饮,而是看向王英。 “差事办的如何?” 王英一脸傲然:“管家,那几个废物已经被俺们处理干净。” 福全并没有表态,眼睛依旧直直盯着对方。 王英愣神片刻,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您之前交代的东西也带回来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枚通关令牌和一只染了血的布口袋。 福全先拿起令牌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就将其收入怀中。而后才拆开布口袋的系绳,只见里面有四只血淋淋的耳朵。 借着烛光仔细辨别,最终确认那四只耳朵都是左耳。 福全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个人呢?” “也是按您的吩咐办的。” “办差的时候,没被旁人发现吧?” “还请管家放心!当时他们几个就在附近望风,没发现任何人影。” 福全听完王英的讲述,脸上这才第一次露出微笑。 “你们几个干的不错,我会在老爷面前为尔等请功的。” 几人喜不自胜,连忙抱拳作揖,齐齐感谢福管家。 福全拿起面前酒杯,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诸位,这杯酒是福某代老爷敬你们的,望几位再接再励,不要辜负了老爷对尔等的期望。” 说着,就这样举着酒杯看向几人。 王英几个此时也端起酒杯,只是并没有当先饮下,而是看向一旁的王英。 王英则看着杯中美酒,又看了眼上首的福全,表现的有些迟疑。 之前飞天虎四人,就是他帮着福全联系的。今晚去杀人灭口,也是面前这位安排的。 可难保对方不来个故技重施,对自己几人痛下杀手。 这时酒桌气氛,随着几人的脸色变化,也变得微妙起来。 福全见此也不以为意,洒脱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还不忘倒转杯子向几人示意。 王英紧绷的脸色浮现一抹尴尬,还不忘责怪的瞪了其余三人一眼。这才学着福全的模样,将酒一口饮下。 福全见各自喝完杯中酒,就又将手伸向酒壶,打算为几人续酒。 “福管家,哪敢劳动您老人家啊,我来,我来!” 王英一把抢过酒壶,先为对方满了一杯,这才挨个给其他人倒酒。 福全则拿起筷子给几人碟子里布菜:“你们都尝尝这道蒸羊腿,可是老爷平时最喜欢吃的。” “哎呦,是吗?那我等可有口福了!” 王英应了一声,就吃了一口羊肉。 不得不说,韩府的厨子手艺果然了得,羊腿被整治的软烂入味,很得几人喜欢。 当即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只是片刻功夫,那条羊腿就被几人吃去了大半。 就在王英伸出手,想要再夹一筷子羊肉的时候,只觉小腹传来剧痛。他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去看在座三名手下,均是一副痛苦模样。 王英这才将目光投向上首的福全,只见其脸上挂着阴冷笑容,眼中神色更如冰霜一般刺骨。 哗啦~~~ 王英攒足力气,一把将酒宴掀翻。 勉强起身,跌跌撞撞的就要去抓福全,同时艰难说道:“你……,你……。” 福全早有防备,在桌子掀翻的那一刻,就闪到了一边。 抱着膀子冷冷看着毒发的几人:“你们以为只有酒里才能下毒吗?” 王英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过来,瞥了眼地上的羊腿。就不甘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软倒地。 片刻功夫,福全见几人再无声息,这才整理衣襟,迈步走出房间。 对着守在门外的汉子吩咐:“将他们几个埋到花园去!” 在福全杀人灭口的同时,萧思礼已经拿到几名歹徒的画像。 在找刑部官员辨认后,终于得知几人的身份。 “飞天虎?” 萧思礼仔细端详画中人的长相。 刑部官员点了点头:“回萧特使的话,此人正是有名的大盗飞天虎。只是……。” “只是什么?”萧思礼连忙追问。 “只是此人一向在中京大定府一带作案,却不知为何会流窜到了上京。”刑部官员的脸上满是疑惑。 “哼哼!” 萧思礼只是冷笑不语。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被什么人请过来的! 第1096章 结果总是残酷的 转眼三天过去了,也到了交钱赎人的日子。 在过去的几天里,萧思礼几乎动用所有力量,去查找飞天虎可能藏身的地点。只是,结果很不理想,除了得知对方在案发当天就已出城,剩下的一无所获。 当然,说一点线索没有也不正确,唯一一个可疑的消息是,案发当夜,有四人凭借守备衙门的令牌叫开城门。可当萧思礼亲自查访才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守备衙门根本就没发放过任何令牌。 又询问了当值的城门官,只说夜色昏暗,没看清几人长相。 萧思礼在得到这一答复后,被气的暴跳如雷,抽刀就砍了那个不长眼的城门官。 至此,这起震动京城的绑架案,也彻底陷入了死胡同。 这天,天色刚蒙蒙亮,负责赎人的仆妇就打扮整齐,携带着十万贯银票,骑着一头毛驴就出了萧府。 与此同时,萧家召集的百名精壮汉子,也在萧思礼的亲自率领下,早早埋伏在了东城外的马驹村周围。 只等贼人现身,赎回了侄儿萧敬文,这一百名训练有素的汉子就会将贼人合围抓捕。 这些人从天亮等到午时,又从午时等到傍晚。直至夜半子时,都没等来贼人的影子。 萧思礼见此情景,不敢在傻等下去,连忙遣人回城,询问是否有贼人主动联系。 可得到的答复,让他心情坠入谷底,来人说一天时间,没有任何人与府里联系,哪怕是只言片语。 至此,萧思礼再不抱有任何希望,一怒之下令众人打起火把,方圆五里内仔细查找,一草一木都不许错过! 看着一个个举着火把的汉子,嗷嗷叫的冲向四面八方,萧思礼是眉头紧锁,心中百感交集。 敬文可是大哥的独子,倘若真有个丁点闪失,这可如何是好啊! 鸡鸣五鼓,天边泛起鱼肚白。 正在萧思礼困顿之极的时候,终于有一名汉子回来报信。 “老爷,有发现!” “哦?” 萧思忠顾不得其他,边说边看向对方身后。只可惜,除了茫茫田野再无其他。 “小人搜索到大清河附近时,在北岸小树林里发现了大少爷。” “啊?” 萧思礼刚要责怪对方,为什么不护送大少爷回来,脑子里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结果,不由的心头一紧。 “你,你是说,大少爷他……,他……?” 萧思礼不敢再问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汉子的脸色很差。 最终,萧思礼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快!速速带我过去!” “是!” 等一行人赶到大清河北岸,就看见林子外面围满了人。 此时,领头男子迎了过来,声音哽咽的对萧思礼说道:“四老爷,要不,要不,您还是别进去了。就由小的几个代劳,将大少爷收敛了吧。” 萧思忠听到“收敛”二字,只觉得天旋地转,险险没有一头栽倒。 随即,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升起,一把推开面前男子:“滚开!!!” 说罢,就跌跌撞撞走进密林。 稍后,他就在旁人的引领下,见到了被“堆”在地上的侄儿萧敬文。 只见尸体的四肢、躯干已经被利器砍成数段。 尸块胡乱堆积在了一起,最上方则摆放着侄儿萧敬文的头颅。见其面容扭曲,双眼几乎要掉出眼眶,显然在生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敬文!!!” 萧思礼见侄儿惨状,一时悲从中来,痛呼一声就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来,来人……。” 话音刚落,伺候在侧的夫人就凑了过来。 “夫君,你总算是醒了!我这就让人去请郎中过来!” 萧思礼使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夫人的手:“大哥,大哥那边还,还好吧?” 萧夫人忙给夫君掖了掖被角:“老爷你现在这个样子,谁又敢把消息告诉大哥啊?万一,万一……,那府里就连个主心骨都没了。” “嘿!!!” 萧思礼长叹一声,不顾夫人反对就翻身下床。 稍后,就叫来之前领头的男子。 “现场可发现凶徒留下的痕迹?” 领头男子也是一脸愁云:“回四老爷,小人查看过大少爷的尸体,据种种迹象判断,大少爷已经死去几日。也就是说……。” 不等他说完,衣领已经被萧思礼死死攥在手里。 “你是说,贼人抓了大少爷就把他害了?那纸条什么的,只是缓兵之计?根本就没有花钱赎人一说?过去的种种,都是被人戏耍了?” 男子不敢去看那双择人而噬的目光,只能低着头闷声回答:“应该是的。” “你特么的!!!” 发现自己被耍了的萧思礼勃然大怒,一把将男子推倒在地。将心中的滔天怒火,化为无数拳脚,通通施加在男子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思礼才瘫坐回了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的同时,眼中蕴含着冲天杀气。 男子强忍着周身疼痛,直直跪在地上:“老爷,小人这就将人撒出去,一定把那个飞天虎抓回来,交给老爷您处置!” “蠢货!!!” 要不是萧思礼体力不支,真想再赏对方一顿拳脚。 “还看不出来吗!!!这根本就不是绑架!只为残害敬文,戏耍萧家取乐。飞天虎与咱家毫无利益关系,又怎会做出如此恶行?背后那人恐怕已经将其灭口了。你这个蠢货!!!” 直过了许久,萧思礼终于压抑住心中情绪,让人搀扶着去大哥那边报丧。 “大哥!” 萧思礼走进房间,就看见萧思忠在椅子上发呆。 距离赎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宿,见始终没人来给自己报信。萧思忠对于儿子的安危,也有了一些预感的。 只是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侥幸。 听到是四弟的声音,他长身而起,一个箭步就来到对方面前。 紧紧抓住对方双手:“怎么样?贼人是不是又提新条件了?他们要多少钱?只要有个数,就满足他。可万万……。” 说着说着,萧思忠已经哽咽出声:“可万万不能让敬文出事啊!!!” 一番话说到最后,几乎是用祈求语气。 此时的萧思礼,受其情绪感染,也是眼中含泪:“大哥!敬文……,敬文他……,他,他,他已经不在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 “大哥!!!” “快!快去叫郎中!大老爷吐血了!!!” 第1097章 人老奸的完美诠释(上) 萧思忠因为无法承受丧子之痛,身体彻底垮了。 导致独子萧敬文的丧事,只能委托四弟萧思礼帮忙筹办。 这天一早,萧府门前挂上了几盏素白灯笼,负责迎客唱名的管事仆役,也穿戴缟素列立两旁。大管家萧瑞在对几人做着最后的交代。 稍后,就在萧瑞要转身进府之时,一名管事突然出声:“看!那辆马车好像是韩令公府上的。” 萧瑞转身向街上望去,就见路口处行来一队人马。 前面由四名威武骑士开道,其后紧跟着一辆奢华马车,见上面的徽标印记,正是中书令韩平的专用马车。而在马车后方,还跟随着二十余名顶盔掼甲手拿长矛的武士。 萧瑞眼见着这队人马向萧府而来,哪儿敢怠慢,忙跑下台阶在道旁束手等候。 稍后,那辆豪华马车就在府门前停下,一名小厮打扮的人物当先掀开门帘,伸手搀扶着烧伤未愈的韩平走下马车。 “萧府管家萧瑞,见到韩令公!” 按照礼仪规矩,韩平这种大人物前来,可不是一个管家能应付的,那必须是主人家亲自出门迎接。 可现实情况,萧府上下对此人的看法分两个极端。一方认为,老贼与大少爷萧敬文的死脱不开关系,甚至很可能是幕后黑手。另一方则认为,萧敬文被绑架与韩平关系不大,发生在这个时间段是实属巧合。 萧瑞就是后者,在他等待韩平停车的同时,就已经派人进府报信去了。 “他怎么来了?” 萧思礼收到消息,心中很是诧异。 他已经认定了韩平就是害死侄儿的罪魁祸首,正在心中筹谋着如何进行报复,这就收到了对方登门的消息。 沉吟片刻,他还是决定去府门外见对方一面。不为其他,只为不落人口实,让那些有心之人,说萧家不懂礼数。 稍后,等萧思礼来到府门外,就看见身着藏青色长袍的韩平。 “中书令今次登门,可是来看萧家的笑话?” 萧思礼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不仅不使用尊称,还是一副质问语气。 韩平似是没听出其中意味,反而一副担忧模样。 “听说萧令公大病不起,老夫闻讯就赶过来探视,望使君行个方便。” 萧思礼上下仔细打量,实在搞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今两家已经结了死仇,还有必要弄这虚情假意的一套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韩平已经再次出声:“哎!看来萧家是不欢迎老夫啊!也罢!那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说到这里,突然话音一转:“不过,还请使君转告令兄,就说老夫代表所有朝堂同僚,望萧令公早日康复,能尽快还朝为吾皇效力。” 说完,韩平整理仪容,拱手抱拳一揖到地。 随着这番话的出口,即使萧思礼心里再抗拒,也不得不请对方进府了。 他缓缓走下台阶,向对方还了一礼,客气说道:“韩令公远道而来,不妨进府饮上一杯清茶再走。” 韩平长叹一声:“那就叨扰主人家了!” 说罢,就在萧思礼的陪同下,并肩走进府邸。 等二人绕过影壁墙,迎面就是布置停当的灵堂。 萧思礼并没有选择从旁绕过,而是领着对方径直来到灵堂门外。 不等他发话呢,一旁的韩平已经长叹一声:“哎!可惜了敬文这孩子,他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文章才学都属上品,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仿佛非常惋惜萧敬文这个孩子! 萧思礼脸上不显,却在心中大骂对方是个伪君子。当着逝者的面,都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他才要讥讽几句,韩平就提出要求,说想为敬文上三炷香。 要不是萧思礼涵养了得,就险些出手教育这个老贼了! 你特么这个罪魁祸首,我顾忌礼数,把你请进来。你反而蹬鼻子上脸,在这里上蹿下跳的。 现在的行径,和指着萧家人的鼻子骂无能,有啥区别? 不等他真正发作,韩平已经抢先一步走进灵堂,朝着中间存放萧敬文的棺材抱拳躬身,而后又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面,嘴里念念有词。 萧思礼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心里暗暗发誓,定让韩家血债血偿。 半晌,一套祭奠流程走完,萧思礼才黑着一张脸,陪韩平走出灵堂。 只是,此时的韩平决口不提看望萧思忠之事,而是迎着萧思礼想要杀人的目光说道:“使君,能否陪老夫去个地方?” “啥?” 萧思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前后也不挨着啊。啥就陪你去个地方? 不等他回答,韩平已经直直盯着萧思礼的眼睛:“怎么?使君不敢?” 连续两个问题,算是彻底把萧思礼弄懵了。 说话也没了刚才的客气,冷冷说道:“中书令,你这是何意?难道害了我侄儿不嫌够,还想对本官下手不成?” 韩平坦然迎向对方目光。 直过了半晌,才发出一声讥笑:“哈,看来萧使君是真的怕了,怕老夫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朝廷命官下手。” 说着,就拱手抱拳:“既然这样,老夫就告辞了!” 韩平一甩袍袖,就向府门外走去。 萧思礼被对方的这番举动,彻底整不会了。 刚才那句话,可以理解为讥笑,也可以看做是在解释。 确实如韩平所言,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身份虽然不及对方和大哥萧思忠那般,但也是不容小觑。 就算借韩平几个胆子,也不敢对自己不利。 略一思忖,萧思礼就有了决定。 “中书令,请留步?” 韩平收住脚步,转回身冷冷看着对方。 萧思礼紧走几步,来到韩平面前:“既然中书令亲自出面相邀,萧某就奉陪到底!” 说完,就向管家简单交代几句,同时,吩咐人备车,带上三十名护卫,跟在韩平车队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出了南城门。 “停!” 一个时辰后,从前方传来一声,整个队伍才缓缓停下。 萧思礼掀开窗帘向外观瞧,入眼处只有长满荒草的旷野。 脚步声响起,片刻功夫,一个声音在车外朗声说道:“请使君下车,我家老爷已在前方等候!” 等萧思礼钻出车厢,只见车队正置身于一片旷野之中,目光所及连一棵树都没有。 第1098章 人老奸的完美诠释(中) 等萧思礼来到车队前面,就见韩平正心事重重的,倒背双手望向远方。 许是被脚步声所扰,韩平才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向自己走来的萧思礼。 也不说话,伸手指了下前方,示意去前面说话。而后就当先一人向着旷野之中走去。 萧思礼先看了眼身后的一众护卫,一番衡量过后,这才跟随对方脚步,走进无边旷野。 寒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 两位大辽分居二三排名家族的代表人物,一前一后在无人的旷野中迎风前行。而随行诸人,则被留在了原地。 足足走出去几十丈的距离,直到远处的车队变成蚂蚁一般大小,韩平才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紧随而至的萧思礼。 萧思礼在几步外驻足,用审视目光打量对方。 二人就这样对视良久,谁都不肯先发一言。 终于,韩平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的说道:“萧特使,知道老夫为何带你来这里吗?” 萧思礼眉头微皱,下意识向周遭打量。入眼处,除了被寒风吹得如海浪一般的低矮荒草,附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实在不明白对方的目的所在。 韩平见对方摇头,就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来告诉老夫,我韩家是如何得罪萧家了,非要致我儿于死地!” 说话的同时,脸色阴沉的可怕,眯着一双眼死死盯住萧思礼。 萧思礼即便想破脑袋,也预料不到韩平会在这个环境,问出这种话。 他才要矢口否认,就见韩平伸手指向四周:“你也看到了,此处除了你我,再无旁人在场。老夫就想要句实话,韩某究竟对你们萧家怎么了?以至于对我儿痛下杀手!” 话说到一半,韩平已经控制不住内心悲苦,声音变得哽咽:“我儿才不过及冠年纪,他是伤天了?还是害理了?至于你们出手如此残忍,连个完整尸首都没留下!!!” 说到最后,韩平不禁老泪纵横,身体颤抖着看向面前之人。 讲真,萧思礼对于韩祈的死,还是有些愧疚的! 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于则成会如此大胆,竟然敢对韩平的儿子下手。 韩平是谁?当朝一品,皇帝近臣,与大哥萧思忠并肩的人物。他的子嗣又是能轻易动的?更不要说杀了以后,还要砍去双手! 可此时此刻,面对韩平的质问,他能吐露实情吗?说这一切都是于则成背主做事,与萧家毫无关系? 且不说对方信不信,只要自己这么一说,就落入了下乘。 萧思礼眉头微蹙,坦然目光迎向老泪纵横的韩平:“中书令,对于令郎韩祈的死,萧某表示遗憾。不过,萧某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此事与萧家无关。” 说到这里,他语气笃定,一字一顿说道:“你找错人了!” 韩平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双三角眼似乎要看穿对方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艰难决定。 “也罢!老夫就暂且信你!” 韩平在打量萧思礼的同时,萧思礼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对方。 萧思礼见韩平的一举一动不似作伪,心下才暗自长舒一口气。不过,为侄儿报仇的想法,却没有就此断绝。 一码归一码,我杀你儿子可以,但你害我侄儿不行!!! 心中思虑间,只听韩平继续问道:“前几日,险些将老夫烧死的那把火呢?可别说,也与你萧家无关!!!” 杀子都可以不认,还指望我承认放火? 你老糊涂了吧? “没有!无论中书令你信任与否,那把火都与我萧家无关!” 萧思礼态度肯定的摇头,而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中书令,恕萧某直言。你我两家同殿称臣,所为者,不过江山社稷稳定,黎民百姓安康。即便偶尔有些矛盾,也是君子之争,犯不着动用那些下作手段。” 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若您执意认为是我萧家所为,还望拿出证据。萧某自然……。” 不等他把话说完,韩平已经冷笑出声:“证据?若有证据,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老夫说话?萧思礼,你莫要以为你萧家势大,便能为所欲为。我韩家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话充满了威胁意味。 可萧思礼却从中听出了别样味道,那就是于则成做事干净,对方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念及至此,萧思礼更无顾忌:“中书令,我萧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萧某说不是萧家作为,就不是萧家作为!若你再纠缠不清,说不得萧某就让你尝尝萧家的利害!!!” 萧思礼说的铿锵有力,心中也已经盘算清楚。只要打消了老贼的怀疑,自己未来的报仇大计,也将变得更加简单。 甚至,可以有那么一些肆无忌惮。 只要做的干净,任谁都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位,未来的苦主! 韩平面对萧思礼的辩驳久久无言,眉毛几乎要拧到了一起。 足足过了半晌,韩平才长叹一声:“哎!也罢!或许真的是韩某想错了!” 说罢,再不复刚才的气势,身形变得佝偻,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萧思礼将对方变化尽收眼底,心中难免鄙夷:老糊涂,还想跟我斗? 只听韩平沙哑着嗓子说道:“萧思礼,明人不说暗话。对于你侄儿的死,有没有怀疑过是老夫所为?” 萧思礼闻言,一张脸立即阴沉了下来,眼中满是杀气。 韩平见此,又长叹一声:“难怪,也难怪你会有如此想法。” 说话间,就从袖笼里抽出一支信封:“你看看这个。” 在萧思礼伸手接过信封的同时,只听韩平继续说道:“老夫接到敬文被害的消息后,就猜想过去的种种,是否有人在暗中布局,故意挑起你我俩家的矛盾。所以,当即命令下人,在暗处搜集证据。” 说到这里,他指着萧思礼抽出的书信:“上面所记录的,足以说明一切。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再去查访。” 此时,萧思礼已经看完书信内容,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满是诧异的的看向韩平。 韩平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了吧,有些人不老实,躲在暗中做手脚,想踩着你我两家上位呢。” 第1099章 人老奸的完美诠释(下) 其实书信上的信息非常简单,也不过寥寥百余字而已。 不过,其中内容却引得萧思礼惊诧不已。 首先是飞天虎的基本信息,显示其人常年在中京一带活动。 值得注意的是,据说这个飞天虎在前年曾被官府捕获,还被关进了大牢。可不知为何,只羁押了短短数日,就又被官府给放了出来。 其次就是那枚敲开城关的令牌了,按照上面所说,城防守备衙门的偏将刘煜勋,不仅是城防将军耶律峥嵘的心腹爱将,也是这些令牌的实际保管者。换句话说,刘煜勋是有机会背着主将,偷拿令牌出去的。 最后,则是韩平自曝家丑,说家中一名子弟在上个月路过中京大定府之时,与当地的一名官员起了冲突,继而竟嚣张跋扈的令下人将对方活活打死,而那名官员也同样姓刘。 萧思礼看完书信内容,抬头看向韩平:“你是说,我侄儿的死,是刘家在暗中搞鬼?” 萧思礼所说的刘家,指的是昌平刘氏,也有叫幽州刘氏。其家族本是晚唐河北藩镇世家。五代时,刘守敬归附辽国,任南京副留守,至其孙辈,家族势力方达巅峰。 后随着辽国进入稳定发展时期,鲜有战争发生,刘家家主毅然选择弃武从文,让家中子弟参加科举。经过几代的经营,其家族逐渐壮大,俨然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只是,由于萧韩两家的把持,刘氏子弟只能在地方为官,至于朝堂就鲜有涉及。好在,相较于前两家,刘家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人丁兴旺。仅是这一代的子弟,族中就有百人之巨,其中已大半进入官场。 值得注意的是,析津府城防守备将军刘墨,算起来也是刘家的远房。不过,他能走到今天,并没有得到刘家的半点帮助,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韩平面对萧思礼的提问,笃定的点了点头:“不错!应该就是刘家了!刘家在中京经营多年,驱使一个飞天虎这样的毛贼并不算什么,其次,那个令牌……。” 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被萧思礼伸手止住。 要说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说萧敬文是被刘家害死的,萧思礼只会嗤之以鼻。可结合着目前种种,尤其韩平刚才的一番表演,此时再去看这些记录。也让萧思礼不禁对之前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 难道说,刘家正是看到了机会,才果断出手。想借机引起萧韩两家的内斗,以达到跻身朝堂,甚至进入中枢的目的? 念及至此,萧思礼又仔细打量面前的韩平,一双犀利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似得。 韩平也不躲避,傲然挺身而立,直面对方的审视。 只不过,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这并不是他心虚的表现,反而是强忍愤怒,压抑情绪的一种方式。誓问,当面对杀害儿子的凶手时,又有哪个父亲能保持冷静? 从选定目标,到选择杀手,又到下毒灭口,所有种种都是他计划的一环。如今,这个报仇大计到了关键时刻。他不奢望萧思礼能绝对相信自己的话,那是不现实的。只要让对方有所怀疑,就已经足够。 至于以后怎么做,他还有一系列后续手段,直至让整个萧家为四子韩祈陪葬。 萧思礼盯着看了良久,最终也没发现端倪。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就是个老狐狸,心思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穿的? 他略一沉吟,就轻声说道:“韩令公,你记录的这些,萧某还要派人查实。” 韩平心底一松。 能得到这个结果,他非常满意。 就听萧思礼继续说道:“不过,无论如何,萧某都感谢令公提供的消息。” 说完,向对方拱手抱拳。 韩平连忙还礼:“正如萧特使说的,你我两家同殿为臣,交往多年。这些许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显得有些迟疑:“不过,老夫这里也有一事相求,就不知……。” 萧思礼怎能不知对方想法,直接打断说道:“令公说的是四公子的案子吧?” “不错!老夫派人查了多日,始终都没个头绪。甚至,哎!甚至连那个所谓的钱员外真实身份都不得而知。” 韩平说到一半看向对方:“老夫知道萧家掌控着秘谍,据说里面各个都是千挑万选的人物。就是不知……,不知能否出手帮老夫这个忙。” 不得不说,这就是韩平的高明地方。 如果,如果刚才二人就这么分手,萧思礼迟早会有想明白的那一刻。可偏偏,韩平就向面前的杀子仇人开口求助,请对方帮自己破案寻找凶手。 这一下,他不仅摆脱了嫌疑,还让对方加深了对刘家的怀疑。 萧思礼是知道真相的,对于韩平的求助嗤之以鼻。 果然是个老糊涂,我随便应付几句,你就信以为真,真不知中书令这个官是怎么当的。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心中所想,脸上却是不显,还态度诚挚的说道:“请令公放心!等萧某回去就颁下命令,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那老夫先谢过使君了!” 韩平显得非常激动,颤抖着双手就要行大礼拜谢。 还是萧思礼一把将对方扶住:“令公,这就见外的。你我两家无需这般客道!” 一会儿功夫,等韩平回到自己车上,一旁伺候的管家福全就低声问道:“老爷,那件事……?” 不等他把话说完,韩平就用凌厉眼神瞪了过来。 福全连忙收住话头,抱拳赔礼。 直至二人回到韩府书房,韩平才沉声吩咐:“派人去中京,盯住刘家。有一举一动,随时来报!” “是!” 福全应声称是,随即等了片刻,见老爷似乎没有其他吩咐。才试探问道:“老爷,那萧家这边……?” “暂时不去管他。” 韩平说着,才想起什么似的:“萧老四有两个儿子是吧?” “是!老大萧敬武和老二萧敬彦。”福全对于萧家的情况脱口而出。 “嗯,我知道了!”韩平说完,就仰躺在摇椅上,不知想着些什么。 萧思礼回府以后也没闲着,立即让人去找管家萧六。 “老爷!” 当萧六走进书房之时,就见老爷萧思礼正在伏案疾书。他不敢轻易打扰,只能在一旁束手等待。 稍后,萧思礼放下手中毛笔,将纸上墨迹吹干,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塞进信封。 “立即遣人给于则成送去!告诉他,速办!!!” “是!” 第1100章 笔架山观战 当萧思礼遣人给于则成送信之时,张义已经在千里外的金肃军营地附近。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他打着购买炸弹的名义,离开析津府,带着魏家兄弟一路向西疾驰。 张义这次出来,实际与购买炸弹没太大关系,而是存了观战的心思。 按照时间推算,西夏将在近几日偷袭金肃军驻地。他不远千里过来,就是想亲眼见识一番,以便掌握两方的战力,为日后大宋攻打辽国做些参考。 笔架山,地处贺兰山脉末端,与金肃军驻地也不过七八里的距离。 此时,张义一行三人正冒着风雪,骑着马在山坳中艰难前行。 十二月的天气,寒风凛冽,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吹在脸上如刀子一般。 即使几人有羊皮大氅保暖,也不禁被冻得瑟瑟发抖。 张义看了一眼挂在山边的日头,对魏峰吩咐:“快天黑了,今晚就在这里露宿吧!” 等各自下马,又吩咐魏海去捡些引火的柴草回来。 魏峰先清理了一下地面的积雪,待露出黄土,这才从驮包里取出一块油毡。 将横刀支在油毡中间,四角找石头压住,最后用白雪压实缝隙,一座简易的帐篷就搭建完成。 此时,魏海已经抱着柴草回来。 当火苗燃起的那一刻,张义只感觉心情舒爽。 三人各自翻找出肉干,架在篝火上加热。 “郎君,为啥不走官道啊?” 魏海一边翻动肉干,一边问出存在心底的话。 张义也不急于回答,而是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魏峰。 魏峰立即瞪了弟弟一眼:“就你多嘴!该知道的,郎君自然会说。不该知道的,说明你不够资格。” 说完,还向于则成谄笑一下。 魏海见哥哥责怪,连忙收起好奇的心思,仔细给肉干加热。 张义将一根沾了雪的木柴,放在篝火旁边烘干,这才向二人说明此行缘由。 “咱们这次过来,是遵了老爷的命令,来为咱萧家采买炸弹的。” “为咱萧家?” 魏海眼中满是疑惑。 魏峰却是猜了个大概,试探问道:“郎君,是给朝廷,还是咱萧家?” “自然是萧家!” 张义也不隐瞒,就把之前老爷如何吩咐的,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看向处于震惊中的二人:“这是咱萧家的绝顶机密,任谁都不能告诉,明白吗?” “是!属下绝不敢乱说!”兄弟二人齐齐抱拳。 稍后,魏海才激动说道:“我说这一路上不走官道,不住驿站呢,敢情是做这么机密的大事。” 听其说话语气,显然对有幸参与这等事情,心里很是兴奋。 一向稳重的魏峰,却在旁提出疑问:“郎君,这山路也太难行了些,又赶上下雪,没个四五天,别想绕过金肃军管辖的区域。不会误了见面的日期吧?” 张义心说,山路难行怕什么,我就是有意拖延呢。 “不会!时间充裕着呢!” 几人又闲聊一番,等吃过了饼子和肉干,就裹上大氅躺在篝火旁边席地而眠。 …… 明月西垂,黎明在望。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辰,就在三人蜷缩着身体沉睡之时。突然感觉身下的大地在震颤抖动。同时,耳边传来滚滚闷雷声响。 轰~~轰~~轰~~。 张义率先醒来,在辨明了不是打雷,而是炸弹发出的声音后,就身形矫健的冲出帐篷,朝着山顶处拔足狂奔。 魏家兄弟的反应也是敏捷,尾随着郎君的步伐向山顶跑去。 几人距离山顶越近,爆炸之声越加清晰。同时,脚下大地震动的也越发强烈。 等三人爬到山顶之时,就见位于西南方的金肃军营地有火光乍现。侧耳倾听,除了爆炸声外,依稀还有滚滚喊杀之声。 “郎君!这……。” 魏峰顿时傻眼了,指着远处被大火照亮的金肃军营地。 张义却没功夫搭理对方,视线努力穿过漫天风雪,仔细观察着两军对向。 战场上,先锋官拓跋鹰,见敌方辕门已被炸飞,抽出腰间佩刀,指着前方喊道:“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本将杀将过去!!!” 一声令下,两万西夏将士就如下山的猛虎,喊杀着就向军营冲了过去。 辽军守将乌利可安,才刚开始整军,打算击退来犯之敌。可不等他发号施令,如潮的西夏将士就已经杀声震天的扑了过来。 “啊!” 乌利可安心中大惊,也来不及点名列队了,胡乱指了几名亲信副将,就让对方带领手下迎敌。 为了这次夜袭,统军大帅老将军拓跋厉做了充足准备,见辽军盔甲不整,队形混乱,心中大喜的同时,就让手下将领将八牛弩推上去。 此时,两军已然接敌。 别看辽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凭借着兵多的优势,还能勉强抵御如潮的敌军。 乌利可安见此,心下稍安,只需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其余部队就能整军列阵,继而将来犯之敌杀个片甲不留。 正在这时,他猛然看见敌军后阵方向,有几个火星腾空而起,像是天上的流星一般,正冲破黑暗向自己这边飞射过来。 对此,乌利可安只是鄙夷摇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八牛弩嘛,老子这边也有,不稀罕。可距离这么远,等飞过来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又如何对我军造成伤害。 一旁的亲兵队长却不敢大意,忙命令手下举盾避箭。 “唉?” 乌利可安一把将对方推开,还语带埋怨的说道:“慌什么?也不看看,这足有百丈多的距离了。即使飞过来,又能奈我何?” 说完,犹嫌不足,还横跨一步,双手倒背身后,大有一副勇者无畏的架势。 果不出所料,那几支巨大箭矢,在距离乌利可安还有十余丈就已力竭,冲势减缓的同时,朝着地上就扎了下去。 乌利可安此时不知道危险降临,还有心情瞥了眼一旁的亲兵队长。 “这么远还想要了吾等的命,简直是想瞎了西夏崽子的心!” 嗡~嗡~嗡~~~ 三支胳膊粗的箭杆一头扎进地里,杆尾还在剧烈震颤。 乌利可安看着距离自己七八丈的箭杆,却没了刚才的不屑。因为他发现,几支箭杆上分别绑了一个胳膊粗细的铁筒,而且铁筒一头还有火星跳动闪烁。 “这是什么东……?” 话只说了一半,刺眼的白光闪现。 轰~~轰~~轰~~~!!! 第1101章 大同示警,把握人性 天光大亮,辽军面对悍不畏死的敌军,又在痛失主帅乌利可安的情况下,终于崩溃了,仅剩不多的守军如潮水般四散而逃。 站在笔架山山顶的张义几人,亲眼见证了这一过程。 按照张义的本意,还想再看看后续发展的。怎奈,一队西夏斥候向着他们这边奔袭而来。这明显是来占据最高点,打算了望敌情的。 三人只得加紧收拾行李,向着西京大同府的方向撤离。 经过几日的奔波,张义几个才算安全的进入了大同城。 此时,新任守备将军朱韬,还不知道金肃军已经失守。正大喇喇的坐在值房里,品尝着小厮送上来的茶水。 衙门的侍卫来报,说是一位自称是萧家总管,姓于的年轻人在外求见。 朱韬几乎没有多想,就知道是于则成来了。暗骂了一句“阴魂不散”,就让人将其带进来。 一会儿功夫,等张义迈过门槛,走进值房的时候,朱韬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绕过书案向对方迎了过去。 “于总管,真是稀客稀客。你不在析津府处理府中事务,怎么跑到这小小的大同府来了?” 说着,就像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似的,热情的请对方入座,还亲自端上一杯热茶。 张义暗骂一句“虚伪”,心里怕是宰了自己的心都有。 等二人各自落座,他才表明了来意。 “朱将军,实不相瞒,于某这次过来是给你示警的。” “示警?” “你还不知道吧,金肃军驻地已经于四天前被西夏敌军攻破,仅存的数千将士正在向大同一带撤退。” 啪~~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朱韬目光呆滞的看着对方。 金肃军所属位置,就相当于辽国的西大门。一旦失守,敌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逼自己镇守的大同府而来。 “于……,于总管,可莫要玩笑,需知谎报军情,可是要……。”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已经抢先打断:“朱将军,我犯得着跟你开玩笑嘛?再说了……。” 说到这里,他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道:“金肃军被偷袭的当晚,我恰巧就在驻地附近。整个过程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 “嘶~~~。” 朱韬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是真的了?那我大同……危矣! 其实按照张义的真实判断,西夏必然不敢攻打大同。一来,兵力不足,区区几万兵马,就想攻打五京之一的大同城,那不是开玩笑嘛? 二来,也是关键的一条,西夏拥有的炸弹数量有限。一个金肃军已经消耗不少,哪里又有多余的来攻打大同。 可他偏偏就要给朱韬一种紧迫感,误以为西夏大军随时都会兵临城下。其目的也很简单,就要给对方讲一个狼来了的故事。 现在有多紧张,日后就有多懈怠。只需几次三番的“调教”,相对弱小的西夏才有可能真正得手。 这时,朱韬终于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于总管,西夏此次出动了多少兵马?” “这个嘛……,没看清啊。” 于则成的这一回答,气的朱韬简直要骂人了。 你特么没看清,来示警个鬼啊! 可就在这时,只听于则成又说道:“满山遍野,无边无沿啊。我又不通军武,哪里知道有多少人马?” “啊?” 朱韬惊呼一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满,满山遍野?” “可不嘛!” 张义摩挲着下巴:“至少有十万不止!” “十万?!”朱韬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十万兵马是什么概念,大同一府能调动的兵力也只有八万。 这还不算完,只听于则成继续说道:“你当时是没看见啊,那炸弹跟不要钱似的,连着炸了好长时间,可把咱们大辽勇士炸惨了。” “他们还带了炸弹?” 朱韬是知道西夏也有炸弹的,可没想到会用在此处。 要知道,他运过来的那批炸弹,朝廷上下可是视如珍宝。哪怕想动用一枚,都要向北枢密院请示。据说,北枢密院还要呈报给皇上,得了皇上的御批,他才有权使用。 张义看朱韬脸上变颜变色的模样,心里不禁暗爽。 小样,吓不死你! 这时,朱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始仔细打量坐在下首的于则成。 半晌功夫,他才发出一声冷笑:“于总管,莫不是在吓唬朱某?炸药何等贵重,西夏又岂肯轻易使用。” 说着,就状态悠闲的翘起二郎腿,只看对方如何回答。 张义对此,早已有了对策。 “朱将军,骗你?你觉得犯得着吗?况且,你应该知道于某是做什么的。” 说着,故意看了眼值房外面,而后才撸起袖子,露出之前被小六子砍得那道伤疤。 “看见了吗?这是于某不顾安危,独自潜入西夏炸弹仓库所留下的。跟你说了吧,里面存放的炸弹堆积如山,还真不是咱们大辽能比的。” 朱韬仔细看过伤疤过后,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刚要开口询问,就听于则成继续说道:“想来金肃军的溃军也快到了,到时你可以问问他们,那一战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张义这么说,也是出于对人性的把握。 那些败军,往往在上报战况的时候,会夸大敌军的战力,这样才能遮掩自己的无能,以起到免于追究的目的。 他这边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就在值房外面朗声说道:“报!将军,城外来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自称是遭遇了西夏军的偷袭,从前方撤退回来的。” 朱韬闻言,顾不得再跟于则成纠缠。当即命令侍卫,将为首之人领到这里。 稍后,一名浑身沾满了泥水,脸上生了冻疮的将军被领了进来。 朱韬看对方的狼狈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端坐的于则成,这才询问起来人的姓名和所属部队。 “回朱将军,末将是金肃军杨拓,在乌利将军手下做一名偏将。” “那你不在金肃军驻守,跑到大同来作甚?” 杨拓闻言哽咽出声:“将军,败了啊,败了啊!前几日西夏军趁夜偷袭了我军,数万将士战死的战死,逃跑的逃跑。末将本也存了必死之志,可又怕大同有失,无奈只能带领一军冲出重围,赶回来给将军示警。” 且不说张义听了这番话的反应,朱韬就第一个不信。 骗鬼呢!还怕大同有失?你特么就一逃兵好吧?还说的挺顾全大局似的! 不过,他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询问。 “你来告诉本官,西夏动用了多少人马?攻打你部又用了多少炸弹?” 杨拓显然是有准备的,用手一个劲的比划:“漫天遍野,目光所及都是敌军啊!至于,多少炸弹,末将没数过,反正从开始,爆炸声就没停过!” 张义在一旁叹服:人才啊! 第1102章 巧妙进言 杨拓一番添油加醋的汇报,让朱韬这位大同守将尤为重视。 他一方面派出斥候沿途打探敌军消息,另一边则在城里整军备战。同时,将此事上报给了北枢密院,以期能就近调兵驰援大同。 另外,他还给岳丈韩平写了一封私信,陈明其中利害,并希望对方能在朝廷讨论出兵一事上为自己美言几句。 张义见效果达成,便再不停留,带上魏氏兄弟向上京赶去,有件重要事情必须报给萧思礼。 …… “则成?你怎么回来了?” 当萧思礼见到于则成的这一刻,脸立即沉了下来。 张义还不知道萧敬文被害,在那里躬身行礼:“老爷,小子本打算去夏州谈那件事的,结果半路上……。” 等他把金肃军被偷袭的事情说完,萧思礼的脸色几乎能拧成水来。 只听萧思礼说道:“则成,之前给你的信,收到没有?” “信?什么信?” 见于则成眼中满是迷茫,萧思礼才长叹一声,把萧敬文被害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还有他与韩平的见面过程。 临了,还不无埋怨的说道:“都是你小子做下的好事!若是没你之前的胡为,又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中京刘家?” 张义对于刘家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也是世家大族,其家族势力较之萧家还有不少差距。 他沉吟片刻,就试探问道:“老爷,您就这么信韩平的话?保不齐那老贼……。” 不等他说完,萧思礼就不耐烦的说道:“我萧家虽然势大,也不想弄得举世皆敌的下场。之前给你去信,就是想暗中查清此事原委,究竟与刘家有无关系。” 从本心讲,张义对于这种事情不怎么上心。 火好不容易点起来的,总不能轻易让他熄了吧? 同时,他察觉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试探萧思礼的大好机会。 于是,轻声问道:“老爷,那与宋国谈判的事情,小子就先放下?” 萧思礼闻言,只觉头疼无比。 找宋国私买炸弹的事情,本就极其隐秘,他实在不想也不能假手旁人。可尽快查明杀害侄儿的幕后凶手,也是当务之急。毕竟大哥那边,需要有一个交代。 在心中衡量许久,他终于沉声说道:“与那边的谈判不能停!至于敬文的事情……,等你回程的路上,顺路去一趟中京,给老爷我好好查查刘家。” 张义闻言,心里立即有底了。在萧思礼心里,家族大事终究要比亲情重要一些。 尽管如此,他依旧提出建议:“老爷,隐刺在上京这边,还有几个好手。您看用不用先暗中把韩家监视起来,万一刘家只是那老贼的一计呢。日后,报复起来,也能省事不少。” “这个……。” 萧思礼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务必叮嘱他们,切不可让韩家察觉。” “老爷放心,小子心里有数!” 张义应了一声,才说出此行的目的:“老爷,这次小子在前方观战,算是彻底开了眼。同时,也发现一个问题。” 萧思礼也不询问,只是疑惑看向对方。 张义轻声说道:“老爷,小子发现西夏对于炸弹的用法,有其独到之处。他们自成一军,专伺炸弹的使用。你说咱们大辽能不能也训练这么一支部队出来。” “自称一军?” 萧思礼一时没明白这样的好处。 张义只能耐心为其解释:“老爷,都说术业有专攻呢。使长矛的有长矛手,使弓的有弓弩手。您说,要是组成一支炸弹手的队伍,专伺研究炸弹在战场上的应用,会不会对咱大辽有帮助?” “这个……。” 萧思礼陷入沉思。 良久,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件好事。不过……。” 萧思礼看向于则成,坦然说道:“不过,这件事对咱萧家没什么好处吧?就算提了,也不会交给咱家统辖节制,多半会落到……。” 话说到一半,他终于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的看向面前小子。 “小子,你是想往里掺沙子?” 张义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选择逐步引导:“老爷,你就说这满朝文武里面,谁最适合领导这么一支军队吧。” “这个……。” 萧思礼显然被对方给问住了。 无疑,炸弹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可恰恰如此,多疑的皇帝才不会轻易交给旁人。 可是,若交到皇族手里,他又岂能安心? 张义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爷,您只需抛出这个难题,就足以皇帝头疼了。而且不止于此,可以预见的其他大族为了掌控这支军队,必然手段迭出,内斗不止。届时,萧家只需把握机会,从中取利也就是了。” 萧思礼再次陷入沉思。 张义见其脸色变化不定,心中不免冷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大菜还在后面呢。 不等萧思礼做出决断,张义就压低声音:“其实,这一切还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 萧思礼心中疑惑:“小子,那你想遮掩什么?” “老爷,您不觉得,咱们萧家私下组建这么一支军队,非常有必要吗?” 张义说完,还不忘向对方挑了挑眉。 “萧家组建一军?” 萧思礼只是略一思量就断然摇头:“不可!且不说这会犯皇帝的忌讳,一旦查处下来,就是倾族之祸。就说有这么一支军队也没用啊,咱萧家轻易不领军,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话音刚落,张义就连忙摆手:“老爷,您误会小子的意思了,小子没说在战场上用。” “不在战场上用,你还打算怎么……。嘶~~~” 萧思礼说道一半,就倒吸一口凉气,用试探口吻说道:“你是说隐刺,搞暗杀?” 张义深深点了点头:“老爷,您觉得如何?” “暗杀……,暗杀。” 萧思礼口中喃喃自语,眼中眸子转个不停。 张义见对方动心,也不再劝说,只是束手而立,耐心等待结果。 半晌,萧思礼才抬头看向于则成:“你想过怎么保密吗?” “有,小子路上就想好了!” 张义说着,指着墙上地图说道:“老爷,析津府东北方百里,过密云县不远,那里崇山峻岭,正是练兵的好地方。” 第1103章 以削弱国力为目的 三天后,张义带着魏家兄弟回到了析津府。 “你俩先回府休息,我去一趟守备衙门。” 张义吩咐了一句,就摆脱了二人,独自去了位于城东的富贵酒楼。 “郎君!你总算回来了!” 等小三子将张义引到一间静室就继续说道:“老家那边捎来口信,说西夏出兵攻打辽国了。让你关注一下近些日子的军报,尽快查明辽军的战损情况。” “哦!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呢,这个不用查,现在就能告诉你。” 张义将金肃军兵败的过程讲述了一遍,这才说明今天的来意。 “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此事。” 见小三子就要准备纸笔记录,他连忙伸手止住,而后才用手指了指脑袋:“养成好习惯,少留下文字的东西,多用脑子记。” 小三子立即端正坐姿,摆出一副用心聆听的模样。 张义见此,只能无奈摇头。 他先把自己在大同吓唬朱韬的事情说了,而后才轻声吩咐:“你让老家联系一下西夏的李崇仁,让对方多在没藏赤地身边进言,像偷袭金肃军这种事,以后西夏可以多搞几次。关键中的关键,每次都摆出一副要攻打大同府的架势。” 小三子略一沉吟就试探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对!”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坚持这么搞几次,大同的守备必定懈怠,这样可以为真正的攻城创造机会。” 小三子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想到什么,不禁眉头皱起:“可是郎君,没藏赤地未必会那么听话,按照咱们的意愿打下去吧?” “恰恰相反,他巴不得多打几场仗呢。” 张义为避免老家那边对自己的计划,理解出现偏差,索性把其中缘由跟小三子讲述清楚。 “没藏赤地自上位以来,对外连吃败仗,丢了厦凉二州,甚至被辽国兵临城下。对内,他威望不高,再加治国无方,很难让朝臣百姓信服。这时候,他就需要几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来化解其中矛盾。” 张义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况且,辽国西部虽然贫瘠,但相较西夏还是富裕的,这样一来,每次出兵都能搜刮不少钱粮。有了这两个好处,再加上李崇仁从旁鼓动,相信没藏赤地还是很愿意出兵的。” “哦~~~,我明白了!” 小三子恍然大悟:“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记住了?” “郎君放心吧,都记下了。” 张义满意点头:“那咱们说另一件事。” 于是乎,他就将建议萧思礼私下训练暗杀人员的事情说了。 可不等张义给对方布置差事,小三子就急不可待的说道:“郎君啊,你糊涂啊。怎么能让萧思礼训练这种人呢?这不是给咱们大宋招祸吗?万一,他……。”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伸手打断:“你先冷静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小三子听说还有下文,立即闭上嘴,等郎君诉说缘由。 只听张义缓缓说道:“首先,这支队伍因为牵扯到了炸弹,又是极其机密的事情,在选择统领人选的时候,就注定了不会考虑外人。而郎君我,既是萧家的忠仆,又本身负责采购炸弹。最最关键的,这个点子是郎君我提出来的。” 说着,他就向小三子挑了挑眉:“萧思礼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郎君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使,不能统领这支队伍,也会让我从旁辅助。有了这层关系作为保障,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我就会了如指掌。” 说到这里,张义抱着膀子向后一靠:“所以,你担心的什么暗杀,或许会发生。但,绝不会得手。我这么说,你总明白了吧?” 小三子听完对方的解释,才知道白担心了一场。 “郎君,倒是属下冒失了,没想到您早有算计。” 张义摆了摆手:“这算不得什么,其实,我还给萧思礼挖了一个坑呢。” 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张义在来析津府的路上纠结了很久,想着到底要不要把隐秘心思告知对方。 最终,还是选择给小三子把话说透,毕竟这一计不仅牵扯到大宋方面的配合,还会有对方的参与。 张义先是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出声解释:“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手握利器,心存杀意。” 见小三子点头,他就继续说道:“我建议萧思礼组建这么一支队伍,就出于这个考虑。现在萧韩两家势同水火,保不齐什么时候韩平就会做出疯狂举动。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也就罢了,你杀我一个,我就杀你两个。可自从萧思礼有了暗杀队伍后,其心态绝对会有变化。很有可能你杀我一个,我杀你全家的念头。” 小三子了然点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当双方实力悬殊的时候,强势一方就会生出以绝后患的想法。 可随即他就想起了什么,提出心中疑问:“郎君,萧思礼怕是不敢吧?他真要这么做了,辽皇怕是不能善了。我觉得,萧思礼未必敢冒险。” “也不尽然!” 张义解释道:“明面上,我大宋,西夏,辽国都有炸弹!韩家一旦出事,辽国君臣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西夏。毕竟双方冲突不断,其次才会怀疑我大宋,最后的最后,全都排除嫌疑了,才会怀疑到内部。” 说到这里,他又得意一笑:“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毕竟,咱们控制不了萧思礼的想法。他如果始终不出手的话,咱们还可以自己动手,逼迫萧家就范?” “逼迫萧家?”小三子眼中满是茫然之色。 张义冷笑一声:“嘿嘿!咱们可以暗杀自己的朝廷重臣吧?就比如诸位相公,尚书侍郎,都是不错的目标嘛!” “啥!!!用炸弹杀自己人?” 小三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居然要暗杀大宋官员。 眼前这位是不是疯了!!! 张义对对方的反应非常满意:“不错!你琢磨啊,若是咱们自己的大臣被炸死了呢?你觉得辽国会如何想?” 小三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那还有西夏啊!辽国不一定会联想到自己人吧?” “哎!咱自己人都杀了,就不能给西夏也安排一下?” 张义挑了挑眉:“只要消息传递回辽国,辽皇就会顺着线索查下去。总有一日会发现,萧家有这么一支暗中力量!到了那时,萧家可就热闹喽!” 他举起左手手握成拳:“萧家一边面对大族的抱负……。” 又举起右手同样手握成拳:“另一边,来自皇上的倾轧。被夹在中间的萧家会如何选择?” “萧家会反吗?” “不好说!但辽国必然大乱!届时,外有西夏攻伐,内有朝廷内乱。纵使辽国再强大,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届时,我大宋的机会就来了!!!” 第1104章 中京行(上) 辽中京,大定府。 张义在与小三子交代差事以后,又以寻找宋国买家的名义,象征性的去了趟雄州。最后,才折返东北方向,来到大定府城。 “郎君,老爷交办的差事该如何入手?” 魏峰已经从对方口中知道了来中京的目的,刚穿过城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义这次过来,却不打算真的查什么刘家。只想在此地闲居几日,就赶回上京向萧思礼复命。 “先找个客栈暂且安顿,到时再去街上打探消息也不迟。” 魏家兄弟自不会违背郎君的意思,于是一行三人就沿街寻找合适的客栈 几人不知道的是,从他们进城的那一刻,就引起了一名汉子的注意。 此人远远在后面坠着,直到张义几人进入了位于闹市的安家客栈。 又在店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功夫,汉子眼见着几人跟本店伙计去了楼上,这才大摇大摆走进店里、 “这位爷,可是要住店?” 掌柜见又有客人登门,便站在柜台后面热情的打招呼。 汉子并未着急回话,先下意识看了眼通往二楼的楼梯,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开间二楼的上房。” 掌柜见客人给钱痛快,脸上的笑容又盛几分:“客官稍待,小老儿这就做个登记。” 汉子借此机会提出要求:“掌柜,我这人睡觉轻,最怕半夜有动静。有劳你给安排个安静房间。” “安静房间啊……。” 掌柜随手翻开一本册子,在上面仔细查找起来。 谁知,这正中汉子下怀,册子刚被掌柜翻开,他就探头向册子上观瞧。 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以为汉子是出于好奇。 随着册子被一页页翻动,汉子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于则成的签押。 甲卯房 汉子将房间名暗暗几下的同时,掌柜也已经找到了一间左右都没客人的房间。 这时,负责领张义入驻的店伙计已经走下楼梯。 掌柜就让对方领着汉子去看客房,如果满意再办理入驻。 等汉子来到掌柜帮其挑选的房间,就以有怪味拒绝了。在经过一通挑选以后,终于来到了张义入住的隔壁房间。 “伙计,这间吧。” “好嘞,那还要麻烦客人随小人下楼办一下手续。” “好说,好说!” 一番忙碌,汉子终于住在了张义隔壁房间。 与此同时,张义正在房间里向魏家兄弟布置差事。 “你俩先去街上打探消息,至少知道刘府的具体位置,要是能打探出府里布局,就再好不过了。” 魏峰点了下头:“郎君,那我们哥俩先去了。” 说完,抱拳行礼,带着弟弟就离开了客栈。 二人的这一举动,被住在隔壁的汉子从门缝里看了个清楚。 他又等了片刻,不见于则成出来,这才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向着城西位置走去。 “管家!” 一炷香的功夫,汉子就来到城西一处院落,才走进正堂房间,就向韩平府里的大管家福全拱手行礼。 此时,房间里除了福全高举上首,一旁还坐着几名彪形大汉。 福全对于汉子的到来,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怎么,人来了?” “是!从朱夏门进城的,一行三人,还有两个手下,就住在闹市口的安家客栈。依照您老之前的吩咐,小人已经在客栈里面开好了房间。” 福全听了汉子的详细禀报,脸上这才有了些笑脸:“干的不错!” 而后就看向下手几人:“韩虎,韩彪,韩豹!” “在!”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连忙起身行礼。 福全继续说道:“你们几个跟着韩猛过去,就按之前交代的办。” “是!”四人齐齐行礼。 等韩猛回到客栈,又让三人开了一间二楼客房,便回到房间,将耳朵贴在与于则成相隔的墙上,仔细聆听隔壁动静。 他这么做,注定是徒劳。 张义经过连日来的奔波,早已劳累不堪,在打发走了魏峰兄弟后,就倒在床上,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晚间,等魏家兄弟打探消息回来,见门已经插上门栓,便擦测郎君早早入睡。也没有去主动打扰,就转身回了对面自己房间休息。 时间来到三更时分,客栈内外寂静一片。 四个韩家出来的汉子,早已聚在韩猛的房间里。 韩猛先听了一会儿过道动静,这才悄无声息的拉开房门,率领其余手下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房间门外。 在用匕首小心拨开门栓的一刹那,韩猛便向身后三人点头示意。 三人此时也已经做好了杀将进去的准备,只等对方推开房门,就鱼贯冲进去,趁着于则成做出反应之前,将其乱刃分尸。 至于对面房间的魏家兄弟,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等那二人反应过来,他们四个早已从后窗撤离了。 韩猛见几人点头作为回应,便深吸一口气,手上突然发力,可就是这么一下,面前的房门却纹丝不动。 与几人一门之隔的张义,在经过一个下午加一晚上的休息早已睡饱。此时,正看着房顶发呆。 出于职业习惯,在入睡前,他就将一把椅子斜顶在门后。刚才韩猛用力推门,房门虽然没有反应,却带动着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安静的环境,这一声尤为惹人注意。 张义翻身而起,同时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与此同时,韩猛又推了几下房门,见依然纹丝不动,不由得心下大急。以为门栓没有完全撬开,只得再次将匕首插进门缝。 明月高悬,透过窗棂投射进房间。 张义只见门缝多了一把利刃,便朗声大喝:“好猖狂的贼人!魏峰,魏海!快来抓贼!” 门外的韩猛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吓的激灵一下。手里的匕首,险之又险的没脱手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房间已经有了动静。 韩猛再不敢耽搁,索性将暗杀改成行刺,当即抽回匕首改用肩膀去奋力撞门。 嘭!嘭!嘭!!! 怎奈,房门后面顶着椅子,岂是那么好撞开的! 他这边才撞了几下,身后房门突然打开,魏家兄弟提着腰刀就冲了出来。 见郎君门外站着足足四个贼人,心中大惊的同时,便举起手中钢刀,使劲全力劈了下去。 第1105章 中京行(中) 铛~~~ 两柄利刃相碰,溅起点点火花。 魏峰快速收刀,随后再次将刀举起,朝着门外那人劈去。 由于空间有限,在大哥身后的魏海则将刀尖递了过去,直刺举刀招架的韩虎。 “啊!” 韩虎正在举刀迎敌,突见有刀刺向自己腰间,吓得惊呼一声便想倒退几步。可随即就撞上了身后的韩彪,只能眼见着刀尖扎进自己小腹。 噗~~~ “啊!!!” 韩虎惨叫一声,同时也激起了凶性,不顾疼痛朝着魏峰就猛烈劈砍。随即身后韩彪韩豹也加入了战团。 狭窄的走廊里,彼此双方都施展不开,只能各凭本事苦苦支撑。 此时,始终未放弃撞门的韩猛,突觉身前一空,原本牢固的房门,被其轻松撞开,猝不及防之下,一时难以收住力道,身体不由向前栽倒。 等他警惕的看向周遭,就见一条黑影顺着房间另一侧的窗户跳了出去。 “小贼!休走!!!” 韩猛大叫一声,顾不得招呼随行几人,爬起身紧赶几步,顺着打开的窗户就翻了出去。 正与魏家兄弟酣战的韩家三人,见老大追了下去,便且战且退进入了房间,打算从窗户撤离。 魏峰魏海见此情景心中大急,生怕郎君出现危险,当即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钢刀被挥舞的虎虎生风,只求速战速决。 可韩虎三个也不是吃素的,举刀迎敌的同时,也打算短时间内结果二人性命。 一时间,双方战的难解难分,谁也无法脱身。 这时,韩猛已经跳到后院,见那小贼的身影消失在围墙上,便一个箭步攀了上去。刚来到墙头,就见对方正顺着小巷向远处逃窜。 韩猛生怕对方跑了,连忙跳下围墙,紧随着于则成就追了下去。 于是乎,一个在前奋力狂奔,一个在身后穷追不舍。 韩猛连穿几条小巷,眼见着前面那条黑影向左逃了下去。可等他疾步赶到,只见小巷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于则成的身影。 “嘿!!!” 见此情景,韩猛恨到极点,朝着下面就追了出去。 可等他赶到巷口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拳头,朝着自己面门就砸了过来。 “啊!” 韩猛躲闪不及,正觉头昏眼花,手腕又传来剧烈疼痛,却是张义用匕首划破了对方手筋。 哐啷~~ 一声脆响,匕首掉落在地。 张义连续两次得手,抬起腿就踢向对方小腹。 嘭~~~ “嗷~~~!!!”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直疼的韩猛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恰在此时,就觉脖颈一凉。一把染了鲜血的匕首,已经架在上面。 “别动!!!” 张义断喝一声,同时把地上那把匕首踢开。 死神降临,韩猛不敢有丝毫动作,只得乖乖听从对方命令。 盏茶功夫,韩猛已经被押到一处僻静角落。同时,张义为了防止对方反抗,还把另一条手筋挑断。 如此一来,韩猛算是彻底的失去了反抗之力。 张义让对方重新跪在地上,那把匕首就死死顶在其后心位置。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韩猛哪肯轻易就范,只是摇头不答。 张义见对方嘴硬,也懒得废话,手上的匕首缓缓递出去,刃尖一点一点的扎进韩猛后心。 “不说,就是个死~~~!!!” 直到此时,韩猛才真正感觉到了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匕首进入体内的痛苦,同时从未有过的恐惧遍布全身。 只是几息功夫,韩猛就放弃了抵抗,把事情原委交代了一遍。 张义心中大惊,没想到韩平那老贼心思如此缜密。想通过杀害自己,嫁祸到刘家头上。 “你说自己是韩家的,有何凭证?” “于,于总管,小人不敢扯谎,确确实实是韩家人啊。” 韩猛都快哭了。临行前,为了隐藏身份,不至于暴露,腰牌等物早已被福管家收走,现在又让他如何自证。 张义思忖片刻就有了主意,于是低声说道:“小爷打算留你一命。” 韩猛颤抖了一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于总管,您老人家真的……?” “闭嘴!听我把话说完!”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低喝一声。 一炷香后,福全藏身的小院院门被人敲响。 正在正堂等消息的福全,听到动静立即给身旁汉子使了个眼色。 汉子点头会意,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片刻功夫,福全就听到韩猛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福管家呢?快!快带我去见福管家!” 福全眉头微微皱起,不悦之情挂在脸上。 深更半夜,大呼小叫的,真不是块干事的材料。 正在他心里暗骂之际,就见那名汉子搀扶着面色苍白的韩猛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福全长身而起,下意识看向门外,却不见另外三人。 汉子从旁插话:“管家,韩猛受伤了。” 说话间,就举起韩猛双手,而后又扳着对方肩膀转身。 福全见对方后心位置还在淌血,并没有问及伤势的想法,而是厉声质问:“失手了?其他人呢?有没有暴露身份?” 纵使韩猛对其的反应早有预料,也不由感觉心寒,可脸上却是不显。 他摇了摇头:“那人属兔子的,只懂得暗算伤人,几个回合就跑的没影了。韩虎几个为了掩护我,在跟那人的护卫缠斗。估计,此时也快回来了!” 说话间,院门再次被人敲响。片刻功夫,韩虎三人已经走进房间。只是各自的状态并不算好,几人身上都已带伤。 福全心中恼恨几人的同时,也在埋怨自己。早知对方如此厉害,就该多派些人手。 询问了几人并没有暴露身份,他这才大手一挥,让留守的两名汉子为几人包扎伤口。 至于后续动作,福全也不敢再冒然出手,只打算天一亮就先带人逃出中京城。待将此间事汇报给了家主,再图谋后事。 客栈里的这番厮杀,早已惊动了其他房客和掌柜,只是这些人为安危计,统统选择躲在各自房间,没有一个敢出来查看情况。 倒是巡街的官兵听到动静,立即赶了过来。 也正是如此,酣战的双方才各自默契罢手。 等官兵破开店门,冲到二楼之时,几个房间早已是人去楼空。 张义在回客栈的路上,恰巧遇到寻找自己的魏峰二人。听说已经惊动了官兵,三人再不敢回到客栈,只能临时找了一座荒僻院落藏身。 “郎君!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魏峰看着倒塌了一半的房子,不禁忧心忡忡。 张义对此已有决断:“当然是去找正主了!” 第1106章 中京行(下) 刘家在大定府经营多年,凭借自身实力,早已成为一方霸主。 不过,家主刘牧却是个懂得进退之道的人物,除了平时约束子孙,不让这些人在外为非作歹,还经常拿出一些钱粮布施给穷苦百姓。也正因为如此,刘家在当地倒落了一个好口碑。 这天上午,年近花甲的刘牧,正在书房里闲坐看书,就收到府里老管家的报信,说是上京萧家遣了一名姓于的总管,想要求见他这位家主。 “萧家派来的?” 刘牧沉吟片刻就问道:“可说所为何事了吗?” “老奴问了,对方只说事情隐秘,需见了您才能讲!” 老管家也觉得无奈,要是换做旁人敢这样故弄玄虚,早就令人打出去了。可偏偏来人代表萧家,还是个身份不低的总管,由不得不引起重视。 刘牧在心中略一衡量就说道:“将人带去花厅!” “是,老爷!” 老管家应了一声,便倒退着出了房间。 稍后,张义就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走进花厅,见到正端坐其上的刘牧。 “小子萧府于则成,给刘老爷见礼了!” 说着,张义就一揖到地,态度说不出的恭敬。 刘牧初见于则成,不由得眉头微皱。 怎么会是个娃娃? 他倒没怀疑老管家弄错,毕竟能被带进来面见自己的,都是经过了反复盘查。 “哦,是于总管啊!你家老爷遣你过来,所为何事?” 刘牧饮了一口茶水,就等待对方回话。 张义先将目光看向左右。随即恭敬说道:“事情机密,刘老爷能否……?” 刘牧不疑有他,随手就挥退了房间里的几人。 只留下,老管家在一旁伺候。 张义一直等到房门关闭,这才开口说道:“此次老爷派小人过来,是为了向刘老爷求证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萧家的大公子,敬文少爷,于十天前被人杀害在上京郊外。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刘府所为?!” “什么?敬文死了?” 刘牧是见过萧敬文的,而且因其喜好学问又性格乖巧,对此子甚是喜爱。若不是身世不凡,都有心收为义子。 故此,他在听说了萧敬文被害的消息后,心中惊诧莫名。同时,见于则成几乎在用质问语气跟自己说话,心头不由无名火起。 “小小年纪甚是狂妄,若不是看在两家还有些交情的份上,说不得就将你当场打杀!” 刘牧说罢,就给老管家一个眼色,示意让人把姓于的扔出去。 至于对方的质问,他都不屑于回答。 张义始终盯着对方反应,不等一旁的管家有所动作,就主动解释:“刘老爷,小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刘牧却不打算理会了,起身就要转过帷幕去后面休息。 此时,管家已经打开房门,将门外伺候的侍卫家丁叫了进来。 张义连忙说道:“刚才那些话都是韩家家主韩令公,告诉我家老爷的!” “什么?” 刘牧脚步停住,转回身用诧异目光看向对方:“你再说一遍?” 张义又复述了一遍过后,就继续说道:“还请刘老爷暂且坐下,听小子将前因后果讲述明白。” 刘牧心中满是疑惑,只能回到座位上坐下。同时,挥退了闯进来的几人。 房门再次关闭,张义才把萧思礼告诉他的,与韩平见面的整个过程,还有那封信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双手一摊:“刘老爷,事情就是如此。我家老爷是不信那些鬼话的,可为了给家主一个交代,也为了还逝去的敬文少爷一个公道,这才不得不派遣小子过来,力求查明其中因果,让事实大白于天下。” 啪~~~ 刘牧听到此处,已经是怒火冲天。继而拍案而起,倒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张义见其反应,心中冷笑连连。 韩老头,本来小爷打算帮你的。怪只怪你不识好歹,非要对小爷下手!现如今,只能先牺牲你韩家了! 厅堂里,静寂一片。 只有刘牧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刘牧才停下脚步,一双厉目死死盯住于则成。 “小子,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当然!” 张义乖巧点头:“那封韩令公的亲笔信,还在我家老爷手里,刘老爷若是需要,我家老爷可以随时遣人送过来。另外……。” 说到这里,他坦然迎向对方目光:“另外,小子在昨夜落脚的客栈遇袭,来人已经交代出自韩府管家福全的授意……。” 这次不等他说完,刘牧已经出言打断:“人呢?” 张义意味深长的一笑:“被小子放了。” “放了?” “对,放了。不过,福全等人藏匿的院落,小子倒是知道。就不知,他们现在有没有跑掉!” 张义当即把地址叙述了一遍,趁着刘牧下令抓人之前,抢先说道:“刘老爷还可以遣人去巡城衙门打听,昨夜发生在客栈的那场厮杀,相信在场之人还记忆犹新。” 刘牧立即给老管家一个眼神,示意对方遣人出去打探情况,并把福全等人抓回来。 随着人手被派出去,刘牧还不忘用威胁语气对于则成说道:“小子,你说的这些,最好都是真的。否则的话……。” 张义直接打断:“若是有伪,无需刘老爷动手,小子会一刀结果了自己。” 刘牧闻言,便深深看了眼面前小子。同时,对其所说的也信了几分。 以刘家在大定府的人脉势力,想要查清一些事情,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关于发生在安家客栈的那场厮杀,首先被查明。前来报信的家丁在叙述经过以后,还说已经找了画师,让掌柜几人描述那些人的长相,打算画影图形。 其次,就是抓捕福全的一伙人扑了个空,据查那些人已经于早上离开,至于去了哪里,还需要继续查访。不过同样的,也找了画师过去,力求尽快画出那伙人的相貌。 刘牧在听了手下报告的消息,心中怀疑已经去了大半。 “小子,给你家老爷写信,让人把那封信送过来。” 张义早有布置:“刘老爷,小子一早就派手下赶回上京了,相信不日就能将那封信送过来。” 刘牧见其自信模样,心中再无怀疑。将手攥的“咯吱吱”作响,一双眼睛迸发出嗜血寒芒。 第1107章 事了 通往上京的官道上,魏家兄弟和刘家的几名侍卫家丁,将一辆豪华马车护在中间。 马车里,张义与刘家的老管家相视而坐。 “于郎君,这次险些没让韩家得逞,否则结果不堪设想啊。” 老管家再次提及也不免唏嘘。 在过去的几天里,张义让魏峰跑了趟上京,将韩平给萧思礼的那封书信取了过来。同时,也将萧韩两家仇怨的来龙去脉详细讲述了一遍。 当然,他自不会说韩祈的死与自己有关,只说对方嚣张跋扈,不知道得罪了什么江湖人物,以至被害死在了青楼,与萧家绝没有半点关系。 起初,刘牧对其的说法,还有所怀疑。可当见到那封韩平的亲笔书信后,心中的疑虑尽消。除了当场表态,一定让韩家为此小人行径付出代价外。为表诚意,还派老管家为代表,与于总管一同前往上京,拜会萧家四老爷。 张义对于老管家的话,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您老说的哪里话,刘老爷是何等人物,即便小子不主动登门解除误会,相信他老爷家也会明察秋毫,定不会让韩家得逞。” 老管家闻言非常受用,便与对方聊起了家常。 在听说于则成还未及冠,当即伸出大拇指,直夸其年轻有为。 一行人经过几日的奔波,终于进入了上京城。 “于郎君,临行前,我家老爷有过交代。此行务必做到隐秘,切不可被那家人察觉。你看是不是从后门入府更为妥当?” 老管家又把路上反复说的一句话,特意强调了一遍。 张义对此,只是在心中冷笑。 老狐狸,这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吗?事情发展到现在,却不是你能做主的了。 他心里如是想,可嘴上却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刘老爷子有过交代,小子肯定是要听从的。” 说完,就当着老管家的面掀开窗帘,吩咐魏峰头前带路从后门进府。 只是老管家没想到的是,张义在向魏峰吩咐之时,搭在窗沿的那只手,却在用手指画圈。 魏峰当即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随后,就故意带着车队一行人绕了大半个上京城,直到老管家心中生疑,这才将车队领到萧府后巷。 在车队绕圈的同时,消息已经被有心人传回韩府。 “你看清了?肯定是于则成身边的两名护卫?” 韩平的眼睛死死盯着来报信的韩豹。 韩豹笃定点头:“老爷,错不了,那俩人就算化成灰,小人也认得。” 韩平深吸一口气,思虑良久就继续说道:“还有什么消息?” “老爷,队伍里的那辆马车,车上印记似乎……,似乎是刘家的。”韩豹不太确定的说道。 韩平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说,刘家有意交好萧家?又或者,干脆识破了自己那一计,打算对自己不利? 真要是这样的话,对于他们韩家可是天大的麻烦。 他自己做过什么,比所有人都清楚。现如今,刘家遣人来京,还有于则成身边护卫陪同,搞不好自己那些算计就要露馅。 届时……。 韩平不敢想下去了,连忙吩咐:“你多带些人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打探出车里坐的是谁!如若是刘家人的话,务必了解清楚,此人来京的目的。” 韩豹见老爷脸上变颜变色的,就知出了大事。不敢耽搁,带着府里几人就冲了出去。 萧府 萧思礼在接见了刘府管家后,就让人带对方下去休息,只留下于则成一人。 “小子,此事你怎么看?” 张义早有盘算:“老爷,首先能确认一点,敬文少爷的死是韩家人所为,与刘家并无关系。这从福全带人想刺杀小子可以证明。”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还有吗?” “有!其次,那个刘老爷虽然表现的愤慨,甚至还派管家登门来阐明态度,可从一些小事上,就能揣度其真实心思。” 张义说到这里,就把老管家反复强调要隐藏行迹的事情说了。 萧思礼听完,不由长叹一声:“这世间呐,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更没一个傻子,都存着小心思呢。” 张义也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最后才提出个关键问题:“老爷,那您看接下来……,是给敬文少爷报仇,还是……?” “仇,肯定是要报的!” 萧思礼几乎是脱口而出:“否则,无法向家族交代。不过,却不能是现在。” 不等张义提出疑问,就听对方继续说道:“小子,你不是要组建那个队伍吧?待事成之后,就拿那家人的性命做考校成绩吧。” 张义对这一结果,心中窃喜不已。 这就对了嘛,不弄个你死我活的,还有啥意思。 就见萧思礼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将里面夹着的一张纸递了过来。 “小子,人选已定,都是对萧家绝对忠诚的勇士。” 张义伸手接过,就见上面只有六个人的名字。 “老爷,怎么才六个,是不是……。” 不等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出言打断:“兵贵精而不在多,这几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百战之兵,勇武自不必说。你需要做的,就是教授如何使用炸弹,还有秘谍那套联络和隐藏行迹的本事。”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等对方完全理解了,才又继续说道:“你说的密云县那处山谷,老爷我已经派萧六带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你领着几人赶过去的时候,房子已经搭,可以住人了。” 张义对方已经安排妥当,也不再多言,拍着胸脯说道:“老爷,您就瞧好吧!小子一定不负期望,把他们几个……。” 话说到一半,门外就传来朗声报名。 “报!老爷,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是皇上召您迅速进宫议事。” “议事?” 萧思礼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官位依旧是北枢密院副使,可却因为大哥不能处理政务,索性打着协助的名义,代替对方行使职权。 难道什么事情出了差错? 萧思礼沉吟半晌也想不明白皇上找自己的目的,索性不去想他,收拾一番就跟随来人进宫面圣。 张义恭送对方离开以后,就回到自己住处休息,顺便仔细考虑,怎么去训练这六人小队。 第1108章 杀手变钉子 晚间,张义见萧思礼迟迟不回来,便决定带上魏家兄弟先出府办事。 几人刚走出萧府不远,就察觉被人跟踪了。 好在凭借着对地形熟悉,一路穿街过巷,总算摆脱了盯梢之人。 随后,张义就走进城南的一间小酒馆。 酒馆不大,仅能摆下三张桌子。 此时,店里店主夫妻外,只有靠近墙角的桌子有一位食客。 “老板,切两斤羊肉,再烫一壶酒。” 张义说完,便向那名饮酒的客人走去。 待其入座,就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客人正是之前被他伤了双手的韩猛。 韩猛面露苦涩:“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就每天过来饮上几杯。若是见不到你,就权当解闷了。” 说完,韩猛抬起颤抖的右手,就要去拿酒壶给对方斟酒。 张义一把抢过:“你那手废了,用不上力,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还举起杯与对方放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一下,这才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我下毒?” 韩猛说话的同时,眼中充满怨毒之色。 张义却没理会,直到吐了一口酒气,才轻声说道:“你的下半辈子和全家老小的生计,都攥在我手里。就算你有害我的心思,也不可能没有顾忌。” 韩猛闻言,只有自嘲一笑:“哎!说吧!你究竟要干什么?” 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特意强调:“不过,先提前说好啊。我被你废了武功,那些杀人放火的粗活,可别找我。” 此时,店老板已经将蒸羊肉端了上来。 张义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重新夹了一筷子。 半晌,等老板回到柜台后面,他才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府里有什么动静,先跟我念叨念叨。” 既然已经选择了背叛,韩猛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认真回想了一下:“从那天我们赶回来,那位就一直发脾气。除了打福全几棍子作为惩罚,倒没什么其他动作。不过,今天倒是撒出去不少人,听说是为了盯紧你们那边。” 张义若有所思点头:“嗯,这个倒是察觉出来了!还有吗?” “还有?” 韩猛思忖半晌,最终还是摇头:“剩下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刚说完,就立即补充:“那位入宫算吗?” “他也入宫了?” 张义只觉得萧思礼和韩平都入宫面圣,有些不同寻常。 韩猛却是不知对方心思,老实点头:“就是撒出人手不久,那人就带着人进宫去了。” “主动入宫?” 张义思虑再三,由于线索太少,索性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还有吗?” “没了!” 韩猛摇头说道:“如今我就一个废人,以前走的近的 ,见了我都跟躲瘟神似的。就刚才这两个消息,还是我听两个主事聊天说起的。” 张义一想也对,咬人的狗要是没了牙齿,迟早是被淘汰的命运。 念及至此,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贯的银票。 “这个你拿着,应该够家人开个小买卖了。省着点花,还能在府里上下打点。” 张义说着,就站起身:“以后逢三的日子就出来,要是能提供有价值的消息,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还不忘勉励的拍了拍对方肩膀,而后就带着魏家兄弟走出酒馆。 回去路上,魏峰等来到僻静处就试探说道:“郎君,那人怎么说都是位极人臣的人物。往他身边安插眼线,怕是犯忌讳吧?” 张义斜睨了对方一眼,却没有训斥的意思。 犯忌讳咋了?正好给对方送上把柄,两家关系只会越来越僵。 待回到萧府,萧思礼已经回来了,正派人叫于则成去见他。 “老爷,您回来了?” 张义躬身行礼。 萧思礼没好气的说道:“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着人!” 张义告了声罪,才把联系韩猛的事情说了。 萧思礼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还表扬了对方有手段。 稍后,二人各自落座,萧思礼才说明了叫对方过来的理由。 “则成啊,回去以后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上京。老爷我先去析津府处理些政务,随后就去大同检视守备情况。” 张义只觉诧异,大爷萧思忠因为丧子的打击,整日病病殃殃的,正是需要萧思礼这位四老爷坐镇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选择离开呢。 “老爷,这是皇上的意思?” 萧思礼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可不嘛!我估摸着,应该是韩平那老贼从旁进言了,这才促使皇上下旨让我离开上京。” 张义仔细一想,如今大家都在上京,皇城脚下有很多不便,倒不如等风声过去,再各凭手段一分高下。 于是,他试探问道:“老爷,那小子如何安排,是随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打断:“老爷我这边,不需你伺候。明天上午你就带着魏家兄弟和那六个,赶去密云办正事。” “是,小子记住了!” 张义抱拳领令。 在张义收拾行装打算离开上京之时,西夏的李崇仁接到一条消息。 “老爷,那个姓顾的,说想要求见。” “姓顾?” 李崇仁感觉这个姓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具体哪位了。 只听管家低声提醒:“老爷,就是那晚……,登门的那个。” 说着,还不忘给对方递去一个眼神。 李崇仁这才恍然大悟,是宋朝的探子。之前还与自己联络过! “快!请他来后院书房奉茶!” 说着,就长身而起,向书房所在位置走去。 稍后,顾小六就被请进了书房,与李崇仁相视而坐。 “不知顾先生,今日所为何来?” 顾小六也不急于回答,而是故意问道:“李使君,听说之前攻打辽国,缴获颇丰啊!” 李崇仁不知对方为什么提及这个,只能应付说道:“也就那样吧,金肃军没啥值钱东西,只有些甲胄马匹,附近的几座堡子,也穷的不像话。” 说到这里,他看向顾小六:“不瞒顾先生,这场买卖算了赔了。” 顾小六知道对方是得了便宜卖乖,前几日大军德胜归来,用来拉缴获的马车,可是一眼望不到头。 他轻笑一声:“李使君,说起富饶之地,还得数西京道的大同府,就不知……。” 说到这里,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就不知,李使君有没有胆量做票大的。” 第1109章 检验结果 李崇仁在听完了顾小六的计策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有心向宋,可也不想在真正投靠之前,把一家几口的性命搭进去。所以,觉得有必要先把事情琢磨透彻,以免被没藏赤地问的哑口无言。 按说这一计有可取之处,只需小股部队对大同府周边县城袭扰。 这样不仅能对周边百姓造成恐慌,对官府上下也有一定的效果。 长此以往,驻军见西夏流寇没有进城的意思,守备懈怠是肯定的。 只是……,若是惹恼了辽军,会不会一发狠,又来一次西征? 顾小六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又给李崇仁耐心解释。 “使君,大同那边不敢如何的。最多派出几队官兵出来清剿,若说大动作他们是不会有的,也不敢。” “哦?” 李崇仁一脸的好奇看向对方。 顾小六继续说道:“大同的主要兵力都驻守在南边,那是为了防范宋军北上所准备的。相比之下,以北地区兵力薄弱且分散。所以啊,除非大同府城有了变故,除此之外,驻军没理由调集太多兵力,围剿你们这些小股部队。” 说到这里,顾小六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抱着膀子看着对方:“至于,使君所担心的西征,就更无可能。之前一战,已经让辽国上下知道大夏是块难啃的骨头,又怎么会做重蹈覆辙之事。” 李崇仁听了对方解释,又思虑良久,也觉得有些道理。 只听顾先生又开口说道:“李使君,顾某在来之前,收到老家那边的消息,说令郎的学问,得到了欧阳相公的赏识。现在已经收为弟子,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个消息对于秘谍头子李崇仁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为了时刻掌握儿子的情况,每旬都会有专人送来消息。 不过,这个顾先生在此时提及这事,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他略一沉吟就说道:“既然大同一事,顾先生早已有了算计。那明天李某就亲自去国相府走上一遭,相信没藏相公也会看到其中好处。” 说到这里,又语气一转:“只是……,之前的入辽一战,已经耗费了不少炸弹。就不知顾先生这边……。” “使君放心,夏州那边早已准备好了一定数量的炸弹,只需遣人过去,按照上次交易的价钱,就能买到炸弹。至于,使君用什么说辞,解释消息来源,这就不需顾某操心了吧?”顾小六是脱口而出。 翌日,李崇仁找到没藏赤地提及袭扰大同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他才开了个头,没藏赤地就满口答应。这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李崇仁,感觉有些无处施展。 没办法啊,金肃军一战的缴获太丰厚了。不仅拉回来几万件兵器甲胄,还从周边镇堡搜刮了无数钱粮。 现在的没藏赤地算是尝到了战争带来的甜头,恨不得多干几票,以充实空虚的国库。 …… 时光匆匆,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西夏不仅完成了炸弹的采购,还对大同府的周边一带,进行了三次袭扰。 结果就是,害的守备将军朱韬苦不堪言。他一边调集北边兵力,对流窜在当地的西夏部队进行围剿。一边找监督自己的萧思礼诉苦,希望得到对方的支持,二人能共同署名上书,让朝廷给大同增派兵力。 萧思礼对于这一看似“合理”的要求,只是敷衍了事。原因也很简单,事情成了,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况且,朱韬不是自己人,不仅不是自己人,还是仇人韩平的女婿。从任何角度讲,自己都没有出手的理由。 在他又一次打发走了朱韬以后,就给远在析津府密云县的于则成去信,询问那六名杀手的训练情况。 几名杀手本就是百战之兵,所学的只有炸弹的运用。故此,张义并没有费多少心思教导。如今收到萧思礼的来信,就知道对方等不及要报仇了。索性也不回信了,直接将人带到了大同府,让萧思礼亲自检验训练结果。 大同城外的一片旷野。 随着假人脚下升腾起一缕白烟,站在萧思礼身边的张义轻声说道:“老爷,如果换做是炸弹,此时目标已经粉身碎骨了。” 萧思礼点了下头,便向假人方向走去。 张义立即命令在场几人跟上。 片刻功夫,萧思礼来到假人跟前,弯下腰捡起一撮被火药烧焦的黄土。在手中揉搓了一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最后,才掸去手上的灰尘,向着于则成满意点点头。 “短短月余,就有这个成果。你小子做的不错!” 张义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都是老爷平时教导有方,也离不开他们六个的……。” “好了!好了!” 萧思礼直接打断对方:“你也不必客气了,有功就是有功!” 说到这里,又语气一转:“不过,究竟训练的如何,还要看实战的结果。” “全凭老爷吩咐!” 张义脸色肃然,躬身行礼。 同行众人也有样学样,顿时现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萧思礼对此非常满意,在场的都是萧家人,也不怕泄密。他索性直接吩咐:“西京道东胜州河滨县令韩志,此人是韩平老贼的远房侄子。那里最近正在闹西夏流寇,适合你们动手。” 张义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其他吩咐了,才轻声询问:“老爷,是将其炸死还是?” 萧思礼沉吟良久,才下了决心似的:“你总共才买回来八枚,按说用在这种人身上纯属浪费。哎!这次老爷我就忍痛了,全当练兵了吧。” “是!” 张义带领众人抱拳领令。 河滨县因紧邻黄河而得名,与位于西边的原金肃军驻地只相距百里。也正因为距离如此之近,在上次西夏入侵的时候,没有能够幸免。不仅县城里的钱粮被洗劫一空,就连城中百姓也有不少遭到杀戮。若不是朝廷及时派人送来粮食,救济当地百姓。这幸存下来的数千百姓,险些就成了流民。 张义这次过来,并没有带领全部人手,只是叫上了魏家兄弟,还有六人中的两人,陈启和吴东。 几人骑着马进入河滨县城,入眼处满是疮痍。 无家可归的百姓和残砖断瓦的房屋随处可见。 “郎君,怕是住宿的客栈都找不到。” 魏峰不免担忧起来。 张义深吸一口气:“先看看吧,实在不行就找个土地庙啥的留宿几晚,以前又不是没住过。” 第1110章 没有新手保护 一行五人在城里走了一圈,还真是应了魏峰那句话,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留宿的地方。 县里仅有的一家陈记客栈,也是大门紧闭。魏峰上前敲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应声。 这可难不倒几人,随着张义一声令下,陈启和吴东就绕到客栈后巷,翻墙进入后院,一通仔细寻找,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郎君,店里没人。小人在后院几个房间找过,没看见任何衣物家什。估计原先的老板伙计,为了躲兵灾都跑了。” 陈启将检查结果和心中猜想说了一遍。 张义只是点了点头:“既然没人,就先住下吧。” 随即对陈吴二人吩咐:“你俩先去县里转转,县衙位置,后院布局,有几个家眷,当然也包括韩志日常出行情况,这些都要了解仔细。还有,切不可暴露身份,原因你们懂得。” “是!” 二人抱拳领令,齐齐出了客栈。 这时魏海凑过来:“郎君,用不用属下跟着,那俩毕竟是新手,毛毛躁躁的,万一出了差错……。” “出了差错,就报给老爷,到时自有二人的苦头。” 张义说完就选了一个房间,躺在床上补觉去了。 此时的韩志还不知道杀神已经降临,正看着一份来自大同府的公文感慨出声。 “这帮西夏贼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抢了钱粮还留在我大辽作甚?” 说着,就把那封提醒各级州县警惕流寇的公文给了县尉。 等县尉伸手接过,他又继续说道:“县尉,让你组织的乡兵如何了?” 县尉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早有准备,朗声答道:“截止到昨天,已经征召了四百人。只需县尊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被征调进城。” “那还等什么?” 韩志指着对方手里的那份公文说道:“没看府衙已经出公文示警了吗?这就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说到这里,韩志收住了声,沉吟片刻就继续说道:“武备库里不是还有不少存货吗?那些刀啊,枪啊,长矛什么的,也别放在里面生锈了。统统发下去,就让这些乡兵在城中驻守。” “是!”县尉应声领令。 就听韩志继续吩咐:“顺便分些人手出来,配合县里的捕快巡逻。遇到生面孔,一定要盘查清楚,切不可让西夏斥候混进来。” “县尊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 县尉抱拳领令,转身出了房间。 上官有了命令,县尉自然要认真彻底的执行。他先令人给几百乡兵送去了武器,又挑出一百人分成五组,每队由一名捕快带领,在城中各处巡逻。 晚间,张义正和魏家兄弟围坐在桌旁闲聊,就听屋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嘭~~~ 张义第一时间就吹灭蜡烛,随后就带着二人来到门边查看情况。 借助门缝向外观瞧,只见后院墙边的地上趴着个人,对方正在动作迟缓的向这边爬过来。 “好像是陈启。” 魏峰看黑影的身形眼熟,连忙低声报给郎君。 张义仔细辨认过后,这才打开房门,冲到对方面前。 刚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海子!搭把手,把人抬进去!” 张义又给魏峰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出去看看情况。 稍后,等陈启被抬到床上,张义就发现对方的大腿,前胸,手肘多处受伤。 “海子,去拿金疮药!” “是!”魏海应了一声,就去旁边翻找随身行囊。 张义则一边安抚受伤的陈启,一边询问情况。 “郎君,俺们遇到巡街的了。本来想着能糊弄过去,谁知道那些人一见我们不是本地的,就攀诬我俩是西夏斥候,非要押去衙门不可。这一来二去就口角起来,他们仗着人多势众……。” 不等陈启把话说完,张义已经打断:“那吴东呢?” “吴东为了掩护我,跟他们打在了一起,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陈启眼中满是担忧。 正在这时,魏海已经找到了金疮药,张义连忙让对方给陈启疗伤。 不一会儿的功夫,魏峰也赶了回来。 “郎君,附近的血迹已经清理了。” 说着,就看向躺在床上的陈启:“郎君,这什么情况?” 等听完对方的遭遇,心中暗骂一句:废物! 同时,又对于则成说道:“郎君,逃了一个人,怕是要全城搜捕啊。依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义沉吟良久,这才快步来到床前:“陈启,我问你,巡街的查你俩公检了吗?” “查了!” “那你俩出示的哪个?” “就是郎君你给的那张假的,我和吴东的真公检,都留在这边,没敢带出去。” 张义闻言,立即让魏峰去找。 稍后,等他看见那两份新公检,才心下稍安。 总算不至于彻底暴露身份,至少在吴东熬刑不过之前,几人的身份还是保密的。 他又在心里衡量许久,才把魏峰叫到外面。 “去,准备家伙!原来想弄个文明的,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魏峰了解郎君脾气,这分明是要动手的架势啊。 他连忙轻声劝慰:“郎君,计划还是要周祥些好。以某家看,那个吴东算是个汉子,就未必会出卖咱们。” 对此,张义也只是摇头冷笑:“任何时候,任何情况,自身安全都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吴东是不是好汉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条,就是咱们输不起。” 说完,再次催促对方去做准备 这一下,魏峰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自顾自的去房间里整理装备。 他们这次带的,除了一枚炸弹,还有弓弩等物。 杂七杂八装了一大包,通通由魏峰背着。 张义在这边准备行动的同时,河滨县衙后堂,县尉正向韩志汇报情况。 “县尊,就是这样,抓了一个,逃了一个。” 韩志立即问道:“抓到的人可招供了?” “没!” 县尉摇头说道:“那人嘴巴很严,自从被抓连一个字都不肯说。” “那还等什么?留着过年啊。抓紧审讯,争取将此人的同伙一网打尽。”韩志没好气的说道。 县尉连忙点头:“请县尊放心,下官亲自提审那人。不出一个时辰,一定能拿到口供。” 第1111章 再现调虎离山 月光如水,泼洒在河滨县每个角落。 两条黑影站在县衙后巷,对着三丈高的围墙指指点点。 片刻功夫,魏峰背靠着围墙成半蹲姿势,双手交叉自然的垂在身前。 随着他点头示意,张义疾步上前,左脚踩在对方手上,一瞬间二人同时发力,使他轻松攀上墙头。 由于地形不熟,张义可不敢冒失的一跃而下。而是将身体俯在墙头上良久,以观察县衙后院的任何动静。 在确认了绝对安全,他才将一条腿垂了下去。 魏峰见机,先倒退了几步,而后一个突然加速前冲,整个人腾空跃起,轻松抓住对方的脚踝。 张义双手紧紧抓住墙头,借助对方的冲力,同时收回那条腿。 几息时间,二人已经爬上了围墙。 来到墙头的魏峰,刚要细心观察,就感觉郎君在拍自己肩膀。 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望去,就见漆黑的后院,有一抹烛光透过窗棂投射出来。 魏峰轻点额头,示意自己明白。 当即就跟随对方顺着围墙,朝那座房间摸了过去。 此时,距离吴东被捕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仅张义心中焦急,害怕对方熬不过酷刑,泄露了其中秘密,知县韩志也没休息,同样在审讯结果。 无他,如果被抓之人真是西夏斥候,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西夏贼人将对河滨县有不利举动,自己必须提前做出防范。 “这人是干什么吃的!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出一个时辰就有结果!” 韩志倒背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又过了盏茶功夫,他实在熬不住这无休止的等待,对着门外朗声说道:“来人!” 随着话音落下,跟随韩志多年的老管家推门而入。 “你亲自去大牢那边看看,让县尉手脚麻利点。” “是!”老管家应声称是,倒退着出了房间。 韩志直等到房门重新合上,这才唉声叹气的坐回躺椅上,用手捶打着额头。 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被房顶上的张义二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半晌,等房中那人闭眼假寐,张义才向魏峰勾了勾手指。 魏峰立即意会,解下后背行囊,从中翻找出那枚炸弹。 张义伸手接过,还习惯性的在手里颠了颠,而后就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再向魏峰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先行撤离。 眼见着对方几个纵跃就回到墙头,张义这才吹亮了火折子。 当火苗接触引线的一刹那,燃起点点星火,张义再不迟疑,将炸弹塞进房顶窟窿。 眼见着炸弹掉落到地面,引线依旧在快速燃烧,他这才迅速转身,向着围墙方向跑去。 同时,炸弹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立即惊动了躺椅上的韩志。 待他抬起头,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多了一支胳膊粗的铁筒,而其一头还在“呲呲”冒着火花。 “什么东西?” 就在他撑着扶手起身的一刹那,眼前亮起刺眼的白光。 轰~~~ 随着撼天动地的声音响起,整座书房的房顶,被霸道的气浪掀开了半边,炽热的火焰,破冲房门窗户等一切阻碍喷薄而出。 张义见一击得手,又和魏峰点燃几个提前准备好的火把,朝着后院其他房间就扔了出去。 正逢腊月,北方气候无比干燥,那些枯木被瞬间点燃。 直到此时,后院居住的一众女眷才反应过来,纷纷尖叫着逃出房间。等看清眼前场景,一个个被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张义躲在墙头欣赏了片刻,便带着魏峰跳回后巷,朝着预定方向就跑了下去。同时,将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大喊:“不好了!西夏人进城了!韩县令被西夏人杀了!!!” 与此同时,在大牢里审问吴东的县尉,茫然的看着青石垒就的房间。 刚才那声巨响,犹如在身边落了一记惊雷,至今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一阵短暂的失神过后,他立即令随行牢头去查看情况。 就在县尉想要继续审问吴东之时,牢头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慌。 “大,大人!不,不好了!!!” “怎么了?”县尉见其这副样子,心中不由一紧。 不等他强自压下心中波澜,就听牢头继续说道:“西,西夏人,西夏人进城了!听,听说,县,县尊被,被他们杀了!” “你待怎讲?” 县尉闻言,再也顾不得其他,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衣领。 牢头见此,心中更加惶恐,结结巴巴的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嘿!!!” 县尉一把推开面前牢头,朝着地牢出口就冲了出去。 倒不是他不信牢头,而是事关重大,必须亲自验证消息真伪。 等他来到地面,就见县衙方向已经火光冲天,耳边还依稀能听到有人在高声喊叫。 “不好了!西夏人进城了!韩县令被西夏人杀了!!!” “特么的!!!” 县尉心中再不怀疑,立即召来牢头和随行小厮。 “你,立即带着所有人去县衙救火。” 对牢头吩咐完毕,他又看向小厮:“你立即去本官家里,让他们去地窖藏身。就说不见到我本人,决不允许出来。” 小厮担忧说道:“大人,那您……?” 县尉大手一挥:“本官无需你管,快去做事。” 等打发走了所有人,县尉才恨恨的跺了下脚,向着位于城西的乡兵驻地赶去! 当张义二人穿街过巷来到大牢附近,就见原本立于门前的两名侍卫,早已不见踪影。 两人相视一笑,就迅速来到门前。 嘭嘭嘭~~~ 无人回应……。 嘭嘭嘭~~~ 重新敲响监牢大门,又等了几息功夫,门后才传来一声:“谁啊!” “县衙的!快些开门!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张义呵斥的同时,已经抽出随身匕首。 嘎吱吱~~~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魏峰攒足了力气就撞了上去。 嘭~~~ 监牢大门轰然大开,门后的小吏被撞得七荤八素,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觉脖子一凉,紧接着又一疼,尹红血液如同泉水般喷薄而出。 “呃~呃~呃~~~!!!” 小吏痛苦的捂着脖子,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抓面前那人。 怎奈,一切都是徒劳,那名年轻人轻松躲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去了地牢。 第1112章 事成 张义示意魏峰守住大门,而他自己则端起短弩,缓缓下到地牢。 一步,两步,三步……。 等他走进地牢,才发现除了个别犯人在痛苦哀嚎,并没有其他动静。至于其中守卫,更是踪影皆无。 张义见此场景,嘴角不由得意的勾起,看来调虎离山很成功。 一场爆炸,就将人吸引了过去。 当即再不迟疑,疾步走向监牢,隔着栅栏逐一寻找吴东的身影。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扇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从中走出一名彪形大汉。 此人正是留在地牢,看守吴东的捕快! 他出来的本意,只是等待许久,都不见有人回来,就想去地面上看看情况。谁知,刚一出门,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手里赫然端着一具短弩。 “什么人!!!” 汉子下意识的大喝一声,不成想没等到一声回答,却见对方已经举起短弩扣动弩机。 嗖~~~ 箭矢破空声在汉子耳边炸开,当即惊得他汗毛倒竖,头皮阵阵发麻。 不等闪身退至门后,箭矢已经一头扎进前胸。 噗~~~ 双方不过一丈距离,血肉之躯又岂能挡的住强弩的袭击。 箭矢射入体内,去势仍在,顺着汉子的后心就钻了出来,直撞到其身后的青石板上,才发出一声脆响。 铛~~~ 清脆声响起,汉子低下头,看着如泉水般流淌的鲜血。随即强忍疼痛,不甘的抬起头,嘴巴张了张。没等说些什么,就无力的瘫软在地。 张义看着地上一抽一抽的汉子,只是冷哼一声,就几步走到近前,小心的探头向门后望去。 只见遍体鳞伤的吴东,正被挂在行刑架上。 与此同时,吴东也被汉子的倒地声惊醒,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门外。 二人目光相遇,张义一个箭步就冲到对方身前,在为其解开绳索的同时,就听吴东虚弱的说道:“郎,郎君,我,我什么,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我知道!” 张义手上加快速度,最终用匕首斩断所有绳索,将吴东背在背上。 “忍着点疼,我带你去安全地方。” 说话的时候,已经用提前准备的绳子,将自己和吴东绑在一起。 等张义背着吴东重新回到地面,魏峰立即迎了上来。 张义抢先问道:“怎么样?” “刚过去了两拨人,都是朝县衙方向去的,没在意这边。” 魏峰应了一声。 “好!那你头前开路。” 张义扬了下下巴。 与此同时,赶到县衙救火的牢头以及所有人,面对滔天的大火,不由心生绝望。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牢头急的在原地打转。 “火头烧过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众人举目望去,就见汹涌的火势正向前衙蔓延开来。 “快!快去取水救火!决不能……。” 不等牢头下令,就听“哗啦”一声。 再去看,只见县令一家居住的房子,被烈火烧塌了。 “嘿!救火,救火!!!还特么等什么,都给老子救火!!!” 牢头不由分说,举起腰间横刀,就抽打在随行众人的身上。 县衙这边陷入混乱,乡兵驻地也没好过多少。 县尉面对这群毫无纪律可言的乡兵,只有仰天长叹的份。 他无法做到像军队一样,违令者斩。那除了引起哗变,对目前态势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 “列队!列队!!!”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由普通百姓组成的乡军,终于在县尉的大声呵斥下,勉强列队整齐。 县尉才将要向众人说些勉励的话,以激起斗志,一名衙役打扮的汉子,就跌跌撞撞跑进了演武场。 “大,大人!不,不好了!!!” 今晚一系列的变故,已经让县尉有了生无可恋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说道:“又咋了?” 衙役来到对方面前,指着县衙方向:“大人,程牢头请您赶快带人过去救火!说再晚些,连前衙都保不住了。” 县尉刚才只顾列队,并未注意身后,已经映红了天空的大火。 当即抽出一百人,跟着衙役救火,而他自己则带领其余乡兵,准备去城中剿灭西夏人。 待县尉出了营门,才赫然发现,街道之上静悄悄一片,哪里有西夏人进城的样子。 带着心中疑问,县尉将城中各处主街查找了一个遍,愣是连西夏军卒的影子都没见到。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被骗了。 联想起大牢里关押的那名要犯,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难道说……!!! 不行,老子得赶过去看看!!! 可以想象,等这位赶到大牢,不仅发现犯人已不知所踪,就连留下来的看守也被人杀死! “来人!!!” 怒发冲冠的县尉向众乡兵吩咐:“二十人为一队,去城中各种搜捕要犯!凡是抓获犯人及其同党者,本官有重赏!” 在县尉令人大肆搜捕的同时,张义三人已经回到了客栈。 都快急疯了的魏海立即迎了过来:“郎君,没事吧?属下听外面……。”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已经出声打断:“让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 “做好了!” 魏海连忙介绍:“马匹已经遵照郎君吩咐,牵到街上放了,马厩连同各个房间都收拾妥当。” 张义闻言,满意点头:“好!上楼。” 说完,当先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等来到一个房间,里面空空如也。 张义抬头望去,就见房梁上露出一个衣角。 不等他说话,陈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是郎君吗?” “是我!” 张义应了一声,就卸下背上的吴东。利用绳索与另外两人合力,将其拉上了房梁。 待安置好两人,张义才带领魏家兄弟,去预定地点藏身。 一夜喧哗,当天色大亮,城中百姓走出家门,就见到街上乡兵林立。 “这是咋了?” “不清楚啊!怕是出事了吧?” 两个汉子正在闲谈之际,就见从街角方向跑来一队乡兵。 只是片刻功夫,为首之人就不由分说,命令手下乡兵,冲进院子搜捕嫌犯! 汉子惊诧的同时,伸出手打算问个究竟,却被为首那人抽了一记耳光。 “特么的!爷爷办差,也敢拦路!!!不想活了!!!” 第1113章 生辰使 半个月过去了,张义几人始终藏身在这家客栈,哪怕是陈启吴东高烧不退,只能靠着用布蘸了井水降温,他们都没有选择离开。 期间,这家客栈被乡兵,驻守的官兵以及衙门里的巡捕,搜查过几次,都没有发现藏身的几人。 最惊险的还属七天前,那股西夏骑兵真的冲进了这座县城,见没有值钱东西可抢,只能烧了几座房子悻悻离开。 这天一早,几人见街上恢复了往日秩序,也不再有乡兵来回巡逻。于是,张义当机立断,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破旧衣衫,装作难民模样,逃离了河滨县。 等几人回到大同府城,已经距离刺杀韩志过去了整整一月时间。 “则成,你怎么这副打扮?” 萧思礼看着衣衫褴褛的几人,不由惊诧问道。 “嗨!老爷,就别提了!” 张义长叹一声,这才把几人遭遇讲述了一遍。 萧思礼听完,目光不善的看向陈吴二人。 陈启吴东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恨不得将头埋进裤裆。 萧思礼却是知道,此时不是教训二人的时候,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待屏退众人,房间里只剩他和于则成,这才轻声说道:“陈学武之前来过。” “陈学武来了?” 张义脑子里满是疑惑,难道大宋那边有大事发生? 萧思礼点了下头:“说是宋国任参知政事丁度,为贺夏国生辰国信使,率团出使西夏。” ps:这个官名比较少提及。北宋时期,宋辽两国凡遇到对方国家的皇帝、皇后甚至皇太后的生辰,都会彼此派出使者道贺。三苏之一的苏辙,在任吏部尚书期间,也干过这差事。 张义闻言,本能觉得不太对劲。 毕竟,这只是宋辽两国之间的礼节,对西夏还从未有过。况且,此时西夏势弱,大宋更没有主动结好的理由。 事实证明,不只他有这个看法,萧思礼也同样如此。 只听对方说道:“我觉着这事应另有隐情,且不说之前有无此等先例,就说现在的辽夏关系是势同水火,宋国此时选择遣使入夏,不能不让人产生遐想啊。” 张义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就问道:“那老爷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 萧思礼摆手过后,又向上京方向抱拳:“老爷我将此事密报给了皇上。” 说到这里,脸色一肃,咳嗽一声:“皇上口谕……。” 张义连忙抖擞精神,束手而立。 就听萧思礼继续说道:“皇上口谕,立即查明缘由,呈报回京。” 张义茫然的抬起头:“老爷,这么说,是让小子去西夏走上一遭?” 萧思礼为难说道:“按照老爷的本意,是不打算让你去的。只是……,哎,实在是没人比你更了解西夏的状况了。况且,那边也没有人手可供调配,所以……。”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立即表态:“老爷!小子省得,小子这就收拾行装,尽快赶到兴庆府。” “那你这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像上次似得……。” 说到这里,萧思礼叹气出声,眼神中有一抹担忧闪过。 等他整理情绪就继续说道:“我会叮嘱魏峰两个,务必……。” “老爷!” 张义打断对方,语气平淡的说道:“小子就不带他们两个了。” “那可不行,你一人过去,太危险了。需知没藏赤地……。” 不等萧思礼把话说完,张义再次打断:“老爷,魏家兄弟不会那边的口音啊。现在两国关系这样,他俩的身份怕是禁不起层层盘查。” 萧思礼良久没有说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也罢!总之,哪怕差事办不了,你也要安全回来。可莫要逞强!” 张义闻言,有那么一刹那,被对方感动到了。 当然只是那么一瞬,随即心绪重归平静。 “老爷放心,小子知道轻重!” 说完,向对方深施一礼,随后就倒退着出了房间。 萧思礼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又是长叹一声。 “哎!一切皆有命数!” 与此同时,夏州北城门外,三朝老臣,新任知州李若谷率领一众下属,送使团出城。 生辰使丁度与对方稍作寒暄,便带领使团向兴庆府出发。 望着远去的使团,送行的队伍一名绿袍官员低声埋怨:“真是不知礼数,居然连车都不下,也不知道摆的什么谱。” 话音刚落,就引来周遭官员的探究目光。 绿袍官员见此,更是梗着脖子说道:“本来嘛!丁相公都与知州拱手道别,偏偏那辆车里的两人,连车都不下。真不知怎么混进使团的!” 众人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去,正是使团中的最后一辆马车。 殊不知,车上坐的正是乔装打扮的吴宇和曹宇婷。 此次出来,吴宇是受了司使的差遣,与飞龙使李崇仁有机密要事相谈。 至于,曹宇婷则是主动请缨,只说可以给吴提点出谋划策。 消息一路报到了官家赵祯那里,最终经过其点头应允,曹宇婷才得以随使团同行。 二人秘密前往西夏,也只有使团里的丁度了解其中详情。其他人,只当这二人是丁度的贴身仆役。 使团离开不久,一名小厮打扮的人物,就找上吴曹二人。 “相公叫你俩去面前说话。” “是!谢谢小哥!” 吴宇微笑点头,带着家丁打扮的曹宇婷就去了前队。 稍后,二人就钻进了丁度乘坐的马车。 丁度等二人坐稳,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临行之时,官家有过交代,说你二人身负重任,需本官多加协助。” 丁度从二人脸上扫过,才轻声说道:“那就说说吧,需要本官如何协助?” 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最终选择让吴宇来说。 吴宇却是不答反问:“相公,可知官家为何会打破惯例,遣使入西夏为国君庆贺生辰?” 这个问题难不倒丁度,几乎是脱口而出:“本官听说,夏辽两国的边境屡有摩擦。官家此次派本官入夏,一为国君庆贺生辰,二嘛,就为表明我大宋态度,震慑辽国。好让辽国在反攻的时候,有所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吴宇点了点头,而后就凑到对方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相公过来,是为震慑。下官入夏,却是为提供实际帮助。” 第1114章 可耻的铺垫再现 “实际帮助?何解?” 丁度诧异看向对方。 吴宇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出请求:“届时还要麻烦相公,将西夏国相没藏赤地和飞龙使李崇仁单独约到一起,下官自有话对他们说。” 丁度是知道吴宇身份的,既然不说,自然有其道理,他一个文官还是不要参与太深为好。 只是在心中衡量片刻,就点头说道:“可以!到时本官自会安排。” 车队前行百里便到了西夏边境,对方派了一名左侍郎亲自迎接使团。又是一阵寒暄过后,众人便乘坐着马车,向兴庆府出发了。 没藏赤地对于宋国能在这个时间遣使过来,表现的非常高兴。先叫来鸿胪寺让其将驿馆粉刷一新,又找来一众官员商量接待使团的具体事宜,生怕哪处细节没处理到位,继而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关系。 在他一番长篇大论的发言过后,就看向在场官员。 “都说说吧,咱们该以怎样的方式,来迎接宋国使团,才能让他们感受到我大夏的热情。” 话音落下,一众官员久久没有出声。 他们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有些话不好明说。 最终,还是枢密使赵恬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相公,下官以为,在商议接待方式之前,是否先弄清使团的目的啊?” 没藏赤地不明就里的说道:“目的不是很明确吗?明里是为吾皇庆贺生辰,其背后不是没有表明态度,支持我大夏攻打辽国的意思在里面。” 赵恬点头说道:“相公说的不错,下官正要说的就是这背后意思。”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场众人:“相信诸位都知道,那个叫做炸弹的东西,宋国卖给朝廷要一万贯一枚。这和抢劫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宋国还将炸弹同时卖给了对面的辽国,他们又究竟存了什么心思,相信不用本官说,在场诸位也能想的出来。” 赵恬一番发言过后,将目光投向没藏赤地:“相公,恕下官直言,宋国遣使入夏,确实是件好事,尤其在这一关键时期。可惜,其真实目的,怕不只是表明态度那么简单,其中更存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意思。所以,下官以为,此次借着使团过来的机会,相爷该向宋国提出条件。” “什么条件?” 没藏赤地脸上平淡,内心却起了波澜。 对方所说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打算议事结束,找人单独商量。现如今,却被对方抢了风头,难免心生不喜。 赵恬伸出一根手指:“其一,一万一枚的价格太过昂贵,必须迫使宋国降低炸弹价格。其二,宋国既然想向我大夏表明态度,那么不妨就彻底一些,让他们派兵与我大夏男儿一同参战攻辽。没有什么是实际行动,更能体现一国对外态度的,诸位以为呢?” 话音落下,立即惹来在场文武的热烈讨论。 “那个炸弹好用是好用,但价钱也确实贵的离谱。” “是啊,是啊!要一万贯一枚,我大夏国库本就空虚,这么打下去,又怎能支撑的起?” “我倒觉得使君说的第二条很有道理,没有让宋国在一旁观战捡便宜的道理,必须让他们派兵参战。” 没藏赤地听着这些议论,只感觉有种无力感。 炸弹的事情倒是好说,相信几番交涉,便宜个一两成不是问题。可要让宋国派兵参战,怕是有些困难。宋辽两国无论私下如何,至少表面交好,还有盟约在前,又岂肯轻易反悔? 眼见着现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没藏赤地就将目光投向李崇仁。 李崇仁立即会意,轻咳几声,以吸引众人目光。 “诸位,赵枢密的提议,本官是赞成的。” 没藏赤地闻言,眉头微皱。 他本想着让李崇仁岔开话题,却没想到对方上来就和赵恬穿一条裤子。 没藏赤地刚要出言打断对方,就听李崇仁继续说道:“此事既然是枢密提出来的,本官建议就由赵枢密与使团去谈。想必,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没藏赤地闻言,在心里给对方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老谋深算,自己终究欠了些火候。 赵恬对于李崇仁的发言,却是感到为难。他只是想借机表明态度,收获一波好感。至于谈判什么的,压根就没去想过。毕竟,让宋国参战,等同于痴人说梦。 没点好处,人家疯了才会撕毁盟约与辽国打仗。 “本官……。” 他才要出言反对,没藏赤地却不给机会了。 “飞龙使说的有理,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赵枢密有了这么好的方略,想必对于如何与使团谈判,也是胸有成竹。”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场众人:“依本官看,此事就这么定了吧?诸位以为如何?” 在场多一半都是没藏赤地的亲信,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赵恬见此情景脸都黑了。 无奈,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在接下来的议程中,这位枢密使再未发一言,只是看着在坐在上首的没藏赤地脑海中不知想着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兴庆府终于迎来了丁度率领的宋国使团。 没藏赤地除了安排生辰使丁度,觐见小皇上以外,就是迫不及待的把赵恬推出去谈判。 也就在这个时候,乔装易容的张义,一人一骑来到了兴庆府,入驻在了顾小六开设的丝绸铺。 “郎君,此次过来是为了……?” 顾小六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张义先把萧思礼派给自己的任务说了一遍,又向对方了解一番使团情况。 在听说吴宇和曹宇婷也来兴庆府了,张义立即让顾小六安排,让二人与自己见上一面。 顾小六闻言,只觉得有些为难。 “郎君,您也知道,小人不过一介商贾,鸿胪寺那种地方,小人实在是望尘莫及。” 张义却已经为对方想好了对策:“那你就安排我和李崇仁见上一面,这个总不难吧?” “郎君是想通过他将您带进去?” “对啊!飞龙使要出入鸿胪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行!那郎君稍坐,小人这就去安排,争取晚间就让您和李崇仁见面。” “有劳了!” “郎君说的哪里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第1115章 终相见 “你这胆子也够大的!” 李崇仁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张义许久,最后还不忘瞥了眼一旁的顾先生。 张义轻笑一声:“你当我想来啊,现在两边打生打死的,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你还知道啊!” 李崇仁白了对方一眼,随即没好气的说道:“有啥事就直接说,办完事了就赶紧走,别以为我这个飞龙使真能护的住你,若是被那位知道你过来……。” “带我去驿馆!”张义直接打断。 “你要见宋使?我可跟你说啊,驿馆里里外外全是眼线。不止有我飞龙院的,还有枢密院和那位的身边人。可以说是监视的密不透风,都想从中得到些消息。” 李崇仁在得知对方来意后,只想劝说几句,免得给自己招祸。 张义却不以为意,撑着座椅扶手起身:“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稍后,等二人钻进马车,李崇仁就借机仔细观察于则成的面庞。 “啧啧,真是好手艺,要是不提前说,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你怎么做到的?” 不得不说,张义易容的手艺,看的李崇仁这个专业人士一个劲的眼馋。 “想学啊?” 左右无事,张义便想逗逗对方。 李崇仁眼睛一亮:“可以学的吗?” 张义打量了对方半天:“你这岁数大了点,教你儿子没问题。怎么样,把你家老大送过去,我绝对包教包会。” “靠!” 李崇仁回以一记白眼。 有了李崇仁这位飞龙使带领,张义没遇到什么阻碍就顺利进入了驿馆。 只是,等他们来到宋国使团的驻地,却被使团自己携带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吴宇?” 侍卫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随即摇头:“没这个人!” “那曹……。” 张义想了一下,就算曹宇婷真的来了,怕是也不会用真实身份。 略一沉吟,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知丁使君可有闲暇?” 侍卫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崇仁,见对方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待面前年轻人,也没了刚才的客气。 “你谁啊?!丁相公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张义心中满是无奈,索性指着身旁李崇仁,狐假虎威的说道:“快去通报,就说飞龙院飞龙使要求见贵使。” 二人站在驻地门外这么半天,早已经吸引了不少有心之人的目光。 李崇仁也收起刁难于则成的心思,亮出随身腰牌。 “看见了吗?还不快去通报!” “有腰牌不早拿出来!” 侍卫看了一眼,便小声嘟囔着去里面通报。 片刻功夫,丁度的小厮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向李崇仁拱手行礼:“可是李使君?” “嗯,正是!” “请李使君随我来。” 至此,张义才长舒一口气,跟在李崇仁的身后步入正堂。 又等了片刻功夫,丁度才踱着四方步绕过帷幕。 “李使君,不知此次登门,所为何事?” 丁度可没有闲谈的心思,况且对方身份敏感,还是少接触为妙。 李崇仁却是不答,转头看向于则成。 张义起身向丁度恭敬行礼:“丁相公,不知使团里的吴宇可在?” “吴宇?” 丁度闻言,上下打量面前这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 这次吴宇随团出行本就是机密,没想到刚到驻地,就有人指名点姓的登门拜访。 “不错!” 张义下意识看向门外,见有几个仆役打扮的汉子,在驻地门外左右徘徊,不时还向里观望,只能将声音压低了些:“丁相公,实不相瞒,张某乃是吴提点的旧识。听说此番出使,他也有份参与,就特意赶来与他见上一面。” “旧识……。” 丁度嘴里念叨,脑海中左右衡量。最终,念及吴宇的特殊身份,还是决定将人叫出来。 念及至此,就遣贴身小厮去后面请吴宇。 片刻功夫,几人正在闲聊间,吴宇就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见过相公!” 丁度微微颌首,指着下首的年轻人说道:“此人自称是你的旧识,你来看看是否认得。” 此时,张义已经起身,一脸笑意的迎向吴宇。 “吴提点!多日不见,可还记得小子。” “你是……?” 吴宇仔细观察对方,只觉五官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张义强压下心中激动,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免贵姓张。” 吴宇听对方姓张,不由心中一动,抢不上前在对方脸上仔细打量。 半晌,他才眼睛一亮:“你是小子!你不是在……。” 张义可不敢等对方说完,连咳几声:“咳咳咳!!!吴提点,能否找个清净地方?” “哦!好!好!你稍等啊!” 吴宇说着,就来到丁度身边,在其耳边低声说道:“相公!此人与下官有旧,下官想请他去后面用茶。你看……?” 丁度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此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想不通的是,这个年轻人怎么会和堂堂飞龙使联袂而来,还自称与大宋皇城司的一位提点相识。 略一沉吟就点头说道:“也好,既然是他乡遇故知,吴提点不妨悉心款待。” 吴宇得了应允,这才向张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对方去后面用茶。 张义则在走之前递给李崇仁一个眼神,示意对方等自己回来。 稍后,等二人转到帷幕后面,吴宇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小子不是在辽国吗?怎么跑西夏来了?” 张义依旧保持警惕,小心的看了眼负责内院警戒的侍卫。 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再说。走,先带我去见见那位。” “哦,哦!” 吴宇见对方这样,也觉得自己鲁莽了,忙领着张义去了后院的一处房间。 “贵人,开门啊,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吱扭~~ 随着房门被打开,曹宇婷的清秀面容显现出来。 张义向对方眨了眨眼,刚要说句玩笑话。就见曹宇婷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像小燕子似的扑进自己怀里。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辽国那边的吗?” 张义向吴宇歉然一笑,这才轻抚曹宇婷的秀发:“好了!好了!还当着人呢!” 曹宇婷脸色顿时一红,忙抽身出来,邀请二人进去说话。 又是一番互道相思之苦,张义才表明来意:“我在那边得到的消息,终究比较滞后,也不全面。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大宋准备的如何了?我也好全力配合。” 第1116章 身负重托 吴宇和曹宇婷闻言就互视一眼,脸上也满是笑意。 曹宇婷首先介绍:“这么说吧,自那次出了差错,官家就将那支掌握炸弹的军队,扩编到了千人。同时,还向北方秘密调集军队。” 话音刚落,吴宇就在旁补充:“相信你对此次使团出使也有些猜测。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说着,便伸出一根手指:“其一,西夏在西京道一带反复袭扰,其目的不是就想有朝一日能攻打大同府吗?这次我大宋准备助他一臂之力,不仅采用半卖半送的方式给西夏输送炸弹,还会适时出兵,在大同以南做出响应。” 张义眼睛一眯:“只是做出响应,让辽军无法救援府城?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吴宇对于对方的反应非常满意:“当然没这么简单了。” 随即压低声音:“还得说是狄帅的脑子,他是存了黄雀在后的心思呢。” 说完,还不忘意味深长的向张义挑挑眉。 张义长舒一口气,这才合理嘛。西夏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这么帮他。 只听吴宇继续说道:“其二,雄州那边,也会有动作!” 张义立即来了精神:“官家打算彻底收回幽云了?” 吴宇点了点头:“不错!目标已经定下,只不过听司使说,具体如何还要看事态发展。” “嗯!这么大的事情,是要做周祥安排!”张义对此深以为然。 吴宇压低声音:“当然,这其中离不开你的配合。” “吴叔说吧,打算让小子怎么配合!”张义面色一肃。 吴宇伸出两根手指:“两点,一,粮草。辽军可是非常彪悍的,你如果能在粮草上做些文章,就能很大程度缓解我方攻击压力。” 张义首先能想到的就是绝粮,以目前他在辽国的地位以及人脉关系,掌握粮草动向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如有必要,他还可以遣进几座有名的粮仓,去烧毁其中存粮。 他欣然点头:“可以,那第二点呢?” 只听吴宇继续说道:“这二嘛,就是析津府的边防了。这么说吧,若论辽国南线边军的彪悍程度,首当其冲的就属大同,其次是析津府。” 吴宇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又开口解释:“大同有西夏和我大宋两面夹击,再加之炸弹开路,相信大同一带的边军绝占不了便宜。那么,就剩析津府了。咱们虽然也有炸弹可以破城,可还要防范野外两军对阵的形势出现。” 说到这里,吴宇有些意味深长:“毕竟,咱大宋还是缺少战马。真若走到那步,怕是炸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张义在上次去东京城的时候,听老丈人曹佾讲过类似的话。从那时起,他就想着应对之法。 此时,借着吴宇主动提及,张义便轻声问道:“那可有对策?” 吴宇缓缓点头:“狄帅倒是讲过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是……。” 话说到一半,吴宇又有些迟疑。 张义却不管这些,连忙追问:“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这个……。” 吴宇显得很是为难,甚至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曹宇婷。 曹宇婷却是被看的一头雾水:没事看我干啥? 吴宇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说道:“狄帅说,在合适时机,将析津府守将,自守备将军,直到偏将通通杀光。这样一来,辽军内部必然陷入混乱。”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三人都不是蠢得,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想短时间内,自将军到偏将通通杀光,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是,这样暴露的风险极大,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要知道,析津府可是五京之一,又由于他的特殊地理位置,在辽国备受关注。别说是通通杀死了,哪怕只有一个突然暴毙,都会引起重视。 说白了,只需有一点考虑不周,张义这个卧底就很有可能暴露,继而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良久,曹宇婷试探问道:“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吴宇摇头叹气:“狄帅是何等人物,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早就主动说了。依照他的解释,析津府背靠群山,南边是广袤平原,最适合辽军的骑兵作战。又由于有纵深优势,就注定我大宋无法突袭。这两相叠加……。哎!” 曹宇婷闻言,不由得看向情郎,脸上充满了担忧。 张义回以一个微笑的同时,就轻声说道:“我只能说试试!现在的城防守备是刘墨,跟小子还算有些交情,想约出来不难。可是其他人嘛……,我得费些脑子琢磨琢磨了。” 或许是觉得房间气氛压抑,吴宇有意缓和语气:“不着急呢,反正先打的是大同。至于析津府,至少也要明后年呢。” 张义也不想女朋友为自己担心,索性故作轻松的说道:“就是!俗话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总会有个万全之法。” 在张义几人说话的同时,飞龙使李崇仁进入使团驻地的消息,被探子报到了国相没藏赤地这里。 “他去驿馆了?” 没藏赤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堂堂飞龙使,搞秘谍情报的,联系使团做什么?更加严重的是,李崇仁并没有提前报备,他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探子点头说道:“是!还带着一个贴身小厮。据小人在门外观察,使团的使者还接待了他。” “那他们说了什么?” 没藏赤地觉得此事不对,连忙追问。 “这就不知道了!” 探子说完,见相公脸色沉了下来,就连忙解释:“小人距离正堂房间太远,实在无法听见二人谈话。” “是这样啊!” 没藏赤地的指节有节奏敲击着桌案,整个人陷入沉思。 良久,才长舒一口气:“你去使团驻地守着,一旦飞龙使出来,立即将人带到这里。” “是!” 探子躬身领令。 就在他将要离开房间时,没藏赤地又补充道:“就说是本官找他有要事相商,寻找了半天,才知道他的下落。” “小人明白!” 探子说完,这才倒退着出了房间。 第1117章 加量用药 当张义辞别二人,回到前面见到李崇仁,立即向其转达了吴宇此行的目的。 李崇仁听完,心里没有半点喜悦,甚至用审视目光上下打量于则成。 “宋国会这么好心,主动助大夏拿下大同?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张义面对追问也不说破,只是轻笑回答:“就是想请使君给没藏相公带个话,至于两国是否合作,还需进一步的商议。” 李崇仁略一沉吟就点头说道:“成!这个话,我一定带到。” 稍后,他就辞别了丁度,带着张义走出驿馆。 只是,刚要登上马车,就被探子拦了下来。 “使君,相公请您呢。” “哦!是吗?” 李崇仁的反应也是迅速,立即看向身旁的于则成:“你先回府,告诉夫人一声,就说没藏相公寻我有事,不定什么时候回去呢。” 张义当然明白对方意思,连忙做出一副恭敬模样:“是!老爷!小人这就回府给夫人报信。” 说完,便小跑着向李府方向赶去。 那名探子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 不等他细想,李崇仁的声音已经从旁响起:“嘿!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扶本官上车!” 探子被打断思路,连忙搀扶着对方登上马车。 张义前行不过数丈,就钻进了街边一条小巷。 既然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索性回绸缎庄取了行李马匹就此出城。 国相府 “飞龙使,你去驿站做什么?懂不懂得接待使节的规矩?” 没藏赤地的脸色,阴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李崇仁连忙解释:“相公,下官这次过去,本是想探探宋人的口风,好为之后的谈判做准备。” 没藏赤地却是不信这番鬼话,甚至对李崇仁存了几分鄙夷。 能被派出来出使的,都是人精般的人物,岂能被你轻易探出口风? 他也不急戳破对方,而是继续说道:“哦?是吗?那你都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相公!下官这次过去,还真打探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李崇仁这才把从于则成那里听来的,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临了,才轻声说道:“相公!真若促成此事,对我大夏可是有数不清的好处啊。” 没藏赤地上下打量对方,心中依然抱着怀疑态度。 这可能吗?宋国既出兵又出力的,就为帮着大夏攻克大同? 宋国啥时候,这么无私了?! 良久,没藏赤地才试探说道:“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相公,这都是下官听来的,又岂会有假?”李崇仁态度笃定。 没藏赤地又审视良久,心里终于信了几分:“那他们有什么条件?” “这个他们没说,只说我方若是有意,就请相公您亲自上门详谈。” 李崇仁说话的同时,又向前欠了欠身体:“相公,大好时机啊!本来是大夏求宋国的事,现在阴错阳差的使得两方位置互换。变成他宋国主动找咱们,下官觉得还是莫要错失良机才好。” 没藏赤地迟迟没有表态,同时在心中左右衡量。 要说事情是个好事情,两国一旦结成同盟攻打大同,大夏必定能少折损些兵卒。可是……,宋国又想得到什么呢? 念及至此,没藏赤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只是点头说道:“事情我知道了,至于是否同意,我还要细细思之。” “是!” 李崇仁从对方细微动作,已经揣摩出其中心思,心情随之一黯。 哎!看来还是没把我,当成自己人看待啊。 同时,心中更加坚定了投宋的想法。 果不其然,李崇仁刚走,没藏赤地就叫来了师爷顾瑞,让其与使团私下接触。除确定此事的真假以外,还要问明白对方的条件。 事情一天天过去,当张义赶回大同的时候,宋夏两国已经私下谈妥条件。 “则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思礼见于则成才几天工夫就赶了回来,心中倍感诧异。 张义早已准备好说辞:“老爷,事情已经探查清楚,小子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待各自落座,他就轻声介绍:“小子一到兴庆府,就找了个旧识。通过他,小子又花费重金收买了两个鸿胪寺的小吏,其中一个就是在双方议事的时候,在旁伺候茶水的。按照那人的说法,此次宋国出使西夏,是去主动兜售炸弹的。” “什么?主动兜售炸弹?” 萧思礼不疑有他,只是对这一结果有些意外。 毕竟,炸弹是稀罕东西,怎么会主客移位,轮到宋国主动上门售卖的份呢?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是,就是主动的!开始小子还好奇呢,最后听了那人讲述缘由,这才明白过来。” 张义故意顿了一下,见勾起了萧思礼的好奇心,这才继续说道:“之前,西夏不是攻下了金肃军吗?而后又屡屡袭扰大同一带的州县百姓。这就让西夏上下的气焰变得更加张狂,居然龃龉起了我大同城。” “什么?他们竟然如此猖狂?!” 萧思礼闻言,怒极反笑。 在他看来,大同城固若金汤,又岂是西夏能奈何的。 张义面对质疑,轻轻点头:“不错,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这次小子过去,发现自朝堂到民间,对攻打我大同城的呼声很高。” “呼声再高又有个屁用,最后还不是靠实力说话!” 萧思礼很是不屑,一句话道出其中真谛。 张义在一旁附和称是,随即就严肃说道:“我想,宋国就是看到了机会,才遣使入夏的。” 萧思礼瞬间就明白了其中道理,一个出兵马钱粮,一个在背后提供炸弹。若是这样的话,还真的有些不好对付。 张义见对方脸色阴沉,又在上面加了一把火:“据说,宋国愿意用半价出售炸弹。至于数量嘛……,怕不会少于三百枚。” “什么!” 萧思礼长身而起,绕过书案来到对方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于则成。 “半价就是五千贯一枚,足足三百枚,你敢确认?” 张义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可脸上依旧严肃:“反正小子收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按照小子估计,怕是实际数量只多不少。毕竟……。” 说到这里,他又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毕竟,毕竟西夏军刚灭了金肃军,又洗劫了不少州县,国库可是富裕的紧呐!” 萧思礼听了对方分析,有那么一瞬间脑子空白一片。 嘴里喃喃自语:“三百枚,三百枚,这……,这……,这又该如何是好!” 第1118章 粮草大事 通往上京的官道,马车在百余侍卫的保护下向前疾驰。 “老爷,您刚被派遣到大同不久,就这么回去,皇帝会不会怪罪啊?” 张义将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萧思礼面前。 萧思礼却没心情享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奏折倒是更快,可变数也大。万一韩平借机进点谗言,导致皇上对形势产生误判,大同府甚至整个西京道就真的完了。” 张义能看的出来,这次萧思礼是真的急了。前脚派出大批斥候,查看边疆情况,不等那些人带回准确消息呢,后脚就率队往上京赶。 “老爷,其实依小子看,事情或许没到这么紧急的地步。” 见对方疑惑看向自己,张义就继续说道:“小子觉得,现在该做的固然是上报皇帝,可接下来的事情,未必是从各地调兵。” 话刚说到这里,萧思礼就没好气的打断:“不调兵,难道等着束手就擒不成?” 张义连忙摆手:“小子不是那个意思,小子是说,可以请皇帝派出使者,先去西夏谈判。其次就是将西京道的粮草都调到大同,以防备……。” 萧思礼再次打断对方:“派遣使者的事情想都别想!你知道大同对西夏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块肥肉!咱大辽能开出啥条件,才能让西夏罢手?况且,就算谈判也不是现在。总要打上一仗,试探了彼此实力,这才有谈判的资本。” 说到这里,萧思礼喝了口茶水:“再说调粮,那必须得有户部的公文,上面要有皇帝的朱批才行。这次老爷我回去,除了请求调兵以外,就是请一道调粮的旨意下来。” 张义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一记马匹跟上:“倒是小子班门弄斧了!” 萧思礼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多想些也是对的,慢慢学吧!” 说完,就斜倚在车厢挡板上闭眼假寐。 他不知道的是,低头收拾茶具的于则成,此时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这次回来,张义已经打定主意,将散落在西京道各地的粮食,统一调集到大同城里。只待激战正酣之时,一把大火便可让城中守军断粮。 数万将士没了粮草,军心必然大乱,甚至发生哗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张虎几个,自己培养了多年,总不好半途而废,必须在大战之前,尽快把他们调出大同。如果能按照原计划,安排一个县尉的官职,就最好不过了。 …… 大同到上京,原本需要五天的路程,在萧思礼的几番催促下,只用了四天就到了。 为了尽量节约时间,车队在进城以后,就直接去了皇城。 “小子,一会儿跟紧了,别到处乱看!” 萧思礼在与禁军交涉过后,就带着张义一同进宫面圣。 “一会儿见到皇帝别紧张,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就老实向皇帝复述一遍。听明白了吗?” 萧思礼生怕于则成把事情搞砸,进宫过后,就开始低声叮嘱。 “老爷放心吧!小子又不是第一次面圣了,绝耽误不了大事。” 张义还要说些什么,前面负责领路的老太监就停下脚步,目光不善的瞪了二人一眼。 张义连忙闭上嘴巴,束手伫立。 老太监又等了片刻,见这小子老实了,才轻哼一声,继续向暖阁赶去。 张义暗自撇了撇嘴,就紧走两步跟上老太监。 “萧使君,你二人在这里等着。” 来到暖阁外面,老太监叮嘱了一句,这才将殿门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的溜了进去。 等待良久,张义几乎要斜倚着柱子睡着了,才听到殿门开启的声音。 吱扭~~~ 老太监从中走了出来,一甩拂尘:“宣,北枢密院特使,萧使君。西京道国子监教谕,于则成进殿面君。” 张义忙低下头,摆出一副恭敬模样,跟随着萧思礼走进殿中。 暖阁里,辽皇耶律宗真斜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不时会咳嗽出声。 “咳咳~~,萧爱卿,所为何事?” “回皇上的话,臣在大同收到一个消息。念及事情重大,不敢轻易做主,故,特意赶回来奏明皇上。” 耶律宗真闻言,只是慵懒点头:“说说看,究竟是何等大事。” 萧思礼立即给身旁的于则成使个眼色,示意该对方出场了。 于是乎,张义向前一步躬身行礼,就把此前吓唬萧思礼的那些话,又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什么?西夏找宋人买了炸弹?还一次就是三百枚?” 这个消息,对于耶律宗真同样震撼,不免在张义身上仔细打量。 良久,才双眼一眯:“于则成是吧?需知谎报军情的下场。” 张义面对威胁,巍然不惧,甚至有勇气和辽皇对视。 “皇上,臣知道。谎报军情,还有欺君之罪,无论哪一条哪一款都够把微臣砍了的!” 耶律宗真又打量许久,才重新把目光投向身旁老太监。 “速召北枢密院使,南院大王,三位令公,兵部左侍郎,户部尚书,入宫面圣。” “是!”老太监应声行礼,随后就交代一名小太监去通知那些人。 只听耶律宗真又开口说道:“萧特使。你以为此该如何应对?” 萧思礼心中早有定计:“回皇上,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请将西京道各州县的存粮,除留下些许应急,其余全部调集大同平安仓保管!” 耶律宗真只是略一思量,就点头说道:“可!还有吗?” “这个……。” 萧思礼也在心中衡量,接下来的话,究竟该不该说。 耶律宗真仿佛是能看透对方心思一般,主动说道:“你要说的,可是兵事。” “回皇上,臣不敢欺瞒,确实如此!” 萧思礼索性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想请一道亲笔手谕,以统辖西京道各州府人马。就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说完,就心情忐忑的看向皇上。 张义在旁仔细观察,不出所料的事,在萧思礼提及统兵之权的时候,辽皇耶律宗真眉头微皱,虽只是瞬间的功夫,依旧被他看了个清楚。 同时,暖阁内寂静无声。 萧思礼知道此事有些犯忌,干脆梗着脖子说道:“皇上,臣……。” 只可惜,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耶律宗真抬手止住。 “爱卿,且先听听群臣的意思。” 第1119章 来自皇帝的敲打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被召集的群臣才接连来到暖阁。 值得注意的是,尚书令萧思忠是被两名宫人架着胳膊扶进来的。 仅仅从宫门到暖阁的距离,已经让他气喘吁吁,额头见汗。 辽皇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对方向自己吃力的拱手行礼。 待其行礼完毕,这才吩咐太监赐座。 倒是中书令韩平,顶着满脸皱纹,身体站的笔直。只是一双三角眼在萧思礼身上反复打量,眼神中充满了恶毒意味。 张义几乎不用猜想,对方已经将韩祈的死,归功于萧思礼身上。 这时,耶律宗真见群臣已然到齐,这才让萧思礼将大同的局势介绍了一遍。 萧思礼刚说到西夏一次采买了三百枚炸弹,就引得在场众人发出惊呼。 “怎么会这么多?!” “是啊!这让我大辽勇士该如何抵御!” “宋国做事当真恶毒!” “可不是嘛!我大辽和西夏打生打死的,他们在南边等着捡便宜。”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人精般的人物,只是稍加思考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辽皇见场面有些混乱,便咳嗽一声。等殿内恢复平静,他这才说道:“众卿家稍安勿躁,且听萧爱卿把话说完。” 接下来,萧思礼又把大同一线的现状介绍了一遍。 不等他提及统兵之权,辽皇耶律宗真已经出言打断。 “众卿家,你们以为该当如何?” 随着话音落下,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第一个发言。 最终,还是新任兵部尚书徐锦出班行礼:“皇上,既然萧使君认为事态紧急,不适宜拖延太久。那么臣以为,当立即将西京道以北各州人马,部署在沿途,以阻击来犯之敌。另外,告知大同以南各部边军,警惕宋国趁虚而入。” 耶律宗真对于这种中规中矩的回答,只是缓缓点头:“西京一分为二,北方抵御西夏,南边防范宋国。嗯……,倒也是个办法!” 随即语气一转:“那么徐爱卿以为,此一战谁可为帅?” “这个……。” 徐锦被问的一时语塞,同时心中也略感诧异。 一直以来,凡行军打仗,遇到大帅人选问题,通常都是尚书令提出建议,供群臣商议讨论,最后才交由皇上定夺。 可此时,皇上却一反常态的询问一个兵部尚书,又怎能不让其心生诧异。 抱着与其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群臣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皇上为何向徐锦问及此事。 倒是站在朝班前列的韩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他先斜睨了萧思礼一眼,而后又偷眼打量御座上的皇上,不由得嘴角翘起,多了那么一丝玩味。 与此同时,耶律宗真也从群臣脸上一一扫过,最终看向尚书令萧思忠。 “萧爱卿以为呢?” 萧思忠吃力的撑着座椅扶手起身,拱手行礼:“回皇上,臣以为大同守备将军朱韬,忠勇夙着,韬略娴熟,当胜此重任。” “哦?是吗?” 耶律宗真略一愣神,显然对萧思忠能主动推荐朱韬,感到有些出乎预料。 随即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 最后,才将目光投向韩平。 “韩爱卿以为呢?” 韩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提携女婿的机会,连忙出班行礼:“回皇上,老臣也以为朱韬能当此任。” 随着话音落下,耶律宗真用眼神在韩平和萧思忠二人之间来回巡视。 半晌,他才缓缓出声:“那就下旨吧。” 韩平闻言,心中一喜。 刚要代女婿拜谢天恩,就听耶律宗真又说道:“另,调中京道各部十万兵马,以节度使刘辉为帅,驻扎大同以东,赐临机专断之权。” 随着这条圣旨的颁发,韩平再没了心中喜悦。 西京本已经有了萧韩两家,眼看就要分出胜负了。皇上却还往里掺沙子,把刘家也放了进来,他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君臣议事过后,萧思礼于则成就陪同萧思忠回到了萧府。 三人刚进入书房,萧思忠就甩开二人搀扶的双手,一屁股坐在桌案后面。 待他打发走了于则成,就不悦的看向萧思礼。 此时,萧思礼正为失去兵权而感到惋惜,不无埋怨的说道:“大哥,你推荐朱韬作甚,应当……。” 话说到一半,就被萧思忠的一双厉目逼退回去。 “老四!你老老实实告诉大哥,在我去之前,究竟都跟那位说什么了?以至于当着群臣的面,对咱俩这般敲打。” 萧思礼难得的老脸一红,只得将之前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萧思忠听弟弟向皇上索要兵权,险险没给气笑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节制西京各州人马!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话吗?” 萧思礼也自知理亏,连忙出言解释:“大哥,小弟本想着试探一下的,成了当然最好,不成的话……。” 不等他说完,萧思忠已经出言呵斥:“试探个屁!!!现在知道不成的下场了吧?不仅没把韩家压下一头,反而引来一只狼崽子。你来说说,以后西京将是怎样局面,我萧家又该如何在哪儿立足?” “我……,这……。哎!!!” 萧思礼被问的哑口无言,最终只有化作一声叹息。 萧思忠犹嫌不足,又苦口婆心的说道:“你办事之前,就不能仔细想想?之前多好的局面,西京明面上是萧韩两家,可咱们拿着……。”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拿着朱韬的把柄呢,只要瞧准机会,就能将西京收入囊中。可这一切,却因为你的鲁莽……,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萧思礼当然知道这些,也责怪自己办事过于急切了。 “大哥,兄弟知道错了,你看现在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挽回个屁!!!” 萧思忠怒气不减,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恨不得给对方一记老拳。 “你当刘家是好相与的?那个刘辉是吃干饭的不成?他家垂涎西京都多少年了,如今又有圣旨在手,简直是如虎添翼。” 萧思礼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若是真让刘家得逞,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什么是家族势力,不就在官场,在权力场上体现吗? 一旦失去西京道,以后萧家人说话都少了三分底气。 “大哥,这……。” “你先出去吧!容我细细思量。” “哦!那大哥记得保重身体。” 第1120章 兵无粮自散 张义正在院中闲坐饮茶,就见到萧思礼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 见对方脸色阴沉似水,就轻声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萧思礼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哪有心情搭理对方,挥了下手就坐在了摇椅上。 张义连忙端上一杯温热茶水:“老爷,喝茶!” 趁着对方喝茶的功夫,他试探问道:“大同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您这是?” 萧思礼将茶杯重重的蹲在矮几上:“解决个屁!没看见军权已经落在韩家手里了吗?刘家也把一只脚踩了进来!” “就这?”张义眨了眨眼睛。 这件事对于张义来说,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在皇上下旨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萧思礼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扯着脖子大声质问:“这还不够吗?你故意气老爷我是不是?” “没,小子绝没有这个意思!” 张义连忙摆手解释,等对方躺回到摇椅上,他就乖巧的绕到后面,帮其揉捏肩膀。 “老爷,军权丢了也就丢了,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刘家,更算不得什么,还翻不了天。” “你说的倒是轻巧,还不算什么,你知道军权意味着什么吗?”萧思礼语气冰冷。 “当然了!” 张义不想说大道理,只用直白话语解释:“就是说话的底气呗!” 萧思礼长叹一声:“哎!所以不能就这样坐视,否则早晚有一天,我萧家将被挤出西京官场。” 张义却是没有这么悲观,小心的绕到侧面坐下,笑着对其说道:“老爷,不至于,他们纵有雄兵百万,也逃不出我萧家的掌心。” 萧思礼只以为这小子在宽慰自己,索性不予理会,只是闭目养神。 张义却不愿意放弃表现机会,于是轻声说道:“老爷,可听过兵无粮自散这句话吗?” “兵无粮自散……。” 萧思礼在脑海中仔细品味。 张义不等对方出声,就主动解释:“老爷,军权是给了韩家不假,还派了个节度使刘辉过来,企图将水搅浑。可所有人,也包括那位都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军粮供给!”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而我析津府正是整个大辽,最大的产粮地。” 萧思礼经过启发,脑子也活泛了起来,由忧转喜的说道:“你是想把粮草攥在手里?” “对啊!” 张义缓缓点头,同时自信说道:“他们的人越多越好,兵力越多就越离不开粮草供给。需知,如此数量庞大的粮草,总不能指望从上京运过去吧?”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上京距离太远,途中损耗巨大。中京倒是也有粮草,可依照刘老头的精明,他才不舍得把存粮外运,一定从中设置障碍。” 张义适时接话:“所以,此一战的粮草来源只有两处,一是动用大同原有储备,就是平安仓啊。其次是从析津府调粮过去!” “对对对!可偏偏平安仓的存粮有限,供应本地驻军都尚显不足,更不要说从中京调来的十万大军了。”萧思礼在没了刚才的颓败,早已被喜悦取代。 张义伸出手掌,五指手握成拳头:“只要控制住了粮草供给,就等同于军权在手!” 萧思礼的眼睛越发明亮,朝着于则成的肩膀重重拍了一下。 “小子!不错!老爷果然没看错你!哈哈哈!!!” 大笑间,萧思礼已经长身而起:“走!跟我去大房那边,也跟大老爷念叨念叨。” 张义抢上一步:“是!小子扶您过去!” 片刻功夫,等二人来到萧思忠的书房,就将心中盘算讲了一遍。 萧思忠听完,心中波涛翻涌,上下仔细打量于则成,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般。 如果说以粮草控制军队的计谋出自一位上将军,他一点不会觉得意外,可偏偏来自面前这位青年。 这巨大反差,使得他心潮起伏。 良久,萧思忠轻声说道:“则成,你是怎么想到的?”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其实这一计不是小子想的,都是来自恩师寿喜公公的教导。” “寿喜?” 萧思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难怪了!” 张义可不想对方再追问下去,于是试探问道:“大老爷,这招可行吗?” “当然了!此计甚妙!”萧思忠难得的夸奖一句。 张义拍了拍胸脯,一副庆幸样子:“只要能用就好。小子,害怕坏了萧家的大事呢。” 萧思忠不以为意的一笑,就看向弟弟:“老四!既然计策已经定下,你还是尽快赶回大同主持大局! 说完,又害怕对方不明其意,索性说的再直白些:“咱们能想到的,韩刘两家未必就想不到。一定要赶在他们出手之前,将平安仓握在手里。至于析津府那边,就无需大哥多说了吧?” “大哥放心便是!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 此时的萧思礼,只想尽快回到大同,实施这个以粮驭兵的策略。 张义则是在心中窃喜,粮草握在萧思礼手里,和攥在自己手里没有任何区别。届时,只需暗中做些小动作,就能让辽军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粮草问题,只是到此告一段落,怎么能对得起张义的前期布局呢? 在辞别了萧思忠以后,张义就独自找到了萧家最大的纨绔,也就是萧思礼的三叔萧成海。 “小子于则成,拜见三公!” 张义走进房间,便对上首座的萧成海恭敬行礼。 萧成海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算做回应。 张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还朗声说道:“三公,此次小子过来,是为告知一个事关重要的消息。西京大同府即将掀起一场大战,届时粮草消耗必然大增。” 萧成海听说事关粮食,立即警惕起来:“你是说,存粮会吃紧?” 张义抬起头,坦然看着对方:“小子就是这个意思!这次过来,也是来提醒三公,尽量趁着开战前,多囤积些粮食。一旦大战开起,再想从官仓购粮,怕是会难上加难。” “这个仗,总不会一直打下去吧?” “三公,这一仗当然不会一直打下去,可是持续三五个月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长时间?” “对啊!所以小子来告知一声呢,免得酒坊那边无粮可用。” “嗯,你小子有心了。” 第1121章 拿捏朱韬 大同城 百余名顶盔掼甲的骑士,护卫着一辆奢华马车,停在萧府门前。 张义搀扶着萧思礼走出车厢,待其站稳就说道:“老爷,那小子就去了。” 萧思礼点了下头:“嗯!他要是不听话,就说这是老爷我的意思。” “他不敢,就算有那个意思,小子就收拾了。” 张义应声的同时,魏峰已经将马牵了过来。 待目送萧思礼走进府邸,张义才翻身上马,带着魏家兄弟去了守备衙门。 稍后,等张义在值房见到朱韬,就开口说道:“圣旨收到了?” 朱韬见是这位灾星登门,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请对方入座。 “前天就收到了。听说朱某能统领西京各部人马,还多亏了府上四老爷的保举。” 朱韬话中带刺,小小的反击一下。 张义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待落座后就开口询问:“既然你收到圣旨了,那圣旨里面提到的,将各地粮草调集到城中平安仓统一保管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已经遣人给各州府送消息去了,约摸再有一两天吧,就该有回信了。” 朱韬边说,边在心中盘算,思忖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 张义见对方态度还算老实,就直接表明来意:“那你这样,再下一道命令,就说平安仓自即日起只进不出,在大战结束之前,任何人想从里面领取粮草,都需出示北枢密院萧副使的签押公文。” “你说啥?萧副使的公文?” 朱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安仓是官仓不假,可那是西京道的官仓,自己管辖的一部分。跟你一个北枢密院副使有啥关系? 张义立即将脸沉了下来:“听不懂话吗?意思就是说,让你交出平安仓的管辖权,以后由我家老爷统一管理。” 朱韬简直要被于则成的霸道气笑了,那可是一道的官仓啊,里面存着数之不尽的粮草。你让我交,我就得交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不过,他也没有硬抗于则成的想法,只是伸出一只手:“圣旨!只要有圣旨,别说是平安仓了,就是朱某这个位置都可以双手奉送。” 说到这里,就向后一靠,抱着膀子说道:“可要是拿不出圣旨,那么不好意思,朱某只能公事公办。” 张义脸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撑着座椅扶手起身,一边整理衣袍上的褶皱,一边说道:“不瞒朱将军,于某最是喜欢公事公办了。那就这样,你办你的,我办我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脸色冷如冰霜,一双厉目死死盯住对方:“小爷倒要看看,你究竟会不会倒霉!!!” 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 朱韬脸上变颜变色,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于则成的背影。 直到对方将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才朗声说道:“于总管!” 张义脚下一顿,缓缓转身。 只见朱韬已经绕过桌案,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于总管,朱某刚才说的都是玩笑之语,又岂能当真?快,快坐,快坐!” 说着,就生拉硬拽的让对方坐回到椅子上。 而后,朱韬又关上房门,来到于则成身旁坐下。 “于总管,这又何苦呢?什么事不能商量着办,你说是不是?” 张义冷着一张脸,抱着膀子看着对方。 朱韬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低声说道:“于总管,朱某也有苦衷啊。你想想,平安仓是个什么所在,若是朱某将命令原封不动的传达下去,其他人会怎么想?背后又会如何议论?” 说到这里,脸色一垮,苦着脸说道:“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弹劾朱某。于总管,我也难啊……。” 张义依旧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对方。 朱韬见对方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只能开动脑筋。 半晌,才试探说道:“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萧副使不是还身负监督职责吗?朱某就下发一个公文,只说由于特殊原因,粮草需统一调配。让那些想从平安仓取粮的,必须持有朱某和萧副使联合签发的文书,余者一概不允。” 张义听完对方的提议,脸色才和缓下来:“朱将军的提议甚好,那就颁布实施吧。” 朱韬长舒一口气。 这位小爷可真难伺候啊。 稍后,张义亲眼见证了公文的颁布,这才离开守备衙门。 “海子,去给老爷报个信,就说事情办妥了。” “是!” 目送着魏海远去,张义翻身上马,向着国子监的方向赶去。 等来到国子监门外,他就把魏峰留下,独自一人去了里面。 “五岳先生,多日不见啊!” 张义来到值房,向杨晖拱手行礼。 杨晖一见这位来了,连忙绕过桌案:“是于教谕驾到,失迎失迎,快请坐。” 稍后,老斥候梁丰就主动去外面望风,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准备齐整,杨晖才压低声音说道:“郎君,你有何吩咐?” “这次过来是让你给老家传两个消息。” 接下来,张义就把辽皇耶律宗真颁布的两道旨意说了。 最后,还补充道:“你告诉老家,粮草的问题,由我亲自解决,无需老家操心。反倒是从中京调来的十万大军,需要老家迅速拿个主意出来。” “好!属下记下了!” 杨晖点头应是。随即就想起什么,连忙说道:“眼看着大战将起,那几个孩子怎么办?是留下,还是……?” 说到这里,又害怕对方误会似的,连忙解释:“我和老梁一把老骨头了,生啊死的都无所谓。就是那帮孩子,万一有点闪失,实在可惜了。” 张义回以一个微笑:“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对你们的安排,我早已经计划好了,我会尽快安排人,护送你们去析津府暂住。” 杨晖了然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一会儿就告诉那几个孩子,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别!” 张义连忙出言止住:“你和老梁知道就好,一句话都不要告诉那些孩子,万事等启程以后再说。” “嗯……,成吧!我记住了!” 杨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老梁的声音。 “是温教谕啊,来找五岳先生的?” 张义连忙起身,给杨晖递了一个眼神,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五岳先生,那件事就拜托了!告辞!” 杨晖也摆出一副送客模样:“好说,好说,于教谕慢走!” 第1122章 学生去向 “老爷,我回来了!” 张义走进书房,向萧思礼拱手行礼。 萧思礼指着桌上的公文:“我正在看朱韬下发的公文呢!” 说着,不免露出笑意:“你小子做的不错!” “哪里,小子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没有老爷在后面撑腰,朱韬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范。” 张义态度恭敬,不见丝毫得意。 “你小子啊!哈哈哈!” 萧思礼大笑,随即想起什么:“怎么回来这么晚?” 张义就等对方这句呢,连忙解释:“小子刚去了一趟国子监。” 说着,就进前几步:“老爷,小子在怀仁任知县的时候,招收过一批学生。您还记得吗?” 见对方点头,他就继续说道:“这不是大战在即吗?小子怕到时影响了他们的学业,就提前过去安抚一下。” “这有什么可安抚的。” 萧思礼很不以为然,撇了下嘴:“那群西夏的狗东西又打不进来,能有什么影响?” 张义连忙解释:“老爷,话虽这么说,可他们终究买了三百枚炸弹。到时,整天轰轰轰的震天响,别说是一些学子了,怕是城里的守军心里都不踏实。” 这一次,不等对方出声,他就试探说道:“老爷,小子想求您件事……。” 说着,就小心翼翼的看向对方:“小子想能不能把那些学子送回析津府去,安排在那边的国子监读书。” “你想给他们送到析津府?” 萧思礼说完,就想起了什么,眼中充满玩味:“小子,是长大了啊,都知道培养自己的亲信了。” “老爷!小子绝没有那个意思!” 张义被说的脸色涨红,慌忙解释:“老爷,小子也是想着为老爷多培养些可用之才,绝不敢有别的心思。” “行了!瞧给你吓得!” 萧思礼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有也没什么!今时不同往日,你一个堂堂萧府总管,手底下没有几个可用之人怎么成?” 张义一听就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否则应该是另一套话术。 他苦着脸解释:“老爷,小子真不是为了自己。那几个是可造之材,都是奔着镇守一方的官员培养的。让他们留在小子手底下做事,反而浪费了一身才学。” 于则成的这一想法,萧思礼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此次,又谈及这个话题,见对方这番表现,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镇守一方?哈!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萧思礼用审视目光看向对方。 张义态度坦然:“老爷,这些话不是小子说的,是国子监的祭酒和诸位教谕的一致评价。” 说着,就把这些孩子的过往,从不惜花费重金挖来生源,到请来五岳先生悉心教导,方方面面讲的很是详细。 临了,才轻声说道:“老爷,小子是个没多少学问的,就算进了官场也走不远。但这些孩子不同,只要认真栽培,有一番作为是迟早的事。” 这番话,在张义心里盘算了许久。 长期以来,张义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培养萧思礼的野心。加之近期家族突生变故,萧思忠因为痛失独子,身体再不复往日康健。这就促使萧思礼的野心达到一个不可抑制的程度。 有了争权夺势的心,就要有与之匹配的团队。 张义正是把握住了这点,趁机把张虎等人介绍给对方。 尽管,萧思礼求才若渴,但依旧对这些孩子保持怀疑态度。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老爷,不是我说他们好,是国子监的先生们都这么说。”张义说话的语气坚定。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的意思。 张义试着建议:“老爷,要不,等得空了,您见见这些孩子?” “见就算了!” 萧思礼断然拒绝。 他始终信奉一点,一个人好不好用,是不是可造之材,只有用过才知道,看是看不出来的。 片刻功夫,萧思礼已经拿定主意:“则成!” “老爷,您说!”张义束手而立。 只听萧思礼缓缓说道:“这样吧,如今事忙,你先让人把那些学生送到析津府去。待忙过这段时间,老爷我再逐一考察。” 张义拱手行礼:“小子代那些学子拜谢老爷。” 萧思礼见正事说完,对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好奇问道:“还有事?” 张义露出讨好笑容:“老爷,那个五岳先生留在大同浪费了,您看能不能也……。” “行!怎么说都是一位大儒,带回析津府也好!” 萧思礼答应的很是痛快。 张义再次拜谢过后,才倒退着出了房间。 一番忙碌,等送走杨晖和那些孩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这天下午,张义正陪着萧思礼在整理往来公文,就接到守卫送来的消息。 说是大同守备朱将军的亲兵,在府门外求见,还说有重要军情通禀。 张义看向萧思礼:“老爷,要不,小子去外面看看?” 萧思礼略一思忖就对守卫吩咐:“把人带进来!” “是!”守卫转身离开。 一会儿功夫,就将亲兵领了进来。 亲兵施礼过后,就急促说道:“禀使君,据斥候回报,三界山一带发现大批西夏敌军。” “多少人!”萧思礼立即追问。 “人数不下两万!将军邀请使君,立即去守备衙门参加集议!” 亲兵说完,就等待对方回复。 “不下两万!” 萧思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前军都这么多,那后面……。” 说到一半,慌忙看向于则成:“则成,节度使刘辉的十万人马到哪儿了?” 张义连忙翻找过往公文,随即找到一封:“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应该进入西京道地界,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到大同附近。” “三天啊!”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侍卫为其备马。 又对于则成吩咐:“你随老爷我一起去!” “是!”张义应声称是。 等张义陪同萧思礼赶到守备衙门的议事厅,朱韬以及各级官员将领早已等待在此。 稍作寒暄,朱韬就开始介绍情况。 “据前方斥候送回的消息,两天前,西夏前军约两万余,正翻越三界山,预计目标是我大同……。”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名小校在门外朗声报名。 随即来到朱韬身侧,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朱韬表情愤愤。 待打发走了那人,朱韬撑着桌案起身,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良久,沉声说道:“刚接到的消息,大同以南,边境地带,有大批宋军正在集结!” 第1123章 平安仓 随着朱韬宣布最新消息,议事厅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宋军掺和什么?” “难道两家联盟了?” “真若是这样,大同危矣!” 萧思礼将拳头攥的“咯吱咯吱”作响,转头看向坐在侧后的于则成。 张义缓缓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此时,朱韬深吸一口气,拼命压下心中情绪,对着在场众人说道:“前门的狗还没打跑呢,后门又进了狼。都说说吧,这场仗该怎么打?” 随着话音落下,刚才还滔滔不绝的一群人,立即闭上了嘴。 这种前后夹击的局势,实在让人头疼。短短时间,谁也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还是先说西夏的事吧。”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寂静场面。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坐在上首的萧思礼。 只听他继续说道:“既然顾忌不到两头,就一个个解决。诸位都说说,西夏那数万大军,该如何应对?” 朱韬向对方微笑表示感谢,而后就随声附和:“对,在坐的都说说,我西京道至少还有十万大军,另外中京支援的十万大军已经在路上了。加在一起就是雄兵二十万,总不至于被西夏占了便宜。”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诸位尽管畅所欲言,哪怕是说错了也没关系,更不会追究哪一位的责任。” 二人一唱一和,倒也相得益彰,总算没有让这场集议冷场。 一名将军起身发言:“大帅,末将以为,当派兵沿途阻击,拖慢对方的行军速度……。” 有人做了表率,立即有人跟进。 “刚才廖将军说的极好,末将不才也补充一句。大帅,是不是以守备衙门的名义向各州县下发命令,让他们立即组织起当地乡勇……。” 良久,等众人都发表了各自想法,朱韬用目光再次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这时,张义起身来到萧思礼身旁,附耳低语:“老爷,小子想说几句。” 萧思礼诧异看了对方一眼,随即点头应允。 张义先向朱韬拱手行礼,这才说道:“刚才诸位提到了如何退敌,如何坚守城池,唯独一点没有说,我要求发言,就想补充一下。” “还有什么没说?” 朱韬说话的同时,在脑海中回想,似乎事无巨细说的很全面了。若不是被于则成打断,他都打算现场与众将官定下策略了。 张义一字一顿的说道:“诸位,粮草才是取胜的关键!” 朱韬以及众人立即想到了什么,就连萧思礼都是眼前一亮,转头看向对方。 只听于则成继续说道:“现在整个西京道,尤其西北一带的各州县,仓库里还存有大量粮草。这对于千里奔袭的敌军意味着什么,相信不用我多说,在坐诸位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在于某看来,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将这些粮草,尽快调运到城里。至于其他,都可暂且放下。” “对对对!于总管所言极是。” “西北一带至少有粮草数十万旦,这要是被西夏人抢了去,真是后果难料啊。”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又怎么着!能抢运多少,就抢运多少。剩下来不及运走的也要一把火烧了。” “不错!这位说的在理,决不能给敌军留下一粒粮食。” 下面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朱韬却是直勾勾盯着于则成一言不发。 此时的他心中无比感慨,可惜了啊,可惜是萧家子,若是我老朱家的……,嘿!哪怕是韩家的也行啊! 相比于朱韬,萧思礼就少了许多怨念,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也让你们看看我萧家的实力,哪怕一个奴仆,想的都比你们周全。 中午时分,集议终于告一段落,朱韬趁着一众下属都在,总算定下了御敌方略。当然,这只是针对西夏的。至于南边集结的宋军,他打算等节度使刘辉从中京赶来再另行商议。 萧思礼乘坐马车回府的路上:“则成,河东路的隐刺,有没有传回消息?” 张义连忙摇头否定:“没,小子也奇怪呢,按说宋军大量集结,这么重要的消息,河东路的人应该知情才是。” “查!看是谁懈怠了,不杀几个,这帮人不会长记性。” 萧思礼语气平淡,但眼中满是杀意。 “是!小子回去就派人去查!” 张义应了一声,就试探说道:“老爷,小子想去平安仓看看。未来一段时间,那里将要存放全军几十万人的粮草,实在是不容……。”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出声打断:“你去看看也好,那里是重中之重,绝不容半点错漏。” “那小子这就去了。” 张义得了对方的应允就跳下马车,回衙找朱韬要了一枚令牌,就带着魏家兄弟向平安仓赶去。 平安仓位于大同城东南,占地近百亩。除周遭有守备衙门的官兵来回巡视,其内部还驻扎着一支近千人的队伍。 张义借助令牌在手,很顺利的就见到了平安仓的主官,司仓参军李盟。 “下官见过于总管!” 张义连忙还礼:“于某可当不得仓曹一礼。” 李盟一脸谄笑模样:“当的,当的。刚才于总管在集议上的发言,可谓之振聋发聩,使人警醒啊。” “哦?仓曹也在场?” 张义说着,仔细打量对方。 李盟笑容不变:“在的!不过下官官职低微,只能坐在角落。” “哦!原来是这样!” 张义应声的同时,也表明了此行的来意。 李盟一听对方是受萧副使委托,前来平安仓检查的,心里对于于则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于总管,不妨边走边说?” 说着,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一行人走进平安仓,李盟主动做起了向导。 “于总管请看,前面那一座座大仓,就是存储粮食的。共有二十个,可储备粮食百二十万石。另有,草料库四座,可储备四十万束。” 张义将这些数据默默记下,就轻声问道:“那现在存了有多少?” 李盟伸出右手,五指展开:“也只有五成不到。” 说着,又语气一转:“不过,随着各州县陆续转运,应当能够将这些仓库填满。” 张义走马观花的在平安仓里走了一圈,最后才跟随着对方去了值房饮茶休息。 二人刚一落座,张义就轻声说道:“不瞒仓曹,萧使君对平安仓尤为重视,特意吩咐于某,要经常到这里走走看看。届时,还望仓曹莫言嫌烦才好。” “哪里,哪里!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盟依旧笑容不变,至于心里真实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第1124章 优势占尽 等张义回到萧府,立即去了后院书房。 “老爷!” “则成,回来了!” 萧思礼放下手中公文,揉着酸涩的眼睛说道:“平安仓如何?” “井井有条!三道门岗,查验的非常仔细,里面的驻军做事也算勤勉。” 张义给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中肯的回答。 “这就好!” 萧思礼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语气一转:“要是没记错的话,守军统领是个叫李方普的吧。” “回老爷,是叫李方普。”张义不明白对方意思,只能如实回答。 “你见到此人了?” “见了,不过李将军似乎公务繁忙,只闲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张义越说越摸不着头脑。 萧思礼却不急着解释,而是问话过后就陷入了沉思。 直过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依你看,这个李方普能否胜任把守平安仓的差事?” 张义眨了眨眼睛,试探问道:“老爷,您要换了这个姓李的?” “还没想好!”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说道:“平安仓的安全,事关此次战役的成败。这个李方普又不是咱们的人,老爷我心里没底啊。” 张义这才算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尽管如此,他不仅不能支持,还要极力反对。 “老爷,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还望您三思。况且,这个李方普已经在任两年。在此期间,从未出过任何闪失。冒然把他换了,恐军心不稳啊。” “我当然知道,所以拿不准呢!” 萧思礼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你也清楚,老爷我打算用粮草拿捏那些人,必须有个绝对服从的手下。万一,这个姓李的不上道,怕是有些麻烦。”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魏峰的声音。 “报!老爷,总管,南边来了位信使,说有紧急军情求见。” “南边?” 张义略一沉吟就想明白了其中意思,看向萧思礼:“老爷,可能是隐刺的人,您看……?” 此时,萧思礼也反应过来,直接对门外吩咐:“把人带到书房来。” 片刻功夫,一名肤色黝黑,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的汉子,就被魏峰领了进来。 “杨涛?” 张义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此人正是隐刺派驻河东路的秘谍统领。 “小人杨涛,见过老爷,见过总管。”杨涛恭敬行礼。 张义看了眼萧思礼,见对方用眼神暗示,示意自己问话。便开口说道:“杨涛,你怎么回来了?” “总管,河东路一带,正有宋军陆续集结,截止到六天前,已经聚集了不下十五万之众。小人……。” 不等杨涛把话说完,张义立即出声打断:“你说多少?十五万?” 杨涛重重点了下头:“是!这些是属下亲眼所见。” 嘶~~~ 面对这一结果,萧思礼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所料不差,西夏此次攻打大同的队伍,不会少于十万人。再加上宋国的十五万人,两方人马合计共有二十五万,相比于大辽的二十万兵马,竟然多出足足五万兵力。如果再加上西夏刚购买的三百枚炸弹,和宋国本就具备制造炸弹的能力,可谓是优势占尽。 念及至此,萧思礼拍案而起,怒视杨涛说道:“你怎么不早来报,河东路到大同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提及此事,杨涛也是苦不堪言,只能无奈解释:“回老爷的话,大军集结的那天起,边关就以山上有落石为名关闭了。小人是绕了百十里的山路,又买通了一个城门官才赶回来的。” “嘿!你误我大事!” 萧思礼也没了脾气,只能坐回到椅子上叹气出声。 张义见此情景,就示意魏峰先将人带下去。 等房间只剩他和萧思礼的时候,才轻声说道:“老爷,现在敌众我寡,您需早做打算为好。” 萧思礼缓缓抬头,目光不善的盯着于则成:“你小子什么意思?” 张义摆出一副忠仆模样,脸色肃然:“老爷,小子必须为您的安危着想。” “这……。” 萧思礼思忖片刻,就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谈及这个的时候,且再观察观察。” 说完,就想起什么似的,提笔蘸墨将收到的消息写在纸上。同时,出声解释:“朱韬只知道宋军集结,却不知准确兵力。一会儿你遣人把这张纸条给他送去,好歹做到知己知彼。” 片刻功夫,张义伸手接过字条,转身走出房间。 他在遣人给朱韬送信以后,就找到了正在房间吃饭的杨涛和作陪的魏家兄弟。 几人见于则成到来,立即放下碗筷起身行礼。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等各自落座,他就轻声问道:“可知道宋军谁人为帅?” 杨涛重重点头:“回总管,听说是枢密院副使狄青。” “特么的!” 张义还没说什么,魏峰先骂了一句。 魏海更是直接评论:“听说此人能征善战,若真对大同起了什么坏心思,这场仗怕是有的打了。” 张义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长叹一声:“这个狄青确实难对付!” “郎君!” 这时,魏峰突然出声。 张义看了过去。 魏峰起身将对方请到门外,见四下无人就低声说道:“郎君,二十万迎战二十五万,这仗可不好打啊。” “还用你说!”张义白了对方一眼。 只见魏峰张了张嘴,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郎君,要不您先护着老爷回析津府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兄弟。至于借口,属下也想好了,就说老爷身体不适,急需回去休养。” “将大同的事情,交给你?” 张义诧异于对方跟自己有同样想法。 魏峰似乎生怕对方误会似的,连忙解释:“郎君,属下可没有其他歪的心思,纯粹是为了您和老爷的安全着想。” 张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随即说道:“也不瞒你,刚才你们走后,我就向老爷建议过。” “那老爷怎么说?” “还能如何,老爷说再观察观察。” “就别观察了,真等宋军大举北上,与西夏合围大同,那就连出去的机会都没了。” “我知,我知。你容我再想想!” 张义心说,我何尝不想走,可情况不允许啊。 夜 张义躺在床上,枕着双臂仰望房顶,在心里筹谋下一步计划。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发出一声长叹:“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第1125章 我要对狄青用计 “什么?你疯了!!!”萧思礼震惊看着站在面前的于则成。 翌日早上,张义就找到了萧思礼,提出要带一队轻骑南下边关,去找宋人交涉的想法。 萧思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里是交涉啊,分明是去送死! 张义则不疾不徐的轻声解释:“老爷,小子没疯!不仅没疯,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呸!还深思熟虑?但分用脑子想想都做不出这种事来!” 萧思礼心情烦躁到了极点。这也就是于则成了,换做旁人他二话不说就能给对方踢飞出去。 “老爷,您听小子说完啊!” 张义边说,边扶着对方躺回到摇椅上。 他自己也搬了一个墩子坐下:“老爷,您说宋军集结的目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伺机而动呗!我方一旦与西夏开战,必然无暇他顾,宋军就可一举北上,掠夺我大辽百姓及其财富。” 这种说法,几乎已经成为共识,所以萧思礼脱口而出。 张义闻言,却不以为意一笑,随即反问:“老爷,您就这么确定宋国的动机?”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追问:“难道宋军就非要北上吗?” “你小子什么意思?” 萧思礼越听越糊涂,索性直接挑明:“难道宋军除了北上,还有其他去处?” 张义连忙摆手:“老爷,小子可没这么说。不过,小子认为,宋军一定不会急于北上。当然,也有按兵不动的可能。” 见萧思礼眼中的迷惘之色越加浓重,张义只能耐心说道:“老爷,假如我是宋军,就不会轻举妄动,或者说目前这种武力震慑的态势,对宋军更加有利。” “你是说,宋军只为了给咱们压力?而未必会真的出兵?” 萧思礼终于听懂了一些。 张义点头应声:“不错!您想啊,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又能拖住我十万大军,让我方不敢轻举妄动。难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吗?” “这……。” 萧思礼听完对方的一番分析后,逐渐陷入了沉思。 良久,认同的点了点头:“嗯,这一招确实高明!哪怕大同这边的战事再惨烈,刘辉那十万人马,也不敢轻易驰援。否则的话,南边必然大乱,甚至……,甚至有可能失守。”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于则成:“这和你去边关出使又有什么关系?” “老爷,小子就是想借机见一见宋军的大帅狄青。告诉他,我大辽已经识破他的奸计,劝他不要做无用功。” 不等张义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挥手打断:“他不会听劝的。” “老爷,小子就没打算劝他,只是对他使诈!” 张义直接抛出答案:“小子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刘辉的大部分人马,能随时抽身,协助朱韬攻打西夏敌军。” 至此,萧思礼算是彻底明白对方算计了。 “你的意思是,明着告诉狄青,我方有十万人马,专门防着对方借机偷袭。让对方心生顾忌,不敢轻易妄动。实际上,那十万人马,早就抽调大部分,用以狙击西夏的进攻。” “对!小子就是这个意思!” 张义说着,就看向对方:“老爷,这样一来,大同以北的胜算大增,而南方因为宋军有所顾忌,就不会闹出事端。” 说完就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思礼:“老爷,您觉得这样能行吗?” “这个……。” 萧思礼一时也难以判断好坏。 事情成了当然是好事,不仅能杀的西夏军丢盔卸甲,让我大辽威风大振。还让宋军成了世人的笑料,堂堂十五万大军,居然被一个使者吓得龟缩不敢出关。 可事情败了呢?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现在已经是南北夹击的态势,就算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萧思礼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就做出决定:“则成,此事重大,老爷我要与朱韬和刘辉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张义听对方这样说,就代表着心里已经同意了,只不过不想独自担责,想拉另外两人下水。 “小子全听老爷的!” 翌日上午,刘辉领军刚刚赶到大同东部,就被萧思礼叫到了守备衙门。 几人关起门商议了许久,这才算有了最终结论。 时至近午,张义刚从平安仓检查回来,就被萧思礼叫到了书房。 “你不在府里等消息,到处乱跑什么?” 萧思礼不禁出言埋怨。 张义陪着小心说道:“老爷,小子不放心平安仓那边,就去看了看。” “昨儿你不是刚去过吗?” “老爷,您也说了,平安仓的安全,事关大同一战的成败。所以,小子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每天必须去平安仓走上一遭。不为别的,只是让那些官吏守军,不敢怠慢差事。” 萧思礼闻言,这才明白对方的用心。随手拿出一份公文递了过去。 “则成,这是证明你使者身份的文牒。届时,到了南边就出示给他们。” 张义只草草扫了一眼,就小心的放进怀里。 只听萧思礼又出声叮嘱:“你去了那边,千万小心行事。一旦发现不对,可随时脱身。” “老爷,他们不敢,也不会。两国相争还不杀来使呢,小子相信狄青不会那么没品。” 张义挺胸抬头,一副自信模样。 萧思礼又打量对方许久,这才拍了拍于则成肩膀:“护卫已经在府门外准备就绪,这就去吧。” “是!” 张义抱拳拱手,倒退着出了房间。 萧思礼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才长叹一声:“但愿一切顺遂吧。” 雁门关,位于大宋河东路代州北部,因其地理位置特殊,又以“险”着称,被后世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张义一行百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站住!” 众人距离关隘还有百步,就被垛口上的守军发现,并大喝着让他们止步。 张义给了魏峰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交涉。 魏峰催马上前,同时朗声介绍:“我等是使者,是受了大同守备朱将军的命令,来求见狄枢密的。” 守军一听对方是使者,立即反问:“你说是使者,可有凭据?” “有的,有的!” 魏峰说着就伸手入怀,把郎君交给他的任命文书拿了出来:“你们可以派人下来检验。” 至此,守军才重视起来:“你们站在原地不许动!我去请上官过来。” 第1126章 寻求配合 “使者?” 消息几经传达,终于到了狄青这里。 偏将尉迟德点头说道:“是的!说是大同守备朱韬派过来的。” 狄青陷入沉思,指节有节奏的轻叩桌案。 良久,才看向一旁端坐的监军皇城司使阿大:“监军以为如何?” 老太监略一思忖便轻声说道:“来都来了,不妨见见?看此人如何说。” “嗯,也好!” 狄青立即吩咐:“将使者带进来!” “是!” 偏将应声称是,转身出了值房。 稍后,这名偏将就被绳索放到了城外。 “哪位是使者,请出来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使团里面走出一名年轻人。 “我就是!” 偏将再次确认了文书的真假,就朗声说道:“大帅答应见你了,现在就随我入城吧。” 说着,就吩咐城上守军,再放一根绳索下来。 魏峰几人见此,就冲过来理论:“你这是有意羞辱我等吗?” “你扔下一根绳子是何意?” “必须打开城门,列队迎我等进去。” 偏将面对口沫横飞的几人,眼神中只有轻蔑:“听不懂话咋的?大帅说了,见使者,又没说连你们一起见。一个个的,激动个屁啊!” 说着,又用玩味眼神打量这位辽国使者:“想进城,你就老老实实的把绳子绑在腰上,上面的兄弟自然会给你拽上去。你要是不答应,那么就请回吧。俺们大帅公务繁忙,还没功夫搭理你呢。” “郎君!” 魏峰等人一时也没了脾气,只能看向于则成,等待对方做主。 张义对于对方的做法倒是暗自欣喜,正发愁不知该如何摆脱这些人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想归想,可他脸上却一副愤闷模样,上下打量那位偏将:“你是哪个,可敢报上名姓?” “哼~,咋地?你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偏将满是不屑的凑到对方近前,凶神恶煞的说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帅座下雁门关守备将军,马步军指挥使,复姓尉迟,名德!” 张义也学着对方向前跨上一步,针锋相对的说道:“尉迟德是吧!记住了!他日破关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你!” 沈傲刚要发作,张义已经转身对魏峰几人吩咐:“你们在这里等着,长则半天,短则一个时辰,我就能出来。” “郎君,不可啊!这太危险了!” 魏峰也顾不得偏将在旁了,连忙出言提醒。 要是郎君有什么闪失,自家老爷非活剐了他不可。 张义拍了拍魏峰胳膊,微笑说道:“不至于!他们能奈我何?杀了我吗?不敢的。” 稍后,张义连同那名偏将就被城上守军,用绳索拽了上去。 一路前行,二人来到值房。 张义就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狄青,与之并肩而坐的还有老太监阿大。 同时,为了给他这个辽使一个下马威,左右分别站立了十余名顶盔掼甲的将军。 “是你?” 不等张义说话,狄青已经诧异出声。虽说二人只有几面之缘,可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就连一旁的老太监眼中都充满了震惊神色。 张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向上面拱了拱手,就算是行过礼了。 “使者于则成,见过狄枢密!” 狄青不知对方究竟是何来路,连忙看向一旁的老太监。 此时,老太监也已经醒悟过来,若有若无的向门外努了努嘴。 狄青立即会意,挥手让众人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三人,老太监才低声说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张义前行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还不是为了大同吗?你们也不提前通个消息,究竟怎么配合,好歹派人捎个话啊。” 狄青听的云里雾里,也不敢随便询问,只能坐在那里安静旁观。 老太监挑了下眉:“谁说没通消息的,咱家到的第一天,就把信使派出去了。难道……,梁丰没告诉你?” “梁丰早让我打发去析津府了,兵荒马乱的,一帮孩子出行,我不放心。” 张义不愿意在这上面纠缠,立即引入正题:“说说吧!大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说到军事行动,老太监就把主动权给了狄青,示意对方来说。 狄青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介绍道:“离京之时,官家曾经说过,让狄某不惜代价也要攻克大同。至于具体方略嘛……。” 说到这里,他轻声问道:“听说从中京调来十万兵马?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是为防备我大宋,还是与西夏人作战?” 张义见对方问起,也没什么隐瞒的。就把辽皇当时如何布局,前前后后的缘由,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说出自己的盘算:“我这次过来,就是来问问大宋拿下大同有多大决心。其次,刘辉率领的十万兵马,我有八成把握调走,让他们去和西夏人作战。最后,整个西京道的粮草,绝大多数都存在大同城里的平安仓。我有十足把握,将其化为灰烬。到了那时,军无粮,马无草,辽军必乱。” 狄青闻言,心头一喜。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老太监,见对方也是一脸喜色。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不过嘛,时间要选的恰到好处。烧早了,辽军还有从中京调粮补充的机会。烧晚了,大同城就要便宜给西夏人了。所以,时机很重要。” 说到这里,他盯着狄青说道:“若论军武,狄帅是此中行家。你能否推算出一个恰当的时间出来,我也好在城中配合。” “这个……。” 狄青只感责任重大。况且,这一时半刻的哪有那么容易。 老太监看出对方为难,便在旁建议:“枢密,何不请诸位将军进来,大家一起推演。” 狄青也有此意,随即迟疑的指着坐在下首的张义。征求老太监的意见:“这……,没事吧?” 老太监撑着桌案起身,对张义说道:“小子,走,陪咱家去后面饮茶去!” 张义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小子正有此意。” 只是在临走时,礼貌的向狄青点了下头:“狄帅!有劳了!” 狄青不敢托大,连忙起身:“郎君说的那里话,说起来,还是狄某该谢郎君才是!” 说完,便恭恭敬敬的向张义行了一礼。 片刻功夫,张义就跟随老太监来到一间静室。 重新上了茶水,便轻声问道:“老爷爷,郡主还好?” 老太监是知道两小事情的,于是打趣说道:“怎么,这是认准了?” 饶是张义脸皮厚如城墙,涉及到终身大事也不免扭捏。 老太监也不在逗他:“郡主好着呢!官家喜欢的紧!皇后也不时召她入宫呢。就是听说,郡王王妃会时时念叨,说岁数大了不嫁人,容易惹人笑话。” 第1127章 终定计 吱扭~~~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狄青走了进来。 张义忙停止了与老太监的谈话,转而看向狄青:“怎么样?” “定下来了!” 狄青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和诸将领商议了一下,元日应该是个合理的日子。还有半个月的时间,郎君也能准备充分一些。” 张义心中盘算了一下,就轻声说道:“可以,那我现在就走了。” “慢来!慢来!郎君,狄某还有话说!” 狄青将对方请回到椅子上,就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狄某对郎君的本事,没有丝毫怀疑。不过,为保万无一失,你我能否约定一个暗号。” 见张义眼中充满疑惑,狄青就解释道:“就比如郎君烧平安仓吧,一旦火起,燃起的黑烟怕是十几里外都能看见。可刘辉那队人马呢?何时抽调走的?又抽调了多少数量。你我是不是约定一个暗号,这样狄某也好选择合适的时机。” 不等张义表态,一旁的老太监就语带埋怨的说道:“狄枢密,你这就过分了。” 见对方看向自己,老太监继续说道:“秘谍行事本就冒着极大风险,能成事已实属不易,实不该再提出更高要求。” 狄青老脸一红,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了些。可他的初衷也是为了减少将士伤亡,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思。 成了,皆大欢喜。 不成,也无所谓,他有必胜的把握。 狄青刚要行礼致歉,就听张义说道:“狄帅,你提的这条,小子答应了。” “小子,可不要逞能!” 老太监连忙出言提醒。 张义向老太监歉然一笑,算是领了这份人情。随即转头对狄青:“狄帅,你需要什么样的暗号?” 狄青自问,今天已经收获很多了,哪里还敢强求。 “郎君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只要能让狄某了解营中的辽军数量。” 张义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即,便陷入了沉思。 狄青和老太监见此,都不敢轻易打扰,只是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义眼睛一亮:“有了!” “哦?郎君说出来听听!” 狄青脸上一喜,连忙追问。 只听张义轻声解释:“是这样的,咱们就以辕门前的旌旗为号!”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我说的不是刘辉和部将的旌旗,特指萧字旗。插一面旗子代表抽调走了一万人马,两面就是两万,往后以此类推。这样,远处的斥候也能看清。狄帅以为如何?” 狄青稍一盘算,就欣喜答应:“这个方法好!锦旗在几里外就能看清,便于斥候观察。” 倒是老太监提出心中的担忧:“小子,军营悬挂旌旗都是有规制的,可不是随便什么都能挂的。萧家有人在刘辉帐下听令还行,可若是没有,他能让你随便挂萧字旗吗?” 对此,张义只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多谢老爷爷提醒。不过,小子自有办法。” 老太监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才算结束这次会面。 临别之时,老太监扶着张义的肩膀:“小子,在那边万事小心。真若遇到危险了也别硬抗,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就算跑回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老爷爷,小子省的!” 张义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三天后,张义刚一回到大同,就感觉城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询问了一名路过的官员,说是西夏大军连破两条防线,前锋距离大同已不足两日路程。 当张义来到后院书房,就见萧思礼正在家丁的服侍下,试穿一套铠甲。 “老爷!您这是……?”张义脑海中满是疑惑。 “嗨!先试试装备,免得乱中出错。” 萧思礼边说,边用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落座。 良久,萧思礼才脱下铠甲,又说出些许不足之处,让家丁去找工匠修改。 打发走了众人,萧思礼就来到摇椅上躺下:“事情办的如何?” 张义连忙起身:“老爷,事情办的还算顺利。至少,见到了狄青,该说的话也说了。” “嗯!”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认为,他信了吗?” 张义在路上早已想好对策:“老爷,事前小子不就说过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信不信那些话已经不重要,只要让他在心里产生怀疑就够了。怀疑小子去的目的,怀疑小子说那些话的出发点。只要起了疑心,他就不敢轻易越过边境,向我军发难。” 良久,萧思礼才点了点头:“嗯!兵不厌诈,虚虚实实。” 说着,看向于则成:“这两点,算是让你小子玩明白了!” “还不是老爷教导的好!”张义连忙送上一记马屁。 萧思礼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喜悦,而是继续说道:“你怕还不知道吧?西夏大军已经冲破了围堵,前锋即将兵临城下。” 张义忙收起笑容,苦涩说道:“进城的时候听说了,说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嘿!别提了!” 萧思礼表情郁郁:“谁也没想到,敌军会如此凶悍,根本就不与守军缠斗,上来直接用炸弹开路,再趁着我方阵脚大乱,就借机掩杀过来。着实让我军吃了不少苦头。” 张义听的心情激动,就试探问道:“那朱将军可有退敌之策?总不至于,束手待毙吧?” “他?他有个屁的退敌之策啊!” 萧思礼听到有人提及朱韬,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人就特么一废物!集议不知道召集了多少次,每次除了埋怨别人,他是一点对策都想不出来。” “那您就没给上京递个折子?皇上总不会置之不理吧?” 张义的话音刚落,就惹得萧思礼一声长叹。 “哎!皇上也难啊!” 只听萧思礼继续说道:“自西征兵败以来,各部兵员还未补齐,国库也没有多少钱粮可供支配。你让皇上拿什么来救大同?”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府里侍卫在门外报名。 “报!老爷,大老爷遣人自上京送来书信。” 萧思礼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于则成去取信。 稍后,等他接过书信,展开观瞧,不由得被信中内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怎么会是这样!!!” “老爷,怎么了?”张义连忙轻声询问。 萧思礼依旧是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抬起头看向对方。 “三叔和六叔被人弹劾了!” “啥?!” 张义惊诧出声。 只听萧思礼继续说道:“说是,说是有人将他俩私卖官仓粮食的事情,透露了出去!” 第1128章 瞒天过海计 “那皇上怎么说?”张义问出关键问题。 萧思礼长叹一声:“皇上把奏折扣下了。不过,还是把仓曹抓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二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同大战在即,皇上此举只能被看做隐忍不发,等一切平息过后再算总账。 良久,张义试探说道:“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哎!要是大同一战能取得大胜也就罢了,那样一来还有缓颊余地。可若是输了……,怕是后果难料啊。” 萧思礼又长叹一声,显然对这场大战不抱有太大希望。 张义见对方这样,不由心中一动。 “老爷,上京的事情,小子可用的办法不多。不过,对如何击退敌军,倒是有些想法。” “哦?就知道你小子脑子好使,快说说看!”萧思礼立即来了兴趣。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缓缓说道:“老爷,小子这次算是暂且吓唬住了宋军,至少对方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是这样,何不把刘辉那十万兵马,抽调回来与西夏军作战。这样一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就断然拒绝:“不可!刘辉驻守南边,本就是防止宋军越境偷袭。倘若抽调回来的事情被对方发现,继而让宋军再无顾忌,使得大举北上。我大同岂不是腹背受敌?” “老爷,又不是全都调回来。况且,只要调兵的时候,不带走任何辎重,甚至连帐篷都留在原地,就能迷惑那些宋军。他们还敢越境北上吗?” 不等萧思礼出言反驳,张义又继续说道:“老爷,无需抽调太多。只要一半人马,就足以击溃敌军。您想啊,城里有朱韬的十万守军,各地还有零散甲士数万,城外再有刘辉的五万骑兵作为呼应。西夏人就算再能打,又能如何?前有坚城拦路,后有数万骑兵突袭。小子实在想不到,那些敌军如何能赢。” “哦,你是这样想的啊!” 萧思礼听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也不得不认真考虑。 良久,萧思礼撑着桌案起身:“此事重大,我得去找朱韬谈谈!” 张义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索性也不强求:“也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老爷不妨多召集一些将领商议。只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压低声音:“只是,此番行险,还要叮嘱那些人注意保密。” “这自不必说,老爷省的!” 萧思礼说着,就披上袍服走出书房。 张义却没有跟去的意思:“老爷,小子就不跟着去了。” 见对方转头看向自己,他又连忙解释:“小子好几天没去平安仓了,想去那儿看看,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也好!你去吧!” 萧思礼稍加思忖就答应了下来。 稍后,等张义目送着对方的身影远去,就带着魏家兄弟去了平安仓。 司仓参军李盟依然如往日一般热情,亲自到大门外迎接于则成一行。 “于总管,听说您出去办差了?” “是啊!出去了一趟。” 张义随口应声,在对方的陪同下就走进了平安仓。 几人刚穿过大门,就发现不远处的仓库外面,停着数十辆大车。近百余名汉子正从车上卸下一只只麻袋,向仓库里面搬运。 “这是……?” 张义指着面前场景看向李盟。 李盟连忙解释:“这不是各地的粮食到了吗?下官正组织人卸粮。” “这么快?那我倒要看看了。” 张义说着,就向那座仓库走去。 李盟则在一旁介绍:“也不算快了!大部分粮草,在前几天就已经入库完毕。这几十车是最后一趟,装完就能封库了。” 张义点头的同时随口问道:“这些粮草关系到我军的生死,回头你带话给李方普,让他巡视的时候,不可掉以轻心。” “是,下官一会儿就告诉他!” 李盟应了一声就试探说道:“要不下官再去找一趟朱将军,让他多派些官兵过来?” 张义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对方,现在这三百甲士,小爷就够头疼了。再调人过来,还让不让小爷成事了? “你还是别去找骂了!听说将军为了兵力不足的事情,愁的头发都白了,你还找他要人?他不从这边抽调人手就不错了!” 说完,张义就大步流星的向仓库走去。 李盟对此也只能苦笑摇头,随即紧赶两步,陪同对方走进仓库。 稍后,张义就指着面前一座座粮垛问道:“这装满了吗?” “说来也是巧了,刚刚能够装下。要是再来些粮食,下官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李盟在一旁凑趣说道。 张义闻言就给魏峰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爬上去看看。 趁着这个空档,他仔细打量内部环境。 张义身处的这座仓库占地极大,仅是直径一丈余的粮垛就不下二十余座。仓库四周的围墙高约四丈,用无数木柱支撑,柱子与柱子之间由夯土制成的方砖堆砌,屋顶则是飞檐斗拱的造型,为了通风防潮,还特意在屋檐下面留了几个通风口。 特么的,外面有三百甲士来回巡逻,通风孔又离地这么高,让小爷怎么下手啊? 张义看着面前一座座粮垛愣怔出神。 “郎君!”魏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张义从思绪中转醒过来。 魏峰插手抱拳:“属下已经检验完毕,确实如参军所说,粮垛已经填满。” “哦,好的,我知道了!” 张义的话音刚落,李盟就凑了上来:“郎君,要是没问题,下官就封库了。” “那就封吧!” 张义应了一声,就当先走出库房。 等他从平安仓回来,就被早一步回府的萧思礼喊了过去。 “则成,你那个瞒天过海的计策,朱韬算是勉强答应了。” “这样的话,大同就算稳了。” 张义才要给萧思礼道贺,就被对方出言打断。 “你别高兴的太早,朱韬是答应了,可刘辉还不知情呢。” “他?需要他同意吗?” 萧思礼闻言就白了对方一眼:“你说呢?刘辉与朱韬平级,还都是奉旨行事。而且当初的圣旨上,特意注明让刘辉驻守大同以西作为策应。结果,人家刚安营扎寨,就被朱韬调到南边防守宋人了。当时,可是惹得刘辉老大的不痛快!现在,又想让人家抽调一部分兵力回来防守大同,刘辉就算再好的脾气,恐怕也要发作吧?” “老爷,那怎么办?” “要不……,你小子不是嘴皮子好使吗?要不,亲自跑一趟?看看能不能说服刘辉。” 第1129章 计成 张义既然要去劝说刘辉,自然不能空着两只手。他先从储备库领了一百顶帐篷和一百口汤锅,又在军需那里要了十只肥羊。装了整整十马车,这才浩浩荡荡出了大同城向南边进发。 车队出城不久,前方就遇到四名趾高气昂的骑兵,后面还用绳子拖着个身着粗布麻衣,走路一瘸一拐的汉子。 此时,几名骑兵也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车队,见车辕上插着画有萧家标记的旗帜,连忙闪到一旁,主动给车队让出去路。 当张义经过几人之时,不免心生好奇,指着那个瘸腿汉子向骑兵问道:“干什么的?” 骑兵见年轻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身份不凡,连忙拱手行礼:“回贵人的话,抓了个斥候,正打算押回去审问。” 话音刚落,那名汉子就操着一口辽国口音,高声喊叫:“我不是斥候,我是逃难的百姓。” 骑兵闻言,却是将脸沉了下来,厉声喝问:“还特么狡辩!哪个逃难百姓是专门钻山沟子的?” 张义也懒得理会真假,大不了就是西夏的斥候呗,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自己才懒得掺和呢。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他就向后大手一挥,示意车队继续赶路。 整整一天的奔波劳累,终于到了刘辉驻扎的营地。 此地位于怀仁县东南,距离恒山山脉的中段也不过十里距离。 在表明身份,经过通报,张义如愿见到了这位刘氏家族的精英人物。 “萧府总管于则成,见过刘将军!” 刘辉恍然点头:“你就是于总管啊,倒是听家父提起过。” 说着,就指着一旁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张义躬身道谢,随即轻声说道:“我家老爷念及将军在外作战辛苦,特意让小人送些礼品。” 说话间,就伸手入怀,把那份清单拿了出来。 等刘辉看过了单子,不禁眉头皱起。 帐篷,汤锅还有十只羊,这都什么破玩意。 凭着贵族子弟的修养,刘辉是强忍怒气,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平和。 “于总管,这是何意?是不是觉得本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用些破烂就能打发的?” 张义连忙摆手:“将军误会了,误会我家老爷了。” 说着,只能硬着头皮,把萧思礼和朱韬联名签署的军令拿了出来。 “还请将军过目!” 刘辉在看过以后,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火气,把军令拍在了桌案上。 啪!!! “这是拿刘某当猴耍吗?简直欺人太甚!!!” 这一声大喝,立即从帐门外冲进来几名彪形大汉,一个个手握刀柄,怒视着坐在一旁的于则成。 张义连忙解释:“将军,稍安勿躁!且听小人把话说完,我家老爷和朱将军,完全没有戏耍将军的意思!” 说着,他就把之前的计策,当着众人的面,向刘辉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当然了,张义没敢说是自己献的计策,只说一切都是朱韬的意思, 临了,他才轻声解释:“那些帐篷和汤锅是为了迷惑对面的宋军,十只肥羊才是犒劳将士们的。” “嘿嘿!” 刘辉对于朱韬的计策嗤之以鼻,不由冷笑出声:“娃娃,你当宋军是那么好糊弄的?别忘了,对面的统帅可是狄青!” 张义双手一摊:“刘将军,如果不这样的话,您又有什么好办法吗?小子刚才解说过目前形势,西夏这次是有备而来,不仅仅是十万大军,还携带了几百枚炸弹。一路上过关斩将,不知杀了多少我军将领,此时此刻,前军应该抵达我大同城了。若是仅凭朱将军手下的十万驻军,根本就守不住城池。” 刘辉听到这里,突然打断:“那又如何?丢了大同,朱韬和萧老四一起掉脑袋也就是了。这跟本官有何关系?本官只管……。” 话说到一半,张义就出言打断:“将军,需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一旦大同有失,将军将腹背受敌。届时,纵使将军有三头六臂,又能有什么作为?难道凭将军区区十万人马,还能大败对方的二十余万联军不成?” “这……。” 刚才刘辉一时火气上头,就说出些不管不顾的话。如今被对方一语道破,也不禁头疼起来。 张义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将军,如今局面,只能采取瞒天过海计,将一部分人马调回大同,与城中的守军形成呼应。待击溃西夏敌军,也就断了宋军图谋我大同的心思。” “这个……。”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刘辉实在找不出理由反驳。 张义也不催促,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结果。 良久,刘辉还是摇了摇头:“你将事情说的简单,可真要实施,却是困难重重。” 张义心中一喜,只要你答应了就好办。 他起身卸下身后的包袱,从中取出一面准备好的“萧”字旌旗。 “将军,请看。” 刘辉只是看了一眼旌旗上的字,就明白了对方打算。当即摇头:“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说着,又伸出手,在左右指了指:“这周遭遍布了斥候,小小把戏,又岂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将军,您听小人说完啊!” 张义好整以暇的说道:“如果,趁夜将营中两万人马调至他处呢。待到天亮,其中一万直奔大同,另外一半则大张旗鼓的回营。不需多啊,只要几次即可。期间再把小人送来的帐篷和汤锅支上,辕门外高挂旌旗,给人一种增兵的假象。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想必应该能瞒过那些斥候。” 刘辉听完对方献策,也不急于回答,而是在心中反复衡量。 良久,就在张义等的不耐烦,打算继续劝说之时,刘辉突然出声:“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说完,刘辉就看向大帐内的其他将官。 众将绝大多数都是刘氏子弟,自然以对方马首是瞻。 “咱们全听将军的!” “对!将军怎么说怎么是,俺们没有二话。” 于是乎,刘辉终于采纳了于则成的计策,当晚趁着月黑风高,令两万部下,人衔枚,马摘铃,偷偷出了军营,向着北方去了。 次日上午,一万人马又大张旗鼓的来到营地。 为了取信埋伏在山里的斥候,刘辉亲自出辕门相迎。 整整五天时间,张义携带的一百顶帐篷和一百口汤锅,终于全部派上了用场。 辕门附近,也挂起了五面“萧”字旌旗。 第1130章 至高评价 “希望能瞒过宋军吧!” 站在辕门外的刘辉,眺望远处的崇山峻岭,语气充满了无奈。 陪在一旁的张义,则轻声说道:“将军行事谨慎,又提前做了诸多布置,宋军没有不上当的道理。” 二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密林深处,正有十几双眼睛向这边了望。 从“萧”字旗高挂辕门的第一天开始,狄青就收到了斥候的报告。 他强忍着心中激动,耐心等待了整整五天时间,才叫上皇城司使,在十余名亲兵的护卫下,冒险来到山腰处查看敌情。 “大帅!请看,辕门左侧那五支红色旌旗,就是萧字旗了。” 狄青顺着斥候的手指方向望去,依稀能看清旌旗边缘的红色装饰。 另一名斥候也在旁介绍:“小的几个趁夜摸到附近看过,只有萧字旗是红色的。昨天夜里还是四面呢,今天一早就又多了一面。” 老太监眼睛不如几人好使,努力眯起双眼看向前方军营,模模糊糊能看见有两个人在辕门附近挺身而立。 这时,先前那个斥候再次出声:“大帅,辕门前面有个身披银甲的,您看见了吗?若属下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主将刘辉了。” 狄青闻言,仔细辨认。 半晌,他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看其装束打扮,应该是统兵主将了。” 只听斥候再次出声:“就是不知道旁边那个身着华服的是谁。颌下无须,多半是个年轻人。又或者……,是宫中内侍……,来军营宣旨的?” 张义今天的穿着,跟前几日进雁门关谈判时一模一样。 狄青虽然看不清面部长相,也能凭借服饰颜色一眼认出对方。 回程的路上,狄青沉默不语。随行众人只以为对方在筹谋战事,不敢轻易打扰。 待一行人回到雁门关,已经是月上中天。 狄青来到值房,便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作为监军的老太监。 老太监忍不住心中好奇:“大帅,从回来就一言不发,究竟怎么了?” 见狄青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太监更感疑惑。 “大帅,咱家自问做事还算开明,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狄青思虑良久,这才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似的,向对方施了一礼。 “司使,此一战狄某身负重任,不敢辜负官家的信任,也要为十五万将士的身家性命着想。所以……,嗯……,所以,有个问题不得不问。若是有何冒犯之处,还望司使体谅。” 老太监见对方一脸肃然模样,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狄枢密言重了,咱家尽量解答便是。” 狄青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而后才低声说道:“司使,那位年轻人有几分可信?”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顿时陷入诡异的气氛当中。 老太监在听了对方的问题后,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狄青见此,连忙低声解释:“此一战事关重大,还望司使能够体谅狄某难处!” 一番话说完,狄青再次恭敬行礼。 老太监撑着桌案缓缓起身,眯起双眼仔细打量面前的狄青。 狄青则表情坦然的迎向对方。 直过了良久,老太监才发出一声长叹:“哎!这就是干这行的悲哀吧!” 见对方表情讪讪,他就继续说道:“狄枢密戎马半生,也是立功无数的人物。” 狄青听的满头雾水,不是评价那个年轻人吗?怎么引到自己头上了。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那人所立下的功绩,丝毫不比狄枢密少。” “这……。” 此时的狄青,心中只有震惊。 这还没完,老太监又向东京方向拱了拱手:“官家对此子曾经有过评语,不知狄枢密想不想听听?” “是什么?”狄青脱口而出。 老太监一字一顿的说道:“官家说,此子能顶十万雄兵。” 嘶~~~ 狄青倒吸一口凉气。 在狄青震惊诧异的同时,张义已经收拾好行囊,连夜跟随着北上的军队离开了归义县。 日夜兼程,张义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来到了大同城外。 此时,由于西夏敌军不断逼近的缘故,大同城已经是四门紧闭。 无奈之下,张义和魏峰等人,只能让城头守军放下绳索,将几人拽进城里。 可谁知,张义在回府以后,却扑了一个空。 最终,还是在城防守备衙门,见到了披挂整齐的萧思礼。 “老爷,您这身铠甲真威风!” 萧思礼没好气的拽了拽领口:“威风管个屁用,这一身太沉,还勒的难受。” “小子帮您调整调整!” 张义说着,就绕到对方身后,将固定铠甲的绳子重新系了一遍。 萧思礼则借机问道:“刘辉没找你麻烦吧?” “有老爷为小子撑腰呢,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为难小子啊。” 张义帮对方调整好铠甲,这才将说服刘辉的过程如实讲述了一遍。 “哼!算那老小子懂事!” 萧思礼对于刘辉的表现很是不屑。 张义趁机说道:“老爷,那您先忙着。小子,去平安仓看看,等晚上下衙再来接您。” “慢着!” 张义刚要转身离去,就被萧思礼叫住。 “先不忙去平安仓呢,前几天守备衙门抓了个斥候,你去提审一下。” “我?” 张义诧异的指着自己:“老爷,审问斥候历来是军方的事情,轮不到小子……。”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打断:“这不是他们不好使嘛!听说人都快给打死了,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现在的局势你也清楚,赶快问出些有用的消息才是正经。” “得!那小子听老爷的!” 张义无奈点头。 他问清楚了关押地点,又让萧思礼开具了相关文书,这才带着魏家兄弟赶了过去。 …… 地牢里,牢头一边领着张义几人,穿过逼仄狭长的走廊,一边介绍着囚犯的情况。 “那人的嘴实在太硬了,不管问他什么,就始终说自己是逃难的难民。可问他地址在哪儿,他又说不出来。要不是上官交代过留活口,咱们早就给他打死了。” 张义了然的点了点头。 倒是随行的魏峰嗤笑一声:“那是你们学艺不精!出去打听打听,任何人落在我家郎君手里,都得老老实实的招供。哪怕他是大罗神仙降世,都得让他……。” 此时,于则成突然转头,一双厉目瞪着对方。 吓的魏峰不得不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学什么不好,竟学人家吹牛!” 张义斥责一句,就跟随着牢头走进行刑房。 第1131章 温和的审讯 当张义走进行刑房,见到被绑在行刑架上的汉子,了然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 此时的汉子,比起前几日更加的不堪。身体密布鞭痕,四肢关节也被人用钝器打断。整个人仿佛一大坨烂肉般,被挂在行刑架上。 汉子闻言,努力睁开双眼,去看来人长相。 “听说你的嘴很硬啊。” 张义边说,边绕到桌子后面坐下,抱着膀子看向那名汉子。 汉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官,官爷。我,我真是逃难的。” “知道,知道!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张义也不去反驳对方,还贴心的示意魏峰给汉子喂些清水。 连续三杯清水下肚,汉子只觉浑身舒畅,比之前的状态好了不少。 张义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我问你答,若是证实你真是逃难的难民,我便做主放你离去。可好?” 一旁的牢头闻言,却是不干了,抢上一步就要说些什么,却被于则成抬手止住。 与此同时,张义能看到汉子的眼中有一抹光彩闪过。 汉子仔细打量审问自己的年轻人,见其面容俊朗,皮肤白湛,一看就是享清福的,不免起了轻视之心。 在听说自己有出去的机会后,便表现出一副极力配合的样子。 “官,官爷,尽管问便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张义仅凭这一句话,就能断定对方求生意愿强烈,至少不会选择自我了断。 有了这个判断,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态度老实,证明自己不是坏人,一定会放你离开。” 说着,就从旁取出一张白纸,提笔蘸墨看向汉子:“姓名。” “刘方。” “哦,姓刘的。” 张义一边书写一边询问:“那方呢?是流芳千古的那个芳?” “不是,是方圆的方。” “哦,原来是这个方啊。” 张义一笔一画的写完,又问道:“你之前说自己是我大辽百姓,那我问你,是祖上几辈都是我大辽子民呢,还是说中途从其他地方搬来的?” “官爷,小人祖祖辈辈都是大辽百姓。” 张义一边记录,一边了然点头:“那就好办了。” 在旁几人,看着二人一问一答的,心里满是雾水。 此时,张义已经记录完毕,又突然问道:“你是哪年生人?” “嗯……,小人今年二十有三。” 张义听了对方回答,嘴角不禁上翘:“我问你是哪年生人,没问你多大岁数。” 见对方张了张嘴,始终答不上来,张义的脸上笑意更浓:“提醒你一下,今年是重熙二十一年。” 汉子这时才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慌乱之色。 张义玩味的看着对方:“怎么?连先帝爷的年号都记不得了?” “小,小人……,小人确实记不清了。” “哦!记不清了。” 张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去追究,就继续问道:“那家严的名讳,总不会忘吧?告诉我,他叫什么?” “小人自然是记得,家父单字一个勤。” 话音刚落,张义就立即追问:“是先秦的秦,还是勤能补拙的勤?” “是勤能补拙的勤!” 张义记录完毕,就将毛笔放下:“跟我说说你逃难前的事情吧,以何为业?父辈祖辈又做的什么营生?” 汉子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是准备充分:“官爷,小人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 张义又等了片刻,见对方不说了,才追问:“那你家里有几亩地?祖上呢?又有多少田亩?” 汉子没想到对方会问的如此详细,稍作迟疑就答道:“小人家里有两亩地,祖上几辈也靠着这两亩地为生。” 说到这里,还不忘补充:“若不是小人得罪了乡绅,小人一家也不至于……。” “停停停!” 张义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了,直接出言打断:“一家人只有两亩地,那日子过的不富裕吧?” 汉子感觉抓到了机会,连忙卖惨:“何止是不富裕啊,官爷,两亩地根本就不够一家几口维持,去年小人唯一的妹妹,就饿死在了家里。还有我的老娘也因为请不起郎中,活活病死了。” “嗯,是挺不容易的!” 张义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刚要说些什么,一旁的牢头终于忍不住了。插话说道:“总管,可莫要被这奸贼骗了,此人……。” 话刚说一半,就被于则成眼中闪出的寒芒逼了回去。 只听对方厉声说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牢头悻悻闭嘴的同时,心里却把对方一通臭骂。 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的玩意,爷爷审犯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胡思乱想间,只听于则成已经大声质问:“此人可搜查过了?” 牢头讪讪点头:“搜过了,有些小零碎。” “那还不快去拿?非得等着小爷向你讨要啊!” “哦,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牢头沉闷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行刑室。 张义又将刚才询问的口供记录上,才抄起那张纸递给魏峰:“让他确认一下,看看可有错漏。” 魏峰接过口供的时候,眼中满是迷茫,随即来到汉子面前,举着那张纸让对方看清楚。 与此同时,张义也撑着桌案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汉子。 截止到目前,汉子都没把审问自己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只以为胡说八道的糊弄几句,对方就真能放自己离开。 纸上记录的不过寥寥数语,汉子只用几息时间便草草看完。 “官爷,丝毫不差。” 说话的时候,汉子还不忘露出讨好笑容。 接下来,让汉子费解的一幕发生了。 那位年轻人笑的比他还要畅快。 “哈哈哈!哈哈哈!” “官爷,你,你这是……。” 不等汉子把话说完,年轻人已经收敛笑容,目光冰冷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果然是个识字的!” 汉子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刚要开口争辩几句。就听年轻人继续说道:“家中祖辈农户,两亩地勉强为生。那么你来告诉小爷,谁给你开的蒙,谁教你识得字?” 张义质问对方的同时,已经迅速绕过书案,来到汉子面前。 伸出手指,猛戳汉子胸前的伤口。 随着手指不停向体内碾动,汉子只觉钻心般的疼痛袭来。才要大声嚎叫,耳边已经传来年轻人声嘶力竭的质问:“回答我!你特么回答我!!!谁!究竟是谁!!!” “啊!!!” 终于,汉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惨嚎。前后强烈反差,也让汉子剥去了所有伪装,用字正腔圆的大宋口音吼道:“你特么杀了老子!有种你就特么杀了老子!!!” 第1132章 我都干了什么 张义看着陷入癫狂的汉子,站在那里愣怔出神。 尼玛,不该是西夏斥候吗?什么时候变成大宋的了? 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旁的魏峰也发现了不对,欣喜的凑到近前:“郎君!是宋人!多半还是个秘谍呢!” 魏峰有这个判断也不奇怪。 大同与雁门关相距几百里,宋军的斥候实在没道理放这么远出来。通常三十里,五十里就已经了不得了。 魏峰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张义又岂会忽略。 他看着面前受尽折磨的汉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去雁门关会面时,老太监提及的一件事。 对方说派了秘谍来联络梁丰,继而向张义传递消息。 可是阴错阳差的,自己提前把梁丰送去了析津府,导致他并没有收到老太监传递的消息。 难道说,面前之人,就是老太监派来的那个秘谍? 念及至此,张义缓缓抽回深陷在对方血肉里的手指,绕回到桌案后面坐下。 魏峰则一脸激动模样的凑了过来:“郎君,此人出现在大同附近,必是肩负重要使命。您把他交给属下吧,只需两天,啊不,只需一天时间,属下就能让他把所有秘密都招了。” 靠,你丫嫌小爷命长是吧?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句。 魏峰见郎君迟迟不答,只以为默许了。转而阴恻恻的盯着那个汉子:“嘿嘿!小子,现在就让你尝尝你魏爷爷的手段。” 说话间,就从火盆里取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 此时的汉子,已经是一脸灰败之色。 他知道完了,一切的一切都完了。无论自己招与不招,都无法掩盖自己出现在大同附近这一事实。 早知如此,自己还不如承认是西夏斥候呢! 现在倒好,对方只需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就有极大可能查到自己曾经去过国子监找人的事情。 那样一来,梁丰怕是也活不成了。而对方背后那位……。 哎!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这时的他,心里除了深深的懊悔,更是对那个年轻人恨之入骨。 此人究竟是谁?前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让自己神志失守,简直太可怕了。 与此同时,思虑万千的张义,也感受到了那道充满杀意的眼神。 他缓缓抬头,强自挤出一抹讥笑:“小样的,玩现了吧?还跟小爷斗心眼,你还嫩了些!” 在他说话的同时,魏峰手里的烙铁,已经按在了汉子的胸膛上。 滋啦~~~ 烟雾升腾,一股皮肤烧焦的味道在房间内弥漫。 “啊!!!” 汉子惨叫出声,身体颤抖个不停。 片刻,汉子索性也不再伪装,用大宋口音高声痛骂:“你们这群畜生,早晚有一天,会被我大宋天兵撕得粉碎!!!” “嘴还真硬啊!老子叫你骂!老子叫你骂!!!” 魏峰被骂的激起了凶性,扔下手里烙铁,又从火盆里取出一把烧的通红的:“爷爷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爷爷手里的家伙硬!!!” 就在他凑近对方,打算继续行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郎君的声音。 “且慢!” 张义迎向魏峰不解的眼神,略带埋怨的说道:“他这是故意激怒你呢,只想一心求死。这点把戏,你还看不出来?” 有吗? 魏峰心里打了一个问号,转头看向汉子,见对方正怒视自己。同时,嘴里还不停叫嚣。 “来啊!有本事再来啊!谁停手,谁不是爹娘养的!!!” 张义借机教导起了魏峰:“看到了吧!对待这种人,不能一味的蛮干。” 魏峰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只能悻悻的把烙铁扔进火盆。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牢头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总管,这些就是从贼人身上搜出来的。” 说话间,已经把盛着几样物件的托盘,放在桌案上。 张义仔细查看几样东西。 有溜门撬锁的钢丝,还有颜色黝黑的毒丸。 除了一些常见之物,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支和手指长短粗细接近的芦苇。旁边还摆放着一张寸长的纸卷。 透过纸的背面,依稀能看到正面似乎书写了文字。 牢头趁机在旁讨好:“总管,这东西还多亏了一个兄弟手疾眼快,从此贼嘴里抢出来的。若是再晚一点,就被他给吞了。” “嗯!有心了!” 张义一边拿起那张字条,一边夸奖:“回头你拟个单子上来,凡是参与的兄弟,都给记一功。” 听说有记功的机会,牢头心里再没了之前的忿忿,连忙拱手行礼:“总管体恤我等,小人待他们几个谢过!” 片刻功夫,张义已经展开纸条,一组熟悉的数字映入眼帘。 7834 3217 9625……。 这正是此前,张义教给老太监的密写方法。 至此,张义对汉子的身份再无怀疑。 他缓缓抬头看向行刑架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汉子。 随即向魏峰吩咐:“峰子,把人押回府里严加看管。” “是!” 魏峰欣然应声。 反倒是牢头借机说道:“总管,这……,这怕是不合规矩,上官那边……。”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已经出言打断:“此人是宋国秘谍,对你们守备衙门无甚用处!上官那里,我自会分说解释。至于功劳,少不了你们的!” 牢头闻言,也只能悻悻退到一边。 稍后,等张义押着汉子回到府里,就立即让魏峰去请郎中。 “这人对咱们非常重要,可千万别死了!告诉郎中,要是保不住此人的命,他也不用活了!” 魏峰听郎君说的严重,哪里还敢怠慢,小跑着请郎中去了。 等张义安排好了一切,并反复叮嘱,自己要亲自审问汉子。这才去了后院,向萧思礼交差。 “什么?不是斥候,是宋国秘谍?” 萧思礼对这一结果倍感诧异。 张义点了点头:“说来也是侥幸!小子审问的时候……。” 等萧思礼听了审问过程,对于则成的表现,满意的不成。 “小子!行啊!手段是越来越老道了!” 张义连忙客气说道:“还不是老爷平时教导有方,小子只是从旁偷学了一招半式罢了!” “胡说!老爷我啥时候教你这些了!” 萧思礼笑骂一声,就引入正题:“这个秘谍一定要仔细审问。他出现在大同附近,绝不是巧合。搞不好,就是来和同伙接头的!务必把藏在暗处的秘谍给挖出来。” “老爷放心!您就瞧好吧!” 张义的话音刚落,书房外就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片刻功夫,有人朗声说道:“老爷!朱将军请您速去衙门议事!” 萧思礼闻言,心底升起一种不妙感觉。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说是敌军的大部队来了!” 第1133章 两全其美 在朱韬紧急召见众人议事的同时,西夏先锋官拓跋鹰,正陪同着大帅拓跋厉来到辕门前,眺望远处巍峨耸立的大同城。 “将军,你来了也有两日,城里可有异动?” 年逾花甲的拓跋厉,身形依然挺拔。在众人眼中,这位老帅的风采不减当年。可只有他自己清楚知道,无论从体力,还是精神等各个方面,此一战,都将是自己戎马一生的收官之战。 正因如此,拓跋厉对这一战尤为重视。 拓跋鹰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大帅,那些辽狗敢有异动吗?” 一路杀敌无数的拓跋鹰,此时觉得自己强大的可怕。若不是分到的炸弹已经消耗一光,他根本不会等大帅带兵前来,早就炸开城门,带领部下掩杀进去了。 拓跋厉斜睨了对方一眼,并没做太多表示。而后又继续询问:“宋军那边呢?可派人联络了?” “已经派人过去了,按时间推算,最快也要后天一早才有最新消息带回来。” 拓跋鹰介绍了一句,就试探说道:“不知大帅准备何时攻城?” “怎么?等不及了?” 拓跋厉随口应了一句,让人猜不出心中想法。 拓跋鹰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不瞒大帅,末将每天看着这座城池,真有点心痒难耐。” 拓跋历了然的点了点头,稍一沉吟就朗声说道:“先锋官拓跋鹰!” 拓跋鹰哪里还不明白,恭敬抱拳:“末将在!” “令你明日破晓时分,率领所部人马携带炸弹五十枚,对大同城发起攻击!” “末将领令!” 拓跋厉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大同城。 既然你迫不及待,就去给本帅探探对方实力吧。 这时,萧思礼已经完成议事,在众人簇拥下走出衙门。 回程路上,张义轻声询问:“老爷,依您看此战有几分胜算。” 萧思礼早没了众人面前的豪迈,更是长叹一声:“还很难说啊!虽然我方兵力占优,可炸弹数量远不如敌军。两相对比下来,能得惨胜已是侥幸。” 张义闻言,感觉萧思礼对于西夏兵的战力,还是有清晰认知的。不过,对方却忽略了大宋这个变数。 于是,试探说道:“老爷,要不,找个托词先离开大同?” 在萧思礼的价值没有被榨干之前,张义是不打算将其交给大宋的。 谁知,萧思礼却是断然拒绝:“此时怎能离开?上京那边,巴不得找老爷我的错处呢。现在一走,如何能够交差?” 张义才要劝说几句,就听萧思礼主动说道:“这战事你就别操心了。回去以后,你立即审问秘谍,可莫要让那些人坏了大事才好。” “老爷,您觉得秘谍这次过来,是为了大同城?”张义故意装傻。 “你说呢?” 萧思礼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你觉得秘谍存了什么好心不成?” 张义听对方分析的如此透彻,也不好再装傻充愣。只得抱拳拱手,答应回府以后就审问秘谍。 一行人回到府中,张义就目送着对方去了后院。 萧思礼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视野里,魏峰就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郎君,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询问,就听魏峰继续说道:“要是没事,我跟海子就去地牢审犯人了。” “审个犯人你这么积极做甚?” 张义打心底里是一百个不乐意。要是条件允许,他恨不得把那汉子一直关到宋军入城才好。那样,他安全了,对方也得救了。 魏峰挠着后脑勺傻笑:“属下可有日子没拿秘谍练手了,害的这手艺都快荒废了。” “瞧你那点出息!” 张义一边笑骂着,一边在心里想着对策。 电光火石间,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义拉着二人就去了僻静处,随即沉声说道:“魏峰,魏海,我这里有个机密差事交给你二人。” 在魏家兄弟眼中,郎君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总是有说有笑的,还很少会这么严肃。 二人立即收敛心神,齐齐挺直身体:“郎君请讲!” 张义对此非常满意,压低声音说道:“你俩现在就去城里买一套僻静的民房。记住,千万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郎君,您这是……。” 不等魏峰把话说完,张义就打断对方:“无论你俩用什么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在民房里面挖一处密室出来。要足够容纳五六人,吃食饮水也要备出一个月的量。” 魏峰听了对方安排,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伸手指了向城外:“郎君是说这一战……?”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就再次抬手打断:“我也只是以防万一,总要留个退路才好!” 这时,魏海在一旁插话:“那老爷知道这事吗?” 张义脸上流露出不喜表情:“这种事,你让老爷如何作答?” 见对方悻悻低头,他这才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不能等老爷吩咐,否则,还要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干什么?” 魏海连忙替兄弟解围:“郎君放心吧,给我俩几天时间,保准把事情办妥。” “嗯!” 张义点头应声的同时,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拿着这个,要是不够,随时来我这里支取。” 稍后,看着被自己支开的两人,张义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是真怕魏峰背着自己去审犯人,倘若汉子熬刑不过,就该轮到自己倒霉了。 不敢去见萧思礼,怕对方催促自己审犯人。 张义索性遂了对方心意,一路溜溜达达去了地牢。 “总管来了!” 看守见于则成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张义点了点头:“刚才押回来那人呢。” “哦,就在里面,小人给总管带路。” 看守说着,就领着对方向里面走去。 萧府的地牢并不算大,前行几步右手边是一间行刑室,再顺着走廊右转进去,左边分别是倚墙而建的四间牢房。 其他三间牢房都是空的,只有一间牢房房门敞开,两名侍卫家丁在门外把守,透过铁栅栏能看见汉子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一旁则是府里的郎中在为其包扎伤口。 “总管!” 两名侍卫见到于总管来了,连忙插手行礼。 张义点头示意,就迈步走进牢房。 先探头了看眼汉子的脸色,这才对郎中问道:“能救的活吗?” “老夫这伤药是祖传的,外敷内服,三天包好!”郎中只顾着为汉子包扎伤口,连头都没回。 张义听了这番话,却是眉头蹙起。 第1134章 首战 当汉子被洁白布料,包成木乃伊时,郎中终于停下手上动作,站直身体:“行了!就这么养着吧!” 张义看了眼汉子,又看向郎中:“这么重的伤,三天能好?” 郎中手捻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状:“只要他不是一心求死!三天包好!” 靠,说了等于没说! 张义几乎能猜到汉子此时的心态,自己身份败露,还害的联络人有性命之忧。除了一死了之,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汉子虽然笨点,张义也不想对方平白枉死。只能想办法给对方一些信心,至少坚持到宋军破城的那一天。 “行!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大手一挥,示意郎中退下。 张义又赶走了门外三名守卫,这才来到床边坐下,看着呼吸微弱的汉子。 “刘方?” 随着话音落下,汉子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死人般紧闭眼睛。 张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是皇城司的吧?” 他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就坐在床边独自说道:“你是提点吴宇的手下?” 张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几乎都是公开的秘密。即使被人听了去,他也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见汉子始终紧闭双眼,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张义便低声说道:“那我知道了。你是阿大的手下。” 只这一句,就惹得躺在床上装死的汉子颤抖了一下。 张义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并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拍了拍汉子的肩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安心养病吧!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 汉子终于睁开双眼,用满是茫然的眼神盯着面前年轻人。 张义回以一个微笑,就转身出了牢房。 趁着看守锁门的机会,他在旁大声吩咐:“把犯人看紧了!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私自与犯人接触!” 稍后,张义就来到后院书房,向萧思礼禀告情况。 “老爷,那人伤势太严重了,小子真怕他几下就挂了!为今之计,只能先让郎中救治。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小子再亲自审讯。” 萧思礼对此也是无奈:“行吧!反正差事交给你了!一旦身体恢复了,立即开始审讯。” 翌日清晨,张义还在熟睡,就被恼人的敲门声惊醒。 嘭嘭嘭,嘭嘭嘭! 他才翻身下床,就听门外有人喊道:“总管!总管!快些醒来!老爷,喊你过去!!!” 张义一个箭步冲到门后,等拉开房门,就见是府里侍卫。 “总管!快些啊!老爷,喊你过去呢!” “好!” 张义来不及细问,提上鞋就冲出房间朝后院赶去。 等他来到萧思礼的卧室外面,就见府里的侍卫已经列队完毕。一个个手握长矛,腰挎横刀,充满了肃杀之气。 “则成来了没有?” 萧思礼的声音从卧室中传来。 “小子在呢!” 张义应了一声,就穿过人群走进卧室,只见两名侍卫正在给萧思礼披甲。 萧思礼见对方来了立即吩咐:“刚接到消息,城外敌军有异动,怕是要攻城了。一会儿,你陪老爷我去城上看看。” “是!” 张义应了一声,就吩咐门外的侍卫准备马匹。 确实如萧思礼所说的那样,西夏先锋官拓跋鹰正在组织部下准备对大同城发起攻击。 “布鲁!” “末将在!” “城门就交给你了!给老子狠狠地炸!” “末将领令!” “齐涛!” “末将在!” “盾牌手准备好没有?” “回将军,盾牌手已经列队完毕!” “好!你负责掩护布鲁他们,往城门前面冲!” “末将领令!” “李卫,你的弓箭手呢?” “回将军,已经到位!”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发出,各部立即行动起来。 在大帐外的拓跋厉,倒背双手不发一言。 这时,一名副将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帅!他们没准备云梯和投石车。万一城门后面有巨石拦阻,岂不是……。” 拓跋厉只是瞪了对方一眼,就转头继续看向忙碌的众人。 自从金肃军守将,被拓跋鹰改造的飞弹炸死。他就对各种新式战法,保持默许态度。不过多评价,也不打算干预,只是放任其发展下去。 半炷香的功夫,拓跋鹰的一众部下终于集结完毕。 身为主将的拓跋鹰,这才小跑着来到大帅拓跋厉面前。 “大帅!末将请求出战!” 拓跋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是!” 拓跋鹰朗声应是,随即回到队伍前面,抽出腰间佩刀! “各部任务早已传达,老子不再重复。只说一句……。” 说到这里,他扫视面前众人:“先入城者,连升两级,赏万贯!!!” 随着他挥刀前指,各部也动作起来。 前队三百名盾牌手,掩护着怀抱炸弹的几十名兵卒,向着城门方向快速移动。 其后则是三百名弓箭手,时刻防备城上守军。 最后是两千名骑兵,缓缓坠在后面,只等城门被炸开,就借机冲杀进去。 与此同时,朱韬接到消息,已经第一时间来到城头。 手搭凉棚向外眺望,在看清了敌军的古怪阵型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们要炸城门!快!快把火油搬到城楼那边。” “是!”一名偏将抱拳领令。 朱韬趁机来到城墙的另一侧,探头向下查看情况。 一旁的参军则负责解说:“将军,遵照您的命令,城门后面已经堆满了青石,哪怕城门炸飞,也不怕敌军冲杀进来。” 尽管如此,朱韬还是摇头说道:“这些还是不够!你让人再去找材料,务必把城门洞填满!填的一点缝隙都没有才行!” 参军一愣,随即朗声领令,顺着甬道就跑了下去。 朱韬又叫来亲兵小校:“派人给刘辉传消息,敌人只是小股试探,不急着动手。” “是!”亲兵朗声应是,顺着城头就向东城门跑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几百名盾牌手将怀抱炸弹的兵卒护在中间,朝着城门方向快速移动。 朱韬的亲兵队长则随时报告敌军动向。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城头上的所有人,齐齐看向主帅朱韬。 仿佛再说:大帅!该动手了吧! 朱韬则双拳紧握,强自保持冷静。 当亲兵队长报出敌人距离还有二十步时,朱韬终于举起右手朗声下令:“点火!” 一声令下,火油罐被点燃。 亲兵队长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十步!” 朱韬右手成掌,如刀般劈下。 “扔!!!” 第1135章 飞弹 “驾!驾!” 萧思礼策马扬鞭,在张义和一众侍卫的簇拥下,一路疾驰向着北城赶去。 眼见城门遥遥在望,突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声。 轰~~~,轰轰~~~,轰轰轰~~~。 紧接着,萧思礼胯下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唏律律~~~ 骏马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不好!马惊了!” 张义发出一声惊呼,来到萧思礼身侧,伸手去抓马儿的缰绳。 同时,萧思礼双腿夹紧马腹,双手更是死死攥住缰绳。 好一阵慌乱,才控制住了受惊的马匹,让他不至于被掀下马背。 稍后,众人登上城头,就见到了临阵指挥的守将朱韬。 “朱韬,刚才怎么回事?” 萧思礼对刚才的爆炸充满担忧,问话的同时,也在向周遭打量。 “哦,是使君啊!” 朱韬应了一声,就指向城门楼的位置,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遍。 萧思礼听说敌军炸的是城门,急忙追问:“那城门没事吧?” “还请使君放心,敌军没等进入城门洞呢,炸弹就被泼下去的火油引爆了。” 说话间,朱韬引领着对方来到垛口后面,指着下方:“请使君验看!” 萧思礼向下探头望去,就见城门前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块的碎肉残肢掺杂其中。数十名受了重伤的敌军,正在其中痛苦的翻滚哀嚎。 萧思礼也是见惯了生死的,对此倒没什么不适。缩回身体,低头看向脚下的城砖:“能坚持的住吗?可别……。” 话没说完,不远处的城门楼里就冲出一名小校,来到朱韬面前朗声禀报:“报!将军,经过属下的仔细查看,四面墙体均有长短不一的裂缝。” “嘿!” 朱韬忿忿的一拍大腿:“派个人下去看看,城门,尤其上面的横梁有没有问题。” ps:插播个不太冷的冷知识,唐宋时期的城门洞都是长方形的。至于后世常见上方为拱形的,到了明朝才出现。 “是!”小校朗声应是,顺着甬道就跑了下去。 朱韬这才心有余悸说道:“炸弹这玩意实在霸道!” 萧思礼有心安慰对方几句,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将军!敌军又有动作!”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名小校指着城外方向说道。 等他们借着垛口向外眺望,就见敌军从后队推出来几架八牛弩。 “攻城要这玩意作甚?” 朱韬不解的自言自语。 此时的张义,就发现每架八牛弩旁边,都配备了一名举着火把的兵卒。 靠!不会是箭矢改飞弹吧? 念及至此,他拽了下萧思礼的衣袖,见其看向自己。张义忙向旁边努了努嘴。示意对方,别靠的太近,适当往后站。 萧思礼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虽然不明白其中道理,可凭借着多年的信任,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垛口,跟着于则成退到城墙的另一侧。 “干嘛?”萧思礼这才低声询问。 “老爷,小子看那玩意不像善类,还是离远些……。” 张义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名观敌料阵的将军打断:“快看!他们拿着火把在点什么!” 话音刚落,几架八牛弩已经被人同时击发,三尺长的巨大箭矢,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城墙垛口就飞射过来! 嗖嗖嗖~~~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箭矢已经破开垛口坚硬的城砖,扎进去三寸有余。 随着碎末飞溅,站在垛口处的几人,就发现每根箭杆上都绑着一枚胳膊粗细的炸弹。 此时,炸弹一头的引线,正发出耀眼火光。 “啊!快……。” 朱韬才要下令躲避,震天撼地的爆炸声就已经在耳边响起。 轰~~,轰轰~~,轰轰轰~~~! 黑烟席卷着碎石,朝着城头上的众人就扑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张义,一把将萧思礼扑倒,将其牢牢的护在身下。 而垛口前的众人,就没有如此幸运了,一个个被气浪冲击的七倒八歪。尤其是主将朱韬,因为就身处爆炸点正上方的缘故,被溅起的碎石砸的哀嚎连连,若不是还有盔甲护身,立时就能命丧当场。 反观城外敌军,见一击得手,已经是欢呼一片。 站在后阵的拓跋鹰,手舞足蹈的向拓跋厉说道:“大帅!成了!成了啊!哈哈哈!!!” 拓跋厉看着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城头,满意点了点头:“不错!本帅给你记一大功!” “多谢大帅!” 拓跋鹰连忙躬身抱拳,随即试探问道:“大帅,你看接下来……?” “再给你五十枚炸弹!给我狠狠的炸!” 拓跋厉倒也爽快,索性放弃常规战法,打算把城墙炸出一个豁口。届时,再带兵掩杀进去! “末将领令!!!” 拓跋鹰听说又发给自己五十枚炸弹,心中激动非常。一边令亲兵找军需领炸弹,一边命令八牛弩准备。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城头上,众人面对消失不见的垛口,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这该如何是好!脚下的这座城墙,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决不能让情况再持续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至此,所有人看向受了重伤的朱韬,希望这位主帅能想个对策出来。 此时的朱韬,被炸的七荤八素,脑子一片混沌,哪里又有什么办法。 倒是张义始终保持冷静,心思急转已经有了主意,在萧思礼耳边低语:“老爷,把八牛弩抬上来吧,库房还有四十多枚炸弹呢。不如,有样学样,以高打低,我军占着便宜呢。” 萧思礼眼前一亮,目前事态紧急,也顾不得朱韬才是主帅了,索性直接向众人发号施令。 “张将军!” “在!”张将军下意识应声。 “带人把八牛弩抬上来!” 张将军见萧思礼发号施令,转头看向直属上司朱韬。 不等朱韬反应,萧思礼已经大声呵斥:“听到了没有!!!” 张将军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朗声应是,带着亲兵手下就跑下城头。 只听萧思礼继续吩咐:“何将军!” 何将军见张将军都遵令了,自然是有样学样:“在!” “带上本监军的腰牌,去仓库把炸弹都领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枚腰牌已经落入了何将军的怀里。 何将军立即领会了对方意思,带着人就直奔库房。 萧思礼又颁布了一连串的命令,这才令人将朱韬搀下城头,大有直接接管指挥权的意思。 第1136章 粮草吃紧 一炷香后,敌我双方便各自准备完毕。 张义来到萧思礼身边,低声劝说:“老爷,城上不安全,还是下去吧。” 此时的萧思礼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朱韬重伤,我这个监军再离开,军心士气还要不要了?将士们该如何想?” 张义见此也不再劝说,只得吩咐侍卫去找几面盾牌过来,将对方围在中间。 不得不说,飞弹对轰的这招确实厉害,战事才开始不久,西夏一方的八牛弩,就有一架被炸的粉碎,连同操弩的一队兵卒都没能幸免,一起去见了阎王。 萧思礼见一击得手,顿时来了精神,催促着城上将士加快发射速度,争取用最短时间,将敌军的几架八牛弩全部炸毁。 正在这时,经过简单包扎的朱韬已经回到了城头。不仅对被剥去指挥权没有表示任何不满,还向萧思礼深深施了一礼。 “朱某谢过使君!” 萧思礼只是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份内事”,就将目光重新投向城外。 这场新式战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半个时辰,就以西夏所有八牛弩被炸毁结束。 当然,辽国这边也没好过多少,以损失七架八牛弩和四十枚炸弹的代价惨胜对手。 辕门前的拓跋厉对这一结果久久无言,更是对继续讨要军需的拓跋鹰置之不理。 他看的出来,下打上,己方占不到任何便宜。除了持续消耗八牛弩和炸弹外,对于战争的走势,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 直过了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终究是走到了这步!” 说完,便态度决绝大手一挥。 传令官得到指令后,立即舞动手中令旗。 霎时间,两万西夏将士分成了三队。 盾牌手踩着整齐的步伐,掩护着万余刀名斧手向大同城缓缓靠近。 弓箭手紧随其后,只待进入射程范围,密集的箭雨就能覆盖整个城头。 最后则是十余座云梯,井阑,在一众彪形大汉的推动下向城墙进发。 城头上的众将士,见敌军放弃了新式战法,回归最为普通的攻城战,顿时长舒一口气。 在朱韬的指挥下,众人立即撤去八牛弩,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炉灶也被架起,铁锅里面熬煮着金汁。 至于炸弹,由于数量有限,不舍得轻易浪费,索性搬到城下悉心保管。 张义见此情景,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这才对嘛,你们两方不大量消耗兵力,又怎么让大宋军队有机可乘? “老爷!刀枪无眼,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况且,城上有朱将军呢,还是让小子送您回府吧!” 萧思礼也知道自己发挥的作用有限,索性来到朱韬身边。 “防着点西夏人做手脚,尤其在城下埋炸弹。” 又向对方叮嘱了几句,这才在于则成和侍卫的簇拥下打道回府。 稍后,张义目送着对方走进府邸,这才拨转马头,向着城东一处街巷赶去。 “郎君,您怎么来了?” 一身泥土的魏峰打开院门,就热情的请对方进去。 张义迈过门槛,就看见院子里堆着不少泥土。 魏峰则在旁介绍:“就我们兄弟两个,进度实在慢了些。” 说话间,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于则成让到了屋里。 张义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轻声说道:“也不用太拼,只要尽力就好。” 魏峰道了声谢,就问起刚才发生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张义一边向对方解说战事,一边走进正堂房间,就见桌上堆放着一些酒水吃食,再去里屋卧室查看情况,就见墙边斜靠着一张大床,而原本放床的位置,地面上有个两尺直径的地洞,一架简陋木梯斜倚在洞壁边缘。 探头向下看去,只见足有七八尺深的地洞下面有烛光来回摇曳。侧耳倾听,依稀能听到魏海挥舞镐头挖土的声音。 “挖进去多少了?” 张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魏峰。 魏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才挖进去五六尺,照这个速度,挖成郎君要求的密室,至少还得四五天吧。” 张义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距离自己与老太监约定的点火时间还有整整五天。 嗯,时间刚刚好。 心念及此,张义拍了拍对方肩膀:“也别太辛苦了!适当的休息一下也不打紧的。” 魏峰咧着嘴笑道:“郎君,没事的,咱们兄弟有的是力气。” 张义稍作盘算,就轻声叮嘱:“记得找些木料回来,每挖一点,就用木头撑住,可别挖着挖着就塌了。” “是!属下省的!回头就去找些材料回来。” 张义又叮嘱对方把院子里的土清理干净,这才大摇大摆的出了院子,向着平安仓赶去。 稍后,等他见到司仓参军李盟,同样被问起城外的战斗情况。 “安心!咱们城里城外有十几万大军呢,西夏人猖狂不了几天。” 张义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没把十万敌军放在眼里似的。 李盟见对方说的轻松,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后,就引着于总管向值房走去。 路上,张义开口询问:“咱们的存粮,还能坚持多久?” “原本供应守军是绰绰有余的,至少能吃月余不止。不过,朱将军又从南边调来了五万人马。如今这些人的粮草也从平安仓支取,这样算下来也就二十天吧。” 李盟管理粮草多年,一些数据张口就来。 张义每天都来平安仓走一遭,心里自然清楚。至于询问这个,也是另有目的。 只见他眉头紧蹙,仿佛在担忧什么。 李盟连忙询问:“总管,怎么了?” 张义却是不理,而是在口中喃喃自语:“二十天……,嗯……,二十天,这……,恐怕不够啊。” 李盟果然上当,立即追问:“总管,二十天还不够?刚才你不是还说西夏人坚持不了几天吗?” 张义摆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打退了西夏人,还有南边的宋军呢!人家可是虎视眈眈的等着捡便宜呢。” “啥?宋军也要来攻打大同?” 李盟大吃一惊的同时,也不免担忧起来:“于总管,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不就给上京去信,让他们调运粮草过来吧。” “你说的容易!”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一去一回得多少天,你算过没有?而且,我听说上京的粮草也吃紧,恐怕筹集不了多少。” 第1137章 就地筹粮 张义回到府里,就找到了萧思礼。 “老爷!” “回来了?” 萧思礼慵懒的躺在摇椅上,连眼皮都没抬。 张义向前凑近了几步,先给对方的杯子里续了些茶水,这才轻声说道:“老爷,小子听仓曹讲,说是存粮有些吃紧。” “什么?” 萧思礼闻言,可不淡定了,立即睁开了眼睛:“这不可能吧,不是说存粮足够大军一月消耗吗?” 说完,就要挣扎着从摇椅上起身,可动作幅度过大,弄得身下摇椅一个劲的乱晃。 张义连忙用脚踩住摇椅的脚凳,帮助对方稳住身形:“老爷,哪里够一个月啊,满打满算也只够维持二十天的。” “嗯?二十天?” 萧思礼听到这个数字,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二十天也足够了吧?城外敌军闹个十天八天的就了不得了,到时见讨不到便宜,也就撤军了。” 说罢,就又重新躺回到摇椅上,恢复刚才的慵懒模样。 张义则从旁进言:“老爷,若此战只是西夏一方也就罢了。正如您说的,见久攻不下,讨不到便宜,自然会撤兵西归。可是,这次还联合了南边的宋国呢。” “宋国?” 萧思礼眉头皱起。 张义点了下头:“老爷,小子虽然不知道宋夏两家,签订的盟约内容。但也能猜到个大概,恐怕他们已经将我大同城,视为囊中之物,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势必要攻打下来。” 说到这里,他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真若是那样,西夏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兵啊。” “不死不休吗?” 萧思礼想到这里,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张义重重点了下头:“多半是这样。”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确实有这个可能。” 随即,就看向对方:“那你以为该如何?” “立即筹粮!” 张义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了算计,便缓缓说道:“城中的粮商以及富户家里,必然存了大批粮食,小子想……。” “不行!” 萧思礼不等对方说完,便一口否决:“能在这里经营生意的,尤其是粮商和豪门大户,哪家没个过硬的靠山。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就算此一战能够获胜,日后也是个麻烦!” 张义见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老爷,小子不白拿他们粮食。是借,借他们家中多余的存粮。等到击退了敌军,再用缴获抵账。这样一来一回,他们并不吃亏啊。” “哦!你是说借啊!” 萧思礼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倒不是不可以。” 张义见对方口风松动,心下就是一喜,连忙说道:“反正军中缴获又没个定数,多报一点,少报一点没什么影响。到时候,多给他们一些好处也就是了。想来,出不了乱子。” 萧思礼又是一番左右权衡,最终说道:“可以!不过,此事不能由萧家出头,必须找个人顶在前面。” 张义当然明白对方意思,事情成了有萧家一份功劳,若是败了,自然有背锅侠顶上。 “小子,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朱韬的副将周武。此人代表军方,就地筹粮合乎情理。其次是平安仓的仓曹参军李盟,无论筹集到多少粮草,都由他直接押运到平安仓存放。这样就能避免很多流言蜚语,别弄得萧府从中贪墨了好处似的。” 萧思礼听完对方解说,脸上满是笑意,显然对两个人选非常满意。 “你小子倒是想的清楚。行吧,就这么定了。” “那小子现在就去找人。” “嗯!” 萧思礼刚要躺回摇椅上,就想起什么似的:“那个秘谍怎么样了?” 张义连忙收住脚步:“那人伤的实在太重,小子打算多让他养几天。到时,再给他用刑。” “反正早早晚晚都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萧思礼说完,才躺回到摇椅上。 张义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其他吩咐了,这才倒退着出了书房。 稍后走出府门,张义就直接去了平安仓,向李盟表明来意。并要求对方把城里的大小粮铺东家掌柜召集到一起,就说自己有话要讲。 李盟听了对方打算,不免有些担忧:“总管,下官倒是没问题,这些人平时总来平安仓拉粮,也算相互认识。可是您让他们出粮的事情,只怕……,呵呵,可千万别生了事端才好。” 张义则大包大揽的说道:“那些无需担心,你只管负责找人,就让他们一个时辰后来这里见面。” 李盟听说自己不会得罪人,索性一口答应下来:“总管放心,下官这就去准备。” 张义又是一番叮嘱,这才骑上快马向北城赶去。 想要让周武听从自己的安排,他必须先说服主将周涛。 随着张义逐渐接近北城方向,厮杀声呐喊声就越发清晰。 当张义来到城门前面,就看见有无数伤兵,正被人顺着甬道从城头抬了下来。 等他登上城头,就见到到处是散落的箭矢。几十名受伤还来不及救治的守军,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再往前看去,守城士兵正在砍杀顺着云梯攀爬上来的敌军,而其脚下则是死去同袍的尸体。他们后面,还有不少严阵以待的辽军,只等有人受伤乃至牺牲,就会随时补上缺口。 张义四下张望,终于在一面帅旗下,见到了守将朱韬。此时,对方正在向一名将军大声吩咐着什么。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尽量多的搜集滚木礌石!” 那名将军抱拳领令:“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朱韬挥退对方的同时,也看见了登上城头的于则成。只是他并没有理会,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观察敌我双方的一举一动。 张义几步来到对方面前,简短几句便表明了来意。 朱韬听完诧异不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对方:“粮草怎么会吃紧?” 他有心追问两句,可也知道现在不合时宜,索性将疑惑暂且按下。 “你就说要干什么吧!” “把周将军借我用用,再给我调一百军士!” 张义也不废话,直接提出要求。 不等朱韬答复,旁边就有人大喝一声:“避箭~~~!” 张义下意识看向城外,只见敌军阵营中,有一团乌云腾空而起,朝着城头方向就压了过来。 不等他所有动作,朱韬手下亲兵已经率先反应,举起数面盾牌,朝着这边就围拢了过来。 转瞬间,几面盾牌才刚并拢,无数箭矢就飞了过来。 铛铛铛~~~ 清脆的敲击声,密集的如同暴雨一般。 第1138章 征粮 “于总管,现在该去哪里?” 一炷香后,周武带领着一百名士兵,跟随于则成来到城里。 张义却没有着急分配差事的意思,而是勒停马匹看向对方:“周将军,可知这趟差事去做什么?” 周武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不是说筹粮吗?” “嗯,是筹粮不假。你知道是为谁筹粮吗?” 张义说到这里,就指向对方和随行官兵:“是为了你们所有守城将士。” 话说一半,他向周武那边欠了欠身,压低声音说道:“也不怕给你交个底,城里的存粮已经不足以维持了。” “什么?”周武惊呼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慌忙收声闭嘴,警惕的看了眼随行一众军士,生怕他们察觉出不对。 这时,于总管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兵无粮自乱的道理,相信将军是知道的。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离城破不远了。届时,莫说是将军了,就是你的家人……。嘿嘿!” 周武是越听越心惊,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满是怀疑的上下打量对方:“总管可不要玩笑,需知……。” “我每天出入平安仓,里面的账册都快翻烂了,又岂能有假?”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反问。 周武又打量对方良久,终于认命般的点了点头:“嘿!全凭总管吩咐便是,只要能解决我大军缺粮之苦。” 张义见对方这个态度,心底长舒一口气。 只要你愿意无条件配合,这事就好办了! 当一行人来到平安仓的时候,李盟召集的大小粮商已经汇聚一堂。 “于总管来了!” 李盟听闻对方带着官兵来了,亲自迎出门外。 张义点了点:“都到齐了吗?” “来齐了!来齐了!您快里面请!” 李盟又向紧随其后的周武点头示意,这才领着二人走进议事厅。 张义走进房间,就见里面人头攒动,至少坐了三十多人不止。 在他用目光扫视众人的同时,在坐的所有人也齐齐打量这位锦衣年轻人。 自从去年于则成亲手收拾了大同节度使韩让,可谓是一战成名,在座绝大多数人都是认得的。 如今在平安仓见到这位,众人心里同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张义可不在乎这些人如何看待自己,当仁不让的就坐在了上首位置。而周武和李盟,则很自然的分坐左右。 接下来,李盟先简短的介绍了一下于周二人的身份,这才请于则成发言。 张义轻咳一声,就朗声说道:“今天请大家过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于某打算跟在座诸位做笔买卖。” 说着,他就把粮食换此战缴获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临了,才用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诸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希望在座的不要错过。”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出头表态。 只等了良久,才有一名身穿锦衣员外袍的老者起身。 “于总管,不知道需要筹集多少粮食?” 张义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石!总共只需要二十万石!” 这一数字,立即引得众人低声议论。 “这也太多了些!摊到我等头上,每家合五千石了!” “就是!西夏人能有个屁啊,缴获?能缴获啥?弄堆盔甲回来,我等拿着也没用啊。” “就是就是,这纯粹是赔本买卖,跟明抢有啥区别!” 在众人议论的同时,那位老者的眉头已经皱到了一起,看的出心里也不情愿。不过,碍于于则成的淫威,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声“知道了”,就坐回到座位上再不言语。 许久,张义等场面恢复平静,才双眼一眯:“怎么着?都不愿意给城防衙门这个面子?非等着于某人给你们分配任务是吧?” 说完,就看向城里最大的粮商,瑞丰粮行的东家付晨。 “付员外,先说说你的意思,愿意认缴多少粮食。” 付晨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自然有其自身能力等因素在内。不过,更加关键的还有背后靠山是礼部左侍郎马越的缘故。有了这位高官的护佑,旁人自不敢觊觎他的产业。 付晨迟疑片刻,才缓缓起身:“于总管,按说前方将士用命,我等商贾就该慷慨解囊,但是,今年……。” 张义直接伸手打断,随后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付员外,你就直接说吧。粮食……,你愿不愿意缴。” 付晨原本是想找个托词回绝的,可见到对方这副样子,心里不由一紧。又看向一旁坐杀气腾腾的周武,哪里还不知道于则成所想。 一番左右衡量,他终于不敢去赌,只能伸出一根手指。 可不等付晨说出一千石的数量,张义已经抢先说道:“付员外果然高义!自愿认缴粮食一万石!” 付晨才要摆手否认,张义的目光已经转到别处:“程员外是吧?你可是城里的大户,听说家产不在付员外之下。怎么着,表个态吧?” 说完,才斜睨了付晨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意味。 这也是张义请来周武的原因所在,他恨不得有个不长眼的主动蹦出来,好来个杀鸡儆猴呢。 只可惜,付员外也不是傻子,见情况不对,立即选择了顺从。 张义对此,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多好的一个立威机会,楞是没人愿意配合。 半个时辰后,张义看着如丧考妣的众人离开,便对李盟轻声叮嘱。 “仓曹,这些人可是油滑的很,回头点算入库的时候,一定要检查清楚,防止他们从中掺假做手脚。” 李盟连忙拱手抱拳:“还请于总管放心,下官一会儿就吩咐下去,让小吏们把眼睛睁大了,绝不给他们弄虚掺假的机会。” “嗯,由你这句话,于某就放心了!” 张义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周武:“将军此行辛苦!回去以后,代我感谢朱将军对于某的支持。” “总管说的那里话!” 周武连忙客气:“应当是周某感谢才是。” 整整二十万石粮食,逐一称重登记,再让力夫搬进库房,工程量是巨大的,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完成的。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时间也在一天天的过去。 终于,来到了新年元月初一,也就是张义与狄青约定点火的日子。 第1139章 掩人耳目 这天新年初一,张义迎着夕阳走出萧府,紧了紧随身的包袱便向着平安仓赶去。 遵照于总管的吩咐,平安仓上下官吏没有休暮,而是依旧如往常一样,继续接收来自各个粮店送来的粮食。 检验,清点,过秤,登记,入库,每一个环节都做的一丝不苟。 “于总管,过年好啊!” “好,过年好!” “于总管!” “嗯,你好!”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张义已经跟这些人混熟,凡是见了面的,都主动停下脚步与他打着招呼。 此时的张义背在身后的包袱已经消失不见,而后腰那里却变得鼓鼓囊囊。凭借着周围光线昏暗,倒也没谁发现不对。 不一会,他就来到粮库门外,见到了正在监督力夫干活的李盟。 “仓曹!” “是于总管来了!” 无论李盟心里对加班这种事如何排斥,脸上始终保持笑容。 张义看着面前排成长龙的运粮车队,低声问道:“现在入库多少石了?” 李盟忙翻开账本,一番点算过后,便轻声回答:“截止到目前是十九万八千五百三十二石。” 不等对方追问,他就指向面前装满粮食的车辆:“这些是最后一批了,等全部入库,应该有二十万石了。” 张义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今天能干完吗?” “这个……。” 李盟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说道:“今天可能悬了。平安仓不像其他地方,莫说是点火把照明了,就是灯笼都有严格要求,必须距离仓库五丈。” 说着,又指向仓库里面:“您看里面,现在干活都有点费劲。最多再有半炷香吧,就彻底看不清了。”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力夫往墙边码放粮袋的时候,几乎是靠着摸索才能对其位置。 他故意长叹一声,就指着装满粮食的大车说道:“那这些怎么办?” “让他们拉走呗,明天一早再给送过来。”李盟理所应当的说道。 张义摆了摆手:“这不好!且不说车把式吧,这上下官吏就会牢骚满腹。今天本该是休暮的,已经占用了他们一天时间。若明天再让他们来上工,实在说不过去。” 李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无奈说道:“那咋办,总不能摸黑干吧。” 张义假意思索了片刻:“这样吧!你多找些灯笼过来,就放五丈外的位置。这样既不算破坏规矩,光线也勉强够用。” “这能行吗?” “你听我的没错!今天让他们加把力,明天他们就能在家踏踏实实过年了!这何乐而不为?” 张义说着,又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一会儿把这个发下去,就说是萧老爷发的过年赏钱。” 李盟随手接过,见是一张一千贯面额的,立即喜笑颜开。 “那下官代所有兄弟,感谢萧老爷,感谢于总管了!” 说完,便转过身,向着数十名力夫朗声说道:“都给本官听着!萧老爷,于总管,念及诸位辛苦,决定每人赏两贯的犒劳!” 轰~~~ 众人听说有两贯赏钱,顿时炸开了锅。 李盟还在一旁高声提醒:“都特么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于总管!” 这下众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抱拳拱手,山呼海啸的感谢声不绝于耳。 张义倒是表现的风轻云淡:“行了!你们手脚麻利着点,就比什么都强。” 有了犒赏,一个个干劲十足,比之前速度快上不少。 此时,十盏灯笼已经被人送了过来,张义趁机说道:“仓曹,你在外面接着点数,我去里面看看。” “于总管,里面黑灯瞎火的,可别磕着碰着,要不……。” 不等李盟说完,张义就摆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 说罢,就顺着力夫的队伍走进仓库。 待他来到仓库里面,就见力夫们将一个个装了粮食的麻袋,整齐码放在最里面的墙角位置。 于是朗声说道:“过几天就要被守军领走的东西,放那么靠里作甚,就放这边吧!” 说话的同时,他指着身旁的粮垛说道。 这些力夫刚得了于则成的赏钱,且自己又能省力不少,自然是乐意遵从的。于是乎,就将一包包麻袋紧贴着粮垛码放。 张义一边指挥着力夫码放位置,一边缓缓后退。只走了几步,就绕到了粮垛后面。 他先让力夫在粮垛后面堆满麻袋,这才命令对方将后续的麻袋堆到前面去。 张义则趁此机会,从后腰摸出准备好的纸筒,拔开塞子就将里面的火药倾倒在麻袋缝隙里面,又在几处分别插上引信。 随着微弱的火星燃起,他这才收起火折子,倒背双手绕过粮垛,继续监督力夫搬运粮食。 这些人又干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将最后一车粮食装进了库房。 “多少粮食了?” 张义眼看着李盟重新给大门上锁,就凑过来轻声问道。 李盟在此之前已经点算清楚,随口作答:“一共是二十万一千零三十六石。” “总算凑够了!” 张义感慨出声,随即拍了下对方肩膀:“行了!你也累好几天了,赶快回家过年吧。等过几天重新上衙的,我单独请你喝酒。” 李盟自然不会错过与这位总管亲近的机会:“那可是好!下官就等着了啊!” “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吧!我还得回府向老爷禀报呢。” “下官送您!” 李盟一直把于则成送到平安仓门外,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值房收拾行李,打算回家陪老婆孩子过年。 …… 马武山 位于大同城正西方向,传说东汉开国元勋马武曾在这里占山为王,便因此得名。 此时,马武山上的茂密丛林里,正潜伏着三名大宋斥候。他们是奉了狄帅的命令,密切观察大同城的一切动向。凡是有丝毫异动,立即向大营传递消息。 “老蔫叔,这都三天了,也没啥动静啊。天寒地冻的,不成咱就回吧!” 青年人一边向手上吐着哈气,一边来回搓着冻僵的双手。 老蔫叔转头瞪了对方一眼:“狗剩!你以为军令是什么?不到日子你回去一个试试?不用大帅说话,军法官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叫狗剩的年轻人尴尬的往回缩了下头。 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老蔫大哥,你说大帅这次给的命令到底啥意思,什么才算异动?又是什么样的异动才值得上报?” “我到哪儿知道去。我要有那个能耐,不早当大帅了?” 老蔫说完,就将一根枯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月上中天,老蔫依稀发现漆黑一片的大同城,隐隐有大团火光亮起。 “唉!你俩看看,那个是不是火光!” “这么大团火红火红的,应该是火光了吧?” “老蔫叔,这个用上报不?” 老蔫沉吟片刻就说道:“再等等,真要是大火就上报!要是普通民房起火就算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只见城里的火光越来越亮。到了最后,竟然映红了大半夜空。 至此,老蔫也忍不住了,对着狗剩说道:“你小子跑一趟,把城里着大火的事情赶紧报上去。” 第1140章 计成粮绝 萧府 嘭嘭嘭~~~,嘭嘭嘭~~~。 张义居住的房间,房门被人敲响。 同时,传来叫喊声:“于总管,于总管!快醒醒啊!大事不好了!” 张义自回府以后始终未睡,就等着平安仓火起。 现如今,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故意又等了片刻功夫,他才慵懒的回道:“谁啊!大半夜的,瞎折腾个啥!” 说着,他就缓缓起身下床。 此时,外面已经听到动静,就大声喊道:“于总管,出事了啊!刚接到消息,说是平安仓起火了!” 张义闻言,立即装出一副慌张模样,迅速拉开房门,惊诧看着门外家丁。 “你说什么?平安仓起火了?” 家丁拉着对方的衣袖走出门外,指着远处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总管,你看啊!” 张义愣神片刻,就一拍大腿:“嘿!特么的!” 转身披了一件袍子,就向着后院方向狂奔而去。 一会儿功夫,当他见到同样被吵醒的萧思礼,就朗声说道:“老爷!平安仓起火了!” 萧思礼看着远处火红的夜空,眉头几乎要拧到一起:“我知道了!” 随即看向对方:“究竟怎么回事?有没有派人查看情况。” “老爷且回房稍待,小子这就亲自去查看情况!”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张义就小跑着去了马厩。 等张义带着几名家丁护卫赶到平安仓时,就见冲天的火焰在寒风中肆意舞动,已经将临近几座仓库点燃。而平安仓守军统领王木,正指挥着手下兵卒取水救火。 “王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大声质问王木。 王木哪有闲心理会对方,若火势得不到控制,不要说自己的脑袋了,连同家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我特么上哪儿知道去!” 他烦躁的回了一句,就继续指挥着手下去水井提水。 这时,李盟也已经骑着快马赶到。 当他看清面前状况,痛苦的双眼一闭,身体晃了几晃,就从马背上一头栽下。 良久,等他睁开双眼,就见于总管正蹲在自己面前,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李盟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将其抓住:“于总管,下官对您一向恭敬,可不能放手不管啊。” 张义长叹一声,拍了拍对方手背:“李仓曹,还是救火要紧!至于其他……,且容于某想想办法!” “对!对!救火要紧!对!救火要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盟挣扎着起身,再不提脱罪的事情,指挥着陆续赶到的其他官吏开始救火。 张义站在远处,倒背双手,看着在风中肆虐的火焰。同时,心中想着心事。 如今事情已经成功一半,接下来就该试着说服朱韬,让其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 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初四的这天上午,才将其彻底扑灭。 经过一番点算,原本储存的粮草,抢出的还不足一成,剩下的全被这场大火所吞没。 等众人冷静下来,才发现一个重大问题。粮草不足以维持驻军补给,哪怕不算城外的五万人马,也有很大亏空。 于是,由朱韬牵头,再次将萧思礼以及一众文武请到守备衙门议事。 他先介绍了粮草不足的情况,又继续说道:“再告诉大家一个事情,前几天的大火,应该是引起了敌军的注意。导致最近几天,他们攻城越发凶猛。若不是众将防守得力,有好几次险些被他们冲上城头。”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场众人:“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诸位议一议吧,现在外有强敌,内又面临粮草不足的局面。我等该如何破局,以改变现状?” 随着话音落下,偌大的议事厅安静的落针可闻。在场的几十人,竟然没有一个提出建议,纷纷愁眉苦脸,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朱韬见此场景也是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萧思礼,寄希望对方能想个对策出来。 萧思礼见对方看过来,心里不禁哀叹: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也变不出粮食啊。 直等了良久,一名统领打扮的将军说道:“将军,城里的粮商可是不少,他们手里应该有大批存粮。” “哦?” 朱韬应了一声,便看向对方。 只可惜,此人只说了一句,就低下头再不吱声。 朱韬暗骂了一句滑头,同时在心中腹诽:粮商有存粮的事情,还用的着你提醒?难道本官不知道吗?关键是怎么弄出来!总要有个人跳出来说句话!是买,是借,甚至是抢!本官才好借题发挥! 正在这时,身后有个声音冒了出来。 “他们手里的粮食就不用想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是萧府的总管于则成。 此时,张义已经缓缓起身,先向老爷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朗声说道:“在起火之前,于某就找他们征缴了二十万石粮食。” 说到这里,他看向朱韬:“当时于某还找朱将军借过兵呢。” 朱韬当然记得此事,不过还是存了侥幸心理:“他们手里应该不止二十万石吧?或许还有……。”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义已经出言打断:“就算有,也不会太多!将军,咱们可是整整十八万人马,连同城里的百姓,你算算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粮商手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存粮?” 说罢,他就坐回到了椅子上。 一番话,算是切断了所有人的算计。 朱韬更是用求助眼神看向萧思礼:“使君,若是给上京写一封求助书信,你以为如何?” 萧思礼哪里不知道对方算计,明着是给远在上京的皇帝求粮,实际距离大同最近,且有足够粮草的,只有南京析津府。 换句话说,朱韬在用皇帝给萧思礼施压,迫使对方从析津府调集粮草支援大同。 萧思礼多年官场历练,又岂会中计。 他将双手一摊,表情充满了无奈:“将军,非是本官不愿意伸出援手,而是你想过没有,此去析津府路途遥远,再筹集粮草运往大同,至少要十天半月以后。你觉得,城里仅存不多的粮草,能允许大军坚持如此之久吗?” “这……!” 朱韬刚才说的那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如今被对方一口回绝,就更没了主意。 “总不能束手待毙,在城里等死吧?”朱韬赌气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军,于某倒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第1141章 气闷的决定 “哦?” 朱韬略一沉吟就点头说道:“于总管,请讲!” 张义缓缓起身,对在场众人说道:“刚才诸位也听到了,短时间内想要补充足以养活大军的粮草,已然成了奢望。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城与敌军决战?” 随着话音落下,立即惹得议事厅里的所有人低声议论。 “这不是瞎胡闹嘛!现在咱们可是凭借坚城据守,早晚有一天能逼得敌军撤退。可若是主动放弃这一优势,反而出城与对方决战,这后果……。” 一名武将的话刚说到一半,另一名文官立即接道:“这后果就难说了啊!搞不好,还会大败溃输!” 另外一名将军点头表示赞同:“嗯,这位仁兄说的在理。出城作战的胜算只在五五之数,若胜了还好说,可万一败了呢。”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朱韬也在心中衡量利弊。 正如属下所说的那样,主动放弃地利优势,选择出城与敌军决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 可若不这样,又能如何? 如今大军面临断粮窘境,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别到时候,粮食吃完了,敌军还没有退兵打算。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加被动? 念及至此,他转头看向萧思礼,想听听对方意见。 萧思礼此时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同样在心中权衡。 正在这时,于则成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现在大军只是缺粮,可若等到绝粮的地步,必然军心动摇。届时,即使你们有心出城决战,胜算也会大打折扣。” 萧思礼听到这里,眉头不禁挑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之前模样。 同时,张义又抱拳拱手向朱萧二人行了一礼:“小子不通军武,更不懂战阵。提些浅见出来,仅供老爷和将军参考。” 说完,就眉头紧蹙的坐回到椅子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朱韬闻言,下意识看向萧思礼。只可惜,对方低头不语,根本没有表态的意思。 朱韬只感到一阵气闷。 合着你毛责任都不想担,胜了能一起邀功,败了责任全是我的!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使君,您的意思是……?” 朱韬索性拉下脸皮,直接问对方意见。 萧思礼这才像被人打断思路似的,茫然的“啊”了一声。 随即轻声说道:“要不,先休会?” 朱韬在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这才宣布休会一刻钟。 稍后,二人就领着于则成转过帷幕来到中堂。 “则成,你以为两军作战是儿戏嘛?出城作战的胜算又有多少,你考虑过没有?” 朱韬接过小厮递上的茶水,同时埋怨起了对方。 张义对此只是一笑了之。 他心里如同明镜似的,对方这是借着敲打的由头,在探萧思礼的口风呢。 张义先给老爷萧思礼端了一杯热茶,这才看向朱韬:“将军,如今局势,你还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说到这里,他故意提高一些嗓音:“刚才我还是收着说的。其实不用等到绝粮,自平安仓燃起大火的那一刻起,军心已然动摇。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军心只会越来越低迷。最终,将降至谷底。” 随即,又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轻蔑意味:“当然了!若将军有更好的办法,于某也可以收回刚才那些话。” 朱韬闻言,没有责怪对方对自己的不敬。反而偷眼打量一旁的萧思礼,见其脸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心里更加恼火。 这特娘的是不打算担一点责任啊。 无奈,他只能再次开口询问:“使君的意思呢?” 如今房间里,除了小厮以外,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萧思礼也不好一直装傻,只得轻声说道:“将军于军武一道,比之本官强上百倍。自然是将军怎么说就怎么是,无需问本官意见。” 朱韬真有一刀结果了对方的冲动。 这是咬死了不开口是吧!你等着!!!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等几人重新回到前面,与会者已经在座位上坐好。 朱韬先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轻咳一声:“经过本官与使君商议,最终决定出城与敌军决一死战。” “啊!” 这一决定立即惹来一阵惊呼。 萧思礼更是斜睨了朱韬一眼。 朱韬也不去管各方反应,在颁布完命令后,就引着众人来到一张地图面前,开始向一众下属排兵布阵。 当众人离开会场,已经是临近傍晚。 张义搀扶着萧思礼登上马车:“老爷,这朱韬可是不老实啊。” 萧思礼找了个舒服姿势坐好,才轻声说道:“休去管他,成败皆在这一战,咱们不担责任也就是了。” “可是,他刚才在会上,当着众人说的……。” 不等于则成把话说完,萧思礼就伸手打断:“管他呢!自说自话而已!老爷我只要没当众表态,任凭他生拉硬拽的也没用。” 张义点了点头,就催促车夫回府。 话刚说完,萧思礼就轻声吩咐:“不急着回府呢!你不是留了条后路吗,带老爷我去看看。” “是!” 张义应了一声,就吩咐车夫向城东驶去。 等车辆距离小院还有三条街的时候,张义就让车夫停下马车。 “老爷,那处地方不易太多人知晓位置,只能劳烦您多走几步了。” 萧思礼对这个安排,不仅没有显露出不喜神色,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就任由着对方搀扶走下马车。 张义又对随员叮嘱了几句,这才领着萧思礼钻进一条小巷。 二人一路穿街过巷,终于在半炷香后,来到了小院门前。 萧思礼趁着对方敲门的功夫,仔细观察左右。 良久,才点了点头:“嗯,够僻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话音刚落,就听门栓发出响动。 待院门开启的同时,一身泥土的魏峰就出现在门后。 “老爷?!” 魏峰大为惊诧,慌忙请二人进去。 张义则在旁说道:“带老爷去看看你们兄弟二人的成果。” 魏峰自然是开心不已,反手关上院门,就将二人引到了里屋卧室。 片刻功夫,萧思礼已经站在地洞上面,看着脚下黑漆漆的洞口。 “挖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基本已经完工了。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活,再有半天功夫,怎么都干完了。” 魏峰才汇报完毕,院门外就传来魏海的声音。 “哥!开门啊!” 魏峰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二人介绍:“海子去采买储存的吃食了,正好老爷和郎君也在,您两位给把把关,看还有啥需要添置的,我们兄弟也好提前准备。” 第1142章 指挥若定 张义陪同萧思礼回府的路上,才问出心中所想。 “老爷,您不看好这一战?” 萧思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对这一战很看好吗?”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心说:我要是看好,又何必挖这个地窖。 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小子觉得胜算还是很大的。城里守军虽然在这些日子的战斗中消耗了点,那还有至少九万左右,加上城外刘辉的五万人马,总兵力达到十四万。而敌军满打满算也就八万多,十四万打八万,总不至于输吧?” 萧思礼嘴角含笑,而后才说出心中想法。 “打仗不是看谁的兵力多,谁就能稳赢。真要是这样,当初又何必龟缩在城里,直接与敌军决战不好吗?”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小子,对面可是打了一辈子仗的拓跋厉,人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仗没打过?可你看看朱韬,除了顶着一个韩家女婿的名号,还剩下啥了?从军之前,不过一介书生。只是最近四五年间,才凭借关系爬到这个位置。就这样的资历,你觉得他能打得赢拓跋厉?” 不得不说,萧思礼还是足够冷静的,分析的也很透彻。 张义瞬间想明白一个道理,或许之前与会的所有人,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才坚决反对出城与敌军决战。 想透了这点,萧思礼当时的表现,也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只是还有一点,他想不明白:“老爷,那您还默许朱韬出城决战?” 萧思礼将双手一摊:“正如你当时所说的,我军没的选。既然没的选,我又何必拦着?” 在张义陪同萧思礼回府的同时,远在宋辽边境的狄青,正向一众下属布置作战任务。 “贺兵!” “末将在!” “你率领西路军,明日卯时对河阴县发起突袭、之后迅速北上占领应州等地,直至到达怀仁县以南,也就是刘辉部后方。” “末将领令!” “陈墨!” “末将在!” “你率领东路军,明日卯时对金城发起突袭,而后沿龙首山北上,直至绕到刘辉部后方与贺兵部汇合,彻底切断刘辉部北逃的路线。” “末将领令!” “齐斌!” “末将在!” “你的任务最为艰巨,务必赶在大军出发之前,清理掉沿途暗哨,尤其是刘辉部驻地的周边所有明暗哨卡,为大军围歼刘辉部创造有利条件。” 说到这里,狄青盯着对方眼睛,加重语气:“听好了!我说的是所有!倘若放跑一个暗哨,致使其向大同方向示警。你提头来见!” 齐斌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领令,而是看着墙上的地图,脸色变换不定。 狄青对于对方反应,不仅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是格外欣赏。 直等了良久,齐斌的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扭头查看窗外的天色。 狄青从旁轻声提醒:“还不到子时。” 话音刚落,齐斌就拱手抱拳:“末将领令!” 说完,便接过对方手中令箭,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片刻功夫,房间就只剩下老太监和狄青两人。 老太监这才轻声说道:“狄帅其实大可不必,咱家的秘谍已经在天黑前出发了,等齐斌赶到怀仁以南,应该已经将明暗哨卡肃清。” 狄青摇头说道:“监军,本帅知道你手下秘谍厉害。但是,本帅要将事情做到绝对,就少不了齐斌作为补充。” 说完,就吩咐亲兵为自己收拾行装。 趁着披甲的机会,狄青又对老太监说道:“监军,你也回去准备吧!天亮后,随中军出发!” “好!” 老太监应了一声,就领着小厮走出房间。 天亮时分,随着狄青大手一挥,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向着各自的预定目标就扑了过去。 河阴县 地处辽国边境,与大宋境内的雁门关,只有三十余里的距离。其人口不过一千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来此做生意的客商。 这天早上,一队十余人的守军刚登上南城城头,打算与值夜的军士交班,就感觉脚下城墙在剧烈颤抖。 “龙翻身了?” 一名年轻士卒惊恐说道。 话音才刚落下,城外就传来人仰马嘶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向外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山口,有大批宋国骑兵在不断涌出。 只是众人愣神的功夫,敌军数量就达到了数千人。而且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敌军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这些骑士出了山口,就催马向着河阴县城冲杀过来。 城头上的一名什长这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的喊叫道:“快!快敲钟!快敲钟示警!” 喊罢,又冲到城墙的另一侧,扒着城头向下喊道:“敌袭!!!敌袭!!!关城门!!!” 城门官也反应迅速,立即带领手下关闭城门。 此时,用来示警的钟声已经响起。 当众人还在为敌军来袭提心吊胆的时候,城门旁的军营里突然冲出一骑,朝着北城门方向就狂奔而去。 负责报警的骑士才冲出北城门,打算沿官道一路向北的同时,路边密林突然飞出三根箭矢,朝着胯下坐骑就射了过来。 “啊!” 骑士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听见胯下骏马传来一声哀鸣。 唏律律~~~ 瞬间功夫,骏马便马失前蹄,直接把背上骑士甩飞了出去。 噗通~~~ 骑士落地的一瞬间,刺耳的破风声再次响起。 嗖嗖嗖~~~ 骑士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哪里还反应的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射向自己。 噗噗噗~~~ 瞬间功夫,骑士周身上下三处中箭,疼的他冷汗直流,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信使被射杀的这一幕,被北城门上的守军看了个清楚,连忙吩咐城门官加紧关闭城门。 等河阴县四门紧闭,县令周阳才登上城头。 当他看见城外密密麻麻的宋军时,只觉头晕目眩,险些没有一头栽倒。 “这……,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周阳不知所措的同时,一名小校飞奔上了城头。 “报!向应州示警的信使,刚出城就被埋伏的敌军射杀。” 周阳极力压抑着心中恐惧:“你,你再说一遍!” 相较于城头上无措,恐惧。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西路军统军将军贺兵抬起右手,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口中轻吐:“围了!” 第1143章 预计战果 在狄青兵分三路的同时,远在大同的朱韬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反击。 这天,他再次将萧思礼以及众将召集到了一起。 “本官已经决定,三日后对城外敌军发起反击!” 朱韬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没有人提出异议,心里非常满意。 这时,他才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照着念道:“马麟!” “末将在!”一名顶盔掼甲的将军出列。 “任命你部为左路军,并在两天后的晚间出城,埋伏在西城外的马武山一带。只等本官率领的主力与敌军决战时,你就趁机杀出,对敌军左翼发起突袭。” 马麟并没有急于接令,而是为难的张了张嘴。 朱韬当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于是主动说道:“本官已经令人在清理南城门的巨石了!” 马麟恍然,随后就抱拳行礼:“末将领令!” 朱韬又继续念道:“温城!” “末将在!”温城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任命你部为右路军,两天后的晚间跟随马麟部出城,埋伏在东北的白登山一带。同样等我军主力与敌军决战之时,你趁机杀出,对敌军右翼发起突袭。” “末将领令!”温城抱拳接令。 朱韬又将视线从纸上移开,看向在场所有人:“其余没接到命令的各部,统一编入中路军。届时,本官从城中杀出,与敌军展开决战。” 说着,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吗?” “明白!”一众部将朗声回答。 朱韬又看向一旁端坐的萧思礼,见对方没有补充的意思,这才大手一挥,让众人散去。 目送所有人走远,朱韬就将一封书信,交给亲兵队长。 “你跑一趟,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刘辉手里!” “是!” 再次等对方离开,朱韬就主动向萧思礼解释:“刘辉会带领麾下五万人马,绕到敌军后方埋伏,届时会对敌军进行合围。” 说到这里,他又将城防大印推到萧思礼面前,同时脸色一肃:“监军!大战将起,本官恐无法顾及更多。这大同城,就交给监军你了。” 萧思礼撑着桌案起身,将大印放在身前:“将军尽管放心,本官自会护得大同周全。” 稍后,各自又寒暄了几句,萧思礼就领着于则成走出衙门。 “哎呦,老爷,小子忘了东西在议事厅。” 张义刚搀扶萧思礼登上马车,装出一副慌张模样。 “那你还不去找回来!” 萧思礼没当成一回事,找个舒服姿势闭目养神。 张义应了一声,就吩咐马夫先送老爷回府。而他自己则小跑着进了衙门,直接去了朱韬的值房。 “于总管?你怎么回来了?” 朱韬对于则成去而复返很是诧异。 张义行了一礼,便凑到对方面前:“将军,于某回来,就是想问一句。此一战,将军想达到什么样的战果?” “战果?” 朱韬眉头紧皱,上下打量对方。 若是换做旁人,他自无需理会,甚至有可能把人轰出去。可偏偏是于则成出言询问,这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一些了。 难道,这是代萧思礼问的? 还是说,萧思礼有什么话不方便说,需要于则成传达? 念及至此,他再次偷眼打量对方,见其面色平淡,丝毫看不出端倪的样子。 “这个嘛……。” 踌躇良久,朱韬还是长叹一声:“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可以说任何一个因素都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出言打断:“将军!有没有兴趣,听于某说几句?” “好!你说!” 说话时,朱韬眉头皱的更紧。 张义轻声说道:“将军,西征一战,使我大辽上下疲敝不堪。皇上本想休养生息,以恢复国力。可不成想,往日看似弱小的西夏,竟然趁此机会,对我大举来犯。他们杀我同袍,掠我百姓。其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朱韬是越听得越迷糊,不知对方要表达什么。 刚要出言询问,就见于则成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所以,这一战将军务必打出我大辽的威风,以提振上下士气。” “你的意思是……?” 朱韬感觉听出些滋味,可又不敢确定。 张义攥紧拳头,在对方面前挥舞了一下:“很简单!所要的不是将西夏人赶出我大辽国土,而应该是将他们全歼!” 嘶~~~ 朱韬听到“全歼”这两个字,不由倍感压力。 沉吟了片刻,就轻声问道:“于总管,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你说呢?”张义打断对方的同时,还不忘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本官,嗯,只能说尽力而为。”朱韬为难说道。 张义可不想给对方丝毫余地,于是又说道:“将军手握十四万大军,对八万敌军进行合围,若是这都不能全歼,甚至放跑了拓跋厉等主将,怕是回到上京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所谓逼狗入穷巷……。” 朱韬才要争辩几句,可是对方已经不给他机会了,转身就走出值房。 朱韬看着远去的背影愣神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哎!又岂是这么容易的!” 稍后,张义回到萧府,就主动找上萧思礼。 他在朱韬面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出于配合狄青的考虑。现在他必须来萧思礼这里做个铺垫,否则等到这二人一对账,自己就露馅了。 “老爷!小子,刚才就去找朱韬说了些话!” 萧思礼正在批阅来往公文,听对方进门就认错,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这小子身上。 “你都说啥了?” 张义连忙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临了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小子想着若是全歼敌军,能给老爷带来巨大好处,所以就背着您去找了朱韬。若是老爷认为小子有错,就请责罚!” 说着,就撩袍跪倒,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萧思礼闻言,并没有急于评价,而是在于则成脸上反复打量。 直过了良久,才盯着对方说道:“刚才你说掉了东西,就是为了这个吧?” “是的,老爷!小子当时想的,有些事您不方便出面,更不方便表态,倒不如……。” 张义说到这里,头又压低了些:“倒不如,小子去做更合适。” 萧思礼又打量对方许久,最终才长叹一声:“你说的这些话也不算有错,谁不想有一场大胜呢。可是……,可是,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 张义抬起头直面对方:“老爷,小子就想着给朱韬施加些压力,让其奔着全歼敌军努力。哪怕是完不成,其结果也不会太差。” “嗯!你倒是有心了!” 萧思礼对于于则成的算计,还是比较满意的,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 毕竟,真能换取一场大胜,对他自己,对整个萧家也有莫大好处。 第1144章 围而不打 自从朱韬交卸了城防大印,就主动搬出守备衙门,带着亲兵随员去军营居住。而萧思礼则接替对方,每天固定去守备衙门当值。 在此期间,城外的西夏军依旧保持着每天两次的攻城频率,或许是受平安仓起火的影响,使得连日来的几次攻城,一次比一次猛烈。 好在大同城墙坚固高耸,朱韬对此并不担心,除了留出必要兵力守城,其他兵力全被他拉去了军营集结,准备在三天后与敌军在城外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狄青率领的三路大军,共计十五万人马,已经对怀仁城南的五万辽军施行合围。并且在各处通往大同的要道上,布置下了大批斥候,以达到彻底切断两地联络的目的。 “报!大帅,贺将军求见!” 帅帐里,狄青正看着墙上一幅地图出神,就听得亲兵在帐外朗声报名。 “让他进来!” 狄青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幅地图上。 话音刚落,就传来脚步声。 “西路军统军将军贺兵,见过大帅!” 狄青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来人:“贺将军找本帅何事?” 堂堂都指挥使贺兵,难得的表现出扭捏一面,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末将来此就是想问问,大帅打算何时攻打辽军。” 说到这里,就脸色一正:“末将愿为先锋!” 狄青恍然点头:“哦~~,你是来请战的?”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大帅。末将确实是来请战的!” 贺兵被人看破心思,索性大方承认。 “那你……。” 狄青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帐门外传来的争吵声打断。 “你就让我进去吧!” “不行!大帅在会客呢!”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贺兵那老小子在里面?” “这我不能说!” 这时,就听那个声音突然变大:“大帅!您可不能偏心啊!俺陈墨也追随您多年!不能什么事,都便宜了贺兵那老小子!” 狄青闻言,也是一脸的无奈。陈墨和贺兵一样,也是追随自己多年,总不好因为一些小事发火。 他略一沉吟就对着门外吩咐:“放陈墨进来!” 话音刚落,帐帘就被人掀开,东路军统军将军陈墨走了进来。 陈墨行礼过后,就嬉皮笑脸的说道:“大帅!真不是俺陈墨仗着军功就骄横跋扈,实在是不放心贺兵这老小子。若论带兵打仗,他差我不止一星半……。” “姓陈的!” 贺兵不等对方说完,就大喝一声:“你当贺某软弱可欺咋地!谁特么带兵打仗不如你了!” 陈墨面对对方的喝问,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依旧对狄青说道:“大帅,您看到了吧,这是戳到他软处了,恼羞成怒也不足以形容。您还是把攻打辽军的任务,交给末将吧。末将保证……。” 贺兵气的浑身哆嗦,怎奈嘴皮子没对方利索,就撸起袖子,打算给陈墨一个教训。 狄青只觉的头疼,提高嗓门:“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贺陈二人连忙束手站好。 狄青这才说道:“谁告诉你们本帅要进攻那些辽军的?” “您不进攻?” 二人不可思议的对视了一眼。 “不错!本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拿他们怎么样!” 狄青看在二人跟随自己多年的份上,也没有继续隐瞒,说着又觉得不够准确,随即补充:“至少,现在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那大帅的意思是……?” 贺兵说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 在他看来,围而不杀,纯属浪费时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找个地方打两仗呢。 狄青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你先告诉本帅,这次用兵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为了整个大同和大同以南地区啊。”陈墨在旁回答。 狄青点头说道:“不错!现阶段,大同城才是我军的主要目标,其他人或地区,都要排在后面。” 见贺兵又要说什么,他伸手止住,就继续说道:“贺兵,你来回答我。假如,我军对被围的辽军发起进攻,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发生什么?全胜呗,三倍于敌的兵力,应该没悬念吧。” 贺兵理所当然的答道。 狄青叹了一口气,对于对方回答不做评价,又看向一旁的陈墨。 陈墨沉吟半晌,猛的一挑眉,看着狄青试探说道:“大帅,您不进攻的原因,是怕造成混乱,怕有漏网之鱼,逃出去给大同报信?” 狄青赞赏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就在陈墨才要客气两句的时候,狄青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还不够全面!” 这一下,彻底勾起了贺陈二人的好奇心,直直盯着狄青,等待对方说出答案。 正在这时,大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即帐帘被人掀开,皇城司使也是这支大军的监军阿大,携带着满身泥垢走了进来。 狄青见对方脸色青紫,浑身发颤,显然是被冻的不轻,连忙吩咐陈墨端壶热茶来。 贺兵也很有眼色的替这位监军卸去披风。 “监军,快坐下歇歇!”狄青伸手搀扶着阿大坐下。 趁着对方大口喝茶的功夫,他才略带埋怨的说道:“监军,你这么大岁数了,又何苦呢!” 老太监几杯热茶下肚,长舒一口气:“咱家不亲眼看看,不放心啊。” 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意思,立即转入正题:“大帅!从昨天开始,城上的守军就撤下来不少。同时,军营方向烟尘滚滚的,应当是有大动作!” 狄青闻言,眼睛一亮:“这么说,计成了?” “咱家琢磨着,应该差不离。”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二人对话,听得一旁的贺陈二人云里雾里,这说的都是啥啊? 不过,鉴于监军的特殊身份,也不敢出言询问。 好在没让二人等待多久,狄青就主动为他俩解惑:“本帅刚才说的不完全,就是在等监军的消息。” 见二人还是一脸迷茫,他就继续说道:“你俩想想,我军若是攻打到一半,大同城里的驻军却出城作战了,那咱们还能及时抽身向大同进发吗?” 二人闻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大帅的心中所想。 这时,只见狄青脸色一肃,沉声说道:“陈墨,贺兵!” “末将在!” 二人插手行礼! “令你二人围住这五万辽军,不得让其动弹一步,更不许有一人逃出包围圈。” “末将领令!” 待话音落下,狄青就看向老太监:“监军,您的身体如何?” “咱家硬朗的很!” “那好,明日一早随大军向北出发!” 第1145章 大战前夜 “老爷,今晚他们只是提前埋伏,您就不用去送了吧?” 萧府正堂,张义一边帮萧思礼披甲,一边劝说。 萧思礼执拗的摇了摇头:“无论怎么说,那些将士都是为国征战,我这个监军若是不出现,会寒了他们的心。” 张义闻言,心中升起一种莫名滋味,或许说佩服更加准确。辽国的这些文官懂大义,晓兵法,知轻重。不像大宋那些文官,看不起这,瞧不起那的,只会关起门吹牛逼,可真让他们上阵指挥,不被吓得尿裤子,就算是内心强大的。 “老爷,那小子陪你一起去吧。” “你当然要一起去,再多叫上几个,好歹给老爷我壮壮声势!哈哈!” 稍后,萧思礼就在张义和众家丁的簇拥下出了萧府,骑上骏马向着南城赶去。 此时,南城门的主街上,已经集结了数万人马。 这些辽兵一个个顶盔掼甲,手握长矛,腰挎横刀,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其间。 在队伍的最前列,则是此次出征的两位统军大将马麟、温城。身为主帅的朱韬正给二人做着最后交代。 “你俩务必约束好手下,不得喧哗,更不许生火。需知,西夏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倘若被他们提前查知我军意图,战果很有可能大打折扣。” “请大帅放心,昨天俺就传令下去。谁若是惊动了敌军,俺就用军法砍了他的脑袋。”马麟沉声说道。 温城也在一旁附和。 正在这时,城中传来阵阵马匹声。 三人循声望去,就见监军萧思礼带人赶到。 一番行礼过后,萧思礼在二人肩膀上,各个重重拍了一记。 随即沉声说道:“二位将军此次出征,肩负着我等重托。期望你们定能旗开得胜,扬我大辽军威!” 马麟和温城挺直了腰杆,齐声回应:“监军尽请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萧思礼点了点头。 由于是预先埋伏,为了不引起城外敌军的注意,萧思礼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向众将士讲话。 只不过,在众人出城的时候,萧思礼站在了城门旁,向每一位出征将士拱手作别。 仅这一举动,就足以赢得了众将士的好感。有几个眼窝浅的,甚至被感动的流下热泪。 张义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不由得在心中长叹。 难怪在原本的历史上,辽国能压制大宋百年,这一切不是没有道理的。 南城外,密林深处。 地上堆积的落叶,被毫无征兆的掀开。随即,露出几只黑黝黝的眼睛。 “乖乖!大阵仗啊!” “怕不是得有万人。” “万人?应该不止。你看卷起的旌旗就有多少呢。估计两三万人是有了。” “嗯?怎么还分兵了?” “老蔫叔,这咋整?” “嗯……,这样,狗剩,你跟着左边那路,看看他们去哪儿。” “好嘞!” “豁牙子,你在这继续观察。我去跟着右边那路。” “老蔫大哥,还是你留下吧,我……。” “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你就守在这。” 随着话音落下,落叶堆里,迅速窜出一高一矮两条黑影,朝着各自目标就摸了过去。 在几名大宋斥候,查探辽军动向的同时,西夏统军大帅拓跋厉已经接到了辽军连夜出城的消息。 他连忙走到地图前面,手指在上面一阵摩挲。 “兵分两路,这是要去哪儿呢?” 拓跋厉思虑了良久,才把注意力放在分别标记了马武和白登的两座山上。 “不会是这里吧?难道……,难道是想出奇兵?” 拓跋厉又在地图上仔细查看良久,最终才得意一笑:“朱韬啊朱韬,老头子倒是小看你这个娃娃了!” 说完,他又伸出手,在大同城北的大片区域,重重点了几下。 “倒要让你看看老夫的手段!” 说罢,他就朗声吩咐:“来人!” “大帅!”一名亲兵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去通知各部统领,到大帐来议事!” “是!”亲兵抱拳应是,倒退着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回到了萧府,在把萧思礼送回后院,就来到了魏家兄弟居住的房间。 “郎君?” 魏峰打开房门,见是于则成,连忙将其让到屋里。 魏海也停下手里活计,起身迎了上来。 张义点头示意,就倒背双手走进房间。 “你俩这屋可够乱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呵呵,就一个睡觉的地方,有啥可收拾的。” 魏峰腼腆一笑,就把床上堆得脏衣服向里面推了推,好歹给于则成腾出个坐人的地方。 片刻功夫,等三人各自落座,张义就表明来意。 “今儿个过来,主要跟你们商量一下,万一破城,该如何护得老爷周全。” “破城?” 一句话说的兄弟二人莫名其妙,最终还是魏峰说道:“郎君,不能走到那步吧。之前不是还说我军兵力占优吗?想来,怎么都不至于发展到敌军破城的地步吧?” 张义心说:啥不至于啊,破城就在这几日了。 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你们或许知道我的身世,从小就是个没啥安全感的,总是喜欢做最坏打算。” 兄弟二人闻言,也无话可说。 “郎君,你就说怎么做吧。” 张义这才拿出一张草绘的地图,指着上面几处画红圈的位置。 “这里是那个小院,这里是萧府,这里是衙门,最后这里是北城墙。” 说到这里,他看向二人:“后面这三个地方,都是老爷经常会去的,我要求,每个地方必须准备三匹良马,再加上一辆马车。” “这个没问题,几处都有马厩,大不了将马和车辆,提前存放在那里。” 魏峰在旁出着主意。 张义点了点头:“还有衣服!鞋子!也要准备几套平民穿的,真要是不能第一时间赶到小院,就只能装扮成平民,这样才能躲避敌军。” 这次,不等魏峰应声,魏海已经开口问道:“郎君,事态不会那么紧急吧?从攻城到破门,怎么都需很长时间呢。” 张义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是你没见过炸弹的威力?还是我没见过?那玩意,破门只在旦夕之间,随后就是大军掩杀。真等到了那个时候,会给你我反应时间?” 魏海被说的向后缩了缩,伸出手示意对方继续。 张义又拿起一支笔,开始制定撤退路线。 第1146章 大战遇冷 翌日清早,朱韬就带领大军从南城门冲了出去。而后绕到北边,向着西夏军营进发。 两地距离不过三十余里,大军行进了一个半时辰就来到了辕门附近。 “怎么没有动静?” 直到列阵完毕,朱韬都没等来预想中的敌军出营。不禁站在马上,向对面营地眺望。 只见辕门里面的几个敌军,如同死人一般,见到大军压境的场面,始终保持不动。 这时,副将李阔骑着马凑了过来:“大帅,是不是派支队伍过去看看?” “嗯……,也好!” 朱韬向后挥了下手,便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走出阵列,在接到命令后,就向着敌军营地靠了上去。 那队人马起先还是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接近,可直至到了辕门前,都没遭遇阻拦,胆子也不由得大了起来。索性用利斧破开木栏,冲进了敌军大营。 这一幕被骑在马上的朱韬看了个清楚,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连忙转头四望,生怕从什么地方窜出一股敌军出来。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刚才冲进敌营探查的统领跑了回来。 “报!大帅!敌营里一个人都没有!门口那几个,都是稻草人假扮的。” 朱韬对此已经有了预料,想都不想就要拨转马头,带队暂且撤回大同。 就在这时,从斜刺里风驰电掣般的跑来几骑。看马上之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辽军无疑。 李阔不等对方靠近,就伸出手高声叫喊:“站住!站住!!!” 同时,队伍里的盾牌手出列,将李阔以及众将牢牢护在身后。 可随着几人的不断接近,朱韬就发现那几人身上的铠甲皆有破损,其中两人从头到脚还沾满了鲜血。 见此情景,朱韬心底的不好预感越加强烈。 “快!快问话!” 与此同时,来的几骑里面,为首一人已经认出朱韬。 “大帅!大帅!!!” 那人在距离队伍还有十余丈的时候,就翻身跳下马背,跌跌撞撞向着朱韬方向跑了过来。嘴里同时在大声喊叫:“大帅!我家将军出事了!还请速速过去搭救啊!!!” 李阔闻言不由一惊,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找来手下亲兵,先将来人控制起来。 稍后,等那人五花大绑着被带到朱韬面前,就主动介绍自己:“大帅!末将是刘将军麾下百夫长丁钺,昨天傍晚,将军奉了大帅的命令绕过白登山一路向北方的焦山转移。终于在子时左右抵达……。” 朱韬一边听对方的讲述,一边打量这个叫丁钺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所说的,和自己给刘辉布置的行军计划丝毫不差。 丁钺是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大帅!大概是四更左右,末将正在营帐里休息。突然就传来几声爆炸,等走出帐篷查看情况,就发现周围已经烧起了大火,好多敌军已经闯进了营区……。” 直到这时,朱韬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出口打断:“刘将军呢?他怎么样了?” 丁钺哽咽摇头:“不知道!末将奉了将军的命令出来求援,至于将军他……。” 说到这里,丁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大帅念在都是同袍的份上,快去搭救我家将军!迟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众将听闻刘辉部遭到偷袭,连忙看向主帅。 只见朱韬眼神不断变换,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半晌,朱韬终于对丁钺沉声说道:“你说自己是刘辉的部下,可有凭证?” “有的有的,末将腰上有腰牌,怀里还有印信。” 丁钺的声音才刚落下,押着他的兵卒就对其搜身。 片刻功夫,腰牌连带印信就被其搜了出来,转交给马上的朱韬。 当朱韬看清两样物什后,不由长叹一声:“哎!” 众将见大帅这样,心中再无疑虑。 于是,连忙催促:“大帅,发令吧!” “是啊,大帅!再晚就来不及了!” 朱韬看着一脸急切的众将,心里暗自叫苦。 自己若是不去救援刘辉,不仅日后无法向朝廷交代,还会背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可若是带兵救援,又不知敌人会布置下怎样的陷阱,在等着自己。 一番烦躁过后,朱韬一拍大腿,朗声说道:“众将!” “有!” 众将一齐抱拳。 朱韬指着地上的丁钺说道:“让此人领路,随本帅一同前往救援刘将军!” “是!” 随着众将领令,各部立即行动起来。只用了片刻功夫,大军就朝着北方的焦山狂奔而去。 当埋伏在白登山附近的右路军收到消息,已经是中午时分。 温城眼神疑惑的看着传令官:“你是说,大帅去救援刘辉了?那我军该当如何?” 传令官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大帅确实就去救援刘将军了,同时大帅命令将军在原地埋伏,若发现敌军有偷袭大同的迹象,需立即出兵。” “这特么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温城不满的骂了一句,就令人将传令官带出营帐。同时,把副将程富叫了进来。 “传令下去,给各部一个时辰的时间,可埋锅造饭。” 程富一听,连忙出言提醒:“将军,这怕是不妥吧,大帅曾下令……。” “你刚才没听到吗?西夏敌军已经去偷袭刘辉了,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将士们连啃几顿干饼子吧?” 温城不满的说了一句,就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程富见劝阻不住,也只能抱拳领令。 可等他刚离开营帐,迎面就遇到一名斥候。 “怎么了?” 程富拦住对方去路。 斥候抱拳行礼:“将军,山口那边跑来一队人马,听说是刘将军麾下的,战败逃过来的!” “什么?这就败了?” 程富心中惊诧不已,转身就回到大帐,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温城。 温城闻言更是不可思议,刘辉帐下可是足足有五万人马,这才几个时辰就败了? 想不通,他只能询问斥候:“他们有多少人?” “有四五百上下!不过,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不少败兵在向这边跑来。” 斥候说到这里,就轻声询问:“这些人正吵着入营休息呢,还请将军示下。” 温城在心中左右衡量,最后才看向程富:“老程,你去外面看看,要是身份无误,就把这些人暂且安顿了吧,总不好看着他们冻死在外面。” 程富抱拳领令,带着斥候就去了外面。 温城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 “这都干的叫什么事啊!”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温城正无聊的饮茶打发时间,就被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动了。 轰~~,轰轰~~,轰轰轰~~~。 温城刚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帐外就传来漫天的喊杀声。 “杀啊!莫要放跑了姓温的!!!” 第1147章 无奈分兵 在温城组织反击的同时,老将军拓跋厉正带领部下在白登山口,欣赏着这场绝妙的偷袭。 “大帅!这一招瞒天过海,用的简直太漂亮了。末将钦佩之至!” 拓跋鹰骑在马上向拓跋厉恭敬行礼。 正如拓跋鹰所说,此前那些败兵全都是通晓辽国方言的斥候假扮的。除了前面两队为了应付搜身什么都没带,后续跟上的几乎都暗藏了一枚炸弹。 这些人刚混进军营,就向四处投掷炸弹,以在内部制造混乱。而后,西夏军就趁机从旁杀出,对那些毫无心理准备的辽军进行砍杀。 “先锋说的极是,我等也是佩服之至!” 众将也在旁齐声附和。 拓跋厉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得意:“敌军虽中计,也受到了重击。但朱韬的主力尚存,接下来的战斗才是关键。” 说着,不等众将再说些什么,他就朗声吩咐:“拓跋鹰!” “末将在!”拓跋鹰肃然应是。 “山上的动作太慢了!你率领本部人马去帮帮他们!” “是!” 拓跋鹰领了将令就去召集手下军卒。 拓跋厉又继续说道:“仇直!” “末将在!”一名脸庞黝黑的将军在马上抱拳。 “一旦山上的战斗结束,立即审问俘虏!本帅要知道马武山的敌军数量和兵力部署。” “是!” 正在这时,从队伍后面突然跑来一骑,在验明身份后,就被带到了拓跋厉马前。 “大帅!” 来人躬身行礼。 拓跋厉打量了一下,原来是手下的斥候副统领:“如何?” “禀大帅!朱韬所部人马,大约在五万人上下。卑下在赶来送信之时,朱韬正带领队伍向焦山赶去。” “五万啊……,嗯……,五万人……,加上刘辉的一共是十万。” 拓跋厉喃喃自语的同时,又看向面前战场,此时两军正厮杀在一起。不过,西夏军凭借先手和兵力优势,明显在压着辽军打。 “这里有一万多人?” 话音刚落,才领了军令的仇直就在旁应声:“大帅,差不多,顶多不会超过两万。” 拓跋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对方说法。随即目露精光,不知想到了什么。 “仇直!” “末将在!” “不要等战后了!你现在就带人从战场上抓几个敌军将领回来,就在原地审讯。记住,一定要快!” 仇直不敢有丝毫怠慢,应了一声就带领部下向前方战场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朱韬所带领的五万人马,经过两个时辰的疾驰,终于赶到了焦山山脚下。 等他看到遍地的狼藉,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辽军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亲兵反应迅速,险险就一头栽下马来。 良久,朱韬才恢复了一丝清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快!快去四下找找!看敌军去了哪里!本帅,本帅绝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军令颁布,十余名斥候分成几队,朝着四面八方就冲了出去。 朱韬又说了几句狠话,这才命令手下去抢救伤员收拾残局。 整整半个时辰,斥候终于传回消息。 “禀大帅,东南方向发现大批马蹄印,属下已经令人沿路追下去了。” “什么!!!” 朱韬听到这一消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旁边陪同的一众将领则是在低声议论。 “东南不是白登山方向吗?” “对啊!敌军莫不是……?” “嘿!这下可麻烦了!” 与此同时,随队郎中也跑了过来。 “禀大帅!经过清点,伤者多达万余人,其中轻伤者不足千人,所余者皆为重伤,其中肢体残缺者大半。” 朱韬暂且按下心中惊慌,看向郎中:“你可能救治?” “这……。” 郎中一时语塞,张了张嘴,终于硬着头皮回答:“此处缺医少药,这……,这……。或许……,或许将受伤将士运回大同,还有一线希望。” 朱韬闻言,心中更加苦涩。一边是需要驰援的白登山温城部,另一边则是等待救治的万余名伤员。 良久,他终于痛下决心:“丁鼎!” “末将在!”偏将丁鼎朗声应是。 “令你部留下,把伤员送回城里!”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就招来一众将领的反对。 “大帅不可啊!现在敌军势大,正是我军用兵之时,您再留下五千人,那我军……。” “对啊,大帅!万万不可!” 朱韬本就心情烦躁,面对众将更是没有耐心,当即怒喝一声:“都说够了没有!!!” 眼见着镇住了在场众人,朱韬才叫来传令兵:“你迅速赶到马武山,提醒马麟,让他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堤防敌军对他和对大同的偷袭。” 目送传令兵离去,朱韬来到马前朗声吩咐:“丁鼎留下,其余人迅速上马,随本帅赶往白登山救援温城。” 傍晚时分,朱韬率领众人来到白登山山口,就看见搭建在山腰处的营地已经是一片狼藉。 朱韬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道。 难道说……。 朱韬不敢想下去了,立即召来斥候,让其上前查看情况。 可命令才将发出,就听前方山上,传来一声带着雀跃的喊叫。 “大帅!是大帅!大帅终于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当先就窜出一人,见其身上的着装样式,俨然是一名低级军官。紧接着,又从密林里窜出来十余名辽军,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就顺着山道跑了下来。 亲兵队长一看立即警惕起来,这要是冲撞了大帅那还得了? 他催马挡在朱韬前面,对着面前众人喝道:“止步!全都止步!!!” 可那些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对于亲兵队长的命令置之不理。尤其是为首那人,边跑边哽咽出声:“大帅啊!你总算来了!你一定要为温将军报仇啊!!!” 骑在马上的朱韬一听温城死了,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化为乌有。 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亲兵队长面对这些败兵,依旧在高声喝止,命令他们停下脚步接受检查。 就在两方人马距离仅剩十丈的时候,为首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伏在地上掩面大哭起来。 “大帅啊!温将军死的实在是太惨了!!!” 不仅是他,就连随行的十余人也受其感染,同样伏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亲兵队长看到眼前场景,不由在心中感叹:“真是一群有情有义的好兵啊!温城若是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趴在地上的十余人,手上同时冒起缕缕黑烟。 为首那人抬起头,一脸狰狞模样看着不远处的朱韬。 “姓朱的!你特么去死吧!!!” 话音刚落,为首那人就将一枚带着火花的炸弹奋力扔了出去! 第1148章 兵败如山倒 “啊!!!” 骑在马上的诸位将领,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觉眼前白光一闪。 轰~,轰轰~~,轰轰轰~~~。 站在后队的众将士,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的亡魂大冒。 他们才要四散奔逃,就见不远处的山腰上,同时闪出数千敌军,手握长矛沿着山道就冲了下来。 随着直冲云霄的喊杀声响起,两侧山脚又接连传来人仰马嘶之声。偷眼看去,只见有数万骑兵,正挥舞着长刀马朔朝着己方冲杀过来。 “跑啊!!!” 辽军队伍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整齐的队伍,彻底乱作一团,朝着四面八方就逃了下去。 只可惜,他们想跑的意愿是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这支辽军主力,自清晨出兵起,就一直在奔波劳碌。人还好说,可马力早已不济,面对敌军的几面围剿,只有干着急的份。 与此同时,山上已经竖起一面白底金字的帅旗,拓跋厉正在旗下抚须微笑。 “行军书记!” “卑下在!” “给那十几名阵亡将士记功,家人赏千贯,幼童送国子监进学,成年者送入军中,挂什长衔。” “是!” 这时,一旁的几名将领躬身行礼:“大帅赏罚分明,我等佩服之至!” 拓跋厉对于这种不疼不痒的马屁,早就没了兴趣。又看了一会儿山下的厮杀场面,就召集众将到帐中议事。 稍后,等各自落座,拓跋厉就朗声说道:“这一战就算不能全歼敌军,也能砍杀他个七八成,本帅就算他一万人能逃回大同,那么加上马武埋伏的一万五千人,还有驻守城中的一万人,敌军总兵力在三万五千人。”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而我军兵力还有七万余人,看似兵力占优,可带来的炸弹已经全部告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诸位都说说吧,接下来的攻城战该怎么打,怎样才能以极小代价拿下大同。” 在座众将,听大帅提到了攻城,再没了刚才的欢呼喜悦,均是眉头紧皱,一副为难样子。 拓跋厉等了良久,见始终没人发言,只能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拓跋鹰。 “拓跋将军,你是先锋官,你来说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这个……。” 拓跋鹰磨磨蹭蹭起身,嗫诺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拓跋厉见此,只能一声长叹:“你且坐下。” “是!” 拓跋鹰羞愧的连头都不敢抬。 紧接着,拓跋厉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无一例外,都是迟迟答不上来。 直到了最后,才有一名将军为难说道:“大帅!非是我等不舍得用命。只是……,只是,大同城墙高俊,着实是易守难攻。如果,如果只是凭借着,我军几万人马,怕是……,怕是很难成事。” 有一人开腔,旁人立即跟上。 “是啊,大帅!大同是辽国重地,城墙修的异常坚固,若是没有个几十万大军,恐怕难以破城。” “如果还有炸弹就好了!那样的话,或许有一搏的可能。” “这还用的着你说!有炸弹,我等还至于愁眉不展?” 拓跋厉看着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也是无比烦躁。 自己算是用尽手段,将两倍于我的敌人,杀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可偏偏到了最后关头,却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这……,这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念及至此,拓跋厉扬起手,在虚空压了压。 众将立即闭嘴收声。 拓跋厉又思忖良久,才缓缓说道:“诸位的心意,本帅已经知晓。不过,我等既然已经来了,总要做出一番尝试。这样才无愧吾皇,无愧国相,同时也算给此战牺牲的将士一个交代。” 一番话,说的众将心服口服,齐齐应声称是。 拓跋厉借机宣布命令:“大军休整一夜,明日卯时向大同进发。” “末将领令!” 众将一起抱拳领令。 …… 月上中天,大同城西南五十里。 狄青率领的主力,共计七万人马,正埋伏在一处山坳里。而狄青本人,连同监军老太监,正并肩立于山脊之上,眺望夜幕下的大同城。 “大帅!可有把握?” 老太监操着一副尖细嗓音,打破原有的宁静。 狄青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拓跋厉虽然狡猾,可终究兵力太少,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他若是输了,咱们这场仗,可就有的打了!” 老太监对此却不以为意:“大不了就多扔点炸弹呗!背来了那么多,总不能再让咱家带回去吧。” 正在这时,山坡下的丛林,传来“沙沙声”。 “什么人!” 几名护卫断喝一声,就以最快速度将狄青和老太监护在中间。 “沙沙声”骤然停下,只听一个粗狂嗓音响起:“斥候统领方老蔫,有重要军情求见大帅!” 三名护卫不等狄青吩咐,就跑下山坡,去检查来人身份。 片刻功夫,三人就领着一名彪形大汉来到狄青面前。 “末将斥候统领方老蔫,见过大帅!见过司使!” “嗯!讲!” 狄青也不废话,应了一声,就等对方汇报军情。 只听方老蔫说道:“今天午后,朱韬在焦山,刘辉残部的营地停留约一个时辰,然后就向东南方向赶去。” “东南方向?” 狄青与老太监对视一眼。 “是的!末将在后面远远地坠着,一直跟着他们去了白登山。” “哦~~~。” 狄青恍然的应了一声,嘴角同时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哈!这个拓跋厉果然是好算计!” 方老蔫心中满是诧异,自己还没汇报呢,就被大帅猜中了。 于是,他就把自己看到的辽军如何遇伏,被杀的丢盔弃甲讲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末将临来之时,西夏军正呈围捕态势,似乎要将辽军赶尽杀绝。” 狄青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更多信息,就轻声说道:“干的不错!先下去休息吧!” “是!”方老蔫躬身抱拳,跟随着护卫去了山坳。 狄青等对方走远,这才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老太监。 “监军!看来今夜我军有的忙了!” 老太监朗声大笑:“哈哈哈!忙点好,忙点好!多年的忙碌筹备,不就盼望着这一天吗?” 第1149章 败军吴老三 大同,南城门的城墙上。 几名负责值夜的官兵,正挤在篝火旁取暖。 “唉,几位哥哥,你们说,大帅这次出征到底能不能赢?” 一名年轻官兵看向几人。 “老五!瞎咧咧个啥?” 几人里面,年纪最大的官兵,瞪了对方一眼。而后就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闭眼假寐的于则成,示意老五注意言辞。 老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的连忙闭上了嘴。 这时,就听于则成突然出声:“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张义说着,就伸了一个懒腰,爬起身来到篝火旁坐下。 自朱韬带兵出城,张义就以协助老爷守城为名,在南城门的城头上坐镇。 “有吃的没?” 张义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军卒。 “有的!有的!” 军卒从怀里掏出一块带着体温的饼子,谄笑着递了过去。 张义撕了一块扔在嘴里猛嚼,感觉有点噎又拿起水囊喝了一口。 等一张饼子下肚,张义才舒服的拍拍肚子,同时嘴上说道:“这一战,其实谈不上输赢。” 见几人疑惑的看过来,他缓缓说道:“城里的粮草所剩不多,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吧?” 平安仓失火被烧,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长了脑子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张义看几人点头应声,又继续说道:“所以啊,这一战我军没有退路。只能赢!也必须赢!” 这时,那个老五腼腆说道:“总管,您说的话,小人不敢反驳。可是……,可是,万一输了呢。咱们该怎么办?” “老五!” 老兵又用眼神警告。 张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没必要大惊小怪。 随即耐心向几人解释:“因为输了,你,我,包括在坐的诸位。当然,还有城里的大小官员,都将面临着最严厉的处罚。轻了,全家发配北疆。若是重了嘛……。” 说到这里,他五指并拢,化掌为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几人看的一阵心悸,同时在心中暗暗祈祷,保佑朱将军旗开得胜。 “什么人!!!统统止步!!!” 正在几人闲聊之际,城头上的一名官兵,突然大喝一声。 循声望去,就见那人是冲着城下方向喊的。 张义心中一动,与众人一同起身,来到垛口处就向下观望。 大同为了防止敌军夜袭,每晚都会在城外点上数十堆篝火,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敌军。 当几人刚探出头,就看见远处有几十名身着辽军军服的家伙,正跌跌撞撞的向城门这边跑来! “站住!!!再不止步就放箭了!!!” 那名官兵见自己喝问没有效果,索性摘下背后弓箭。假如对方还没有反应,说不得要射杀一两个作为警告。 这一招果然好用,他才张弓搭箭,城外那几十人就停下了脚步,甚至乖巧的举起双手。 “城上的,别放箭!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 一名虬髯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不等城上的守军询问,他就主动介绍:“俺是刘将军手下的,姓吴,吴老三。这次逃回来是为了给萧使君报信的!” “逃?” 城上那名官兵很准确的抓住了这一关键字。 难道说,刘辉刘将军已经败了,那大帅他……? 他才要追问几句,旁边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你有何凭证?能证明自己身份。” 他缩回身看向一旁,就见说话之人,正是萧府的于总管。 张义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这些人此时出现在城外实在诡异,有可能真是溃败的辽军,也有可能是西夏人假扮的,企图趁夜攻城。可他等的却是大宋军队,只有来的是大宋官兵,他才会配合对方。否则,只能击杀当场了。 城外的汉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入怀:“我这里有腰牌!” 就在他摸腰牌的同时,张义发现对方偏头向随行几人说了句什么。 尽管对方动作幅度很小,瞒过了城上的众人,可依旧没有逃过张义的这双眼睛。 见此,他玩味一笑。 汉子掏出腰牌以后,就缓缓向前。同时,随行的几十人,也在动作缓慢的向前挪动,似乎生怕惊动城上守军似的。 一步,两步,三步……。 正在这时,一支雕翎箭突然从城头飞射过来。 只是转眼间,就扎进了汉子身前的土里。 同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再特么有小动作,小爷灭了你们!” 汉子眼中有一抹厉色闪过,抬起头看向说话那人。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第二支雕翎箭已经离开弓弦,朝着身前三尺的位置就一头扎了进去。 “只许你一个人过来!其他人胆敢有丝毫动作!死!!!” 在张义出言警告的同时,城上的其他守军也有样学样,一个个张弓搭箭,瞄准城下众人。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几息时间,汉子终于开口解释。 “我真的是自己人,现在就把腰牌扔上去,给你们查验!” 说着,就动作缓慢的走到城下。攒足了力气,将腰牌扔了上去。 “总管,请看!” 一名官兵将腰牌递了过来。 张义并没有去接,这玩意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就算不是仿造的,也能从斥侯身上得到。 他所做的一系列举动,所要的就是汉子本人。 张义从垛口探出头,对着汉子说道:“你不许动啊!就在下面等着!” 说罢,就命令官兵去找绳子,将汉子拉上来。 等汉子见到一根绳子垂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同伴,就想找个说辞婉拒。 可不等他先开口,城上那个年轻声音再次响起。 “吴老三是吧!你要么上来接受甄别,要么你们几十人一起死!你自己选吧!” 汉子抬头看向上面,隐隐能看见一支支箭矢从垛口露出头来。怕是自己稍有违背,对方就敢拉弓放箭。 电光火石间,汉子终于打定主意:“我上去便是!” 为了表示受了委屈,还不忘补充:“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对自己兄弟也防着!” 说话的同时,还把手藏在身后,隐晦的向那几十人压了压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片刻功夫,等他被绳子拉上城头,就见到一名年轻人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对方也不说话,可勾起的嘴角,总透着那么一丝玩味。 这让汉子很不舒服,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似的。 第1150章 辨别身份 “你叫吴老三啊!” 张义眼睛紧盯着对方反应。 “是!怎么着!爷几个在前线出生入死,回来还要受你们这群贼厮鸟的气!” 吴老三表现的很是抗拒。 “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再这般不客气……。” 张义不等旁人说完,就抬手止住。而后就开始问吴老三的年龄,籍贯等问题。 吴老三倒也不憷,做到有问必答。 张义见问不出端倪,索性微笑说道:“嗯,我现在相信你是自己人了。” 说着,就转头对城外喊道:“城外的人听着,我现在就给吴老三登记!一会儿,便放你们进来!” 说完,也不去看城外那些人的反应,就对吴老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吧!跟我去敌楼做个登记!” 吴老三的眼中闪过一抹喜悦神色,便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朝着敌楼走去。 张义又向守军低声吩咐:“你们在这里盯着,倘若城下有异动,就开弓放箭。” 说罢,就紧走两步来到吴老三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才走出十余步,张义突然出手,朝着对方脖颈就一掌劈下。 要说吴老三也是练家子,怎奈张义刚才演的太好了,对其根本就没有防备。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为时晚矣,甚至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就两眼一翻,瘫软的倒在地上。 “总管!” “总管!” 突生异变,几名守军连忙赶了过来。 只是跑出几步,张义就做了一个噤声手势。 等几人来到面前,他就低声吩咐:“把他给我扒了。” “扒了?” “对,一丝不挂的那种!”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稍后,这个叫吴老三的就被扒个精光。 张义则在一旁仔细检查对方的衣物。 身上的皮甲,战裙这些制式装备,他是看都不看。只将兜裆布和裹脚布放在火把下观瞧。 这一幕看的围观众人一个劲的咧嘴,这位啥癖好啊。那东西顶风都能臭三里,居然看的这么仔细,脸都快贴上去了。 众人观望良久,只见于总管突然冷哼一声。注意力也从这两样东西上移开,又在那堆物品里仔细翻找。 当张义发现指虎和匕首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些底数。 随即,又捡起贴身亵衣,在衣襟处仔细检查。 最终,从靠近脖子的位置,找到一枚黄豆粒大小的药丸。 特么的,也就小爷还有点经验,若换个人非被你骗了不可。 半晌功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张义终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帮他把衣服穿上。哦!对了,找根绳子来,给他绑了。” “哦!是!” 几人齐声应是。 一番忙碌,张义又让人将其抬到城下,扔在马背上。只说,要带着对方去见使君。 当吴老三悠悠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座房间里。 他才要翻身坐起,就察觉浑身上下被绳索束缚。 “别瞎折腾了!” 一个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张让人憎恶的年轻面容,出现在视野里。 吴老三不去理会,依旧在使劲挣脱绳索。 直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脖颈上。 “说说吧!你是飞龙院哪一堂的?跟的统领是谁!” 张义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反应。 果然,这个叫吴老三的,在听到飞龙院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皱了一下。 “怎么?不想在临死之前,留下名号?” 吴老三依然不出声,只是仇视的与其对望。 张义又阴恻恻的说道:“你要是不准备留下点遗言啥的,我可就动手了!” 吴老三知道,到了人生最后时刻了。 他眼中充满杀气,用字正腔圆的大宋官话说道:“小贼!要动手,尽管动手!吭一声,我都是你养的!” 说罢,他便闭上双眼,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谁知,那把匕首却缓缓离开了脖颈。 随后,又感觉身上的绳索被人勒紧,只听嘭嘭两声。 抬头看去,就见绳索已经被那把匕首割断。 此时的吴老三,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听那个年轻人说道:“其实刚才趁你晕厥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你的兜裆布和裹脚布,其材质已经能证明你是宋人。” 张义迎向对方的疑惑眼神,继续解释:“刚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纯粹是无奈之举。” 吴老三闻言,只觉脑子有些混乱。 张了张嘴,最后才挤出几个字:“敢问,你是?” 张义却没有道明身份的意思,只是催促道:“之前浪费的时间太多了!还是做正事要紧!” 半炷香后,二人就重新登上城头。 张义迎向众人疑惑的目光,主动解释:“现已证明,此人确实是自己人。” 说着,又转头看向吴老三:“尽管证明了你等的身份,可军令就是军令。天亮之前,城门不得开启。所以,你跟你的手下,只能暂且在城门洞里躲避寒风。等天亮,我一定放你们进城。” 二人之前早已商量妥当,吴老三自然没有意见,甚至摆出一副感激莫名的样子。 “多谢!多谢!我等有个躲避风雪的地方已实属不易,可不敢奢求太多。” 说着,吴老三又给在场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给诸位添麻烦了!等改日的,吴某一定摆酒赔罪!” 有了于总管为其作保,众人自然不会有所怀疑。还礼的同时,已经有人将绳索顺到城下。 张义目送着对方顺城而下,就向众人吩咐:“行了!你们在这守着吧!我还要去其他几门看看。” “于总管,慢走!” “于总管,再见!” 张义在众人的恭送声中下了城头,翻身上马的同时,还不忘朝城上几人挥了挥手。 随即,打马扬鞭,朝着萧府方向疾驰而去。 老五目送着于总管离开,又开始担心战事。 “老大,刚才那个吴老三是说自己兵败逃回来的吧?” 老兵闻言,就是一声长叹:“哎!现在只能求神念佛,保佑朱将军旗开得胜,扳回败局了。” 正在两人伤感之时,一个守军指着城下喊道:“喂!你们干什么去?” 二人诧异的对视一眼,随即来到城墙边缘,顺着垛口向外张望。 只见以吴老三为首的几十人,正向着远处拔足狂奔。 “这是啥意思?怎么又跑了?” 老五看向老大。 不等老大回话,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轰~,轰轰~~,轰轰轰~~~。 与此同时,城上守军,只觉脚下一空……。 第1151章 避难不过夜 “总管,您回来了!小人刚才听外面挺大的动静,不知是……。” 张义骑马赶回萧府,迎面就遇到了开门的门子。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张义就沉声打断:“快点敲锣,把家丁和护院都召集起来。” “啊?哦,哦!小人这就去!” 门子愣怔一下,转身就敲响了门房外面的铜锣。 片刻功夫,全府上下的家丁护院都被召集到了前院。 张义朗声训话:“城里出了乱民,正在各处烧杀抢掠。我现在命令你们拿起武器守住府门外,遇到胆敢放肆的不必客气,一刀砍杀了就是!” “城里出乱民了?” “我说外面怎么乱乱哄哄的呢,原来有人闹事。” 不明所以的众人,听说只是乱民闹事,反而没了刚才的慌乱,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让乱民迈进府门一步。 张义满意点头:“很好!你们就守在前面,至于后门有我和魏峰魏海两兄弟。等事后,老爷重重有赏!” 张义好歹安抚住了这些“累赘”,就叫上人群里的魏家兄弟向着后院赶去。 “郎君,真是乱民闹事啊?” 三人跑到中院,魏峰才低声问道。 张义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乱民个屁!” 说着,又小心的四下打量,见周遭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敌军破城了!咱们得赶快带着老爷离开!” “啊!破城!这……!” 魏海说到一半,就被张义打断:“别特么废话了!你俩快去准备马车,我去后院找老爷!一会儿,后巷集合!” 张义撂下一句,就向萧思礼居住的卧房赶去。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也知道事态紧急,连忙朝着马厩方向跑去。 当张义赶到后院,就看见萧思礼披着一件袍子,正站在门外向着城南方向张望。 “老爷!” “小子,刚才是爆炸声吗?” “老爷,敌军已经进城了!小子这就护着您离开这里!” 张义说着,就去拽对方衣袖。 “什么?敌军进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是萧思礼多年修行,听到敌军进城的消息,还是被震惊到了。 “老爷,来不及解释了!小子先护送您去安全地方再说。” 张义说着,又去拽对方的衣袖。 “唉!则成,官印令牌什么的都没拿呢!” 萧思礼甩开对方的手,就打算去书房取东西。 可刚跨出一步,就被张义一把拽住。 “老爷!来不及了!回头小子再单独回来取吧!” 张义说了一句,就生拉硬拽的带着萧思礼去了后门。 等二人来到后巷,就见魏家兄弟已经将车辆备好。 “老爷,请登车!” “啊?哦,好好,登车,登车!” 片刻功夫,张义也陪着萧思礼钻进了车厢。 又在挡板上拍了拍:“行了!快走!” “老爷,您坐稳啊!” 魏峰说了一声,就挥动马鞭,驱赶着马车向前驶去。 此时,张义又在车厢里大声提醒:“多钻几条巷子,绕开前面的府门。” “郎君,俺省的!” 魏峰当然明白对方意思,真被那些家丁护院发现几人独自跑了,非得急眼不可。 他应了一声,就驱赶着马车一头钻进漆黑的小巷之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一行几人来到街上,已经能依稀听见来自城南的喊杀声。 “还真杀进来了!” 萧思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张义可没有闲聊的兴致,又把提前准备的包裹拿了出来。 等解开包袱,几件粗布麻衣便露了出来。 “老爷!请更衣!” 饶是萧思礼有心理准备,也不免长叹一声,一边脱去外袍,一边苦笑自嘲:“哎!真是时运不济啊!富贵了半辈子,没成想会有一天穿这种衣服。” 张义一边伺候对方穿衣,一边低声安慰:“老爷,等过了这一关,您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萧家四爷!” 萧思礼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穿衣的同时就随后问道:“我倒是忘记问了,敌军是怎么破城的?怎么之前一点征兆没有?” “老爷,小子也不清楚!爆炸声起的时候,我正在去北门的路上,打算看看值夜的有没有偷懒。” “那你就没去南边看看,究竟是不是破城了?” “小子赶到半路就听见喊杀声了。不敢耽搁,就回府来找老爷您了。” “哎!” 萧思礼又是一声长叹。 他才要说些什么,就感觉颠簸的车厢突然一歪,似乎车辆转了一个方向似的。 “怎么回事?” 萧思礼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魏峰急促回答:“老爷!好像是宋军杀进来了!幸亏小人反应的快,险些没迎头撞上!” “什么?宋军进城了?” 萧思礼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张义也趁机在旁附和:“怎么会是宋军呢?他们是怎么跑过来的?” 说到这里,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老爷!难道南边那五万人马?” 萧思礼一拍大腿:“嘿!怕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说到这里,一股无名火起:“真真是该死!居然连个回来报信的都没有!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马车一路疾驰,一路颠簸,终于在半炷香后,来到了小院外面。 “老爷!小子扶您下车!” 张义搀扶着萧思礼走下马车,又对魏峰叮嘱:“把马车赶的远些,车辙也要清理干净。” 魏峰应了一声,就挥动马鞭,朝着前方驶去。而张义则领着萧思礼走进小院。只是一会儿功夫,就下到了密室里面。 当蜡烛燃起的那一刻,萧思礼就一屁股坐在了小床上。嘴里还在不断埋怨:“这个朱韬就是废物!十几万大军交到他手,竟然落个城破的局面。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把大同夺回来!” “小子倒是想不了那么长远,只盼着能应付未来几天的搜查!” 张义站在洞口,一边随口应付着对方,一边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与此同时,狄青和老太监已经在众将的簇拥下进了大同城。 “总算是进来了!” 老太监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此时的狄青可没有太多心思欣赏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丁恩!” “末将在!”偏将丁恩朗声应是。 狄青看着被炸塌了的南城门:“令你部连夜修葺城墙,务必在天亮前,堵住缺口位置。” 丁恩没有立即领令,而是试探说道:“大帅,可否用砖石先……。” “可!” 狄青不等对方说完,就朗声答应。 第1152章 抢摘了桃子 大同城里的驻军在朱韬率队离开以后,就仅剩了一万人马。 这些人面对数倍于己的宋军,本就心生胆怯。再加上缺乏有效的指挥,就只有溃败这一条路了。 这就使得狄青率领大军进城之时,并没有遭遇多少抵抗,就顺利的拿下了南城附近的大半区域。 “传令下去,只要辽军愿意跪在地上主动投降就可免死!” 狄青等传令兵走远,就率领随行人员向着守备衙门赶去。 众人行至半途,就听附近有人大声吵嚷。 “你们不能进去!”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你们先后退!” “最后警告一次,放下武器!” 狄青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座装饰奢华的府邸,一群家丁打扮的汉子正手握横刀,警惕的注视着围拢上来的宋军。 狄青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就想催马继续前行。可就在这时,与其并辔而行的监军发出一声。 “嗯?” “监军,怎么了?” “大帅,你看看那上面的字。” 狄青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去,就见府邸门头悬挂的牌匾写着“萧府”。 “萧府?” 狄青稍做思忖就恍然大悟:“萧思礼的府邸?” “咱家也是这么想的。” 老太监微微点头,随即就探过身子,在对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狄青闻言,立即招来军法官:“传令下去!除遇抵抗外,任何人不得叨扰百姓,更不可擅闯民宅。如有犯者,斩!” 军法官始终跟在二人身后,自然明白大帅的意思。领令过后,就来到萧府门前,大声宣布了一遍大帅的命令。 片刻功夫,狄青亲眼见到两伙人各自散开,这才催马向着守备衙门赶去。 与此同时,魏家兄弟已经抛弃马车,翻过院墙遣进了密室当中。 “回来的时候,没人发现吧?” “郎君放心,我俩特意看过,趁着没人才翻进来的。” “嗯,那就好,休息一会儿吧!” 张义应了一声,就从小泥炉上拿起水壶,给躺在床上发呆的萧思礼沏了一杯茶水。 “老爷,喝口水吧!” 萧思礼一副心情欠佳的样子,摇了摇头表示不喝。 张义以为对方在生闷气,只能轻声劝慰:“老爷,忍上几天就好了。等外面的敌军放松警惕,小子就想办法护送您出去。” 萧思礼依旧摇头。 直过了良久,才长叹一声:“哎!终究是被宋人得了便宜!”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向对方:“则成,你说他们怎么敢向营地发起攻击的呢?你不是说,已经插了好多旌旗,伪装成增兵的样子了吗?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又或者……。” 萧思礼说到一半,索性从床上坐起:“难道,咱们其中有奸细?把秘密都告诉了宋人?” 自寿喜离开以后,张义始终负责情报工作。对于萧思礼的怀疑,他自然不敢接茬。 张义沉吟片刻,就摇了摇头:“老爷,事情来的突然,小子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小子答应您,等日后出去的,一定将此事查清。” 萧思礼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奸细,肯定是有的!你想想啊,先是平安仓那把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有没有人为的可能?其次,这些宋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朱韬前脚刚走,他们就来了。事情哪有这么巧合的,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说着,就蹙眉看向于则成:“老爷我几乎可以断定,城里肯定有这么一个奸细。既能进出平安仓,有放火机会。还能接触朱韬,否则,他也不会提前知晓大军的行动计划,还能将准确的日期告诉给宋人。” 张义听对方越分析越接近真相,心里不由暗自叫苦。 既然阻止不了对方,他只能在旁有意引导:“老爷,照以往的经验看,如果真有奸细的话,那也不是一两个,或许是一伙更有可能。” 说到这里,他掰着手指说道:“小子认为,假如有奸细,那一定出自军方。而且还不在少数。” 见萧思礼眉头皱的更紧了,张义就继续说道:“您看啊,平安仓是个什么地方?文官是轻易进不去的,而且去了也必引起怀疑。那么就只剩下去取粮草的和守卫周边的武人了。其次,朱韬出兵的时间,对于外界是秘密,可就军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 张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故意吸引对方注意力:“况且,别看近日来四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外出。可对于那些斥候而言,并不受这条命令的约束。换句话说,只要那个奸细想出去,那就是来去自由的。” “哎!这么说来,反而不好办了!” 萧思礼又一次长叹。 张义连忙转移话题:“老爷,其实还有一件麻烦事呢!” “什么?” “当然是如何向皇上和朝廷交代。朱韬当然是死不足惜,可您呢?小子就怕皇上和朝廷,不会轻易放过您这位监军啊。” “哎!是啊!我该如何交代啊!” 萧思礼把脸埋进双掌间,两只手使劲搓揉。 张义见好不容易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在心里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就在两人闲聊的同时,西夏统兵大帅拓跋厉率领着七万大军,终于来到了大同附近。 “报!大帅!昨夜大同以南有爆炸声响起,小人过去查看得知,是宋军炸塌了城门,并且有数万宋军进了大同城。” “什么!你再说一遍?” 拓跋厉觉得心里憋屈。 老夫千般算计,好不容易击溃了辽人,结果怎么着?被你宋人捡了便宜? 念之至此,他只觉羞怒交加,才要说些什么,就感觉一阵眩晕袭来,身体不听使唤的在马背上晃了几晃。 若不是亲兵队长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险些没一头栽下马来。 缓了良久,拓跋厉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你是说宋军抢在咱们前面进城了?” 斥候生怕再惹怒大帅,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拓跋厉被气的直拍大腿:“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是不是?” “大帅!确实如此!如今宋军已经接管城防。城头……,嗯……,城头上已经插满了宋军的旗帜!” “宋狗!好胆!!!” 拓跋厉青筋暴露,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来人啊!” “在!”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本帅要会一会那些无耻之徒!!!” 第1153章 奸计生 天光大亮,在拓跋厉的带领下,七万大军终于来到了大同城下。 “喂~~~!城上的宋军听着,我乃是大夏征东元帅座下先锋官拓跋鹰,后面那位是拓跋元帅,速速叫你们统兵将军出来,迎接我等进城。” 拓跋鹰说完,就扬着下巴,一张大嘴几乎要撇到后脑勺了。 这一动作,让身在后队的拓跋厉非常满意,还不忘向身边人说道:“你们也都学着些,这才是我大夏儿郎该有的样子。” 城头上的守军一番仔细辨认,果然是西夏大军。不敢怠慢,连忙令小校将消息报到了正在守备衙门理事的狄青那里。 “哦?我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狄青下意识看了眼天色,随即又转头看向监军阿大。 老太监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全凭大帅做主。” 狄青沉吟片刻就试探说道:“要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老太监闻言,笑的嘎嘎的。 狄青被笑的莫名其妙,心说这有啥可笑的? 只听对方解释道:“大帅,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小子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狄青不知道啥话,能让对方笑成这样。 老太监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咳咳!手里有把锤子,看谁都是钉子!哈哈哈!!!” 说罢,就在那里捧腹大笑。 “呵呵!” 狄青也被这句话逗笑了,不过还是迅速引入正题:“那咋办?总不能真遂了对方心意,把大同城拱手相让吧 ?” “那不能!” 老太监摆了摆手,随即沉声说道:“自太祖立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多少代人的念想。现如今,好不容易收复了四州之地(寰州,应州,朔州,云州),又岂可轻易予人?” “那监军的意思是?” 狄青见对方这副态度,索性直接询问。 老太监对此早有盘算:“刚才大帅说的把他们打跑,咱家以为是下下策。如今两国结盟,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伤了和气为好。依咱家的意思,倒不如把拓跋厉请进城里,双方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狄青心下恍然,对方的意思是既要达到己方的目的,又不能伤了两国的盟友关系。 “全听监军的,那本帅就去城上,亲自请拓跋厉进城。” “大帅,拓跋厉老奸巨猾,可要防着他点。” “多谢监军提醒,狄某省的!” 稍后,狄青就带领着手下亲兵,浩浩荡荡登上了北城城头。 他先看了一眼城外如林的兵马,才向亲兵队长点了下头。 亲兵队长立即领会,将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大喊:“城外的人听着,狄大帅听闻拓跋老将军到来,就亲自登城迎接!还请老将军能现身相见!” 话音刚落,就看见从阵营中走出一匹白马,马背上还驮着一位胡须雪白的老将军。其身后,跟随着几名顶盔掼甲的将军。 当拓跋厉距离城头还有一箭之地就勒住缰绳,眯起眼向着城上眺望。 等他见到年纪只有自己一半的狄青时,就向身旁的将军低语了几句。 片刻功夫,那位将军就向城头喊道:“狄帅!夏宋两国已经结为盟友。现今,我等远道而来,你却四门紧闭,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狄青闻言,不免嘴角上翘,露出玩味笑容。 随即对亲兵队长说道:“问问他,想干什么。” 等拓跋厉听到对方答复,心里便有了定数,又对身旁将军低语了一句。 也不知将军听到了什么,顿时眼睛一亮。 “狄帅!我家大帅说了,既然你我是盟友关系,就该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顺便好酒好菜招待一顿。” 城头上的狄青听了,更加确定心中猜测。 于是,便让亲兵队长传话给对方。 “还请拓跋老将军稍待,我等这就去准备。” 当拓跋厉听到这话时,难掩激动神色,向上抱了抱拳,算是表示了感谢。而后就拨转马头回到本队,向拓跋鹰低声吩咐:“传令下去,一旦城门开启,尔等就趁机掩杀进去。活捉狄青者,赏万贯。” 拓跋鹰闻言,激动的手握成拳。 “大帅放心!末将知道怎么做!” 随即低声向身后说道:“传下去,一旦城门开启,尔等就趁机掩杀进去。活捉狄青者,赏万贯。” 只是片刻功夫,听到命令的众将士,一个个激动的脸色涨红,双眼更是死死盯住紧闭的城门。 可就在这时,城头上突然抛出一根用绳索绑住的箩筐。 耳边也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家大帅说了,老将军若是想进城,就请坐在箩筐里,我等自会拉你进城!” “欺人太甚!” 拓跋厉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计谋! “大帅!打吧!” “对啊,大帅!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大帅!末将愿为先锋!” 拓跋厉气归气,可是并没有老糊涂。 打?拿什么打?大军经过昨天的几番战斗,炸弹早就消耗一空!攻城器械更是一个没有!没了这些东西,你们难道飞进去不成? 他沉着脸,扫视身旁几名部下。 那些人见此,连忙闭上了嘴。 拓跋厉又看向城头上的狄青,眼神变换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又听城上人喊话:“老将军!要进城还需快些!等酒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拓跋厉闻言,微眯双眼,握着缰绳的那只手,被其攥的“咯嘣嘣”作响。 半晌,他才像做了某个艰难决定般,重重的点了点头:“告诉上面,老夫这就进城,会一会狄帅!” “大帅!不可啊!” “是啊!大帅,早听闻狄青狡猾如狐,您不可轻易涉险,还是……。” 不等几人说完,便在大帅的眼神逼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倒是先锋官拓跋鹰在旁进言:“大帅!末将愿意一同前往!” “你……,可!” 除此之外,拓跋厉又点了几名亲兵的名字,让几人随同前往。 另外,他又向身旁的几位部下吩咐了几句,令大军不可轻举妄动,这才带着八名亲信来到城下。 “大帅!末将先上去!” 拓跋鹰抢上一步拉住绳索。 在拓跋厉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他不信狄青真敢对自己不利,莫说现在两国是名义上的盟友,就是敌对关系,自己这种身份也不是对方能轻易处置的。 第1154章 气死人不偿命 拓跋厉刚上到城头,狄青就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久闻老将军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实乃狄某平生大幸!”、 说话间,狄青就去抓对方的手腕。 “干什么!” 这时,拓跋鹰从斜刺窜了过来,伸手就去打狄青的手。 可那只手刚伸出去,就感觉手腕一麻,却是自己的手腕,被一名壮汉牢牢抓住。 “你!” 拓跋鹰才要发作,拓跋厉的声音就突然响起:“鹰将军,不可无礼。” 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任由狄青抓住手腕。 对此,拓跋厉又是轻笑一声,手掌翻转也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嘴上同时发出爽朗笑声:“能与狄帅相见,也是老夫的荣幸!” 一场原本剑拔弩张的见面,算是被其轻易化解。 狄青暗自佩服对方的定力,于是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将军,酒宴早已摆下。请!” “哈哈哈!狄帅有心了!请!” 随即,二人就这样“携手揽腕”的顺着甬道来到城下。 只是,在登车之前,拓跋厉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城门方向,只见整个城门洞堆满了巨石,眼中的光彩不禁暗淡几分。 稍后,拓跋厉一行九人,就在狄青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大宅。 正如狄青所说的那样,酒宴早已经备下。 宾主双方都有意或者无意的避开了大同城归属问题,所谈的也只是一些军武中的趣事。 直到酒宴撤去,众人面前摆上茶水,拓跋厉才长叹一声:“哎!狄帅,真是好福气啊!” 狄青眉头一挑。 这就来了! 按理说,他就该顺着对方的话头问一句,老将军何出此言。 可这样的话,就给了对方发挥的空间。 他索性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不瞒老将军,狄某确实是有福之人。率领大军远道而来,本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可谁承想……。哎!” 说着,他就西夏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可谁承想,才扔了几枚炸弹,就吓得辽军亡魂丧胆。我军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下了大同城。老将军,你说说,你给评评理,狄某这算不算福缘深厚?” 尼玛! 不要脸! 臭不要脸的玩意! 跟你的福气有毛个关系啊!那是爷爷们把辽军都杀的差不多了! 拓跋厉气的手都在抖,一旁几个更是喘气如牛,拳头攥的“咯嘣嘣”作响。 “狄……。” 不等拓跋厉分辩几句,狄青已经双眼一眯,直直盯着对方。 “老将军,你这脸色可不大好啊!唉!怎么手还抖上了,莫不是打摆子?” “你……。” 拓跋厉一个劲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别动怒,千万别动怒,动怒就上了此人的当。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那团怒火:“狄帅,……。” 这边刚一开口,狄青又再次打断,对着门外朗声吩咐:“快!快去请郎中过来!” 啪~! 饶是拓跋厉再好的修行,也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随行的八人同时站起,一个个对着狄青怒目圆睁,大有一言不合就突然暴起的架势。 与此同时,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只用了片刻功夫,数十名顶盔掼甲手握长矛的宋军就出现在了门外。 狄青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从在场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终,看向脸色变换不定的拓跋厉。 “老将军,你们这是何意?狄某自问没有怠慢之处吧,好酒喝着,好菜吃着,怎么着?还请出毛病来了?” 拓跋厉此时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翻脸吗? 没资本。 坐下来谈判? 实力又不对等。 就这么回去? 不甘心啊! 一时间百感交集,让拓跋厉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自帷幕后面,转出来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 狄青见这位来了,立即站起身行了一礼:“监军!” 随即转身将老太监引荐给在场众人。 等双方各自见礼,重新落座,老太监就打着哈哈说道:“咱家刚从仓库清点了缴获回来,就听诸位贵客到了。” 说话的同时,他又看向受气包似得拓跋厉:“还望贵使不要见怪!” 拓跋厉听对方说的客气,正好顺坡下驴,客气回道:“中贵人说的哪里话,倒是老夫几个叨扰了。” 老太监看向狄青:“大帅,谈的如何了?” 狄青长叹一声:“哪里谈了啊,这位老将军的脾气实在太冲,本帅没说几句呢,老将军就拍案而起。要不是手下几个还算得力,本帅……,本帅险些……。哎!” 拓跋厉看着在自己面前演戏的狄青。 你特么是人吗? 这么多人可看着呢。 我怎么就拍案而起了,弄得跟我怎么着你了似的。 老太监也是配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向拓跋厉:“老将军,咱家得说句公道话,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什么话咱不能好好说吗?来这套争勇斗狠的给谁看呢?” “我……。” 不等拓跋厉说话,老太监又抢先说道:“不是咱家说啊,要论争勇斗狠,莫说是老将军你了,就是举西夏全国之力,又能挡得住几枚炸弹。” 说到这里,老太监一边整理着褶皱的衣袖,一边轻声说道:“谁要是觉得咱家说的没有道理,大可以站出来试试。” 嘶~~~ 一番软中带硬的话,使得西夏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更是让拓跋厉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抛之脑后。 哎!说到底,最终比拼的还是实力啊。 他沉吟片刻,就试探说道:“中贵人,这大同城是怎么得来的,相信你比谁都清楚。此番大战,我大夏可是损失了不少儿郎。只想着用几番言语就将老夫打发了,怕是不适合吧?” “唉!老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谁也没打算让你白忙不是?” 老太监又假意思忖一番,便转头看向狄青。 “大帅!咱家刚才清点缴获的时候,发现库房里还有不少崭新的辽人盔甲。要不……,你卖咱家一个面子,就把那些盔甲送给老将军算了。” 拓跋厉心里这个气啊,你特么打发叫花子呢,我要的是盔甲吗?我特么想要大同城啊。 只可惜,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正在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来到老太监耳边就低语了几句。 众人眼看着老太监眉头一挑,又向狄青说了句什么,就起身行礼:“诸位,不好意思!咱家还有公务在身,失陪,失陪!” 说罢,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第1155章 再见丁原 “你们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去!” 老太监出了大宅,就乘坐马车来到城北的一座小院门外。在向侍卫吩咐了一句后,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等他一路走进正堂房间,就见到起身相迎的张义。 “老爷爷!” “你小子,好样的!” 老太监满意的拍了拍对方肩膀。 等二人各自落座,他就继续说道:“等久了吧?” 张义摇了摇头:“也是刚到。之前是看着探子发现暗记,我才到这里等着的!” 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意思,就话题一转,主动说起约见对方的目的。 “老爷爷,我和萧思礼几个,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大同?” “这个……,嗯,你很急吗?” 老太监不等对方回答,就主动解释:“你大概也能想到,接管一座城市有多么麻烦。不止要安民,更重要的还要防止那些辽国官员外逃。所以,在把他们都揪出来之前……。”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已经伸手打断:“老爷爷!小子明白这些,可萧思礼必须尽快赶回上京那边。只有他越快赶回去,向朝廷和辽皇解释清楚战败的缘由,对他本人才越有利。这样,他对咱们才有继续利用的价值。” 老太监听了对方解释,立即就明白了其中关壳。沉吟片刻就说道:“五天吧!最快也要五天时间。” 见对方又要开口说话,他就抢先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城外还有几万西夏大军呢。就算我现在放你出去,你们几个能躲得过他们的围捕吗?” 说到这里,老太监便缓和语气:“再等等的,也不差这几天时间。怎么都要等到西夏大军撤走,我才好放开口子,让你们离开。” 张义闻言,也只能无奈点头。 随即一拍额头,才想起一件事:“对了!萧府地牢里的大宋秘谍,你们救出来了吗?” “萧府有我大宋秘谍?” 老太监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昨晚我怕你们来不及逃离,就没让军卒擅闯进去。” “嘿!” 张义一拍大腿,这才把之前秘谍被抓,自己如何拖延审讯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忍不住夸奖道:“此人口风很紧,四肢关节被打碎了都没招供一句。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你们可千万要善待他。若是不行,就把他送到城外庄子。跟管家说,就说是我吩咐的,让他找人照顾此人的起居。” “那不必,这本就该朝廷负担的!” 等老太监又追问了那人长相,算是彻底确认此人就是之前来联络老梁的手下。于是打定主意,等结束了会面,自己就亲自带人将其解救出来。 接下来,他就问起了析津府的事情。 “小义,你对大宋收复析津府有什么建议吗?” “不是,刚打下大同,你就要对析津府下手了?” “哪有!就算要动手,也要等四州百姓彻底归心的。” 老太监也不打算隐瞒:“毕竟辽国的事情,你比我这个老头子更加了解。就想先问问你的看法,等回去以后,再报给官家。” 听说还要报给官家,张义顿觉压力山大。沉吟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析津府的城防地图,朝廷是有的。” “对!全都存在皇城司呢!我没敢交给枢密院,怕又跟上次似的出了内奸!” “嗯,这样最好!” 张义对于老太监的谨慎非常满意,于是继续说道:“其实在小子看来,自从我大宋有了炸弹这个利器,城池攻打起来并不难。关键还在于如何收拢人心,毕竟当地百姓,在辽国治下生活太长时间,他们一时可能难以适应。如果,小子说是如果啊。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希望官家、朝廷,包括未来派驻的官员,能对他们多一些理解和包容。” “这点你尽管放心!凡是新归附的百姓,都会得到善待。” 老太监态度笃定的说道。 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其他建议,老太监就轻声说道:“你以后是不是要常驻上京了?” 张义不知道对方怎么问起这个,只能老实回答:“常驻谈不上吧,不过析津府和上京来回跑是肯定的。毕竟,上京那边还有大批粮草,我琢磨着,在大宋攻打析津府之前,看能不能把那边的粮草通通烧光。这样,就能大大降低辽国反攻的可能。” “哦!你是这样打算的!” 老太监并没有对此做出评价,而是坐在那里低头沉思。 张义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能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直过了良久,老太监才说道:“析津府的小三子几个,现在是不能动的。你要是答应的话,我打算往上京派几个新面孔过去,让他们协助你完成烧粮草的计划。” “那是再好不过了!” 张义对于这一决定,自然是举双手赞同:“您是不知道我在上京有多别扭了,好多事情根本是分身乏术。您就算不说,我也想向您多要几个帮手呢。”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监一脸笑意的起身:“我把其中几人的统领都带来了,你正好见见。省的以后去了上京,再提心吊胆的确认身份了。” 说着,他就走出房间。 只是片刻功夫,老太监就领着一位虬髯大汉回到房间。 “是你?” 不等对方引荐,张义已经眉头紧蹙,看着被老太监领进来的汉子。 此人正是昨晚,被自己私放了的吴老三。 吴老三见到张义也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被司使夸上天的资深秘谍,会是面前这位年轻人。 老太监显然是知道昨晚事情的,热情的把汉子拉到张义面前。 “来,正式的认识一下,丁原,皇城司统领。” 丁原倒也客气,连忙向张义拱手行礼:“属下丁原,见过……。” 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真实名姓。 老太监忙指着张义说道:“这位是……。” “我叫程朗!”张义忙打断对方。 老太监闻言就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丁原说道:“你就称呼程郎君吧!” 丁原也不是普通人物,见二人反应,心下就猜出个大概。 索性,他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朝着张义重新行礼:“丁原见过程郎君!” 张义好歹应付了几句,就一个劲的给老太监使眼色,示意先让丁原退下。 片刻功夫,等丁原离开房间,张义断然说道:“这个丁原绝不能用!你再给我换一个吧!” 老太监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强硬,眨巴着眼睛问道:“咋了?我可跟你说,这个丁原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武技了得,什么盯梢,跟踪,投毒,暗杀都是……。” 张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伸手将其打断:“我说了,这人不能用,至少不能给我用。你若是愿意,就留在身边使唤吧!” 第1156章 略有瑕疵 “小义,你说要换人不是不可以,但总要有个理由吧。” 老太监实在无法理解,丁原这么一个优秀的秘谍,竟然被张义一口否决。甚至听这个话茬,对方连当秘谍都不配,只适合在自己身边当个小厮。 张义刚要说些什么,老太监又恍然说道:“他是不是哪句话得罪你了?如果是这样,我觉得这事……。” “停!别你觉得了!还是听听我觉得吧!” 张义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行!你说,你说!” 老太监实在不愿因为丁点小事,影响了二人的关系,于是就让对方先说。 张义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我不同意,或者说不认可丁原这个人,就只有一个原因。” 老太监不由眉头蹙起,神情专注的盯着对方。 只听张义说道:“因为丁原这个人,作为秘谍而言,太不专业了。” “哈!他?不专业?” 老太监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张义见此,就把昨晚事情的全部经过,通通介绍了一遍。 临了,他还向对方挑了挑眉:“老爷爷,你发现其中问题没有?” 其实,张义说的事情经过,老太监已经听丁原汇报了一遍,尤其是被对方认出身份的详细过程,丁原甚至把对方的面部表情都学了一个十足。 老太监在脑子里将整个过程,来回想了两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他登上城头以后,对你这个陌生人防备不足,以至于被打晕了过去。” “哎!” 张义认命般的长叹一声,随即苦笑说道:“老爷爷,恕小子说句冒犯的话。您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么小子敢肯定,皇城司早晚会出大问题。” “净胡说!皇城司自咱家接手以来,不能说蒸蒸日上吧 ,可屡立新功还是有的。” 老太监说起自己的工作成果,不自禁的显露出自得模样。 张义见此,心中的苦涩更浓。 他索性耐着性子说道:“老爷爷,小子先问你,昨夜的丁原,为了紧接城门,扮演的什么角色?” “角色?自然是辽军败兵了,准确的说是刘辉的……。” “停!后面就不用再说了,你确定他扮演的是辽军败兵对吧?” “啊?” 老太监见对方揪着丁原的身份不放,就有些不敢答了。仔细想了又想才点了点头:“就是辽军!我当时定计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啪!!! 张义愤怒的一拍桌子,直吓的老太监一激灵。 只听张义大声质问:“那你回答我!他特么既然扮演的是辽人,为什么我问了几句话,他特么就冒出大宋官话了!!!” 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发出“哐啷”一声,紧接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只是转眼功夫,房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随即,冲进来十几条彪形大汉。 “司使!您没事吧?” 张义闻言,连忙低下头,用手捂脸,以防几人看清自己面容。 老太监见对方这副反应,哪里还不明白张义所想,瞬间心头火起。 冲着众人大喊训斥:“谁特么允许你们进来的!滚!都给咱家滚出去!!!” “司使,这……。” “滚!通通滚出去!” “哦!” 等众人灰溜溜的出了房间,老太监连忙把房门关上。 在回到座位的同时,略显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咱家平日疏于管教。” 老太监说的自然是刚才众人的反应,可他对张义评价丁原的话,依旧不认同。 “小义,丁原若是不说大宋官话,你也无法确认其身份吧?不确认身份,你又怎么会帮助他夺门呢?” “哎呦!老爷爷,这是两码事好吗?” 张义简直要愁死了。这也就是老太监,换做旁人他早拂袖而去了!跟你费这个劲呢,有那功夫我干点什么不好! 他继续说道:“老爷爷,即使丁原不说大宋官话,小子也有信心确认他的身份。除了兜裆布,裹脚布的材质,不是还有那颗毒药吗?辽人的,西夏的,大宋的,配方各不相同,味道也就不同。你觉得,我会分辨不出来?” “这个……!” 面对一连串的追问,让老太监一时语塞。 可张义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老爷爷,丁原真该感谢老天爷,让他遇到我了!这若是遇到当初的寿喜,别说他活不成!就连他在城外的那些兄弟,甚至整个夺门计划,恐怕也要跟着完蛋!” “哎!” 老太监不禁长叹一声,这才知道丁原的一句大宋官话,险些闯出大祸。 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试探说道:“那按照你的意思,丁原哪怕是临死也要保持辽国方言!” “对啊!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死都不能泄露身份。否则,害的绝对不止是他自己。”张义又再次耐着性子给对方解释。 “这,这也太难了!” 至此,老太监才感受到了当秘谍的不易。 一番长吁短叹之后,他又用商量语气说道:“小义啊!按理说,你已经把事情给我讲明白了,我就该把丁原撤换回来。可是,说实话啊,皇城司就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培训。所以,即使换一个,可能还不如丁原呢。古人不是说吗?用功不如用过!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回去就警告他一番!把犯的错误讲明讲透,相信他会记住的。你看呢?” 假如老太监态度强硬的命令张义继续用丁原,那张义还真不一定吃那套。 小爷独来独往的事情干的多了,缺了这些个助手,照样能够成事。 可老太监偏偏用一副商量语气,近乎于低三下四的交流方式,这让张义有些抹不开面子。 在心中权衡良久,张义才点头说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就让丁原试试吧!” “唉!这就对了嘛!” 老太监一脸笑容,就又把丁原叫回了房间。 等几人约定了联络暗记和见面方式,张义才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兜兜转转,终于赶在午时之前,回到了萧思礼藏身的小院。 他这边才掀开地道的盖子,就听下面传来爽朗笑声。 或许是听到了他弄出的动静,这才闭上了嘴。 “则成回来了!” 张义下到地道里面,先给萧思礼施了一礼。 而后才问道:“刚才聊什么高兴事呢?” 魏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俺刚才在讲郎君带着我等,在夏州坟地躲避搜查的事情。” 话音刚落,萧思礼感叹说道:“哎!说起来你们也是不易,被逼的假装死尸不说,还差点让野狗叼了去。” 又是一番闲聊,萧思礼才看向于则成:“小子,外面怎么样?有没有离开的机会?” “老爷!恐怕要辛苦您多住几天了!听人说,西夏七万大军就在城外叫阵呢!” 第1157章 尽在掌握 等老太监再次回到大宅,在听闻了拓跋厉等人已经离开的消息后,就在正堂找到了正在等他的狄青。 “监军回来了!” 狄青见这位回来,连忙起身相迎。 老太监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不必如此客气。 等二人各自落座,他就问道:“拓跋厉走了?” “嗯!总算是给糊弄走了!” “那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是撤兵还是……?” “他们敢不撤兵吗?只要咱们派兵堵住三界山口,他们不仅粮草运不过来,就连退路都没了。” 行军作战,本就是狄青的强项,说起这事,自有一番风采。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连忙追问:“那他们就没提出什么条件?” “条件是提了不少,又是钱粮,又是马匹的,甚至还想跟我军要些炸弹。” “那你怎么说的?” “当然不给了!我只是按照监军你之前吩咐的,答应给他们两万套铠甲装备。至于其他的钱粮啥的,一概不允!” 狄青介绍了谈判结果,就试探问道:“监军,拓跋厉的大军,可以说是西夏的主力。为何……,嗯,为何不给他们……。” 说着,化掌为刀,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老太监看了,连忙摆手:“不可,万万不可!” 话一出口,又觉得表达意思不够准确,随即解释:“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狄青有心追问缘由,张了张嘴,就又把话咽了回去。自己此时的身份,就是个统军大将。一切按照官家的旨意办事就行了,至于其他,还轮不到他去操心。 “监军,那南边被围困住的五万辽军呢?你看该如何处理?” “扣下他们的武器铠甲,还有马匹。然后放他们离开!”老太监几乎是脱口而出,显然早就有了盘算。 狄青听说也要放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放走那些西夏精锐还能说是因为两国结盟的缘故,可这些辽军却是不同,其中一部分还是沾过大宋百姓鲜血的,就这么都放了? 心念及此,狄青又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试探说道:“监军,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可是整整五万人呢。若他日给了他们机会,说不得又是一番苦战。” 这一次,老太监却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让你放人,自有其中道理。咱家却是不好明言!”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 张义借着出去打探消息的名义,又私下见了一次老太监,在得知可以出城后,二人便各自分开。老太监去安排相应事宜,张义则返回了密室。 “老爷,几座城门已经全部打开,宋军允许百姓自由出入了。” 张义装出一副欣喜模样,将消息告诉了萧思礼。 “哦?” 萧思礼从床上翻身坐起,也是满脸喜气:“这么说,咱们可以出城了?” 张义点了点头:“小子觉得问题不大,不过……。” 说到这里,他仔细打量着对方面容:“不过,老爷还是易容一下比较好。” “那是自然!只要能离开这里,老爷这张脸随你摆弄!” 萧思礼恨不得早一点离开才好,至于易容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张义得了允许便从炭盆里抓出一把炭灰,在手上搓了搓,便朝着萧思礼的脸上抹去。同时,还不忘吩咐魏家兄弟收拾行李。 一番仔细打扮过后,萧思礼再没了之前的那股贵气,活生生的就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农夫。 片刻功夫,几人已收拾稳妥,出了院子就小心翼翼的向着北城方向走去。 “则……,嗯……,掌柜的,确实没问题吧?” 此时的萧思礼,头发潦草,皮肤黝黑,后背还背着一床铺盖,腋下也夹着包裹,完全一副普通百姓的模样。随着距离北城门越来越近,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张义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这才向对方低声说道:“您放心吧,小子已经查探清楚,绝对不会出岔子。” “那就好!那就好!” 有了于则成的保证,萧思礼才算略微安心。跟在三人身后,一路穿街过巷。 可就在他将要走出小巷,来到北城门前的时候,就被已经出了小巷的于则成推了回来。 “老爷,快!快回去!” 萧思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只觉站立不稳,要不是身后的魏家兄弟扶了一把,险险就摔倒在地。 他才要开口询问,就见于则成已经转回身,探头朝城门方向张望。 而后就缩回头,低声说道:“老爷,有变故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调换位置,萧思礼按照对方的提醒,就扒着墙角向城门方向观瞧。 只见,城门附近站了十余名城门官,在检查来往百姓的随身物品。而在另一侧,两名宋军正押着一个身着辽国绿色官服的男子,似乎在帮助城门官分辨百姓的身份。 等萧思礼眯起眼,仔细打量绿袍男子的长相后,就是心中一惊。那人正是因为玩忽职守,被自己关进大牢的司仓参军李盟。 “这……,这……。则成,这,这该如何是好?” 萧思礼顿时慌了手脚,好不容易等到城门大开,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了,可谁承想,那个李盟却在这里。 张义连忙低声安抚:“老爷,没事的,没事的,至少姓李的还没有发现咱们。” 萧思礼咧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了,这是他发没发现的事吗?有了此人拦路,咱们休想出城。 就在这时,巷口外的大街上,有几名骑兵朝着城门方向冲了过去。 等几人来到城门前,就朗声说道:“哪个是李盟!” 李盟表现的也算配合,连忙拱手行礼:“在下就是,在下就是。” “你跟着俺们去一趟东城,那边有个身份不明的,要你去辨认辨认。” “唉!好的,好的!” 片刻功夫,李盟就在几人的押解下,离开了城门,朝着东城走去。 这一幕,恰巧被小巷里的几人看见。 张义忙压低声音说道:“老爷,机不可失啊!” 萧思礼又是一番小心观察,见城门附近只剩下一队宋军,也觉得是大好良机。 “好!死不死的,就赌他一把!” 说罢,萧思礼就深吸一口气,跟随着于则成三个钻出小巷,朝着城门走去。 “干什么的?” 城门官一边检查着几人的公检,一边问道。 “官爷,俺们是行商做买卖的。”张义谄笑回答。 “哦,做买卖的!把包袱打开,接受检查!” 城门官还给几人公检的同时,就朗声吩咐。 在一番仔细搜检过后,四人便得以放行。 萧思礼强压着心中喜悦,头也不回的就跟着于则成几个朝着城外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个城门官正看着几人的背影,脸上露出玩味笑容。 第1158章 捷报抵京城 张义几人离开大同的同时,东京城外几名鸿翎急使正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来! 就在进入城的一刹那,几人同时高喊:“大胜!大胜!狄帅率领大军攻破大同!” “什么大胜了?” 路旁一名老翁看着疾驰而过的信使,嘴里喃喃自语。 小孙子则在旁解说:“爷爷,说是什么帅领着大军,攻破大同了呢。” “啊?真的啊!” 老翁不可置信的弯下腰对小孙子说道:“狗儿,你可听清了?不会错了吧?” “爷爷,他们就是这么喊的!”狗儿笃定说道。 “我的个老天爷呀!” 老翁感叹一声,就双手合十,向上天虔诚祷告:“谢老天爷保佑,我大宋总算是收复燕云有望了!” 说罢,就一把抱起小孙子:“狗儿说想吃什么!爷爷今天高兴,全都满足你!” “真的呀!” “嗯!” “那狗儿要吃王婆婆家的汤饼!” “行!咱现在就去!” 不止是这对祖孙,凡是城里收到了消息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一些士子更是吵着要去皇城前面,向官家道贺。 皇城,御书房。 “茶!” 官家赵祯在一本奏折上批阅完毕,便吩咐了一声。 贴身大太监陈忠诚连忙将一杯温热茶水递了上来。 赵祯才喝了一口,就听门外似乎有吵闹之声。再仔细倾听,似乎声音还越来越大。 他转头看了眼陈忠诚。 陈忠诚立即领会,踩着小碎步就向房门走去,打算去外面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宫里大吵大闹。 只是才走到门后,“哐啷”一声,房门突然开启。 他才要喝骂,就听一个尖细嗓音传来。 “主子!大喜!大喜啊!信使有捷报传回来!说是大同收复了!” “你说什么?” 陈忠诚闻言,已经无暇理会对方的莽撞举动,连忙追问一句。 赵祯更是“噌”的一下,做御座上站起,可屁股才离开椅子,就又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坐了回去。不过,双手依旧不受控制的在微微颤抖。 小黄门连忙又把话复述了一遍。 陈忠诚这次听清楚,慌忙向赵祯道喜。 赵祯却没去理会对方,而是深吸一口气:“信使呢?还不速速将人带进来!” “哦!” 小黄门这才想起门外的信使,连忙又转身出屋,把送捷报的信使领进房间。 片刻功夫,赵祯就一边看着手里的捷报,一边听着信使的讲述整个经过。 等真真正正确认了大同已经收复的消息后,赵祯只感觉鼻子一酸,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正在这时,只见信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待解开外面的系扣,就露出一支精美木匣。 “禀官家,这个是监军令卑下带回来的。” 陈忠诚连忙接过木匣,本能的就想检查一下,无奈上面不仅贴了封条,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铜锁。见此,也只能原封不动的转呈给主子。 赵祯伸手接过,先检查了封条,见其完好无损,这才挥了下手,让旁人都退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他和陈忠诚的时候,就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将其中一把捅进锁孔,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铜锁应声而开。 待掀开木匣,就见里面躺着一封书信。 随即拿起信纸,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信中,老太监先将此行的大致经过介绍了一遍,其后就是大帅狄青的表现。在信的末尾处,又特意提到了张义,尤其是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半晌,赵祯长舒一口气,唤陈忠诚拿来蜡烛,将那封密信付之一炬。 处理完了一切,才对陈忠诚吩咐:“宣,几位相公,进宫!” “是!” 陈忠诚应了一声,就打算派人去找几位相公。 这时,御书房外,一名内侍大声禀报:“官家,几位相公在宫门外请求进宫面圣。” 陈忠诚连忙看向赵祯,见其点头应允,就小跑着出了房间,对内侍吩咐:“还不快请几位相公进来!” 一会儿功夫,几位相公就一脸喜色的进了御书房。 “臣,见过官家!”几位相公齐齐行礼。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赵祯就一挥袍袖:“免了!来人啊,给几位相公看座!” 枢密使夏竦借着内侍搬凳子的功夫,轻声问道:“官家,听说前方有捷报送来?” 赵祯点了点头,就把那份捷报交给几人传阅。 等众人看过以后,一个个眼神乱飞,均充满了喜悦意味。 赵祯在接受了一番道贺后,就当场宣布三日后大宴群臣。 这又惹来群臣一番感谢。 赵祯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抛出一个新的问题:“众爱卿,如今燕云已经收复四州,那么接下来该当如何?” 说起来,在几位相公当中,最想打仗,也能通过战争直接得利的就是枢密使夏竦了。 他立即起身,向赵祯行了一礼:“官家,臣以为,析津府素有辽国粮仓的美誉,若是将他列入下一步收复区域,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赵祯闻言,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想想几年前,每每提到对外作战,一个个的不是推诿搪塞,就是直接劝说自己,不要轻易得罪邻国。 这才多长时间,竟然风头一转,自己才抛出问题,枢密院就主动站出来献策。 赵祯点了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三司使的身上。 三司使掌全国钱谷出纳、盐铁专卖,均衡财政收支,号称“计相”。 此时,赵祯看向对方的意味十分明显。 人家掌兵的可都表态了,你这个管钱的怎么说? 三司使只是稍一沉吟,就出班说道:“请官家放心,臣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保证此一战的钱粮用度。” 赵祯闻言,心情更加舒畅,又与几位相公说了许久的话,才放几人各自散去。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他和陈忠诚的时候,赵祯才撑着御案起身,来到墙边的一排书柜前面,掏出钥匙将其中一扇柜门打开,一支精美木匣瞬间映入眼帘。。 随着匣盖被缓缓掀开,里面就露出一本册子。 赵祯翻找到标有“张义”那页,便抬起手:“笔!” 陈忠诚不敢怠慢,小跑着从御案上取来一支吃饱了朱砂的毛笔。 赵祯伸手接过,在几个“正”字的下面,工工整整的添了一笔。 “小子,朕都给你记着呢,不会让你没了名堂。” 第1159章 诡异战报 辽上京,皇宫。 坐在御座上的辽皇耶律宗真,脸色阴沉的可怕,凝视着前来报信的刘家家主刘牧。 在场的众臣子则一个个低头不语,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好,就触怒了上面这位。 良久,耶律宗真才沉声说道:“刘爱卿,朕知道了。” 刘牧躬身行礼,倒退着回到朝班。 耶律宗真又看向萧思忠:“萧爱卿!” “臣在!” 萧思忠心中叫苦的同时,只能硬着头皮出班站立。 “你这个尚书令来告诉朕,大同总兵力远超西夏军一倍有余,为什么连个城池都守不住?” “这……。” 萧思忠才要开口,耶律宗真又继续质问:“还有,南边的宋国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夏两国究竟有没有结盟?为什么两国联手的消息,北枢密院没有提前得知?” 随着耶律宗真一连串的追问,萧思忠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可这还不算完,就听皇帝继续问道:“还有此战的监军,也就是萧爱卿你的胞弟,北枢密院副使萧思礼。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在宋军攻打大同之时,没有组织反击?” “皇上!臣……,臣有罪!臣万死!” 萧思忠根本无从辩驳,只能撩袍跪倒。 谁知,这一举动,反而让耶律宗真更加愤怒。 啪!!! 他一拍御案,长身而起。指着下跪的萧思忠说道:“你是有罪!你罪该万死!!!” 说着,就绕过御案,几步走到对方面前:“朕的二十万大军交予你手,居然连一个区区城池都守不住,反而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萧思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听得出来,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若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无论是自己,还是四弟,甚至整个萧家都将大祸临头。 电光石火间,萧思忠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在调兵之前,曾遣人给主将朱韬送去书信,提醒他万万不可轻敌。可谁知……,谁知……,哎!”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迎向耶律宗真的冰冷目光:“无论如何,臣都是尚书令,对于此战结果,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臣,甘愿领罚!” 说完,就匍匐在地,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站在一旁的中书令韩平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顺便将萧思忠全家老小问候了一个遍。 都说人死债消!我那女婿都特么战死了,你还不放过他,还要拉出来做挡箭牌。姓萧的,你的心何其歹毒!!!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感觉有道目光投了过来。 等他抬起头,正好迎上皇帝那双足以杀人的眼神。 韩平在心中一叹,不敢再装聋作哑,只得走出朝班行了一礼:“皇上,老臣……。”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只是片刻功夫,就跑进来一名内侍:“启禀皇上,中京道大定府有紧急军情送达!” 殿内的君臣同时一惊,怎么中京道也有紧急军情了。 刘牧心中一阵慌乱,难道说,宋夏联军又去攻打中京道了? 到底是耶律宗真反应最快:“信使何在?快把人带进来!” “是!” 报信的内侍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大殿。 一会儿功夫,就将信使领了进来。 信使走进大殿纳头便拜:“禀皇上,昨天下午,中京道节度副使张珉张使君收到前方战报,说节度使刘辉刘使君帐下五万大军,已经在回大定府的路上。” “什么?!” 在场君臣听到还有幸存的五万大军,无不感到诧异。 不是说全军覆没了吗?难道说,之前的消息有误? 念及至此,众人看向来报信的刘牧。 刘牧心中也是疑惑不已。 他得到的消息,全部来自大同逃回来的败兵。 啥时候,多出来这五万大军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来报信的信使:“是谁给张珉送的消息?消息是否可靠?” “是副将刘林刘将军遣亲兵送来的消息,说是大军不日将离开怀仁县,经弘洲,儒州等地,回大定府。” “这……,这不可能吧!” 刘牧听了信使讲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军既然已经占领了大同,那么途经路上的五万大军,肯定是损兵折将的下场。他们怎么可能传递消息,说还有五万人马要回大定了呢? 有这一想法的不仅是他,众人心中也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支足足五万人的军队,是怎么保存下来的?难道宋军绕开了驻地,直奔大同府城吗? 没这个道理啊!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萧思忠似乎想到了什么,跪在地上轻声说道:“皇上,臣请调西京道地图。” 耶律宗真是何等人物,对方小小一个举动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准!” 同时,对萧思忠说道:“你起来吧!” “谢皇上!”萧思忠在起身的同时,就朝着刘牧那边看了一眼。 刘牧被看的心里一紧,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只是事关重大,他连忙低下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一会儿功夫,等两名内侍捧着地图走进大殿。 耶律宗真就急不可待的说道:“快些展开!” 随着西京道的地图被缓缓展开,君臣众人不约而同的凑到地图前,仔细查看怀仁县的周边地势。 片刻,萧思忠就指着标注着“怀仁”的位置说道:“皇上请看,怀仁东西两侧都有高山阻挡,只有南边的一条狭长山谷可供大军通行。”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刘牧一眼,随后才轻声说道:“臣以为,宋军想要攻打大同是决绕不开怀仁的。换句话说,只要刘林守住这里,宋军绝对不可能北上,继而攻打刘林身后的大同。” 一番话讲的清楚明白,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辽皇耶律宗真更是凑近地图,先是找到雁门关的位置,而后一直向上观瞧。 良久,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萧思忠的说法。 等君臣看向躲在一旁的刘牧时,就见对方已经体如筛糠站立不稳。 “皇,皇上,我,啊不,臣,臣……。” 刘牧有心解释其中缘由,可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耶律宗真见此,就是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说道:“刘爱卿,你来告诉朕。宋军是如何越过五万大军的驻守,去攻打大同的?刘林又是在大战中保存实力,还能向中京道转移的?” “臣,臣,臣,实在不知!” 刘牧汗如雨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第1160章 将功抵罪 不得不承认,老太监,或者说其背后的官家和几位相公非常高明。 仅仅通过放走五万已经缴械的辽军,就使得辽皇对刘家起了疑心。 耶律宗真直直盯了刘牧许久,这才大手一挥,让其回班站立。 他现在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需要处理,至于庞大的刘家,只能等腾出手来徐徐图之。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 其实不用皇上提问,群臣已经在心里琢磨此事。 打回去吗? 怕是有些困难,且不说那个叫炸弹的东西,完全掌握在宋国手里。只说发兵所需的粮草,一时也很难凑齐。 可若是不报复回来,又该当如何? 遣使谈判? 恐怕作用不大,谁不知道谈判是要凭实力说话的。没有足以打败宋国的能力,任使者叫的声音再响,人家也会置若罔闻。 耶律宗真等了半晌,见群臣站在下面默不作声,心中难免有些烦躁。 “萧爱卿,你来说说!” 萧思忠听皇上点了自己名字,就躬身行礼:“皇上,臣……,臣无能!” 耶律宗真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又看向左手边的韩平。 韩平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见对方看过来,也只能低下头装起了鸵鸟。 接下来,凡是耶律宗真目光所到之处,群臣无不纷纷躲避。 见此,他终于有些心慵意懒,有气无力的说道:“众卿家,且回去仔细思量一番。三天内,每人递一本折子上来。” 稍后散朝,萧思忠就赶回了府里。 “可有四老爷的消息?” 萧思忠见到管家,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管家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不过,老奴又派了一批人去大同一带打探,相信不日就有好消息传回来。” “嘿!” 萧思忠只觉心浮气躁,倒背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偌大的萧家人倒是不少,可得力的却不多。再加上萧思礼的亲兄弟身份,又怎么能让他不担心。 就在萧思忠到处打探四弟消息的同时,萧思礼一行四人已经进入了南京道。向当地官府要了一辆马车,就向着析津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爷,估计大老爷正为您的安危担心呢,不如先去上京报个平安,再由小子陪您回析津府可好?” 张义一心惦记着上京的粮仓,就鼓动萧思礼去上京。 萧思礼闻言,却摇了摇头:“现在老爷我还不能回去!” 说话间,他已经掀开窗帘,将视线投向旷野当中。 片刻功夫,才长叹一声:“哎!此一战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大半个西京道。让我有何脸面面对大哥,又该如何向皇上解释?” 张义见此,立即摆出一副担心模样:“老爷,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最终还是要……。”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已经放下窗帘:“老爷已经决定了,要搏上一把!” “啥?搏一把?” 张义眨了眨眼睛:“老爷,啥意思?” 萧思礼找了个舒服姿势靠在车厢上:“老爷我必须趁着这段时间,立一个大功。届时,上京面圣的时候,也好有话说。” “立什么大功?” 张义睁着迷茫的眼睛轻声追问。 只见萧思礼若有所思的说道:“则成!之前让你培养的那些刺客,你以为他们的手艺如何?” 张义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陡然而生。随即试探说道:“老爷,您打算暗杀谁啊?” “自然是那些该死之人。” 萧思礼说话的同时,直直盯住于则成:“宋国的,西夏的,凡是对我大辽不利的文臣也好,武将也罢。总之,要暗杀他几个。这样才能让老爷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同时,也算给皇上和朝廷有个交代。” 将功折罪! 张义心里冒出一个词。 他对萧思礼的想法,没有任何反感。秘谍除了打探传递消息以外,不就是搞些暗杀下毒的事情吗? 他挑起大拇指:“老爷,这一招高妙啊,只要除掉一两个大人物,皇上那里自然不好再为难您。” “嗯!” 萧思礼自得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则成,你小子脑子灵活,你说杀谁比较合适?” “杀谁……。” 张义觉得有些为难,只要是大人物,哪个不是被贴身护卫前呼后拥的。若是真那么容易下手,飞龙院和皇城司不是早就出手了? 半晌,见萧思礼脸上有了不耐之色,张义心中一动,又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就说道:“老爷,小子倒是想到两个人选,就是……,就是把握不大。” “没事!你先说出来听听。” “唉!那小子就给您念叨念叨。” 张义轻声说道:“这一呢,就是宋国的枢密副使,此次领军占领大同城的狄青。” 萧思礼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好,这个最好不过了!” 张义随即又是一副为难样子:“老爷,这个人选好是好,但狄青那种人,小子的把握不是太大。” 不等对方追问,他就主动解释:“首先,暗杀常用的手法,无非是下毒和行刺两种。小子先说下毒,狄青正逢壮年,无论嗅觉味觉都还灵敏。小子实在找不到,无色无味的毒药给他用。” 萧思礼听了对方所述,连忙追问:“那刺杀呢?” “老爷,狄青的底子您是知道的。人少了,进不了他的身。可人多了,撤退的时候又是个麻烦。万一,有个失手被擒的,再来不及吞药自杀。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哎!倒也是这么回事!” 萧思礼轻轻点头,表示认同:“那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就是西夏的老将军拓跋厉!” “拓跋厉?” “对,就是他!” 张义轻声说道:“老爷,拓跋厉可是没少杀害我军将士,称之为屠夫都不为过。所以小子以为,要是能把此人宰了,皇上那里应该能交差了。”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人选倒是个好人选。可是,此人容易得手吗?” “小子只能说,想要杀他,应当比狄青容易些。” 张义不自觉的向前凑了凑:“老爷,拓跋厉也是一把年纪了,毒杀一途虽然同样不易,可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再说刺客行刺,若是动用强弓劲弩。他那把年纪,反应迟缓,小子觉得机会很大。” “拓跋厉,拓跋厉……。” 萧思礼听了对方的分析,就在脑海中左右权衡。 半晌功夫,萧思礼咬牙说道:“行!就拓跋厉了!” 第1161章 联络李崇仁 自从萧思礼定计打算暗杀拓跋厉后,几人就加紧赶路。张义三人先将老爷萧思礼护送回了析津府,又带上丁泰、钱明两名刺客一路南下,从霸州进入大宋,又途径真定,银州,夏州几地,等一行五人来到兴庆府,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时间。 “这位公子,对这处院子可还满意?” 牙人带几人参观了小院环境,就回到前面陪笑问道。 张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也走累了,就租这里吧。” 说完,就给了魏峰一个眼色,示意与对方签订契约。 片刻功夫,等目送牙人离开,张义就把几人召集到了正堂房间。 他先从怀里掏出一份沿途路上,画的兴庆府草图,指着拓跋厉府邸的位置说道:“丁泰,钱明。” “总管!” 二人齐声回答。 “这里是此行的目标,拓跋厉居住的府邸,我要你们在附近监视,掌握老贼每天的出行规律。能办的到吗?” “总管,尽管放心便是!” 丁钱二人答应的很是痛快,在默默记下府邸位置后,就结伴出了藏身的院子。 魏峰看着二人跨出院门,就在一旁轻声说道:“郎君,要不我跟上去看看?” “算了!丁钱两个是多年斥候的底子,盯梢跟踪这种小事,还不至于出岔子!” 张义又吩咐魏海去烧水沏茶,就提着行囊去了卧室。 半炷香后,等他重新回到正堂,已经变了一副样貌。 魏家兄弟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好奇问道:“郎君,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联络个老关系,看能不能弄几张短弩!” 张义回了一句,就让二人留守,自己则独自出了小院。 半个时辰后,他就来到了绸缎庄的后院,见到阔别已久的顾小六。 “郎君,你怎么来了?” 顾小六将一杯热茶放在张义面前,就顺势坐在一旁。 张义也不隐瞒,就把此行的目的大致介绍了一遍。 “啥?你要暗杀拓跋厉?” 顾小六当然知道这位老将,不仅如此,他还带人去其府上送过丝绸。 张义点了点头,就说道:“这些事情,我已经有了周祥计划,你就别管了。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忙约一下飞龙院的李崇仁。让我跟他见上一面。” “哦!原来是这样啊!” 顾小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不大,我会尽快安排。只是,约好了,该怎么通知你啊。” 张义也是早有打算:“还是用立牌子的办法。约好了,你就在店门外放一块收麻布的牌子,到时我自然会来找你。” 不得不说,顾小六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只用短短三天时间,就将牌子放了出去。 二人再次会面的当晚,张义就在顾小六的带领下去了飞龙使李崇仁的府邸。 “还真的是你?!” 李崇仁来到静室,见到张义的同时,心中惊诧不已。 张义起身行礼:“怎么?小子就这么不招使君待见?” “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兴庆府。” 李崇仁被人抓了把柄,就算真的心生反感,也只能默默忍着。 等各自落座,他就继续说道:“说说这次来的目的吧。” 张义也不客气,就轻声说道:“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东征回来,朝廷的反应。” “这个嘛……!倒也没什么。” 李崇仁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次东征虽然杀敌不少,可所得战果寥寥,尤其是被你们宋人巧夺了大同以南大片富庶地区。” “使君!不是你们宋人,应该是咱们宋人才对!”张义适时插话。 李崇仁无奈点头:“对,咱们咱们。” 应付了一句,就继续说道:“本来按照国相的意思,想借机占领大同,将那里作为前哨的。嗯……,最差也要劫掠一番,可谁知……,哎!” 张义无暇理会对方的心情变化,而是直奔主题:“那依你看,西夏还有一战的能力吗?” “战?跟谁战?” 李崇仁没好气的问道。 “自然是辽国了。” 张义耐着性子说道:“你们既然有能力打到大同城下,再往前的中京大定,也不是难事吧?” “干嘛?还打算让我大夏儿郎,为你们宋人做嫁衣啊?” 别看李崇仁已经决定归附大宋,可依旧为大夏感到憋屈。十万大军,整整征战了月余时间,到了最后,竟然被狄青捡了便宜。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觉得窝火。 张义见对方抵触情绪如此重,也只能换个问法:“使君!经此一战,国库还充盈吗?” 李崇仁见对方揪着不放,只能无奈说道:“你觉得呢?我大夏先是被你们宋人抢了凉州和夏州两个财税重地,而后又被辽军兵临城下。若不是大夏男儿还算勇猛,兴庆府早就落于敌手。再加上这次,又被你们给坑了。小子!你替老夫算算,这几次三番的折腾下来,国库还能剩多少钱粮?” 大夏终究是李崇仁的祖国,眼见着国家一步步走向衰落,他怎么能不心疼。于是,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张义当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才继续说道:“使君,实不相瞒,小子这次过来,是给你送功劳的!” “功劳?哈!” 李崇仁自问对张义了解颇深,那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就你?还能给老夫送功劳?就别说老夫了,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张义不禁白了对方一眼,自己的信用有这么差吗? “使君,小子这次真的是给你送功劳的!事情是这样的……。” 片刻功夫,当张义说出心中打算的时候,李崇仁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小子,你可拉倒吧!这样的功劳老夫宁愿不要!” 话刚出口,他又有些后悔。毕竟受制于人,态度过于强硬了不好。 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小子,拓跋厉非一般人可比,其威望还隐隐在国相之上。你杀他不难,老夫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可杀了以后呢?你觉得大夏又或者拓跋厉的那些亲人和老部下,能轻饶了你?” 说着,就翘起二郎腿,斜睨着对方:“小子,不要以为,只有你懂暗杀行刺那一套,天下间的高手可是大有人在!” 第1162章 纸条 “郎君,你回来了!” 张义回到住处,刚敲响院门,魏峰就将门打开。 “嗯!” 张义应了一声就向里走去:“他俩呢?” “刚回来不久!” 魏峰关上院门,就紧走两步,跟着对方进入房间。 “总管!” 丁泰,钱明一同起身。 张义压了压手,示意二人坐下。 就在他也坐下同时,魏海为其端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张义手捧茶杯,看向丁钱二人:“也有三天时间了,究竟搞清楚没有?”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丁泰说道:“郎君,根据我俩观察,拓跋厉每天早上卯时就离府上衙,一直到下午申时三刻,就会离开衙门骑马回府。” 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每次随行护卫都在十二人左右。”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这是我们俩个绘制的路线图。” 张义接过展开观瞧,就发现这份路线图画的非常细致。不仅有沿途街道的名字,连每条小巷和小巷的具体名称,包括通向哪里,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他对此非常满意,在将图纸揣进怀里的同时,就向二人吩咐:“你俩这些日子不要乱跑了,就呆在院子里吧。” 钱明闻言,就想问行动时间,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过,张义倒是主动解释道:“这些日子,我还要做些准备。等到正日子那天,少不了你们出手的机会。” “是!谢总管成全!”二人脸色一喜,纷纷抱拳表示感谢。 夜,月上中天。 一条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终于,在历经了半个时辰的疾行过后,来到了飞龙使李崇仁的府邸门外。 嘭~,嘭嘭~~,嘭嘭嘭~~~。 随着府门被敲响,门后便传来门子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嘎吱吱~~~ 片刻功夫,府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门子透过门缝向外观瞧,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 “特么的!” 他才要关上府门,就看见地上有一张巴掌大的纸条,上面似乎还写着几个字。 “嗯?” 门子疑惑出声,又将门打开了些,探出头左看看右瞧瞧,确实没看见有人,这才弯腰将那张纸捡起。 一会儿功夫,这张写了字的纸条,就被管家送到了李崇仁手里。 “你是说,是在府门外发现的?” 李崇仁看着纸上的字,脸色有些古怪。 管家点头说道:“老爷,门子是这么说的。” 李崇仁沉吟片刻就关切说道:“纸上的字,都有谁看过?” “就老奴和门子俩人。” “去,派人把门子控制起来,任何人不得与其接触。” “啊?哦!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管家感到诧异的同时,就打算执行老爷的命令,将门子先关进柴房。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出去之时,老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召集侍卫,老爷我要出去一趟。” “是!老奴这就去办!” 管家不敢有丝毫耽搁,小跑着去了跨院喊人。 稍后,等李崇仁在府门前翻身上马,就向一众护卫朗声吩咐:“去国相府!” “是!” 四名负责开道的侍卫,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随后就引领着众人朝着国相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炷香后,李崇仁就走进书房见到了没藏赤地。 “下官,见过相公!” 没藏赤地打了一个哈欠:“飞龙使,深夜造访可是有急事?” 李崇仁连忙从袖筒里取出那张纸条,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对方面前的桌案上。 没藏赤地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探出头仔细观瞧。 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刘奇出现在北大街。 “嘶~~~” 没藏赤地倒吸一口凉气,再没了半点困意。 刘奇这个名字,他当然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没藏赤地又疑惑的看向对方,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就听李崇仁轻声说道:“这张纸是府里下人在府门外发现的。” “是谁?”没藏赤地立即追问。 李崇仁只是茫然摇头:“下官问过了,说没看见人!” “是这样啊!” 没藏赤地指节敲击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李崇仁:“你以为该当如何?” “嗯,这个……。” 李崇仁沉吟片刻就为难说道:“按理说,仅凭刘奇曾犯下的罪行,就该四门紧闭,再派出官兵在城中大索。只是最近这半年来……,,嗯……,国相也是知道的,始终大事不断。使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若是再因为刘奇闹出大阵仗,怕是……。” 话说一半,没藏赤地直接打断对方:“你就直接说结果吧!” “是!” 李崇仁偷偷打量了一眼对方脸色,才试探说道:“下官以为,该立即找来画师,绘制刘奇的画像。而后就张贴到城中各处,并立下巨额悬赏。另外,命令兴庆府衙门,派捕快在城里明察暗访。争取以不惊动百姓为前提,将此贼尽快擒获。” 没藏此地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对方的抓捕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直过了良久,才说道:“再加一条,守备衙门派出巡城官兵,协助捕快办案。” “国相高明,这样安排再稳妥不过。” 李崇仁适时送上一记马屁。 没藏赤地却没有接话茬,而是拿起纸条反复翻看。 最后才不解问道:“他明知道朝廷上下恨死了他,还敢来兴庆府……。” 说着,就看向李崇仁:“你是飞龙使,与秘谍打的交道最多,帮着分析分析,这小子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 李崇仁挠了挠后脑勺,眼中满是茫然之色:“国相!下官也想不透呢。也许是来联络什么人?又或者要对什么人不利?” 没藏赤地想了又想,便认同的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此次辽国大败,也许是想找回场子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他就轻声吩咐:“让你手下的探子动起来,把官员人等,给我牢牢地盯住。一旦发现刘奇其谁联络,就……。” 没藏赤地手握成拳:“无论对方是何身份,统统给本官抓起来了!” “是!有了相公这句话,下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崇仁爽快的躬身行礼。 第1163章 入户检查 翌日上午,张义正在房间里琢磨下一步的暗杀计划,就听院门传来“哐当”一声。 紧接着,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魏峰的喊叫。 “郎君!郎君!” 张义连忙起身走出卧室,就见去买早餐的魏峰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正堂。 “怎么了?” 魏峰转身关上正堂房门,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郎君,大事,大事不好了!街上,街上全是你的画像!” “什么!” 魏海和丁钱二人才走出各自房间,就听到这句,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只听魏峰继续说道:“不仅,不仅如此,还有悬赏呢,说是有五千贯。” 嘶! 另外三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关切的看向于则成。 张义一脸疑惑的说道:“不应该啊!知道我来兴庆府的不过几人而已,他们没道理……。” 说到一半,他就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丁泰钱明。 二人立即领悟,忙摆手说道:“总管,我们绝对没有说过!” 张义直直盯了对方良久,才收回目光,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魏海则在一旁建议:“郎君!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依属下看,您还是赶快离开此地的好。无论是去夏州,还是凉州都行!只有离开西夏,才能保证安全!” 张义闻言就摇了摇头:“不行!此行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我怎么能现在离开!” 魏海还要劝说几句,就听院墙外面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张义一个箭步来到门后,小心的将门拉开一条门缝。 就听见周遭几座院落,同时响起敲门声。 嘭嘭嘭~~~ 嘭嘭嘭~~~ “开门!开门!” “我们是官府的!再不开门,就踹了啊!!!” 魏峰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种不妙感觉。 “郎君!” “总管!” 张义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正在这时,几人居住的小院院门,也被人敲响。 嘭嘭嘭~~~ 同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喊道:“开门!开门!” 张义只是沉吟片刻,就对几人吩咐:“一会儿都给我沉住了气!明白吗?” “是!” 几人齐齐点头应声。 张义这才给了魏峰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开门,而他自己则转身去了卧室。 既然自己已经被悬赏通缉,肯定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说不得要乔装打扮一番。 魏峰等卧室的房门关好,这才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魏海三个则紧随其后,一同出门正堂。 “别敲了!来了!来了!” 片刻功夫,随着院门被打开,就见门外站着一名捕快,还有几名手拿刀枪的官兵。 魏峰用西夏口音问道:“几位官爷,这是……?” “别他们废话!” 捕快蛮横的推了站在门后的魏峰一把,借机就带人闯进了院子。 这些人先是左右打量一番,捕快才展开一幅画像,与魏峰几个比对。 嘴上同时问道:“这院子里,就你们几个?” 魏峰在对方展开画像的同时,就知道了几人的目的。 为了给于则成争取更多时间,就轻声问道:“官爷,您这是……?” “少特么废话!你们这里住了几个?” 魏峰见对方揪住不放,也只能如实回答:“回官爷,一共住了五个。” 捕快看了眼面前几人:“这也对不上啊!还有一个呢?” 话音刚落,乔装改扮的张义就从正堂房间走了出来。 捕快歪头打量了一番,又与画像做了对比,就给随行官兵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立即领会意图,冲进正堂就开始搜查。 而捕快则继续问道:“你们都是干嘛的?怎么五个男子住在一起?” 张义紧走几步,装作全然不知的向魏峰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才对捕快说道:“官爷!小的是行商做买卖的,俺是东家,他们几个都是伙计。” “哦!是这样啊!” 捕快又在几人脸上一番打量:“听你们口音不像是兴庆府的。” “官爷果然了得,这都听的出来。” 张义一记马屁送上,就从怀里掏出公检:“俺们几个确实不是兴庆府人士,全是从夏州过来的!” “夏州?宋人啊?” 捕快边检查几人的公检,边不屑说道。 张义忙出声反驳:“官爷,这话小子可不能认啊!夏州是被宋人占去了不假,可我等还是心怀大夏的。若不是祖宗基业不忍舍弃,小子早有迁来兴庆府居住了。” “行了!别净讲好听的话!” 捕快白了对方一眼,见公检看不出明显问题,这才还给了几人。 不过,嘴上还是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几个,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若是触犯了律法,爷爷第一个给你们拉出去法办。” “官爷,哪儿能啊!俺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为非作歹的事可是不敢干的。” 张义一脸谄笑模样,解释了一句就指向对方手里的画像:“官爷,您这是寻人?” 捕快稍加思忖就重新展开画像,指着那个叫刘奇的头像说道:“仔细看看,记住了这人长相!要是遇到了,记得去兴庆府衙报案,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几人中,除了魏峰以外,均是第一次看这个画像。 不得不说,画师还是有些水准的,至少和于则成有九分相似。 张义仅是看了一眼,就故作吃惊的说道:“足足五千贯的悬赏!这要是谁撞大运把人拿了,岂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捕快收起画像的同时,又继续叮嘱:“总之是一笔不错的好买卖。”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等官兵搜查了几个房间,这才在捕快的带领下离开了小院。 张义直等到院门重新关闭,才长舒一口气,将魏峰几个领进房间。 “郎君!你还是快走吧!” 魏峰对刚才的搜查依旧心有余悸,极力劝说对方离开。 丁泰也看出了事态不对,从旁附和:“对啊!总管,这里交给我们几个,你还是找机会出城的好!“” “总管放心,我们几个一定能完成任务!”钱明更是拍着胸脯保证。 张义耐心听完几人劝说,这才苦笑摇头:“你们说的倒是容易。既然都登门开始查验身份了,城门甚至城外,肯定早已有了布置。我现在离开,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1164章 刺杀计划(上) 翌日清晨,睡梦中的魏峰被院子里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 他小心的从枕头下抽出匕首,而后翻身坐起,穿上鞋就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后。 等魏峰顺着门缝向外看去,就见于则成正抱着一捆木柴走进厨房。 片刻功夫,他来到厨房门外,就看见对方正蹲在泥炉前生火,炉子上面还架着一口砂锅。 “郎君!” 突然的一声,吓的张义一激灵。 等张义看清是魏峰时,就向对方招了下手:“你来的正好,帮我烧火!” “啊?哦!” 魏峰顺势蹲在炉子前面,一边往里续柴,一边问道::“郎君,要是口渴了,吩咐咱们一声便是,您犯不着自己生火烧水。” 张义给砂锅里加了一瓢井水:“不是口渴!我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找到一包肉干。寻思着熬点肉汤,就着饼子吃。身上热热乎乎的好干活!” 一碗普普通通的肉汤,对于魏峰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郎君是什么身份,居然屈尊降贵的照顾他们几个属下,仅凭着这份心,就足以让魏峰为之感动。 魏峰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郎君,您是贵人呢,以后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张义却没当回事,眼看着水已经沸腾,就抓了把肉干放进锅里,又用汤勺搅拌了几下。 “行了!我来看着火,你去叫他们起床洗漱吧。” 张义挥了挥手,赶走了魏峰,自己又蹲在火炉前面。 片刻功夫,随着魏海几个陆续起床,纷纷找到于则成道谢。 张义毫不在意,还催促着几人快去洗漱,一会儿好吃早点。 魏峰几个见对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只能各自从水缸里取了水,跑到院子里洗漱起来。 一会儿功夫,几人洗漱回来,炉子上的肉汤也已经熬好。 “魏峰啊!拿碗来!” 张义吩咐了一句,就拿起汤勺等着给几人盛汤。 “郎君,我自己来吧!” “是啊!我们自己来吧!” 张义却是把几人伸过来的手扒拉到一边,又从魏峰手里拿了一个碗,一边往里盛汤一边说道:“我平时使唤你们的时候,不也没客气吗?” 说话的同时,手里的碗已经盛满了飘香的肉汤。 “魏峰,这是你的。” “唉!谢谢郎君!” 魏峰接过碗,就去了正堂。 紧接着,张义又给魏海称了一碗。 “唉!谢谢郎君!” 张义一连称了三碗,转眼就剩下钱明一人。 他这边刚从汤锅里舀了一勺肉汤,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钱明,趁着炉子还热,去把饼子拿来,放在炉子上??再吃。” “唉!”钱明应了一声,就向正堂走去。 等他回来,炉子上面已经摆了一碗肉汤。 “郎君,饼子给你!” “嗯,这碗汤是你的。” “郎君,那你……。” “我一会儿抱着砂锅喝!” “哦!” 稍后,等张义拎着砂锅和热饼子走进房间,就见四人围坐桌旁,碗里的肉汤一口没动。 “吃啊!等我做什么!” “您不上桌,我们怎好意思先吃。” 魏峰伸手接过饼子,就把于则成请到了上首位置。 “行了!吃吧,吃吧!” 张义招呼了一声,就抓起饼子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烫嘴的肉汤,立时觉得浑身舒泰。 等几人各自吃饱喝足,张义就说道:“一会儿再检查一遍各自的行李,可别给飞龙院那伙人留下线索。” 几人齐齐点头应声。 魏峰更是从旁说道:“郎君放心吧!等他们收拾完了,我在挨屋检查一遍。” 一炷香后,乔装易容的张义,就领着几人走出小院,向着北大街的方向出发。 与此同时,老将军拓跋厉正在管家的服侍下穿着官服。 “老爷,昨个飞龙院的李使君才遣人来示警,要不您还是穿那身铠甲吧?” 管家在旁担忧说道。 拓跋厉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喜:“怎么?你觉得老夫会怕刘奇一个娃娃?” “老奴没那个意思!” 管家连忙解释:“不是说此人来意不明吗?老奴觉得还是防备着点好。” 拓跋厉听对方这样说,心里更不痛快了。 说话的语气也逐渐加重:“没什么可担心的!老夫跟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就算他来兴庆府杀人,也找不到老夫头上!” 管家见对方执拗也不好再劝,只能趁着送其出府的机会,向亲兵护卫小声叮嘱。让几人路上警醒着点,可别有个闪失才好。 稍后,拓跋厉便翻身上马,朝着前面开道的骑士吩咐:“去衙门!” “是!” 为首一人朗声称是的同时,便领着这支只有二十人的小队,向着兵部方向缓缓而行。 只是转眼间的功夫,队伍就已经拐过两条街口,来到了北大街。只要再往前行走两里距离,就是兵部衙门所在。 拓跋厉需要上衙,城中数万百姓也要出行。 此时,众百姓和各位官员已经纷纷走出家门,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一时间,本就不算宽的北大街汇集了大量人群,被堵的拥挤不堪难以行走。 负责开道的侍卫,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除了大声喝骂挡路的百姓,也没有太好办法。只能一边安抚胯下骏马,一边顺着人群缓缓而行。 街上发生的这一幕,被埋伏在房顶上的张义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人来了!” 张义低声吩咐一句,就率先拉动弩弦将其挂在弩机上,而后又抽出一支弩箭搭在上面。 噗噗噗~~~ 正在几人准备之时,张义身侧位置,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一股恶臭就弥漫开来。 张义连忙用袍袖捂住口鼻,怒视着发出动静的钱明。 钱明羞臊的满脸通红,可肚子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根本就忍耐不住。 噗噗噗~~~ 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一股恶臭袭来。 临近钱明的魏海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特么的就不能忍忍。” 钱明被对方这么一说,一张脸都涨成红布了,口中说着抱歉,可屁股却是没闲着。 又是一阵“噗噗噗”的声音。 魏海只觉这次比刚才更臭了,捂着口鼻闷声说道:“你特娘的,不会拉了吧?” 钱明尴尬的说不出话,只能无声的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于则成的声音突然响起:“距离二十步,瞄准!” 第1165章 刺杀计划(下) 几人闻言,强忍着恶臭将手从口鼻上移开,放在了短弩的弩机上。 “十六!” “十四!” 随着张义的低声提醒,藏身在房顶上的几人,同时将手中短弩瞄准了骑在马上的拓跋厉。 当目标距离几人仅有十步的时候,张义厉声吩咐:“放!” 嗖嗖嗖~~~ 几支短弩同时击发,箭矢犹如流星般,朝着拓跋厉就激射而去。 当弓弦响起的那一刻,骑在马上的拓跋厉就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四处观望的同时,就想将身体匍匐在马背之上。怎奈,两方距离实在太近,想法刚刚升起,几支箭矢就已经赶到。 噗噗噗~~~ 随着箭矢钻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拓跋厉只觉钻心般的疼痛布满全身,当即惨叫一声,就从马背上坠了下去。 “有刺客!!!保护将军!!!” 亲兵队长的反应最快,喊话的同时,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合身将坠马的拓跋厉抱住,并在二人坠地的一刹那,用身体将对方牢牢护在身下。 附近周遭的百姓见异变突生,原本还算有序的人群,纷纷惊叫着向四处慌乱逃窜。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那些亲兵。一边要抵抗人流带来的冲击,一边还要努力向拓跋厉身边靠拢,以求最短时间,将其护在中间。 “特么的!让开!让开!!!” 一名亲兵见人流不受控制的乱跑,干脆抽出腰刀,朝着那些百姓的头上砍去! 这一下反而惹得百姓更加慌乱,一个个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 与此同时,房顶上的张义,见一击得手,喊了一声“撤退”,就扔下手中短弩,朝着身后小巷就跳了下去。 其他几人则是有样学样,纷纷扔下短弩,跟着于则成就跳下房顶,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一行人才跑出几条巷子,就听一个声音弱弱的传来:“等等我,等等我!” 张义回头查看,就见钱明痛苦的捂着肚子,已经落后他们十余步的距离。 “嘿!真特么麻烦!” 张义痛骂一句,喊上魏峰就过去搀扶对方。同时又向魏海丁泰挥了下手,示意二人先走。 就这样,张义和魏峰把钱明夹在中间又跑了一段距离,迎面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官兵。 “干什么的!” 为首官兵见三人行踪诡异,于是大喝一声。 张义哪里有功夫搭理对方,驾着钱明的胳膊就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追!” 那队官兵见三人可疑,大喝一声,就朝着这边追了过来。 魏峰见此情景,急的脑门见汗:“郎君,这样不行啊!” 张义转头看向钱明:“你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 此时的钱明已经面如白纸,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 三人又跑出了十余丈,耳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义只能低声吩咐:“一会儿都分头跑,去约定的地方汇合!” 魏峰早就想扔下这个累赘了,话音刚落就应声称是。 钱明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稍后,等几人来到巷口,张义就说了一声“散”。 三人各自钻进一条小巷,沿着小路就跑了下去。 几息功夫,那队官兵就已经赶到。 举目四顾,就跟着那股臭味追了下去。 与此同时,还不忘用鼻子闻了闻气味。 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发现,这三人身上散发着恶臭。 “这边!追!” 为首那人确认了方向后,就大手一挥,沿着味道最大的一条小巷追了下去。 北大街有人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兴庆府知府的耳朵里。 知府当即大怒,命令捕快衙役倾巢而出,务必在最短时间捉拿刺客。 等消息传至飞龙院,已经距离刺杀过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有刺客?杀的谁?得手了没有?” 李崇仁一双厉目盯着来报信的秘谍说道。 “回使君,具体情况还没报上来,只是听说有人在街上喊有刺客。” “特么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个屁啊!等有准确消息了再说!” “哦!” 随着秘谍悻悻离开,李崇仁又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拿起提笔蘸墨,开始批阅公文。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李崇仁那只握着毛笔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张义做的这些,他当然清楚。而且,不止是知晓那么简单,他甚至还有份参与。 那张字条就是张义亲手交给门子的,而之后的一切,李崇仁也是听从了对方的安排,才交给拓跋赤地。目的,只是在此次事件中不担任何责任。 至于后续嘛,张义也答应送给他一份礼物。 “报!” 一名秘谍在值房外朗声报名。 “进来!”李崇仁头都不抬,依然在公文上写写画画。 “使君!枢密副使拓跋老将军在北大街遇刺!” “什么?你再说一遍?” 当秘谍又重复了一遍后,李崇仁终于缓缓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你说的是遇刺?” “是!” “人死了?” “是的!” 吧嗒~~ 毛笔掉落,李崇仁呆愣在了当场。 秘谍又轻声呼唤了几声,李崇仁才算反应过来。 只见他歇斯底里的喊道:“快!快!备马!快去备马!本官要去北大街!!!” 等李崇仁赶到现场的时候,周遭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除一些衙役则在外围负责维持秩序,里面则站着几名官员和十余名捕快。 “下官见过飞龙使!” 知府几人见李崇仁赶来,连忙抱拳行礼。 “究竟怎么回事?” 李崇仁朝对方点了下头,就看向地上那具尸体。 只见拓跋厉身上插着几支羽箭,躺在血泊之中,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下官正派人了解情况!不过,照现场情形看,刺客应该是早有预谋!” 知府也是刚赶到不久,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 李崇仁斜睨了对方一眼,就看向左右:“老将军出行没带亲兵吗?” “带了的,正在前面录口供呢。” 知府指了下路旁一座茶馆。 “带本官过去!” “是!” 片刻功夫,李崇仁就走进茶馆,见到如丧考妣的一众亲兵。 他先从桌上拿起口供扫了一眼,而后才开口说道:“究竟怎么回事?谁来给本官说说。” “使君!属下是老将军的亲兵队长,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 就在亲兵队长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从店门外闯进一名官兵。 “请问,哪位是飞龙院的李使君?” “本官就是!” “使君,小人是城防守备衙门的。受了将军指派来送消息,在半炷香前,俺们抓住了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很可能是刺杀老将军的凶手!” 第1166章 李崇仁的小心思 “哦?” 李崇仁上下打量来人,随即就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的动作可是够快的!” 来报信的官兵,正是参与抓捕钱明的官兵之一,连忙将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李崇仁闻言,不由眉头紧蹙。 “你说啥?凭着那人身上散发的臭味抓到的?” “是啊!使君有所不知,那人应该是吃坏了肚子,俺们抓到他的时候,裤子上沾满了污秽,简直是臭不可闻。” “这也行?” 李崇仁咧着大嘴,不禁感慨出声。 一旁的知府几人,则暗自感叹这队官兵的好运气。 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一切还是张义在暗中做的手脚。 早上,他趁着调开钱明去拿饼子的机会,在那碗肉汤里放了泻药。这才导致其腹痛难忍,逃跑的路上更是腹泻不止。最终,被官兵循着味道给抓了。 李崇仁当然知道,此人就是刘奇口中的“礼物”,甚至连对方的姓名过往都一清二楚。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做些事的。 “回去告诉将军,就说这份人情,李某记下了,一会儿就派人提……。” 正在这时,店门外又来了一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将军怎么会死在街上?凶手抓住没有!”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是国相府里的顾师爷。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一众官员不敢大意,纷纷上前行礼。 顾师爷不屑的哼了一声,就看向站在原地未动的李崇仁。 李崇仁强忍着心中不适,敷衍的拱了拱手:“本官也是刚到,正在了解情况。” 顾师爷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样。 “那什么时候能查清楚,东翁还在府里等消息呢。” 李崇仁沉吟片刻就说道:“刚收到的消息,城防守备衙门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说很有可能是刺杀老将军的嫌犯。” “嫌犯?那还不快些审问?” 顾师爷这种颐指气使的架势,简直让李崇仁烦不胜烦。 他强忍着性子说道:“本官正打算下令,把人带到飞龙院审问。师爷要是有兴趣,可以随本官一同看看。” 顾师爷闻言,有些犹豫了。 自出世以来,他一向以读书人自居,出出点子,算计个人的差事经常干。对于审问犯人的血腥场面,还是有些抵触的。 念及至此,他眼珠一转:“凶手是几个,可有同伙?” 李崇仁揣着明白装糊涂,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倒是一旁来送消息的官兵说道:“应该是有同伙的!我们遇到那人的时候,身旁还有两个,不过在追的路上,各自散开了。” “哦?另外两个抓到没有?” 顾师爷连忙追问,见对方摇头:“那长相可看清了?” “看清了的!” “那就好办了!” 顾师爷用纸扇敲击了下手掌:“我这就回府!” “慢着!” 李崇仁自然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于是连忙出声阻止。 “使君,怎么了?”顾师爷眼中满是疑惑。 “顾先生可是要请示相公,紧闭城门,全城搜捕?” “当然!刺杀老将军可不是小事,这必须……。” “顾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李崇仁拉着对方就去偏僻角落。 “顾师爷,要是紧闭城门,可是会出乱子的。” “怎么讲?” 李崇仁心说:还能怎么讲?难道说,我和这事有关,要是让你们抓到刘奇,我也会跟着倒霉? “这个……,这个,哦,对了,此前,辽国兵临城下,咱们大夏又痛失夏凉二州。前些日子,东征大军又久战无果,灰溜溜的打道回府。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对民心影响很大。若是此时再紧闭四门,在城中大索。怕是百姓会人心惶惶,继而影响到朝局啊!” 李崇仁可谓是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想着对方打消关闭四门的念头。至少,也要等到刘奇几个逃跑了再说。 顾师爷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摇头说道:“使君,此言大谬!若是放跑了贼人,才会影响到军心士气。誓问,明知道刺客有三个,却不管不问,那些个将军会如何想?会不会寒了众人的心?” 说罢,顾师爷再不理会对方,转身就向店门外走去。 李崇仁盯着对方背影看了良久,这才狠狠的一跺脚,小跑着追了出去。 就在对方翻身上马的同时,李崇仁一把扯住缰绳。 “先生,既然你坚持,本官也不再劝说。只望把本官刚才的话,转告国相得知。请他做出判断。” 顾师爷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今日的李崇仁有些反常。 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使君放心,我自会将话转告给东翁。” 说完,就催促从人赶回相府。 就在李崇仁派人去提人犯的同时,张义已经骑着快马出了兴庆府,沿着官道跑出去十余里,这才转到向北,一头扎进了茫茫群山。 等他转过一处山脚,进入山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魏海的声音。 “郎君!郎君!” 张义勒紧缰绳举目四望,就见魏海和丁泰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正向他挥舞双手。 见此,他翻身下马,就向着二人迎了过去。 “我还怕你俩找不到呢!” “总管画的地图那么详细,我俩要是再找不到地方,不成蠢猪了!” 丁泰说笑一句,就接过对方手里的缰绳。 张义又看向二人身后:“峰子和老钱呢?” “不知道啊!我俩一直等在这里,没看见他俩。” “哦!可能还没到吧!” 片刻功夫,三人就来到一座巨石后面歇脚。 “总管,这次咱们算是立大功了吧?” 丁泰说话的同时,将水囊递了过来。 张义喝了一口:“肯定的啊!拓跋厉无论是威望还是资格,都是西夏最高的。这次把他杀了,也算是给西夏朝廷一个震慑。省的他们三天两头,来我大辽找麻烦。” 魏海对于功劳不功劳的不太关心,而是蹙眉询问:“郎君,那老爷那边呢?能交差不?” “差不离吧!” 张义假意沉吟一番,就轻声解释:“这个拓跋厉可以说是害得老爷丢失大同的罪魁祸首,手上也沾满了咱们大辽勇士的鲜血。此番把他杀了,不仅可以向朝廷有个交代,也能告慰那些在天之灵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马蹄声。 片刻功夫,魏峰的身影就出现在几人视线当中。 “峰子!这呢!” “郎君!” “嗯!” 张义应了一声,就看向对方身后:“你来的路上,没看见老钱?” “没啊!” 魏峰转回头看向来时方向:“我这一路,就看见几个赶脚的百姓。还真没遇上老钱。” “哎!那就再等等吧!” 张义随后说了一声,就吩咐魏海把马匹藏好。 第1167章 事后影响 几人又等了一个时辰,张义心里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向远处张望一下。 “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都该到了。”张义自言自语道。 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就来到于则成身旁,同样向山口处张望。 “这有一个时辰了吧?” “有了!” “难道,被什么事情拖住了?” “被事情拖住倒好了,就怕被官兵抓了去。真那样的话,咱们这里也不安全了!” 张义等几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完,便轻声说道:“不能再这样傻等下去了。” 说着,他就看向魏峰:“峰子,你带着他们顺山谷往里走,约莫走两个时辰左右,就有一条向东的小路。那条路直通夏州,你们先……。” “郎君,那你呢?” 魏峰越听越不对味,于是出言打断。 张义则耐心解释:“不管怎么说,老钱都是我带出来的。我再等等他,万一真被什么事拖住了呢。” “郎君不走,我也不走!” “对!没有留下郎君的道理!” “总管,还是我留下吧!” 张义看着面前几人,佯怒说道:“都特么争个屁啊!这是什么好差事啊!我比你们更熟悉环境,就算有个什么事情,也能保证脱身。这点,你们做的到吗?” 见三人都不吭声了,他就摆了摆手:“行了!现在就听我的,赶快走吧!” 几人见于则成发火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去牵马。 在临走之时,魏峰还是特意叮嘱,要是实在等不到老钱,那八成就是出事了,赶快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张义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 只是,在等几人走后,张义就牵着马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事实证明,飞龙院的酷刑,对于绝大多数人还是极为有效的。 钱明只坚持了一个半时辰,就忍受不住,将事情的始末原委交代了一个清楚。 口供刚送到李崇仁这里,顾师爷登门的消息,就被门子送了过来。 “他怎么来的?” 李崇仁迟疑片刻,就说道:“把人带进来!” 一会儿功夫,顾师爷就走进值房。开门见山的问道:“使君!刺客招供了吗?” “招了!你看看吧!” 此时,李崇仁再没了任何顾忌。足足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刘奇几个再逃不出兴庆府,他也只能认命了。 “带队的叫于则成?” 当顾师爷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一番回想:“这人就是骗了我家东翁的刘奇吧?” “对!就是此贼!” “好胆啊!竟然真敢来兴庆府作案!” 顾师爷说着,就把那份口供揣在袖筒里,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可是,刚迈过门槛,就转头看向李崇仁。 “使君,也随顾某去见一下东翁吧。” “也好!” 李崇仁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表面还要表现的很配合。 不出所料,二人才来到国相府,见到没藏赤地。 此时,没藏赤地正被无数张纸条,闹得烦不胜烦。 那些全是一些将军遣人递上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务必查清凶手,给他们一个交代。 顾师爷就轻声说道:“东翁,您看看这份口供。前天,李使君说刘奇来兴庆府了,学生还不信呢。没想到,此贼真是胆大包天。不仅来了,还带人来行刺老将军。” “真与他有关?” 没藏赤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就把那份口供接了过去。 片刻,“啪”的一声,没藏赤地就将口供拍在桌上。 同时,咬牙切齿的说道:“好胆!好胆!!!” 顾师爷则借机说道:“东翁,此子不能留了,今个儿敢来刺杀老将军,说不准下次就敢对您下手啊。以学生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就化掌为刀,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没藏赤地闻言,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崇仁见其这副样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要坏事! 果然,不等他劝慰一句,没藏赤地已经朗声吩咐:“飞龙使!” “下官在!”李崇仁拱手抱拳。 “令你派出精锐赶赴辽国,将此子……。” 说到这里,没藏赤地顿了一下,而后还是下定决心:“将此子诛杀!!!” “这……。” 李崇仁在心里叫苦,自己的把柄还在那人手里呢。 “嗯?!” 没藏赤地见对方一脸的为难样子,立即将脸沉了下来。 李崇仁见此,也只能点了点:“下官尊令!” “嗯!你先去吧!” “是!” 没藏赤地直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这才朗声吩咐:“赵越!” 一名紧衣汉子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只听没藏赤地继续说道:“令你带人赶去析津府,在暗中监视刘奇的一举一动。” “主人,用不用小人……?” “杀人的事情交给飞龙院的探子处理,你只要在旁看着就行!” “是!”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期间,张义在夏州城外与魏峰几个汇合后,就再次启程。经过一路奔波,终于回到了析津府。 “老爷!” 张义向萧思礼抱拳行礼。 “则成回来了!” 萧思礼并没有让座的意思,还用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对方。 张义当然明白对方关心什么,连忙把兴庆府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才轻声说道:“小子用人不当,还请老爷责罚。” 萧思礼听到拓跋厉已死的消息,自然是乐不可支。可等听到钱明爽约的事情,就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哎!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这也算不得什么,两国关系早就势如水火,他们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就指着一旁的座椅,示意对方坐下。 张义落座以后,就打听起对方的近况。 “老爷,上京那边,找您了吗?” 听对方提起这事,萧思礼又是一声叹息。 “哎!能不找吗?不过,都让老爷以身体不适婉拒了!” 张义适时做出一副担忧样子:“老爷,他们还真打算揪住不放啊?” “放与不放,又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他们敢杀了老爷不成?” 经过这段时间,萧思礼也算想开了。自己是丢了大同不假,更是在宋军进城的时候,没有组织有效反击。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是萧家人,又有隐刺在手,皇上总不至于把自己杀了吧? 现如今,他又派人把拓跋厉那个老贼杀了,也算是为战死疆场的将士们报仇了,就更不怕上京那帮人了。 “则成,你休整一晚,明天就随老爷我进京。” 听说,终于要去上京了,张义连忙抱拳应声。 第1168章 可大用 “则成啊,知道去了上京怎么说吗?” 官道上,数十名侍卫将一辆豪华马车护在中间。萧思礼斜倚在挡板上,看着摆弄茶具的于则成。 张义先把一杯茶水推了过去,这才点了点头:“小子就照实说呗!” 萧思礼闻言就轻笑一声,抿了口茶水就低声说道:“你要是那么说,功劳至少减一半。” 张义立即领会其中含义,不过还是装傻道:“老爷,那小子该怎么说啊?” “你这样!” 萧思礼盘膝坐直身体,缓缓说道:“你就说刺杀的时候,遭遇到了围捕。带着人击退了无数官兵,才算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兴庆府。” “老爷,他们要是派人去核实呢?不就露馅了吗?” “谁核实?别看一个个眼高于顶的,谁又敢真的去兴庆府走一遭?都是夸夸其谈之辈!” 萧思礼得意的靠回到车厢上,随即就想起什么,一拍额头:“对了!钱明不是陷在城里了吗?你就说,他为了掩护你们,才落入敌手的。”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老爷,这能行吗?可别被人识破了,那可就丢人了。” “不碍的!你就照我说的跟他们讲!” 萧思礼又换了一个舒服姿势:“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刺杀拓跋厉的不易。” “行!全听老爷的!” 张义应了一声,就转换话题:“老爷,小子有个事想说。” 见对方点头示意,他就继续说道:“昨晚我看了下酒坊的来往账目,发现存粮可是不多了。” “哦?还有这事?” 酒坊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已经成了四房的重要经济来源。听到存粮不多的消息,立即引起了萧思礼的注意。 “这个萧六是真真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是你小子查账,老爷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张义等对方骂完,又继续说道:“老爷,现在只是初春,距离粮食下来还有大半年呢。您看,该怎么解决?” “嗯……,这个嘛……。” 萧思礼想了又想,才问道:“还能支撑多久?” “要是按照现在的速度,也就一个月吧。” “这还真有点麻烦!”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提出建议:“老爷,要不就从上京的富安仓采购一部分?” 见对方眉头紧皱,不做表态。他又说道:“其实中京的粮仓应该也有些粮食。只是,大同一战,刘家损兵折将的。小子怕这个时候找刘家家主买粮,对方不一定能答应。” “他家肯定不行,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萧思礼作为大同的“逃兵”,自然知道得罪刘家有多深。现在去找对方购粮,能搭理自己才怪。 沉吟半晌,他终于作出决定:“那就富安仓吧!” “那小子到了上京,就去富安仓走一趟!” “唉!有一点你要注意!” “什么?” “此事必须保密!年前,皇上就下了严令,各京的粮仓只许进不许出,更不得私下卖粮,违者将以谋逆论处。所以,这事我不管你怎么干,必须做的不留手尾。” “老爷,您就放心吧!之前帮着六公搭建作坊的时候,小子就跟富安仓的仓曹王璃打过交道。实在不行,我就把礼物准备的丰厚点。总之,不能让他出去乱说。” 萧思礼听对方这样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具体怎么做我不管,只要稳妥就好。”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上京,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萧思礼来不及休息,就带上大哥萧思忠赶奔皇宫。 “老四,你这是要急死大哥不成?给你去信也不回,朝廷派人召你来京,也借故不来。你是不是以为咱们萧家真天下无敌了?” 萧思忠见到弟弟就开口埋怨:“你别忘了,咱们在朝中还有韩平那个……。” 萧思礼忍不住打断:“大哥,你别着急埋怨,先听小弟说一句。” “你说?还有什么可说的,真要是触怒了皇上,就连大哥也保……。” “大哥!” 萧思礼加重语气,终于让对方闭上了嘴。 他这才轻声解释:“大哥,我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派人去了趟兴庆府,把拓跋厉那个老贼给宰了!” “啥?” 萧思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歪着脑袋看向对方:“你是说,拓跋厉被你杀了?” “对啊!” 萧思礼自得一笑:“大哥,拓跋厉的一条命,应该能赎兄弟的罪了吧?” 萧思忠上下打量对方良久,见不像作伪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你要是这么说,大哥倒是安心了。” 随即,他又继续说道:“你真把拓跋厉宰了?” “啧!大哥!怎么兄弟的话也不信了!” 萧思礼翻了个白眼,而后就指向守着车门坐的于则成:“不信你问这小子!就是他带人干的!” 张义连忙接话:“大老爷,我家老爷说的都是真的!拓跋厉是小子带着人亲手杀的。” 尽管萧思忠知道四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可依旧用怀疑眼神在二人脸上反复打量。 直过了良久,他才看着于则成感慨出声:“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大老爷,您别这么说!都是老爷平时教导的好!”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萧思忠又盯了对方良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拍了拍车厢挡板,命令车夫停车。 “大哥,咋了?” 萧思忠没去理会弟弟,而是对于则成说道:“则成啊,你去外面骑马吧,我与你家老爷有些私密话说。” “哦!是!” 张义应了一声,又向萧思礼拱了拱手:“老爷,有什么吩咐,您就喊小子一声。” 说完,就下了马车。 片刻功夫,等队伍缓缓启动,萧思忠才压低声音说道:“四弟,一会儿就不要带则成进宫了!” “嗯?为啥?” 萧思礼连忙解释:“大哥,这事兄弟都安排好了,则成那小子的口才也没问题,绝对能把事情……。”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只手已经被对方抓住。 只听萧思忠低声说道:“兄弟,你没明白大哥的意思。则成这种人,还是少在那位面前晃悠的好。” 说完,抓住对方的手又紧了紧。 萧思礼蹙眉看着对方:“大哥,你是怕……?” “越是可大用的,越不能显露人前。” 萧思忠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第1169章 萧思忠的心思 “老爷,真不用小子陪您?” 一行人来到皇城外,张义就被通知可以先回府了。 只听萧思礼说道:“老爷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自己进去的好!至于你们几个,就先回府休息吧。” 说完,就催促对方带着魏家兄弟离开,而萧思礼自己则在大哥萧思忠的陪同下进了皇城。 张义直等到对方走远,这才带着兄弟二人朝城西的方向走去。 三人一路闲逛,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上京最繁华的地方——丰谷街。 张义看着店铺林立人流如织的场面,就对面色紧绷的二人说道:“你俩也不用总护在我身边,这里是大辽,又不是西夏,我的安全无需担心。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尽管去自行挑选。” 兄弟二人得了郎君吩咐,这才放松下来。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一个摊位前,开始挑选自己心仪的商品。 张义也不去管二人,继续倒背双手向着前方走去。 直至来到一家叫做“文韵”的书斋附近,就看见丁原穿着一身员外袍正陪着一位书生走出店铺。 “公子,过几天小店还会来一批新书,到时你不妨再来看看。” 书生点头会意,就怀抱着两本书告辞离开。 张义可没有上前相认的意思,只是记住了书斋的具体位置,就会同魏家兄弟一起回了萧府。 傍晚时分,正在房间里饮茶的张义,就被萧思礼叫到了书房。 “老爷,怎么样?” 萧思礼长叹一声:“总算还好,官位算是保住了。” 张义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这位闯了那么大的祸,保住官位已经算皇恩浩荡了。若是换个强势的皇帝,抄家砍头也不为过。 “那大同的事情就算彻底了结了吧?” “没那么容易的。” 萧思礼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皇上只说不追究大同失陷的责任,可宋军入境的消息为什么没人报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有没有里通外国的,这些事情都要老爷我给个说法。” 张义眨了眨眼:“老爷,这种属于军事行动,跟您没关系吧?怎么算,都该是主帅朱韬的责任啊。” 萧思礼听对方提到朱韬,就恶狠狠的说道:“他特么不是死了吗?死了怎么追责。于是……,哎!” “老爷,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还能问你?”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萧思忠的声音。 “四弟,能进吗?” 萧思礼连忙起身:“大哥啊!请进,请进!” 随着房门被人推开,萧思忠就迈步走了进来。 见到于则成也在,就愣了一下:“则成,你在就好办了!” 张义疑惑的行了一礼:“大老爷,找小子有事?” “嗯,是有些事!” 说完,萧思忠就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 有了大老爷在场,张义自然不好入座,给对方端了杯茶水,就陪在萧思礼身后。 萧思忠先仔细打量了一番于则成,这才对弟弟说道:“我过来也没旁的事情,就是想问则成几句话。” 在得到对方点头示意后,便对于则成说道:“则成,能不能把你刺杀拓跋厉的过程,再详详细细的讲一遍?” 于则成闻言,心里就是一紧,难道对方看出了什么?还是……。 时间太短,他也来不及考虑太多,只能把讲给萧思礼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萧思忠听的非常仔细,尤其因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几次打断对方。诸如,短弩如何弄到的,钱明在发病之前吃过什么,特别是为什么在行动前,会画影图形悬赏于则成。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直说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算告一段落。 这让一旁的萧思礼很是费解,实在搞不明白,一向总览全局的大哥,怎么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直等到二人结束谈话,萧思礼才试探说道:“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还是……?” 萧思忠却没有直接答复,而是摆了摆手,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这让主仆二人更加疑惑,也不敢轻易打扰,只能静静的陪在一旁。 良久,萧思忠才缓缓抬头:“则成。” “大老爷,您说。”张义心里提着十二分的警惕。 “这个……,嗯……。” 萧思忠先小心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向前欠了下身,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则成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让你带人去宋国杀个人,你愿意去吗?” “去宋国杀人?杀谁啊?” 张义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萧思忠再次看向房门,用仅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枢密使,夏竦!” “夏竦?” 张义几乎在对方说出名字的同时,就已经猜到了背后目的。 倒是萧思礼在一旁出言提醒:“大哥!你别看夏竦贵为枢密使,实际换个人……。” 话没说完,萧思忠就伸手打断,直直盯着于则成说道:“则成,此事能办到吗?” 张义假意思忖一番,就摆出一副坦诚样子:“大老爷有所不知,小子在西夏虽然时间尚短,可接触的都是些高官,对于其中一些人的脾气秉性和做事风格,算是有些了解。小子这次出手,也是利用了这点。” 说到这里,他才故作为难的说道:“至于宋国这边,小子只是在郡王府当了几天家丁,您说的夏竦,小子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人。具体的……,嗯,这个……,要不您荣小子做做功课?” 虽然,萧思忠没有得到满意答复,可也没有强逼对方做事的意思。甚至还回以微笑:“行!你先仔细搜集搜集情报。不过,时间不宜过久,我就给你五天时间,你看可好?” “五天啊?” 张义本想着采取拖延战术,等想到了万全之策再答复对方。没想到才给自己五天时间,也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行!大老爷说五天,就五天。到时,小子一定拿出个计划出来。”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思礼说着,就挥了下手:“你先下去吧,我跟你家老爷还有些话说。” “是!” 张义抱拳行礼,倒退着出了书房。 萧思礼只等房门重新关上,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哥,你杀那个夏竦作甚?宋国朝堂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死了一个,就随时能换上一个。反而还白白得罪了宋国!此举实在是有害无益啊!” 萧思忠对于弟弟的埋怨却是不以为意,翘起二郎腿就轻声说道:“谁告诉你的,则成非要代表我大辽了?” “什么?” “哼!难道就不能嫁祸给西夏吗?” “这……,这……。” “不可以吗?别忘了,狄青可是抢了原本该属于西夏的大同城。西夏咽不下这口气,杀个枢密使泄愤,难道不可以?” 第1170章 给丁原上课 翌日下午,张义借机出了萧府,一路走街串巷,在确认了没人跟踪,这才来到文韵书斋。 “这位郎君,不知要买些什么?本店诗词典籍,话本小说是应有尽有。” 他才走进店里,伙计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张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介绍,随即就向店里打量,只是并没有见到丁原本人。 “小哥,话本都有些什么?” 他也不好主动询问,只能借故拖些时间,希望能等到丁原出现。 伙计闻言,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郎君,请随小人到这边来,这排架子上摆的都是最新到货的话本。” 正在这时,通往后院的门帘被人挑开,丁原抱着几本书从后面走了出来。 张义见此,立即抛下了伙计,来到柜台前面。 “掌柜,你还认识我吗?” 丁原正在清点书籍,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才抬头观瞧。 “啊!郎,郎君?!” 丁原自那天在大同见了张义,就带着手下立即启程,不眠不休的往上京赶。而后又按照约定,在这丰谷街盘下一处店铺,开了这座书斋。 这算下来,已经是二十天前的事了。 从开店他就一直等待着对方出现,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心里也越发焦急,生怕那位出个什么闪失,又或者根本找不到自己。 此时,丁原终于见到了对方,又怎能不让他激动。 张义见说话都有些结巴,于是瞪了一眼算作暗示。 “掌柜,上次在街上遇见,你说收藏了一本前唐古书。不知,能否让程某开开眼界?” 丁原立即领悟对方意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激动,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郎君,既然有兴趣,那是再好不过。只是此处人多眼杂,不如你我移步后院如何?” “也好!” 张义应了一声,就在对方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这一幕让店里的伙计账房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这位年轻人是何出身。 稍后,等张丁二人来到后院房间,丁原就将房门紧闭。 “属下丁原,见过……。” 张义不等对方行礼,就一把将其拉住:“好了好了!这里不同其他地方,以后记住了,一些个俗礼能免则免。” “唉!属下听郎君的。” 丁原今年三十有五,身高足有七尺,对待张义这么个小年轻,没有丝毫怠慢的意思。 说话间,二人就围在桌旁坐落。 “郎君。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可是让属下一通好等!” “哦,我出去了一趟,这些日子才回来!” 张义不愿意向对方透露太多,于是伸手入怀,将一枚蜡丸递了过去。 “我不管你通过什么办法,五天内务必送回京城,将它交给……。” 话说到一半,张义才想起来老太监可能还在大同呢。于是改口道:“将它交给吴宇吴提点。” 丁原听到吴宇的名字,同样不敢怠慢,伸出双手接过那枚蜡丸。 张义见对方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这才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你到处转转,尽快熟悉临潢府的大街小巷。过些日子,我会交给你们一些差事去做。” “啊!真的!” 丁原心中激动不已,没想到才来短短时间,就能触碰到任务。 “请郎君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望。” 丁原还是军中那一套,表决心的同时,已经撑着桌案起身抱拳。 这一幕让张义看在眼里,有说不出的气愤和无奈。 正如他之前对此人的评价那样,丁原或许有些本事不假,但此人身上的军人作风非常明显。包括那股说话的气势,实在与一名书斋商贾不符。 张义在心中衡量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劝说一番。如果,对方还是我行我素,说不得要通知老家,再换一位更合适的统领过来。 “老丁啊!哦,对了,我这么称呼你没关系吧?” 丁原听对方这么称呼自己,心里巴不得与对方亲近呢,哪还会有其他想法。 “没!没!郎君怎么称呼属下都好!” “嗯,那就行了。”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缓缓说道:“老丁啊,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你不太适合做秘谍这份差事。” 丁原一愣,尴尬之色立现。 他才要开口解释,就听对方又说道:“首先,说你现在的身份。商贾本该有的狡黠,市侩,圆滑世故,在你身上是半点看不到。还有,什么属下之类的特殊称呼,能不用就别用。当然,你或许觉得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外面的伙计也是自己人。说起话来,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郎君,我……。” 丁原才要解释,就被张义伸手打断:“听我把话说完。可你别忘了一点,叫习惯成自然。你平时都属下属下称呼习惯了,倘若在外面,露出一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你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张义用手指向对方,又指着自己:“不止是你我,还有外面那些人,这七八条性命,是不是都完了?” 丁原被对方说的无言以对,只能羞愧的低下头,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张义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何止事关生死,还牵连着大宋是否能平灭北辽的大计。 “还有最后一点,我不怕告诉你,上次司使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就明确拒绝了。” “啊?” 丁原脸上满是疑惑。 张义缓缓说道:“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 “嗯。”丁原点头应声。 “那你还记得,我把你打晕后,都跟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啊。” “那你重复一遍。” 丁原能被司使推荐给张义,自有他的可取之处。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把自己摆在学生位置上,虚心向对方求证自己的不足。 片刻功夫,他就把二人说的话讲了一遍。 只听张义轻声说道:“你当时扮演的是辽人,对吧?” “是啊!” “那你为啥说遗言的时候,改成大宋官话了?” “啊!这……。” 张义见对方吞吞吐吐的样子,就主动解说:“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个秘谍,既然是秘谍,在办差的时候,就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哪怕……。” 说到这里,他特意加重语气:“哪怕到了临死的那一刻,都不要忘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和所肩负的使命。” 第1171章 一切为了最终目的 张义离开书斋,已经是傍晚时分,又马不停蹄的向富安仓赶去。在那里还有一位重要人物等着他去拜访。 “王哥,小弟又来打扰了!” 仓曹参军王璃,今年四十有五的年纪。早年间因为性情耿直,在言语上得罪了上官,始终不得提拔。直到几年前,此人突然开窍,不仅性情变得圆滑,还花费重金攀附上了户部侍郎,这才得以升迁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 “哎呦!是于总管啊!您今个儿怎么想起到下官这里了。有什么事,遣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王璃起身就迎了过去,又是让座,又是唤小厮上茶。 张义连忙拦住对方:“王哥快别忙活了!这不是快到下衙了吗?小弟特意来请你去饮酒的。” 王璃愣怔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总管,有事直说就是,只要下官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张义对这种虚头巴脑的废话早已免疫,心中更是冷笑不止。上次为了六叔的生意,他可是足足送了两千贯钱,这位才勉强答应酒坊能从仓库购粮。 “哪儿有什么事情,就是想王哥你了,特意来请你饮酒去的!” “哦,是这样啊!” 王璃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那请总管稍待,下官去安排一下。” “好说,好说!” 张义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就看着对方在那里交办差事。 稍后,二人就来到在临潢府颇有些名气的探香楼。 “官人,你可有日子没来了,都快想死奴家了!” “哎呦,多俊俏的郎君啊,看的奴家我这个心呐,一个劲的噼啪乱蹦。郎君,摸摸,郎君,你摸摸嘛。” 他俩才下了马车,一群莺莺燕燕就围了上来。 好不容易冲开人群来到店里,就被老鸨子领进了一个雅间。 张义也不废话,点了一桌酒菜和两个陪酒的姑娘。 又是一阵杯来盏往,直至王璃看姑娘的眼神有些迷离,张义才大手一挥,让旁人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时候,张义才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 “王哥,小弟也不绕弯子,五万石粮食。” 本以为王璃能收下银票,又或者再拿捏一下。没成想,直接果断摇头:“兄弟,若是放在上个月,别说五万了,就是十万旦哥哥也敢答应。可是……。哎!前些日子皇上才传了口谕,没有旨意哪怕一粒粮食也不能从富安仓运出去。” 说着,王璃就把银票推了回去:“还有贵府的萧六叔那边,也请兄弟帮忙传个话,就说近期不要派人来拉粮了。就算来了,也是白跑一趟。” 张义眉头紧蹙,仔细打量对方。 几息功夫,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连同之前的一起推了过去。 “王哥,你看这些如何?” 王璃苦笑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站起身:“兄弟,哥哥是贪财不假,可有钱也得有命花啊。” 说着,就拍了拍对方肩膀大步离开。 “哎!王哥!留步,留步!” 张义抢上一步抓住对方胳膊:“且听小弟把话说完,先坐下,先坐下。” 好不容易连拉带扯的将王璃按回椅子,张义就又给对方满上一杯。 “兄弟,真不是王哥有意为难。” 王璃拍了拍桌上几张银票:“这次宫里是动真格的了,连户部刘侍郎说了都不算。我这……。”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伸手打断:“王哥,小弟倒是有个主意,你给听听行不行?” 见对方点头示意,他就继续说道:“我这边准备上一些黄土,都装在麻袋里,去替换……。” “停!兄弟,别说了!” 王璃直接伸手打断:“不就是偷梁换柱吗?这招不算新鲜。” 他拿起酒杯饮了一口就继续说道:“跟你这么说吧,要是不露馅怎么都行!别说你还装了黄土,就是找一堆木头架子放在最下面都没事。可是,万一查起来……。” 王璃五指并拢,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哥哥这颗人头就得落地。” “王哥,你觉得小弟能干出那么不靠谱的事吗?” 张义连忙耐心解释:“只要你答应,我再安排一个顶罪的。要杀,也是要那人的脑袋,您最多算个监管不严,最多罚钱发配。到时有我萧家兜底,给你调到析津府去,保证不比现在的官职低也就是了。小弟这么安排,哥哥以为如何?” “这个……。” 王璃听到这个条件,反而没了刚才的坚持,在脑子里开始权衡其中利弊。 张义见此,又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王哥,这里是足足五千贯,可够养活你们全家一辈子的了。” 说话的同时,眼中露出一抹狠厉。 王璃被看的心中一紧,这分明是要翻脸的意思啊。 想想萧家的势力,又看了眼放在桌上的一沓银票。 良久,王璃就试探问道:“兄弟,你说的顶罪那人……。” 张义一听有门,连忙跟上:“哥哥,你出去打听打听,凡是豪门大户,哪家不养几个死士啊。” 说着,又抱着膀子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了,这些死士也不完全是为了给主子顶罪的。偶尔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比如……,杀人!” 嘶~~~ 王璃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已经将话说的不能再露骨了,若是自己再坚持,怕是……。 念及至此,王璃终于长叹一声:“哎!也罢!就遂了兄弟心思!” 张义见对方屈服了,就拿起桌上那沓银票塞进王璃怀里。 “王哥,这才对嘛!世上的事想那么长远作甚,还是要及时行乐的好!” 说完,就起身拉开房门:“人呢?都死绝了?还不快找几个漂亮的过来!” “官人,来了,奴家几个早就等急了呢!” 门外的莺莺燕燕早已等的不耐烦,闻言就扭动腰身凑了过来。 夜 张义刚走出探香阁,迎面就见到魏家兄弟。 “郎君!” “嗯?你们怎么来了?” “我俩这不是怕郎君出事吗?就找过来了。” 当三人骑马走出一段距离,张义就低声吩咐:“派两个机灵的,盯住姓王的。” “是!” 魏峰不问缘由的就应了一声,又追问道:“那他的家人呢?” “家人啊……。” 张义思忖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就是怕姓王的一时糊涂,闹出个效忠的戏码出来。” “行!那属下就知道怎么做了!”魏峰点头应声。 第1172章 郑硕 月上中天,张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之前,自己去见王璃的本意,只是想通过拉近彼此关系,为日后烧粮仓做准备,顺便再解决一下析津府的存粮问题。可谁承想,事情发展完全偏离了初衷,只能临时起意,将拉近关系改为安插人手。 不过,这样也好。届时,只需一封书信,通知这边放火就可以了。也免得因为自己无法分身,而耽误了预先安排的计划。 只是,该安排谁进入富安仓呢? 小三子?嗯,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性格够谨慎,经验也丰富。可他如今在析津府呢,自己又该用什么方式与其联系? 写密信? 不行!丁原和小三子是两条线,他们之间绝对不能有交叉。 张义想到此处,不禁感叹出声:“哎!没有合用的,还真是头疼!” 翌日上午,张义就向萧思礼汇报了事情进展。 对方对他的办事能力,自然是称赞有加。尤其是拿捏住了王璃,使其日后唯命是从的做法,那是连连夸奖。 不等于则成谦虚几句,萧思礼就语气一转,问起了暗杀夏竦的事情。 张义只能以没有思路为由,选择暂时搪塞。 萧思礼也不愿意把爱将逼的太紧,只能轻声说道:“那小子快点!大老爷那边等着回信呢!” “唉!您容小子再多想想,多想想!” 张义点头哈腰的就出了书房,随后就寻了个借口,从萧府溜了出来。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确认没人跟踪,张义才又去了书斋。 由于时辰尚早,店里除了丁原和几名伙计,还没有顾客登门。 “客官,您……。” 张义不等迎上来的伙计说完,就指了下站在柜台后面的丁原:“我找你们掌柜。” 说着,他就向丁原打起招呼:“掌柜,程某又来了!” “哎呦,是程郎君啊!还是为了那本古书?” 丁原经过昨天被对方一通数落,也做出了相应改变,精神气质更像一位商贾了。 张义来到柜台前就表明来意:“不错!还是那本书的事情,我寻思价格能不能再谈谈。” “这个……。” 丁原偷眼向店门外打量,见没人注意这边,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如这样,郎君且随丁某到后院饮茶,咱们坐下来慢慢商谈。” “行啊!只要你别像昨天似的,咬死一个价钱不放就行!” 张义说着,就绕过柜台,跟随对方去了后院房间。 片刻功夫,等二人来到房间紧闭房门,丁原就好奇问道:“郎君,你今天这是……。” 张义也不绕圈子,直接表明来意:“你手下这几个,有没有机灵的?” “机灵的?” 丁原顿时来了精神:“不瞒郎君,这几个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至少脑子都不笨。郎君能不能再说的清楚些,以便我能更好的配合。” 别看对方说的有些道理,可张义出于一贯的谨慎,还是不打算将计划和盘托出。 一番前思后想,这才缓缓说道:“机灵的,口风紧的,身法也要灵活。” 丁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多时就轻声介绍:“我这里有个叫郑硕的,小伙子脑子好使,身法武艺也好,至于口风嘛,我只能说,在那边的时候,上面做过一次测试。让人故意给他灌酒,趁其酒醉套话,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那行,你把人叫过来,让我看看!” 张义稍一沉吟,就打算先见见这个叫郑硕的小伙子。 片刻功夫,等丁原将郑硕领进房间,二人彼此都愣了一下。 原来这个郑硕,正是在店里充当迎客伙计的那位。 “郑硕,我来给你引荐,这位是……。” 不等丁原把话说完,张义就抬手打断。 “你就是郑硕啊,先坐下吧!” 郑硕下意识看了眼丁原,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在对方落座以后,小心的坐在椅子上。 张义仅凭这个细节,心里就有了些底数。 “听丁掌柜说,你武功不错?” 郑硕又再次看向丁原,这一下丁原反而瞪起了眼。 “看我干嘛?郎君问你话呢!” 张义在旁回以一个微笑,表示并不在意。 郑硕这才轻声说道:“都是掌柜的夸奖了,小人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 “哦!这样啊!”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高来高去的可行?” 或许是张义表现出的亲和,让郑硕打消了几分顾虑。这次他没去看丁原,就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郎君说的多高,反正一丈左右没太大问题。” 接下来,张义又与对方闲聊了几句,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这才说道:“你回去收拾下行李,这就跟我走。” “啊?” 郑硕完全被蒙在鼓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丁原催促道:“傻小子,还愣着作甚,郎君这是看上你了,还不快去收拾行李!” “不是,丁……,呃,掌柜,我……。 郑硕才要问个清楚,就被丁原提着领子站了起来。 “快点去!别磨磨唧唧的!” 稍后,张义就带领着满头雾水的郑硕从后门溜了出去。 二人一路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一处荒废很久的土地庙。 张义斜倚着缺了条腿的香案说道:“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能牢记在心。” 来的路上,郑硕已经对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听其这么说,连忙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张义抱着膀子说道:“我姓于,是辽国萧家四房的总管。” 郑硕对此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眉头紧蹙。 就听这位于总管继续说道:“你从现在开始,就不要用郑硕这个名字了。” “那我叫什么?”郑硕好奇问道。 张义将一张盖了官印的空白公检交给对方:“你自己想一个名字,记得把其他几项都给写清楚。” 郑硕伸手接过的同时,又听对方继续说道:“一会儿我会带你去城西的富安仓,将你交给那里的仓曹参军王璃,由他安排你的差事。从此以后,你不仅要用全新身份,也不要再跟丁原他们联系了。” “郎,哦不,于总管,请问你是?”郑硕用探究眼神在上下打量。 张义轻笑一声:“我啊,我就是萧府四房的总管。你以后见到我,也是称呼于总管!” 见对方又要开口,他继续补充:“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到了富安仓仔细办差。” 第1173章 老熟人终登场 “老爷,您看看这个行吗?” 自那天张义把郑硕送到富安仓交给王璃,就再没踏出府门一步,专心致志的研究怎么“刺杀”夏竦。 这天,他终于草拟了计划,来到后院交给了萧思礼。 “等我看看啊!” 萧思礼说着,就随手指了下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只是,才看了开头部分,萧思礼就果断摇头:“不行!这次说什么你都不能亲自去了!” 张义对其反应早有预判,就轻声说道:“老爷,说真心话,小子也不想去啊,可是,没合适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就态度蛮横的打断:“不行!那你也不能去!” 说着,就把那份计划扔在桌上:“魏峰不行吗?魏海不行吗?还有那个谁……,哦,陈学武!这些人都可以嘛!唯独你不能再冒险了!” “老爷,峰子海子身手是不错,可对方也不弱啊。堂堂枢密使,又是出入乘轿的主,所以,只能下毒搞不了射杀。” 张义说到这里,就起身来到桌案前面,欠着身子说道:“魏家兄弟两个都太大了,陈学武更不用说,都快四十了。他们这种年纪的汉子,只要接近夏竦,必会引起侍卫警惕。届时,别说是下毒了,就是全身而退都很难。所以,小子才不得不亲自走上一趟。” “可你这……。” 萧思礼被对方说的,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踟蹰良久,他才长叹一声:“你容老爷我再想想,再想想!或许还有万全之策也未可知!” 张义见此也不再劝说,只是抱拳行礼,就倒退着出了书房。 只是他才离开不远,就听到萧思礼让人去找大老爷的喊声。 …… 就张义筹谋回大宋的同时,大宋西京河南府城外的邙山脚下,山民刘琛和十五岁的儿子正在收拾进山采药的装备。 “富儿,你正长身体呢,别背那么多东西,给爹匀一点。” 刘琛说着,就将对方背篓里的绳索拿了过来。 “爹!没事的,孩儿已经长大……。” 刘富刚要抢回来,就被刘琛止住。 “行了!别逞强,你带上药锄镰刀就行了!” 正说话间,冯氏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从厨房走了出来。 “当家的,这里是饼子和咸菜,你带上。” 说着,冯氏就把装了饼子的包袱递给夫君。同时担忧说道:“当家的,要不,还是叫上三叔他们吧,叔公不是说,山里正闹……。” 刘琛将包袱随手扔进背囊,就打断对方:“不是说了吗?咱娘的病拖不起了,得早点寻了药材回来。再晚了,我真怕……。哎!” 这时,儿子刘富从旁接话:“娘!有孩儿呢!要是遇到山鬼,我就拿镰刀劈了它。” “就你能耐!” 冯氏数落一句,就蹲下身用手轻抚儿子的头发:“真要是遇到了山鬼,可不许逞强,一切都听你爹的,记住了吗?” “哦!”刘富撅着嘴应承。 这时,刘琛已经把背篓背在身上,向着卧室方向喊道:“娘啊!孩儿进山了,有个三四天就会回来!” 话音刚落,卧室里就传来几声咳嗽。 冯氏知道这是婆婆在回应夫君,就催促刘琛:“行了!走吧!” 只是,在父子二人将要远去的时候,她还是不忘叮嘱:“当家的,路上注意点安全。” 刘琛并未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这还是刘富第一次进山采药,不过身为山里出生的孩子,对于爬山却是不怕的。一路上,总是跑在前面,害的老爹刘琛几次都叫住对方,生怕儿子跑丢了。 父子二人顺着蜿蜒山路一路前行,终于赶在午时,翻过了两座山岭。 刘琛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富儿,累不累?” “爹!孩儿不累呢!”刘富小脸跑的涨红,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既然不累,那咱们就多赶些路!” 刘琛说完,就紧了紧胸前的扎带,沿山路朝着下方山谷走去。 当父子二人下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找到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草甸。 “富儿,歇歇吧!” 刘琛说着,就先将自己的背筐卸了下来,又抬手要去帮儿子。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发,从右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轰~~~ 声音响彻山谷,脚下更是颤抖不止。不大功夫,从山岭上就滚下无数石头。 二人心中大惊,就想着找地方躲避。可是目光所及,无处不是有山石滚落,哪有什么安全地方。 只是瞬间的功夫,几颗足有人头大小的石头,就向着二人这边滚落下来。 “富儿!” 刘琛见机不对,当即大喊一声,就将儿子扑倒在地。 嘭!!! 一颗石头,稳稳砸在了刘琛后背之上,而后去势不减,顺着山坡朝谷底方向滚落下去。 只是那一下,就疼了刘琛撕心裂肺,才要惨嚎一声,就觉嗓子眼一甜。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刘琛下意识看了眼抱在怀里的孩子,随即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爹爹!!!” 刘富心中大急,顾不得还有碎石掉落,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老爹。 只见对方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当即慌了手脚:“爹爹!爹爹!你这是怎么了?爹爹!你倒是醒醒啊!” 刘富几番推搡,见老爹依然没有反应,不禁绝望大喊:“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爹啊!!!” 与此同时,距离这对父子仅有二三里的地方,前任西夏国飞龙副使,没藏家族曾经的家奴,还是骗了曹宇婷,险些得到配方的富林,衣衫褴褛的从密林里钻了出来。 虽说他身上邋遢,头发也已沾满了污垢,可其眼中却满是狂热之色。 “成了?难道真的成了?!” 自言自语间,富林就脚下蹒跚的向着前方走去。 他才前行走出这片密林,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住了。 只见,原先一处还算平缓的山坡上,冒然出现一个足有五丈宽,三尺深的大坑!坑底满是被烧焦了枯草,几缕黑烟正缓缓升起。 “我滴个乖乖啊!这……,这应该是成了吧?” 可就在这时,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飘了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 富林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顺着声音就找了下去。 这时,刘富正一边试图将老爹背在背上,一边大声呼救。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爹啊!”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不远处似乎有脚踩杂草的“沙沙”声响。 刘富心中一喜,连忙把双手拢在嘴边:“是谁在那边,求您救救我爹!” 片刻功夫,一人高的茂密荒草向两旁分开,那张如同厉鬼的脸就露了出来。 第1174章 消息进京 宋,东京城。 这天早上,小郡主曹宇婷正抱着老爹曹佾的胳膊撒娇。 “爹爹!就让女儿去看看吧!大不了我躲在人群里不说话,这总可以了吧?” 此时的曹佾穿着一身盛装,眼中却是充满了无奈,只能求助的看向一旁端坐的媳妇。 王妃将茶杯往桌上一蹲,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宇婷!别缠着你爹爹!” “哦!” 曹宇婷老老实实松开手,不过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看着老爹。 曹佾就怕闺女这副样子,感觉心都要碎了。于是,再次看向王妃,才要张嘴说些什么。 王妃已经抢先说道:“挺大的姑娘了,怎么一点规矩没有?!人家渤海郡王聘儿媳妇,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参乎个啥?不觉得丢人啊!!!” 曹宇婷小嘴一扁,委屈巴巴的说道:“娘,赵宗实和表姐的婚事,还是女儿从中撮合的呢。怎么到了最后,连个观礼的资格……。” “闭嘴!” 王妃厉喝一声,胸脯剧烈起伏:“你究竟懂不懂啊!你还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按照礼法……。” “好了好了!” 曹佾实在不忍,就出言打断媳妇,对闺女微笑说道:“宇婷,他们俩小的婚事,没有你去的道理。等过些日子的,你表姐回门的,你俩就能见面了。” 曹宇婷觉得说不明白了,自己是想见人吗?就是想去凑凑热闹,看看大宋的婚礼是什么样子。 正在这时,老管家从外面快步走来。 他先给一家三口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王爷,府门外有个自称是皇城司的,说是遵了司使的命令,来邀请郡主到皇城司一叙。” “嗯?!” 不等父女俩个有所反应,王妃已经双眼圆瞪,一副即将发作的架势。 曹佾见状不好,就抢先吩咐:“你去回人家,就说郡主稍后就到!” 老管家也不是笨的,感觉现场气氛不对,连忙转身出了正堂房间。 就在王妃要出言质问的时候,曹佾再次出声:“宇婷,快去收拾收拾,万万不可丢了我郡王府的颜面。” 至此,曹宇婷纵使有千般不愿,也不敢在爆发边缘的老娘面前放肆。只能灰溜溜的绕过帷幕,回房化妆去了。 王妃直等女儿走远,这才起身来到夫君面前:“你这个当爹的就惯吧!多大的姑娘了,还当小孩一样宠着!早晚有你后悔的那天。” 曹佾却是不接话茬,而是嬉皮笑脸的说道:“爱妃,你看时辰也不早了,你我还是去赴宴吧。” “哎!” 王妃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怎么就摊上你们这对父女啊!” 曹宇婷回到自己房间,经过一番打扮就化作一名书生模样,喊上两名老供奉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她已经坐到了老太监的值房里。 “老爷爷,唤我过来何事?” 老太监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刚从北边送过来的,还要麻烦贵人破解一下其中内容。” 曹宇婷一听北边来的,当即眉头一挑,伸手接了过去。 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就认出是情郎所写。 她也不耽搁,立即要来纸笔,参照着纸条上的密码,将其中信息誊抄一遍。 老太监则是站在其身侧,看着鬼画符一般的字迹不断摇头。 一会儿功夫,曹宇婷放下毛笔,照着上面的拼音直接阅读起来。 “萧欲杀夏,务必防范,我争取到京。” 念完,她就转头看向老太监:“老爷爷,若是没记错的话,朝堂高官里面,就只有夏枢密一人姓夏吧?” 老太监仔细回想一番,才缓缓点头:“不错!姓夏的只有他一个。只是……,萧家怎么想起杀这位了。搞不懂,实在是有些费解!” 曹宇婷却是没有参与其中的心思,撑着桌案起身:“老爷爷,你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哦!老奴送贵人出去!” 老太监应了一声,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门外有个声音朗声报名。 “报!司使,吴提点在外求见!说是有件十万火急的大事急需向您汇报!” 老太监愣怔了一下,就领着曹宇婷向外走。打算先送对方离开,再召见吴宇不迟。 只是,随着房门打开,院门外焦急等待的吴宇正看见曹宇婷。 他也顾不得规矩礼法了,就快步迎了上来。 “下官见过司使,见过贵人!” 老太监眉头皱了一下,也没有见怪:“你在这等一会,咱家先送贵人离开。” 曹宇婷向吴宇点头示意,就打算迈步离开。 这时,吴宇却突然说道:“还请贵人留步!” 说着,又向老太监解释:“司使,下官所说的大事与贵人有关。您看?” “哦?” 老太监一挑眉,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在缓缓升起。 于是,他就用探寻眼神看向曹宇婷:“贵人,您要是不忙的话,不妨听听?” “好!”曹宇婷微笑点头。 稍后,三人便回到值房落座。 吴宇将一份公文递到老太监面前。同时出言介绍:“司使,这是安插在刑部的探子刚刚送过来的,说这件命案看着有些蹊跷。” “刑部?” 老太监伸手接过。可等他一目十行的看了其中内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将那份公文推到了曹宇婷面前。 片刻功夫,当曹雨婷也看完以后,就如同老太监一般,同样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就陷入沉思当中。 吴宇见对方这样也不好打扰,只能向老太监低声汇报。 “司使,按照公文上的描述,下官以为很可能是炸弹所为。” 老太监眉头紧皱,良久才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大的坑,坑底还有过火痕迹,咱家也想不到除了炸弹以外,其他什么东西还能有这等威力。” 二人说话间,一旁的曹宇婷已经将双手放在脸上拼命搓揉。 直到皮肤通红,她这才深吸一口气:“老爷爷,吴叔,兵分两路吧!一路从作坊开始查,查他们的账本和原材料数量,然后是仓库,最后查军营。只要有从中流出的,总会有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她眯起双眼,仿佛下定决心般:“另一路就交给我吧。我倒要去现场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75章 赶到现场 阳春三月,正是绿草如茵与家人踏春的时节。 曹宇婷却在获得官家允许后,不得不辞别爹娘带着吴宇和老供奉离开东京城。 经过几日奔波,终于来到了西京河南府。而后又会同了皇城司驻河南府统领史明和一众属下,就向着邙山赶去。 “史统领,当地衙门联系了吗?” “回贵人的话,下官特意叮嘱,让县尉和相关人等在山下等着。” “那就好!” 曹宇婷见到史明的第一时间就打听案件情况,只可惜对方所知不多。她也只能耐着性子,等见到县尉再询问情况。 当一行人赶到邙山脚下,县尉班头衙役连忙迎了上来。 双方又是一番引荐,曹宇婷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县尉,时间紧急,先带着我们进山吧,路上再介绍情况。” “哦,好的,好的!” 县尉给了捕头一个眼色,就示意对方在面前带路。而他则陪在曹宇婷身旁开口说道:“死者刘琛和刘富是一对父子,据家人说是二月二十那天进山的。本来说好了三四天就回来,结果到了二十六那天,父子二人还没归家。家人就请了同村的山民进山寻找。结果在神农岭半山腰的林子里发现了二人的尸体。” “那仵作怎么说?”曹宇婷连忙追问。 “都是被利器割破脖颈死的。不过,其中那个叫刘琛的后背有一处伤,说是被坚硬物什砸过。” 县尉也不隐瞒,就把验尸结果叙述了一遍。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现场呢?可有打斗痕迹?又或者指甲缝、嘴里有没有留下凶手皮肉毛发之类的东西?” 县尉摇了摇头:“这个仵作倒没有提及,只说很有可能是一刀致命。” 曹宇婷听到一刀致命,下意识与同行的吴宇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个初步判断,行凶之人应该是个高手! 在问过了死者的消息,曹宇婷才把话题引到那个所谓的土坑。 县尉开口说道:“据乡民讲,在发现刘琛死的十天前,还有人去过凶案现场附近,说根本就没有土坑。” “这就是你把那个土坑,写进案卷的原因所在?” “是的!下官从时间推算,刘琛的死和土坑的出现,时间很接近。而且据下官在实地勘察发现,那个坑不似人挖的,反而像是怎么砸出来的。坑底还有过火烧灼的痕迹,可又不太像是雷劈的。在种种迹象都无法解释的情况下,下官就把他也写进了卷宗。” “嗯,你倒是个心细的!” 一行人直走到太阳偏西,这才来到凶案现场。 “贵人,这里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乡民说,当时二人身上盖着树叶,要不是有人被尸体绊了一跤,还很难被发现呢。” “哦!原来是这样。” 曹宇婷一番检查过后,就撑着膝盖起身:“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坑吧。” “是!就在前面。” 县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众人走出密林。 稍后,等曹宇婷见到那个足有五丈宽,三尺深的大坑,还有坑底的灼烧痕迹,几乎直接断定就是炸弹所为。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从坑边直接检查到了坑底,甚至还捏了一撮草木灰闻了闻。 硫磺味。 曹宇婷心里一紧,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子,只见茬口都是新的。 “这可就麻烦了!” 在自言自语的同时,她不由眯起眼环顾四周。 吴宇看对方变颜变色的模样,急忙凑了过来。 “贵人,怎么样?” 曹宇婷长叹一声,随即点头:“是了!就是那个东西。” “这……。” 吴宇震惊的呆立当场。、 他实在不敢去想,那个叫做炸弹的东西,一旦泄露出去,会给大宋带来什么。 良久,吴宇才反应过来,低声说道:“贵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曹宇婷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心中烦躁:“先让人在四处找找,看看能发现什么。” “贵人,你是想……?” “至少要知道那人的藏身地吧?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在这里炸个坑,总归是有些原因的!” “好!我这就去吩咐!” 吴宇应了一声,就叫来史明和县尉,让二人派遣手下在附近搜集线索。 一炷香过去了,没有发现!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发现! 直到了傍晚时分,曹宇婷将要失去耐心的同时,一名皇城司的探子跑了过来。 “报!提点,贵人,统领那边有发现,请您两位过去一下。” 曹宇婷心中一喜,叫上吴宇就跟着来人向下面山谷走去。 直直走出去五六里地,当探子拨开一人高的杂草时,迎面就看见一座青石累积得坟塚。墓前的石碑已经歪倒在了一边,露出一个延伸到地下的石阶。 这时,只听探子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两位,请随我来!” 说着,探子就顺着石阶向下走去。 曹宇婷观察了一下通道,只见里面隐隐有火光闪耀,便紧跟着探子一同走下石阶。 她下到底部才发现,前面还有一条一丈多长的甬道,尽头则是一处不算经敞开的墓门。而统领史明正带着几人守在墓室门口。 “贵人,提点!” “嗯!” 曹宇婷来到墓门外面,就见偌大的墓室里,连口木头棺椁没有。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造型奇异的陶罐,其中最为显眼的还是东南角的一张石桌,上面居然有一件足以让曹宇婷震惊当场的物件。 一个小臂粗细的铁皮桶。 她紧走两步,一把就抓起那只铁皮桶仔细观瞧。 原本的炸弹,早已被拆下引线,甚至连里面的火药,都被倒的干干净净。 同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吴宇也凑了过来。 “咦?怎么会是……。” 他才要脱口而出,就被曹宇婷提醒道:“心里知道就好!” 她说着,就把空铁桶放在桌上,又拿起旁边一个巴掌大的陶罐在手里晃了晃。 耳听得里面传来“沙沙”声,就将罐子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桌上。 “贵人,这是啥?” 吴宇探着头小心打量那一小堆白色晶体。 曹宇婷却不去理会,随手捏起少许就放在嘴里。 “贵人,搞不好有毒的,还是……。” 吴宇才要劝解几句,就听曹宇婷说道:“是硝石!” 第1176章 富林归夏 千里之外的兴庆府,国相没藏赤地正在批阅各个衙门送上来的奏折。 是的,就是奏折。 自李谅祚驾崩,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帝继位,他不仅一跃成为国相,还成了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 吱扭~~~ 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 管家一脸喜意的探头进来:“老爷!” “嗯?” 没藏赤地最烦自己处理公务时被人打扰,就沉声问道:“何事?” 管家并没有发现不对,就将房门推开,领着一名衣衫褴褛貌似乞丐的男子走了进来。 “老爷,您看看是谁回来了!” 没藏赤地眉头微皱,看向那个面相丑陋的汉子。 汉子“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同时用沙哑嗓音说道:“主子!我是富林啊!” 说着说着,富林已经激动的大哭起来。 “什么?!” 没藏赤地惊呼一声,就长身而起,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这……,这……,这不可能!” 富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主子!您再仔细看看,我真是富林啊!” “你,你不是已经……。” 没藏赤地说到一半,已经说不下去了。他从对方的眉眼五官,终于分辨出对方真是富林。 可是,他不是死在夏州了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冒了出来?而且,还是这副样子。 这时,只见富林以头驻地:“主子,奴才有罪,奴才该死!您让奴才死守夏州,可奴才……,奴才无能。呜呜呜~~~。” 终究是没藏家最忠诚的奴才,他这一哭,终于把没藏赤地的心给哭软了。 没藏赤地几步来到对方面前,硬生生的将其拽起。 “富林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过去这一年,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啊。” “主子!当初夏州城破之时,奴才带着手下官兵奋力拼杀,可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若不是遇到了好心人搭救,奴才,奴才就险些死在了夏州。” 富林说话的同时,眼泪流淌个不停。 “那然后呢?”没藏赤地急忙追问。 富林嘴一扁,满脸的委屈:“夏州彻底沦陷后,宋军几次在城中大索,奴才终究没能逃过这一劫。好在是已经破了相,被人当做普通俘虏押送到了一处深山里的矿场挖矿。” 富林说到这里,就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奴才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主子,就一边在宋军监视下挖矿,一边寻机逃走。这不,前些日子才等到一个机会,趁着看守不注意,就从矿场逃了出来。” 没藏赤地心疼的拍了拍对方肩膀:“苦了你了,苦了你了啊!” 富林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主子,奴才不苦,只要能逃回来,再见主子一面,就算立时死去也心甘了。” 没藏赤地又看了一眼对方这副邋遢样子,连忙吩咐管家,将府里郎中找来,为富林看病。 “主子,奴才皮糙肉厚的,没啥事。” “不行!你既然认我这个主子,就得一切听我的。” 说话间,又吩咐外间,让人给富林准备洗澡水和换洗衣物。 一番折腾下来,富林总算恢复了几分当初模样。只是脸上的那几道伤疤和类似沙子磨铁板的嗓音,郎中是一点办法没有。 没藏赤地只能无奈的说道:“富林啊,刚才郎中也说了,你身体虚的厉害需要安心静养。回头我就让人在东跨院收拾个院子出来,你就住在那里。” “谢主子,谢主子!”富林感激莫名。 连续几天过去了,富林虽不复往日光彩,身体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这天,他正在房中闲坐,就被通知说老爷找他去书房叙话。 片刻功夫,他就来到书房,先是行了一礼,这才在对方的示意下落座。 没藏赤地一番仔细打量,便点了点头:“嗯!比刚回来的时候精神多了!” “主子体贴,奴才感激涕零!” 富林说着,眼眶又开始湿润。 没藏赤地见此,连忙转换话题:“咱们大夏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富林摇了摇头:“不瞒主子,在矿场时,宋军不许我们聊天,更是接触不到外人。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什么:“倒是这几天听往来的家丁偶尔提上几句,说什么大夏又吃败仗了?” 没藏赤地被人提起伤心事,就长叹一声:“唉,何止啊!还中了宋国的计,把大同几县都给占了。” 话头引了出来,他就没打算就此结束,于是陆陆续续将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全给富林讲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你这次回来的正好,我打算再把你放到飞龙院去。那个李崇仁实在是老迈了,堂堂一个飞龙院弄的处处漏风不说,竟然连一个拓跋厉都保护不了,简直能气死人!” 富林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试探说道:“主子,奴才,奴才,奴才想从军入伍。” “啥?” 没藏赤地对此很是诧异,随即追问:“入伍?你?” 见对方点头,他忙摇头:“不行!不行!你从未学过战阵之术,进了军武也无法服众,总不能让你从小兵做起吧?” “主子!哪怕是小兵,奴才也心甘情愿。” 富林满是真诚模样的看着对方。 没藏赤地对于对方的回答,有些搞不懂了。 沉吟片刻就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从军了?居然连飞龙使都不愿意当了。” 似乎是说到了富林的伤心处,只听他长叹一声:“哎!主子,奴才这里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您想不想听?” 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示意后,富林就轻咳一声:“主子,夏州一战,让奴才见识了太多,也让奴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那就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机巧算计都不值得一提。” 富林眼中满是苦涩:“主子,飞龙院确实不错,可又能怎么样呢?搞些情报,策反几个官员,就真的能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吗?”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压抑心中某种情绪。 “主子!说到最后,还是要靠战场上的厮杀,来决定战争的胜负。所以,奴才想从军,想学兵法,还想从小兵做起,日后当一名将军为大夏,为了没藏家东讨西杀!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老主子的养育之恩,主子对我的知遇之情。” 说着,富林就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恭恭敬敬向没藏赤地磕了三个头。 “奴才句句发自肺腑,还望主子成全!” 第1177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个……。” 没藏赤地一时觉得有些为难。 他不怀疑对方的决心,只是一把岁数了,才学习统兵打仗的本事,是否还来得及? 要知道,自古以来凡为将者,无一不是童子功从小学起,经过十数年培养,加之在军队中历练打磨,才算略有小成。而后,再从无数次实战中汲取经验,总结得失,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军人选。 至于半路出家,终获大成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其数量较之前者,简直是凤毛麟角。 “还望主子给奴才一个机会!” 此时,跪在地上的富林再次出声,语气中充满了乞求意味。 没藏赤地就这么直直盯着对方,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哎!也罢!就遂了你的心愿!” 富林惊喜莫名,抬起头眼神热切的看着对方:“主子,真的吗?” “好了!好了!先起来说话!” 没藏赤地上前将对方扶起:“这样吧,你好歹是我国相府出去的,也别从兵卒做起了!我先把你放在拓跋鹰的手下当一名偏将,平时再安排人教你些兵法。至于能不能有所成就,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主子放心,哪怕是豁出奴才这条命去,也不能辜负了主子的期望。” 富林眼神坚定,言语真挚,倒是让没藏赤地对其有了些许期待。 恰在此时,门外管家来报,说是礼部尚书,飞龙使,枢密使登门求见,说是为了出使宋国的事情。 不等没藏赤地吩咐,富林就抢先告辞:“主子,奴才告退。” “嗯,等我安排妥当,会让人去知会你的。”没藏赤地又拍了拍对方肩膀以示鼓励。 “谢主子!” 富林行了一礼,倒退着出了书房。 他才来到院子里就看见正在等候接见的几位,忙低下头快步离开。 其他几人倒没什么,飞龙使李崇仁出于职业习惯,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只见其面相丑陋举止猥琐,心下对没藏赤地就起了几分轻视的心思。 这么个粗汉都能出入国相书房,可见朝中风气坏到何种地步。 李崇仁在心里暗自摇头。 稍后,几人就来到书房各自见礼落座。 礼部尚书拿出一份公文交到没藏赤地手里:“相公,这是下官草拟的使团名单,还请过目。” “嗯!” 没藏赤地伸手接过,就轻声说道:“几位稍坐,等本官看了名单再详谈。” “相公请便。”三人齐齐应声。 可当没藏赤地展开名单,见到排在第一的竟然是一个叫李富甲的陌生名字,再往下看才知道是飞龙使李崇仁的化名,不禁疑惑看向对方。 “飞龙使,本官不是说遣个统领吗?你怎么……?” 李崇仁对此早有准备:“回相公的话,自前几日下官听了相公的训诫后,内心深感自责,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去一趟宋国的好。一来,沿途能打探宋国的边防守备。二来嘛,这几年东京城的秘谍,总是莫名被人暗杀,数量已经多大百人之巨。下官打算亲自走上一遭,查探其中缘由所在。否则,再任事态发展下去,飞龙院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暗杀?百人?” 没藏赤地听到这个数字深受震撼。 李崇仁适时展现出悲痛神情:“是啊!相公,飞龙院总共才多少探子,能被派驻敌国京城的,又有哪个是泛泛之辈。下官此次过去,就是抱着查明凶手的心思去的。不管他是皇城司的,还是北辽的,下官定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什么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此时的李崇仁就是。他哪里是去找什么凶手报仇,其实心中另有打算。 自诩洞察一切的没藏赤地,偏偏就看不出来,甚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使君,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本官也不好横加阻拦。只盼你注意自身安全,莫要有什么闪失才好。” “下官多谢相公关心,一定谨记在心。” 李崇仁一脸正色的拱了拱手。 接下来,没藏赤地再没对名单上的人员提出质疑,只是向三人又叮嘱了几句。尤其是此次出使的主角礼部,让尚书传话给使者,宋国违背盟约在先,必须做出相应赔偿。 随后,还当着其他两人的面,给了枢密使赵恬一枚腰牌,让其转交给护送使团出使的将军,并告知若是发现有人借出使之机私通宋人,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崇仁闻言,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行事需更加谨慎,万万不能被人抓了把柄。 几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起身告辞。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没藏赤地把枢密使赵恬留了下来。让其知会拓跋鹰一声,近几日会派人到其手下当差。 赵恬对此自然是欣然答应,甚至看不出一点抵触情绪。 等在跨院生活的富林收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他草草收拾了行装,又带足了银票,就辞别没藏赤地去了军营报到。 只是他到了军营以后,就一改之前的样子,更是没有刻苦学习阵法的意思,而是动用钞能力,经常请诸位同袍出去饮酒作乐。 富林仅凭借这一招,就在短时间内混的如鱼得水,甚至连对其抱有戒心,生怕其顶替自己的拓跋鹰,都被对方拉拢,与富林称兄道弟。 当然,富林的一番表现,没藏赤地并不知情。这全仰赖他有着国相府的背景,没有人会不知趣的在国相面前打小报告。 在富林拉拢军方人物的同时,到河南府查案的小郡主曹宇婷,已经回到了东京城。她在离开前,还利用吴宇在皇城司的权利,向边关一带的皇城司衙门发去公文,让各个关卡严防死守,阻止一个相貌丑陋的汉子离开大宋。 “见过司使!” 曹宇婷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东京城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跟随吴宇来到皇城司拜见老太监。 她刚一进门,就恭恭敬敬的向对方行礼,完全没了往日的从容随意。 老太监坐在书案后面盯了对方良久,终于千般情绪化为一声长叹:“哎!罢了,罢了!” 说着,才起身迎了过去:“贵人,事情经过咱家已经知晓,还是说说如何解决吧。” “我……。”曹宇婷一时语塞。 此时的她已经心乱如麻,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叫阿丑的,又岂是一件简单事情。 就在这时,一名探子疾步走进值房,在司使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太监精神大震:“贵人,那人来京了!” 第1178章 交底陈学武 自那一日,张义将计划交给萧思礼,本指望萧家兄弟会反复商议,拖他个十天半月也有可能。 谁知道,才三天功夫,张义就被叫到了书房,通知他立即出发赶赴宋国京城,在当地陈学武的配合下,完成对夏竦的暗杀。 于是乎,张义一行三人经过连日奔波,终于来到东京城,并在城南租住了一座小院作为临时居所。 “郎君,一路劳顿,找人的事情还是我去吧。” 张义刚要推开房门,一旁的魏峰就轻声说道。 张义却摆了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事情重大,还是我亲自见一下老陈的好。” 说着,又叮嘱魏家兄弟几句,这才离开了小院,向着陈学武开设的杂货店而去。 他刚走出三条街,路旁小巷就闪出一个熟悉身影,正是之前与张义联络过的郑书旗。 郑书旗见张义看过来,就向旁边努了努嘴,随即闪身进了小巷。 张义下意识向周遭打量,见没人注意自己,就紧随其后进了那条巷子。 “有事?” 张义说话的同时,眼睛依然注视着巷口那边。 “郎君,司使想见你一面。” “哪里,什么时候?” “今晚,郡王府大宅。” “行!” 一炷香的功夫,张义就来到了陈学武开设的杂货店。 二人又假意寒暄几句,张义就被对方请到了后院。 “郎君,您怎么过来了?” 陈学武一边沏茶,一边随口问道。 张义却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着房间里的陈设:“最近怎么样?” “嗨!还不是那样嘛。” 陈学武将茶杯放在对方面前:“自从城外武库发生爆炸,官府就隔三差五的查奸细。弄得人心惶惶的,生怕哪天就被皇城司抓了去。” 张义拿起茶杯饮了一口:“你手里还有多少人?” “算上老陈我总共十三个!” 陈学武眼睛一亮:“郎君,这是有新差事了?” 张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你对枢密使夏竦了解多少?” “夏竦啊……。” 陈学武在脑海里组织了下语言就轻声介绍:“此人之前名声不显,哪怕升任了枢密使,也鲜有人提及。可如今不一样了,继宋军抢了凉夏二州以后,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同,可谓是名声大噪,还在民间得了一个贤相的美誉。” “贤相吗?呵呵,有点意思。” “郎君,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你这样,安排几个人把夏竦给我盯住了。包括他什么时间上朝,什么时间坐衙,什么时间回府。” 见陈学武要张嘴说话,张义就伸手止住:“听我说完。还有每次出行都有谁,其中包括多少护卫,你要打探的一清二楚。” 陈学武闻言,只觉事态严重,就弱弱的问道:“郎君,您是想……?” 张义想了一下,既然要假戏真唱,就必须演足全套,于是低声说道:“也不怕给你透个底,老爷这次派我过来,就是要对夏竦下手的。” “啊?” 陈学武惊呼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立即捂住了嘴。又打开房门,探头出去看了看,这才将门重新关好。 “郎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如今宋国的武力,你是知道的。若是被人查知咱们要对夏竦下手,搞不好要闹出大事。” 张义无奈叹息:“你说的这些,我又岂能不知,可这是老爷的命令,你让我咋办?” “那您倒是劝……。” 说到一半,陈学武就收住了嘴。既然于则成已经来到京城,说那些又有何用? 沉吟半晌,他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就按郎君的意思办,我一会儿就去联络人手。” 张义又跟对方寒暄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等回到居住的小院,魏峰就迎了过来:“郎君,我有件事要汇报。” “说吧!” 张义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就点了点头。 魏峰下意识向门外看了一眼,就压低声音说道:“郎君,刚才我去外面采买的时候,被人给跟踪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跟踪? 难道说,老太监还派了人在附近? 真要是那样,事情可就大条了。 这是信不过我,还是咋地? 正在他愣神之际,就听魏峰继续说道:“我连走了几条街,才把人给甩了。郎君,这里恐怕不安全了,要不咱们换个地吧。” “这个嘛。” 张义心里倒是不怕,如果只是皇城司的人,大不了跟老太监打个招呼就是了。 “峰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咱们才进城一天,就被人跟踪了?那皇城司的那帮人岂不是成神仙了?” 一旁的魏海也轻声说道:“哥,郎君说的有理,你是不是看差了。” 见大哥向自己瞪眼,他就梗着脖子说道:“本来嘛,咱们才来东京城一天,准确的说一天都不到,怎么可能被皇城司发现。” “难道我真看不错了?” 在经过二人的分析后,魏峰也觉得对方有理,于是对自己被跟踪的事情,也产生了动摇。 “峰子,回头你再多观察观察,至少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对嘛,哥,你别一惊一乍的,肯定是弄错了。”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时,距离小院不远的一处酒楼后院,掌柜冯通和伙计程伦正在热切讨论。 “你肯定看清了?”掌柜冯通疑惑看着对方。 “掌柜,错不了啊。当初我在……。” 程伦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当初李陇李副使还在位的时候,派小人给正在华通当知县的刘奇送过书信。只是刘奇当时不在,就是这个叫魏峰的人收下的。” 冯通又打量对方许久,见不似作伪,不免心中好奇。 “那就怪了,他一个辽国奸细跑到这里来作甚?” 程伦对此倒是有些猜测:“掌柜,你说会不会也跟咱们一样?被家里派了来,在这偌大的东京城打探消息?” 冯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的通了。” 随即,他就看着对方:“那人住哪儿,可打探清楚了?” 程伦听对方问及这个,就满是遗憾的说道:“嗨!也怪我心太急了,跟的太近被他发现,愣是让人给跑了。” 冯通白了对方一眼:“瞧你办的这点事!我平时怎么说的?越是大事,越要沉得住气!哎!” 旋即他就有了主意:“你这样,知府衙门那个小吏叫什么来的?” 见对方一脸茫然,冯通就没好气的说道:“就是常来咱们店里饮酒,还不给钱那个。” “您是说钱九啊?” “对对对!就是他!你这样,他不是说自己是户房的嘛。你给他塞点钱,再把那人的五官相貌描述一遍,让他去打听打听。” 第1179章 我灭了他 晚间,张义谢绝了陈学武为其接风洗尘的邀请,一路穿街过巷就向着郡王府走去。 “倒是辛苦你了!” 他才拐进大宅后巷,就见到了等在这里的郑书旗。 “哪里的话,都是俺应该做的。” 郑书旗说着就推开后院的小门:“郎君,里面请!” “多谢。” 张义才走进后院,迎面就见到了女朋友曹宇婷。 由于一旁还有两位老供奉,曹宇婷反倒有些忸怩,小脸通红的说道:“你来了。” “嗯!” 张义才要说几句情话,门房的房门就被人推开。 老太监向其招手说道:“来了?进来坐吧。” 张义向曹宇婷眨了眨眼,二人这才先后走进门房。 几人稍作寒暄,老太监就引入了正题:“你传回的消息,咱家收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想起刺杀夏相公了呢?” 对此,张义也只能回以无奈苦笑,就把之前自己远赴西夏,刺杀拓跋厉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他才双手一摊:“我开始想着杀个拓跋厉能让萧思礼交差。谁承想萧家兄弟看到了其中好处,又咽不下大同被抢的那口恶气,这才想着杀了夏相公来找回场子。” 老太监听了始末缘由,就一拍座椅扶手,发起了牢骚:“这都叫什么事啊。” 随后,就看向对方:“那你的意思呢?” “我能有啥意思?总不能真杀个枢密使交差吧!”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又缓缓说道:“我琢磨着,能不能演出戏让他来个假死,小子这边也好回去交……。”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太监已经摆手打断:“这不可能!” 见对方看向自己,老太监开始阐明道理:“且不说夏相公愿不愿意配合,就说你知道掌管天下兵马的枢密院,每天有多少公务等着他处理吗?就因为要陪你演戏,让他把这些公务都生生荒废了。你觉得可能吗?” 张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老太监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摇头说道:“你容我再想想吧。反正你刚来京城,有的是时间呢。” “行吧!你想好了再通知我!” 张义此时才发觉曹宇婷有些不对劲。每次与自己见面,对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天却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宇婷,咋了?是怪我没时间陪你吗?还是说家里出什么事了?” 曹宇婷被对方问起心事,不由得小嘴一扁,眼圈变得通红:“人家,人家被人给耍了。” “啥?” 张义眨了眨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说你被别人给耍了?” “嗯!”曹宇婷委屈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义又是一番打量,就发出一声轻笑:“嘁~~,就你还能被别人耍了?你猜我会信吗?” 说完,就见对方还是那副委屈样子,他不禁又看向老太监。 见对方点头,他才相信女朋友没开玩笑。 当即不由心头火气:“宇婷,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敢耍你,小爷我灭了他去!” 曹宇婷心头一热,强忍着眼泪没流下来。 半晌,张义听完对方讲述,就看向对面的老太监。 “老爷爷,离那次营区爆炸可是过去不短时间了,皇城司就没查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哎!” 老太监长叹一声:“说句不嫌丢人的话。咱家为了此事,把刑部的几个好手都请过来了,就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本以为那人能回西夏,咱家还让小六子特别留意呢。谁知道……,谁知道那人一直藏在邙山琢磨那个东西啊。最可怕的是,还真给那人琢磨出来了!” “边关呢?自案发后,就没消息传回来。” “要是有的话,我还用这么着急?!不是早就派人去杀那人了吗?” 张义又思忖半晌,也是毫无头绪,只能安慰一脸委屈的曹宇婷。 “宇婷,你也别着急!不管那人去了哪里,只要他有野心,想做事,总会露头的。等到了那时,让老爷爷给我传个信,我亲自灭了他,为你出这口气。” 曹宇婷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总算破涕为笑:“要是有他的线索,还不用你出马了,我会自己动手。”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同时,传来郑书旗的声音:“司使!夏州传来紧急密报!” 老太监歉意的向二人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席出了门房。 没了外人打扰,张义又轻声安慰:“宇婷,你不用太自责。善良待人没错,同情弱者也没错。一切都是那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太监已经推门而入。 “贵人,找到了,找到线索了!” 老太监难掩激动神色,见二人疑惑看向自己,才继续说道:“夏州边关传来消息,说七天前,也就是三月初六,有个脸上有三道刀疤的男子,从夏州西城门出关。” “什么?” 曹宇婷长身而起:“能确定是阿丑吗?” “暂时还不清楚。” 老太监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不过,咱家已经让人去调那个阿丑的画像,送去夏州找人辨认。” 曹宇婷眉头又皱了起来。 张义见此,连忙在旁劝慰:“宇婷,至少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你要相信皇城司的能力。只要那个叫阿丑的,还活在世上一天。就早晚能给他找出来。” 显然,他这番话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曹宇婷依然是眉头不展。 张义见状,只能岔开话题:“宇婷,老爷爷,我在大同守城的时候,发现一个攻城的好东西。” 于是乎,他就把西夏敌军用八牛弩绑炸弹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说道:“宇婷,以后大宋的攻城战不会少,我觉得你可以先做些相应的实验。” 说话的同时,他却没去看对方,而是一个劲给老太监使眼色。 老太监立即领悟:“还别说,这个法子还真行!贵人,要不这些日子,就去城外试试?看看还有没有改进的余地?” 曹宇婷也知道二人在哄自己,就挤出一抹笑容:“好!改天我去城外实验一下。” 几人又闲聊几句,张义才硬拉着老太监起身告辞。 二人离开大宅一段距离,张义就停下脚步:“老爷爷,你让小六子看紧些,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给我送个消息。” “嗯,行!只要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老太监继续说道:“至于相公那件事,你也听我信吧,怎么都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第1180章 登门小鬼 翌日上午。 “郎君,晌午饭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 魏峰见于则成走出卧室,就起身问道。 张义思忖片刻就说道:“随便吧!你们两个吃什么,给我带些回来就行。” “那我们先去了。” 魏峰说完,就带着魏海走出房间。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响起。 嘭嘭嘭~~~ “谁啊!” 魏峰应了一声,就拉开院门,只见外面站着一名官差,其身后还跟着之前领几人租房的牙人。 官差一边翻找着手里的册子,一边问道:“姓名。” 魏峰不答反问:“官爷,您这是……?” 不等官差发话,牙人就主动介绍:“魏兄弟,别紧张。这位官爷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此时,官差已经缓缓将头抬起看向魏峰。只是,看清其长相,就愣怔了一下。旋即,蛮横的推开堵在门口的魏家兄弟,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唉!官爷,您这是何意啊?” 魏峰魏海不好拦着对方,只能跟在身边追问。 官差一直走进院子才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小院环境,就介绍道:“你们刚来东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咱们是来查访百姓,看看有没有作奸犯科的。” 说着,就对魏峰问道:“你们这院子住了几个人啊?” “三个,除了我们兄弟,里屋还住着一位。” “去把那人也叫出来,都要做登记。” “哦,官爷稍等。” 魏峰应了一声,就去喊于则成出来。 片刻功夫,三人在官差面前站成一排。 官差仔细打量几人一番,就开口说道:“你们把公检拿出来,让我看看。” 三人不疑有他,各自取出公检递了过去。 “魏峰?” “嗯,是我!” “你是魏海?” “不错!” “你叫于则成?” “官爷,就是小子。” 官差随手翻开册子,就在上面登记几人名姓:“看你们的公检是北边来的,到东京城来干什么?” 张义不想横生枝节,表现的很是配合:“回官爷的话,我们几个打算合伙在东京城开个买卖。” “买卖?在哪儿做买卖?” “这不是前天才到吗?连门脸还没找好呢。” “哦,是这样啊!” 官差又问了不少问题,都是与三人密切相关的,这才把公检还给几人。随后,将册子合上:“行了!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不许干些为非作歹的勾当!” “官爷,哪儿能啊。咱们都是本份的商贾,可不敢胡作非为。” “嗯,你们知道最好!” 说话间,官差就领着牙人走出院子,顺着小巷扬长而去。 院中几人,包括张义在内,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依旧催促魏家兄弟去街上采买吃食。 他们不知道的是,官差没走出多远,就打发走了随行的牙人,独自去了一家叫做“醉仙居”的酒楼。 “九爷!” 钱九刚走进大堂,伙计程伦就迎了过来。 二人稍作寒暄,就一起去了二楼雅间。 待各自落座,程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九爷,人找到了?” 钱九也不搭话,只是把册子扔了过去。 直等到程伦将册子拿在手里,他才说道:“最后一页就是。” 程伦忙翻开最后一页,查看上面的登记记录。 当看到魏峰的名字时,不由得眼睛一亮。口中喃喃自语:“不错,应该是他了。” 可等他看到“于则成”那三个字的时候,激动地心脏“砰砰”乱跳。 我的个天啊!大鱼啊!老子这次是真发了! 程伦强压着心中喜悦,就去看几人现在的住址。 此时,钱九的声音响起:“程伦!” “九爷,有何吩咐?”程伦口中应承,注意力还停留在册子上。 只听钱九说道:“你找那个姓魏的,不光是为了讨债吧?” 程伦闻言,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着相了。 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听钱九说道:“瞧你那脸红的,那手指头抖的。怎么着,跟九爷我说说,那个姓魏的究竟是干什么的?至于你高兴成这样。” 程伦立即叫起了撞天屈:“哎呦!九爷唉!你可冤枉死小人了!” 说着,他就指着册子上魏海的名字:“就这个天杀的玩意,当初小人看他哭的可怜,才把娶婆娘的钱借给了他。本来约好了三个月还钱的,结果倒好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跑的没影了!小人本以为这辈子也追不回钱财了,没想到让俺在街上碰见了!” 说到这里,就向着钱九谄笑说道:“这不是才求到九爷这里,帮忙把人找出来吗?” 钱九对俩人的矛盾没有任何兴趣,点了点头就状似随意的问道:“一共多少钱啊?” “五……。” 程伦伸出一个巴掌,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什么,忙改口:“足足五百文呢!” 钱九一听才五百文,顿时没了兴趣。 要是五贯甚至更多,他倒想借着帮对方讨债的机会,从中分上一笔。 念及至此,他就撑着桌案起身,将册子夹在腋下。 “行了!爷得回衙门了!” “小人送九爷!” 说话间,程伦就将一串铜钱塞进对方手里:“您留着喝茶。” 钱九颠了颠,感受了一下份量,就把铜钱揣进怀里离开酒楼。 程伦目送对方离开,就小跑着去了后院。 等见到掌柜冯通就欢喜的说道:“掌柜,发财了,这次是真发财了!” 冯通正在计算账目,见对方一副疯癫样子,就疑惑问道:“什么发财了?” “掌柜!你知道跟那个姓魏的住一起的还有谁吗?” “谁啊!” “就是……。” 程伦忙收住嘴,先向房间外查看一番,这才把房门紧闭。 “掌柜!跟那个姓魏的住一起的还有于则成。” “于则成?” 冯通在脑海里仔细回想,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 程伦见此,连忙解释:“就是那个刘奇的真名啊!您还记得吗,飞龙院还在内部张榜来的。” 冯通经对方提醒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对对对!于则成,刘奇,我说听着名字耳熟呢。” 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这么说来,那个刘奇真在东京城?” “应该是的!” “别!什么叫应该是的?” 冯通沉声说道:“你这样,不是弄到那人地址了吗?你现在就放下手头所有差事,就专门把那里盯住!务必把刘奇的事情核实清楚!” “是!掌柜,你就放心吧!” 程伦应了一声,就朝外面走去。 第1181章 定计高升楼 “峰子,你俩有没有想要的,一会儿我带回来。” 张义一边整理衣袍一边说道。 魏峰先看了眼弟弟,见其摇头,这才说道:“郎君,我俩没什么想买的。” 张义一听倒也省事了,便点头说道:“那行,你俩歇着吧,我见了老陈就回来。” “唉!那您注意安全。” “知道了!” 张义说完就走出院子,向着陈学武开设的杂货铺走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才走出巷子来到街上不久,身后一个穿着粗布的消瘦汉子就跟了上来。 一路上,张义穿街过巷,等来到杂货铺已经是中午时分。 “陈掌柜,我又来打扰了!” 张义来到店铺,正遇见陈学武在向客人兜售商品。 陈学武只是回以浅笑,就继续招呼客人。 稍后,等客人抱着货物离开,陈学武才把对方请到角落喝茶。 “郎君,人已经撒出去了,结果还要等上几天。” 陈学武在说话的同时,眼睛还要不时瞥向店门外。 张义就没有那么多顾忌,饮了一口茶水就低声说道:“我不是来催你的,就是待的憋闷了,到你这边坐坐。” 陈学武自然是欢迎之至,拿起茶壶就给对方续了一杯。 一阵闲谈过后,张义算计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向对方告辞。 他刚走出三条街道,迎面就遇到了前几天才见过的郑书旗。 只听,对方借着擦身而过的机会低声说道:“大宅,司使要见你!” 张义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就向着大宅赶去。 半晌功夫,他刚走进房间,老太监就说道:“你是不是听到消息了,知道我这里有结果了才跑出来的。” “小子跑哪儿知道消息去!” 张义向一旁的曹宇婷点了下头,就开口解释:“我是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碰碰运气。谁知道这么巧啊。” 说完,又转头对曹宇婷说道:“怎么样?这两天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曹宇婷回了一记白眼:“德行!” 待各自落座,老太监就主动介绍:“是这么回事!经过咱家跟几个提点商议决定,打算让你对枢密院都承旨孙吉下手。” 张义也不去打断对方,只想听听下文。 就听老太监继续说道:“具体步骤是这样的,咱家会安排孙吉请夏相公去酒楼饮酒,还有几名副承旨作陪。期间你把假的毒药放在酒里,阴错阳差之下,那杯酒被孙吉喝了。” 说到这里,还不忘向张义挑了挑眉:“一个都承旨的命,应该够你交差了吧?” 张义在心中衡量片刻,就点了点头:“官位倒是够了,相信萧思礼也不会太为难我。不过,你可得保证,那个叫孙吉的,不能再出现了。” “那是自然!咱家已经与夏相公商量妥了,事后会让孙吉去南边呆上一段时间,直到事情彻底了结。” 老太监将计划说了,就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张义又在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觉得很有可行性,才说道:“还有一个问题。” “问!” “怎么才能让陈学武的人,知道孙吉请夏相公饮酒的事情。” “这个简单啊!无意间的对话,又或者大肆宣扬。毕竟,能请动一位相公赴宴,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孙吉到处找人吹嘘炫耀,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样啊……。” 张义沉吟半晌,实在找不到漏洞了,就问道:“时间!” “后天,三月十五!” “地点呢?” “城东的高升楼!” “行!我记下了!” 张义见正事聊完,就对一旁的曹宇婷说道:“怎么着?咱们出去走走?” “咳咳!” 不等曹宇婷表态,老太监就轻咳两下,顺势撑着扶手起身:“咱家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曹宇婷责怪的瞪了张义一眼,也起身说道:“老爷爷,我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你们聊,你们聊!” 老太监摆了摆手,就知趣的离开了大宅。 两人难得单独相处,曹宇婷只觉有些羞怯。 “那你等等我,我去化个妆。” “也给我准备一份吧!” 张义可不想就这样陪对方逛街,万一被什么人认出来,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谢绝了老供奉的保护,扮成一对农户出了大宅后门。 “我要吃那个!” 曹宇婷刚来到街上,就撒娇的拽着张义向一个卖蜜饯的摊子走去。 张义难得陪女朋友逛街,自然是满口答应。 “那个我也想要。” “好!给你买!” 一会儿功夫,二人手里就满是各色零食。 “你尝尝,这个好甜的。” 曹宇婷将一颗蜜饯递了过去。 张义索性张开嘴一口咬下,顿时蔗糖的甜和干果的香充斥口腔。 等他将蜜饯咽下,才轻声问道:“城外的庄子,你现在还去吗?” “当然了!那可是咱家的产业呢!” 曹宇婷捡了一个果干扔进嘴里,含糊说道:“我现在只要不忙,就会过去看看,偶尔还给留下的学生上课呢。” 张义闻言就点了点头:“那老胡和老钱他们呢,过的怎么样?” “哎呦,可别提了!” 曹宇婷听情郎问起这个就叹了口气:“你可能都想象不到,老钱已经胖成啥样了。” 说着,就乍开着两条胳膊:“就这样的,完全是个圆的。不过,他做生意的本事挺大的。仅是卤肉铺子,在各地就开了不下几十家。” 说到这里,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他还让我传话给你呢,说挺长时间不见了,哪天回来就一起坐坐。” “哎!” 张义怅然一叹:“我其实也挺想他们的,再等等吧,等大事了结的,我就回庄子过安稳日子去。” 曹宇婷见气氛不对,就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唉!倒是有件好事告诉你。” 见对方看了过来,她就轻声说道:“胡婶婶怀上了!” “啥?” 张义惊喜的同时,也为老胡感到高兴:“老胡这次算是得偿所愿了。” 就听曹宇婷继续说道:“就是老胡从夏州回来那段时间,现在肚子都很大了呢。” 张义想起什么就提醒道:“等孩子降生的,你帮我送份礼物给他们两口子。” “放心吧,忘不了。”曹宇婷说着,就眼睛一亮。指着前面一个摊位说道:“我要吃那个!” “好!”张义牵着对方的手就凑了过去。 此时,一双眼睛正在不远地方,紧紧盯着二人。 第1182章 再起事端 傍晚时分,醉仙居后院。 “你敢肯定不会看错?”冯通用审视目光上下打量程伦。 程伦笃定点头:“掌柜,绝对错不了,小人看的真真的。那人长得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嘿!这个姓陈的,胆子还真够大的啊?我以为他早跑了呢。” 冯通想起陈学武这个人就恨的咬牙切齿。 曾几何时,两方在东京城相互暗杀,就是这个姓陈的在背后主导,害的飞龙院几十个弟兄丢了性命。 本以为对方早就跑回辽国了,没成想跟踪个刘奇,反而发现了陈学武的藏身地。 冯通沉吟良久,就深吸一口气:“你接着说,然后他又去哪儿了?” 程伦听对方问起这个,就显得有些迟疑。 冯通看的不由眉头蹙起:“怎么着!后来是跟丢了?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那倒没有,那倒没有!只是……,只是说出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程伦说着就偷眼打量对方。 冯通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就是了!只要是你亲眼所见的,我没有什么不信的!” 只见程伦面色古怪的挠了挠后脑勺:“后来我又跟着刘奇去了一处大宅。” “大宅?”冯通满是疑惑。 “嗯,就在济阳郡王府旁边!” “还在郡王府旁边?!” “对啊!没一会儿的功夫,皇城司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说啥!皇城司使?你看清楚了?” 冯通惊的从椅子上站起,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仿佛在判断话语的真假。 程伦无奈苦笑:“头儿,我就说吧,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冯通又是一阵打量,才算接受了现实,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知道他俩都说了些什么吗?” “那上哪儿知道啊,我又没进去。”程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摇了摇头。 冯通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言,轻咳一声:“咳,你接着说,他还干什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就看见一对农户夫妻从大宅后门走了出来。” “农户?” “嗯!不过,据我观察,其中那个男的应该是刘奇装扮的。” “那女的呢?” “这个嘛,嗯……。” 程伦缓缓摇头:“不认识!不过,经过我一路的观察,发现那女的行为举止,绝对不是农户。而且,岁数也跟装扮对不上。依小人看,也就十六七的年纪。” 冯通听对方越说越离谱,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倒不是怀疑程伦在扯谎,而是说的这些实在是匪夷所思。 先前那个陈学武也就罢了,刘奇与对方同为秘谍,私下接头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皇城司使,十六七岁的女子,还在郡王府隔壁大宅。 这……,这……,难道说,这个刘奇被女色迷失了心智,或者干脆中了美人计,选择投效与辽国水火不容的宋国? 这可能吗? 冯通思前想后,也理不出个头绪。 倒是坐在对面的程伦,见对方迟迟不表态,就轻声呼唤:“掌柜……,掌柜?” “啊?” 冯通被人打乱思绪,不禁有些恼怒。 却听程伦问道:“掌柜,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做?是杀了陈学武为兄弟们报仇,还是对刘奇……。” 说到这里,他化掌为刀,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同时,传来伙计的声音:“掌柜,掌柜!” 冯通眉头皱了一下:“干嘛?” 吱扭~~~ 伙计推开一条门缝,见程伦也在就歉意一笑:“掌柜,老家送来人了。” “哦?” 冯通顿时来了精神:“进来说话!” 片刻功夫,伙计就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走进房间。 汉子在施礼过后,就从怀里掏出一枚蜡丸递了过去。 冯通碾碎包裹的蜡丸,就从中取出一张纸条。同时嘴上吩咐:“小孟,带这位下去休息。” 等他展开纸条,看清上面的文字,就眉头一挑。 程伦在旁试探问道:“掌柜,老家怎么说?” 冯通深吸一口气:“飞龙使将随使团来宋,让咱们随时等候召唤。” “啥?飞龙使要来?”程伦一脸震惊神色。 …… 两天后的中午,东京城外的五里亭,大宋礼部官员正在按规制迎接西夏使团。 混在其中的李崇仁,看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城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使团车队再次启动,就驶入了东京城,来到鸿胪寺下榻。 “诸位贵客,本官还要进宫向官家交旨,就不打扰诸位的休息了。” 西夏使者沈健向对方拱了拱手:“有劳孟侍郎了。一旦大宋官家有了回复,还请孟侍郎遣人送个消息,本官感激不尽。” “贵使,放心!告辞!” “孟侍郎,慢走!” 沈健目送着那位孟侍郎离开,就有向使团众人重申了一遍纪律,尤其是不许私自外出和不许与宋人私下交往,被着重提到。 众人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 稍后,等李崇仁领着小厮回到分配到的房间,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王留,你去街对面的墙上看看,看有没有暗记留下。” “是!小人这就去!” 小厮跟随对方多年,不敢拖延就应了一声。 至于,沈健刚说过的不许私自外出,他只会当一句废话,根本就无需理会。 李崇仁只等对方走远,就搬了把椅子守着门口坐了。 没有多久,小厮就颠颠的跑了回来:“有一个圆圈。” 李崇仁听到这里,就长舒一声喃喃自语:“画圈最好,画圈最好不过。” 他又是沉吟片刻,就轻声吩咐:“你去看看正使在干什么?就说本官求见。” “是!”沈健再次颠颠的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西夏遣使来宋的消息,被传的街知巷闻。 张义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他正和魏峰魏海两兄弟在房间闲坐喝茶。 “郎君,依你看,这次使团过来是为了什么?” 魏峰说完就看向对面的于则成。 张义心中有些猜测,就轻声说道:“应该是来谈判的吧。西夏围攻大同,人力物力花费无数,最后却被宋国占了便宜,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魏峰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试探说道:“郎君,那咱们能不能在暗中出手。哪怕只让使团里的一个小人物,爆死在这东京城,宋国都将无法交代吧?” 第1183章 终有见面时 在魏峰献计献策的同时,李崇仁已经向使者打了招呼,独自出了鸿胪寺。 “大姐,请问一下,前仓街怎么走?” “你顺着这条路向北,大概过五六个路口,就能看见一个马记银楼,左转那条街就是前仓街了。” “多谢大姐!” 李崇仁在询问了路人后,就按照对方的指引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前仓街。 “陈宅,周宅,程宅。不对,都不是!” 李崇仁看着道路两侧悬挂的门头牌匾,不禁眉头紧蹙。 一直走到了紧邻路口的位置,一个明晃晃上书“李宅”的牌匾,让他眼前一亮。 嘭嘭嘭~~~。 李崇仁踏上台阶,轻拍几下朱漆大门。 嘎吱吱~~~ 宅院门缓缓开启,李崇仁连忙抱拳行礼:“请问,家里可是……。” “老爷?!” 不等李崇仁把话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突然响起。 李崇仁定睛一看,就见开门的是老供奉李武。当初,自己派二子李孝来东京城,正是挑选的此人作为随行护卫。 不等他说些什么,李武已经满是欢喜的把院门打开:“老爷,快请进,快请进!” “嗯,好的!” 李崇仁应了一声,就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李武又探头出去,见再没了旁人,这才把门重新关上。 “老爷,二少爷正在书房读书,老奴这就请人过来。” “不必麻烦,直接带我去书房吧!” “是!老爷,这边请!” 稍后,等二人来到书房门外,李武就敲响房门:“二少爷,二少爷!” “嗯?” 听里面应了一声,李武才推开房门:“二少爷,您看谁来了?” 李崇仁借机走了进去,就见二子李孝正撑着桌案起身。 等李孝看清来人,就惊喜说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李崇仁却是微笑不答。 直等到儿子来到面前站定,他这才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让爹爹看看,看看瘦了没?” 李孝连忙挺胸抬头,将身体站的笔直:“武叔都说孩儿壮实了呢!” 李崇仁又是一番细心打量,才欣慰点头:“嗯,是比原先壮实了不少,还长高了些!” 父子二人一通寒暄,这才来到茶几旁坐下。 李武给二人端上茶水,就倒退着出了书房。 “儿啊,在这边还习惯吗?” 李崇仁一边打量房间陈设,一边问道。 “孩儿一切都挺好的,吃的好,睡得也好,偶尔还会约上几个知己,去踏春赏景呢。” “哦?你在这边已经有知己了?” “那是自然!” 李孝脸上露出些许傲娇:“以孩儿的才情文章,那些学子都上赶着巴结呢。” “没想到我儿还挺受欢迎的嘛!哈哈哈!” 李崇仁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那些学子怕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多半是皇城司甚至朝廷安排的。 李孝这时才想起什么:“对了,爹爹,您怎么来东京城了?” “哦,这不是有使团过来吗,我就想着跟着来看看你。” 李崇仁不想儿子过早接触那些阴私勾当,索性将话题含糊过去。 接下来,父子之间的话题,主要围绕着李孝在东京城的生活,尤其说到向欧阳相公讨教学问,李孝是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直至李崇仁陪着儿子用了午饭,这才满怀心事的起身离开。 李孝也知道爹爹公务在身,不可能长久陪在身边,只得将其送到门外。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 同时,李崇仁拐过街角,几步就钻进一条偏僻小巷。 刚等上几息功夫,一名锦衣汉子就紧随而至。 “见过贵客!”汉子抱拳行礼。 李崇仁点了下头,就将视线越过汉子,看向外面的繁华街道。 汉子自然会意,说了一声贵客稍等,就来到巷口招了下手。 片刻,一辆装饰普通,外表毫不惹眼的马车就在巷口停下。 汉子掀开门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崇仁点头表示感谢,就一个箭步钻进车厢。 随着门帘被汉子放下,马车缓缓启动,周遭人群立即挤过来几名彪形大汉,护在马车两侧就向着北城方向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崇仁就感觉颠簸的马车停住了,而后又是那个汉子将门帘掀起。 “贵客,到了!” “嗯!” 李崇仁应了一声就走下马车,环顾周遭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宽阔宅院。鳞次栉比的建筑和雕梁画栋的装饰,无不彰显出这里的奢华与庄重。 “贵客,请随我来!” 汉子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有劳了!” 李崇仁点头示意,跟随着对方穿屋过廊,直至来到一座房间门外才停下脚步。 “贵客稍等,某进去通禀一声。” 汉子说完,就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 李崇仁只等了片刻功夫,就听房间里面传出一个尖锐声音。 “快快打开大门,咱家要亲自迎接。”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显出一名满头银发,额下无须的老者。 老者微笑着拱手抱拳:“皇城司使阿大,见过使君。” 李崇仁一听对方身份,连忙拱手还礼:“飞龙使李崇仁,见过司使。” 老太监行礼完毕就侧身让步,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使君,里边请。” “叨扰了!” 李崇仁再次拱手,这才踏上台阶走进房间。 二人又是一番客套,便各自落座。 老太监又吩咐小厮上茶,为表示尊重,还不忘着重提醒,让其用官家赏赐的贡茶。 至此,老太监待客的礼仪,可谓做的一丝不苟,让李崇仁挑不出一点毛病。 稍后,等屏退左右,房间里只剩二人的时候,老太监才引入正题。 “使君,一路行来,觉得我大宋如何啊?” 李崇仁这次没有客套,更是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存在心中良久的话问了出来。 “司使,不管事态如何变化,那里终究是生我养我的家乡。李某只想问一句,夏宋两国还有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同样的,老太监闻言也没有立即表态。 直等过了良久,老太监才长叹一声:“使君啊,自太祖开国已有百年,你我两国始终刀兵不断,死伤将士达数以百万,被牵连的无辜百姓更是数不胜数。那么,咱家同样想问使君,依你看宋夏两国,还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吗?” 随着话音落下,偌大的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第1184章 各显神通 傍晚时分,老太监看着远去的李崇仁沉默不语。 “怎么,还感慨上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随即官家的贴身大太监陈忠诚就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老太监转回身看向对方:“感慨倒是没有,就是有些唏嘘。此人能力不俗,就是没跟对明主,实属有些可惜了!” 陈忠诚不屑的轻哼一声:“那还唏嘘个啥,只能怪他眼瞎。” 说着,就将手里的一沓记录递了过去:“看看吧!要是没问题就画押,宫中还一堆事等着呢。” 老太监逐字逐句的核查无误后,才找出私章盖了上去。 “帮咱家给主子说一声,李崇仁收了以后,情报一道算是无忧了。不过,军武那边还需指望枢密院,老奴只能从旁协助。” “不是,皇城这么近,你自己说去呗。” “夏相公那边的事情,咱家还得布置呢,哪里走的开啊。” “得!那咱家走了啊!”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送送你!” 老太监说着,就与陈忠诚并肩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张义居住的小院,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老陈,你怎么来了?” 张义看着走进房间的陈学武,心如明镜一般,但还要表现出错愕模样。 陈学武先行了一礼:“郎君,我这边才打听到一个消息,生怕错过了大好机会,就赶过来告知你一声。” “坐,先坐下说话!” 张义请对方坐下的同时,又让魏峰去沏茶。 随即才问道:“到底什么好机会啊,还至于这么着急!” 接下来,陈学武就把明天孙吉在高升楼,请夏竦饮宴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问道:“郎君,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吧?” 张义假意思忖了片刻,就抬头看向魏峰。 魏峰对此已经有了打算:“郎君,等酒至半酣,趁人不备的往里面掺点毒药,还是能做到的。” 张义又看向一旁的魏海,见其点头表示支持。 他当即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魏家兄弟组成,去高升楼查探布局结构,制定逃跑路径。另一路则是他自己,去药店偷些配制毒药的材料回来。 张义话音刚落,陈学武就站了出来:“俺跟你一起去吧,东京城那里有药铺,那里的药材品种齐全,老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义却是摆了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些事你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见对方还要说什么,他又摆了摆手:“老陈,咱们分工不同。到时,消息败露又或者行动失败,我们几个拍拍屁股走了。可能你呢?对吧!还是不要有你的影子为好。” 陈学武听对方这样说也不坚持,只能起身行了一礼,就转身出了院子。 张义直等到对方走远,才让魏家兄弟各自准备,只等夜深人静就开始行动。 在三人准备的时候,李崇仁终于顺着北大街走到鸿胪寺附近。 眼看着大门已经近在咫尺,突然从斜刺里窜出一人,直把他吓得激灵一下。 李崇仁刚要出手,就听那人低声说道:“使君,是我!” “嗯?” 李崇仁仔细观瞧,才发现是派驻东京城的探子程伦。同时,心里不由一紧。这人跟踪自己多久了?是上午,中午,还是下午?又知不知,自己刚才去做了什么,与谁见了面? 此时,程伦见对方愣在原地,只以为没认出自己,就将其拉进一旁的小巷里。 “使君,是我啊!程伦!” 程伦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捋了捋额头上垂下的乱发。 短短时间,李崇仁已经恢复平静:“程伦嘛,我记得你,让你到东京城来,还是我亲自批的呢。” 程伦听对方还记得这么清楚,自然是喜不自胜。 看了眼外面的街道,就压低声音说道:“有劳使君记得,小人哪怕是立时死了,也甘心了。” 李崇仁可没功夫跟对方废话,于是问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程伦愣了一下,就连忙解释:“小人一直在这里等着使君的。是这么着,小人几个收到了使君要来东京的消息,又恰巧遇到些难以抉择的事情,冯掌柜就派小人来这里等您。” “哦!是这样啊!” 李崇仁借着昏暗月光一番打量,见对方不似作假,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 “你们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事了?” “我们,我们见到刘奇了!” 程伦又看了眼小巷外面的街道。 李崇仁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刘奇”这两个字,几乎成了西夏所有官员的一个禁忌。只有极其特殊的环境下,才会被人无意提起。当然,人们在私下谈论最多的,还是没藏赤地的子孙根,究竟是不是刘奇毁掉了的。 不过,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自己现在和刘奇是一个阵营的。对方现在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杀人?绑架?还是要干什么? 程伦看着心不在焉的李崇仁,心底不禁暗自吐槽:这位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说点事情,总是不在状态似的。 李崇仁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用平缓语气说道:“见到刘奇了,然后呢?你们如何打算的?” “使君,起先我们见到此人,是打算一刀杀了,一了百了的。” 程伦旋即语气一转:“不过,小人几个在听说了使君出使宋国的消息以后,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 “把人给绑了!之后,就利用使团的车队不会被搜查的漏洞,将其押回大夏,交给相公处理。” 程伦说到这里,有些洋洋自得:“使君,您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靠!” 李崇仁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情绪,脱口骂了一声。 你们还真是毒啊,把刘奇绑回去交给没藏赤地,那他还得的了好?非被那人给玩死不可。 他有那么一刹那,真想把几人的消息告诉给皇城司。可他们还有些用处,至少暂时还不能这么快的杀掉。 “程伦啊!” “在!” “你的想法不错!” 程伦听到此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只是,才高兴没多久,李崇仁又继续说道:“不过,此计还有很多弊端,我需要跟正式商量一番才能决定。” 第1185章 争当猎手 月上中天 嘭嘭嘭~~~ 敲门声才刚响起,大宅的后门就随之打开。 张义一个闪身就进了院子。 “郎君,请随我来。” 郑书旗说完,就领着对方来到一座房间,见到正在处理公务的老太监。 “老爷爷!” “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 稍后,等张义凑到桌案前面,老太监就展开一幅高升楼的平面图。 “这是按照郡主的意思画的,说是对你有帮助。” 张义低下头仔细观瞧,从酒楼出入口的所在位置到内部结构,甚至连陈设布置都努力记下。 这时,老太监用手指向二楼标有“若木”二字的房间说道:“明天,我们的人会把夏相公几个领到这个房间。” 张义点了点头,就伸出手在几处关键位置轻轻扫过。只用了片刻功夫,一条适合撤退的路线就在脑海中成型。 “店伙计是自己人吗?” “其实从昨天开始,已经都换成自己人了。对外只说是原东家不想做了,把店卖给了别人。” “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张义刚要点头,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参加酒宴的,有几个知道这次计划的?” “只有夏相公和孙吉,其他人只以为是一场普通酒宴。” 张义又把行动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了才伸出手去:“药呢?” 老太监伸手入怀,就掏出一个纸包。 “这里的药材,毒死一个人绰绰有余,你可要慎用啊。” 他生怕张义掌握不好药量,来个弄巧成拙,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张义接过药材的同时,就白了对方一眼:“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稍后,等他赶回小院的时候,就见魏家兄弟正在桌案前写写画画。 “郎君,怎么样?” “帮我倒半碗酒过来!” 张义一边吩咐,一边从怀里掏出那个纸包。 等魏峰将酒端过来,他就将那些药材统统倒进酒碗里。 “行了!泡他一宿,药性就在酒里了。” 张义说着就抬头看向二人:“你们怎么样,还顺利吗?” 魏海将刚才画的地图递了过去:“郎君,你看看这个。” 等对方伸手接过,他就指着地图介绍:“整个高升楼共两层,其中二楼有十二个房间,临街的几间分别是……。” 在三人查看地图的同时,距离此处只有两条街的醉仙居里,冯通程伦也在围着一张地图研究。 “掌柜,他们住的那个院子,只有三间正房,还有在东西山墙搭建的厨房和茅厕。至于,左右邻居分别是……。” 冯通一边听着对方的介绍,手指一边在地图上滑动。 稍后,等程伦介绍完毕,冯通就靠回到椅子上,抱着膀子说道:“这个刘奇也盯了两天了,可找到出行规律?” 程伦摇了摇头:“没有!除了那个叫魏峰的经常出入,刘奇和另一个很少出来。” 冯通闻言,不由得挠了挠额头:“这不行啊!他不出来,咱们怎么抓他啊!” 又是一番思忖,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们这三个大老爷们儿吃饭是怎么解决的?是自己起伙,还是外面采买。又或者,让人送过来?” “这个小人还真打探清楚了。每次都是那个叫魏峰的出面,去巷口几家酒食馆子采买回来。” “那水呢?” “水啊,好像是自己烧。” “哦,原来是这样啊!” 冯通说着,就意味深长的一笑:“只要跟外面接触就好办!” 程伦见对方这副样子,哪里不知道心中所想,于是轻声提醒:“掌柜,是不是等使君有了回复再行动?万一……。” 不等他把话说完,冯通已经抢先接话:“万一,那个刘奇跑了咋办?” 趁着对方愣神的机会,他就继续说道:“需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物,要是生生的从咱们爷们儿手里溜走……,嘿嘿!老程,你心里不堵得慌啊!” 其实,还有一句冯通没有说,那就是抓住刘奇可是天大的功劳,按照悬赏,那是要赏万贯,封国侯的! 别说李使君不会反对了,哪怕对方反对,他冯通也敢冒着抗命的风险做上一回! 程伦自然知道对方心思,沉吟半晌就点了点头:“掌柜的,这票俺陪着你!” “唉~~~,这就对了嘛!升官发财的好事,咱哥俩得一起干啊!” 说话间,冯通拍了拍对方肩膀,而后就压低声音:“你明天……。” 翌日上午,张义伸着懒腰来到正堂房间,就看见魏家兄弟正在整理装备。 “郎君起了!” 魏峰听见动静,就问候一声。 张义点了下头,就端起昨夜泡的药酒,放在鼻端闻了闻。 “郎君,能用了吗?” 魏海知道这是计划成败的关键,就关心的问道。 “味道还不够浓郁,只能说勉强够用吧!” 张义说着,就把酒碗放回桌上。 只听魏海从旁说道:“只要能用就好啊!药味也别太冲了,否则容易露馅。” “嗯,是这么个理!”张义说着,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稍后,魏峰整理完装备,就撑着膝盖起身。 “郎君,想吃什么?” “随便吧!反正就那几样呗!你看着买吧!” “好嘞!” 魏峰应了一声,就揣着一把铜钱走出院子。 等来到街上,东看看西逛逛,只用了小半炷香的功夫,就采买了三斤卤肉和十个饼子。 当他提着这些东西拐进小巷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身材精瘦的男子正在向邻居告辞。 “大叔,那可就说好了啊,小人就在店里恭候大驾!” 邻居大叔态度敷衍的点了点头,就关上了院门。 精瘦男子见此,就又去敲隔壁魏峰居住的院子木门。 嘭嘭嘭~~~ 魏峰见此,连忙紧走几步,同时大声质问:“干什么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男子明显被吓了一跳,等循声望去,魏峰已经到了身旁。 魏峰上下打量对方:“问你话呢!究竟干什么的?” 只见精瘦男子的脸上立即显出谄笑:“这位,自我介绍一下,小人是醉仙居的伙计。敝店刚花费重金请了一位名厨坐镇掌勺,还从苏杭购进了一批陈年佳酿……。” 魏峰听到一半,就不耐烦的打断对方:“你是来给酒楼拉客的?” 精瘦男子被人戳破心思,就尴尬一笑:“还望壮士能赏光过去坐坐,距离这里不远的,往东两条街,路北挂着醉仙居招牌的就是!” 第1186章 一场群戏 “刚才你跟谁说话呢?” 张义见魏峰提着吃食进来,就随口问道。 “说是附近醉仙居的,跑这边来拉客人照顾他家生意的。” 魏峰随手将吃食放在桌上,就去卧室叫弟弟吃饭。 张义更是没放在心上,洗了手就和兄弟二人围坐在桌旁用饭。 程伦回到醉仙居,就向掌柜冯通交差。 “掌柜,事办完了。” 冯通又详细询问了一遍,就捋着胡须陷入沉思。 片刻功夫,又沉声说道:“你再去找一趟钱九。” “钱九?找他干嘛?” “你是不是傻啊!刘奇几个要是不来醉仙居吃饭,咱们就这么傻等下去?” “掌柜,那您的意思是……?” “你这样,先叫上几个兄弟,在附近的几家酒食店里闹一闹。然后,给钱九使点钱,让他带着人把几个开店的给抓了。” 程伦考虑片刻,就伸出大拇指:“掌柜,这招高啊!硬生生的把几人给逼到店里。” 冯通对于这种不疼不痒的马屁早已免疫,挥了下手:“行了!去办事吧!” 傍晚时分,张义三人收拾妥当就出了藏身的小院,向着高升楼的方向赶去。 只是,刚出了小巷,就见酒食馆门外围了一群人,而里面还传来阵阵喝骂声。 “李麻子,你特么行啊!为了挣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官爷,您还让小人解释多少遍啊,这些肉真不是我店里的!” “人证物证就摆在面前,还特么嘴硬!李麻子,你就缺德吧,竟然拿生了蛆的肉做卤肉来卖!就不怕吃死几个,拉你去偿命啊?” 张义听店家用生了蛆的肉做卤肉,就联想起中午的吃食,只感觉一阵阵的反胃,旋即瞪了魏峰一眼。 此时的魏峰哪里敢与郎君对视,连忙将头低下。 就在这时,人群向两旁分开,李麻子脖子上套着锁链,被捕头押了出来。 两旁都是附近的街坊,平时没少照顾李麻子的生意。一听店里用的是生了蛆的肉,冲上去就要教训对方一顿。好在是捕头见机的快,在众人扑上来之前,就领着李麻子朝远处跑去。 张义追赶上去的人群,又剜了魏峰一眼,这才朝着高升楼方向赶去。 “郎君,小人以后一定注意。” “行了行了,先办事吧!” 华灯初上,当一行三人来到酒楼附近,就见门前已经车水马龙宾客如云,好一番热闹景象。 张义给二人使了眼色,就各自退回到了昏暗的小巷里,探头观察着酒楼前的一举一动。 只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就见从路口拐进来几顶轿子。 当轿子停在高升楼门前,负责知客的二掌柜立即招呼几个伙计,去伺候其他客人下轿,而他自己则朝着第一顶轿子迎了上去。 轿帘掀起,一位气质不俗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二掌柜连忙做出一副惊喜莫名的样子:“哎呦!是夏相公,这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小人李寿,给您行礼了!” 说着,就双手抱拳,恭敬行礼。 夏竦倒是显得平易近人,随意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说着,又看向从第二顶轿子下来的一名官员:“子涛啊,是这里吧?” “相公,就是这里了!” 孙吉应了一声,就陪同着夏竦进了高升楼,而几名属下则在后面紧紧跟随。 张义直等几人进去,这才向魏家兄弟使了个眼色。 随即,三人就顺着酒楼围墙绕到了后巷。 “你俩在这守着!”张义查看了一下围墙高度,就低声吩咐。 魏峰则警惕的看向左右:“郎君,小心点!” 只见,张义先是倒退几步,而后就突然向前冲去,眼看着快到围墙的时候,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同时,双手上够,直接就扒在了围墙之上,随即腰部用力一拧,身体就翻上围墙。 一番细心观察,张义就如灵猫一般轻松跳进了酒楼后院。 魏峰魏海见郎君翻了进去,就各自退回到了阴影里藏身,警惕观察着两边的巷口位置。 其实,张义并没有走远,在跳进后院就将耳朵贴在后门上,仔细聆听着门后动静,直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这才大摇大摆的走进酒楼。 他才穿过小门,郑书旗就从一旁闪身出来。 郑书旗也不说话,只是将一支装有酒壶的托盘交到对方手里。而后就领着张义顺楼梯拾阶而上,直至到了二楼的“若木”房间门外。 张义隔着房门,依稀能听到里面推杯换盏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诸位客官,你们点的酒到了。” 夏竦不认识张义,却见过候在门外的郑书旗,见对方向自己点头示意,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不动声色的向孙吉说道:“子涛!刚才作诗你可是输了,现在该怎么说?” 孙吉当然明白话语中的意味,忙爽朗表态:“学生愿赌服输,自罚三杯便是!” 说罢,就拿起张义送上来的美酒,将面前的酒杯斟满。 一杯,两杯……。 等第三杯酒下肚,立即赢得了满堂彩。 “都承旨,好酒量!” “都承旨,属下佩服!” 夏竦却没跟着众人起哄,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那个伙计身上。 此时,张义也感受到了对方眼神,与其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就倒退着走出房间。 房门才刚关上,郑书旗就低声说道:“如何?” “成了!走!” 张义说了一句,就领着对方走下楼梯。 二人刚来到一楼站定,楼上就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啊!!!疼死我了!!!” 整个高升楼的客人,立即被惊动,纷纷朝着楼上看去。 张义却不管这些,领着郑书旗就来到门旁角落。 他看着逐渐混乱的场面,听着楼上高喊“有人中毒了”的话语。低声对郑书旗说道:“帮我给那位贵人带句话,我就不跟她道别了。” 郑书旗听其语气不对:“怎么?现在就走?” 张义摇了摇头:“怎么都要躲上几天,不过见面的机会应该是没了。” 眼见着酒楼里的客人纷纷向外跑去,张义就向对方挑了挑眉。 “别忘了带话!” 说完,他就拉开小门,闪身去了后院。待穿过后门来到后巷,就一声呼哨,招呼着魏家兄弟,朝着小院方向拔足狂奔。 第1187章 演技 嘭~~~ 随着房门关闭,一路逃回家的几人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呵!呵!呵!郎,郎君,怎么,怎么样,得,得手没?” 魏峰手拄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张义瘫坐在椅子上,向其摆了摆手,示意让自己休息一下。 稍后,等他气息喘匀,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刚给夏竦倒了一杯毒酒,没等他喝呢,旁边就有个多事的,把我哄出来了。” “我们在外面听着,好像酒楼里乱成了一团是怎么回事?”魏海眼中满是好奇。 张义轻声解释:“那是我从房间里出来,到了一楼的事情了。听见夏竦那个房间有人惨叫,还有人喊中毒了什么的。” 说到这里,张义摩挲着下巴:“我觉得,应该是得手了吧。” 面对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魏家兄弟无奈对视一眼。只能将心中疑惑暂且按下,等着看后续事态如何发展,来判定夏竦的死活。 时至五更,三人正在沉睡,就被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惊醒。 宁神静听,似乎有人在外面高声呼喊:“老王,你们这一队去查那个院子。老李,带着你的人去查那处院子……。” 张义忙披上衣袍出了卧室,就见到魏家兄弟已经早一步来到正堂,手里还握着匕首。 “郎君……。” 魏峰刚开口说话,就被张义做的噤声手势止住了。 只是这片刻功夫,几人居住的这条小巷,就敲门声四起。 嘭嘭嘭~~~ 嘭嘭嘭~~~ “开门!开门!” “再不开门就冲进去了啊!!!” 魏峰将手中匕首又紧了紧,担忧的看着于则成,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兄弟二人就打算护着郎君冲杀出去。 张义只是略一沉吟,就向下压了压手:“把武器收起来,应该只是搜查!” “这么说,是得手了?” 魏海眼睛一亮,在一旁适时插话。 “现在还不好说!一会儿,看看情况就知道了。” 张义说着,就将披着的衣袍紧了紧,等二人收起匕首,他才伸手打开房门,冲着院门外喊道:“来了!来了!别再敲了!” “快点开门!!!” “唉!这就来!这就来!” 片刻功夫,院门刚被打开,就冲进来一队甲士,一个个手握长矛,腰挎横刀,将张义三人团团围住。 张义又是陪笑,又是作揖:“几位官爷,这大半夜的有何公干?” 为首一人将三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就挥了下手,命令手下进屋搜查。 而他则沉声说道:“这里就住着你们几个?” 张义忙点头应是:“是是是,这里就住着咱们三个。” “你们几个,昨天天黑以后在哪里?” “我们哪儿都没去啊,就在家里待着的。” “哦?在家里待着,那谁能证明!” “这个……。” 张义被问的哭笑不得,只能将双手一摊:“官爷,小的几个真是哪儿都没去啊,吃了晚饭就在家里闲聊来的。” 此时,进屋搜查的甲士已经回来,向为首之人摇了摇头。 那人又开始检查张义几人的公检,询问来东京城的目的。 张义在一一作答之后,才从外袍里面抓了一把铜钱,小心交到对方手里。 “官爷,相信您也看出来了,俺们几个就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您看能不能赏咱们几句,到底是咋回事嘛?” 仿佛生怕官兵误会似的,张义又连忙解释:“官爷,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最怕的就是犯了谁家的忌讳,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您给赏两句,小人心里也好有个底。” “赏你们两句……。” 官兵掂了掂手里的铜钱,仿佛在心中衡量。只是片刻功夫,就轻声说道:“行吧!看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就送你两句。” “哎呦!官爷,小的谢谢您了!” 张义说着,就抱拳拱手。 只听官兵说道:“是这么回事,昨晚有人害了个大官的性命,上官震怒就派咱们挨家挨户搜查。” “死的是谁?” 这时,一旁的魏海突然出声。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小爷这正演戏呢,你丫多什么嘴! “嗯?你说什么?!” 官兵将视线越过于则成,一双厉目紧紧盯着说话的魏海。 此时的魏海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做声。 好在张义适时插话:“官爷,您甭搭理他,我这兄弟就是个傻子,平时没少因为这个挨揍。” 说着,就狠狠瞪了魏海一眼,又摸出一张银票塞到官兵手里。 “官爷,真不是小人想多嘴打听,可咱做的就是走街串巷,给大宅门供货的买卖。您给说说是谁家啊,要是还欠着咱们的钱,小人得赶快要账去。免得一家人拍拍屁股回乡了,小人这损失可就大了。” 话音刚落,官兵队伍里就有人轻蔑说道:“哼!还真是小人!人家都死了,还想着要账的事!” 张义则陪笑说道:“小人也是没辙,小本买卖,小本买卖。” 为首官兵这次没着急说话,而是将银票展开。等看清楚上面的面额,一道贪婪目光瞬间从眼中闪过。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就是枢密院的一位都承旨,被人毒死在酒楼里了。” 张义生怕魏海不合时宜的出声,忙摆出一副庆幸模样:“还好,还好!小人不做他府上的生意!” 官兵又环顾了一下小院环境,这才挥了下手,吩咐官兵去下一家。 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又转头叮嘱一句:“看在你懂事的份上,我就多送你一句。” “官爷,请说,小人一定牢记在心。” “嗯!最近世面上可乱的很,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唉!唉!都听官爷您的,小人几个这些日子就不出去了。” 为首官兵走出几步,眼见着院门关上,就给副手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继续搜查。而他自己则走出小巷,在巷口处的一辆马车旁停下。 “事情成了!”官兵隔着车窗低声说道。 “嗯,知道了!”一个尖锐声音传了出来。 随即,就听那人向车夫吩咐:“回去吧!” 与此同时,张义三人已经重新回到房间。 “郎君,这可如何是好?” 魏峰担忧的看着于则成。 张义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由得感叹出声:“哎!姓夏的还真是命硬啊,一壶毒酒居然只死了个都承旨。” 魏峰可没心思想夏竦的命硬不硬,事情的关键是该死的没死,回去如何向老爷交差。 “郎君,要不今晚我……。” “不行!”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我敢说,现在凡是有名有号的官员家里,都增派了护卫。你这么贸然出去,不仅难以得手,搞不好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那怎么办啊,要是完成不了差事,老爷那边……。哎!” “再等等,再等等看吧。反正,从现在起,咱们什么都不能做!” 第1188章 狩猎 等冯通程伦收到孙吉被人毒害的消息,已经是日落时分。 “特么的!我说刘奇怎么会出现在东京城呢,原来是做大事来了!”冯通恨声说道。 程伦对于此事倒是有些羡慕:“这个刘奇倒是有些能耐,出手就是一个从五品的都承旨,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冯通作为派驻东京的负责人,听见这句评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着?羡慕了?你要是眼馋这份功劳,就去把夏竦那个老贼也毒死,回头我这个统领的位置就让给你坐!” 程伦连忙赔笑,一个劲的说自己不敢。 冯通见对方服软了,这才聊回正题:“刘奇几个还在那小院里吗?” “这不知道!” 程伦摇了摇头:“街上到处是搜捕嫌犯的官兵,咱们的人都不敢出来乱跑,所以还没有确切消息。” 眼见着对方眼神中充满杀气,程伦又慌忙解释:“现在四门已经封闭,他刘奇就算有再大能耐也插翅难飞。等明天的,明天属下就亲自过去看看。” “嗯!这还差不多!” 冯通满意的点了下头,就拿起桌上茶杯。可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使君那边联络上没?” “还没啊!” 程伦无奈出声:“听下面人说,使君一直陪着使者跟宋国谈判呢,出入都是乘坐马车,周遭还有宋军护卫,咱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冯通闻言,不由的有些失望:“哎!这倒是有些麻烦,没有他老人家的掩护,就算咱们抓到刘奇也送不出去啊。”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随即一名伙计闪身进来。 “掌柜,那个姓魏的来了!” “哦?” 冯通顿时来了精神:“除了他还有谁?” “就他一个。”伙计老实回答。 程伦则在旁插话:“都点了啥?” “嗯……,点了一个蒸鸡,一个炙鸭,还有……。” 不等伙计把话说完,程伦已经出言打断:“酒呢,点了没?” “点了,点了两壶女儿红。” 话音刚落,程伦就急切追问:“酒打了没?” “还没呢!之前不是交代,人一来就过来报信吗?” 至此,程伦再不去管那名伙计,只用炽热眼神看向冯通。 冯通自然明白对方心意,抬头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又在心中一番衡量。 最后,才对伙计吩咐:“你去告诉窦胖子,让他把手艺都拿出来,务必让客人吃的满意!” “是!”伙计应声称是,见掌柜没有其他吩咐,就转身出了房间。 等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时候,程伦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掌柜,机不可失啊!” 冯通向下压了压手,起身来到一排立柜前面,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纸包。 “拿着!” 程伦欣然接过,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冯通出言叮嘱:“记得,一定要摇匀,莫要让人看出破绽。” “掌柜!您就瞧好吧!” 程伦说了一声,就推开房门向着店里走去。 等他穿过小门走进酒楼,就见到坐在桌旁的魏峰。立即脸上挂笑的迎了上去:“客官!您来了。” 魏峰作为客人自然不用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嗯,来尝尝你家的手艺!” “客官尽管放心,我家大厨的手艺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程伦说着,又招呼伙计给魏峰送上茶水,而后才说道:“客官稍待,小人去给你打酒。” 魏峰点了点头,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酒楼门外。 一路行来,见到的官兵数量至少比平时多上一倍,这不免让魏峰的心有些沉甸甸的。 哎!老爷天保佑吧,保佑那几个见过郎君的官员,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否则,画影图形之下,说不得真要葬身此地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客官,您点的酒菜已经备好。” 随即,一个食盒就被伙计放在了桌上。 魏峰抽出盒盖挨个检查,见菜品美酒都对了,这才摸出一把铜钱:“多的算打赏了!” “哎呦!谢客官赏!” 程伦点头哈腰的接过,就把对方送出门外:“客官,若吃的好,记得再来光顾啊!” 魏峰点了点头,就提着食盒向小院走去。 程伦等其走远,这才转身回到了后面。 “完事了?” 冯通见对方进屋,立即问道。 程伦重重的点了下头:“都下酒里了。” 只听冯通沉声吩咐:“去关门上板!而后把所有人叫到后院,就说我有话吩咐!” “是!”程伦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 冯通直等到对方背影消失,这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在口中念念有词。 就在他向上天祈祷的同时,魏峰已经提着食盒回到小院。 “郎君,海子,吃饭了!” 随着话音落下,魏海就迎了出来。 “哥!都买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就伸手接过食盒。 “你一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兄弟二人走进正堂的同时,张义已经从卧室走了出来。 “峰子回来了!” “郎君,吃饭吧!” “好,等我洗洗手!” 片刻功夫,三人就围坐在桌旁。 魏峰拿起酒壶先给于则成斟了一杯:“郎君,店家说是陈年的女儿红,也不知道对不对,您给品鉴品鉴。” 张义借着烛光观瞧,就见酒色正应了他的名字,颜色通红如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浑浊。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只觉香味浓郁。便轻声说道:“是不是陈年的我也不懂,不过这味道可以!” 说着,就举起酒杯:“来,咱们兄弟共饮一杯。” 魏峰魏海连忙端起酒杯:“我兄弟敬郎君一杯!” “干!” “干!” 等一杯酒下肚,魏峰又给对方斟满,魏海则给郎君夹菜。 张义受不了兄弟俩的这份热情,连忙摆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义才轻声问道:“外面的官兵还多吗?” 魏峰连忙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可是不少。仅这么一小段路程,我就碰见三队巡逻的。” 说着,就突然想起什么:“郎君,昨天干事的时候,那些官员没看清你长相吧?”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担心什么,于是摇了摇头:“我就一个跑堂的伙计,那些人都自诩人上人,怎么会对我上心呢。你……。” 说话的同时,张义就觉血气上涌,脑子昏沉沉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魏……。” 不等他张嘴出声,就觉一阵从未有过的困意袭来。 第1189章 约见李崇仁 哗~~~ 一桶冰彻刺骨的井水,从张义的头顶浇下。 这让人事不省的他,立时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就被井水呛的咳嗽连连。 “咳咳~~,咳咳~~。” 等张义缓缓睁开眼睛,迎面就见到几根铁栅栏。才想抬起头将周遭环境看清,就“嘭”的一声,头顶就撞在了铁栅栏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窄小的铁笼子之中。 隔着笼子向外看去,周遭围着几名壮汉,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只木桶。 “醒了?” 随着声音响起,壮汉们向两旁纷纷散开,一名年约四旬的汉子缓步上前。 那人先是弯下腰一番打量,这才说道:“刘奇,让咱们找的好苦啊。” 张义只觉心里一紧,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西夏的?” “你也不傻嘛!哈哈哈!” 冯通的笑声充满得意:“准确的说是大夏飞龙院的。” 张义不去理会对方,而是看向左右:“我那两个兄弟呢?不会被你们害了吧?” “怎么会!” 冯通缓缓摇头,指着角落的两个铁笼说道:“能跟在刘统领左右的,又岂能是简单人物。我还指望着用他们立功请赏呢,又怎么舍得要二人的性命。” 张义看着蜷缩在笼子里的魏峰魏海,心情反而踏实不少。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冯通又欣赏了一会儿“战利品”,直看得索然无味了,才领着人出了密室。 待几人重新回到房间,他就轻声说道:“程伦!” “在!”程伦抱拳拱手。 冯通随即吩咐:“让人再去联络使君,如果可以就把人约到……,约到福运楼去!” “掌柜,这……。”程伦只觉的有些为难。 冯通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不由蹙眉说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使君要是每天都乘坐马车出入,你就一直等下去?” 程伦见此,也只能无奈点头:“属下领令。” 冯通又看向厨子:“常方!” “在!”常方应声抱拳。 “下面那三个就交给你负责了,务必保证伙食饮水。” “是!” 冯通又在脑中思虑半晌,觉得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大手一挥令众人散去。 天光大亮,身处鸿胪寺的李崇仁才收拾停当,就见到使者身边的小厮登门。 “使君,侍郎偶感不适,说今天与宋国的谈判,就交由使君主持。” “哦?得了什么病?可请郎中看过?” “劳使君挂怀,只是偶感风寒,郎中说吃上几服药,静养几天就便可痊愈。” “哦,不严重就好!你回去告诉丁侍郎,就说我知道了!” 李崇仁等人离开,就叫来贴身小厮,让其通知参与谈判的几人即刻出发。 一炷香后,以李崇仁为谈判代表的众人,就登上马车,在宋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出了鸿胪寺。 只是,等车队刚来到街上,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官爷!请给老妇人做主啊!!!” 话音才刚落下,就听官兵一声大喝:“谁让你拦路的!滚!!!” 此时,坐在车里的李崇仁,就感觉马车缓缓停下。 “怎么回事?” 小厮也是有眼色的,立即掀开门帘跳了下去。 只是片刻功夫,就隔着窗户禀报:“使君,前面有个拦路喊冤的!” “啥?喊冤?” 李崇仁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是大夏使团啊,你就算有冤情,也该找官府吧?怎么算,都找不到咱们头上啊! 心念及此,他掀开窗帘,刚打算看个热闹,迎面就见到小厮那张面色古怪的脸。 “你这是咋了?” 只听小厮压低声音:“有个宋国的老妇人,说儿子当年死在好水川了,逼着官兵为他儿子讨公道呢。” “靠!” 李崇仁听完,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好水川一战,大夏将士一举杀了数十万宋军。这是事实不假,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才想起来喊冤? 这拦路喊冤的背后,不会有宋国朝廷支持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又从两侧人群中冲出来几个,跪在地上就开始哭求。话语与老妇人别无二致,都是为当年死去将士喊冤的。 李崇仁见此,不仅不怒,反而觉得荒唐好笑。 自己都特么暗中投效你宋国了,你还想让俺咋地?这不是有意让咱出丑吗? 可就在这个当口,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人高声大喊:“打死这帮屠夫!让他们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冲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朝着李崇仁这边就冲了过来。 负责护送车队的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杀人吗?为了保护西夏人杀大宋百姓,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就不用做人了。 可任由他们冲过来闹事,自己回去也无法交代。 正在这时,带队军官终于大喝一声:“拔刀!!!” 呛啷啷~~~ 随着一阵横刀出鞘的声音响起,官兵一个个严阵以待。 只可惜,他们这番动作,并没有吓退冲过来的那群汉子。只见那群人脚下没有丝毫停留,朝着李崇仁乘坐的马车就冲了过来。 这群官兵见状,也只能看向为首的军官:爷,不会真杀人吧? 军官面对这种场面也是骑虎难下,思忖片刻就朗声吩咐:“拿刀背!” 这些人立即明白了上官意思,当即手腕一翻,就把刀背朝向那群百姓。 他们才准备就绪,那群喊着口号的百姓就冲到面前,一个个挥舞双手,就打算分开官兵,冲到车辆前面。 霎时间,马车外面乱成一片。 饶是李崇仁见过无数大场面,也被这群疯狂的百姓吓的不轻,慌忙让小厮上车,而他自己则蜷缩在车厢角落,警惕的看着窗口位置。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崇仁就感觉车厢开始猛烈晃动,不用想都知道,那群闹事百姓已经让官兵退无可退。 可就在这时,窗户那里突然探进来一只手。紧接着,一个纸团从手中掉落。 “使君?” 小厮见此情景,连忙看向李崇仁。 李崇仁则是眉毛一挑,右手前探,一把就将纸团捡起。 他警惕的看了眼垂下的窗帘,才迅速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小字。 明天傍晚,福运楼一叙。冯。 李崇仁看着纸条上的文字,心中诧异不已。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使得冯通动用如此大的阵仗,非要见自己一面? 第1190章 大不了自己干 混乱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赶来的巡街官兵给驱离了。 李崇仁也继续率领谈判使团,到礼部与大宋官员谈判。 不过,出于心中义愤,他还是代表使团向礼部官员提出抗议。 当然,百姓当街拦路,向使团讨还公道的举动,也在短时间传遍了各个相关衙门。 开封府尹:“都是咱大宋的好百姓啊!” 巡城衙门:“百姓受伤没?使团的人动没动手?” 皇城司吴宇:“去告诉那些护卫使团的官兵,敢动百姓一根毫毛,老子杀他全家!” 至于赵祯接到礼部的折子,也只是付之一笑,转头就去后宫找皇后品茶去了。 翌日下午。 太阳才刚偏西,脸上涂了碳粉的冯通就独自来到福运楼。 找店伙计要了一杯茶水,就选了个临街的桌旁坐下。 一刻钟,一炷香,一个时辰。 直等到太阳下山,天色彻底暗淡下来,依旧没见到使君的影子。 冯通心中焦急的同时,也不由脑筋飞转。 这是被事情绊住了?还是说为保安全,不方便现身相见? 绊住了倒也好说,大不了再雇些帮派人物,重演一遍拦路的戏码。 可若是后者呢,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终于到了月上中天,福运楼关门上板的时辰。 至此,冯通已经不再心存期待,开始盘算起了后事。 “掌柜,你回来了!” 程伦打开后院小门,就把满腹心事的冯通请了进来。 等二人来到房间,程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掌柜,使君怎么说?” 冯通依旧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对于下属问话也只是摇了摇头。 “使君不同意?” 程伦自觉猜中了答案,就愤愤说道:“不就是冒点风险,往国内带几个人吗?这都不同意,也不怕寒了咱们的心!” 冯通听的眉头蹙起:“瞎抱怨个啥!我什么时候说使君不同意了?” 见程伦茫然看过来,他就无奈解释:“我就没见到人!” “啥?没见到人?” “嗯!都等到关门上板了,使君也没过来。” “那咱们怎么办?” 程伦不等对方解答,就指着门外说道:“掌柜,那可是三个大活人,咱们关几天还行。要是长此以往,搞不好就出了变故。” 冯通闻言,心中更加烦躁,白了对方一眼,就在心里想着对策。 程伦见对方动了火气,也只得乖乖闭嘴,拿起茶壶给冯通倒杯茶水。 半晌。 啪~~~ 冯通一拍桌子:“特么的!大不了咱们亲自把人押回去!” “掌柜!” 程伦惊呼一声,连忙劝说:“掌柜,不可啊!这千里迢迢的,不知道要过多少关卡,要被多少官兵盘问。只需一次疏漏,咱们可就……。” 不等他把话说完,冯通就斜睨着说道:“怎么?怕了?” “不是……,属下……,属下只是……。” “行了!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冯通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而后就下令:“你明天去找几辆马车,把车厢下面掏空,只要能放下一个人就行。” 程伦苦笑摇头:“掌柜啊!您听俺说一句。怎么藏人都好说,甚至不用您吩咐,小人也知道该做什么。可路上咋办?这可是三个大活人啊,过关卡的时候,要是出点声……。” “哪有何难!” 冯通心中早有盘算:“回头我多配上一些迷药,临近关卡就给几人喂一口!只要咱们将人藏得隐蔽,官兵就发现不了!” “掌柜!这路上少说也有几十道关卡呢!您还打算每次都喂药啊!真若是那样,不等到老家呢,那三个就变傻子了!” “傻子怎么了?只要是活的就行啊!” 冯通理所当然的说道:“这千里迢迢的,把人押回去就已经不易,我相信那位应该能理解咱们的苦衷!” 程伦觉得对方简直是疯了,为了立功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老家那边是憋着报仇呢,可也想要更多辽国情报,你送三个傻子回去算怎么回事啊。 不过,鉴于对方的身份,他也不好直接反驳。 只能弱弱说道:“掌柜,最后一件事,属下希望您能考虑进去。” “什么?”冯通眉头微皱。 程伦指着屋外:“城门啊!现在可是四门紧闭,啥时候能开城放百姓出去,还没个确切消息呢。万一……。”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还是听我说吧!” 冯通再次打断对方:“今天是第三天了吧?” 见对方点头,他就继续说道:“我敢说,他明天不开,后天也得开。” 这次不等程伦反应,冯通就主动解惑:“知道我为何如此笃定吗?我告诉你!这城里有百万的百姓,城门关闭一天,就牵扯到多少人的生计,还有这些人消耗的吃食,都指望从城外运进来呢。你琢磨琢磨,换做你是当官的,你会怎么办?会不会冒着得罪天下人的风险,继续紧闭城门,就只为捉一个凶手,哪怕那人是杀官的!”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程伦不得不拜服。 “掌柜,小人懂了,这就去安排人手,争取明天一早就把车买回来改造!” 说完,就倒退着出了房间。 事实也正如冯通分析的这样,此时此刻开封府尹正会同刑部和皇城司探讨这事。 “司使,陈尚书,非是本官有意掣肘,不想捉拿凶手。确实是关闭四门,影响了太多百姓的生计,导致民怨沸腾,这才让本官不得不考虑打开城门,放百姓自由进出。” 府尹大倒苦水的同时,刑部陈尚书是眉头紧皱。 自刑部接了这桩命案,他就撒出大把破案高手,协同守备衙门,将城里翻了一个遍。可至今都是音信全无,甚至连凶手的身份都不能确定。 面对这一结果,让他深感脸面无光。 现在,府尹又主张打开四门,这样一来,无异于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至于身为司使的老太监,反而抱着看戏的心态。不就是凶手嘛,他不仅知道是谁,还知道藏在哪儿,只是为了保密考虑,不便向外透露。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之时,值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片刻功夫,不等通传,房门已经被人推开。 官家身边大太监陈忠诚走了进来:“传口谕,明日开启城门,放百姓自由进出!” 第1191章 照计划行事 “掌柜,如今天色已晚,你看能不能等明天一早再启程出发?” 夕阳西下,程伦终于将买回来的三辆马车改造完毕,可是请冯通看过以后,就被通知即刻启程。 冯通面对属下的建议,只是固执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就将人带上来,我去通知其他人准备行李。”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对方,吩咐让刘奇等人服下,而冯通自己则转身就去了店里。 程伦看着对方背影,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喊上两名手下去地牢把刘奇三人带上来。 此时,张义正在心中盘算该如何逃出牢笼,对于将要启程去西夏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耳边听到“哐啷”一声,就见暗道的盖板被人打开,程伦带着两名手下走了下来。 等程伦来到面前,张义刚要借机从其口中套取些消息,就见对方大手一挥,霎时间两名壮汉就朝这边扑了过来。 汉子打开笼子,将刘奇拖出来,就伸出铁钳一般的手将对方的嘴掰开,程伦则将纸包里的药粉倒了进去。 一番忙碌过后,等人事不省的张义被人抬出密室,冯通已经带领三名属下等在车旁。 冯通先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刘奇已经昏迷,这才令人将其塞进车厢,放置在地板的凹槽里,而后就重新盖上木板将毯子铺上,从外面根本无法发现车厢底部还藏了个人。 接下来,又如法炮制,将魏峰魏海分别藏进另外两个车厢,冯通的目光才从一众属下的脸上一一扫过。 等看到程伦的时候,仅是略一停顿,就偏过头去,将注意力放在了厨子常方身上。 “常方!” “在!”常方应声抱拳。 只听冯通低声吩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你负责这里的一切事务。” 常方心中一喜。 谁不知道抓了刘奇是天大的功劳,冯通此次进京注定会加官进爵,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统领。 常方怀着欢喜的心思,刚要躬身领令,就听冯通继续说道:“以往我怎么做的,相信你也看的清楚,只需有样学样,将这座酒楼经营下去即可。” “是!”常方努力压抑住心中喜悦,沉声应是。 冯通又向其余几人叮嘱了几句,就带上程伦和另外两名属下赶着马车向城外驶去。 在他们几个打算偷运刘奇三人出境之时,居住在鸿胪寺的李崇仁,正一脸愁容的走出使者卧室。 当来到院中,他就将随队郎中召到身旁。 “你的医术到底能不能行?这都整整两天了,病情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怎么反而还严重了?” 郎中被训的也是无地自容,只能嗫诺说道:“使君,下官已经反复给侍郎检查过了,自问用药也是对症的,可……,可就是……,哎!” “废物!” 李崇仁怒喝一声,就一甩袍袖出了院子。只留下冷汗涔涔的郎中,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过去的两天时间,李崇仁除了带领使团在谈判桌上与宋国官员周旋,就是留在鸿胪寺查问使者病情。 人到中年的他,早已是身心俱疲,可行至半途,还是长叹一声,转头去了鸿胪寺卿的值房。 “贵使,找本官何事?” 鸿胪寺卿赵彦见到李崇仁就开口问道。 李崇仁先是述说了一遍使者病情,这才诚恳说道:“大鸿胪,若是方便,还请寻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为我方使者诊治。” 赵彦昨天就听说使者病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立即应承下来,说会亲自上报礼部,尽快安排郎中过来。 李崇仁在听了确切消息后,紧绷的心情也为之一松。可恰恰如此,过往的一些待办事务也瞬间涌上心头。 嗨!怎么给忘得死死的。 赵彦见对方面色有异,就轻声询问:“贵使,可是身体不适?” 李崇仁连忙摆手:“没!感谢大鸿胪地关心,本官身体还算硬朗。”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崇仁就匆匆离开值房。 等回到自己房间,他立即叫来贴身小厮:“你去福运楼一趟,若是见到一个姓冯的就告诉他说,本官有事脱不开身,问问他约见本官有何要事。” 说着,就将自己的腰牌交给对方,又形容了一番冯通的容貌,最后才千叮万嘱,让其多绕些路,不要被宋国的探子盯上。 小厮在一一记下后,就快步离开房间。 李崇仁直到对方走远,这才疲惫的仰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 使者在大宋重病,本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因此产生什么纠纷误会,继而影响到两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此,赵彦打发了李崇仁,就马不停蹄的来到礼部,向顶头上司邹华禀告情况。 邹华闻讯又逐级上报,最终官家赵祯下旨,派几名御医即刻赶往鸿胪寺为使者诊治。 当李崇仁一脸疲态的迎接御医之时,小厮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等二人来到僻静角落,小厮就低声禀告:“使君,小人找遍了福运楼也没见到那人,就自作主张问了店伙计,说是昨天这人确实去了店里,从下午一直待到关门打烊才离开。” 李崇仁闻言就上了心,能让冯通等自己几个时辰,看来是真有要事。 “行了,我知道了!” 说罢,就赶去使者居住的院子,等候御医的诊断结果。 又是一夜的通宵忙碌,使者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李崇仁吩咐了众人几句,就换上一身普通衣袍独自出了鸿胪寺。 一路上兜兜转转,确认没人跟踪,他这才朝醉仙楼走去。 嘭~,嘭嘭~~。 李崇仁刚敲响后院小门,就听门后有人朗声回应。 “谁啊!” “送货的!” “送货的?” 随着门栓撤去,被拉开一条缝,门后那人才看清李崇仁的样貌。 “使……,使……!!!” 饶是开门的汉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这宋国的京城能见到这位大人物。 “闭嘴!” 李崇仁低喝一声,就蛮横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等那汉子重新插上院门,他才低声问道:“冯通呢,速让他来见我。” “啊?” 汉子此时的脑子依旧是一片空白,无法接受见到飞龙使的现实,等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强自镇定的说道:“冯掌柜走了啊,昨天傍晚就带着人出城了。” “什么?出城了?那把程伦叫来。” “报告,他俩一起走的。” “啥?那现在管事的是谁?” “是常方!” “也行,去把他叫来。” 稍后,李崇仁就不敢置信的看向常方。 “你,你说啥?你们,你们居然把刘奇和其党羽绑了?还,还给送回西夏了?” 第1192章 背后缘由 皇城司 老太监最近几天的心情,可以说是格外的好。 在配合张义演了一出好戏的同时,还没被其他衙门看出端倪。紧接着,安插在礼部的探子又传来喜讯,据说两国谈判有了李崇仁作为内应,西夏一方开出的条件也是一让再让。 这一结果,让他对李崇仁有了更多期待,寻思着下次见面,能不能把飞龙院的秘谍名单也搞到手,那样就能为大宋除一大患。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 老太监心有所感,也罕见的哼起了小曲。 “报!” 正在这时,值房外响起吴宇的声音。 老太监连忙收敛心情,轻咳一声:“进来!” 随着房门开启,吴宇顾不得行礼,就疾步来到司使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司使,李崇仁来了。” “啥?” 老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即看了眼天色,见外面天光大亮,心中更加疑惑。 这老小子疯了不成,青天白日的就敢来皇城司! 吴宇只以为对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老太监眼中满是茫然:“人呢?” “被属下领到值房了。”吴宇轻声回答。 “靠!” 老太监难得爆了声粗口,随即低声吩咐:“你把人带过……。” 话说一半,他就觉得不妥,索性撑着桌案起身。 “走!带我过去看看!” 行至半途,老太监就低声问道:“他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属下问了他也不说,只说有紧急事情,要尽快见您。” 此前,吴宇在接到门子的禀报时,也着实被吓了一跳。等亲自领人进来,对方又不说什么事,只是一个劲的要求见司使。 老太监闻言就脚步一顿,忙追问:“你带他从哪儿进来的,都有谁见过他?” “他走的是后门,除了几个门子,就是附近的侍卫了。” “都给咱家控制起来,不许任何人与他们接触!” “是!” 稍后,等老太监走进值房,李崇仁就抢先说道:“司使啊!出大事了啊!” 老太监却是自有一番气度,不慌不忙的压了压手:“使君,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慢慢讲。” 李崇仁见其反应,简直要哭了。 我特么有心情坐吗?刘奇一旦被押回兴庆府,我一家老小全族上下没一个能活命的。 “司使!刘奇被人给绑了,现在就在送往兴庆府的路上!” “刘奇?” 老太监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茫然看向吴宇。 吴宇在脑海中回想一下,就心中一紧。 刘奇不就是小义吗?他居然被人绑了,还送去兴庆府了? 念及至此,吴宇只觉呼吸困难,脑子有些晕眩。 “司……,司使……,刘……,刘奇,就是,就是小义啊!” “啊!!!” 老太监至此才算反应过来,当即怪叫一声,再没了之前的从容。 伸出手,一把揪住李崇仁的衣领,厉声质问:“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崇仁对于对方的反应,丝毫没感到意外。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些理所应当。 要知道,刘奇凭一己之力,就害的西夏朝局动荡。事后又利用萧思礼亲信的身份,从中挑拨两国关系,继而引发大战。 仅凭上述功绩,此人就足以在宋国封侯了。 “司使是这么回事,前天使团出了鸿胪寺……” 等老太监听了对方的讲述,已经生出了杀人的心思。 “你可真行啊!嘴上说着投靠我大宋,居然还留着后手!” “司使,这你可以冤枉李某了,我……。” “你?你个屁!!!” 老太监双眼赤红,厉声质问:“城里有你的属下,为什么不提前告知!现在眼见着瞒不住了,你特么才找过来!!!” 李崇仁只觉心中苦涩,哀叹一声:“哎!司使,无论你信任与否,李某都是心向宋国!否则,也不会将二子李孝送到这东京城生活。至于那些部下……,哎!我实在不想用他们的鲜血,来染自己的官服!” 说到这里,李崇仁惭愧的低下头:“还望司使能理解李某苦衷!” “你……,你特么……。嘿!!!” 老太监骂了一句,终于将对方一把推开。 “吴宇!” “属下在!” “速速带人,给咱家沿路去追去找!哪怕到了天边,也得把人给我救出来!!!” “是!” …… 阳春三月,官道旁绿草茵茵,花朵争奇斗艳。 三辆马车席卷着尘土,自远处疾驰而来。 车辕上,负责赶车的程伦甩了一记鞭花,狠狠抽打着拉车的驽马。 伴随着,驽马吃疼的一声嘶鸣,车速又提高了几分。 嘭嘭嘭~~~ 此时,身后传来拍打车厢的响声,紧接着冯通的嗓音就传了出来。 “到哪儿了?” 程伦在心中默算片刻,就朗声回答:“刚过巩县几十里,前面就是河南府了。” 几人自出了东京城就一路疾行,除了每两个时辰让马儿恢复些体力,一行四人的吃喝拉撒,几乎都在车上解决。 时值正午,程伦将车赶进一片密林停下。 “掌柜,马力不行了,下来歇歇吧!” 话音刚落,冯通就跳下车厢,几步绕到前面。 “马儿如何?” 程伦无奈摇头:“照这么跑下去,再有个半天功夫,估计就废了!” “嗯!” 冯通应了一声,就轻声说道:“前面找处驿站,看能不能搞几匹马出来。” “好!” 程伦点头的同时,又吩咐两名属下将车板掀开,给刘奇三人透透气。 要说这一路上,最辛苦的莫过于张义几个了。在药力的作用下,本就头昏脑涨,再加之无休止的颠簸,让他们三个只剩下了半条命。最可恨的还是手脚都被束缚住,塞进嘴里的破布也不知道几年没洗了,始终散发着一股恶臭。 如今车板掀开,嘴里的布也被拿掉,张义就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直至一张令人作呕的脸凑了过来。 “刘奇,刘统领。冯某对你不薄吧?咱们辛苦赶路的时候,你却在车里躺着。怎么着?是不是很享受啊?哈哈哈!!!” 张义对于这种嘲讽,根本懒得理会,只想着如何能逃出生天。 冯通见对方扭过头去,也觉得无趣,便对手下吩咐:“给他们喂点吃的,别给饿死了。” 说罢,就跳下车厢,找了个自认为满意的地方放水去了。 第1193章 争取活命的机会 “掌柜!掌柜!” 冯通刚放水回来,就见手下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对自己大声喊叫。连忙紧走几步,过去看个究竟。 “怎么了?” 那名手下侧过身指着躺在车板下的刘奇:“掌柜,你看看,他好像要不行了?” 冯通忙看向刘奇,就见对方面色通红,双目圆瞪,同时身体在剧烈颤抖,正张大了嘴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整个人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一般。 “你都给他吃什么了?” 他厉声喝问的同时,已经钻进车厢查看情况。 “就是些饼子啊,我怕他噎着,还掰成小块喂的。然后就……,就……。”汉子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冯通这才收回狠厉目光,先是探头查看刘奇张大了的嘴,见不是被食物卡住,就伸出手去拍对方面颊。 “喂,别装了啊!喂!喂!你到底怎么回事?” 只可惜,刘奇对此没有做出丝毫反应,依旧是那副痛苦模样。 借此机会,那名手下又在旁怯怯出声:“掌柜,他……,他不会要死吧?” 冯通没去理会那个蠢货,可心里已然升起一种不妙感觉。 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刘奇对自己的特殊意义。 此人不仅代表着金钱、爵位,更是无上权利。 倘若对方真的死了,自己将要拥有的一切必然会大打折扣。 “快!快给他抬下来!” “啊?哦!是是是!” 一番手忙脚乱过后,刘奇终于被人抬出车厢,平躺在了草地上。 冯通此时已经急的脑门见汗,对着闻讯赶来的程伦吩咐:“老程,你特娘的不是学过医术吗?赶快给他看看!” 程伦听的只想咧嘴,在一旁弱弱说道:“掌柜,俺只是跟军中郎中学了些皮毛,包扎伤口啥的还行。像这样的……,这个,我也无能为力啊。” “那也比我们强,赶快给他看看!” 冯通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对方肩头,将程伦强行按倒在刘奇面前。 程伦吃疼之下,也只能无奈求饶:“行行行,我看,我看还不行吗?” 他蹲下身就像刚才的冯通似的,先去拍打对方面颊,见没有反应,只能扒开刘奇衣领,试图让其呼吸更加通畅。 可随着衣领向两侧分开,就见刘奇脖颈上的青筋暴露,伸手过去试探,对方身体还在不停颤抖。 “老程,怎么样?他有没有救?”冯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程伦没有理会,先是吩咐人把刘奇的绑绳解开,再展开对方手脚仔细查看。随后又将其翻了个身,见脑后连同身上也没有受伤迹象,这才让对方躺平身体。最后,还不忘在额头上摸了一下。除了有些发热,就只剩下细密的汗水。 “老程,你倒是说话啊!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冯通再次催促道。 程伦撑着膝盖缓缓起身,就若有所思的说道:“他都吃什么了?” 一旁的那名手下简直要疯了,从怀里掏出剩的半张饼子就胡乱咬了一口。 大口咀嚼的同时,就含糊辩解:“我就是喂的他这个饼子,你们看,我也吃了,没有毒的。” 冯通斜睨了一眼对方,就又把注意力放在程伦身上。 程伦则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 “咳!经过检查,刘奇身上没有外伤,若吃喝也没有问题。那么……,嗯……,只能是,或许还有什么隐疾。” 冯通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忙催促手下去问另外两名人质,刘奇究竟有没有隐疾在身,若是有的话,该如何医治。 只可惜,报回来的结果并不理想。 按照此前冯通的吩咐,在给魏家兄弟喂过食物饮水以后,就又分别喂了一包蒙汗药。这时的二人,正是处于药力发作的阶段。任凭旁人使尽手段,也无法将他们唤醒。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冯通闻言,只能看着躺在地上的刘奇发起了愁。 好在,刘奇的症状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过后,就卸去了全身力道,如烂泥一样瘫软的躺在地上。 冯通顿时眼睛一亮,俯身蹲下的同时,又示意程伦查看一下对方状况。 程伦先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其气息微弱。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 “掌柜,恐怕有些麻烦啊!” 冯通闻言,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试探了一下刘奇的鼻息。而后就拍打对方脸颊:“唉!唉!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庆幸的是,这一次,刘奇算是有了反应,眼珠先是动了动,而后就茫然看向左右。最后,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冯通身上。 “是……,是你啊……,活……,活着,真……,真好。” 冯通见对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担心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刘奇却是不答,直接说道:“能,能不能,扶我……,扶我起来。” 冯通下意识就要搀扶对方,可刚弯下腰,就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给了程伦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扶。 片刻功夫,等刘奇舒服的躺在程伦怀里,就继续说道:“天……,天生,天生的毛病了。你们,你们有,有福了。” 冯通仔细打量对方脸色,就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装的,总之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别怪冯某心狠手辣。” 病殃殃模样的刘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随便,你,你怎么想。小,小爷,早就,早就时日无多。能,能给你,换个,换个前程富贵,也,也挺好的。” 说完,刘奇就闭上了双眼,仿佛为了说那些话,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程伦见对方这副样子,不由担心的看向冯通。 “掌柜,前面的路可还远着呢。要是这样下去,怕是有些不妙啊。” 冯通也犯起了难,此处距离西夏又何止千里之遥。按照目前对方的身体状况,别说千里了,怕是没两天就得死在自己手里。 一番左右权衡,他终于打定主意。 “先把人绑了抬到车里。” “是!”两名手下领令后,就捡起一旁的绳索,重新将刘奇绑上。 可就在这时,刘奇幽幽出声:“水!给我些水!我要,我要渴死了!” 冯通思忖片刻就点头说道:“给他!” 第1194章 事情败露 随着水囊里的水,被张义喝了个一滴不剩,他又提出新的要求。 “这位,这位兄弟,打,打个商量。能,能不能,帮忙,帮忙把我衣袍,衣袍脱了。” “啥?” 汉子只以为自己听错了,阳春三月的季节,还是有些冷的,对方居然要脱外袍。 直到刘奇又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遍,汉子才眉头皱起,上下打量对方。 这人莫不是病糊涂了? 张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有劳了!” 汉子可不敢做主,万一对方受了风寒,岂不是死的更快。 干脆跳下车,将情况报给冯通。 冯通也是略感诧异,就跟随对方来到车厢外面。 见刘奇努力仰起头,对自己挤出笑容。 他就轻声吩咐:“就听他的,把衣袍脱了。” “是!” 就在汉子打算听令行事的时候,冯通又出言叮嘱:“亵衣不许脱,绳子也要绑紧。” 稍后,张义躺在车上,就任由二人给自己松绑。 待衣服脱下的一刹那,他甚至发出一声呻吟:“哈~~~,舒服~~~。” 眼见着汉子拿起绳子,又要给自己绑上,他忙出声说道:“兄弟,有,有劳,把,把裤子,也,也给脱了。” 汉子略一愣神,又看向站外面的冯通。 这一次,冯通没有太多犹豫,就点了点头。 汉子得了上司的命令,心中再无顾忌,就伸手把刘奇的裤子也扒了下来 至此,张义上身只留下一件亵衣,而下半身则是坦诚相见。 见冯通看向自己下面,他还不忘调侃一句:“怎么样,羡,羡慕吧。都,都是,天,天赋。” “靠!” 冯通骂了一句,就咬牙切齿的说道:“希望你到了兴庆府,还有这个心情。” 说完,就命令手下动作麻利些。 稍后,等刘奇被重新堵住了嘴,车厢恢复原样。这支由三辆马车组成的队伍,就再次沿着官道出发。 自从有了之前的事情,冯通就不敢任由马车肆意狂奔,不时提醒赶车的程伦,让其控制好车速,别把刘奇给折腾死。 转眼过了一个时辰,当程伦依稀见到前方有关卡拦路,就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掌柜,前面有关卡。” “知道了!” 冯通应了一声就掀开门帘,朝着车后两个赶车的手下挥了下手。 二人立即会意,齐齐跳下车辕,绕到了后面去给各自车厢里的人质喂药。 冯通这边才撤去地毯,掀开盖板,就露出了躺在车板下的刘奇。 “又到关卡了?” 张义的嘴里才扯去破布,就开口问道。 冯通观察了一下对方脸色,就将手里的纸包拆开。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乖乖的把药吃了。” 张义表现的极其配合,甚至主动张开了嘴,等着对方喂药。 对此,冯通愣了一下,就借着喂药的机会说道:“只要你路上都这样配合,不耍什么小心思,等回到兴庆府,我倒是可以为你美言几句。” 待一包药粉倒完,冯通又给对方喂了些水,检查了嘴里没有残余药粉,这才将车厢恢复原样。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盖板盖上的一刹那,躺在下面的张义,已经双眼圆瞪,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使劲。 几人在原地又等了片刻功夫,盘算着药力该发作了,这才挥动马鞭,驱使马车向着前方关卡缓缓驶去。 “站住!” 一名官兵站在拒马前,举起手命令马车停下。 稍后,等马车停稳,就对围上来的几名车夫说道:“公检呢?” “有的,有的!” 几人在程伦的带领下,齐齐掏出公检就递了过去。 官兵检查公检的同时,就开始检查车辆。 “你们这是去哪儿的?” “回官爷的话,咱们几个是车行的。这不是买卖干倒了吗?就按东家的意思,把车赶回夏州老家去。” 程伦一边解说,一边指向站在一旁的冯通。 官兵看了一眼冯通,就继续围着车辆检查。 等他从后面绕了一圈,就回到程伦驱赶的车旁站定。 “什么味?” 冯通闻言不由心中疑惑,就用鼻子嗅了嗅,只觉空气中有一股骚臭气味。 官兵一边用鼻子闻,一边掀开车帘,查看车厢内部。 见里面只有一个包袱,又伸头进去闻了闻。察觉味道不是来自车厢,这才俯下身,朝车板下面看去。 冯通眼见着事情将要暴露,立即给程伦几个使了个眼色。同时,自己的右手已经向后腰伸去。 那里暗藏着一把跟随他多年的匕首。 此时,那名官兵已经眉头紧皱,正看着顺车板缝隙滴落的液体有些好奇。 伸出手在车板缝隙上摸上一把,就放在鼻端闻了闻。 霎时间,一股骚臭之气萦绕鼻尖。 官兵缓缓起身,本想着再查看下车厢内部,就发现几名车夫连同那个所谓的东家,一个个面色有异,手也在身后背着。 正在此时,带队的什长在棚子下喊道:“齐三,怎么了?” “哦!没事!” 齐三没有选择在此时示警,而是应了一声,就朝着棚子那边走去。 冯通几个警惕的对视一眼,就纷纷把手放回身侧。 齐三用余光打量,见与几人拉开距离,就突然抽出腰刀,对着棚子里的什长喊道:“头!有问题!” “什么?” 什长也算反应迅速,闻言就从弹身而起,朝着一众手下就大手一挥。 那些兵丁纷纷拔出钢刀,朝着冯通等人围了上去。 冯通一见事情败露,索性抽出匕首,向几名手下喝道:“抄家伙!干了他们!” 什长见对方气势不小,也是不怒反笑:“特么的,这世上还真有不知死的玩意。” 说话间,就厉喝一声,瞧准了站在前面的汉子,就挥刀劈了下去。 冯通几个也不示弱,手持利刃就迎了上去。 按说,冯通程伦在整个飞龙院,武技也算是拔尖的。否则,也不会被派到东京城来执行任务。更不会有天大的胆子,想凭借一己之力将刘奇几个偷运回西夏邀功。 可他们偏偏忽视了一点,对面的这些官兵,每日里不需要琢磨如何打探消息,更不用花费心思隐藏自己。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打磨武技,使之能在战场上砍杀敌人,以让自己能存活下来。 两方才刚交手几个回合,冯通四人就落了下风,被对面十名官兵打的节节败退。 最后,在几人接连受伤的情况下,冯通只得忍痛放弃三辆马车,带着手下迅速逃离。 第1195章 仇人要来了 当张义缓缓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看见几名头戴范阳笠的宋军,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 “嗯~~~。” 张义发出一声呻吟的同时,就见其中一人向旁边喊道:“头儿,这人醒了!” “是吗?我看看!” 片刻功夫,那名身披皮甲的什长就拨开人群凑了上来。 什长先是仔细打量张义一番,这才轻声说道:“你们是哪里的?怎么会被人绑在车板下面?” 此时的张义,只觉浑身上下提不上一点力气,努力张了张嘴,才勉强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 “我,我的俩,俩兄弟呢?” 中年官兵倒是听清楚了,指了下一旁说道:“就在旁边躺着呢。” 说完,见年轻人状态不佳,也熄了询问其来历的心思,又对几名手下吩咐:“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了。齐三,你负责照顾他们几个,其他人接着站岗去。” “是!” 随着众人齐声应是,张义身旁就只剩下了那个叫齐三的官兵。 “我跟你说啊!也就是我检查的仔细,若是换了旁人,你们几个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齐三让张义躺在自己怀里的同时,就拿起水囊给对方喂水,同时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张义对此也只能回以微笑,以表达内心的感激。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几人才恢复了些许力气,能勉强从地上起身。 张义先对解救自己的官兵表示了感谢,又应对了那名什长的盘问。最后,才用去河南府报案的名义,驾着一辆被冯通抛弃的马车,沿着官道向前驶去。 至于剩下两辆,就全当谢仪送给了那些官兵。 几人不知道的,就在他们离开仅两个时辰后,一队凶神恶煞的骑士就来到关卡,为首那人在问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后,就长舒一口气。 同时,又派出诸多手下,去联系周边府县,令其缉拿冯通几人。 ……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在大宋遭了暗算的几人,终于驱车回到了析津府。 “则成,你怎么回来了?” 萧府管家萧六,刚要出府办事,就遇到了赶回来的几人。 张义态度恭敬的喊了一声“六爷”,就跳下车辕迎了上去。 “哎呦!则成,可不兴这么叫的!你这是要折我寿呢!” 尽管萧六嘴上这么说,可眼中的得意之情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张义又与对方寒暄了几句,就对跟上来的魏家兄弟吩咐。 “海子,把车赶到后院去,挑几匹好马牵到前面来!峰子,你去拿行李,我的衣服就在床边柜子里呢。” 萧六等二人应声离开,这才疑惑问道:“则成,你这是又要出门?” “嗯,我过来就是拿些换洗衣服,一会儿还要去上京找老爷交差呢。” “找老爷啊?那你不早说,老爷前天才回府,现正在后院呢!” “哎呦!那倒是省事了!” 张义说着就辞别萧六,向着后院赶去。 稍后,正在凉亭品茶赏花的萧思礼,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于则成。 “则成,这边!” 萧思礼亲切的向对方招招手,待其行礼过后就问道:“这趟差事办的如何?” “老爷,这次……,这次的差事办砸了。” 张义话刚出口,就见萧思礼的脸色沉了下来。 无奈,他只能将此行的始末缘由叙述了一遍。 临了,才轻声说道:“老爷,全是小子办事不利,还请您责罚。” 说着,单膝跪地,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你是说,整整一壶酒端上了桌,就只毒死了一个都承旨,其他人,尤其是夏竦还安然无恙?” 半晌,萧思礼的声音才悠悠响起。 张义点了点头:“小子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至于因为什么,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小子打算去信陈学武,让其务必调查清楚。” 又足足过了良久,萧思礼才发出一声长叹。 “哎!那个夏竦还真是命硬啊。这般算计,都没能要了他的老命。” 张义也不好再为自己辩解,只能将头埋的更低。 正在这时,魏峰魏海两兄弟也闻讯赶了过来。 萧思礼又让两人诉说了一遍行程。 两兄弟有于则成之前的叮嘱,也只是把下毒杀人的事情说了。至于后面被药翻,还被西夏秘谍绑架的事情,那是只字不提。 倒不是说此事不重要,而是三人都认为这件事太丢人了,实在难以启齿。 三个号称大辽顶级的秘谍,居然被人用一壶酒轻易迷翻。若不是于则成还算机敏,用尿液吸引了官兵的注意,说不定此时的几人,已经被关进西夏大牢了! “则成,抬起头来!” 萧思礼说着,就弯下腰,盯着跪在地上的于则成。见其目光与自己对视,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来问你,下毒的事情,宋国知不知道是你们干的?” 张义面对对方的凌厉眼神,不敢有丝毫耽搁:“小子做的隐秘,他们绝查不到我大辽头上。” 萧思礼又是一番仔细打量,见其眼神坚定,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 说完,就示意对方起身回话。 张义见其脸色稍霁,这才给了魏家兄弟一个眼色,让二人暂且退下。 “老爷,您不是在上京吗?怎么回这边了?” 张义拿起桌上的茶壶,边给对方续茶,边打听萧思礼回来的目的。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老爷我还不能回析津府了?”萧思礼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张义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小子不是那个意思!” “哼!谅你也不敢!” 萧思礼轻哼一声,才长叹一声:“哎!还不是在那边等着着急,想早点拿到结果!谁知你们几个不争气的……。哼!” 张义不敢再触霉头,只得在一旁束手而立。 萧思礼饮了一口茶水,又轻声吩咐:“你此时回来也好,回头准备准备,过几天耶律齐要带人过来,你代表老爷我去迎一下。” “啥?耶律齐!他来作甚?”张义心中大感疑惑。 萧思礼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就阴阳怪气的说道:“还不是为了检查咱析津府的防务。” “就他?” 张义说到一半,就轻蔑一笑:“哈!老爷,就他一个连军武都不懂的废物,凭啥来检查防务?” “就凭他的叔叔是当今皇上!” 萧思礼提起此事也是心中愤愤:“自从西京失守,皇上就对各地,尤其边防甚为重视。本来按照之前消息,是请老将军耶律青来主持视察防务的,也不知道中间生了什么变故,反倒把耶律齐加了进来,还委任成了正使,又让耶律青为副,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第1196章 不动声色 在张义向萧思礼交差的同时,一名矮个男子已经脚步飞快的赶到城北某处小院。 他推开房门,就对一名刀疤脸的汉子说道:“马哥!那小兔崽子回来了!” “哦?” 马哥挑了下眉,就示意另一名手下出去望风。 待房门重新关上,他才低声问道:“你看清楚了?真是姓刘的回来了?” “错不了啊!小弟看得真真的,萧府里的管家还叫他则成呢。”矮个男子态度笃定。 至此,马哥心中再无怀疑:“你现在就回去,把那小崽子给我盯住了,务必掌握他的出行规律。” “好嘞!马哥你就瞧好吧!” 男子抱拳行礼,转身就出了房间。 马哥待其走后,又把望风的汉子招了进来。 “鹏子!” “马哥!” “去把家伙拿出来,随时准备动手。” “是!” 就在马哥几人准备对张义不利的同时,距离萧府不远的一处院落,也有两人在房中密议。 “要这么说,飞龙院那伙子应该快动手了吧?” “差不离吧!前前后后等了一个月,总算把正主盼回来了,我不信他们还有多少耐心。” “嗯!也对!” 汉子点了点头,就轻声吩咐:“你这几天辛苦点,把姓马的给我盯紧了。” “姓马的?头儿,咱们不该盯着刘……。” 汉子不等对方说完,就沉声打断:“这都是主子的意思,你照做就是了!” “哦!那我现在就赶过去!” 在两方各自布置的同时,身为焦点的张义已经从萧府后门溜了出来。 一路上七拐八绕,确认了没人跟踪,才向着酒楼方向赶去。 “郎君,快坐,快坐!” 稍后,等小三子将其领进后院房间,就热情的请他坐下。 张义见对方又要沏茶,就连忙阻止:“别忙活了,我待不住的。” “要的!要的!” 小三子一边沏茶一边说道:“你难得来一次,一杯茶水还是要喝的。” 又是一番忙碌客道,小三子才来到桌旁坐下:“郎君,这次过来有何吩咐?” 张义摆了摆手:“吩咐没有,就是请你帮忙给老家传句话。” “郎君,请讲!”小三子正襟危坐。 张义见此,不免轻笑一声:“不至于这么严肃,就是托你给老家报个平安,告诉家里我已经到析津府了。” 这对于小三子是小事一桩,自然是满口答应。 二人又稍作寒暄,小三子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郎君,你猜我前几天看见谁了?” “谁啊?” “张虎!我看见张虎了!” “哦!是吗?你没上去打招呼吧?”张义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没有!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忙自己的了。” “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小三子依然自顾自的说道:“就在城北的天王寺外面,他当时跟几个书生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说到这里,小三子才鲜有的对张义严肃说道:“郎君,俺多句嘴啊。张虎那孩子还小呢,这么早就进皇城司,还出来办差。对他,对咱们,甚至对皇城司,都没有太大好处。” 这一番话,反而让张义有些为难。 矢口否认已经不能,可要是如实告知,也有些不妥。毕竟,小三子和张虎几人是两条线上的,按照规矩彼此不能产生交叉。 他沉吟半晌,就不答反问:“张虎的事情,你都跟谁说过?” “没有!包括前面那些手下,我任何人都没说。”小三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张义见其这样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经过一番利弊权衡,就轻声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张虎之所以出现在析津府,是经过很多人深思熟虑过的。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到对方,你就当做不认识彼此吧。” 小三子听对方这样说,立时明白了其中厉害,慌忙应承下来。 二人又寒暄几句,张义才起身告辞,转头去了位于城西的国子监。 如今的五岳先生,凭借学识已经在国子监闯出名号。张义没费多大功夫,就由一名热情的儒生领路,来到了对方值房外面。 “五岳先生,有客找!” 儒生的话音刚落,值房里面就传出声音:“谁啊!请进!” 张义对儒生表示了感谢,这才独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五岳先生,于某冒昧登门,还请莫要见怪。” 五岳先生杨晖听声音有些耳熟,这才将视线从文章上移开。等看清楚来人,立即惊喜起身。 “是于总管啊!你可是稀客!快请坐,快请坐!” 张义将房门关上的同时,就用手指向房间周遭。 杨晖自然领会对方意思,低声说道:“这里就我一个。” 等二人各自落座,张义就轻声说道:“我刚回析津府,过来看看你们。最近没什么事吧?” 杨晖听对方问起这个,紧绷的精神也松弛下来:“一切都挺好的!几个孩子都肯用功,很得教授们的赏识。” “嗯,没事我就放心了!” 张义点了下头,就状似无意的说道:“我听说,前几天张虎他们上街了?” 杨晖闻言就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确实上街了一趟。我看他们整日里读书辛苦,就给放了半天假,让他们出去走走,全当是散心了。” 说到这里,就察觉到了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还是他们几个惹了祸事?” “哦,那到没有!我就是随便一问。” 张义也不打算追究此事,就引入正题:“我今天过来,一呢,是过来看看,看看你们生活的如何。这二嘛,你和几个孩子准备准备,后天一早随我去北门迎接钦差。” “我和几个孩子,去迎接钦差?” 杨晖一时没有理解对方意图。 只听张义出言解释:“你们来析津府这么久了,也该出来亮亮相了!迎接使团只是第一步,以后我还会引荐一些地方官给你们认识。” 说完,还不忘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杨晖立即领悟了对方意图:“我明白了,一会儿就去通知他们。” 就在张义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杨晖又低声说道:“郎君,张虎在我面前提几次了,说是想你了。这来都来了,要不要见见他?”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就狠下心说道:“还是改天吧!等忙过这段的,我安排你们出城走走,届时说话也方便些。” 第1197章 有意刁难 “老爷,这是迎接钦差队伍,需到场官员的花名册。请您过目!” 张义递给萧思礼一本小册子的同时,又递过一本账册:“这本是迎接钦差的所需花费,包括吹鼓手,沿途的花灯、彩旗等等。” 萧思礼对于花名册看都不看,反而翻开账册一一核对。 片刻功夫,他就指着其中一项问道:“怎么还有戏台戏班啊?” “老爷,这不是看着热闹些吗?小子寻思着,好歹把礼仪做足了,免得那些人……。” 张义话刚说到一半,萧思礼就不耐烦的说道:“把这个划掉。” “哦!是!” 张义应声的同时,萧思礼又划掉几项大的花费,这才把花名册和账册递了回去。 “让你去提醒刘墨的事情,办了吗?” “小子派魏峰去的,才也捎话回来,刘墨说保证不让钦差挑出毛病。” 萧思礼闻言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出声问道:“行台那边的人手呢?布置的怎么样了?” “都安排妥当了,一共往里安插了四个,前院一个,后院是两个,小子自作主张在厨房也放了一个。还约定每天利用往里送菜的机会,例行联络一次。而且,几人都有相应的户籍身份,任别人如何查,都查不到咱府上。” “嗯!办事还算妥帖!” 萧思礼听一切安排妥当,这才仰躺回了摇椅上闭眼假寐。 转眼间,就到了迎接钦差的正日子。 张义天没亮就梳洗完毕,又穿上一身新衣便乘坐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他这边才离开萧府,斜对面的小巷就探出一个脑袋,等目送马车远去,就飞奔着赶回住处。 “马哥,姓刘的出府了!” 男子话音刚落,马哥就长身而起:“是奔北城门去的吗?” 在得到对方的确切答复后,马哥就向另一名手下吩咐:“鹏子!抄家伙!” “是!”鹏子点头应是,转身就从卧室里取来三把短弩。 马哥自己拿了一把,又分给男子一把。 一会儿功夫,三人便各自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朝着钦差的必经之路德胜街赶去。 马哥几人才离开院子不久,受没藏赤地指派,来监视几人行动的赵越就收到消息。 “哦?这是要行动了。” 赵越说着,就展开一幅地图,手指顺着北城门的位置向下滑动。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德胜街上。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算是个不错的伏击点,后面又有大片的民居区可供藏身。应该是这附近了!” 赵越在确定了马哥几人埋伏的位置,就带领手下朝着德胜街赶去。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乘坐马车来到了北城外。 “于总管来了!” 他这边才跳下马车,城防将军刘墨就迎了过来。 张义今天是代表萧思礼来迎接钦差的,自然不好向平时那般随便。 先是跟刘墨互相见礼,又接受了其他官员的恭维,张义这才转头四望,总算在人群外围见到了被晾在一旁的师生几人。 张义向几人招了招手,就示意他们过来。 待杨晖带领学生来到身边,张义就向在场文武引荐。 “诸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于某从宋国请来的大儒,五岳先生。” 杨晖整理衣袍就向众人躬身行礼。 在场官员多是汉人,对于有学问的大儒也是崇敬有加,客套了几句就拱手还礼。 接下来,张义又把几位学生给众人一一做了引荐。 直到最后,他才把张虎招到身旁:“诸位,这个叫张虎的学子可不得了。在大同之时,就有神童的美誉。当然喽,也是于某的学生。” 说着,又亲切的对张虎说道:“张虎,还不快给诸位叔伯行礼。” 起先,众人只是看在于则成的面子,才和这些学子敷衍几句。可听说,这个叫张虎的是于总管的学生,又说要以叔伯相称,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一个个在与对方寒暄的同时,也纷纷掏出随身之物,当做见面礼送给张虎。 张虎对于那些礼物没有半点兴趣,不过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张义,心里倒是激动不已。若不是碍于场合不对,他都想扑上去扎在对方怀里。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来了!来了!” 张义抬头观瞧,就见远处有数百骑兵向这边疾驰而来。 他忙吩咐众人列队,准备迎接钦差一行。 稍后,那队骑兵就在距离人群只有二十步的地方勒住战马,等当先几十人如雁翅般分列左右,就露出位于队伍中央的一辆豪华马车。车旁除亲兵护卫外,还有一位身披银盔银甲,颌下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将军。 张义猜测,这位就该是钦差的副手,老将军耶律青了。 他先向老将军点头示意,就带领众人向车驾躬身行礼。 按照礼仪规矩,此时身为钦差的耶律齐就该走下马车。众文武再齐齐下拜,朗声高喊“恭请圣安”,对方再回“圣恭安”。 可是,直等到张义的腰都酸了,也没见到耶律齐下车。 至此,他不由得与刘墨对视一眼。 二人交换眼神的同时,亲兵队伍里突然冲出一名骑士,来到迎接的人群前面就朗声吩咐。 “哪个是萧思礼?还不速速上前,迎接钦差大驾。” 特么的!你个阴阳人真是狂的没边了,居然敢直呼名讳!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句,就带领刘墨小跑着来到车驾旁边。 “析津府城防将军刘墨,恭迎钦差!” “西京道国子监教谕于则成,恭迎钦差!” 随着话音落下,二人又足足等了半晌,也不见车驾里的耶律齐搭话。 张义心里烦透了,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可没想到直接就来个下马威。 他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对方下车,心里也起了几分火气。 张义朝着车旁的亲兵就大声说道:“喂!进去看看!那个不男不女的是不是暴毙死在车里了!” “你……!” 亲兵才要发作,车厢里就传出一个尖锐嗓音:“放肆!” 随着话音落下,车帘就被人从里面掀开,身着蟒袍的耶律齐怒气冲冲的就走下马车。 张义不等对方发作,就连忙下拜:“臣,恭请圣安!” 随着众文武齐齐下拜,“恭请圣安”的声音接连响起,耶律齐被气的浑身颤抖,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强压下心中火气,朝着上京方向抱拳:“圣恭安。” 张义待其说完,更是不再犹豫,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众人大手一挥。 “来人啊!护送钦差进城!” 第1198章 张虎救主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耶律齐终于忍无可忍,爆了一句粗口。 张义却不管对方,一边催促析津府的众官员在两旁列队,摆出一副护送钦差的架势,另一边又翻身上马,带领着魏家兄弟去了后队,美其名曰在后面压阵。 就在耶律齐打算下令将于则成抓捕之时,始终没出声的老将军耶律青终于发话了。 “钦差,还是办皇差要紧。至于一些旁枝末节,待稍后处理也不晚。” 耶律青虽然也是皇室,却没享受多少好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官位和其在军中的威望,都是靠着一刀一枪自己拼杀出来的。也恰恰如此,让耶律青在皇室内部,拥有了特殊的话语权。 之前发生的一切,以耶律青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耶律齐是在有意刁难。 他本想着当做一场顽童间的嬉闹,就此作罢也就算了。可眼见着有失控风险,就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了。 耶律齐也并非浑人,刚才只是被对方毒舌骂的一时怒火上涌。如今冷静下来,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丢脸的只能是自己。于是,就恶狠狠的瞪了于则成的背影一眼,吩咐钦差队伍入城。 稍后,待队伍缓缓启动,跟在张义身侧的魏峰就低声说道:“郎君,这位不会暗中使坏吧?” 话音刚落,魏海也担忧出声:“是啊!郎君,那厮摆明了是个小人,你可得当心点。” 张义看着前方的队伍幽幽说道:“那又如何?别忘了,这里是析津府。可不是上京,还容不得他肆意妄为。” 随着前方队伍陆续进城,张义也见到了候在路旁,孤零零的师生几人。 “你们是怎么来的?”张义看了眼左右,几人身边别说马车了,就算一匹马都没有。 杨晖拱手行礼:“回总管的话,我们几个是走着过来的。” 就在张义愣神之际,又听杨晖继续解释:“国子监没有专配马车,马儿也只有祭酒和司业才有。好在这里距离不远,我们走着就回去了。” 张义闻言,立即大发善心,就让魏峰把来时的马车先让给师生几个。 就在这时,张虎怯怯出声:“先生,我……,我可以骑马吗?” 张义本想着一口拒绝,可见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实在不忍拒绝:“峰子,给张虎牵匹马过来。” 刚才张义给众人引荐张虎的时候,魏峰也是在场的。知道这位是郎君的学生,索性把自己的马让了出来,而他自己则跳上车辕,给杨晖几人充当起了车夫。 仅是这么一耽误,众人就跟钦差队伍和迎接的官员拉开了距离。 好在张义也不在意,与其去耶律齐面前找不自在,还不如彼此保持距离呢。 一会儿功夫,等众人再次启程,张义就自然而然的在队伍前方,魏海则小心的坠在后面。而张虎难得见张义一面,就想着与对方多亲近一会儿,偷偷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自己,就轻磕几下马腹,一点点的向对方靠近。 “先生,学生有个问题请教!” 等一行人来到城里,张虎只落后张义半个马位。 “哦?” 张义回头看向对方,为了说话方便,索性招了下手,让张虎进前说话。 “唉,谢先生!” 张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一抖缰绳与张义并辔而行。 “什么问题?” 张义哪里知道对方这些小心思,就自顾问道。 “嗯……,这个……。” 就在张虎想着提出什么问题,才能与对方多接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对面二楼的房顶上有三个人影。 他刚要仔细打量,就见那三人探出了半个身子,各自手里还端起一把短弩,而弩箭的方向正朝着张义这边。 与此同时,破空声接连响起。 嗖嗖嗖~~~ 张虎心中大骇,大吼一声:“主人,小心!!!” 说话的同时,已经从马背上跃起,朝着近在咫尺的张义就扑了过去。 张义此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笑容。直到被张虎撞了个满怀,身体才失去平衡向地上坠去。 在张义后背着地的同时,就听死死抱住自己的张虎,发出一声惨叫。 等他定睛看去,就见对方的肩膀上插着一根弩箭。 紧接着,就听魏海在马上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郎君!!!” 说话的同时,人已经翻身下马,将腰刀横在胸前,目光狠厉的盯着空空如也的房顶。 “海子!刺客在哪儿呢?” 魏峰赶到的时候,就见到坐在地上的郎君,怀里还抱着肩膀中箭的张虎。 “刚才就在上面!”魏海向上一指。 魏峰此时也是利刃在手,可也不敢轻易去追刺客,毕竟保护郎君才是第一要务。 “郎君!” “先生!” 杨晖师生几人听到喊声,也已经跳下马车,向着张义这边狂奔而来。 此时的张义,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若不是张虎替自己挡了那一箭……,哎! “不好!这箭有毒!”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张义定睛一看,就见张虎的伤口正在噗噗往外冒着黑色脓液,用鼻子嗅了嗅,只觉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 张义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从地上一跃而起,抱着张虎就向马车跑去。同时,口中大喊:“峰子!赶车去找郎中!” “啊?哦,是!!!” 魏峰应了一声,几步就窜到车旁,等那二人钻进车厢,就将马车朝着最近的药铺驶去。 车厢里,张义目眦欲裂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张虎,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满天神佛一定要保佑张虎平安无恙。 魏海跟了马车一段距离,才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朝着护送使团的队伍就追了下去。 片刻功夫,等他见到城防将军刘墨,就把郎君被刺客暗算的事情说了。 同时大声吩咐:“刘将军!立即封闭四门,没我家老爷的亲口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说完,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就拨转马头向着萧府疾驰而去。 刘墨听闻于则成被刺客暗算的消息,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钦差不钦差了,带领着一众部下就向军营赶去。 第1199章 城中大索 萧思礼收到于则成当街遇刺的消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 半晌,他才一把抓住魏海的手,喘着粗气问道:“则成,则成现在在哪里?他,他没事吧?” “老爷不用担心,郎君无碍的,幸亏有个叫张虎的帮他挡了一箭。” 一番话刚说出口,魏海就愣在了原地,脑海中突然冒出当时的场景。 那个叫张虎的,好像喊的是“主人,小心!”吧? 这似乎……,好像有些不对啊。既然是师生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称呼。难道是师徒?好像和“主人”什么的,也不挨边啊! 萧思礼见对方说到一半,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由得心中大急:“你特么倒是接着说啊!” “哦!” 魏海经对方提醒,才醒悟过来,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只不过,在没搞清状况之前,他有意隐去了那句话。 萧思礼直听得牙根痒痒:“去!拿着老爷我的牌子去找刘墨!令他在城里大索,无论花费怎样代价,也要把刺客给揪出来!” “是!” 魏峰抱拳领令。 与此同时,魏峰已经将马车停在“回春堂”药铺门外。 “郎中!救命!救命啊!” 他几步来到店里,抓着坐堂郎中就往外拖。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正在郎中不知所措之时,张义已经将张虎抱在怀里,往店里跑去。 “郎中!快!快救救这孩子!” 郎中见患者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双臂垂在身侧,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也顾不得刚才那人对自己的不敬,忙指挥着张义将人抱到后面。 又是一阵忙碌,张虎才被安置在了一张小床上。 张义抓住郎中胳膊,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郎中,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郎中被对方抓的生疼,忙抽回胳膊:“你倒是松手啊!不松手,我怎么给他治病!” 这句话总算提醒了张义,忙松开手让郎中尽快给张虎医治。 郎中只是看了眼自伤口处流出的黑血,就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伸手去为张虎诊脉。 张义不懂医术,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好不容盼着对方收回了手,就急切问道:“郎中,怎么样?” “哎!” 郎中微阖双目,缓缓摇头:“中毒太深,怕是大罗神仙……。” 呛啷~~~ 随着利刃出鞘的声音,一把匕首就夹在了郎中脖子上。 同时,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从旁传了过来:“你最好能救活他,否则,小爷杀你全家!!!” 此时的张义,已是双目赤红,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般。饶是与其相熟的魏峰,见了这副样子,也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郎中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在努力平复情绪的同时,只能颤抖着说道:“莫,莫要冲动,莫要冲动。我,那个,老夫,老夫可以试试!” “那就别废话了!” 张义这才收回匕首,在旁监督对方给张虎解毒。 正在此时,身在房间里的几人,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张义烦躁的瞥了魏峰一眼,示意对方去看看情况。 片刻功夫,魏峰就回来禀报:“郎君,刘墨的手下在城里抓人呢!” “嗯!” 张义随口应了一声,就再没反应,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郎中先拔去羽箭,又趴在张虎的肩头上,为其吸除毒血。 足足过了半晌,郎中见吸出的毒血已经由黑色变得赤红,这才再次为张虎把脉。 张义忙上前询问:“郎中,有救了吧?” 郎中却没有理会,而是从药箱里翻出一支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上。 最后,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着脸对张义说道:“这位好汉,老夫已经尽了全力。你……,嗯……,你若是想让患者安然无恙,还是要找到下毒之人的好。毕竟……。”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心里已然明白。 “峰子,你守在这里!” 说完,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待来到街上,张义茫然四顾。 这偌大的析津府,想把刺客找出来,又岂是一件容易事! 沉吟半晌,张义就一跺脚,朝着军营方向赶去。 “兄弟!你没事吧?” 稍后,张义刚走进大帐,刘墨就迎了上来,还一个劲的在对方身上打量。 张义简单介绍了情况,就开口问道:“有刺客的消息吗?” 正在这时,魏海已经带着萧思礼的腰牌赶到。 刘墨听说此事已经惊动了萧思礼,心中更加惊骇。暗暗发誓,就算不为其他,只是保住自己的官位,也要把不长眼的刺客给揪出来! 说话间,刘墨就把于则成领到地图前面。 “我已经让人紧闭四门,又派了两名副将带领手下在城里各处搜查,应该很快有消息传回来!” 张义在地图沉吟良久,才缓缓摇头:“刺客活的,又不是死物。这么个找法,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说着,就指着地图说道:“城里一共十六座坊市,有九成百姓居住在各个坊市里面。先敲响净街鼓,待百姓各自归家,就下令让各个坊市紧闭坊门,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然后让各坊市的坊正,带人把里面的短期租户,还有陌生面孔,甚至可疑的都给揪出来!而你的人,只需守住各个出口即可!这样虽然麻烦,速度反而比之前快的多!” 刘墨思忖片刻就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当即让传令兵将命令传达各处。 张义又继续说道:“你再分出两队人马,一队去搜查各个庙宇。另一队,由衙门的小吏捕快带队,去搜查各沿街店铺!”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刘墨:“这样一来,城里就几乎没有死角了!” 刘墨见对方计划周密,就再次叫来传令兵,将命令传达下去。 至此,张义才来到桌旁坐下,看着墙上的地图发呆。 魏海几次开口,想要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可见对方满是愁云的样子,又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海子!” 就在他内心挣扎的时候,于则成突然出声。 “属下在!”魏海恭敬抱拳。 “你派人去趟回春堂,给峰子说一声。就说张虎有任何消息,立即报到这边来。” “还是属下亲自去一趟吧!” 魏海出了军营,足足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才骑上快马朝着药铺方向赶去。 就在他离开不久,几名顶盔掼甲的骑兵,护着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人来到军营门外。 “去给刘墨传话!就说钦差驾前的沈先生来了,让他速速来辕门外迎接!” 第1200章 来找茬的 城门前 “吁~~~” 鹏子勒停胯下骏马,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心中大急。 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大:“马哥!” 此时,马哥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他完全没想到官军的反应会如此迅速。 “走!先回去再说!” 说完,马哥就率先拨转马头,向着之前藏身的奉先坊赶去。 稍后,等三人来到坊市附近,就见坊正正站在坊门里面,指挥着两个苦力在关闭坊门。 鹏子这次是真的急了,一旦坊门关闭,几人恐怕连个藏身地都没了。 念及至此,他就想对坊正喊话,希望对方能等几人进去再关闭坊门。 可就在这个档口,领头的马哥反而收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马哥,怎么了?快来不及了啊!” 鹏子心中充满诧异和不解,探头就向即将关闭的坊门张望,急的简直要跳脚了。 马哥却对手下的催促不予理会,沉吟片刻就调转马头:“不能进去!都跟着我来!” 鹏子苦着脸与同伴对视一眼,在发出一声长叹后,就轻磕马腹跟随着马哥向南赶去。 与此同时,耶律齐的师爷沈佳已经被刘墨接进了大帐。 沈佳见于则成也在,就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我说刘将军出来的这么慢呢。原来是跟于总管密谋大事呢!” 刘墨闻言就是心中一惊,“密谋大事”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的。若是传扬出去,自己这个位置就算是到头了。 他才要出言解释,于则成的声音已经幽幽传来:“沈傲,今天小爷心情不好,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沈佳不屑的轻哼一声,就找了把椅子坐下。 “刘将军,钦差让我来问你,城里这是怎么回事?鸡飞狗跳的,难道你这个城防将军,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在刘墨去迎对方之前,就与于则成商量妥当。决不能向对方透露刺客的事情,至少自己不能主动吐露。否则的话,容易被耶律齐利用,借机闹出事端! 有鉴于此,刘墨就轻声解释:“沈先生,城里出了贼人,本官正在命令属下抓贼。” “抓贼?” 沈佳是一脸的不信:“刘将军,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存了什么其他心思,想给钦差一点脸色看啊?” 刘墨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就是来找麻烦的! 他极力压着火气耐心解释:“沈先生,本官绝无此意,真是城里出了贼人,需要官兵全城大索。” 此时,于则成的声音再次传来:“沈傲,你丫有事没事?有屁就放,没事就赶快滚,小爷和刘将军还有要事需要商议。” 沈傲也知道对方是个不好惹的,索性说起了正事:“刘将军,请你把析津府的布防图交出来,顺便安排两名向导,耶律老将军要带兵出城巡视。” 刘墨一听耶律青要出城,就为难的说道:“布防图倒是好说,本官随时可令人取来。只是要出城嘛……。” 说着,就看向一旁的于则成。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意思,于是接话道:“沈佳,你回去禀报老将军,就说现在四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你说啥?四门紧闭?啥时候的事?因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抓贼?” 沈佳难以置信的看着于则成。 张义理所应当的点了下头:“不错,就是为了抓贼。” “于则成,耶律将军可是钦差副使,你知道阻拦他老人家行程的后果吗?” 沈佳自觉抓住了为东翁报仇的机会,于是不去争辩是否该打开城门,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老将军的行程上面。 张义对此事心如明镜,不过他更关心刺客的动向。干脆烦躁的挥了挥手:“我自然知道后果,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沈佳被对方这样对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好!于总管,只要你知道后果就好!” 说着,就看向刘墨:“刘将军,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刘墨立时为难起来。若是点头承认,以自己的背景,怕是扛不住耶律齐的报复。可若不表明态度,于则成又在旁边看着呢。 好在,于则成适时解围:“沈傲!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为难刘将军没用。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有什么后果,于某全都担了!” 此话一出,沈佳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 “好!好的狠!于总管,沈某自会把你这番话转告给钦差和老将军知道!” 说完,就意气风发的走出了大帐。 刘墨看着远去的背影,就来到于则成身旁:“我说则成啊!你这也太冒失了!你难道……。”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帐帘,就压低声音说道:“你难道没听出来吗?这个姓沈的,就是来抓咱们话绊的!你还偏偏往他嘴里送,这下倒好,咱们不仅把钦差得罪了,老将军那边咱们还得落埋怨!” 张义耐着性子听对方讲完,就送上一记白眼:“刘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就敞开城门放耶律青离开?你就不怕刺客趁机生乱再出城跑了?还说是,向老将军如实相告,说钦差进城的沿途上闹了刺客?” “你……,这……,哎!” 刘墨只得长叹一声。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撒出去的几百名官兵,终于有陆陆续续的消息报上来。 张义一边对众多消息做着甄别,一边在地图上做着标注。期间,魏海也不时遣人送来消息,只说张虎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转好的迹象。 这也让张义抓捕刺客的心情更加迫切。 时至傍晚,终于有一条消息,引起了张义的注意。 “你是说,奉先坊有三个外地租客不知所踪?” 官兵点头说道:“是的!小的们询问了附近的住户,他们都说那三人一早就出门了,每人身后还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 这时,刘墨在一旁插话:“会不会是游商之类的人物,恰巧出城去了别处?” “将军,不能说没这个可能,但是可能性很低。” 官兵摇头说道:“小的也找了房主了解情况,据他说,那三人还有四贯钱压在他那里。小的分析,若是几人真离开的话,应该会找房主提前退房,而不是不告而别。” 至此,张义再不怀疑:“刘哥!去找画师过来,立即画影图形,分发给其他兄弟!” 第1201章 儒袍中年人 夜幕降临,一条临街的狭长小巷里钻出三条黑影。 为首一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巷口向外张望,就发现街上岗哨密布。同时,还有几队官兵在临街店铺里大肆搜查。 “怎么样?”马哥的声音从脑后响起。 “不行啊!街上全是官兵!”鹏子压低声音说道。 马哥听的眉头紧皱,就伸手将鹏子拉到身后,打算亲自查看外面情况。 他才将头探出巷口,就吸引了路旁一个岗哨的注意。 “什么人!” 马哥心中大惊,慌忙领着二人向小巷深处逃窜。 此时,官兵已经赶到巷口,见到几人的背影就厉声断喝:“给我站住!你们跑不掉的!” 说完,便招呼闻声赶来的同伴,沿着小巷追了下去。 马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大作,立时被吓得亡魂大冒,顾不得回头观瞧,领着几人就钻进另一条幽暗小巷。 霎时间,两方人马就在蜿蜒曲折的小巷里,展开了一场追逐。 马哥三人凭着身手矫健在小巷里辗转腾挪,而那队官兵借着熟悉地利的优势在后面紧紧追赶。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哥几人在拐进一条小巷后,就发现尽头竟然是一堵五六丈高的围墙,根本就无法翻越过去。 “马哥,怎么办?”鹏子喘着粗气的同时,慌张看向来路。 马哥才要调转方向另寻退路,就听见身后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嘿!” 他狠狠的跺了下脚,就朝着那堵高墙跑了过去。 等几人来到近处才发现,高墙底下倒是有一条狭长小巷向左右延伸,但两侧巷口也是被彻底封死的。 “特么的!还真是死胡同!” 马哥骂了一句,就从后腰抽出匕首:“跟他们拼了!” 恰在此时,那个叫辉子的汉子轻咦一声。 “咦?马哥!你看那是啥?” 马哥循着对方手指看去,就见在不远处的高墙下,似乎有一个半圆形的狗洞。 他们几步赶到狗洞前面,用手比量一下,正好供一人勉强通过。 马哥心中狂喜不已,顾不得招呼另外两人,就俯下身从下方狗洞钻了过去。 等几人来到高墙里面,借助月色仔细观察,就看见一座座错落有致的院落出现在面前。 “这是谁家的府邸吧?” 鹏子的声音刚刚落下,墙后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官兵们对话的声音。 “人呢?” “不知道啊!” “头儿,这里有个狗洞!” “应该就是从这里跑的!给我钻过去看看!”一名似乎是头领的官兵喊道。 马哥三人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其他,随便选了一座院落就不顾一切的闯了进去。 几人才推开院门,就见正堂房间的窗棂上有烛光透射出来。 “谁啊?” 房间里,一个沙哑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几人来时方向,已经传来甲叶相撞的声音。 马哥见后路断绝,索性牙一咬心一横,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朝着亮灯的房间就冲了过去。 三人刚迈上台阶,打算破门而入,就见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名身穿儒袍的消瘦中年人显出身形。 中年人见门前站着几名凶神恶煞的汉子,就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此时的马哥也顾不得隐藏行踪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瞧准了对方的肩头就刺了下去。 “啊!” 中年人惊呼一声,随即身体后仰。在躲过一刀的同时,右脚已经闪电般的踢了出去。 “嘭~~~”的一声。 那只脚已经踢中了对方的小腹。 “啊!!!” 马哥一声惨叫就倒飞了出去!落地后,只是打了几个滚,就脑袋一歪,晕死了过去。 另外两人顿觉心中惊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个中年儒生还会功夫。 “辉子,并肩上!制伏了他才有生路!” 鹏子厉喝一声,就挥舞匕首朝着中年人一通猛刺。 辉子也知道情况紧急,顾不得去看重伤的马哥,举起匕首与鹏子一左一右夹击中年人。 中年人到底是赤手空拳,不敢硬接二人招式,只能在房间里左躲右闪寻求机会,同时口中大声喊叫:“来人啊!这里有贼人!” 哐嘡!!!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踹开,一队手握腰刀的官兵闯进了院子。 为首那人先令手下将晕死过去的马哥绑了,这才率领其余众人冲进房间,与鹏子辉子拼杀起来。 与此同时,张义已经收到消息。 他当机立断,带着刘墨魏海以及大批官兵就朝这边赶了过来。 等众人冲进小院,就见马哥几个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院子里,由几名官兵亲自看押。而那名中年儒生也正在接受盘问。 “五岳先生?” 当紧随而至的魏海见到杨晖之时,心中满是疑惑。 这位怎么跟刺客搅合到一起了? 这时,为首的官兵跑了过来。 将此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制伏刺客的过程,只觉得天要塌了。 杨晖啊,杨晖!你的人设可是当世大儒啊,竟然随便出手就废掉一个身手了得的刺客,甚至还能在另外两人的夹击下全身而退。 这……,这让小爷怎么向其他人解释? 就在张义一脑子愁云时,杨晖已经接受完盘问,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于总管!” 张义忙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五岳先生,你没事吧?” 杨晖摇了摇头:“这几个小毛贼还算不了什么。当年随恩师游历天下的时候,见过比这还大的阵仗。” “不知先生的恩师是哪位高人?”魏海在一旁突然插话。 张义心道:我就说吧,这就来了! 杨晖倒是没有慌张神情,反而坦然的朝天拱了拱手:“恩师道号无忧。” 张义听了只想扶额。 这又整出个老道来,你让我去哪儿找个老道来配合你演戏啊。 魏海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先生师从道门,就不知仙师现在何处?” “哎!” 杨晖哀叹一声:“恩师已经在多年前羽化飞仙了!” 张义听对方越说越离谱,索性朝着在场官军大手一挥。 “来人啊!把这几个贼人押进大牢,于某要亲自审问!” 稍后,众人就离开国子监,朝着军营方向赶去。 一路上,张义用余光不时向魏海打量,见其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心中又是一叹:这事可是有点麻烦了! 第1202章 所谓功劳 “郎君。”魏海在马背上轻声呼唤。 “嗯?” 张义应了一声,就收紧缰绳,打算听听对方说些什么。 魏海挠了挠后脑勺:“我总觉得那个五岳先生,有点……,嗯,怎么说呢。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说说你的看法。” “我也说不好,反正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位大儒。至少……,至少,不像其他大儒似的。” “哈!你才见过几位大儒啊,就拿出来比。” “不是!郎君,你看啊。其他大儒吧,每天总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的。而且……。” 魏海说到这里,就欠着身低声说道:“而且,那些大儒轻易不会和小的这种人说话。即使说了,语气里也带着一种轻视看不起。” “得!我算看出来了,不是人家五岳先生有问题。是你这人太贱!” 张义难得的取笑一句,就继续说道:“这人呐,哪有一模一样的。有胖的,就有瘦的。有高的,就得有矮的。你就能保证这世间的大儒,他们的脾气秉性都一样?一个个的都板着一张死人脸?就不许有个性格开朗,还待人和善的?” 尽管张义已经极力开解,可魏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郎君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那个五岳先生……。” “得了!别你觉得了!” 张义打断对方的同时,就仰怒说道:“合着我被刺客刺杀的事情,在你心里还没五岳先生重要。合着你一点都不关心刺客的来历?他们究竟是哪一伙的?截至目前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同伙!这些问题,难道不是你该想的吗?” 魏海见对方动怒了,慌忙陪笑:“郎君,当然是您的事情重要了!一会儿您就把他们交给属下,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就让他们把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情都给招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张义又出言提醒:“别忘了先问毒药的事情,张虎能不能抢救的过来,我可就指望你了。” “啊?不是,那个毒……。” “啊什么啊!哪儿来的那么多不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张义瞪了对方一眼,就催促大队赶路。 等一行人回到军营,魏海就向刘墨要了间行刑室,将三名刺客押了进去。 直到五更时分,焦急等待结果的张义,终于拿到了第一份口供。 “刘哥!麻烦你派个人给回春堂送去,顺便问问郎中,对解毒有没有帮助。” 张义将毒药配置方法抄录了一份就递给刘墨。 刘墨当即叫来亲兵,又是一番仔细叮嘱才放对方离开。 “则成,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之前不是送来消息,说你那个学生病情没有恶化吗?” “嗯!” 张义点头应声,已经将全部精力放在口供上。 随着一份份口供从行刑室被送过来,张义也终于搞清楚了马哥几人的来历。 “这几个居然是飞龙院的!”张义坐在那里喃喃自语。 按照时间推算,李崇仁早在出使大宋之前,就派这些刺客出来了。自己此番去东京城见对方的时候,对方竟然对于刺杀的事情只字不提。 “是西夏那个飞龙院吗?” 刘墨在一旁突然出声。 张义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就点了点头:“不错!据说还是飞龙使派身边人去传的令。” 嘭!!! 刘墨一拳砸在桌案上,直震得杯盘碗碟发出“噼啪”脆响。 “这群杂碎,早晚有一天带兵把他们屠了!” “屠了是肯定的!” 张义的声音悠悠响起:“只是我没明白,析津府又或者临潢府的大人物多如牛毛。他们费劲杀我一个小人物做什么?” 正在这时,魏海带着一身血腥气走进大帐。 “郎君!彻底问清楚了!” 说着,就将一份口供递了过去。 张义伸手接过:“几人还说什么了?” “郎君,您知道被谁盯上了吗?” 魏海卖了个关子,就自问自答:“按照那个姓马的说,当初给他下令那人曾经有过暗示,说这次刺杀是什么狗屁国相亲自布置下来的。” “没藏赤地?” 张义只是稍一琢磨,就心中了然:“这就对上了!” 一旁的刘墨突然插嘴:“他们一共几个?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没了!” 魏海态度肯定的摇头说道:“我反反复复问了几遍,只有他们三个。” 刘墨听说刺客已经全部落网,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若是还有漏网之鱼,甚至改天再闹这么一下,那自己的官帽子就真保不住了! 张义看着对方逐渐扬起的嘴角,就已经猜到心中所想。 对此,他也完全理解。 人都是利己的,况且,刘墨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容易。 念及至此,他撑着座椅扶手起身:“刘哥!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兄弟,咱们的关系谁跟谁啊,有事直接吩咐就是了!” “那行!是这样的,既然几个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就劳烦哥哥写个文书,连带他们三个一起送到上京吧。” 刘墨立即明白了对方意思,这是要给自己送功劳呢。 “则成,押送犯人的事情我会安排。不过,说到这公文嘛,还得你亲自写。毕竟,都是你坐镇指挥……。” 张义忙摆手打断:“你就别推辞了!” 说着,就凑近过去,低声说道:“刘哥,这几个刺客的操作空间很大,你还要细细思量才是!” “兄弟,你的意思是……?” “简单啊!飞龙院派人刺杀钦差,而你在提前获知消息后……。” 张义说到这里,就挑了挑眉:“剩下的,就不用兄弟多说了吧?” “可这几个人犯咋办?送去上京……。” “我相信他们活不到上京。” 刘墨闻言,才彻底领悟对方意思,咧嘴大笑:“兄弟!十顿燕春楼,哥哥全包了!” 二人又寒暄几句,张义才带着魏海向回春堂赶去。 行至半途,魏海在马上抱怨:“那个刘墨也够不要脸的,明明可以算作郎君你的功劳,他老小子倒好,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张义心里却有其他盘算,于是轻声说道:“我要功劳干什么,是能升官啊,还是能发财啊!最后,还不是在老爷身边做事?倒不如当人情送给朋友,至少还能感念咱得好处!” 说着,又转头看向魏海:“说起来,你们兄弟俩也跟我东奔西跑有些日子了。改天吧,改天寻个机会,也给你俩报个功劳上去。好歹混个一官半职,也能光宗耀祖!” 第1203章 梦呓 回春堂 病床旁,魏峰拿起沾了井水的麻布给张虎擦拭额头,发现依旧烫的吓人,就对着门外大声吼道:“郎中,药到底熬好了没有?” 院子里,架在火炉上的药锅冒着丝丝白气,里面的药汁沸腾翻滚。 郎中蹲在火炉旁,早已累的满头汗水,可手中动作依旧不敢停歇,不停的用扇子向火炉扇风。 “快好了!快好了!这药熬不到火候,药力就出不来,就算喝了也是白喝。” “废物!” 魏峰骂了一句,就俯下身在张虎耳边轻声安慰:“张虎,多坚持坚持,药一会儿就好了!” 正在这时,就听张虎呢喃出声:“煮子,煮子,虎子……。” 魏峰眉头微皱,就把耳朵凑在对方嘴边。 只听张虎继续说道:“主子,虎子,虎子可想你了!” 魏峰听到这句,不由心中一动。 在此之前,张虎飞身救于则成的时候,由于距离较远,他并没有听清。 如今突然冒出一句“主子”,顿时引起魏峰的注意。 “张虎,你说什么呢?谁是你的主子?” 魏峰在其耳边低声询问。 只可惜,张虎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直过了半晌,又听张虎在轻声呢喃:“主子,虎子想家了,想妹妹了。” 闻言,魏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直起身仔细打量躺在床上的张虎。 见对方嘴巴微张,就又俯下身仔细倾听。 “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儿和妹妹过得很好。主子待我们好,大姐姐也待我们好。” 魏峰越听越不对劲,于是再次轻声说道:“张虎,谁是你的主子?” 这一次,对方没有让他失望,随即做出反应:“就是,就是张……。” “药好了!” 恰在此时,郎中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魏峰瞪了一眼误事的郎中,就又俯在张虎耳边说道:“张虎,你的主子叫张什么?” 这时,郎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方子老夫有九成把握。药材全是按照送过来的毒方对症下的!” 说着,郎中已经来到病床前:“郎君,你把病人扶起来,老夫要给他喂药了!” 特么的! 魏峰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这个死老头。 “你先出去……。” 他刚要把郎中赶出房间,院子里就有脚步声传来。 “峰子!张虎怎么样了。” 片刻功夫,于则成和弟弟魏海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魏峰见自己的好事彻底被搅了,也只能认命的托起张虎的脑袋,让郎中给其喂药。 同时,对走进房间的于则成说道:“郎君,药刚熬好!怕是要等上一会儿才知道效果。” 张义见郎中在给张虎喂药,不敢轻易打扰,只能耐着性子站在一旁。 稍后,等张虎一碗药汤下肚,他这才凑到病床前,仔细观察对方脸色。 同时,嘴上问道:“郎中,他的毒能解吗?” 郎中思忖片刻就轻声说道:“九成吧!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听说足有九成把握,张义自然是欣喜不已。于是就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都怪小子心太急了,对老先生多有冒犯。”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这点小意思,老先生暂且收下,待我这学生恢复如初,小子另有大礼送上。” 郎中嘴上客气了几句,就将银票揣进怀里。 “几位,病人才喝了药,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你看是不是……。” 自从魏峰听到关键一句,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张虎。 直到郎中开口赶人,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另外两人走出房间。 三人刚在院子里站定,魏峰就低声说道:“郎君,这个张虎的身世,怕是有些问题。” “哦?怎么说?” 张义心里一紧,就不动声色的问道。 魏峰看了眼左右,便把二人拉到了院子角落,将之前听到的一五一十学说了一遍。 临了才说道:“属下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张虎当初进县学时,报的是家中独子。偏偏现在又冒个妹妹,大姐姐什么的。这些也就罢了,他一口一个主子,却是有很大的不对劲,很有可能……。” 二人说话的同时,魏海的脸上满是震惊错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于则成。 张义听完魏峰的分析,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峰子,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个张虎应该隐瞒了些什么。” 说着,就转头看向魏海,打算问问对方的看法。 可这一看,才发现对方面色有异,就好奇问道:“海子,你这是病了?” “啊?” 魏海一阵慌乱,忙将头低下,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 “没!没!可能是一宿没睡的缘故吧!” 张义又仔细打量对方一番,这才点了点头:“好在刺客已经到案,你就跟你哥回去休息吧。” “那郎君呢?”魏峰在旁问道。 张义看着病房方向:“我再待一会儿,等张虎病情好转的,就问问他身世的事情。总是要搞清楚的!” 魏峰刚要劝说几句,就被魏海拉住衣袖。 同时,听弟弟朗声说道:“郎君,那我们先回去了。” 张义微笑点头:“好!记得回去给老爷捎个话,就说我晚些再向他汇报。” “好的!” 魏海应了一声,就生拉硬拽的带着大哥离开。 等两兄弟来到医馆外面,魏峰就挣脱开。 “海子!你很困吗?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很没礼貌!” 魏海却不理对方的训斥,小心的看了眼左右,就拽着大哥衣袖,将其拖进街对面的小巷。 “大哥,我有话说!” 说话的同时,魏海还不忘向巷口张望。 这时的魏峰才发觉弟弟的举动有些古怪。 “海子,你到底是咋了?” 魏海见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大哥,郎君的身份,怕是有问题。” “啥?” 魏峰不可置信的看着弟弟:“你再说一遍?” 魏海以为大哥没有听清,就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说,郎君的身份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不简单?怎么不简单了?” 魏峰眉头紧皱,茫然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只听魏海低声说道:“大哥,昨天张虎救郎君的时候,你知道他喊得啥?” 魏峰缓缓摇头,眼中满是疑惑。 魏海一拍大腿:“嘿!张虎喊得是主子,小心!” “啥?你说啥?张虎喊,喊,喊郎君主子了?” “对啊!所以,我说郎君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呢!” 第1204章 终归到这一天了 “大哥,你想啊!张虎叫郎君主子,然后,又说主子姓张,那么……。” 接下来,任魏海如何说,魏峰都不发一言。 半晌,魏海将事情彻底分析了一遍,这才对大哥说道:“大哥,我分析的没错吧!郎君的身份肯定有问题,我觉得很有必要禀报给老爷,让老爷叫人仔细查查。” 说完,就看向愣怔出神,脸色变幻不定的大哥魏峰。 魏海又等了片刻,见对方依旧不理,就用手碰了碰大哥。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至此,魏峰才长出一口气,眼睛盯着弟弟缓缓说道:“海子,刚才那些话你都对谁说过?” “就你一个啊!这不是刚听你说的那些,我才想到的吗?”魏海双手一摊。 魏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行了!” 魏海不明所以,就想要追问一句。 可是,不等他说话,魏峰已经眉头一挑,随即沉声说道:“海子!这些话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哪怕是……,哪怕是老爷,也不要透露半句。” “大哥!为啥啊?” “不该问的就别问!我自有道理。” 魏海对于大哥的态度有些难以接受,梗着脖子说道:“可是大哥,万一他……。”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左右,才压低声音:“万一,他是其他国家的……。” “那也不能说!” 魏峰再次打断弟弟的话,随即又沉声说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亲大哥,就把之前那些话都藏在肚子里!对任何人,特别是老爷,一个字都不能说!你听到没?” 魏海一听这话,顿时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点头:“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总行了吧?” 魏峰见弟弟做了保证,这才长舒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医馆大门,就领着弟弟回了萧府。 兄弟二人才回到萧府,就被通知去后院书房见老爷。 “老爷!” 魏峰魏海齐齐躬身行礼。 萧思礼将手里的公文扔到一旁,就慵懒的躺在摇椅上。 “听说,刺客的事情办妥了?” “是!昨晚抓住的!” 魏海应了一声,就把抓捕过程和审讯结果,详细介绍了一遍。 临了,还不忘把于则成送刘墨功劳的事情说了。 “这帮西夏杂碎,还真是不知死啊!” 萧思礼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又无奈说道:“则成倒是大方,刺杀钦差的功劳可是不小呢!他说送人就送人!” 魏峰生怕弟弟言多语失,索性在旁插话:“总管对朋友一向如此,刘墨这次是赚大了。” “哼!他刘墨可不是赚大了吗?” 萧思礼不屑的评价了一句,就有些吃味的说道:“也不知道想着点老爷我,竟便宜那些外人!” 这句话魏峰不好接口,只能站在那里尴尬傻笑。 …… 张虎在服了一剂汤药过后,仅用了不长时间,高烧的情况就被控制住了。 郎中对此大喜过望,当即就对方子做了细微改动。 随着,连续几剂汤药发挥作用,张虎终于在当晚的三更时分,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主……,主子。”张虎沙哑着嗓子,看着站在病床旁的张义。 张义伸出手抚摸着张虎煞白的小脸,没去纠正对方的称呼,更没有任何责怪。 “虎子,你总算醒了。” 张虎极力挤出一个笑脸:“主子,我,我没事!你,你别担心。” 说完,胸膛就剧烈起伏,仿佛消耗了很多气力。 张义只是摇了摇头,就拍了拍对方肩膀,示意等自己一会儿。 片刻功夫,张义就在隔壁房间找到郎中。 “老先生,你看我学生的病,还要如何医治?” 郎中得了对方的银票以后,态度也变得亲和不少。 “郎君弟子的身体本就无恙,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毒素所致。如今他体内的毒已经解的七七八八了,只需静养数日,就能康复如初。” “那还需要服什么药吗?”张义说出更加关心的问题。 郎中连连摆手:“完全不用!只要记得饮食清淡即可,其他方面都与常人无异。” 张义了然的点了点头,就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既然老先生都这样说了,那小子就把他接回去慢慢调养。” 稍后,张义就背着张虎从后门溜了出去。 由于刺客已经到案,那些负责搜捕的官兵也都各自回营。 夜间的析津府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张义一路上走走停停,细心观察周遭一切动静。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这才敲响了酒楼后院的小门。 “您怎么……?” “进去说!” 等张义安顿好了沉睡过去的张虎,这才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跟着小三子走出卧室。 “郎君,虎子怎么了?” 小三子将一杯温热茶水递了过去。 张义喝了一大口,就把如何遇刺,张虎中毒的事情说了。 而后,才低声说道:“虎子在发烧的时候,说了些胡话,被人给听了去。” “啊!” 小三子不等对方说完,已经惊呼出声。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就又把那些胡话和魏峰之前的分析说了一遍。 最后,低声说道:“我这里带他过来,就是先让虎子在你这里藏上一段时间,等风声没那么紧了,你立即派人把他护送回大宋。” “郎君!那你呢?”小三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义摆了摆手:“我还有翻盘的机会。况且,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完呢,肯定不能……。”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三子就粗暴打断:“不行!郎君,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倒不如,跟虎子一起藏在我这里。” 张义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行了,我意已决,不要劝了!” 说完,就撑着桌案起身,又探头看向卧室里面,见张虎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就拍了拍小三子的肩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等张义回到萧府,正赶上四更鼓响。 他蹑手蹑脚来到居住的小院附近,就见一条黑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谁?” “郎君,我啊。” 魏峰的脸庞,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阴冷。 张义在心里长叹一声:终归到这一天了! “哦,是魏峰啊,怎么还没睡?” 张义脚步平缓的迎了过去。 魏峰等对方来到面前,就指着院门:“能进去坐坐吗?” “当然!” 张义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咱们进去说话!” 说完,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第1205章 魏峰其人 “你先坐!” 二人进到屋里,张义就指着桌旁的椅子让魏峰先坐,而他自己则从水桶里舀了一壶清水,架在火炉上打算烧水沏茶。 若是换做往常,魏峰一定争着去做,可今天却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对方在那里忙碌。 稍后,张义就来到桌对面坐下:“水开还要等一会儿。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魏峰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就轻声说道:“郎君,可知我和海子的身世?” 张义闻言一愣,满以为对方要询问自己和张虎的关系。譬如,为何叫主子,为什么那个所谓的主子姓张。可这些魏峰都不问,反而提及这个话题。 他没有话说,只是微微摇头。 只见魏峰盯着放在角落的火炉,似是在思考,又似在回忆。 “我和海子自记事起,就被寿公公收养在一座大院里面,那里有很多和我兄弟相似经历的孩子。我们不知道父母是谁,更不知道家乡在何处。每每有人向寿公公问及,就少不得一顿毒打。久而久之的我们也就不问了。” 魏峰说到这里,不由自嘲一笑:“哈!其实想想,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呢?这么糊里糊涂的活着也挺好的!后来,渐渐长大了,就被寿公公送进了一座军营。嗯,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隐刺的营地。” 魏峰似乎在讲述别人的经历一般,语气平缓不带丝毫感情:“那里有很多像我兄弟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除了打熬身体,就是跟着教头学习拳脚。当然,最舒服的还是跟着先生学习认字。不用活动嘛,不用累的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也不用忍受教头的喝骂鞭子。我们只要坐在那里,静静的听先生授课就好!” 张义没去打扰,哪怕水壶里的水已经沸腾,也没有反应。只是坐在桌对面,听对方讲述儿时的经历。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年。有一天,寿公公来到营地,从一大群孩子里面挑了几个,说是要去执行任务,这其中就有我。然后,我们就被装进几辆马车,昏天暗地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记得等我们下车时,身处一座村子外面。寿公公指着村里最大的一处院子说,院子里的人,每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恶贼,让我们几个趁夜把那些人杀光。”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魏峰深吸一口气,只等心境平复才缓缓说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还是个跟我岁数差不多的小女子。看着她用手捂住脖子,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我当时害怕极了!” 魏峰说着就看向于则成:“不怕郎君笑话,事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尿裤子了。” “你当时多大?” 张义轻声问道。 “十二岁!”魏峰肯定回答。 “哎!” 张义不想评价,起身来到火炉旁,提起水壶沏了两杯茶水。 只听魏峰继续说道:“从那天以后,我除了训练以外,就是时不时的被寿公公带出去杀人。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时间长了我就忍不住琢磨……。” 张义将一杯茶水递给对方。 魏峰点头表示感谢,就继续说道:“那些被我杀的人,真有那么十恶不赦吗?就像我杀的那个小女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她能做下什么恶事?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那后来呢?”张义轻声问道。 “后来啊……,后来就有意留手,能打晕的,绝不动刀。即使动刀,也给人留条活命。除非……。” 魏峰故意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除非,长得不像好人的。长得凶神恶煞的,那没的说。先生就教过我们,面由心生嘛。” 张义点了点头,同样不做评价。 只见魏峰自嘲一笑:“不过,我这点小心思,却没瞒多久,就被寿公公发现了。在一次执行任务后,就被他绑在校场的木桩上。他不仅亲自动手打我,还让营地里的其他人,每人抽我一鞭子。最后,若不是海子死死护在前面,我怕是……。哎!怕是早已死了!” 随着魏峰的表述,眼神中也满是厌恶,似乎对那段经历很是抵触。 “从那天以后,我虽然也有机会去执行任务,不过都是在外围负责警戒。又或者事后清理痕迹,搬个财物啥的。总之,算是边缘人物吧。” 张义眨了眨眼:“还搬运财物?难道不是为了训练你们,如何侵入和杀人的本事吗?” 魏峰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多少年后,我才知道,哪有什么恶贼,根本就是……。” 说到这里,魏峰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低声说道:“都是敛财的把戏,至于训练,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靠! 张义在心底骂了一句。 只听魏峰继续说道:“你当隐刺不花钱啊,你当我们做完任务的赏钱从哪儿来的?” 说完,就意味深长的向对方挑了挑眉。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寿公公跟我交接的时候,隐刺的费用都是从账房支取的。跟你说的完全不……。” 魏峰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那是郎君从南边带回白酒以后的事情了。” “哦!我懂了!” 张义恍然大悟:“合着我还做了件善事喽?” “那是自然!” 魏峰点了点头:“从这点上讲,郎君功德无量!”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话题被带偏了,忙轻咳一声。 “咳!后来,浑浑噩噩过了很多年。直到押着张涛的闺女,给郎君送过去。” “没想到,这一去就跟在我身边了。” 张义适时插话。 魏峰点了点头:“说句心里话,跟在郎君身边这一年多,我挺开心的,也挺知足的。虽然,也有奔波劳碌,也有出生入死。可郎君待我兄弟不薄,就算有危险也冲锋在前。这是我没想到的。哪怕换做任何人,做到郎君这个位置,也是不可能发生的。绝对是冒死的事情,让我们兄弟去,那人则在后面享福。” 这是拿我当盾牌了! 张义才要自嘲几句,就见魏峰已经撑着桌子起身。 “郎君,属下说了这么多,归根到底就一句话,跟在你身边,我们兄弟心里踏实。” 魏峰说完,就抱拳行礼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将要开门之时,突然停下脚步:“郎君,那位活的还好吗?” 张义起身的动作为之一顿,在搞不清对方心思前,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魏峰等了片刻就自顾自的说道:“有机会帮我转告他,他养了我,也差点杀了我,我跟他早已两清!” 说完,就拉开房门,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第1206章 突如其来的一箭 这一夜,张义睡的很香很沉。 他不是不怕,而是知道怕也没用。 对方一旦选择告密,必定引来萧思礼的抓捕。 即使自己防备的再充分,也抵不住几十人对自己的围攻。 既然如此,他索性放开心思,赌一把魏家兄弟对自己的态度。 赌赢了,天下太平,自己继续完成大业。 赌输了,自己还有后手,至少有八成把握取信萧思礼。 天光大亮,当张义推开房门时,就见魏峰已如往日那般,端着一盆洗脸水守在门外。 “郎君,早啊!” 魏峰说着,就走进房间,将铜盆放在木架上。 “早!” 张义应了一声,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魏峰等对方洗漱完毕,就轻声说道:“刚才老爷派人传话,让您陪同钦差一起去视察边防,说免得有些人在其中搞鬼。” “好!我知道了!” 张义点头答应的同时,又轻声吩咐:“你回去收拾收拾,叫上海子咱们一起过去!”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魏峰抱拳行礼,转身出了房间。 稍后,张义整理齐备,又向萧思礼汇报了行程,就领着魏峰走出府门,等魏海从后院将马车赶过来。 “魏峰!” “嗯?” 张义轻声说道:“你帮我想着点,一会儿见到刘墨,记得给他几张银票。让他转交给抓捕刺客的几位兄弟。” “郎君,用不着吧?那几个自有军中犒赏,岂能让郎君你……。” “别!一码归一码,说到底是帮我抓住了仇人,我表示一下心意也是……。”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破风声突然响起! 嗖~~~!!! 声音尖利却仿佛在二人耳边响起一道炸雷。 不好! 张义魏峰同时暗叫一声,朝着左右两边就飞扑出去。 转瞬间,一枚箭矢就从张义原本站立的位置划过,直直扎进后面的萧府大门。 嗡~~~ 箭杆连颤了数下才停了下来。 张义弹身而起,一双厉目就在街对面的高墙上反复搜寻。 “郎君!你没事吧!” 魏峰警惕看向街对面的同时,轻声问道。 张义缓缓摇头,领着对方就向府门退去。 正在这时,魏海已经赶着马车从一侧巷子走了出来。 “郎君,大哥,上车吧。” “海子!去府里告诉管家,把侍卫家丁都叫起来,紧闭门户任何人不得出府!”张义朗声吩咐。 “啊?这是怎么了?” 魏海刚开口追问缘由,魏峰已经出言厉喝:“让你去就去!别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我现在就去!” 魏海跳下马车,两步就窜上青石台阶。等见到府门上插着一枚弩箭,立时领会了大哥心意,推开府门就钻了进去。 张义直到此时,才长舒一口气。缓缓抬起腿,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走!跟我过去看看!” 魏峰没有丝毫犹豫,有样学样的将匕首握在手里:“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南边宅院因为主家遭难,早已荒废多年,只有三名官府派来的老吏看守。 等二人顺着围墙绕到前面,才推开斑驳的大门,就在前厅见到了三具尸体。 “特么的!” 张义骂了一声,领着魏峰就警惕的朝着后院摸去! 稍后,等二人小心翼翼的找到后院,就看见一支梯子架在围墙边。 张义先抬起手,示意魏峰留在原地,又有意避开地上的脚印,就顺着梯子爬上围墙。 等确认刺客就是从这里发射的弩箭后,就跳回到地面,仔细分辨对方可能留下的脚印。 仅过了片刻功夫,张义就直起身将魏峰叫到身边:“快去找刘墨,让他传令四门,凡是想出城的,身高在四尺五寸左右的汉子及其同伙都给我抓了!” “是!” 魏峰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令转身就向府门外跑去。 在张义寻找刺客线索的同时,萧府附近的一座小院内,赵越正在训斥一名矮个汉子。 “还有没有比你更废物的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矮个汉子不敢为自己分辩,只能怯怯说道:“还请统领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 “呸!” 赵越不等对方说完就恨恨啐了一口,而后才低声说道:“你以为那人是傻子啊!有一有二,还能让你再三再四?” 说完,就遗憾的叹息一声,转身向卧室走去,同时嘴上吩咐:“快去收拾行李!你我必须立刻出城!” 汉子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半晌,二人就整理好了行装,为了不引起注意,又来到民车驿坐上了一辆去涿州的马车。 “各位坐稳当了,咱们出发了啊!” 车把式说完,就甩了一记响鞭,赶着马车朝西城门行去。 马车里的赵越和矮个汉子,分坐在门口两侧。怀里各自抱着的行李,只为了遮挡握在手里的匕首。 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缓缓停下。 车把式从前面绕了过来,掀开门帘就热情说道:“还请诸位下车,准备好公检接受检查。一会儿等出了城门,各位再重新上车。” 赵越与汉子对视一眼,就抱着行李走下了车厢。按照车把式的指引,去城门前排队,等着接受检查。 二人才刚站定,就见由城中方向跑来一骑。 骑士来到城门前翻身下马,在城门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城门官仰头做回忆状,就摇了摇头。 骑士又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跳上马背朝着来时路疾驰而去。 赵越见此情景,就看向身旁汉子,示意对方提高警惕。 城门官在目送骑士离开以后,就将检查公检的差事交给手下。而他自己则倒背双手,顺着排队的人群缓缓走了下去。 城门官的目光一边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一边出声提醒:“若是想早点出城,就提前把公检准备出来。” 他反复提醒了几遍,终于顺着队伍来到二人身旁。 “若是想早点出城……。” 城门官见到抱着行李的汉子,明显愣怔了一下,就又继续说道:“就提前把公检准备出来。” 赵越见其反应,眉头微微皱起。 矮个汉子等城门官走出几步,才凑到赵越耳边低语:“老大,苗头不对啊!” 赵越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城门官,见其步伐平缓,不见丝毫异常,又探头看向城门方向,依旧是井井有条的模样。 “再看看!” 他低声回了一句,就准备排队出城。 第1207章 误进天王寺(上) “若是想早点出城,就提前把公检准备出来。” 一会儿功夫,城门官就从后队又走了回来。 赵越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在部下脸上停留了片刻,这才倒背双手,若无其事的向城门前走去。 由此,他就注意上了对方的一举一动。 只见城门官来到城门前,就将十余名手下召集到了一起。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向众人说些什么,可那些手下的眼睛始终在向这边偷瞄。 见此情景,赵越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要坏事啊! 他又转头看向身旁汉子,由于身高的缘故,相信城门前的那一幕,对方并没有看见。 于是,赵越低声说道:“我找个地方放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矮个汉子点了点头,就伸出手打算帮对方拿行李。 赵越用胳膊挡了一下:“不用,又不沉。” 说着,又环视了一下周遭环境,说了句“等我!”,就朝着临近的小巷走去。 他之前的一系列举动,尤其与矮个汉子低语的动作,全被城门前的官兵看了个清楚。 城门官给两名手下递过去一个眼神,二人就提着长枪尾随在赵越身后。 赵越一直在用余光打量官军的反应,见有两人向自己这边走来,心中再无怀疑。不过,脚下步伐依然稳健,一步步就走进小巷深处。 矮个汉子见官兵尾随在老大身后,心中焦急的同时,就想大声提醒对方。可才要开口,就见城门官其余几人,顺着排队的人群走了过来。 嘿! 汉子暗自咬牙,就强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默默跟在队伍后面。 正在这时,小巷里传来甲叶相撞的声音,随后就有一名官兵跑出小巷:“什长!那人跑了!” “什么?” 城门官大惊失色,忙转头看向人群里的矮子,见对方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大手一挥:“把他给我抓了!” “是!” 几名官兵大声应是,提着长枪就朝汉子冲了过去。 汉子心中叫苦的同时,也来不及分个东西南北,瞧准了最近一条巷子就冲了过去! “特么的!还敢跑!” 官兵大骂一声,拨开人群就朝着对方追了下去。 城门官也是气急,这俩人八成就是上面要的钦犯了,如今一个已经借机溜了,若眼前这个再丢了,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急中生智,从地上捡了几块拳头大的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扔了出去。 嗖嗖嗖~~~ 第一块,距离汉子身侧足有一尺就飞了过去。 第二块,险之又险的没砸到后面的追兵。 正在他心中大急的同时,第三块好巧不巧的砸在汉子的腿弯处。 此时,汉子正在拔足狂奔,眼见着距离巷口只有一丈距离,腿弯处突然一疼,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噗通”一声,就前扑倒地。 后面的几个追兵大喜,几步就来到对方面前,挺起长枪不由分说的就朝汉子腿上扎去。 噗噗噗~~~ 血光崩现。 “啊~~~” 汉子连起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惨叫一声,抱着双腿在地上痛苦翻滚。 “呸!跟爷爷斗,想瞎了心了!!!” 此时,城门官也已经赶到近前,啐了一口就招呼官兵一拥而上。 霎那间,汉子就被卸去了四肢关节,在为其简单包扎过后,就由几人抬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军营走去。 此时,赵越已经摆脱了那名追兵,一路上穿街过巷,慌不择路的逃窜了一炷香的功夫,等他累得几乎脱力,这才发现不远处是一座寺庙。 只见山门上挂有金字匾额,“天王寺”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赵越沉吟片刻就有了计较,小心打量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就整理仪容大步流星的朝寺庙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 不等知客僧说完,赵越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师!弟子已看破红尘,只想皈依我佛,还请大师成全。” 知客僧愣怔一下,连忙将对方搀扶起来,又是好一番上下打量。 见其五官周正,身姿挺拔,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这位施主,一心向佛自是好事。不过,方丈法师有言在先,本寺只广传佛法,却不收僧众。” 赵越只以为对方有意搪塞,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还请大师念在弟子向佛之心赤诚的份上,就收下弟子吧。” “唉!这怎么使得,这怎么……。呃!” 知客僧刚要退距,就见银票上写着“凭票面付市钱一百贯”。 “特么……。” 知客僧连忙捂住嘴,心虚的看了眼左右,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长出一口气。 “客……!啊不……,施主,请随贫僧到里面叙话!” 说着,他就极力压抑住心中激动,侧过身的同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大师!” 赵越双手合十,向对方行了一礼,这才在知客僧的引领下,去后院禅房见本寺方丈。 一路上,知客僧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顺便询问了对方身世。 赵越只说家中突发变故,这才想斩断尘缘,剃度出家。 等二人来到禅房门外,知客僧就微笑说道:“施主稍待,容贫僧先去通禀方丈法师。” “有劳大师了!” 赵越双手合十,态度极其恭敬。 只等对方闪身进了禅房,门就“哐当”一声重新关上。 赵越这才长舒一口气,独自站在门外想着心事。 一会儿务必让方丈收下自己,再剃度出家。只要讨了一纸度牒,自己就算有了合法身份。届时,顶着个周游天下,宣扬佛法的名义,混出城去也非难事! “哎呦!” 正在这时,房间里传来知客僧的一声痛呼。 又过了片刻功夫,房门被人推开,知客僧揉着后脑勺就走了出来。 只是,这次却没了笑脸,而是委屈巴巴的向赵越说道:“施主,方丈有请!” “多谢!” 赵越整理一番仪容,就踏上台阶走了进去。 待到了里面,就见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正宝相庄严的看着自己。 “弟子,见过方丈!”赵越纳头便拜。 方丈也没阻止,待对方行了大礼,这才浅笑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施主,请坐!” “弟子谢坐!” 赵越爬起身,又是躬身一礼,才来到一旁坐下。 只听方丈说道:“听悟空说,施主看破红尘,打算皈依我佛?” “回方丈的话!弟子愿剃度出家,割断尘缘俗世,领悟无边佛法。” 话音刚落,方丈就朗声说道:“既然施主心意已决,老衲就如你所愿!” 第1208章 误进天王寺(中) 在赵越进入天王寺的同时,身在军营的张义,已经收到了擒获一名可疑人物的消息。 “将人押进来!” 张义朗声吩咐的同时,已经撑着座椅扶手起身。 片刻功夫,矮个汉子就被几名膀大腰圆的官兵抬了进来。 张义先看了一眼对方身形,倒是符合自己的判断,又给魏峰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检查嫌犯的双手。 “郎君,虎口、拇指、食指均有老茧。” 张义得意一笑,就解开官军送上来的包裹。 里面除了几件衣衫和些许小零碎外,一支牛骨做的扳指引起了他的注意。 “呵呵!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张义说笑间,目光逐渐转冷,对着一旁的魏海吩咐:“海子,此人就交给你了!” “郎君,你就等着瞧好吧!” 魏海将胸脯拍的“嘭嘭”作响,令人将汉子押到行刑室去。 魏峰直到众人离开,才凑到于则成身边:“郎君,请教个事啊。” “嗯?”张义眼中充满疑惑。 只见魏峰来回搓揉着双手,脸上挂着谄笑:“属下就是想问问,您咋知道嫌犯身高体型的?” 张义眨了眨眼睛:“就这?” “嗯,就这。” 魏峰睁着求知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这并不难啊!” 张义也没有藏私的心思,就把身高和脚掌大小的比例关系讲了一遍。 魏峰挠了挠后脑勺,皱眉问道:“那郎君凭什么断定刺客是男子的?女子里面四尺五寸的也有很多啊。” 张义无奈一笑:“同样体型的男女,体重能一样吗?既然不一样,脚印深浅自然就各有区别嘛。” “哦!原来是这样!” 魏峰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张义随意摆了摆手,就坐回到椅子上饮茶。 时至中午,魏海就带着一沓口供走进大帐。 “郎君,问清楚了!” 趁着对方查看口供的机会,他就介绍道:“此人是没藏赤地手下的家将,于一个月前跟随一个叫赵越的来到析津府。当时收到的任务,只是从旁监视飞龙院那伙刺客的行动。在发现刺杀失败后,那个叫赵越的就动了立功的心思。” 张义听到这里,就插话道:“他们以为我刚经历了一次暗杀,反而会放松警惕。所以就想趁此时机,将我置于死地?” “嗯,那人就是这么说的!”魏峰在旁附和。 张义又把口供看了一遍,就对魏峰吩咐:“传令四门,把那个叫赵越的身高长相等特征告知官军,让他们严防此人出城。” “是!”魏峰抱拳应是,转身出了大帐。 张义又对魏海吩咐:“去找画师过来,令其尽快画影图形,张贴到城中各处。” “是!属下这就去办!”魏海领令过后,就倒退着出了营帐。 直到这时,在旁默不作声的刘墨才凑了过来:“则成,钦差已经遣人来催过多次了,你看是不是……。” 张义无奈点头:“行!咱们现在就出发!” 与此同时,天王寺里,方丈法师已经召集寺内僧众,为赵越举办剃度出家的仪式。 方丈将手放在赵越的光头上,宣读完三规六戒,就朗声问道:“汝能持否?” 赵越简直恨死了这套繁文缛节,但为了那张能行走天下的度牒,也只得耐着性子答道:“弟子能持!” 方丈点了点头,就沉声说道:“如今你已入我佛门,俗家名字不宜再用。为师就赐你法号悟能吧。” “弟子谢师父!” 赵越行礼完毕,就眼巴巴看着方丈,只等对方给自己说度牒的事情。 方丈此时已经收回手对一众弟子说道:“悟能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你们需同心同德,互帮互助。” “是!” 众弟子躬身行礼,就向这位年长的“小师弟”围了上来,打算恭喜一番。 赵越懒得理会众人,对方丈说道:“师父,还少一样呢。” 正要飘然离去的方丈停下脚步:“悟能,少了什么?” “度牒啊!” 赵越急促说道:“师父,你还没给弟子度牒呢。” “度牒?” 方丈闻言,眼神闪烁不定:“你要那个东西作甚,如今为师已经将你收归门下,何须那个物什。” 靠!你个老秃驴,耍老子呢! 赵越心里暗骂,态度也没有刚才那般恭谨:“师父,弟子出家,总是要有官府的认可才好。不然,出得门去,人家见我拿不出度牒,会以为我是个假和尚!” “哦~~~,原来是这样啊!” 方丈面对弟子的不敬,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反而长叹一声:“哎!此事说来话长。悟能啊,你还是先专心佛法吧。” 别啊!老子就为度牒来的!你以为我真喜欢吃素咋地? 赵越又换上一副委屈模样,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师父!实不相瞒!弟子出家就是遵从了家父遗愿,若是连个度牒都拿不到,实在无法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说着,就双膝跪地:“还望师父能够成全!” 方丈嘴角微翘,只是一瞬就恢复庄严面貌,几步来到对方身前,将弟子搀扶起来。 “悟能,非是为师有意为难,而是官府早已把度牒当做一门生意。” 说着,就指着在场僧众:“你的这些师兄,也是因为没钱购买度牒,无法真正成为我佛门弟子。为师每每思之,这心里……。” 赵越却是不想听下去了,直接打断对方:“师父,一张度牒多少钱?” “哎!不提也罢!” 方丈说着,就安抚道:“悟能,你只管专心佛法就是,待为师攒足了香火,就为你们这些弟子换取度牒。” “师父,一张度牒多少钱?” 赵越对那些一概不感兴趣,又追问一遍。 方丈这时才放开对方的手,一脸落寞的说道:“足足五百贯啊!” 说完,又强打起精神:“悟能啊,你也不用急,大不了为师攒个几年……。” “五百贯,我出了!” 赵越再次打断对方:“还请师父帮弟子换取度牒!” 方丈眼睛一亮,又在瞬间转为暗淡:“哎!如果仅仅是五百贯,为师哪怕节省着点……。” “六百贯!” “不是,悟能,你没明白为师的意思!” “七百贯!” “悟能,为师难啊……。” “一千贯!” “哎!好吧!为师明天就让人去官府造册!” 第1209章 误进天王寺(下) 翌日中午,赵越正在大殿里跟着众师弟听方丈讲经,就见负责外事的虚空长老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对方一边在方丈耳边低语,一边向自己这边偷瞄。 赵越不仅心里一紧,见方丈也看向自己,他连忙低下头朗诵经文。 片刻功夫,方丈就起身离开大殿,带着虚空来到禅房。 “师弟,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你万万不能搞错了!” “我的方丈师兄啊,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搞错!” 虚空拍了下大腿就继续说道:“你自己出去看看,不仅是官府门外,凡是人多的地方,都贴着画像呢!” “那就是真的了!” 方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恍然大悟:“我说呢!我说他这么急着要办度牒呢,原来是动了这个心思!嗤,也难为他想得出来。” 虚空见对方嗤笑出声,心中更急:“师兄,你说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方丈沉吟片刻就不答反问:“你的意思呢?” “我就是没个主意才回来问你啊!” 虚空说着就道明缘由:“这要是报到官府,人家不得打咱们一个窝藏奸细的罪名,你我连同那些弟子恐怕都承担不起。可要是不报……,嗨~~~,日后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恐怕也是个麻烦!” 方丈思忖片刻就缓缓摇头:“那倒不至于!不知者不怪嘛,咱们又不是诚心故意的,相信官府能够网开一面。” “那师兄的意思是……?”虚空连忙追问。 方丈却是不答,坐在那里闭目沉思。 足足过了半晌,方丈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师弟,你去把赵……,啊不,悟能叫到这里来。” “师兄打算轰他走?”虚空再次追问。 方丈不理,只是挥了挥手:“你快些去找人就是,我自有计较!” “哦!” 就在虚空刚要出门的时候,方丈突然出声:“记得,旁的话不要说,画像什么的更是提都不要提。你只说我找他有事即可。” “是!师弟这就去!” 一会儿功夫,禅房外就传来赵越的声音。 “师叔,师父到底找弟子何事啊?” “我不是说了嘛,你师父会亲口告诉你的!”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虚空当先走了进来。 赵越却是没动,先警惕的扫视一眼屋内环境,见不像有伏兵的样子,这才迈过门槛,但无论如何不肯往里挪动一步。 方丈将一切看在眼里,就微阖双目向虚空挥了下手,示意对方退下,而后又指着一旁的椅子让赵越坐下。 “谢师父!” 赵越双手合十,借机朝几处角落打量,最后才坐到椅子上。 “悟能,知道为师叫你来的目的吗?”方丈缓缓说道。 赵越摇了摇头,注意力始终放在屋外,倾听着院子里发出的一切动静。 方丈见对方神情不属的模样,也不去理会,就坐在那里长叹一声。 “哎!悟能啊!为师恐怕要食言了!” “食言?师父,啥意思?” 赵越随口应声,继续注意周遭动静。 只听方丈缓缓说道:“上午的时候,你虚空师叔去了趟官府,本想着为你登记造册,再交了钱把度牒领回来。可是……。”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可谁承想,墨吏竟如此贪心!居然坐地起价,结果……,结果,这……。” 赵越听到这里,终于收回心神,直直盯着方丈。 “师父,结果如何?” 方丈没去接话,而是怅然叹息:“哎!悟能啊!其实自为师亲手为你剃度起,你已经是我佛门弟子。又何须那一张纸作为证明呢?至于,告慰令尊的事情,为师也好想了。下月初三就是吉日,为师打算举办一场佛会……。” “停停停!师父!你停一下!” 赵越终于忍不住了,粗暴的打断对方:“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一千贯不够?” 方丈没有直接回答:“悟能,为师知道你有些薄财,可还是要劝你一句,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又何必将大笔钱财,送给那些贪官墨吏呢?所以说啊……。” “师父!师父!就别说这些了!” 赵越又一次打断对方:“您就告诉我,对方要多少钱,才肯造册发放度牒?” 方丈偷瞄了一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伸出三根手指。 “足足三千贯钱啊!哎!世人总说小吏如狼,为师以为传言有误,没成想……。” “多,多,多少??!!” 赵越长身而起,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方丈见赵越五官扭曲,简直要吃人似的,心里也是暗自埋怨。 昨天看你掏钱那么痛快,以为你有多少呢!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显,甚至向下压了压手:“徒儿,稍安勿躁!你也是出家人了……。” 赵越闻言,几乎要气竭倒地了。 自己此次出来是带了不少,可长途跋涉赶到析津府,又足足等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来二去的,已经不剩多少了。 他想到此处,不由上下打量面前的方丈。见对方依旧滔滔不绝的在那里劝说,就再次打断对方:“师父!能不能少一些?” “少一点?” 方正愣怔了一下,就缓缓摇头:“难啊!徒儿,你或许没跟官府打过交道。知道什么是言出法随吗?这……,这……,难哦!” 说着,就看向一脸焦急模样的赵越。 “为师这么多年,倒是有些积蓄,就不知……,哎!” 赵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问道:“你有多少?” 说完,他就后悔了,见方丈已经沉下脸,就连忙行礼致歉:“师父,都是徒儿太急切了,说错了话!还望您不要见怪!” 方丈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又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说说吧,你有多少,看看为师能不能帮你一把。” “我,我只剩七百贯了!” 赵越说完就低下头。 方丈眉头一挑,也不说破,就又再次长叹:“哎!为师这里只有一千贯,那还差三百贯呢!要不度牒的事情,再缓上一缓?” 赵越听对方愿意帮忙出一千贯,就狠了狠心说道:“师父,是徒儿记错了。徒儿还有,还有九百三十五贯!” 方丈嘴角微翘,瞬间就恢复过来。 当即一拍大腿:“也罢!差那七十五贯,为师就让虚空师弟去钱庄里借,总是要把度牒办下来,还了令尊的遗愿才好!” 第1210章 吃干抹净 翌日上午,张义刚来到军营,打算会同刘墨一起去见钦差。 一名看守辕门的兵卒就跑了进来。 “将军,于总管,外面来了个和尚,说是知道赵越的藏身地。” 张义顾不得理会刘墨,就开口吩咐:“去把人带进来。” 稍后,一名中年和尚就被官兵领进了大帐。 “阿弥陀佛!贫僧虚空,见过两位施主。” 张义上下打量了一番,就问道:“虚空大师,你知道赵越在哪儿?” 虚空点了点头,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笑问道:“请问这位施主,悬赏告示上讲,凡提供线索者奖励千贯,不知道算不算数?” “当然!官府说话自然是算数的。”张义点了点头。 虚空轻笑一声:“那个赵越就躲藏在天王寺里。” “哦?天王寺!” 张义见对方说的如此笃定,就准备带上一队官兵过去看看。 虚空见对方要动手抓人的架势,就立即道出缘由:“是!就在天王寺中!前天中午,这个赵越突然来到寺里,说是看破红尘要皈依我佛。寺中方丈觉得对方不似善类,就当场婉拒了。可这个赵越又编出一个凄惨身世,用来打动方丈……。” 张义一边催促刘墨给自己派些人手,一边直接打断:“最后还是打动了方丈,将其收留下来了?” “是的!当时全寺上下,没有一人知道这么个凄惨身世的汉子,竟然是个西夏奸细啊,本寺还为这个赵越做了场剃度仪式呢!直到今天一早,寺里僧众出来采买,才看见了那张悬赏通牒。” 虚空说完,就陪着小心说道:“施主,本寺僧众实在不知对方是个奸细。若是提前知晓,我们是万万不敢收留此人的。” 张义也没追究的心思,随意摆了摆手:“大师无须介怀,常言道,不知者不罪嘛!” 虚空听完这句,就恢复一脸笑意:“那施主,你看那个悬赏的事……,是不是?” 这时,一旁的魏峰看不过去了,开口训斥道:“虚空是吧?你好歹是个出家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财!郎君既然答应了,待抓到人,验明了身份自然会把钱给你。” “是是是!都是贫僧的错,是贫僧操切了。” 虚空也不争辩,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稍后,张义就在虚空的引领下,领着一队官兵浩浩荡荡杀奔天王寺。 行至途中,虚空借机说道:“施主,贫僧想问一下,那个叫赵越的,为了能顺利拜入佛门,还向寺里捐了笔香火。就不知道,这些钱还用不用退啊?” 说着,不等对方回答,他继续说道:“实不相瞒,那些香火昨天已经换成纸张蜡烛等物,若是退的话,怕是……。” 张义实在忍不了对方的啰嗦:“不用退!你们自己留着好了!” 至此,虚空才算长舒一口气,心道:师兄果然高明啊,照着他教的一番话说出来,当官的果然不再计较钱财之事。 一会儿功夫,等距离天王寺还有两条街呢,虚空就将众人的去路拦住。 张义才要发火,虚空就赔笑说道:“施主,现在寺里都是来进香的香客,您这些人冒然冲进去,怕是……。呵呵,贫僧已经想好一计,绝对能让赵越束手就擒。” 天王寺山门,赵越得知今天就能拿到度牒,就一直守在这里,只等便宜师叔虚空拿回度牒,就抓紧出城跑路。 “悟空,什么时辰了?” 赵越抬头看了看日头。 知客僧悟空却是不理,只是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发呆。 “喂!跟你说话呢!” 赵越知道今天要走了,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客气。 “喂喂喂的,叫谁呢?没个名字啊,你该叫我师兄!” 悟空头都没回,就开口教训。 赵越撇了撇嘴,懒得跟对方一般见识,就撑着膝盖起身,向山门外探头看去。 这时,身后脚步声传来,同时,一个熟悉声音响起:“悟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越转头一看,正是自己苦等的虚空师叔。 “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 虚空不等对方说完,就语带埋怨:“你可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怎么?度牒拿回来了吗?”赵越可没心思闲聊,他更关心度牒的问题。 “办下来了,办下来了!” 虚空见对方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指着后面说道:“我已经交给方丈了,你快去找他拿吧!” “多谢!” 赵越喜不自胜,朝着后院禅房就跑了过去。 等他绕过大殿,走进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就见禅房门敞开着。 赵越几步来到门前,刚双手合十,打算向方丈行礼,就见禅房里端坐着三人。 居中一个正是大夏的公敌,也是之前想行刺的对象——刘奇。 “啊!” 赵越暗叫一声不好,才转回身打算逃跑,就觉头顶光线一暗。下意识抬头看去,一张巨大渔网自上而下的朝自己罩了下来。 与此同时,周遭脚步声大作,自四面八方冲出无数官军。 “嘿!” 赵越轻喝一声,就打算抽出随身匕首。可就在这时,后腰传来一阵酸麻。 “嗯~~~”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已经被渔网困在里面。 随着“嘭”的一声,赵越的后脑遭受一记重击,双眼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魏峰手持铁棒,朝着众官军吩咐:“将此贼绑了!!!” “是!”众人齐齐称是,取出绳索就把赵越绑了个结实。 张义见一切妥当,这才从禅房走出来。 先鄙夷看了眼地上的赵越,就吩咐:“去搜查房间的还没回来吗?” “来了来了!” 他的声音刚落,一名官兵就提着个青布包裹跑了过来。 正在张义搜检包裹的同时,虚空已经陪着方丈师兄赶到。 “阿弥陀佛!” 见这位于施主向自己点头示意,方丈就开口说道:“施主,此人是赵越吧?” 这时,张义已经从包裹中搜出一支瓷瓶,拔掉塞子闻了闻。果然是西夏的毒药,这已经能侧面证实对方身份了。 “不错,此人正是于某想要捉拿的奸细。” 方丈极力压抑着心中喜悦,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虚空,示意对方说话。 虚空立即会意:“施主,既然是官府悬赏的贼人,那奖金……,呵呵!” 张义自问见过贪财的,可这么贪财的出家人还是头一次见,也懒得过多理会,就示意魏峰掏钱。 虚空这边才接过银票,赵越已经悠悠醒来。 见到面前这个场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破口大骂:“你这秃驴,收了老子两千贯还不算,还把老子给卖了!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211章 被遗忘的消息 西夏,国相府,后花园。 夕阳如火,花香萦绕,没藏赤地身处其中却不去欣赏,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长舒一口气:“赵越出去多久了?” 老管家掐指默算就轻声回答:“整整四十天了。” “嗯!” 没藏赤地缓缓点头:“应该得手了吧?” 老管家不敢怠慢,忙应声:“想来刘奇那小子,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没藏赤地闻言,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而是长叹一声:“哎!只可惜无法将其活捉回来!否则,我倒要当面问问,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他,竟然这般害我!” 说话间,手不自觉的向胯下摸去,脸色也变得狰狞恐怖。 老管家心中不忍,却不方便接话,思虑片刻就打算岔开话题。 “主子,老奴最近听到一些传闻,是……,是关于富林的。” “富林?他怎么了?” “这个……,老奴听说,他与城防将军拓跋鹰私下走动……,走动有些频繁。二人时常一起私下饮酒,偶尔还会叫上其他武将一起。” “就这?” 没藏赤地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富林是去军中学带兵打仗的学问的,与那些武将搞好关系也属正常,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管家见主子这个态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陪在一旁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门子前来通禀,说是使团回京了,正使沈健沈侍郎和副使李崇仁李使君正在府门外求见。 没藏赤地连忙收拾心情,令其将人带到花厅俸茶。 待门子离开,他又对老管家说道:“富林那点月钱,未必负担的起这些花销,回头你从账上支两百贯给他送过去。顺便传话给他,让他安心在拓跋鹰手底下学本事。待学成之时,我一定重用!” 老管家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躬身应是。 稍后,没藏赤地就在花厅见到了出使宋国的两位使者。 “下官,见过相公!” 沈建李崇仁一起行礼。 没藏赤地向下压了压手:“二位一路辛苦,坐!坐下说话!” 待几人各自落座,沈建就把草拟等待用印的盟约送上,又借机叙述了一遍谈判过程和结果。 没藏赤地听得眉头微皱:“这么说,宋国只愿意以更低的价格售卖炸弹,却不愿承认他们是乘人之危,巧取了大同城?” 沈建嘴角抽了抽,求助般看向一旁的李崇仁。 李崇仁连忙接话:“相公!沈侍郎与下官在谈判时,也曾据理力争。只是,只是……,宋国态度强硬,还以……,还以发兵为要挟。所以,沈侍郎与下官也不好再坚持,以免真正激怒对方。”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没藏赤地一眼,见对方脸上阴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相公!如今能把炸弹的价格压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足足过了半晌,没藏赤地才长叹一声:“哎!终究是技不如人,奈何!” 二人见国相心情不佳,也不敢再触霉头,就起身告辞。 “嗯!也好!你二人一路劳顿,就先……。” 没藏赤地的话说到一半,就想起什么:“沈侍郎先回府休息吧,飞龙使留一下。” “下官告退!” 沈侍郎躬身行礼就走出房间。 没藏赤地待其走远,这才把李崇仁叫到身边:“去刺杀刘奇的杀手,可有消息送回来?” 轰隆~~~ 李崇仁闻言,只觉耳边响起一声惊雷似得。暗道:要糟!我怎么把这事忘得死死的,竟然忘记通知那小子了! 没藏赤地见其面色有异,不禁皱起眉头:“怎么?还没送消息回来?” “不是!不是!” 李崇仁连连摆手,强自稳住心神:“下官不是刚进城吗?连飞龙院都还没去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消息送回来。” 没藏赤地一想也是,就点头说道:“哦!那你别着急回府呢!先去飞龙院一趟,一旦有消息传回来,就速速遣人报过来!” “是!下官这就去!” 李崇仁心乱如麻,应了一声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国相府。 等他来到飞龙院,就把负责联系各地秘谍的副使叫到值房。 “这么说来,马诺几个近期没传回消息?” “是的!几人最后一次传回消息,还是半月前,说第二日就将进入辽境。从此后,就再没消息!” “哦,原来是这样!” 李崇仁挥了挥手,就打发对方离开。 沉吟半晌,他就叫来小厮,让其回复国相,只说没有消息送回。而后,就率领亲兵卫队打道回府! 行至半途,李崇仁勒停马匹,同时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使君!” “你们在这等着,本官去放水!” 说罢,李崇仁已经翻身下马独自走进小巷,待转过拐角就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小巷的墙壁上画了一个月牙。 与此同时,军营里,拓跋鹰向面前将士大手一挥:“解散!” 见人群逐渐散去,他就一把搂过身侧的富林。 “兄弟,一会儿咱们上哪儿?” 说到这里,才想起什么似的,着重说道:“今天你可不许再抢着结账了啊,也该让哥哥请一次了。” “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费这么大气力教我用兵之法,小弟请上几顿酒作为答谢,还不是应该的吗?” 说话间,二人就勾肩搭背的朝大帐走去。只等脱下铠甲换上便衣,就乘坐马车朝着城中驶去。 等富林歪歪斜斜的回到国相府,已经是月上中天。 他才敲开后门,打算去住处休息,就被门子通知,说管家找他有事,让回来以后务必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 富林应了一声,就醉醺醺来到管家居住的小院。 “管家,开门啊!” 老管家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厌恶的用袍袖扇了扇,就让对方在门外等着。 一会儿功夫,管家将一张两百贯的银票递给富林。 “拿着!省着点花啊!” 富林随手接过,才要开口询问,就听老管家说道:“富林啊!老夫知道你有功在身!可做人呢,还是要谨守本分!” 说到这里,又加重语气:“亲疏远近,要分的清楚!别忘了,自己的出身!” 管家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富林双眼一眯,看了看手里的银票,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哼!”嘴里轻哼一声,就转身大步离开! 第1212章 忠仆富林(上) 富林回到自己房间,就把那张银票摔在桌上。 “特么的!还真拿我当狗了!” 他咬牙切齿了骂了一句,才觉得好受了些,随即就躺在小床上想着心事。 与此同时,李崇仁在老供奉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密室。 他刚跨过门槛,就对着桌旁的黑衣人施了一礼:“劳先生冒险来此,实在是情非得已。” 顾小六只是微微颔首,就坐回到了椅子上。 李崇仁把房门关上,只有彼此两人在场,才把派出刺客刺杀于则成,而后又忘记的事情说了。 顾小六闻言大惊,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就低声质问:“这种大事你也能忘了?” “哎!总之大错已经铸成,无论有什么后果,李某一人承担便是。” 李崇仁也懒得去解释了,只盼着不会连累妻小。 “你呀你!” 若按顾小六的本意,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可自己只是一个负责联络的角色,不要说杀人了,连个处置的权利都没有。 他在接过马诺几人的资料后,就想起之前老家下达的一道命令。 “我来问你,有个叫富林的,你了解吗?” “富林?” 李崇仁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此人还当过几天飞龙院副使呢。他以前是跟着国相做事的,在辽国入侵大夏时,被派到夏州辅助老将军拓跋厉守城。后来……,后来随着夏州失守,此人就失踪了。有的说被你们俘虏了,有的说是战死了。总之……。”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此人不仅还活着,而且很大可能还在西夏!” 顾小六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你帮我查查,看此人具体在什么地方藏身。” “还活着?” 李崇仁闻言一愣。 他终究没把心目中的富林,和出使前在国相府里见到的粗汉联系起来。点了点头就轻声说道:“行!一会儿我就布置下去。” 等他送走顾小六,就把府里的老供奉召集到了一起。 “我这里有件事情,不方便飞龙院的出手,你们亲自跑上一趟吧。” 几名老供奉相互对视一眼,就齐齐看向李崇仁。 李崇仁吩咐了查找富林的任务后,就着重叮嘱:“此事务必做的隐蔽些,尤其防着点国相府里的人。” “是!我等自会小心行事!” 几名老供奉齐声应是。 翌日上午,富林到了军营,就向拓跋鹰大倒苦水:“以后可不能这么喝了!宿醉实在难受的紧!” 说着,就用手揉捏额头。 拓跋鹰轻笑出声:“至于嘛!昨天,我还比你多喝了整整两壶呢,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我哪儿能跟哥哥你比啊!认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你醉过!” 富林一记马屁送上,就痛苦的说道:“不行了!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拓跋鹰一番仔细打量:“兄弟,既然难受就回去歇歇吧。” “能行吗?今天不是还要参加演武吗?” “这里我说算!我说行就行,军司马还敢反对咋地!” 富林走出军营,并没有回府休息,而是朝着西市去了。 等他从西市出来,身后已经多了一个包裹。 稍后,他就出了兴庆府,翻身上马朝着远处的高山疾驰而去。 直至城门将要关闭,他才从城外赶了回国相府。 富林把行囊放在住处床底下,就去后院求见没藏赤地。 “富林,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寻你呢!” 正在书房办公的没藏赤地,见到富林进来,就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坐下。 直等对方落座,他才轻声问道:“你去军营也有一段时间了,跟我说说,有没有学到东西。” 富林沉吟片刻就说道:“回主子的话,您所问的,也是奴才此次求见的目的所在。奴才在这近一个月里,战阵之术倒是学了一些。不过嘛……。这个……。” 没藏赤地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出声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太多避讳。” “是,那奴才就大胆的说了!” 富林得了应允就开口说道:“主子,现在军中还沿用着先帝时期的战法。倒不是说,这个战法不好,只是奴才以为,有些陈旧或者说过时了。” “呵!陈旧过时了?” 没藏赤地简直被对方的说法逗笑了:“富林,你这才学了不到月余时间,怕是连其中精髓都没掌握呢,就敢说这种话?” 富林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而是正色说道:“主子,奴才确实没经历过多少战阵,可一次夏州之战,就让奴才深刻体会到炸弹的重要。” 他故意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如今军中操练的那一套,完全没有把炸弹的因素考虑进去,还是快马长刀那一套。奴才总是想,若是针对炸弹的应用,重新制定一套战法出来。那么军队的战力,至少能翻上十倍不止。” 没藏赤地沉思半晌,就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听说老将军拓跋厉在征讨大同的时候,就开发了一套战法出来,说是效果相当犀利。” 富林连忙接话:“所以啊,主子,奴才想申请一批炸弹,用以操练军队。” “这个……。” 没藏赤地表现的有些迟疑。 富林见此,就继续说道:“主子,照目前形势看,我大夏与宋国终有一战。不若早做准备,也省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就伸手打断:“你说的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这炸弹嘛……。” “主子是怀疑奴才的忠心吗?” 富林说着,就长身而起:“主子,若是怕有差池,大可多派些亲近人手互相监督。这样定然……。” 没藏赤地再次打断对方:“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只是……,嗨!跟你实话说了吧,之前储备的所有炸弹,早已在东征的时候用光了。现在别说一批了,哪怕是一颗都没有。” 富林闻言,不仅没感到失望,反而嘴角微微上翘,可只是一瞬的功夫,就恢复之前模样。 “哎!那确实有些可惜了!” 没藏赤地没发觉对方的异常举动,还闻言安慰:“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再等半个月吧,就会有一批新的炸弹采购回来。届时,我特批给你一些也就是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 富林脸上一喜,忙拱手行礼:“那奴才就先谢过主子了!” 夜,四更时分。 一条黑影顺着围墙翻进后院,在连续躲过几个暗哨后,就朝着没藏赤地居住的院落摸了过去。 第1213章 忠仆富林(中) 黑衣人先顺着后墙夹道来到卧室窗下,听到里面有细微鼾声,这才矮身摸到书房所在位置。 又是一番仔细观察,就从后腰抽出一根手腕粗细的炸弹。 与此同时,通往后院的一扇木门,正有一队巡夜侍卫经过。 斜倚在墙边的两名岗哨,连忙打起精神,将身体站的笔直。 “没事吧?”侍卫队长挑着灯笼向岗哨问道。 “一切正常!”两名岗哨齐声回答。 侍卫队长在二人脸上反复打量,就出言提醒:“别总想着偷懒,这府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我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名岗哨陪笑说道:“是!请队长放心,咱们两个绝不敢……。” 轰~~~ 恰在此时,后院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众侍卫只觉脚下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有几个身体踉跄一下,险些没有摔倒。 待众人站定,侍卫队长就踮起着脚循声望去,只见书房方向隐隐有火光闪现。 “不好!” 他大叫一声,连忙命令众人破开木门,冲进后院查看情况。 只等几人来到书房附近,就见硝烟弥漫,大团烟雾完全遮挡了视线。只有火光从浓烟中映射出来。 “快!快随我去卧房救老爷!” 众人刚跑出几步,侍卫队长又朗声吩咐:“齐三!快去敲钟!快让人来救火!” “是!”一名侍卫调头就往前院跑去。 等众侍卫来到卧房门外,就见房门“哐嘡”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 没藏赤地身穿着亵衣亵裤,跌跌撞撞着跑了出来。 “老爷!你没事吧!” “老爷,您伤到哪里没有?” 侍卫们立即簇拥上来。 一番仔细检查,发现没藏赤地并没有外伤,只是被爆炸震的有些晕眩。 没藏赤地甩了甩脑袋:“究竟怎么回事?” 他才说完,就见不远处的书房位置浓烟滚滚,隐隐还有火光涌现。同时,一股浓烈刺鼻的硫磺味钻入鼻腔,这让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这……,这……。怎么会……!” 正在这时,一个沙哑声音急促响起:“老爷!老爷!你在哪儿啊?” 没藏赤地循声望去,就见富林穿着光着上身火急火燎的向火场跑来。 等富林看见卧房门外的没藏赤地,就惊喜喊道:“老爷!你没事吧?” 富林几步来到身前,就朝着对方仔细打量,最后还伸出手在没藏赤地的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 “老爷,您没伤到哪儿吧?” 此时的没藏赤地已经从眩晕中摆脱出来,向对方摇了摇头就吩咐众人救火。 一个时辰后,等火焰熄灭,浓烟逐渐散去,就发现原本的书房已经成了一堆砖头瓦砾。 没藏赤地在废墟前驻足良久,眼神变幻不定,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富林在旁低声提醒:“老爷,这应该是炸弹炸的。” 没藏赤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将老管家和富林领进一间静室。 “说说吧!这件事,你俩怎么看?” 没藏赤地的一双眼睛在二人脸上反复打量。 这一次,富林没有着急发言,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老管家。 老管家沉吟片刻就轻声说道:“老爷,刚才老奴问过那些侍卫,他们说在爆炸前,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啪~~~ 一只茶杯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没藏赤地声色俱厉的吼道:“难道炸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老管家被吓得哆嗦一下,不敢再言语。 没藏赤地手指富林:“你说!!!” 富林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轻声说道:“主子,奴才以为炸弹的来源有三。其一,来自宋国……。” “这不可能!” 没藏赤地出言打断:“夏宋两国才刚结盟,他们没道理刺杀我!” 富林立即出言反驳:“主子,宋国未必就没有刺杀您的动机啊,甚至奴才猜想,他们对我大夏也有野心。” 见对方眉头皱起,富林就继续说道:“主子,如今的宋国已经有了与辽国一较高下的实力,根本无需我大夏再在中间牵制。还有,自东边的夏州和西边的凉州归了宋国,被夹在中间的兴庆府就成了一座孤城。宋国君臣难免没有夺下兴庆府,灭掉我大夏,将大片国土纳入版图的心思。” “这……。” 没藏赤地思虑良久,就看向对方:“你接着说!其他两个来源出自哪里?” 只听富林继续说道:“这第二个来源,奴才以为是辽国。在我与拓跋鹰接触时,就听说大军在东征之时,曾在辽军手里缴获过数枚炸弹。以现在的两国关系来看,辽国完全有能力,也有理由派杀手对您实施刺杀。毕竟,如今的朝局都是您在辛苦维持。您一旦有个闪失,大夏也就乱了。辽国就可借机发兵,再上演一次兵临城下的戏码。” 没藏赤地沉吟半晌,就长舒一口气:“不错!他们确实干的出来!” 说着,又追问道:“那最后一个来源呢?” “这最后一个嘛……。这个……。” 富林说着,就偷眼打量对方。 没藏赤地见富林这副样子,就爽快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说错了,我也不会怪罪。” “谢主子!” 富林躬身施礼,这才继续说道:“这第三个来源,奴才以为来自我大夏内部。” “什么?” 没藏赤地眉头一挑,不敢置信的盯着对方。 就连一旁束手而立的老管家,也不禁转过头向富林看去。 只听富林继续说道:“主子,奴才知道您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说,库房里早已没了炸弹,那名或者那些杀手,又是如何能搞到炸弹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视对方:“奴才现在就来告诉您,东征之时老将军拓跋厉确是将携带的炸弹消耗一光,可您别忘了,大军在攻打金肃军营地的时候,还缴获了不少呢!” “嘶~~~” 没藏赤地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等他追问,富林已经缓缓开口:“主子,东征大军到底缴获了多少炸弹,究竟有没有个定数?而后在攻打大同的时候,又有没有将全部缴获投入战斗。这中间究竟有没有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私藏上几枚。这您都清楚吗?” “这……!” 没藏赤地缓缓靠回椅背,直愣愣看着富林,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第1214章 忠仆富林(下) 直过了良久,没藏赤地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确实忽视了!” 说着,就打起精神:“那你以为,现在该如何做?” 富林连忙接话:“奴才以为,当务之急该撤换掉府中所有侍卫。” 老管家突然出声:“老爷……。” “你闭嘴!” 没藏赤地粗暴打断对方,而后又大声质问:“若不是你平时疏于管教,使得那些人惫懒成性,老爷我又岂会有今日一劫?” 说完,就不再理会管家,重新看向富林:“府里的侍卫撤掉容易,打发走也就是了,可从哪儿去找一批既忠心又何用的呢?” 富林对此早有盘算,就继续说道:“老爷,奴才觉得可以在各个军中挑选精干人手。他们互不从属,甚至相互都不认识,自不会存在勾结一说。况且,一个普通大头兵能来国相府当差,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怕这些人不忠心于您?” 老管家闻言,又要开口劝说,可才张开嘴就迎上没藏赤地足以杀人的目光,弄得他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没藏赤地沉吟良久,就向富林点了点头:“可以!此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奴才一定仔细挑选,不辜负主子信任!” 富林躬身行礼。 “还有吗?”没藏赤地悠悠问道。 “有!” 富林点头说道:“奴才建议彻查与炸弹有关的所有人员。” 说到这里,语气逐渐加重:“其实。即便没有今天这件事,奴才也打算向老爷进言的。奴才这些日子在军中发现一个问题,军队里的主官普遍骄纵蛮横,视部下为自己的私军。而下面那些军卒也只认上官,对于朝廷颁布的各项政令是置若罔闻。” 说着,富林就抬起头看向没藏赤地:“主子,长此以往,恐怕兵权旁落啊!” “嘶~~~!” 事关军权,没藏赤地不得不引起重视。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就开口追问:“还有这种事?” 富林点了点头,态度笃定:“主子,奴才绝不是危言耸听。您若是不信,大可派人下去查访。” 没藏赤地了然的点了点头,就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富林说完就束手而立,低着头沉默不语。 倒是一旁的老管家,斜睨了富林一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足足过了半晌,没藏赤地才长叹一声,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看来那些粗坯是该管一管了!” 说着,就看向富林:“富林,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想必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富林回以浅笑,试探说道:“主子,办法谈不上,奴才只是觉得正好趁着严查藏匿炸弹的机会,对那些带队将官敲打一番。让他们知晓厉害,知道这大夏到底是谁当家。” 说着,就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没藏赤地对于富林的态度非常满意:“嗯!如此甚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富林心中一喜,忙躬身应是。 没藏赤地又出言提醒:“切记,要有个度,万万不可生出什么乱子!” “奴才谨记!” 富林再次抱拳:“其实大多数将军还是好样的,只是极个别的有些居功自傲。” 没藏赤地闻言,眼中有精芒闪过:“对那些冥顽不灵的,不听劝说的,也无需手软!该出狠手,就出狠手整治!实在不行,就报到我这里来,有我给你做主!” “谢主子!”富林再次抱拳躬身。 没藏赤地见事情处理完毕,就挥手让二人退下。 只是,老管家故意拖慢了脚步,等富林的背影远去,这才转身回到房间。 “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的没藏赤地已经仰躺在摇椅上,厌烦的瞥了眼对方。 老管家施了一礼,就歉然说道:“老爷,刚才富林说的有些话,老奴以为不妥。就想着……。” 没成想,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此事已经定下,你休要再提。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老管家见对方已经闭上双眼,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倒退着出了房间。 次日一早,富林就从没藏赤地手里接过腰牌,带着府里的几名亲信就钻进马车,直奔位于皇城旁的军营。 等一行人来到辕门外,富林就把几人和车辆留在原地,而他自己则只身去了大帐。 “兄弟!你来的正好!” 拓跋鹰见到对方进来,就招了招手:“昨夜那一声巨响,我听着像是炸弹爆炸的声音吧?好像还是从国相府里发出来的。你跟哥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富林却是不答,趁着大帐里只有他们二人,就低声说道:“哥哥,你现在有空没?” “怎么?有事啊?”拓跋鹰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富林点了点头,又故作神秘的看了眼垂下的帐帘,才低声说道:“确实有事,还是好事!你要是有空,就跟着我去一趟。” 拓跋鹰仔细打量对方:“啥事啊,搞的神神秘秘的?” “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好事就对了!” 富林说着,就去拽对方的袍袖。 “唉唉唉!你急啥啊!这里还这么多将士呢,怎么着也得等我安排一下啊!” 拓跋鹰耐不住对方拉扯,只能朗声说道。 “哎呀!耽误不了你多一会儿啊!最多半个时辰的功夫,你有什么可安排的!” 富林边说,边把对方往帐篷外面拽。 稍后,富林又以保密为由,拒绝了对方带亲兵的打算。 只等二人来到辕门外,一齐登上马车,富林才吩咐车夫启程,而随行的几人则护在马车左右。 “兄弟,你倒地什么事啊?” 拓跋鹰掀开窗帘,见马车是向城里方向驶去,就随口问道。 直到这时,富林才说明来意:“大哥,实话跟你说了吧,遵照相公的意思,小弟要对你实施软禁!” “什么!” 拓跋鹰两眼一瞪,就打算跳下马车。 刚一有动作,富林就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在对方肋下。 “大哥!你最好不要乱动!等到了地方,我自会讲明其中缘由。” 拓跋鹰双眼一眯,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富林,你行啊!竟然敢用刀子对着我?” 富林凑近对方耳边说道:“大哥,小弟也是身不由己!再给你透露一点,昨夜国相府进了刺客,你被列入嫌疑人之一。” “什么?有人要刺杀相公?” 拓跋鹰脱口而出,随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真怀疑是我干的吧?” “大哥!你若是没干,就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若最后证明,你真的是清白的,小弟我摆酒赔罪!” 第1215章 我对兵权没有兴趣 “大哥,请进!” 一行人来到圈禁拓跋鹰的宅院,富林就推开房门,请对方进去。 “哼!” 拓跋鹰心中愤愤不平,瞪了对方一眼,就踏上台阶走进房间。 富林向随行几人挥了下手,示意他们留在门外,自己就跟随对方进了房间。 待房门关闭,二人各自落座。 富林满是无奈的叹气出声:“哎!大哥,小弟也是没办法啊,就是一个听差的。人家让我往东,我就得往东。人家让我往西,我敢不从吗?所以啊,还请大哥多担待,小弟确确实实是身不由己!” 拓跋鹰上下打量对方,半晌才沉声说道:“你得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就成嫌犯了!” 富林可没心思解释这些,他至今还留在这里没有离开,却是另有目的。 “大哥,那些就不说了!反正清者自清,莫说你认为自己是清白的,包括小弟在内的很多人,也相信你是清白的!咱们今天不说这些,我只想说说军队的事情。” “军队?” “不错!就是军队!” 富林点了点头:“大哥,蛇无头不走啊!你这一离开,军队可就没有主心骨了!难保他们不会借机生事,所以你得指派几个亲近的暂时管理起来。” “我指派?” 拓跋鹰自嘲一笑:“哈!这事轮得到我指派吗?怕是枢密院那帮老爷,一早就有人选了!他们的门人弟子……。”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 富林直接打断:“大哥,小弟收到的消息,你被圈禁只是临时的,一旦查明案情还你清白,你还是可以官复原职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枢密院那帮人有什么小心思,不是还有小弟我嘛?我在相公身边多少年了,替你说上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兄弟,你不会想着要接管我那些部下吧?” 拓跋鹰眉头一挑,语气中满是意味深长。 “不不不!大哥,你又误会了!小弟对领军没有半点兴趣。” 富林连连摆手:“刚才小弟不是说了吗?你指派几个可信的部下,让他们把军队临时管理起来,只要不生乱,只要能维持到你被放出去,官复原职那天就可以了。期间,小弟再在相公身边为哥哥美言几句,总不至于让枢密院那帮人趁机占了这个位置。” 拓跋鹰听对方不是要夺自己的军权,也就放下心来。 又是一番深思熟虑,拓跋鹰越想越觉得对方说的有理。沉吟良久才说道:“副将姜方,偏将徐平,跟随我征战多年,算是比较可靠的。能力也是有的,就让这二人暂时管理吧!” 说着,又想到什么,忙追问:“富林!我真有官复原职的一天?” “哥哥唉!咱们兄弟也接触不短时间了,你觉得兄弟人品如何?” “嗯!那倒也是!” 富林又安抚了对方几句,就走出房间。 直等来到僻静处,对着亲信手下说道:“都听清了吗?” “嗯!副将姜方,偏将徐平!” “抓了!押到地牢去!” “是!” 中午时分,姜徐二人刚被人从军营里带走,富林就骑马赶到。 “看!那不是富林吗?” “富林来了!快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部将不等富林下马,就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富林!拓跋将军呢?” “富林!姜将军和徐将军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把他们抓了!” 富林看众部将七嘴八舌的问个没完,就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一名偏将大声说道:“富林!两位将军到底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人?” 另一位也大声说道:“富林!拓跋将军一早就跟你出去了,他现在人呢?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你把拓跋将军弄哪儿去了?” 倒是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从后面挤了进来,先让众人噤声,才对富林说道:“富林啊!你到底把几位将军弄哪儿去了?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就用手指向周遭众人:“要是没个说法的话,这是要出乱子的啊!” 富林对目前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沉着脸对众人说道:“现在全体都有,偏将以上的,也包括军司马随我去大帐中议事。其他人各自回营,待上官回去,自然会有消息宣布!” 众人见对方板着一张脸,就知道出大事了!苦于没有主将在场,也只能按照富林的吩咐行事。 稍后,十几名部将就跟随富林来到大帐。 此时的富林,再没了往日那般亲近,更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原本属于拓跋赢的位置上。 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沉声说道:“昨夜的那声爆炸,相信诸位都听到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底同时生出一种不妙感觉。 只听富林继续追问:“那是炸弹爆炸的声音,诸位不会听不出来吧?” 众人心中又是一紧! 难道说,几位将军的被捕……? 足足等了半晌,富林才揭开谜底:“现已查明,城防将军拓跋鹰,伙同副将姜方,偏将徐平指使亲信部下,趁夜对相公实施刺杀!” 话音刚落,其中几人就争相发表意见。 “什么?几位将军想刺杀相公!” “这不太可能吧?” “对!绝不可能!” 富林没有出言打断,只是静静看着在场众人。 一会儿功夫,等众人发现不对,这才纷纷闭上嘴,一齐向富林看去。 富林轻咳一声:“咳!怎么就不可能了?拓跋鹰自己都认罪了!他用的炸弹,就是东征时从辽军手里缴获的,在攻打大同的时候,命令姜方徐平私藏了一枚。” 嘶~~~ 霎时间,大帐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富林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就继续说道:“尽管拓跋鹰已经供述了作案过程,可是……。” 说到一半,他就用一双厉目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只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是,究竟有多少同伙参与刺杀,他却没有交代出来。或许你们中间的某人……。嘿嘿!” 此时的众人,再没了为几位将军鸣不平的心思,一心只想摆脱嫌疑。 富林说着,又背靠在椅子上:“当然了!我对诸位还是信任的!相信你们还不至于那么糊涂!但是!拓跋鹰三人的事情不能含糊,必须要有个说法!现在,谁想检举几人的其他罪行,就可以站出来了!” 第1216章 对于忠心的考量 “富林回来了!” 没藏赤地的视线从公文上移开,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富林行了一礼,却是没有落座,而是来到对方面前,将一沓检举材料递了过去。 “主子,真是不查不知道啊!拓跋鹰,姜方,徐平三人简直是罪行累累啊!” “哦?” 没藏赤地心中诧异的同时,就接过材料看了起来。 富林又借机说道:“其他不论,只说每月朝廷划拨下发的军饷,拓跋鹰一人就贪污三成,姜徐两人再各自分得两成,等到了那些官兵的手里,竟然只剩三成不到。下面的官兵对此早就怨声载道。可那三人不仅不知悔改,还指使亲兵对那些提出异议的大打出手,打死打伤竟不下百人。另外……。” 随着富林讲述几人罪行,没藏赤地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气愤。终于……。 啪!!! 一只茶杯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拓跋鹰!!!该死!!!” 没藏赤地咬牙切齿的说道。 富林忙温言劝慰:“主子!为了这么个杂碎不值当动气。” 没藏赤地胸口剧烈起伏,对于富林的话置之不理。 “炸弹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富林摇了摇头:“依照主子之前的吩咐,只是对拓跋鹰实施软禁,奴才没敢用刑审问。所以……。” “还软禁个屁!!!” 没藏赤地这次是真的怒了,骂了一声就说道:“将此贼和其同伙,一起押入天牢!!!” “是!” 富林躬身领令,而后又继续说道:“主子,还有件麻烦事呢!” “讲!” 没藏赤地心中依旧忿忿,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富林连忙把自己去军营时,那些部将的反应说了一遍。 临了,才心有余悸的说道:“主子,幸亏奴才去的及时啊,若是再晚一些,怕是那些人就要生乱了!” “生乱?就为了拓跋鹰几个?” 没藏赤地说话的语气满是不屑。 富林借机说道:“可不嘛!尤其那些将军,一个个就跟死了亲爹似的,逼着奴才给个说法呢!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效忠的谁。” 没藏赤地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最终……。 “富林!” “奴才在!” “若是把这些骄兵悍将交给你管理,你觉得如何?” “主子,这怕是不妥吧!按照朝廷规矩,应该枢密院那边……。” “我不想听那些!你就说,你能不能干吧!” “既然主子吩咐,奴才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把这支队伍管好!” 至此,没藏赤地才长舒一口气,拉着富林的手说道:“富林,那主子就把城防的重任交到你手里了!” “主子放心!富林绝不会辜负了您的信任!” 富林跪在地上,朝没藏赤地磕了一记响头。 “好了好了!地上凉,快点起来!” 没藏赤地等对方起身,就追问道:“侍卫的事情怎么样了?” 富林表现的很是乖巧:“主子,这一上午奴才都在城防军营呢。打算一会儿就去各营挑人,等有了人选,就列个单子请主子过目。” “名单我就不看了!” 没藏赤地对于富林的态度非常满意,干脆从椅子上起身,拍着对方肩膀:“你办事,我放心!” “主子,那怎么行!事关您的安危呢,还是要亲自把关才好!” 富林可没被胜利冲昏头脑,反之他此时的思路异常清晰,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 稍后,富林就倒退着出了书房,直等到房门关上,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昂首阔步的就向府门走去。 城防军营更换主官的消息,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官场中传开了。 尤其是飞龙使李崇仁,听说换了一个叫富林的统领城防衙门,心中就是一惊。 此人不就是那位顾先生要找的吗? 念及至此,就安排了衙门事务,带着几名老供奉出了飞龙院。又在小巷里留下标记,就打道回府,只等顾先生来访。 其实,根本不用李崇仁特意传递消息。此时的顾小六不仅听到了传闻,还已经确认了此富林,就是老家要找的那位。 “这封密信你贴身保管,务必在最短时间交到老人家手里!” “是!” 顾小六目送信使离开,这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与此同时,身在析津府的张义,正听魏海汇报审问赵越的结果。 “郎君,这次终于搞清楚了!赵越所在的组织叫伏虎。是没藏讹庞早年成立的,人员也是在各地收养的孤儿,总共二十五人,赵越在其中排行老八。那个矮子本名齐童,是他的一名侍从。” “那富林呢?” 张义几乎脱口而出。 魏海愣了一下,就看向手里的口供:“富林是老大,也是最受没藏讹庞信任和器重的。” “那就难怪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只听魏海继续说道:“不过,据赵越所说,这个叫富林的已经失踪很久了!自夏州一战,就彻底断了联系。按照他的判断,此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张义却知道这个叫富林的不仅没死,还利用女朋友的同情心,,在大宅里生活了不短时间。后面更是点燃了军火库,逃到深山野林里捣鼓出了火药。 这些人都是隐患,留不得啊! 念及至此,就看向一旁的魏峰。 魏峰跟随于则成也有些年头了,只是一个眼神就领会了对方意思。 当即跨出一步:“郎君,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没藏赤地已经对你生了杀心,索性给他来个狠的。连他带那个叫伏虎的组织,一起给处理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张义闻言,却是笑而不答。 自己何尝不想除了这个麻烦,可钦差还在析津府呢,自己隔三差五就要陪同视察边防。况且,自张虎一事后,饶是魏峰对自己表明心迹,其真实想法又是什么,自己还不得而知。别当面说一套,利用外出之际再做一套,那可就麻烦了。 魏峰见郎君不答,就以为是钦差的事情,索性再次抱拳躬身:“郎君若是无法分身,我兄弟二人愿意单独前往。” 张义眉头一挑,觉得这是个测试对方的机会,况且自己还能趁二人不在析津府的机会,把那些学生安排下去。 一番仔细考量,就轻声说道:“只凭你二人肯定不行,我再从隐刺调四名好手给你。你二人到了那边,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凡事交给另外四个兄弟。” “是!属下领令!” 魏峰心中一喜,感觉对方这样安排,完全是为他二人的安危考虑。 第1217章 从容布置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魏峰魏海,还有你们几个,我就送到这里了!望你们马到成功!他日归来,我定当为你们向朝廷请功。” 翌日一早,张义就把派去暗杀没藏赤地的几人送到了城门附近,说完这番话,便向几人深施一礼! 魏峰几个躬身还礼过后,就翻身上马出了析津府城。 张义一直目送几人的背影消失,这才观察了下周遭环境,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就迅速钻进了一条小巷。 一炷香后,张义已经身处酒楼后院。 “郎君,你可来了!小的正要去寻你呢!” 小三子说着,就领着张虎起身相迎。 张义先向小三子点头示意,就伸出手宠溺的摸了摸张虎的头顶。 “病好些了吗?” “先生,我的病早就好了!只是,只是……,” 张虎说着,就偷瞄了小三子一眼,这才低声埋怨:“只是我想回国子监去找同学,三大哥说什么都不让我离开,说您对我另有安排。” “确实是这么回事!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在国子监了,就打算给你换个环境。” 张义点头承认,就指着椅子,示意几人都坐下说话。 待各自落座,张义就看向小三子:“你刚才说要去找我,有啥事?” 小三子下意识看了眼张虎,见张义没有让对方回避的意思,就轻声说道:“是这么回事,老家昨个刚送来消息,说时间定了,就定在一个月后的七月初七。” 对方说的含糊,张义却是听明白了,这分明是大宋将士越过边境,攻打南京道的日期。 当即挑了下眉:“这日子倒是不错,鹊桥相会的日子!” “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小三子也显得很是兴奋。 倒是一旁的张虎听的云里雾里,可二人不主动解释,他也不好意思问。 张义沉吟片刻,就要来纸笔,写了一封密信。 “虎子!” “先生!” “这里有一封极其重要的密信,你务必贴身藏好,等回到东京,一定要亲手交给大姐姐。” “啊?回东京?” 张虎一脸错愕的看着张义。 张义可没有说出真实想法的意思,只是将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眼睛直直盯着对方:“这封密信非常非常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一定要你亲自带回去才行!” 张虎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先生,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信带到!”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行!那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再跟你三大哥说几句话!” “唉!” 张虎爽快答应一声,就把密信放进怀里,又隔着衣服摸了摸,确认放的安稳,这才向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小三子直等张虎走远,这才低声说道:“郎君,你怎么不把实情告诉他?” “告诉他这些做什么!” 张义看着张虎消失的方向:“他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让他心怀愧疚呢!” 小三子闻言就挑起大拇指:“郎君,您这位先生算是做到家了!” “嗨!别提他了,说说正事吧!” 张义脸色一肃:“除了告诉时间外,还有没有说别的?” 小三子连忙低声说道:“有!您之前不是说找学生调开守城官兵吗?老家这次传信过来,就是想问清楚,以什么为暗号,大约在什么时辰?” “这个嘛……。” 张义沉吟片刻就缓缓说道:“南京道的第一道防御是设在归义县,时间就定在七月初七的子时吧。” 小三子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只听张义又继续说道:“然后是涿州的第二道防御线,这个时间就不好定了。要不,就以逃难的商队作为信号?比如午时整,自南城外来一支商队,把头姓齐,车头插着三面红旗。这样城里的孩子就知道,我大宋军队已经准备完毕,只需当晚子时调开守城士兵即可。” 说着,他就看向对方:“你觉得这个方法成吗?” 小三子只是略一思量,就点了点头:“这个暗号好!我觉得可行!” 接下来,二人又约定了析津府开城门的信号,这才由小三子派出信使向老家送信,顺便护送张虎回大宋。 等张义回到萧府,已经是中午时分。 “人送走了?” 萧思礼放下公文,看向走进书房的于则成。 张义点了点头:“是!已经送他们出城了。” “嗯!” 萧思礼沉吟片刻就说道:“魏峰几个行不行啊?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义对此,心中早有答案:“应该问题不大吧!这次是有心算无心,趁他们还没收到赵越失手的消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小子觉得胜算很大。”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于对方的判断表示认同。 张义见对方心情还不错,就借机说道:“老爷!小子想求您一件事啊。” “哦?说说看!” 萧思礼抱着膀子靠在椅子上。 张义微笑说道:“小子在大同做知县的时候,招了几个学生的事情,老爷还记得吧?” 见萧思礼点了点头,他就继续说道:“前几天,小子去国子监问过教他们的教授了,说几个孩子考科举绝无问题。小子就想,既然这样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接触官场的机会,以便科举派官以后,能更快融入到官场之中。” 萧思礼眉头微蹙:“你打算给几个孩子怎样的机会?” 张义心中一喜,有对方这句话,至少成功一半了。 “小子想让他们去下面县里当一名吏员,也不用管多少事,主要是为了观察学习。” 萧思礼显得很是谨慎,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轻声说道:“有具体计划吗?” “有的!” 张义对此早有盘算:“老爷,学生一共八人,小子打算归义县放四个,涿州派四个。” 萧思礼立即追问:“你打算把他们放在什么位置上?” 张义试探说道:“您看兵房怎么样?” “兵房啊。” “老爷,您看啊!两地地处边境,本就配有驻军。兵房的差事,也只是招募和训练厢兵,偶尔的到城头上巡查一下。既不涉及粮草,又不管军饷发放。算是六房里面的闲差了,这样几个孩子也有更多时间观察学习。” 张义说完,就看向对方:“老爷,您觉得这样行吗?” “兵房……,兵房!” 萧思礼喃喃自语,直过了良久才点头说道:“行吧!就把他们放在兵房!” 第1218章 万事有因 归义县 “老将军,远处那座城池就是宋国的雄州了!” 张义指着远处的雄州城,向钦差副使耶律青朗声介绍。 耶律青手搭凉棚,眯起眼向远处眺望。 半晌,才点了点头:“修的倒是雄伟。” 话音刚落,一个奸细嗓音响起:“不就是一座普通城池吗?哪里比得上咱脚下的归义城。” 张义转头看向被老胡废了的耶律齐:“钦差说的极是,我大辽修建的城池,一点不比他宋国的差。” 耶律齐对于于则成的恭敬态度,有些不适应:“小子,这几天是怎么了?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这可不像你的脾气啊,说实话,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张义对此大呼冤枉:“钦差唉!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现在不是长大了吗?对您的态度,自然要有些转变。” 耶律齐撇了撇嘴:“哼!我来问你,你家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自本钦差驾临这南京道也有些日子了,他就一直没出现过。说,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萧思礼为什么不见你,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张义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说道:“钦差,我家老爷真的是身体不适。这不昨天还请了郎中诊脉吗?等过些日子的,过些日子身体恢复些了,一定亲自登门。” 此时,耶律青从旁插话:“你老爷的病严不严重?这次老夫带了郎中过来,用不用派去看看?” 张义一时搞不清耶律青是真关心,还是有意试探,索性说道:“小子待我家老爷,谢过老将军的好意了。昨个老爷服用新方子以后,病情有所好转,实在不敢劳动老将军。” “嗯!要是有需要就说一声,左右都方便!” 耶律青说了一句,就向随行的刘墨要了地图,把真实存在的与上面标注的防御工事对照起来。 张义对二人态度恭敬,自然是有原因的。 “老将军,小子冒昧问一句,您和钦差的行程是……?” 不等耶律青说话,耶律齐已经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就说吧,没三句话就露了底。小子,就这么盼着我们走?是不是我们整天在南京道晃悠,你和你家老爷特别不自在啊?” 张义摆手否认,随即脸色一正:“钦差,您这次真是误会小子的意思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向一旁查看地图的耶律青:“有老将军为我南京道把关,无论是我家老爷还是小子心里都欢喜的紧。” “哦?真的?”耶律齐眯起眼仔细打量,似乎要看穿对方心思似的。 张义面不改色:“比十足的真金还真!” 说着,就转头看向耶律青:“老将军,您纵横沙场几十年,可谓是作战经验丰富。对我南京道的边防有什么意见建议,只管提就是了!” 说完,他又看向刘墨:“刘将军,这次老将军来指导边防,对你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你千万要把握住啊!” 刘墨同样不明白于则成真实想法,凭着多年的信任,就应声说道:“于总管,刘某早就想向老将军讨教用兵之法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嫌我这个学生太笨,不肯用心传授啊。” 耶律青被几句马匹拍的舒服,朗声大笑:“哈哈哈!只要你们愿意学,老夫自然不会藏私。” 几人当中,只有耶律齐没有说话,站在一旁上下打量于则成。 他实在搞不明白,才短短几天没见,这小子的态度怎么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待一行人回到驿馆休息,刘墨就来到于则成的房间。 “则成,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啥意思啊?你好歹给我交个底啊。”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在确认房门紧闭的情况下,才低声说道:“刘哥,我也是昨天才想明白,这次老将军来巡视边防,对你对咱们南京道都是天赐良机啊。” “天赐良机?” “对啊!你想想啊,现在用的这套是不是都是你亲自制定的?” “差不多吧!” “那就对了啊!假如啊,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有朝一日宋国犯边,敌军突破了防御。等追究起来,你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肯定啊!毕竟边防线的划定和工事的建设,都出自我手。” 张义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那如果布防计划,都按照老将军的意思改呢?” 说完,就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墨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你是说,假如日后出了麻烦,就能把责任推到老将军身上。” 张义点了点头:“虽然不能是全部吧,但好歹也能分出去一半!” “可是老将军能行吗?我之前跟他聊过,感觉他在军武一道也没什么独到之处啊!”刘墨撇了撇嘴。 张义轻咳一声:“我常听人说,就没有攻不破的防线,更不要说宋军现在还装备了炸弹那种大杀器。” 说到这里,他就语重心长的说道:“也许你和老将军行军布阵的方法大同小异,甚至他部署的防御还远不如你。但其中的意义和责任,差别可就大了。” 刘墨眼珠转了又转,终于嘴角勾起:“则成!还得是你小子脑子灵活,哥哥就想不了那么深!” 直到这时,张义才说出心里盘算:“刘哥!你既然想明白了,就把老将军抓紧了!不把整个南京道,尤其辽宋边境这一带的防御工事翻新一遍,就不能放他走!” 刘墨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行!我想想办法!” 张义目送对方离开,就以探望学生的名义出了驿馆,来到了归义最大的客栈。 “先生!” 张义才走进房间,几名学生就起身行礼。 他点头的同时,用目光在房间里寻找:“梁先生呢?” “在隔壁呢,学生去叫他!” 一名学生就要去找梁丰。 张义连忙阻止:“不用,我自己去吧!你们继续休息!” 一会儿功夫,他来到老斥候梁丰的房间,就低声说道:“老梁,下面的话,我只告诉你一人。不到最后关头,不许对几个学生说!” 梁丰闻言,连忙点头。 张义这才说了安排几人过来的真实目的,也包括总攻的时间,还是调走守城官兵的计划。 等梁丰一一记下,张义才继续说道:“我打算拖住耶律青和耶律齐的行程,让他们无法离开返回上京。届时,大战一起,你务必把二人给我控制住!” 第1219章 调去上京 六月二十。 “耶律齐究竟什么意思?怎么还不走?” “老爷,老将军正帮忙修改城防工事的不足之处呢,恐怕要等上几天。” 六月三十。 “则成,你不是说他们过几天就走吗?你算算,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动静!” “老爷,那边已经开始收尾了。” 七月初三。 “则成,你去催催,让他们完事了赶紧滚蛋!” “老爷,防御工事本来都修的差不多了,结果老将军不满意,愣是要返工重来!” 七月初四。 嘭嘭嘭~~~ 一早,张义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惊醒。 “谁啊!” 话音刚落,管家萧六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则成,别睡了!快起来!出大事了!” 张义不敢耽搁,趿拉着鞋子就去开门。 待房门打开,就见萧六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和一封信。 “则成,你快看看,这是早上门子在府门上发现的。” 张义心里一紧,连忙抽出信纸,信写的很长,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自己派去刺杀没藏赤地的几人,被对方给抓了。想要救他们,必须刘奇亲自过去交换。 “特么的!” 张义恨声骂了一句,就推开萧六往后院跑去。 稍后,萧思礼就收到了魏峰几个被抓的消息。 “这帮废物!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思礼把茶杯往茶几上一蹲。 又发了一通脾气,他这才想起什么,连忙叮嘱:“则成,这封信就当没见过吧!至于那几个废物,就死在兴庆府算了!” 张义苦笑摇了摇头:“老爷,没这么简单的!” 说着,就给对方分析:“您看啊,首先是这封信,送信之人可以是信使,也可能是杀手。具体人数虽然不清楚,但也不会少于三人。” 萧思礼一番思量,就缓缓点头,算是同意对方的说法。 只听于则成继续说道:“所以,就算小子不去理会,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小子。而且有很大可能,此时此刻他们就埋伏在某个暗处,打算暗算小子呢。” 说到这里,张义突然想起什么,立即补充道:“当然了,他们可以刺杀小子,也可能会对老爷您不利。” “我?” “对啊!要是能把您杀了,对于这些西夏的杀手来说,可比小子有价值多了,妥妥的大功一件啊。” “这……,嘿!看来不想搭理这些人都不行了!” 张义见对方信了,就继续说道:“其次,凭着信里的内容,小子还能证明一点,那就是魏家兄弟还活着。” “这算什么!老爷我也看的出来!”萧思礼对此很不以为然。 张义无奈说道:“老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隐刺的兄弟要是知道几人被俘,而小子却对他们置之不理,会让其他兄弟寒心的。” 萧思礼也是大感头疼:“哎!这还真是个麻烦!” 见火候差不多了,张义才凑了过去:“老爷,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还是暂时去上京住上一段时间吧!” “我?” 萧思礼诧异一愣,头就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绝对不行!” 说着,就指向外面:“钦差还在析津府呢!老爷我怎么能离开呢!” 张义陪笑说道:“老爷,这不正好吗?反正您也不想见他们。只说身体不适,回上京找御医诊治就是了。仅凭这一条,他们就挑不出理来。” “这……。” 萧思礼沉吟片刻,就抬头看向对方:“则成,就没别的办法了?比如全城搜捕,就跟之前对付飞龙院的杀手那般……。” 不等他说完,张义就出言打断:“老爷,杀的完吗?杀了这批,人家还能再派来一批,到哪天才是个头啊?” 足足过了半晌,萧思礼才痛骂道:“特么的!在自己地盘上,都过不了安生日子!” 张义连忙安慰:“老爷!这次小子过去,争取给他去了根。” 萧思礼这才为对方担心起来:“小子,不用想都能知道,兴庆府怕是早就张网以待了,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能不去就尽量别……。” “老爷放心吧!小子能在西夏卧底那么长时间,自然有保命的办法。” 张义说着,迎向对方的目光:“只要老爷您安全了,小子就没后顾之忧了,也自然能放开手脚做事!” 萧思礼犹豫良久,终于痛下决心:“好!那老爷就去上京住上些日子。” 说话间,又拉着于则成的手:“则成,老爷身边不能少了你,你小子可千万要活着回来啊!” 张义拍了拍对方手背:“老爷安心,小子命硬的很,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伤了我的。” 随着老爷要去上京治病的消息,在府里面传开,所有家丁仆役立即忙碌起来。 张义没去管这些,除了给几名隐刺成员布置任务外,就是阅读整理各地送上来的情报。 当他看到雄州送上来的消息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近几日有大批部队在向雄州集结,意图不明。 张义盯着纸条上的信息衡量许久,终于还是将其放在烛火上。 直等到纸条化为一堆灰烬,他这才埋下头,继续检查各地送上来的其他消息。 翌日一早,张义目送萧思礼在亲兵卫队的护送下离开。这才独自钻进一辆马车,朝着西城门而去。 在路过酒楼的时候,他吩咐车夫停下马车。 “你等一会儿!” 说完,张义就迈步走进酒楼。 “客官,小店还没营业做生意呢,您看是不是……。” 伙计才说到一半,就被柜台后面的小三子轰走了。 他对张义说道:“客官,您要吃些什么?” 小三子说话间,还不忘歪头去看停在门外的马车。 张义几步来到柜台前:“给我打一壶酒!” “好嘞!” 小三子应了一声,就从柜台后面拿了一只空瓷瓶,来到酒缸旁打酒。 片刻功夫,张义细若蚊蝇的声音,就在耳后响起:“萧思礼已经被我调去上京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小三子拿瓷瓶的手顿时抖了一下,也不敢回头,生怕门外的车夫察觉到什么。 就听张义继续说道:“我自会向老家解释。另外,国子监的五岳先生,就是大柳树庄子的杨晖,有任何处理不了的,就去找他商量。” 小三子只觉诧异,不知道对方说这些做什么。 一会儿功夫,张义就接过瓷瓶,付钱的同时低声说道:“代我问郡主好!” 说完,就朗声说道:“掌柜,走了啊!” “唉!客官慢走!” 小三子目送对方钻进马车,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1220章 四儒生练兵 官道上,张义斜倚着车厢,不时提醒着前面赶车的车夫,让其收紧缰绳控制马速。 离开析津府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张义依然没等到预料中的刺杀,这也让他的内心有些烦躁不安。 这帮蠢货等啥呢?做事一点不爽利!早死早投胎,早点完事,小爷也好安心赶路。 正在这时,就听马车后方有沉重的马蹄声响起。 张义玩味一笑,立即坐直身体。 随着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位于车厢前部的挡板也被车夫敲响。 嘭~,嘭~,嘭~。 这是张义与对方约定的暗号。 三声代表三个敌人。 张义一只手朝身旁的木箱摸去,另一只手则在挡板上敲击暗号,示意对方按计划行事。 片刻功夫,马车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三名杀手心中一喜,当即抽出腰间佩刀,照着前方就追了上去。 只等与马车并行,几人才赫然发现,赶车的车夫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一顶头盔。 与此同时,破风声响起。 嗖~~~ 霎时间,一支弩箭划破窗帘,齐根没入其中一名杀手的肋下。 “啊!!!” 杀手惨叫一声,身体一歪,就栽落马下。 为首那人瞬间反应过来,在马上吼叫道:“先杀车夫!” 说话间,高举佩刀朝着车夫身上就劈了下去。 车夫并不惊慌,一手操弄缰绳,腾出一手挥臂上扬,朝着利刃就迎了上去。 铛~~~ 随着刀刃与车夫手臂接触,一个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突然响起。 “啊?” 为首那人诧异出声,同时又有一支弩箭顺着车厢窗口飞了出来。 噗~~~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那人在马上晃了又晃,终于还是一头栽落马下。 连续失去两名同伴,让仅剩的一名杀手心神大乱,慌忙收紧缰绳就想择路而逃。 正在这时,车窗被人从里面掀开,一枚银晃晃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那名杀手。 “想死,你就跑!” 声音从车厢里面悠悠传了出来。 盏茶功夫,一块铁板自门帘后面翻滚掉落地上,张义走下车厢,看了眼被绑成粽子的杀手,对车夫说道:“押回去!仔细审讯!” 车夫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朗声说道:“郎君,让属下陪你一起去吧。” “心意我领了!此一去就是龙潭虎穴,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们,反而没了胜算!” 张义丢下一句,就翻身上马,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车夫定定看了良久,直到十余名隐刺的同伴骑马赶到,这才收拾心情,押着杀手回析津府。 七月初六。 归义县教军场内,四名儒生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百余名身着皮甲的官兵操练。 “动作再快些!” “对!脸上的表情也要凶狠些。” 在几人下令的同时,一名统领打扮的军官走上高台。 军官陪着小心说道:“几位小先生,已经是午时了,不如让这些军士先回营歇息吧。” 儒生们齐齐瞪了来人一眼,显然对这个提议非常不满。 其中一人更是说道:“丁统领,尔等领着朝廷的军饷,就该时时为朝廷着想。我大辽刚被一个小国西夏欺负,汝等军人就该奋发图强,磨练战力才是。怎么能总想着休息呢?” 丁统领苦笑摇头:“丁某完全理解几位小先生的心情!只是,只是这样高强度的操练,他们这些人晚上就没精神站岗了啊。” “这就没精神站岗了?” 儒生直直盯着对方:“要我说,就是你还有你的这些手下,平时疏于操练。你们就该……。” “好了!说这些作甚!” 另外一名儒生打断对方,对着丁统领说着:“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操练去!” “啊!我?” 丁统领指着自己。 儒生眉头皱起,一脸的不悦:“不是你,难道是我啊!自己去找把长矛,跟着他们一起练!” 丁统领恨得牙根痒痒,可鉴于对方是萧使君亲自安排的,不敢有丝毫冒犯。只能蔫头耷拉脑的走下高台,从武器架上挑了把长矛,跟着一众手下训练刺杀动作。 四名年轻儒生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傍晚时分,那群官兵才停止了操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南城门的军营走去。 几名儒生目送众人离开,才互相递了个眼神,朝僻静处走去。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我觉得问题不大,白天累个半死,今夜一定没精神站岗,搞不好就有偷懒睡觉的。” “我觉得还不够!” “哦?沈兄,还要怎样?” “等着吧,山人自有妙计!” 沈姓儒生向几人挑了挑眉,就朝着校场门外走去。 几人见此,连忙跟上去,打算看个究竟。 只见沈姓儒生出了校场就来到一家酒楼。 “掌柜!” “这位客官,想用点什么?小店可是应有……。” “停停停!给我来十坛白酒,店里的卤肉啦,饼子啥子的,不管有多少,我都包了!” “啊?客官,小店可是有不少呢,就不知……。” “钱少不了你的,这张银票够了吧?一会儿天黑以后,就给我送南城门旁边的军营去。” “哦!好的,好的!小老儿这就让伙计准备!” 一会儿功夫,以沈姓儒生为首的几人,就向军营走去。 “沈兄,十坛酒是不是少了点啊,好歹一百多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沈兄洋洋得意的说道:“酒只是引子,给他们多了,也没几个敢喝醉的,关键之处在于那些饼子和肉。” 见几人好奇看向自己,他就向几人勾勾手指,待几人把头凑过来,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人啊,一旦吃饱了就会犯困,再加上白天那样的练他们,你们就等着看吧,准保倒不了子时,一个个的就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我靠!老沈,当初在庄子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啊,原来咱们这些人里面,就你是最坏的那个!” 一句话逗的其余两人朗声大笑,唯独沈兄面沉似水的看着说话那人。 直等到把那人看的心里发毛,沈兄才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就低声训斥:“什么庄子不庄子的!这话也是能当街说的?” 此时,三人才意识到了什么,心虚的看向周遭。 “行了!快去军营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沈兄说罢,就领着三人朝军营走去! 第1221章 小波折 月上中天,酒楼掌柜亲自押着两辆大车来到军营外面。 那位沈兄一手搂着丁统领的肩膀,一手指着车上的吃食。 “丁统领,别说咱们刻薄,这些吃食都是犒劳你们的。” 此时的丁统领,早没了白日里的满腹牢骚,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向几位小先生连连称谢。 直等酒肉摆上,几位书生就混在人群里,与众军士大吃大喝起来。 军营这边的动静,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人报到驿馆。 钦差副使老将军耶律青听了禀报,当即拍案而起。 “好胆!军营重地大声喧哗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饮酒,他们就不怕军法吗?” 说着,就摸出腰牌递给亲兵队长:“去!把为首的给老夫拿了!” “是!”亲兵队长躬身领令。 “慢! 就在亲兵队长要带领手下拿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是归义县县令程海。 耶律青眯起双眼,不善的盯着对方:“程知县,你这是何意?” 程海向对方歉意躬身:“老将军,城中士卒一向谨守规矩,如今竟然饮酒取乐,想必事出有因,还是下官亲自去看看吧。” 说着,就向对方眨了眨眼。 耶律青虽然不明其意,也知道其中怕是有什么缘故。索性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县令愿意亲往,老夫就在这里等着。” 程海拱了拱手,就快步出了房间,朝着军营赶去。 等他来到军营,看见正与丁统领推杯换盏的几个年轻人,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时,沈兄也看见了对方,低声向几人交代了一句,就起身迎了过去。 “沈默,见过县尊!” 别管沈默心里对这位县令观感如何,至少表面上还是恭敬有加! 程海看了眼左右,就把对方拉到一旁。 “沈默,那些酒肉是你买的,还是丁佳置办的?” 沈默自然明白对方意思,连忙低下头:“县尊,学生见这些军士白天训练刻苦,就自掏腰包想着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嘿!你糊涂啊!军中饮酒这种事可大可小,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偏偏赶在钦差驻留之际搞这些!” “县尊,老将军都说啥了?” “还能说啥!要不是我拦着,他就派亲兵过来拿人了!” “这……。” 沈默看了眼远处热火朝天的场面,实在不想有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随即试探说道:“县尊,要不学生跟你去见老将军,把事情说清楚?” 程海思忖片刻就点了点头:“你跟我去一趟也好!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怎么说你都是于总管的学生,我自然要为你说话的。” 说着,就向军士那边努了努嘴:“你先让他们停下来!等过几天老将军走了,再犒劳不迟!” “唉!谢县尊!谢县尊!学生这就去说!” 沈默说着,就抛下对方,小跑着去了主桌。 小伙伴见对方回来,立即将其围在中间。 “沈默!怎么回事?” “县尊怎么来了?” “是啊!县尊找你干什么?” 沈默给几人递了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就对丁统领说道:“统领,老将军嫌咱们这边动静太大,吵着他老人家休息了!我过去解释解释,你也让手下人小点声。” 丁统领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好说好说!我让他们小点声就是了!倒是麻烦小先生要替我等受过了!” 沈默装作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就转回身遮挡住对方的视线,拍了拍其中一名同学的胳膊,同时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眼见着对方点头表示明白,他这才疾步来到程海面前。 “县尊,学生已经交代清楚了,酒他们肯定是不喝了,咱们还是快去见老将军吧!” 说完,不等程海看仔细,就拉着对方走出军营。 行至半途,程海还不忘叮嘱:“沈默,一会儿见了老将军别怕,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一切有本官给你兜着!” “那学生就先谢过了!” “唉~~~,说这些作甚,怎么说你都是我归义的一员,我这个当上官的也是要维护的嘛!” 等二人赶到驿馆,见到老将军耶律青。 程海就先介绍了沈默的身份,尤其对方是于总管学生的背景,更是着重介绍。 耶律青这才明白对方刚才阻拦自己抓人的意思,了然的点了点头:“沈默,你是于总管的学生?” 沈默不敢隐瞒,就把当初怎么上学,又因为于则成的关系去国子监就读的事情说了。临了,才把犒劳军士的缘由讲了一遍。 耶律青听完,半晌才点了点头:“你倒是给爱兵的!” “学生只是见他们训练刻苦,想着犒劳犒劳他们,也算是种奖励吧!可不敢谈什么爱兵!” “嗯!” 耶律青应了一声,就看向程海:“军营那边怎么说?” 程海连忙回答:“那边已经停了!” “那就好!” 耶律青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沈默说道:“娃娃!鉴于你是初犯,这次就暂且饶了,倘若再有下次,定当军法从事!” 沈默连忙谢过,见对方挥了挥手就迅速离开驿馆。 他才走出两条街,就听一声轻咳传了过来,只见老斥侯梁丰从路旁小巷闪身出来。 “梁先生!你怎么……。” “嘘!” 等二人来到僻静处,梁丰就上下打量对方:“你怎么去驿馆了?” “您一直跟着我呢?” “还不是不放心嘛。说说,你怎么去驿馆了?” 沈默这才把事情叙述了一遍,随后问道:“先生,我说的没问题吧?” “没有,回答的挺好!” 梁丰说完,就抬头看了眼月色:“时辰差不多了,你赶快过去吧!” “唉!等那边忙完了,我就去北城找你!” “好!注意安全啊!” 亥时刚过,守城部队终于迎来换班,一群酒足饭饱的军士扛着长矛,腆胸迭肚的顺着甬道登上城头。 “几位,你们这是?” 丁统领看着紧随而至的沈默几人,心中有些好奇。 沈默连忙接话:“来了也有小一个月了,还不知道守城啥样呢。今天兴致来了,就打算上去看看。” 丁统领点了点头,就引领着几人来到城墙上。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比普通的围墙大一些,宽一些。” 说着,才想起什么,指着不远处的城门楼说道:“几位且去里面稍坐,我安排一下就过去!” 第1222章 射人先射马 沈默几个缠着丁统领在城门楼里一阵闲聊,时间就到了临近子时。 眼见着丁统领一个劲的打哈欠,几人就互相递了一个眼色。 “丁统领,我们这就回去了。你要是累了,不妨休息一会儿。” 见对方要起身送客,沈默就按着对方肩膀说道:“都这么熟了!有啥可送的,你休息吧!” 说完,他就领着几人走出房间。 只等房门重新关上,沈默就几步来到临近的城垛,侧耳倾听发觉城外一片寂静,连一丝虫鸣声都没有。 他这才看向城头十几名值夜的官兵。 果不出所料,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俨然一副困顿之极的模样。 沈默四人相视一笑,就回到城门楼外面,只听阵阵鼾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至此,几人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各自对视一眼,就放缓脚步,无声的朝着自己挑选的目标走了过去。 沈默来到一名站岗的军士身旁,见对方闭着眼睛,头也一点一点的,就没去打扰。继续向前走去,来到另一人的身旁。 对方虽然没有睡去,可也是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 沈默嘴角含笑,又向下一个人走去。 等几人再次聚到甬道口就介绍情况。 “都困得不行了!要我看,再有一炷香,就差不多了。” “我那边也是!” 沈默听几人说的情况都差不多,就低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来到垛口旁,小心的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取下插在一旁的火把,在手上胡乱的挥舞了一下,就重新回到甬道旁。 “走吧!” 说罢,沈默就率先下了甬道朝北城赶去。 与此同时,城外的斥候,已经把观察到的消息报了上去。 先锋官听到禀报就点了点头,重新将身体藏在夜色之中。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才叫来传令兵,在其耳边低语了一句。 随着命令逐级传达,从暗处就冲出来数十名怀抱着炸弹的黑衣人,朝着城门洞就狂奔而去。 五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终于,这些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城头上的一名官兵。 官兵揉了揉睡眼,从垛口探出身子仔细观瞧,就见昏暗的月色下,数十条黑影正在向城下聚拢。 “敌袭!敌袭!!!” 这人一边大喊,一边朝着铜钟跑去! 铛铛铛~~~ 一声声急促钟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清脆。 片刻功夫,那些困顿至极的守城军士,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经过一阵短暂的慌乱,等这些人探头向城下看去,只见那些黑衣人正朝着远处拔足狂奔。 正在他们不解之时,城门楼的木门突然开启,丁统领手持横刀就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谁在敲钟?敌人在哪里?” 示警的官兵小跑着来到对方面前:“报告,属下刚才看见……。” 正在这时,滚滚雷声在耳边炸响。同时,城头上的众人就觉脚下一软,瞬间被飞沙走石淹没其中。 紧接着,自城外的夜色里就冲出无数大宋将士,一个个顶盔掼甲手握长矛,朝着坍塌的城墙豁口就冲杀过来。 此时,正在驿馆里研究工事的耶律青心中大惊,忙派亲兵去查看情况。 同时,钦差耶律齐也披着袍子,大喊大叫的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刚才到底什么声音?” 耶律青斜睨了对方一眼,就将目光投向城南方向。 片刻功夫,亲兵就跌跌撞撞跑了回来。 “将,将军!宋!宋兵,进城了!” “你说什么?” 耶律青一个箭步来到对方面前,一把抓住亲兵衣襟。 等亲兵又重复了一遍,他就继续追问:“一共多少人?” “不知道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 听亲兵这样讲,耶律青心中大惊,恨声骂道:“废物!都是废物!!!” 这时,一旁的耶律齐早已慌乱的不知所措,死死拉住耶律青的胳膊。 “老将军,务必想个办法啊!” 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身处驿馆里的众人,已经能清晰听见外面传来的喊杀声。 至此,耶律青才颓然一叹:“哎!完了!彻底完了!” 说罢,他一脚踢开纠缠自己的耶律齐,对亲兵队长吩咐:“备马!带着人从北城门撤退!” 等众人冲出驿馆,亲兵队长已经牵着马绕了过来。 耶律青扳鞍认蹬,才要翻身上马,斜刺里就射来一支冷箭。 嗖~~~ 老将军暗叫一声不好,双臂前推,同时认蹬的那只脚顺势一蹬,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羽箭自骏马脖颈射穿了过去,直直扎在地上。 骏马只来得及嘶鸣一声,就“噗通”一声歪倒在地。几息时间,骏马身下的土地就被鲜血染红。 “保护将军!!!” 亲兵队长大吼一声,就朝耶律青扑了过去,将其紧紧护在身下。 其余亲兵在抽出几人去捉拿刺客的同时,一个个手握横刀警惕的查看周遭动静。 片刻,几名搜查刺客的亲兵赶了回来。 “没看见人!应该是跑了!” “特么的!” 亲兵队长这才从地上爬起,顺势扶起身下的老将军。 这时,震天的喊杀声比之前又清晰不少,耶律青来不及计较,便来到另一匹马前,打算翻身上马,赶紧逃离此处。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枚羽箭从斜刺里飞了过来。 依旧是耶律青倒飞出去的同时,羽箭射穿骏马脖颈。 直到这时,耶律青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这分明是不打算让自己走啊! “你们,还有你们几个,去四周搜!必须把杀手找到!” 耶律青一双厉目死死盯了周遭良久,才对亲兵队长吩咐:“牵马来!” “是!” 亲兵队长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左右,就小心的牵着一匹宝马良驹过来。 耶律青深吸一口气,就来到马前,又用目光巡视一遍周遭,就将脚穿过马镫。见这一次没有羽箭射来,就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他也不等亲兵回来,就低声吩咐:“老夫去北城门等你们。” 说罢,就脚后跟一磕马腹,那匹马便迈开四蹄朝着前方走去。 一人一马才走出去一丈距离,一支冷箭就从路旁的房顶上飞射下来。 噗~~~ 伴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幸亏耶律青提前有所准备,否则就被其压在身下。 正在他要挣扎起身的时候,身后的大街上,已经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莫让耶律青跑了!!!” “给我冲啊!活捉耶律青者赏万钱!!!” 第1223章 富林的手段(一) 西夏,兴庆府。 官道上,十余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朝着城门缓缓驶来。 城门官等车队到了近前,就举手示意让对方停下。 “车上装的什么?” 这时,一名锦衣汉子从车队后方赶了过来。 “官爷,俺们是给顾氏绸缎庄送货的,车上装的都是绸缎。” “哦,绸缎啊!” 城门官探头向车队打量,见车上整整齐齐装的都是木箱,就对汉子说道:“拆箱!挨个检查!” 话音刚一落下,城门口的一队官兵就来到车前,摆开架势打算拆箱检查。 “别别别!” 汉子忙出声阻止,又从袖笼里抽出一张银票,偷偷塞进城门官的手里。 同时,苦着脸说道:“求官爷行个方便!您看箱子上的封条没有?这要是都拆开了,回头货主不认账,可就麻烦了!” “行个方便?” 城门官看了一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展开银票偷瞧。 只等看清上面标注的面额,眼中不禁流露出贪婪之色。 随即,就跟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谢官爷!谢官爷!” 汉子又是抱拳又是陪笑,最后才向赶车的车把式一挥手,带着车队进了兴庆府城。 等车队来到顾氏绸缎庄门前停下,汉子就几步踏上台阶走进店里。 “客官,您这是……?” 伙计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就探头看了眼门外的车队。 汉子一边用目光在店里左右打量,一边开口问道:“顾员外在吗?咱们是送货的!” “哦!东家在后院呢,客官稍等,我这就去请!” 稍后,等顾小六掀开门帘走进店里,正看见那个送货的汉子。 当即眉头一挑,警惕的看了眼左右。 与此同时,汉子也看到了顾小六,热情的抱拳行礼:“顾员外,别来无恙啊!俺把你订的货送来了。怎么着,开一下后门吧,俺好让伙计卸货!” 顾小六探头看了眼停在店门外的车队,就点了点头:“好说!你把车赶到后面吧,我这就去开后门。” 一会儿功夫,等一辆辆大车被赶进绸缎庄的后院,顾小六就向汉子挑了下眉,而后又看了眼那些车把式。 汉子凑过来,低声音说道:“都是自己人!给我安排个房间!” 随即,汉子就在顾小六的引领下,将一顶木箱抬进了厢房。 木箱刚一打开,藏身在里面的张义就撑着挡板缓缓起身。 “郎君?您怎么来了?”顾小六心中大为惊讶。 张义苦笑说道:“有话一会儿再说,先扶我出去,我这腿都麻了。” “哦哦哦!” 顾小六上前搀扶的同时,张义又对锦衣汉子说道:“廖翔,我那个小箱子呢,你帮我拿进来。” “是!”廖翔转身走出房间。 顾小六搀扶张义坐定,这才急切问道:“郎君,你怎么来了?” “嗨!别提了!” 张义叹气出声,就把连续遭遇刺杀和被送信要挟的事情说了。 顾小六听的直拍大腿:“那您还敢来啊?这分明就是他们的一计啊!”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廖翔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走了进来。 张义又向廖翔吩咐:“一会儿卸了车,你就带着人回去吧。” “别啊!” 廖翔把箱子放在桌上,就急切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还是留下吧。” 张义摆了摆手:“我既然敢只身前来,自然是有万全准备的,你们在这里反而平添风险!” 廖翔又劝说几句,见对方执意让他们这些人离开,也只能看向一旁的顾小六,希望对方能帮忙劝说张义几句。 顾小六权衡许久,才试探说道:“郎君,你真不用帮手?” 见张义毫不犹豫的点头,顾小六就对廖翔说道:“那你就听郎君安排吧。” “得!” 廖翔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向二人抱拳行礼,就闪身出了房间,招呼众人赶着马车离开了绸缎庄。 直等房间里只剩张义两人,他这才询问兴庆府近期的局势。 顾小六听对方问起这个,立即来了精神:“郎君,说起兴庆府的局势,最近可是热闹的紧啊!几乎每天都有官员被抓,无论文武,无论品级高低,经常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不等到中午呢,就被抓进大牢了。” “哦?是吗?” 张义沉吟片刻就开口询问:“知道没藏赤地的目的吗?为了打击政敌,还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顾小六就摆了摆手:“都不是!据听说是有人看不惯没藏赤地独揽大权,就想对他实行暗杀,结果计划失败了。”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什么,一拍额头:“我干脆从头说吧,大概在一个月前,国相府里面传来爆炸声……。第二天就把拓跋鹰这个城防将军抓了……,而后,没藏赤地又派亲信富林,在城里四处抓人……。截止到目前,四五十名文武官员是有的了。最近又……。” “富林……?” 张义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不仅是知道,对此人还很熟悉。 对方有极大可能掌握了配置火药的方法,他不去外面拉队伍自己称王,跑回西夏做什么?还甘愿做没藏赤地的狗腿子?这……,有些不合常理啊。 在张义心中腹诽之时,顾小六已经把近期局势介绍了一遍。 最后,才感慨说道:“反正最近挺乱的,郎君现在过来,实在不是时候。” 张义没去理会,而是轻声询问:“李崇仁呢,他有什么动作没有?” “没!” 顾小六缓缓摇头:“如今这人人自危的,他能有什么动作啊!听说现在老实的很,每天就飞龙院和府邸来回跑。” “那你最近联系过他吗?” “没有!最后一次联络还是一个月前呢,就是国相府刚发生爆炸那次。” “你派人跟他联络一下,就说我要见他。时间地点,你看着安排!” “这个……,郎君,怕是有些危险吧。” “这你别管!尽快给我安排!” “是!” 与此同时,国相府老管家来到后院,见书房门外四名侍卫分列左右。 哎! 老管家心里不由一叹,就向侍卫禀明了来意,在经过对方通传,这才获准进入书房,见到老爷没藏赤地。 “有事啊?” 没藏赤地俯首案牍,在一张奏折上做着批示。 老管家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上前两步:“老爷,老奴有些话想说。” 第1224章 富林的手段(二) “哦?” 没藏赤地看了对方一眼,就用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些墨汁:“说吧!” 老管家见对方又继续批改奏折,就压低声音:“老爷,富林抓了好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户部和枢密院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就出言打断:“那又如何?” 说着,就坐直身体,一边看着奏折上的批示,一边说道:“都是些恨我不死的,那些人抓一个少一个!” 没藏赤地语气平缓,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老管家眉头皱起,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老爷,府里的侍卫也全都换成了富林的人,现在不要说来求见的官员了,就连老奴想要见您一面,都要侍卫点头同意。若长此以往,怕是要……。” “你过滤了!” 没藏赤地再次打断对方:“富林也是为老爷我的安危着想!防止个别宵小狗急跳墙,行一些不智举动。” 说着,就把那封奏折放到一旁,换了一封继续批改。 “老爷,老奴觉得这样不妥啊!万一……。” 老管家才要劝说几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富林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富林先是向老管家点了下头,这才向没藏赤地躬身行礼:“主子!奴才有下情禀报。” 说着,就转头看向老管家,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没藏赤地缓缓点头,就对老管家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出去。 老管家恨恨瞪了富林一眼,这才向没藏赤地行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富林直等房门重新关上,才轻声禀报:“主子,奴才接到举报,说枢密副使林登前日在家中饮酒时,说了句,老天不长眼,怎么没把那人炸死。” 啪! 没藏赤地将奏折扔在桌上:“那还等什么,抓起来严刑拷打!” “是!” 富林躬身领令:“奴才这就传令拿人。” 说着,就要倒退着离开。 “慢着!” 没藏赤地出声叫住对方:“析津府可有消息传回来?” 见对方摇头,就不禁恨恨说道:“这一个两个都是废物!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富林连忙轻声劝慰:“主子!或许路上耽搁了呢!不妨在耐心等上些日子!若是再没结果,奴才愿亲自带人走一趟,势必提着那小子的人头回来!” 没藏赤地闻言,才长舒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富林走出书房,就给守门的侍卫一个眼色。 待二人来到偏僻处,富林就低声说道:“那个老东西都说什么了?” 侍卫忙把听到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只听得富林脸色变了又变,咬牙切齿的说道:“老东西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大哥,用不用……。” 不等侍卫说完,富林就伸手止住:“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把那位给我盯紧了!” “是!” 侍卫抱拳应是。 时至傍晚,飞龙院坐衙的李崇仁看着手中的名单,心中感慨万千。 短短一个月不到,就有四十八名官员下狱,其中更是不乏高官显贵。 面对这一结果,李崇仁也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李崇仁在心中感叹一句,就把名单收到抽屉里,对小厮吩咐:“备马!回府!” “是!” 小厮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出值房。 稍后,李崇仁就来到衙门前翻身上马,领着亲兵卫队朝府邸行去。 他这边刚走过两条街口,就有个熟悉声音响起:“卖青菜喽~~~!新鲜刚摘的青菜啊!” 李崇仁循声望去,就见路旁的摊子后面站立一人。 对方正是与自己有几面之缘的顾先生。 那位顾先生见自己看了过去,撂下摊子转身就钻进一条小巷。 李崇仁向亲兵吩咐一句,只说自己去放水,就翻身下马,追进了那条小巷。 待来到小巷深处,就见顾先生已经在转角后面站定。 李崇仁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就凑了过去。 顾小六语速极快的说道:“今晚承天寺后面的小树林,有人要见你!只许你一个人过去!” 说完,不待对方答复,就转身离开。 晚间,李崇仁用过晚饭,就带着两名绝对心腹步行走出府邸。 一路上兜兜转转,确认没人跟踪,几人就在一条僻静小巷换了身粗布麻衣,朝着承天寺去了。 三人来到承天寺山门前,李崇仁又是一番细心观察,才给心腹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点头,就走进路旁一家斋饭馆。 至此,李崇仁才沿着承天寺的围墙,绕到后面的小树林里。 足足等了半晌,就在李崇仁打算离开的时候,才从自己来时方向走来一条黑影。 “谁?”他警惕出声。 “是我!” 张义的声音响起。 李崇仁直等对方走到面前,借助月色确认了其身份。才低声说道:“你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意思,瞪了一眼:“算小爷命大!没被你派去的杀手弄死!” 李崇仁又是行礼,又是赔笑,只说自己是真的忘了。不然,怎么都要提前预警。 张义也懒得追究,先把赵越和那封信的事情说了,随后才吩咐:“你让亲信打听一下,国相府附近周边有没有特殊布置。如果……。”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探探对方的口风,最好能打探到魏峰几个关押的确切地点!” 李崇仁沉吟半晌,就轻声说道:“府邸附近倒是好说,飞龙院的探子就能办。可你说的关押地点嘛……,我只是试试,不敢打包票。” 张义也知道有些难为对方了,索性点头应声:“行啊!你尽力就好,我不勉强!” 说完,二人又约定了联络方式,这才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李崇仁收拾妥当,就来到国相府,登门求见没藏赤地。 这种事放在往日,只要通传一声,就有专人领他进去。 可今天却没那么顺利,门子先把他请进了门房奉茶。又叫来一名府中侍卫,说是为其登记。 等李崇仁耐着性子做完一切,富林才从后面赶了过来。 “让使君久等了!” 富林走进门房,就向对方赔罪行礼。 李崇仁忙起身回礼。 面前这位风头正盛,他可不愿意无端得罪。 只听富林说道:“相公正忙于公务,实在抽不开身。使君若是有事,不妨说给富某听听,稍后我一定如实转达。” 李崇仁闻言,一双目光在富林身上反复打量。 第1225章 富林的手段(三) 李崇仁打量对方的同时,富林也坦然迎向对方目光。 二人就这样彼此对视良久,李崇仁才缓缓说道:“飞龙院急需一批公帑用于置办装备,公文已经送来多时,相公却一直没有批复。所以,本官就是来问问,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富林恍然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相公现在确实无法分身啊,要不……。” 李崇仁今天是打定主意了,非要见上没藏赤地一面不可。 不等对方说完,就立即打断:“富林,此事确实拖不得了。要不,你去禀报一下?若相公确实无暇分身,本官也不再纠缠。可若能抽出些许时间,就最好不过。反正,也就几句话的事情。你看呢?” 至此,富林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点了点头:“那好!富某这就去禀报老爷。” “有劳!” “使君客气!” 一会儿功夫,富林就去而复返,领着李崇仁去了后院。 不过,路上还是特意叮嘱,让其长话短说,尽量不要耽搁太久。 李崇仁闻言,又瞥了对方一眼,只觉这个富林有些多事,一个家奴竟然对自己这个朝廷命官说这些话。 可等他来到后院书房,见到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这才明白自己冤枉富林了。 “下官李……。” 李崇仁刚要行礼,就被埋头处理奏折的没藏赤地打断。 “好了好了!那些虚礼就免了,直接说事吧!” “是!” 不得不说,没藏赤地对飞龙院的事务还是很重视的,听了对方讲述,就停下手头公务,开始翻找公文,打算当场批复。 李崇仁则借着这个机会轻声说道:“相公,下官最近在街上听到些关于您的传言。” 没藏赤地手上动作不停,随口反问:“什么传言?” “说是在半个月前,有辽国刺客想要行刺相公。” 李崇仁说完,就用目光观察对方反应。 没藏赤地动作一顿,就又开始翻找公文:“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刺客已经被擒。” 李崇仁忙摆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样子:“啊!真有这事啊!相公,您伤到哪里没有?刺客有没有抓住?您怎么没跟下官说一声呢,怎么都要派几个飞龙院的杀手报复回来啊!” 没藏赤地面对一连串的追问,只是缓缓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几个毛贼而已,才遣进府里就被家丁擒了,并没伤到我分毫。” 说着,就长叹一声,停下手上动作:“公文实在太多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了。” 公文不过就是一个说辞,你能找到才怪。 李崇仁心中腹诽一句,就继续追问:“那用不用把刺客押到飞龙院去,下官手下倒是有几个刑讯好手,最多半天功夫,就能让他们把幕后指使说出来。” 没藏赤地的注意力依旧在公文上面,随口回答:“不用!我府里有人,再说,不用审我也知道幕后指使是谁。” 说着,就看向李崇仁:“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凭着条子你先去三司请款置办装备。待日后,你再补签押手续。” 李崇仁自然是满口答应。 稍后,他就拿着对方写的条子离开国相府,去飞龙院上衙了。 李崇仁不知道的是,他与没藏赤地的一番对话,已经被守门的侍卫原原本本告诉了富林。 富林听完汇报,不由心中一动:“平白无故的怎么说起刺客的事了?” 等他打发走了那名侍卫,就叫来亲信手下:“去问问,是谁把辽国派刺客的事情说了出去。” “是!”汉子抱拳领令。 “回来!” 汉子才要离开,就被富林叫了回来。 “再派人去打听打听,李崇仁最近在忙些什么。” “是!”汉子又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告辞离开。 只过了一个时辰,汉子就回来禀报,只说府里没人泄露刺客的事情。至于李崇仁平日的行踪,也没发现蹊跷之处。 “这就怪了!” 富林摩挲着下巴,在那里蹙眉沉思。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想到什么:“你去街上打听打听,有没有相府进了刺客的传闻。” 在汉子出门打探消息的同时,李崇仁已经借着办差的名义离开飞龙院。行至半途,就把亲兵护卫留在街上,而他自己则钻进一条小巷。 只过了片刻功夫,李崇仁就一边整理着腰上的束带,一边走出小巷,俨然是一副刚放过水的模样。 傍晚时分,去街上打探消息的汉子就回到相府回禀。 “大哥,街上是有些传闻,但也只限于魏峰二人是江洋大盗,百姓除了对城里的治安有些忧虑,就没有其他了。” “没说刺客的事?” “绝对没有!我想可能是在小院捉拿魏峰二人的时候,动静闹得太大,才惹得附近百姓有些猜测。至于,刺客一说是绝对没有的!毕竟,前面四个是在府里抓的,百姓并不知情,也就不可能将两拨人的身份联系起来。” 等富林听了汉子的禀报,脸上就露出玩味笑容。随即,又一拍额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去!到街上散播消息,就说前些日子辽国派了刺客,准备对相公不利。幸而护卫用命,未伤及相公分毫。至于,几名刺客已经被生擒活捉,就关在相国府的地牢里。” 汉子闻言就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说道:“大哥,那李崇仁呢?不用派人盯一下?” “不用!他有没有蹊跷,结局都已经定下!” 富林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就催促汉子快些离开。 稍后,富林目送对方走远,就下到地牢见到了关在监牢里的魏峰几人。 假如张义此时在场,只会觉得奇怪,因为这些人的身上,除了抓捕时留下了一些外伤,身上没有任何用刑的痕迹。 富林朝着牢房里面扫视一眼,就得意说道:“魏峰,你们的主子进城了,相信很快就能与他见面了!” 魏峰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就扭过头去。 富林却是不在意的轻笑一声,朝着身旁的汉子吩咐:“这几人对我有大用,务必好吃好喝的仔细对待。稍有差池,拿你是问!” 汉子心中疑惑不解。 对待这些恶徒,不让用刑也就罢了,怎么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搞不懂,实在是搞不懂! 晚间,李崇仁见时辰差不多了,就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在两名老供奉的掩护下,从府邸侧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穿街过巷,在确认了没人跟踪后,才来到约定的见面地点。 第1226章 富林的手段(四) 李崇仁只等了片刻功夫,就感觉眼前一花,刘奇已经从身后围墙跳了下来。 他才要说些什么,就见刘奇用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他来到一处更加偏僻的小巷。 “打探清楚了吗?” 张义一边询问,一边仔细观察周遭动静。 “嗯!打听清楚了!” 李崇仁点了下头就继续说道:“多半在国相府里。” 说着,就把自己和没藏赤地的对话学说了一遍,而后才分析道:“他随口一句的府里有人,就很能说明问题。” 张义思虑片刻,也点头表示同意。 只听李崇仁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义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对方肩膀:“以后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不等对方做出反应,张义就一闪身钻进了另一条阴暗小巷。 李崇仁见对方远去,这才长叹一声,朝着原路返回。 翌日,张义正在整理装备,顾小六就敲开房门走了进来。 “郎君,街上新晋出了传闻,说是半个月前,国相府有刺客潜入……。” 他先把传闻叙述了一遍,这才担忧说道:“郎君,要不这事还是算了吧?国相府里的护卫,没有二百也有一百,仅凭你一人怕是连靠近府邸的机会都没有,就更谈不上杀没藏赤地和救人了。” 张义无奈苦笑:“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总不能被人家一直这么暗算下去吧?我就算命大,躲的过一次两次暗杀,难道能一直这么躲过去?所以啊!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拼他一把。” 顾小六闻言,也是愁的不行。 “要不,我报给老家吧?让干爹派些人过来……。” 张义摆了摆手:“绝对不行!无论怎么说,宋夏两国都是签了盟约的。万一,派的人失手被擒,我大宋岂不是被动?” 说着,就拍了拍对方肩膀:“所以这事,你帮不了,老家更不适合出面,只能我自己解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就是去探探路,能出手最好,没机会就退回来,再另想他法也就是了。” “那郎君一定小心啊!” “知道!我不会鲁莽的!” 当夜,张义就带齐装备,从绸缎庄的后门溜了出去。 等他一路潜行,来到国相府附近,已经是三更时分。 张义先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周遭没有埋伏,这才凭借记忆快步来到后院一侧的围墙外面。当即从身后抽出飞爪,先在手上荡了几下,就瞧准墙头位置甩了出去。 只等飞爪牢牢扣住墙头,张义就将手里的绳索拽了拽,感觉牢固了才顺着绳索攀爬上去。 来到墙头,张义又小心的探出头,借助月色观察左右环境。 只见近处距离围墙三尺左右,种了两排松树。视线越过树木,远处则是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房屋。 偌大的府邸只有零星几盏烛光,透过窗棂投射出来。 至于整体布局与自己当年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太大变化。 张义又是一番小心观察,这才翻身上了墙头,又将飞爪转了个方向牢牢固定住,人就顺着绳索进入了国相府的后院。 张义的双脚才刚落地,就听不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刷,刷,刷! 他连忙趴在地上,借助树木的缝隙向外观瞧。 只见一队巡夜的侍卫,正举着火把沿碎石小路从远处走了过来。 张义忙屏息凝神,耐心的等对方走远,这才分辨了一下方向,沿着围墙向之前没藏讹庞居住的院落摸了过去。 等他一步一挪的来到院落附近,就听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 哐哐哐~~~~ 清脆的声音在夜幕下传出很远。 张义暗叫一声不好,才要转身撤退。 就见周遭有无数火光亮起,一队队带刀甲士举着火把冲到松林外面,把自己牢牢围困其中。 正在这时,远处的院门洞开,从中冲出来七八名举着大盾的侍卫,紧接着,没藏赤地就在富林的陪同下走出院子。 “刘奇!你逃不掉了!!!” 没藏赤地倒背双手,朝着张义藏身的位置喊道。 尼玛!!! 张义在心里暗骂一句,自己还从未这么狼狈过,见此情景也只能缓缓起身。 同时,趁机伸手入怀。 等他从松树后面走出来,已经是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枚炸弹。 “大哥!小弟只是来串个门,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那些负责围困的侍卫,见对方拿着炸弹,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畏惧,纷纷不自觉的向后倒退几步。 张义则借机向没藏赤地靠近。 “站住!” 张义才走出几步,富林就大声喊道。 张义一双眼睛在周遭仔细打量,见房顶墙头竟然没准备弓箭手。立时心中一喜,又朝前跨出一步:“大哥,我那些手下呢?” 这一次,不等没藏赤地吩咐,富林就大手一挥,命令侍卫去地牢里提人犯。 没藏赤地对于富林的自作主张,心中很是不喜,但此时情况也不是训斥的时候。 等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刘奇身上,就大声质问:“刘奇!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束手就擒吗?” 张义警惕的看着围着自己的侍卫,对方只要有敢上前的,他就把火折子向炸弹靠近,摆出一副要点火的架势。 只等镇住了那队人,这才朗声说道:“大哥!用我的命换那些手下行不行?” 没藏赤地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说呢?你觉得此时此刻,还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谁知道,张义闻言却朗声大笑。 “哈哈哈!!!那就让你看看小爷的底气!!!” 他疾言厉色的说了一句,就用小拇指在腰间束带上勾了一下。 随着束带落地,衣襟敞开,绑在腰间的七八枚炸弹立即显露出来。 那些侍卫见此,吓的齐齐惊呼一声,纷纷朝后退去。 等没藏赤地看清楚状况,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张义借机说道:“这些足够将你这国相府夷为平地了吧!大哥,小弟要的并不多,只要你放我那些手下离开,小弟就熄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恰在这时,魏峰几人被一队侍卫押了过来。等他们看清目前状况,对着于则成就齐声高喊:“郎君!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们!” 张义只是余光扫视了几人一眼,就直直盯住躲在盾牌后面的没藏赤地。 “大哥!小弟有没有谈判的资格!!!” 说话间,就将火折子缓缓向引线凑去,大有一言不合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第1227章 富林的手段(五) “慢!” 就在没藏赤地犹豫不决的时候,富林突然喝止了刘奇的动作。 随后,就凑到没藏赤地耳边:“主子,不宜逼迫过甚啊。不如,先答应下来。待解决了这小子,再令人将他们抓回来不迟。” 没藏赤地看了眼刘奇手里的炸弹,又在心中左右衡量,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也好!就让他们再逍遥一阵!” 富林见对方同意了,这才大手一挥,示意众侍卫让开一条路,放几人离开。 等人群向两侧分开,张义就大喊一声:“魏峰!过来!” “是!” 魏峰应了一声,几步就跑到对方面前。 张义继续吩咐:“从我后腰抽二根炸弹出来,还有怀里的火折子。” 片刻功夫,等魏峰将三个物件拿在手里,张义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你们出了府就跑,等到……。” “郎君,我不走!”魏峰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 “听我说完!” 张义瞪了对方一眼,就又低声说道:“等你们脱离危险了,路上就炸响一个,我听到声音,就知道你们安全了。那时,我也好脱身。” “郎君……!” “别废话!服从命令!” 张义蛮横打断对方的同时,就低声劝慰:“放心吧,我有脱身的办法,你们在这里反而是累赘。” 说着,眼睛就瞄向系在腰间的那一排炸弹,还不忘向对方眨了眨眼。 魏峰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心里还是担忧不已。又低声询问了几句,见对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拿着几样东西领着弟弟几人离开。 这时的富林也趁机在没藏赤地耳边说着些什么。 “主子!一会儿您想办法把那小子引到东跨院去……。” “干嘛?” “奴才在哪里准备了些东西,保准能一举将他拿下。” “他手里可拿着炸弹呢!” “主子放心吧!奴才早就想到这点,绝对有完全把握,既能抓住这小子,还不会让他手上的炸弹爆炸。” “哦?” 没藏赤地倒是感觉意外,不由转过头看着对方:“真的?” 富林深深点了下头:“奴才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绝不会让主子失望。” 没藏赤地在心里权衡良久,这才深吸一口气:“行!那就看看你的手段!” 目送着魏峰几人离开,没藏赤地就对刘奇朗声说道:“刘奇,愿不愿意谈谈?” 张义眉头一挑,左右都要等魏峰的信号,索性点了点头。 “行啊!大哥想聊什么?” 没藏赤地故意看了眼左右:“这里不是讲话之所,你敢不敢跟我换一个地方?” “去哪儿?”张义警惕看着左右。 没藏赤地伸手一指:“就东跨院。” “东跨院?” 张义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东跨院,很久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还曾经去过。不过是倚着围墙圈出来的一个院子,除了几间堆放杂物的房子外,还有一道小门可以直通相府外面的小巷。 “怎么,不敢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赤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义在心中衡量许久,这才点了点头:“我有什么不敢的!就跟你走上一遭。” 没藏赤地见对方答应了,又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富林,见对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心中就更加有底了。 稍后,这一主一仆就走在前面,而张义则手持火折子还有炸弹在后面随行。同时,近百名侍卫围在周遭,寻找着一切出手制伏对方的机会。 整整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人才来到了相府东跨院的门外。 待没藏赤地,富林以及全神戒备的张义走进院子,那些手握腰刀的侍卫就想鱼贯而入。 恰在这时,富林上前一步挡在院门口:“都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而后,就不由分说的将院门关上。 至此,偌大的东跨院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在张义警惕的打量周遭环境时,没藏赤地也同样环顾四周。 他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只有几间房子,连棵树都没有的院子,富林能用什么办法制伏刘奇。 张义心里则没这些担心,下意识看了眼距离只有十几步的那道小门,只要砸开上面的锁头自己就能逃出生天了。 当然,门后或许还有埋伏,也说不定。 就在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富林已经关上院门,回到没藏赤地身旁。以极低的声音在其耳边说道:“主子,跟那小子讲几句,拖延点时间即可。” 没藏赤地斜睨了对方一眼,仿佛在说“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富林回以一个微笑,就立于对方的右侧身后,挺胸抬头双手置于身后,充当起了一名侍卫。 没藏赤地见对方站定,就看向正在原地左顾右盼的刘奇。 “刘奇!我没藏赤地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那般害我?” “大哥,各为其主,小弟也不想的!” 张义说话的同时,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朝小门扔炸弹的力度和角度。而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之前的贺兰山一战,你们西夏不也杀了我大辽数十万将士吗?咱们哥俩这点恩怨,比起那些牺牲将士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话说完,又开始寻找爆炸时的藏身地点。 没藏赤地的注意力始终盯着对方,又怎么看不出那点小心思。 当即轻蔑一笑:“哈!你以为到了这里,真的能逃得出去吗?” 说着,瞥了富林一眼,示意对方动手。 此时的富林却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始终对他递过去的眼神置之不理。 没藏赤地一时气竭,只能没话找话的说道:“刘奇!我再问你,老将军拓跋厉是不是你杀害的?” “当然!至少射中要害的那几箭,其中有我一份功劳。” 张义说话的同时,脚下动作不停,又往房角那边挪了一步。 没藏赤地看的心中焦急,暗骂富林这厮不靠谱。 他刚要转过头,向对方直接下令,就见富林凑了过来。 没藏赤地忙歪着脑袋,主动将耳朵朝向对方,打算听听富林说些什么。 突然间,一只大手自身后伸了过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都来不及挣扎呼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从眼前闪过。 噗~~~ 没藏赤地只觉咽喉一疼,随即一股热流自脖颈处喷薄而出! 张义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傻眼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面目狰狞的富林。 他无论如何也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而且杀的还是没藏赤地。 第1228章 富林的手段(六) 这一突然变故,竟然让张义忘了做出反应。 只见富林抽出那把匕首,就将其扔在了刘奇脚下。在迅速推了一把没藏赤地后,嘴上就声嘶力竭的喊道:“主子!!!” 随即,怒视着刘奇:“小子!你竟然杀了我家主人!老子跟你拼了!!!” 富林嘴上说着狠话,却没有冲过来厮杀的意思,反而转回身打开院门,指着不远处的刘奇对一众侍卫喝道:“那小子杀了主子!快将其拿下,为主子报仇!!!” 说完,闪到一旁,给众侍卫让路。 众侍卫见异变发生,哪儿来得及反应,提着刀就冲进院子,打算跟刘奇拼命。 没人注意到,富林趁着侍卫进院的机会,已经贴着门框悄悄溜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远处传来一声爆炸。 轰~~~ 张义也从错愕中猛然惊醒,当即点燃炸弹引线,朝着冲过来的侍卫人群就扔了出去。 直到这时,那些侍卫才想起什么,再没了刚才的血勇,被吓得四散奔逃。 趁着众人慌乱的机会,张义又将一枚点燃的炸弹向小门扔去。这才一个箭步闪身躲进了预先选定的墙角。 轰~~~,轰~~~。 伴随着,两枚炸弹在不远处炸响,里面暗藏的铁片激射飞出,每击中一个目标就无情收割着一个生命。 待烟雾散去,距离爆炸点三丈范围,就躺了一地的尸体! 张义无暇去管这些,从墙角探出头看向小门方向,就见那里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当即又抽出两枚炸弹,点燃后朝着院门就扔了出去。 “六,五,四……。” 张义心中默数的同时,已经冲出墙角,顺着炸出的大洞钻了出来。 他刚闪身藏到围墙后面,正好念到“一”。 轰轰~~~。 两枚炸弹接连炸响,紧随而至的就是一连串痛呼哀嚎。 张义也来不及分辨方向,朝着左边就跑了下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良久,才有几名侍卫小心的从墙洞里探出头来。 一番仔细打量,就迈步走了出来。 “大哥,那小子跑了!” 随着话音落下,稍显狼狈的富林才穿过墙洞走进小巷。 “那还不带着人去追?非要等着我下令吗?” 几名侍卫连忙点头,带着一队人马就追了出去。 富林又在小巷里驻足良久,直听到围墙里面传来哭喊声,这才顺着墙洞回到府里。 只见闻讯赶来的老管家,正抱着没藏赤地的尸体号啕大哭。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老爷!您不能就这么撒手走了啊!!!” 老管家哭的悲切,惹得围在一旁的仆妇下人,无不哽咽抹泪。 这时,富林的声音从旁响起:“老管家,还请节哀!” 老管家闻言,立即收住哭声,眼中满是厉色的看向富林。 “富林,说!老爷究竟怎么死的?!” 富林长叹一声,就蹲在尸体身旁,用手整理着没藏赤地的衣襟。 “还不是那个刘奇嘛!哎!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时有大好机会,让府里侍卫一拥而上。结果,他偏不,非要把刘奇带到这里。然后……,哎!” 老管家的目光死死盯着富林:“你是说,是刘奇那小贼杀了老爷?” 富林长吁短叹的点了点头,就撑着膝盖起身。 打着灯笼在地上一阵翻找,终于弯下腰捡起一把染了血的匕首。 他先将匕首凑到烛火前面,一番仔细辨认,这才回到老管家身旁,将其递了过去。 “这就是刘奇杀死老爷的凶器,你仔细看看吧。” 老管家先疑惑看了对方一眼,这才擦去眼中的泪花,将匕首拿在手里。 富林贴心的把灯笼抬高,指着对方手里的匕首说道:“你看看刀刃这里。” 老管家顺着对方提醒,将注意力放在刀刃上。 只见上面有一个錾刻的“于”字。 这时,富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刘奇是那个小贼的化名,他的本名叫于则成。” 嘶~~~ 老管家倒吸一口凉气,忙蹲下身将刃口放在老爷的伤口处比量。 一番仔细比对过后,老管家才认命般的伏地痛哭起来。 正在这时,一名家丁前来禀报,说是巡夜的官差来了。 富林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就朝着府门走去。 相府这边又是爆炸,又是惨叫的,不要说巡夜的官差了。就是刑部当值的官员,都遣了小吏过来询问缘由。 富林对于没藏赤地的死,没有丝毫隐瞒,态度坦然的把大致过程给所有人讲述了一遍。 等没藏赤地已死的消息传播出去,整个兴庆府的大小衙门以及各个府邸瞬间沸腾了。 尤其以枢密使赵恬为首的一部分高官,不顾此时还是深夜,就各自派出小厮去联络城中的亲近官员,只说有要事需过府一议。 五更时分,国相已死的消息终于传进了皇宫。短时间内,十几名小太监就被人用绳索自城头放了下来。这些人脚才落地,就四散分开,朝着预定位置跑了下去。 “皇上口谕,传,相府管家吴硕,侍卫总管富林,天亮后进宫见驾!” 天色大亮,皇城大门缓缓开启,被通知到场的十余人,在一名老太监的引领下步入皇城。 稍后,众人就被领进了一间偏殿。 年仅四岁的小皇帝李谅祚高居龙椅,身后则是一道薄纱做的帷幕,隐约能看见身着凤冠霞帔的皇太后没藏黑云坐在后面。 等众人站定,没藏黑云的声音响起:“吴硕!昨夜在相公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那侄……,咳,没藏相公怎么会被贼人害死?” 老管家吴硕依旧没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听对方提及这个,又开始哽咽起来。 不等他整理情绪,应对皇太后的诘问,富林已经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跪在龙椅前面就朗声说道:“奴才富林,拜见皇上,皇太后。” 周遭众人,尤其是枢密使赵恬,听对方自称奴才,不由眉头微皱。 富林对于众人的反应仿佛没有察觉似的,就把昨夜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临了,才悲悲戚戚的说道:“还请皇上,皇太后,为我家主子做主啊!” 说完,就以头抢地,哭的泣不成声。 或许是受其情绪感染,帷幕后面也传来哽咽的声音。 足足过了半晌,才听没藏黑云厉声说道:“相公不能这么白死了!这个仇一定要报!” “不可!!!” 不等没藏黑云把话说完,赵恬就出声打断,等走出人群,就轻声劝慰:“皇太后,万万不可啊!连年征战,国库已经没有多余钱粮。此时动兵,实非明智之举啊。” 第1229章 千般算计终有成 有了赵恬开头,在场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反对出兵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是其中有两人例外,一是老管家吴硕,他的身份不过一相府管家,自认这些朝廷大事还轮不到他发表意见。二,就是跪在地上的富林了,只是他此时的举动有些耐人寻味,也不出言反驳,更没有据理力争,只是瞪着一双厉目,恶狠狠的看向每一个反对出兵的大臣。 良久,等群臣结束了发言,各自回班站立,此时大殿内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一方是跪在地上,对群臣怒目而视的富林。另一方,则是群臣之间眼神交错,似乎彼此在交流着什么。 “枢密使。” 没藏黑云的声音,从帷幕后面传了出来。 “臣在!”枢密使赵恬再次出班站定。 “那你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做?”没藏黑云说话时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波澜。 赵恬先看了一眼身侧的群臣,见均是若有若无的向自己点头。他这才朗声说道:“回太后的话,朝廷事务本就庞杂繁重,而相公这个位置又起着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所以臣以为……。”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帷幕一眼,而后就深吸一口气:“所以,臣以为当务之急应立即任命一位贤能之人担任相公,以稳定朝局。至于出兵之事嘛……,还需从长计议。” 随着话音落下,大殿内一时间竟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群臣齐齐看向上面,只等帷幕后的太后点头应允。 足足过了半晌,没藏黑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依爱卿的意思,该选谁来担任相公一职?” 赵恬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悦神色。再次看向群臣那边,见众人皆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整理衣冠撩袍拜倒。 “臣不才,愿毛遂自荐,担当相公一职。” “哦~~~。是这样啊。” 没藏黑云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又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众卿暂且退下,容哀家细细思量再做定夺。” 赵恬眼看着相公之位唾手可得,又岂肯轻易罢手。刚要说些什么,就感觉袍袖被人抓住。转头看去,正是三司使李敖,对方正在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 他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暗骂自己操之过急了。 就在众人躬身告退的时候,帷幕后面再次传出声音。 “吴硕,富林,你们两个留下,哀家还有话说。” “是!” 老管家和富林一齐收住脚步,重新跪倒在地。 稍后,群臣离开大殿,殿门也重新合上,没藏黑云就令人撤去帷幕,同时又挥退了其余人等,这才从软榻上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二人面前。 跪在地上的两人,忙将头低下。 此时,大殿里只剩下龙椅上的小皇上,还有太后没藏黑云,以及吴硕富林两位家奴。 没藏黑云看着拜服脚下的二人,悠悠说道:“刚才那些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那可怜的侄儿才刚新丧,尸体都还没入土。他们不仅不想着为其报仇,甚至还结起伙来,打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说到这里,没藏黑云不由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中某种情绪:“你们两个都是我没藏氏的忠诚仆从,说说吧,该如何应对。” 老管家吴硕知道这些不是自己的强项,索性一言不发,转头向跪在身旁的富林。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时的富林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过往的千般算计,就是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他连忙收敛心神,用沙哑还带着悲切的嗓音说道:“太后,主子在生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是……,只是还未等真正实施,就……,就被他们联手加害了。呜呜呜~~~。” “联手加害?” 没藏黑云眼中满是疑惑,就连跪在一旁的老管家吴硕,都不自觉地看向富林。 富林用袍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就继续说道:“奴才敢断定,虽然出手的是辽人秘谍,可其中必定有内鬼参与。” 说着,他就抬起头,迎上没藏黑云的目光:“事情还要从一个多月前,发生在相府的那场爆炸说起。当时主子就怀疑是有军队中的某些人在其中搞鬼,就遣奴才去各部详查……。奴才对几人严加审问后,就一路追查到了户部和枢密院……。” “枢密院?” 没藏黑云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富林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枢密院,奴才当天就把枢密副使林登抓了,只是无论如何拷问,这个逆贼就是不愿意招出同伙。” “嗯~~~,这就有意思了。” 没藏黑云眼中充满玩味,随即追问:“此人现在何处?可招供了?” 富林长叹一声:“哎!巧合的是当时主子派了奴才去办其他差事,就令人将其暂且关押。可等奴才忙完回来,打算继续审讯时,就发现林登那个逆贼已经自尽了!” “此人真真该死!!!” 没藏黑云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只是不知说的是林登,还是林登背后那人。 至此,富林才开始总结:“太后,主子早就向城防衙门颁布命令,让四门务必严加盘查,防止宵小混进城里。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让刘奇这么一个大活人大摇大摆的进城了。太后,您想啊。如果没有内鬼勾结,他刘奇纵是有通天手段,也难以混进城里,继而刺杀主子吧?” 良久,没藏黑云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可是……。” 说着,就直视跪在地上的富林:“说说现在吧,现在该当如何?” 富林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奴才以为,要想为主子报仇,也为皇上和太后的安危记,必须先肃清内部!内鬼不除,向辽国用兵也就无从谈起。” 说到这里,他又长叹一声:“哎!其实,早在主子生前,为行事方便,就有意让奴才暂时接掌城防衙门。只是,未等颁布命令,主子就被他们给联手害了……。” “你想掌军?” 没藏黑云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 “不不不!” 富林忙摇头否认,随即说道:“奴才只是在诉说主子生前遗愿,并没有掌军的意思。不过,奴才以为,确实该有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掌管城防衙门,以免个别野心膨胀的趁机作乱。” 没藏黑云听了对方讲述后,在富林脸上反复打量,富林则坦然迎向对方的审视目光。 足足过了良久,没藏黑云才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你们两个暂且退下吧。” “是!” 富林很明智的没有纠缠,跟着老管家一起倒退着出了大殿。 时至近午,宫中传出一则消息,皇上绕过诸位重臣,直接颁发中旨。 富林领云麾将军衔,官至从三品上,任命其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兴庆府城防将军,全面接管兴庆府城防衙门等一切事务。 第1230章 山雨总要来 在宫中颁下中旨的同时,张义终于凭着魏峰在沿途留下的暗记,找到了藏身在南城的几人。 “郎君!你总算回来了,身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几人见到于则成回来,简直高兴坏了。尤其魏峰在对方身上一通打量,嘴上还追问个不停。 张义连忙摆手:“我还好,总的说是有惊无险吧。”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郎君福大命大造化大!” 魏海笑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等众人各自落座,魏峰就向对方问起几人离开以后的情况。 张义当即一拍大腿:“嘿!咱们都被富林那厮算计了!” 不等几人询问,他就把发生在东跨院的那一幕,尽量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临了,再次感叹出声:“我是真没想到,富林此人的心肠会如此歹毒,亲手杀了没藏赤地还不算,竟然还栽赃到咱们大辽头上!” 一番讲述,直听得魏峰几人面面相觑,同时埋在心里的诸多疑问也迎刃而解。 为什么几人被抓以后,不仅没遭受酷刑,反而好吃好喝的对待。 为什么郎君稍一要挟,对方就把他们几个放了出来。 为什么几人逃离相府,始终没有追兵对他们实施追捕。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富林提前算计好的。 “特娘的,还真是贴心啊!是怕咱们遭了酷刑,临到逃跑的时候跑不动吗?”魏海眼中满是不屑。 “郎君!” 魏峰唤了一声,就蹙眉说道:“那富林做这一切为了什么啊?他杀了没藏赤地这个主子,自己不就成了没有主人保护的丧家之犬吗?他就不怕其他势力借机治他于死地,再吞没相府的财产?” 张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实际上,他从昨天逃出相府后,就想明白了其中关壳。 富林可是掌握着火药配置之法的人,当初选择回到西夏而非自立为王,恐怕心里就已经有了图谋。 现如今又做出弑主的举动,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时机已到。 特么的!也不知道这疯子,接下来要干什么! 张义心中腹诽着,脸上却是不显,就与几人闲谈起来,问问对方这些日子的遭遇,同时感慨一下人心险恶。 直到临近傍晚,张义才站起身,只说去街上采购物资和打探消息,就独自离开了藏身的小院。 他刚来到街上,就见一名骑在马上的将军,率领着一队官兵自不远处疾驰而来。 张义忙背过身去,走进路边的一家杂货店。 “郎君,想要买些什么?” 别看这家店的店面不小,可店里只有一位中年掌柜在招待一胖一瘦两位客人,见张义进店就出声招呼。 张义回以浅笑:“店家忙你的,小子就是随便看看!” “好的!有看上眼的,只管说一声。” 掌柜微笑点头,就继续接待那两位客人。 几人说话间,那队官兵已经从店门前呼啸而过。 “哎!又要乱上一阵喽!” 体型消瘦的客人叹气出声。 另一名略胖的客人则随声附和:“可不是么!这两年也不知道咋了,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恰在这时,从店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伙子。 只见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说道:“掌柜!大事不好了,大柱子被官兵给抓了!!!” “什么?!” 中年掌柜惊讶出声,也顾不上招呼客人了,几步就来到小伙子面前:“这送个货的功夫,你俩怎么还把官兵给得罪了?” “哎呦!我的好掌柜唉!我们要是不给刘使君府上送货,大柱子还不至于被官兵抓呢!” “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和大柱子才进府不久,正陪着管事清点货物呢,就赶上官兵去刘使君府上抄家,那些人蛮横的很,根本不听解释见人就抓。要不是我反应的快,趁乱从后门跑了,搞不好现在跟大柱子一个下场。” “嘿!这可怎么好啊!” 中年人听了伙计的讲述,一通顿足捶胸。 倒是店里那两位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其中那名身材消瘦的走了过来:“这位小哥,你说的刘使君是?” “就是枢密副使刘使君啊。”小伙子脱口而出。 中年掌柜忙瞪了伙计一眼,将其拉到一旁仔细盘问。 瘦客人闻言,就不敢置信的看向同伴:“我滴乖乖啊!刘知刘使君居然被抄家了!” 胖客人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可是天上的人物啊!” 在二人唏嘘感叹的同时,张义已经从杂货店溜了出来。在心中盘算良久,就钻进了路旁一条小巷。 一个时辰后,张义已经身处李崇仁府邸的一间密室当中,与着李崇仁相视而坐。 “我看你是疯了!没藏相公也是说杀就杀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受了牵连吗?” 密室房门才刚关上,李崇仁就发起了牢骚。 张义没急于解释,而是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随即轻声说道:“说说吧!外面都怎么传的,朝廷都有什么动作?” 李崇仁又恨恨瞪了对方一眼,才气恼说道:“还能有什么动作?你,还有你的同伙,全都成通缉犯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李崇仁想到了什么,竟然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不智之举,不仅枢密院的众高官遭了厄运,就连老夫的飞龙院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跟我说说,都有谁倒霉了。” 李崇仁见对方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 恶狠狠的剜了对方一眼,才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林林总总说了十几个名字,最后才愤愤然的说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啊!枢密使赵恬几乎成了光杆,下面两个副使都被拿了,都承旨一级只剩下一个管礼仪的,其余五人一个都没跑了,都在天牢里关着呢!” 张义依旧不动声色:“枢密院说完了,说说你的飞龙院吧。” 只听李崇仁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托你的福!副使抓了一个,管事的统领也有三个。” 说到这里,李崇仁又拍起了桌子,质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副使是我的亲信,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现在被抓,弄得我非常被动!你这样搞下去,让我以后还怎么配合你!还怎么相信你!” 第1231章 最终目的 张义对于李崇仁的大声质问,只是点了点头。 随即就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如果我说,没藏赤地不是我杀死的。你信吗?” 李崇仁撇了撇嘴,脸上满是鄙夷:“行了!你现在嘴硬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计划一下以后……。” “是富林杀死了没藏赤地。” 张义直接打断对方。 李崇仁愣了一下:“这不可能。哪有奴才弑主的道理。” 说着,就耐着性子说道:“咱们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张义见对方完全不信自己,只能无奈苦笑:“是真的!真是富林杀了没藏赤地!” 这一次,不等对方反驳,张义就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李崇仁听完,就坚定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富林完全没有杀没藏赤地的道理啊!主子一旦死了,富林这个奴才又能得到……?” 说到一半,李崇仁就收住了话头。 谁说富林死了主子,就成丧家犬的。这不刚得了一个从三品上的城防将军吗?那可是妥妥的实权啊!统领着一万禁军呢! 这时,张义的声音幽幽传来:“想到了?宫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主子呢。尤其是那个大的,相较于没藏赤地,那位能给的更多。” 嘶~~~ 李崇仁终于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向张义。 见对方点了点头,李崇仁一拍大腿:“嘿!真是处心积虑啊,竟然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不错!” 张义怅然一叹:“要不是我就在当场,也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他预先谋划好的!” “这么说,他抓枢密院那些人是想把军权也攥在手里?。”李崇仁蹙眉看着对方。 张义没有直接回答,而出言反问:“他要是不为掌军,你以为富林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是为了什么?” 李崇仁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对对对!应该是了!应该是了!那他抓我的副手……。” 话说一半,他突然睁大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 张义再次点头:“你还不算糊涂!终于想明白其中关壳了!” “嘿!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崇仁一拍大腿:“完了!全完了!怕是明天就要轮到老夫了,这……,这……。” 旋即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张义的手,用祈求语气说道:“郎君!老夫的这条命也就算了。可我的妻儿老小,你不能撒手不管吧?要不,你带着他们连夜……。” “哎呀!松手,松手!”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把手挣脱出来。随后又轻声说道:“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还不严重!真等他们来抄家,那可就全完了!” 李崇仁几乎要哭出来了。 张义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能温言安慰:“使君!富林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真的,你信我,听我给你慢慢分析!” “等他真对我怎么样,那就晚了啊!” 李崇仁沮丧说到:“富林连他主子都敢杀,我这个飞龙使又算个屁啊,一根绳子俩官兵就能给绑走。” 张义见对方不信,索性出言问道:“使君,富林抓了那么多官员,还都是高官。现在我来问你,这些个官位,你觉得富林会让谁来顶上?” “当然是他的亲信了!这还用……。” 李崇仁突然收声,在心里仔细思量,这才恍然大悟:“不对!富林不过一个奴才,手下就算有些亲信,也都是一些莽夫而已,这些人对于政务可以说是一窍不通。那内部提拔那些低级官员呢?不对,这样也不行!” 说着,他就看向对面的张义:“难道他想从其他衙门调人?” 张义缓缓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所谓术业有专攻啊!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你认为礼部、户部,还是荒废已久的兵部里面,能抽出对应的人才顶上那些空置的位置吗?” 李崇仁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不错!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手政务。” “既然无法短时间将政务理顺,那枢密院必将乱作一团。” “对对对!一旦那样的话,富林也就没法跟宫里那个大主子交代!” 张义继续在旁提示:“使君,你现在告诉我,富林为什么不抓赵恬?真是他不敢吗?还是存了别的心思?” “他为什么不抓赵恬……。” 李崇仁坐在那里喃喃自语。 足足过了半晌,李崇仁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直震的茶盏茶壶发出一连串脆响。 “我懂了!他就没打算将那些人怎么样!至于抓了那些人,甚至抄了他们的家,完全是做给赵恬看的!” “对喽!!!” 张义一拍大腿:“那些人一旦押进天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外人完全无法知晓。甚至有没有说些不利于赵恬的话,也只有富林自己知道。” “那就等于摆明了告诉赵恬,我,富林,有你的把柄在手!”李崇仁立即接话。 张义点了点头,同时举起右臂,食指向下直指头顶:“这就相当于在赵恬头上悬了一把利剑。你来投诚也就罢了,若是不投诚的话……。” “那我就有办法让你彻底完蛋!” 李崇仁自得一笑,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富林的角色之中。 可随即就想到了什么:“那富林抓我的副手……,岂不是?”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同样手段,也用在你身上了。” “卑鄙!!!” 李崇仁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就担忧说道:“那郎君,有没有破局的法子?能不被那个奸贼要挟。” 张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破什么局,将计就计就是了。” 与此同时,富林正在国相府听取审讯结果。 “大哥,这回可算抄上了。你看看,看看这些,全是赵恬私相授受的证据。” 亲信说着,就把一沓口供递了过去。 趁着富林看口供的机会,亲信又继续说道:“抄家的账目也整理出来了,仅银票就足足三十多万贯,金银细软更是不尽其数。” 说到这里,他偷瞄对方一眼,就试探问道:“来之前,兄弟们托我问问,那么多钱财能不能……。呵呵!” 富林将视线从口供上移开,直视着对方:“那些钱财哪怕是一文一厘都不能动,我还有用处!” “那我们不是白忙了,兄弟们……。” “急什么!不出三日,自然有人主动送钱过来,那些才是给你们的。” 第1232章 西夏第一斥候 翌日上午,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十余名亲兵的护卫下,停在国相府门前缓缓停下。 穿着一袭儒袍的李崇仁,怀抱着一只小木箱走出车厢。 他先看了眼守在府门外的十名甲士,这才对随从说道:“你们在这候着。” 说完,就独自踏上台阶,敲响了朱红大门。 随着府门缓缓开启,门子就从里面探出头来。 “是飞龙使啊!” 李崇仁微笑点头:“有劳,向富将军通禀一声,就说飞龙院李崇仁求见。” 门子当然认识这位府中常客,只是从没见过说话这么客气的飞龙使,愣怔一下才点头说道:“使君稍等,小人这就去禀报。” “多谢!” 李崇仁回以浅笑,就老实的站在府门外等待富林接见。 恰在这时,又有一队官兵护着一辆豪华马车向这边缓缓而来。 只是一会儿功夫,那辆马车就停在了国相府门前。 一名小厮刚从车厢里钻出来,就看见了台阶上的李崇仁。 他连忙转回身,对着车厢里说了句什么。 片刻功夫,这支队伍就在小厮的催促下缓缓离开。 李崇仁强忍笑意,目送那支队伍远去。 从小厮露面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出来此人是赵恬的贴身小厮。 不用说,马车里一定坐着赵恬。 李崇仁又足足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依旧不见门子回复消息。 他不仅丝毫不急,反而心里更有底了。 不就是想晾我一会儿嘛,这有啥的,咱有心理准备。 正在他心中腹诽的时候,就见之前离开的队伍,又从街道的另一头转了回来。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也只是小厮没有回到车厢里面,而是与赶车的车把式并肩而坐。 当他看见那队人马的同时,小厮显然也发现了还站在府门外的自己,就见对方偏过头对着后面车厢说了句什么,就命令队伍继续前行。 片刻功夫,等那队人马刚要路过府门前的时候,李崇仁几步就下了台阶,用身体挡住那队人的去路。 不等小厮说些什么,李崇仁就绕到车厢后面,伸手掀开门帘。 “赵使君,时辰可不早了,快下车吧!” 李崇仁这边玩心大盛,可害苦了坐在车里的赵恬。 赵恬本就一脸尴尬,还要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 “哎呦,这不是飞龙使嘛?你在这里做什么?” “装!装什么!我跟你来这里的目的一样!” 李崇仁说着,就伸手去拽装傻充愣的赵恬。 “不劳飞龙使,本官自己下车,本官自己下车!” 赵恬下了马车才想起什么,忙从车厢里取了一支木箱抱在怀里。 又向李崇仁尴尬一笑,这才踏上台阶来到府门前。 不等他伸手敲门,李崇仁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别敲了!门子已经通报去了!” 赵恬闻言,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是李崇仁显得很豁达,甚至还拍了拍对方肩膀:“不就是送礼嘛,这有什么丢人的!” “是!是!” 赵恬索性把头扭到一旁,不去搭理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府门终于重新打开,门子向李崇仁微笑说道:“飞龙使,富将军有请。” 说完,这才看见站在对方身旁的赵恬。 李崇仁却不管这些,拉着赵恬就往里走。同时嘴上还说道:“老赵,走!跟我一块去见将军。” 门子刚要伸手去拦,李崇仁就瞪起了眼:“前面带路去!一会儿若将军责怪,都有李某兜着,与你没半点干系。” 等二人进了相府,赵恬就心事重重的,只顾低着头跟随门子往里走。 倒是李崇仁,俨然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在逛花园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有投诚祈降的觉悟似的。 整整半个时辰,李崇仁才在管事的陪同下出了相府大门。 “赵管事,请留步!” “那好!使君慢走!” 李崇仁又微笑拱了拱手,这才走下台阶,在小厮的搀扶下钻进马车。 “老爷,去衙门?”小厮轻声问道。 此时,李崇仁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阴沉的简直能拧出水来。 “不去衙门,回府!” 稍后,等李崇仁再次来到密室,见到等待已久的张义,就失望的摇了摇头。 “没戏!哪怕是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张义只回了一个浅笑,就指着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二人各自落定,李崇仁就继续说道:“整座相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力量较之前,多了两倍不止。” “这么多?” 张义闻言也有些诧异。 李崇仁有些沮丧的说道:“这还不止呢!我在府门外等通禀的时候,留心观察了一下,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见对方摇头,他就自问自答:“我在街对面的房顶上,至少发现两个暗哨!” 嘶~~~。 张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富林可是够下本钱的啊!” “肯定的啊!我怀疑不止是正门,围着相府那一圈,外围应该都有伏兵!” 李崇仁说完,也不禁长吁短叹。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有点难搞了!” 足足想了良久,他才试探说道:“有没有可能把富林引出来?我在路上下手,总归要容易点吧。” 李崇仁不假思索就摆了摆手:“不可能的!他现在就防着你呢,怎么可能轻易出府。” 说到这里,李崇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打量起了张义。 张义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白了一眼:“让我做饵,你想都别想!你信不信,我只要一露面,绝对第一时间被人弄死!富林就不可能让我有说话的机会!” 李崇仁沉吟片刻,也点了点头:“那倒是!” 说着,就双手交叉抱在脑后:“还别说,富林现在的心思肯定特复杂,既不想让你活在这世上,又不敢让你轰轰烈烈的死!最好是死的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 说到这里,李崇仁向张义挑了挑眉:“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骗宫里的大主子,打着为没藏赤地报仇的名义,为自己捞资本。” 张义深深的点了点头:“不错!你是把富林那点小心思琢磨明白了!” 旋即就试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带我进宫一趟啊?” “干嘛?你不会要去找太后吧?” “那不然呢?我既然没机会杀富林,就只剩说服太后这一条路了!” 第1233章 人言可畏 一天后的清晨,早起的兴庆府百姓发现,自家居住的小巷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贴上了一张告示。 其行文极其浅显直白,根本无需太多学问就能看懂。关键还是其中所讲述的内容,可谓是相当炸裂。 上面说,已逝的相公没藏赤地,根本就不是辽国秘谍杀死的。他的死完全是一场阴谋,而这场阴谋的策划者兼具体实施者,就是没藏赤地的贴身奴仆,现任兴庆府城防将军富林。 文中不仅讲述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还用很大篇幅将诸多细节加以描述。就比如,富林为什么会轻易得手,那是因为富林在关闭院门以后,就站在没藏赤地的侧后方。诸如这些问题,告示里都有详细说明。 这张告示一出,瞬间引起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八卦心思。他们纷纷奔走相告的同时,还不约而同的相聚在市集,酒馆,食肆当中,交头接耳的密切讨论起来。 比如,富林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他有什么必须杀害没藏赤地的理由?究竟是被某个强大势力所收买呢,还是想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富林不得不亲自动手,杀死那个对他关怀备至的主子。 就在百姓私下讨论的时候,有一条新的传闻突然在民间扩散。 据传说,没藏赤地在凉州当值期间,被刺客废掉了男根。从此后,就再也无法行床笫之事。也是从那时起,富林被得到重用,始终伴随在没藏赤地左右。 随着这个消息的不断传播,百姓讨论的更加起劲了。诸如,情杀,始乱终弃等荤段子,不断被好事者加以修改完善。最后形成多个版本,以几何级的速度开始广为传播。 可谓,说者说的眉飞色舞乐在其中,听者则听的瞠目结舌津津有味。 相较于百姓的热烈反应,京城官场则是另一个极端。几乎所有官员对于告示的事情都保持沉默,依旧干着枯燥无味的差事,依旧埋首案牍处理着如山的公文。仿佛,就没有那张告示和诸多传闻似的。 哪怕偶尔有一两个提及相关话题,也会立即招来同僚们的侧目,被当做官场异类看待。 等富林这个处于风暴中心的人物收到消息,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倒不是他的那些耳目缺乏敏感,对于此事不屑一顾。恰恰相反,那些人在第一时间就敏锐的察觉到此事重大,更是早就把详情打探的一清二楚。 只是,这些人在书写了相关公文后,就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谁去向富林汇报。 富林是个什么脾气,没有人比这些亲信更清楚了。 此人表面上谦和有礼,实际背后就是个暴君。而且,越是亲近的属下,富林要求越高,下手也就越狠。 众人在一番商议以后,终于选出一个叫潘州的倒霉蛋,去找富林汇报情况。 果不其然,在潘州奄奄一息的被抬出书房后,富林又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彻底砸了一遍,这才气喘吁吁的招来所有亲信。 “你们都是废物吗?那些告示几乎贴遍了全城,竟然告诉我查不到一点线索?” 为首一名亲信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主动出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哥……。” “嗯~~~?!” 亲信刚一开口,就被富林充满杀意的目光逼视回来。 他忙改口:“将,将军,非是属下们不用心,而是张贴告示的地方都在较偏僻的小巷里面。无论是巡夜的官兵,还是打更的更夫都不会路过的地方。所以……,所以实在是无从查起。” 嗖~~~ 亲信话音刚落,一枚拳头大的官印就飞射过来。 要不是他躲闪及时,恐怕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 只听富林大声喝骂:“废物!都特么是废物!找不到人证,难道物证也找不到吗?从告示的源头查起,笔迹是谁的,墨用的谁家的,包括纸张的出处等等都是线索!给我挨个去查,不许漏掉其中任何一处细节。总之,给你们一天时间,我要见到那个小子的人头!” 正在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阵阵喧哗。 “你不能进去!” “反了你了!放开老夫!老夫倒要当面问问那个狗贼,告示上写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富林闻言挑了下眉,这声音他简直太熟悉了。不是老管家吴硕,又是何人? 他只是短暂权衡,就狠下心说道:“刘烁!” 刚才说过那人,立即躬身抱拳:“在!” “去!让他闭嘴!”富林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是!”刘烁点头应声,借机领着一众手下离开了房间。 片刻功夫,房间外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富林这才长舒一口气,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就朗声说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从外面走进来一名侍卫。 富林随即吩咐:“我乏了!你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侍卫抱拳领令,倒退着出了房间。 富林直等到房门关上,就顺势插上门栓,转身去了里间。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房间后窗,最后才掀开床下的一块石板,从中取出几只小木箱。 待箱盖依次掀开,就露出各自盛放的几种颜色的粉末。 与此同时,李崇仁府邸的密室,张义和李崇仁相对而坐,听取着老供奉打探来的消息。 “百姓对于那张告示的反应很强烈,普遍重点放在没藏赤地和富林的私下关系上。其中最热门的传闻……。” 半晌,张义才强忍笑容,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李崇仁先责怪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挥退了老供奉。 等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李崇仁才没好气的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兴庆府都在传富林是没藏赤地的面首。” 张义摆了摆手:“你知道的,这不是重点,我更看重传播速度。”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继续说道:“让你挑选的人手呢?” “早就找好了!全是身手好的家生子,绝不会背叛的那种。”李崇仁轻声回答。 “好!” 张义应了一声,就撑着桌案起身:“我去准备一下,四更之前回来,记得给我留门。” “用不用我给你安排几个帮手?”李崇仁顺势起身。 张义脚下一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不用了!总共没多少活,我自己就办了!” 说完,就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李崇仁目送对方走远,直至背影消失,这才撇着嘴轻哼一声:“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那么厉害,还不是离不开我的配合!” 第1234章 夜空的流星 夜。 当李崇仁见到一袭黑衣装扮的张义时,下意识歪过头看向对方身后。 不等他出言询问,张义就轻声说道:“不用看了,东西我已经提前放置好了。” 随即便出言反问:“让你准备的人呢?” 一会儿功夫,李崇仁就将其领进了一座跨院。 随着,二人的到来,跨院里面的十余名黑衣人立即站成一排。值得注意的是,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背囊。 “他们每个人都是家生子,也是我府中最值得信任的一群人!” 李崇仁口中介绍的同时,又向其中一名黑衣人招了招手。 待对方来到面前,他就向张义引荐:“这是李瞳,是这群人的首领。” 张义没做自我介绍,只是向李瞳拱了拱手:“一会儿的事情就拜托了。” 由于黑纱蒙面,完全看不清李瞳的表情。只见对方轻点额头,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道:“全听郎君吩咐。” 张义回以一个微笑,就对李崇仁说道:“那我就把人领走了。” 李崇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出言叮嘱:“若是事有不谐,千万不要逞强。” “放心吧!我有分寸!” 张义说完,就大手一挥,领着十余名黑衣人从李府的侧门溜了出去。 一行人犹如暗夜里的幽灵般,穿梭于兴庆府的大街小巷,在避过了无数巡查过后,终于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大宅后巷停下脚步。 嘭~,嘭嘭~~。 张义才敲响院门,木门就应声打开。 随着顾小六的身形显露出来,张义立即率众人进入大宅。 “郎君,已经准备妥当了。” 因为之前有过交代,顾小六对于那些黑衣人的出现显得理所当然。 张义点了点头:“有劳了!” 等这些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处花园,就见长满了荒草的草地上整齐摆放着十二座木架。每座木架都由胳膊粗细的木方组合而成,同时一侧基座下面还垫着人头大小的石头。 张义拍了拍其中一个木架,见其十分坚固,就对顾小六夸奖道:“有心了!” “郎君说的哪里话,都是属下该做的。”顾小六微笑以对,随即退到一旁。 紧接着,张义大手一挥,那十余名黑衣人就卸下身后包裹,将其平躺在地上。待掀开蒙在外面的黑布,就露出十余个分别由木头,竹子和铁制作而成的部件,另外还有两根盘在一起的牛筋。 此时的黑衣人不需张义指挥,就熟练的拿起那些部件,在各个木架上拼装起来。 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十二架外形略显粗糙的八牛弩就被组装完成。 同时,张义和顾小六已经从假山后面,搬出来三顶木箱和一捆三尺长的箭杆。 待箱盖掀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二十几枚胳膊粗细的炸弹。 这些就是张义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工作成果了。至于那些木架,则是顾小六带着手下拆了这座大宅里的房子,临时赶制出来的。 张义趁着黑衣人往箭杆上绑炸弹的档口,和李瞳一起爬上房顶。指着远处的国相府低声问道:“射程够吗?” 李瞳一番仔细打量,才低声回答:“差不多百七十步的距离,问题倒是不大,就是不一定射的准。而且……,这个……。” 张义见对方欲言又止的,就轻声说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你我之间无需顾忌什么。” 李瞳又探出头看了眼周遭环境:“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刚射一箭,就会惊动附近巡夜的官兵,还有埋伏在相府左近的伏兵。他们一旦循声找来,咱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啊。” “撤退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既然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肯定要安全把你们带回去!我用我的名誉保证!”张义鲜有的正色说道。 李瞳见对方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再无顾虑:“那就没啥可说的了,郎君直接下令吧。” 稍后,二人回到花园,李瞳就领着手下开始调整八牛弩的角度。而张义则把顾小六叫到身边。 “你的人呢?。” “遵照郎君的命令,在你们来之前就都撤离了。” “那其他事项,也安排妥当了?” “都是按照郎君吩咐布置的!” 张义满意的点了点头,见李瞳那边已经准备完毕,就把黑衣人召集到了一起。 他指着顾小六向众人说道:“都听好了!一会儿我喊撤退的时候,你们就跟着他往外走。绝对不许私自行动!” 十余人齐声称是。 张义对于这些人的纪律性和服从性简直满意极了,于是递给李瞳一个眼色,示意开始行动。 嘎吱吱~~~ 片刻功夫,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十二具八牛弩的弓弦被绞盘拉开,黑衣人像对待婴儿似的,小心翼翼的捧着绑了炸弹的箭杆让其平躺在弩床上面。 李瞳在征求了张义的允许后,就下令点火。 当引线被依次点燃,李瞳就用木槌狠狠击打在机扩上面。 嘭~~~。 足有三尺长的箭杆,携带着被点燃的炸弹,瞬间飞射出去。 引线散发的点点星火,在空中如流星一般划过,携带着破风声朝着远处的国相府就飞了过去。 箭支越过无数房屋,越过国相府的围墙,正落在一堆巡夜侍卫身旁,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白光一闪。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炸弹爆裂开来,掺杂在里面的无数锋利铁片霎时间崩飞出去。 那队新晋被调来的巡视侍卫,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些铁片撕成一堆碎肉。 府里发生突变,那些还在梦中的家丁侍卫,立即从床上弹身而起,抄起趁手的家伙就从各自房间冲了出来。 这些人才来到房间外面,就见远处天空有一抹星火忽明忽暗,正朝自己这边飞跃过来。 “什么东西?” 一名侍卫的话音刚落,星火已经到了近前。 紧接着白光一闪,化为这名侍卫留在世上的最后记忆。 轰轰轰~~~ 轰轰轰~~~ 几个呼吸间,整整十余枚炸弹,在国相府依次炸响。无情收割着那些侍卫生命的同时,也吓的侥幸逃过一劫的其他人四散而逃。 “别乱!别乱!全特娘找地方隐蔽!” 饶是侍卫统领喊破嗓子,也无法控制吓破了胆的众人。 气的他抽出随身腰刀,就要砍死几个立威。 恰在这时,又有十余颗流星般的东西,自远处腾空而起。 第1235章 太后召见 在国相府陷入一片狼藉和侍卫们倒地哀嚎的同时,大宅里的那些黑衣人正在张义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拆解八牛弩的各个部件。 直到街上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张义才向众人下令,跟随着顾小六从这里撤离。 于是乎,黑衣人各自背着半人高的背囊,紧随顾小六绕过假山,来到大宅围墙底下。 等他们走近才发现,围墙上挂着一条绳梯,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顾小六率先爬了上去,等到达墙头,还不忘向下面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面对这么不靠谱的撤退方式,一众黑衣人齐齐看向坠在后队的张义。 “上啊!看我作甚!”张义没好气的出声说道。 就这样,黑衣人们背着沉重的零件,顺着梯子来到墙头。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在墙头上有一块长条形的木板,而木板的另一头则搭在小巷对面的一座屋顶上。 在众人踩着木板来到另一座院子的同时,已经能清晰听到来自大宅那边的破门声。 嘭~~~ “快!快!不许放跑一个贼人!” 一个声音才刚响起,就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嚎声。 “哎呦!我的脚!” “妈呀!疼死我了!” “我的脚被扎了!” 李瞳下意识朝前面领路的顾小六看去。 顾小六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目光,就偏过头得意说道:“我足足做了两麻袋的铁蒺藜!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们乱跑了吧?” 李瞳闻言,就在脑海中构建了一幅惨不忍睹,又有些好笑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义身为收尾的最后一人,在爬上围墙后,就收起了绳梯。可等他的脚刚踩上木板,脚下小巷的巷口就有火光亮起。紧接着,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就冲进了小巷。 张义吓的忙收回脚,将整个身体匍匐在墙头上,生怕引起下面那些官兵的注意。 好在这些人的所有注意力都是如何尽快赶到大宅后门,愣是没人抬头向上看一眼,这才让张义有惊无险的来到隔壁院子。 就在他收回木板的同时,自大宅后院又传来阵阵痛呼哀嚎。 在张义等人成功撤离大宅的同时,国相府里依旧是满地狼藉。由于不确定是否还有第三次,甚至第四次爆炸袭击。那些幸存下来的侍卫,根本就不敢走出掩体,去搭救那些受了重伤,还在地上惨叫求救的同袍。 就这样,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那些得不到救治的伤兵,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奄奄一息,甚至逐渐死去的时候,侍卫统领刘烁才奓着胆子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 刘烁先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天空,在没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下,这才喝令所有属下出来,并通知府里的郎中,对那些伤兵进行紧急施救。 在他布置妥当后,就赶到了富林居住的房间外面。 等他打着火把来到近处,只见门扇和窗棂上,全是铁片击穿的痕迹。 见此情景,刘烁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大哥!大哥?你还没事吧?” 话音刚落,富林沙哑且有些发闷的声音响起:“我还好!外面没事了?” 刘烁听对方说话流利,不似受伤的样子。这才长舒一口气:“没事了!爆炸过去了,就是损失了不少弟兄。” 这时,就听房间里传来“哐当”一声,似是石头撞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耳听得脚步声到了门后,门栓被迅速撤去,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富林满脸是血的走了出来:“特么的!那小崽子出手真够狠的,要不是我早有防备,险些就丧命于此。” 刘烁心中大惊,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富林打断。 “不碍的!老子命大,就是划破了皮而已!” 刘烁仔细一看,对方脸上有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血肉向两侧翻开,犹如一张血盆大口,鲜红的血液正向外肆意流淌。 他忙呼喊着叫来郎中,为对方包扎伤口。 趁此机会,刘烁又探头向房间里看去。就见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足以容纳一人的土坑,在土坑旁边还放着一块被掀翻的石板。 怪不得刚才的话音有些发闷呢,原来在爆炸的时候,躲在土坑里了。 刘烁正在心中腹诽时,耳边传来富林的警告。 “管好自己的嘴!否则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属下不敢!哦不!属下什么都没看见!”刘烁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有低着头应声回答。 经过一番统计,在这次爆炸中,牺牲的多达三十五人,重伤导致伤残的还有四十余人。至于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富林刚要命令刘烁去军营调兵,打算在城里大索,就见门子领着一个中年太监走了进来。 “传太后口谕,宣城防将军富林,即刻进宫见驾!” 富林下意识看了眼天色,这才刚到五更的样子,等开城门还早着呢。 不等他询问,太监已经主动解释:“将军,咱家既然有法子出来,就自然有办法带将军进皇城。将军还是快些跟着咱家走吧,莫要让太后久等了。” 富林思量片刻,就决定跟对方走上一遭。相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城防将军,总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一会儿功夫,在爆炸中没有受伤的侍卫就被集中起来。 富林看着这区区九人,不禁暗自发誓,等抓到于则成那小子,一定将其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恨意! 可就在富林在众人的簇拥下,将要走出府门之时,突然心中一动,连带着本已经迈过门槛的脚,也顺势收了回来。 这让已经走下台阶的太监心中大急,忙连声催促:“将军!你倒是快些啊!太后等急了可是要怪罪下来的!” 富林对于这番催促,却是置若罔闻,眼珠一阵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富林就小心的探出头去,朝府门外仔细打量。 太监见此,更是焦急万分,重新跑上台阶,伸手就去抓对方袍袖。 同时,嘴上还在催促:“将军!快些吧!时间不等人啊!” 等太监抓住对方衣袖,打算拽着对方往外走的时候,却是连拽了两下,富林始终纹丝不动。 第1236章 如临大敌 富林迟疑良久,才试探着迈过门槛,又是一番仔细观察,这才给刘烁使了个眼色。 刘烁立即会意,就令几名手下将富林围在中间,而那名传口谕的太监,则在不知不觉中被壮汉们挤了出去。 等富林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并翻身上马,都没发现附近周遭有一点异常动静。 此时的富林仍旧不敢麻痹大意,又令骑在马上的几人,向自己靠拢,紧紧护在中间,这才提心吊胆的向皇城方向赶去。 太监对于富林那些小心思自然是一无所知,只顾着在旁催促,让其快些,不敢让太后等待太久。 一路上,富林对太监置之不理,或者说根本就无暇理会。 这时的富林,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始终全神戒备的留意着街道两侧。房顶、墙头、窗扇、哪怕是路过的阴暗小巷,都要仔细观察一番。 就这样,平时只需要半炷香的路程,富林愣是用了一炷香多的时间,才来到皇城门前的广场。 至此,富林终于长舒一口气,用袍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谁知,正碰上那处伤口,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这样,富林还是嘴角上翘,转头看向来时的街道,语带轻蔑的说道:“蠢货!你也不过如此!” 说完,就向前面的皇城看去,只见城墙脚下似乎有几条黑影。 待走近才看清楚,原来是飞龙使李崇仁和枢密院赵括,各自身边还有一名太监陪同。 富林先将一众侍卫打发到旁边休息,就跟随中年太监来到几人面前。 “富将军,你也来了!哎呦!这脸是怎么回事?” 李崇仁显得很是亲近,主动迎上来的同时,就指着富林脸上的白布问道。 富林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小事情,小事情!” 而后,就斜睨着不远处的赵恬,其中意味十分明显。 瞎了吗?看见爷都不知道主动过来打招呼! 赵恬心里自然明白,暗自叹息一声,就走到近前:“富将军,别来无恙啊!” “哼!” 富林轻哼一声,就不再搭理对方,反而对李崇仁问道:“你们也是被太后叫来的?” “可不嘛!” 李崇仁大大咧咧的说道:“我正搂着丫鬟做梦呢,就被几声爆炸给惊醒了。结果,没等重新躺下,就被中官拽到这里来了。” 说完,就担忧看着富林:“将军,究竟怎么回事啊?我听值夜的下人说,噼里啪啦的足足炸了几十声。到底是军火库着了,还是咋的?” “嗨!此事不提也罢!” 富林可没心思多讲,尤其当着几个太监的面。 几人说话间,带富林过来的中年太监,已经和城头守军交涉完毕。 只见,一个巨大箩筐,被人用绳索放了下来。 待箩筐落地,太监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富将军,快点吧!” 面对此情此景,富林又一次犹豫了。 不为其他,就为之前的传言。 这要是孤身进去,万一……。嘿嘿!那爷爷可就白忙活了! 他心中腹诽的同时,打量了一眼脸带笑意的中年太监,见对方表情自然不似作假。又抬头看向城头,火光映射下,几名年轻官兵的脸色显得异常严峻,一个个手握绳索,正探头看向自己。 富林深吸一口气,又将注意力放在李赵二人的身上。见二人外罩官服,似乎……,似乎有些臃肿。 当下心中生疑,不顾中年太监的催促,几步来到李崇仁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胸膛。 同时,嘴上说道:“飞龙使,你这是在哪儿染得尘土!小心办你个失仪的大罪。” 说完,又来到赵恬面前,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嘴上又说道:“枢密使,官服都穿到褪色了,也不知道做身新的,真是我辈楷模啊!” 在场所有人对于他的这番异常举动,都感到莫名其妙。 唯独李崇仁,对于富林的心思猜了个大概。 不禁在心中腹诽:你还挺能装!不就是想看看咱内衬软甲没有吗? 接下来,富林又找各种理由,检查了城下几人的身上,发现均无异常。这才牙一咬心一横,坐进了箩筐里面。 随着太监一声吆喝,城头上的官兵就收紧绳索,将箩筐里的富林拉了上去。 一会儿功夫,几人依次进入皇城,就由一名老太监引领,将三人带进了一座偏殿当中。 又是一番大礼参拜,帷幕后面的没藏黑云才询问起了城里发生的事情。 在经过一番了解过后,没藏黑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富林!皇上才任命你当兴庆府城防将军,城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对的起皇上和哀家的信任吗?” 富林连忙俯身拜倒,诚惶诚恐的说道:“臣有罪!臣一时失察,致使宵小在城中作乱,还望皇上太后给臣三天时间。三天后,臣一定将全部贼人锁拿到案!” “什么?竟然要三天。” 听语气,没藏黑云似乎对期限很是不满。 富林连忙解释:“太后,城里足足有三十万人口,几名宵小混迹其中,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三天破案已经是极限了。” 半晌,才听没藏黑云说道:“飞龙使,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崇仁刚躬身施礼,就见富林用不善目光看向自己。 他先回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开口说道:“太后,依老臣以往经验看,富将军所说的三天,确实是破案的极限了。时间再短,怕是难有作为。” “哦!是这样啊!” 没藏黑云应了一声,就又说道:“那如果加派人手呢?比如,从刑部大理寺,又或者其他衙门,抽调些善于破案的干臣能吏过去。这样对破案是否有帮助?” 此话一出,李崇仁和富林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唯独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赵恬,不动声色的偷瞄了帷幕后面一眼。随即就眼观鼻,鼻观口,恢复老神在在的模样。 不等几人作答,没藏黑云就自说自话道:“这样吧!着刑部,大理寺以及兴庆府衙,抽调精干参与破案捉拿宵小。既然这么多衙门参与,总要有个居中调度的,依哀家看……。” 没藏黑云顿了一下,就轻声说道:“赵爱卿!” “臣在!”赵恬躬身行礼。 “赵爱卿,你就当个观察使吧,不仅居中调度,也代哀家从旁监督。有不听你调遣的,就立即报上来!” “是!老臣谨遵懿旨!” 第1237章 太后生疑 等几人被那位老太监带出大殿后,富林就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事情闹大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于则成几个抓到才行。 至于,能不能趁着对方说话之前,将其杀掉灭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就在他们将要顺着甬道登上城墙,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那个老太监突然出声了。 “哎呦!瞧咱家这记性!” 老太监说话的同时,就拉住李崇仁的袍袖,随即客气说道:“飞龙使,老祖宗离世以后,咱家从他老人家的房间里清理出不少物件。其中包含了很多信笺册子之类的东西,咱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就一股脑的堆在废料库了。总想着等飞龙使进宫的时候,请您过去看看。将有用的留下,要是没用的,干脆就一把火烧了算了。” 说着,就眼巴巴的看着李崇仁:“飞龙使,你平时事务繁忙,轻易不来宫中一趟。这次既然来了,要不……。” 李崇仁一听丞禄还有信笺册子等物留下,顿时来了兴趣。说不得,就有些事关机密的东西藏在里面。 念及至此,他索性痛快的点了下头:“既然公公都开口了,本官就去看看。” 至于赵恬富林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晚上的那场爆炸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呢,谁有闲心管这些破事。 有鉴于此,二人干脆装聋作哑顺着甬道就上了城墙。 老太监倒是礼仪周到,先是向城头的守军吩咐一句,让他们放两位出城。又后退几步,待踮着脚目送二人坐进箩筐,被守军放到城外。最后,他才向李崇仁做了个请的手势。 “飞龙使,请随咱家来!” “好说!公公先请!” 一会儿功夫,等二人绕过大殿,连续穿过几条甬道,就发现位于左侧的一个房间窗户有烛光透射出来。 李崇仁不禁在心里琢磨,这是哪个不晓事的,夜间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动用火烛。这要是被大内总管抓到了,怕不是一顿板子就能过去的。 在他心中腹诽的同时,已经跟随老太监的脚步来到亮着烛光的房间附近。 眼见着老太监在这座房间门外停下脚步,李崇仁心中略感诧异。 这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听老太监轻声说道:“飞龙使,请稍等片刻。” 说完,不等李崇仁做出反应,老太监就将门推开一条缝,闪身走了进去。 眨眼间,房门就又重新关上。 直到这时,李崇仁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只是,不等他细细思量,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让他进来!” 李崇仁心中一动,这不是太后的声音吗? 话音才刚落下,房门就再次打开,老太监站在门里,向李崇仁点头示意。 “飞龙使,请进!” 李崇仁忙收敛心神,迈步走进房间。 这是一座套间,正堂房间只有负责领路的老太监一人。等李崇仁上前两步,就见偏厅里面太后没藏黑云居中而坐,两侧还束手站立着六名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宫女。 看清状况的李崇仁,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位古人——韩信! 这是要出事啊! 他心里如是想着,礼仪不敢有半点马虎。向上恭敬行礼:“臣,见过太后!” 只是他这边躬身行礼,太后却没有让他平身。 于是乎,李崇仁也只能就这么撅着。 足足过了半晌,当李崇仁觉得老腰都快折了的时候,太后没藏黑云的声音才悠悠响起。 “李崇仁,你可知罪?” 一句话,听的李崇仁心里一个劲的打鼓,这下更不敢站直身体了。 连李爱卿都不叫,竟然直呼其名了!不会是自己私通宋人的事情,真的败露了吧?要不,就是配合那小子干的事情,被哪个多嘴的泄露出去了? “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想认罪吗?” 没藏黑云见对方就这么傻站着,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臣……,臣实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太后明示。” 李崇仁心里慌得不行,可脸上依旧镇定自若。 这时,没藏黑云又突然哽咽起来:“说起来,你也是先帝留下来的托孤重臣,是不是你也打算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李崇仁闻言,终于确定了一点。 把先帝都搬出来了!这是真出事了!出大事了! 眼见着那些宫女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李崇仁忙出声辩解:“太后,臣万死!万万不敢有那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说完,索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哼!是吗?我看不见得吧?” 没藏黑云轻哼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 不等李崇仁再出言辩解,没藏黑云就继续说道:“那哀家问你,你为什么隐瞒没藏相公的真实死因!” 靠~~~,终于来了! 李崇仁心中腹诽的同时,没藏黑云又在追问:“你来告诉哀家,城里的那些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哀家那个侄儿究竟是不是富林亲手杀死的?这其中,你参与了多少?都是如何参与的?” 一连串的追问,让李崇仁哑口无言。 实话实说?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对方信了自己又能如何?富林现在手握兵权,手下有一万将士。这些人虽说干不成什么大事,可造反却是绰绰有余了!万一,上面这位一冲动,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岂不是把我连同城里的一众家小都给坑了! 念及至此,李崇仁索性心一横:“太后,那些不过是市井小民的流言而已,臣以为不足为据。况且,富将军对相公的忠心……。” 不等他说完,就被没藏黑云突然打断:“哦?不尽然吧?哀家怎么觉得……。” 恰在这时,就听房间外面,依稀有滚滚雷声响起。 轰隆~~轰隆~~ 起先,房间里的众人只觉得外面打雷了。可连续响过十几声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炸弹的爆炸声。 最先反应的就是那个老太监,吩咐了一声“护驾”后,就闪身出了房间。 几名宫女收到命令,立即将太后没藏黑云护在中间。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李崇仁,没有太多惊讶似的,偷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就又低下头恢复原状。 第1238章 暗中埋伏 时间回到一炷香前,富林被绳索放到皇城外,就立即找来随行侍卫。 “李瞳,你先一步赶去军营!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起来!等我颁布军令!” 说话间,富林就将一枚腰牌扔了过去。 李瞳伸手接过,翻身上马朝着军营方向赶去。 富林又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赵恬。 等二人来到偏僻处,城上守军看不到的地方。 富林才恶狠狠的说道:“姓赵的,你打算如何破案啊?” 此时的富林,终于想明白了太后没藏黑云让赵恬参与破案的用意了。 这分明是受了流言的影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继而安排个人监视自己。 赵恬心里一叹:哎!一边是太后的逼迫,一边是富林的要挟。左右为难啊! 他脸上不敢表露出来,向富林轻声说道:“全凭将军吩咐就是!” “真的?真听我吩咐?” 富林问话的同时,抓着对方手腕的那只手逐渐用力,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住对方,眼神中充满了威胁意味。 赵恬的手腕被对方抓的生疼,也不敢反抗,只有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本……,啊不!是下官,下官不敢欺瞒将军!破案的事情,全凭将军意思就是!” 富林又在对方脸上打量许久,仿佛要看穿赵恬心思一般。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顺势一推,险些没把赵恬推一个跟头。 只听富林轻蔑一笑:“哈!天亮时,记得带着人去我府上见我!” 说着,就像哄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赶紧滚吧!” 赵恬只觉从未有过的屈辱,但人家拿着自己的把柄呢,又无可奈何。只能草草拱了拱手,去找自己的亲兵侍卫,往自家府邸赶去。 富林见堂堂枢密使,竟然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只觉心中畅快至极,连带之前因为爆炸带来的那点郁郁,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走!去军营!” 富林吩咐一句,就骑上了亲兵牵来的马匹,在八名亲兵侍卫的护卫下,朝着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一行人穿过北大街,途径西市附近的时候,突然从一座二层楼的房顶上升起一颗流星。 流星在夜空中忽明忽暗,只在空中停留片刻,就掉落在了街道的正中间。 这一景象立即引起了富林的注意,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想要勒停马匹已然晚了,索性双脚离镫,整个人朝着身旁的亲兵就飞扑了出去! 突生变故,那名骑在马上的亲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富林撞了个满怀,继而身体失去平衡,二人齐齐坠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白光乍现,耳边响起晴天霹雳般的响声。 轰~~~ 紧随而至的就是无数锋利铁片,霎时间崩飞出去。 那些骑士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多处受伤,纷纷惨叫着掉下马来。 藏身在房顶上的张义几个,见一击得手,立即点燃手边的其他炸弹。一枚,两枚,三枚……。瞧准了富林坠马的地方就扔了出去。 短时间里,十余枚炸弹在街道上接连炸响。 一时间,炸点附近浓烟滚滚火焰升腾,两侧屋顶上的瓦片也在纷纷掉落。 等把所有炸弹扔出去后,张义就眯起眼,紧紧盯着富林坠马的位置。只可惜滚滚黑烟阻挡住了视线,根本就无法分辨对方是否被炸死。 特么的! 张义暗骂一声,撑着房檐起身,打算跳下去看个究竟。 只是,他刚探出身去,耳边就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张义定睛看去,只见是一队巡夜的官兵,循着爆炸声正向这边赶来。 一旁的顾小六见此,连忙扯了扯对方衣袖,低声说道:“郎君,快撤吧!一会儿大军围捕,想要脱身就难了!” 张义见事不可为,也只能不甘的说道:“撤!” 随即,率先跳进酒楼后面的小巷,带着几人迅速撤离现场。 爆炸才发生不久,皇城里的老太监就收到禁军的消息,在详细询问过后,就报给了没藏黑云。 “主子,西市附近发生爆炸,据城上的禁军说,连续响了十几下呢!” 没藏黑云气恼的一拍座椅扶手:“该死!这些贼子把我大夏都城当做什么地方了!” 等她强压下胸中愤怒,就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会意点头,迅速摸出一枚白玉腰牌,将其塞进了李崇仁的手里。 没藏黑云立即吩咐:“李爱卿!” “臣在!”李崇仁连忙应声。 只听没藏黑云低声吩咐:“令你暗中查访,务必查清相公的真正死因!” 不等李崇仁领旨,没藏黑云又继续说道:“至于,今晚你见到的,听到的所有一切,都不许向任何人提及。这其中也包括富林在内!如有违背……,你知道后果的!” 李崇仁闻言,不禁在心中苦笑,想查清还不容易吗?关键是富林在相公死之前,就借着查案的名义,把那些将军该关的关,该杀的杀了。现在军营里的那些人,全都投在了富林门下。 现如今,只能看那小子的手段了! 没藏黑云见富林迟迟不领旨,就沉声说道:“怎么?很为难吗?” “不不不!臣谨遵懿旨!”李崇仁再次磕头。 稍后,等他出了皇宫,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立刻翻身上马,领着几名老供奉赶回府邸。 等再次在密室见到张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应该差不离吧?”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 李崇仁听的一时气竭,没好气的说道:“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什么叫应该差不离啊!” 张义这才把当时情景叙述一遍,最后双手一摊:“虽然没亲眼见到尸体,但我觉得他活不了。” 李崇仁长舒一口气:“整整十二枚炸弹,在同一个地方炸开,他就算钢筋铁骨也该死了!” 说完,就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既然此事已了,趁着还没封锁四门,你就赶快离开吧。” 不等张义询问,李崇仁就把太后对相公的死生疑,又派自己暗中查案的事情说了。 临了,才说道:“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阵子,兴庆府都不会太平。你们这伙在城里太危险了,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张义听完反而乐了:“我就说嘛!能处心积虑坐上那个位置的,就没有简单的。” 第1239章 探视 上京,临潢府。 自张义炸死富林以后,就听从李崇仁的劝说,天一亮就趁着四门封锁之前,带着魏峰几个逃离了兴庆府。又经过了十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这天下午回到了辽国上京临潢府。 等一行人来到萧府,就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萧思礼被捕了! 其本人正关押在天牢里,等待三天后的审判。 “大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凭什么抓老爷?” 尽管发生的一切,都在张义预料之内,可依旧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样子。 萧家突生变故,萧思忠自然是烦躁不已。所以对于这小子的询问,也就没有多少耐心。 “还能怎么回事?临阵逃脱算不算?武力荒废,致使城池失陷,难道不该抓吗?” 张义对此却有不同意见,梗着脖子说道:“大老爷!这里没有外人,小子斗胆说句不敬的话。自钦差耶律齐和老将军耶律青到了析津府,对于各处城防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为此,小子还跟他们争吵过几次。后来还是老爷不想双方闹得太僵,考虑到人家是皇上派下来的钦差,这才衡量再三答应老将军对城防进行改动。现在怎么着?城破了,不去追究那两人的责任。反而拿我家老爷撒气,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于则成的这一番长篇大论,不仅没有让萧思忠的心情变好。相反的,变的更糟心了! 他没好气的瞪着于则成:“你说的这些,老爷我能不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这有用吗?总是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吧?” 见于则成要开口说话,萧思忠的嗓音也变大了些:“别跟我说那两个废物啊!据报上来的消息,宋军进城当夜他们就双双被抓。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俩人都该坐着囚车到东京城了。” 说到这里,萧思忠也觉得没必要跟于则成发脾气,毕竟这小子平时做事还算勤勉。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语气说道:“则成啊!我知道你家老爷冤枉,可是,谁让他开战前就离开了呢?当然了,现在看来他跑的也对,不跑的话,现在的境遇就更难说了!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他终究是特使吧?名义上南京还是归他负责吧?现在全线陷落,他不出来承担责任,又该哪个承担责任?” “那……,那大老爷,我家老爷会不会……。” “哎!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他的生死,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张义闻言,心中暗喜:总算绕到正经话题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就没求个恩典啥的?” 说着,故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探着身子凑近了些。 “大老爷,不说咱萧家在国内的势力和影响力吧。就是看在多年君臣的情份上,皇上也该给萧家这个面子啊。” 萧思忠仿佛被戳中心事似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此事休提,老爷我烦着呢。” 张义得到答案,也就不再追问。 “大老爷,那小子能不能去牢里探望一下我家老爷?” 萧思忠几乎没有考虑,就点了点头。 又让于则成给四弟带句话,只说他正在四处奔走,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保下对方一条性命。 张义默默的在心里鄙视对方一下。 倾家荡产?你可太小看皇上了!那位要是求财的话,事情反而简单了! 稍后,他就独自离开了萧府,来到了位于皇城附近的大理寺牢房。 不得不说,萧思礼哪怕是遭难了,在大牢里依旧享受特殊照顾。 一座专门关押高官显贵的小院,就算是对方的牢房了。 在这里,除了不能随意出门走动外,生活标准和府里也差不了多少。一日三餐有专门的厨子给做,小吏还管打扫庭院,生火煮茶等活计。 张义进来的时候,萧思礼正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指使小吏给自己沏茶。 “则成?好小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萧思礼对于于则成的到来,显得很是开心,挣扎着就要从躺椅上起身。 “老爷!” 张义喊了一嗓子,几步就来到对方面前,“噗通”一声跪在萧思礼的面前。而后就哽咽出声:“老爷!您受苦了!” 萧思礼也被对方所感染,眼中有些泛红。 抚摸着于则成的头顶说道:“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会儿功夫,等挥退了小吏,二人各自坐定,萧思礼就询问起对方在兴庆府的事情。 张义挑了些能说的,给对方一一讲述。至于救了自己一命的炸弹,他并没有遮掩,只不过出处做了些调整。 等萧思礼耐心听完,也不禁为没藏赤地的死而感到唏嘘。 “真是世事无常啊!堂堂的西夏相公,竟然被府里的奴才给杀了!结果死以后,还被富林这个凶手当做上位的筹码。这个没藏赤地也算够倒霉的!” 张义趁机接话:“不过,富林也没得好,被小子给炸死在街上了。” “幸亏你小子出手果断!否则,如此心思歹毒之人,早晚是我大辽的心腹大患!” 萧思礼夸奖了一句,就摆了摆手:“算了,一个死人而已,不提也罢。你刚才……。” 说到这里,萧思礼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就领着于则成去了里屋。 待房门关上,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你在夏州买的炸弹?” “对啊!” 张义极力压制心中的喜悦,就继续说道:“小子一开始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上次倒卖炸弹的那个将军,还在夏州当差呢。” 说着,就撇了撇嘴,很是鄙夷的说道:“那厮开始还跟我装,说一买就是一百颗,太少的话不够折腾的。我说,那玩意又不能吃,我要那么多作甚。” “然后呢?”萧思礼连忙追问。 张义无奈的一摊手:“后来小子好说歹说,总算是卖给我十五枚。不过,价钱也开的离谱。足足比上次贵了一倍呢!” 萧思礼一挑眉,神情专注的说道:“这么说,就是二百贯一枚?” “可不嘛!幸亏小子带足了盘缠,不然买炸弹的钱都不够!” 张义嘴上发着牢骚,却在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变化。 只见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不再言语,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第1240章 形势分析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萧思礼就抬起头,直直盯着坐在对面的于则成。 “则成,大老爷跟你说我的案子了吗?” 张义立即变的愤愤不平起来,并气愤的把对萧思忠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 萧思礼闻言,稍感些许欣慰:“好小子!老爷没白疼你!” “老爷,小子能为你做什么吗?比如,如果判了死刑的话,小子……。” 这次,不等张义把话说完,就被萧思礼伸手打断。 “小子,老爷我虽然犯的是死罪不假,可皇上也未必会借机杀我。” 说着,萧思礼就挑了挑眉,同时压低声音:“整个大辽谁不知道,咱们萧家对皇上,对整个皇家都是最忠心的。他要是一刀把我杀了,不知道会有多少臣子寒心呢!” 说到这里,萧思礼的眼神又变得黯淡起来:“不过,死罪可免,怕是活罪难逃啊。老爷我这官位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张义忙适时出声安慰:“老爷,不就是一个官位嘛,等这阵风过去的,没准皇上又把您启赋了呢!” “他……,哼!” 萧思礼轻蔑一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主仆二人趁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又闲聊了许久。 直到狱卒过来赶人,张义才告辞离开。 张义出了大理寺牢房,又在城里一阵闲逛。在确定了没人跟踪后,这才迅速钻进了路旁一条小巷。 一炷香后,他就来到丁原开设的书斋后院,与对方相对而坐。 “郎君,你可真行啊。这都多长时间了,要不是你今天主动找过来,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丁原一见面就发起了牢骚。 张义却是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这样的生活不是挺好吗?无惊无险的做些小生意,空闲了还能闲坐品茶,这不比刀口舔血的日子强?” “我可没那享福的命!” 丁原小声嘀咕一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郎君,我听客人讲,析津府彻彻底底归咱大宋了?” 丁原到底是军武出身,说话的声音很大。哪怕二人现在在房间里,张义都不得不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你就不能小点声!怕人家不知道你是皇城司秘谍是吧?” 张义低声教训了一句。见对方讪讪点头,这才继续说道:“这事前后有半个多月了。” “那就是真的了!” 丁原立即来了精神,随即压低声音:“我这里消息太闭塞了!郎君,你给说说呗!咱们究竟是怎么打下析津府的?”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张义轻声解释:“发起总攻的前三天,我就离开析津府了,具体仗怎么打的,我也不太了解。” 话说到这里,见丁原有些沮丧,张义又补充道:“不过,在我想来,多半是炸弹开路,在造成混乱后,大军再趁机掩杀吧。” “不能这么简单吧?” 丁原自问熟悉军武,总感觉对方把事情讲简单了。 “能有多复杂啊!炸弹炸开城门,趁着敌军惊慌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带着人往里冲呗!” 张义说到这里,就双手交叉置于脑后,一副悠哉模样:“战争打的不就是气势吗?就那震天的一声响,足以让敌军丧胆了。” 丁原沉思片刻就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对方说法。同时,又想到什么,再次来了精神:“郎君,既然这么简单,那上京这边是不是也快了?” 这一次,却是让他失望了,只见张义缓缓摇头:“上京的情况与西京南京都不同,不会用这种战法的。” 说完,又觉得不够准确,于是改口道:“哪怕是拿下剩下的中京东京,仅剩上京一地的情况下,我军也不会冒然发起进攻的。” “这有什么不同的,不都是几座城池吗?” 丁原撇了撇嘴,很不认同对方说法。 张义经过一番思忖,觉得为了对方能更好的配合自己,还是把事情讲透彻的好。 于是,不答反问:“丁原,上京以北,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以北?北边好像没有像样的城池了吧?至少,没有比较大的城池了。” 丁原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张义点了点头:“准确的说临潢府以北,除了几座堡子就是莽莽草原,对吧?” 见对方点头,他就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像样的城池吗?” 这一次,丁原答不上来了。 张义主动说道:“因为再往北,哪怕是契丹人也不能完全适应气候。一个冬天下来,很容易冻死很多人。” “郎君,你说这些,跟打不打临潢府有啥关系?” “当然有了!而且,还关系密切!” 张义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总说自己是军武出身,那么我问你,攻打城池的时候,最忌讳什么?” “最忌讳什么?” 丁原仰头看着房顶,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张义见此,只得自问自答:“最忌讳的就是四面围城,将敌军死死困在城里。这样就等于断了敌军的退路,逼着对方与我方殊死一搏。” 说着,他就用手指着北方说道:“北边对于辽国的君臣来说就是绝地,一旦我军攻打临潢府,对方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就会与我军展开决战。这样一来,就算我军能最终取得胜利,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说完,张义就向对方挑了挑眉:“现在你明白我说的,不能轻易攻打的意思了吧?” 丁原沉吟半晌,才缓缓点头:“我好像明白点了。”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其实上京和另外几京,还有一点不同。” 见对方看过来,张义就主动介绍:“兵力!无论是西京,东京,南京,中京,兵力都不过十五万左右,这还包含了大批辎重队。可你知道上京有多少吗?” “多少?” “仅精兵就整整二十五万!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想消灭这么多敌军,我方至少要动用人马超五十万。这可是五十万人啊!需要多少粮草,多少马匹?你仔细算算!” “五十万?” 丁原苦思半天,才得到一个结果:“那要是就兵力而言的话,这场仗就没法打了!” 张义对此却表现的信心满满,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办法都是人想的,你只要全力配合我,我保证在不久的将来,我大宋将士能冲进临潢府活捉辽皇!” 第1241章 王财的新差事 在张义指点江山的同时,萧思忠把曾经的贴身小厮王财叫到了书房。 王财自从在东京城被富林坑了一次,因此导致办砸了差事,就被雪藏至今。 听说老爷召唤,他立即飞奔着过来。可等进了书房,真正见到对方后,又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嗫诺半天竟然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小,小,小人,小人见过老爷。” 萧思忠看着这个曾经最何用的小厮,心中也是充满感慨。 他笑着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王财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情绪,坚定的摇了摇头:“小人不过一奴才,在老爷面前,哪有小人的位子。” 萧思忠对于对方的态度,更加满意了。于是仰怒说道:“让你坐就坐,哪里来的那些废话!” 王财这才千恩万谢的来到一旁,只用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 萧思忠又打量对方良久,这才长叹一声:“析津府的事情,都听说了吗?” “小人前几天听管家说起过。” 王财一边留意着老爷的表情变化,一边陪着小心说道。 “那四老爷的事呢?”萧思忠又问。 王财点了点头:“也听说了!说是被关在大理寺牢房!” “嗯,是这么回事!” 萧思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盯着对方说道:“依你看,此事有何蹊跷没有?” “蹊跷?” 王财喃喃念叨了一遍,不敢轻易回答,生怕被一句话说不对,再次惹怒了老爷。索性试探着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萧思忠轻咳一声:“咳!我是问你,整个西京道一府六州十二县,总兵力足足十五万,宋军却如入无人之境似的,只用了短短十天就全部攻占下来。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王财恍然大悟,沉思良久才轻声问道:“老爷是说,这其中另有门道?” 萧思忠点了点头:“不错!那些宋军能如此快速的突进,很难说没有奸细的指点和暗中配合。”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王财,老爷我这里有件可能会掉脑袋的差事,不知你……。” 不等萧思忠把话说完,王财已经站起身,对着他躬身抱拳:“小人这条命都是老爷您的!老爷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小人也在所不辞。” 萧思忠对于王财的态度非常满意,撑着座椅扶手起身。 欣慰的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不错!老爷我没看错人。” 接下来,萧思忠才开始吩咐差事:“我想让你带着人去一趟西京,在暗中到各处查访,凡是为宋军进城提供过便利的,又或者宋军进城后,持欢迎态度的,你通通给我记录下来。记住,重点就放在那些官员身上,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 王财抬起头疑惑看着老爷:“不用小人抓他们回来?” “不用!” 萧思忠又加重语气:“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务必以最快速度,先整理一份名单出来,至于后续还有其他人的话,可以再慢慢详查。” 说完,又觉得太含糊了,索性提出具体要求:“我给你三天够不够?” 王财听对方只给自己三天时间,就感觉有些为难。 “老爷,临潢府距离析津府的路途不近,这一来一回……。” “你现在骑马出城,一人双马,不眠不休的赶路,到达析津府也就一天不到,到了那边就迅速展开查访,一天时间怎么都小有收获了!即使查不到奸细,也能查几个对宋军进城持欢迎态度的。然后,整理成名单,哪怕只是几个都行!” 说到这里,萧思忠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王财,老爷我要这份名单是用来救命的,准确说是救四老爷的命,所以你就辛苦些吧。等送回第一份名单后,你再仔细查访,尤其是哪些私通宋国的奸细,可以把事情查的细一点,有确切证据那种。” 王财知道事情严重,再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躬身领令,倒退着出了书房。 当王财带着几名亲信,骑马冲出临潢府的同时,张义才姗姗回到萧府。 不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就被家丁通知,说大老爷叫他过去。 “大老爷!” 张义走进书房,就躬身行礼。 萧思忠放下手上的书籍,轻声问道:“见到四老爷了?” “是!见到了!老爷让小子给您带话,说他在里面吃住还行,让家里不用太担心。”张义轻声答道。 萧思忠沉吟片刻,就表明找对方过来的用意:“这次叫你过来,是想问问,隐刺在宋国的朝廷各个衙门,也包括各府州县,一共安排了多少人?” 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意思,只能凭借记忆,将隐刺在各地的布置讲述了一遍。 萧思忠听了汇报,就站起身来到一幅地图前面。 在地图上一阵寻找,最后手指才落在宋辽接壤的边境地区:“你刚才说西京以南,宋国的雄州、霸州一线,都有隐刺埋下的秘谍?” 张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大老爷的话,这两处确实有隐刺的秘谍!” 萧思忠看着地图上的那两处标识,眉头慢慢蹙起:“没道理,实在是没道理啊。” 又是一阵沉吟,他这才转回身看向于则成:“则成,据军中的消息,宋军这次动用的兵力足有二十万不止。主要布置在雄州和霸州一带,其余少量兵力也分布在东西各百里外的容城和信安一带。按说,宋军这么大的阵仗,很难瞒过有心之人的眼睛。难道在宋军攻打归义之前,你下面的秘谍就没送来什么消息吗?” 果然!终于还是来了! 张义在心中腹诽的同时,也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 他轻声说道:“大老爷,您分析的确实有道理。二十万人的兵力调动,隐刺确实应该能观察的到。可是……。” 说到这里,张义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大老爷有所不知,宋军入侵我南京之时,小子已经离开析津府,在去西夏的路上了。就算隐刺有消息送过来,小子也收不到啊,就更谈不上提前示警了!” “哦?这倒是个新情况。” 萧思忠说着,就用眼睛注视着对方:“你要是不说,我一直以为你在析津府一带伺机行动呢。” “大老爷,不是的。具体是这么回事……。” 于是乎,张义就把自己几次遭遇刺杀,又派魏峰报复,而后几人被擒,一系列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第1242章 危机隐现 “哦~~~,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萧思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声长叹过后,就轻声说道:“哎!你家老爷回来就被捕了,我跟他连个话都没说上几句。今儿个要不是你主动说起,我还不知道背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到这里,萧思礼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追问::“那你在临走的时候,就没把收消息的差事交代给别人?” “大老爷,有所不知!若是寻常事也就罢了,随便找个人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隐刺的事情,呵呵……。您懂得!” 张义没有再说下去,可其中意思任谁都清楚。 萧思忠点了点头:“倒也是!军情大事确实不可轻易予人。” 说着,就长叹一声:“哎!这次怕是要麻烦了!” 张义不明所以,就轻声问道:“老爷,什么麻烦了?” 萧思忠只是摇头不答,随即就挥退了对方,独自坐在书房里陷入沉思。 张义不知道的是,就因为没有搞清楚其中缘由,导致后面一系列的麻烦缠身。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 大理寺卿庞冲升堂问案,考虑到萧思礼的案子太过敏感,临阵逃脱的事情又实在是不露脸,所以干脆选择闭门审案。 被邀请到场的除了三司的几位官员外,就只有代表家属的萧思忠和皇上派来的贴身大太监,二人均作为此案的旁听。 至于,张义这种萧家的家奴,别说进去旁听了,连进入衙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留在衙门外面等待审案结果。 中午时分,衙门的大门开启,萧思忠一脸疲态的走了出来。 张义慌忙迎了上去:“大老爷,老爷的案子怎么样了?” 萧思忠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理想。而后,就惆怅的看向远方。 张义在旁轻声询问:“大老爷,距离下午升堂还有段时间呢,要不先回府休息?” 按照以往惯例,像萧思礼这种大案,不可能一个上午就审问完毕,至少要用上四五天的时间。 萧思忠发了一会呆,才收回目光:“有茶水吗?” “有的!有的!” 张义应了一声,转身就来到车旁,从中取出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不等他将杯子递给对方呢,一阵马蹄声自远处响起。 只是片刻功夫,一名骑士来到大理寺门前,对着萧思忠称呼了一声“老爷”,就翻身下马。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张义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王财的手下,曾经跟随自己去过大宋东京城。要是没记错的话,对方应该叫陈彤。 陈彤借着萧思忠拆信的机会,在旁轻声说道:“王统领说时间太短了,只堪堪找到了五个,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用上。” 萧思忠没去理会对方,只顾着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仔细查看其中的内容。 张义见此,就主动凑了过来。 陈彤自然也是认识于则成的,点了下头就当做打招呼了。 这时,正在看信的萧思忠,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随后,就对陈彤吩咐:“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有话让你带回去!” 萧思忠来不及等对方应声,就迅速回到大理寺里面。 张义对此疑惑不已,索性把那杯茶水递给陈彤。 “老陈,累了吧,喝口水。” 陈彤口中称谢,接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张义这才趁机问道:“你们都干啥了?把大老爷高兴成那样。” 陈彤觉得没必要隐瞒,就把自己知道的,详细讲述了一遍。 等张义听说,对方去西京查奸细去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对老梁,五岳先生,甚至小三子这些经验丰富的老人,一点都不担心。唯独那几个孩子,让张义放心不下。 按之前计划,几个孩子在归义和涿州破城时,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法彻底掩盖,而且几个孩子终究年纪尚小,可别大喜过望之下,口不择言的把一些隐秘说了。 这要是被王财循着线索查到几个孩子身上,自己怕是不妙啊。 正在这时,萧思忠已经从大理寺走了出来,看其喜形于色的样子,就知道萧思礼的案子应该有了转机。 果不其然,萧思忠来到陈彤面前,就低声吩咐:“告诉王财,他带回来的东西对案子很有帮助。让他继续搜集消息,尤其是宋国奸细的,要是能找到确实证据,能证明有人暗中配合宋军,致使城池失守的,老爷我重重有赏!” “是!” 陈彤朗声应是,见老爷没有其他嘱咐了,就翻身上马,朝着城门方向赶去。 此时的张义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析津府,亲手灭了王财几个才好。 “则成!” 正在这时,萧思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义瞬间从思绪中惊醒,拱手抱拳:“大老爷!” “你小子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我连着喊你几声都听不见似的。” 萧思忠眉头紧皱,在对方脸上一阵打量。 张义忙收敛心神,陪笑解释:“刚听您说我家老爷的案子有转机,小子高兴的有些失神。” 萧思忠点了点头就吩咐:“打道回府!吃了饭就得尽快赶回来,下午还得继续旁听呢。” “是!” 张义应了一声,就主动掀开门帘,伺候对方登上马车。 自张义得到消息,整整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在脑海中反复筹谋着对策。 可无论他怎么计划,都有一个死结是始终绕不开的。 那就是在萧思礼受审期间,自己是无法离开临潢府的。 按理说,丁原是个不错的信使,只需通知宋军那边,将王财几人尽数抓了就行。 可新问题又出现了,见过且认识王财的人,都在东京城呢。只凭自己描述对方的长相,恐怕很难让析津府的宋军完成任务。 该怎么办呢? 怀揣着这个问题,张义从下午想到晚上,又从夜里想到天边渐亮,却始终没有一个妥善周全的办法。 直至第二天中午,事情突然来了转机。 中午时分,紧闭的大理寺大门缓缓开启,萧思忠脸色愤愤的走了出来。 “大老爷!您这是咋了?” 萧思忠一言不发,直等到了车里,才恨声说道:“特么的!气死我了!” 不等张义追问,就听对方说道:“这帮孙子,才特么过了一夜就变卦了。昨天还认奸细的事呢,说既然有奸细捣乱,你家老爷的罪责也能相应减轻。结果到了今天,又完全不认账了!说一码归一码!临阵逃脱就是有罪!” 第1243章 西京行(上) 在听了萧思忠的一番抱怨后,张义立即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于是,他试探说道:“大老爷,我家老爷当初离开析津府回到上京,完全是因为身体不适。若小子把陷在析津府的郎中给救回来,由他证明我家老爷确实需要返回上京修养,对这桩案子有帮助吗?” “这个嘛……。” 萧思忠没有急于回答,迟疑良久才不确定的说道:“我只能说,对案子或许能有些影响,但是有多大效果就不好说了。毕竟,那是你府里的郎中。其口供能否被三司的官员采信,也是个问题。” “可总要试试不是?” 张义继续说道:“万一成了呢,案子有了转机,不是更好吗?” “你说的倒是这么个理!” 萧思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则成,现在的析津府可不同以往了,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你真有把握把郎中弄出来吗?可别人没救出来,倒把自己搭进去。到那时,我可没法向你家老爷交代!” “大老爷,龙潭虎穴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多老爷有好处的事,哪怕搭上这条命,小子也心甘情愿。” 张义的这番话算是彻底打动了萧思忠。 他动容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子,伸出手在其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下。 “好小子!四老爷没白疼你!” 张义在得到对方应允后,就做起了准备。虽然他知道只要自己联络上皇城司的人,对方就能配合自己把郎中送出城。可是该走的流程,一样不能少,否则被人看出什么蹊跷,反而更加麻烦。 翌日,傍晚时分,易容打扮的张义和魏家兄弟,就赶到了析津府城外。 在利用假公检混进城里后,三人就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几乎每条街道路口,都有顶盔掼甲的宋军站岗。期间还有巡城官兵,不停穿梭其间。 几人才走出去三条街,就遇到了四批巡城的宋军。 见此,张义当机立断,先找间客栈暂且住下。 稍后,三人就入住一家距离萧府不远的客栈。他们才走进客房,魏海就低声问道:“郎君,怎么不直接去府里找人啊?” 话音刚落,就被哥哥魏峰瞪了一眼,而后又训斥道:“郎君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没事多什么嘴!” 魏峰见魏海低着头不敢再言语,这才对于则成说道:“郎君,接下来怎么做?” 张义这才为二人解惑:“萧府可不同那些普通宅院,就算没被抄家,恐怕也在宋军的监视范围内,咱们冒然进入,可不是明智之举。” 说着,就对轻声吩咐:“趁着天色还早,你俩去府邸周边摸摸情况,等晚上回来,咱们再一起商议。” “好的!我这就和海子过去。” 魏峰应了一声,就带着弟弟出了客房。 张义估摸着二人走远了,这才走出客栈,朝着小三子开的酒楼走去。 半个时辰后,他就得到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酒楼还在,也还是小三子在经营。只可惜小三子本人不在店里,在问了伙计才知道,人一早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楚。 面对着一问三不知的伙计,张义也没了脾气,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自爆身份吧。 “那劳驾小哥,等你们东家回来跟他说一声,就说一个姓张的朋友来过。” 张义在留了口信后,就走出酒楼。等来到街上,看着萧条的街道,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经过一番仔细斟酌,张义就转道向北,打算去国子监找五岳先生杨晖。 等他来到国子监,才发现大门上贴着封条,门外还有四名宋军站岗。 张义暗骂一声“晦气”,就向几名宋军拱手行礼。 “几位军爷,劳驾问一下,这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 一名为首的宋军,先是充满警惕的上下打量张义一番,而后才用不善的语气质问:“你是哪个?找里面的人干什么?” “小子以前是这里的学生,这不是奉了恩师杨晖杨先生的命令,去游历天下了吗?今天才回来,打算……。” 不等张义把话说完,那名宋军就蛮横的打断道:“你说谁?杨晖杨先生?” 张义一听有门,连连点头:“是啊,恩师正是杨先生。这位军爷,可知道杨先生的下落?” 那人表情古怪的看了张义良久,才说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你去析津县衙问问吧。” “啥?” 张义奇怪怎么把自己指挥到县衙去了。 宋军以为对方没听清呢,就加重语气:“你去析津县县衙就能见到杨先生了。” 等张义怀揣着满腹疑惑来到县衙门外,向门子表明来意后,对方不仅没去通报,反而招来一番呵斥。 “大胆!竟敢直呼县尊名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啥玩意?县尊? 正在张义惊讶错愕的时候,门子已经叫来门外守卫的宋军,要将这个不懂事的小子绑了关进大牢。 张义好一番解释,说自己是杨先生的学生,几名宋军才看在对方是读书人的份上,没真的给他绑了。可尽管如此,门子依旧不依不饶。 “那你叫什么?对了,你的公检呢?” 面对这个问题,张义为难了。 肯定是不能报自己真名实姓的,可若是说自己在公检上的假名,杨晖肯定不能见自己。 于是乎,他看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掏出公检递了过去。随即,又低声说道:“我真认识你们县尊。要不这样,你让几位军爷跟着我进去,只要见到县尊,他自然能认得我。” 稍后,张义在接受了搜身,并被没收了那把匕首后,才得以在几名宋军的监视下走进县衙,见到了正在值房处理公文的杨晖。 只是让张义奇怪的是,杨晖此时也化了妆。 虽然对方没有他的手艺那么精湛,可也差不了多少。 这让张义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确认桌案后面的就是杨晖本人无疑。 他趁着门子进去禀报的机会,就在门外大声喊道:“杨先生,故人来了,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这一熟悉嗓音,立即引起了杨晖的注意。 他顾不得听取门子禀报,就将目光投向门外。 在经过一番仔细辨认过后,就惊呼一声。 “哎呀!你怎么来了!” 第1244章 西京行(中) 稍后,等打发走了旁人,二人就在值房各自落座,杨晖这才解释起到此处做官的缘由。 “不瞒郎君,要不是城里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大帅手底下又无人可用,我是真不想来这县衙受罪啊!” 说着,杨晖就向对方展示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 张义没好气的说道:“他无人可用,你不想来这受罪,合着就我没理呗?你知不知道,你往这一坐,就算是彻彻底底的把我坑了!” 于是乎,张义就把萧思忠的安排说了一遍。 临了,还不无埋怨的说道:“你就不能顶住压力?不当这个破官吗?” 对此,杨晖也无力反驳,只能指着化了妆的脸说道:“郎君,你知道我为啥易容吗?不就是想到了这一层吗?要是不化妆的话,那是打死都不敢来的。” 张义心说:你易容有个屁用啊,国子监看门的官兵都知道你的去向。易不易容你的行踪都暴露了! 眼看着事已至此,他也懒得纠结了,又继续问道:“你知道小三子的去向吗?我找他有急事!” 只听杨晖苦笑一声,随后又无奈的说道:“郎君,小三子跟我的境遇差不多,在大帅那里证明了身份后,就被对方安排到宛平县衙当县令去了。” 靠! 张义暗骂一声。 杨晖又继续说道:“不过,他比我做的隐秘。他是白天化妆当县令,晚上卸了妆再赶回酒楼当掌柜。” “这都叫什么事啊!” 张义发了句牢骚,随后就追问:“那几个学生呢?我说的是派去归义和涿州的八个!” “他们八个跟着大军来析津府了啊,如今正在梁丰身边习武呢。” “他们跟着大军来的?” “对啊!当初大军进城后,他们就主动表明了身份,而后就跟着梁丰一起来析津府了啊。如今就住在城东仙露坊,每日跟着梁丰习武呢!” “嘿!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张义听完对方的话,恨得牙根痒痒。 杨晖也知道几人做事有些欠妥,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轻声劝慰:“郎君,事情到了这步,你气恼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去见大帅,让他派人全力搜捕王财几个才是正经。” “不行!” 张义听完对方建议,就断然拒绝:“且不说王财还在不在析津府,就算在城里也不能直接抓了,否则我的身份必然暴露!” 一番沉吟过后,他就从座椅上起身:“我还是去找小三子吧,一些细致的活计,还不是官兵能干的。” 说完,又让杨晖给几个孩子捎话,让几人绝对不能离开住处。而后就草草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走出值房。 晚间,张义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回到酒楼的小三子。 等二人来到后院房间落座,张义就直接表明来意。 随后才问道:“皇城司在这边有多少人?” “算上我,一共十三个。”小三子脱口而出。 听说只有区区十三人,愁的张义直挠额头。 “这也太少了!根本就没法做事!” 小三子听对方嫌人少,立即建议:“郎君,两个办法,一呢,从霸州雄州调人,怎么都能凑出四五十个。不过,来回路上奔波的话,怕是时间稍长。” 张义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当即打断对方:“另外一个办法是什么?” “这二嘛,就是跟军队借人!” 小三子见对方又要说些什么,索性抢先说道:“郎君,军队里的也不完全是只会用武的粗汉啊。至少,那些斥候就很厉害。化装潜行,打探消息的本事,跟皇城司也差不了多少。”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张义沉吟半晌,就让小三子找个手艺好的画师过来。 稍后,等画师根据张义的描述,画出王财的画像。张义就让小三子把画师暂且看管起来,并特别叮嘱,至少半年内不许与外人接触。 随后,那位可怜的画师,就挣扎嘶吼着被人押了下去。 张义这才对小三子和盘托出心里的计划。 “我现在能确定的是,王财几个肯定还在西京道,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州府县城。回头你在召集好人手后,就让他们牢记画像上的长相,再告诉他们,此人叫李四是江湖上有名的悍匪。” “不是叫王财吗?”小三子从旁插话。 张义摆了摆手:“要是准确说出他的真名实姓,搞不好就会怀疑到我的头上。用假名字就没这个顾虑了,而且就算抓捕过程中有漏网之鱼,他们也会以为王财是被错抓的,不会联想到咱们。” 小三子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点头示意让对方继续。 张义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召集多少人手,至少把西京道范围内的所有州城府县的城门,都给我盯紧了。在保证这点的情况下,再派人在城里大肆搜捕。” 小三子了然的点了下头:“我明白了,就跟抓兔子似的?” “对喽!” 张义很满意对方的悟性:“就跟抓兔子一样,把外面的网兜紧了,再在里面折腾出动静来,制造的动静越大越好,这样兔子就会自己往网上撞!” 小三子又将整个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发现没有疏漏了,就点头应承下来,准备一会儿就去军营找人。 张义又特别强调,王财这个名字,只能小三子一人知道,其余有幸参与的,只知道抓捕的叫做李四,是个江洋大盗,跟随他的至少有一个以上的手下。 接下来,二人又商议了一番护送郎中出城的事情。 直到夜幕降临,张义才告辞离开,返回自己入住的客栈。 没等多久,魏峰兄弟也顶着夜色赶了回来。 “怎么样?查清楚没有?” 张义边说,边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等各自落座,魏峰就有些庆幸的说道:“幸亏郎君谨慎啊,我们只是在府邸附近,草草转了几圈,就发现十个暗哨不止。而且,前后三个门还有十几个宋兵把守。” 张义装作发愁的挠了挠头:“这就有些难搞了啊!” 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额头:“那里面那些人的吃喝呢?” “这不清楚!” 魏峰刚说完,又不确定的补充道:“应该有专人往里送吧?又或者,有人押着李山出来采买?” 张义用手摩挲着下巴:“嗯,也就这两条路了!这样吧,你俩再观察观察,主要留意一下,宋人是怎么解决里面人的吃喝的。” “行!属下记住了!”魏峰应声点头。 第1245章 西京行(下) 在张义算计王财的同时,王财正和几名亲信聚在一起,汇总当天搜集到的各种消息。 一名亲信说道:“宛平县尉李武在听说宋军占领了析津府后,不仅不阻止人员抵抗,还主动派亲弟弟来城里接洽宛平县的交接事宜。据说,还携带了……。” “这个略过!” 王财不等那人说完,就不耐烦的打断,同时评价道:“一个不入流的县尉算什么,就算报上去,三司那些人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说着,就用目光扫视围桌而坐的三人:“我再重申一遍,要找大鱼,要大事件,要能足够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 另外一人偷瞄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就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手里记录的是一名小贩,主动犒劳宋军的事。与刚才那位相比,自己所掌握的消息更微不足道了。 当王财用目光看向陈彤时,陈彤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咳!我打听到一个消息,是一个游商说的。据他说,在归义县陷落后,他亲耳听几个小吏说,宋军能如此顺利的攻进县城,与他们的暗中配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王财闻言,立即来了兴趣:“哦?与他们有关?你具体说说!” 陈彤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就继续说道:“说是听几人讲,宋军能在城下安放炸弹,而不被城上的守军察觉,全赖其中一个叫老沈的请全体守军喝酒吃肉。酒足饭饱后,那些守军就困顿不堪,失去了警觉。” “老沈……。” 王财在口中念叨一遍,就追问道:“那人有没有说具体名字?” “我还真问了,只可惜他也不清楚。” 陈彤又缓缓说道:“当时他在一个羊汤摊子旁边卖货,只是恰巧遇到几个小吏在摊位上喝羊汤,听了几句闲话而已。” “那几人长相呢?他总记得吧?”王财仍不放弃,继续追问。 陈彤无奈摇头:“照他说,根本就没注意几人长相。” “嘿!这人可真行啊!” 王财有些泄气,不过很快又重振精神:“这些只言片语倒也足够了。姓沈,公门中人,请守军吃饭,仅凭这些老子就能把人找出来。” 说罢,就做出决定:“各自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去归义县。” 次日清晨,城门缓缓打开,王财率领着三名亲信手下就离开了析津府,乘坐马车向归义县城赶去。 与此同时,魏海正领着张义赶往城里的集市。 魏海一边赶路,一边低声介绍情况。 “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哥俩正围着附近转悠,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溜进府里,就看见后厨的李山从街上路过。” “就他自己一个人,还是……?”张义立刻追问。 “还有一个负责监视的宋军。”魏峰一边低声回答,一边警惕的看着左右。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倒是个接触的机会!” 一会儿功夫,二人就来到集市外面,早已等待在此的魏峰立即迎了上来。 “郎君,那俩人就在里面!”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李山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正在摊位前挑选青菜,身侧还有一名身披甲胄腰挎横刀的宋军。 “你俩在这里等着!” 张义低声吩咐了一句,就独自走进集市。 他先小跑着绕到二人前面,才在一个卖肉的摊位前停下脚步。一边装作挑选的模样,一边用余光打量李山。 李山显然没注意到乔装易容的于则成,依旧在摊位前挑选食材。 几经挑选,终于选了几颗心怡的青菜,让摊贩拿过去称重。 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特么忒黑心了吧!臭肉也拿出来卖!” 李山心里一动,立即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形与那小子十分相似的年轻人,正在跟卖肉的摊贩争吵。 他下意识的就想上去看个究竟,可才走出两步,就听菜贩招呼道:“喂!你的菜不要了?” 李山忙停下脚步,把对方手里的菜接过来放进篮子,可就在要离开的时候,菜贩又大声说道:“钱呢?你还没给钱呢!” “哦哦哦!对不住!对不住!” 李山看了一眼那个小伙子,手就往袖笼里摸去。 连续两次被菜贩打扰,李山终于想起了现在的处境,下意识就看向监视自己的宋军。 此时的宋军,也正用疑惑眼神看向李山。 李山心里一慌,忙转头避开。 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明天这个时候小爷还来!再特么发现你卖臭肉,信不信把你的摊子砸了!” 尽管李山已经在拼命压制心中的激动,可还是不自觉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就见年轻人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的同时,目光也在看向这边。 二人眼神交汇,李山已经无比肯定,这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人,就是那个臭小子! 恰在这时,那个宋军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喂!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打算磨叽到什么时候?” 李山忙低下头,装出专心挑选食材的模样,可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般。 明天这个时候小爷还来……,这是在给我传消息吧?告诉我明天这个时间在这里见面!嗯,是的!一定是这个意思! 李山在得到这一结果后,只觉盘亘在心中多日的阴霾尽数散去。 不过,为了不被监视的宋军看出端倪,李山又故意在集市里逛了许久。 直至临近中午,才在那名宋军的催促下回到萧府。 与此同时,宋军驻地的辕门缓缓打开,从中冲出来一队官兵,就朝着城门方向赶去。 等来到城门前,几名骑士与带队军官说了句什么,就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军官目送几人离开,才对一名手下下令:“丁大麻子,你负责这里!” “是!”丁大麻子应声称是,随即来到城门前,与城门官一起检查从这里进出的百姓。 城门官等那队官兵走远,才好奇打量这个叫丁大麻子的。 “我说兄弟,你这是……?” 丁大麻子一边观察进出城门的百姓,一边低声说道:“抓江洋大盗!” “江洋大盗!谁啊?” 城门官大感好奇,为防止有辽人作乱,城里可谓是防备严密,仅日夜上街巡逻的就不下五千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此时偷盗啊。 丁大麻子信誓旦旦的点了下头:“一个叫李四的。” “哦,哦!” 城门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应了一声就继续忙自己的事。 第1246章 危机再现 王财几人经过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上午抵达了归义县城。 由于那个游商提供的情报比较详细,几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将目标锁定在了县衙兵房小吏沈默的身上。 如果仅此而已也就罢了,他们又通过收买的方式,从一名捕快口中,打听到了两条关键线索。 其一,沈默是新晋派到归义县的,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沈默才到任几天宋军就杀到了。 王财对此的评价是:与其说是来县里供职的,倒不如说是宋人专门安插的内应。 至于第二条线索,简直让王财兴奋的不能自已。 据被收买的那人讲,与这个沈默一同来的总共四人。这四人都是南京国子监的学生,是走了先生的门路才得以到归义县任职的。而他们的先生,并不是国子监的某位教授。反而是王财的老熟人,与其打过几次交道的萧家四房总管——于则成。 “特么的!我说这两年对外用兵怎么屡屡受挫呢!我说怎么几次重要差事都以失败告终呢!特奶奶的,原来出了这么一个内鬼!” 王财咬牙切齿的骂了两句由不解恨,抄起桌上茶杯就朝地上砸了下去。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化为星星点点的碎片散落一地。 发生在茶馆角落的动静,立即引来茶博士的注意。 茶博士刚要上前理论,就被王财充满杀意的眼神逼视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废了你!!!” 眼看着茶博士吓得不敢吱声,王财才对陈彤问道:“那人说没说沈默几个现在在哪儿?” “那倒没说!” 陈彤满是无奈的低声说道:“说是敌军进城没几天,几人就彻底消失了。” “消失了?” 王财眉头蹙起,在脑海中一阵思忖,最终才得出一个结论:“莫不是,功成名就以后,就跟着大军往北开拔了?” 陈彤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还别说,真有可能!要是这样的话,如今大军在析津府驻扎,那么他们也该在析津府才对。” “嘿!这事闹得!” 王财气恼的一拍桌子,随即又想到什么,连忙追问:“几人长相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其他几个没什么特点,倒是一个叫刘巍的小子,嘴角长了颗黄豆大小的美人痣,非常好辨认。”陈彤指着嘴角说道。 “呸!还特么美人痣!” 王财啐了一口,当即做出决定:“走!回析津府,把这几个找出来。” “大哥!还回去啊!” 陈彤说着,就警惕的看了眼左右,随即低声说道:“这西京道太危险了,要不还是回去吧,依小弟看,仅凭这些消息就足以……。” 话说到一半,他就感受到了王财看向自己的目光满含杀意,吓得他连忙闭嘴。 王财直等对方低下头,才恨声说道:“你以为于则成是平常人?仅凭咱们几句话,老爷就能把他怎么着了?别忘了,那可是四房的总管!没有足够扎实的证据,就算是老爷也不好对他动手!你到底懂不懂!” 说完,就从怀里抓了把铜钱扔到桌上,带着几人乘坐马车出了归义县的北城门,向着析津府的方向赶去。 几人才离开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比他们晚出发半天的几名骑兵就赶到了城外。 等为首那人向城门官出示了令牌后,就留下一人在北城门值守,其余几人则分别向另外的三座城门赶去。 与此同时,李山胳膊上挎着买菜的篮子,已经走进了集市。 一进入集市,他就左顾右盼,开始四下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山的异常举动,立即引来身边宋军的警觉。 “你不买菜!在这看什么呢?” “啊?哦,我这不是看看,谁家的菜新鲜吗?” 李山应付了一句,不敢再有大的动作,就向着卖菜的区域走去。 他刚来到附近,迎面就遇到两个中年人,手里各提着一篮子蔬菜。 “那小伙子卖的菜可真便宜。” “可不!菜还新鲜呢!” 李山抬眼看去,虽然二人的面相陌生,可声音却再熟悉不过。 这俩不就是魏峰魏海两兄弟吗? 至此,李山才算对秘谍之类的活计,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原来,还可以这样? 在李山心中腹诽的同时,两名中年人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他突的心中一动,就抓住魏峰的袍袖。 “这位兄弟,你们的菜是在哪个摊子买的啊?” 魏峰随手一指:“看见最里面那个摊子了吗?后面还坐着一个小伙子,就是那个摊子。” 李山顺着对方手指望去,就见那个卖菜的小伙子也在看向这边。 他当即认定,对方一定是于则成。 把我约到这里干什么呢?难道要传消息给我? 李山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向魏峰道谢。而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朝着于则成那个摊位走去。 “大叔,买菜吗?早上才从地里摘的!您看看,可新鲜了!” 张义拿起一根青菜向李山展示。 李山顺势蹲下,假装挑选起来。 心里却在好奇,对方究竟要怎么给自己传消息? 结果,他刚在菜筐里挑选蔬菜,就见于则成伸手过来阻止。 “唉唉唉!大叔!咱卖的菜都嫩着呢,你这么扒拉,都给弄坏了!” 张义埋怨一声,就主动往秤盘里装菜:“您老要多少,我帮您拿,保证根根新鲜还不行吗?” 李山看着这个装腔作势的小子,心里更加疑惑。 不会真卖我一捆菜了事吧? 在他愣神的功夫,秤盘里已经装了一大捧的青菜。 于则成又出声问道:“大叔,这些够不够?” 李山愣愣看着对方,心说:我该说够啊,还是该说不够啊? 只听于则成说道:“大叔,这些足够炒一大盘了,要不先买回去吃着?吃的觉得好,您再来?” “行啊!这些就不少了!” 李山点了点头,不等有下一步动作呢,放在腿边的菜篮子已经被对方拿了过去。 就见于则成一边往篮子里装菜,一边说道:“咱家的菜除了泥土多点,没其他毛病。您老回去以后,记得多洗几遍。最好是一叶一叶掰开了洗,那样省的牙碜!” 说话间,青菜已经被装进篮子,被于则成递了过来。 李山伸手接过,随手付了钱。又看了这小子几眼,见对方再不搭理自己,只顾着在那里吆喝生意,他这才提着篮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山越琢磨越觉得对方的话有深意。 最好是一叶一叶掰开了洗,那样省的牙碜!难道说……。 念及至此,脚步加快,恨不得立刻回到府里才好。 一炷香后,李山躲在没人处,看着手里的字条暗自心喜。 直到听见有脚步声,他才轻咳一声,装作没事人似的往郎中住处走去。 第1247章 逃离析津府 翌日,黎明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 张义三人脸上用碳粉涂黑的同时,身上也是家丁打扮,推开客房的后窗,齐齐朝萧府方向望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太阳要从东方升起,黑暗逐渐褪去,魏海忍不住埋怨起来。 “这个李山,不会没发现纸条吧。” 此时的张义心中也是无比焦急,自己这边已经全都安排好了,若是从一开始就发生变故,自己可就白忙活了! 正在他心中腹诽之时,就见萧府方向有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郎君,冒烟了!”魏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义没理会对方,双眼紧紧盯着那片区域。 只是一会儿功夫,就见自浓烟中窜起几丈高的火焰。 “成了!郎君,成了!”魏峰激动的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 至此,张义再不迟疑:“行动!” 说完,就率先翻出窗户从二楼跳进了客栈的后巷。等魏家兄弟双脚落地后,张义就带领二人朝着萧府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萧府已经火光大作,一众家丁奴仆在逃出府门后,就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而逃。 “着火了!” “跑啊!跑晚了就没命了!” 这时,在周边巡逻的宋军也赶了过来,见到眼前场面也被吓得不轻。为首军官一边令手下通知水龙队赶来救火,一边拦截四处逃窜的众人。 “回去!回去!不许跑!老子说了,不许跑!!!” 只可惜,饶是军官喊破喉咙也没一点作用,那些早已吓破胆的仆妇家丁根本就听不进去,只顾着在街上横冲直撞。 就在这种情况下,张义几人从路旁小巷钻了出来。 三人一起向混乱的人群里张望,终于在府门前的台阶下发现两个胳膊缠着白布的二人。 此时,李山就正搀着满头银发的郎中在府门外左顾右盼。 “那小子怎么还不来啊!” 李山口中才念叨一句,就见斜刺里有三个家丁朝这边跑了过来。 待几人来到面前,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你小子……。” 不等李山说些什么,胳膊就被张义抓住:“李叔,跟小子走!” 说完,张义就拽着对方混入了人群,朝着几人来时的小巷跑去。 魏峰魏海两兄弟则把老郎中夹在中间,架着对方的胳膊就钻进了小巷。 一行人连穿几条街巷,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院里面。 待几人冲进房间,张义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扔给李山。 “李叔,换上!” “哦哦哦!” 李山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呆愣愣的点着头,就开始脱身上的衣袍。 一会儿功夫,所有人就都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于则成就领着几人朝后院走去,那里停放着一辆马车。 张义搀扶着李山来到车前:“李叔,上车。” “唉唉!” 之前,逃命似的奔跑,使得李山的双腿到现在还在打颤,连续试了三次才好不容易钻进车厢。 至于那位老郎中反倒好很多,魏家兄弟就没让他走路,一路上都是被兄弟俩硬生生架过来的。 李山等郎中也钻进车厢,就主动往里挪了挪,朝着站在车外的于则成招手。 “小子,来,坐叔边上。” 张义却摆了摆手:“李叔,我还有事要办呢,你们先走吧。” “哎呦,傻小子啊!还有什么事能比逃命重要啊!” 李山见对方要留下来,就急切说道。 “李叔,小子真有事,等路上让魏峰跟你解释吧。” 张义撂下一句,就去开院门,好让马车出去。 倒是赶车的魏峰,在马车将要驶出小院的时候,对于则成低声说道:“郎君,若实在找不到其他证据,也别太执着了,毕竟安危要紧。” 张义微笑点头:“我知道分寸!” 说着,就摆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等目送着马车离开小巷进入前方街道,他这才把院门重新关上。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起。 张义却没去理会,待重新插上门栓,才转回身对小三子说道:“有王财的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小三子摇了摇头,随即出言安慰:“也不用着急,有些州县距离较远,没准人已经抓到了,信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哎!但愿吧!” 张义长叹一声,就接过对方递上来的包裹。 盏茶功夫,易容完毕的张义就说道:“走!带我去看看那几个孩子!” “嘿!那几个孩子要知道你去看他们,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二人说着就朝仙露坊赶去。 路上,张义问道:“你这么陪着我,不会耽误衙门的差事吧?” “可别提那破差事了!我昨个就找大帅辞了,让他另外找人。” 不等对方询问缘由,小三子就主动说道:“郎君,你是不知道啊!那破差事就不是人干的!家里丢只鸡找我,俩老娘们拌嘴吵架还找我!哎呦!给我烦的啊!索性辞差了,他们爱找谁找谁去吧,我是不干了!” 张义点了点头:“也对!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处理起来最需要耐心,还真不适合你!” “可不嘛!”小三子很认同郎君的评价。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仙露坊,在一座宅院门前停下脚步。 嘭嘭嘭~~~ 刚敲响院门,门后就传来梁丰的声音:“谁啊!” “老梁,我啊!开门!”小三子朗声回答。 稍后,随着院门打开,梁丰的身形就显了出来。 他先向小三子点了下头,见旁边还站个陌生面孔:“这位是……?” 小三子也不着急解释,推着梁丰往里走:“进去说,进去说!” 一会儿功夫,几人进了院子,张义才主动表露身份。 梁丰一拍大腿:“哎呦!郎君,是你啊!快去里面坐,我这就烧水沏茶去!” 张义忙出声阻止:“老梁,别忙了!你把几个孩子叫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好!那郎君先去屋里休息,我这就去叫他们!” 梁丰不敢耽搁,小跑着去了后院。 稍后,等八名学生走进正堂,见到张义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先生,这次学生可没给您丢脸。” “是啊先生,当时您没在场,我们这组配合的可好了!” “就你们在涿州的表现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要说还得是我们把耶律青逼得无路可走的事情,那场面不能说空前绝后吧,至少也是古今罕见。” “吹,你就可劲的吹!”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见先生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就察觉到了不对,忙闭上嘴整齐站好。 等场面彻底安静下来,张义才轻声说道:“你们每个人将自己到任那天起,所说过的话,办过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尽量不要遗漏细节。” 说着,就指向其中一名学生:“沈默,你先说。” 第1248章 年轻人总是会犯错 一会儿功夫,当沈默说到归义县被宋军接管,几人主动表明身份,要见统军大将时,张义心里一个劲的叫苦。 “我说,你们几个怎么想的?没事表明什么身份啊?还要随军攻打析津府?这都是谁出的馊主意?” 被派去归义县的几个学生,齐齐看向脸色尴尬的沈默。 沈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先生,学生不是想着我们的差事办完了吗?就想……,就想……。”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接话道:“就想过过当兵打仗的瘾是吧?”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沈默陪笑说道。 张义也是没了脾气,长叹一声:“哎!这事也怪我,以前没教过你们遇到此类事情怎么处理。现在就给你们补上这一课!全都听好了,作为秘谍在一件差事办完后,就留在原地待命。除非,之前有过吩咐,说办完差可以自行离开。否则,就继续隐藏自己,决不许擅自行动。都听记住了吗?” “学生谨记!”几名学生齐声回答。 张义对几人的态度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就对沈默说道:“你继续说。” “是!”沈默应声称是。 在场旁观的梁丰,乐呵呵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暗自感慨。 要是自己年轻时候,能遇到这么一位先生随时教导,不知会少走多少弯路。 可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 尤其听了沈默几个在街上侃侃而谈,说之前如何对付守军的事情,饶是他这个阅历丰富的老斥候,心里都不由得一紧。 梁丰下意识看向张义,只见对方脸色阴沉的可怕。 此时的张义又何止是阴着脸啊,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他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眼神冷漠的看着沈默,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沈默,你们是吃顶了,还是疯魔了?这种事也是能随便出去说的吗?还特么是在街上!!!” 最后一句,张义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默吓得一激灵,半晌才怯怯说道:“学生,学生,学生想着归义已经是大宋的地盘了。学生就……。” “你!!!” 张义话刚出口,就觉得头晕目眩。 他忙撑着桌子,才险之又险的没有摔倒。 一旁的小三子和梁丰,慌忙上来搀扶。 那些学生吓的大惊失色,纷纷凑到近前。 良久,张义才摆了摆手,让这些人各自散开。而后就指着呆立原地的沈默说道:“你知不知道,口不择言真的能害死人啊!你……,你……,哎!” 到最后,张义说不下去了,只有长叹一声。 沈默闻言彻底傻了。 半晌才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去看一向很照顾自己的梁老伯。 只见对方再不复往日的和善,见自己看过去,对方长叹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沈默又去看那位三叔,虽然与对方只有几面之缘,可对方每次都笑呵呵的,偶尔还会塞一些铜钱给他们当零花。可是现在,这位三叔却在以手扶额,眉宇间满是愁云。 至此,沈默连同另外三人,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噗通”一声,齐齐跪在地上。 他们这一跪,另外几人也跟着一起下跪。 沈默红着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先生,学生知道错了!你打学生一顿出出气吧!”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张义发出一声长叹。 “哎!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送虎子离开?” 张义自问自答的说道:“就因为他高烧烧糊涂了,说了一句话,把底给漏了!” 他看了一眼,跪倒一片的学生,语重心长的说道:“做咱们这行的,不怕你身手不行,也不怕你脑子不够灵光。就怕你管不住这张嘴,把本该保守的秘密,不分场合的乱说,那可是要送命的啊!” 说到这里,张义又长叹一声,转头看向梁丰。 “老梁!” “属下在!”梁丰起身抱拳。 张义指着跪在地上的学生:“此地不能留了,赶紧收拾下,立即送他们回大宋!” 沈默一听要被送回去,眼泪夺眶而出:“先生,学生真知道错了!求求你让学生留下吧!学生发誓,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其他学生也怕了,齐齐向先生求告。 张义摆了摆手:“这里有好多事,你们不清楚。等有机会吧,我再跟你们说!现在快去收拾行李,马上离开析津府。” 说完,就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向几人挥了挥手。 等那些学生哭着告辞,去后院收拾行李,小三子才借机说道:“接下来怎么办?你把学生送走也没用啊,他们干的事情,怕是瞒不过有心人的打探。” “他们留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还是先回去吧。” 张义说到这里,将拳头攥的“噼啪”作响,眼中充满杀气:“至于接下来嘛,必须把王财几个除了!” 说完,就对小三子吩咐:“你去联系大帅,请他派人封锁通往辽国的所有道路,务必截住王财及其手下,决不能让他们回临潢府。” “是!属下这就去!” 小三子躬身抱拳,转身就出了宅院。 一会儿功夫,八名学生和老梁就收拾好了行李,依依不舍的辞别了张义,赶着马车朝城门方向去了。 待出了析津府,梁丰就挥动马鞭,沿官道一路向南。 出城约莫一个时辰,在面前赶车的梁丰,就听见有人在拍打车厢。 嘭嘭嘭~~~ “梁老伯,能停一下吗?我快憋不住了!”一个学生大声喊道。 梁丰立即勒紧缰绳,让马车靠边停下。 不等车停稳呢,一个身影就从车厢里窜了出来。那人看了眼左右没有旁人,就开始解裤带。 老梁见此,索性跳下车辕绕到后面,看着一群被张义骂成鹌鹑的学生。 “都下来活动活动吧,该放水的放水,不想放水的就松松筋骨。”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鱼贯钻出车厢。 等落在最后的沈默,哭丧着脸走下马车,梁丰还不忘宠溺的摸摸对方头顶。 “行了!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只要知道改,就还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梁老伯,我……。” 沈默说着,眼圈又红了。 梁丰一拍对方肩膀:“你梁老伯年轻的时候,犯得错误多了,这算不得大事。等回去啊,多跟贵人讨教讨教也就是了。” 二人说话间,自远处来了一辆马车。 众人见此,连忙闪到路旁。 一会儿功夫,那辆马车就从众人面前疾驰而过。 梁丰一边用手扇着漫天的灰尘,一边对学生们说道:“要是歇的差不多了,就上车赶路吧。” 正在这时,刚才那辆原本已经过去的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又绕了一圈,回到几人身旁。 车刚停稳,自车上就跳下来几个手拿腰刀的汉子。 梁丰暗叫一声倒霉,竟然遇到劫道的土匪了,他连忙将学生们护在身后。 只见为首那个汉子一抱拳:“敢问,析津府还有多远?” 梁丰警惕的看着对方:“还一个时辰吧!” 就在这时,随行的一个汉子看着梁丰身后的学生,突然出声:“刘巍!” “啊?”站在人群里的刘巍,下意识答应一声。 “哈哈!!!果然是你们!!!” 王财冷笑出声的同时,眼中一抹杀机闪过。 第1249章 赶赴现场 “郎君。” 小三子联系了军方就回到小院,见张义正在看西京道的地图。 张义头都没抬就随口问道:“那边怎么说?” “说是立即安排,最晚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布置完毕。” 小三子说着,就来到对方身旁:“怎么样,能猜到他们藏身的大概区域吗?” “倒是有点眉目,就不知道对不对。” 张义说着,就指向西京道以南地区:“如果我是王财的话,肯定要沿着我军的行进路线查起。首先,就是学生待过的归义,然后经涿州,良乡,一直到咱们脚下的析津府。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们就在这几地的某一处呢。” 小三子沉思半晌,就点了点头:“嗯!可能性很大。” 张义见对方和自己思路一致,就轻声吩咐:“你准备一下,带上几个可靠的,陪我沿这条线走一趟。只要王财他们到过这几个地方,总归能留下些线索。”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小三子拱手领令。 哐当~~~ 正在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撞开,就见沈默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同时,口中还在大喊:“先生!先生!” 张义看见对方这副狼狈样子,心中充满错愕。更加意外的是,院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一对年轻男女,二人正探头向这边张望。 张义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出声:“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那两位是……?” 沈默来到张义身前,不由分说就抓住对方衣袖往外走:“先生,快去救人啊!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义疑惑的与小三子对视一眼,而后就对沈默轻声道:“沈默,别慌,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默这才语速极快的把之前遭遇说了一遍。 原来,几人出城不久,路上就遇到了一伙劫匪。本以为对方只是劫财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伙劫匪居然认识刘巍。而后,那伙人就从劫财改成绑架了。 负责保护学生的梁丰自然不干,可不等张嘴说话呢,那伙人就抽出佩刀杀了过来。 沈默这边虽然人多,可每人手里只有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面对四名武艺高强,还手握横刀的悍匪,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梁丰只得将学生护在身后且战且退,可仅仅坚持了几个回合身上就挂了彩。 无奈之下,梁丰就想挡住匪人,让学生们趁机逃跑。可对方马上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分出两个围攻梁丰,另外两人则朝着几个学生去了。 这时,学生里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跟他们拼了”,说完几名学生就举着匕首杀了过去。 正当沈默也要过去帮忙时,刘巍把他拉住,说去找人求援才是正经,他们几个先把匪人尽量拖住。 沈默知道这时不是意气行事的时候,就沿着官道往回跑,开始四下找人帮忙。 可跑出去老远,才见到一对小两口赶着马车。问了才知道,人家是陪媳妇回娘家的。又是好说歹说,那个男的才答应带着他回析津府搬救兵。 张义听完眉头一挑,在问过匪人长相后,当即认定几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王财一伙。 既然要救人,仅凭他们三个肯定不行。张义给小三子使了个眼色,无需多讲对方就领会其中意思。 趁着小三子去召集人手的功夫,张义跟随沈默来到院门外。 “多谢两位仗义出手,陈某不胜感激。” 男的连忙摆手:“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就让媳妇上车,打算接着赶路。 就在这时,张义伸手拦住男子:“敢问大哥怎么称呼,家住哪里?日后小弟也好登门感谢。” “哎呀,不用不用!都说了举手之……。” “唉!要的!要的!” 最终,男子耐不住张义的热情,就留下姓名和家里的地址。 待目送小两口离开,小三子已经召集了所有手下,并且带着趁手的家伙。 张义翻身上马,将对方递过来短弩挂在腰上,这才高举手里的横刀。 “出发!” 随即就率领众人,浩浩荡荡的杀奔城外。 骑马自然比马车速度要快上很多,一行十余人仅用了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现场。 可等走到近前,张义就心中一疼! 只见那些学生一个个躺在草地上,压在身下的青草被鲜血染得通红。伸手去探,早已经没了生息。 “嘿!特么的!”张义一拳砸在地上。 这时,小三子凑了过来:“郎君,人数不对啊,少了老梁和一个学生。” “啊?” 张义惊呼一声:“快!快找!” 只是片刻功夫,随行的汉子就在不远处的马车旁,找到了老梁的尸体。 等张义赶到,就见两辆马车的驽马都已经死了,各自的脖子上都有一道致命伤。而老梁的尸体就趴在其中一匹驽马的旁边,除了后背中了致命的一刀,手里的匕首还深深插在马脖子里。 “梁老伯!!!” 沈默痛呼一声,就扑在梁丰的尸体上,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这一幕,看的小三子鼻子发酸,深吸一口气才对张义说道:“老梁仗义啊!为了不让王财几个乘车跑了,豁出命把马杀了!” 张义举目四望:“还有一个学生找到没有?” 经过清点,众人才发现少了一个叫刘巍的学生。 “特么的!一定被王财绑了!” 张义做出判断后,就厉声吩咐:“给我找!不许放过任何线索!他们没有马车,绝对跑不远!” 一番仔细查找,终于发现有几串新鲜脚印,远离官道朝着东边去了。 张义重新翻身上马,领着众人就沿着脚印的方向追了下去。 与此同时,裹挟了刘巍的王财几人正身处一片旷野当中。 “大哥,我不行了!这小崽子腿都不抬,完全是我们拖着走的。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 陈彤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出声抱怨。 王财抽出腰间横刀,直接架在刘巍脖子上:“小子!你最好知趣点,否则的话……。” 不等他把话说完,被绑缚双手的刘巍就朝对方啐了一口。 王财只觉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脸上已经中招了。 只听刘巍大声喝道:“来啊!动刀子啊!小爷要是求饶,就是你养的!” “嘿!你特娘的!” 王财嘴上骂着,可不敢真的动刀,转而看向周遭:“我记得附近有个村子的,你们再坚持坚持,等进了村找辆马车就好办了!” 第1250章 别恨先生 “郎君,脚印进林子了!” 在前领路的小三子,转头对张义说道。 “跟我说啥,继续追啊!” 张义没好气的说道:“就算追到天边,也要把那王八蛋弄死!” “小心有埋伏!那些人不会想不到有追兵的,咱们还是小心点好!”随行的一个汉子出声提醒。 众人闻言,立即警觉起来。翻身下马的同时,也把腰刀抽了出来。 在一行人小心翼翼的穿过林子后,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村子。而地上那些脚印显示,王财几个就是朝村子去的。 “真要是进了村,可有些麻烦!” 小三子嘴上抱怨一句,就朝村子摸了过去。 就在众人向村子靠近的同时,村里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这些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有门!搞不好王财几个还在村里! 可等他们顺着脚印来到村口,就理解了小三子那句有些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一条石板路,直通村子里面,王财几人的脚印也随之消失不见。 小三子看着这个足有几十座院落的村子,不禁发起了愁。 “郎君,咱们的人手怕是不够啊。” 这时,张义的声音响起:“留下两人看马,剩下的分成两队,一队守住各条出村的路,一旦发现王财几个就大声呼喊。另外一队,跟我进村!” 片刻功夫,张义就领着小三子在内的几个汉子走进村子。 嘭嘭嘭~~~ 张义敲响村口一家的院门。 随着院门打开,一位老者出现在门后,见门外的汉子各个拿刀,吓的连声求饶。 “几位好汉,几位好汉,老汉家里……。”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老丈,您别怕,我们是县衙的捕快,追捕一伙江洋大盗才追到这里的。” 说着,还把萧府的腰牌,在老者面前晃了一下。 “哦!你们是捕快啊!” 老者也顾不得对方的穿着打扮对不对了,庆幸的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张义连忙问道:“老丈,问你个事。你知道村里谁家有马车吗?骑的马也算。” “哎呦,我们小门小户的可没有,不过李大善人家倒是有辆马车。” 老者说着,还热心的给张义指明了方向。 等张义顺着老者的指引来到村子中心,就见到有一座装饰还算豪华的院子。 张义可没打算从前门进去,直接顺着围墙找到大院的后门。 几人才来到后巷,就听院子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哥,行了!” 张义眉毛一挑,这不是陈彤还能是谁。 只听王财吩咐:“开门去!” “唉!”陈彤应了一声。 张义连忙挥手,随行几人立即向两旁散开。 片刻功夫,后院的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匹驽马拉着马车就走了出来。 车辕上,充当车把式的汉子,刚把马鞭举起,小巷一侧就有破风声炸响。 嗖!!! 一支箭矢如流星般,直接钻进汉子的脖颈。 汉子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捂着脖子歪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立即引起陈彤的警觉。 “有埋伏!!!” 他大喊一声,就想去关院门,只可惜中间有马车拦着,任他使足了力气,也是在做无用功。 发现不对,陈彤又连退几步,以马车为掩体,警惕的观察着外面。 车厢里的王财反应也不算慢,陈彤的话音刚落,他就探手抓住刘巍的腰带,一把将其扔了出去。 等他和一名亲信跳下马车,就听后巷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片刻功夫,于则成率领几个汉子已经冲进院子。 王财闪电般抽出腰刀,将其架在躺在地上的刘巍脖子上。 “我看谁敢动!” 张义见此,连忙举起左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王财见一招得逞,立即让陈彤和另一名手下将刘巍扶起来。 片刻功夫,王财就抓着刘巍的头发,钢刀则紧贴在对方脖颈上。 他看着对面的于则成冷笑出声:“小崽子,鼻子还挺灵啊!能追到这里,也算你有些本事。” 张义也不说话,将刚刚击发的短弩置于身前,而后就不紧不慢的拉开弩弦。 王财见此,忙把身体缩在刘巍身后,只留一只眼睛警惕的注视对方。 陈彤和另外一个汉子倒是有恃无恐,自己有人质在手还怕个毛啊。 只见张义将一支弩箭搭在短弩上,就重新端了起来。 王财又将身体往刘巍身后缩了缩,同时语气冰冷的说道:“小子!怎么着?你不打算要自己学生的命了?” “就是!小兔崽子,除非你不想要人质的……。” 那名亲信才说到一半,眉心额头就多了一枚箭矢。 “噗通” 尸体直直向后面倒去,双眼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 陈彤见对方真敢杀人,只觉通体冰冷,求助的看向身旁的王财。 王财也没想到于则成居然不惧要挟,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他刚要说些什么,以威胁对方,就见于则成又将弩弦来开。 这一下,王财心里是真没底了,刀刃在刘巍脖子上轻轻划过。 瞬间,几滴鲜血就从伤口钻了出来。 “小崽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咋地?大不了,爷爷跟他同归于尽。” 面对威胁,张义依旧不说话,将弩弦拉满以后,就搭上弩箭,缓缓瞄向陈彤。 陈彤吓的,一个箭步就冲到王财身后。 直到这时,张义才缓缓说道:“刘巍,说实话,你怕不怕?” 刘巍刚要摇头,就觉脖子一疼:“先生,学生不怕!只要能为死去的梁老伯他们报仇,学生死也认了!” “好!对我的脾气,我没白收你这个学生!” 张义说着,就将短弩瞄向刘巍。 此时,躲在人质身后的王财,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小子难道疯了不成?他真的不在乎学生的死活了? 念及至此,他偷瞄了一眼对面的于则成,见对方正用短弩瞄向这边。 只听于则成继续说道:“刘巍,虽然你不怕死,我这个做先生的,也要跟你交代清楚,免得真去了那边,你埋怨先生。一会儿,我打算射那厮露出来的右眼,倘若失手你可不能怪我。” 说到这里,不等刘巍有所反应,张义就朗声说道:“五!” 听对方开始计数,躲在最后面得陈彤,立即紧张起来,在心里盘算着短弩的威力。万一对方射偏,箭矢会不会连穿两人伤及自己。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抓紧王财的肩膀,免得这厮跑了。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跟对方拉开些距离。 王财则瞳孔一缩,眼睛直直盯着于则成手里的弩箭,手里的钢刀也同时攥紧。万一,对方不是吓唬自己,那就鱼死网破好了! “四!”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对方会按照之前的节奏继续数下去。 可谁知道张义大喝一声:“射!” 嗖~~~ 破风声突然响起。 王财下意识就想矮下身去,只可惜肩膀被陈彤抓的牢牢的,丝毫闪避的空间都没有。 这时,王财就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左边的太阳穴钻了进来,又从右边太阳穴钻了出去。 这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记忆,随即眼前一黑,脑袋一歪,尸体无力的下坠。 躲在他身后的陈彤,在于则成喊射的时候,就紧紧闭上眼睛。等感觉到不对,再睁开眼睛,就见于则成不知何时已经横跨一步,手里的短弩正瞄向自己。 嗖~~~ 噗~~~ 中箭倒地的陈彤,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射死王财的那支箭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1251章 难以置信的消息 张义眼看着陈彤的尸体轰然倒地,这才长舒一口气,对着一侧墙头上的小三子竖起了大拇指。 眼见着小三子回以一个微笑,张义就来到已经被吓傻了的刘巍面前,拍了拍对方肩膀。 “一切都过去了。” 刘巍激灵一下,眼珠子动了动,心有余悸的说道:“先生,我,我,我没死?” “竟说傻话!就算想让我杀你,我还舍不得呢!” 张义的话音刚落,刘巍就捂着脸,缓缓蹲下,哭的泣不成声! 这时,随行的几个汉子已经将李宅彻底搜查了一遍。 “郎君,那个李大善人连同家人仆妇,都被绑在前院正堂。你看怎么处理?” 张义沉吟片刻就问道:“照你看,他们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吗?” “那肯定听不到,这院子足足两进呢!再说了,几个人又害怕的要死,恐怕也没心情关注这边。”汉子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直接就做出判断。 张义闻言,就轻声说道:“那也得警告他们一下,顺便告诉这些人一个时辰后才能进入后院。” “是!”汉子领了命令就去做事。 事实证明,那位李大善人的胆子,比张义预想的还要小。 整个白天都约束家人仆妇,不许踏入后院一步。直到天色将晚,李大善人才在管家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来到后院查看情况。 可此时,后院已经被张义几个打扫的一干二净。别说是尸体了,就连地上的鲜血都被刷洗干净。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腥臭气味。 张义几个离开大院后,就返回事发地,用车把老梁几个的尸体装上车,这才向析津府折返。 路上,张义就对牺牲的几人做出安排:“小三子,回头帮我找一下老梁的家人,把他们都接到庄子上吧。” “好。”小三子点了点头。 又听张义继续说道:“至于几个孩子……,哎!我对不起他们啊,问问他们的父母,要是愿意来庄子居住,也帮我接过来。以后他们的衣食住行,都由庄子出了。” “郎君放心吧!等回去我就给老家写信,保证安顿好他们的家人。”小三子轻声回答。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在关城门前,回到了析津府。 当张义看见几个城门官时,才一拍额头,暗骂自己就是个猪脑子。 转头对小三子说道:“还有件急事,你赶快布置一下。” 随即,他就把早上那对小夫妻的信息说了。 最后,才轻声吩咐:“让人查查,那个地址是不是有这么两个人。还有,小两口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 “郎君,你觉得那二人有问题?”小三子连忙追问。 张义摇了摇头:“我没说小两口有问题,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巧遇。” “哦!这好办,我现在就布置下去!” 小三子说着,就叫来一名属下,把小两口的姓名住址,连同张义的吩咐都交代了一遍。 等一行人拉着梁丰几人的尸体回到仙露坊小院,就按照张义的意愿搭了一个简易的灵堂。 张义随即吩咐:“小三子,兄弟们折腾一天都挺辛苦的,就别陪在这了。你带着他们回去休息吧。” “郎君。不碍的,我……。” 不等小三子说完,张义就摆了摆手:“这里有我陪着就行了,你们回去吧。” 小三子见对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刚要带着人起身离去,就见一个汉子跑了进来。 汉子来到小三子面前,就凑到耳边打算说些什么。 这让本就心情欠佳的小三子极为厌烦:“这里都是自己兄弟,有话直接说。” “哦!” 汉子下意识看了眼跪在灵堂前的张义,就对小三子轻声说道:“头儿,司使来析津府了,如今正在大营呢,让你过去说话。” “哦!我知道了!” 小三子应了一声,就来到张义身边,打算请对方与自己同行。 可不等他开口呢,张义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现在只想静静,你自己去吧。” “哎!好吧!” 小三子自然能体会对方心情,一天之内就折损了梁丰和六名学生,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过。 等小三子带着手下离开,灵堂里就只剩下张义,还有刘巍沈默两个学生。 张义看着被放置在木板上的几人,心情百感交集。 既有痛失几人的悲怆,也有深深的懊悔自责。 假如,白天的时候,不让梁丰几个离开这里,不让他们返回大宋,或许就不会有这些惨事发生。 假如,当初在布置差事时,自己能多想一些,考虑的再周到点,给几个学生叮嘱几句,也可能不会有后续这一系列的事情。 “哎!” 想到这里,张义发出一声长叹。 现在说什么都完了,人已经没了啊。 在他陷入深深懊悔的同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片刻功夫,紧闭的院门就被人推开。老太监和小郡主曹宇婷在小三子的引领下走进院子,其身后还有十余名侍卫随行。 这一幕看的张义眉头紧皱,可也没多说什么。 老太监和曹宇婷先给几名逝者上了香,又对哭成泪人的刘巍沈默安慰几句。最后,才来到张义面前。 老太监蹲下身,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咱家知道你此刻心情不好,可事急从权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张义抬起头,看了眼老太监,又疑惑的朝女朋友看去。 曹宇婷低声说道:“确实有急事!找个僻静地方说话吧!” 稍后,三人就来到后院一个房间。 待各自落座,老太监就出声说道:“小义,你仔细回想一下,之前在兴庆府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杀死富林。” 张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而后就笃定说道:“当然了!你以为整整十六枚炸弹是闹着玩的呢?” 老太监在得到答案后,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看向一旁的小郡主。 曹宇婷立即接过话茬:“张义,问你这个问题,全是因为在几天前,司使连续收到李崇仁和顾小六送来的消息。两封密信里面都说,富林在那场爆炸中只受了重伤,并没有被炸弹炸死!” “这不可能!!!” 张义在听说富林没死的消息后,当即大声反驳。而后,就把那场暗杀的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临了,他才总结道:“你俩都是亲眼见识过炸弹威力的。那个富林又不是钢筋铁骨,怎么可能会不死?” 第1252章 破案了 曹宇婷见男朋友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转头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伸手入怀,从中取出两个信封。 “这就是李崇仁和顾小六遣人送来的密信,你看看吧。” 说完,就把两封密信递给张义。 张义立即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这封信的落款写着顾小六。 上面说,顾小六通过收买国相府的一名家丁,得知富林在那场爆炸中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只不过,因为家丁无法进入对方的卧房,也就提供不了更多的具体线索。而后又经过多方打探,顾小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富林确实在那场爆炸后,侥幸存活了下来,同时所受的外伤也不足以致命。 信的最后,顾小六还说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请示老家下一步的行动安排。是要继续搞暗杀,还是按兵不动。 张义把这封信放在一旁,又展开李崇仁送来的密信。 相较于顾小六,李崇仁提供的消息就要具体多了。 说在刺杀后的当天上午,他就以破案找寻线索的名义去了国相府。 虽然,只在病床前草草看了一眼,可已经能够确定富林没死。 事后,他又找到负责治病的郎中,据对方诊断,富林的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不足以致命。全身上下受伤最严重的部位,仅是整条右腿。 郎中还给出了判断,富林的右腿由于受伤过重,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也就是说,富林从此就是个缺了条腿的残疾,此生只能以轮椅为伴了。 张义看到这里,不由的心乱如麻,口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他凭什么不死?” 老太监见对方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能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小义,你再仔细想想,会不会爆炸发生的时候,富林提早跑开了?” “这不可能啊!虽然没扔到富林的头上,可所有炸弹的落点,距离他和他的手下都不足一丈啊!” 张义缓缓摇头,实在无法理解富林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曹宇婷见情郎这副样子,心头就是一疼。可想到还有任务在身,也只能轻声说道:“张义,你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动手的全过程。想想看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或者没有引起注意的事情发生。” “遗漏的?没引起注意的?” 张义默默念叨一句,就将眼睛缓缓闭上,仔细回想那晚行刺的整个过程。 那一晚,他为了提高成功率,并没有选择在富林出府的路上动手。而是,埋伏在皇宫到军营的必经之路上。皆因他算定了国相府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太后一定会召见富林这个城防将军,继而逼得对方去军营调集人马。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几人在沿途酒楼的房顶上等待了不长时间,就见富林的侍卫队长李瞳从街上疾驰而过。 也就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富林和其侍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张义掐算着时间,就将点燃引信的炸弹扔了出去。而后……。 啪~~~ 张义一拍大腿,终于想到了什么。 曹宇婷连忙问道:“怎么样?想起什么了?” 老太监也是直直看着对方。 只见张义眼中满是茫然:“其实我也不太确定,究竟是不是那个动作才让富林保住一命的。” 老太监听的满脑子雾水:“你详细说说。” 只听张义缓缓说道:“我印象里,在炸弹落地以后,富林应该是看见燃烧的引信了。他先勒紧缰绳想要让马停下来,而后,可能是发现来不及了,就朝着左边的一名侍卫扑了过去。” “左边?” 老太监下意识认为,朝左边扑出去的这个动作非常关键。 不等他认真细想,曹宇婷已经突然出声:“这就对上了!” 老太监连忙看向对方。 只见曹宇婷从椅子上起身,展开双臂亲自做着演示。 “老爷爷。你想啊!刚才张义说,富林向左边的侍卫扑去,那他有没有可能撞上侍卫后,就趁机躲在侍卫身后,又或者干脆一拧身,扳着侍卫的肩膀,让对方的身体充当他富林的盾牌,从而挡住飞过来的铁片。” 老太监沉吟片刻就点头说道:“这样的话,倒是有活命的机会。” 曹宇婷又继续说道:“这也就能解释,富林为什么右腿受伤严重了!因为,侍卫只能护住富林的身体,可他飞扑过来的时候,右腿还在外面呢。” “对对对!右腿一定是这么伤的!”老太监频频点头。 只听曹宇婷又说道:“至于他五脏六腑受伤,就更好理解了。富林在抱着侍卫落地后,被后续爆炸的炸弹给震伤了。” 老太监将曹宇婷所说的在脑海中演示了一遍,而后就点头说道:“应该是这么回事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张义:“小义,你们扔完炸弹,就没上去检查一下吗?” 张义此时也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心中满是苦涩的摇了摇头无:“嘿!别提了!本来按照我的想法,是要过去检查一下的。可谁知道,才把炸弹扔完,巡夜的就循声赶过来了。我这一看……,哎!” 老太监闻言,遗憾的直拍大腿:“可惜!太可惜了!” 曹宇婷则试探说道:“要不,再安排一次暗杀?” “没可能的!” 老太监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随即出言解释:“贵人,你想啊!富林是何等的心机?那是把整个西夏朝廷都算计进去的主,现在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还给咱们第二次机会?” 说完,又觉得这么说太打击两小的积极性了,连忙补充:“至少,短时间不可能有机会了,再等等看吧!” “哎!那可怎么办啊!” 曹宇婷听了老太监的分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颓然坐回到椅子上。 张义见女朋友这样,也只能轻声劝慰:“咱们只是短时间没动手机会,又不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大不了过些日子,我找个借口再去一趟兴庆府。” “别!那样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去了!” 曹宇婷还是理智的,在杀富林和保证情郎安全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此时,老太监轻咳一声,见吸引了张义的注意力。就轻声说道:“其实咱家这次过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通知你。” 张义连忙打起精神,打算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第1253章 名单 老太监向张义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凑近些。 待对方欠身过来,他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攻打上京的时间定了,下个月十五,中秋夜。” 张义闻言诧异不已,不禁上下打量老太监。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步步为营吗?” 老太监苦笑一声:“这不是多了富林这个变数吗?官家和几位相公商议后,就决定提前发起总攻。毕竟,打了辽国的上京,还有中京东京呢,这一下就得年底了。趁着富林没有充分准备之前,赶快把这边的战事解决了吧。真等两面作战,咱大宋可就被动了!” 老太监说的这句话,显然被曹宇婷听去了,张义看过去的时候,对方脸上满是尴尬。 张义忙接话:“那需要我做什么?” 老太监伸手入怀,又取出一支信封,示意对方拆开看看。 等张义展开信纸,就发现是一份名单。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北枢密院枢密使耶律寿,第二位的则是尚书令萧思忠。再往下看去,密密麻麻至少有二十余人。这些人不是显贵就是高官,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跺一脚就能让朝廷抖三抖的人物。 不过,张义也敏锐的发现,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军权或本人就在军中掌军。相反的像中书令韩平那样的文官,却不在其列。 这时,老太监的声音响起:“你给看看,除了名单上的这些人,在辽国有军权,又有资格为帅的,还有谁是没写上去的。” “您这是……?”张义实在搞不明白,对方的初衷是什么。 老太监眉毛一挑,眼中一抹狠厉闪过:“这是暗杀名单!凡是上了名单的人,都会在总攻之前被干掉。目的只有一个,当辽国面临我大宋攻伐时,没有真正的何用之人为帅,那样就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张义听了对方解释,了然的点了点头。仅凭直觉就知道这种类似于斩首行动的暗杀,应该会非常奏效。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挑起大拇指:“老爷爷,行啊!这招都想的出来!厉害!” 老太监连忙摆手:“这都是贵人提醒,咱家可不敢居功。” “咳咳!” 曹宇婷故意轻咳两声,引起男朋友的注意,这才傲娇的向其扬了扬下巴。 张义被逗笑了,毫不吝啬的也向对方挑起一根大拇指。 稍后,张义经过深思熟虑,又再名单上添了两个名字。 在将名单递还给老太监的同时,他轻声问道:“那小子呢?您不会就为了个富林,大老远跑这一趟吧?” 老太监一边将名单收起,一边解释:“当然不是了。咱家过来主要办三件事。一呢,就是确认富林的事。现在办完了。二呢,就是送那些小崽子出征。” “谁啊?还值当您亲自送行?”张义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老太监玩味一笑:“就是派去刺杀的队伍!实际上,他们已经在天黑前出发了。” “哦!”张义点了点头。既然对方没有提前告知,他自然不好多问。 只听老太监继续说道:“这第三嘛,就是要你亲自出马了。” 张义抢先说道:“上京的布防情况?” “不是!那东西咱们已经有了。” 老太监不等对方追问,就主动说道:“其实在耶律青被俘的第二天,他就以家人的安全作为交换条件,把上京的布防情况交给咱们了。” “他倒是识时务。”张义轻蔑一笑。 哪怕张义与耶律青处于敌对阵营,对于这种做法都有些看不起。 他懒得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开口询问:“军方大佬有人去刺杀了,城市布防您也掌握了。那还找小子干嘛?” “粮草啊!” 只听老太监出言解释:“上京可是囤积了大量粮草的。你不想办法把粮仓毁了,万一辽皇见战事不利,来个据城死守,咱们岂不是麻烦?” 张义恍然点头:“哦!你说这事啊!简单!我回去就给他点了。” 老太监见这小子把毁粮仓说的跟喝水那样轻松,就连忙提醒:“小义,你万万不可大意啊。粮仓本就是重地,上京的粮仓更是重中之重。那是有重兵把守的,你……。” “富安仓有我的人!”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就出言打断,见老太监满是震惊神色,他就把之前的安排说了。 临了才介绍道:“郑硕在里面混的不错,已经当上力夫班头了,进出粮仓都很方便。” 老太监愣愣的看了这小子良久,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似的。 最后,才抚掌大笑:“哈哈哈!好小子!等他日事成,咱家一定在官家面前为你请功!” 正事办完,老太监就告辞离开了,军营那边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他去处理。 不过,在临走之时,还是主动把曹宇婷留了下来。让这对久未见面的两小,有个说知心话的机会。 翌日清早,张义就收拾妥当,在曹宇婷万分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了析津府,骑着快马朝上京赶去。 经过一天的奔波,张义终于在这天上午回到了临潢府城。 “则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都催问好几次,就差派人去析津府寻你了。” 张义刚回到萧府,管家萧六就迎了过来。 “啥?老爷被放出来了?”张义惊喜的看着对方。 萧六笑呵呵的说道:“可不是咋地?昨儿个就从天牢出来了,现在正跟大老爷在书房说话呢。” “那我现在就过去!”张义抬腿向后院书房赶去。 等他敲开了书房门,就看见萧思忠正跟弟弟萧思礼围在桌旁品茶聊天。 此时的萧思礼比上次在大牢见面,消瘦了一些,不过精气神很足。见于则成进屋,就主动招手:“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老爷我就要派人去寻你了!” 张义先向二人行礼,这才说道:“老爷,小子怕郎中的口供不被取信,就想着多找些证人证明您的清白。” “嗨!之前不是说了吗?皇上肯定不会拿老爷我怎么样的!” 萧思礼说到这里,就好奇问道:“你都去找谁当人证了?” “别提了!” 张义愤愤说道:“都是一群白眼狼,小子费尽周折,好不容易联络上几个。结果,都跟见到瘟神似的躲着小子。哎!气死我了!” 萧思礼对此倒是不在意,还有闲心看向大哥:“这小子就是实诚,不知道人心善变的道理,总以为别人都跟他似的。” 萧思忠应景的轻笑一声,就借机起身:“你们主仆聊吧,我那边还有好多公务呢!” 第1254章 不做带路党 二人目送萧思忠离开,萧思礼才指着一旁椅子,示意于则成坐下说话。 稍后,萧思礼就意味深长的说道:“知道大老爷找我干什么?” 张义摇头表示不知。 萧思礼撇了撇嘴,不屑说道:“皇上让大老爷出几个人,带着户部和兵部,还有北枢密院的人去宋国买炸弹。” “买炸弹?” 张义疑惑看着对方:“现在吗?” 萧思礼点了点头:“这次皇上就真怒了。说是要准备一次反攻,不仅要把南京夺回来,就连对面的雄州霸州,都要一并拿下。” 说到这里,就伸出手将五指张开:“所以,这次要买的量很大,至少要五百枚,上不封顶。” “这个……。” 张义心里有千般不愿,炸弹肯定是不能买的,那岂不成资敌了?而且,听这意思还打算让他给人家带路。可自己还要留在城里烧粮仓呢,哪有功夫配合你演戏啊。 他沉吟片刻,就试探说道:“那老爷您的意思呢?” “哼!抓了老子,还想让老子卖命!想屁吃呢!” 萧思礼自从有了入狱的遭遇,对于皇城里面那位也没了之前的尊重和敬畏之心。 “确实如此!”张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萧思礼话音一转,又换了副语气:“不过,应付还是要应付的。” 张义没说话,知道对方还有下文。 只听萧思礼说道:“回头你合计合计,把接头人的地址,暗号都给户部,让他们自己忙活去。他们能买回来是本事,买不回来也活该!咱又不欠他们的,没必要干出力不讨好的事!” 张义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只怕等冷静下来,就未必是这个态度了。 他在略作权衡,就轻声说道:“老爷,之前小子从宋军手里买炸弹,有两条路可选。一呢,是雄州,找一个姓魏的偏将。不过,现在析津府陷落,大军又封锁了各条关卡。就算还能从他手里搞到炸弹,咱们也很难运回来。” 见对方点头表示明白,张义就继续说道:“这第二条路呢,就是夏州了。找一个姓廖的,他是主管武库的。整个夏州储备的炸弹,都在他所管辖的仓库里面放着。所以,他能搞到的炸弹数量,也比雄州要多出几倍。”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去夏州买?”萧思礼出言打断。 张义点了点头:“嗯!老爷说的没错,小子是打算让他们去夏州。您看啊,夏州往北就是三界山,虽说整个西京已经陷落,可运输的车队可以沿着北线走啊,那边地处草原腹地,遇到宋军的可能性不大。即使遇到了,多半也是小股巡逻的,只要车队的护卫出手迅速,也不会有太大麻烦。” 萧思礼边听对方分析,边在脑子里仔细琢磨,最终才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可行。不过,对于姓廖的来说,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就怕他见是陌生人,不敢接这笔大买卖。到时那些人白跑一趟倒没什么,怕就怕那位多心啊,说咱诓骗他,又办老爷我一个欺君之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义听到这里,心里暗自苦笑:我就说你善变吧,没等过夜呢,就改主意了。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老爷,小子能不去吗?这些日子竟到处跑了,隐刺的好多事情都等着处理呢。我……。” 萧思礼不等对方说完,就白了一眼:“老爷我有这么刻薄吗?就算你想去,我还不答应呢!” 随即就没好气的说道:“魏峰魏海不是跟你去过夏州吗?也该见过姓廖的吧?就让他俩带着朝廷的人跑一趟。这俩货整天啥活都不干,也该活动活动了,没有让你一个人忙活的道理!” 张义听不用自己出面,暗自松了口气。 萧思礼又轻声嘱咐:“回头你跟那些人交涉的时候,记得说清楚,咱们的人只负责带路,找人。具体的谈判交易,还有后续的押运,都由他们自己负责,咱们的人一概不参与。” “是!” 张义应了一声,就告辞离开。 张义出了书房,就找到魏峰魏海两个,亲自带着他们去户部进行交涉。 户部对此事非常重视,又请来兵部和北枢密院的相关负责人。几方就在户部侍郎的值房里整整商议了一天。 直到傍晚时分,才约定三日后出发。 回府的路上,张义又对魏家兄弟叮嘱:“记住了,你俩只负责带路和引荐姓廖的给他们认识,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管。要是那些人趁机对你俩提什么非分要求,就说老爷临行交代的。我想,有这句搪塞,他们不敢太放肆了。” 魏峰点了点头:“郎君,放心吧!我和海子知道分寸!” 这时,正是各个衙门下衙的时辰,街上充斥着各色官轿,马车还有大批人流。 张义几个不得不放缓马速,顺着摩肩接踵的人流,一点点往萧府方向缓慢挪动。 “啊!!!杀人了!!!” 正在三人百无聊赖之际,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街上的人群在这一刻仿佛定格了一般,随即就开始骚动起来,逐渐的那些人就像似没头苍蝇般的四处乱窜。使得本就拥挤的人群,变得更加拥堵不堪。 骑在马上的张义立即离鞍站起,就见十几丈外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正呆愣的站在一辆马车旁,不知所措的看向周遭。 见此情景,张义也不愿意多事,只是与魏家兄弟对视一眼,就继续骑着马向前走去。 半晌,在路过那辆马车的时候,就发现自车厢里面淌出大量鲜血。 这让张义咋舌不已,谁这么狠啊,这得多大仇啊。 直至晚间,几人用过晚饭以后,才听说一个惊人的消息。 北枢密院副使兼皮室军详稳,耶律荣庆被人当街杀了。 皮室军算得上是辽国精锐中的精锐了,由太祖耶律阿保机亲自建立,经过多年经营又反复整合,兵力已由最初的几千人,扩编到了十万有余。 按理说,作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耶律荣庆出行是要有亲兵卫队护卫的。可这里是都城临潢府,哪怕像萧思忠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行事也要保持低调,就更不用说耶律荣庆这个将军了。 据说两名凶手就混在拥挤的人群里,趁机接近马车后,分别从左右两扇车窗同时下刀。在得手后迅速逃离。等随行的小厮和两名护卫反应过来,凶手已经混进了骚乱的人群里,逃的不知踪影了。 “出手利索,凶手应该不是一般人。”魏峰凭借经验分析着。 张义则心中一动:这个耶律荣庆,不就是名单上的人吗?难道说,是那些人干的? 第1255章 当街遇刺 翌日上午,张义只身走进书斋,见到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丁原。 “掌柜,我托您带的东西,搞到了吗?” “哎呦!是郎君啊!昨儿个才给送过来,请郎君随我去后面,我拿给您看看。” “好!” “郎君,也不瞒你,为了帮你搞那两样东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只要东西好,给你加钱就是了。” 稍后,等二人来到后堂坐定,张义就从怀里摸出一颗蜡丸。 “将这个送到析津府军营,司使就在那里,务必亲手交给他。记得要快!” 丁原伸手接过蜡丸的同时就问道:“司使在析津府呢?” “嗯!也是刚到几天!” 张义不愿意多说,当即起身说道:“行了,把东西给我,我得走了。” 说着,就拿起丁原为其准备的包裹,大摇大摆的回到店里。 张义正要与丁原告辞,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他几步来到门外,就见临近的一个店铺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撞开,几个虬髯大汉手里攥着匕首就从中冲了出来。 店门外,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旁,两名带刀侍卫正要抽刀阻拦试图逃跑的几人。 那几人显然亦是习武之人,见侍卫袭来,他们不仅未退,反而近身向前,至近前抬腿便朝着侍卫小腹猛踹一脚。趁侍卫吃疼倒地之机,径直冲进街对面的小巷,只是几息的功夫,那几人便没了踪影。 见此情景,张义不敢再停留,趁着官差赶到之前,就朝着萧府的方向赶了回去。 时至中午,张义就收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兵部侍郎沈放在陪小妾逛珠宝店的时候,与其他客人发生激烈口角,身上连中几刀,当时就断了气。 来报信的魏峰在旁分析:“郎君,昨天才死了一个皮室军详稳,今天又是兵部侍郎。这恐怕不是巧合啊!” 张义点了点头,正要应付几句,就收到老爷萧思礼叫自己过去的消息。 一会儿功夫,张义走进书房,还不等行礼,就听萧思礼劈头盖脸的问道:“听说了吗?沈侍郎遇刺了。” “小子也是刚听说!”张义点了点头。 萧思礼指着一旁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同时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味道可有点不对啊。昨天才死了一个,今天又出一桩命案,要说不是有人蓄谋的,我怎么都不会相信。” “老爷,要不近期就少出门吧,实在要出去,也带足了侍卫。” 张义轻声建议。 萧思礼对此深以为然,刚点了下头,就突然想起什么。 “你帮我想着点,等大老爷晚上回来的,让我提醒他注意安全。” “是!小子记住了!”张义点头应声。 萧思礼这才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他这个萧家的顶梁柱,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与此同时,城南一座废弃已久的偏僻大宅里,几个汉子正围在桌旁,在一幅地图上指指点点。 “咱们连着跟了三天,他每天下衙都是从皇城大街的这里,拐进成华路,一直到这个路口进入庙堂街,然后就进府了。” 面色黝黑的汉子说完,就看向为首那人。 为首的在地图上仔细查看半天,最后才把注意力放在成华路上一家叫做“陈记酒楼”的上面。 这人用手指在酒楼位置重重敲击了几下,才抬起头对几人说道:“咱们连续两次得手,城里的气氛已经风声鹤唳。尤其那些高官估计也有了防备,所以这一次不能再用老法子了。” “头儿,那用什么法子?”黑脸汉子说道。 为首的挑了挑眉:“这一次咱们给他来个狠的!” 傍晚时分,中书省值房,萧思忠看着批改完的一摞公文,对于一天的加班成果非常满意。 “来人!” “老爷!”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 “都这么晚了,快备车吧。” “是!” 一会儿功夫,萧思忠走出值房,就见原本四名侍卫的随行队伍,不知何时又多了十余名禁军出来。 他疑惑的看向小厮。 只听小厮轻声说道:“老爷,最近街上不太平,小人就私自做主,临时找了些禁军过来。” 萧思忠对此也只是点了点头:“嗯!有心了!” 说话间,就任由对方搀扶,钻进了那辆豪华马车的车厢。 他这边才刚坐定,就突然想起什么,掀开窗帘对小厮说道:“等回府的,记得提醒我,让人去王财那边看看,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是,老爷!”小厮应了一声,见老爷重新放下窗帘,这才吩咐众人启程回府。 马车启动,劳累一天的萧思忠也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车厢一侧想起了心事。 老四的官让皇上免了,改天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皇上讨个恩典才好。 最近六叔的酒坊生意赚了不少,回头得提醒一下,做事做人还需低调些。免得哪天招了人家的忌,那可就不美了。 正在这时,萧思忠只觉一阵没来由的心慌,忙抬起手在胸前轻抚。只是足足半晌都不见好转,于是对车外的小厮说道:“富顺,到哪儿了?” “老爷,刚进成华路。您有什么吩咐?”富顺问道。 “让车夫赶快些!”萧思忠应了一声,就重新靠在车厢上。 不多时,萧思忠还是觉得不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几年前,姓韩的老贼勾结几个官员,在暗中算计自己。 “富顺……。” 他这边才出口,打算吩咐对方再快些。 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嗖~~~ 转瞬间,一枚弩箭就从右侧窗口钻了进来,直直扎进了他左边肩膀。 直疼的萧思忠大叫一声:“啊!!!” 不等话音落下,破风声接连响起。 嗖嗖嗖~~~ 萧思忠强忍疼痛,双腿同时用力,顺势一滑就躺在车板上。 饶是这样,还是没有躲过所有弩箭,其中一枚贴着头皮,一头钻进萧思忠的发髻上。 可以想象,若再慢一点,箭矢就会射中额头,要了他这条老命。 此时,侍卫们率先反应过来,奔跑间一个个抽出腰间佩刀,齐齐围拢在马车周围,警惕的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富顺向车夫大声吩咐:“快!快点回府!别磨蹭了!!!” 车夫这才从惊讶中转醒过来,呆愣应了一声,就挥动马鞭,驾着马车朝萧府方向绝尘而去。 第1256章 巧妙掩护 萧府,张义正在自己房间里,琢磨烧富安仓的时机。 管家萧六就直接闯了进来:“则成,大事不好了!大老爷,遇刺了!老爷让你赶快过去呢!!!” “啊?” 张义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就率先冲出房间,向大房居住的院子跑了过去。 一会儿功夫,距离院子还有段距离,他就看见院子外面站满了人。仆妇家丁以及众护卫将院门堵的水泄不通。 “劳驾,让让,让让!让我过去!” 张义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跨过院门,就发现院子里也站满了人。仔细打量,全是各房的亲戚,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足足有几十口子。 这一幕看的张义有些头疼,等他艰难的挤到卧室门外,才看见自家老爷萧思礼正站在床榻边,等待着郎中为大哥诊治的结果。另外,萧思忠的大妇和三个子女也在一旁低声抽泣。 “老爷,怎么回事啊?” 张义蹑手蹑脚走进卧室,低声询问的同时,目光看向病床上的萧思忠。 只见对方面无血色,双眼紧闭,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萧思礼看了一眼大哥,这才对于则成努了努嘴,示意出去说话。 二人刚走出房间,那群站在院子里的亲戚,就一股脑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 “小四,思忠怎么了?” “四伯!大伯的伤严重吗?” 这时,开酒坊的三叔六叔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我说小四,你大哥究竟怎么回事?我听说是被人当街放了暗箭,这种事你可得管啊,不然以后谁还敢出门啊!” “就是就是,那帮侍卫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一个个都是摆设吗?” 萧思礼被这些人吵的头疼,本就心情不佳的他,也不免升起几分火气。 “吵吵吵!吵什么吵?都特么滚回各屋待着去!” 面前的三叔闻言,立时就不乐意了,指着萧思礼的鼻子训道:“嗨!我说小四!你怎么跟……。唔唔唔!!!”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六叔捂住了嘴,还被其拉着胳膊就往外拖。 其他亲戚见三叔这样的长辈都吃了瘪,一个个也只能偃旗息鼓,朝着院门外走去。 一会儿功夫,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他们主仆二人。 萧思礼不等于则成询问,就开口说道:“别问怎么回事,这正是老爷我叫你过来的目的。随行的富顺,车夫,还有那些侍卫都被我关进地牢去了。你去审一下,有了结果迅速报过来。” “是!小子这就去!” 张义应了一声,就领着随后赶来的魏家兄弟去了地牢。 足足一个时辰,张义看着手里的口供问道:“富顺,你还有没有补充的?” 富顺盘坐在牢房里,有气无力的摇着头:“没了!小人已经将见到的,听到的都说了!” “我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张义说完,就带着口供去找萧思礼。 当他第二次走进房间,就见病床上的萧思忠,不仅没有苏醒好转,反而开始抽搐起来。 萧思礼则在一旁威胁起了郎中:“你给我听着,要是大老爷有什么闪失,老子让你全家跟着陪葬!” 老郎中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哀告:“四老爷恕罪,大老爷中毒太深,老夫确实已经尽了全力。” 萧思礼恨恨的跺了下脚,就转头看向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这时,恰巧看见了去而复返的于则成。 “怎么样?问清楚没?” 张义紧走几步,将口供递了过去:“我分开审问的,他们只说刺客大概有四五个人。至于其长相,说是天色太暗了没看清楚。” “废物!” 萧思礼骂了一句,才要说些什么,就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片刻功夫,三名御医就背着行医箱走进房间。 见几人要行礼,萧思礼烦躁的摆了摆手:“这些俗礼就免了,赶快给我大哥治病吧。” 一番救治下来,已经是深夜时分。 萧思礼看着三个疲惫不堪的御医问道:“我大哥如何?” “请使君放心,尚书令体内的毒已经被控制住了。”为首一名太医说道。 萧思礼欣喜的同时,又看了眼还处在昏迷中的大哥。 “既然毒已经控制住了,为什么我大哥还没苏醒。” “使君,总是要有个时间的嘛,依老夫的经验看,快则天亮,晚则明日午时,尚书令一定会醒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 饶是太医这样说,萧思礼还是觉得不踏实,沉吟片刻就说道:“几位辛苦了,如今天色已晚,也别来回奔波了,不如就在府中休息,客房我已令下人去准备了!” 说着,就给管家萧六使了个眼色。 萧六立即领悟,领着几位太医就去到客房休息。 萧思礼目送几名太医离开,又去房间里看了大哥,见其已经停止了抽搐,呼吸也没之前粗重了,这才长舒一口气,领着于则成来到院子里。 “则成!” “小子在!” “你有没有办法把几个刺客找出来。” “这个……。” 张义听到对方的要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照目前情况看,行刺萧思忠的多半就是皇城司那帮人,自己该如何给他们打掩护,已经是眼下最该做的事情。 “怎么?你也没办法?” 萧思礼见对方迟迟不答,就追问一句。 张义连忙摆手:“老爷,只是几个凶手而已,只要花费足够力气,有足够多的人手,肯定是能把人找出来的。” “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限你在天亮之前……。” “老爷!您听小子说完啊!” 张义鲜有的打断对方,又低声说道:“老爷,小子只说了有办法,可不意味着真能那么干啊。” 不等萧思礼追问,他就主动解惑:“您想想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大辽京城啊,皇上就在宫里待着呢。假如小子调集大批人手,哪怕只是将府里的一百多家丁侍卫都派出去找人,这会不会给府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啊?” 萧思礼听了对方的一番话后,站在那里迟迟不语,他当然知道于则成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 良久,才长叹一声:“嘿!还真是麻烦啊!” 张义听完心中一喜,就连忙进言:“老爷,依小子看还是先给大老爷治病吧,待天亮的,让管家去府衙报官,这样既有助于抓住刺客,也不至于犯了谁家的忌讳。您说呢?” 他在说话的同时,也在心里暗中祈祷。 几位祖宗,先消停几天吧,再这么持续下去,你们是逼着官府全城搜捕呢! 第1257章 实地考察 城南,荒僻大宅。 几个汉子正在房间里研究地图,打算趁着打铁,把名单上排在首位的北枢密院枢密使耶律寿杀了。 等得手后就暂时收手,隐藏身形一段时间。 这时,脚步声响起,自前院跑来一个汉子。 “头儿,府里没传出哭声啊。” 其他几个汉子闻言,就看向为首之人。 为首汉子沉吟片刻,就疑惑说道:“按说不能啊!那可是剧毒,只要粘上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没生还的可能啊。” “难道说,弩箭并没有伤到那个狗贼?” “不会!昨天那人叫的多惨啊,绝对不是受惊的声音,就是中箭了。这我听的出来。” “那就怪了啊!” “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说话的汉子,见几人看过来,就轻声说道:“秘不发丧!” 见同伴都轻蔑的撇着嘴,汉子就争辩道:“你们别忘了,那狗贼可是位极人臣的人物!家人为了某些利益,或者干脆有什么图谋,选择秘不发丧也是有可能的!” “切!魏三!你啥时候能改掉瞎咧咧的毛病?” “就是就是!你戏文看多了吧!” 为首的汉子见手下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就重重的咳嗽一声。 “咳!” 等几人闭上嘴,他才继续说道:“那狗贼死了最好!没死,等爷爷们腾出手来,再让他死一次也就是了!咱们继续说眼前这件事!” 说着,就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府前街:“这里是那个老贼上下衙的必经之路,昨天我抽空看过,最好的伏击点就是路口这家福远货栈了。两层的小楼便于攀爬,后院的围墙也不高,咱们撤退方便。最关键的还是附近都是土坯房,一间挨一间的,咱们就算上了房顶,也不会被人发现。” “头儿!那这地方可以啊!” 魏三听了汉子描述,也觉得福远货栈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见为首那人直起身,蹙眉说道:“只是有一点,房顶上的飞檐翘的有点过高了,虽然有助咱们隐藏身形,可不确定会不会遮挡射界,连骑在马上的老贼都看不见。” “头儿,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魏三在旁建议道。 汉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我正有此意,总是要实地看看才放心。” 说着就看向身旁一人:“庞成,你跟我去一趟,给我打个配合。” 庞成点头应声。 魏三刚要张嘴,汉子就说道:“你一宿没睡了,就跟程潜留在这里吧。” 说完,汉子就转身去了里屋,等再次出来,已经换上了羊皮坎肩,俨然一副皮货商的打扮。 汉子与庞成溜出大宅,一路穿街过巷,避开了无数巡街的官兵。 不多时,二人就来到福远货栈附近。 汉子给庞成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留下,自己则大摇大摆走进店里。 “这位,想要置办点啥?您别看咱这店铺不大啊,可咱敢拍着胸脯说一句,在临潢府就没有比咱福远货全的了。” 店伙计对这位主动登门的客人是用尽手段,极力想将对方留下。 汉子来到店里环顾四周,见货架上都是些马鞍笼头等物,当即有了主意。 “伙计,俺是往南边贩卖马具的,把你家看得上眼的,都拿出来瞧瞧。只要货好,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不是问题。” 店伙计闻言,当即喜上眉梢,忙把对方请到桌旁坐下,在给倒了一杯茶水后,就颠颠的去了后院喊掌柜。 “掌柜,掌柜,大买卖,大买卖上门了!” 此时,掌柜正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对大胖伙计吩咐什么。 “不是还有昨天剩下的羊肉吗?切一盘,再扒拉两个青菜吧。总共三个菜,咱几个也够了!” 胖伙计点头应声,就去厨房准备食材了。 掌柜这才看向报信的伙计:“这一大早的,火急火燎的瞎嚷嚷个啥?” 伙计连忙把前面来了大主顾的事情说了。 掌柜闻言,也是喜出望外,扔上手里的账本,就去了店里。 “这位贵客,慢待了,慢待了!哈哈哈!” 掌柜嘴上说着客气话,顺势陪坐在桌旁,就开始推销起了自家货物。 汉子听了过后,就说道:“掌柜,马鞍、兜带,马鞭,你选最好的拿出来让我看看。” 半晌,汉子看着堆满柜台的各色马鞍兜带,遗憾摇头:“掌柜,真不是李某不想照顾你的生意,你家这货实在是……。哎!” 说着,就转身作出要离开的架势。 掌柜心中大急,从之前交谈中,得知对方要置办价值千贯以上的货物,这要是把人放跑了,自己不得哭死。 “贤弟慢来,贤弟不急着走呢,听老哥哥说一句。” 汉子这才停下动作,疑惑看向对方。 掌柜眼珠一转,就继续说道:“贤弟想要的好货,店里也是有的,只是不常卖而已,都在库房最里面呢。老哥哥这就让伙计去拿,保证让贤弟满意。” 说着,就将汉子领回到桌旁,伸手按在对方肩膀上,让其坐下。 等贵客坐落,掌柜又亲自续满了茶水,这才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自己去后院。 片刻功夫,他和伙计来到后院,就压低声音说道:“你去一趟李氏那边,把他家最好的马鞍兜带这些,选最好的各借两样过来。” “掌柜,这怕是不行吧,老李家的东西可是出名的贵,就算您想从他家进货,前面这位也未必肯买啊。”伙计以为掌柜要做骑驴的生意,连忙出言提醒。 掌柜却不理会这些,仰怒说道:“你特么懂个屁!老子做买卖的时候,你还撒尿活泥呢!让你去你就去!” “哦!那我现在就去!”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可刚走出一步,就被掌柜一把拉住:“路过仓库的时候,跟陈老头说一声,让他把马鞍兜带,还有马鞭都收拾收拾,要跟新的一样。” 伙计立时眼睛一亮,挑起大拇指:“掌柜,高啊!实在是高!” 掌柜得意的扬起下巴,这才挥了挥手:“快点去吧。” “唉!小的这就去!”伙计答应了一声,就推开院门跑了出去。 掌柜目送对方离开,这才掀开门帘,回到了店里。 “贤弟,库房东西实在太多,怕是要多等一会儿。来,再喝杯茶!” 汉子刚才挑三拣四的,就是为了把伙计支开。 如今见计谋得逞,也不再耽搁。 汉子捂着肚子起身:“掌柜,不知此处可有茅厕,我这肚子有点顶不住了。” “有有有!就在后院,我领您过去!”掌柜顺势起身,指着通向后院的小门。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店门口传来。 “伙计!你家有笼头吗?” 庞成边说,边走进店里。 第1258章 胖子立功 掌柜一看又有客人登门,连忙应了一声:“有的,有的!就在墙上挂着呢。您先看着。” 说着,就掀开通向后院的门帘,指着一侧墙角:“贤弟,那间房子后面就是茅厕。” 汉子应了一声,就捂着肚子,小跑着去了后院。 掌柜直等到对方拐到房子后面,身影彻底消失,才放下门帘,招呼这位新进店的客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汉子跑到房子后面就停下了脚步,听到门帘放下的声音,就探头向后院张望。 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又没有任何动静,当即就顺着面前的房子攀上了房顶。 几间矮房是与前面的二层楼相连的,汉子凭借不错的身法,很容易就爬上了二楼的房顶。 他趴在房顶上向外探头看去,如之前担心的一样,翘起的飞檐果然挡住了射界。 汉子又往旁边挪了挪,好一阵尝试,才找到合适的射击位置。 嗯!这里倒是不错!近处走在地上的行人发现不了自己,自己却能看见骑在马上的老贼。就这里吧! 念及至此,汉子心里好不得意,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便顺着原路返回。 等他从矮房上跳下来,突觉脑后生风。 呜~~~ 劲风在耳边炸响。 汉子暗叫一声不好,才要矮身躲过,就觉后脑一疼。 紧接着,天旋地转,身体晃了又晃,终于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胖伙计收起手上的烧火棍,朝着地上的汉子啐了一口。 “特么的!不长眼的东西,敢偷到爷爷头上了!” 胖伙计不解恨的又在汉子身上踹了三脚,这才找了绳子把汉子五花大绑。 他这边刚忙完,打算去前面通知掌柜,就听“吱扭”一声,后院院门被人推开,那个去李氏串货的伙计走进院子。 “胖子,怎么回事?” 伙计看着地上的汉子满是诧异。 胖子甩了下额头上垂下的乱发,顾盼自雄的说道:“还能怎么回事,抓了个贼偷呗!” “啥玩意?贼偷?” 伙计忙放下手里的马具,蹲下身仔细打量汉子。 胖子得意说道:“我刚才正在厨房择菜呢,就听见房顶上有动静,等出来一瞧。你猜怎么着?就看见他在房顶上呢。我心说这是个贼啊,就抄起烧火棍,悄悄在下面等着……。” 伙计听完胖子讲述,就疑惑说道:“你确定他上房顶了?” “肯定啊!我亲眼看见的还能假了?而且不止这个房顶!就二楼的房顶都上去了,还在上面待了一会儿呢。我估计啊,是想从上面进二楼房间偷东西,可看房顶瓦片太结实了,不好下手才放弃的。你就说吧,谁家好人能往房顶上爬?”胖子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伙计闻言就撑着膝盖起身,认同的点了点头:“要这么说,还真是个贼偷。” 略一沉吟,就带着胖伙计去了前面,打算将此事告诉掌柜。 等伙计掀开门帘,看见掌柜正在招呼客人,他就示意胖子留下,自己只身走进店里。 “掌柜,您来一下。” 伙计向庞成歉意的点了下头,就将掌柜引到柜台后面。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把后院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掌柜听的眉头一挑,碍于有客人在场也不好声张,就让伙计招呼对方,而他自己则掀开门帘去了后院。 片刻,掌柜就找胖子了解了具体情况,当即做出决定:“这事得报官!你去街上,找巡街的过来。” “是!” 胖伙计应了一声,就推开院门去街上找官差了。 掌柜也没闲着,找了块破布把汉子的嘴堵上,又把绳索紧了紧,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回到店里。 那里还有位贵客等着谈生意呢!大买卖,必须自己亲自出马! 此时,庞成表面上谈笑风生,可内里已经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几步冲进后院提醒老大快点。 见掌柜去而复返,庞成借机起身。 “掌柜,可有茅厕?” 掌柜愣神一下,可不敢让对方去后院,要是见地上还绑着一个,搞不好会误以为自己开的是黑店呢。 “贵客,茅厕现在有人。要是不急的话,不妨等一等。” 掌柜说着,就伸手示意对方坐下,顺势将茶续满。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就说这笼头的材料吧,敝店用的可是上好羊皮。” 掌柜为了增加说服力,把桌上的笼头拿在手里,搓了又搓:“您看看这质量,多软和多结实,每一颗钉子都是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伤牲口!” 庞成一边听对方介绍,眼睛一边向门帘后面偷瞄。 哥哥唉!我的祖宗,您倒是快点啊! 恰在这时,从后院传来一阵嘈杂。 眼见着伙计掀开门帘走了过来,在掌柜耳边说了句什么。 此时的庞成再也等不了了,忙起身向那道门走去。同时,嘴上说道:“掌柜,我实在憋不住了!” 说话间,庞成就掀开门帘,这时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官差,正用一根木杠像抬猪似的,抬着绑住手脚的老大往外走。 “几位,这是……。” 庞成才要上前阻止,就被掌柜一把拽住袍袖:“贤弟莫要惊慌,此人是个贼偷,刚才……。” 庞成一边听着对方的讲述,一边看着老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就感觉脑子快要炸了! 嘿!这该如何是好啊! 与此同时,张义正在书房向萧思礼禀报情况。 “老爷,府衙说了,一定竭尽全力捉拿刺客归案。” “就凭他们……,哼!” 萧思礼轻哼一声:“你再去一趟刑部,大理寺也不能放过。算了,干脆直接去尚书省吧!告诉当值的,就说尚书令遇刺受了伤,让他们看着办!” 张义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要是将案子闹到尚书省,那几个恐怕真的无所遁形了。 “老爷,小子到府衙报案的时候,刘知府信誓旦旦的保证能破案。要不,就等等看?实在不行,再……。” 萧思礼不等对方说完,就摆手说道:“则成啊,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你不给刘老头一点压力,他绝不可能用心办事。” “不能吧?小子看他……。”张义打算再努力一下。 “怎么不能!” 萧思礼气恼说道:“姓刘的可是韩平那边的人,你琢磨琢磨,大老爷遇刺,他们那伙子偷着乐还来不及呢,还帮忙抓刺客,你这想什么呢?” 说完,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催促对方快去尚书省。 第1259章 因缘际会 中午时分,张义就在管家萧六的陪同下,来到尚书省找尚书仆射讲明情况。 身为朝廷高官,尚书省的二把手,尚书仆射对萧思忠遇刺一事早有耳闻,私下还联络了几个亲近下属,打算挑个合适机会去萧府登门探望。 现如今,见到萧家派了总管和管家主动求助,自然是满口答应。为表重视,他亲自带着二人走遍刑部大理寺等相关衙门。目的只有一个,给主管此案的临潢府衙施压,督促其尽快破案。 就这样,张义一直到天色擦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萧府。 只是,他刚踏上石阶,就见萧思礼带着众侍卫杀气腾腾的冲出府门。 “老爷?您这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思礼就抢先说道:“你回来的正好,府衙刚传来消息,抓住了一个刺客,请咱们去旁听审案。” “啥?” 张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快就被抓到了?老太监,你到底派的什么人啊,这特么也太业余了吧? 萧思礼以为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而后就低声吩咐:“一会儿仔细听着,一旦那人供出同伙,你就凭着名单去抓人。” “啊?是!” 张义看着对方带出来的数十名侍卫,心里叫苦连连。 哎!这可怎么好啊! 稍后,等一行人乘坐马车来到府衙,就见知府刘帆率领一众下属在门外迎接。 双方各自做了引荐,又稍作寒暄,才在刘帆的引领下走进府衙。 至于,那些随行侍卫,则被留在衙门外候命,准备随时抓捕刺客同伙。 等来到大堂,张义就发现刘帆把负责审案的推官挤到一旁,老头子自己坐在了主审的位置。 除此外,又给萧思礼安排了桌椅坐在下首,桌上有笔墨纸砚可供记录。 至于张义萧六这种随从,就只能站在老爷身后。 一切准备就绪,刘帆拿起惊堂木一摔,吩咐左右带人犯上堂。 随着话音落下,堂外锁链声响起,就见两名膀大腰圆的衙役,架着一个蓬头垢面男子的胳膊走进大堂。 待来到堂下,衙役顺势往前一送,“嘭”的一声,男子就被扔在地上。 张义探头观望,见趴在地上的那人,身上遍布鞭痕,四肢呈现一个怪异的姿势,由此判断对方手脚应该都被打断了。 这时,就听刘帆沉声说道:“堂下何人?” 大堂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刘帆立即使了个眼色,两名衙役迅速上前,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又将犯人头发攥在手里,使劲往后一扯,那人的脑袋就被抬了起来。 至此,张义才算看清那人长相,心里不由的一紧,险险没脱口而出。 郑书旗!!! 怎么会是他呢?他到底怎么被擒的,又怎么被认定是刺客的。 难道说,他已经招供了? 时间回到上午,遭了暗算的郑书旗被官差带回府衙。 由于那一棍的力道有限,半路上郑书旗就醒了,只是装作昏迷的样子,脑子却在飞速旋转,想着脱身的对策。 可惜的是,所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他连自己怎么被抓的都不清楚。 直到他被抬进府衙,听了官差向推官陈述案情,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把我当贼偷了?好啊!咱就顺水推舟,当一回小偷。届时,再找机会脱身。 同时,推官听了官差的禀报,也被这蠢贼的遭遇给逗笑了。 啥都没偷着不说,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闷棍,这人怕是刚入行不久吧。 念及至此,推官就想惩戒一番,给这贼偷来一顿板子,让其知道厉害,就把对方放了。 如果事情照这么发展下去,可以说是皆大欢喜。郑书旗得以脱身,推官也能继续躲在值房偷懒。 就在推官命令捕快给对方松绑时,事情起了变化。 这名老捕快早年是军武出身,因为战场上负伤,就被开格出了军队。又花钱,托了关系才来到府衙从一名捕快做起。 等他转到犯人身后,刚要给对方解绑,就发现此人的手不对,尤其是右手上的老茧。 当即停下了手上动作,弯下腰仔细观察。而后就做出判断,此人怕不是小贼那么简单,搞不好是个江洋大盗! 接下来,推官就根据对方提醒,检查了犯人的右手。 “嗯!照这么说,应该是个江洋大盗无疑了!” 推官说罢,就令人将其带到大牢行刑,万一问出个大案出来,也算政绩不是? 与此同时,知府刘帆正看着刑部送来的公文发愁。 “这帮不干事的,刺客岂是那么好抓的?” 师爷才要劝解几句,就有一名自称大理寺的小吏走进值房。 片刻功夫,刘帆看着那封遣词用句几乎一模一样的公文无奈摇头。 “这是要逼死老夫不成?连续两个衙门给老夫施压,也是平生第一遭了。” 这时,师爷从旁建议:“东翁,依学生看,不如把推官请来,一起商议商议吧。这么拖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至少,要做个样子出来,才好给上面有个交代。” “哎!好吧!” 刘帆无奈点头,就令小厮去请推官。 稍后,随着推官走进值房,一股腥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刘帆一介文官,实在受不了这个,就用袍袖在面前扇了扇。 推官尴尬挠头,连忙解释:“倒是下官失礼了,才抓了个江洋大盗,下官正在对其用刑。还请知府恕罪。” 刘帆对此倒没啥反应,点了点下头,就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倒是一旁的师爷眼珠乱转,在心里盘算对策。 经过商议,刘帆令推官精锐尽出,力求最短时间找到线索,以将那伙刺客绳之以法。 待推官告辞离去,师爷就低声说道:“学生有一计,或许能为东翁解除烦恼。” “哦?” 刘帆立时眼睛一亮:“说出来听听。” 半炷香后,师爷来到刑房,阴恻恻的看着绑在架子上的贼人。 “来人!用刑!” “是!”行刑的汉子朗声称是。 在一顿鞭子过后,师爷才厉声说道:“说!你的同伙都有几个,他们姓甚名谁,藏身在哪里?” 这句话,不禁让郑书旗心中一颤:特么的!老子暴露了? 不等他有反应,就听师爷大声吩咐:“来人啊!继续用刑!直到他认罪为止!!!” 第1260章 命中注定 “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让你知道三木之下无有勇夫得道理!来,继续用刑!!!” “不出声是吧!接着用刑!一直到他说话为止!!!” 很长一段时间,行刑室里充斥着师爷的厉声喝骂和各种刑具击打皮肉的声音,以及郑书旗的声声惨叫。 当师爷双眼赤红的吩咐继续用刑时,负责行刑的汉子轻声说道:“师爷,不能再打了,再打怕是要死人了。” “死人?他不说话,打死都白打!”师爷咬牙切齿的说道。 此时,被挂在行刑架上的郑书旗,借着低头的机会,双眼死死盯着几乎碎成布条的贴身亵衣。左边衣领里面藏着一颗毒丸,是自己出发前,吴提点亲手交给他的。 哎!终究是错过了啊!若不是之前的侥幸,现在又何苦……。 刚才他几次尝试,总是差那么一点,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把自己暂押牢房,再自我了断了。 师爷见对方这么不开窍,心里也是气急。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有办法让对方顶下大罪,现在又该如何向东翁交代? 念及至此,师爷一个箭步来到犯人面前:“我告诉你!今天到了这里,你就别想舒服的离开!要么,承认自己刺杀尚书令。要么,就一直受刑。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师爷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不说!!!” 师爷厉喝的同时,只觉薄纱缝制的里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用拇指碾动一下,好像是个圆的,入手如泥一般柔软。 就他在愣神的时候,郑书旗瞧准机会,使尽全身力气低着头张大嘴一口咬下。 “啊!!!” 霎时间,师爷的惨叫声传出老远。 负责行刑的都是经年好手,饶是早有防范,也没想到犯人会如此果决,当即一窝蜂的就冲了上去。 抄家伙的抄家伙,掰嘴的掰嘴,拽手的拽手。 奈何,几人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犯人的嘴撬开。 最后,还是一人急中生智,抬起手一记掌刀,劈在犯人的脑后脖颈上。 在郑书旗再次陷入昏迷之时,师爷终于把手指救了出来。 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指着对方的嘴大声吩咐:“掰开他的嘴,他把什么东西吃进去了。” 又是好一番忙碌,众人终于从郑书旗的嘴里,找到没来得及咽下的半颗药丸。而后,又从咬破的衣襟领口里,找到另外半颗。 片刻功夫,师爷就看着摆在桌上的药丸,眼中满是茫然之色。 由于平时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他一时很难分辨药丸的作用。 在冥思苦想无果后,就抬头看向参与行刑的几个汉子。 这些人也只是用刑的好手,在见识上并不比师爷强上多少。于是乎,纷纷说出猜测。 “估计是蒙汗药吧?下到事主的饭菜里,这样好下手。” “搞不好是春药呢,看上谁家小娘子就……。嘿嘿!” 师爷懒得理会一群贱皮子,将药丸凑近鼻尖闻了闻,霎时被一股腥臭味呛的差点窒息。 “你们在这等着,老夫去去就来。” 师爷吩咐一声,就掏出手帕将药丸包裹在里面,推门走出行刑室。 他本想找衙门里的人问问,可从上至下都被推官派出去寻找线索了,就连推官都不在值房。 师爷干脆将药丸拿到药铺,找坐堂郎中帮自己分辨。 “这位,老夫虽然不知道其药性,可仅凭这股腥臭味,就能断定此药绝非善类。” 郎中见对方还要说什么,就抢先说道:“您要是真想知道它的作用,其实也简单。找条狗来,喂上半颗,在旁观察狗的反应也就是了。” 半炷香后,师爷兴冲冲的来到知府刘帆的值房。 “东翁!东翁!重大发现!重大发现啊!” 刘帆闻言,倒是兴致缺缺:“怎么?那人认罪了吧?” 不等师爷上前搭话,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同伙和住所什么的,一定要考虑周全了。刑部那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一个个跟狗鼻子似的,都灵着呢。别被看出破绽来惹人笑话。” 师爷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东翁,学生刚才审的那个,很可能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极有可能就是刺客本人啊!” “啥?” 刘帆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仔细打量师爷,心说这老小子魔障了吧,在自己面前还演什么戏啊。 不等他出言教训,师爷已经将手帕小心的放在桌上,掀开外面的包裹,就露出里面的半颗药丸。 他指着药丸说道:“东翁,这是从贼人身上找到啊,经学生验证,竟然含有剧毒,吃了以后会七窍流血而亡。” 为了取信对方,师爷又把刚才实验的过程说了一遍。 临了,才言之凿凿的说道:“东翁,你想啊!他要是个江洋大盗,身上了不起带个蒙汗药,那他带毒药干啥?由此断定,此人怕不是推官说的什么江洋大盗。” 刘帆听了对方的分析频频点头,随即问道:“你就凭这枚毒丸认定对方是刺客的?证据有些单薄吧?怕是难以取信刑部那些人。” 师爷挑了下眉,蕴含深意的说道:“东翁稍待,学生已经令人去拿人了。” 一炷香后,福远货栈的掌柜以及两名伙计被带到。 师爷轻咳一声:“你们抓的那个贼偷,之前可曾说过话?” “回官爷,那人说过话的,还自称姓李。” “下面这个问题,你们给我想好了再回答!” 见几人连连点头,师爷就厉声问道:“那个贼偷嘴里操着什么口音?” 掌柜回想一下就老实回答:“回官爷,听着有点像宋国那边的。” 师爷转头看向刘帆,眼中有光彩闪动。 刘帆此时也十分激动,令人先将三人暂且收押,这才对师爷吩咐:“不管你的猜测是否正确,至少凭借这两点,本官就足以交差了!待此事过后,我自有一番谢仪!” “那学生就先谢过了!”师爷忙收起笑脸,恭敬行礼。 刘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就把小厮叫了进来。 “去!拿着本官的帖子,去萧府请人,就说刺客已经锁拿到案,请他们派人来旁听审案!” 第1261章 皇城司出品 大堂上。 推官先讲述了犯人的被抓经过,还把那名老捕快叫进来,向萧思礼以及众人说明了练家子手上的老茧,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最后,才令两名衙役架着人犯来到萧思礼面前,向其展示手上的老茧。 直到这时,郑书旗才发现站在萧思礼身后的张义,眼神一亮的同时,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别处。 好在,这时萧思礼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只右手上,对于对方的眼神变化没有丝毫察觉。 至于张义,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有同情,有怜悯,同时也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一点,对方究竟有没有变节。 如果变节了,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接下来,在刘帆的示意下,又换上师爷讲述他是如何发现人犯的身份不同寻常的。 他边说,边将剩下的半枚药丸拿了出来,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 在路过萧思礼面前时,师爷还故意停下脚步,让对方瞧个仔细。 萧思礼左看看右看看,这才隔着手帕将毒丸拿起,还放在鼻端闻了闻。等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就轻蔑一笑。转头看向身后的于则成,示意对方也过来看看。 片刻功夫,当张义闻过以后,就在心里苦叹:典型的皇城司出品,毒药配方隐刺早就掌握了!这么明显的破绽,郑书旗的身份是想掩盖也掩盖不住了! 不过,萧思礼接下来的反应,就让张义有些奇怪了。对方并没有说出毒药的来源,只是把半枚药丸还给师爷,就仰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犯。 等师爷将毒药展示了一圈过后,就回到刘帆身旁,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帆微微颔首,朗声吩咐:“带证人上堂。” 话音落下,福远货栈的掌柜伙计三人就被衙役带进大堂。 接下来,师爷就对几人进行了简单的讯问。 等掌柜的说出贼人有宋国口音时,萧思礼没有丝毫表示,只是耐心的听对方把话说完。 最后,师爷才站出来做总结发言。 “府君,萧使君,相信两位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错!这名人犯就算不是刺杀尚书令的刺客,也跟刺客一伙有着莫大关系。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身藏毒丸的行为,以及那满口的宋国口音。” 说完,师爷就与东翁刘帆一同看向萧思礼这位苦主。 二人心里都清楚的很,任他们刚才说的天花乱坠,终究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那就是人犯亲口认罪。 如果,萧思礼这位苦主对此提出异议,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他们也只好推倒重来,继续在这名人犯身上下功夫。 只见萧思礼撑着桌案起身,不置可否的说道:“刘府君,能否先行退堂,你我二人借一步说话。” “呃!好的,好的!” 刘帆不知对方目的,只得一摔惊堂木,宣布暂时退堂。 随后,就领着萧思礼绕过帷幕去了后面。 既然说明了二人借一步说话,张义萧六这些随从,也包括推官和师爷在内,只能留在大堂里等候。 不知两人在后面说了什么,只是的出来时,刘帆满脸笑意,向萧思礼拱手抱拳。 “使君,大义,实乃吾辈楷模!” 萧思礼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像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接下来,刘帆就命令推官,将人犯以及三名证人一起交给萧使君处置。 至于这件刺杀案,也做结案处理。 回去的路上,张义看着关在囚车里的郑书旗和三个人证,简直是心乱如麻。 饶是心里有些猜测,他还是存着一丝侥幸,试探着对萧思礼说道:“老爷,您带人犯回府的意思,小子能猜到一些。可那三个人证是……。” 萧思礼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回去你就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刘老头就是个蠢货!还有,自诩聪明的师爷,包括那个推官,更是蠢笨之极!” 张义闻言,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等萧思礼将人犯几人一起带回萧府,并押进地牢。 他这才好整以暇的说道:“刘贵!” 掌柜看着比知府大牢还要森严的地牢,吓的瑟瑟发抖。 “小,小,小老儿,在!” 说完,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向上磕头。 萧思礼对于对方的反应非常满意,微笑说道:“刚才你在大堂上说,是因为店里来了其他客人,才任这个贼偷自行去了后院茅厕。那么我来问你,你口中的其他客人,是常客呢,还是陌生客人?” “回,回贵人的话,后,后来进店的客人是个新面孔。” “那就是说,你从未见过了?” “正,正是!” “好!那你可还记得那个客人的口音?” “那人啊……。” 慌作一团的掌柜,在那里拼命回想,最终才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那位客人的口音似乎与这个贼偷类似,都是宋国那边的。” 萧思礼闻言,便得意一笑,还向于则成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小子学着点吧,你还嫩呢! 张义连忙表现出一副佩服样子,实则心里满是苦水。 这特娘的咋整!戏法玩显了,被人看出来了! 萧思礼当机立断,令人找来府里的画师,按照人证的口供,现场提笔作画,打算凭着画像抓捕刺客同伙。 等掌柜伙计被带走后,萧思礼才看向瘫在地上,如同烂泥的人犯。 “刚才你也听见了,你的同伙很快就能被我揪出来。所以,你说与不说,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我还是打算给你个赎罪的机会。说了,我不仅保你不死,还送你一场富贵。可若是不说,就算你是铜皮铁骨,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等了片刻,见人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萧思礼也逐渐失去了耐心,给于则成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用刑。 张义在心底哀叹一声,就吩咐行刑手把人犯绑上行刑架。 趁此机会,他轻声说道:“老爷,这就是个拧种,怕是没有一两个时辰,不会轻易招供的。不如,您先回去歇着,等有了消息,小子再去禀报?” 萧思礼看了眼挂在行刑架上的人犯,便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也好!今晚我就睡在书房了,有了消息记得立即报上来。” “是!小子送老爷上去。” 张义说完,就恭送对方出了地牢。 第1262章 帮帮我 张义回到地牢,立即吩咐对人犯用刑。 同时,对身旁的魏家兄弟说道:“你俩明天还要出远门,就别跟着熬了,快回去休息吧。” “郎君,熬夜算个啥,没事的!”魏峰显得很不在意。 张义对此却显得很坚持:“那些官老爷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这一路上有你俩受的,不攒足精神怎么行?快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兄弟二人见于则成板起了脸,也不好再争辩,只能抱拳拱手,转身离开了地牢。 一顿鞭子过后,张义就来到郑书旗面前,挑起对方下巴,在脸上仔细打量。而后,就煞有介事的说道:“不能这么打了,再打下去人死了事小,耽误了老爷的大事就麻烦了。” 说完,就吩咐行刑的汉子去找府里的郎中过来。 稍后,经过郎中仔细检查得出结论:人犯身体极度虚弱,随时有暴毙的可能。 张义对于郎中的诊断,心里非常满意,不过表现出的却是一副气恼样子。 “嘿!这帮府衙的混蛋,下手就没个轻重!” 一旁行刑的汉子试探问道:“总管,那还给人犯用刑吗?” “用个屁的刑啊!人要是被打死了,这责任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张义痛骂对方一句,见汉子缩着脖子不敢言语,就令人将人犯先关到牢房去。又让郎中紧急诊治,至少要保住犯人这条命。 一番忙碌下来,时间已经来到四更时分。 张义看着躺在牢房里,被包成粽子的郑书旗,烦躁的向旁人挥了挥手。 “今天不审了,都回去休息吧,有我守在这里就行了!” 几个行刑的汉子和牢头见此,都不敢触这位的霉头,当即抱拳转身离开。 等行刑的汉子走出地牢,牢头去了远处的桌案后面坐下,张义才隔着牢房门,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此处没人,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只见,郑书旗艰难的将头转过来,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帮,帮,他们。” 区区四个字,郑书旗用了很大力气似的,说完就大口喘着粗气。 不等张义说话,郑书旗又攒足力气继续说道:“帮,帮帮我。” 张义闻言,心里一疼,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前一句很好理解,郑书旗希望张义能出手,帮那些同伴逃出生天。 可后一句,对方却不是在求生,意思恰恰相反,郑书旗是在求死!希望张义能给他一个痛快! 好一会儿,张义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看向远处的牢头,见对方正背对着自己,忙低声说道:“他们在哪儿,怎么才能联络上?” 翌日清晨,南城门外。 “路上机灵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别说。” 张义见几位兵部和户部的官员,正聚在一起闲谈,就继续低声叮嘱:“到了夏州,你俩只负责联络,引荐人给他们认识。具体价钱数量啥的,让他们自己谈。” 等魏家兄弟点头应是,他就在二人肩膀上各拍了一下:“行了,路上保重吧,早去早回!” 虽然张义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去不仅是那些官员,就连兄弟二人都会被皇城司拿下,而后一并押送东京城。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之前给丁原的密信中,顺嘴提上一句,希望老太监能保住二人的性命。 目送一行人走远,张义就步行回了城,找了一条偏僻小巷易容后,就朝着那座废弃大宅拔足狂奔。 盏茶功夫,等他摸到大宅后巷,先是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左右,就一个箭步,双手牢牢扣住墙头,借助腰力一拧,整个人轻松攀上墙头。 不多时,当张义双脚落地,跳进后院的同时,就双手举起。 他一边环顾左右,一边用不大,但清晰的嗓音说道:“别动手!我是郑书旗请来帮你们的。” 驻足片刻,见无人应答,他就抬起脚缓慢的朝着后宅方向走去。嘴上依旧不停地说道:“我是郑书旗请来帮你们的。” 只等他绕过后堂房屋,来到长满荒草的后院时,嘴上依旧自顾自的表明来意。 “站住!不然弄死你!” 一个沙哑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义忙停下脚步,双手却不敢放下,始终保持着高举的姿势。 片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别动啊!动了就是个死!” “我不动!不过,时间不等人,搜捕的官差马上就到,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张义连忙解释。 话音刚落,细碎的脚步声在张义的身后和左右两边同时响起。 沙哑嗓音的汉子出声问道:“你说是带我们离开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张义对于质问没有理会,而是动作极其缓慢的转身。 一会儿功夫,等他直面三个手持短弩的汉子,就轻声说道:“庞成,魏三,程潜,你们不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现在四门都贴着庞成的画像,你们真觉得能逃过围捕吗?” 三个汉子齐齐对视一眼,对于这人能准确的说出自己名字,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庞成沉吟片刻就似乎想到什么,警惕的举起短弩对准这个陌生汉子,同时嘴上吩咐:“三儿,去外面看看!” 魏三自然明白对方意思,提着弩就转身离开。 张义没出言阻止对方的愚蠢举动,毕竟人的很多反应都是下意识的。 他就这么高举双手,坦然看着这一切。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魏三跑了回来。 不等二人询问,就主动说道:“没人!” 张义这才缓缓放下高举的双手,又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将腰间的布口袋一把扯下,随手扔在地上。 他做完一切,又主动后退两步,朝着地上的布口袋努了努嘴。 “这里是你们需要到的,各自装扮上,然后跟着我走。带你们去个安全地方藏身。” 三人又是一番对视,最终还是庞成发话,让魏三过去看看。 魏三拆开口袋的同时,张义出声解释:“里面是碳灰和假胡子。” 一直等到三人易容乔装完毕,张义就指着三人手里的短弩。 “扔了!还有身上的一切东西,什么都不要带!哪怕是钱财,也都留下。” 一会儿功夫,张义将后院小门打开一条缝,见小巷里空无一人,就大手一挥,领着三人离开大宅。 第1263章 换手 萧府,地牢。 张义赶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郑书旗已经被带进刑讯室,重新绑在行刑架上。 萧思礼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个汉子在那里用刑。 “怎么这么长时间?”萧思礼不满的说了一句。 张义陪笑解释:“老爷,魏峰魏海都是憨直性子,此次同行的又全是朝廷命官,小子不得不多嘱咐他们几句。万一,俩人哪句话说的人家不爱听了,就把人得罪了。” “哼!” 萧思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学点什么不好!偏偏学了寿喜的婆婆妈妈!你啊!让我说什么好!” “老爷,这不是没办法嘛!” 张义说完就连忙转换话题:“这人还没招啊?” “招个屁!都换四五个花样了,连一个字都不带说的!” 萧思礼回应对方的同时,就对几个行刑的汉子喝骂道:“都特么没吃饭啊!给我往死里打!!!” 张义趁机说道:“老爷,要不小子试试?” “你?” 萧思礼瞥了一眼,就点了点头:“换换手也好!” 张义先是挥手让几个汉子退到一旁,这才踱着步子来到郑书旗面前,伸出手挑起对方下巴。 “你给我仔细听着,其实你说不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知道吗?我们已经掌握了你那个同伙的行踪,想来将其抓捕归案也只是时间问题。你能保证自己不招,难道还能保证那人也不招供吗?嘿嘿!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你对我们可就失去价值了,也就没了谈条件的资格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伸出空着那只手的食指,用指甲从对方脖颈缓缓向下滑动,直到触及胸膛上的一处伤口,这才突然用力,猛的戳进伤口里面。 “啊!!!” 直疼的郑书旗惨叫一声。 尽管如此,张义还在持续用力,直至半根手指探入血肉之中,在那处伤口里面反复搅动。 同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特么说不说!你特么说不说!!!” 霎时间,郑书旗发出一连串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身体也在不停颤栗。 这一幕,莫说是心狠手辣的萧思礼为之侧目。就是几个行刑的好手,也忍不住倒吸凉气。 几人心头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小子下手真黑! 直等了良久,张义才缓缓收回手指。 郑书旗绷直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时,张义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再给你换个花样,这次保证让你舒服了!” 说着,他缓缓抬起右腿,将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抽了出来。 闪着寒芒的匕首,只是在郑书旗的裤带上轻轻一挑。 裤带就随之断开,裤子瞬间失去了束缚,褪到了脚面上。 张义先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眼郑书旗光溜溜的下半身,这才对几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扳着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撑着他的眼皮,不许他闭眼。” “是!”几个汉子茫然应是,就遵照总管的命令行事。 稍后,待郑书旗的脑袋被几人控制住。 张义将刀尖搭在对方的肚子上,缓缓向下划去,直到了两腿之间才停下动作。 “想做好汉啊?那我决不能成全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哪怕你最后死了,也只能是个孤魂野鬼,再没投胎转世的可能。” 说着,他就举起匕首,奋力朝对方胯下砍去! “我说!我说!” 郑书旗大声吼叫着,紧接着就用哀求道:“我全说!求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到了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张义转过头,朝萧思礼得意一笑。 变态! 这是包括萧思礼在内,几人对于则成的评价。 当郑书旗说出同伙名字和藏身地点时,萧思礼反而有些兴致缺缺。 “则成,你带着人亲自去,务必抓活的回来。” 萧思礼吩咐了一句,就独自走出刑房。 张义当即点起了五十名府中侍卫,杀气腾腾的就冲向城南那处大宅。 人自然是抓不到的。 这时,张义让庞成三人扔下的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一个时辰后,萧思礼看着三把短弩和一地的零碎物件,不免失望摇头。 “哎!可惜了啊!让那三个跑了!” “老爷,未必啊!” 张义见萧思礼看过来,就轻声说道:“自昨夜起,那张画像就贴遍了四门。小子回来的路上已经派人打听了,各个城门都没发现画像之人的踪迹。这就说明,至少还有一个藏在城中某处。” “哦?是吗!” 萧思礼闻言,立刻转忧为喜。 张义不等对方吩咐,就继续说道:“小子以为,此时该双管齐下。一,联络府衙,让其在城里明察暗访,务必把画像之人找出来。二,继续审问那个叫郑书旗的,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萧思礼对于这番分析非常满意,当即做了决定。 令于则成继续审问犯人,又让管家萧六带着自己的名帖去见知府刘帆,让对方在城里明察暗访,抓捕潜逃的秘谍! 张义抱拳领令,就带着人重新下到地牢。 此时的郑书旗由于已经招供,待遇较之前好了不少。虽然,还被关押在牢房里,可依照老爷的吩咐,已经让郎中为其疗伤,并提供了相应的饮水和可口的饭食。 张义直等到郎中给对方敷上金疮药,又喂了些饮水吃食,这才遣退郎中,带人走进牢房。 “郑书旗,你说的地方小爷去了!除了捡到几件破烂外,你的同伙早已跑的一干二净。” 说着,就朝对方肋下狠狠踹上一脚。 直疼的郑书旗惨叫一声,在地上不停打滚。 张义这才继续说道:“跟你说啊,这点消息可不够换你这条狗命的!想要继续活命的话,你得说点对咱们有用的才行!” 郑书旗强忍着疼痛,努力挤出笑脸:“这位小爷,我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啊!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对!你肯定还有隐瞒没说的!” 张义缓缓蹲下身体:“我来问你,你号称第一次离开宋国,到我大辽执行任务。那你是怎么在进城的第一天,就能找到那处地方藏身的?据我所知,城里荒僻的大宅,总共也没几座,我不信你运气就这么好,随便一找就能找到那么好的一处藏身地。” 说着,就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将其拽到面前。 “说!你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第1264章 重大发现 “对了!还有!还有!我之前忘了说了,真的!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忘说了啊!” 郑书旗经过提醒才想起什么似的,嘴上边解释边想挣扎着爬起。只是,双手双脚早已被废,只能软趴趴的趴在张义的腿上。完全是一副可怜虫的模样。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张义厉声喝止,抓着对方的头发用力一甩,郑书旗就躺回了地上。 “快点说!把你知道的一切从头说一遍!!” 郑书旗被摔的这一下,明显牵动了伤口,直疼的面目扭曲。 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说道:“是,我说!我全说!” 稍后,张义就兴冲冲的走进书房,找到了正在品茶的萧思礼。 “老爷!那厮果然还隐瞒了消息!” “哦?” 萧思礼精神一振,直直盯着对方。 只听于则成说道:“老爷,据那厮交代,他们在进城的第一天,就依照之前皇城司提点吴宇的交代,联络上了一个潜藏在城里的秘谍。” “啊?还有秘谍?”萧思礼失声惊呼。 张义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几个藏身的大宅,就是那个秘谍提前安排的。” “那他说没说,那人的身份和住处?平时又是怎么联系的?”萧思礼急忙追问。 张义面对追问,只是长叹一声:“他只说进城以后,就按照吴宇的指点去了祥福街的土地庙,等到子时就会有人来见他们。” “那他们等到那人了?” “是的!当晚就等到了,也是那人安排他们去大宅藏身的。” “那人叫什么?” 张义耸了耸肩:“他说按照规矩,没敢问。而且那人只出现了一次,给几人领到了大宅藏身后,从此就再没见过面。” “只出现一次?还不知道姓名?” 萧思礼手捋胡须,似是在心里盘算什么。 张义适时说道:“不过……,老爷,郑书旗说他记住了那人长相,可以叫画师作画。” “哎!” 萧思礼无奈点头:“行吧!你去安排吧。” “是,小子这就去!”张义应声离开。 中午时分,张义就拿着一幅画像回到书房。 他先将画像平铺在桌岸上,就出言介绍:“老爷,按照郑书旗的介绍,此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五尺一寸左右,一嘴的大辽口音。” 萧思礼仔细端详桌上的画像,嘴上说道:“这长相也太普通了!怕是不好找啊!” “倒是还有一个线索,就是小子有些吃不准。” “什么?” 只见于则成挑了下眉:“说是此人一身的官气,走路不经意间,会踱着四方步。” “啊?” 萧思礼惊呼一声,就仔细打量画像,良久才喃喃自语:“难道说,这还是个朝廷命官?” 片刻,他蹙眉看向于则成:“小子,依你看,这些话有多少可信的成分?” 张义苦着脸摇头:“老爷,小子也吃不准啊。” 说到这里,就提高声调:“可总归是条线索啊。依小子看,此事先不要通知官府。万一,官场上真有这么个人呢?反而会惊动了对方。” 见萧思礼点头表示认可,张义就继续说道:“小子想让人将画像多抄录几份,给府里的侍卫分发下去,先在暗中查找此人下落。等找到这人,知道其身份,再做计较。老爷,您看呢?” 萧思礼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这么做倒是稳妥。” 随即,又怅然一叹:“哎!如果我大辽官场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无论他是被收买的,还是宋国埋了多年的钉子,此人的破坏力都太大了!” 说着,就对于则成叮嘱:“你在布置的时候,记得交代下去,此事务必做的隐秘,决不能惊动了那人,继而让那人跑了!” “老爷放心吧,小子会小心的。”张义拍着胸脯保证。 张义出了书房就把府里的所有画师召集到一起,令这些人抄录画像。而后,又给众侍卫布置任务。约定明天一早,去城里各条主街上,从那些上衙的官员中寻找此人。 一番忙碌过后,时间就来到了傍晚,张义借机从后门溜了出去。 足足半个时辰,在确认了没有任何人跟踪,他这才敲响了书斋后院的小门。 “郎君?” “进去说话!” 等张义跟随丁原去了卧室,就见原本摆在墙角的木床已经被挪到一旁,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多了一个两尺多宽的洞口。 仔细倾听,能依稀听到说话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张义来到洞口向下观望,就见庞成三人正拿着铁锹镐头,挥汗如雨的在下面忙碌。 “咳!”丁原轻咳一声。 三人抬头正看见张义对他们微笑,几人忙扔下手里的工具,从土坑里爬了出来。 “多谢郎君,郎君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三人齐齐抱拳躬身。 将几人安置在丁原这里,也是无奈之举。三人都不会辽国口音,又没个合理的身份用以掩饰。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张义就只能将三人交给丁原照顾。 张义对几人的感谢毫不在意,摆了摆手:“我答应过郑书旗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的。” 说完,就看向丁原:“挖出来的土,怎么解决的?可别到处乱扔。” “这个郎君尽管放心,院子里原本就有个地窖,挖出来的土都扔到那里。等地窖填满了,就都倒花池里,总归不会被人发现的。”丁原缓缓介绍。 张义对于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又询问了一下进度。得知再有半天,藏身洞就可成型。他连忙示意三人继续,而他自己则带着丁原去了外屋。 眼见着几人跳下坑洞继续忙碌,张义就压低声音说道:“这三个不似你这样老成稳重,全都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等他们挖好了藏身洞,就再安排些其他活计。总之一条,不许让他们闲着。闲着,就容易生事!” 丁原了然点头:“郎君放心吧,活计还不有的是?再不济,我就找个借口让他们在洞里抄书,没日没夜的抄,一个个头晕眼花的就没闲心出去惹事了。” 你算是损透腔了!不过,我喜欢! 张义心中腹诽的同时,又反复叮嘱让对方保密。尤其是自己的身份,绝不允许向三人透露。 接下来,二人又寒暄几句,见时辰差不多了,张义才告辞离开,朝着富安仓附近的七斗巷赶去。 第1265章 一切为了总攻 “郎君?” 郑硕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年轻人有些诧异。 自从被对方介绍进富安仓以后,这人就凭空消失了一般,今天怎么突然找到家里来了。 张义下意识看了眼门外的小巷,就低声说道:“进屋说!” 稍后,等二人走进房间,郑硕就指着椅子说道:“小人去沏茶,郎君且先坐。” 张义连忙阻止:“你别忙活了,我还有要事,说几句就得走。” 见对方点头示意,他就轻声说道:“我来问你,你与王璃的关系混的如何?” “关系?” 郑硕闻言就是一愣,实在不明白对方意思。 张义忙解释:“你当初能进富安仓,全赖王璃这层关系。如今在富安仓也有三个月了,就没讨好一下这位介绍人兼上司?” “你问个啊!” 郑硕恍然大悟,随即就懊恼的说道:“嗨!别提了!我刚去的时候,也想着跟这位仓曹搞好关系的。可连续接触了几次,人家总是爱答不理的。这一来二去的我也就想开了,他既然这么不待见我,我还往前凑什么啊。何必自讨没趣呢?你说对吧?郎君!” “哦~~~,原来是这样。”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就陷入沉思。 郑硕不也好打扰,就只能安静的陪坐在一旁。 良久,张义长舒一口气,撑着桌案起身:“行了!我也该走了!” 郑硕眨了眨眼睛,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位啥毛病,见了面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然后就这么走了? 这时,已经来到门边的张义,突的停下脚步:“记着,八月初九的晚上,不要安排事,就在家里等我。”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拉开房门迈步走出房间。 当夜,张义难得的失眠了。 照目前情况看,郑书旗连同庞成几个算是暂时安全了。这自然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可紧接着新问题又来了,暗杀任务也因此陷入了停滞。 自己究竟是主动接手呢,还是置之不理,只等我大宋铁骑兵临城下呢? 要不,跟丁原说说,让他带着手下接着干? 不行!万一,再上演一次郑书旗的事情,怕是就没那份运气了,也会平添自己暴露的风险。 就这样,张义躺在小床上如同烙饼似的,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终于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又在心底权衡许久,他才挥舞了一下拳头。 奶奶的,小爷拼了! 他在心底暗自发了个狠,就大被蒙头,一会儿的功夫便陷入沉睡当中。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一。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在张义的驱使下,萧府的一众侍卫彻底告别了养尊处优的清闲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被哄到街上,找那个四十来岁一身官气的中年人。 这一“暴行”才执行了几天,就引来了众侍卫的不满。可就在他们合起伙来,打算暗中算计一下于总管的时候,赫然发现这位小爷每天处理了手头事务,也会跟他们一样来到街上寻找线索。 随着这一消息在侍卫中间传开,立时就让那些心存不满的闭上了嘴。 人家于总管都不辞辛苦的上街找人,难道咱们比人家还金贵?啥也别说了,继续当差吧。 这天上午,张义在处理完隐刺的事务后,就来到后院书房找到萧思礼。 “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嘛?” 张义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整理成册的各方消息放在桌案上,以便对方查阅。 萧思礼拿起册子,一边随手翻看,一边问道:“怎么?还出去找人啊?不是有那些侍卫了嘛?你要是没事,就在府里歇着。没必要给他们做榜样。谁要是敢说闲话,就让那人来找我!” 张义对于对方的劝说,显得不以为意:“老爷,多个人就多把力呢。距大老爷遇刺也好些天了,可始终没有刺客的消息。就算让小子在府里歇着,小子也待不住啊,还不如去街上走走呢。” “哎!” 萧思礼闻言,不仅不感到欣慰,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你不说老爷我还不觉得,这有十天了吧?竟然连狗贼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说完,就看向对方:“小子,你说那个姓郑的,会不会胡说呢?或许天底下根本就没这么个人,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躲避酷刑。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张义假意思忖片刻,就缓缓摇头:“老爷,您说的这些,小子也仔细想过。可最终我还是选择相信那个姓郑的。您琢磨啊!就算那处大宅是他们自己找的,可那几把短弩和弩箭呢?无论是军营偷的,还是城外带进来的都不可能吧?军营的弩都是有数的,城门官又对进城之人搜检的极严。小子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个中年官员在暗中配合这一条路了。” 萧思礼沉吟半晌,才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在理,可总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张义轻声说道:“老爷,要不这么着,您再容小子几天时间,要是还找不到,小子就把画像给刘帆送去。让他在城里拉网式的排查,总能把那人揪出来的!”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萧思礼说完,就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张义行了一礼,就告辞离开书房。 只是,在他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老爷,小子这些日子竟忙着找人了,也忘记问了,大老爷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萧思礼听对方问起这个,脸上才算有些喜色:“还别说,到底是御医!体内的毒已经彻底解了,恢复的也还不错!我昨儿个才去看过,已经能勉强下地了。就是还是有些虚,身上使不上没劲,需要旁人搀着才行。” “哎呦,那也不容易了!” 张义说话的同时,又很自然的回到桌旁:“老爷,这得庆贺一番吧?要不,摆上一场酒宴,把那些与府上亲近的都请来热闹热闹?” “这个……。” 萧思礼表现的有些迟疑,衡量片刻才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吧,当街遇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本来就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何必再大摆酒宴呢。” “老爷说的极是。只是……,只是……。” 张义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终化做一声长叹:“哎,要不老爷您再考虑考虑?反正酒宴都有奴才们准备,届时您陪着大老爷出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