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家，我转职成为亡灵术士》 第1章 序章 绝境 【l星球，编号l_xxxxx号人类种，您已提交迁移申请，请勿重复提交！请按照顺序耐心等待传送发起……截至目前，全球共有45亿6800万9251名人类排序在您之前。】 顾安逼自己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平静地放下手机，两眼无神得瞪着雪白的天花板，缓慢排遣内心的焦虑。 卧室门外，响起母亲担忧的询问。 “安宝啊，怎么样了？我俩往前排了一点没有？要是排的人实在太多，你就把妈取消吧，妈不去了，反正妈年纪也大了，活到这个岁数也够了，你别管我，自己排着就行了。啊，听到没？” 听到母亲的话，顾安刚压下去的悲哀又涌上了心头，一时竟没忍住掉下泪来，透明的泪珠划过鼻翼，濡湿了床单。继而越哭越凶，直到把自己团成虾米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久未等到屋内人的回应，站在门外的母亲又轻轻得敲了几下门。 “安宝，你是不是睡着了？妈妈现在要去烧晚饭了哦，不过今天也没买到蔬菜，晚上煮粥喝好不好？” 又是几分钟过去，矮胖的老妇人终是没有等来女儿的回应，她低低叹了口气，絮絮叨叨着离开了。 “最近白天都开始闹鬼了，以后只怕更难熬了，也不知道这队伍得排到啥时候…唉…家里面一点菜也没有了，算了，明天我再出去看看，光吃米也不是个事儿…” 轻缓的脚步声远去，顾安绝望地把脸压进枕头里。 不会有排到的那一天了！永远都不会有了！每天仅仅几万人次的传送，仿佛一个巴掌，重重得打在她的脸上，嘲笑她的平庸和无能！ 优秀的人类早就被送走了，到现在还留在蓝星的，都是像她这样平庸至极的普通人！ 两个多月以前，全蓝星所有的电子设备，分别以不同国家的语言文字和语音播报了一条蓝星智慧种族（人类）生存地迁移通知。 【受至高无上的元素之主神谕启示，l星预计会在100个自然日内，遭受来自毁灭者阵营的入侵。即刻起，l星开启与诸神之域的传送通道，将符合资质的人类智慧种迁移至新的生存地。】 【致全球人类，l星现在正式开启传送申请通道和自主试炼通道，请根据个体实力选择合适的迁移方式！】 【同时，为阻止邪恶阵营势力扩张，我星将在毁灭军团登陆时，启动自毁程序。】 那天是一个工作日的下午，顾安刚把马屁精经理临时交代的报告改完，电脑突然蓝屏。当然，那一刻全办公室的电脑、手机都罢工了。 彼时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她还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一样，又无语又有一点兴奋，心里想着：人到中年，还能有这种好事？ 他们一边讨论着这是什么新型病毒，一边不当回事的哈哈大笑，企图浑水摸鱼。 不过，手机蓝屏恢复的那一刻，顾安出于自己那一丝丝的童心未泯，还是点了界面上的“传送申请”按钮。接着，她就看到了自己的三维立体人像和一串以亿为单位的人类编号，隐隐约约，她意识到了这大约不是什么恶作剧病毒。 之后没多久，大家的班就上不下去了，快递也停摆了，商铺关门，街道上混乱不堪，身边的人也在悄无声息的减少。 顾安终于确信了——那份全球预告是真实的，而她，即将被星球放弃。 尽管她很早就提交了自己和母亲的迁移申请，可是世界意识却把她排在了32亿人之后，把她亲爱的妈妈放在了45亿人以后。 最开始消失的是各个国家的杰出领导人，各个领域优秀的学者、科学家、军事家和技术人才。接着是在某方面有突出技能的人，比如艺术家、体育运动员、企业家、专项技术工作者等。最后，是一批接一批的身体健康的15到25岁之间的年轻人。 于是，滞留下来的人都醒悟了一个道理：老弱病残有罪，泯然众生有罪，平庸的残缺的，不配享有继续活下去的权利。这就是这一次人类被迫面临的浩劫，也被残酷得称为劣等者淘汰制。 “叮铃铃——”放置身侧的手机铃声响起，顽固得震动不停。 顾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的闺蜜。 顶着过度锻炼造成的身体酸痛爬起来，她搓干净眼泪和鼻涕，沙哑着嗓门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胡月惶恐不安的哭诉：“安安，你还好吗，今天的排队人数你看了吗？怎么办，传送队伍根本没往前动。政府不是说尽量多安排迁移名额给老百姓吗？为什么每天的迁移名额只有几千个？我们是不是等不到了？我现在每天都在拼了命得锻炼身体，可是身体素质还是没有强化上去，我该怎么办……” 可以说，现在还滞留在蓝星上的每个人，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顾安清了清嗓子，尽力宽慰友人：“先别想这么多，离结束还有22天呢，全世界还有50多亿人口没走，再等等吧，总不能剩下的人都给星球陪葬吧。还有，我妈最近出门好像撞鬼了，你今天晚上休息记得把门关好，千万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保护好自己。安安，我爸妈的排名都好靠后，我其实最近都在想，就算我自己能等到，我爸妈也…” 话落，电话两边的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沉默。 顾安深吸一口气：“阿月，我下定决心了，今晚就去参加个人试炼。” 胡月顿了一下，惊喜道：“你身体素质提上来了？” 顾安自嘲道：“没有，跑了两个月步，除了把腿拉伤了，身体评分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啊？那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顾安沉默。 如果注定无望，人总要挣扎一下才肯死心。 听筒那头的人，声音渐渐低落下来：“要不、我们再等等…吧。” “我不想再等了，阿月，如果三天后我还没给你打电话，那就是我失败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顾安给不出承诺的话，诸如等我回来、诸如如果我成功了就带你一起走之类的空话。 因为全球副本试炼通过率，截至目前，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而随着一批批优秀人类被送走，这个通过率还在断崖式暴跌！ 今天的晚饭是两碗浓稠的加了盐和猪油的白粥。 刘翠兰看到女儿红肿的双眼，强装无事道：“明天妈出去找找看有没有新鲜的蔬菜，今天先将就着吃哈。” “妈你别去，外面不安全，就这样挺好的。”顾安端起碗，稀里呼噜大口喝着。 刘翠兰悄摸背过声，抹了把眼角。 放下碗，顾安垂着头，她不敢看自己母亲的脸，说道：“妈，我准备今天晚上下试炼。假如后天我还没出来的话，你也别着急，因为有的试炼听说很费时间的。” “安安啊，妈听说那个啥试炼的老是死人，都已经死了好多人了，咱能不去吗？” “不会的，那些人只是因为身体素质太差了，才会试炼失败的。你女儿都已经锻炼了两个月了，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了！放心吧，好好在家照顾自己，不要出门。” 刘翠兰欲言又止，强忍着心酸点了下头。 当晚18点，明明正直夏季，窗户外却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顾安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留下最后的话语：“今天就你一个人睡，晚上记得开着灯，要把房门关好，还有上厕所也要小心。” “知道了，宝你安心去吧，妈在家里等你回来。。” 带上房门，顾安站在空旷的客厅里，颤抖的手点亮手机屏幕。 ——【进入试炼】 种族：人类（个体编号xxxx） 生命力：80～85 精神力：15～25 信仰：0 力量：23 敏捷：9 体力：12 无生活技能，无专精技能。 个体素质综合评定：较差。 试炼副本通过率建议：生存类副本通过率0%，创造类副本通过率0%，战争类副本通过率0%，竞技类副本通过率0%，特殊副本通过率，无法测定。 ——选择【特殊副本】 【正在随机匹配特殊副本，试炼者准备登入——】 啪得一声，手机掉落在客厅冷硬的地砖上，而原地，已空无一人。 第2章 试炼，无法逃离的新娘 【本场试炼者，性别女，年龄28周岁，身体综合素质评定较差，无主动技能，未携带强攻类武器，未携带特殊类道具。 判定：该试炼者符合当前试炼副本准入要求，准予放行。 本场试炼名为：无法逃离的新娘（第次）。 副本最大可运行时长48小时。 请试炼者在48小时以内找到通往诸神之域的传送方法并传送离开，逾时副本将自动关闭，未离开的试炼者将被回收并转为下一次副本开启所需的能量，也即试炼者死亡。】 【试炼副本：无法逃离的新娘】 重要提示： 1.物理伤害无法破坏本副本场景。 2.在本次试炼开启前，已有名人类通关失败。 3.因本次试炼副本难度为困难级，特追加试炼者理智值提醒，请试炼者注意控制自己的精神情绪。若理智值归零，副本将在两小时内回收并转化试炼者。 4.试炼者当前理智值：80（正常，低于健康水平） 【来自星球意识的温馨提示：祈祷无用；舍弃灵魂等于通关失败。】 “哟，瞧你这姑娘水灵的，这脸哟，一看就是县城里来的人！姑娘加把劲儿，小脚迈开，随我赶路！” 意识回笼的同时，顾安感到自己的右手腕正被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往前拉。 她顿时被拉得一个踉跄。 “哎哟喂～瞧你这孩子咋恁娇气，走两步都能摔。” 顾安抬起头，惶惶然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年约60几许的老妇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头发却几近全白。长着一张瘦长脸、高高的颧骨，黑黄皱巴的面皮上笑得满脸褶子。 她穿着打着布丁的…汉服？不对，像是民国时期的上褂和粗布裤子，脚上踩着一双溅了泥点子的破旧布鞋，鞋盘扣松松垮垮得搭在青筋凸起的脚背上，一走一趿拉。 顾安又瞅了眼自己，上身是簇新的蓝色上褂，盘扣上绣了一圈蕾丝花边，下身着一条黑色的中裙，脚上是一双干净的帆布鞋。 这不对劲，顾安又一次挣了挣手，可那老妇人看着精瘦没几两肉，力气却大得很，别说挣脱了，她这只手腕简直像被铁钳夹住了一样，动一下都困难。 四面环顾，此时她们正沿着一条曲折的泥巴小路，穿梭在树林里。 顾安不安得问了一句：“大、大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瞧你这记性，大娘不是跟你说了吗，先随大娘回家取钱。大娘身上没带多余的钱，回家了拿到钱就可以借你急用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出来怎么恁不小心，咋就弄丢了钱袋子呢？” 骗局，顾安心下了然。 可是她还没弄清要怎么通关，就被传进了副本，一时拿不准该作何回应。 试炼要求是在48小时内找到传送离开的方法并成功离开，否则副本就会关闭，她也会随之死亡。 但传送通道要去哪里找？不对，要求说的是找到离开的方法，也许根本就有没现成的通道可用。 这个副本，现在已知已经有一万多人通关失败了，所以通关方法一定是极其隐蔽、难以实现的。 顾安在老妪喋喋不休的唠叨里，一边思考、一边艰难前行着。 这一方面有路不好走的原因，另一方面，试炼者都是身体传送，所以她在现实中跑步过度造成的腿部拉伤，也被带进了副本中。且她本身的体型也偏矮小和胖，与力大的老妇抗衡，也不占优势。 顾安再次回头张望了一眼，背后的蜿蜒小道在拐了几个弯以后，被林木遮挡，已经辨不出她们来时的路了。而只看这满目的苍翠，她也想象不出来，她会是从何处来的。 现在，到底是随老妇人继续往前，还是回去？ 无法逃离的新娘… 她是“新娘”吗？因为上当了，所以“新娘”要逃？ 所以，真的要逃吗？在没被拘禁之前，也许现在是她唯一能逃跑的机会了。 但。 “大娘，我走不动路了，你能不能背我啊？” 说着，不等回答，顾安便一个饿虎扑食式前扑，成功把自己挂在了干瘦老妇人的背上，并双腿缠绕住老妇人瘦小的腰身，扒拉得稳稳的。 “嘎？” 被迫驼起一个成年小胖子、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迷茫地托起腰后的屁股，不知道怎么一瞬间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 “咱们走吧，大娘。” “大娘，你还是跑起来吧，我很赶时间的。” “大娘，你怎么慢下来了，加油，别停下啊。” …… 她只有48小时的通关时间，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 顾安选择跟随老妪继续走剧情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提示二——在她之前，已经有人失败了。 越靠前参与试炼的人，综合素质一般也越高，跟她这种试炼末期，且在全球滞留人口排行中排32亿以后的人，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副本开局面对的只是一个力气偏大的老妇人，如果“逃跑”是离成功最近的选项，一万多个人里不可能没一个成功的。 所以，逃跑并非通关的捷径，也就没必要费力气跑了。 顾安像个大号麻袋，挂在瘦弱的大娘背上晃荡，嘴巴努力地加油鼓劲：“大娘，冲啊！” “哈、哈、哈、哈——我跑、跑不动了…” “大娘，你可以的，要坚持！” “呼、不、不行了！姑娘，我快、快喘不上气了。” 不理会大娘的摆烂，顾安一边在心里默背试炼提示，一边紧紧地圈住老妇人风箱般一伸一缩喘着粗气的细长脖颈。 她要趁着这难得的平静时期，把这些内容牢牢得记在心里。因为理智值这个要素提示了她，前方等待她的，将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事件。 “姑、姑娘，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不好。” 大娘气急败坏：“为、为什么啊！” “大娘，我的腿拉伤了，不能走路。” “这样啊，这可怎么办？腿受伤了，你会跑不掉的。” 跑不掉？！顾安瞬间警觉，这就准备图穷匕见了？还是她做过火了，一般不能这么使唤npc？ 顾安强自镇定道：“没关系，如果真的跑不掉，那我就拉着大家（特指你们）一起死。” “跑不掉就一起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咳咳咳…”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老妇人哪一点，她一下子亢奋了起来，引长着脖子直直盯着前方，边笑边咳。 顾安心跳加速，只觉得跑了半天，剧情终于要迎来变化了。可当她顺着老妇人的视线看去，前方仍旧是被林木遮挡的曲折小道，那里什么也没有。 有风吹来，顾安一阵瑟缩。 老妇人问：“如果一定会死，你还要去吗？” 顾安谨慎得茫然：“去哪儿？” “这里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曾囚禁过我们的地方。” 如果通关的场景真的在那里，那么：“我必须去。” “这样啊…”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像是从喉管里发出来的一样，带着股含混不清和呼噜呼噜的气音。 顾安害怕得缩回圈着老人的手臂，身体也顺势往下滑。 老人顺从得放下托着她屁股的手，身体却仍然背对着顾安，低语道：“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就回头吧。” 这一刻，顾安觉得后脑勺那里突然窜起一阵凉意。下意识的，她猛得向后看去。 【您当前的理智值为75，请保持平静，尽快回复理智值。】 一群、多少个？不知道…她不敢数，这群人就这样突兀地直挺挺得立在她的身后！可明明刚才，这里还只是她们走过的一条林间小径而已！ 看到顾安回头，他们统一咧开嘴笑了，越笑嘴巴裂得越开，直至近耳根。 老妇人的话越发含糊不清，像嘴里卡了口痰。 顾安不得不忍着心悸，努力分辨。 “看到了吗？你的背后有一层罩子，里面有很多恶意，当然也可能藏着对你来说有用的东西。如果决定好了，你就转身跨进去吧；如果反悔了，你就牵起我的手。” 二选一，该怎么办…… 第3章 试炼，与鬼定契 顾安飞速地在心里过了一遍包含温馨提示在内的五条提示，都没能找到有哪一条跟眼前的选择相关。 背后是突然出现的诡异村落和近百个笑的瘆人的男人，顾安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活人。 眼前是仍旧背对她的年迈老妇，顾安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是从那越发怪异的声调上，顾安也不敢肯定她还是原来那个精神奕奕的老人。 一时间，耳朵里只剩下咚咚咚越跳越快的心脏鼓动的声音。 潜意识里，她知道答案，她应该选择的路，就在自己身后。 但是，害怕让她没有勇气转身，她做不到一往无前得直面恐惧。顾安开始绞尽脑汁得思索，有谁能帮到她吗，回想起刚才老妪癫狂的模样，会不会也许她们之间的立场，并不冲突？ 带着希冀，顾安小声询问：“能杀死、吗？” “嘿嘿嘿——” 伴随着一阵低沉沙哑的讥笑，一直背对着她的老妇缓慢转过头来，脖颈180度平转，身体纹丝不动。 【您当前的理智值为65，已低于正常值。请保持平静，尽快回复理智！】 顾安的眼皮微微颤了颤，瞳孔骤缩，脚像被钉在泥巴地上一样，恐惧让她全身僵直。 时间被暂停。 口腔里舌头齐跟断的老妇一字一顿得用胸腔震出气音。 “你准备，杀、死、哪、一、方？” 理智极速流失，顾安不知道此刻自己脑子里正在想什么，她只是直直得盯着老妪干瘪的嘴巴，用一种冷静到陌生的声音回答。 “所有人，所有会妨碍我达成目的的、包括你我在内的全部。” 答完，顾安自己也愣住了，明明已经恐惧到极点了，她以为喉咙都发不出声音来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自然得与鬼怪完成对话。 老妪无声得咧开嘴，露出里面没有舌头的黑洞洞的口腔，眼皮耷拉的下垂眼弯出似笑似哭的弧度。 嘴巴一开一合，她用几不可闻的气音说道：“你看上去像已经疯了，但是你又很正常，我猜，你的心里是不是也住着一只鬼？” 顾安还处在对自己的混乱中，不知如何作答。 老妪已经接着述说道：“这样很好，这意味着你有与我们达成合作的可能，正常人无法承受我们的力量，而纯粹的疯子我们也不需要。” 顾安又脱口而出：“那就好，你们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而我的话，除了灵魂，其他不管什么都可以给你。” 舍弃灵魂等于通关失败，因此她不能。 “那真是太可惜了，灵魂是你唯一能与我们交易的物品。” 谈话即将不欢而散。 “我的虽然不行，但我可以把别人的给你。我不相信，我身后的这群人里面，就没一个是你感兴趣的。” “哈哈哈哈哈，你若是能把那些畜牲的灵魂给我，我也可以什么都给你。但是，我这里不赊账，明白吗？” 老妇人呵出来的气音越来越轻，与之相反的，从她口中、身上散发的腐臭味，则越来越浓。 她的腰背渐渐佝偻下去，两条小腿以奇异的方式折断着，身形顿时矮了一截。 【您当前的理智值为60，已低于正常值。请保持平静，尽快回复理智！】 像精神被从中间劈成两半，一半恐惧到极点的顾安，听着另一半冷淡的顾安继续谈判：“你的条件太过苛刻，这样的交易你应该没有谈成一件吧。我建议，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把身体交给你，相对应的，你要告诉我，怎么对付里面的那些人？或者，借给我力量？” 重要提示1——物理伤害无法破坏副本环境。 如果人本身也算作副本环境，自己孤身进村落，一旦发生冲突，凭她一人怎么也不可能顺利脱身。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她得做最坏的打算。 各项都很平庸的她，要比别人做更多的准备，才有可能成功，哪怕因此自己要舍弃一些东西。 见老妪沉默，顾安试探着：“你为什么要背对那群人？是因为你在害怕吗？没关系，这一次我进去，如果我死在里面，不光我的身体，连同我的灵魂也一并归你，怎么样？” 死了试炼就失败了，也无所谓灵魂不灵魂的。 老妪回答：“你很大胆，可惜你却是我在这里遇到的人类中最虚弱的一个。在你之前，已经失败了太多个了，即使我叮嘱她们小心这里小心那里，也没见一个活着出来。周而复始，现在，你也来了。我很想帮你，但是…” 腐朽的尸身叹了口气，紫色的尸斑爬满全身。 而顾安却更恐惧于老妪口中的另一个事实：“在我以前？太多个？太多是多少，个？” “…唔，记不清啦，也许没有那么多吧，毕竟不是每次有新人，都是我在迎接。” 所以，副本没有被重置，每一个进入这场试炼的试炼者，都成为了埋葬于此的“历史数据”？ 【警告！您的理智值已低于60，当前理智值50！如不尽快回复，将发生不可逆的影响！】 那么，她身后那个诡异的村庄呢？次试炼，种失败的可能，种原住民从试炼者身上总结出来的应对手段。 而她，能越过之前的个人，找到第条前进的道路吗？ 【警告！您当前的理智值为40！如不尽快回复，将发生不可逆的影响！】 那句本场试炼难度为困难级，原来指的并不是副本本身吗？而是这一场场失败累计起来的将试炼者自我囚禁的绝路！ 难度是叠加的，绝望是累计的。她，似乎毫无赢面。 理智骤降，伴随而来的是进一步的疯狂：“听你刚才的话，似乎你还有同伴，你们有多少个同伴？虽然这样问有点狡猾，但是我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只能在这里停留48个小时。我愿意出售我的灵魂，在第47个小时来临时，无论我是否活着，都允许你们取走我的灵魂。相对应的，请你们在这段时间内，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如果必须要用灵魂交易的话，她自己走不了也无所谓，只要能通关把母亲送往新世界，就足够了。 听到这样狂妄的话，腐尸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滑稽的笑容。 顿时，顾安听到空旷的场地上响起阵阵窃窃私语。 “太贪心了。” “怎么敢的？居然还想要我们全部？” “杀了她吧，让她做我们的同伴，省的死在里面更痛苦。” “但是，她还没有触犯规则，杀不了的。” “你们不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吗？” “哈哈哈哈，有趣是有趣，但是这个人类可承受不了我们的附身。” “对，她会疯的。不要说所有人，我们之中最弱的那个，她都承受不了。” “太可惜了，还是让她早点死吧，进去反而更痛苦，不如就留在这里。” …… 许许多多个或匍匐在地、或吊在树枝上、或东拼西凑的鬼影渐渐显现出身形。 黑色的、不详的魅影，将白天浸染成黑夜。把顾安和她身后与世隔绝的村庄团团围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细碎的闲谈，从四面八方响起：“人类，我们同意这场交易，你可以从我们之中选择一个附身，以此来保证你的安全。但你若死于附身过程，契约就直接生效。而我方的要求是——你要从里面协助我们打开包围村子的保护罩！如果你失败了，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取走你的灵魂。” 顾安听到自己轻轻的回答道：“我同意。” 话落，似有一股阴冷的力量缓慢爬上了她的心脏，渐渐勒紧。 顾安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酱紫一片，许久也或许一瞬，她被捏住的呼吸重新得到了自由，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涕泪横流。 “契约成立，你可以自己挑选你要携带的小鬼。” 怨灵不能穿过罩子，她想寻求怨灵的帮助，就只能接受被附身。 无数个鬼魅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到她面前，依照大鬼的吩咐，实力最弱的位置排在最前。 然而，顾安却点了靠近中间的一个婴孩模样的小鬼。 “你确定选它吗？你很可能会直接死于附身的。” “没关系，您说过，这个孩子不具备完整的魂格，对吗？” 她必须保留自己的意识，在当前自己理智值极低的情况下，她不能冒着让另一个意识主导她身体的风险。 还有重要的妈妈在等她，身体变成破烂也无所谓，只要她还能记得她的任务。 “就它了。” 说罢，顾安自顾自闭上眼，像是怕自己会忘记，口中反反复复默念着同一句话：“找到连通诸神之域的传送方法、找到连通诸神之域的传送方法…” 苍老的声音留下一声叹息，协同包括老妪在内的所有鬼魅消去身形。 光亮重回“人间”，或许？ 原地只剩下一个茫然的婴孩鬼，在契约的牵引下，向跪地的人类女子爬去。 暂停的时间，再一次启动。 二者身形合一的时候，惨烈的叫声响彻天际。 【警告！警告！警告！您的理智值仅为11，本次精神伤害已不可自行恢复！如理智值归零，试炼失败！】 第4章 试炼，百面 现实时间：距蓝星自毁仅剩21天的凌晨一点。 刘翠兰突然从浅眠中惊醒，明明睡前听从女儿的嘱咐开了灯，此刻卧室里却漆黑一片。 夏日的夜晚，室内气温一反常态的低得让人汗毛直立。 刘翠兰手脚冰凉得爬起床，身体瑟缩得摸索床头灯的位置，好不容易摸到了开关，咔哒按下，卧室灯却没有亮起来。 身处死一般沉寂的卧室里，刘翠兰的脑海中，不自觉得回想起白日里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鬼影——那个漆黑的头顶生角的邪恶生物。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牙齿控制不住得打颤，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刘翠兰呜咽一声，背紧紧得抵着床头，右手摸索到压在枕头底下的切菜刀、平举到身前，双目瞪着漆黑的虚空，一动不敢动。 虚弱的人更容易招惹上鬼魅魍魉，这是老人们留下的古话。 刘翠兰对此深信不疑，但却毫无办法。她的虚弱是因为生病和身体透支，幼时的贫穷和年轻时的过度操劳，早早得拖垮了她的身体。 尽管最近几年，女儿开始挣钱了，她得以提前退休养老，但身体调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善的。她仍然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容易生病，更容易感到精力不济。 说句心里话，刘翠兰还不能很清楚的认识到，她所生存着的这颗星球所面临的命运。穷尽她贫瘠的想象力，她也只能想到是不是妖魔鬼怪要来了，所以人类必须要马上逃去别的地方。 她的紧迫感来自对未知魍魉的恐惧，她的痛苦则源于自己的女儿没能被选上成为早先那批已经被送走的人。 舍不得跟女儿分开，更舍不得女儿不能离开。 试炼时间：顾安进入新娘副本的两小时零四分。 “找到连通诸神之域…阿巴阿巴…方法…阿巴阿巴…找到连…阿巴…” 眼角、鼻孔、嘴角下面分别挂着两排暗色血痕的矮小女人，站在林木交错的泥巴小径上，低垂着头，像木头一样静立不动，只有嘴巴一翕一合，念念有词。 已化做腐尸的老妪看着血淋淋仿佛变了个模样的姑娘，略感惋惜道。 “虽然没死，可惜还是疯了。” 即使她以这非人的模样杵在顾安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也无动于衷。 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回答：“那就送她进去。” 遵照契约，在她死前或者约定的时刻到来前，她的灵魂仍然属于自己。 老妪顺从大鬼的指示，掰着顾安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面向诡谲的村庄。 低低叹息道：“去吧，去走你选择的路。” 枯萎的手掌在顾安背后轻轻一推，疯傻的女人被迫向前跄了一步。 哗—— 鞋尖如触到一层水膜，有轻柔的阻力荡漾开来，之后啵的一声，脚“沉”了下去。 “哔——！” 突然，顾安的肩膀上长出来一颗小鬼的头，那小鬼似乎极其畏惧眼前这层“鸡蛋壳”，她伸出枯骨一般的小爪子，死死拉住顾安的肩膀，企图把她拖回来。 见此，老妪严厉得呵斥道：“百面，松手，让她进去！” “哔！！！阿巴阿巴阿巴——” “听不懂，闭嘴。你要让大人违反契约吗？” “…哔…” 被唤作百面的小鬼，委屈巴巴得哼唧一声，慢吞吞地缩回顾安的身体里，一副迫于强权的受害者模样。 目送人类女子被她们所憎恨的乌龟壳吞没，老妪那早已腐朽的灵魂深处，还是无可避免的漫上了一层悲哀。 逃不掉的…谁也…没能… 一进入村庄，先是一阵没顶的窒息感，紧接着是从背阳处陡然走到阳光下的刺目感。 表现在顾安身上，就是痴傻的女人猛咳了几下，之后狂眨眼流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她已经疯了，她既不会惊讶于眼前这多出几十倍的人类男性数量，也不会好奇他们身上完全不同年代的着装打扮。 明明从外面看，只有近百人而已，进来了却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人群，几千或者上万？ 宛如一个军团！ 这就是来自村庄的伪装，如果顾安还能思考，她就会明白，为什么更优秀的那批人也折戟了。 保护罩不仅禁锢了里面的人类，阻挡了外界的鬼魅，同时还向外界传递了虚假的影像，这是连鬼魅自己也不知晓的情报。 所以老妪尽管用心提点过数人，然而，情报本身却是假的。 不过，来自副本的提示还是有的，如果有试炼者能像顾安一样，有幸目睹众鬼现行的话，就能意识到村庄展现出来的人类数量与鬼魅数量之间的巨大差距，从而生出怀疑。 “这是第几个？一万多少？” “哈哈哈哈哈，管他呢，这贱人看样子像是个傻子。” “傻了？小心点，注意她身上可能藏了小鬼！”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已经供上了足够的祭品，现在的保护神是无敌的！” “对！怂个球啊，这娘们虽然傻了点，长的倒还行，献祭之前我先玩玩儿。反正，天神大人要的只是灵魂。” “哈哈哈哈哈——傻子你也上！” “你懂个屁，你在这里被关个几百年试试，玛的，民国出生的毛还没长齐的憨货！” “呵呸！满脸毛的原始人，你说你玛呢？” “格老子的，废物来打一架？” …… 因为一个外界人类的踏入，死水一潭的“村落”又恢复了“热闹”。 这里仿佛时代的大杂烩，有穿着破烂铠甲绑着发髻的古代小兵，有穿着粗布短褂缠着绑腿的农民汉子，也有穿着长衫剃了短发的近代男人。 但唯独不见一个人类女性。 仿佛约定俗成，顾安的身边自发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男人们围在她两米开外的地方或粗鲁的调笑或不懈的撇嘴，也有少数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发泄无处释放的旺盛精力。 直到有哪个人的长枪脱手朝着顾安的面门飞来，明亮的罩内天空陡然黑沉下来。 有一只骨瘦如柴的枯爪扒着顾安的肩膀爬了出来，接着它露出了一张既像婴儿又如幼童的看不清面貌的鬼脸，仿佛无数个婴孩被揉成了一个。 百面鬼，传言可以化作他人面貌的小鬼。 但是，今百面非彼百面，附在顾安身上的百面，是由数百个惨死的女婴的怨恨凝聚而成的怪物。 尽管缺少完整的魂格，但是它的力量却不容小觑。 小鬼伸出枯爪，一把擎住飞来的长枪，用微微突出面骨的鼻洞嗅了嗅。 这里没有能伤害它的讨厌的力量呢。 在穿过防护罩之前，它会那么抗拒，是因为曾经附身人类进来的小鬼都没能回去。他还以为只要进来了，鬼就会被打散呢。 原来，也不过就是损失了几只残魂而已。而残魂，它多的是！ “阿巴阿巴阿巴——嘻嘻嘻嘻嘻——” 小鬼摇头晃脑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它残缺的意识里只有兴奋的杀戮。 鬼影闪电一样突袭而去。 噗——！原地倒下一具人类男性的尸体。 第5章 试炼，百面战败 “阿巴？” 一击得手后迅速回到顾安肩膀上的百面，困惑地歪了歪光秃秃的脑袋。 好奇怪哦，怎么没有灵魂的味道呢？是它吃的太快了吗？ 小鬼把爪子伸到眼前，想了想又塞进嘴里。 “嘎嘣嘎嘣—啊呜啊呜—” 对着自己的手指一通乱啃，可是还是没有好吃的味道呢！！！ 已经疯了的顾安，即使眼前死了个人也无动于衷，她揣着手，嘴里一刻不停得念叨着：“找到连通…” 而魂格不全的小鬼更是除了杀戮和吃，什么也思考不了。 这一人一鬼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副怪异的模样，看上去简直比那群数量庞大的男人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人群在经历了小小的骚动后，马上便恢复了秩序。 其中走出两个身着怪异白袍的男人，将心脏被捏碎的尸体抬走了。 另有一白袍人出列并命令众人：“把这个女人带去净化室，请女神拔除她身上的小鬼。” 话落，便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谨慎地向顾安靠近。 小鬼见有人来袭的样子，顿时跳上了顾安的头顶，四肢紧紧地扒拉住顾安的头皮，换来身下人一声生理性的痛呼。 “哈——！呼噜噜噜噜！” 小鬼对着来犯的敌人哈气，并发出威吓的声音，见敌人并没有被它吓退，顿时怒了。 一时间，被小鬼附身的顾安周身黑气弥漫，而隐藏在黑气中的小鬼，则分裂出多个鬼影，每一个鬼影都是它怨念的一部分，拥有它的部分实力。 它的本体则牢牢地立在顾安头顶，受契约束缚，以防人类偷袭它那脆弱的附身者。 小鬼分身借由黑气的掩盖，迅速杀死了向顾安靠拢的几个人类，但依然没有带回来一个灵魂。 此刻，即使是没什么思考能力的百面也觉察到了异常。死了四五个人类，怎么可能一个灵魂也没有拿到呢？ “哔——！” 百面下意识得发出一声信号，这是它呼唤大鬼或其他鬼怪的方式，然而防护罩隔断了它的呼唤，声音根本没能传达出去。 焦躁不安的百面在顾安头顶动来动去，弄的顾安的头皮不停得渗血。 【警告！您当前生命值已低于50，请尽快进行治疗。】 【警告！您当前理智值为11，已不可自行恢复。如理智值归零，试炼失败！】 两条副本提示先后响起，百面听不到，顾安则听了也没有反应。现在的她，只存在于自己深层次的潜意识里，对外界毫无感应。 黑雾外，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白袍人领袖，立刻遣散其余人，仅留下同他一样身披怪异长袍的男人们。 “这个小鬼的实力恐怕不低，谨慎行事！抓住那个被附身的女人，立刻带去净化室！” “是！” 侵略者们依照某种富含规律的阵型缓慢围拢过来。百面环顾周围，发出尖锐的喝斥声，一面拍打着顾安，想让这个呆呆的人类快点跑起来。 顾安动了一下，却是因为头皮太疼了，身体下意识得蜷缩反应，气的百面呼噜呼噜直喘气。 这个笨蛋人类，简直比它还要笨！ 百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直到十六只各不相同的小鬼们团团把顾安围在中间，才停止了分裂。 然而这一次，小鬼们的突袭却没有取得成效，它们锋利的爪子竟然没能扎穿男人们身上穿着的白袍。 进攻失败，小鬼们被召回百面的身体里，它决定亲自出手。本体的力量远胜分身，很快人类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然而，百面也受到了程度不小的伤害，每当它割裂开白袍子这层防护时，自身也会承受一次烈焰灼伤的痛感。 起初它只是觉得痛，但随着伤害的累计，这种痛感渐渐侵蚀到了它的魂格。 百面顿生惧意，面对一波又一波顶上来的怪异的人类，它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保护这个弱小的附身者了。 一退一进间，围拢的人们站到了既定的位置上，阵型已就位。 每个人自怀中取出一面圆形的手镜，镜面全部面朝着站在顾安肩膀上的那个虚张声势的小鬼。 白色的不详的男人们，齐声念叨起某种音调古怪的咒语，之后高喝一声：“退！” 霎时，乳白色的如有实质的光芒从圆镜里射出，聚焦于百面所在的位置。 而早在看到白光生现的时候，百面就仿佛被灼伤了一般，惨叫一声，躲回了顾安的身体里。 见小鬼已被逼退，领头人火速下令：“速速行动！” 一群人迅速拖起毫无反抗能力的顾安，向位于村落中间的祠堂奔去。 留下来的白袍人则开始收拢起同伴的尸体。 一人道：“该死的，这女人是疯了吗？这小鬼至少已经是中阶灵了，就不怕附身不成当场暴毙吗？” 同行人讥笑道：“呵，不疯不傻的，敢来我们这里？” “啐！废了这老多力气，玩也没玩到。” “你这脑子里面就剩那点废料了？” 男人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想点啥？被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几百年，没被逼疯已经算爷们强悍了。” “嘘——这话别乱说！” “切！” “赶紧的别废话了，把这些人拖去复活点，赶紧的让祭司准备复活仪式。再啰嗦下去，尸体都要臭了。” “艹！老子不是正在拖吗？这tm这次死的也太多了！这女疯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比死水一潭的日子有意思。” “那倒是，也不知道下一个女人什么时候进来…” 随着满地的尸体被收拾妥当，小小的村落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夕阳落下，错落有致的低矮的深绿色墙瓦，被渡上一层暖橘色的光芒，随处可见的绿植微微收敛起叶片，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尽管一个屋子里，前前后后大概涌入了数百个男人，但对比这一物一景的自然美景，这少许的诡异之处就不必拿出来一说了。 因为，夜晚就要来临了。 在光罩里面生活着的人类，夜晚，绝对不可以出门哦。 第6章 试炼，醒来 “吊死鬼那边传来信息，说她与百面之间的感应被切断了。” “是吗？连百面也不能幸免于难吗…那座祠堂已经强大到如斯地步了吗…” “大鬼，现在来我们这里的外来者已经越来越弱小了，最近的这一批人类里面，也只有这一个人成功得把我们的同伴送了进去。下一次，我们不一定再能遇到像这样意志坚定的人类了。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再组织一次进攻？我担心，以后的境况只会更加糟糕。” “山姥，无用的同情心只会消磨自己。” 虚空中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不是这样的鬼灵。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对我提出这样的建议？还是说，能够窥探人心的你，在那个人类身上读到了什么？” 山姥，可以通过接触读取人类所思所想的鬼。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老妪浅浅一笑，“不过，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稍微看到了一点令人怀念的东西罢了。” “她，和以前你接待的人类不同吗？” “哈哈哈哈哈，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其实人类都是一个样子的，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得往外冒，吵得老太婆我啊，脑子生疼生疼哩。明明老人家我还什么都没做，她们却连怎么杀死我的方法都想好了，您说这些人该不该死？” “确实，那还真是令人生厌。” “但是，这个人类从头到尾都没有生出要伤害我的想法，明明我一开口她就已经知道了我在骗她。” “……”大鬼知晓，这并不是能让山姥冲动的理由。 “然后，还有一点烫烫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的，当我还是人类时，曾体会过的…” 温暖。 “让我想一想，从人类身上，能传递给身为鬼的你的那种东西，莫不是感情吗？” “不愧是您呢。” 那是一种在她看来，近乎愚蠢的纯粹的炙热的爱，稍稍有点烫到了她，以至于她也像染上了傻病一样，背着那个人类满山得绕圈圈。 “看起来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东西呢，让山姥你都不愿意分享于我。” 山姥沉默着微笑，以至于谈话的双方各自无言。 好一会儿后，虚空中那苍老的声音才道。 “我明白了，但我并非应你之请求，而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怨恨。三十分钟后，月亮升起之时，即我族进攻之时。” 这一声宣告极其洪亮，因为这是说予所有潜藏于此地的饿鬼们的号令！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阴影中蛰伏的百鬼们再一次显露出令人恐惧的身形。 山姥看向虚空，追问道：“大鬼，我还有一个请求，我想知道，她还活着吗？” 悉悉索索声陡然停止。 良久，空中传来一道悠远的回音：“我还未收到契约送来的灵魂。” 闻言，山姥不自觉舒了口气，而挂在某根树枝上的吊死鬼，也重新舒展开身体，悠悠地随风晃荡起来。 山姥面向这顶阻拦了她们百余年的乌龟壳，五指成爪刺向这层对人类软如薄膜、对鬼怪却灼如烙铁的灵力罩！ 嗞嗞嗞嗞！！！ 鬼爪如被油煎电击，怨气化成的手指顿时被“烤”成了焦炭，落地成灰。 ——我们从不正面看向这层鬼壳，是因为相见之时，必为进军之刻！ 试炼时间：第3小时59分钟。 仙音淼淼，非常低柔的甜美的女声们在她耳边咏唱着一首听不清歌词的旋律。 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啊… ——醒来吧，我的孩子。 ——危险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是安全的。 【受特殊力量牵引，您的理智值正在恢复，当前理智值26。】 ——我的孩子，到我怀里来，让我来治愈你的惶恐和不安。 【受特殊力量污染，您的生命力正在下降，当前生命值40。】 ——来吧，向我走来，不要停留，把苦难通通遗忘身后。 【受特殊力量牵引，您的理智值正在恢复，当前理智值36。】 【受特殊力量污染，您的生命力正在下降，当前生命值30。】 “找到连通诸神之域的传送方法、找到连……哈——” 伴随着一声长长长长的叹息，顾安终于“醒”了过来。 “哔！！！” 清醒的同一时刻，脑海中传来小鬼撕心裂肺的惨叫，也不知道它到底嚎哭了多久，顾安只觉得这哭声听上去又凄惨又虚弱极了。 顾安双脚停罢原地，先竭尽全力忽略掉脑子里面的嚎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玉砌成的宽大的供奉台，台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尊木制的雕像，而她与台子之间大约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那是一座看上去很老旧的木头雕像，木头颜色黄中带褐，底座甚至有着锯齿状的缺口。 上面刻着个年轻的古代女子，似乎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女子的面貌已经模糊看不清了，不过从那飘逸的长发和长裙来看，原本应当是个美丽的女子吧。 ——我很高兴，你醒来了。 似曾相识的温婉女音直接传入顾安的脑子里。 藏在她身体里的小鬼，听到这声音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顾安没有应答，而是趁着这难得的“放风”时机，飞快的过了一遍“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因为附身带来的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她的理智值被迫断崖式下跌，以至于小鬼附身完成后，她也因理智过低，意识陷入了沉睡。 其后，她被老妪推进村子，看到了里面数量翻了几百倍的男人，小鬼为了保护她被逼回了她的身体里，而她则直接被一群怪异的白袍人送到了这里。 净化？驱鬼？ 顾安步步退后，直到退到背抵着门再退不能为止。 她不敢回头看，怕错眼的瞬间，雕像会发生异动。 手背至身后上下左右摸索，没有摸到门栓或者把手，但是门却打不开。 是从外面锁住的吗？不确定。 随着她远离雕像，小鬼似乎好受了一些，变成了呼噜呼噜的抽抽搭搭的哭法。 ——怎么了？我亲爱的孩子，我看到有恶灵附身于你，将要索取你的灵魂。我知道，你是来自外面的客人，你也许还不懂灵魂对于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才会轻易许诺出去。 ——请让我助你祛除恶灵，这样，你与恶灵的契约就可以因恶灵单方失约而作废了。 ——已经不用感到害怕了，我的孩子，接下来，我会帮你打开连通诸神之域的井口。 第7章 试炼，失败 心动吗？ 不，一动不敢动。 顾安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眼前这个不敢露面的生物要祛除她身上的小鬼呢，明明小鬼已经怕它怕得要死了。 然而还没思考多久，顾安就感受到了一阵阵从心底涌起的寒意，这凉意竟冷得她身体打起了摆子。 又开始想睡觉了…… 这不对劲儿，明明理智值和生命值都没有下降提示，为什么她会感觉如此得虚弱？ ——我可怜的孩子啊，恶灵会吸收你的生命能量，附身得越久，你的身体就会变得越虚弱。快到我这儿来吧，让我来替你解除痛苦。 顾安支持不住得跪倒在地，手臂强撑着额头，终于吐出了自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你可怜你玛呢？” 小鬼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啵得一下从顾安胸口冒出一颗头颅，冲着木雕台子一阵破口大骂。 “哔！阿巴阿巴阿巴…！” 顾安被吓得一个激灵，真的，人在清醒的时候直面这种画面，还真有点“上头”。 【您当前的理智值为35…36。】 很好，看来她已经能迅速的适应这种突发画面了。 托小鬼的福，顾安清醒了一点，等等，这小鬼好像有自己的名字。 顾安从记忆里扒拉出老妪唤它的一幕，试探道：“百面？” “阿巴？” 听到附身者的呼唤，百面停下它那令人费解的“婴语输出”，在它宿主的胸口180度拧了下脖子，把脸转了过来。 顾安心想，车祸也不能比这更惨了。 【您当前的理智值为30…32…36…】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宽慰自己没关系，虽然娃丑，但是……还怪提神的呢，她现在一点儿也不瞌睡了。 “百面啊，你打又打不过她，骂她她又听不懂，算了。来帮阿姨看看，这门你能不能从里面破开。” 顾安忍着心悸，颤巍巍地把手架在百面光秃秃的脑门子上，强行“慈爱”得撸了一把。 百面晃了晃脑袋：“哔？” 顾安点了点背后抵着的高大木门。 百面咕噜噜拔出自己的身体，干枯的小爪子攀着顾安的肩膀爬到她背后，试探得挥了挥爪子。 “哔！！！”一声痛呼，空中掉下一截焦黑色的指骨，落在地上逐渐消散。 百面被伤的狠了，一下缩回到顾安的身体里。 顾安倒吸一口凉气，完了，一击试探不成，肯定还激怒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木雕。 得想办法自救，她胳膊肘撑着门板，硬是让寒冷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眼睛在室内四处逡巡。 没有、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这里面只有一个光秃秃白玉台子和那尊木头雕像，哦，还有一块垫在雕像下面的红绸布。 没有能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早知道附身之前，撇根树枝带进来，也好过现在这样两手空空。 哈——！口中呼出的气成了白色。 果然，这座雕像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令她感到寒冷的不是百面，而是这间屋子本身。 对付这种满口欺骗诱哄的精怪，顾安从没想过求饶。打从她一理清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就从心底里把木雕放在了自己的敌对位。 还扯什么连通诸神之域的井口，诸神之域能这么lou比，让她从一口井里钻进去？ 穿着古装，大概还真是个古人吧，连传送阵都不懂，还想哄骗她？ 对，但凡这木雕能说出传送阵这三个字，她就信了！骗她都不走心的傻蛋雕！ 顾安骂骂咧咧的抠着门缝，她推、拉、侧移都试过，手指都压变形了，两扇门板却像被胶水粘在了一起一样，纹丝不动。 寂静到只闻顾安喘息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为什么，就不能听话呢？” 顾安缓缓转身，女子模样的雕像脸上，渗出来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眼眶撑得极大，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球里，一粒黑芝麻大小的眼珠子上下左右疯狂转动着。 这尊木雕啊，就连性别都是假的。 他这是准备“撕破脸”了吗？ 没有任何攻击手段的顾安，在百面受伤的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用聊天来拖延一点时间。 “大神，瞧您说的，我现在就开始听话了，刚才那会儿是脑子还晕着呢！对了，我先拜拜您吧，拜神得先磕头吧，我这就给您磕头了。哎呀，两手空空的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来我一定给您献上贡品！对了，您喜欢哪种类型的灵魂，我们那别的不多，就是灵魂特别多，总有一款您中意！” “我现在中意你这个灵魂。” 啪，天聊死了。 “…您瞧您，怎么能为一颗树放弃整片森林呢？再说，我的灵魂已经卖给别人啦。” 说到这里，顾安恍然大悟，为什么这邪像要诱哄她拔除她身上的小鬼了。 因为他要毁掉自己身上的契约，否则即使她身死，他也拿不到她的灵魂。 唉嘿，唉嘿嘿嘿嘿—— “您真的非要我的不可吗？” “过来吧，我帮你祛除恶鬼，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好的呢～” 顾安顺从得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邪像走去，就像她沉睡之际曾被诱导的那样。 每往前一步，体内的小鬼就痛呼一声。 不行，她不能害死小鬼，否则就真的没有一点儿希望了。 她拍拍胸口，轻声呼唤：“百面？百面？” 回应她的是胸口伸出来的一截小爪子。 顾安退回门边，手牵着小爪子，把百面从她身体里拖出来。 小鬼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黑洞洞的眼睛望向她，似有不解。当然，这画面真的很掉理智值。 “你在这里修养，我去去就回。” 百面对付不了木雕，所以只能她自己去搏一搏。原本她也是不敢的，但是好在她身上还背有一个契约，只要这邪像还想要她的灵魂，就不会贸然杀死她。 男声不耐烦道：“把那个恶灵带上！” 但是，这怎么可以呢？ “啊啊啊啊啊啊！”顾安突然大吼一声，自杀式冲向祭台，右手呈抓握形，直取祭台上的木雕。 注意事项一：物理伤害无法破坏本场副本环境。 她知道的，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顾安心想，因为这个提示，折戟于这一步的试炼者究竟有多少呢？应该会有很多吧，可是她们只是人啊，不能凭空制造火焰，也不能无工具发电或泼出腐蚀性溶剂。即使知道多半无用，也还会想搏一搏。 噗！右手手腕被虚空齐根切断，血溅半空。细碎的血纹爬上顾安的脸，从内脏到皮肤，身体寸寸皲裂。 【您的生命值正在急剧下降，当前生命值9，已处于濒死状态！】 明明还差一点就能够到了，却终究没能触到。 顾安倒在离邪像一掌之遥的地方，是的，本来她是能够握住的。可是她没想到，一尊不能动的木雕，除了蛊惑以外，还有如此迅疾的攻击手段。 此刻，高高在上的木雕，俯视着趴跪于他眼前的血人。奚落道：“我很遗憾，你似乎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顾安的瞳孔逐渐扩散，抽搐的身体咳出一口混杂着细碎内脏的血块。 弥留之际的最后画面是，有几滴属于她的血液飞溅到木雕身上，流淌下暗红的痕迹，最终隐匿于猩红的绸布里。 她是知晓的，靠近邪像会让自己损失生命力。但是不甘心，只是因为不甘心，所以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后悔吗？ 也不算吧，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弱小的、愚笨的人，她理不清这里对峙双方的因果关系，更说不动这里的势力帮助她，除了埋头向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只是，还是后悔了吧… 如果不参加试炼的话，就好了。哪怕只剩20天，也还是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 【您的生命值已归零，试炼者xxx试炼失败，无法逃离的新娘第次副本通道关闭。】 【现回收本场试炼者灵体能量，因不可抗力束缚，灵能回收失败。】 第8章 百鬼夜行 试炼时间第4小时12分，不，或许更确切一点的说法是，顾安进入新娘副本的第4个小时零12分钟。 光芒彻底隐入黑暗，天空如打翻的墨水，浓重的粘稠的令人感到窒息的夜，迫降而至。 黑暗吞噬所有，天地之间只余一座灵力罩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彼时，这座如倒扣的碗形的灵力罩四周，围满了异型。山姥、吊死鬼、络新妇、产女、水鬼、骨女、姑获鸟、濡女、烧火婆…… 众鬼的哀嚎交缠迭起，掀起阴风阵阵。百鬼之后，一座没有固定形态的黑雾状庞然大物率先向灵力罩发动攻击，发出轰的一声，这宛如一个信号，刹那间百鬼齐攻。 各种各样扭曲的怨念沾染上圣洁的光罩，顿时被灼烧成灰烬，但不等先头兵哀嚎出声，后头的鬼灵已经蜂拥而至，续上了下一轮进攻。 这是一场一如往昔的自杀式“攻城”，结果也同以往每一次一样，遮天蔽日的怨念在灵力罩面前被逐渐肢解、削弱。 尽管灵力罩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损耗，光芒有少许的减淡，但相比起怨气的溃败程度，仍游刃有余。 “听着！这一次的闯关者直到现在仍然还活着！众鬼听令，继续进攻，我们要为里面的人类和百面鬼，争取到一个自由行动的契机！” 说完，庞然如山的大鬼再一次以怨念为躯，袭向坚固的灵力罩，光暗两相碰撞，山林为之震颤。 打头阵的山姥听得此言，忽的又想起来数个小时前，她与那人相遇的场景——那样一颗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无趣的心灵，却有着一片几乎要灼伤她的赤子之爱。 手臂上似乎又浮现了那种微微发烫的热意。但是，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呲呲呲呲—— 咦？ 山姥看着自己的爪下，跟以往的每一次进攻都不一样，眼前的灵力罩因为她的攻击，竟然出现了微弱的软化变形！ 什么时候，她的攻击居然拥有这样的伤害了？ 来不及思索，山姥下意识地挥出了聚集了她更多怨念的一击，啵——得一声，手臂上越发强烈的发烫感与光罩破开洞口的触感一齐传来。 就这么破了？困扰了她们数百年的乌龟壳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攻破了？！ “在我这里，集火！！！” 那一瞬间，众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后是盛大的狂欢。哀嚎变成喜乐，数百年的纠缠，看来要在今晚做个了结了。 同一时刻，夜幕下的村落中，有一黑袍人发疯了似的奔向祠堂，到了祠堂门口，他顾不得表现自己的谦卑和那一套装模作样的仪式，直接哐哐哐疯狂得敲击着紧闭的门板。 “天神大人，天幕被从外面毁坏了！请您显露神威，救救我们！天神大人！恶灵就要闯进来了！大人啊！！！” 随着男人惶恐的呼喊，大门从里面猛的打开来。 一瞬间，似乎有一只黑影迅速闪了出去，惊慌的男人却没有注意到。 他是今夜的守夜人，负责巡查夜晚的异动，并向神像汇报。这份神职他做了快有五十年了，以前只在夜晚出现过少量的同胞莫名消失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天幕被攻破。这是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以至于发现的瞬间，他腿软的差点倒在地上。 天幕是坚不可摧的，任何恶灵都无法穿过天幕！这是数百年来，罩子里面的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然而今夜，信念碎了。随着信念一同破碎的，还有…… “天、神…大人？” 男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下身失禁，涕泪横流。与此同时，除了恐惧，他还听到了自己内心轰塌的声音。 门内的世界，铺满了活着的邪恶的眼睛，从天花板到墙壁，从墙壁到地面。 而他们敬仰的神明——往日柔美的女像脸上，也长了一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神明”晃动着底座颤悠悠转过身来，露出了往日受奉参拜的男神像，此刻的男神像再看不出一丁点往昔的光明伟岸，而是全身长满了活动的眼球。 一像两面，一为阳，一为阴，阴灭而阳盛极，终入魔。 曾被称作“天神”的男像似是有些惋惜的道：“啊，被看到了，那就没有办法了。”但是，从它突然打开门的举动来说，可看不出他曾有过丝毫的怜悯。 邪像的面前，虚空中突兀得浮现出一块木牌，木牌上隐隐约约写着什么字。 “不…求求您，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大人，我保证，求求您…”自看到那块木牌，黑袍男人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崩溃了。 咔哒—— 木牌当着男人的面，碎裂成两半，同一时间男人的身体也突兀得软倒在地，只数息，便经历了肉体腐烂、白骨扬灰的过程。原地只余一袭黑袍，化作黑气被收回邪像体内，好似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都怪你们，都是你们这群无用的男人，上供不了足够的女人灵魂，我心爱的娘子才不能早日复生！本来就已经很蠢了，为什么还要作死跑到我面前呢，害的我又多吞了一个肮脏的男人的灵魂……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消失的是你，而不是我呢？我好恨！！！” 邪恶的木雕顶着几滴暗红的血迹，突然神经兮兮得嚎哭起来，看上去简直比恶灵还恶灵。 “都死吧！干脆都去死吧！为什么已经吸收了这么多女人的灵魂，还是不能让你复生呢？为什么我还要一个人孤独的存在这世上？” 满墙满地的眼珠子，和男像面的眼珠子一样，同时落下来两行脏污的血泪，可看上去只会让人觉得更加憎恶，而升不起丝毫的怜悯。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苍老的声音讥讽道。 庞然大物的浓黑阴影降临于此，将原本显得空旷的祠堂顿时衬托的弱小又可怜。 “嗝——”邪像似乎打了个哭嗝。 “既然这么想死又怕死，不如我来送你一程吧！”大鬼雾气化的怨念凝成实质，向邪像攻去。 外围，以山姥、吊死鬼、产女等为主攻力的众小鬼则在挨家挨户的破门，场面堪称群魔乱舞。 “山姥，入门有禁制，怎么办？”有小鬼问道。 这时，空中突然窜过来一道黑影。 “哔——！” 光秃秃的百面哭唧唧落到山姥头上，瘦弱的爪子死死扣住老年人的头盖骨。 “百面？你怎么来了？那人类小姑娘呢？” “哔！阿巴阿巴阿巴…” “算了，你直接带路吧，我去找她。” “哼唧…阿巴…” “嗯？你这是在心虚什么？” 山姥见小鬼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沉，似乎已经猜到了某个答案。 “带我去吧。”至少去看一眼。 第9章 背水一战 距顾安进入副本的第4小时25分钟，坚挺了数百年的灵力罩如一只鸡蛋壳被扎了个针眼儿，灵气发生逸泄，又在不间断的蛮力破坏中，裂口越拉越大，直至尽数粉碎。 那一刻，伪装了数百年的美好于黑夜降临的瞬间，灰飞烟灭。这里没有月光皎洁、星河灿烂，没有绿树成荫、庭院农田，没有蝉鸣鸟叫、熙熙攘攘。 干涸的土地上杂草横生，倒塌的院落上长满了青苔，落脚时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几片断砖碎瓦。 这里，仅仅只是一座死村罢了。没有人\/神可以截住时间的奔流，长存不灭的唯有逝者。 然而，数百年间，却从未有活着的生灵，看到过这片虚假之下的真实。 活在罩子里的人类不知道，游荡在罩子外的怨灵们，生前也未曾察觉。 谎言，从始至终贯穿内外。 【实时更新：无法逃离的新娘试炼副本隐藏信息披露，守关者身份由土地公修订为地缚灵，通关难度由困难级修订为噩梦级，副本闯关难度已超出人类种族可达上限，现将该副本入口永久性关闭。】 这是蓝星意识的自我更新，然而已经死在这里的个人类，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无数条泛着荧光的锁链，从长满眼球的邪像身上伸出，散发出圣洁的光辉。神明的力量居然与邪恶的眼球，同属于同一尊雕像。 大鬼讥讽道：“原来你竟然还是守护这方土地的土地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与我们恶鬼又有何异？” 男面的木像脸上撕裂开一个口子，从中长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牙齿上下交错，发出“嘎吱嘎吱”的神经质的磨牙声。 木像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只顾自艾自怜：“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回来呢？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念着你…好痛苦！啊…是因为你讨厌不洁，所以才不肯回来吗？一定是这样的，你最讨厌不洁的东西了，像这样只是把脏东西关在外面是不行的，我不应该犯蠢的。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啊！” 与变态嘶吼一同暴走的，还有数十条看似柔和、实际对恶灵杀伤力极大的锁链攻击。 “有病！”大鬼恶狠狠啐了一口，但这一波，她不能硬抗。 庞大的鬼影极速退出祠堂，但还是没能躲过全部的攻击，那些落在它身上鞭挞，每一条皆消弭了它大量的怨气。 神力天克怨念，更何况这原本还是个土地公，想要通过消耗神力跟他磨着打，也不可能，因为没有怨灵能在接下这些锁链后，还能全身而退。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不过好在，罩子攻破了，只要能摸到他，总有一天能找到他的命门。 大鬼果断下令：“速退！避战！” 此时，众鬼还在跟被设了禁制的倒塌的房屋死磕，灵智低的那些小鬼更是怒红了眼，解不开房间禁制，就用自身的怨念跟门硬怼，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竟是连大鬼的号令也不听从了。 骷髅组成的骨女问道：“大鬼，为什么要撤退？几百年了，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成功攻进来，大家都还在想办法破开门禁，这时候让我们撤退，我不甘心！” “因为这里是半神的地盘，我们没有胜算。小鬼全部退回野外，离开旧村范围，高阶鬼先留守村子外圈，不要退出去。” 这一声回答里施加了来自高阶鬼的威压，等级低的小鬼们魂格中的欲念顿时被镇压了下来，虽然仍很不甘，却本能得屈从于上位鬼的号令，飞速奔回各自的来处。 与此同时，年久失修的祠堂被上百条锁链掀了顶。 某座雕像电脑卡屏一般的碎碎念又冒了出来：“啊…好脏啊…太脏了！这么多的脏东西，把我跟娘子的小家都弄脏了。为什么你们群肮脏的东西，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啊？如果我是你们，一定会为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深深地羞愧。嘻嘻，嘻嘻嘻嘻——” 众高阶鬼齐聚大鬼身旁，注视着宛如触手一般狂乱摆动的锁链，祠堂的墙壁阻挡了它们的视线，因此除了大鬼之外，还没有鬼见过木雕的真面目。 大鬼说明道：“那是这里的土地公，不过已经堕落了。” “把我们害成这样的，就是他吗？” “源头确实是他，但我们打不过，注意躲避锁链，那是他神力的化形。边打边想办法找到他的死穴，分散！” 锁链朝着怨念最重的方向袭来，众鬼四散而逃。虽然现在留下来的都是高阶鬼，但也不是每一个高阶鬼都有强悍的作战能力，比如山姥、魅姬的力量只针对心魂，而濡女、水鬼等则受制于地形，连原本实力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骨女一把拉过山姥，带其躲过一条锁链的拍击。 “别发呆，全神贯注！要么你就自己躲到外面去！” “多谢，抱歉，我刚才分心了。” 骨女气急败坏：“被打中不死也残，你分的什么心？” 怨念化作骨刺，骨女手持骨刺侧面劈向一根锁链，锁链纹丝不动，骨刺却应声而碎。本源化作的武器被打散，骨女本体也受到了损伤。 “该死的，这家伙都堕落了，哪来的这么庞大的神力。” 山姥被骨女带着跑，抽出空思索道：“会不会跟罩子里住着的活人有关，他这么防着我们破开门禁弄死里面的畜牲，不可能是出于保护，一定有别的原因。” “有道理！大鬼，我们先想办法破开这些屋子，神力必有来源，待我们杀了这里面的人，看他还从哪里弄来信仰！” 大鬼回道：“好，我掩护你们，你们集中一处，速速蛮力破门！” 随着骨女一声高喝，众鬼绕开锁链，纷纷集中到一处，然而这合众鬼全力的一击，仍未能破开门禁。 且此举还激怒了邪像，数百根锁链齐发，声势遮天蔽日，竟不管大鬼的拦截，直逼众鬼齐聚之处。 “糟了，逃！” 但四面均被封锁，何处可逃？大鬼拼着魂飞魄散，以身躯为盾，挡住了大部分锁链，荧光点点的锁链穿透大鬼的身躯，它那小山般的身形迅速委顿缩小，最后竟连形体都差点逸散。 将领倒下，一众鬼原本凝聚起来的士气顿散，不少鬼更是心生惧意，意欲逃离。 连骨女这样实力强悍的高阶鬼都心有戚戚，可是山姥却还没有放弃。 可以窥探人心的它，隐约猜到了某些真相，怨念破不开神力加持的禁锢，但是那种力量却可以——快回想起来吧，那种可以与神力相融合的热度，那种几欲灼伤它的炙热的眷恋。 山姥将手按在破败的房屋门上，然后，只听啵的一声，门开了。 第10章 死了又没死透 顾安已经在这扇门前待了很久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看不到日月的交替，她大概还能凭借肚子饿的程度，估算出自己还能再挺几天。 在奇怪的地方，开着一扇奇怪的门，她这样念着，以阻止心里每时每刻升起来的“想进去”的欲望。 死亡后再睁眼，她就已经身处此地，所见只有茫茫然遮天蔽地的浓雾和这扇黑色的虚掩着的大门。 正常情况下，“人死复生”后如果面向大门、背对浓雾，第一眼看到的是大门且浓雾可见度不足两步距离，应该会在思考后选择推门而入吧。 顾安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她不敢进去。 因为从虚掩的门缝里，她看到了一张堆满了不可言说物的餐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杯盘刀叉等餐具，然而精美的餐盘里盛放的，却是各种歪七扭八、鬼哭狼嚎的“呐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只看到了一群“呐喊”，却有源源不断的食物香气透过门缝，传进她的鼻子里，即使捂住鼻子，也阻挡不了这股霸道的香味。 不知道熬了多久，饥饿感与日俱增，以至于顾安只能尽可能得让自己多睡觉、少思考。 但也有睡到迷糊的时候，她的断掌会不听话得拖着身体往里爬，每每都是爬到一半，她被“呐喊”的嚎丧惊醒，然后又迅速跑回来。 她的手掌确实是断了的，断口处可怕的经络还没有愈合，但是却不会流血，触感还在，痛觉却消失了。很显然，她正处于某个非现实的空间里。 这会不会是某种新的考验呢？ 顾安希望是，那她一定努力挺过这场饥饿试炼。 这样想着，未免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被欲望支配，她干脆脱下上衣，把自己的两条手臂用衣服缠在一起，埋头苦睡。 直到不知道多久以后，地上的人呼吸越来越轻，饱满的血肉也慢慢饿成了皮包骨的样子。 “在别人的下午茶餐桌上趴着打瞌睡，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叮——茶托与透明的水晶茶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在顾安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回响，直到轰隆隆如雷鸣。 终于，趴在精美茶桌上的一具“干尸”猛得从梦中惊醒！ 男…人？ 顾安混沌的意识还停留在门和餐桌上的“呐喊”身上，处于虽然醒了但其实没醒的状态。 肚子好像饿过头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但当鼻尖嗅到一缕甜香时，饥饿感瞬间死灰复燃。 顾安盯着摆在她左手边的一杯开着茶盖的红茶上，红茶那美丽的香醇的颜色顿时侵占了她整个大脑，她仿佛听到红茶在她脑子里高歌“征服”。 顾安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眼珠子却跟人偶似的定住不动。 已经不光是脑子，连身体也不听她使唤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是什么种族的，也太好玩了，你从哪里召来的使魔？我也去弄一个摆在身边。” 他们在说话吗，好奇怪的语言，但是又好像能听得懂。靠着胡思乱想，顾安才克制住了向别人的茶杯伸出罪恶之爪的冲动。这跟礼貌不礼貌的没关系，而是她不敢，她怕放任欲望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左边的“人”还在哈哈大笑，她却因饥饿支配，连分神去看一眼那人的面貌都做不到。 “你看这个小鬼，眼睛快长到我的茶杯上了呢～喏，给你喝吧。”有一只手，将那杯红茶向她面前推了几公分。 顾安在脑子里生出“拿过来”的念头的同一时刻，憋死一口气，头槌砸桌，哐哐哐哐！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统统都是陷阱！ 短暂的静默后，旁边的人爆发出惊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到底从哪里召来的使魔，今天的茶会太有意思了，仅次于黑龙瞎眼那次！” “你心中仅次于黑龙瞎眼的茶会，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但是，这一次真的也很好笑嘛，到底是哪种使魔吗，不要跟我卖关子啦～” “人类而已。” “人类？但是看着不像啊。” “只是多了层壳子而已，你是…有多蠢，唉！” 两人的对话每一句她都听得懂，但每一句也都只是过了一遍耳朵而已。因为，旁边近在咫尺的红茶实在是太香了，她必须竭尽全力才能抑制住这股冲动。 闭眼，顾安你给我闭眼！不要再看了！玛的，没出息的东西，相亲的时候都没见你把眼睛瞪的这么大过！一杯红茶而已，瞧你那饿鬼投胎的死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笑的停不下来了，你把这个小东西送给我吧！我可太喜欢它了～” “你…” “反正你也从来不养使魔的，再说，你会养使魔吗？我记得你以前养过几只使魔，但是最后都被你当成食材料理了，这个不如给我呗，放在你手里早晚也是浪费。” 料理？在哪儿？哪里有料理！！！ “噗——” “你笑什么，这么说你同意咯～” “不，我只是觉得，也许我可以再养一只试试。” “切，小气！” 在cpu烧到极限、离罢工只差零点零一秒的时候，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按上了顾安的头盖骨。 滋啦——火熄了。 饥饿感被缓慢的剥离她的身体，理智随之复苏，继而是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顾安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身体，而是看向茶会的两位主人。 左手边那个把自己的红茶送给她的男大概不是人，嗯…哪哪都像人，但是他的“耳朵”是透明的鳍？ 正对面坐着的，应该就是把手放在她头盖骨上祛除她饥饿感的…恶魔？额头两边长着一对弯弯的角，这应该就是神话里的恶魔吧。 鱼鳍男，虽然他是个帅男，但是架不住笑得像某个表情包，顾安很难对他生出敬畏感。 至于恶魔，虽然他看上去姿态很闲适，但是受神话和那对尖锐的角的震慑，顾安只敢悄咪咪得抬眼看一眼、再看一眼。 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了，那她现在这算是已经过关了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它呆呆的哎，它都不喊你大公，她还偷看你！我的天呐，你真的契约它了吗？” 顾安一下子绷紧了身体，还要喊大公吗？她不太懂，契约是指她被收做小弟了吗？那要不现在喊一声大公？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可不能在这最后一步跌倒！ 似是看出顾安的紧张，恶魔解答了一句：“你是来自异界的人类灵魂，触发了我留在异界的召唤阵而来，又恰好过了我的考核，所以我按照约定契约了你。严格来说，你今后就是我的从属，但是，按照你现在的…嗯，实力？你得先回诸神之界的幽灵地下城生活，等到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会召回你。” 信息量似乎很大，又似乎不大，对方在阐述中，甚至还隐晦的表达了对自己的嫌弃。 囫囵吞枣的顾安只记住了一句话，他要把她送到幽灵城。 但是，“好的，大公。但是非常抱歉麻烦您，请问您可以先送我回我来的地方吗？” 恶魔闻言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顾安，不知道为什么，顾安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被一头深渊巨兽所凝视，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鱼鳍男托着腮，饶有兴味得看着大恶魔和他的弱鸡小使魔两相对视，瞧瞧，这可真像猎人跟他笼中的猎物啊。 笼中的猎物提出了要求，即使是请求的语气，但那对猎人来说，一样是“要求”，那么猎人会怎么处理这只自己掉进他陷阱里的猎物呢？ 恶魔再一次伸出了他完美不似凡人的手，可顾安却觉得恐惧几乎将她淹没，她像被钉在了座位上，一种比饥饿更可怕的力量正在支配她！ 那只手再一次按在了不能动弹的顾安的头盖骨上，眩晕感传来，属于她的记忆蜂拥而出。 良久，恶魔收回手，似是有些困惑：“我似乎无法理解…” “是什么是什么，我也要看！”鱼鳍男大声嚷嚷着，也要把手伸过来。 因为记忆被翻看而头晕恶心的顾安，下意识的偏了下身子，实在是这种感觉让她既愤怒又难受。 但这一躲，却让鱼鳍男瞬间变脸，他用一种风雨欲来的声音，低沉道：“小使魔，你的契主能看，我却看不得吗？嗯？” 顾安被这股威压强行钉在椅子上，抖如筛糠。 “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走吧。” 恶魔挥一挥手，顾安的椅子下方，顿时出现了一个圆洞，连人带椅子唰的一下掉了进去。 “哦，还有你的东西别忘了。” 迅速缩小的洞口上方，大恶魔又扔下来一件东西，顾安下意识得双手接住。 第11章 我皮，没了 顾安手捧着某件滑腻柔软的东西，抬头向上望去，洞口已在数息之间闭合收拢，而她被关在了黑漆漆的甬道里面，和她身下的椅子一起，不停地坠落、坠落… 如果此时洞壁上长出来一些书架或者灯具，顾安甚至会以为自己是不是掉进了某个兔子的洞里。 也不知道这个通道通向哪里，那个恶魔最后答应了她的请求没有？顾安发自内心的祈求着，她渴望回到试炼副本，找到通往异界的方法，然后带着她的妈妈一起离开。 顾安并不认为自己此刻的经历，只是她弥留之际的幻觉。因为虽然失去了痛觉，但是身体的饥饿感和被怪物注视的恐惧感，却被放大了数倍，真实无比。 她开始用心得回想，恶魔和那个长着透明鳍的男人说过的每句话。 使魔、召唤阵、考核、契约、契主、大公…还有从没听说过的幽灵地下城。 把这些词连起来，大概就是她触发了副本里的召唤阵，通过了恶魔的考核，并成功把自己贱卖给大恶魔做了使魔，但因为实力太低（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实力），大恶魔要把她送去幽灵地下城进修。 幽灵地下城，听着就不像是个好地方呢。再说她一个人类，怎么在幽灵城生活啊？ 想到这里，顾安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吧？ 脖颈生锈了似的缓慢弯下来，发出咔哒咔哒的运作不良的声音，带着赴死的决心，顾安打量了一眼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鬼叫响彻洞穴，是的，鬼叫，出自某具前人类现骷髅骨头的口中。 与此同时，远在某处庭院喝茶的大恶魔，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鱼鳍男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啦？” 大恶魔皱了皱眉，不甚熟练的运用起与使魔之间的感应能力，然后就看到了他新招募的弱鸡骷髅小兵，正惨绝人寰地抱着椅子背，梗着脖子干嚎。 大恶魔左看右看，也没有在自家小兵身上找到一点受伤的痕迹，于是困惑地向友人请教。 “咳咳…你养的使魔如果没有受伤的话，会发出…额，哀嚎吗？”在养使魔这方面，大恶魔的经验稀少的可怜。 鱼鳍男呆了一秒，怪异道：“这我怎么知道，再说谁会在乎那种事情啊。是不是你新收的小使魔又做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快说快说，我要听我想听！” 恶魔大公不理会友人毫无营养的逼逼叨，只是端起茶杯悠悠然喝了一口茶。 没一会儿，大恶魔的脑海中又传来了某个使魔的惨叫声，他分心再看了一眼，很好，这一次也是毫发无伤的干嚎。 真是：“刮躁。” 大恶魔单方面切断了自己对使魔的感应，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似乎连杯中平平无奇的茶水都变得有点滋味了呢。 继实力被嫌后，顾安又在自己契主的心里，留下了“脑子不好”的印象。 而此时的顾安，正像一位帕金森患者一样，下颌骨咔哒咔哒颤动，手骨更是抖得能跳舞。 要说在接受了自己已经变成一具骷髅骨的事实后，还能有什么事情震撼到她，顾安是不信的。 只是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哦，还有你的东西别忘了。” ——东西别忘了 ——别忘了 ——忘了 当时，随着那句话一同掉进来的，那件摸上去又光滑又柔软的物件，其实是一件皮子…嗯…属于她的皮子！夭寿啦！她竟然脱皮了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副本意识还在，顾安大概能听到自己理智值归零的提示。只能说，此时人还没疯，是因为她已经不是人了。 她原以为副本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更加荒诞，在她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某一刻，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而她的皮子也“被”完整的蜕了下来。 思来想去，大约就是那个恶魔第一次把手放在她头骨上时吧。 犹记得那会儿理智刚复苏，她还感觉身体有点凉飕飕的。现在想来，可不得着凉吗，她连皮子都掉没了啊喂！ 没有尽头的黑洞旅行似乎还要继续一段时间，顾安“抽泣”着把自己的皮子叠成一块豆腐块，塞进自己的两排肋骨中间。 总归是恶魔特意扔下来的，虽然她已经穿不上了，但最好也不要丢弃吧。此时的她并不知晓，那位大恶魔只是单纯的嫌弃她丢下的皮子，会弄脏自己的庭院而已。 另一边，新娘副本内，山姥打开了其中一座屋子的禁制，而感应到某处禁制被破的土地公，瞬间收回了所有向外攻击的锁链，厉嚎一声，所有锁链搅成一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山姥所在之处。 “该死的！”骨女低咒一声，以命相博，冲向山姥，意图救下它。 山姥破开门禁的同时，被门禁所掩盖的真实也一下子暴露了出来——破屋早已坍塌无形，这里只有几片碎砖破瓦，碎瓦之上叠放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木牌！ 众鬼第一时间看到了此处异常的变化，同时猜到了已经有同伴解除了禁制。 而本就离山姥最近的骨女，更是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集众鬼之力也不可奈何的禁制，只是被山姥轻轻一捅，就破开了！ 它忽然想起来，之前外面的灵力罩出现缺口时，也是山姥最先喊出来的。也许，那根本也是山姥自己破开的！ 山姥，决不能死！ 神圣的锁链以龙卷之形，搅碎它沿途碰到的所有怨念，高阶鬼在集结的锁链面前，宛如豆腐，一碰就碎。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啊啊啊啊啊！”骨女绝望哀嚎，当它碰到山姥的瞬间，龙卷也触到了山姥的形体。 直面锁链带来的这股神圣的无形的威压，两鬼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就在这必死的时刻，整齐划一的锁链突然狂乱四散开来，疯狂地向祠堂方向收缩归笼。 哐当——谁也触碰不到的木雕，被一只椅子脚脚掀翻在地。 “嘿咻！嘿咻！加油，就要出来了！” 宛如生孩子一样，原本铺在白玉台面上的、垫在木雕身下的红绸布里面，突然鼓出来四条椅子腿的形状，撑得红布悬挂半空。 接着里面像顶瓶塞一样，椅子背艰难得一截一截被顶了出来。之后就顺畅了，骨架小巧的顾安只是稍稍缩了下肩膀，就掉出来了。 就是脸朝地这点不太好，本来是她坐椅子，现在变成了椅子坐她。 当看到下面的洞口越来越亮的时候，她就知道出口到了，只是没想到洞口这么窄，椅子差点没弄出来。 倒是也可以丢下椅子自己爬出来，可是这可是大恶魔的东西呢，她舍不得丢下。 再说，万一出来的地方不是副本或者幽灵地下城，而是下一重考验怎么办？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敢丢下椅子了。 新鲜出炉的骷髅顾安从白玉台子上爬起来，立定站好。 环顾四面，眼前这场景真是陌生又熟悉。再一看趴在地上的那个，哎呦喂～这不是那谁嘛！ 骷髅头上下颌骨咔哒咔哒轻碰几下，做出笑的模样。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12章 亡灵回归 被椅子腿撅了一屁股墩儿，脸着地、哦不，男像一面脸着地的木雕，咕噜噜在地上翻了个面。 待看到罪魁祸首，木像上的眼球，连同墙壁、天花板和地上长着所有眼球，一齐滴溜溜转了起来，最后全部聚焦到顾安的身上。 讲道理，死前的顾安还没看到这一幕，那时候她也只是看到雕像上长了几双眼睛而已，画面远没有现在这么丧。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掉理智值了，毕竟大家都是同类了，再怕得哇哇叫，想想都太怂。 从木雕有意识以来，他就从未见过像眼前这具一样会动的骷髅。 与骨女这种怨灵骸骨不一样，他在顾安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怨念，当然它也没有属于人的生命力，仿佛真的只是一具骸骨死物，可是它却又能自己动起来。 “你是傀儡还是僵尸？” 印象中，也就只有这两种，能与眼前之物挂钩了。 顾安才不同他废话，她只是盯着那些从木像身体里伸出来的锁链沉思，思考它的小身板能挺过几鞭子。 她试探道：“你一定要躺着跟我说话吗，可是这样子会让你看上去更丑哎。” “受死！！！” 锁链登时给了顾安一个大比兜，直打的她从台子上飞起来，啪的一声，像死鱼一样被拍进侧面墙壁里，砸出了一圈浅浅的压痕。 足见这一鞭的力道有多大！ 顾安把自己从墙壁里抠出来，虽然肩膀到腰侧火辣辣的灼烧着，但是可喜可贺，她坚强的骨架并没有被抽散！ 所以，也不是完全不能打的，嘎嘎嘎嘎嘎—— 只有眼洞的位置亮着两点红光的矮小骨架，笑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落地后极速奔向玉石台，一把抄起自己的小椅子。 而因为对自己的神力绝对自信，导致迟了一秒的木雕，眼睁睁看着这具骷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功拿到了“武器”。 但是，没关系，一把木头椅子而已，拍碎了就是。 见识了顾安骨骼的硬度，这次土地公决定用全力杀死它！毕竟，他不能让任何一个生物靠近他的本体，除了他养的那些人类家畜。 木雕身后的锁链全部展开，无数条白影从四面八方屠戮而来。 艹，怎么这么多链条？！ 顾安心中一慌，毫无战斗经验的她只能轮圆了椅子，试图挡掉一部分锁链的攻势。 “呵！”木雕轻嗤一声，他等着看木屑纷飞、这具白骨被他撕成粉碎的模样！ 以为又要把自己作没了的顾安，下意识得胡乱挥舞着椅子，心里悔死了刚才的嘴贱，就听到了木雕发出一声痛呼。 “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那些攻势凌厉的锁链也因木雕精神受损而错乱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那些肮脏的怨鬼！” 趁他病要他命，不管木雕是怎么掉的链子，顾安慌乱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举起椅子，用尽全力朝着木雕砸下去！ 可惜，这一击被迅速调整过来的木雕用锁链挡住了。 一击不成，顾安不再恋战，拖着椅子拔腿就往外跑！打不过打不过，这要是再死一次，她都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命能再来一回。 锁链紧追而至，顾安用椅子腿打飞几根，就地往前一滚，滚出了祠堂范围。 这一幕恰巧被眼尖的百面看到，小鬼闻着熟悉的气息，哇啦啦叫起来，扯着吊死鬼看过去。 吊死鬼见是一具骸骨，第一反应当成了自己的同类，迅速跑上前支援。 终于，在吊死鬼的帮助下，顾安雕口脱险。 想想真是艹蛋，她以为自己都异界一日游变身骷髅了，怎么可能还打不过这种鬼东西。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只菜鸡！只是从菜鸡人变成了菜鸡鬼而已。 顾安忍不住吐槽：这副本，人过？ 【异常！异常！异常！】 特殊类试炼副本无法逃离的新娘，因异界来客到访，强制唤醒。 访客信息：一阶亡灵族使者（原蓝星人类编号xxx）。 所属阵型：诸神之域—自由者联盟—幽灵地下城（种族身份暂未登记）。 上位转化者：未知。 种族天赋：亡灵意志、黑暗抵抗、生命窃取。 灵魂特质：只此一心、食材解析、料理精通。 访客总结：你似乎通过一件奇遇，达成了蓝星人类终其一生也不能做到的事情，那就是从人类转生成为异界的亡灵。 亡灵的你，已经具备了远超蓝星人类极限的强悍身体和漫长的生命，可以探索更多宇宙的乐趣、挖掘生命存在的意义。 曾孕育你出生的蓝星意识，为你的变化感到骄傲，以及、欢迎回归试炼副本。 试炼目标：找到连通诸神之域的传送方法（已完成）并成功传送（未完成）。 追加访客游玩奖励： 请访客加入无法逃离的新娘（噩梦级）副本——怨灵阵营方，消灭垄断该副本生命能量的地缚灵。 成功可获得该副本50%的生命能量奖励，该能量可用于将蓝星上任意生命体传送至诸神之域（传送对象全权由访客指定）！ ——请问访客，您是否同意参与本次副本追加游戏？ “参加啊啊啊啊啊！！！” 她拼死也要进副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带她阿妈一起走！ 要赢！死也要赢！ 顾安像饿狼一样，两眼放光得盯着祠堂。那个鬼雕像应该就是什么地缚灵吧，毕竟副本要她加入的是怨灵阵营，而怨灵的敌对方，则是这个罩子里的人。 为了保险起见，她准备再问下救她出来的吊死鬼。 “吊……！！！”顾安一转头，就被吊死鬼这张青紫的脸和老长的舌头，吓得心肌一梗，假如她还有心肌的话。 出息！顾安瞧你这点出息，大家都是鬼，不要怕！ “那个…我、我想问下您，祠堂里面那个浑身长满了眼珠子，还会从背后冒锁链的木雕，是不是这里的地缚灵啊？” “哈？”吊死鬼歪了歪脖子，哈出一口气。 救命！顾安觉得自己变得不好了，她的理智值啊、她的理智值还在吗？ 【访客您好，您的种族特性——亡灵意志，使您对魅惑、恐惧、催眠等各类精神污染的抗性大大提高，在等阶差距相近的情况下，您将很少被此类精神污染所污染。】 什、什么！她强大的神经，已经不允许她被吓得昏迷过去了吗？ 第13章 契消，结盟 吊死鬼答非所问：“你、好像、不是、怨灵、呐！” 百面从吊死鬼身上爬到顾安的骨架上，习惯性的附身她体内，却发现自己被骨头卡住了，附不下去。 “哔？” 这两个鬼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正经的样子！ “百面，你在干什么？” “哔——阿巴阿巴阿巴…” 倒是个有问必答的乖孩子，就是讲的话完全听不懂。 顾安把正努力往她肋骨里挤的小鬼揪出来，用失去了右手掌的胳膊夹在胳肢窝下，左手拖着椅子，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妪那边摸去。 虽然那里正“战火纷飞”，骨女拖着山姥，一边跟锁链打游击，一边寻机带山姥破开其他门禁。 整个村落共有41座假房子，从锁链的优先攻击对象来看，这位堕落的土地公对企图破坏小木牌的怨灵仇恨值最高，其次是能“开门”的骨女和山姥，再其次是靠近祠堂附近的怨灵。 所以，脱离了祠堂的范围后，基本就没有锁链再追击顾安了。 吊死鬼阻拦顾安道：“那边、危险，你、太弱。” 在它眼里，顾安即使不是怨灵，也是一个实力非常弱小的生物。 顾安姑且停下，不过她远眺评估了下锁链的单攻形态，觉得凭自己的身体硬度，硬抗下几鞭子不成问题。 “他们在做什么？” “破坏、木牌，木牌、可能、是里面、的人类，没有、木牌，没有、信仰的、来源。” 顾安诧异道：“信仰？” 地缚灵难道不是怨灵吗？怨灵还能得到信仰？！ “嗯，是、土地公。大鬼、说的。” 顾安把脑海中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形象，与祠堂里那个丧了吧唧的木雕重合在一起，竟没有找到一点相似之处。 “祠堂里面那个，是这里的土地公？” “嗯，堕落、了。我们、打不过，死了、好几个、同伴。” 如果那真是土地公堕落而成的地缚灵，确实不能跟寻常的地缚灵相提并论，也就怪不得这么多怨念的集合都拿他没办法了。 “你们的领头鬼在这里吗？就是跟我定下契约的那个怨灵。” “大鬼、受伤，在、后方，带你、去。” 顾安决定随吊死鬼先去找大鬼，向它表明来意，也顺便处理掉自己跟怨灵之间的买卖契约。 初见大鬼的真实面貌，顾安吃了一惊，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寻常老太太，且看上去似乎还很虚弱。 老太太先顾安一步问候道：“你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我猜我应该见过你吧，可是我却已经记不清了。” 老人微笑着等待顾安的回答，嘴角微微上扬的模样，看上去慈祥又端庄。 顾安把夹在胳肢窝下的百面拎出来。 “我们订过契约，这个，是我当初挑走的小鬼，我答应过你们，交出灵魂或者想办法打开这个村子的防护罩。” 老人用温和的眼神重新打量了一遍顾安，随后略感惊讶道：“原来是你，执着的人类女子，仅仅两个小时不见，你看上去变了很多。” 大鬼辨人从不以外貌区分，而是通过灵魂。 “怪不得，你的灵魂既让我感觉熟悉，又完全陌生。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我此前并未见到过，有哪种力量可以改变灵魂的形态。你现在，变得非常的蓬勃、明亮。” “谢谢，所以从我进村子到现在才过去两个小时吗？” “是的，孩子。我想你过来是想问关于灵魂契约的事情吧。请放心，契约的报酬我们已经收到了，所以你无需再付出自己的灵魂。以及非常感谢你，从你身上，我们之中的某个怨灵，收到了比灵魂更加珍贵的礼物。” 随着老人话落，有一缕纤细的轻微的束缚感，从顾安身上解除。 契约这就完成了？也是，毕竟防护罩都被攻破了，怨灵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获取灵魂。 “这就好，不过您刚才说，从我身上收获了的那什么…是、是什么啊…” 看到顾安紧张担忧的模样，老人忍俊不禁：“是感情——你对某位年长的人类女性的感情，传达给了山姥，就是那个迎接你的老人。以前，我们一直以为灵力罩隔绝的是怨灵本身。但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并不是如此，神的力量隔绝的是纯粹的恶意和怨恨，与种族身份皆无关。” 可惜，它们皆是由怨念、绝望、不甘所化，生来便是为了复仇，如果她们能放下仇恨，感受到美好，便也离消散不远了。 只能说，命运巧合得刚刚好。 恰好眼前的人类遇到的是对人心敏感的山姥，恰好山姥遇到的是一个情感炽烈纯粹的人类。 “所以，能打开防护罩与山姥，或者说与我其实有关？” 老人点头。 顾安明白了，这个副本最正确的解法是什么了，不需要孤身犯险，也不需要与鬼谋皮，怨灵和地缚灵本就是死敌，难点仅仅在于如何把怨灵送进去。 不过即使找到了对的方法，赢面也还是太小。 “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祠堂里的那块木雕就是这里的土地神吗？他现在堕落了，是不是变成了地缚灵？” “是也不是，他现在是地缚灵不假，却也还保留了土地神的神性。以我们的推测，他的神力部分，来自于被他束缚在这片方寸之地上的将死未死之人，只要把这些活死人全部送上往生之路，他的神力就失去了支撑。届时，他就只是一个纯粹的怨灵，我们也就有了与之正面对抗的能力了。” “我明白了，那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多谢，我们现在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这里的活死人通通被他关进了房子里，而每间房子都被种下了与灵力罩同源的禁制。而我们，只有山姥能破开这些禁制，但因为山姥毕竟不能完全领会你的情感，所以，也不是每次都能破得开。” “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闻得此言，老人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那就有劳了，待我族怨恨消解之时，必为你奉上报酬。” 报酬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目标刚好一致。 “我现在就冲！” “哔！！！”百面也亢奋地原地跺脚。 “别急，我找个怨灵给你打掩护。姑获鸟，来！” 倏尔，顾安双眼一花，眼前便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飒飒飒飒飒！大鬼，找我何事？” 第14章 剑客出征! 看到来人后，顾安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怨灵好高！ 姑获鸟是一个形体似人似鸟的怨灵，身体自头部以下都覆盖着坚硬的鸦羽，一对翅膀占据了本该是手臂的位置，一双脚也呈现出鸟爪的形状。 它落地后，眼疾手快得一把抓住正欲偷偷溜走的百面，顺势抱进怀里，接着用一对翅膀把小鬼团吧团吧团成球，往自己肚子里面塞。 这一翻流畅的动作，直把顾安看得目瞪口呆。 百面被揉的面皮发紫，艰难地口吐芬芳：“哔！阿巴阿巴！哒哒哒哒哒！” 老人些许歉意道：“让你见笑了，姑获鸟它对孩子有一些特殊的执念。不过，这点并不会影响它的实力。” 又转而对姑获鸟道：“克制一些，我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从现在开始，你负责保护这位骷髅女士，她会协助我们破开这里的门禁，你要做的就是，带她躲避土地公的攻击，尽量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飒！” 老人替姑获鸟解释道：“它同意了，那就拜托你了。” 顾安此时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惊讶，也没有表现出对姑获鸟异常行为的好奇。 姑获鸟，据说是死去产妇的执念所化的怨灵。 老人笑着致谢：“谢谢你。” 顾安答：“不，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老人只是笑着摇头，你不懂我我为什么谢你，不过这样就好。 姑获鸟用翅膀夹住骷髅头顾安，吊死鬼则趁机把百面解救了出来。 之后，顾安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速度，什么是高阶怨灵的实力。这是像她这种小菜鸡，锻炼一生也达不到的风的速度！啊，那什么追风少年、闪电少年的，在姑获鸟面前简直弱爆了。 只是眨了下眼睛（这里是比喻的手法，毕竟顾安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一怨念一亡灵就从原地消失，并出现在了村落中间的某座屋子前。 大脑还停留在上一个画面的顾安，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还没有问过老人该怎么打开门禁。 “姑获鸟，你知道山姥是怎么开门的吗？” “飒！”，姑获鸟用翅膀对着门做了个虚捅的动作。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啵——顾安的手似乎穿透了老旧掉漆的木门，插进了某层软软的水膜里，但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并没有发生老人所说的变化。 不过好在顾安身上没有怨气，兼之另一头正在激烈地打游击战，所以顾安这次失败的试探，并没有惊到祠堂里的地缚灵。 是自己的方法不对吗？ 她能轻易地把手插进去，证明她应该有打开门禁的能力，但实际没打开，是因为她不是怨灵吗？ “姑获鸟，把你的翅膀借我用一用。” 顾安用完好的左手，握紧姑获鸟的一只翅膀尾端，一些细微的阴冷的寒意透过坚硬的羽毛，传到了顾安的手掌心里。 摒弃杂念，合二灵之手的一劈，终于破开了禁制，假象如水纹般褪去，数百枚木牌静静堆叠于废墟之上。 禁制一开，姑获鸟便夹起顾安极速换位，下一秒，数十条锁链钉在了二灵原先所立之处。 本来只是试探，没想到居然成功了！顾安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门禁与灵力罩同源，那岂不是不用通过附身，人类也能把怨灵带进来。 但是，事情自然没有这么简单，姑获鸟整个右半边翅膀全部在刚才那一劈里，被神力“烧”了个干净！ “对不起！我的错，是我太鲁莽了！”该死的，她不应该忽略神力对怨灵的伤害的。 “飒。”姑获鸟用另外半边完好的翅膀，轻轻拍了拍顾安的脑袋壳。 两人再次回到老人身边，顾安将情况告知老者。 “原来如此，是我的疏忽，不怪你们，我早该想到这个问题。神力包容人类，二者虽有同源关系，但处于下位的人类，却是不能破坏上位神的力量的。” 这一点当然不是关键，而是身为大鬼的它忽略了，顾安虽然已经失去了人的形态，但是她身上也没有怨念，与怨灵相比，她仍然是更接近于“人”的生物。 神力和怨念互为克制，神力强过怨念的时候，怨念破不开神力的防御。而山姥之所以能无伤成功，更像是借用了人的一部分特质欺骗了神力，导致神力露出了口子，从而被怨念从内部感染，以至于神力结构崩坏。 并不是真的无伤，只是神力错把山姥的部分包含了顾安情绪的怨念肢体当成了人类，从而给了怨灵可趁之机。 但“骗局”也不是次次都能生效，它更担心，“骗术”用多了会被土地公识破。 如果这次没能灭杀土地公，那么以后这条路就会被堵死，所以大鬼才会求助于顾安。 “因为我更像人，所以不能做到像山姥那样，对吧。那您有没有办法，让我暂时借用怨灵的力量，用我自己的身体。” 不能让怨念在这个环节被白白消耗掉。实在不行，就再被附身一次，这一次，她应该能挺过去。 “有，我会让百面随你去。百面是由数百个怨念残魂聚合起来的怨念体，它可以随意剥离自己身上的残魂碎片。” “我会让它每次剥离一块放在你的身上，这样消耗的就是残片，而不是怨灵本身了。你也勿需为它担忧，残魂它多的是。” 百面听到自己即将在此战中“大放光彩”，顿时连站在一旁的姑获鸟也不怕了，几步窜到顾安的头盖骨上，乖巧蹲好。 “哒哒哒哒哒！”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吊死鬼同步翻译：“它说，看、我的！” “那就交给你啦～”对这个自己选中的，曾尽心保护过她的小鬼，顾安还是很有好感的。 “冲冲冲！！！” 姑获鸟再一次充当代步工具，夹起顾安闪现出征。 风中传来百面的絮絮叨：“哔！阿巴阿巴阿巴…” “它说，好快！碎片、省着、点用…” 大鬼淡淡道：“这一句可以不用翻译。” “哦。” 只片刻间，找到了对的方法的三剑客，哗哗哗连破十处门禁，直接把土地公给开怕了，也不管其他怨灵，只牢牢锁死这三个“剑人”。 第15章 再见，再见! “先暂停，我们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姑获鸟。” “飒。” “阿巴！” 面对漫天锁链乱打一气的抽法，顾安决定先撤一波，反正这一次副本没有时间要求，稳扎稳打更稳妥。 同时，其他怨灵也相继撤离村落范围。土地公的神力覆盖范围等于他的神职掌管范围，因此，只要退至原防护罩处，他便鞭长莫及。 骨女携山姥落至姑获鸟身旁。 骨女看向顾安，问道：“这是新生的怨灵？我看到你们也在破门禁。”且效率奇高。 百面抢答：“阿巴阿巴阿巴…” 不过在场的，没一个搭理它，除了吊死鬼，谁也听不懂它说的什么。 顾安没想到二人再度相见来的如此突然。 还是山姥先开的口：“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当怨灵这么久，老人家我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似乎有一些开心。你看上去变化很大，嗯……变得更好了。我记得，你们外来者到我们这里都是有目的的，你的目的，快要达成了吗？” 与大鬼不同，山姥一眼就认出了顾安，它区分人，辨的是内心。 “嗯，已经完成一半了。能再见到你，我也很庆幸，你当时还说要借我钱呢，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哈哈哈哈哈，老人家我还说过这种话吗，这还真是有点难办啊。” 顾安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发现山姥身上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山姥，你是不是变得有点…透明了？” 山姥低头看了看自己，起先也很是惊讶，随即又马上豁然开朗了。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离别的时间有些提前了而已。不过，如果是以这种样子离开，我觉得也很不错呢。” 离别？什么意思？顾安听得一头雾水。 一旁的姑获鸟和骨女，却立即领会了山姥的意思。山姥她，大概获得了除怨恨以外的“情绪”的能力，怨念变得不再纯粹了。 “哎呀，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我去把自己没做完的事情处理完。闲聊就到这里吧，各位，那就再见了。” 山姥突然和众人道别。 骨女一把拉住山姥离开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山姥温和地凝视昔日的同伴，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了骨女的手。 “你该知道的，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只是恰好，我比你们先走一步。代我向大鬼辞行，告诉它，我会在终点等着大家。” 它又看向顾安——这个曾经的人类、现在的奇异生物，无论是初遇还是重逢，这个人类在她眼里，都单调透彻的近乎寡淡，但是—— “遇到你…”，后面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山姥顶着狂乱的锁链，从侧面绕回现场，远去的身影似乎变得又透明了一些。 “是不是因为你！”无可挽回的骨女突然冲着顾安发难。 “哔！！！”反应慢了半拍的百面，吓得只会搂紧顾安的头颅，企图用“肉身”挡剑。 幸而，尖锐的骨刺被姑获鸟用翅膀拦了下来。 颀长的身影挡在矮小的骷髅身前，低沉提醒道：“你不该迁怒她，山姥的变化，是我们每个怨灵都期待已久的结局。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用这把骨刺，帮山姥一起，终结这一切！” 姑获鸟用眼神示意骨女看向远方——那因为山姥的二次加入，而变得更加混乱的战场。 姑获鸟调转了骨女手中骨刺的所指方向：“我坚信，我们只是要比山姥晚上一小会儿而已。” 那具同顾安模样相近的、浑身泛着黑气的高大骨架，缓缓放下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咆哮着再度回到战场。 顾安略感不忍得询问：“怨灵的终点，是消散吗？” 姑获鸟像哄小孩子一样，又一次拍了拍顾安的脑袋壳子。 “不，是安息。” 顾安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已经没有眼泪了，这份对于亡灵而言过于澎湃的心情，扰得她心神颤动。两只眼洞里的红光，像是烧起来了一样，明亮而炙热。 “飒！我们也该回去了！” 顾安握紧指骨，拒绝道：“我带着百面去就可以了，你去帮助大家毁掉更多的木牌。” 木牌并不是木制品，也是土地公神力所化，要用怨念污染才能摧毁。 不等姑获鸟拒绝，顾安接着解释：“我会让百面躲在远处，只带碎片行动，这样就算破门后被发现了，碎片也已经用掉了，而我自己也不是怨灵，只要我躲开一击，土地公就追踪不到我了。” “不行，风险还是太大。攻击一多，你根本躲不过来。” “没关系，他抽不散我的骨架，我还可以装死，他总不能闲的鞭尸吧。” 顾安怎么劝，姑获鸟都不听。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大鬼帮忙说服，顺便也带上了她的小椅子。 椅子同学可是硬生生抗过一波锁链的猛攻，且还毫发无伤的。 土地公绝对没有想到，在一众以命相博的怨灵中，顾安这个鬼鬼祟祟的贼又夹在里面偷家了。 被打到了，她就头顶椅子原地躺平装死；躲过去了，她就马不停蹄地和百面汇合，继续干下一单。 半小时后，41座房屋已经毁掉了38座，成果斐然。最后3座屋子离祠堂太近，顾安怕自己“死”后还要遭鞭尸，一时间有些胆怯。 这时候，从另一个方向一路沿途破坏过来，并与顾安汇合的山姥道：“我去吧。” “你！”看到现在的山姥，顾安吃了一惊。 山姥的身形变得更加淡薄了，她的模样也褪去了“伪装”，不再是一个精瘦又精神的老人，而是变成了它最初用来恐吓顾安的模样。 两颊凹陷、舌根齐断、双腿折断，紫红的尸斑爬满了它的身体。 她用顾安曾听过的气音，道：“抱歉啊，孩子，这次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感觉离别的时刻就要来了，虽然清醒的时间很短暂，但是生前的记忆已经越开越多的回想起来了。最后这一段路，请让我独自走完吧。” 以及，“我感到非常幸运。” 老人一跛一跛的前进，怨气在她身上消散到几近于无，没有惊动任何一根锁链。 老人成功得破开了倒数第三个禁制，接着就被全然暴怒的锁链抽飞。 看着空中扬起来的破败身躯，顾安的心紧紧揪起。 突然有一黑影极掠而过，卷走了老人，隐隐一瞥，顾安看到了某具似曾相识的白骨。 倒数第二座、最后一座…… 包裹信仰的壳子被全部打碎，空气猛的一滞，仿佛某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即将降临。 顾安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恐惧，她应该即刻就跑的，但是她又忍不住想留在原地等，等两个怨灵。 极速赶来的姑获鸟一把夹起顾安：“我带你走！” 而在顾安迅速变小的视线里，终究是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听到自己问：“如果，不是自然消散的，也会…安息吗？” 第16章 最后的决战 两个呼吸后，姑获鸟安全落地，它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消散本身就是解脱，就像人类终究会死一样。” 顾安觉得自己原本长着眼睛的那个部位，又干又涩。 她不忍再问下去，转而道：“怨灵，都像你一样温柔吗？” 姑获鸟突然笑了一声，这还是顾安第一次听到怨灵的笑声，清脆的、像山间的鸟鸣。 它说：“我不懂什么是温柔，如果这就是温柔，那你一定非常温柔。” 这时，大鬼走向二灵：“你们看起来似乎相处的不错，我很抱歉突然插话进来，不过时间确实比较紧急，请允许我长话短说。” “土地公已经被我们被切断了神力的源头，接下来他一定会全力反扑，我会派出所有小鬼正面迎战。” “姑获鸟，我要交给你一个单独的任务。在接下来的对抗中，如果我方势弱，我会尽力拖住他，使他无暇分神。而你，则要找机会潜进祠堂，破坏台子上的土地公雕像。但假如我方直接溃败，你就走吧，远远的躲起来。” “飒！” 安排好了任务，大鬼最后向顾安道别：“那么，就此别过了，为我们带来好运的朋友，一路珍重。” 老人转身，身躯化作庞然大物：“众鬼听令！灵聚怨合！” 指令落下的同时，四周响起了顾安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众多小鬼显现出身形，奔跑着向大鬼聚拢而去，接着尽数没入大鬼的身体里面。 随着小鬼们的融合，大鬼那小山般的身躯也由透明逐渐凝实，散发的怨气也越来越浓，宛如深冬里的雾。 吊死鬼拦下了也想投身的百面，把它塞进顾安手里。 “走了，帮忙、照顾、百面，谢谢。” “哔！阿巴阿巴阿巴！” “留下，跟姑姑、一起。”嘱咐完百面，吊死鬼转身投入大鬼的身躯，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被阻拦的百面在顾安的臂弯里疯狂挣扎，被姑获鸟扇了一翅膀后，情绪肉眼可见地焉了下来。 沉默的姑获鸟，像一颗树笔直地伫立着，目送同伴们远去。 紧接着，如大鬼所料，随着一声轰鸣，祠堂被翻飞的锁链推倒，彻底成为一摊废土，地面上冒出了许多猩红的眼球。 “怎么办…怎么办…没有家畜了，都被污染了…这里好脏啊，再也不是我跟娘子生活过的地方，我们回不去了，我们没有家了。啊…难道我已经不是土地公了吗？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娘子…” 声音从锁链的末端传来，被锁链层层包裹在内部，听上去有些失真。 怨灵的集合体率先发起进攻，和土地神的锁链扭打在一起。这是一场公平的消耗战，怨气被神力灼烧一层，神力也会被怨气消磨掉同等的能量。 没有了“补给”来源，数百根链条被损耗到只剩下几十条。 但怨鬼的身躯也在不断缩水，此时，大鬼的身形已经和土楼差不多高了，再打下去，结果恐怕是怨灵不敌。 见情况不妙，姑获鸟嘱咐顾安：“你快走吧。” 顾安却拎起椅子，把百面塞给姑获鸟，道：“我不能走，我有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现在你去也帮不上忙。” “我可以去戳眼睛，大鬼不是安排你去偷袭吗，不把眼睛戳瞎，你怎么偷袭？” “哒哒哒哒哒！”百面瞬间来了精神，跳回顾安肩膀上，死死扒拉着她的肩胛骨，生怕这一次又要被丢下。 “好！百面，我们一起去，记得用上你的分身。” “哒！” 顾安拖着椅子，一边绕着余下的锁链跑，一边用椅子腿儿扎地上的眼球。 “我的椅子可真好用，水果一扎一个准儿！”顾安安慰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是假象，地上只有荔枝蓝莓葡萄龙眼小番茄… 一扎一个爆汁，单从场面上看，很难分清到底谁更像那个坏人。 百面的效率比顾安更高一些，毕竟它分身多，尽管死掉的分身也多。像它这样的中阶灵，正面怼不过锁链一回合，被打到基本原地等死，所以只能用分身，且用一个少一个。 也不知两人到底戳了多少个，戳到后来，又把土地神的“仇恨值”拉偏了… “啊…好疼啊，好疼啊娘子！这群蝼蚁！偷鸡摸狗的臭虫！我要捏死你们——” 听到土地公的碎碎念，顾安连忙大喊一声：“百面跑！姑姑救百面！” 而她自己则是原地趴下，椅子翻盖护住头颅和胸背，一副此人已死的样子。 当然，什么卵用也没。还剩一些眼睛看着呢，人家想怎么抽就怎么抽。 “啊啊啊啊！好痛！妈妈救我……”顾安被抽得胡言乱语起来，虽然她不会被一下子抽没，但是纯粹的能量鞭打，也会对她的魂体造成大量伤害。 但是她不能跑、也跑不掉，如果她跑了，百面十死无生，再说没有姑获鸟帮忙，她也跑不远。 大鬼只剩下小树那么高了，锁链却还有三十多条，已经不能再有怨灵牺牲了，否则单凭她一只弱鸡，更加没有胜算。 相比怨灵们，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抗揍了。 就在顾安痛到快昏迷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一声低沉的—— “羽剑。”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施加在顾安身上的鞭打也瞬间停止了。 有什么东西被打飞，撞到了顾安头顶的椅子腿上，又被弹开掉在距她五步远的地方。 空中划过一道惨叫：“娘子啊！！！” 与此同时：“小骷髅，拜托了！”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顾安痛的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还在小鸟转圈圈，却本能地站了起来，迈出了歪歪扭扭的步伐。 她看到了滚落在她面前的半面雕像，上面刻着曾杀死她的男人的脸。 没有摆架势、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用尽全身力量，砸下手中的椅子。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冷…娘子，你去哪儿了？娘子…我找不见你了…” 属于男像的半面木雕裂开了口子，里面流出腥臭的红黑血液，地上剩下的眼球同时间一齐破裂，漫天飞舞的锁链也消失了。 顾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壳，回身找姑获鸟和百面。 她看见姑获鸟单膝跪在废墟之上，仅剩的另外半边翅膀也齐根消失了。它，正在变得透明。 她听到它轻声说：“再见了，小骷髅。” 然后，眼睁睁得看着它烟消云散，归于虚无。 她又在废墟上呼唤另外两个怨灵的名字：“百面——大鬼——百面——” “…娘子…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了…” 天地间，只余她和半面将死的木雕。 顾安沉默地在废墟中找到了另外半面的女像。 女像被从男像身上剥离后，便破败得叫人认不出来，像一截腐朽了百年的枯枝。 她把“女像”放到男像面前。 “娘子…你来了…我好想你…” 顾安再一次举起椅子，沉默得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把他碎成木屑。 第17章 继承者 【特殊类试炼副本无法逃离的新娘，已达成全灭结局，副本能量回收完成。】 访客（原试炼者）：一阶亡灵族使者（原蓝星人类编号xxx） 所属阵营：诸神之域—自由者联盟—幽灵地下城（种族身份暂未登记） 原试炼任务：找到连通诸神之域的传送方法（已完成）并成功传送（未完成）。 访客任务：加入怨灵阵营方，消灭垄断副本生命能量的地缚灵（已完成）。成功可获得该副本50%的生命能量奖励，该能量可用于将蓝星上的任意生命体传送至诸神之域（传送对象全权由访客指定）！ 副本奖励：一次性传送道具（仅限试炼者本人使用，已发放）；其余奖励将于访客退出副本后的两个小时内发放完毕，请及时关注个人通讯设备！ 击杀奖励：您获得了一次与蓝星世界意识对话的机会（退出副本后，可通过个人通讯设备发起对话）。 额外奖励：副本怨灵遵照承诺，将怨灵阵营最后的力量赠送于您（已发放）。 特别提示：因您的阵营信息仍未登记，我星允许流浪种族可停留的最大时长为两小时，请于两小时内离开我星，否则星球意识将给予惩罚。 试炼总结：虽然看似运气是您通关本场试炼的翻盘点，但能真正抓住这份运气并走向胜利的，您是第一个。您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个通关特殊类副本的试炼者，第一个通关噩梦级副本的试炼者，第一个传送异世后成功返回的试炼者。 通过观测您的本场试炼行为，世界意识将修订人类综合素质评定范围，以便更好地为人类个体匹配试炼副本。 最后，预祝您一路平安。 副本信息通报完毕后，顾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达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答应妈妈的事情也没有食言，她可以回家了。 再见了，百面、姑姑、大鬼、山姥…… 很高兴知道了你们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样就好，我可以放心地把你们存进记忆里了。 在退出副本之前，顾安在祠堂废墟上，看到了两个发光的球体，一个泛着红光，一个浑身漆黑。 这大概就是副本说的已经发放的那两个奖励吧，一次性传送工具和怨灵们送给她的礼物。 想到这里，顾安不禁快跑几步上前，怀着忐忑的心情，不假思索地伸手触摸黑色的圆球。 【来自蓝星怨灵们的馈赠】 这是一份特别的礼物，它本应只是一团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的能量，被作为赠礼交至你手上。 但是，在它诞生的那一刻，有一些怨灵们把自己刚刚取回来的情感倾注在了它的身上，以此来向某位生灵传达它们的感谢。 现在，你可以为它取个名字了。 如果是一个它可能熟悉的名字，会不会让你们的羁绊突破生死的界限呢？ 顾安紧紧拥住这团柔软，她说：“它叫百面。” 黑球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里面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 “哔？” 光球褪去颜色，一只拳头大小的类人生物坐在顾安的手骨上，正用它那双红豆大的眼睛，好奇地仰望着小骷髅。 它有着人类的脑袋、身体和鸟的翅膀、脚爪，看上去像一个长了鸟爪的小天使……或者，雷震子？ “噗——”顾安瞪着小人笑出声来。 “哔！阿巴阿巴阿巴！”小人儿看上去好像生气了的样子。 “百面？” “哔~” “百面。” “哔？” “百面~” “……”小人儿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不再搭理小骷髅。 顾安小心翼翼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脑袋瓜子，指尖传来软软的、暖暖的触感。不像以前，趴在她身上连带着她都觉得凉飕飕的。 【百面·顾安的随身灵】 特点：蓝星特产，独此一只（如有雷同，那也不是·顾安的）！ 种族：召唤灵——稀有分支随身灵 年龄：才刚出生呢，人家还是个宝宝~ 寿命：与“母亲”（顾安）共生，若母亲死亡，随身灵必然殉情。 成长所需：可投喂魂石、灵晶或魔晶，所有召唤灵都不挑食。但请注意，食物种类一定程度上影响召唤灵的成长方向！ 种族天赋：心念相通（仅限与母亲）、飞翔精通、善恶感知。 灵魂特质：二重分身（继承自某位怨灵）、瞬闪（继承自某位怨灵）、减伤（继承自母亲）、亲和\/仇恨分配（继承自母亲）。 顾安珍惜地把小鸡啄米般打着瞌睡的小人，送到自己的两排肋骨中间，放在她的皮垫子上，希望小家伙不要觉得她妈妈是个变态。 “哔~”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百面在软皮垫子上摊平，肉肉的脸蛋蹭了蹭身下的皮子，小肚子一起一伏睡着了。 接下来，顾安心情颇为平静地点开了剩下的红色光球，里面是一面小小的圆镜，上面似乎晕染了几滴血液。 血液看上去还是新鲜的，这难道是她的血吗？毕竟这个副本里也只有她一个活人。 顾安回想了下，似乎自己也就只在百面附身和被邪像弄死的时候流血了，但是这两次她都没有看到过这面镜子。 不过，更有可能的应该是临死那次吧……能藏住一面镜子，还恰巧被她溅到了血，也就只能是祭台那块地方了。 如果这面小圆镜，就是试炼者要找的连通异世界入口的道具，那只能说，她确实走了狗屎运。 领完奖励，顾安退出试炼副本，回到了自家的客厅。 她刚想起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时，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 不光是客厅，连卧室都没亮灯，这绝不正常，她下本之前明明嘱咐过妈妈要开灯的。 如果她此刻还是人类的话，就会发现，房间里的温度也低的不正常。 管不了会吓到妈妈，顾安一个健步冲向卧室门，拧了拧把手，发现门打不开。 顾安用力捶门：“妈！开门啊！！！妈，你在里面吗？” 卧室死一般的寂静。 惶恐不安的骷髅凭借亡灵独特的“视觉”，找到了杂物柜里的榔头。好在她们家是老小区，顾安几下把门砸出来一个洞，徒手撕开门板，钻进卧室。 第18章 亡灵的天赋能力 眼前的一幕让顾安目眦欲裂，卧室的地板、大衣柜和床单上都结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而刘翠兰女士身上裹着一块毛毯，整个人仰面倒在床脚边的地板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手里还握着一把菜刀。 顾安看到有一只长相诡异的生物正趴在她母亲的脸上，一条纤细的微弱的“光粒子”，正从母亲的面部流向怪物的面部。 那只怪物看到有人闯进来，漫不经心地转过脑袋看了一眼，露出一张头顶牛角的类似西方小鬼的脸。 顾安没有片刻迟疑，甚至没有去注意这个怪物的长相，她五指呈爪，直逼怪物面门。 “去死啊——！！！” 噗嗤一声，堪比大理石硬度的手指，如菜刀切肉一样扎进怪物的脸部，五指深深陷进肉里。 黏糊的跳动的血肉刺激着顾安的神经，而她却像感受不到一样，指尖收拢，直至穿透怪物的脸颊肉，触到里面的舌头。 “嘶嘶嘶——哇啊啊啊——”疼痛让小鬼发出了像蛇又像夜猫的惨叫声。 小鬼企图用牙齿咬住骷髅伸进它嘴巴里的骨头，却被指骨先一步撕开了柔软的肉头。 “唔唔…斯哈…哈……” 一种不知名的黏腻液体从它的嘴里不断渗出来，顺着顾安的手腕，滴落在地板上。 【检测到附近出现毁灭者军团下属使役魔，为保护新生亡灵幼体的生命安全，临时开启亡灵种族天赋：亡灵意志、黑暗抵抗、生命窃取；临时开启个体灵魂特质：只此一心、食材解析、料理精通。启动期间所消耗的精神力，将在该亡灵个体登记后一次性扣除。】 【食材解析】 “hello？么西么西~你好~ 初次见面，你似乎长得有点抽象～ 不过正事要紧，下次我再用一万字吐槽你的长相好了。 哦，天呐！我可怜的眼睛~ 虽然你跟我都没有眼睛，但这并不妨碍我为我们虚幻的眼睛感同身受！ 这是一副怎样低俗的画面——丑陋，肮脏，下等！我甚至不能给予这只最低阶的魔物，一丝丝的怜悯，一丁点儿都不能！ 虽然我迫切地希望你现在就捏爆它，但是我更建议你，使用你的第三种族天赋——生命窃取。 因为我们共同的妈妈，被它偷走了生命能量！必须让它马上偿还！” 顾安被愤怒冲昏的大脑，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稍微转动了一下。 她考虑不了声音是怎么出现的，是对她有利还是有害，她只是下意识地记住了最后一句话。 “生命窃取、生命窃取、生命窃取……”快点发动，拜托了！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启动这项天赋，但是当顾安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一股细弱的温暖的能量通过掐住小鬼的左手，流到了她的身体里。 “嘶啊啊啊啊啊啊！！！” 内心恐惧的恶魔小鬼在顾安的手上不断挣扎着，它用牙齿撕扯顾安的手骨，伸出尖利的爪子抓挠、蹬踹顾安。 但是都没用，顾安像一尊雕像一样，牢牢的把小鬼锁在手心，不管自己被打得有多痛。 如果不是右手腕断了，现在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手臂，她还能再在它肚子上开个洞。 随着生命能量被抽取，小鬼的嘶鸣渐渐低落，直到它那丑陋的脑袋垂向一侧，小鬼死了。 【干得漂亮！现在可以开始准备料理啦~首先要酱酱酿酿、再酿酿酱酱~当当当当~一颗魂石就制作完成啦！接下来，把它喂给亲爱的妈妈，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顾安跟着脑子里的声音一句一动，但是酱酱酿酿是什么？到底怎么做才能做出魂石? 冷静冷静！这肯定也是一种天赋……是哪种……料理！料理精通！ 心中默念料理精通，一个虚拟的光的平面出现在顾安面前，等了一会儿，平面毫无变化，顾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用上抽出来的那股能量。 她试着把手放在虚拟光幕上，体内温暖的能量在光幕的牵引下，顺着掌心又流了出去。 几秒种之后，光面收缩聚拢，一颗米粒大小的莹白色小石粒浮现在空中。 这就是魂石吧，顾安迫不及待地接住石粒，轻轻撬开母亲冻僵的嘴巴放进去。 魂石触到活体的口腔，瞬间化作光粒子返回身体里面。 “哔！！！” 被魂石的“味道”勾醒的小百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亲妈把到嘴的口粮喂给了别人，顿时心痛到不能呼吸。 看到母亲的脸色不再那么惨白了，顾安崩溃的心神终于被拉了回来，也听到了小百面不满的叫声。 她有些愧疚地安慰道：“对不起啊，等到了幽灵城，我会给你做多多的魂石。现在这颗先给奶奶，奶奶生病了，知道吗？” “…哔。” “真乖，你再睡一会儿吧。” 百面肯定是饿了，想也知道，初生的婴儿都要喝奶的，但是她现在却挣不到口粮给它。 哄好了百面，顾安振作起精神，先把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再把昏迷的母亲挪到温度不那么低的客厅沙发上，打开空调让温度回暖。紧接着，顾安打了一盆凉水，拧湿毛巾，用冷毛巾一遍遍给刘翠兰擦拭身体。 之前屋子里太黑，她只能靠亡灵的夜视能力辨别个大概，现在才看清楚，刘翠兰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全部结了一层霜。 顾安想起来副本的那句评价——幸运眷顾了她，确实很有道理。如果她没有变成亡灵，没有得到亡灵的种族天赋，即使她赢了副本，也输了妈妈。 现在只希望妈妈能尽快醒来，她好送她去新世界生活，但愿那边人类的国度里没有恶魔和鬼怪。 顾安心里明白，这大概是她和妈妈相处的最后时间了。 她是亡灵，妈妈是人类，也许她可以去人类的国度里看看，但她的母亲绝对不能来亡灵的地盘生活。而她，已经被指定前往幽灵地下城了。 亡灵对温度的耐受性或者说敏感程度，远远低于其他种族。 顾安不太能摸得准刘翠兰的身体温度恢复正常了没，她只能通过时间大致猜测，待到半小时后，顾安将冷水倒掉，准备换成温水。 此时，正在厨房间烧热水的顾安，突然听到客厅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安安，是你吗？” 顾安抬起脚，却在想到了什么后，又马上顿住了。 第19章 离开 一门之隔的距离，顾安却不敢跨过去。 “……妈，是我，我回来了，你现在身体感觉好点了吗？我的试炼成功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刘翠兰转了转脖子，逡巡女儿的身影，刚刚回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让她一时间没能从沙发上坐起来。 “安安啊，你在哪里？” 听到毯子窸窣落地的声音，顾安急忙安抚：”妈，我在厨房，你躺着别动，我马上就出来。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我再出来。” “咋还要妈闭眼睛啊，妈有点害怕。” 刚刚稀里糊涂死里逃生的刘翠兰，对黑暗本能得感到畏惧。 “那你转过去面朝沙发，不许偷看我。” “行行行，听你的。”刘翠兰嘟囔着背过身去。 顾安悄悄探出半边脑袋，确定母亲真的背过身以后，直奔卧室，从大衣柜里翻出一条床单和一件呢子大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才回到客厅里。 却不巧，一抬头，正好四目相对。 顾安连忙捂住露出来的眼睛部位，倒退着回到卧室，语无伦次道：”妈，你别怕，真的，我没有变成怪物……我只是在试炼里出了点状况。“ 刘翠兰本来差点被这个披着床单的人行怪物吓得心脏骤停，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激动的情绪又缓和了一点。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安安？” 顾安缩在卧室里，低低应了一声。 刘翠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一点白骨骷髅，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即怀疑又恐惧。 “你真是我家安安？那你说，你小时候我给你打过几次开塞露？” “我没打过开塞露，你帮是小军打的，我只是去……旁观了一会会儿。”这是她儿时的污点之一，观摩她妈给对门家的男同学打开塞露，还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卧室里面不假思索的回答，刘翠兰嘴唇颤了颤，就连这不满的语气都和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潜意识里她已经相信了。 “08年我们来京城的时候，我在汽车站叫了几份饭？” “1份，韭菜炒蛋和米饭，我俩对半分的。” 那时候，她妈刚离婚，一个人挑着一担棉被和母女俩的衣物，身上只揣着两百块钱，牵着她孤身来京城谋生。 “那你吃面放不放葱？” “不放，我只吃香菜。” 客厅里响起呜咽的低泣，听得顾安心里堵得难受。 “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妈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妈今年虚岁56，生日是11月26号，但是我妈从来不过自己的生日。” “你还知道你妈都已经56岁了，啊？你就这样吓唬我，是嫌我过得不够苦吗，怎么把自己混成了这个样子！呜呜呜……你是要让我走都走得不安心啊……” 再忍不住心酸，刘翠兰失声痛哭。 顾安一步一挪地走近沙发，侧对着母亲坐下，不敢挨得太近。 刘翠兰女士蒲扇般的大手扬起，最终却轻轻地落在顾安的头顶上，鼻音浓重地问：“咋这么咯手呢，脑袋就只剩下骨头了么？” 有人心疼，顾安顿时委屈得不行：“嗯，身上也没肉了，你女儿现在全身都只剩下骨头了，好惨的。” “把床单脱了，给妈瞧瞧，妈不怕了。” “真的？” “当然，我还能怕我女儿不成？” 半个小时以后，顾安已经在给她妈表演徒手劈地砖了，客厅的地砖被她劈地坑坑洼洼。 刘翠兰女士捧着熟睡的百面，破涕为笑：“丑死了，我怎么会生出个这么丑的女儿。还是我的乖孙孙漂亮，瞧这小鼻子小嘴巴，还有这肉乎乎的小翅膀，奶奶的心肝都要看化了~” 顾安心痛且茫然。 她竟然失宠了？！就在她向她妈展示了亡灵的超强骨骼和大力之后，某位母亲的慈爱就通通转移给了看上去更加可爱的幼崽。 “那宝啊，你以后还要吃东西吗？” 顾安迷茫了一秒，迟疑道：“大概不用吧……” “这样也好，等到了新地方，妈先去接个零工，再找块地种点菜，就够咱家吃饭了。你就先在家里歇着，等妈打探清楚亡灵住在哪里，咱们再搬家。” 看到母亲对未来的日期又有了期盼，顾安即欣慰又不舍。 “可是，我大概不能跟你一起过去了，小百面也不行。我要去亡灵生活的地方报道，还要在那里学习知识。” “是亡灵的学校吗？那不是挺好的，你们学校在哪个地方，妈在你那附近找份零工打。” “……嗯，倒时候再说吧。” 看出女儿的为难，刘翠兰登时想岔了，以为女儿在哄她。 “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能去了？你要是不能去，妈也不去了！” 顾安赶紧亮出自己的小圆镜证明，镜面漆黑不透光，一看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妈你想什么呢，我肯定能走，只是我要用这个走，跟你的交通工具不一样，所以我俩不在一个地方下站。等到了那里，你千万别跟那里的人说你认识亡灵，也别打探亡灵的消息，除非人类跟亡灵的关系友好。你就乖乖等我来找你就行了，等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来接你享福。” “呵忒，那你发誓，你这话要是哄我的，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顾安再三向刘翠兰女士保证了自己肯定会走的事实，才被母上大人允许向世界意识发起传送申请。 此时，身为亡灵的她，已在蓝星上停留了一个半小时。 剩下的半个小时里，顾安联系了母亲那边的几个亲戚和她的好闺蜜胡月，并与刘翠兰女士一起将传送名额定了下来。 她的试炼奖励——副本的一半能量，换算成传送能量，可以带走一万多条生命，不仅只是人类，猫狗动物等也可以。当然，顾安肯定不会这么做。 最后，顾安将刘翠兰女士和她那边仅剩的几家亲戚、胡月一家，以及与她们母女二人关系和睦或为人和善的一些邻里、朋友、同事的家庭，全部放进了传送名单，只是其中很多人都没来得及一一通知。 这部分名单一共用掉了顾安136个名额，还剩下将近1万个名额，顾安请世界意识以刘翠兰女士的名义全部转赠给了华国政府。 她只希望自己的这些安排，能够为即将与她分开的母亲，带来一份保障。 目视母亲的脚下出现一圈奇异的光纹，纯白的能量升起将人影包围，约莫30秒后，母亲消失在房间里。 顾安彻底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份奖励了。 顾安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没错，她的小椅子也被带出了副本。 点亮手机屏幕，选择【向世界意识发起会话】。 ——“请将您要咨询的问题键入屏幕（仅可提问一个）” 关于这个问题，顾安想过很多，想问怎么做才能更好得确保母亲在异世的安全；想问她还能不能恢复成人类；想问有没有方法可以延长人类的寿命等等等等…… 但是此刻，她键入进去的文字是： 我们有办法挽救这颗星球吗？ 第20章 欢迎来到地下城 幽灵地下城，斯普瑞出生点。 干燥幽暗的低下洞窟里，仅石墙壁上点燃了几盏烛灯，洞窟地面上摆放着一溜儿十张红木棺材，因为久无人用，每张棺材板上都积了一层厚重的灰。 某位须发皆白的人类老年男性，正倚靠着一把椅子坐在洞窟门口，一边读报纸一边晃荡着椅子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塞西尔女王外出拜访青脊平原牛头人部落大酋长，日前女王已抵达部落聚居地牛头村，双方就高登山脉金矿开采区域分配问题展开二次会谈…… 念到这里，老人嘟囔了一句：“确实，野蛮的牛头人部落到现在都还没搞懂，高贵的亡灵种也是自由联盟的成员分子。” ——小道消息：亡灵大法师西蒙冕下近期透露有收徒想法！ “啧啧，年年都能看到这条~幽灵城每年就这么点新人口出生，还搞这种假新闻，是想骗谁呢？” ——瘴雾森林疑似出现食尸鬼登陆入口，守序者联盟阵营方精灵种女皇狄格丽特陛下发布全联盟讨伐令，并呼吁各大教团、骑士团、佣兵团、民间公会等组织，积极前往瘴雾森林确认副本真实情况，投身家园保卫战。 “呵呵，狄格丽特还是一如既往地装模作样。全联盟？可别逗人发笑了，除了高贵的亡灵种和一根筋的兽人，谁敢深入瘴雾深林？说的好像她那群贪生怕死的精灵部下会身先士卒一样！呸，虚伪的精灵种们！” …… 今天也是日常无聊的老盖德碎碎念的一天，直到—— 哐哐哐哐哐！！！咔哒！ 那排沉寂了几十年的红木棺材中的某一具，棺材板盖被从里面打开了一道口子，从中顶出来一条……椅子腿儿？（椅子：没错，又是我先露头） “吼吼吼吼吼！使劲儿啊！” 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身为亡灵的她挪不动的木头！顾安一鼓作气掀开阻拦她起身的厚重木板。 板盖应声倒地，带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灰尘。 骨架矮小纤细的白骨骷髅从四四方方的棺材里爬出来，拍了拍她被尘土雾到的小椅子，又确认了眼肋骨中间的小百面还在酣甜入梦，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了下四周。 “啊、那个，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幽灵地下城吗？” 老盖德震惊得嘴巴能塞进去一颗鹅蛋：“啊……啊……你你你你你，刚出生的亡灵？！” 顾安被老人家结巴的语气带的有些紧张，不确定道：“应、应该算是吧，我才当亡灵第一天，也可能第二天大概？” 老盖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眨眼间冲到小骷髅面前，细细打量着，急切地问道：“你从哪里来？不不不，你是怎么被感染成亡灵的？也不对，你这副样子应该是被上位魔神转化，是哪一位魔神大人？额呸，这些都不重要！你看上去很健康，不对，你缺了一只手，哦天呐，竟然敢对高贵的亡灵种做出这种事情，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好一会儿，老盖德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牵起顾安完好的左手，温声道：“好孩子，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当然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可以重新再给自己取一个。” 茫然无措的顾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问题：“您、您好，请问这里幽灵地下城吗？” “当然啦～可爱的小亡灵，你可是从亡灵出生点出生的呢~不用怀疑，这里就是货真价实的女王殿下统治的地下城。” 地点对上了，顾安回过头看了一眼所谓的亡灵出生点。她她她……竟然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不不不，重点是：“谢谢告知，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所有新生亡灵的指引者，叫我老盖德就行了~好孩子，你是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吗，你看上去对地下城很陌生。” “并没有，盖得伯伯，我叫顾安，我原本是蓝星人类，在蓝星上被一位大人转变成亡灵后，那位大人让我来幽灵地下城学习力量。” 老盖德听到顾安对他的称呼，乐得哈哈大笑：“顾安，这个名字的发音有点难呢，很特别，就像孩子你一样。人类被魔神大人直接转化，可是很少有的事情呢，不过不用担心，既然你来到了幽灵城，女王殿下就会庇佑你，即使是魔君，也不能无故召回你。” 接着，老盖德又惊奇地赞叹了顾安的随身灵百面，并告诉了顾安很多关于亡灵的基本常识。 一人一骷髅走出幽暗的斯普瑞洞窟出生点，来到了繁华的低下城。 “好了，欢迎来到幽灵地下城，不过我们一般只叫地下城。这里，就是全神域里亡灵种的唯一栖息地，大多数亡灵们都生活在这里，当然这里也住着很少一部分的妖精——堕落妖精那一支。” 地下城，是围绕着一圈中空地带，两边石壁渐次向地底延伸挖凿的洞窟穴群。 中间是一圈圆环状的真空地带，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空中天桥，天桥两头连接着石壁上不同层高的圆形主干道。主干道后方，就是各式各样的穴窟建筑了。 而在交织的天桥中心，也即“深渊”的正中心，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金属小房间。 小房间顺着竖直的金属管道上上下下穿梭，将亡灵们送往“深渊”底部的大城堡。 顾安扒着天桥的扶手，朝下凝望。 盖德见状解释道：“那里是女王殿下修养和处理公务的地方，偶尔也用来接见来宾，比如亡灵大法师或者某些恶魔公爵之类的。” “盖德伯伯，我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地下城市，这里没有光，所以我们头顶上是封死的吗，地面上有进来入口吗？” “当然，地下城只有一个出入口，对其他种族而言，他们只能通过中间这座伸降梯进出，梯子连接地面、天桥和城堡三点。不过亡灵可以走传送阵，像药剂师协会、公会大厅、职业大厅都有传送地面的传送阵。” “别急，好孩子，成为亡灵后，你将会有漫长的生命来了解这些。现在，我先带你去办理种族登记。” 顾安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随在老盖德身旁，眼睛目不暇接。 他们穿过一座又一座天桥，路过许多或披着斗篷或穿着锁甲的亡灵们，他们之中有的是跟顾安一样的骷髅，有的身上还保留着和老盖德一样的肉身。 几乎每一个与盖德相识的人在看到他身旁的顾安时，都会惊讶地询问一声：“呦~今天是有新亡灵出生了吗?” 盖德也会非常得意地回答一句：“当然了，而且我们的小朋友灵魂非常健康~枯坐了几十年，老头子我终于又能够活动活动筋骨了！” 第21章 拿到居民户口 幽灵地下城五层a01号洞窟，职业大厅——新生亡灵登记处。 漂亮的魅魔小姐姐双手递上一块发光的小圆片：“请查收您的身份id，从今天开始，您就是神域幽灵地下城亡灵种族的一员了。” 顾安双手接过：“好的，多谢您。” “不客气的，身份id与灵魂绑定后，就可以使用了。您可以将id贴在您身体的任意一处，激活使用。当然，我的建议是放在头骨里最安全，这样比较不容易丢失。” “丢失？” “是的呢，即使断胳膊断腿也不用担心会把id铭牌弄丢了，要知道身份id只有出生时可以免费领取一次，之后再补办需要交纳10金币的材料费。” 断、断胳膊断腿…… “好、好的，多谢提醒。” 顾安想了想，将小圆片贴在了左脸颊骨上，圆片瞬间融入骨骼不见踪影。 【身份信息确认中，请稍候……】 种族：亡灵 出生地：幽灵地下城 年龄：0岁（1天） 阵营：自由者联盟（简称自盟） 种族天赋：亡灵意志、黑暗抵抗、生命窃取。 灵魂特质：未授权查询权限。 契主：有契主，无查询权限（可由塞西尔女王更新本信息）。 财产：无。 所属团体：无。 职业及等级：无，无数据。 声望及称号：无。 其他：已开放自盟成员好友添加、通讯、组队等权限；已开放自盟聊天平台；已开放自盟新闻通告及任务面板；已开放自盟地图定位功能；已开放自盟交易市场；已开放虚拟背包功能（现有空间1立方米，随灵魂强度扩充）。 【您的身份信息已登记完成，请录入您的称呼——】 魅魔及时提醒道：“称呼就是您在自盟线上平台的对外称呼，可以是真名也可以是昵称。如果想好了，直接念出来就可以，平台支持语音和手动两种操作方式。” 顾安念了自己的名字。 【顾安，您好，自盟线上综合服务平台竭诚为您服务！平台首次激活消耗15点魂力，查询到您此前有预支个人能力的消费记录，合计共提取您25点魂力值。】 一阵眩晕感传来，顾安眼眶里的两缕萤火像被风吹灭的蜡烛，忽闪两下，灭了。 啪！一具白骨倒在地上，摔得老盖德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怎么绑个平台把人给绑没了？” 老盖德连忙把手覆盖在顾安的头颅上，用法力检查了一遍，不确定地看向魅魔：“这孩子怎么突然被透支精神力了？” 老人一边询问，一边从自己的虚拟仓库里取出一瓶蓝豆豆，倒出两粒放进顾安嘴里。蓝豆豆一碰到人体骨骼，便化作能量流入顾安的识海中。 “您稍等，我马上查询……”魅魔说着，便在自己的终端上咨询地精管委会，“……收到反馈了，运营方表示他们是按照正常程序收取的费用，本次共提取了顾安盟友25点魂力值。” “什么？绑个终端不是只要15点魂力吗？怎么多了这么多？投诉，马上给我投诉！” 老盖德一听这还了得，资本家已经明目张胆地骑在它们消费者的脖子上了，这群地精简直就是全自盟最奸诈的种族，没有之一！ “好的，我现在就处理。” 魅魔表情恭顺，实则内心颇为无奈地向运营方发起了一单异常收费申诉。 不出所料，不到五秒，就收到了来自地精管委会的官方书面答复。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申诉已收到，经核实平台方无无故收费行为，如需上诉，请通过幽灵地下城居民权益保障协会向地精管委会发起书面调解单，谢谢！ 当然了，魅魔是不会把这条回复告诉老盖德的，以免这个老家伙又要指使她干这干那的。以前，她上班可都是清闲自在地一边刷平台一边看魔君同人成年动作片，今天已经破例工作二十分钟了！ 虽然，亡灵族有新成员出生是件喜事，但这关她魅魔什么事？为什么她要加班？ 就在魅魔艰难地维持面部表情的时候，两粒蓝药下肚的顾安也醒了过来，眼眶里重新点起了两缕红色的萤火，只是人看上去似乎呆了很多。 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顾安坐起身，疑惑道：“盖德伯伯，我刚才是怎么了？感觉脑子好像一下短路了。” …… 听完老盖德的解释，顾安忽然想起来在蓝星上的那次，原来她使用一次生命窃取和料理的天赋需要10点魂力。话说回来，那她现在岂不是总共连25点魂力值都不到。 “盖得伯伯，请问魂力要怎么提升呢？” “升级或者嗑药都可以，如果你以后成为了法系职业，还可以通过冥想增加魂力。” 顾安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又问了个萌新问题：“魂力跟生命力有什么不同吗？” “个人终端上的生命力只是一个身体良好程度的预估值，跟一个人会不会死没有必然的关系，它只是用来协助我们分析战况、调整战斗策略的一个参考值。尤其像我们亡灵族，只要头盖骨不被捏碎，就不会真的死亡。不过，当生命值真的清零了，我们也会陷入假死昏迷。” 闻得此言，顾安真的惊呆了，抬手下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圆脑瓜。心道，怪不得魅魔建议她把id铭牌放进头骨里。 老盖德摸摸顾安的小脑袋，哈哈大笑：“也不用这么担心，前期职业等级低的时候，可以多戴一点防具套在头上。” 其实如果金币充足，找工匠刻个防御阵法是最好的，但是顾安一个新生儿，显然没有钱。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是蓝星上的普通人类转化来的，不像神域里的原住民，转生后就算原身体里的力量消散了，神魂的改变却不大。别心急，还记得老盖德说过的吗？” 顾安点点头：“记得，亡灵拥有漫长的生命可以用来学习。” “对，就是这样！那么，下一站我们去做个入职评测。” “收到！” 在前往职测中心的路上，老盖德跟顾安加了通讯好友，见识到这个比手机还要方便的通讯工具，顾安身形一僵，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盖德伯伯，这上面扭来扭曲的不会就是这里的文字吧……” 第22章 天才且瘸子? 不出意外，个人终端上使用的就是这里的神域通用文字。 说来也怪，顾安能自然地听懂和说这里的话，熟练得仿佛这也是她的母语一样，直到看到了陌生的文字，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门于她而言本应陌生的语言。 老盖德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看来还需要给你找个读写老师，不过这件事办起来可能没那么快，这段时间，你先用终端的语音转化功能将就一下。” 顾安乖乖地应了一声，自己又给别人增加工作量了。 “哈哈哈，不用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盖德很乐意为小亡灵提供帮助。说回来，你可以把你背上的椅子存进自己的空间里，你的随身背包已经开通了吧。” 顾安随即呼唤终端面板，一张虚拟的屏幕显现在眼前，面对这满屏的陌生文字，嘴里试探性地念到：“打开背包。” 面板瞬间换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方形空间，把顾安吓了一跳。 “别紧张，孩子，尝试用你的魂力把椅子放进空间里，你可以……嗯么……想象你有一双虚拟的手。” 盖德怜惜地向顾安作着说明，他曾听说，蓝星是一颗没有元素之力的星球，那里的人类身体都很脆弱，也没有开发出魂力这样的精神力。如果不借助工具，很多事情人类都只能亲自去做，就好比这把椅子，顾安要背在身上才能带着一起走。 应该说顾安确实是个适应力很强的人，她并没有按照盖德的提示，去想象一双虚拟的手，而是用魂力将椅子打了个标记，然后直接传进了空间。 所以，在盖德的视线里，顾安背上的椅子是突然消失的。 “好孩子，干得漂亮！看来你已经能够适应自己的魂力了，按照联盟人类的年龄算法，你现在还只是个幼儿，但是老盖德已经能预见到，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亡灵职业者。” 顾安知道老人家大概率是在鼓励她，不过即使是安慰的话，也让她对即将迎来的全新生活，多了一点信心。 老盖德接着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瓶给顾安用过的小蓝瓶，语气隐有期待：“现在试试看，你能不能把这瓶恢复药丸收进自己的背包里面？” 顾安看出了盖德此举有试探之意，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乖巧照做。在试了两次无果后，她发现她无法用自己的魂力覆盖掉小药瓶上原有的标记。 便请教道：“我的魂力标记不了您的药瓶，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魂力强度差距太大了吗？” 盖德点点头，并削弱了一些自己在药瓶上标记强度，让顾安再次尝试。 如此反复几次，到第四次的时候，顾安终于成功地把药瓶收进了自己的空间，看着仓库里仅有的两件物品，她忍不住露出了“丰收”的憨笑。 不想，老盖德比顾安更加激动，一边克制着拍顾安的肩膀，一边催促她快点走。 一直到两人到达职业测评中心，老盖德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褪下去。 “嘿！萨琳娜~好久不见！” 老板椅上的女性精灵族亡灵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椅子背，面向两人，慢悠悠地问道：“今天是有什么大好事吗？你看上去有点兴奋过头。” “难道你没发现我带来了一位新的小盟友吗？” “哦，发现了，然后呢？” 老盖德想激动地表达一番自己的惊人发现，但是想了一下还是憋住了，万一自己弄错了，现在说出来对顾安反而不好。 “算了，请先给顾安做个职业数据测试吧，哦对了，她今天刚拿到id，面板数据出来后你顺便再给她绑到个人终端上。” “不要教我做事……” 片刻后，顾安站在一个方形的透明大“鱼缸”里，缸里面盛放着特殊的试剂溶液，溶液有些粘稠，但并不让人感到恶心。 站在鱼缸里，顾安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她看不到光，也看不见外面，但是外面的人却能清楚地看见缸里的场景。 老盖德和萨琳娜面向鱼缸一站一坐，萨琳娜拿出法杖，看似随意地挥舞、念动咒语，有时也会远程向浴缸里添加一些反应溶剂。而老盖德，则全程眉头紧锁地注视着容器里的法术感应。 起先，顾安觉得自己的骨架被某种外力缓慢挤压着，好几次想开口求救，但口中吐出的却只有泡泡，就在她感觉骨头马上就要碎裂时，这股压力又缓缓褪去了。 不待她松一口气，施加于精神层面的刺激紧接而至。 如果说，肉身承受的是单一的挤压和承重测试，那么她在精神上受到的打击，花样就繁多了。她的神魂就像厨师手中一块软嫩的豆腐，一会儿被压缩、拉伸到崩坏的临界点，一会儿又被无数根针了扎个对穿，一会儿被切割成片成线成沫，最后竟然被整个抽空。 顾安眼中的两点萤火再度熄灭，陷入了昏迷。 看到人在药剂池里倒地不醒，老盖德不满得嘟囔了一句：“你这是不是做的有点过火了，职业测试现在用力这么猛吗？算上这次，这孩子今天都昏迷两次了。” 在幼生态时，反复耗空魂力，是有可能造成魂力受损的。 萨琳娜嘘了一声：“注意看！” 药剂池里，突然升起了许许多多四种颜色的小光点，红的蓝的黑的莹白的，这些小光点虽然都很微小，却越亮越多，直到像星空一样缀满整个鱼缸。 萨琳娜挥舞法杖，放了个庆贺的小烟花。 “我现在能够理解你那没头脑的兴奋了，确实，这是个潜力无穷的亡灵幼崽~零阶职级，法术精通47点，元素亲和65点。这意味着，如果她能成功入职法师或术师职业，将来她很可能达到西蒙的高度。” 不过初始精通这么高，就算这个幼崽的入职评价不合格，法职协会的那群老家伙也会破例录取的吧。 很少听到萨琳娜对某个新生亡灵有如此之高的评价，老盖德激动得原地搓手手。 “除了法系精通和亲和的其他数值呢，怎么样怎么样？” “哦~那些啊，我只能说不看也罢。” 这个幼崽今后只能走法系职业，尽管她的生命力和抗性也表现不错，但是离谱的是，她的敏捷只有个位数…… 穷尽她毕生所见，也没有见过有谁的敏捷是个位数，她敢肯定，这个幼崽要是敢跑到潜行者就业大厅申请入职，只怕会被直接丢出来。 第23章 有关随身灵 顾安睡了一个长长的舒适无比的懒觉，好像全身都浸泡在温泉里，温度恰好适宜，骨头寸寸舒展，灵魂像条游鱼一样灵活自在地穿梭在池塘里。 平躺在某种温暖的不知名液体中，睡到自然醒的顾安满足地“睁”开了眼睛，两点红色的萤火在眼眶里熠熠生辉。 她打了个哈欠，在水中吐出一个泡泡，泡泡升出水面“啵”的一声裂开之时，精神才终于回笼过来。 顾安一骨碌游出水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还在职测时的“大鱼缸”里。 老盖德不见人影，萨琳娜正伏在她的办公桌上书写文件。 听到动静，萨琳娜没有回头，但打了个招呼：“你醒了？那就出来吧，你的职测数据我已经更新到你的个人终端上了。今后每当你等级提升或者准备外出时，都要来职测中心更新一次你的个人面板。” 顾安一跃跳出水缸，骨头体表的液体在遇到空气后很快挥发干净。 萨琳娜写下最后一笔，回头打量了一眼身板小巧的骷髅：“感觉怎么样？” 顾安伸展了下四肢：“我感觉不能更舒服了！身体变得非常轻盈，我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即使是作为人类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充满了活力和使不完的劲儿。 “确实，你变漂亮了。”萨琳娜指的是修复剂疏通了她骨架里的魂力脉络，现在的顾安每一寸骨头都莹白如玉。 “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老盖德给你预定了地下十层c11号学员洞穴，在你升到一阶职级前，你都可以免费使用那里。他还给你留了信息，记得看下你的好友频道。” “好的，谢谢您，请问我的小伙伴现在在哪儿？” 职测时，因为百面不能带进检测溶剂里，所以她将他托付给了老盖德。 提及这只小妖精，精灵女亡灵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这还是打从进来以后，顾安第一次看到这个慵懒的女亡灵有除无聊以外的表情。 “我把他装进了妖精的育儿袋里，因为他醒来后一直要找你，我只能找个地方先把他关起来，很抱歉，请随我来吧。” 顾安紧跟萨琳娜身后，想到百面会突然醒来，她担忧地问了句：“是不是我的随身灵他又饿了……” “又？难道他不是还没进过食吗？”之后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竟然没想到，当然他看上去这么粘人，理应是随身灵。” 顾安惭愧地低下头：“是的，我暂时还没有魂石喂他。” 萨琳娜赞同地点点头：“是个好主意，我也赞同用魂石培育他，不过未免你不知道三种食物对随身灵的成长影响，不建议我现在给你做个简单的说明吧？” 关于食物这一点，在百面刚出生时副本也提到过，但是没有具体说明，所以顾安也不了解：“当然，非常感谢您！” 接下来，萨琳娜为顾安简单科普了一番。 随身灵是召唤灵的一支稀有分支，而召唤灵又属于妖精种族，理论上，随身灵也应该是妖精。 但实际却不是，随身灵与妖精种族有一个本质区别，那就是随身灵并不诞生于妖精花园，死后也没有妖精之心可以回归花园。 至于随身灵的来源，众说纷纭，至今还没有个可靠的说法。 随身灵也不具备常理意义上的死亡，这个种族的每个个体的存亡只取决于“母亲”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与母体同生共死。 只要母体存活，随身灵即使身体死亡，也还能“复活”，反之亦然。某种意义上，这倒有点像亡灵与召唤骷髅之间的关系，但随身灵又具有独立的个体灵魂，这一点又与召唤骷髅截然不同。 至于说，随身灵为什么又属于妖精里的召唤灵分支，这就要说到随身灵的另一大特质——召唤契约，随身灵与召唤灵共用同一种召唤契约。 召唤契约是一种高阶共生契约，一般只有高阶法师有能力施展，但召唤成功的概率也很低。 有数据表明，只有当妖精花园中存在与召唤者灵魂特质相似或相近的妖精时，召唤行为才有可能成功。 而当妖精被成功召唤后，它才成为了召唤灵，也就是说妖精花园中本没有召唤灵这支种族分支。 召唤灵受契约影响，与随身灵一样，具备了召唤者不死便不会死亡的特质，但并不与召唤者“殉情”，死后也还是要回归妖精花园。 所以，往深了想，随身灵其实是一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种族，一旦失去了母体，便也失去了自我本身。 “萨琳娜老师，我并不认为随身灵是一支悲哀的种族。百面在出生前，只是一团没有意识的能量体，是有人将珍贵的情感灌输给了他，才让他有了获得生命的可能。百面，他是在我和友人的期待下出生的，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他和被繁育出生的新生儿没有区别。” 萨琳娜蹙眉思索，提出一个有点学术意味的问题：“所以，你认为随身灵的诞生，可能源自于智慧种的情感寄托？” 顾安摇头：“很抱歉，我不清楚。” 大约也还有她的思念在作祟，但是这个就单纯只是顾安的一种直觉了，不应该说与萨琳娜听。 萨琳娜又自顾自分析道：“确实神域也有死物附魔的情况，好比父母留给孩子的遗物，会在孩子危险时启动防护法术之类的，但其本身根本没有被附魔过，这就涉及到对灵魂的探讨了……” “你认为灵魂的本质是什么？思想、认知还是情感？” “啊这……这……我……” “当然，我是在问自己。” …… 顾安松了口气，萨琳娜大约是个学术狂人吧，直到把她带到关着百面的妖精育儿袋之前，一路上都在自问自答。 妖精的育儿袋像一朵有电饭煲那么大的花骨朵儿，萨琳娜用法杖敲击两下花瓣，合拢的花瓣层层舒展打开。 啪叽一声，花心上小炮仗一样弹出来一个小天使，直直地砸在顾安的脸颊骨上。 “哔——！” 顾安小心的接住滑落的百面：“是不是摔痛了，妈妈呼呼哦，呼呼——痛痛飞走——” 百面的小鼻子好像被撞平了，不过好在没有流鼻血，小人儿顶着一对蚊香眼晕乎乎地在顾安的左手上站立起来。 “……哔？” “是我，妈妈来接你了，我们回家啦。” “哔~” 百面小小的双手环抱住顾安的大拇指，脑袋一蹭一蹭，一副分别很久甚是想念的模样。 这时，萨琳娜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袋子：“你拿去吧，这些魂石太小了，我不怎么爱吃，用来喂你的随身灵倒是刚刚好。” 顾安喜出望外，当下带着百面一鞠躬：“多谢您！我以后一定会送您更大的魂石。” 她没办法假装客气，百面已经饿了一天了。 “哈哈哈哈哈，你的话，倒是真有可能，别人说这话，我就未必会信了。” 顾安重重一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但是在萨琳娜眼中，顾安这明显没听懂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显得非常逗趣了。 她笑着送客道：“好了，你该回去了。亡灵虽然不需要休息，但我认为你应该要抓紧时间先熟悉下各个职业，明天盖德也许会带你去就职大厅兜一圈。” 当然，也可能是提前炫耀。 第24章 邻居和闲谈 辞别萨琳娜，顾安顺着天桥往下走了五层，在地下十层的西区找到了c11号洞窟。 但是面对这个关闭的洞门，顾安却有些犯难了，她把魂力附在手上推了推门，石门纹丝不动。难道要用终端开门吗，但是怎么开呢？还是自己找错地方了？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亡灵叫住了顾安。 看到身后的亡灵，顾安稍稍有点被吓到，不过好在之前见多了鬼，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许多。 面前这个亡灵还保留着人类时的模样，只是身形瘦得可怕，像在骨头外面直接包了层人皮。他的皮肤白里透青，眼睛黯淡无光、瞳孔发散，面色和嘴唇泛着青灰色，表情也很是僵硬。 简单地说，这个亡灵长得像一个刚产生意识的僵尸。 头一次，顾安对自己现在的外貌生出了些许满意，如果要她顶着眼前人同款的面貌去见她妈妈，她宁愿还是变成小骷髅。 “您好，我是今天新来的亡灵，我的指引老师盖德伯伯为我定下了c11号学员洞窟，但是我好像打不开这扇门。” “哇哦！原来你就是外面传遍的那个新生亡灵！听说你原来是蓝星上的人类，蓝星上真的没有元素之力吗？老盖德说你不是塞西尔女王转化的，这是真的吗？那你的转化者大人是哪位？等等，我此刻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识字？” 顾安：？？？ 尽管对方的语气除了好奇之外，听不出冒犯之意，但是用这种句式提出最后这种问题，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顾安很难不生气：“是的，我猜如果你到我们蓝星生活的话，你可能会面临比不识字还要糟糕的情况。” 对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是肯定的，那颗星球就要被瘟疫和死亡占领了，不会有比这更加糟糕的事情了。” 顾安突然很不想跟对方说话，她背过身不再理睬那只亡灵，继续在石门上摸来摸去。 男性亡灵用青紫的指甲，点了点拱形门柱上的一排扭曲的文字。 “这里写着——请输入魂力解除门禁。” 顾安身形顿了一秒，憋着一口气，用肩膀顶开挡在门柱旁的男亡灵，左手啪地附上文字，洞窟门应声打开。 “哇哦~你看上去相当不赖，很少有亡灵刚出生就能这么熟练得使用魂力。” 一步跨进洞穴的顾安，甚至没心情打量洞内的环境，便在门里的柱子上找文字，她要马上关门！ “介意我参观下你的临时洞窟吗？”男亡灵嘴上礼貌地问着，脚已经先一步跨了进来。 草，一种植物。 “你看上去似乎很闲？” 男亡灵夸张地表演了一个笑的表情，但是鉴于他的面部肌肉太过僵硬，反而演的像恐怖片主角。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是个幽默的人，众所周知，亡灵个个都闲得发慌。” 玛德^#!…… “请、问、您、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在这点上你不用谦虚。老盖德已经在外面传遍了，现在谁还不知道今天新出生的小亡灵，初始法术精通高达47点？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像我一样的僵尸灵，没想到你其实是个骷髅灵，毕竟人们都说僵尸灵的初始天赋远高于骷髅灵。” 顾安被岔开了话题，刚才突然涌上来的那股情绪也消退一点。 “大家都知道？”可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僵尸灵自顾自地坐在圆桌旁，没有焦距的双目好奇地打量着顾安。 “知道你将要住在我旁边的洞穴的时候，我简直太高兴了。你知道吗，本来我是这几年出生的年龄最小的亡灵，比我再早一些的亡灵都出去冒险了，只有我一个人住在学员区，没有人陪我聊天，成天面对的就是那些烦人的导师们。但是现在你来了，我真的太开心了！” “……那你可能高兴的太早了。” “什么？” “我说，法术精通是什么？” 男亡灵露出震惊的表情：“啊这……你不知道吗？法术精通是影响法术威力的重要参数，同样一种法术，精通高的法师释放出来的威力会比精通低的更加强大。” “emmm……两者消耗的魂力一样多？” “当然，魂力的消耗只和法术本身有关。” “所以，初始47点算高的？” “这么说吧，你知道西蒙冕下的初始精通是多少吗？”男亡灵不卖关子，想也知道顾安不会知道，“42点，如果外传的消息是对的的话。” 顾安愣了一下，西蒙冕下？用冕下称呼，这个人应该是位名声很高的人吧。为了避免进一步暴露自己的无知，顾安选择等会儿自己查询平台。 她坐到男亡灵对面的椅子上，把百面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萨琳娜女士给的袋子，从中取出一颗花生粒大小的魂石投喂小百面。 “哇哦~这是你的召唤灵吗？他看上去还很小，当然，他肯定是你的，召唤灵从来不吃主人以外的人投喂的食物。” 饿了一天的小百面双手捧着只比他脸小一圈的魂石，啊呜一口咬上去，被咬掉的部分化作一股莹白的力量，流进百面的身体里。 顾安挑了挑自己不存在的眉毛，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她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蓝星会被瘟疫和死亡占领？这是什么意思？” 男亡灵单手撑着下巴，仍然看向把脑袋整个扎进魂石里的随身灵，道：“字面上的意思，毁灭者军团只会带来瘟疫和死亡，它们会把所有它们碰到的活物转化成它们的先头兵，一些专供它们驱使的没有灵智的丧尸、食尸鬼、鬼魂之类的东西。” 星球意识确实说过，毁灭者军团会登陆蓝星。 “那……有办法对付那个毁灭者军团吗？” 听到此言，男亡灵突然看向顾安，尽管他依然双目涣散，顾安却能隐约感受到他变得严肃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没有。没有办法，上一个被毁灭者军团毁灭的是曼德堡人类王国，那里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一片废墟。” 像是才意识顾安之前骤变的情绪，男亡灵又说了句：“我刚才不应该那样说你生活过的星球，对不起。” 所以星球只能自毁吗？在被同化成灾厄之前…… 顾安呆呆地想着这个问题，直到百面吃饱了、犯困地摇了摇她的手指，才回过神来。 第25章 首先排除一个法师 把百面送回肋骨中间的“小床”上，看着小家伙滚来滚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顾安分神想到，是不是该给百面换个正经一点的小窝了，不过这一切还得等到她有钱再说。 顾安清了清嗓子，对男亡灵道：“我叫顾安，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知道你叫顾安，我叫硫，比你早出生三年，我是被塞西尔女王转化的，你呢，听说你并不是。” 塞西尔是幽灵地下城的统治者，一个精灵女亡灵。据盖德所说，塞西尔应该是现今神域里唯一一个能将已死之人转化为亡灵的存在。其他能做到这点的，要么是敌对阵营毁灭者军团的高阶恶魔，要么是远居神域以外的各大魔王。 但是受盟约限制，塞西尔不能无故将尸体“复活”，并且也不是每一个已死之人都能被转化成亡灵，他们更多的是在仪式中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所以，地下城本身也有一套针对转化率的亡者筛选标准。 综合以上这些，亡灵的出生率其实很低。 “我应该是恶魔转化的，不过我也不清楚那个恶魔是谁。” “酷啊~史书上记载上古恶魔们早在一万年前就远遁深渊之下了，现在也就只有术师和暗牧，还能通过恶魔崇拜仪式召唤出那些久居在深渊之下的恶魔的投影，没想到你这么幸运！” “所以，神域上没有恶魔吗？” “不，是没有公爵以上的大恶魔，因为诸神在演化为法则之前，曾将恶魔大公以上的高阶恶魔全部赶下了深渊，并用法则封闭了深渊之井。现在，没有恶魔能穿过深渊之井降临神域，但据说那些大恶魔们仍会往外界丢召唤阵，召唤使役仆从。” 硫兴趣盎然地接着说道：“你知道除你之外，离现在最近的一个由恶魔转化的亡灵是谁吗？是莉莉·布莱恩，她是西蒙冕下唯一的学生，甚至还被冠上了冕下的姓氏。” “额……亡灵还有姓氏这种说法？”不都已经没有家庭概念了。 硫被顾安莫名的提问打断了思路，一时有点卡壳：“额……好像可以打折，就是去拍卖行或者交易所，据说使用冕下的名讳有优惠。” 顾安不明觉厉：可恶，竟然是这么实用的称号！ “……安，我觉得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我想表达的是，由恶魔转化的亡灵通常会更加优秀，而在莉莉诞生之后，地下城已经有75年没有这类亡灵出生了，直到你出现。而且你的法术精通还那么高，现在你明白了吗，你马上就要大红大紫了！” 顾安用了然的眼神看向硫，所以这个人是来提前抱她大腿的吗？ “你刚刚说你已经三岁了，那你现在是什么职业，能顺便跟我说明下每个职业的特点吗？” “当然，乐意至极，不过我们可以先加个好友吗？” 这货果然是来抱大腿的…… 顾安在硫的指导下，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现在她的好友名单里有两人了。 在硫的说明下，顾安大致了解了亡灵可以从事的几个主要职业。 主要分为法系职业和物攻职业。 法系职业包括法师、术师和牧师。法师信仰元素之神，通过学习知识召唤元素施展法术。术师一般是与恶魔签订契约的血脉能力者，可以召唤恶魔仆从和使用血脉之力施展咒术。暗牧是信仰堕落神的牧师分支，通过崇拜和祈求邪神来获得能力。 物攻职业包括战士、驯兽师、潜行者和武器大师。驯兽师可以驯化野生魔兽作为宠物作战。潜行者类似刺客，有着高敏捷的身手和高爆发的物理输出。武器大师的作战能力主要来自于自己的武器库，但亡灵族的武器大师并不出色，因为亡灵迟钝的感官让他们很难发挥出武器的全部实力。 法术精通，顾名思义是对法系职业有用的一项数值。 “你说你是一名法师，那你可以为我演示一个法术吗？” “没问题~” 硫取出自己的法杖，一根翠绿的二十公分左右的烤漆棍子，他把法杖尖端指向顾安的脚背，念动咒语。 “注意看箭！” piu~，一支筷子粗细的短冰箭凭空射了出来，击中顾安的脚背。 感觉有点痛还有点木木的，顾安抖了抖脚背，冰箭落地后迅速消散无形。 “还有别的什么法术吗？” 接下来，硫又向顾安展示了冰冻术和寒霜结界。 前者把顾安的脚和地面冻成了一小坨，被她来回拧了两下脚踝挣脱了，后者的效果她虽然体验了但约等于没有体验过。 顾安很想问：这就是你学了三年的成果吗？ 也许是她的沉默太伤人，硫不自在地给自己挽尊：“你别看威力好像不大，但那是因为你是亡灵，亡灵对寒冷的抗性很高的，如果我用这些对付外面的野兽，还是很有用的。” “哦。” “……别这样，我其实已经快升到法师一阶了，而且我已经独立完成过两次野外冒险了，真的。” “离家两公里的那种？” “……哎呀，今天已经跟你聊了很久了，我就先回去了。” 硫头也不回地走出顾安的洞穴。 送走这位挽尊失败的邻居，顾安关上洞门，点开老盖德给她的留言。 ——亲爱的顾安小盟友，老盖德我有事先走一步了。我给你预定了十层c11号洞穴，你从职业大厅出来往下过五层天桥再往西面走就能找到。另外，我把你今天的职测数据用语音录了一遍，你可以先听一听，明天上午十点，职业大厅门口不见不散。 顾安点开语音留言，终于了解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面板数据。 生命：2500（以100点物理伤害为单位） 魂力：25 力量：20 敏捷：6 精通：47 元素亲和：65 要不是硫的自来熟，光听到这些数据，顾安一点概念都没有，好在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精通似乎不错，至少她如果在法系职业里面选择就业不会困难。 首先排除一个法师，至于暗牧，她没法强迫自己信仰堕落神，那也只能被排除掉，所以看上去她似乎只能就职术师。 第26章 魔塔试炼 翌日上午十点，顾安准时出现在职业大厅门口。 不知道盖德到底跟多少个人说起过她，总之，一路上顾安遇到了很多个向她打招呼的陌生亡灵。 “亡灵们总是会这么热情，这种氛围你还适应吗，小家伙？” 老盖德今天穿着一件非常有质感的黑色法师长跑，面容和蔼地向站在大厅门口东张西望的小骷髅打招呼。 顾安腼腆道：“我好像还不太习惯，不过我能感觉到大家都很和善。” 老盖德把手搭在顾安的肩胛骨上，推着她一起进去。 “当然，亡灵们珍惜每一位新生的同伴，你可以放心得在地下城和大家伙儿闲聊，但是切记保密你的灵魂特质，关于这一点，等你通过入职考核后，会有专门的导师教导你。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去见一位大人物。” 灵魂特质，她一共有三条，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跟别人提到过，只除了蓝星意识知晓外。 两人经过昨天去过的身份登记处和职测中心，径直往大厅深处走去，在尽头，老盖德带顾安站在一块圆形的符文地板上，并对旁边看守的魅魔说：“盖德·费恩，我预约了十点与巴道夫·泰勒会长的会面。” 魅魔启动传送阵，惯例道一句：“好的，请站稳。” 法阵亮起，一股强烈的挤压感传来，像是把人从3d画面生生碾成了一张纸。 脚掌再次碰到实地后，顾安忍不住晃了晃身体，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一齐涌上心头，天知道她现在哪来的“胃”这种器官。 “抱歉，第一次确实会不太习惯，但莱勒的办公室不在地下城，我们只能走传送阵，你现在稍微好一点儿了吗？” 顾安左手撑着额头，扶着椅子把手坐下，低低应了一声，她现在连点一下头都会犯恶心。胸膛里原本熟睡的百面也犹如噩梦惊醒，此时正趴在皮子上干呕。 “喝点水，孩子，也许能让你好受点儿，也可以给你的小精灵来一点儿。” 一只莹白如石玉的手骨将一杯乳白色的饮品推到顾安面前。 顾安顺着手骨看向手的主人，那是一位和她一样的骷髅亡灵，披着宽大的法师袍子，眼眶里亮着翡翠绿的光芒。这个人与她最大的区别恐怕是，顾安能从他的脸上看到表情，不是骨头变形的那种恐怖模仿，而是他的面部像覆盖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可以随着他的心情渐变出不同的神态。 此刻，那人就是浅笑着的。 顾安在短路的大脑指挥下，端起杯盏，放到嘴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能吃喝了。 看到小骷髅手臂顿了一下，盖德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这是生机实体化的形象，不是真的水，像这样一杯生机水可是很难得的哦，快点喝吧，我都没有呢~” “多谢您，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贫如洗的顾安哪舍得客气，当下咕咚了一口，沁人心脾的滋味直冲头盖骨，一下子驱散了头晕耳鸣的感觉。恢复过来的顾安，又用小勺子喂了一点给百面，喝的小家伙摇头晃脑，抱着勺子不肯撒手。 “看来你们都好了，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主题吧。” 虽然不明白盖德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见这个人，但顾安还是默默得坐正了身体，顺便把百面放到茶桌上，让他自己舀水喝。 “顾安，你好，我是自盟法职委员会的会长巴道夫·泰勒。当然，如你所见，我也是幽灵地下城的一名亡灵。昨天，我这里收到了萨琳娜女士传过来的一份关于你的职业参数，同时你的指引者盖德·费恩先生也向我发起了一项申请。那就是，他们共同希望你能够在正式就业前参加一次魔塔试炼。” 莫名所以的顾安刷的一下看向老盖德：？？？ 老盖德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咳咳，事情是这样的，就是我们希望用魔塔试炼代替你的入职考核。毋庸置疑，按照你的潜力，你其实不需要接受那些资质考核，就可以入职法职协会。” “但是魔塔试炼比较特别，魔塔据传是从上古战争时期留下的一件特殊道具，它里面充斥着混乱的元素之力和暗影魔法，法系职业在里面修行，可以提升法术精通和元素亲和力。” “魔塔里面也有可能产出珍贵的法器和武器，甚至是力量的残片、法则之力的残痕。魔塔，它是一种介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存在，如果你在里面有所得、有所悟，你都可以把它们带回现实。” 盖德殷切地看向顾安：“所以我希望你去，同时希望你在正式就职之前去，因为法术对现在的你而言还是一张白纸，你不受神域大陆的任何法术常识限制，你也许能比其他人更靠近魔塔里面的本源之力。” 发现盖德的态度对顾安的心态造成了影响，泰勒会长打断他并安抚顾安道：“想象虽然能帮助我们更紧密地与梦境勾连，但是也无需给自己压力，魔塔毕竟是身外之物，而我们是亡灵。” 顾安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们有漫长的生命可以用来学习。” 泰勒会长露出慈爱的神情：“虽然盖德这个指引者做的还不够细致，但是幸好，他没忘记告诉你这最重要的一点。” 顾安不自觉得用手抚摸百面的小肉翅，略感不安道：“你们刚才说魔塔里面充斥着混乱的元素，所以那里面很危险吗？” 本以为来到异世，生命不受威胁后，她就可以松口气了，但是现在她却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开头。所以，她暂时不能冒险。 会长用平和的语调回答道：“我会为你施加祝福，在你的生命收到威胁时，我的祝福会带你离开魔塔。” 他的语气和神态让顾安觉得，这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历练，顾安忽然就静下心了。 “我会努力的，请问你们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不然为什么盖德的态度这么急切。 泰勒会长坚定地摇摇头：“没有。如果你不想去，就不去。我欢迎你加入法职协会的心，不会因为这件事产生丝毫的变化。” 听到这样的话，顾安由衷得感到开心。“我选择参加魔塔试炼。” 第27章 向往的生活 “哦！顾安，我为你感到骄傲！你可以的，你也一定会平安归来，我在外面等着你。为了庆祝你的首次魔塔试炼体验，你觉得开一场魂石party怎么样，到时候顺便和你的前辈们见个面？你还会收到一些也许很有趣的礼物~” 顾安静静地看着神情亢奋的盖德·费恩老先生：“您是指现在吗？” “不不不，等你归来之时，但是我会提前把party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安排好，比如特别的食物和饮料，当然还有给你那些未曾蒙面的前辈们逐一发封邀请函。” “确实，这想法挺不错，反正就算不是迎新也可以临时改成丧礼，不会浪费。” 盖德的期待被顾安的冷嘲一把扑灭，他突然有些失语。 “……我、我的意思，是……总之，你不会有事的，孩子，我向你保证。” 两厢对视，顾安平静道：“我会去的，但那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你的保证，而是我愿意履行自己成为亡灵后的第一份责任。” 尽管盖德和泰勒会长都没有点明，但是顾安感觉到了，他们让她前往魔塔的行为背后有着某种目的。她不问也不去探究这种目的的原因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更加富有种族责任感，当然最重要的是，很可能问也问不出来。 她不想像硫一样，三年都被关在这座地下城里，她必须往上必须出去，必须去人类的国度找寻自己的母亲。 而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她要用这场试炼证明自己的能力，以此获得更多的资源的分配权，在这个实力为尊的神域世界里。当然，能顺便展示一下自己无畏的心态也不错，所以她说出了那番看似大义的话。 ——我愿意履行自己成为后亡灵的第一份责任。 全是放屁！如果能和母亲一起快乐苟在某个世外桃源，她情愿自己没有武力也不会任何法术，哪怕是种一辈子田地，看一辈子一成不变的风景！ 为此伤害到了热情的老盖德，她感到些许内疚，但并不愧疚，因为盖德欺瞒她在先。 “……我，很抱歉。” 盖德垂下肩膀，没敢再看顾安一眼。 泰勒会长轻咳两声：“咳咳，我想你们之间的谈话应该已经结束了。那么，安，请问你是需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还是？” “不用了，会长。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我现在就可以进入试炼了。” “好的，我也认为你现在的气势非常不错，那我们就出发吧。” 魔塔不是副本，而是一座连通现实与梦境的桥梁，但是它又与副本有些相似之处，会有真实的生命个体迷失在魔塔里再也走不出来，也会有魔塔里的道具或生命被带来神域世界，后者比如西蒙亡灵大法师的死灵法杖。 跟随身形颀长的泰勒会长走出办公室，沿着弯曲的红木走廊向下，穿过整齐地摆满着鲜花与书本的宽阔客厅，他们来到了室外。 绿茵铺满脚下，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粉紫色小花，苍翠的林木环抱住小屋所在的山谷，一条约莫二十公分宽的溪流自谷口垂下，汇聚到下方的小河里，欢快得奔向远方。 尽管闻不到树木花草的芬芳，顾安还是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地迷住了。 “我们已经不在地下城了吗？” “哈哈哈，我记得刚才盖德有跟你提到过，我的办公室不在地下城，但是那时候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猜你大概并没有听清他的话。” “您这里太漂亮了，这是哪儿？以后我也可以离开地下城，在外面定居吗？” “当然，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你可在任何地方安置你的小家。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对你来说不会太久。” “这也是您的祝福吗？谢谢~” “哈哈哈哈，也可以算是，但是它的作用不大，切记你需要努力。” “好的，会长，我感觉我已经找到人生的方向了。” 她想要在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造一座院子，把她的妈妈接过来，然后和小百面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哔~”百面从顾安的肩膀上飞起来，绕着她转圈圈，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百面？” 泰勒会长轻轻挥动法杖，空中升起点点光芒，百面追着小光点来回飞窜。 “看，妖精天性崇拜自然，即使是随身灵也一样。” “我明白了。”百面是由怨灵生出的生命，顾安曾一度担心他会不会缺少某些正面的情感，但是知道百面也有所爱，她便稍感安心了。 等百面玩够了飞回她的手掌心，顾安问道：“我们现在开始吗？我可以带着百面一起去吗？” 职测的时候她没办法把百面转交给了盖德，后来盖德离开，萨琳娜把他关进了育儿袋里，之后百面就很抗拒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就连睡觉时也变得喜欢揪着她的皮子不松手。 “自然，你们不会被分开，别紧张，好孩子。” 一直沉默的盖德也保证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老盖德在原地等你。” 泰勒会长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枚黑色的金属质感的弯曲残片，残片漂浮到顾安面前静止不动。 他再次挥动魔杖，用他那低沉的轻缓的声音念起一段模糊的咒语。 顾安无法听清这些咒文的发音，可是她却觉得她的思绪已经随着这段吟唱飘上了天空，越飘越远，几乎快要脱离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飘浮在她面前的残片也如同呼吸一般，忽明忽灭。 突然，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想起了某件差点被遗忘的事情，她用困到睁不开眼睛的声音叨叨了一句：“……还有、祝福……” “当然，我的孩子，祝你美梦。” 慈祥的亡灵会长接住小骷髅倒下的身体，并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 在顾安彻底陷入沉眠之时，残片也同时融入虚无，消失无形。 泰勒抱起小骷髅，歪着头思索了一下，并征求盖德的意见：“我们的小伙伴看上去很钟意我家的庭院，你觉得她会不会更喜欢在花草和树木中醒来？也许我可以在外面给她搭张木床。” 盖德苦笑：“也许吧，我好像惹怒她了。” 闻言，泰勒突然一阵大笑：“单纯是个美好的品质，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这一品质。” 早已看透了小骷髅的泰勒会长点到为止。 接下来，他挥动法杖真的在庭院里搭了一座木头和花朵编制的小床，把小骷髅放在床上。并满意地端详了一遍自己的作品，自言自语道：“看上去还不错，幸好亡灵不会感冒。” 第28章 魔塔，混在亡灵大军里 浩浩荡荡的亡灵大军像密集的蚁群一样从深渊里不断涌出崖口，这支由骷髅兵、小恶魔、食尸鬼、地狱犬、独眼魔等等低阶恶魔组成的毁灭先锋部队，刚刚跨过之井，登上神域的土地。遵照毁灭神之意志，它们会将瘟疫和死亡的种子散播到这片土地上。 顾安旁边的独眼魔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它那只堪比拳头大小的猩红色独眼一个劲儿地盯着顾安猛瞅，吓得顾安一个激灵把百面塞进皮子里面藏好，抱紧双臂不敢与之对视。 断片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高大的亡灵导师给了她一个额头吻，再度醒来她就出现在了这支亡灵军队里，成为了混在其中的一只骷髅小兵。当然，她的身体还是自己的，皮子好好得叠放在肋骨中间，断掌也还是原来的模样。 被身不由己地裹挟在队伍中间，没日没夜地走了两天一夜，这支不知疲倦的军队终于在某座山丘下停住了脚步。 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和这片如墨染的漆黑天空，一齐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进击吧，我的战士们，就在今夜，让死亡和哀嚎响彻这片土地！我可爱的战士们，不要畏惧倒下，因为你们不会死亡；不要吝啬攻击，因为我将把每一具倒下的尸体变成我们的同伴。从今夜开始，这里将变成亡灵的土地，胜利触手可及。去吧，去战斗吧！把大地染成红色，让天空只有阴霾，而我将在至高的王座上，等待你们凯旋。” “嗷嗷嗷嗷嗷——” 仰视着山丘上极小的那个黑点，顾安不能理解，但她还是跟着亡灵大军干嚎了两嗓子，为了让自己显得稍微合群一点。 到现在为止，顾安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儿，正在干什么，将要干什么。魔塔试炼具体要她做些什么，她当时也没想起来要问，导致现在一头雾水。 所谓的连接现实与梦境的桥梁，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到底是在一个真实的场景里，还是在一场梦里？ 感官和场景的经历都太真实了，她闻得到亡灵军团里腐朽的臭味，听得到它们疯狂的嚎叫，触摸得到风的轨迹，亦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实。 就像她的试炼副本一样。 而在试炼副本里，死亡就是真的死亡。 她不能堵这是一场梦，她得把它当成现实去思考。 亡灵首领用他那强大的死灵法术，撕开了守卫着奥诺儿夜之精灵村的保护层。他穿着宽大的黑巫师长袍，漂浮在高岗上空，兴奋地巡视着他的军队，看他们像蝗虫一样蜂拥而入，他便会笑出似人非人的声音。 顾安混在队伍里，像个迫切但是又瘸腿的笨拙骷髅小兵，陪她走了两天一夜的独眼魔早就当先冲了进去，现在还跟她保持着同样龟速的，只有一些缺胳膊断腿的骷髅小兵，倒也没显得她太突兀。 她肯定不能做先头兵，先头兵就是些活盾牌，她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又不能真的复活。没逃跑也仅仅是因为现在撤退，就像一碗白粥里掉进了一粒老鼠屎，太显眼了，怕被亡灵首领发现直接弄死。 进了精灵村，骷髅小兵们顿时被缠绕着大树生长的藤蔓绞杀一空，唯有地狱犬、独眼魔和食尸鬼能烧断或扯断这些藤蔓。但是，骷髅小兵们也不会死，藤蔓不能粉碎白骨，只要还能拼凑起来，骷髅小兵就还能再站起来。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藤蔓却没有一条往顾安身上招呼，顾安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她身上没有恶魔或者死灵法师的气息。 未免被有灵智的独眼魔和地狱犬发现，她背离林间小路摸进了树林深处，遁向远方。准备等战争结束后，再悄默默逃出去，好好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是战争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持久和惨烈，一夜之间，繁茂翠绿的参天大树被陆续烧成了焦炭，草皮被践踏成灰泥，鸟雀动物的尸体遍布每一寸土地。 有死亡的精灵被巫师拉起，顶着没有意识的躯壳加入了残害家人的队伍，成为了新的刽子手。 没有了藏身之处，天亮之时，顾安也只能混在骷髅里面，随大流到处乱跑，间或挥动两下爪子。 百面躲在皮子里面，呜呜呜的哀戚地叫着，顾安猜测他大约在哭，泰勒会长说过，随身灵也是大自然的崇拜者。 但是面对这一切，她毫无办法，她甚至不敢安慰他，因为骷髅小兵是不会说话的。 某具新死的女精灵的尸体缓缓动了一下，趴在她身下的小精灵满脸惊恐地看着昔日的大姐姐，扭曲着身体站立起来，那双曾经翠绿如湖水的眼睛此刻正没有焦距地盯着她。 “不要……塞西尔……求你……” 也许她原本是想用自己的尸体保护身下的幼崽，但是她没有想到，即使死亡也不能得到安息，她下意识的举动只是加快了幼崽死亡的速度。 小精灵泪流满色，一边瑟缩着后退，一边无望地祈求着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塞西尔……拜托……请你醒过来……” 塞西尔？ 塞西尔？？？ 女精灵，一只变成亡灵的女精灵！是同名吗？只是单纯的同名吧！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你想想，大街上叫玛丽的都一抓一大把呢！ “不要啊！！！” 草！一种植物！ 顾安冲过去一把抱起小精灵，飞快地往亡灵稀疏处逃窜。玛德！如果她真的掉进了时间的轮回，回去之后她一定杀了盖德这个老匹夫！ 才变成亡灵的塞西尔，这他m她是回到了过去？！ “不要不要，求你别杀我……” 顾安一边跑，一边把小精灵按在胸口，左手安抚得摸了摸她的脑袋，下颚轻轻蹭了蹭她脏兮兮的额头。 这无声的安慰似乎真的安抚到了某个小精灵，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的用手碰了碰顾安的肋骨，发现抱着她的骷髅并没有生出恼怒的情绪，于是她又缓缓地用小手握住了这根肋骨，努力蜷缩起身体，抱紧这具骷髅。 顾安一路疯跑，甩开骷髅兵，绕过笨拙的独眼魔，但是最后却被一只闻着味儿赶来的地狱犬堵住了去路。 怀里的小人儿似乎预感到了自己要被抛掉，她颤抖着身体，越发紧紧地缩在顾安怀里。 第29章 魔塔，打不过就加入 黑皮红眼的地狱犬体型有水牛那么大，鼻息里喷出冒着火星的白气，涎水顺着裂开的尖嘴巴一滴一滴往下掉。 这片森林被毁成焦炭，地狱犬得占八成“功劳”，它们擅长吐火且行动速度极快。 如果正面与地狱犬对峙，顾安毫无赢面，她试着从自己的虚拟背包里取出椅子姑且挡一挡，但是探出的魂力像踩空的脚，没有落到实处，也就是她的终端仓库并没有跟着一起进来。 左手抓空，顾安心慌了一下，索性本来也没有胜算，所以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呀嚯~好久不见，并不想念。今天也丑丑的你，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呢？快让帅气迷人的本大人来康康，emmm……一个马上就能收尾的战场，只要你现在把你手上这只小精灵交出去，让你的“同伴们”撕碎的话，这里就能散场啦~】 【但显然你不愿意，那么至少就要先解决眼前的这只小狗狗了，一只低级地狱犬，敏捷45，防御32，外加每间隔5秒喷点小火。首先，你得让它先喷口小火，接着在5秒以内用高于32点的力量破开它的皮子。哦，我忘了你只有6点敏捷和20点力量，以上这些当我没说。】 第二次空降脑海的声音点醒了顾安，她还有灵魂特性可以使用。 亡灵意志和黑暗抵抗是抗性能力，生命窃取和料理精通是主动能力，而既然【食材解析】的能力已经出现了，那么她其他的灵魂特性也应该能在魔塔里使用。 现在她不能跑，一跑就会引起大军注意，到时候被群殴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安取出肋骨里的皮子，飞快地用皮子卷起小孩打个结，并把百面藏在小孩怀里，她用极轻的声音对百面道：“等会如果狗喷火，带着她瞬闪，能做到吗？” “哔~” 她的能力能用，百面的同理也应该可以，当然赌错了她也没办法。 【我得提醒你，这只刚出生的小妖灵，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瞬闪的能力。】 顾安松了半口气，能用就行，哪怕一次也好。姑获鸟的瞬闪距离很远，虽然不知道百面现在能做到多少，但是只要能带小孩儿避开地狱犬的第一口火就行。 顾安抱着极度不安的小孩，一边安抚得轻拍她的后背，一边稳步向地狱犬走去，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死灵闻着活人味儿，向他们这边靠拢了，她必须尽快制造出混乱来。 “呼——”看着近在咫尺的鲜活生命，地狱犬喷出兴奋的鼻息，犬齿缝里流出更多的黏液。 在它张口的瞬间，一只红色的小火团吐了出来，百面带着顾安怀中的包袱瞬间消失，出现在五米之外，但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顾安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呈爪斜擦着火团直直捅进腥臭的狗嘴里，五指捏住滑腻的舌苔，同时右手手腕刺向地狱犬右侧的眼球。 “生命窃取！” 地狱犬的眼球果然也有防御，虽然顾安没有右手，但这样全力的一击骨刺，竟然只是划过了眼球的表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地狱犬愣了一下继而狂怒，虽然搞不懂自己的同类为什么要攻击它，但这不妨碍它咬碎眼前的骷髅兵。 利齿猛地合上，顾安连忙用左半边肩膀顶住就要合拢的嘴巴，左肩胛骨应声断裂，接着又被“生命窃取”吸收的生机修复好了裂痕，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地狱犬准备喷出第二口火焰之时，顾安迅速撤出左手，翻身爬上地狱犬的后背。 前后不过五秒，但她的异常行为已经引起了死灵大军的注意。 顾安抽空看向小精灵，发现他们身边的死灵并不太多，这附近的大部分亡灵此刻都在观望她和地狱犬，便在心中呼唤百面，让他带着小精灵快走，好在百面通过天赋“心念相通”听到了她的心声。 如此，顾安便敢放手一搏了。 “嗷嗷嗷嗷嗷！！！”她发出骷髅兵不能发出的吼声。 果然，这一声似狗非狗的惨叫瞬间让她全场瞩目。 “伟大的王啊，您忠诚的士兵在您神勇的带领下，已经让死亡和瘟疫长满这片土地！看啊，血染的大地多么的鲜艳，看啊，太阳再不会降临这片天空！黑暗永恒，王将不朽，战士们，为我们伟大的王献上胜利的王冠！嗷嗷嗷嗷嗷——” 寂静的血腥的前精灵村里，密密麻麻的枯骨、食尸鬼、独眼魔、地狱犬纷纷凝视着嚎叫的来源。此时，就连一直飘荡在山丘之巅的军团首领也注意到了这只骑在地狱犬背上的骷髅兵。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尴尬的沉默，只有顾安还在撕心裂肺得嚎叫。 啊，玩脱了……顾安平静地想到。是不是人在临死前都这么平静？明明恐慌到了极点，可是她现在的脑海里居然只是牵挂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母亲。 早知道，不应该这么鲁莽的。 “我，允许你们欢呼。” 平淡的声音在顾安身后的高空之上响起。 从没有哪一刻，有哪一种声音能让顾安感觉如此得妙不可言，像久旱逢甘霖、春风吹又生……原谅她开始语无伦次，但是赞美亡灵吧！ 顾安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面朝亡灵首领的方向，五体投地拜服在地狱犬背上。不管那个人能不能看到，演戏演全套。 亡灵军一直欢呼了很久，直到朝阳初生，那位大人物喊停为止。 “你，过来。” 顾安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高空中的那人仿佛挥动了一下漆黑的法杖，一股无形的强横的力量捆住了顾安，让她划过天空，笔直地落在他的面前。 顾安立时摒弃所有杂念，单膝跪地，垂下头颅。 那人问：“你，何时拥有了意识？” “回尊贵的王，小的是在欢呼前一秒有了大部分意识，但是在这之前，小的每创造一份死亡，就能生出一些灵智。所以，是王赐予了小的的身躯，是王唤醒了小的作为您麾下战士的意志，王创造了我，我将为王永生不灭。” 沉默，是今晚的山岗。 但是，顾安的心已经不再会因这份沉默而动摇了，她调动了自己全部的激情，像个虔诚的信教徒一样趴伏在地等待聆听“圣人”的教诲。 “为我永生不灭，很好。我看到了你的忠诚，但我认为你还不够狂热，伴我左右吧，在我身边亲眼见证你的王一步步踏向王座，届时，我将赐予你不朽的力量。” 第30章 魔塔，舔狗一无所有 人类的本质大约是舔狗，从这句话开始，顾安彻底化身成为瘟疫之主的头号狗腿子，日落后歌颂她主子会如长夜亘古，黎明时诅咒日光早晚被她主子的身姿蒙蔽。 每天最痛苦的事情不再是没日没夜地赶路，而是为下一句永不重复的马屁耗尽心思。这样的生活，让她本就不多的尊严雪上加霜，倘若当年在职场上有这股拼劲，怕不是早就当上了小经理。 回首过往，曾经瞧她不起的独眼魔，现在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而那只和她互殴的地狱犬，也因为她的身价暴涨遭受了军团集体“pua”，不知道被她的哪些下级舔狗们过度意会啃成了一堆白骨。 魔塔就是这么现实，在这里你学不到法术也涨不了属性点，老盖德的话就像电台上随处可见的生发广告，除了元素混乱这点没弄错以外，你找不到其他任何“功效”。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到现实世界。 期间，瘟疫主一直带着这支死灵军团穿梭在荒野、郊区、树林等地带，他们从不踏入神域上的种族建立的文明城邦内，像一群伺机而动的蛇鼠，阴暗而危险。 “尊敬的瘟疫主大人，哦天呐~每次直面您尊贵的容颜，都让我的灵智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我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您厌弃了我，我的世界该是如何地彻骨寒凉！不过现在，请允许我吩咐您的仪仗队为您撑起伞盖，以免让您尊贵的容颜暴露在这该死的日光之下。您的威仪当存于黑夜，且我似乎预感到了，那一天已经离我们更加近了。” 漆黑的袍子从空中缓缓降下，顾安一拍手，紧跟在她身后的两排八人的独眼魔纷纷展开抗在肩膀上的大黑伞盖，四人一排、两两并行，将黑袍人拱卫在中间。 黑袍人挥动一下法杖，顾安的手中凭空出现一个装着冰块的金碧辉煌的洗脸盆，她非常娴熟地双手捧着洗脸盆走至黑袍人身侧，并落后半个身位。 这个逼明明可以法术降温，但他非要选择华而不实的物理降温法，就是因为顾安的太监行为让他提前体会到了当皇帝的变态快感。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他从别的骷髅身上征用了一只右手，接给了顾安，现在顾安有两只白骨爪子了。 “你说，那一天离我们更加近了？” “回我们的至高主，是的，我越发感觉到黑夜将我拥抱，如同您浩瀚无边的目光一样，而我沉浸在漆黑的夜中，平静且安宁。” 顾安引颈凝望远方，好像那一天就在眼前，但天知道那一天是指什么。 黑袍人语带感叹道：“是吗？果然，你是最懂我的。” “我因您而生，卑微的小骨永远属于您。”哗啦，顾安走过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彻底稀碎掉在地上。 “吾……很孤独，万能的主赐予了吾无可匹敌的力量，但这冰霜铺就的道路太寒冷了，没有人能陪伴，没有人与吾同行。” “小骨永远在您身边。”啪，碎的不能再碎的某样东西复原后再次粉身碎骨。 原谅她，小骨不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真的，是这个没营养的瘟疫主！ 黑袍人突然停下脚步，顾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她舔太过了？这不能吧，她看他挺乐在其中的样子啊。 面容僵硬青紫的瘟疫主面向顾安站立，顾安马上单膝跪地，前额微倾，做出聆听圣喻的虔诚模样。 她现在很担心，倒不担心瘟疫主又要干啥，而是担心她自己pua自己太狠了，怕以后再遇到这个逼会反射性下跪。 瘟疫主将关节突出的皮包骨的右手，覆在顾安光洁的脑壳上，缓声道：“我允许你从现在开始，成为我的侍从，吾身不死，汝亦不灭。” 顾安：啥？我都做到这份上还不算是你的侍从？等等，你现在要对我做啥子？ 心拧成死结的顾安此刻害怕的不行，而跟在瘟疫主身后的其他恶魔们却个个眼红得滴血。 突然，瘟疫主猛地收回了手，语气很是不悦道：“怎么回事，你的魂体里为什么有大恶魔的契约？” 恶、恶魔？原来这个逼是要给她下契约？！ “你既然是其他恶魔的侍从，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召唤的死灵军团里面？” 瘟疫主再自恋也不会认为，他的死灵召唤术能把其他恶魔麾下的侍从召唤出来。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顾安身上。 “什、什么……我竟然不是属于您的侍从吗？但是怎么会呢，明明从我有意识起，世界里就只有尊敬的您啊……” 白骨一步三退，凄婉伤绝，她应该在后宫剧，不应该在魔幻本。 只是退三步也不够她逃跑的啊，顾安心里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舔这么狠了，命都要被舔没了。 “说！你到底是谁？！” 阴险的瘟疫主右手隔空吸过来顾安的头颅，五指压下施展搜魂术。 一股灵魂生生被撕开的痛楚席卷顾安，痛的她失声尖叫，全身痉挛拧巴成一团。 同一时刻，遥远的深渊之下，某位大恶魔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从属契约，怎么他还有别的恶魔侍从吗？切，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人胆敢撕毁他定的契约，怕不是要挑衅他的威严。 贝希摩斯顺着属于自己的但是却很陌生的从属契约找过去，便看到了某个低阶骷髅亡灵被瘟疫主捏在手中，像风中摇摆的咸鱼一样半死不活地抽搐着。 “嗯？好像有时间的味道呐……” 大恶魔露出感兴趣的眼神，打了个响指，独属于从属契约的召唤术瞬间发动，将远在神域的顾安从瘟疫主手里直接召唤到了深渊之下。 看着死狗一摊的小骷髅，大恶魔蹲下身，洁癖地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挑起一根肋骨，把骷髅翻了个面。 “你是从未来的哪一个时间点过来的？我的眷属。” 见骷髅兵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眼洞里的两团小火苗忽闪忽闪就要熄灭了，大恶魔不太情愿地拨了一丢丢自己的魂力给骷髅兵。 得到了来自强大恶魔的魂力，顾安瞬间死而复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大大大大大公……？” 由此可见，某人的狗腿是刻在了骨头缝里的生存本能。 第31章 往事不堪回首 自盟法职协会会长巴道夫·泰勒，再一次将瘦长的手掌覆盖在名为顾安的骷髅额头上，发动灵魂牵引法术，然而沉睡的亡灵依然毫无反应。 泰勒会长的脸上，极为难得地流露出来一丝凝重的表情。 盖德抹了把脸，担忧地问道：“怎么样，还是没有把人召回来吗？” 泰勒会长虚虚凝视远方，他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东西突然切断了他对顾安的灵魂感应。当魔塔中的顾安遭受到瘟疫主搜魂时，远在塔外的泰勒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并极快得赶到顾安身边施展回魂术，以期中断这场试炼。 但是，他的回魂术施展到一半的时候，顾安的灵魂突然消失了，更准确的说法是，他通过那个额头轻触打在顾安灵魂上的标记消失了，他无法再通过自己的标记定位到顾安的灵魂。 他的印记是被人为抹掉了，还是被某种特殊的道具或环境屏蔽了？当然最坏的一种猜测是，顾安的灵魂被消灭了。 盖德眼睛对着躺在木床上的小骷髅，视线却没有焦距，他不敢相信在有泰勒会长护航的情况下，顾安还是被魔塔吞噬了。 “是我的错，我太着急了，是我害死了她……她才刚来一天，都还没就职……” 盖德自责道，他忽然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具已经不会重新动起来的小骷髅。亏得他还是她的指引者，就因为她的转化者是贝希摩斯，他就可以毫不心软地逼迫她。 没错，职测大厅的萨琳娜传送给泰勒的那份关于顾安的报告上，用醒目的颜色标记出了顾安的转化者名字——贝希摩斯，上古七大魔神中代表“无序”的魔君，也是被现今神域普遍推测为黑魔法死灵召唤术的创造者，即死灵感染的源头。 所以，当萨琳娜通过顾安的灵魂特质，分析出其转化者极有可能是大恶魔贝希摩斯后，马上便把这个消息上报给了法职协会会长，同时告知了其指引人盖德·费恩。 这也是盖德强烈希望顾安在入职前进入魔塔试炼的主要原因，因为据现有的情况来看，由大恶魔转化来的亡灵在魔塔试炼中很大可能会被其转化者召唤，而他们现在，迫切地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丁点有关死灵召唤术的情报。 只要顾安被贝希摩斯召唤，不管贝希摩斯会不会透露出一些信息给她，都能让他们更多了解这位上古魔神一些。 深渊之井阻隔了恶魔与神域之间的联系，他们别无他法，谁也不想利用这样一个新生的小亡灵。 泰勒安抚地拍拍老友的肩膀：“还不到最坏的时候，我会联系西蒙导师，请他协助安排他的学生莉莉择日进入魔塔，帮助寻找顾安的灵魂。” 巴道夫·泰勒用笃定且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不禁让盖德生出了一些信心。 盖德回忆道：“莉莉，她的转化者似乎是同为上古魔神之一的‘无穷’？” 泰勒会长点点头：“我现在比较怀疑，顾安是被召唤进了深渊。”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魔君虽然喜怒无常，但对自己的眷属总是要多一分耐心的，只要行事不出格，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但是深渊真的能屏蔽他打下的标记吗？这点泰勒又不很肯定，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会尽快联系西蒙。 深渊之下。 大恶魔在前面引路，顾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所以，你到底是从未来的哪个时间点过来的呢？” 听着恶魔这平和友好的语气，顾安却觉得眼前绅士的背影看上去比瘟疫主还要恐怖数倍。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要说油嘴滑舌，她现在说一句话之前甚至要在脑子里过三遍。 “具体的时间我也不知道。您知道l号蓝星吗？我是在蓝星20xx年传送到神域的幽灵地下城，通过魔塔试炼的方式进入这里的。” 高大挺拔的恶魔突然停住脚步，微微侧身回头，垂眸斜视矮小的骷髅。 眼里流转着莫名的流光：“幽灵地下城？” 顾安站的笔挺，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当时是您将我从蓝星上召唤到您的……花园？并转化了我，安排我去幽灵地下城提高实力。” 恶魔的视线停留在顾安身上，像是在看她，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红色的竖瞳冰冷而淡漠。 他哼出一句漫不经心的鼻音：“哦？我安排的吗？” 顾安听出他不相信，但是这一切又都是事实，她担心恶魔以为她在撒谎，便大着胆子微微抬头觑了恶魔一眼，与恶魔同款红色的萤火眼睛不安地晃动着：“大公，要不您还是看一下我的记忆吧。” 她感觉她解释不清了，虽然被翻记忆的感觉很恶心也很让人愤怒，但是在经历了瘟疫主的搜魂后，顾安觉得那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可能这就是阿q精神吧。 恶魔挑了下一边的眉毛，好似没听懂的模样。 顾安急急地解释起来，一边把自己的右手盖在头盖骨上，一边道：“您当时就像这样，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经历被翻看了。” 见恶魔还是一副不明所以且隐隐有种不耐烦的态度，顾安又把自己的右手重重按向头颅示范：“真的，要不然您现在……” 想拿起恶魔的手直接按在自己头盖骨上，但是顾安又怂的很，心里忍不住猜想，会不会是一万年前的恶魔并不会那个技能？ 贝希摩斯终于抬起了手，尽管他眉头依然拧巴在一起，但是顾安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咔嚓—— 嗨？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接上的右手被大恶魔轻轻掐断，再烧成灰烬，顾安忍不住黑人脸微笑。 “请问……” “不要什么垃圾都往自己身上捡。” 洁癖的大恶魔早就看这只嫁接手不满了，偏偏这个实力约等于零的侍从还非要举起来在他眼前晃悠。 “……哦。” “你叫小骨？” 咔哒——顾安膝盖一软跪下，身体抱成一团，头死死埋进胸口，如果骨头也能发烧，她大概现在是一盘红烧酱大骨。 “求求您，别提那个名字，求您别喊……” 如果时间能重来，她情愿跟喷火狗决一死战！ 大恶魔再次蹲下身，垂眸看向脑回路奇葩的弱鸡侍从。 “那叫什么？” “顾……” 一只手覆盖上顾安的头顶，熟悉的感觉传来。 草，一种植物。 第32章 无知 时间似乎从未在大恶魔贝希摩斯的身上留下痕迹，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的花园，大恶魔坐在茶桌的一端，优雅地往自己的茶杯里倒入淡红色的清茶。 顾安端正笔挺地坐在大恶魔的对面，眼睛虚看着自己的茶杯，不敢四处乱飘。 周围绿草成荫，繁花茂盛，只除了还少了一个大恶魔的友人，一切都与那时一般无二。 贝希摩斯用下巴点点顾安面前的茶杯：“难得的再会，不喝杯茶吗？” “谢、谢谢。” 顾安拘谨地端起茶杯，下意识地抿了一口。 哗啦啦——茶水顺着口腔流过颈椎骨、脊椎，一直滑落到她身下坐着的椅子上。 “噗——”大恶魔别过脸笑得肩膀一耸一耸。 顾安：…… 她放下茶杯，待恶趣味的恶魔大公笑的差不多了，才略显紧张地开口道：“那个……一直以来，都没能向您道谢，对于您将我召唤过来这件事，我非常感激。” 两次都是，上次他让她重获新生，这次带她虎口脱险，无论他的初衷如何。 贝希摩斯身体后仰，倚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交叉闲适地搭在扶手上，红色的竖瞳淡淡地凝视着小骷髅：“嗯，我知道了，所以？”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您尽管吩咐。”说罢，顾安又不放心地小小声补了句，“只要是我能做的到的。” 闻言，贝希摩斯没有给予回应，他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之后才似是思索一般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大概你也已经失败了。” 顾安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啊?” “上百次，你现在的灵魂厚度大约是正常新生亡灵的上百倍。” “……不好意思，但是我不太明白。” 贝希摩斯身体前倾，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只手伸过来敲了敲顾安光滑的头盖骨。“这里，承载着一个厚度异常的初生灵魂，如果确实如你的记忆所显示，那么你应该只是一个灵魂淡薄的新生亡灵而已。” 但实际上，顾安的亡灵魂魄看上去有近千年那么凝实。 “假使你没有失忆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是一个活在时间循环里的亡灵。” 顾安不自觉攒紧拳头，想起了那个疑似是地下城女王的塞西尔。 “所以……我现在真的是在万年以前的神域吗？” 贝希摩斯挑眉：“难道你原本以为，我只是个你梦境里的假货？”他自顾自地点点头，“对一个你梦境里的假货道谢，这确实有点像是我愚蠢的侍从会干出来的傻事。” 顾安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所以她现在真的处在过去，还不止一次穿越过时间？那她为什么会没有那些记忆？恶魔说她也许已经失败了上百次，可是她到底会为了什么事而上百次地穿梭时间？ “当然，我也许确实是个假货，虽然这个假设，听起来就让人有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这转折来的太快，顾安再一次呆呆得叫出声：“哎？？？” 贝希摩斯没有解答顾安的意思，而是单手拧下了顾安的头颅骨，提在手中。 站起身，对手中的骷髅头道：“让我们去证实一下，此刻的我究竟是不是你梦境的产物，或者说你那魔塔试炼的产物？” 顾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视线矮了一截，并身首分离，越分越远。 “那个……大公，为什么要拧下我的头……”让我自己走路不行吗？ 贝希摩斯垂眸睨了手中的头骨一眼：“因为这样更方便，好了，你太呱噪了。” 顾安委屈地闭嘴，她明明一共就只说了两三句话，都是他问她才答的，怎么还嫌弃她呱噪呢。 贝希摩斯将顾安的头颅装进一个黑色的密封箱子里，接着划开自己的手腕，紫金色的血液顺着划痕滴落在地上，他口中念念有词，血液在咒语的牵引下在脚下圈出一幅图腾。 被困于黑暗的箱子里的顾安，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断片了几分钟，关着她的箱子就被打开了，入眼的景象不再是花园，而是一片单纯的空虚到压抑的白。 贝希摩斯正一手拎着她的头颅，立在这无边无际的白之中。 明明已经没有心脏了，顾安却感觉在这里心悸到想要落荒而逃，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境里，贝希摩斯的手变成了顾安唯一的依靠。 “无知，我找你有事。” 她听到贝希摩斯如是说道。 然而等待了很久依然万籁俱静，像声音入了水，虚无境里连贝希摩斯的回音都没有响起。 但是大恶魔只是静静地站立原地不动，仿佛与这片纯白融为了一体，只有顾安像被万蚁噬心一样，难以忍受地上下牙齿直打颤。 听到牙齿摩擦的声音，贝希摩斯不悦地皱了眉头，但还是忍着不耐把顾安的脸翻了个面，扣在自己胸前。 脸被贴在大恶魔的肚子上，尽管这位恶魔大公没有体温，顾安什么也感受不到，但是远离了“纯白”，还是让她好受了许多，她尽量放空大脑，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很久之后，虚无的世界里响起了一道似人非人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回应你们，我就要离开了。 那道声音极其缓慢且生涩地表达道。 “离开？但是魔神不死不灭，你难道还会退化成规则吗？” 又是等待了很久，顾安已经习惯了屏息聆听，只做个安静的挂件。 ——是的，众神在同化我，也在同化你们，我是最初的。 无知也许是思考了很久，才回答出这句话。 但是这话没头没尾的，贝希摩斯思考了一会儿，猜测道：“所以诸神黄昏是为了消灭上古魔神？” 当然，这个疑问他不需要无知来解答，无知的退化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问出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从诸神黄昏以后，我是第几次来到你面前？” …… ——你是第1次，你是第265次。 听到这个回答，贝希摩斯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似乎并不太意外的样子。他猩红的竖瞳里划过一道残忍的流光，似是觉得颇为有趣，又有一些愤怒：“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告知，那么再会了，无知。” …… ——没有再会，无序。 贝希摩斯不自觉得摩挲着手中的头骨，一向伪装得斯文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哦？是吗？” 他垂眸对装死的骷髅说道：“你觉得如何？它说这是我和你最后的机会呢～” 第33章 关于起源的部分 自从退出虚无境以后，贝希摩斯就一直独自坐在花园的茶桌边，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他把顾安的头颅往桌子上一放就不管了，还是顾安自己摸索着使用魂力操控身体把头颅装了回去。 这个新奇的发现让顾安惊喜不已，试想一下，今后如果遇到了跑不掉的危险，她岂不是还可以断头求生，直接让百面带着她的头瞬闪逃之夭夭。 此时，正在试图理顺事情发展脉络的贝希摩斯，一抬眼看到自己的侍从正安然自得地神游天外，而身为契主的他却在兢兢业业地思考，当时心情就不太美秒了，冷冰冰地觑了一眼愚蠢的骷髅侍从。 顾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目光，马上清空大脑，双手端正地平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贝希摩斯从鼻腔里轻哼一声，盯着盯着，他突然想通了似的，又恢复了以往闲适懒散的模样。跟神对决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其他的魔神去做吧，劳心劳力不符合他的习惯，台下喝茶才是他的乐趣所在。 虽然从现状来看，他自己也被卷进去了这点，着实令人生厌。 但是在看到了自己的蠢侍从，历经了上百次轮回后依然白纸一张的模样，懒散的魔神大人又觉得非常的有趣和讽刺。 因为，在这个诸神不惜退化为规则也想要改变的世界里，有一个灵魂无论重生多少次，都会以某种方式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他真相，尽管那个灵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行为的意义。 当然，他们之间最初的相遇也许只是偶然，不过他大概做了一些手脚，也可能是出于自己的趣味实验，以致于让这种重逢变成了之后每一次的必然。 不过这一次，他想增加一点有趣的环节。 贝希摩斯难得正经地对顾安说了一番话：“听好，世界上最初诞生的大陆是神域，至于你原来生活的蓝星，只是神域边缘的某一颗衍生星球，而神域上最早诞生的有意识的生命是神与魔神。” 最初的神与魔神都是人格神，兼具神格和法则，既具备人的情感，也拥有改天换地的规则之力。 但是，从此时的贝希摩斯所处的时间点往前推一点，神域上发生了一场诸神陨落的变革，原初神协同包括元素之主在内的所有神全部退化为规则，即诸神消灭了自身神性中“人格”的这部分。 而根据贝希摩斯的推测，这场诸神黄昏的用意是为了“消灭”魔神——消灭魔神中人格的部分，让七大魔神彻底退化为规则。 顾安很是费解地问道：“为什么神拼着自身消失也要消灭魔神呢？” 在她看来，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属实令人看不懂。 贝希摩斯双手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心情有些愉悦的样子：“谁知道呢，也许无知知道吧，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是因为神和魔神是对立的吗？” 听到这种问题，贝希摩斯略微苦恼地斟酌了一下说辞：“你知道每一个魔神都代表一种混乱法则吗？比如我们刚才去过的虚无境，那里是无知的领域，在无知的领域里法则无效化，比如水永远不会烧开，元素不能被施放为法术等等，那里没有规则。” “魔神的能力都是混乱无规则的，而神的法则却是有序的规范的。” 从法则的角度来看，可以看成神和魔神是对立的。 抓错了重点的顾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您才要把我装在黑箱子里面吗？那个黑箱子……咳咳……您是不是有很多啊……” 有亿点想要的说，盖德说魔塔里的道具是有可能带回现实世界的。 因为契约的联系，隐约察觉到顾安想法的贝希摩斯，露出了一个稍感微妙但又情理之中的表情：“我现在比较怀疑，当初我可能是没得选了才会挑中你？” 顾安沉默：倒也不必如此…… “没有，不给。那是我力量的具现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些俗气的道具。” “好的，大公。” 顾安感觉此刻的大恶魔格外的平易近人，一点儿也没有初见时那种深渊巨兽的感觉了，因此也导致她变得“放肆”了。这样不好，顾安深刻地检讨了一遍自己，这不利于生存。 “你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你既不信仰神，也不憎恶魔神。”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九年教育下的三好学生顾安表示，他们的球建国以后就没有怪力乱神了。 许是觉得自己对蠢侍的态度从太和善了，贝希摩斯收敛了下自己外放的情绪：“从对其他物种的发展角度来看，魔神确实对世界毫无益处。” 关于这一点，顾安不能苟同：“那也不必因此就要同归于尽吧，还是魔神们已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说到这里，顾安突然想起了毁灭者军团，那个该不会就是魔神搞出来的吧…… 不过，她没敢问。 ”这不重要，现在的情况是，诸神已经陨落，而魔神全部被囚禁在深渊，我原本以为深渊只是关押魔神的一道禁制，现在开来，深渊还有消解魔神人格的能力。“ 顾安想到，自己那上百次的穿越，是不是就是为了解开深渊？但是仔细一想又不对，她哪有那个雄心壮志，按照她的尿性，就算是契主的要求，也是能搪塞就搪塞的。 “我失去了记忆，大概很多的记忆，而当未来我们相遇的那一刻，我已经全然忘记了你。” 随着时间的累计，失去的岂止是记忆，还有他的能力，只是这一点贝希摩斯没有说明。 确实，如果现在是在万年前，那么就说明万年前的大恶魔见到了穿回过去的她，但是在试炼副本的那次，万年后的大恶魔明显不认识她。 “总有一天，当我的记忆清零时，我也会随之消失，大概就是这样吧。” 贝希摩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专心地喝茶了，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将所有该说明的东西都说清楚了，徒留顾安一个人在心里费劲巴拉地思考时间的顺序。 “大公，您看上去似乎不太在意自己会消失这件事？” “人格消失，这不也很有趣吗？啊，忘了说明了，你的契主代表无序，魔神的称号某种程度上也是其人格的体现。” 贝希摩斯厌烦一成不变，但也讨厌一团混乱，他只钟情于在循规蹈矩的生活里找到扰乱秩序的那个点，他喜欢的是“扰乱”本身。 包括自己的生命正在消失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变化。 这一刻，顾安觉得自己的契主可能不太正常。 “不过，这件事情毕竟不是我主动的，完全随了他们的意，不符合我的习惯。所以，最后一次，就和诸神玩个躲猫猫吧。来，把头伸过来~” 这唤狗一样的态度……顾安憋屈地把头靠过去。 第34章 万象解构和右手 “无序是世界起源之初第四个诞生的混乱法则，名为万象解构。”贝希摩斯将手搭在顾安的头上，“现在我们来试试，用万象解构把你变成你心里最想成为的那个东西吧。” 贝希摩斯的眼睛，随着话音落下逐渐变成了金红色，瞳孔中点点金光自下而上浮现，像红色晚霞的天空里缀满了萤火虫。 被大恶魔按着脑瓜子的顾安，立刻便被这双漂亮的眼睛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有一瞬间好似离开了身体。 回过神来，她才想唾弃自己色令智昏，却没想到她的灵魂是真的一度被抽离过身体。 已经不再是小骷髅的顾安，低头瞅了瞅自己雪白的“山竹”小爪子，以及尾椎骨那里好像长了个痔疮？她不习惯地动了动屁股，带起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晃悠到眼前。 她张张嘴：“喵？” 顾安：！！！ 大恶魔金红的眼睛与顾安震惊到溜圆的翡翠色猫眼两厢对视。 顾安在大恶魔金红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只圆滚滚的猫。 然后，某只恶魔缓缓地伸出了罪恶的大手，明明没有见过猫，但是在生疏地摸了两把猫头后，智慧的恶魔很快便领会了要领。 贝希摩斯把顾·某网红同款银渐层·安翻了个面，非常自然地撸起了猫咪雪白柔软的肚皮，甚至以惊人的速度学会了如何用适当的力度挠刮猫咪的下巴。 顾安：呼噜噜噜（不要出声啊！）……呼噜噜（又没忍住，这该死的猫咪本能！）…… 直到把好好的一只油光水滑的网红猫撸得猫毛乱翘，贝希摩斯才稍稍收手。只是一只手仍搭在某只仰面躺成猫饼的猫肚皮上，一只手托着腮，低头垂眸看猫的眼睛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水中弯月。 他笑了，顾安呆呆得想到。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之前也见过大恶魔的笑，讽笑、浅笑、冷漠的笑，她都见过。 但是只有这一次，顾安觉得大恶魔是真的在笑，他很愉悦。 “这就是万象解构，所有你能触摸到的事物都可以解离和重构，变成你希望的任何模样或者让它消失，包括元素。” “是不是很有趣？想要吗？想要的话，就去感受它，用我赋予你的天赋。”贝希摩斯如是说道。 顾安瞪大一双猫眼，盯着大恶魔的嘴唇开开合合，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可是每一句话又都没听懂。 随着这句话一同到来的，是贝希摩斯的消失。 顾安看到有金色的光点从大恶魔的脸上溢出来，飘荡在空气中，贝希摩斯像被拆开的马赛克拼图一样，一点一点解体化作光芒，散落在空气里。 他来的突然，走的随性，不管他的眷属懂没懂、愿不愿意，只要他想，他可以做任何决定。 “喵？”顾安不安地探了探爪子，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无法出口成言。 她伸出爪子本以为能触到恶魔的脸庞，却只是穿透过逸散的金光，肉垫上传来的只有空气虚无的触感。 ——让我看看你的选择，是成为新的魔神还是毁灭其他魔神，亦或者陨落？ 在魔塔世界崩溃的最后时刻，顾安的耳边响起了贝希摩斯兴致颇高的声音，这也是她听到的顺位第四的魔神说的最后一句话。 “贝希摩斯——” 顾安猛地睁开眼睛，惊飞了一只落在她脸骨旁梳洗羽毛的鸟雀。 高高举起的白骨手臂如同在梦境中那样，笔直地伸向天空，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她回来了，以这种突兀的方式，从魔塔试炼中回到了神域。 “哔~！” 一只柔软的小人儿扑闪着翅膀撞到她脸上，用自己柔嫩的小脸眷恋地蹭着她的下颚骨。 顾安茫然地收回高举的右手，捧起粘人的百面，后怕地用下巴贴了贴他的小脸蛋。 “还好你回来了，我差点忘了……” 梦境崩塌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去哪里寻找百面，自己就出来了，幸好百面也回来了。 比百面只慢了一步的盖德，大步从泰勒会长的小屋里走了出来，他用庆幸的语气感叹道：“幸好你回来了，再晚一点，我们就准备让莉莉进魔塔里找你了。会长留在你身上的招魂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起作用，这可把我们吓坏了。” 顾安望向神色复杂的盖德，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她缓慢地从露天小木床上坐起身，带落下满身的花瓣。 “这是什么？” 看着憨态可掬的骷髅手捧妖精坐在花瓣海中，盖德哈哈一乐：“你沉睡了三天，你的召唤灵比你早醒来两天，见你不醒，他就一直守在你身边，有时候等的无聊了，就会去捡地上掉落的花瓣，堆在你的小床上。” 顾安听了以后，把百面平举到眼前，认真地道谢：“原来是这样呐，我还没有睡过花瓣床呢，谢谢你哦，百面，还有让你担心了。” “哔~” 见顾安的神情状态恢复过来了，盖德便将人带进了泰勒会长的办公室，由泰勒会长检查一下顾安的灵魂状态，以免有什么后遗症隐患。 巴道夫·泰勒检查了一番，语气轻松地安抚道：“灵魂健全，魂力状态良好，欢迎我们的顾安小女士平安回来，而且看起来你这趟收获不错。” 顾安不太理解泰勒会长为什么要说她收获不错。 “啊？嗯，谢谢您。” 泰勒指了指顾安的右手：“这是今天才有的，在你昏睡期间可没有，看来你在魔塔里已经找到了合用的右手了。” 盖德补充道：“是啊，本来我还准备带你去骨骼商店看看，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顾安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此刻完好地长着一只手掌，她把左右手合在一起，完美贴合，就好像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手掌一样。 这不是瘟疫主给她接上的那只，那只早就被贝希摩斯烧掉了，那么现在这只手是从哪来的？ 她心中有个猜测，但联想到某位恶魔的性格，又不敢十分肯定。 就在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的时候，耳边再次想起了那道莫名让她感到亲近的声音。 【食材解析】进化【物质解析】： 【嗯哼~才发现吗？哦买噶，只要一想到优秀的小解，从此以后都要跟笨笨的顾安捆绑在一起，小解就觉得解生无望呢！究竟为什么万象的大大可以辣么优秀，而我的坐骑却……唉，罢了此事不再提！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亡灵啊搞起来吧，干翻那些个胆敢愚弄我们的伪神，顺便早晚一天，我建议你把万象纳入家门，你觉得呢？】 【又及，别再惦记你那个破黑箱子了，难道拥有了我你还不知足吗？你个花心大萝卜！】 第35章 物质解析 这是顾安第三次听到这个声音，她的灵魂特质之一的“食材解析”，现在该称呼为“物质解析”了。 这个能力突如其来的进化，是因为贝希摩斯吗，就像她的右手一样。 从转生亡灵一直到现在，顾安每时每刻都在被新的事物包围着，以致于她都没有时间好好思考过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现在，她有心想试一下这个似乎自带性格的奇怪能力。 贝希摩斯说过万象解构需要通过触摸发动，那么物质解析呢？ 她开始回忆三次能力触发时的场景，第一次她捏住了恶魔小鬼的口器，“食材解析”主动激活；第二次她与地狱犬之间隔着数步的距离，但“食材解析”也一样发动了；第三次就是刚才，她只是发了个呆，当然这一次有可能只是能力发布了个更新提醒。 顾安盯着眼前的桌子，心中想着“物质解析”。 【嘿！这只是张普通的桌子而已，如果你硬要觉得它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是因为它是巴道夫·泰勒的公务桌？哦，shit！我就被你用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地方吗？】 【不过~啊哈！瞧瞧我在这张桌子上发现了什么？一张你的体质报告！呵~人类或者高等精灵就算变成了亡灵也一样，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数据来框定什么，仿佛没有了这些数据，他们就分不清a和b了一样。但是我的丑宝哟，这份报告出现在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想看你的那些可怜的数据，而是……你猜？或者我建议你，现在就抽开来看看~】 顾安的脑子里马上传来了解析的一连串唠叨，语气一如既往得个性鲜明，不过她现在更加在意这句话中的发现。 物质解析只是她脑中的一道声音，但是顾安却能够感受到这股能力的指引，她精准地在满桌的文件中，抽出了解析所指的那张纸。 这份报告与当时上传到她终端上的报告基本一致，只是更多了一条隐藏信息。 昵称：顾安 种族：亡灵 出生地：幽灵地下城 年龄：0岁 阵营：自由者联盟（简称自盟） 种族天赋：亡灵意志、黑暗抵抗、生命窃取。 灵魂特质：基础辨认，生命力凝聚（此前这条的内容是：未授权查询权限） 契主：80%以上概率疑似为第四魔神无序者贝希摩斯（此前这条的内容是：有契主，无查询权限） …… 生命：2500（以100点物理伤害为单位） 魂力：25 力量：20 敏捷：6 精通：47 元素亲和：65 …… 顾安看到，契主的这一栏被加粗加红标记了出来，现在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被特殊“关照”要参加魔塔试炼。 “好孩子，我很抱歉，之前没有跟你说明这件事情，不知道现在你还有没有心情听我们唠叨一下某些流传很久的往事。” 巴道夫·泰勒抽走了顾安手中的报告，他用平和且略带关怀的眼神看向顾安，期待着她点头。 顾安不知道现在她还要不要相信眼前这位亡灵导师，但是她并不抗拒收集信息，因此她选择聆听。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故事，边休息边听。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至今也没有谁能够证实，所以接下来我说的内容都只是一种可能，一个神域上广泛流传的说法，只是大多数人却已经把它当成了真理。” 泰勒会长告诉顾安的内容，补充了贝希摩斯对她所讲的事件的全貌，但也有些地方，二者的说辞不一致。 万年前，神域确实经历了一场诸神黄昏的浩劫，但不是全部神明陨落，掌管时空的神明赛贝斯安和少数几个“弱神”仍然存在于这片大陆上，接受着人们的崇拜和祭祀。 与此同时，上古七大魔神和部分高阶恶魔被驱赶至深渊之下，再无法踏足神域大陆，即使是最强术师联合起来发动的恶魔召唤术，也不能将他们的投影召唤到神域大陆上。 紧随诸神黄昏变故之后，一支自命名为毁灭者军团的死灵大军突然从深渊之下涌了上来。 它们的领头人被称为瘟疫主，他是一个能将尸体转化为没有理智的战斗机器的可怕的黑魔法施术者。 最初，毁灭者军团出现在位于神域最东部的高等夜精灵居住的场所——奥诺儿夜之精灵村，并在一夜之间全灭了这支智慧精灵种族。幽灵地下城现在的女王塞西尔殿下，就是出自夜之精灵村，也是最早一批被瘟疫主转化的行尸走肉。 “我也是其中的一具，我不太想回忆那一晚的情景，倒下的同伴变成了瘟疫主手中新的刽子手，我们把屠刀指向同伴……” 泰勒的眼神逐渐放空，像是陷入了那段悲惨的回忆中，顾安能感觉到他在流泪，尽管亡灵并没有眼泪。 盖德把手按在泰勒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希望借此给予他一些安慰。 “老伙计，这不是你们的错，那时候谁也不知道瘟疫主的存在，那是一场突袭，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脱离深渊的，还有那可怕的黑魔法，之前从没有过。” 顾安想到了自己在魔塔里救下的那个小精灵，她艰难地开口问道：“当时就没有一个精灵活下来吗？” 巴道夫·泰勒摇摇头：“没有，奥诺儿精灵村从那一晚开始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魔塔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可是她确实从万年前的贝希摩斯手中，得到了一些东西，她带出了自己的右手和进化的能力。 顾安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一样，语无伦次地追问道：“会不会有一些精灵，比如说还是小孩子的精灵逃出来了，去到了别的地方生活……所以你们才不知道？” 这个问题对泰勒来说太过残忍了，因此盖德严厉地喝止顾安：“别再问了，孩子！” 泰勒会长拉住激动的盖德，用一种顾安看不懂的复杂神色，缓慢地问道：“孩子，你知道现在幽灵地下城原来是什么地方吗？” 脑海中划过一道光，顾安却不忍去相信这个猜测。 泰勒说：“现在的幽灵地下城就是原来的夜之精灵村。” 她感到遍体生寒，精灵们回来了，背负着惨痛的记忆，带着面目全非的身体，在曾经的故土上重建了家园。 “我想，哪怕只有一个存活下来的同伴，在我们重建地下城的时候，他也会过来看一眼的吧……” 但是，一个也没有啊。 第36章 瘟疫主 “说远了，这些幽灵地下城的历史，你以后可以在地下二十层的文献馆藏里查阅。我们说回瘟疫主和……你的契主贝希摩斯。” 在顾安“亲身”参与的那个血洗精灵夜之后，瘟疫主带领着这支不眠不休的死灵大军翻山越岭，企图使用同样的战术歼灭人类王国巴拿玛。 但夜之精灵村的一夜覆灭，让神域上的另一支高等精灵种族感应到了，当时的精灵女皇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一支由高等精灵、人类、矮人和兽人组成的庞大战队，以扇形之势向奥诺儿精灵村包围过来，并在毁灭军团踏入巴拿玛人类共和国的前一天成功发现了这支死灵大军的踪迹。 “精灵女皇带领的神域最强战士组成的队伍，成功击败了初代瘟疫主，为夜之精灵村和所有死在那场战役里的勇士们完成了复仇，但是……” 距今5000年前，一支由新的瘟疫主领导的新的死灵大军，再次翻越了深渊的囚栏，它们在离开深渊后，一路掩人耳目，挺进了冰封荒原这个几乎没有活人可以踏足的雪域里，从这里绕道逼近人类王国曼德堡。 死灵军团一部分埋伏在雪域中，一部分精英兵则在曼德堡的各个城池内散布瘟疫和死亡，仅仅三天就让这座繁华的人类城池变成了一座空城。 听到这里，长久以来困扰着顾安的某个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每隔5000年，毁灭军团都会登陆神域，而这一次它们把目标定在了远离神域之外的蓝星，是吗？” 泰勒道：“或许吧，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是之前的哪一次，神域都没能成功阻止瘟疫主的侵略，我们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战士，不仅仅是一支高等精灵部落和一个人类城池。” “孩子，能够觉醒意识的死灵是幸运的，更多的直至今天仍是一具行尸走肉，塞西尔从二代瘟疫主手中带出来的亡灵不足一百。即便在现在的幽灵地下城里，亡灵的数量也没有超过一千。” 不死是一种祝福，亦是一种诅咒。 所有种族的寿数都有终结的时候，只除了神、魔和亡灵。 这其中，只有亡灵不受天地偏爱，这个种族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觉，不能闻到和尝到味道，他们的乐趣乏味，而寿命悠长，他们强大又空洞，一边遭受着嫉妒，一边羡慕着他族。 而她，现在成为了这一千分之一。 “最初是村落，第二次是国家，这一次就是星球了，如果再不阻止的话，毁灭军团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那么以后迟早有一天……” 巴道夫·泰勒将手按在情绪激动的顾安肩膀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安抚的笑意：“你说得对，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至少塞西尔阁下会带领我们亡灵的队伍前往蓝星支援。” “真、真的吗？” 可是蓝星意识并没有提到过这点，是双方消息没有互通吗？ “当然。” 顾安突然升起了一点希望，但是很快又被新的担忧替代：“您说，塞西尔殿下和您曾是……军团的一员，如果再次见到瘟疫主，你们会不会又被……” 泰勒会长耸耸肩，语调轻松道：“这我就不知道咯，毕竟准备入侵蓝星的这位已经是第三代瘟疫主了，但是别为我们担心，我们不会再让自己成为毁灭军团的爪牙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不过是终结自己漫长的生命而已。 “现在，我们再来说一说贝希摩斯，你认为可以吗？” 泰勒朝顾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眨得顾安下意识地想逃跑，有关那个大恶魔的事情，她现在还不太想跟别人说。 看出了顾安的抗拒，泰勒很干脆地让步道：“啊~这样吗？那么，我先来说说神域上对贝希摩斯的了解吧，如果其中有一些是你觉得可以补充的，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们。要知道，你可是我们现在所知晓的，这位魔神唯一的眷属。” 顾安震惊，她是贝希摩斯唯一的手下？ 哦不对，是已知信息中唯一的，并不一定真就一个。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顾安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大概率就是唯一的那个。 “哈哈哈，看来你也和我们当初一样震惊。贝希摩斯是原初第四魔神，据现有的史料，他应当掌控着有关物质毁灭和创造的力量，有传言说他与瘟疫主有关，也有传言说就是第四魔神赋予了瘟疫主力量，并指使他入侵神域。” 顾安想都不想就摇头：“不可能。” 泰勒鼓励地看着顾安，示意她继续说明。 如果能咬嘴唇，顾安现在肯定已经咬起了下唇，虽然下意识地反驳了泰勒的揣测，但是仔细回想一遍，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贝希摩斯就不是瘟疫主的指使者。 想了一会儿，顾安坚定地说道：“至少他不认识初代瘟疫主。对，我敢肯定他不认识初代瘟疫主！” 魔塔中，初代搜她魂时，如果贝希摩斯与初代之间有联系，就不可能直接横插一脚把她召唤过来，甚至之后问都不问一句为什么她会跟初代出现在一起。 当然，这个假设的前提是，顾安把魔塔中的贝希摩斯当成了真实存在于万年前的那个魔神，而不是一个出现在她梦境里的人物。 另外还有一些说出来不太有力度的证明，比如贝希摩斯失忆了，他还是个洁癖，讨厌劳神劳力，再比如他甚至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深渊消弭掉，就更不可能去做征服世界这么麻烦的事情了。 这样一个懒散龟毛的魔神，你要让顾安相信是他策划了每隔5000年的这场浩劫，抱歉做不到。 这时，一直旁听的盖德不相信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能肯定他就不认识初代瘟疫主呢？再说，我们收集了上千年的信息，都表明贝希摩斯跟瘟疫主之中存在某种关系。” 被人质疑这点，顾安莫名地感到心里不爽利，但她也没有不问不管地就顶回去。 “请问，是那些信息说明贝希摩斯跟瘟疫主有直接的关系呢？” 盖德严肃着脸道：“好，那咱们只说最直接的证明，那就是瘟疫主转化死灵的咒语，借用的就是第四魔神的力量。” 第37章 就职术士 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贝希摩斯或许跟瘟疫主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站在顾安的角度，她是无法相信这一切是出自贝希摩斯的示意的。 “我相信你，但是让别人知道你是第四魔神的眷属这件事太过危险了，这也许还会让你遭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所以我让萨琳娜将你的这一信息隐藏了，若有别人问起，你可以告知你的转化者是恶魔公爵利维坦，我与这位恶魔恰巧还有联络方式，这一点我也会向女王阁下说明。” 顾安看着亡灵导师那信任的目光，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责任感。 “谢谢你们，还有我一定会再次找到贝希摩斯，亲自向他问清楚的。” 泰勒包容且信赖地问道：“所以，魔塔确实能让眷属联系上魔神，对吗？” 顾安不自觉握紧拳头：“是的，在魔塔世界里，贝希摩斯用召唤术召唤了我，我见到他了，但是当时我不知道你们会认为他与瘟疫主有关联。” 盖德与泰勒交换了一个令人看不懂的眼神，这让顾安变得有些不安。 看到她的局促，盖德忙安抚道：“好孩子，与你无关，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是另一个人向我们隐瞒了。” 接着，又补充道：“而且似乎有人在暗处误导我们，让我们误以为第四魔神是一个弑杀之神。所以当时我们才没把我们的目的告知你，一是当时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你的转化者就是第四魔神，二来也是担心你带着目的前去，可能会遭遇不测。” 顾安回忆着贝希摩斯的一举一动，神色逐渐坚定道：“我会证明的。” 泰勒拍拍顾安的肩膀：“放轻松，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只是恰好成为了他的眷属而已，它不是你的包袱。接下来，你将作为利维坦的眷属展开新的生活了，高兴起来，我的孩子。对了，盖德你是不是为我们的小朋友准备了一场迎新party？” “哈哈哈哈，那当然，她的前辈们都已经陆续赶回来了，安，你觉得就在今晚怎么样？” “什么今晚？我的迎新party？” 盖德点点头：“听硫说，你们已经见过了？” 顾安脑海中想起那个只会制冰的法师僵尸：“是的吧。” 盖德把手搭在顾安的肩膀上，圈着她往外走：“感觉怎么样？他是你最小的师兄，这小子似乎很担心你会不喜欢他。” 泰勒站起身，问道：“这就准备离开了吗？” “当然，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好，比如特制饮料，会场布置等等。” “好吧，那祝你们玩得愉快！我就不去参加了，安你不会介意吧？” 盖德抢答道：“当然不会，你去了大家都会拘束，那我就带安走了，请留步。” 离开了巴道夫·泰勒的小屋，盖德与顾安面对面站在他的庭院前面。 盖德严肃地说道：“在回到地下城前，有几句话我必须要交待你听，在泰勒这里不会有人偷听，所以这些话我们只在这里说，回去后只字不再提，明白吗？” 顾安点点头。 “你的契主是利维坦，与第四魔神无关，你也没见过不了解第四魔神，不要向女王、泰勒和我以外的其他人说起任何有关第四魔神的事情。” “再有，你的灵魂特质的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像今天你从满桌文件里精准地抽出自己的报告这种事，以后一定要藏住，我不管这个能力是叫全知之眼还是萨琳娜测出来的基础辨认，它与无序者的能力都过于相似了，你可以使用它，但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最后，你的另一个特质生命力凝聚，应该是将生命力具化为魂石的能力吧，这个能力与术士职业的某个法术比较接近，如果你选择就职术士，倒是可以借此遮掩一番，当然，选择权在你。” 最后，盖德略带欣慰得感叹道：“我现在有些相信了。” 顾安不解地歪了歪头。 盖德摸了把小骷髅圆溜溜的脑壳：“他把本源力量分给了你，比起瘟疫主，你才更像是他的那枚棋子。” 顾安忍不住想翻白眼，她本来就是棋子，某人话都没说清楚就溜不见了，还丢了个人人喊打的头衔在她头上。 “但是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哦天哪，我可怜的安，你现在连个像样的职业都没有呢~” 弱小可怜的顾安，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在老盖德的鞋子上重重踩了一脚，换来对方的一阵哈哈大笑。 他们离开泰勒那里的时间是中午，之后的整个下午老盖德都带着顾安四处跑场地，最终定下了地下八层的一个由白玉砌成的豪华大洞窟。并且花费了盖德不少的金币，订购了许多亡灵专用的饮料和魂石。 顺便一提，亡灵唯一可食用的东西就是魂石，所以顾安的口粮和百面的保持一致了。 “您不是说魂石可以通过术士的法术制作吗？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金币？” 如果她现在有这么多钱，一定在终端上发个寻人启事，找到她的妈妈，然后把剩下的存款通过地精的银行寄过去。 盖德眨眨眼：“已经到了那个级别的术士，可没有闲功夫给咱们免费做魂石，这些就是术士做的，不过咱们得给钱。” 顾安：！！！ 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她现在就可以做，做多多的魂石！ 像是看出了她所想，盖德用力咳嗽了一声：“额哼！可别忘记我说过的话。” 顾安一把抱住盖德的手臂：“我们去职业大厅，现在就去！我要马上成为一名光荣且伟大的术士！我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老盖德被顾安拖着往外拽，他瞅着还没完全布置好的会场，哭笑不得地安抚着这个激动得浑身打摆子的小骷髅。 “好了，乖孩子，就算你今天就成为了术士，也得等到你满30级才能学会制作魂石的法术。” 言下之意，即使成为了一名术士，很长一段时间顾安也不可以对外使用她的某项灵魂特质。 “……就算早一分钟也好，我们现在就走！” 第38章 就职术士续 貌美妖娆的魅魔小姐姐眨巴着迷人的大眼睛，盯着顾安问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顾安像个渣男一样果断地拒绝道：“不了，我已经决定了。” 魅魔小姐姐柔弱无骨地攀附上小骷髅的肩膀，朝着她已经没有耳洞的耳骨处吹了口仙气，酥得顾安半边身子都麻了。 “为什么呀~” 顾安一鼓作气，反手抱住魅魔小姐姐纤细柔软的腰肢，表情老流氓了：“呵呵~不成为术士，以后怎么召唤像你一样貌美如花实力强大的魅魔呢？” “哎呀~讨厌，说得人家都不想劝你了~” 顾安：“嘿嘿，嘿嘿嘿嘿……” 画面一度处在禁播的边缘，看得老盖德后牙槽一酸，忍不住用手盖住自己的脸。他真的想不通，这个幼崽生前不是个女性吗？怎么还好魅魔？ 魅魔小姐姐朝顾安wink一下眼睛，从工作后台终端上发送了一份电子申请表格给顾安，撩了一把头发，笑眯眯道：“好吧，填了这份表格，你就是一名预备役术士了。” 顾安生疏地点开自己的终端，然后突然想起了某个噩耗，她僵硬着脖子转向老盖德：“盖德伯伯，我不会写字……” 不光不会写，她还认不得。 盖德捏了捏眉心，一个没忍住叹了口气：“你真的决定要就职术士吗？虽然以后反悔了，也可以重新来过。” 对别的种族来说，重新开始也许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但是对亡灵来说，他们有的是时间。 顾安重重点头：“嗯！” “那好吧……我帮你填。” 老盖德教顾安把文件授权给他，并三两下填好内容，提交。 约莫十分钟后，魅魔小姐姐就办好了手续，将一个双s造型的徽章交给了顾安。 “这就已经办好啦？” “是的哟~不过法系职业还需要进行一个刻阵仪式，来帮助你们更好得引导元素或者恶魔之力，所以在刻阵之前，你还可以反悔哟~”魅魔如此解释道。 47点元素精通，却弃法师而从术士，这在魅魔小姐姐看来，属实有点暴殄天物了，因此才会有之前的那一番对话。 但是顾安考虑的却是，如何合乎常理地使用大恶魔赋予她的能力，以及更好得隐藏起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一点点的元素精通值她真的不很在意。 再有一点，她隐约觉得自己异常高的元素精通，跟她的灵魂“厚度”有关，她不想让人过多地关注这一点。有些事情她自己都还没有理顺，就更不希望别人来探究她了。 顾安将术士的职业徽章收进空间，示意盖德告诉她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刻阵得预约高阶法系职业者，可惜老盖德我是个战士，帮不了你，不过我们可以问问泰勒会长，也许他会乐意。走吧，我们该回去整理聚会用……哦不，我想我们可以先去领你的法杖和法师长袍！” 盖德看了顾安一眼，然后做了个夸张的惊叹表情：“哦天哪！瞧瞧我们这位年轻的女士，你居然出门不穿衣服！” 顾安：……她捏紧了拳头。 “百面，瞬闪绕后，二重分身给我上！” 伴随着这死神一般低气压的吩咐，某人跳起来冲着盖德的面门，就是一套重拳砸鼻梁。 “哔！” 气呼呼的百面更是超常发挥，从顾安胸口一个瞬闪到老盖德的后脑勺，直接二重分身左右开弓，两手两撮毛硬生生给它揪下来了。 幸好亡灵没有痛觉，不然光百面这一手，老盖德就得痛上半天。 可别看它小身板小爪子的，力气可不算小，当初在魔塔里，抱着一个体型有他十倍大的小精灵都能飞起来。 这时，一边看戏的魅魔也凉凉得嘲讽了一句：“这可真是活该呢~越老越油腻~” 没错，魅魔就是这么双标，允许顾安对她油腻，但是见不得男人油腻，哪怕这个男性只活在过去。 不过，倒也不能全怪老盖德，对于一个活了近千年的亡灵来说，生死都变得模糊了，就更别说性别意识了，只能说他一时忽略了顾安才是个0岁的小亡灵。 “我错了喂，别打了，哎哟喂，这小家伙咋还挠起我的脸来了……” 老盖德手忙脚乱地抓着在空中左躲右闪的两只小百面，一边有心赞叹一句：“小家伙，你这个召唤灵潜力不错。” 顾安重重地哼出一口气，见好就收：“百面，回来。” 百面应了一声飞回来，顺便朝老盖德阿噗了两下，像在朝他吐口水。 “哔~啊噗噗——” 闹剧过后，盖德领着顾安去了物资发放处，顾安凭借术士徽章和入职登记表，领到了一件魔法长袍和一柄长约二十来寸的橡木法杖。她把灰色的长袍套在身上，法杖则小心翼翼得收进了虚拟背包里。 “学员法袍只有防尘放水的功效，注意不要让它接触到明火，至于法杖，这是我们从矮人商会那儿批发采购的，聚能效果很一般，聊胜于无，只是用来应付你的学员期的。等你以后自己攒到钱了，可以委托工匠制作一柄更趁手的。” “哦。” 听到这句话，顾安又把法杖从空间里取了出来，握在手心，杖尖对着地面，低低念了句：“阿瓦达索命！” ……无事发生。 老盖德好奇地看了眼，问道：“你刚刚在念什么？” “没、没什么。对了，盖德伯伯，我什么时候可以学习术士的技能？” 盖德侧头看向把长袍上的帽子戴得一丝不苟的顾安，想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候，硫也是这么一板一眼地询问他这些事情，顿时感到有一丝怀念和怅惘。 他们亡灵种族的新生儿还是太少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与天同寿，谈何容易。 “这要等你完成刻阵仪式，我刚才已经发讯息给泰勒会长了，不过他近期都没空赶回来帮忙，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们不妨等一等他。要知道，一个优秀的刻阵者，能降低你前期学习道路上的许多阻碍。” 顾安虽然很心急，但是盖德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她点了点头。 第39章 三年升十级 盖德为顾安举办的这场迎新会其实更像是一场私人见面会，目的是为了让顾安和她的前辈们认认脸，也有让这些前辈们以后多照拂一下后辈的意思。 会场一切准备就绪后，不久两人便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来客。 来人是位身形高大的骷髅战士，眼洞里缀着两点莹莹绿火，骨架上穿着金属铠甲，身后背着一把重剑，光剑身长就有一个顾安那么高。 老盖德见到来人很是惊喜，似乎还有意外之意。 “啊，阿尔玛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赶不回来了，怎么样，瘴雾森林之行还顺利吗？看上去你好像没有受伤，这真是太好了。” 被唤作阿尔玛的高大亡灵战士，厚重的头盔下传来嗡嗡的回答，像声音在金属隔层之间来回回响一样。 “并不顺利，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找到食尸鬼的登陆入口，三天过后牛头人的防瘴药剂全部用完了，没办法我们只能先撤出来。” 盖德拍了拍亡灵战士的手臂以示安慰：“别着急，总会找到的，你们一路上有遇到别的队伍吗？” “还有一支莉莉·布莱恩带队的亡灵暗牧和兽人组成的队伍，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瘴雾森林里。” 老盖德怀疑地问了一句：“莉莉？你确定是莉莉吗，西蒙阁下的那个学生？” 阿尔玛回答：“是的。” “但是昨天泰勒会长就给西蒙发信息，让他把莉莉叫回来了，虽然今天又告诉他不用了，但是……你是昨天看到莉莉的吗？” “不，是今天凌晨。” 老盖德抓了抓头发，自顾自地低声思考道：“大概是西蒙忘记把这件事告诉莉莉了吧，当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阿尔玛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吗？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莉莉·布莱恩吗？我们准备后天再募集人手进去一趟瘴雾森林，兴许能再遇到她。” 盖德摆摆手：“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快来见见你的小师妹。顾安，来自蓝星，三天前刚出生，现在已经决定要做一名术士了。” 在盖德的引荐下，两米多高的亡灵战士往顾安面前一站，直把顾安衬得像根豆芽菜。 金属靴跟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踩一踏，发出怦怦的脆响，头顶明亮的灯光打在阿尔玛身上，让他的影子像一座小山一样笼罩了顾安。 他用浑厚且回音颇重的嗓音问候道：“很高兴见到你，顾安，你是近三年来的地下城迎来的第一个新人，希望你在这里过得愉快。我叫阿尔玛，战士，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帮忙。” 盖德满怀欣慰地看着前辈跟后辈互动，发现两人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就没有下文了。 盖德不满得捣了捣阿尔玛，小声提示道：“礼物呢？没有小礼物给你的后辈吗？三年才来一个呢~” 高大的战士身形顿了一下，顾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那戏谑的声音中，不难猜到他此时应该是一副调侃又无语的心情。 “您还真是一如既往，数十年一个模样。” 然后，阿尔玛在自己的空间里找了一番，翻出来一个密封的黑色瓶子，递给顾安。 “刚才盖德说你要就职术士，这是一瓶回复魂力的药，你以后应该能用得上。” 贫穷的顾安没有客气，道了句谢后，正准备收进空间。 还是盖德满意地砸了咂嘴，她才知道这位“被迫”送礼的战士出手不凡。 “用这种黑瓶子装的，应该是月见花的制作的回蓝药吧，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安安收好，这瓶药等你满40级了再用比较合适，现在用太浪费了。” 顾安将回蓝药收进空间，再一次郑重感谢道：“多谢您~” “只是一件我用不上的东西而已，给你也是物尽其用。” 盖德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两撇小胡须，看上去对这件礼物满意得不行：“哎~那可不能这么说，这一瓶回蓝药放到交易所里，至少也值10个金币呢~” 10个金币相当于什么概念？ 盖德今天包圆了整个会场的租金不过才5个银币，而100枚银币才等于1枚金币。 眼前这个大个子战士，一出手就是这个会场200天的营业额…… 不过话又说回来，魂石的价格也不低，盖德今天花在买魂石和亡灵特调饮料上的花费也将近有10个金币了。 顾安是想到就问：“盖德伯伯，为什么魂石和回蓝药这么贵？” 跟场馆租金相比的话。 盖德解释道：“不是所有的回蓝药都贵，低阶回蓝药回复魂力的量少，这种比较便宜，1枚银币就能买1整瓶。我之前给你的那种稍好一点，10银币1瓶，说起来那瓶你现在吃也魂力溢出了，先存起来，那瓶一颗回蓝药可以回复50点魂力。” “至于魂石价格高，是因为魂石只有亡灵种族的术士可以制作，而且魂石可以瞬间恢复生命力，相当于急救续命，所以在外面价格炒的比较高。但是在咱们地下城，魂石的价格还是比较正常的。” 所以，比较正常的价格就是10银币1枚花生粒大小的魂石，那么在外面，这价格得有多高？ 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盖德伯伯，我什么时候到30级？！” 看到顾安一副严肃到不行的表情，盖德放声大笑，并逗弄道：“你离到30级还远着呢，想赚钱，至少得再过个十年八年，你知道硫现在才几级吗？” 顾安表示不想听。 “硫学了三年，到现在也才10级哦~” 说硫，硫就到了。 紫青色脸庞的僵尸灵，一来就听到了他的指引者正在嘲笑他的职业等级，当时心情就不太晴朗了。 阿尔玛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某个笑的得意忘形的为老不尊的指引者。 硫一本正经地表述道：“众所周知，法师职业的升级比其他职业都要慢，我们是靠元素感知和自主学习进阶的，所以三年升10级，我的导师说这个进度是正常的。安，你不要被其他人误解了。” 盖德脸转向顾安，咬耳朵道：“说的没错，但是他的导师三年升到了20级。” 第40章 那句话的回应 顾安心里一突，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三年才升20级？” 盖德斜眼看着她那不似做伪的诧异神情，顿时不想说话了，没好气道：“你以为法系职业这么好升级？人家这已经算快的了，硫的导师可是高等精灵转化过来的亡灵，初始素质算高的啦。” 就这都能算快的，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到30级？顾安顿时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看着面前的两位“主人”背对背互相冷漠脸，硫不自在地走到一旁坐下，好像在闷头生气。 倒是阿尔玛看不过眼，悄悄拍了盖德一下，提醒他不要厚此薄彼，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盖德虽然是一个难得热心的亡灵指引者，但他也有着自己的缺陷，那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这与他生前的经历有关，盖德曾是曼德堡人类王国统治阶层的管理者之一，兼之他自身实力也足够强大，所以在面对各方面都不甚出色的小辈时，难免显露出忽视的一面。 这一点，每个经由盖德引导过的新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体会，只是硫的感受可能更突出一点。 不过以前倒也还好，自从顾安来了，这种对比忽的又被放大了，阿尔玛在心里面深深叹了口气，这个叫顾安的人类亡灵大概非常优秀，优秀到能让盖德把她当成晚辈爱护。 接收到阿尔玛的提醒，盖德整理好表情，耐心得询问了硫几句关于他学习方面的进展。 尽管顾安对人际关系不太敏感，但也从盖德对待她与硫的不同态度上，察觉到了这种不同。 “亡灵是一个实力为尊的种族，其实神域上的大多数种族，像兽人、人类都是凭实力说话的，这或许会跟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不太一样吧？”阿尔玛向顾安解释道。 顾安摇摇头，回答：“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她以前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以前的她也许还不如现在的硫。 阿尔玛解下背上的重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并将重剑横放在膝盖上，对顾安进一步说明道：“那就好，亡灵种族的内部……阶级？也许比神域的其他种族还要严重一些，因为我们原本出自四个不同的种族，夜精灵、人类、兽人和矮人，即使现在大家都变成了亡灵，生前的经历仍会影响我们的思维方式，所以亡灵与亡灵之间的摩擦相对也会多一些。” 顾安受教得点点头，虽然这些事情她以后也能知道，但是对方愿意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也是他的善意。 “您原来是哪个种族的？” “精灵。” 看着坐下来也只比她矮半个头的亡灵战士，再联想起身材颀长的泰勒会长，顾安不禁感叹精灵族还真是一个高大的种族。 可恨她在人类里面也算顶顶矮的那种，再往这些人面前一杵……算了，辣眼睛。 “亡灵种族里，生前是精灵和人类的比较多，二者数量大概对等，至于剩下的少部分兽人和矮人，基本都是死于第二次毁灭战争里的勇士。” “那您是……？” 阿尔玛耸耸肩：“我是支援第二次毁灭战争的原高等精灵的一员。” 第二次毁灭军团入侵距今已有五千年，也就是说眼前这位亡灵战士和盖德一样，都是丧生于那次战役的人士，年龄至少五千岁起步。 “哈哈哈哈，不用那么惊讶，你以后也会像我一样活成一个老古董的。不过说起来，我也并没有很老吧，如果从恢复意识算起，我也才三千岁……不到吧。” 顾安：三千岁，不敢想，咱也想象不了。 阿尔玛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莹绿色的眼火此时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说说你吧。” 说说她吗？ 顾安回忆了一遍自己身为人类的生活经历，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平庸普通。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做成什么大事，碌碌无为近中年，但那短暂的一生也还算得上平安喜乐。 她想了想，开口道：“就平凡的长大，之后找到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重复着外出打工、回家休息的生活吧，蓝星是个令人感觉安逸舒适的星球，对普通人来说。” “看得出来，你很留恋那种生活。”近距离听阿尔玛说话，能听出头盔覆盖下他那浑厚磁性的嗓音。 顾安愣了一下，留恋吗？ 她不知道，或许吧，也或许只是因为她对环境的认同感都被留在了蓝星。 “……嗯，我听泰勒会长说，亡灵族会派人支援蓝星，您认为这对蓝星的帮助大吗？” 这突兀的话题转移让阿尔玛一时有些沉默，他斟酌了一番措辞，才道：“我们……嗯，会尽可能多的救下你以前的同族们。” 听到这句话，顾安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好像知道本该如此，又好像才知道希望落空一样，一颗心空荡荡得没有着落。 她想起了那个时候，在她离开蓝星的最后时刻，她向蓝星发出了一句疑问。 ——我们有办法拯救这颗星球吗？ 那句话的回应是： ——感谢关怀，预祝您在新的世界收获新的生活。 从那一天开始，就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一直在影响着她，让她仿佛丢失了某样东西一样，寻寻觅觅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些什么。 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灭亡呢，连向他人求援都不曾？ 小骷髅两只眼洞里的红色荧光像明明灭灭的星火，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又仿佛被泼了燃油一样猛地拔高变亮。 阿尔玛戴着金属指套的大手缓缓盖在顾安的头顶上，他用前精灵那富有韵律嗓音安抚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无需自责也不要多想，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并且总有一天，我们会完全消灭瘟疫主和他的毁灭军团。” 但是，蓝星等不到了啊…… 顾安想这么说，但是她忍住了。 她不该迁怒他人，她尽全力平复“呼吸”，告诉自己还有救，一定还有办法。 【bingo~办法肯定是有的啦，身为无序者的眷属，不会连这种难度的小事都要哭鼻子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如果看到你哭鼻子的样子，贝希大人一定会超~嫌弃地解雇你，然后干脆利落地回收小解吧~光是想想就很期待呢！ 言归正传，死灵大军就是一群意识低级的打工仔了啦，只要咱们能提前找到三代目，然后做了他不就万事大吉了，多简单的啦~】 第41章 藏书室和一些猜想 顾安不知道解析所形容的“简单”，是用什么标准给出的判断，至少在大战前杀死三代瘟疫主这件事，对神域的人来说，难如登天。 杀死的前提是先找到，从百年前开始，神域上的高阶战士们就一直在留心寻找着瘟疫主的线索，但是直至今天仍然一无所获。 今天是顾安离开蓝星的第七天，离毁灭军团登陆蓝星还剩十四天整。 此时，她坐在幽灵地下城负十八层的藏书馆中，身前的阅览桌上零零散散堆放着十几本与瘟疫主有关的史料记载。 在她出魔塔的第二天，也就是离开蓝星的第四天，盖德为她请来的教授文字的老师就上岗了，接下来她用两天的时间学会了辨认神域通用文字中的大部分日常文字。 这个速度，不光是盖德和她的语言课老师，就是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异常，她想起了贝希摩斯说过的话，她的灵魂像在时间里走过了数千年一样厚重，她猜测，也许她曾不止一次来过神域，学习过这些文字？ 理解到这种可能的时候，她打了个冷颤，然后马上强迫自己忘了这一点，因为多想无益，她现在就像是一只蚂蚁，蚍蜉焉知日月轮替？ 但是，也有一些事情是现在的她能去做的。 ——新纪元十四年秋，高等精灵女皇率领一支由高等精灵、人类、兽人和矮人组成的维和军，在迈阿密山丘中段地带发现了初代瘟疫主和他率领的死灵大军。 顾安的手摸索过这行文字，迈阿密山丘…… 不管她是否真的经由魔塔回到过过去，或者说，哪怕那些经历只是魔塔仿造出来的万年前的景象复现，都没所谓。她现在迫切地想要证实的是，她曾见过的那些活在过去的人，是否全部都是真实？ 顾安在馆藏系统中，搜索新纪元初期的迈阿密山丘地图，但很可惜，那个年代的地精的技术并不像现在一样先进，她没能找到万年前迈阿密山丘的实景地图。只有一份抽象的地形图，上面大致圈出了初代瘟疫战争的战场范围。 无奈之下，顾安只得一个时段一个时段得往后查询，在新纪元5219年，也就是距初代瘟疫战争过去了整整5205年，神域的技术才做到了全景地图的绘制。 顾安逐一放大这张地图上初代瘟疫战场的那部分地貌，五千年后的迈阿密山丘郁郁葱葱，里面甚至住满了不同种类的魔兽和野兽。 她没能在其中找到一丝与她记忆中相符合的地方，她不知道是迈阿密山丘五千年前就是这副面貌，还是历经了五千年它才变得这般繁茂。 她本来想通过地图一事来佐证，魔塔里的瘟疫主并不是出自她的想象，可惜失败了。 她没有见到魔塔里的“塞西尔”，梦境里的塞西尔只是一具背对着她爬起来的尸体，即使现在让她觐见地下城的女王殿下，也无法判断她梦境的真实性。 但是那个孩子或许可以，泰勒会长也是出自万年前的夜之精灵村，会长他也许曾见过那个孩子…… 只要证实了万年前确实有过那样一个小精灵，就基本能肯定她亲眼鉴证的那段影像也是真实的，也就能证明她所见到的初代瘟疫主的模样是真实的。 一万年过去了，神域至今没有没能查出一二两代瘟疫主的来处，甚至没有刻画出他们的具体形象。 他们对瘟疫主的全部印象就是一个身披黑袍，手持一把漆黑法杖的人形生物。 初代瘟疫主死于初代瘟疫战场，他的尸体被密集的法术轰成了一摊碎肉，连骨架都拼凑不齐。二代则是在占领曼德堡人类王国后，在二次大战失败后被围剿时，于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了。 他们凭空出现，又死无全尸，神域猜测他们或许来自深渊。 这种猜测的可能性有多少，顾安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她所见皆为真实，那么她或许是唯一一个见过初代瘟疫主面貌的人。 这时，顾安的终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嘿~安安小可爱，到休息时间了哦，虽然亡灵不需要吃饭和睡觉，但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无休止的思考和工作会损耗你的魂魄强度，这也是一种生命力消耗，可要不得哦（严肃脸）！” ——“顺便一提，我跟硫正在负七层的麦克染骨作坊，这位有趣的麦克大叔正在给一位亡灵骷髅女士染一套炫紫色的骨架，我觉得宝贝你的话，更适合布林布林的粉色，你觉得呢？来吧，一起来玩吧，你最近神经崩的太紧了，我可怜的孩子~” 顾安关掉语音留言，按了按额头，听到“我可怜的孩子”这几个字，她略微有点生理性的不适。 被盖德的吵醒的百面，掀开盖在肚皮上的新闻报刊，睡眼惺忪地揉着眼儿，一个飞扑撞进顾安颈窝里，蹭了蹭小脸蛋。 顾安从萨琳娜女士送她的魂石袋子里取出一枚小魂石，递到百面嘴边。 小人儿一边捧着有他手掌那么大的魂石，一边含在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嗦着。 看来还不饿，顾安想到，不过望了眼快要见底的袋子，她又发起了愁。 罢了，藏书馆能带给她的信息有限，即便有些事情会让泰勒会长感到难受，她也必须要问上这么一遭。 顾安把借来的书归类放回书架上，大步走出藏书馆，准备与盖德汇合。 在她走后，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性人类走向服务台，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轻声向服务台后坐着的老人问道：“朴凡阁下，我想咨询下，刚才那位骷髅女士最近在这里借阅的都是些什么书籍呢？” 背倚在靠背上的老人，像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又翻了一页报纸。他当然不是聋子，他甚至是一位等级很高的亡灵术士。 而这位人类模样的男性，自然也不会是人类，而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实际上却已经近半个老古董的人类亡灵。 “咳咳……是我的礼仪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我向您致歉，我很抱歉。” 老人眼也不抬，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你能向我问出这个问题，就表示你整个人都不恰当。” 青年像这句话并不是对他的讥讽一样，仍然谦和地微笑道：“看来您是不打算为我解答了，那么打扰了。” 说罢，转身离去。 在他走后，老人不屑得切了一声：“想知道不会去问本人吗？鬼鬼祟祟的家伙。” 第42章 亡灵的整容艺术 顾安找到老盖德的时候，他正混在一群起哄的亡灵中间，不停地变换着角度，给某位处于焦点位的骷髅亡灵拍照，用他的个人终端。 但是因为终端没有外形，所以在顾安的视角里，就是一群亡灵弯腰扭胯不知道在摆什么集体pose，看上去不太“健康”的样子。 人群外的硫看到了顾安，朝她扬了扬手。 “嗨~安，又见面了。盖德说你就是个天才，才两天就已经能认出神域的大部分通用文字了。” 顾安不知作何解释，她敢肯定自己不是天才，也没有一夜之间变成天才。 “没什么，只是死记硬背而已。”她看向此刻正撅着屁股面朝那位紫骷髅亡灵看的盖德，转移话题道，“额……盖德伯伯在做什么？” 硫摊手，不很确定得回道：“拍照吧，他大概是迷上了那个紫色骷髅的亡灵，啊不对，老师他应该只是单纯地喜欢这种新奇的配色……吧？” 接着，硫又补充了一句：“他还想看你把骨架染成亮晶晶的粉色，你喜欢那种吗？” 闻言，顾安打了个冷颤，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个，以后还能染回来吗？我的意思是，会褪色吗？” 硫摇摇头：“不知道，我不是骷髅灵，我不太懂这些。像我们僵尸灵，一般只做假肢修饰或者换个发型什么的，当然也有换眼珠子的服务，我想换个红色的眼珠子，像你这种的颜色，你觉得怎么样？” 顾安看着硫那张青灰色僵硬的脸，久久无语凝噎。 “不合适吗，我的好朋友？” 该说槽多无口吗…… “倒也没有……吧，你的意思是僵尸灵还可以随意改变身体的、额，零部件？” 硫自豪得点头道：“那当然啦，只要魂体够强大，传说僵尸灵甚至还可以换个身体，帅不？”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二人身旁的盖德，猛地锤了一拳硫的头顶心：“瞎说什么呢？那种无稽之谈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赶紧从你的脑袋瓜子里面倒掉！安，可别听他乱说，亡灵也是需要依靠身体的，尽管我们不吃不喝，但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过有哪个亡灵能换身体的。” 硫龇牙咧嘴得摸着自己的脑袋顶，盖德是个战士，而他只是个脆皮的法师，这一拳着实给他打的“眼冒金星”。 “哼，重一点好让你长点记性，别哪天被人忽悠没了。” 亡灵只是长寿，但不是不死，头颅损毁后，灵魂也会因为失去了凭依而消散。 顾安突然想到了贝希摩斯把她的头拧下来的那次，突发奇想道：“只换身体不换头呢，可以吗？” 盖德摸了摸好奇宝宝的圆脑瓜，俏皮地解释道：“这对僵尸灵来说也不太友好，当然魂体强大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你们不行，你们还太弱小了。地下城里有许多正规的或者非法的贩卖肢体的商铺，你知道的，商协他们只管收钱，从不顾及民众的利益，所以独自一人的时候，不要踏进那些奇奇怪怪的店里面，知道吗？” 说到这里，盖德特意做出了严肃的表情。 顾安和硫配合地点点头，硫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委屈，显然又是因为被盖德区分对待了。 顾安心想，这简直比易容还要可怕。 “如果有人换了身体甚至一部分的脸，我们有什么办法还能认出他吗？” 盖德给了顾安一个赞赏的眼神：“当然有办法，只要他使用自己的魂力，魂力源自灵魂，只要灵魂没换，就能通过魂力标记那个人，无论他变成癞蛤蟆或者什么动物，都没用。” 但是给别人的灵魂打标记，显然不现实也不合理吧，顾安这么想到，但是这不是今天的主题，她就此打住没有再问。 “好孩子，你觉得那边那个紫色的骷髅怎么样？好不好看？” 盖德跃跃欲试，但现在他们三人之中，显然只有她是骷髅亡灵，顾安马上表示拒绝，她不要变成杀马特。 她反问道：“太显眼了，那样在野外不是很危险吗？” 盖德摸了摸八字胡，同意道：“确实，这不利于外出探索，但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呢，公会是不会批准你在满十级前外出的。” 说到这里，顾安就有些着急了：“盖德伯伯，请问我的刻阵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哇，泰勒会长最近还是抽不出时间来吗？” 硫听到顾安的这句话，惊讶得一张脸僵硬得不能再僵硬了，灰绿色的眼睛瞪得格外突出。 “你说什么？！泰勒阁下为你举行刻阵仪式？！哪位泰勒阁下，不会是法职协会的那位巴道夫·泰勒前辈吧！应该不会的，我在想什么呢？哈哈…呵呵…” 盖德一本正经地点头：“年轻人，我很开心得告诉你，就是你想的那位大人，并且他表示今天晚上就可以抽出一小会儿的时间，来为我们身边的这位小女士举行刻阵仪式。现在，欢呼吧，我的朋友们~” 顾安是真的惊喜得跳了一下，百面听到了也钻出了顾安的术士学徒斗篷，啪嗒啪嗒扇着一对小肉翅。 好一会儿后，硫干涩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兀自开心着的两人。 “那个……老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泰勒阁下他会……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盖德和顾安看出了他的难受，盖德难得对这位小小的男士温和了一回。 他耐心地劝慰道：“安，她的情况有一些特殊，你知道的，她是某位恶魔的眷属。请泰勒阁下这种实力的前辈为她刻阵，其实也是为了降低她以后被恶魔同化的风险，就像莉莉·布莱恩一样。” 莉莉·布莱恩据说也是某位恶魔的眷属，而她的刻阵者就是她现在的导师，西蒙·布莱恩冕下。 “啊…，嗯、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太……那个、惊讶了。” 硫尽量掩饰自己的失落，不想因此让面前的二人对他心存芥蒂。 关于这一点，盖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是用力拍了拍硫的肩膀。 这个少年和地下城里面大多数面上年轻实际苍老的亡灵土着不同，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少年人，生前也就只有23岁，死后到这里也才过了3年。真真算起来，他比顾安的岁数还要小两岁。 盖德故作高昂地转移话题，提议道：“不如我带你们去泡灵汤吧，那里可是号称亡灵的天堂呢！硫应该听说过，咱们十一层的那座灵魂净化汤泉馆。” 第43章 听阿解一句劝 地下城负十一层，灵魂净化汤泉馆。 顾安看着门头上这一排银光闪闪的大字，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汤泉，才敢起一个这么霸气的名字。 “走吧，今天我请客~” 盖德一手揽一个，带动着两人走进这家汤泉馆。 这家汤泉馆没有服务员，但在每个走道转角处都设有电子屏介绍和路标指引，盖德在玄关处的无人贩卖机上购买了三块手表形状的电子铭牌，每个铭牌上都有个倒计时显示器。 顾安把铭牌套在手腕上，点着上面的时间询问道:“这是4小时的意思吗？” “对，今天时间有限，我们只在里面待4小时，不过相信我，对你们两位小学徒来说，4小时绝对足够了。” 硫在来的一路上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见顾安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便代替盖德解说道：“这家汤泉馆的汤里面，添加了一些对灵魂有益处的材料，比如稀有级别的生魂花、固魂草之类的，对魂魄动荡或者受损的亡灵都有很好的治愈效果。即便灵魂没有受伤，在这里冥想修行也要比在外面效率高很多，所以这里很受法系职业追捧。” 就是消费太贵了，至少硫是想都不敢想的，这次要不是盖德大方请客，他都不知道只靠自己要攒几年才能进来消费一次。 听上去确实很赞，但是有个致命的问题，顾安道：“可是，我还不会冥想。” 所以，她进来就是纯泡个汤吗？那还真是有够暴殄天物的！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老盖德我会忘记这么重要的点吗？当然，我确实忘记了。”自以为幽默的盖德看到顾安撇过脸去，马上找补了一句：“冥想很简单的，让硫现教你，很快就能学会的，是吧，硫？” 顶着盖德期待的目光，硫想说不是都不行，只能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大概是吧。”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才习惯深度冥想，实在没信心能在4个小时内带领顾安冥想入门，但是盖德又是战士，不需要冥想，所以这里能指望的上的就只有他。 盖德购买的是基础汤泉体验套餐，所以三人能消费的只有基础款的凝心草汤、火绒草汤和寒泉。凝心草汤有助于加深冥想的专注度，火绒草汤可以激活灵魂活性、拓宽冥想边界，寒泉一般是初阶物理系职业者用来凝练身体的，但也有稳固神魂的作用。 硫建议道：“那就凝心草汤？” 对冥想初学者来说，静心是比较困难的一个环节。 顾安不懂这些，硫建议什么，她就选什么。 盖德则是已经无事一身轻得，跑去寒泉里“调戏”其他的物理系职业后辈了。 不说效果如何，只说这凝心草汤池的“仙气”程度就已经足够吸引顾安了，浅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得笼罩着汤面，间或有星星点点的细碎银芒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王母娘娘的瑶池大约也就是这种样子了。 “那些星光是什么？” 硫看向顾安手指的方向——雾气里间或闪现的银点：“不知道，没有学名，不过亡灵们一般认为那是冥想产生的火花。你看，里面有人正在冥想。” 顾安点点头，心想原来思想真的会生出火花。 他们选了两个独立的小汤碗，顾安把自己浸泡在“浓汤宝”里，现在她看上去真的像一碗热腾腾的大骨汤了，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硫，等待他教会她冥想。 硫艰难得咽了口口水，用心地回忆起自己的导师教授过他的话。 所谓冥想，是法系职业用来提升魂力值的一种修行方式，它不是什么咒语也不是什么术法，而是一种灵魂的状态。它要求冥想者尽可能地降低呼吸的频率和深度，形态上类似深度睡眠，但实际意识是处于半清醒状态的。直白的说，冥想是让灵魂暂时地释放出一部分对身体的控制权，以达到灵魂获得部分自由的目的。 顾安瞪着听了跟没听一样的无辜眼神，看向硫。 硫……他想冲进寒泉，大力摇晃盖德老师并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难为他！ “那个、你知道睡觉吗？冥想就是意识不睡但是身体沉睡，放下灵魂对身体的掌控权，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 顾安歪头：“哈？” 硫装死地把眼睛一闭，假装自己已经教完了，又燥又窘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导师就是这么说的，那个你自己再琢磨琢磨，我我我我我去冥想了，再见！” 顾安保持微笑，黑人脸问号。 看着硫已经一动不动的样子，顾安双目无神地发起了呆，所以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冥想？这就是蓝星移民跟神域土着的代沟吗，但是她确实什么也没听懂啊，是要她睡觉吗，但是亡灵不会睡觉啊…… 好在顾安很快灵光一现，她想起来当初被终端抽光魂力的场景了，也许她可以试着把自己的魂力值耗光？ 她记得生命窃取和料理精通总共消耗了她10点魂力值，而她的魂力总量不超过25点，但是料理精通是要消耗生命力的，而生命窃取是用来害人的，两个现在都不能用，那就只有物质解析了。 【哇哦~瞧啊，这老色批的天堂~我愿为你配一段销魂的音乐，在这影影绰绰无限暧昧的环境里，你正盯着一个…… 天呐！！！世界上还有比你更丑的亡灵吗？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武断地认为，你已经达到了丑的峰值。 我的丑宝呐，哪怕是看上一具骷髅也好过眼前这个僵尸灵啊！ 一阶11级亡灵法师，灵魂特质“六分之一的幸运”，每在他身上发生一件倒霉的事情之后，总会有六分之一的概率化霉运为幸运。 嗯哼~一个鸡肋的特质，宝啊，听阿解一句劝，你俩不合适~】 顾安呆呆地听着脑子里冒出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把这个能力用在某个智慧种族身上。 源自刘翠兰女士对她的教育，她一直认为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本来她也没想“查探”硫，只是发动能力的时候，恰好盯着他在看。 第44章 梦或冥想? 灵魂特质？六分之一的幸运？ 顾安记得盖德曾经对她说过，灵魂特质是很私密的信息，并告诫她不要把自己的灵魂特质告诉其他人，但是她的物质解析居然能够“看穿”他人的灵魂特质！ 贝希摩斯赋予她的这种能力，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尽管它并不是什么直白的攻击系。 顾安低垂眼眸看向乳白色的水面，兀自消化着这份震撼。 她突然间有了个蠢蠢欲动的想法，她想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够看穿像盖德那样实力雄厚的亡灵的特质吗？还是说，只是因为硫的等级比较低，才会被她看穿？ 心中默默对盖德说了句抱歉，顾安的视线穿过层层水雾，直直得锁住了正在寒泉里跟某个后生掰手腕的老盖德。 【oh，shit！宝贝，你不能这样，你是个有节操的好孩子。 答应我，不要再让阿解“欣赏”任何亡灵裸男出浴图了！哦好吧，我忘了，你的节操早就在某场行军途中丢光了~ 但是一个活了几千岁的僵尸灵有什么好看的，首先他的年龄就可以做你的爷爷的爷爷的n代爷爷了~如果你非要在那一池亡灵中挑一个，我的建议是单身。 当然，如果你只是出于好奇，阿解也愿意百忙之中抽空为你解答，谁让你是我唯一的丑宝呢。 盖德·费恩，魂龄两千岁以上，生命五万偏上，力量一千至一千二（他全力可以举起一栋二层小楼），当之无愧的血厚攻高。如你所见，他是个主攻型战士，特别提醒一句，他有一条很特殊的灵魂特质——伤害转移。 这是一项非常霸道的能力，当其生命值低于总生命的一半以下时，他可以发动此项技能，连接他本人与任意一个生命体，并将接下来自身所受伤害的50%转移至被链接对象，cool~ 当然，像这样霸道的能力，通常都伴随着一条或几条规则约束。 哦豁~发现目标！ 链接对象仅可从他周身五码范围内选择，且若链接对象在其本人倒下之前死亡，则技能直接失效；技能冷却时间24小时。 至于还有其他的隐藏信息，你需要“付费”开通，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解析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除开每次开场必定会有的废话，顾安挑不出任何其他的毛病！ 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土拨鼠尖叫，但是不可以，所以她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一个后仰把自己整个儿沉进汤碗里，这下看上去倒真像是一碗炖的酥烂的大骨汤了。 没有奶白色的泡泡冒出来，因为亡灵没有呼吸，顾安索性自得其乐地侧卧在碗底，一个人美得冒泡。 无视巨大的等级差距，尽管解析的最后一句话表明了它报出来的信息不全，但这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强大能力了。且她还听出来了一点，受限于她本人的实力限制，解析现在还处在一个“未全解”的状态。 如果物质解析都这么强大，那么解析口中羡慕的“万象解构”又是何等恐怖的能力？不，贝希摩斯说过万象是一种规则，规则是凌驾于能力之上的存在，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魔神、以及这个世界。 这样胡思乱想着，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茫然感和倦怠感很快席卷了她。 在“睡”过去的前一刻，顾安忽得想起了硫关于冥想的解释，冥想冥想冥想……她要趁这个机会进入冥想…… 但是，似乎她最终还是因为魂力值耗尽而睡了过去…… ——“醒醒，快醒醒！你这个懒惰的小姑娘！天呐，都已经是红女王的季节了，竟然还有人类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睡得仰面朝天！” 耳边的声音从渺小变得洪亮，然后越来越响，一直到仿佛就贴在她的耳朵洞上大吼大叫一样。 少女猛地从草坪上惊醒，坐起身。 她瞪着刚睡醒的迷蒙的双眼，右手捂着差点被震聋的右边耳朵，茫然四顾。 一只穿着深蓝色小西装的兔子，双腿直立站在她面前的青草地上，一手捏着怀表，一手叉腰，右脚还不耐烦地吧嗒吧嗒敲击着地面。 只见它的三瓣嘴一开一合，机关炮一样的连环语，像弹珠一样弹射出来。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红女王季节吗？红女王陛下可不允许梦之国的公民，在她的季节里表现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你这个懒散到没边的野丫头，赶紧给我活泼起来，否则，不，现在我就要叫卫兵把你抓起来！” 说着，这位看上去非常没教养的兔子先生，右手一甩，那块被它捏在手中的怀表，立刻就变成了一枚口哨。 哔哔！哔哔哔—— 在少女都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尖锐的哨声被兔子吹响。 少女慢半拍地用双手堵住了耳朵，她这慢悠悠得动作好似更加激怒了兔子先生，它一边怒气冲冲地指着少女骂她是个懒鬼，一边气得跳脚。 “懒惰的丫头，红女王一定会砍掉你的脑袋的！这是肯定的，一定的！我敢发誓！” 少女瞪着一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兔子。 “你以为眼泪有用吗？当然，眼泪有时候会变成咸湖，但这只是有时候，眼泪不总会有用的，它更经常只是变成没有。” 兔子解释了一句。 少女困惑地摇摇头，有一滴不知道是因为打哈欠还是真的被吓哭了的泪珠子，挂在她的下眼睫上，欲坠不坠。 也正是因为她的迟钝和兔子没完没了的絮叨，一排扑克卫兵从四面包抄了过来。 红桃三和黑桃三各五张组成的扑克牌士兵，每张手里拿着一杆或红色或黑色的长枪，团团把少女架在中间，令她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看到这些奇怪的士兵，少女终于开口说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你们是谁？” 兔子又甩了一下右手，口哨重新变回了怀表，因为卫兵已经包围了罪人，现在它已经不需要口哨了。 它像个假装洁癖的绅士一样，弹了弹胸前的衣襟，并挺起小小的胸脯，响亮地说道：“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我当然是彼得。那么现在轮到我提问题了，你是谁？” 第45章 梦或冥想2 扑克牌士兵把枪尖对准少女纤细脆弱的脖子，它们牌面叠着牌面围拢在一起，连转个身的间隙都没有留给少女。 只及少女小腿高的兔子绅士，像模像样地绕着被架起来的人类女孩走了一圈，并推了推红鼻子上的单边眼镜，审视道：“提问，你是谁？” 我是谁？ 从哲学的角度来讲，我是独立客体之外的主观存在，是除开“非我”以外的意识的统一。 少女天马行空地想到，但是她不能用这些回答来搪塞兔子，尽管她才刚刚想起来自己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沉默着，用力地想着，可是她的脑海中只跳出来了一些毫无意义的画面，比如一只黑色的乌鸦站在写字台上梳理羽毛之类的。 她圆圆的红色眼球随着兔子的走动瞟来瞟去，并在兔子第三遍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道：“兔子先生，请问你见到过一只全身黑漆漆的乌鸦吗？” “乌鸦？”兔子抬头打量了女孩一眼，不解道，“这里有很多只黑漆漆的乌鸦，它们总是漫天乱窜，你要找哪一只？” “嗯……也许是一只不那么漫天飞舞的，它可能很安静，可能正站在一张写字台上，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兔子做出一副你很懂行的表情，点头称许：“当然，彼得兔什么都知道。你说的肯定是那只总是飞进帽匠工作间的乌鸦，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女士，它可一点儿都不安静，我敢说它是全仙境里最惹人厌烦的乌鸦了，除了帽匠。” 少女只是顺着兔子的话语点点头，谁关心它是哪只乌鸦，反正她也不认识。 她现在只想离这些扑克卫兵远一些的，好叫它们锐利的枪尖不要对准她的脖子，她尝试着举起手推开某一杆枪，换来这张红桃三的一声威吓。 兔子见状，气得又吧嗒吧嗒用脚拍打着草坪。 “女士，你现在是红女王的囚犯，你得按照囚犯的规则行动！” 少女缩了缩肩膀，以免被枪尖戳道，她的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些长枪。 “什么？我是女王的囚犯？哪一个囚犯，你总得说出一个名字来吧？否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火爆脾气的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跳得有少女肩膀那么高。它用力点着少女的鼻子，道：“我当然会说出名字，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被它那双猩红翻滚的眼睛猛地吓了一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飞了几张扑克牌，并撞倒了剩下的卫兵，飞快地跑了起来。跑出十几米远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扁平的扑克卫兵们乱糟糟地贴在草皮上，半天爬不起来，看上去滑稽极了。 她也真的大笑了起来，并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我可太傻了，我居然被几张扑克牌吓到了，哈哈~”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在她耳边炸裂开，飞溅的碎草皮擦着少女的腿侧弹射出去，在她藏蓝色的裙摆上留下了一道厚重的污渍。 少女后怕地停住脚步，她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兔子，它右手举着一把“玩具枪”，正缓缓向她走来。 枪？ 她又看了眼脚边冒着烟的洞坑，这不能是把玩具枪吧…… 少女双手环抱在腰侧，脚像生了钉子一样，钉死在地上。 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兔子停下脚步，身形猛地拔高，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个人类？！！ 不，不是人类，他看上去确实非常得像一个俊美的男性人类，但是他的“两耳”处却被一对透明的鱼鳍所取代了。 他浑圆的眼珠变成了一对猩红的竖瞳，原来矮小的身形现在足足高出少女两个头还多，当他站在少女面前，仿佛遮蔽了天日一样，让女孩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你，被逮捕了。” 他用低沉又冷漠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少女沉默着束手就擒，并被他用手枪变成的手铐，把双手拷了起来。 他在前头牵着从手铐上延伸出去的银色锁链，以防止她偷偷逃跑，她跟在后头一边小幅度得张望四周，一边赶路。 他们走过很短的一段草坪路后，转眼就走进了一片连绵不绝的荒山里，少女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好像这种景色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一样，但是她又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他们在荒山里走了两天一夜，或许吧，反正她看到日月交替了一个轮回。之后一眨眼，面前的场景就变成了一座开满了红玫瑰的花园。 年轻的男性收回了她的手铐，并变回了那只呱噪的兔子先生，它趾高气昂地冲少女抬了抬下巴，再次吹响口哨。 哔哔！哔哔哔—— 口哨声从洪亮变得模糊，又从模糊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哔？哔~哔~” 顾安睁开眼，两缕红色的幽火重新在她的眼眶里点燃，映入眼帘的，是百面那张被汤水晃得有些扭曲的小脸蛋。 她从碗底坐起身，带起一阵水波荡漾和满碗银色的星光飘荡。 百面狗刨式阿噗阿噗划到她面前，然后顺着她的手臂攀上肩膀，背着一对湿漉漉的小肉翅坐在她颈窝里，并用小手摸了摸她的下巴，担忧地问了一句：“哔？” 顾安轻轻拂去他翅膀上的水珠，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亡灵会做梦吗？大概不会吧，因此，顾安把已经到嘴边的“做梦”临时咽了回去。 她会不会太过异常了，就亡灵种族来说？ “好孩子，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天才，你实在太令人惊讶了！瞧瞧这快把人埋进去的冥想的火花，悄悄告诉你，这种浓密程度的火花，一般只存在于40级以上的法师身上。” 盖德一把把顾安托出水面，一边夸张地大笑起来。 更多的银色火花，随着顾安的动作飞舞起来，渐渐向汤碗的四周逸散。 在一边旁观了全过程的硫，已经震惊到语塞了，只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何止是冥想深度，这个亡灵今天好像是第一次尝试冥想吧。 如果别人只比你优秀一点点，你也许会嫉妒，但是当一个人比你优秀很多以后，就只剩下羡慕了，硫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第46章 猎魂者 银色的光点随着顾安的醒来而不再增多，她从汤碗中走出来，晃了晃骨架上的水珠，不确定地问道：“我刚才冥想了？” “当然了，快告诉我，现在你是不是觉得非常地神清气爽？” 顾安掰着自己的下巴，扭了扭颈椎，有些疲倦道：“那倒是没有。”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头重脚轻，像极了睡到一半被叫醒的状态。 盖德摸索着下巴上的胡须，看向硫，询问道：“啊？这样啊……你们第一次冥想后是这样子的吗？” 硫想了想，没敢把话说得太死：“可能是安的情况比较特别吧。” 冥想是精神层面的独立修行，一般冥想结束后，冥想者的身体都会处在一个比较舒适协调的状态，所以盖德的问法其实没有错。 但看到顾安这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盖德就有些不放心了。 “时间也快差不多了，要不咱们今天的行程就到这里结束？我带着安去找泰勒会长，硫你随意。” 老实孩子硫点点头，目送盖德一手扶着顾安一边往外走，自己又慢慢坐回汤池里。想了想，他模仿顾安的动作，把自己整个儿蜷缩在汤碗底开始冥想，希望能有所收获。 另一边，玄关处，盖德正在贩卖机上归还两人的消费铭牌，顾安扶着额头精神萎靡地站在出口处等他。 这时，一个陌生的僵尸灵路过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没站稳的顾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小碎步，索性撞到她的那个亡灵也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才没让她摔倒。 “很抱歉，女士，我刚才在想事情，你还好吗？但愿我没有撞疼你。” 那个身材瘦长的亡灵握着顾安的手腕，碧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与人类一般无二的生动的神情，一些抱歉和几分担忧。 自来到地下城以后，顾安从未在哪个僵尸灵的眼睛里，看到过如此细微生动的情绪，连萨琳娜都及不上眼前人的生动。 对此，她表现出了十足的惊讶，也脱口问了出来：“没关系，请问您是人类吗？” 青年男性的表情因为骷髅灵的这个问题，变得愉悦起来，他轻微摇了下头：“不，可爱的女士，我是和您一样的亡灵。” “……”顾安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好似希望落空一般，有些失落也觉得意料之中。 如果这是一个人类该多好，她就可以向他打听一些人类国家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妈妈她现在过得好吗。 男性僵尸灵歉意地说道：“是我的回答令您感到失望了吗？如果是这样，我感到很抱歉……” “你当然应该感到抱歉！” 啪地一下，盖德拍掉僵尸灵握着顾安左手手腕的手，毫不客气地怼道：“让我来看看，哦不是吧，一个比老盖德年纪还大的亡灵！所以为什么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亡灵，要闲得无聊地当街拉扯一个亡灵小宝宝呢？” 盖德把顾安藏在背后，一手握着男性僵尸灵的肩膀，用自己那比之宽厚的高大身躯把他往后推。 边推边警告道：“看清楚了，这是自盟战士协会ss级战士盖德·费恩——我，的学生！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学生面前，猎魂者巴普。” 最后这五个字，盖德几乎是咬着僵尸灵的耳朵说出来的。 一改在硫和顾安等一众学生面前的小老头形象，现在的盖德眼神凶狠得像头鹰兽。 猎魂者巴普从虚空中取出自己的法杖，杖尖轻轻点在盖德·费恩捏住他肩膀的那只手背上。 “请放开我，你太用力了，这位……费恩先生？” 僵尸灵那双碧翠的眼睛，瞳色翻滚趋近深绿，当他用法杖尖端点到第三下的时候，盖德猛地收回了右手，并不自觉得背在身后抽搐了两下。 此时还处在状况外的顾安，虽然不明白盖德为什么对这个陌生的类人僵尸表现出了这么大的敌意，但是她显然是要站在盖德这一边的，看到盖德的手可能受伤了，顾安想也不想就对僵尸灵甩了个物质解析。 【你还好吗，我的小甜饼？今天的你，似乎格外得离不开我呢~但是事先声明，事不过三哦！ 让我来瞧瞧……相当棘手呢，宝贝我劝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保持安静，嘘—— 亡灵术士，67级，转化者无法识别，魂龄无法识别，生命两万五千点上下，法术精通133点，元素亲和5点。这两个自相矛盾的属性值暗示我们，他的主要力量来源于自身雄厚的血脉天赋，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术士，千万要当心他的恶魔仆从们。 灵魂特质“折磨”：链接一个生命对象，在链接存续期间，每秒抽取对方500点生命值和20点魂力值\/怒气值，并将所抽取能量的20%转化为自身所用。 灵魂特质“分裂”：受濒死伤害时，可将灵魂一分为二，并随机选取其中一份残魂在接下来的2秒内免疫任何接触和伤害。】 双灵魂特质，而且其中一个特质直接保证了他不会被突袭杀死。 巴普带着笑意的眼神，似乎向顾安这边瞟了一眼。 是他察觉了吗？顾安心慌地想到。 等级差距过大，她不敢自大得认为自己的能力就一定不会被人察觉，只是她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灵魂特质。如果被这种难缠的人惦记上了，该有多么绝望。 巴普轻笑一声，恶意地拖长音调，道：“你的学生，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的……无害嘛~” 紧接着，他极快得出手，法杖锁定的目标对象，正是被盖德藏在身后的顾安。 “你找死！！！” 砰的一声，一面透明的泛着淡红光芒的半球形罩子，自盖德盾牌处瞬间展开，将他和顾安两人牢牢得护在罩子里面。 盖德的身形暴涨到有一座土房子那么高，他的手中出现了一面黑底红纹的盾牌和一柄火红色的重剑。 被战士近身的术士等同于找死，巴普干笑两声，连忙摆摆手示意红色巨人冷静下来。 “嘿，费恩先生，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您看上去有些太激动了。看，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保……” 巴普握着法杖的右手做出下垂的动作，杖尖缓缓指向地面，似乎准备弃战。 但“保证”的“证”字还没落下，他就瞬闪到了街道上，而他原先站立的那块地面上，凭空多出来一圈紫色花纹的召唤阵，一头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牛角恶魔从召唤阵里跳了出来。 ——哞ououou！ “骗你的呢~” 第47章 你以为的断尾求生 盖德双目盯紧猎魔者召唤出来的恶魔，一边抽空叮嘱顾安：“安！待在我的护盾里，不要出去！” 同一时刻，地下负十一层的上空响起了敌袭警报。 ——“幽灵地下城的居民们请注意，负十一层发现疑似在逃通缉亡灵，当前地址定位a06号汤泉馆洞窟。在逃通缉犯等级高于60级，请60级以下居民尽快撤离事故发生地点！” ——“重复一遍！幽灵地下城……” 两遍覆盖全地下城的语音通报在半空中回响着。 盖德微微定了定心神，还好他之前参与过猎魂者巴普的抓捕行动，对他的灵魂做过标记，否则也不可能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这份全地下城通知，也是他在隔开巴普与顾安后，迅速用自己的终端上报给王室军团的。 听到语音通报，巴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而犹豫的神情，他的眼睛在四散的亡灵和被盖德护在保护罩下的顾安身上，来回变换。 要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吗？可是它看上去是那么的丰满可口，一个魂魄凝视而又无比弱小的初生亡灵，若是现在收手，他恐怕要夜不能寐吧！ 但是要在王室军队赶过来之前，解决眼前的这个大块头，似乎也不太容易。 心念摇摆之时，巴普挥动法杖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数息间，原本还显得空荡的汤泉馆玄关，顿时被三尊地狱恶魔占满了。 长着牛头牛角的身高接近十米的暴怒魔将，它双手各持着一把被黑血锈蚀的斧头，手臂和双腿被厚实的短绒毛覆盖，看上去肌肉臌胀、魁梧有力。 中间的三头地狱犬，背上生了一对燃烧着火焰的翅膀，三只头颅的鼻息里喷出来的都是带着火星子的呼吸。 稍靠后二者的紫皮肤魅魔，悬浮在空中，正在用她那双紫黑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们的对手盖德·费恩。 五秒之内，它们必然能够攻破这层相对来说不那么牢固的护罩。 这一点，盖德和巴普都心知肚明，但是五秒之内，地下城的援军能够赶得过来吗？ 盖德心中暗道自己鲁莽了，他没想到这个恶魔竟然又比之前强大了！ 魅魔自被召唤出来，瞬间便向盖德发起了意志削弱和强制昏睡的魅惑。 不过，亡灵种族的天赋“亡灵意志”在一定程度上消弭了部分负面状态，保证了盖德没有直接受控。但是因为魅魔的等级不低，意志削弱的影响没有完全被抵抗，盖德的动作还是受到了影响，变得迟滞少许。 在魅魔法术生效的同时，地狱火的三只头颅一齐对着护罩，喷出三股红蓝色的高温火焰。手持巨斧的暴怒魔将，则是一个高跃跳到护罩背面，举双斧砍下。 三管齐下，本就不是援护型战士展开的护罩，应声破裂。 盖德是一个进攻型战士，他不擅长援护保护同伴，这一点在顾安“探查”盖德的时候，解析就提到过。 所以，不仅是盖德和巴普知道这个罩子保护不了顾安多久，顾安自己隐约也意识到了这点。 暴怒魔将的双斧自背后袭上顾安不设防的后背，魅魔将魅惑的对象改为蝼蚁般弱小的骷髅亡灵，地狱火则朝向盖德的面门再次喷出烈焰。 盖德半转身体，用巨剑接住了魔将双斧，同时，左手盾牌挡住了地狱犬的烈焰喷射。 “啊啊啊啊！！！” 他积攒怒气强行用剑挑开巨斧，把牛头魔将掀翻出去，其后重剑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条火红的火绳直指魅魔的方向。 因为他看到自己脆弱的学生，在魅魔的控制下，摇摇晃晃几欲昏倒！ “安！清醒一点！！！” 【已受到昏睡魅惑袭击，因施法者等级过高，亡灵意志无法抵消此项削弱。】 【“只此一心”一阶形态激活，在接下来的一秒内解除自身所受到的所有持续性负面伤害，若能力者在被动期间主动攻击，则该效果立即失效，冷却时间24小时。】 顾安来不及思考更多，她只记住了自己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在这一秒钟内，她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拧下自己的头颅。 “百面，瞬闪！” 召唤灵抱着自己母亲的头颅，瞬间出现了在七米之外的汤泉馆走廊深处。 他们暂时脱离了三只恶魔侍从的攻击范围，但是另一件可怕的事情又诞生了，顾安发现她的意识像在被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一样，发出阵阵钝钝的撕裂的疼痛。 “回、回……” 看来在魔塔里，贝希摩斯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灵魂完整地塞进头颅里，再拧下她的头的。 顾安被这股钝痛磨得“心脏”都在痉挛，走马灯一样的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那就是贝希摩斯这个说话喜欢藏一半的大恶棍，差点把她害死了！ 和顾安心念相通的百面，看到母亲痛苦的模样，两行金豆豆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哔……”是他太没用了，都怪他现在谁也打不过。从他出生起，他的母亲就一直在受伤、在挨打、在给别人当小弟。 如果顾安现在能分出心神回答百面，她一定会安慰这个暖心乖崽，告诉他，你妈在你出生前挨的打也不少。 百面的瞬闪每隔两小时才能使用一次，所以他此时是抱着顾安的头颅飞回去的。 而这个时间点，恰好过去五秒。 ——“保护群众！战士冲锋！法师集火！进攻！” 一声犹如天籁的咆哮在盖德耳边响起，王室军团终于到了！ 猎魂者巴普的眼睛里，跟生了钉子一样，直刺刺地看着已经被他轰成一摊碎骨的某个骷髅亡灵，在越来越近的包围圈里，极其不甘地收回了视线。 没有灵魂！他竟然没能抽出她的灵魂！一个初生的蝼蚁，竟然在他的死咒下逃出生天了？！ 但是再不甘心，他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王室大军，一圈漆黑的不详的法阵在他的脚下瞬发升起，转眼便吞噬了巴普和他的两只恶魔侍从。至于剩下的那只暴怒魔将，则被他的主人命令留下，用性命来阻挡这漫天袭来的法术。 反正向来，他的恶魔侍从都只是一件消耗品而已。 当百面飞回原处时，留给顾安的已经只剩下一摊碎骨了，身首合在一起后，灵魂的痛楚稍有缓解却没有解除。 盖德用收纳袋将满地碎骨收起，抱起顾安的头，冲一个跃进跳到他面前的军团长道：“去找牧师，要治疗师，快！” 第48章 王室军团二队 王室军团全名塞西尔王室自治护卫军，直属涅雅·塞西尔女王殿下管治，是幽灵地下城所属最强的一支武装力量。军团里的成员，筛选自地下城公民中的高等级的职业者，且几乎所有亡灵职业都有囊括。 盖德·费恩也是王室军团的一员，隶属第三维和队，目前挂名副队长头衔。之所以是挂名副队，是因为盖德近些年更热衷于培养新生儿，而不是专注在军团事物上。 一位浑身覆盖在漆黑色金属铠甲下的重战士，一步一铿锵，走到盖德面前：“好久不见，老伙计，你有发现亡灵伤亡吗？” “……不就在你眼皮子低下吗？牧师呢，你的队里有没有带治疗牧师？” 重战士低头看向盖德捧在手中的人类头颅：“哦~这是你现在在带的学生吗？他看上去挺特别的。” 盖德沉默了一秒，直接扒拉开挡住他视线的重战士，朝远方骑在烈焰马上的列阵军队喊道：“有没有治疗牧师？速来！” 悬停在空中的军队里无人出列，也无人应答。 接着，重战士不急不缓道：“我们赶来得太急了，队伍里好像没有牧师。你的学生看起来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真的不要紧吗？” 盖德单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一把揪住对方的头盔，扯到自己面前，脸贴着脸，一字一顿道：“现在闭嘴，马上给我的学生施放一个净化援护。” “净化援护对他起作用吗……”在盖德的死亡凝视下，重战士马上改口道，“好吧，我闭嘴。” 不一会儿，一股安详宁静的氛围包裹住了顾安，进一步缓解了她的痛楚。 “我好……些了……谢……” 盖德怜爱地摸了摸顾安的脑袋，宽慰道：“嘘，别说话。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萨琳娜，撑住别睡，千万别睡过去。” 接着，他马上带着顾安和她的身体碎片，越过高壮的重战士，一个胡哨召唤出自己的烈焰马坐骑，冲上负五层的职业大厅，一边心里祈祷着萨琳娜今天出勤了。 徒留下在原地后知后觉的重战士：“哦，这太神奇了，他居然还活着，碎成片片后还活着！这可真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但是我的老朋友看上去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他是便秘了吗？” “队长，亡灵不会便秘。” “哦、哦哦！哈哈、哈哈哈哈，我又忘了我已经变成亡灵了，谢谢你提醒我，汉斯副队。所以，你们抓到侵入者了吗？” “……队长，我想您应该使用‘我们’这个词。” 重战士低头凝视着矮他一个头的男性人类亡灵，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是在刚入队的时候，这位名叫汉斯的亡灵战士还会战栗于自家队长的低压凝视，但是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相处后，他已经能很淡定地漠视这股沉重的威压了。 “……报告队长，没有区别，还有我们让他给逃了。” “这当然没有区别，下次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了，汉斯副队！还有什么？哦，逃了……什么！你们这群蠢猪！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竟然让他逃了？！等等，他是谁？谁逃了？” 听到自家队长的咆哮，二队悬浮在空中的队员们瞬间全体噤声。 但是请别误会，亡灵是一支极度崇尚自我和自由的种族，不要以为进了军队，这点就会有所改变。通常情况下，他们对上级的服从仅仅是出于个体的责任感和对强者的敬畏。所以，一个亡灵士兵在公众场合取笑自己的上级左右两瓣屁股不对称，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要他不怕背地里挨揍。 没有谁能完全命令一个具有独立魂格的亡灵，哪怕是他的恶魔契主也不能。 所以，像王室二队这样令行禁止的“组织”，堪称地下城里一道奇葩的风景线。 他们是一个特例，生活枯燥的亡灵们热衷于谈论这支队伍，地下城里谁都能讲出来一两个有关这支队伍的故事。 汉斯面无表情地一边挨上司的骂，一边点开自己此刻异常活跃的终端信息。 ——“副队，求求千万别说话，让蛮牛骂过瘾吧，忍住！一定要忍住啊！” ——“汉斯爸爸，你的乖儿子亚瑟自愿上供本月全部魂石，只求爸爸保持沉默~” ——“亲爱的，只要你闭嘴，我愿意把自己染成你喜欢的黑色哦~么么么么~” …… 汉斯一一叉掉这些来自二队队员的虎狼之词，绷紧了一张脸，只敢狠狠地在心里骂一句：淦！ “你在听我说话吗？！汉斯副队！回答我！” “yes，sir！” “大声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能确定，队长！” “那你告诉我谁能确定！” “我认为盖德·费恩副队能够！” “他能够什么！” 淦！“报告队长，我认为盖德·费恩副队能够确定逃跑的亡灵是谁！” 对咆一通后，重战士满意地拍了拍自己下属的肩膀，赞赏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我的老伙计聊聊天。” 汉斯竭力保持沉默，忍住不要脱口附和他的队长，接着屏息目送牛战士沿着盖德离开的方向，渐行渐远。 在确定某位牛战士跨进负五层的职业大厅后，空中悬浮的二队队员们集体泄下一口气。此时，被推出来独自面对队长的汉斯冷漠地勾起嘴角，点开喊他爸爸和称呼他亲爱的的某两位。 ——“你们高兴地太早了，记得早点兑现诺言。” ——【信息发送失败，您已被对方移出好友列表。】 淦！ 整齐划一的烈焰马骑兵队很快便收坐骑收队，各队员再次回到了几分钟前自己待着的地方。 他们是王室三支军团中出兵最迅速的一支，也是对女王的命令响应最积极的一支。因为，他们的领头人一位固执的前牛头人战士，虽然现在，很多亡灵都叫他傻子牛，但是在王室军团，他依然是女王最信赖的一名伙伴。 负五层，万幸萨琳娜今天也出勤了，并恰好没有在接待访客。 “哦豁~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小朋友，看上去不太好呢。” 盖德语速极快地解释了一句：“我们遇到了巴普，猎魂者巴普，他对安下了死咒！” 听到这句，神色淡淡的萨琳娜立刻严肃了起来：“跟我来，先把她放进修复剂里温养，碎骨都收回来了？我要看下她的情况，再安排治疗方案，人还清醒着吗？” 顾安感觉自己张了张嘴，但实际上她的下颌骨只是微微挪了一下，连一句含糊的混音都没有发出来。 “看样子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萨琳娜在修复仓里注满粘稠的修复剂，边指挥着盖德把顾安放进去。“不不不，残片不要放进去，我得先检查一下。” 第49章 治疗 萨琳娜女士像在调配作料一样，一一将各种不同分量的粉末和药剂丢入修复仓里，一边时不时不走心地问上两个问题。 “你还醒着吗，年轻的女士？” 顾安孤零零的头颅上被绑了一块石头材质的重物，整颗头浸泡在池底，因为重物的压迫，她现在开口更加费劲了。 “好的，我看到了，很好，女士，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嘴上安抚着顾安就快好了，实际萨琳娜的心情并不乐观。首先，顾安作为一个新生亡灵被头首分离，打个比方，这就好比人类的心脏被开了个洞，到现在还没死只能归功于她自己的魂体已经超出了同龄人的结实。再次，她的身体完全破碎了，这就表示她的灵魂暂时回不到原版的身体里。 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尽量修复顾安的原身体，并与头颅续接，这是最优的治疗方案。 但是，盖德表示他看到巴普对顾安的身体种下了死咒，死咒是一种持续性死亡诅咒，这种诅咒并不会随着被种咒者生命的终结而消除，而是会在被种咒者的躯体里停留一天左右的时间，才会消散。 所以，顾安的原身体如果不做驱咒处理，基本可以断定不能使用。 可是，现在别说一天，她连半小时都拖不得。 萨琳娜向收纳袋里的碎骨堆施放了牧师的一系列驱散法术，初级净化、疾病驱散、负面驱散、祷告术…… 然而，这些术法如同石牛入海，在接触到碎骨堆后，便隐匿无踪了，没有返回施法者任何反馈。 “不行，我的驱散对她的身体不起作用，应该是死咒无疑。” 她问盖德，道：“确定巴普已经逃了？他为什么会盯上安？” 盖德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他今天原本只是想带两个小学生转换一下心情的，却没想到这个临时起意的举动，差点害死了其中一名学生。 他略显颓丧道：“二队几乎全员出动了，巴普只能逃。我也不知道巴普为什么会盯上安，我那会儿刚把消费牌还了，一转头就看到他拉着安的手。” 若不是他曾参与过追捕巴普的行动，并近距离和他对决过，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个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的猎魂者。 “他换了副身体，大概是这样混进地下城的吧。” 仅仅只是换了副身体，如果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以巴普原本的在逃犯的身份id，可没有办法踏进地下城，但是现在不是跟盖德争论这点的时候。 “我们做两手准备，你带着这包骨头，立刻去法职协会找卡特琳导师，请她驱咒。我这边……会暂时为她续接一个身体容器，如果你能在两个小时内赶回来，我们就还来得及给安再换回她自己的身体。” 前提是，巴普真的已经逃了，否则以她一个中阶治疗牧师的实力，可没有办法从猎魂者的手中保住顾安。 萨琳娜的言外之意，与她相交甚久的盖德立马就领会到了，他接过萨琳娜递来的包袱，犹豫地看了眼泡在修复剂里面生死不知的顾安。向对方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让安用回自己原本的身体，才是最好的选择，是吗？” “现阶段来说，是的。” 如果顾安是一个已经就职了且等级稳定的法系职业者，萨琳娜都可以舍弃原骨，重新给她安装一副身体。但是顾安不是，她的灵魂还做不到“独立自主”，现在的她，需要依靠自己的原身体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贸然被换身体，她自己也不会喜欢的。 “我明白了。” 就在盖德下定决心的时候，一声洪亮的问候在治疗室外响起。 “嗨~老伙计！又见面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原牛头人重战士大掌推开虚掩的门，高兴地向他的同事兼朋友打了个招呼。 “去喝一杯吗，我的老朋友？” 见到来人，盖德喜出望外，萨琳娜也给他甩了个“安心去吧”的眼神。 “等我回来再陪你喝，现在你先在这里等我，守好这里，一步也不要离开，答应我！两小时后我就回来陪你喝酒！” 重战士不解道：“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要不然就不喝。” “那好吧，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你回来。” 听到对方的承诺，盖德重重拍了把好友的肩膀，之后急速奔向职业大厅的传送阵。法职协会的总部设立在自盟中心贸易城，高阶圣牧师卡特琳导师的起居和工作地点都在那边，盖德必须先通过地下城的传送阵传送到自盟主城，再骑坐骑赶往法职协会。如果他能顺利找到卡特琳导师的话，两小时的时间就是够的。 忽视杵在治疗室中心的大块头，萨琳娜转身向药材库走去。 奈何某个大块头十分热情：“嗨，萨琳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另外，你需要止步了，盖德说过不允许你走出治疗室一步，否则约会取消。” 牛头人战士低头看了眼治疗室的门槛石，自信道：“我当然不会走出去了，放心吧。” 萨琳娜在牛头人战士的视线里越走越远，空中传来她那敷衍的应答声：“嗯嗯……保持住……” 巴普在猎魂者中以狡诈着称，他既然敢在被盖德叫破身份后仍然选择动手，他们就必须怀疑他有可能没有逃走，而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更何况，这次追捕巴普的是阿瑟这个地下城里出了名的呆子队长，这一点巴普应该也注意到了，萨琳娜敢肯定，巴普杀个回马枪的几率高达90%。 因此，他们不能把顾安单独放在没有武力防护的治疗室里，好在地下城最强狂战士阿瑟上赶着送劳力来了。 空荡荡的白色治疗室让阿瑟感到浑身不舒服，他不习惯这么单调和安静的环境，他焦虑地环顾一圈，终于在修复仓里发现了被石头捆着的顾安脑壳。 金属铠甲包裹的粗大食指戳了戳透明的仓壁：“嗨~盖德的学生，你好吗？你为什么要在脑袋上压块石头，哦嚯嚯嚯，你不会把它当成头盔了吧，盖德应该好好教教你，或者给你买一副像我一样坚硬的头盔，这样你就不必顶着一块石头出门了。” 持续的钝痛已经使得顾安神志模糊了，不过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把注意力放到外面，以此来减轻自己对疼痛的感知。 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张张嘴，给对方一点回应。 “哦，你看上去想说话，是石头压到你了，对吗？那么，就让热情的阿瑟来帮帮你吧。” 第50章 换体 “阿瑟，你在做什么？！” 破了个大洞的修复仓、淌了一地的粘稠的修复剂，以及手里正捧着一颗半死不活的头颅的牛头人战士，从药材库赶回来的萨琳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去处理哪件事！ 重战士呐呐道：“我看到他头上……” “闭嘴！” “……绑了块石头。” 萨琳娜一把拿走牛头人手上的头颅，两小时……天呐，两小时是按照她能稳定好顾安的状态来算的，现在发生了这种状况，她该怎么跟盖德交待？ 牛头人已经看出了气氛的不对，但是他又想不出来自己做错了什么，两只手紧张地对搓着，闷闷道：“萨琳娜？” “别说话，现在请保持安静！” 她要想想该怎么办，总不能盖德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还有气儿，到她还回去的时候人就没了。 “呼——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你的状况非常不好，我必须马上为你换一副身体，我现在手边有一副女性精灵的骸骨和一副男性人类的遗体，我会优先为你匹配人类的身体，可以吗？我的孩子。” 眼洞里只亮着两点微弱火星子的人类头颅，此时已经给不出提问者任何回应了。 其实即使不做探查，只看顾安的随身灵百面的状态，萨琳娜就已经知道手中的灵魂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要给顾安全身换骨，萨琳娜还需要其他牧师的协助，她语调冷淡且强硬的吩咐阿瑟道：“阿瑟跟上，从现在开始，你的唯一使命就是在不触碰到这个孩子的前提下，保证她的安全，明白？” 牛头人战士缓慢地摇了摇头：“……” 萨琳娜屏息了一秒，告诫自己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与阿瑟的沟通上了。 于是，她重重地吼出了自己几乎没有用过的那一重身份：“我以女王陛下的亲眷的身份命令你，跟上！” 牛头人立刻响亮地回答道：“遵命！萨琳娜·塞西尔阁下！” 在阿瑟简单的内心世界里，幽灵地下城亡灵女王的命令凌驾一切之上，女王的唯一亲眷萨琳娜女士次之（当她使用这一身份的时候）。 萨琳娜用最快的速度集结了另外两名中阶高等牧师，三人带着阿瑟一起来到了躯体修复室。 “你们身上有足够的魂石吗？” 另外两名牧师面面相觑道：“我身上不常备魂石。” “我也只有这些。” 就在萨琳娜犯难时，阿瑟举手示意。 “说！” “我有好多魂石。” “都给我。” “哦。” 阿瑟的好多是真的好多，而且这个呆憨的战士当真一个没私藏地全给倒了出来，一粒粒魂石在地板上堆成了一颗小草垛。其中有米粒大小的、黄豆大小的，也有汤圆那么大的。 萨琳娜毫不客气地从中挑走了大个头的魂石，全部填进了修复室里的固魂法阵中。 “因祸得福，有了这些魂力补充，我就不信我救不好你！” 她将顾安的头颅重新放进一个方形的透明容器里，放置在法阵中央：“威尔，你来调配固魂汤和牵引药剂，卡尔你负责祷告和驱散排异反应。” 至于萨琳娜自己，则是亲自操作躯体嫁接手术，她不放心把盖德重要的学生交给其他牧师。 她刚才碎碎念的词是“救好”，也不是“救活”，也就是她有自信能完成这场换体手术，而且她还会尽力把顾安的新身体，修复地跟以前一样契合灵魂。 “别担心，安，这次我保证你会好起来的。” 趁着调配药剂的间隙，被抓壮丁的威尔抽空向萨琳娜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身体都没了？” “她被猎魂者下了死咒，舍掉身体才保住了灵魂，所以你们如果能救活她，就会成为第一个成功地从死咒下挽救回同胞的中级牧师，我想这种经历可不常有，所以你们可得把握住了。” 众所周知，只有高阶圣牧师及以上的神职者，才能驱散死咒，但高阶牧师何其稀少。 “卡尔，请不要停下祷告，虽然效果微小，但这对伤患也很重要。” 待威尔将调配好的固魂汤添加到装着头颅的容器里后，萨琳娜再次向固魂阵里添加了一把大颗粒魂石。 看得一旁的威尔忍不住咂舌：“你这也太豪横了一点儿。” 萨琳娜冷哼一声，本来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只怪某个手欠的大块头，让他出点血也是活该。 “威尔，请你给这两副身躯浸泡牵引剂，顺便往头颅那里也添加一点，那边少量即可。卡尔，请更换念牵引咒和疾病驱散，交替念，谢谢。” 两个同阶牧师被萨琳娜使唤地团团转，但是谁也没有表现出不配合的意愿，因为那可是死咒，不管成功与否，如同萨琳娜所说，这都是一场十分难得的经历。 两分钟后，萨琳娜将充分浸泡了牵引剂的人类男性躯壳置入法阵，并念起中阶招魂术。 两分十五秒，招魂术被迫中止，二者排异反应巨大。 顾安的灵魂拒绝离开自己的原生头颅，同时，她抗拒进入其他身体的意愿也是更加主要的一个原因。 卡尔也补充了一点：“疾病驱散对她不起作用，我会再尝试治愈术和其他安抚法术。” 情况再一次出现意外，在萨琳娜原本的设想中，因为顾安原本是人类，她应该会与人类的躯壳适应性更好，所以另外一具精灵的躯壳只是备选方案。 不如说，萨琳娜原本就没准备会用上这第二副躯体。 因为，如果顾安与人类躯体的排异反应都这么大，那么她的灵魂就能融入精灵的躯壳么，显然这只会更难。 这一点，威尔和卡尔也明了。 威尔问道：“我们还继续吗？或者我再加大一下牵引剂的分量？” 卡尔阻止道：“不行，目前我还没有找到能缓解她排异反应的方法，强行融和只会加速她死亡。” 不能就这么让顾安没了，她答应了盖德的，要照顾好安，萨琳娜果决道：“换精灵的身体。” 并对已经几乎没有意识的顾安喊道：“放轻松，孩子，不要排斥你的新身体，我保证它会非常适合你的。” 三分四十秒，女性精灵的躯体被置入固魂阵。 四分整，虽然很艰难，但萨琳娜施放的招魂术没有被迫中断。 四分三十秒，卡尔短促得喊了一句：“治愈术起作用了！”之后心情激动地接着施咒。 四分三十五秒，威尔加入了安抚队列，从疾病驱散开始尝试。 五分整，固魂阵上的魂石以飞快的速度被消耗着，而此时的三名牧师各自都在施咒中，尤其是萨琳娜，她是决计不能中止念到一半的引魂术的。 威尔自行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只有他能脱开身去补充魂石。 但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神奇，笨重的牛头人战士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抱起一把魂石，哗啦啦仙女散花似的扔进固魂法阵里。 三十二分钟十五秒，在防腐剂里保存了上千年的空荡荡的精灵身躯里，住进了一位异界的来客。 两点微弱的火红光芒，忽闪忽闪，亮了。 第51章 喜当妈? 精灵种族与所有两性繁殖的种族都不同，不管是夜精灵还是高等精灵，都没有父母家庭的概念，前者诞生于月光湾的湖心，后者从精灵母树上瓜熟蒂落。 不知道你能理解这种诞生吗，就像瓜果熟透后从枝头上脱落那样，精灵是一群从无生命的能量体中分裂出的生命个体组成的种族。 但极少情况下，也会有一颗月光卵石里诞生两只夜精灵的情况，有时候她们的某些情绪会彼此共享，有时候则是思想共鸣，萨琳娜·塞西尔和涅雅·塞西尔女王就是这样一对同生“姐妹”。 精灵们热爱自己的族群，但她们鲜少能够感知到属于家庭的氛围和那一份独特的情感。 在顾安睁开眼睛之前，萨琳娜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早已平静的心湖还会荡起波澜。 “我感觉心里酸酸的胀胀的，我记得人类的母亲生下宝宝后，都会出现这种心情，是吗二位？” 兀自兴奋中的威尔和卡尔，听到萨琳娜略显激动的问话后，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 “咳……我觉得，这两种情况可能不太一样？” 话没说完，就被萨琳娜打断了：“有哪里不一样吗？看，安是从夜精灵的身体里醒来的！夜精灵接纳了她，她就是我们的同伴了，而且她还是我、是我亲自接生的，你们不觉得我这样，就像人类的母亲一样吗！” “……照你这么说，我跟卡尔也接生了她，我们不也得是她的……额，母亲？” 啪！ 萨琳娜直接祭出自己的法杖，毫不留情地敲在威尔光溜溜的脑门子上。 “你们是男的，而且是人类，你们跟我可不一样！”言外之意，你们生不出夜精灵。 “但是……” 威尔还想解释，却被卡尔直接捂住了嘴巴，卡尔把他拖到了一边，两人小声咬着耳朵。 “你没发现她根本不想听你解释吗？” “但是伙计，这也太离谱了，这就是个转移魂魄的法术而已！” “嘘——你小声点，月光湾已经枯萎了快八千年了吧，她也许只是想要个同族的新生儿，听我的，别扫她的兴了。” 威尔摸了摸被打的脑门子，虽然他只是个僵尸，不会感到多么地疼，但是：“嘿！可是我们现在都是亡灵了啊？这关夜精灵什么事儿？” “嘘嘘嘘——你轻点声，我可不想挨打。你知道的，夜精灵就算变成了亡灵，也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们的出生。”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人类忘本咯？” 卡尔默默地瞪了一眼杠精同胞，选择闭嘴，他刚才还不如让某个亡灵单方面挨打算了。 人类没有灭绝，人类也不接受原人类现亡灵的他们，但是，夜精灵却近乎已经灭族了。 现在已知的还存活于世的夜精灵，大概也就只有后来移居到高等精灵部落的那位老精灵了吧。 两个人类僵尸灵，远远地望着萨琳娜把平躺在法阵上的小亡灵扶起来，看着萨琳娜真把自己当母亲一样，对她嘘寒问暖，感到一阵滑稽又有些伤感。 “你说得对，卡尔，也许她只是太寂寞了。唉，看得我心里也酸酸的，搞得我也想生个人类孩子了，我的意思是，用萨琳娜的这种方法。” 前半句听上去还像点样子，后半句只能说天方夜谭。 卡尔朝天翻了个白眼，平时作息散漫但实际很细心的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位新生儿的一丝不寻常。身为人类的灵魂，在如此排斥另一具同类身体的情况下，理论上她只会更加排斥其他种族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顺利地融入夜精灵的身体里。 所以，萨琳娜荒诞的喜悦也不是全没有来由，那个灵魂与夜精灵之间，也许真的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场转魂仪式，决不是他们看到的这样简单，也只有威尔这个一根筋通到底的家伙，才会以为以他们中阶牧师的实力，能够如此轻易地完成一场跨种族换体手术。 “劝你别尝试，我怕你会失败得来找我哭唧唧。” 丢下这句人道主义关怀，当然这是针对被换魂者的，而不是只关心威尔，卡尔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跑路，他要找个地方避风头去了。可以预见，一旦今天的事情爆发出来，他们三个主持仪式的牧师，一定会面对无数蜂拥而至的“热情问候”。 “回见，伙计~” 卡尔临走时回眸，用一种威尔无法体会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并说道：“保重，道友。” 不是所有亡灵都敢去打扰萨琳娜的，但是一定是所有亡灵都会来找他们俩“谈心”，就这样吧，他总得留下一个挡箭牌，才能不用担心自己被大肆寻找。 辞别卡尔后，威尔又像没事儿人一样，加入了萨琳娜和顾安的聊天。 “这么说，我现在使用的是夜精灵的身体了？难怪哦，视线一下子变得高了这么多这么多！！！” 顾安不太协调地站起来，她现在还不能熟练地掌握这副身体，而且总感觉浑身像没贴紧一样，松松垮垮的，使不上劲儿。 萨琳娜像看幼儿学走路一样，欣慰地笑着。 “不是’使用‘，而是’就是‘，安，你的前种族已经更新为夜精灵啦。” “啊？”顾安短促地惊了一下，“这么突然，为什么？可是我只是……哦好吧，但是我还是不太懂这是为什么。” 关于这点威尔知道，他果断抢答道：“因为种族是按照灵魂的承载体划分的，而灵魂，目前还没有研究可以证明不同种族的灵魂之间有什么区别。而现在，承载着你的灵魂的载体是夜精灵，所以不知详情的人们都会认为你的前种族就是夜精灵的。” 萨琳娜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因为灵魂的表现形态没有区别，或者说现在的我们还无法区分灵魂的特质。” 灵魂一旦脱离身体，就都是一样的，不论什么种族，顾安震惊于这个常识。 “也许你现在还有些混乱，但是没关系，我会慢慢教给你所有夜精灵的事情。你曾经身为人类的这一点不会因此有所改变，你作为人类时期的经历和经验也依然保留在你的灵魂里。接下来，只是再多了解一点夜精灵而已，不用担心。” 听到萨琳娜狼外婆似的诱哄，威尔此时很想插一句话，告诉顾安不了解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的种族是亡灵。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如果真的说出来，他怕这次挨的就是一顿毒打了。 呆呆的搞不清楚状况顾安，只会顺着萨琳娜的思路走。 因为在她的心里，这是第一个给百面食物的亡灵，也是救活她的恩人，所以萨琳娜的地位，已经飙升为她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亡灵了。 第52章 人际关系学和当妈 一个小时后，已经基本能正常行走的顾安，一边尝试着做一些更复杂的动作，一边感叹道：“这么一说，夜精灵倒是有点像孙悟空呢，孙悟空就是我们蓝星上的一个神话故事里的主人翁，他也是从石头里诞生的。” 萨琳娜此时正在为顾安配置躯体保养液和凝神药水，用来帮助顾安更好地融入到新身体中。 闻言，她回头看了一眼扭腰抬腿的小亡灵，声线柔和地附和了一句：“看来神话也大多来源于生活呢~” 顾安“唔”了一声，她正专注于做抬腿训练，但是好像一下子把腿抬太高了，重心不稳，导致人有些晃荡起来。 见状，百面连忙飞到她身后，一双小手连同纤细的肩膀一齐贴在顾安的肩胛骨上，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来固定住母亲。 “哔（妈妈加油呀）！” 顾安低喝一声：“哈！” 然后“屏息”一鼓作气，一条腿翘啊翘的，总算在彻底倒下前叉开两条腿站稳了。 “呼——太不容易了。”顾安呼出一口气，假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呼——”百面有学有样，也跟着抹了下自己漂亮的小脑门儿。 “哈哈，坏孩子，学我，哼~” 哎等等，百面刚才是不是学她说话了？！ “宝，来来再说一遍，呼！” “呼？” “对对对，宝啊，现在跟我学叫妈~妈——” “啊……呼……阿巴阿巴阿巴……” 顾安可惜了一下，看来现在还不行，但是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了，原来百面是可以学会他们的语言的。 她连忙扬声向萨琳娜导师咨询道：“老师，召唤灵会讲神域通用语吗？” “会哦，不如说你的随身灵才比较特殊，一般妖精种族被召唤成为召唤灵之后，都会被动学会其召唤主的母语哦。” 原来竟是这样子的吗？！ 顾安审视得看向自家不争气的崽：“宝啊，你怎么回事，是咱蓝星没给你上学前班吗？” “哔……” 见自己一句话就把随身灵说的垂头丧气了，顾安马上又心疼不已：“不怪你不怪你哦，是我没给蓝星上学费，妈妈背锅，百面慢慢学就好了，咱不着急。” 萨琳娜微微歪着头，看着热衷于以母子相称的一亡灵一随身灵。 带着几分不解几分好奇，道：“为什么要自称妈妈，他并不是你的孩子，虽然随身灵的介绍上把召唤主称作’母亲‘，但是这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我这么认为。” 这个问题可把顾安问倒了，在蓝星上，养只猫当儿子都可以，更何况是百面这样外形类人的小天使。再加上，蓝星给的百面的介绍上暗示了她是“母亲”，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用母子以外的身份与百面相处。 两张不同种族不同模样的脸上，此刻挂着相似的困惑，一齐望向萨琳娜。 这让萨琳娜错觉得以为，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才更加奇怪。 “唔呣，我没有别的……” “我认为并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道，萨琳娜马上停住，示意顾安继续。 “我想说的是，我认为并不是只有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孩子，人类会对自己付出心血的事物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亲情只是这些情感中的一种……” 就像，养父母也是父母，人会对自己精心饲养的宠物生出亲情，也会对自己用惯的旧物抱有不舍等等。 “萨琳娜老师听过小王子的故事吗……狐狸被小王子驯化以后，从此只要看到金灿灿的麦地就会想起小王子，小王子也是这样，会对自己精心照顾的玫瑰念念不忘。” 顾安现在对百面的感情与其说是亲情，更像是感激、怀念和爱护，妈妈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没想过要在这方面较真。 “你的意思是，只要付出过心血，都可以建立这样的驯化关系？” 萨琳娜总是喜欢打直球呢，该说不愧是搞学术研究的女性吗？ 顾安迟疑道：“……或许？” 早知道不跟她讲童话故事了，唉，人心复杂不比童话，她只是打个比方，但是萨琳娜好像把这个故事当成研究材料了。 “那么，我也对你付出过心血。” 顾安：？ “嗯嗯，我打心底里感激您的救命之恩。” “所以，这就相当于你驯化了我，我们也应该建立某种联系，比如我可以成为你的妈妈，对吗？” 顾安点头、迷惑、最后黑人脸问号：？？？ 萨琳娜失望道：“不行吗？为什么？” 顾安震惊脸，等等，我以为我在跟你探讨人际关系学，实际上你只是想当我妈？ 她试图跟萨琳娜解释，她们可以成为师生、朋友或者比这更忠诚的关系，只要不是母女，但是收效甚微。 “……老师，其实我有亲妈的。” “我知道，那是你人类的母亲，但我觉得你可以再拥有一个夜精灵亡灵的母亲，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怎么说都说不通，顾安心如死灰，她想不通萨琳娜究竟是因为哪一点要执着于给她当妈！ 可惜在场唯二的另外两个活人，一个是比她还懵的百面，一个是假装哑巴的牛头人战士阿瑟。 终究是感恩的心占据了上风，顾安先妥协了：“您如果更喜欢这种关系，那就……” “萨琳娜——安——我回来了！” 盖德急躁的大吼止住了顾安的后半句话，也成功地浇灭了萨琳娜期待的眼神。 某位女士像挥苍蝇一样赶了赶耳朵，再次换上期许的语气，对顾安道：“别管他，我们继续~” “已经成功驱咒啦！你们在哪啊！治疗室里面乱糟糟的，你们还好吗？” 盖德的语气听上去又着急又担心，他是卡着萨琳娜给的时间点赶回来的，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赶上，只拼着一口气一股脑地冲进治疗室，紧接着就被里面破碎的修复仓吓得一个激灵。 萨琳娜不好让老朋友凭白担心，再说她原来跟盖德说的治疗方案，可不是直接给顾安换副身体，想到这里，她反倒还有些心虚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强装自信地唤了一声盖德。 顾安也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之后，一阵鸡飞狗跳后，盖德不得不相信，他好好的一个人类亡灵学生，现在变成了夜精灵亡灵学生。 第53章 钓鱼 “不管怎么说，看到你平安活下来就可以了。” 盖德像往常一样摸了摸顾安圆溜溜的脑瓜子：“一下子变高了好多呢，安。” 确实，夜精灵的平均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就连女性夜精灵最矮的也有一七五以上，顾安现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据说生前还是一位实力强大的精灵弓手。 从少年时期，顾安就开始许愿自己能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现在终于通过这样一种非比寻常的方式，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哎呀，我年幼的学生一下子就赶上了老盖德呢，以后我要是再想摸你的头，怕不是还要踮着脚。” 顾安哭笑不得：“怎么会，亡灵又不会长个子。” “啊对了，萨琳娜你不是说最好使用安原来的身体的吗？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治疗室里面一团糟。” 萨琳娜一边将调配好的药剂倒入休息舱中，一边喊顾安泡药浴，一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着顾安神色平稳地躺进休息舱后，萨琳娜合上舱门，才把事情的经过向盖德解释了一遍。 听完以后，盖德神情古怪地瞪视着一直假装自己是块背景板的阿瑟。 “我就觉得奇怪，怎么看到我回来了，你还这么安静，不缠着我陪你出去喝一杯，原来是心虚啊！” 厚重的盔甲遮挡了“老实人”阿瑟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不过大多时候，阿瑟也根本就没有表情。 萨琳娜道：“我也该为此负一半的责任，是我嫌他啰嗦，所以才没有事先跟他打好招呼。” 明知道阿瑟的智力只有兽人幼儿的水平，自己却只是因为嫌解释太麻烦和赶时间，就放任他和顾安共处一室，萨琳娜确实为此感到内疚。 重战士像没听到好友的责备一样，缓步走到休息舱旁边，一屁股坐下，像块雕像一动不动。 盖德不解地拿手点着阿瑟：“不是，你这又是做什么？” 他跟萨琳娜都在这里，倒是不怕阿瑟又会打破修复仓。 “大概是因为我给他下的命令吧，我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安，保护安的安全。” 阿瑟只听从王室的命令，且王室命令在其心中的优先级高于所有其他事物，盖德只是在脑子里把这句话过了一遍，就知道萨琳娜是用的什么身份下的命令了。 萨琳娜基本不会使用塞西尔这个称号，因为涅雅·塞西尔对亡灵种族和地下城的意义是无可替代的，这无关乎私情，仅仅是因为这个姓氏本身已经成为了一种权威和信仰。 所以，她从不使用，也不会告知其他人自己的姓氏。 “多谢你，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给女王殿下的。” 萨琳娜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已经跟涅雅说过了，她让我尽管使唤这头笨牛。” 盖德：……倒也不必如此，再说女王也不会管阿瑟叫笨牛。 “辛苦你替安跑了这一趟，跑路费我稍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盖德诧异道：“啊？这就不用了吧，安是我的学生，应该是我替她向你支付治疗费用。” 萨琳娜凉凉道：“你的学生不是已经在汤泉馆里被你折腾没了吗？”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盖德一时语塞：“那是意外，谁会想到巴普现在这么嚣张……” 萨琳娜看着修复仓沉思道：“那是因为安身上有他非常想要的东西吧，总之，这段时间我会让阿瑟跟在安身边，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阿瑟不可能跟着安一辈子。” “那就想办法把他钓出来，等安出来，我再跟她商量一下。” 萨琳娜马上不满地反驳：“你想让安做饵？我不同意！你是以为你们能确保她安全无忧吗？” 盖德正色道：“萨琳娜，安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以为安的头首是怎么分离的吗？” 这一点，盖德一直没对其他人说过，不管是萨琳娜还是为安的骨架驱咒的卡特琳阁下。 “是她自己拧下来的！” 为了能多逃几米，仅仅只是几米的差距，这个亡灵幼崽想都没想就拧掉了自己的头颅，简直疯狂的有些可怕。 萨琳娜只是愣了一秒，但是她没有表现出盖德以为的震惊，反而是一副震怒不已的模样。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狠心拧掉自己的头，那是因为她根本什么也不懂！你作为她的引导者，从来没有认真教导过她亡灵的常识，只是一味地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推着她走，哄骗她做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决定！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把那份报告传给你们……你和泰勒都是，你们太自以为是了。” 萨琳娜的职业素养让她不会隐瞒顾安契主的异常，但是至少她也从来都没想过，要让安一个连法杖都没有的亡灵幼崽踏进魔塔的世界里。 她重申道：“我不会同意的，你们已经在巴普的手底下失手了至少十次，你们拿什么向安保证这一次就能成功？” 盖德不禁难受地后退了几步，他试图解释：“我当时只是想知道那位究竟是不是幕后指使者，再说，不这样做，怎么向女王证明安是不知情的、无害的……” “所以，你们证明了吗？就我所知，没有吧。” “你不能结果论啊……” 萨琳娜平息怒火，尽量平静道：“不管以前怎么样，安从今天开始，都不会再受到王室的质疑了。” 因为夜精灵的遗骸接纳了她，如果她真的与夜精灵的灭族仇敌有牵连，便不会得到夜精灵遗志的认可。 盖德打了个哈哈：“所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没有在夸你。” 盖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做声了。 之后，萨琳娜仔细思索了一番，朝盖德伸手：“把安原本的碎骨给我，我想了想，这个方法也不是不能一试。” “对吧！” 盖德连忙从空间里取出驱过咒的碎骨，递给萨琳娜。 萨琳娜瞪了某亡灵一眼：“但是不能是安自己当饵，你得想办法说服一个高阶法师转魂到安的原身体里，伪装成安。” “这……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现在的高阶法师哪有那么好请的，而且还要人家转魂到一个陌生的学徒躯壳里，这怕不是在故意刁难他老盖德。 “那就免谈。” 第54章 不太靠谱的保镖和不该思考的她 在萨琳娜修补安的遗骸的时候，盖德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和阿瑟一左一右分坐在修复仓的两边，宛如两尊石化的人像。 被萨琳娜点明了自己那点隐晦的愧疚后，盖德真的开始认真地思考，地下城里有哪些中、高阶法师看起来比较好糊弄一点。但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找出一个亡灵来，只恨他自己不是法师。 另一边，萨琳娜花费了两个小时，终于一边拼图一边施法将顾安的骸骨还原了出来，接着她将已经空荡荡的头颅续接在这具骸骨上。 至此，一具没有灵魂的顾安的“躯壳”就完成了。 “嗯？怎么没有右手……” 萨琳娜疑惑道，她记得安从魔塔世界里出来后，是带回了一只右手的。 但是，这具她修复完成的骨架上却独独缺失了右手，萨琳娜把装碎骨的收纳袋又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遗漏任何一块碎片。 “奇怪了……”她冲休息室里的盖德喊了一声：“盖德，安的遗骸你确定你都捡回来了吗？没有落下什么碎片吗？” 盖德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怎么啦？这不是已经修好了吗？” “不，少了一只右手。” 盖德抓了把头，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当时没有遗漏，紧接着还联系了汤泉馆的经营者，让他帮忙在事故发生地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答复也是现场没有遗留下碎骨。 “安的那只手是从魔塔里带出来的，会不会那其实不是什么寻常的物品，而是一件可以幻形的道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有一些道具是跟随使用者的灵魂存在的，不一定就是切实存在的器物。 “算了，这不重要，巴普不会因为一只手就起疑，所以你的人选想好了吗？” 盖德倒吸一口凉气，才两小时他能想出点什么来？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那好吧，请你尽快。三次大战就要来临了，到时候阿瑟必定会前往蓝星，还留在地下城里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如果巴普趁那个时机偷袭，没人能从他手里保下安。” “我明白了！” 盖德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态度一下子变得这么卑微。或者说，这种情景，更像是萨琳娜这个向来与世无争的女精灵，突然变得强势了起来。 同一颗石头里生出来的姐俩，就算其中一个平时表现得再怎么佛系，骨子里也还是很强势的呢，盖德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与此同时，完成了一次药浴的修复仓自动打开舱门，感觉身心终于再次合一的顾安，从里面爬了出来。 看到坐在修复仓旁的大块头战士，顾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阿瑟两眼直直地盯着顾安看，一眼不发。 “请问，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阿瑟：我盯—— “额……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这个亡灵的眼神好凶，而且对方看上去也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才经历了一场生死，顾安现在宛如一只惊弓之鸟，陌生的人或事物都会让她感到不安。 然而，她走一步，这位看起来很凶的大块头就跟一步。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阿瑟：我盯—— 顾安感到自己的后背心一阵阵发凉，讲道理她现在得有一米八了，这个大块头却比她还高，还一直默默跟在她后面，还一言不发！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可以吗？” 阿瑟歪了歪头，想了下，道：“不行。” 啊，说话了！“为什么？” “这是命令，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我会服从这个命令。” 顾安僵硬的脑子转啊转，半天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不是有可能是她的保镖？ “谁的命令？” “萨琳娜·塞西尔殿下的命令，我不能跟你说话了，殿下让我闭嘴。” 听对方说话，顾安觉得一阵违和，好像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身体一样？不过如果是萨琳娜的话，就没有问题了，顾安感到心安定了下来。 她向对方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阿瑟：我盯—— 顾安马上订正了自己的想法，这位怕是比小孩还要再小一点。 之后，她很快就在萨琳娜的工作室里找到了萨琳娜和盖德，以及她的原身体。 萨琳娜提出借用她的原身体，尽管心有不舍，顾安还是不问缘由就同意了。这样一来，继在魔塔里弄丢了自己的皮子后，她连骨架也暂时失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吗？顾安不禁自问。 除了记忆，她在现在的自己身上找不出一丁点曾经的痕迹。想必如果自己以这副模样见到刘翠兰女士，她估计要以为她是个骗子吧。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迷茫的样子。” 顾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亡灵是定义自己的。”怎么确保自己是自己。 盖德听了哈哈大笑：“我就说，当时该给你的骨架染个颜色的，当你发现你还可以给自己装个尾巴啊翅膀什么的，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顾安，眨着眼睛俏皮说道：“孩子，你知道职业里还有一种幻形师吗？” 顾安摇摇头。 “那你知道，你想就职的术士里面还有一支特别的分支——战斗术吗？” 顾安在摇摇头。 “幻形师会把自己变身成魔兽作战，而战斗术可以和自己的恶魔合体哦~” 说起这个，老盖德就忍不住兴奋地搓手手，试问有哪个当战士的不羡慕战斗术？平时穿着人畜无害的私服，一开战又是摇坐骑，又是召恶魔，打着打着还能拉风地变个身自己当战士往前顶！ 某人“猥琐”的模样，看得一旁的萨琳娜一阵恶寒。 “咳咳，请不要把安往奇怪的方向上引。” 倒不是萨琳娜觉得战斗术有哪里不好，而是战斗术的就业难度非常大，是个上限极高，下限非常之低的职业。有的战斗术能抗能打能当dps，但有的战斗术却样样都拿不出手。不过战斗术普遍在野外的存活率挺高，毕竟这是个多点开花的职业，逃命手段自然也多变。 盖德却不死心：“但是安自己也想就职术士哦~” 虽然他心里清楚，安的初衷只是为了挣那一点魂石钱。 “那也不是就要做战斗术。” 凭她那6点的敏捷值吗？到底顾安现在是她心疼的“孩子”，这句话萨琳娜顾及着幼崽的体面，没有吐槽出来。 第55章 冲就完了! 盖德和萨琳娜就顾安的职业选择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然而当事人却还沉浸在自我认知的哲学命题里，走不出来。 盖德的话并没能减轻她心里的疑惑，不管是幻形法术还是人魔合体都与她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你究竟还是不是你，我认为这个问题不是单纯靠思考就能认清的。打个比方，如果有一个人失忆了，永久性的失忆，他的所有习惯、兴趣也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但是身体还是原来的那个身体，你认为现在的他还是他吗？” “再进一步假设，假如这个他就是我呢？在你的眼里，这样的我还是你认知里的萨琳娜老师吗？” 这里，萨琳娜对顾安实施了诡辩，她把问题的核心从自我辨认，偷换成了人在他人眼中的概念。 顾安察觉到了，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安慰。 因为萨琳娜在告诉她，至少在她的眼里，她还是原来的自己。 “现在想通咯？以后可别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迷茫了，做亡灵呢，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迷失自己。” 所有你现在认识的亡灵，在几千年前都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如果迷茫了，甚至因为生前的记忆而憎恨现在的自己，就只会变得裹足不前，也就不会有亡灵复苏的那一天了。 阿瑟，就是在苏醒时自愿放弃了理智，但是又堕落的不够彻底，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么~如果你已经打起精神来的话，萨琳娜老师的说教时刻就到这里为止了。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也许我们这位运动神经不协调的小幼崽，真的能转职成战斗术也不一定！” 敏捷是一项评价身体强化的属性，而现在恰好安换了身体！ 一位实力强悍的前精灵弓手的身体，就算千百年来在防腐剂里泡“生锈”了，也不至于敏捷只剩下6点。 萨琳娜罕见得上头了一回，急匆匆拉着顾安又做了一遍职业属性测试。 身上的修复液刚挥发干净的顾安，马上又被打包送进了属性检测试剂中，这一次她熟能生巧地抱着膝盖，让自己维持在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下，配合完成了全部测试项目。 拿到新评测报告的那一刻，盖德也兴冲冲地凑上前看。 萨琳娜一边看一边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前夜精灵队长，这副身体就算只剩下这点力量了，放到现在，也还是能碾压一些低阶物攻职业了。” 骨骼就算保存地再完好，也会因为失去了活性和漫长的岁月消磨，而流失掉绝大部分力量，从这份报告中，就可以想见千年前的那位该是何等的风姿了。 盖德突发奇想：“这么说，如果哪天我穷困潦倒了，岂不是还可以拍卖自己的身体赚一笔？！” 萨琳娜神色淡淡地泼了盆冷水：“卖给谁？除了亡灵谁会需要尸骨？” 只有亡灵种族可以转移魂魄，其他任何生命种族的意识与身体都是不可分割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亡灵也可以看做非生命体。 “额……你觉得会有法系亡灵想要换个强装的战士身体吗？” “不会，没用，至少我不想。” 体系不同，与其为了那点基本体质加成而转魂，还不如多在身上备点道具来的实用，又不是真的能像战士一样血厚防高。 盖德懊恼地把自己摔向背后的墙壁，低骂道：“可恶，怎么才能躺着赚钱……” 萨琳娜按了按额角，不再理会某个数百年来都只待在地下城里看报纸的闲人，转而把报告递给顾安看。 “这份报告就不要同步到你的终端上了，未免计划被巴普识别，你自己记住即可。” 顾安点头，然后浏览起了自己的新属性数据。 生命：约3500（此前为2500，无上限） 魂力：85（此前为25，无上限） 力量：约280（此前为20，无上限） 敏捷：20（此前为6，上限100） 精通：47（此前为47，上限300） 元素亲和：68（此前为65，上限100） 除了法术精通，其他所有属性都有所提升，尤其是依托躯体存在的力量和敏捷两种属性。 萨琳娜进一步为顾安解说道：“生命值考量的是灵魂和身体强度两方面的综合表现，力量和敏捷虽然相比你之前发生了质变，但是你还要参加对应的训练才能掌握它们。” 盖德插了一句：“这个交给我来安排。” “至于亲和，是因为夜精灵对元素的感召能力比人类种族敏锐，最后是魂力的变化，这应该与你最近的经历有关。” 不管是头首分离还是躯体转魂，在对灵魂造成伤害的同时，也会使精神海发生少许改变，这应该就是顾安魂力储备变多的原因。 “有了这份体能报告，安就职战斗术也不是没可能。当然，我认为选什么都可以，看你自己喜好。” 盖德赞同地点点头。 顾安问道：“战斗术也能自己制做魂石吗？” 魂石是百面重要的口粮，也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赚钱方法，所以她不会考虑术士以外的职业。 萨琳娜忍俊不禁：“自然~” “战斗术的刻阵仪式和术士是一样的吗？” 萨琳娜耸耸肩，微微点头：“嗯哼~” 顾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做下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一样：“呼——那就战斗术吧！盖德伯伯，我们去刻阵吧！现在还赶得及吗？” 他们跟泰勒会长约定的时间是“今晚”，但是因为巴普的袭击导致了这场变故，讲道理，顾安现在也搞不清此刻还是不是约定中的“今天”，还是在她昏迷期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看到顾安迫不及待的样子，盖德老怀甚慰，但也有些担忧：“当然是来得及的，但是我不能确定换体会不会影响你的刻阵仪式，关于这点我还没来得及向泰勒阁下说明。” 萨琳娜肯定道：“不会，我保证。想好就去吧，就算今后后悔了也没关系，记住亡灵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重头来过，只要别在旅途中迷失了自己。” 有了萨琳娜的肯定，盖德的心便放回了肚子里，秒变斗志昂扬道：“那么，我们即刻出发！” “冲！” “哔！” “……我是不是也可以说点什么？”呆呆的牛头人战士一脸憋不住的表情，期待地望着萨琳娜。 萨琳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到阿瑟一边老实地跟在顾安身后，一面时不时地回头恳求地看着她，终于大发慈悲的给出一句：“每小时不超过十句话的话，就可以。” “欧耶~冲冲冲！所以我们现在准备去哪儿，伙计们？” 第56章 是谁不正常? 盖德带着顾安和她的小尾巴百面、“大尾巴”阿瑟，再一次使用职业大厅的传送阵传往法职协会总部——位于自盟各种族中心地带的乡福里贸易城。 几人站定在传送阵里，工作态度一板一眼的魅魔女士在操作台上置入一枚能量石，启动传送阵。 看到脚下亮起光芒，盖德适时转移顾安的注意力，道：“我还没带你出过地下城吧，趁这次机会，等你刻阵完成，我们再在乡福里兜一圈吧，你觉得怎么样？” 约莫十秒钟过后，顾安头重脚轻地站在了一片声音鼎沸的闹市中心。 盖德眼明手快，一把扶稳摇摇欲坠的亡灵，另一只手接住眼冒蚊香转圈圈的小召唤灵，暗道这两个幼崽果然还是不适应。 却不想—— “呕——！！！” 笨重的牛头人战士哇啦一声捂着肚子，夸张地干呕起来，连带的正在调整不适的顾安也一个没忍住，两相对呕了起来。 尽管亡灵不会吐出实际的呕吐物，但是这画面看上去也着实令人反胃得紧。 盖德不满地冲阿瑟嘟囔了一句：“老伙计，怎么一回事啊你，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适应传送阵吗？” 恰在此时，乡福里喷泉广场的传送阵上又传过来一批新的访客。 高大的兽人战士一被传送出来，鼻梁就撞在了还未下传送阵的盖德后脑勺上，随同他一起出现的一行人，更是挤挤挨挨把盖德三人推搡了出去。 “我说，你们三个亡灵是怎么回事？出了传送阵不知道要先下阵吗？真是一群没教养的亡灵！” 这就跟出自动扶梯赶快走是一个道理，要方便后来者下梯。 但是对方最后一句话骂人的品行就很过分了，因这一句话，连被盖德呵斥都没止住干呕的阿瑟，顿时“好”起来了。 “你骂谁——呕——没教养的牛呢！啊？！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也敢在我牛战士面前叫嚣！” “骂你怎么了……” 兽人战士话没怼完，就被他身后的一个女兽人驯兽师拉扯住了。 “干嘛啊，我狂战士怕他不成？敢不敢pk，崽种？” 女兽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傻b”，然后连忙拉着其他队友闪到了一边。 盖德乐见其成，虽然他们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让阿瑟教训下这个嘴巴没把门的年轻后生，也没什么不好的。总之，不要指望一个活了三千年的生活乏善可陈的亡灵，能有多大度，他不亲自下场制造热闹就已经算遵纪守法的了。 “走吧，安，我们到边儿上去欣赏阿瑟给你表演一力降十会~”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顾安，环顾了一圈这与地下城截然不同的热闹街市，迟疑道：“可是现在我们是在城里吧，打架不要紧吗？” “傻孩子，这里可是自盟的城市哦，当然可以打架啦，只有联盟才会限制这限制那的，我们自盟是很自由的。” “……呃。” 顾安一时语塞，总感觉两人对自由的看法不太一致。 不过，既然盖德说没问题，顾安也就不多费口舌了，她要做的只是尽快融入到这个新世界里而已，不是为了改变什么。 身高一米九左右的魁梧兽人战士，抬起右手，食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阿瑟。 “这么说，你同意pk了？那就别怪我a阶狂战士亚历克斯大人下手过……啊！！！” 咔嚓，阿瑟单手笔断了对方不礼貌的食指，并语气诚恳地说教道：“不可以用食指点陌生人的鼻子，这样不礼貌，我除外。” 顾安黑人脸懵逼，问盖德：“他的意思是？” 盖德耸耸肩：“意思是只有他可以这样指着别人，不过阿瑟基本上都很礼貌的，除了对他的那群队员……吧？” “炎盾！！！” 兽人战士瞬间放出一层淡红色的防护盾，将阿瑟弹出身边，成功解救出来自己的右手食指，可惜是个断的。 顾安点评了一句：“这招跟盖德伯伯你的那招一样吗？但是他的比你的小很多哎，颜色也浅很多。” “同一个技能，狂战士的很多技能都是通用的，他的评级最多不会超过a。” “那阿瑟呢？” “3s。” “哦。” 等等，3s？ “请问，战士的最高评级是多少？” “3s，所有职业的评级都公用同一套标准，术士也是最高3s级，最低d级，一共七个阶段。” 最高a级对上3s，这场面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这纯纯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啪！——“啊！！！” 啪！——“嗷噢噢！” 嘎达——“……饶了、求您。” 围观者就看到牛头人亡灵战士像戳泡泡一样，轻而易举地戳破了对手的炎盾，接着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单手擒住了兽人战，然后举起来、糊地上、从地上捡起来、再糊地上…… 这怕不是在玩摔炮哦。 期间，对手还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把武器，一柄赤红色的斧头，并用力朝着阿瑟的面门掷出手。 但很可惜，这明明已经接近贴面的超短距离下的一击，却还是被亡灵战士轻松地用左手接住了。 喀嚓，一把a级武器就这样在牛战士的手中碎成了两半。 盖德见状吐槽了一句：“打就打架，做什么要毁掉人家的武器，这下要赔钱了，唉！” “……不是，难道打伤对方就不用赔钱了吗？” 顾安感到匪夷所思，按照阿瑟的打法，她都恨不得冲上去叫停，甚至刚才，她似乎还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 盖德语气轻松地安抚着受惊的小朋友：“公平pk啦，而且这场对决还是对方先提出来的，别害怕乖孩子，治安队不管自由pk的。” 不是，你管这叫对决？这难道不是在虐打？ 尽管打定主意要融入这个世界，但是至少目前看来，对方也只是口出狂言，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顾安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瑟把人打没的。 “阿瑟先生，请停下！” 见小朋友已经生气了，盖德也连忙叫好友停手。 阿瑟于是拍拍手回到队伍里，嘿嘿傻笑，道：“好吧，那就这样吧，这下他不会再骂我没教养的牛了。” 盖德纠正道：“不，他骂的是没教养的亡灵。” “哦……什么？这么说我打错了！！！” “是的，太可惜了，今天你也没好好听人说话。” 顾安：不正常的到底是他们，还是我？ 第57章 阿瑟的部分过去 四周有人起哄地吹起了口哨，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到生死不知的一摊兽人旁边，观摩兽人战士的惨状。 有个年纪看上去很小的牛头人孩子扒开人群的腿，硬生生挤进包围圈里，几步奔到阿瑟三人面前。 双手高举欢呼道：“这简直太酷了，大叔！我敢说，你比探索队的蛮牛队长还要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只用一只手就能这样、这样！” 小孩儿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模仿着阿瑟刚才拍打对手的动作，两只眼睛兴奋得散发着活跃的神采。 被人夸赞，阿瑟看上去十分地高兴，马上就把萨琳娜的限制说话令抛诸脑后了。 他双手叉腰，像孩童一样仰天大笑，道：“那当然了，我可是地下城里最强大的战士，肯定比你那什么蛮牛队长厉害很多！” 牛头人小孩像看到了偶像一样，拍着手蹦蹦跳跳着，然后他意识到了阿瑟话中提到的一个词：“地下城？是哪里的地下城啊？” “当然是我们幽灵地下城啊，你看上去比阿瑟还要笨呢，你是笨蛋吗~” 没来得及阻止阿瑟回答的盖德，冲顾安摆出一副头痛的表情，小声咬耳朵道：“接下来你别管，交给我处理就好。” 什么事情要交给他处理？ 顾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牛头人小孩变脸一样换成了一副震惊和受到欺骗的神情，嘴里尖叫着：“你是亡灵？你不是牛头人战士！你是那个叛徒阿瑟！嗷嗷嗷，我讨厌你！” 小孩一边尖叫，一边像只壮实的牛犊子冲向阿瑟，试图用他那对幼生的牛角攻击阿瑟。 “好了好了好了~哎哟，赶快走吧，你这个皮实的小孩~” 盖德嘴上安抚着，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地拦住小孩儿，双臂把他箍在怀里，死死地抱紧了欲往人群外面送。 这时候，从人群里又挤进来一个身材壮硕的女性牛头人，她看到盖德怀里的小孩，立刻不由分地夺了过去。 小孩回到熟悉的人身边，气焰马上更嚣张了：“妈妈！快看，那个是不是叛徒阿瑟？他刚才骗我，我还以为他是我们牛头人战士呢！哼！” 盖德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心中默念他不打小孩子。 “牛头人部落的小鬼头，话可不要乱说啊，阿瑟可没有骗你，是你自己跳出来嚷嚷着喊人家酷哥的~” “你胡说，我才没有喊他酷哥！” “对对对，你还说他肯定比你们部落的蛮牛队长厉害~” “嗷嗷嗷啊——妈妈，这个人是个大骗子！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被揭露了一秒钟前的“黑历史”，小孩儿顿时又窘又怒，而阿瑟却还是一副“我就看你瞎胡闹”的宽容的表情。 “对对对，这位女士，我建议你赶紧带着你那精力过剩的小家伙回家去吧~” 年轻的牛头人女性，粗大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炙热的白气，显示出她此刻的心情很不美妙。 盖德微眯着眼看上对方，语气和缓而又强硬地“劝告”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在这里浪费口舌，毕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会是谁吧？” 能陪阿瑟逛其他城镇的，基本只有一个亡灵，盖德·费恩——战士协会双s战士。 出于某种心理因素，阿瑟从不伤害牛头人种族，但是盖德·费恩可没有这种情节，他打起架来从不看种族。 “妈妈？！” 在牛头人小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这位牛头人母亲抱着她的孩子愤愤地远去了。 嘘—— 人群里顿时发出来一阵索然无味的嘘声。 好吧，看来热衷于看热闹是自盟种族的天性，顾安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这样一个到处都是乐子人的“社会”，但她还是不想融入。 盖德用力得单手圈住阿瑟的脖子，干巴巴地鼓劲儿道：“打起精神来吧，我的好朋友！” 阿瑟还是那副呆滞的模样，眼睛像死掉了一样无神，可以说是毫无效果了。 他无奈得和顾安交换了个眼神，突然灵感闪现，说道：“阿瑟，我想你现在还在任务期间吧，像这样子发呆可保护不好安，你是准备疏忽掉塞西尔的命令吗？” “呜噜噜噜~”阿瑟猛地甩了甩头，自然自语道：“我要执行任务、执行任务……” “对对，就是这样。” 盖德微微松了口气，他带阿瑟出门，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群顽固的牛头人，就因为他们信奉死后归于虚无那一套，所以没完全死成的阿瑟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叛徒——背离神教者，当然亡灵种族本身也不受牛头人待见就是了。 而这些，现在的顾安还一无所知，但是情感纤细的她不会在这种氛围下提问。 她只是默默走在阿瑟的另一边，像盖德一样，把他和人群分割开。 另一边，女兽人驯兽师已经带队友“拾”回了同伴的尸、哦，身体。 “有气儿，你们谁给他喂粒大补丸？” 众队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名女兽人萨满看不下去了，给自家队长插了个治疗图腾。 “唉，你们是都没有还是不想给？” 其中一人逼逼赖赖道：“这都是第几次了，老是一言不合就找人打架，再多的大补丸也不够他折腾的……” 女驯兽师想了想，觉得队友的不满差不多也该到爆发的瓶颈了，索性放任道：“你们想的也对，总给他善后就总不长记性，这次就让他自己扛着吧，不死了就行。” 把不满的情绪释放以后，一群人又其乐融融地围着破破烂烂的队长，闲聊了起来，因为他们谁也不想背着队长走路。 须臾，几道阴影投射到这群人身上。 盖德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小袋魂石，代同伴致歉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对决时弄坏了你们同伴的武器，这是赔罪，还请收下。” 除开队长，女驯兽师就是这支兽人队伍的领头人了。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接过赔礼，客气道：“多谢，那我就代我们队长收下了。还有，我代我们队长向阿瑟阁下道歉，他不该对您出言不逊，多谢您手下留情。” 全神域唯一的牛头人亡灵3s级战士阿瑟，也就只有亚历克斯这个蠢货看也不看就敢上去挑衅！ 盖德替阿瑟接受了兽人队伍的道歉。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原本和泰勒约定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一行人没再耽搁，直奔法职协会总部。 而女驯兽师在三人走后，打开了盖德给赔礼。 队友纷纷探过脑袋来看。 “哇哦！魂石哎！” “好大！这一颗能顶一粒大补丸了吧？” “我天，亡灵真是一个富有的种族！你们说，兽人死后也有机会成为亡灵吗？” “好像挺难的，据说人类和精灵的转化率才比较靠谱。” “但是阿瑟大人他……” “嘘！这个不能提！” 第58章 刻阵(上) 法职协会，位于乡福里贸易城偏东的位置，当初选址这个方向，据说是因为史料中记载的元素之神是自诸天神域的东方诞生的。 因此，东方对元素系的法系职业者都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方向，当然术士和暗影牧师除外。 这二者的力量来源于恶魔\/魔神崇拜或契约，不过他们一般也不关心像协会选址这类琐事，所以对于协会是建在西边还是东边都无所谓。 从乡福里中央喷泉传送阵到法职协会，徒步至少要两个小时，盖德果断又一次放出了自己的地狱战马。 漆黑骸骨的战马全身沐浴在的黑红的火焰里，四蹄的火焰更是接近深褐色，它的背腹穿着一套黑色暗沉的铠甲，背上安着马鞍，嘴上套着马嚼子。 盖德一个跨越骑上烈焰马，胳肢窝里夹着顾安，顺手把她放到自己身后。 “安，抱紧咯~我们要冲刺了！阿瑟，好久没有赛马了，我们来比试一场吧！” 话落，刚才还无精打采的牛头人亡灵立马来精神了，一个呼哨召唤出自己的战马，翻身一跃跨坐而上。 随着盖德一声呼哨，两匹并排的烈焰马瞬间展开火焰双翅，贴地疾驰而去。 顾安只来得及圈住盖德粗壮的腰身，上半身就被飞速向前的惯性带的向后仰去。 也不知道盖德和阿瑟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们身处闹事，却总能见缝插针找到那些可以仅供一马通行的缝隙。 只是这样一来，可给街道上老老实实步行的行人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赶着送死去呢？！两个混蛋！” “艹！又来？城管呢？” “唉，今天这是第二回了吧，其中有匹马上的亡灵中午好像也这么胡来过一回。” “罚不死这两个沙雕！” “人家可是亡灵呢，有钱着呢~” …… 凌乱的咒骂和闲聊随着风声一道，断断续续地灌进顾安的耳朵里，也让她拼凑出来一个事实，盖德正带着她一起“违章行驶”。 果不其然，在他们身位偏后一点的天空上，两只骑着飞鹰的兽人正对他们紧追不舍。 “下面的两位亡灵，请立刻停止在街道区域使用坐骑！违者将按照乡福里城市治安管理办法处于数额不等的罚款。” 盖德哈哈大笑，一边牵引缰绳避开前面某位已经被吓呆的老年兽人，一边冲阿瑟道：“你猜我们会被罚多少钱？” 阿瑟大声回答：“我不知道，希望不要太多吧，我已经没有魂石啦~” 他的魂石差不多都用在顾安转魂的那场仪式中了，现在只剩下一些米粒大小的魂石。 “哈哈哈，这听上去可真令人难过，我上午可是足足被罚了5枚中粒魂石呢！” “什么？！”阿瑟猛地一个急停，已经赤贫的他立刻就被这“巨额”的罚金吓得不敢奔马了。 这正中盖德下怀，眼看着治安队就要追上了，他们之中总得有个人留下来“殿后”吧。 “唉，还是阿瑟好啊~这样我们就可以顺利冲进协会了，到时候我把你交给泰勒阁下，我就去交罚金和赎人，完美！” 上午运气好没在第一时间被抓到，这会儿就不行了，毕竟今天已经有了一例先例，治安队肯定会加强巡逻。 本来是防患于未然才拉上的阿瑟，能用上其实也还好。 盖德就这么抛弃了阿瑟，且还再次提速了一档，火焰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却没有伤害到一人。 十分钟内，盖德卡着点抵达了法职协会总部。 把腿软到下不来的顾安抱下战马后，盖德直接扛大米那样扛起顾安，马不停蹄地直冲协会三楼。 “请问……” 服务台后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做访客登记，盖德的身影就已经滑了过去。 一口气冲到三楼最里面的两扇花纹繁复的大门前，盖德重重一推。 厚重的大门打开，里面竟然是个类似图书馆的楼中复式楼。 “泰勒阁下，您在吗？盖德·费恩按照与您的约定时间前来拜会了。” 图书馆的中心位置缓缓降下来一座没有顶的六边形的“亭子”，亭子落在了三楼地面上，泰勒正坐在里面的圆桌旁，似乎刚才在看书。 睿智的亡灵大法师眼睛自下而上抬起，调侃地看向盖德：“你还真是准时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哈哈哈，那还真是运气好，主要今天我本来以为计划要取消了，没想到还能赶上。来看看，猜猜我身边的这位是谁？” 顾安慢动作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骨，像是在拂去劲风留在她脸上的麻木感。 自从变成亡灵后，除了痛，她已经几乎感受不到别的状态了，没想到疾驰而过的风也能为她带来新的触感。 在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后，顾安便放开了扶着盖德手臂的手，慢慢站直了身体。 而这时，泰勒也带着惊讶的神情，缓慢地从坐骑上站了起来。 “她是顾安？”语气震惊而肯定。 “哎呀，果然一眼就被你看穿了，好了，人我已经送到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要准备去治安管理局赎人了。” 再晚一点，怕是会出现人员伤亡（害怕阿瑟被激怒后会伤人）。 交待了一句，盖德转身就走了，留下顾安和神色怔然的泰勒相顾无言。 “孩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泰勒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他的藏书室里，没有出去过，也没有人来告诉他猎魔人复出的消息。 顾安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泰勒会长，其中大多数都是她听来的一些话。 “原来如此，萨琳娜做得相当不错。还适应你的新身体吗？如果不太契合，我们改个时间再刻阵也可以，别勉强自己。” 顾安摇摇头。 “萨琳娜老师为了调配了药浴，现在感觉身体已经几乎和灵魂合二为一了，刚才还被风吹麻了脸。” “哈哈，这倒是个新鲜的体验，对亡灵来说。” 被泰勒引导着坐进亭子里，接着再一次的，一杯清澈的水被泰勒推到顾安的面前。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是比较珍贵的生机饮品了，所以态度上便显出了一点不好意思。 “请用吧，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顾安道了谢，像之前一样用勺子舀了一些喂给百面，才自己喝了一口。 暖融融的生机流进骨骼里，让她舒服的打了个颤。 “盖德转达说你希望成为一名术士，现在这个决定也依然不变吗？” “不变。”顾安果断摇头。 看着顾安毫不动摇的眼神，泰勒尽管不理解，但是他也确信了她的信念是坚定的。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便准备开始吧。” 第59章 下沉仪式 巴道夫·泰勒是一位做行事非常体贴的亡灵，当你需要休息时，他从不催促打扰，而当正事开始时，也不会拖泥带水。 在与盖德约定好刻阵仪式的时间后，泰勒会长就提前少许时间备齐了刻阵所需的材料。 所在，当顾安表明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后，他便领着人乘坐升降梯直接上了顶层。 刻阵仪式的举行地点被泰勒定在这间幻形图书馆的顶层，从下往上看，顾安当时只以为上面就是天花板，没想到天花板上其实也是顶层冥想室的“地板”。 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四面与头顶的天空皆为黑色，没有墙壁也没有屋顶。 一闪一闪的白色光点像星星一样点缀在黑色的幕布上，如果不是脚下的一圈地板轮廓明显，顾安会以为自己已经置身星空。 “你知道书看多了也会精力不济，每当那时候我就会到这里坐一会，有时候冥想，有时候只是发呆。不建议我拿自己的休息间做你的刻阵地点吧？” 顾安摇摇头，眼睛逡巡着“星空”，不自觉轻声道：“不会，这里很漂亮很安静。” 被人认同自己喜欢的环境，这让泰勒也感到愉悦，他轻轻挥动了一下法杖：“看下面。” “啊！” 地板“消失”了，脚底下也变成了星空，顾安看到自己的脚像直接踩在虚空中一样，吓得膝盖一软跌坐在地。 “不好意思，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喜欢一些的……” “不、很好，谢谢您。”万幸她不怎么恐高。 虽然顾安表示不介意，但是泰勒还是将地板“变”了回来。 “脚底下有东西会让你感觉踏实一些，看来还是让它复原的好。” 顾安从地板上爬起来，百面像个受惊的老母鸡一样，双手把着她的肩胛骨，生怕她又跌倒了似的不肯松手。说到底还是白天她濒死的事情，对百面的打击太大了，以致于他今天一整天都草木皆兵。 安抚好小朋友，顾安问道：“泰勒会长，请问我现在需要怎么做？” 泰勒挥动法杖，点亮地板中心的一圈紫色的阵法。 法阵全部点亮的那一刻，顾安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引导，她顺从这股力量的牵引，走向法阵中央的圆心。 泰勒站在法阵外，翡翠绿的眼火在黑漆漆的天幕下，亮着温和而深远的光芒。 两厢对视，泰勒用平缓的声调说道：“刻阵仪式是为了在使用者与神秘系力量之间建立一条沟通途径，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连接两条路的交叉口、不同语种之间的翻译器或者之类的东西。 “按照先后顺序，仪式分为两个部分。” “就术士来说，在下沉仪式中，你会看到或者感受到一些与恶魔系、邪祟系有关的画面、力量、情绪或者欲念，但是切记这些都不是你自己的经历和情感，不要去理解它，也不要与其产生共鸣。” “在归巢仪式中，你在下沉仪式里体验过的种种，会遵照你的意愿糅合成一个独属于你的场景、道路、物品甚至是标记。而这个糅合而成的事物，就是我们通过刻阵仪式要完成的‘沟通途径’，它今后就是你召唤恶魔系力量和使用术士法术的能量转化装置。” 顾安有听没懂，但是她也不很慌张，因为如果必须听懂这些才能成功刻阵，泰勒会长一定会事先让她做好功课的。 看到小骷髅亡灵不解但信赖的眼神，泰勒的神色也更加柔和了。 “现在，找一个能让你最放松的姿势吧，接下来我就要把你的意识送往地狱的入口了。”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顾安想了想后，干脆躺平在了法阵上，四仰八叉看向夜空。自觉躺好后，她才突然回味过来泰勒会长的后半句话，地狱？！ 不给顾安反应的时间，泰勒直接：“去吧，孩子。” 语落的同时，法阵亮起了一圈柔光，死扒在顾安身上的百面，也同一时间被会长一个漂浮法术强拖了出来。 而顾安才刚刚歪过脖子想问泰勒会长他说的地狱是什么意思，半抬的脑袋就啪的一下砸在法阵上，眼火熄了。 妈妈今天第三次熄火，百面看了直接炸毛。 “阿巴阿巴阿巴……！喀！”也不知道他骂了什么，骂完后小嘴一张，两排小米牙一口啃在泰勒施法的右手指头上。 虽然不疼，但糊了泰勒一手指的口水。 会长像捏动物一样，捏着百面的后颈把小家伙提溜起来，眼睛对着眼睛，道：“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呢，你母亲一不在就慌成这样，你不是能感应到她现在没事吗？看来我得给你找点事情干了，不然一个没看住你就要捣乱吧，让我来想想，就这样，我们来学说话吧，现在哪还有小精灵不会说通用语。” “哔！阿巴阿巴阿巴！噗！” “好吧，小家伙，看来我们还得再学一点基础礼仪，索性离你母亲醒来还要一点时间。” “……” 全部听懂了的百面，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已经被抽离了意识的母亲，像颗风中摇摆的小白菜，委屈到都不想骂人了。 泰勒一手抓着小家伙，一边教育道：“你母亲这么努力，你还不努力吗？多学一点东西，以后才能保护好她。” 百面彻底焉了，虽然老家伙说的没错，可是他不想学说话，反正他跟妈妈可以正常聊天。他也不喜欢这里，他想跟妈妈回蓝星，蓝星上没有人打得过他跟妈妈，这里谁都能欺负他们。 像是看出了小精灵的想法，泰勒像个老爷爷一样耐心地一遍遍开解着。 与此同时，深渊之下的顾安猛地惊醒了。 耳边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水声，不激烈但却让人感觉无边无际。 事实也正如此，顾安从错节盘根的地上爬起来，脚下是连绵不绝直至天际的黑水，水面幽深，什么也看不到。 她四面环顾、抬头低头把环境打量了个遍，发现自己或许正站在一块由树根结成的狭窄地面上。 连绵的黑水上，只有一棵（或者几棵扭结在一起）的没有叶子的树，树的主枝干像左右打开的手臂一样，前后平行水面伸展，长约四十多米。 横长的主枝干上，又朝天笔直生长着许多条的树枝，连成一片交错的树冠，单独看却像是一只只朝天伸出的手掌。 顾安站在树桩的中心——最粗最大的主杆中间点，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她试探着触摸了下树枝，冰冷的寒意顺着白骨指尖一路袭向心脏的位置，如蛆附骨。 狠狠地甩了两下手，顾安另一只手按在胸口的位置，明明没有心脏，但是这里却若有若无地传来一阵阵寒意。 她不敢再随意触碰，物质解析发动。 【似乎一下子就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呢~ 如果我告诉你这条湖叫魂湖，你大概还没什么概念，但是如果我说这条湖里曾浸染过盖德、萨琳娜、塞西尔等等你的那些族人，你会不会对它更有感触呢？】 第60章 下沉仪式2 【魂湖里面从来都没有灵魂，直到初代瘟疫主找到了一种将生物的灵魂投入魂湖的方法，这里面才有了第一个完整的生灵的灵魂，神域上也因此诞生了第一个死灵。】 【我不确定现在这里面还有多少残魂，但是请注意，不要落入魂湖中。】 关于魂湖，物质解析没有给出更多的说明，于是顾安又把视线转向身旁的孤树。 【你习惯称呼这为树吗？好吧，那就叫它树吧，但实际它并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照样没有其它的说明，顾安不清楚是现阶段物质解析的“能力”不够，还是她自己的等级不够，但是她确信这棵树也不寻常。 右手捏紧左手指尖，用了搓了搓，刚才的那股寒意还未消逝殆尽。 没有更多的线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正在经历着泰勒会长说的下沉仪式部分，但是如果继续停留在这里，这种荒凉孤寂的真实感很容易会影响到她的心态。 顾安微微张开手臂，顺着由粗变细的主杆向边上走去，得益于精灵的身体，她很容易就掌握了平衡。 走至尽头的时候，顾安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两边骨白色的枝丫，好在两端枝丫上传来的寒意不如中间彻骨，她还能忍受。 枝丫尽头的景色也毫无变化，但是她在脚下、魂湖上面看到了一弯叶子形状的黑色“小船”，正随波晃荡。 因为这条船太小了，与湖水也几乎是同一个颜色，导致离远一点的话根本就看不到。 【眼睛里看到的它是一艘叶子小船，但是它真的是一艘小船吗？毕竟能存在于魂湖上的物质理应不存在，你要乘坐试一下吗？】 顾安退后了几步，之后稳稳地转身，顺着横向主干走回树桩中心，接着继续沿主干走向树枝的另一端。 在这边的枝干下方，她也看到了同样一艘叶子小船和一模一样的解析说明。 她不知道两艘小船都是真的，还是都是视觉的幻觉，但是她也没得选。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而是蹲下身，忍着刺骨的寒意两手抓住纤细但坚硬的树枝，把身体吊在树枝下方，一点点挪移对准小船中间的位置。 这个动作，顾安生前从来没有做过，但愿换了精灵的身体后，能让她一次成功，不然就要被迫体验魂湖的威力了。 手臂用力一个晃悠，顾安沿着树枝延伸的方向，身体向前摆了一小截，正正好落在叶子小船的中心。 脚底的触感冰凉而坚固，是实物的小船，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顾安一屁股跌坐在船心里，呼出一口凉气。 船身很小，在容纳了她的骨架后，两端的空隙再坐不下另外一个体型正常的人类了，小船里也没有船桨之类的东西。 回首望去，明明小船一步都没划动，身后的树却凭空不见了，但是她的两条手臂上冻僵的触感犹在，证明树不是一场幻觉。 泰勒没有跟她说进入下沉仪式要怎么做，只嘱咐她不要跟环境共鸣。 顾安想了想，趁着手臂僵直几乎没有知觉的时候，掰下了她的左手小臂，然后在往回找树和向任意远方划行上，选择了后者。 就这样，顾安右手握着左手断臂，在无边无际的魂湖上划起了小船。 期间，魂湖里偶尔会传来一声声听不清语调的低喃，都被顾安摒弃在了脑后。在她第十次忽略水下的声音之后，她终于看到了湖岸。 手臂机械地把小船划到岸边，顾安僵硬着腿迈出叶子船舱，右手还拎着自己那被魂湖侵蚀的失去了五指的左臂。 眼前是一层叠一层高的红黑色沙土地，沙土地上长满了竖立的朽木棺材，每个棺材都敞开着门，里面或吊或立或瘫坐着一具骨架，大多数骨架都残缺不全，地上的沙土里也埋藏着许多碎棺和骨头。 回首望去，果然，叶子小船也消失了。 没有退路，她只能向前。 【埋骨之地，位于地狱边缘的一片荒芜之地。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狱与神域在这里展开了一场边境之战，地狱想接壤神域，但神域的神们不允许生死有交接。战争的结果想必你也看到了，地狱以魂湖为分界线，从此被剥离出了神域。综上，这里只是一片年代久远的埋骨之地而已，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走在里面千万不要迷路哦~】 怎么可能不迷路，这片土地一眼望去全是棺材叠着棺材，有些都堆到了半空，哪里还有路？ 原地坐下修整了一会，望着没有尽头的前路，顾安在思考，下沉仪式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再有这么难的刻阵仪式，前辈们是怎么通过的？看会长的语气，似乎这本该还很轻松？ 如果没有物质解析，别说走到这里，她在大树的那一关，就该落水over了。 没有过多的怨声叹气，想得到力量没有付出怎么行？这样给自己打着气，顾安瞄准了视野中最高的那座棺材堆前进。 这块地图考验的仍然是体力和耐心，在到达第一个棺材堆后，顾安捡起三颗腐朽的白骨头颅，爬上柜子顶，并把头颅一个个叠起来放在上面，做好标记。 然后，远眺慕色下一个目标点，她尽量按照直线的方式走，中间不可避免地也饶了一些圈子，在不知道多久以后，满身疲惫沧桑的骷髅终于走出了这片埋骨之地。 远方橘红色的霞光此刻成了颓废的骷髅眼中，最美丽的风景。 顾安心想，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副画面了。 脚掌骨磨平的骷髅，拄着一根白骨手杖，一走一圾拉，像个蹒跚的老人朝着霞光的方向走去。 【熔浆洞穴，位于地狱入口附近的一块山体岩熔地带，经常用来流放和处死被高位恶魔处罚的低价恶魔，注意别掉进岩浆里面就行了。】 原来不是霞光，只是红色的岩浆映出了一片橘色的“天空”。 顾安没感到多少失望，不光身体，她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在枯燥漫长的徒步中，变成了迟暮的老人。 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某个岩浆洞窟。 里面像蜘蛛巢穴一样，从一个洞口进去以后，前方会再次出现多个洞口。 走在喷涌的岩浆湖边上，这股灼热的气息连亡灵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顾安用手杖沾了一点岩浆，白骨顷刻被融化了底端。 她用半融的骨灰在自己刚才出来的洞口做了个标记，之后选了个正前方的洞穴走进去。 走着走着，她生锈的脑子慢慢反应过来一句话： 位于地狱入口附近…… 泰勒说的好像是，把她送到地狱入口吧…… 第61章 变成巨兽的那些天 是刻阵仪式出错了，还是她自身的原因导致醒来的地点不对，顾安已经无心思考。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心生埋怨，就会泄掉这口气，也将走不出眼前的岩浆洞穴。 然而尽管她一力克制着，眼前这走出一个复又一群的洞穴却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她的耐心，折磨着她本就疲乏的精神。 “心脏”上像爬满了蚂蚁，不疼却痒，荒凉也惶恐，这种情绪随着行走的时间越久而越发强烈，直到她握着手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心念坍塌仅在一瞬。 轰然一声，杵着手杖的白骨碎到一地，散落的骨头根根分明，再看不出人形，变成了她在埋骨之地里随处可见的那些枯骨的模样。 顾安没能走到下沉仪式的入口，意志就已磨灭。 远在神域上的百面忽然心有所感，定定地看着法阵上躺着的仍未苏醒的母亲，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起来。 “哔！阿巴阿巴……怕……妈妈！” 小精灵抛下正教他学习通用语的泰勒会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绕着法阵胡乱飞，想伸手触碰里面的人，却又惦记着亡灵老头的警告而不敢靠近。 随身灵与母亲之间的感应是最直接的，巴道夫·泰勒没有因为法阵运行正常，就忽略掉百面的异常反应。而是第一时间走近法阵，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但是却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 然而此情此景下，没有异常，才是异常。 巴道夫·泰勒没有迟疑，立刻招出法杖停止刻阵仪式，欲唤回顾安的意识。 预料之外，仪式不受他控制，仍然在继续着。 这是第二次，巴道夫·泰勒施加在顾安身上的法术没有起效。 泰勒会长的神情越发严肃，他一挥手撤掉了所有支撑法阵运行的能量石，法阵短暂地暂停了一瞬，却在下一刻开始抽取位于法阵中心的骷髅亡灵的生命力，试图强行运转。无奈之下，泰勒会长只得重新布好能量石，且还多加了一倍。 刻阵仪式是一个已经流传了近万年的成熟的仪式，不管是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来讲，都不可能出现意外。 “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安抚了一下小精灵，巴道夫·泰勒招来所有与恶魔系刻阵仪式相关的书籍，迅速查阅了起来。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顾安的异常也许与她的契约者第四魔神有关。 …… 呼——呼—— 耳边传来一道道非常缓慢的安抚人心的呼吸声，粗重的规律的声音一点点抚平了顾安万蚁噬心般的焦灼。 像干瘪的海绵吸饱了水分，顾安的意识逐渐舒展充盈起来，然后，她“醒”来了。 身体里似乎充满了力量，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温暖和懒洋洋，连之前钝刀子一样折磨着她的漫长旅程，都不能再影响她分毫。 她迫切地想要伸个懒腰、想跳跃想奔跑、想大声说话和哈哈大笑，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她扭扭脖子打了哈气，顺便撅了下屁股，结果轰隆一声，一座高山被她的屁股墩子削平了…… 顾安惊得四肢僵直，夹紧了尾巴，等等，她哪来的尾巴？ 好一会儿过后，顾安才接受了现实，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亡灵顾安了，而是史前巨巨巨巨巨兽顾安。她一只蹄子就能踩出一弯湖泊，她一屁股下去就要坐扁一座大山，她的尾巴有一片草原那么长。 她就像小王子和他的小小星球一样，脚下的土地对她而言已经变得太小啦，随便走几步就从夏天走到了秋天。 世界在她眼里变得如此玲珑和如此脆弱，美的不可思议。 不再是人类或亡灵那样渺小的生物，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了，顾安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因此感到安心。 但是变大了也有变大的变化，比如她忘记了很多身为人类和亡灵的感情，也不能说是忘记了吧，那些事情她现在也都还记得，只是变得不在意了而已。 不管是天各一方的妈妈，还是一离开她就觉得孤单的百面，抑或是以前的蓝星好友们、现在的亡灵导师们，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是记在脑子里还是忘记都没有差别。 在她成为巨兽的这段日子里，她被一小群原始人丢过沙子，为了不踩死他们，她小心翼翼地迈着大蹄子重新找到了一片平原安家，接着她在这片平坦的草原上睡了个美美的午觉，醒来时积雪盖了满身，原来已经到了冬天。 她抖落掉身上的积雪，继续朝着远方旅行，她旁观过人类从部落演变成小国，看矮人族群掏空了一座山的地底，也在精灵母树的旁边趴过好些年，只为等它结出一颗精灵果实。 最后，这场漫无目的的旅行终结于地狱的边境，她又看到了那片高大的曾以为跨不过去的熔浆洞穴。 现在，她有着一双轻易就能踏平那里的蹄子，是踩扁它还是踩扁它？ 顾安猫咪蹲在熔浆洞穴的外面，心静如水，她听到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 那一刻，世界一瞬间消音，仿佛有另一个声音跨越时空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麻烦死了，磨磨唧唧的，赶紧走。 一点也不耐烦的样子，紧接着顾安就感觉屁股上挨了一踹。 熔浆洞穴的某个洞窟里面，散落一地的碎骨像受了惊吓一样，猛地蹿起来把自己组装好了。 顾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她没有感觉错，自己真的被踹了一脚，肱骨那里痛的不行。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为此感到恼火，不管是哪里的谁，都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一命，怀揣着满满的感激之情，顾安像得了疯癫的哈士奇一样风一般窜过一个又一个洞穴。 枯燥的没有终点的路途，再也不能打倒她了！ 就这样，她一路窜稀一样来到了地狱的入口，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打着旋涡的疑似传送门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地狱入口，但是无所谓，她已经拥有了巨兽馈赠给她的心胸，她不会再止步不前了。 顾安纵身向里一跃。 第62章 阵成 “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 【oh，no~我愚蠢的宝啊，我不是说过不可以跳进魂湖吗？为什么你要像个莽夫一样呱唧一声跳进这冰冷的湖里呢？看样子你是没救了，等死吧~】 冷冷冷冷冷，被湖水淹没后，顾安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 解析传来的声音更是让她透心凉，她明明应该跳的是地狱的入口，怎么一转眼就进了魂湖？ 手臂重地抬不起来，魂湖仿佛对灵魂之类的事物有着特别的束缚力，按理来说，骨架在水中的浮力不至于让她笔直下沉，但事实是，她现在咕噜咕噜狂灌水，被水压按着往下沉。 万幸亡灵不用呼吸，也不惧潜水，顾安此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想她是不是认错了“入口”。 不过很快，她就想不动了，寒冷侵蚀了她的身体和脑子，让她的意识变得僵硬而渴睡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巨兽的影响太深，即使身处这黯淡无光的幽深湖底，被解析宣告了死亡倒计时，顾安也没感到多后悔多无助，她甚至没有反抗这股渴睡的意识，就这么顺从地“睡”了过去。 像梦又不像在梦里，混沌中的顾安隐约看到在湖底最深最深处，睁开了一双眼睛，金红色的巨大竖瞳，像看到了她又像什么也没看到。而她，像个不小心目睹了神话的凡人一样，为这一抹漫不经心的抬眸浑身战栗不止。 这比湖水还要冷漠的视线，瞬间把顾安弹出了梦的深处，她的意识再次回到了魂湖里。 但是这一次，她不再感到魂湖像之前那么寒冷了，也没有那股强拖着她下沉的阻力了，顾安向上划动了两下手臂，尽管上方也没有光，但是她仍然毫不犹豫地永不停歇地摆动着四肢游动。 心念升起的时刻，外界的法阵也同时亮起了归巢的光。 翻阅了许多古籍但仍毫无头绪的泰勒看到此景，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出事。 “哔？妈、妈？” “安心吧，孩子，她很快就要回来了。”泰勒会长终于能肯定地答复小精灵一句了。 归巢仪式的阵法光芒越演越盛，且渐渐由原先的紫色向红色转变，这预示着刻阵仪式的原始法阵正在被转化为刻阵者自己的施法法阵。所谓刻阵，也就是为了达到这一步——建立施法者自己的法阵（也即建立自身与不可思议力量沟通的语言）。 “红色的阵光，代表所借力量的本源可等同于上位恶魔，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小家伙呢。” 只要给这个孩子多一点时间，给她留足成长的空间，像巴普那样的猎魂者以后再见到她，只怕会躲得远远的。但是这也意味着，一旦巴普知晓了顾安的潜力，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趁其在“幼苗”期间毁了她。 如果不是还有三次大战，其实把顾安带在他身边是最好的安置办法，但是不行，泰勒一时间既为这个孩子感到骄傲，又有些苦恼。 地上刻绘的魔法纹路像融化的线条，缓慢移动变形，正在一点点地演变成顾安今后使用的阵法模样。 水底的顾安也接近游到水面了，她的视线里出现了那颗初始的树，那颗在她一松手就消失的树，又回来了。 她猛地扎出水面，然后马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掌好像踩进了柔软的沙地里。 顾安低头，曾几何时广袤无垠的魂湖，此时竟变成了一圈比澡盆大不了多少的浅水坑！ 小水坑的前面是一棵正常高度的白骨色的光秃秃的树，水坑后面是一片积木堆一样的“埋骨之地”，积木堆的前方是十几颗鸡蛋大小堆叠在一起的土疙瘩。 顾安呆呆地走出浅浅的只及她小腿高的水坑，小心地避免踩到任何一片小积木，然后在离水坑最近的一堆矮积木顶，找到了三颗叠放在一起的超迷你头颅。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分不清是她变大了还是世界变小了，是之前的苦难是梦，还是现在的迷你世界才是她的幻想，总之此时此刻她就是想畅快地大笑，想一口气嚎尽胸膛里积存的郁结。 “哈哈哈哈哈！” 红中泛点金色的法阵上，无知觉中站起来的骷髅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百面小心翼翼地降落到他妈妈的脑袋顶上，小手咚咚敲打了两下，果然是空心的呢。 结论：“妈妈，变傻了。” 金红的光芒缓慢熄灭，顾安的阵也结成了——金红的圆形线条里什么图案、符号、文字也没有，空荡荡的就只是一个圆圈。 但是这确确实实是顾安的阵，联想起她的那位被称为无序的魔神，巴道夫·泰勒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至少施法时还挺便捷呢。 金红色，代表施术者所借力量来自于极位恶魔。 上一个拥有金红法阵的亡灵，是西蒙·布兰恩，现在已知等级最高的神域法师第一人。 盖德这家伙真是捡了个不得了的学生，泰勒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看来在前往蓝星前，必须要先把巴普的麻烦解决掉才行了。 “安，你醒来了吗？” “哈、咔咔、咳咳……醒、醒了。” 骤然听到泰勒会长的声音，顾安猛地呛着了。咋回事，她怎么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了，还是这还是她的潜意识世界？ “哒~妈妈~” 百百百百……面居然会说话了，顾安越发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她没有第一时间摸摸亲亲小家伙，而是坏心眼地揪了一把小家伙的脸蛋。 “哔！痛痛！坏！” 呃……顾安心虚地缩回手，百面看着好真实啊，但是百面不会说话啊。 她用茫然的眼神看向会长，希望就算是在梦里，会长也能给她一点指点。 “怎么了？是不确定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了吗？” 顾安点点头。 “受地狱影响过深的话，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嗯……我想出去散散心也许就好了，你觉得可以吗？” 顾安再点点头，表示换地图可以。 泰勒马上抹掉了地板上的法阵痕迹，带着懵懵的顾安和兀自生气中的小精灵，走出了图书馆。 当升降梯带着她离开“星空”，一只脚踩在图书馆冷硬的地砖上时，顾安就有点感觉自己回来了，待看到楼下那位曾被盖德一闪而逝带过的接待员后，她就彻底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 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繁荣街道，那股扑面而来的嘈杂的声音和混合气味，瞬间带走了她全部的迷茫和飘忽不定。 “呼——我真的回来了吗？” “当然，好孩子。”泰勒的大手放在顾安的肩膀上，像在给予她一个支点。 第63章 贝希摩斯的右手 心落到实处，顾安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中漂浮的人生百态，然后打开双臂做了个长长久久的扩胸动作。 她回首对泰勒会长，道：“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地狱里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再次见到您和百面，都宛如隔世重逢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百面飞到顾安的脸上，两只手张开抱住顾安的脸颊骨，像个牛皮糖一样蹭来蹭去，一边冒出一句：“妈妈，想，好久见不到。” 顾安把小人儿从脸上摘下来，惊奇道：“宝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了？” 百面小手一指旁边的泰勒会长：“老头儿、教，阿巴阿巴阿巴……” 大概是觉得通用语讲起来磕磕绊绊，百面说到一半中途又改成了他的独家婴语。 顾安按下百面的右手，教导他不可以用手指点着别人，也不可以称呼认识的长辈老头儿。至于他抱怨会长教学严厉的话，则被她自动忽略了。 看景色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街道处到处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有些还有灯的形状，有些就纯粹是一组流动着的光团。 “会长，今天是哪一天了？” “哈哈，你不会以为一个刻阵仪式要花好几天时间吧，今天还是今天哦~” “所以，现在离我来您这儿才过去几个小时吗？” 泰勒点头。 顾安稍稍有些震惊，她没想过意识竟然可以把人对时间的感觉篡改的面目全非，忽然又联想到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 “会长，你说会不会现在我所看到的、经历的都只是我的想象，我的意识其实被装在一个盒子里，我没有身体，你们和眼前的世界都是我思考的产物？” 缸中大脑，对，她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恐怖故事。 泰勒若有所思地抱臂沉思起来，这个动作可把顾安吓得一个激灵。 “会、会长？您是真实的吧！” 泰勒坏心眼道：“这可有点不好说呢？请问这位年轻的亡灵女士，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我是真实的呢？” 如果顾安现在还是人类，怕不是已经被唬得掉金豆豆了。 “会长……请别开玩笑啊……” “事实上，传言中还真有这么一位魔神认定他所见的世界全为虚构，那就是原初第一魔神，我们通常称呼它为无知。” 泰勒抬高手，安抚地摸了摸顾安圆溜溜的头顶：“会思考是件好事，但是也不要过度了，就算是像我这样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也还没到质疑世界真实性的地步。” 言外之意，你想太多了。 但是听到“无知”这个名字，顾安果断又抓错了重点：“您说的原初第一魔神的那位，它为什么会认为世界是虚假的？” 泰勒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跑偏的小家伙，不禁失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那位可是原初魔神，是位等同于元素之主的、与规则共存的存在呐。” 在魔塔世界里，贝希摩斯曾带她拜访过一位被称为“无知”的存在，顾安到现在都还对那个纯白的虚无境记忆犹新，还记得那位说过的话，它说。 ——你是第一次，你是第265次。 以及，贝希摩斯曾说，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大概你也已经失败了。 两句话衔接，其实有一个最直白的可能早就被摆在了顾安的面前，只是她自己不愿去相信。 她，顾安，不是第一次来到神域，不是第一次成为贝希摩斯的眷属，甚至那次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拜会无知并询问那个问题。 不管是因为时间穿梭还是世界重启，至少贝希摩斯和她在这个世界里重来了265次，像两个一直没有打通关的玩家，失败后一遍遍地回到起点。 区别只是，他们都没有了之前那264次的记忆，贝希摩斯甚至还可能在当前“存档”里丢失本次存档的“早期记忆”。 证据就是，如果魔塔世界里出现的那个贝希摩斯是真实的，那么万年后与她定契的贝希摩斯为什么会不记得她了？初见时那样陌生的态度，顾安只能认为，那时的他们互不相识。 因为无知认为眼前的世界是虚假的，所以它才任由自己被众神同化为规则吗？但是贝希摩斯似乎不这么认为，至少当无知宣告已经“没有再会”的时候，贝希摩斯的眼神和语言是那么地冰冷。 他说， ——这是我和你最后的机会。 顾安现在终于理解了，魔塔世界里贝希摩斯最后那个逗弄宠物一样行为，不乏有他的恶趣味在作怪，但也是在教她关于他的力量的解读。 莫名从魔塔里带出来的右手，被巴普打散后消失的右手…… 顾安盯着自己现在这具夜精灵身体的右手，除了解析的升级，那个说话不说全的随性的魔神交给她的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这只右手。 【可把我急坏了，我都以为按照蠢宝你这样的惜命程度，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正视这个事实了！好在还不晚，我们还有时间，勇往直前吧，即使无数次死亡，你也要再次站起来啊，我的蠢宝！】 【贝希摩斯的右手（未解封）：因为自己唯一的弱鸡部下在外面到处捡垃圾当右手，洁癖到忍无可忍的魔神大人，强势地用自己尊贵无比的右手替换了部下身上的垃圾零件。】 【解封方法：找到另一个时间点的贝希摩斯并告诉他世界的真实，也许下一个他会愿意为你解封部分力量呢？总之在没解封之前，这就是个高档装饰品。】 顾安呆滞着脸握吧握吧右手，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给她画了个大饼，结果她发现这块香喷喷的大饼还没烤熟，还要她去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找烤炉？ 该死的，这大饼她不吃也罢！顾安恨恨地想道。 还有这个愚蠢的解析，迟早有一天，等她找到另一个时间点上的贝希摩斯，一定要请他把这个能力出厂化！ 口嫌体正直的顾安，悄咪咪地收回右手，不好意思地望向泰勒会长。 “我刚才在想事情，有点发呆了，不好意思。” “没事，正好我们顺便等到了新的逛街伙伴。”泰勒扬声向远处喊道：“盖德，到这里来。” 街道的一头，盖德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阿瑟，听到泰勒的呼唤，加快速度向两人这边赶来。 第64章 奇趣法具店 一行四人在协会门口汇合后，泰勒会长从自己的终端空间里取出一只白色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以免我这张脸会降低你们的逛街乐趣，我还是提前带上面具的好，接下来就不要叫我会长了哦，安。” 盖德一乐：“难得啊，你居然有闲心跟我们几个闲人一起轧马路。” “那倒也没有，我只能陪你们走一小段路，比如送你们到奇趣兄弟法术用品专卖店，之后我要独自拜会一位友人去。” 本来泰勒是准备陪顾安散一会儿步的，不过既然盖德回来了，这样的任务还是交给她自己的引导导师更好，顺便他也可以去处理下自己的事务。 “我想也是，你哪里会有这个闲功夫~还是像我这样无事一身轻，才能活得轻松自在啊~”自从辞掉了军团里的事务，盖德现在每天都过得随心所欲。 泰勒回以无奈的微笑，一边向顾安道：“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能陪你很久。” 顾安连忙摇摇头，不过想起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对泰勒说，便询问道：“请问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再抽出点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您。” 她的眼神看起来非常认真，让本来想打趣的盖德都收了声。 “唔……那就明天上午，在我的小屋，你觉得可以吗？顺便晚点我会来接你们，也许你和你的小精灵还记得我给你搭的那张露天小床，它现在被一只锦鸡占领了，在上面生了一窝毛茸茸的小家伙，我猜你大概会喜欢。” 听到泰勒幽默的话语，顾安忍不出裂开嘴呵呵傻笑。 “鸡？是虾么？”百面不解，但是这不耽误它生气，因为它听到自己的花床被抢了。 “是一种美味的食材。”顾安想到了炸鸡烤鸡红烧鸡，忍不住口水泛滥，但是很可惜她现在已经没办法享用美食了。 泰勒默然，看来安喜欢是喜欢的，只是大概不是他以为的那种。 把三人送到奇趣兄弟法具店，泰勒辞别几人，并约定会在凌晨5点左右过来接他们一起过去他的山间小屋。 走进用品店，盖德忍不住还嘟囔了一句：“唉，对于亡灵来说，所有热闹的街都没什么好逛的呢……” 不管是炸串店、果汁店、烤肉店还是小吃摊，在亡灵眼里统统等同于不是店呢。所以，亡灵如果认真逛街的话，过程未免太残忍了一点。 且这种心情对顾安这个新生亡灵来说，尤甚！ “盖德，我感觉心里好难过……” 盖德从自己的空间里掏出一包魂石，捡了里面最大的一颗，塞进顾安嘴里。 “解解馋吧，可怜的孩子。” 第一次尝到魂石的味道，顾安觉得这有点像糖分很稀的水冰棒，凉凉的带有一丝丝甜味。 百面飞过去，抱着盖德拿着袋子的手：“要~” 然后，成功得到一粒黄豆大小的魂石，含在嘴里嗦着。 同样含着魂石的顾安瞅了眼百面，心中暗道，从此以后我们母子的生命里就只剩下甜了，这样一想，也就不觉得未来有多么苦了。我可真是个成功的阿q先生呢~ 这时，盖德摸着下巴小声念叨了一句：“这么一算，我已经有三千多年没吃过东西了呐~” 忍、忍不住了，眼泪决堤了啊！！！ 顾安跪倒在地，痛哭失声，这是什么毁天灭地的惩罚？亡灵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像这样被全世界的“真理”排除在外？永生永世活在没有“真理”的没有味道的世界里？ “盖德……我想变回人类，夜精灵也行，哪怕是牛头人都可以！！！请告诉我方法吧！” 盖德蹲下身，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心，嘴里担忧道：“是不是刻阵仪式的后遗症啊，这孩子怎么还没恢复过来，要不盖德伯伯今天大出血，你想买什么都给你付钱，好不？” 阿瑟听到牛头人三个字，顿时蹲到了顾安的另一边，一本正经道：“我就是牛头人哦，你想做牛头人吗？那看来你很有眼光呢~” “请问三位客人，能不能麻烦你们不要蹲在别人的店门口呢……门都被堵住了呢……” 勉强微笑着的矮人女服务生，站到三人面前，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交握在腹前的手背上都冒出青筋了。 奇趣兄弟法具店是由一对矮人兄弟经营的法系职业用品店，店里售卖的用品包括法杖、法师袍、防具布甲等穿戴用品，以及法术道具。 矮人是一个非常团结和排外的种族，一般有矮人出没的地方，都会有其族群存在。比如奇趣店这一条街，其中一半都是同一个部落的矮人在经营开店。 矮人也以其暴躁的坏脾气出名，女性矮人表现稍好一些，但和其他种族相比，也仍显易怒。 像顾安三人这样在矮人的店门口跪地“哭丧”的，该说幸好恰巧撞到的是女性矮人，也幸好他们是自盟里最不好惹的亡灵种族，才能得到这样一句客气的提醒。 回过神的盖德一把夹起丧失了灵魂的顾安，顺便拉起永远在状况外的阿瑟。 “啊~抱歉抱歉~其实我们今天是来买东西的呢~我想给我的学生挑一根优秀的法杖，不知道您有什么推荐的款式吗？我的学生是术士，马上就要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术士的那种！” 矮人皮笑肉不笑：“像这种话我每天都要听上三四遍呢~” 盖德加深笑意：“那不一样，我家这位可是协会会长认证的优秀呢~” 矮人马上转假笑为调侃：“哦~那我可真希望你的钱袋子带的足够大呢~” 买矮人的东西，杀价是没用的，一是矮人出品的东西品质绝对优良，同行只能望其项背；二是高傲的矮人宁愿不卖也不会低价卖。这跟地精有所不同，地精是一支可以卖假货骗钱，也可以限量售卖精品，只为抬一手价的纯财迷种族。 且地精基本没有售后，但矮人包售后，这也是泰勒推荐这家店的原因。 盖德不用捏自己的钱包，也知道自己家产颇丰，所以他丝毫不担心消费不起。 在泰勒特意暗示他要给顾安挑一套装备后，不用他明说，盖德就已经猜到了安的刻阵仪式应该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么，之前那根从亡灵职介仓库里领来的三无法杖就不合适了，学徒袍也要重新买一套。 第65章 试法杖 “凤栖桐法杖，施法附带灼烧效果，元素充能率最高可达50%，就算是最平庸的施法者也能用这支法杖召唤出强大的攻击法术。杖身材料取自珍品级植物——落霞梧桐树的树枝，杖心为七级魔兽火鸾鸟的尾羽，当然，法杖上面也雕刻了聚能符文。这支法杖全自盟总共只有两支，现在本店也仅剩这一支了，售价1999金币。” 1999金币是什么概念？ 阿尔玛送顾安的那瓶珍惜品质的大回蓝药一瓶才10金币，这支法杖相当于200瓶那种回蓝药。 顾安没出息地拉了拉盖德的衣袖，自以为淡定地小幅度摇了摇头。 小小声说道：“太贵了，这里有银币售价的法杖吗？” “啊？如果你们要找的是大路货，自己去店门口那排杂货柜上看去，没钱不早点说，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女矮人翻了个白眼，虽然她身高只到顾安大腿处，但是这个白眼却翻出了一米九的气势。 这一幕，窘得顾安整个人都僵硬了。单亲家庭长大的她，脸皮薄心思重，还略微有点社恐。这个毛病，就算变成了亡灵，也没来得及改善。 盖德大掌一拍售卖台，像找茬一样大着嗓门，冲矮人吼道：“你说谁没钱呢？没点眼力见的家伙，赶紧换你们店长出来接待！” 一边说着，一边嚣张地亮出自己的终端账户余额，顾安只来得及看一眼那一排连在一起的零，都没数清楚到底有几个零，盖德就收回去了。 不过，总之很多零就是了！ 高大挺拔有钱因此显得格外英俊的盖德，两只手搭在陈列着凤栖桐法杖的展柜上，微微躬着腰背，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注视着身材矮小的矮人。 “哎呀~先生！别动气呀，请让爱玛继续为您服务吧，我们店长就是个工匠，他们懂的东西还没有我多哩，介绍产品一点也不在行的。您放心，我保管让您的学生挑到趁手的法杖。” 知道对方有消费能力，矮人爱玛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她连忙打开展柜，从里面取出这支据说目前仅剩一支的凤栖桐法杖。 “这位学徒女士，您试试看这支趁不趁手？” 爱玛双手捧着褐色中透着点点橘光的法杖，伸到顾安面前。 顾安满心不自在地觑了盖德一眼，希望对方让她拒绝，但是盖德却没有如她所愿。 反而兴致勃勃道：“你挥一下试试，别担心，刻阵成功后，力量会随着你的信念自然引导而出的。”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啊摔！ 1999，她得打多少年工，才能把这笔钱还给盖德…… 顾安苦着脸拿起法杖：“那……我就试了？” 盖德和百面齐齐点头。 这根贵到离谱的法杖握在手里，触感确实和她的那根批量生产的学徒法杖很不一样，质量上更加敦实厚重，拿在手里颇有分量，手感平滑，且自带暖融融的热感。 顾安朝着空地挥动了一下法杖，带起一股微弱到几乎等于没有的风。 旁边满怀期待的盖德看了之后，满脸问号和怀疑。 他嘲讽女矮人：“你们的产品就这？” 爱玛脸上挂着跟盖德刚才一样的震惊，万分不解道：“这不可能啊！别的不说，至少也应该有灼烧伤害啊！您等等，我试一下。” 爱玛从顾安手中接过法杖，朝空中一挥，一条火星四溅的光带随之产生，噼里啪啦响着，很久才消散。 顾安：…… 她尴尬的用脚指头扣出了一座魔仙堡。 “应该是我不会用吧……看来我还是要先用学徒法杖练习一下，再来挑选更好的，盖德，要不今天先算了？” 盖德两手握着顾安的肩膀，把人转过来转过去看了一遍，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我不可能理解错泰勒的意思……不行，你再试一次！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脚下没亮阵法，你的刻阵仪式不是成功了吗？” “是成、成功了吧。”这下，连顾安自己也不确定了。 亮阵法？亮什么阵法？她醒来光顾着叉腰笑了，没注意自己脚底下还有什么阵法。 百面补充道：“阵法，圆的，亮亮，漂亮~” 那就是有咯，但是具体要怎么使用啊，术士的力量……顾安重新握回这根凤栖桐法杖，脑海中想着刻阵仪式中最后的那个画面，浅浅的水坑、骨白色的大树、满地的棺材积木还有一堆土疙瘩。 法杖挥下的同时，顾安的眼前出现了交叠存在的两个场景，一个是她回想中的地狱画面，一个是现实的店内。两幅画面一深一浅叠在一起，她能感觉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浅色的地狱场景里流出，经由她的手和法杖，喷涌在现实的店内。 一条粗壮的火蛇滋啦一下从法杖尖端喷出来，足足蹿出七八米那么长，这已经不是什么火星子了，这是一条真正的火蛇，离得近的空气都像被烧开了一样，滚烫沸腾。 “快点收起来啊！不要破坏店内设施！” 顾安不知道怎么收，干脆把法杖往展柜上一扔，脱离了施法者，气势汹汹的火蛇马上就熄灭了。 ——“发现一级火势，火警启动，请店内人员注意避让！” 哗啦啦，没给店里的人留个反应时间，爱玛和盖德一行就被从天而降的冰雨浇了个透心凉。 滴答滴答，冷冷的冰雨顺着瓷白的骨架往下滴。 此情此景下，四人中，只有光溜溜的顾安显得不那么凄凉，因为她的学徒法袍在之前已经被巴普打成碎片了，导致她换完身体后又回到了果奔的状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安深深一鞠躬到底，求求不要算她损失赔偿费。 爱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色差的要喷出火来，顾安跟着一口气提到胸口。 “我都说了，火警的反应时间要改一改！要改一改！永远不听人说话！” 爱玛发了好大一通火，足足咒骂了自家店长十分钟之久，才稍稍平息了怒火。 “咳咳，原谅我有点失态，让客人淋雨是本店招待不周，请见谅。稍等下，我马上把这里清扫干净，然后我接着为您介绍其他法杖，刚才那支看来不适合您。” 爱玛拿出自己的法杖，对众人施放了个挥发术，一会儿后，几人身上的水珠便挥发了个干净。 在爱玛兴致勃勃地拿出另一件藏品时，顾安问了下她刚才有没有不小心破坏了店内的设施，被告知货柜都有做基本的法术防御后，悄悄松了口气。 第66章 黑魔杖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安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不配拥有一把好魔杖。 星月杖，取千年月亮树树枝做杖身，星空石石髓为杖心，可提升施法者治疗回复类法术的效果，元素充能率最高可达55%，售价2599金币。 当爱玛挥动时，一条袖珍版的银河带在空中一闪一闪；当顾安尝试时，白光像生怕不能把人眼睛戳瞎一样闪爆全场。 流金冰杖，杖身和杖心皆由珍惜级千年冰魄捶打锻造而成，施法附带寒冷、霜冻效果，并有概率降低被施术者的移动速度，元素充能率最高可达45%，售价2899金币。 当爱玛挥动时，体感稍微变凉、空气中凝结出了些许白色结晶；当顾安尝试时，好家伙，她直接冰封了人家一整排货柜，从头冰到尾的那种！ 继差点被闪爆眼睛失明后，爱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冰的邦邦硬的货架，不知道是先冲客人发一顿火，还是应该先把客人赶出去。 顾安抖着手把流金冰杖放回陈列柜里，嗫嚅道：“对、对不起……” 一边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往盖德身后藏。 “啊、啊哈、啊哈哈哈哈——看来还是不太趁手呢，要不，今天就算、算了吧……” 盖德打着哈哈，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头一次见到学徒试用法杖暴走的情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再试下去，盖德心里也要没底了。主要他也不是法系职业，法系职业的经验他只了解一些通用的常识，像顾安现在的这种状况，显然不能归在“常识”里面。 对于被冰冻的那排货柜，爱玛暂时也没有办法处理，只能等它自然融化了。 至于这位麻烦的客人，在心里短暂地暴躁了一下后，爱玛反而倔强了起来。 “你们等等，别走！我就不信了，我们奇趣商行里还找不到一根你能用的法杖了！再来试！” 他们商行的牌子可不能砸在一个学徒手里，要是让那两个店长知道自己锻造的产品没卖出去，指不定会跑去地下城找亡灵的麻烦。接下来，就把试法杖的地点改成在店外吧，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此时的爱玛是这样想的。 “也许您对元素类法杖的适应性都不太好，那我们就换无属性法杖试试，这种一般适应性普遍都比较好！” 爱玛一连从最贵的那一排陈列柜里取出了三根几乎一模一样的漆黑法杖，看到最低“5”打头的标价，顾安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 “无属性！对对对，这种应该可以！”盖德也想起来这点，连忙附和道，倒没有注意到顾安拒绝的眼神。 几人随同爱玛来到门店后面的宽敞庭院里，门店后院建有居住房，是店长、店员们的私人生活空间。 爱玛锐利的眼睛仔细巡视了一圈庭院，最后慎之又慎地选择了庭院边角的一块空地，这里以前是用来堆放一些锻造废料的，现在空置了下来。就算万一又试出了什么幺蛾子，放置不管也没什么关系。 “呼——”吐出一口浊气，爱玛自觉这次应该万无一失了，“那就先从这根开始吧！” “黑魔杖，这根法杖的历史比较悠久，它其实不是奇趣兄弟锻造的法杖，而是我们在初代瘟疫战场的遗址迈阿密山丘里，在某座山谷的底部挖出来的。虽然黑魔杖不是我们自己锻造的，但是经过我们的测试，这根法杖的性能不输之前我介绍的其他任何一根法杖。” “杖长二十八寸，杖身材料疑似取自精灵母树，杖心材料暂不得知，元素充能率在38%左右。它最主要的特点是攻击有概率降低中术者的魂力值。” 听到瘟疫战争这几个字，盖德本能地皱了皱眉头。 “迈阿密？你们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离现在大概两百年前，是我们商行的一支探索队无意中发现的。” 两百年前，那应该跟瘟疫战争没什么关系吧，初代瘟疫战争距今都有快一万年了。盖德这样想了一下，对这根法杖的抵触情绪就少了一些。只要不是那场大战的遗物，是挖出来的也好自己锻造的也好，他觉得都可以。 “既然是挖出来的，现在还好用吗？不会是什么卖不出的东西，才放了两百年都没人要吧？” 爱玛双眉毛一挑，有些怒气道：“那当然不会，我们奇趣商行售卖的产品，就算不是自己制作的，也都是保证质量的！” 之后，爱玛解释了黑魔杖之所以滞销，一是因为这根法杖只能术士和暗牧使用，法杖本身对元素力完全绝缘，在元素法师手里，黑魔杖跟一根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第二，黑魔杖的择主意识强烈，很多尝试使用它的人都被其一定程度上反噬了，这也是黑魔杖滞销的主要原因。 听了原因，盖德神情越发挑剔了起来：“听着就很不吉利，而且还会伤人，本身来历也不清不楚的，算了我们不试这根。” “不！”顾安连忙出声反驳，“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她想，她可能认出来了。 在爱玛说出迈阿密山丘之前，她还没联想到，但是当听到这根法杖出自初代瘟疫战场的遗址后，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想起来那根与这支颇为相像的法杖了。 比寻常法杖偏长寸余的长度，漆黑到一丝光都映照不出的色泽，杖身上刻着古怪的符文。 就好像那根，那根瘟疫主曾经捏在手中的，抵在她的头心的，对她施展搜魂术的，差一点置她于死地的法杖。 “我想试一试。”她定定地看着爱玛手中的法杖，重复道。 那魔怔了一般的眼神看得手拿法杖的爱玛一阵不自在。 “当、当然可以，你试吧。” 爱玛像甩脱什么麻烦一样，连忙把黑魔杖半送半扔向顾安，心里默默嘀咕，这学徒的眼神未免也太吓人了一点。 看到顾安的异常，盖德担忧的询问了声：“安？” 然而，接到黑魔杖的顾安，耳朵里已经听不进其他的声音了，只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被证实了。 这股冰冷的空荡荡的手感，就像她在刻阵仪式里体会到的荒凉的地狱景象一样。 右手顺势挥下，金红色的标准圆形——独属于顾安的阵法自脚下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神秘不可侵犯。 此前试过的所有法杖，都没能让顾安的阵法流畅地展露出来。 但是，黑魔杖做到了。 就像顾安也做到了一样，她成为了黑魔杖的新一任主人。 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发生，必然会发生，即使你自己已经不再记得。 第67章 发狂的阿瑟 这种被命运推着走向未知的无力感，让顾安不自觉地生出了些许不适和逆反心理，但是她很快又把这股情绪抛开了。 所以不记得也有不记得的好处，不记得曾经反复失败过，也就不会有多么沮丧。 顾安自然地收起外放的恶魔之力，这个收杖的动作就好像她曾做过千万遍那样，一点儿也不见之前的生涩和手忙脚乱。 随着法力的回收，被溺在幻觉里的两人“回到”现实后，几乎同时间呼出一口气来。 盖德刚才看见自己站在连绵的岩浆洞穴里，爱玛则恍惚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被白骨和腐朽棺材组成的荒景淹没了。 “啊啊啊啊啊！！！”阿瑟突然狂躁地喊了起来。 同时，他还拔出了自己的双手战斧，神色混乱地疯狂劈向眼前站立的三人，看上去就像陷入了什么梦魇一样。 要不是盖德反应快，一把掏出自己的重剑架住了双斧，离阿瑟最近的两个脆皮法职爱玛和顾安都得挨上一板斧！ “阿瑟！醒过来！你再做什么？！” 盖德一边顶住阿瑟毫无章法的攻击，一边试图唤醒他，但是毫无效果。 阿瑟的情绪已经被憎恨和恐惧完全占领了，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意识。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盖德根本不是阿瑟的对手。 “爱玛，想想办法，有没有昏睡法术？必须让他先安静下来！” 回过神的爱玛来不及咒骂出声，就被逼近的斧头骇得连退好几步，用不着盖德提醒，她提起法杖一连向阿瑟施展了石化、迟缓、意志打击等一系列负面牵制法术。 “我不会昏睡术啊！你倒是赶紧打昏他啊！” 今天守店的只有她一人，而且以她的等级就算能释放出昏睡术，也不可能放倒亡灵族第一战士。对于盖德提出的这个办法，爱玛听了只想破口大骂。 石化术只束缚了阿瑟零点几秒的时间，要不是盖德眼神好，他都以为阿瑟压根儿就没中术。 法师等级太低，对阿瑟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盖德自己也只能勉强招架。 “你看我像能打得过的样子？店里就没有什么防盗装置吗？快点想办法启动对敌手段啊！我要撑不住了！” 阿瑟双目赤红，这是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表现，盖德心都凉透了，比冰雨从天而降更让他心抖冷。 在阿瑟刚苏醒的那段时间，确实经常有过发狂，但是最近这几百来年，已经没有再发过病了。 盖德心里猜测，阿瑟大概是被这场暂短的幻觉刺激到了，应该是安试用黑魔杖所造成的那一瞬间仿佛置身地狱的幻觉，让阿瑟回忆起了苏醒之前所承受的那没日没夜的恐惧和煎熬。 与意志坚定的亡灵们不同，阿瑟的神经堪比初生的人类幼儿，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精神崩溃。关键他武力又超群，一旦发狂，没有两三个双s战士联手，根本制不住他。 爱玛强自定了定神，冲盖德喊道：“只有店里有防窃陷进，把他往珍品柜那里引！” 近身面对三s狂战士碾压级的攻势，爱玛还能镇定心神思考，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像顾安就是被阿瑟一瞬间爆发的气势压迫得动都动不了，还是盖德分神踹了她一脚，让她滚出去十米远，她才缓过来一口气的。 “哔……阿巴阿巴……” 百面手脚脱力地贴在顾安的颈窝里，两只小手松松地挂在他母亲的颈椎骨上，呆呆地连刚学的通用语都不会说了。 顾安手脚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盯着战况焦灼的盖德和阿瑟，一边轻手轻脚地躲到另一头的墙角里，一直到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才稍稍感觉手脚回复了一点力量。 这就是神域的力量体系，绝对强者对弱者拥有绝对的掌控力，无关乎种族和职业。 光是一个近距离的威压，就让顾安连移动一下都做不到，像极了狮子眼底两耳紧贴后背的孱弱兔子。 在盖德一边招架一边把阿瑟往店里引的时候，顾安有点闪神，她想到了初代瘟疫主和马上就要到来的第三次瘟疫战争。 就连阿瑟这么强大的战士都倒在了瘟疫战场上，她或者他们真的能阻止三次战争吗？或者说还要死多少个优秀的战士，才能彻底消灭瘟疫战争呢？ 魔塔里，她靠取巧在“虚假”的瘟疫主手底下苟活了几天，但是除开最后一次搜魂，顾安几乎没有直面过瘟疫主的威压。 要不是阿瑟突然来了这一下，她恐怕还不会意识到瘟疫主究竟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会想当然地把她对初代瘟疫主的“虚假”印象代入到三代身上。 而这，必将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光靠她不行，此时的顾安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要按照某位伟人曾说的那样去做，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有可能把结果导向成功。 在此刻之前，她想的还只是把魔塔里看到的初代瘟疫主的模样告诉泰勒会长，但是现在，她认为她应该对泰勒会长完全诚实。 当然也仅限于泰勒会长，她还不能把自己的信任交付给其他人。 顾安握紧拳头，定了定心神，跟在爱玛身后走回店里。 经过激烈但短暂的五分钟打斗，失去意识的阿瑟因为攻击珍品陈列柜，终于被成功关进了用来抓捕盗贼的陷阱里面。 盖德收起重剑，双手脱力地垂在身侧，不自觉地微微抖动着，一边重重地喘着粗气。 问道：“这、呼、陷阱，能、坚持多久？” 爱玛一边操作终端面板，把陷阱的对内攻击强度调到最低，一边回答：“放心，奇趣出品，哪怕是顶级战士，也至少能关他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哪里够？！ 阿瑟疯起来，要么把他打到浑身脱力，要么直接给他打昏过去，否则他能一直给你发疯。 盖德气都没喘匀，就打开了自己的终端，马不停蹄地摇人去了。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让二队的那些队员连夜赶过来把他们的队长架走。 索性亡灵也不用休息，盖德毫无心理负担地在二队群里发了个全员艾特，一点儿也不顾及把一个狂躁版三s战士丢给其他人，是一件多么令人咬牙切齿的事情。 第68章 还价 王室军团二队副队长汉斯接到队内群消息艾特的时候，正在地下城的角斗场里看亡灵们打pk台。 当他看到这条让他出动十名队员，并且必须在三十分钟内赶到乡福里奇趣法具店的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指划到了“退出群聊”的按键上。 队长居然又发病了…… 到底是谁tmd又把队长搞崩溃了，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弄死这个龟孙！ 气归气，汉斯还是马上就在队内点了几名队员，带上魔法道具捆缚绳和力量压制器，一行人在职业大厅的传送阵那里汇合后，火急火燎地往乡福里赶去。 当汉斯带着众队员违规飞行到奇趣法具店门口时，紧跟在他们身后喊了一路“停下来”的两名治安队员，也齐齐降落在奇趣店门口。 这浩浩荡荡的一行十几个人像劫匪群一样，把奇趣店门堵的严严实实。 乌压压一群人正往里冲着，就听到盖德大着嗓门在还价。 “你这法杖明显就是三无产品，你们连杖心材料都没检测出来，就想抬高价卖？是想把消费者当傻子呢吧？再有，石头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又不是你们自己造的，连个成本费都没！我最后把价格放在这里，十个金币！多一个铜板儿，我都不要！” “十个金币？我寻思着你脑袋长得挺正常的啊，原来是个失心疯啊?!” 爱玛跳起来对着盖德的膝盖就是一个猛踹。 可惜她一个法师，踹盖德就跟踹块石头疙瘩一样没什么两样，反而踢得自己脚底板疼。 “我看你长得倒是像亡灵，底子里面不会是个地精吧？这么抠抠索索的，你存那么多钱不能吃不能喝，连棺材板都不用买，存着就为了自己数着玩儿，是吧？像你这么小气吧啦的亡灵，真的，我劝你以后别给人家当导师了，看着都替你磕碜！” “我有钱那是我的事，凭什么就要被你们宰啊？你是被我戳到痛点了吗，所以这么着急人身攻击？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个捡来的东西，卖了两百年都没骗出去，要不是我徒儿愿意，我还不惜得要这根不吉利的东西！” “那么好捡，你怎么不自己去捡啊！啊呸，这就跟捡不捡的没关系，是这根法杖它就是珍品，它就是值2999金币！少一分钱都不行！” 所以，竟然是从2999金币砍到了10金币吗…… 汉斯并一众吃瓜群众集体陷入沉默当中。 真的，盖德到现在都还没被店员打死，只能是因为店员打不过吧…… “哎嘿~那我们就不要了！你卖去吧，我看你还能不能卖得出去！哎嘿嘿嘿~” 盖德像个老流氓一样，双手叉腰，一边溜着肩膀，一边吹口哨，贱的让人想送他一组老拳。 然而他的话，却比他的人还要令爱玛生气，因为这个混蛋说的混账话竟然都是实话！ 爱玛……爱玛她直接气哭了。 一个老流氓亡灵把脾气暴躁的矮人给气哭了！ 汉斯和他身旁的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都不忍心出声打扰这场戏了。 “呜呜……你们必须买！嗝、原价买，我现在就喊店长、嗝、来！扒皮精，等在这里，不许走！” 女矮人这副样子看起来又凶狠又可怜巴巴的，看得汉斯都想要替她揍自己人了。 盖德抠抠耳朵，身体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柜台上，一副你随意，我配合的态度。 而站在他身后的顾安…… 顾安她现在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填进去！ 旁观了全还价过程的她，比汉斯这群半途到来的吃瓜群众更能体会到盖德的无赖。 盖德·费恩，这名她名义上的导师，活了三千多年的双s亡灵战士，他不是一点点降价到10金币的啊，他是开口就给店员还到了10金币！ 在听到他还价的那一刻，顾安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是她当然不会帮着店员拆自家导师的后台，毕竟她穷，要是今天买不成她才开心哩，还不用背债了。 再说，这根魔杖在这里放了两百年都好好的，再放几天也没什么要紧的。明天她就会把魔杖的事情告诉会长了，到时候是买走还是继续留着，泰勒会长自己决定就好。 因为顾安是这样想的，所以盖德和爱玛激烈的讨价还价行为，她从头到尾都没参与。 爱玛在终端里疯狂对自家店长输出咆哮，盖德老神在在地抖着腿。 汉斯一看时间快到了，戏再好看也比不上自家队长的“安危”啊，要是队长被放出来了，他们全员都得“危”！ “那什么……盖队哈，我来接我们队长了。” 早就看到这群人的盖德，用下巴点了点爱玛的方向：“在那边，自己领去吧，让爱玛把人放出来就行。提醒你一句，阿瑟这次比较凶哦~” “有、有多凶？” “大概相当于0.9个全盛时期的阿瑟吧。” 所以，这跟全盛时期的队长到底有什么区别？那缺失的0.1代表着什么？ 汉斯又想吐槽又忍不住小心肝冒汗，果然没十个大汉还真制不住这样的队长。 “让您受累了，我能再问下是什么导致我们队长发狂的吗？” “咳咳咳！” 盖德猛地呛了一下：“这、这个嘛……原因、它它它有点不好说啊……总之，你们先把人带走吧！” 汉斯和众队员：你要是不这么心虚，我们还不会多想。 尴尬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最后，还是怕时间要来不及的汉斯打破了这迷之尴尬。 “嗯，如果您知道原因的话，下次务必请让我们的队长避开过敏源，我们二队在此谢过了。” 发狂对阿瑟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负担，盖德自然不可能是故意的，大概只是原因不方便当众说开吧，善解人意的汉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爱玛解开囚牢后，二队成员立刻把武力压制器上到阿瑟身上，接着熟练地捆上道具绳，一个粽子阿瑟就诞生了。 “那么，我们就先带队长回去了。” 汉斯向盖德告辞道。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看戏看到猛然“惊醒”的治安队兽人一把扣住汉斯的肩膀。 幽怨道：“罚金……” 第69章 达成交易 汉斯交纳了罚金，并向治安队解释了带队违规飞行的原因。 治安队考虑到阿瑟的特殊情况，没有再给予其他惩罚，不过还是按照惯例对汉斯一行人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 之后，汉斯一行才被放行，走之前盖德嘱咐汉斯把阿瑟带去萨琳娜那里做镇静治疗。 在汉斯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奇趣法具店的店长也与盖德达成了“交易”，对方愿意按照100金币的价格将黑魔杖交付给使用人，这个价格相当于他们仅仅只收取了黑魔杖的挖掘费、检测费和这两百年间的保养费。 但是对方也有条件，那就是如果有一天顾安得知了有关这根法杖的来历、制造者信息等，需要无条件地将这些信息告知奇趣法具店。 说白了，100金币就是卖个保管费，奇趣一分不挣。 “我明白了，如果我以后知道了的话，我一定会告诉您，谢谢您愿意把它出售给我。” 顾安朝着面前的全息投影画面，郑重承诺道。 影像中，肌肉结实紧绷、皮肤油棕的中年矮人男性，正在用某种溶剂检查一把斧头的性能。他把手底下工匠锻造的战斧扔进一池冒着气泡的绿色溶剂里，正在专心观察斧头的耐腐蚀性。 观察了有一两分钟，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对方才转向自己的终端投屏，看了眼屏幕上年轻的骷髅女性学徒。 如此说道：“你说错了，不是出售，是转交。” 对奇趣法具店的店长，也即奇趣商行的行长来说，黑魔杖不是卖给了顾安，而是黑魔杖找到了主人。 “是法杖自己选择了你，我们只是它的保管人而已。盖德虽然是我最讨厌的亡灵之一，但是有句话你的这位导师说的没错，不把它交给你，我们也没办法再把它卖给别人了。” 严格说来，法杖并没有贵贱之分，所谓优质的法杖和普通法杖，仅仅只是因为耗材不同，所能达到的上限也会不同而已。 但是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法杖或者其他类型的武器。一个优秀的匠师有可能打造出一把有思想的武器，这种武器不能单纯地用性能去评价它，因为它有可能性能优秀但“性格”差劲，也有可能刚好相反。 奇趣商行的行长一生都在追求打造这类拥有自主意识的武器的方法，但不得其解。所以比起能卖出多少钱，他更加想知道打造出这把法杖的工匠的信息。 他这样说道：“在今天之前，我以为这只是一把难适配的法杖而已，没想到它却是因为有自己的意识。” “能告诉我，当你握起它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听爱玛说，你当时看着它的眼神很不对劲。” 顾安犹豫地摇了下头：“很抱歉，似乎没有，我只是觉得它很像我之前见过的一把法杖而已。” 对方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在哪里见过它？据我所知，这把法杖两百年间一直陈列在我们的货柜里，从未遗失过，而你才刚刚成为亡灵不久吧？” 说漏嘴了，顾安心慌了一下，她不是有意要隐瞒，只是自己也不太确定而已。 她想了想，问道：“您说你们是在迈阿密山丘挖掘到的它，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检测过这把法杖的年龄吗？” 对方答得干脆：“超过五千年，至于具体是多少年，以我们现在的手段还检测不出来。” 顾安垂头沉思，右手无意识地在手心里转动着黑魔杖，应该是“它”无疑，但是她不认为自己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我……可能有个猜测，但是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说。” 长相粗犷的矮人在视频通讯的那头叉着腰，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他在工作间里来回踱了几步，顺便踢开了地板上的几团废纸团子，尔后道：“没关系，希望有一天你会愿意，愿意告诉我。” 顾安向他保证，她会说的，待她确定一切都已妥当后。 谈话接近尾声，见矮人店长准备挂断视讯，爱玛连忙插了一句。 “店长！盖德今晚还临时征用了我们抓捕盗贼的陷阱，而且因为他的朋友出了点状况，还导致我们的员工后院现在被打得一团糟！” 爱玛两只铜锣烧一样的大圆眼睛，狠狠地瞪了盖德一眼。 盖德不自在地摸了下下巴：“咳咳，我赔，赔偿你们店里的损失。” “当然！你还得向我道歉！” “啊？为什么？” 顾安忙扯了盖德一下，爱玛的眼圈还红着呢，道个歉又没什么，再说他那个砍价水平，兔子听了都想蹬腿。 被自己的学生严厉地盯视着，盖德只好妥协，“……行吧。” 最后，盖德交付了105枚金币和一声干巴巴的道歉，顾安得到了黑魔杖。 顺利完成交易后，盖德又往法师袍、法师帽那边的柜台晃悠，摸着下巴一副这个也想试试，那个也想看看的模样。 爱玛跟在后面，急急阻止道：“这边都是高价货，你去那边的大通铺看，这次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开柜试货的！” 就算盖德再亮出他的账户余额也没用，反正这个抠搜鬼到时候肯定又要乱砍价。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做生意怎么能不让顾客试货呢？” “你信不信，我现在马上把你拉黑，从顾客名单里？！” 爱玛一句话就让盖德焉了。 “行行行，小气吧啦的~” 到底是谁小气吧啦？！ 爱玛迅速掏出法杖，唰地指向盖德的后脑勺，气到声音都在抖：“乌漆嘛黑！” 砰！！！ 听到咒语，顾安还以为这是个“关灯”类的法术，没想到效果居然是这样的。 “噗——” 一点儿也“不孝顺”的魔法学徒看着自家导师那头焦黑卷曲的爆炸头，没忍住笑出声来。 “咔，咔咔……”盖德像吐烟圈一样咳出一口黑气，整张脸都熏成了锅盔色。 爱玛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哈~这下可舒服多了~” 顾安捂着嘴偷笑，未免这两位再生出什么事端，赶紧随手在大通铺货柜上捡了一件带兜帽的纯黑色法师袍，递给爱玛。 “请帮忙看下这件多少钱吧？” 对待顾安，爱玛的态度要缓和不少。 “这件除了结实就只有除尘的效果，我给你换一件吧，价格贵几枚银币，但是穿起来比这件实用。” 随后，爱玛给顾安挑了一件也是纯黑带兜帽的，但是可以防水除尘，不易被染色也不容易磨损的法师学徒袍。 盖德付完钱，顾安就把新衣服套上了，爱玛顺便用法杖帮顾安调整了下大小。 果奔了几天，再次套上衣服，顾安还有点不适应。 想到这里，她突然看了眼百面，百面肚皮上围着的小手帕还是硫当初免费赞助的。 和爱玛打听了哪里有卖小精灵用品的店后，两人踏出店门。 砰！ 盖德的后脚刚踏出门店一步，身后的大门马上就被砸关上了。 “……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某位亡灵不可思议地问顾安。 “……” 第70章 灵魂特质升级 深夜的空气像盖德的冷笑话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抱紧肩膀。 “盖德伯伯，您为什么要那样还价？” 盖德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时间又变回了顾安所熟悉的那个偶尔脱线但总体来说靠谱的导师形象。 “为什么啊……大概是因为我不太希望你得到它吧。” 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宽容且包容地凝视着顾安。 在这仿佛洞悉的目光下，顾安感到一阵愧疚，她垂下额头，声音低低地道：“我、我……” 盖德打断她挣扎的自白：“没关系，到你愿意说为止，我们都可以等待。只是，我希望你今后不会受它牵绊。” 顾安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紧黑魔杖，良久才松开，之后重重一点头。 “好啦~别想太多，也或许老盖德就是个吝啬鬼呢，老人家我只是单纯地心疼自己的钱袋子啦~”他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顾安的肩膀。 “接下来不是还要去精灵用品店吗，矮人和兽人可不像亡灵这样能熬夜，我们得赶紧咯，说不定能赶在人家闭店前。” “哔！葱！” 顾安闻言，好笑地把小精灵拉回自己的颈窝处，用新上身的法师袍遮住他裸露的上半身。 “是冲啦，不是葱。” 静谧的深夜，繁星像璀璨的银河挂在黑蓝色的天空上，忽闪忽闪。 顾安驻足，朝广阔无边的夜空望去，神域的天空外没有月亮，只有数之不尽的星星。 她突然有感而发：“盖德，为什么我们要生活在地底下，为什么亡灵不在地面上生活？” 慢步前行的盖德停住脚步，他半侧着身体，用一种幽默而又平淡的语调说道：“因为我们是亡灵嘛。” 为什么亡灵要生活在地底下，当然是因为他们只能生活在那里啊。 神所厌弃的种族，得天独厚的种族，受其他种族嫉妒和忌惮的种族，没有办法自行繁衍的种族。 为了不被灭族，亡灵自囚于地底的牢笼中。 “不过，等到你足够强大，像泰勒会长那样强大的时候，你也可以去到任何你喜欢的地方定居或者旅行，只是记得偶尔回来看看老盖德就行。” 顾安几步追上盖德，已经不再矮小玲珑的她，现在看上去几乎跟盖德一样高挑健硕了。 但是她的很多习惯还是像以前一样，走起路来习惯性蹦跶两下，看人的时候永远抬着下巴。 “安，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招人揍啊……” 顾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撅着的下巴，还用手按了两下下颚骨。 “视线变高了，有点不习惯了。” 盖德一乐：“那要是你以后真的成了一名战斗术，合体的时候多对翅膀或者多条尾巴，岂不是还会影响你战斗？” “想要变得强大，就不要让你的惯性思维左右你，习惯也是。” 盖德如此提点道：“对亡灵来说，我们虽然离不开身体，但是我们不像生命种族，灵魂与身体不可分割。不要被身体的习性束缚，身体也是我们的武器，比如这样……” 盖德左手用力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指骨尖端，碾磨成了锐利的尖角。 “你知道吗，有一些亡灵潜伏者为了能更好的隐蔽自己，还会特意截掉一部分骨骼，把自己弄成矮人的身高。” 顾安摇摇头。 “那么，我现在能问一下，今天下午，在我的保护下，你为什么还要通过拧掉头颅的方法逃走呢？” 这前后两句话根本不在一个话题内，但是顾安却明白了盖德的意思。 她说：“是因为我错误地以为容纳灵魂的只是头骨。” “是因为你不够信任我。” 顾安顿时沉默，她无法反驳盖德的这句话。 “不过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问题。后来想想，我其实应该感到高兴的，那时候你没有选择相信我。”尽管盖德自认即使以身代替，他也不会让顾安受到伤害。 死咒种在他身上，他不会立即死去，所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以身相替。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各种行为表现都不太像是一个才转化成亡灵的蓝星人类，你的潜意识里，是按照亡灵的种族特性来行事的，但你表面上又刻意地在把自己伪装成人类。” 顾安为盖德的这番说辞，感到困惑：“我不懂。” “唔……那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个现场测试看看。” 话音刚落下，离顾安仅仅三四步距离的盖德，猛地向她发动了攻击，庞大到犹如实质的恐怖威压，瞬间将顾安的行动能力压制到冰点。 身体动不了！ 当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盖德的拳头也几乎抵到了她的左腿膝盖。 那一瞬，顾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确确实实地拧动了自己的左腿，她想自断掉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 同一时间，盖德改拳为掌，稳稳地按住了顾安的自残行为。 他蹲在顾安身前，将年幼的亡灵的左脚放回地面上。 仰头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吗？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战士，其他种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舍弃自己的身体的。” “在我说出你不信任我这句话以后，我相信你是有被触动的，那么在我紧接着的试探里，如果你还是以人类的思维在思考，你大概率会堵我不会伤害你这个结果。” 而不是想都不想就准备舍弃掉一条左腿。 “你让自己活的太矛盾了，孩子。” 要么干脆地舍弃掉“人”的伪装，要么干脆不要思考，等待时间慢慢埋葬她的矛盾。 顾安想起了在魔塔里，她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瘟疫主给她安装的别处捡来的手骨；在刻阵仪式里，她连试探下魂湖都不曾，就直接截断了自己的左臂当船桨用。 她凝视着盖德眼中的自己，那是一具彻彻底底的骷髅骨架，连一丁点与自己从前相似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一刻，有一股彻骨的悲哀和荒凉涌上心间。 她说：“我感觉自己很孤独，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每一个亡灵都是孤独的。” 从睁眼醒来以后，旅途就不再拥有终点，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孤独，是即使拥有再多的同行者也不能排遣的。 “我……还害怕承担责任。” 在这场与贝希摩斯的交易之中，她付出了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代价，那就是无休止的失败和重来。 她贪心活着、贪心想救走母亲、贪心想救下更多人，所以她被迫要在一场没有记忆的游戏里打出通关。 “那么，那些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吗？” 顾安想了想，摇头。 “那么，是其他人放弃背负这个责任了吗？” 顾安果断地摇了摇头。 “那么我会认为，就算安要卸下这个包袱，也没有关系，谁也不能责备你，就连你自己也不能。” 当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顾安感觉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她的身上消失了。 【喜报！喜报！喜报！】 【灵魂特质“只此一心”二阶形态解锁：在接下来的两秒内解除自身所受到的所有负面buff，并持续提升灵魂抗性，直到足以抵抗此前所承受的同程度的buff攻击为止！冷却时间24小时。】 【你一思考，我就想笑~再说就你这点思考量还想思考人生？不如猪突猛进来得实在！最后，感谢地狱长途跑道和某位大人的记忆碎片的馈赠，让蠢宝稍微长大了几岁呢~】 【好吧，最最后友情提示一点：贝希大人对自己都没要求啦，对你就更不会有什么要求了，筹码是筹码，赌不赌随你~】 第71章 假如这是神的演算 顾安轻笑出声，为自己的钻牛角尖，也为物质解析的那句“赌不赌随你”。 这个解析，真是比她以为的还要狡猾和口是心非呢，都已经告诉她解开筹码的方法了，现在又来说什么上不上赌桌随你。 换句话说，即使她现在真的想下赌桌，就能被允许吗？ 恐怕不能吧，她拿走了原初魔神的一部分能力，即使这能力还没有解封，但是荷官会允许她带着赌场的东西中途退场吗？ 也许她曾有过退路，在进入魔塔试炼之前，在遇到那个万年前的贝希摩斯之前。 但绝对不是现在。 “看样子是想通咯~你今天这个样子，把我跟萨琳娜都担心坏了。” 又是怀疑自己，又是怀疑世界的，做亡灵哪有那么多可矛盾的。因为亡灵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介乎生与死之间的物种，自己创造了自己这个族群，如果连自己都要怀疑，那么当初亡灵干脆就不要诞生好了。 “嘿嘿。”顾安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动起来：“盖德伯伯，我是说如果，假如世界是不断重复的，你要怎么办？” 看到顾安重新活泼起来的样子，盖德偷偷松了口气，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只有我一个人在重复吗？” 顾安摇头晃脑，道：“不不不，是整个世界在重复，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知晓。”最多再加一个没什么用的贝希摩斯。 就像土拨鼠之日里演的那样，在某个人的世界里，今天是今天，明天也是今天，明天永远无法到来。 “那我岂不是成了先知，这样的话……那就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全部做完，然后是沉睡还是永久沉睡，都行。” “对！我觉得也是这样，而且我感觉我更加幸运。” 比土拨鼠之日更加幸运，因为“无知”说过这是她和贝希摩斯最后的机会，所以她还拥有“毁灭”这个选项，假如这第265次也抵达不了终点的话。 她曾经试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迫使咸鱼一样躺平的自己甘愿反复坠入这场噩梦。 现在她隐约猜到了，假如世界是虚假的，假如明天不会到来，假如这些全是神的演算。 265次乃至更多次，世界在一遍遍地清零重演，直到找到那条能够抵达“明天”的算法为止。 所以，这局棋盘上也一定不止她一枚棋子，消极或者退出赌局，可能被其他棋子杀死，更可能会被棋局直接舍弃。 唉，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么那264次的失败……是游戏太艰难，还是她和贝希摩斯太消极怠工？当然，更可能两者都有吧。 毕竟解析刚才说，它的贝希大人对自己都没啥要求…… 摆烂的侍从遇到了摆烂的魔神，顾安忍不出笑出声来。 至于世界想要的“明天”，别的顾安想不到，但那一定是个没有瘟疫主的明天。 所以三战一定要赢，而且要无伤地赢下，救下蓝星不是她或者这里某一些人的想法，而是整个世界的意志。 只有没有死灵扩散的那个“明天”才是世界想要的未来，而到了那时候，时间自会向前，她也将不再踏入下一个循环。 贝希摩斯认为诸神黄昏是为了灭杀魔神，顾安现在却更加觉得，这是为了阻止一场世界范围的灾难。 想到这里，她突然发问：“盖德，魔神会死吗？” “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我感觉应该不会吧，魔神跟神差不多哩，你想想元素之神啊，虽然神格没了，但是到现在法师借用的还是祂的力量呢。” 所以，就像贝希摩斯所说的，魔神的神格会被消灭，但是规则之力不会消失。 诸神费这么大劲，就为了一群杀不死的魔神吗？一定不是的，假如世界找不到正确的推进方法，消灭魔神的神格又有什么用处？除非，魔神就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是魔神操控了这场瘟疫战争，泰勒曾经认为那个魔神是贝希摩斯，但顾安知道不是。 她还认为，那个魔神也不会是无知。 除此之外的原初七大魔神，谁会是那个幕后操控者？ 但是就算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吧，没有人能战胜神……想到这里，顾安猛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让我看看你的选择，是成为新的魔神还是毁灭其他魔神，亦或者陨落？ 那是她在魔塔里，耳边听到的贝希摩斯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他也早就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 那个狡猾的、懒惰的又恶趣味的魔神，为什么不自己去终结这一切呢？看她一个人茫然无措地挣扎很有意思吗？ 顾安代入了一下贝希摩斯的视角，发现……嗯，确实很有意思……淦！ “盖德，我以前听硫说过，地下城里还有一位亡灵的契约者也是恶魔，那个亡灵的契主是哪位恶魔呀？” 盖德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一点儿也不关心亡灵呢，原来还是在意的嘛~那个人啊，叫莉莉·布莱恩，是西蒙大法师的徒弟，假如你选择就职法师的话，潜力应该还在莉莉之上。” 盖德有些惋惜的样子。 “那她的契主呢？” “据说是一位恶魔大公，如果你想知道，晚点可以问问会长了不了解。” “那再往前呢？地下城里还有与恶魔大公或者以上的恶魔订立契约的亡灵吗？” “你是说老一代的亡灵啊，那些基本都是像我一样死在战争里自己苏醒的，或者被塞西尔拉回来的，像你这样情况的不多，至于还是跟恶魔大公级别以上定契的，就我所知，也就你跟莉莉两个吧。” 顾安忽然转了个话题：“会长曾经说，瘟疫主转化死灵，借用的是第四魔神的力量，为什么大家会生出这样的判断？” 盖德眯了眯眼睛，看向顾安：“你难道不应该问，我们从何判断那是第四魔神的力量吗？” “不是。”顾安斩钉截铁，“那不是第四魔神的力量。” 盖德迟疑了一下：“你……” “我会坦白，我会把我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你跟会长。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误认为那是第四魔神。” 看着顾安坚定的眼神，盖德犹豫着道：“因为神谕启示。” 第72章 话已带到 关于神谕启示的话题，因两人已经走到了曼妮芬妖精用品店，而被迫打住。 顾安把百面挠醒，小家伙睁着一双惺忪的蓝汪汪大眼睛，孺慕地对着顾安的脸发呆。 顾安柔声道：“给你买衣服穿哦。” “哔~” 百面像幼猫一样蹭了蹭顾安的手指，乖巧地坐在顾安颈窝里，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衣饰精致、面容妍丽的妖精店长扇着一对透明的蜻蜓翼，飞到两人面前，悬停在空中。 她微微欠身致意：“欢迎光临小店，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您好，我想给我的随身灵买两套衣服，鞋袜也需要，但是预算不多，实用就可以，麻烦了。” 闻言，妖精店长看了眼顾安手指的百面，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接着疑惑地看了又看，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唔……请问您对我的小精灵是有什么看法吗？” 被顾安的问话打断，妖精店长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我只是感觉这位小精灵似乎有点面熟，可能我曾在哪里见过它吧。” 顾安笑着没有作答，百面是在蓝星上出生的随身灵，怎么可能见过神域里的妖精，但是她也没有反驳。 “是需要衣服和鞋袜，对吗？您看上去真是一位非常亲和的母亲呢，但是您似乎还不太了解随身灵这支种族，恕我多嘴两句，希望您不要介意。妖精种族一般不太需要鞋袜，因为我们基本不会降落在地面上，我们也不喜欢在脚上缠着东西。当然，如果您坚持的话，本店也提供鞋袜这类的商品。” 确实，如这只妖精所说，她穿着一身精致飘逸的紫色纱裙，两只鹰爪一样的小脚上却是没有东西的。 “那就按照您说的来，衣服就可以了，保暖防水除尘的。” “好的呢~您很开明~” 这位妖精店长比起爱玛来说，在做生意方面显然更胜一筹。 “您的小精灵拥有一双天蓝色的大眼睛，而且我猜您是一位法师，是吗？” “术士，谢谢。” “啊，我经常会弄混法师和术士，请别介意。您觉得这件星空蓝的法师袍怎么样，跟您的黑色外袍比较接近，又与这位小精灵眼睛的颜色比较配。” 顾安觉得都可以，她觉得百面穿什么都好看，就算只围块手帕都很可爱，便把选择权交给了百面自己。 百面瞅了瞅同族手中的小短袍，再看看顾安身上套着的黑色法师袍，果断满意地点头。 “要，穿，妈妈，一样。” 没有任何波澜，盖德付了10银币，百面解下肚皮上围着的手帕，换上了自认为与母亲同款的小长袍，袍子在背后开了两个口子，方便妖精种族钻出翅膀飞翔。 “欢迎下来再来~” 店铺门在两人身后合上，百面兴奋地绕着顾安的脑袋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冷空气灌了一口，才意犹未尽地钻回顾安的颈窝里睡回笼觉去了。 看百面睡熟了以后，顾安向盖德道：“我欠您100金币零35银币，还有很多的帮助和救命之恩。” “那你可要还很久了，让我想想，单单救命之恩，你就得起码再成长个几千年才有可能还我呢~” 顾安哈哈一笑，可不是嘛，盖德可是双s级战士，想还他的救命之恩，凭现在的她还早着呢。 后半夜的时间，盖德带顾安在酒吧一条街坐了大半个晚上，听各种各样或嘈杂或高亢的猜拳声、吹牛声、痛苦以及大笑，还有一言不合就窜上点歌台跳脱衣舞的，可惜只是位毛发旺盛的牛头人壮汉。 在人声鼎沸如蓝星的吵闹环境里，顾安用兜帽盖住自己的头脸，双手交叠趴在吧台上，下巴枕在手骨上，放空思绪，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 “喝一杯吗？” 一杯红玫瑰一样艳丽的饮料，被一只纤细且美丽异常的手推到她的面前。 顾安循着这只美丽的手，视线一路上移，看到了手的主人。 那是一位和她一样身披黑色斗篷，头带兜帽的年轻女性，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鼻梁以上的全部面容，在明灭闪烁的暧昧灯光下，顾安只能看到她那只秀美白皙的下巴和红艳美好的嘴唇。 “如果你是个讨厌的雄性，这样的目光，我大概会鞭尸一百遍吧~” 顾安歪了歪头：“那雌性呢？” 对方两手手指交叉托着下巴，美丽的红唇一开一合，道：“雌性呀，那就赏个全尸咯~” 顾安失笑：“所以不管是雄性还是雌性，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欣赏和赞美您的美貌吗？不过还好，我这样的不能算是活着吧，对吧？” “嗯？倒是挺像你的主人，一样的滑不留手~” 顾安顿了一下，稍显迟疑道：“我的、主人？” “……现在还没有认主吗？倒也是，亡灵都是一群倔脾气的假正经，嘴上说的好听的很，实际上只管拿好处不认人。” 对方越说越让顾安感到不适，她想了想，不准备再与这个陌生又显得危险的女人闲聊。 “谢谢你的饮料，可惜我是个亡灵，不能享用。” 对方见状又补了一句：“见识也短浅。” 顾安耸耸肩，跳下吧台，转身寻找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跟人猜拳的盖德。 “你比祂谨慎和胆小得多，我原以为你们之间有些相似，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 女人没有转身挽留顾安，只是一只手把玩着透明的酒杯，自顾自地说着话。 “但是你却看到了我，这就表示你的梦境与现实已经有了重合的地方，所以，该我还人情的时候到了。”她叹息着说道，“明天你会迎来一场死劫，不要畏惧，也不要躲避，也或许六分之一的幸运能派上用场。总之，只有直面它，你才能走到下一个选择点。” “好了，话我已经带到了，后会无期，小鬼~” 话已经带到？什么意思？谁让她来传的话？ 顾安原先还能保持镇定地听对方胡扯，但当这个人眼睁睁地在她眼里消失的时候，她再维持不了面上的平静。 她扑到刚才那人坐着的地方，急切地问吧台后面的兽人酒保：“这个人怎么消失了？是什么法术吗？” “啥人啊？这里没人啊？喝多了吧你这小鬼头？” 第73章 无双 “不是，这里刚才不是坐着一个带兜帽的女人？手特别美丽，她还点了两杯酒的！” “这里刚才没有人，只有你这个亡灵睡着了，还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醉话？还梦游一样地走来走去，怎么，梦里见到美女了？” 顾安脱力地滑下吧台，不再理会酒保嘎嘎的吐槽，蹲在地上蜷缩起来，兜帽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用力去回忆。 ——像你的主人一样滑不留手、谨慎又胆小…… ——梦境与现实有了重合的地方，还人情…… ——明天、死劫、不要躲避、六分之一的幸运、下一个选择点…… “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坐在地上？” 不知何时找过来的盖德伸手推了推顾安的肩膀，担忧地问道。 顾安摘下兜帽，两点火红的眼火平静异常地凝视着盖德：“盖德，假如没有意外，明天我应该在哪里？” 盖德摸不着头脑地想了想，道：“啊？明天？应该、咱们应该回地下城了吧……毕竟泰勒的时间宝贵，不大可能留我们做客一整天的。怎么了，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果然是在地下城吗，六分之一的幸运，她记得那是硫的灵魂特性，当时还被解析吐槽了一句鸡肋。 给她提示却要求她直面死劫，是陷阱？还是指引？ “盖德……有预言家或者预知之类的职业吗？” “没有哦，说什么预知啊算命啊的那种，都是骗人的。你是刚才遇到骗子了吗？别相信他们，没有那种职业。” “……那神呢？” “安，你……”盖德顿了一下，接着回答道：“据我所知，也没有哪位神只代表的是预言的法则之力，但是神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预知能力。” “……那么，魔神或者高位恶魔中有女性吗？” “看来你刚才又遇到了什么，我不应该离开你的视线的。”盖德狠狠扒了下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十分地懊恼。 “高位恶魔的形象都是可变的，看到是女性不代表祂就是女性，甚至祂的真身都不一定是人形。但是如果说魔神的话，传言第七魔神无双，对外的形象是一对姐妹。” 一个认识贝希摩斯并欠祂人情的“人”，一个一定程度上能看到未来的“人”，再加上—— “魔神无双的能力是可以在梦境和现实之间穿梭吗？” 听到顾安近乎笃定的语气，盖德有一瞬间的窒息。 “……是。” 难怪那位能从深渊之下，出现在她的面前。 亡灵不会睡觉，她刚才也不是在梦游，她只是被拉进了一个介乎梦与现实之间的地方。 她的猜测也许真的是正确的，她和贝希摩斯早就处在这盘棋局上，不行动就会被吃掉，直到神赢下这盘棋为止。 是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所以无论无双的用意为何，她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因为顾安一定不会选择逃避。 盖德拉拔起顾安：“走吧，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泰勒刚才给我留言说，他就要来了。” 顾安吐出一口气，顺从地站起来，沉默地跟在盖德身边。 走出嘈杂的酒吧一条街，两人肩并肩安静地行走在黎明将起的晨曦下，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直到空旷的道路上，奔过来一辆两匹齐头并行的独角马拉着的马车。 踢踢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泰勒会长高亢的招呼声也随之道来：“怎么样，逛得还开心吗？我的两位伙伴。” 盖德回忆了一下，不太肯定地回答道：“大概……还行？” 如果安没有差点毁了奇趣店铺、阿瑟没有发狂、他没有被爱玛弄成爆炸头，以及酒吧里他如果老老实实地陪在安的身边，应该就没什么其他不妥的地方了吧。 “看来昨夜发生了很多故事呢，正好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盖德，西蒙说想让她的学生莉莉，来做安的授课老师，一方面正好安也缺这么一位老师，二来她俩都有着相似的来历。” 都是被恶魔转化的亡灵，在根源上会有一些共通之处。 盖德听完心里感觉怪怪的，安才问过他地下城里还有哪些契约恶魔的亡灵，这边莉莉就自动送过来了？还是这只是单纯的“同类相吸”，是他想多了？ 在盖德迟疑的时候，顾安已经点头答应了：“我很期待。” 是巧合还是棋子在互相靠拢？顾安心中没底但是她不能抗拒，就像那个神秘的女人所说，她必须走到下一个选择点，才有可能接近真相或者未来。 泰勒略带探究的眼神在盖德和顾安身上转了转，不过他没有贸然发问。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回去好好地坐下来，喝一杯，再聊聊天？” 盖德和顾安坐上马车，泰勒朝两匹独角马挥动了下法杖，独角马带着车厢腾空而起，直窜上云霄，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初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高空中的冷风呼呼的吹动三人的衣袍，城市建筑如方块积木堆叠在地面上，蓝天、云朵、太阳和远方，绿与红与褐交织的生活画面，与蓝星没什么两样。 途中，马车经过两个空中跃迁点，在太阳彻底升起来之前，降落在了巴道夫·泰勒的小院子里。 顾安跳下马车，抖了抖被空气灌的歪歪斜斜的法师袍，脚掌在松软的草坪上来回走了两圈，心情从未有过的开阔。 她也看到了那只鸠占鹊巢的锦鸡和它那一窝毛茸茸的小家伙，可惜已经没有口福了。 顾安砸吧砸吧嘴，踩着锦鸡发怒的临界点，悠悠然转身，随在泰勒和盖德身后，走进会长的山间小屋。 “清新的空气和如音乐一样动听的自然的声音，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你觉得呢，安？” 顾安捧起泰勒会长沏给她的暖茶，抿了一口，暖融融的能力顺着口腔一直滑进心里。 “会长，夜精灵对动物没有额外的亲和力吗？” 泰勒会长耸耸肩：“假如你不是那么渴望地看着它的话，我想它会喜欢你的。” “好吧，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第74章 谈话(上) 晨曦的几缕阳光透过干净明亮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地上铺着的波西米亚风地毯上，白金色的好似跃动着光点，为室内镀上了一层懒洋洋的暖意。 泰勒将茶几移到靠窗的地方，摆上两把原木色的小椅子，沏上茶水，然后捧着茶杯、像个人类老爷爷一样舒服地窝进自己的摇椅里。 盖德一屁股坐在小椅子上，大咧咧灌了一口生机水，可怜的小椅子在他身下发出嘎吱嘎吱的不堪重负的声音。 “我说啊，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整个摇椅啊？你说像我这么大块头的客人，每次来只能坐小板凳，你觉得合适吗？” 巴道夫·泰勒爽朗一笑：“我上次不是给你换了摇椅吗？你又嫌它摇的你精神不能集中。” 他一边拆盖德的台，一边挥动法杖把盖德身下的小椅子换成了大靠背椅。 “安，你呢？” 顾安摇摇头，放下已经喝空的茶杯，趁着刚才的空隙理顺了思路。 她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黑魔杖，将其摆放在茶几上。 双手交叉平放在桌子上，垂头虚看着空杯盏干净的杯底：“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经历是真实的，还是世界虚构给我的一场梦，我想从我在蓝星遇到贝希摩斯这件事说起……” 随着顾安平淡的不带有一丝自己猜测的直白的叙述，她将这短短数天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全部托盘而出。 窗外的光线从低矮的三十度斜角升到七十度高位的时候，顾安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盖德持续保持着困惑和震惊的神情，泰勒的脸上则始终挂着温和而平静的浅笑。 他从摇椅里起身，为顾安续上一杯新的生机水。 此时，睡了半宿加小半个白天的百面也打着哈欠，从顾安的颈窝里钻了出来。 泰勒自顾沉思了一会儿，并用手势阻止了盖德向顾安发问的行为。 良久，他将自己的摇椅变成与顾安座下同样高度的小椅子，视线与顾安平齐，用一种长辈式的宽容和蔼的眼神注视着顾安。 “安，你是希望我从头为你梳理一遍，还是你有特别想解决的困惑需要我提供帮助？” 顾安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我们就从头开始，可以吗？” 顾安乖顺地点点头。 “贝希摩斯被称为无序的第四位魔神，祂的诞生只比原初之神晚几万年，和元素之神几乎前后脚获得神格。据传，祂的原身是一头陆地上栖息的远古巨兽，体长五百公里，身披黑鳞，头生双角，四蹄如牛脚，卧可压平山丘，动则山崩地裂，可湮灭万物，与天地同寿。” 顾安看向泰勒，眼洞里的红光忽闪忽闪，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从未想过泰勒会长会用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 她困惑地歪歪头，嗫嚅着道：“祂踹了我一脚，如果是贝希摩斯的话……” 就一点儿也不意外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无端得好了起来，明明是被踹的那一个，但是知道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迷雾里跌跌撞撞，感觉似乎就没有那么无助了。 泰勒轻松地眨眨眼：“看来我这是开了个好头呢，让我们愁眉苦脸的小女士不再皱巴着一张脸了。” “嘿嘿~”顾安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我们再说回你的经历，你在蓝星上的经历想必不用我为你解惑，那么就从魔塔试炼说起吧……” 泰勒告诉她，在魔塔试炼中，试炼者本人参与的经历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虚假的，甚至可能是半真半假的，但后两者居多，尤其是回到万年前的过去是更加不可能的。 但是她的经历也许真假参半，而不是纯粹的虚构。 证据就是，泰勒拿出当初被顾安使用的那块魔塔残片，曾经闪烁着神秘光泽的黝黑金属残片，现在像一团拧巴在一起的锈铁，看上去破旧又寻常，甚至让人觉得它不该被像泰勒会长这样的大人物放在手心。 “它失去效果了，在你完成试炼后，就不再能打开下一场魔塔试炼了。” 顾安倒吸一口气，虽然她自觉魔塔里发生的都是真实的，但是她并不敢真的那样想过。 “我曾经、带走过、那个、一个夜精灵，她……” 泰勒收回已经无用的魔法残片，神色复杂道：“我不知道。” 见顾安的情绪由激动变成困惑和失落，泰勒平息情绪道：“没有消息证实那场战役里还有幸存者，但也没有消息证实就没有，所以我们不知道。” 如果是真，那么那个孩子应该活下来了，如果是假…… “不过我大概能猜到那个孩子的名字，你想知道吗？”老人家这样安慰顾安道。 不等顾安点头，泰勒便接着道：“翠茜，她叫翠茜，以前最喜欢跟在萨琳娜身后跑前跑后，她……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还不知道萨琳娜的姓氏也是塞西尔吧，那个时候，涅雅还不是亡灵城的女王，大家叫涅雅和萨琳娜都是只喊名字的，只有翠茜会把萨琳娜叫做塞西尔。” 所以，魔塔里那个倒下去又站起来的亡灵，是萨琳娜？ 顾安觉得眼眶里火辣辣地疼着，喉咙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请不要为她感到难过，而且我认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定已经收到了你的援手，因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泰勒点了点顾安现在的身体。 “即使翠茜当时还活着，现在的我们也无法证实了，月光湾枯竭于八千年前，离开了月光湾又没有去往精灵母树身边，夜精灵的寿命不会超过两千岁。” “所以，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我们都很高兴你曾为我们做过的努力。” 那时候她连个职业都没有，只凭一时冲动和一腔孤勇，就做下了违逆整个死灵大军的行动。 盖德重重抽了几下鼻子，大概在哭，但顾安却觉得他单纯是听故事听到把自己感动了。 好好的凝重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但是托他的福，压在顾安心里的又一块石头也被取走了。 泰勒说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夜精灵已经收到了她那时的努力。 第75章 谈话(下) “至于你和第四魔神的会面，我无从判断那是真是假，但是我想你大概心中有数。” 顾安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关于贝希摩斯的右手这点，她在叙述过程中还是没有犹豫就选择隐瞒了下来。这与信任无关，只是她认为自己一个亡灵却拥有魔神的力量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知晓，仅此而已。 “那么我们再来说说这根法杖，你认为它是初代瘟疫主使用过的那根法杖？” 顾安不能百分百肯定：“……是的。” 物质解析对这根法杖的诠释，和奇趣店长的说法大差不差，只因其与记忆中相似不能说明这就是那根法杖。再者泰勒已经表明了，她未必真的借由魔塔回到过过去，所以她所经历的夜袭精灵村可能只是魔塔施加于她的幻象。 但是， “就算我在试炼里的所见所闻都是虚假的，但是以我自己的认知也构建不出那样一个世界，所以我认为至少我看到的那些影像是基于现实的投影，是……历史的回放。” 泰勒点点头：“我赞同你的看法，并且我认为我们现在至少已经掌握了初代瘟疫主的形象。” 至于这根黑魔杖，泰勒认为现在还不是对它做出评判的时候，暂且只把它当成一根历史有点悠久的法杖来处理，会更好一些。 “现在，容我去取一样道具来，两位稍等。”泰勒说着转身下楼走去。 顾安收起茶几上的黑魔杖，泰勒没有要拿走这根法杖的意向，那就是让她继续保管的意思。 只剩两人的空间里，盖德小声嘀咕道：“你瞒了我们好多事情呢，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可靠吗？” 比自己学生嘴里那个没有一处拿得出手的魔神都还不值得信任，这是盖德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顾安一边用小勺子喂百面喝水，一边好笑道：“不是这个原因，是……好吧，是因为你先没有对我说真话，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真话。” 盖德有些尴尬道：“确实是我们一开始用错了方法。” 但是如果让盖德重新选择一次，他大概还是会对顾安隐瞒他们的目的吧，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没有夜精灵遗志的认可，萨琳娜、泰勒甚至是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对顾安毫无保留地信任；但如果当初不把顾安送进魔塔，她就也不会得到夜精灵遗脉的认可。 只能说：“还好，我们现在说开了啊。” “是的，幸好。”顾安笑着点了点头。 盖德突然想到了一点，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扳回一城，一下子精神抖擞道：“嘿~小朋友，你说要不是我当初坚持让你进试炼，你想想看，你昨天换夜精灵的身体会有这么容易吗？” 萨琳娜可是跟他说过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的，安的意志根本无法融入另外一具人类的躯壳里，要不是作为备选的夜精灵遗骸成功了，她都不敢想象结果会如何。 顾安拿勺子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勺子里生机水不小心泼了百面一嘴巴子，小人儿摸不着头脑地抹抹小嘴巴，仰头望向自己的母亲。 ——只有直面它，你才能走到下一个选择点。 无双说过的话再一次回响在她耳边。 “噗——哈哈、哈哈哈哈！” 顾安突如其来的大笑把盖德吓得一个激灵：“你生气了吗？哎呀，你就当我刚才这句话没说，老盖德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欠说，乖啊，别笑了，你笑的我心里毛毛的……” 顾安狠狠地笑了个畅快，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不，盖德你是对的！” 选择是必须的，在上一个节点踏错，便无法通过下一个关卡。 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进入魔塔试炼，没有冲动地去救那个孩子，那么她一定会死在昨天，死在灵魂转移失败的仪式中。 至少从这方面来看，无双或许不是他们的敌人。 那些她曾经历过的痛苦或许也不是全无意义，她不是漫无目的地四处碰壁。 顾安掏出之前给百面绑肚皮的硫的那块手帕，翻了个面给百面擦了擦手，一面对盖德说道：“盖德，我们和好了，所以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盖德：“？？？” “我们之前难道不是和好的？” 顾安看了他一眼：“现在比之前更要好，所以你能……？” “能能能！老盖德我钱还是有一点的，其实如果不是阿瑟的魂石都用光了，我们还可以在他那敲一笔。” 说来说去，虽然他给自己学生零花钱给的痛快，但也不是一点不心疼的，不然也不会提到阿瑟。 不过他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要零花钱做什么？需要什么我给你买就好了，防止你受骗。” “不是买东西，等会回去我要请硫陪我一起逛地下城，带点钱以防万一。” 盖德呵呵一笑：“哦豁，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啊~” 顾安笑笑不语，那倒不是，她只是在为下一个选择做准备而已。 “等会我们回去是先去探望阿瑟吗？” 盖德点点头：“你能跟我一起当然更好。” “二队呢？他们也会在萨琳娜老师那边的治疗室里留守吗？” 盖德摇头：“不会，那群崽子把阿瑟送过去之后，大概就自做自的去了吧。” 顾安跳跃式的问话一多，盖德就忍不住多想，正当他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泰勒抱着一面不会反光的镜子回来了。 “我去找了下这个家伙，因为很久没用，所以翻了一会儿才找到。” 会长把这面有人胸膛那么宽那么高的圆镜，放在茶几上。 留影镜，不光可以复现它镜面中照出的影像，也可以将人的记忆画面复刻到镜面上。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所见到的初代瘟疫主，究竟是什么模样吧。安，看着镜子，回想他的面貌。” 顾安端坐在镜子面前，遵从泰勒的指示，在他念出咒语之后，回忆起魔塔里见过的那位的模样。 连光都折射不出的漆黑镜面上，随着顾安的追忆，渐渐由模糊到清晰勾勒出一个带着兜帽的男性的面貌。 在镜中映照出的那人的面貌清晰到几乎栩栩如生时，顾安的膝盖莫名感觉一软。 第76章 初代真身 人的记忆有时候会因为主观情绪或臆想，而擅自篡改曾经见过的人的面容。 但是在看到镜子里这张阴冷晦暗的人脸时，顾安敢肯定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 “我见过的初代就是这个模样，他的上半张脸一直蒙在兜帽下，我从没有看清过。” 镜子里呈现的类人男性的面容，面色青紫，只露出了眼睑以下的部分，从兜帽的阴影下隐约能辨别出他应当拥有一双深绿或者深褐色的眼睛，瘦削挺拔的鹰钩鼻，其下一张抿紧的薄唇显得严厉又阴森。 从脸骨和下巴的坚毅轮廓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男性亡灵。 “他说话的声音比较沙哑干涩，但是我猜这可能是他成为亡灵后才有的变化。还有，他的身高应该在两米左右，身形很瘦，性格上可能还有一点……喜欢别人拍他马屁的情节。” 唯独这一点，顾安不想再回想起来。 巴道夫·泰勒盯着镜中人凝视了很久，久到顾安都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才收回了视线。 “安，我记得你前几天一直泡在藏书馆里，我能问下你当时都看了些什么书籍材料吗？” 顾安对会长这个与话题不相干的问题感到些许疑惑，但她还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我看的基本都是与瘟疫主有关的资料，包括两次战争的记载和地图，另外还粗略地翻了下神域编年史，其他就没什么了。” 一来她的时间不充裕，二来她那时候还在一边学习神域文字，真正能看懂图书的时间并不多。 “嗯……就没有看过夜精灵的历史？或者夜精灵的人物传记？” 顾安摇头，但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真相。 “那你有听过阿德来德·拉什这个名字吗？” 顾安再次摇头。 答案已经揭晓，镜中人的名字叫阿德来德·拉什，是泰勒会长认识或者知晓的一个人。 盖德惊呼一声：“拉什不是、不是你们夜精灵村的上一任族长吗？！” 阿德来德·拉什在万年前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人，他是那个时代夜精灵一族的最强者，也是神域大陆上最为杰出的元素大法师，也是第一个研究出转魂术的法师。 神域上的人不管古今老少，即使没见过拉什的画像，或多或少也听过这个名字。 只有像顾安这样诞生自外域的人，才有可能不知晓。 今天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告诉泰勒，初代瘟疫主就是他们夜精灵村的上一任族长，泰勒都不会去相信，但这个人偏偏是最不可能知晓拉什的顾安。 盖德脸凑近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镜子里的人，小声喃喃道：“看着好像确实有点像，但是这跟画像上那位的夜精灵形象差的还是挺远的。” 如果不是泰勒对自己的族人非常熟悉，像盖德这样在史书上见过那位的人，是很难在第一时间把镜中这个亡灵和那位联系在一起的。尤其兜帽还遮住了拉什的上半张脸，以及夜精灵那独有的标志性精灵耳。 盖德还想说什么，但他抬头看了眼泰勒的脸色，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有什么比知道灭自己一族的敌人，就是自己曾经信赖的族人这一点更令人绝望和不敢置信的吗？ 顾安说不出“魔塔里发生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这样苍白的话，她只是和盖德一起保持着沉默，希望泰勒会长能尽快缓过这口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泰勒重新躺回他的摇椅里，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他的眼睛凝视着缠绕着藤蔓的生机勃勃的天花板。 缓慢的轻声说道：“安，你能跟我再说一遍你遇到他以后的情景吗？” 顾安不自觉绞紧手，比起她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耻之心，泰勒此时的心情更让她感到难受。 …… “……倒是很像他的作风，他以前就是个派头十足的人物，没想到变成亡灵了，也还是那副样子。” “委屈你了，跟在他身边的日子，你一定也过得十分艰难吧。” 顾安猛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在意。 “不用担心我，现在想想，那个人是他，我或者我们反而更加能接受一点。”比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敌人，自己人捅的刀，意外地让人也不那么意外呢！ 这就是为什么初代瘟疫主第一个选择灭杀的地方是夜之精灵村啊，从自己熟悉的地方下手，残忍冷漠地让人连给予其憎恨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那根法杖，你收好吧，我相信你不会踏入和他相同的道路。” 泰勒这句话，是在表明他已经确信了黑魔杖就是拉什曾使用过的那根法杖。 从一任夜精灵亡灵的手上，传到下一任夜精灵亡灵的手上，世上哪有什么命运的安排或命中注定，不过都是些发生在巧合里的必然罢了。 “很抱歉，我现在可能需要一点个人时间，关于你的冥想的问题，萨琳娜或许也可以为你解惑。至于你的刻阵仪式的异常，这一点我暂时还无法得出结论。”泰勒这样说道。 盖德冲顾安使了个颜色，向泰勒道别：“那我就带安先回去了，你……算了。” 没什么好安慰的，再多的安慰也没有用，况且知道拉什就是初代瘟疫主这件事，对整个神域的意义都非常重大，他相信泰勒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瘟疫主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加上初代瘟疫主本身就是最早诞生的亡灵这两点，对他们寻找三代瘟疫主的帮助非常大。 如果他们能在三战之前找出瘟疫主并消灭他，那就极有可能阻止三战到来。 但是，可以预见的，亡灵的地位也会因为这两个消息而空前下降，地下城的处境会因此变得十分危险。 一场可能涉及神域全种族的动荡即将发生，泰勒的心神不宁不仅仅是因为灭族之敌就是拉什这一点，更是在为未来的地下城和亡灵的处境而忧心不已。 涅雅费尽心思才为亡灵争取到的一席之地，他们还能保住多久？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天才为了一己私欲致全种族于死地，而今化为一坡黄土，倒是自己死的安详。 一瞬间，从泰勒身上暴走的气浪将整个小楼二层夷为粉末。 第77章 泰勒的推测 日光西斜，空气中漂浮的光点渐渐变成冷白色，温度也与之呼应的陡然降了许多，小院里外出觅食的锦鸡正驱赶着自己的幼崽回到窝里。 只有些微温凉的余光透过窗户落在这废墟一样的楼层上。 收敛好全部情绪的泰勒从摇椅上缓慢站起身来，然后不假思索地向外拨出了一道视频通话。 视讯接通之时，那位美丽无暇到完全看不出僵尸形态的女王，出现在了全息投屏上。 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道：“午安或者晚上好？巴道夫。” 泰勒点点头，也许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立在这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视频那头的女王也没有催促，脸上仍然浮动着亲切的浅笑，默默等待着。 “不知道殿下您有没有听过，前几天地下城迎来了一个新的亡灵。” 女王在那头点点头：“是，我知道，盖德为我们接待了她，那是位蓝星来的小朋友吧，她现在好吗，还适应这里吗？” 泰勒没有回答，而是道：“那么想必您也知道，她的契主是谁。” 女王再次点点头，并流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与贝希摩斯有关？” “不，甚至可以说与那位毫无关系。”泰勒自嘲了一句，转身从满是粉尘的地上拿起那面留影镜，并把它亮给视频那边的人看。 和泰勒一样，塞西尔一眼就认出了镜中人：“阿德来德·拉什族长？” 这一瞬间，涅雅·塞西尔的脑海中划过很多猜测，但都被她自己一一否决了。 泰勒直接道：“他就是初代瘟疫主，那个孩子为我们带来了这个讯息。” 女王沉默了一瞬，继而用严肃又认真的碧绿色眼睛凝视着泰勒：“你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了？” 泰勒摇摇头：“但是我没有理由怀疑她。” 阿德来德·拉什在继任夜精灵一族族长的第六十六年的某一天，突然就从夜之精灵村里消失了，其后他们再也没有得到过有关他的任何讯息，一直到夜精灵举族覆灭，外界也没有一个人传言见到过他。 如果是因为他已经不在神域了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巴道夫·泰勒。” 亡灵女王的语气极为严厉。 泰勒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涅雅，你会认为我们所处的世界虚假的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泰勒，这也许只是那个孩子的臆想！” “假如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神的推演，”这是顾安与泰勒倾吐时的原话，“这就意味着规则在当下是可以被松动的，所以回到过去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 “万年前在靠近我们一族居所的附近，有一座人类的村庄，涅雅，你还记得那个村庄叫什么名字吗？” 亡灵女王完全无法看透泰勒此时思绪的落脚点，但她还是回答道：“印象中似乎是叫小河村？” “地下城负十八层的藏书馆里有一本人族的奇闻异志录，很破旧，也就只有朴凡这样念旧的亡灵，才会不管有没有用都通通保存下来。我有幸翻过那本通篇神话口吻的传记，现在请让我为您念一下其中的谋篇故事吧，不过我可能记得不很清楚了。” “七月中旬，太阳热的能把人烤干，小河村的村民们把外出劳作的时间，提前到了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某一天，村外的小河里随着太阳的升起，飘过来一个身缠人皮的幼童模样的妖怪。” 塞西尔不明所以，她等了半天没等到泰勒的下文。 “这个故事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百面因为离开顾安太远，被弹出了试炼世界，留下绑着顾安皮子的翠茜掉落在奥诺儿精灵村附近的河道里，随着河水一同漂流，直到被人类发现。 这就是泰勒根据顾安所述、自己的偶然所见，以及见到亡灵化的拉什后产生了这场穿越也许是真实的这样的想法，所能推导出的那起事件的全貌。 顾安说自己的皮子丢在了魔塔里，但其实，或许是被翠茜带走了，留在了万年前的那个世界里。 在生出这种猜测后，他没有选择告诉顾安，是因为不想顾安背负不必要的责任，不想她因为被迫参与了那场屠杀而内心自责。 …… “当然，这一切只是基于我个人的推断，我选择告诉您，是因为我觉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性，您也应当知情。” 塞西尔眼含热泪，她微微点头道：“现在，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了，不是吗？” 没有夜精灵能拒绝这个温暖的故事。 “那本书在哪里？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眼。” “你可以问问朴凡，在你有空的时候。” 女王再次点头，笑容舒展开来：“我真想把这个故事也告诉萨琳娜，但是现在的时机还不合适，对吗？” “是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点了下头，然后默契地切断了这通视频通话。 三代目很可能隐藏在亡灵中间，这是泰勒这通视讯想要传达出去的意思，而不仅仅是关于初代瘟疫主和翠茜的话题。 但必须让塞西尔相信初代瘟疫主就是拉什，他才有可能说服塞西尔采取行动。 现在，他确信自己已经让塞西尔信服了，“对萨琳娜保密”就是塞西尔给出的答案。 “神”在为他们揭露答案，通过顾安，泰勒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顾安真的只是作为第四魔神的眷属而存在的吗？ 如果如她所说，她有可能经历了两百多次重来，神还会对其视而不见吗？ 有一点顾安当局者迷，或许想错了，她一味的以为自己是第四魔神阵营的人，而忽略了神也在参与这场博弈的事实。 把顾安送到亡灵城的人是贝希摩斯，但把顾安送回“历史”的却是魔塔。 这块如今黯淡无光的碎片此前无数次的试炼，都像是做给世人看的假象，只为等待某一个人的进入，而后立刻褪去光华，这绝不会是魔神的手笔。 第78章 关于刻阵仪式的推测 另一边，盖德带着顾安辞别泰勒会长后，两人直接回到了幽灵地下城的职业大厅。 此时，被捆的阿瑟已经在萨琳娜调配的镇静剂里浸泡了将近12个小时了。 盖德隔着休息舱的玻璃墙，看向里面昏死过去的友人：“还要多久他才会醒？” “不知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又发病的？” 萨琳娜拖过来一把椅子，把顾安按坐在椅子上，一边小声地关心她刻阵仪式顺不顺利。 盖德看了眼头挨在一起的两人，语气不很确定地道：“这恐怕和安有点关系，要不然安你再把你在仪式里经历的事情，跟萨琳娜也说一遍？” 顾安点了点头。 听完她的叙述，萨琳娜眉头紧锁：“按理说，在下沉仪式中你应该是直接进入魂湖的……按照你的称呼来的话。在魂湖里感受恶魔或大能残存的记忆、神秘力量，再将这种体悟转化为自己的法阵语言，从而引导恶魔系力量的施法。” 也就是说，正常的刻阵仪式是意识下沉后直接进入魂湖的，不会像顾安那样，出生点降落在那棵大树上面。 她比别人刻阵时多经历的步骤是划船、横穿埋骨之地和走出岩浆洞窟。 泰勒的刻阵仪式大概率没有出错，出错的是顾安自身。 她想起了解析给出的说明，它说那棵树并没有名字，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那棵树现在仍然以“手办”的形式存在于她的法阵幻境中，其存在感一点儿也不比那一池浅浅的魂湖“手办”弱。 如果不是当时解析特别提示过不能掉入魂湖，她应该不会刻意四处走动寻找，也就不会发现那两艘几乎与魂湖融为一体的叶子小船。 再有解析对叶子小船的诠释是， ——眼睛里看到的它是一艘叶子小船，但是它真的是一艘小船吗？毕竟能存在于魂湖上的物质理应不存在，你要乘坐试一下吗？ 而在她的法阵幻境中，浅浅的泥塘上也并没有那两艘叶子小船的“手办”。 事实证明，跳进魂湖是没事的，那为什么解析要误导她，从而让她选择了一条意识差点自我磨灭的道路？ 但她很快否决了这样的想法，贝希摩斯想杀她根本不必通过这么迂回且不可靠的方式。 是巨兽！ 顾安的眼火猛地亮了起来，在她意志消弭到趋近于无时，她曾两次感受到那头巨兽，一次是代替巨兽经受时间荏苒，一次是在魂湖底。 那双金红的竖瞳，因为放大了无数倍，以致于她最初因敬惧而丢失了心智，但是当泰勒委婉地告诉她，那可能是贝希摩斯的时候，这双巨瞳就变得与记忆里的那双熟悉了起来。 泰勒说，贝希摩斯是陆地巨兽，为什么她会在魂湖底看到他的眼睛？ 顾安想明白了，解析确实在有意误导她，那两艘船恐怕也不是真实存在的，它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让自己发现这一点吧。 “萨琳娜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再确认下，在魂湖里亡灵一般能承受多少恶魔的记忆碎片或者感悟多少力量。” 萨琳娜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而后道：“这要看受阵者的灵魂强度和意识承受力，有些资质普通的，可能只感受了一两个记忆碎片就会被推入到归巢仪式中来。” 像这一类亡灵，初始的修炼速度和效果都不会出色，但是随着自身灵魂强度的变化，这类人以后也不是不能突破的。 “不过基本上所有亡灵的起步点都是差不多的，你的还要更高一些。” 顾安在魂湖里除了感觉到冷和意志消沉外，没有受到任何记忆碎片的干扰，是因为她已经事先体会了巨兽的记忆。没有恶魔能强过贝希摩斯，所以即使她后来跳入魂湖，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想必连熔岩洞穴后的那个旋涡状的地狱入口，都可能是假的，只是因为她已经完成了必要的步骤，可以回来了，所以把她丢入了魂湖。 囚禁魔神的深渊会在魂湖之下吗？ 顾安不知道，但解析既然让她看到这一点，一定是有用意的。 别着急，慢慢来，顾安如此宽慰自己道。 第79章 强迫式逛街 “魂湖、没有名字的树、埋骨之地、熔浆洞穴，除了那棵树，其他的场景都能在地狱相关的文献里找到对应的描述呢~” 萨琳娜托着腮，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安看到的景象有可能是真实的咯？” 萨琳娜谨慎地修正道：“不是有可能，而是很可能。” 她又补充道：“盖德你看到的幻境是熔浆洞穴，爱玛是埋骨之地，所以莫非阿瑟看到的是魂湖的幻境？”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说得通了，魂湖里盛纳着各种各样的残魂和记忆，而阿瑟的神智经不起丝毫外界的入侵。 “这真是一趟了不起的旅行呢，安，顺便我可以也体验下你的施法幻境吗？” 作为一名学术研究者，萨琳娜对安所见到的那个疑似真实的地狱非常感兴趣。 顾安应允，取出黑魔杖，向萨琳娜面前挥动，熟悉的共鸣感从手心触碰杖身的地方蔓延全身，金红色的标准圆环自脚下亮起。 萨琳娜的眼瞳极短地震颤了一下，尔后连接上现实。 “……我感觉我站在那棵树中间，很奇妙的感触。”冰冷又死寂，空旷得令人窒息，尽管这种感觉只有一瞬。 “但是我印象中应该没有看到过有关这棵树的文字记载。”萨琳娜又低头看了眼顾安脚下正在黯淡的法阵，“没有任何咒文显现的正圆形，这是个很有意义的纹路。” 与泰勒的观察侧重点不同，比起阵法光芒的颜色，萨琳娜的视线首先凝注在了法阵图纹上。 圆代表的意义有很多，圆满饱满、无始无终、循环等等，萨琳娜虽然不很确定，但联想顾安在刻阵仪式里经历，这个圆大约与路程的首尾相连有关。 当然，现在就把自己这个纯属猜测的言论告诉顾安，显然是不明智的。 在得到更实际的现象印证之前，萨琳娜暂时结束了有关刻阵仪式的话题。 “应当是你的精通过高，你还不能控制这种力量，才会导致幻境外泄。等你学会有效施法后，这种幻境就不会随意再冒出来了。” “好了，阿瑟这边暂时还好不起来，所以安你最近都尽量待在我跟盖德能看得到的地方，这样比较安全。” 至于“钓鱼”巴普的行动，从顾安换体后就忙着刻阵等琐事，一直到现在盖德也没来得及处理。 盖德想了想自己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行程，干脆先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掉，于是便领着顾安，亲自把她送回了在负十层暂住的穴窟。 合上石门之前，盖德还探进脑袋特意叮嘱了一句：“别乱跑哦，地下城如今可能也不安全了，如果想外出的话就提前联系我，明天早上我会送你去莉莉那里上课。” 然而他才走没十分钟，顾安后脚就打开了石门，敲响了对门的硫的石门。 看着开门的硫头发、睫毛上沾染的雪粒子，顾安礼貌地问了句：“打扰了，你在练习法术？” 硫面带疑惑，道：“你是哪位？” 顾安才想到，自己昨天刚换了身体，但除了盖德几人，其他那些只见过几面的亡灵都还不知道。 “我是顾安，稍微发生了点意外。” 她把昨天的经历跟硫解释了一遍，然后换来对方一个合不拢嘴的惊恐表情。 “转转转转转魂术？！” 顾安点点头。 “cool~等等，所以昨天那个被袭击的是你？！” 顾安再次点点头。 “……太可怕了，幸好你现在没事，还好那时候盖德老师也在，你要进来聊一会儿吗？” “不了，我是想邀请你一起出去逛地下城，我感觉自己需要放松一下，也想走动走动适应一下我的新身体。” 硫想了想，有些为难：“可是我听说昨天那个被驱逐者后来逃走了，没有抓住，万一他现在正躲在哪里，我们出去会不会不安全？” 顾安微微低了低头，语气有点飘忽道：“不应该吧，不会这么碰巧的，昨天遇到了，今天还让我遇到。” 死局指的是巴普吗，顾安不知道。 不过，她这样明知会发生危险，却还强拉着硫出门的行为，确实有罪。 硫内心很纠结，他本性胆子是小的，但是安都这么邀请了，他作为前辈不陪也不合适，而且他虽然胆小但不想被人认为自己胆小。 “要不你再邀请盖德也一起？”有一个可靠的大前辈陪同，硫觉得安全才有保障。 “盖德今天有事。”顾安一句话堵死。 她不是没想过把有关死局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本来也是想的，但是泰勒受初代瘟疫主的打击太大，她没有机会说出口。而后面也没有告诉盖德和萨琳娜，则是出于不想依赖的考虑。 不想自己养成事事求人的习惯，再者那个人只提到了六分之一的幸运，也没有明说死局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如果不是武力方面的伤害，她把盖德绑在身边算什么回事？人家好好的一个贴心前辈，又不是她的私人保镖。 总之，因为那段告诫的内容太模糊，顾安最终选择不说出来。 只是可怜了硫，被顾安坚定不移的“邀请”拖了出来。 一路上，两个人的心思大同小异，都没在逛街上。 硫总是把顾安往亡灵多的他认为比较安全的店里面带，或者就是走在圆环形的主干道上，指着这一片区那一片区的口头介绍。 顾安囫囵听了个大概，也没仔细记硫说的那些地方，心神全用在警惕外界环境上了。在她匮乏的认知里，能想到的死局只有意外或者再来一个巴普那种级别的人突然袭击她。 她怕自己躲不过去，更怕把硫也害死。 “看那边！” 硫拍了顾安的肩膀一下，惊得顾安整个骨架都抖了一下。 她这一受惊，把硫也带着浑身一僵：“怎怎怎怎么……了吗？” 顾安强自镇定，眼睛不安地环视一圈，街道还是那样冷清中透着热闹，毕竟亡灵总体就那么点数量，没什么异样。 “没、没什么，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真的没事吗，安？我感觉你好像在害怕什么的样子。”明明看上去比我还恐惧外出，硫真的觉得顾安根本不是要出来逛的样子。 顾安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强颜欢笑：“哈哈，怎么会，就是刚换完身体不太舒服，没有的事。” 硫不相信，但是顾安顶着这种状态都不愿意回去，无奈之下他偷偷给盖德发了个消息。 第80章 朴凡出手 突然收到硫的消息时，盖德还小小惊讶了一下，自三年前照顾了硫一段时间，之后硫主动联系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点开消息看到是有关顾安的求助，盖德皱了皱眉。 “怎么了？”服务台后躺坐着的老年亡灵拖长了音调问了一嘴。 盖德回道：“唉，我等会看来要出去一趟，所以我求你帮忙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呗，别直接拒绝啊~” 朴凡掀了掀眼皮，在盖德期盼的眼神下，果断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抓住巴普不好吗？你看他那么危险，动不动就对别人起杀心，就让他这么在外面晃荡多危险呐。” 老人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纸，看了几段书页上的文字，才淡淡道：“首先，我是术士，我没有理由帮助你们迫害其他术士。” “但是法职协会和塞西尔两边都把他驱逐出去了，您为什么还坚持把他当成自己的同伴呢？” 这里，朴凡回答的非常之快和干脆：“错，术士只有契约恶魔，没有同伴，你可不要故意混淆我的说法。” 盖德向后撸了一把自己的额发，不甚理解：“那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对其他术士出手呢？再说也不用您出手，就是帮我们伪装下而已。” 朴凡斜眼看了盖德一眼，嗤笑一声：“而已？不是还想让我换魂的吗？这种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没有一言不合掏出法杖，真的只是因为朴凡懒得动手，而不是他俩之间关系有多深厚。 一提到这个，盖德就尴尬地搓手手：“那不是没办法了嘛，总不能让我那个小学徒自己充诱饵吧~” “嗤。” “嘿嘿，嘿嘿嘿——” 又干巴巴地熬了一会儿，盖德终于等到了朴凡阁下的下一句。 “你说，她是个术士？” “额对对对！”盖德灵光一现，“巴普上次差点就得手了，要不是顾安运气好，话说回来，安的资质恐怕不输西蒙的那个学生，以后绝对能扛起你们术士的大旗！你是没瞧见，她那金红的法阵，哎哟~啧啧~” “再有我这学生精通47，元素亲和68，现在还拥有了夜精灵的身体，我只能说前途不可限量！这要是遭了巴普的毒手，我都为你们术士感到惋惜——” 朴凡赶紧打断道：“停停停！给我从头说一下你这学生的情况。” 盖德一听貌似有戏，看来在这件事上也不是完全请不动这位，只是自己之前说话找错了方向。 他于是把顾安来这后短短一周内发生的事情，捡其中的闪光点跟朴凡描绘了一遍，言辞中那浮夸的语气和生硬的辞藻堆砌，几乎一度让朴凡抽出法杖对他施放禁言咒。 “……听得我脑壳疼，讲这么大一串，重点不就那几个嘛！” 老人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神色露出些许满意来：“基础素质还行，先天条件优秀，心理素质也不错，选术士就更好了！”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也该是前人给后人让路的时候了，巴普确实不能留了。” 盖德：“……” 所以，巴普能不能留不是取决于巴普自身有多恶，而是因为他挡了你看好的后辈的路，请问是这样理解的吗？ 整一个给盖德整失语了！ 这就是他死活理解不了术士的点，善恶在大多数术士的眼里好像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概念，不在他们的行事准则里，这里面亡灵种族尤甚。 所以当初顾安坚持选术士的时候，盖德是真心想劝一劝的。 “那你看这件事……它……” “倒也不必像你说的那么麻烦，再说就算我愿意，你们这么折腾我，是能补偿我多大的好处吗？我认为倒是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也是巧了，正好我的契约位还有一个，我召唤一个虚空恶魔到安原来的那副身体里，再把灵魂做一下伪装，只要不直接接触，应该能骗过巴普那小子。” 该说对付术士，还是得靠术士自己出手。 萨琳娜虽然是信仰魔神的牧师，但是与完全自恶魔处获取力量的术士还是不同的，很多术师的手段她也不了解。 盖德虚虚做了个拍胸的动作，其实如果能说动朴凡阁下亲自出手是最好的。 如果说地下城还有谁能百分百擒获巴普的，那么就只能是朴凡、泰勒、西蒙或者智商在线的阿瑟。 但是第一位塞西尔女王来了也说不动，第二、三两位没那个闲功夫陪盖德守株待兔，盖德也没这么大脸开这个口，第三位客观因素指望不上。 这次他敢求到朴凡这里，本来也没抱希望，能成功纯粹意外之喜。 关于巴普，不是说盖德上或者人海战就不行，巴普最难处理的地方不是如何打败他，而是要确保不给他留下任何逃命的缝隙。以前有过两三次，他们都是在完全摧毁了巴普的肉体后，还让他的灵魂逃脱“复活”了。 这就是术士比法师难杀死的地方，与魔神有关的规则和力量，如果用神的这套标准去揣测就是一种错误的行为。 “巴普，我记得他的上位契约者是别西卜吧……苍蝇王，有点难办啊，不过如果是他的话，盯上安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盖德捏了把汗，怕朴凡又要改主意，内心挣扎了半天，想了又想，才终于狠心地凑近朴凡耳朵，甚至还开了屏障，生怕被别人窃听到一样。 “……阁下，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千万别传出去，安那孩子的契约者是贝希摩斯。” 去他的利维坦！ 盖德觉得这里如果用利维坦这个“挡箭牌”，效果绝对没有贝希摩斯来的好。 反正朴凡就是个“老爷爷”，孤家寡人也不参与派系，还一个月都不一定会开口说上一句话的。再者如果能借机让顾安入了他的眼，对顾安的保障就更全备了。 朴凡惊得睁大了一双狭长的眯眯眼睛：“当真？” 盖德重重点头：“真的不能再真！有泰勒阁下作保！” “好极！”朴凡蹭的一下从他那万年不离身的躺椅上跳起来，把书本料在桌子上，背着手来回踱步。 “看来该是我们术士崛起的时刻了，或许时代也会跟着展开动荡，对！我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魔神出世，格局要重新改写……你刚才说那个孩子有段时间常来泡图书馆，是吧？” 盖德迷糊地点点头，他原意是为了凸显顾安爱读书的性子，企图博一下朴凡的好感度。 朴凡点点手：“对对，我还见过那个孩子。这么说，那个没安好心向我打听她的亡灵，应该就是巴普了，是一个面貌年轻的僵尸灵，穿的像模像样，灰绿色的眼睛，对吧？” 盖德失声：“这么说，您早就见过巴普了？！” 朴凡阁下点了点头。 “这事好办，我现在就随你一同去给那副骨架招个虚空魔住进去，今晚就让它常驻我这藏书馆，这事儿你后面都不用管了，交给我来处理吧。” 盖德不知道这个“处理”指的是什么，但是既然朴凡阁下说了，那么巴普就算不死，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重新活跃在神域上了。 能让朴凡答应亲自处理巴普，我的天，盖德觉得他今天这份功劳都可以到塞西尔殿下跟前吹嘘了！ 第81章 碰瓷 “那就事不宜迟？”盖德做了个请的姿势。 朴凡阁下当下一撩衣摆，一步跨出服务台，从虚空中抓出自己的法杖。惨绿色的蛇头杖一出，饶是对元素不很敏感的盖德，都能感觉到空气里隐隐多出了一层微妙的阴湿感。 朴凡一手抓住盖德的手臂，一手握着蛇头杖，杖尖在地面点了两下，刺目的血红色法阵自他脚下亮起，晦涩的法术奥义象形文字交织缠绕，辉映地站立在法阵上的两人皮肤都变成了红褐色。 这就是现今神域顶尖术士的法术威力，放眼整片神域大陆，能在术士职业内挫败朴凡的暂未有来者。 空间转移术，70级及以上高阶术士的专有法术，可媲美短距离传送法阵。 两个呼吸内，两人已经出现在了职业大厅内。 脚底板的触感由虚转实，盖德不适应地用脚趾头扣了几下地面，才找回了站立的感觉。 与萨琳娜交谈后，朴凡很快便取走了顾安的原身骨架，并留下一句“让小家伙常来藏书馆坐坐”的话，就风一般地匆匆离开了。 在他走后，萨琳娜用探究的眼神凝视着盖德：“怎么一回事？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盖德于是复述了一遍他与朴凡的交谈。 听完后，萨琳娜淡淡觑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诉阁下他，不过……” 终归朴凡阁下的行事作风都太特立独行了，即使在知道顾安已经成为了术士后，萨琳娜私心里也没有起过要把她介绍给朴凡的心思。 “算了，安的性格我还是放心的。” 缓缓，萨琳娜又自信地这样小声念叨了一句，好似已经说服了自己。 见萨琳娜不再纠结了，盖德大咧咧道：“就是啊，再说不管朴凡的性格如何，也还有我们在旁边看顾着呢。” 比萨琳娜知晓更多顾安秘密的盖德，更加坚信顾安的品性不会轻易就受到他人的影响。 萨琳娜放下正在看的书本，眼睛虚虚盯着天花板，转动了两下脖子，呼出一口气：“倒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有朴凡出手，巴普这件事就已经盖棺定论了，甚至不用等结果。 两人的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好了，我得去解决另外一个小麻烦了~” 盖德语调轻快地打了个招呼，与萨琳娜道了个别。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明明嘱咐过顾安暂时不要出来走动的，结果她刚答应，转头自己就偷溜了出来。 这如果放在前几天，盖德还会以为是她太调皮了，但是在经历了三人面对面的推心置腹后，他只觉得，是顾安又有了不能说出口的小秘密。 盖德也不是真的单纯，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回想一遍，顾安说了魔塔、说了试炼、说了黑魔杖，唯独没有说的就是酒吧里她的失态。 ——明天我会在哪…… ——有预言家或者预知职业吗…… 盖德一边迈开长腿快跑，一边狠狠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口，只要他稍微费点心思回想一下，就能知道“今天”对顾安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而他居然还把她一个人丢在了洞窟里！ 那个孩子一定从某个女人的嘴中听到了什么，进而对“今天”产生了恐惧，却又有不得不出来面对的理由。 盖德一边奔跑，一边留意自己的终端，到现在硫都没有发来新消息，就暂时应该无忧。 等他终于按照硫的实时定位找到两人时，顾安不巧又失手地把某个小摊上摆的小石头摔掉了。 “喂，我说你们不买就走，别这个摸摸那个摸摸的！看着就晦气！” 敢出来摆路边摊的亡灵，寻常人一般都惹不起，所以就算这个带着大兜帽的小摊贩嘴里骂骂咧咧的，硫也不敢反驳。 他只是悄悄扯了扯顾安的衣袍袖摆，侧着头小声道：“我们走吧。” 顾安被商贩吼得一个激灵，胡乱定了定神，手里下意识地捡起刚才不小心摔落的石头，起身就要离开。 “喂喂喂！拿东西不付钱的啊？！” “啊！”顾安看了眼自己的手，慌乱地道歉道：“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付钱，这个多少钱？” “嗤——”对方拖长了声调，不耐烦道：“先说好了，我这里的东西可不兴还价，要是想还价，就直接把东西放下。那块凝心石，50金币或者10个魂石。” 硫失声惊叫：“50金币？！” 在他尖叫出声后，对方的气势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硫一秒噤声。 50金币顾安没有，但是10个魂石她有，可是她舍不得，那些都是百面的口粮。 “抱歉，我们不要了。”她连忙把手上的黑色小石头放回摊布上。 对方却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呀，晚了~那么大声喊出我的价格，现在又不要了？哟~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奸商呢？” 硫急忙道歉：“没有没有……” 等等，这人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管你是有还是没有，今天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商贩粗大的手关节点了点摊布上被他称为凝心石的小石头，然后轻飘飘地看了两人一眼：“不然，就挨我一顿打吧~” “哦~那不然你挨我一顿打，我们就买了，怎么样？” 不知何时，盖德已经走到了摊贩身边，并一把扯掉那人遮头遮脸的脏兮兮的大兜帽。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扇在那人的后脑勺上。 “哦！！！”胡子拉渣的粗犷男人嘴里斯哈斯哈着，双手抱着后脑勺蹲在地上，模样看起来痛急了。 “你个不老实的家伙，怎么又来我们地下城走私啊？哈？” “斯哈——痛痛痛！我去你m的，下次打人能不能轻点啊，我又不是你们亡灵，没知没觉的！艹！” 盖德不乐意地嘀咕了一句：“谁让你欺负我后辈的，活该该这一巴掌~” 对方揉了好大一会儿，结果后脑勺上的包却越鼓越大。 莽汉一屁股坐回地上，像心枯萎了一样：“我真服了你个老6……” 又撒泼打滚道：“我不管，我就要魂石，没有十个魂石治不好我的心伤，嘤嘤嘤~” 啪！ 早有防备的莽汉这次一把兜住盖德扇下来的大逼兜。 “不是，我说你恶不恶心啊？” “人家不嘛，人家就要魂石才能安慰好嘛~” ——这两人竟然是认识的关系吗？ 此时，硫和顾安不约而同地想到。 第82章 奸商且软饭 眼看着两人就要旁若无人地“撕扯”在一起，自觉画面极度辣眼的顾安，抠抠索索地从自己的零食袋子里挑出两枚体型较小的魂石，放在摊布上。 “……唔么，要不然您先用这两个魂石垫垫？” 摊贩看到魂石，立刻松开了手心里揪的皱巴巴的盖德的领口，一把捞起魂石，丢进嘴里。满口黄不拉几的牙齿像金刚做的一样，把魂石咬出了蚕豆的感觉。 “嘎嘣！呼啊~爽呐！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嘴里淡的都不行了~” 盖德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边道：“魂石你吃也吃了，刚才我学生要的东西可以给她了吧？” 摊贩朝顾安和硫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拿去拿去，喜欢什么自己挑，能摆出来的都是我自己不要的。你俩都拿走都行，就当是我送给你这个吝啬鬼的学生的见面礼了。” 盖德冲两人眨眨眼，不怀好意道：“听到没，你俩还不赶快把摊子卷起来收好。哎呀~没想到啊，奸商你也有大方的时候~” “嘁，我奸商，也比你这个吝啬鬼大方！” “那是那是~”盖德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被盖德粗壮的上臂圈住脖子，人类男性斜眼看着他，道：“收的倒是一点儿都不手软的哈？那你能不能也补偿点魂石给我啊？” “好说好说~” 这样说着，盖德从空间里掏出一袋魂石，看都没看里面有多少，就连袋子一起抛到男人手上了。 “我也就只剩这么点儿，全给你了。” 昨天在乡福里贸易城，阿瑟跟人打架后，盖德支付了一袋魂石给那支兽人小队，又付了违规飞行的罚款，这是最后剩下的那一点了。 奸商脸上笑嘻嘻地打开袋子，看了眼，心里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一张脸差点笑成了炭黑色的菊花。 盖德忍不住用手指擦了下对方的脸，刮下来一道黑中带黄的印子。 “啧~我说你这也太埋汰了，怎么每次看到你都这么邋遢？” 男人拍开盖德的大手，朝天翻了个白眼：“说话别这么难听，我好歹也是号称人类联盟第一美男子的男人，能配得上我的形容词起码也得是风华绝代这种起步，别一天天的在外败坏我的形象。” “呵tui！那你倒是也洗洗脸啊？” 盖德拿开圈着奸商的胳膊，整个人都无语凝噎的样子。 顺便手上动作不慢地把摊子上的东西全撸到一起，一半划到顾安面前，一半划给硫。 “见者有份，别跟他客气！这个人啊虽然看着邋遢，但是实力还不错，手上的东西也都不差，不拿白不拿~” 奸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叫还不错啊，合着全联盟战力前十的潜行者在你嘴里，就只能算不错？” “哈？你的战力还没上前五吗？” “md！你能不能别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什么叫还没进前五？你当战力榜前五都是吃素的？再说我才几岁，等那几个老家伙死了，我的排名不就自动进位了~费这力气干嘛？” “啧啧~干脆懒死你算了~”盖德切了一声，转而问道，“话说你怎么突然又想起来来地下城了？可别告诉我是因为嘴瘾犯了。” 没了盖德胳膊的支撑，奸商顺势就躺平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左手枕着胳膊，姿势调整地倒是挺舒服的，就是看着着实很赃。 这下，顾安和硫甚至都不用问，就能猜到对方为什么能把自己赃成这副煤灰的样子。 奸商扭了下腰，让自己侧躺地更舒服一些，懒洋洋道：“还不是因为女人……唉，我这张脸啊……” 盖德一秒领会：“是你先招惹的别人吧，再说你不是一向吃软饭专业户？你不会一边吃软饭，一边还嫌弃人家喂的饭不够软吧？” “我草！别污蔑我，我对女人可是很专一深情的，我可没有凤凰男的那些恶习！” 顾安\/硫：这个人，为什么能平静自若地承认自己是个软饭男啊？槽多无口…… “那你为什么躲到地下城来？” 奸商嗫嚅了几下，委屈巴巴地小声道：“因为对方是个精灵嘛……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是她居然想把我圈禁起来哎！事前说好只过一段日子的，居然想把我捆一辈子什么的……我不要……” “我说……你再给我撒娇试试？能不能好好说话？！” 盖德的拳头……硬了。 “唉~好嘛……额，你先把手放下来！事情的经过就是，我在这附近遇到了一个精灵，那啥过程你都懂的，结果不小心就被缠上了，好险没逃出来，只要我一有想离开的动作，她就会把我各种捆起来、拴起来、吊起来，有一次还把我关在了冰牢里，好险没给我冻死……我真的九死一生才藏进了地下城……” “啧，渣男！” 盖德狠狠唾弃了对方一口。 “盖德～千万别把我在地下城的消息放出去哦，拜托拜托~” 奸商又想动手动脚去摇盖德的手臂，想了想怕适得其反，咬着唇狠狠地忍住了。 但这娇羞的动作配上他那宽阔的身躯和焦炭一样的脸，真的很令人反胃。 “我才懒得管你那点子破事，不过嘛~” 盖德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一遍友人，突然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正好我这有一份保安的工作交给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给我的学生当一段时间的贴身护卫，我就替你保密，还包伙食，怎么样？干不干？” “干啊！” 奸商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了，反正他在哪里都是吃软饭，吃女人的和吃兄弟的都一样。 “护卫啊~简单~对了，你的学生是哪个？” 盖德点了点顾安：“两个都是我的学生，不过我要你保护的是这个，名字叫顾安，她这段时间被猎魂者巴普盯上了，所以你必须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没问题吧？” 脏兮兮的奸商一骨碌翘起来，动作敏捷优美地和他的外在形象形成了天堑一样的反差。 他托着腮，喃喃道：“巴普啊……又复出了吗？那倒是有点麻烦~不过只是保护她的安全的话，我出手，你放心~” “不过这是个女亡灵吧，不会被我迷住吧？先说好哦，我对女性的爱好仅限于人类和精灵，可不包括其他种族哟~” 咔嚓！！！ 这一下，顾安敢肯定，盖德一肘击把眼前这个奸商给打骨折了。 第83章 自带特效的男人 “嗷~斯哈——盖德，我真的是你的兄弟嘛……肋骨那里……咔啊啊啊！” 奸商双手捂着右胸，疼的忍不住想蜷缩成虾米，又怕骨头戳到内脏，因此身体维持在一个别扭的半弯腰的姿态。 “我迟早被你打死啊……都说了我是人类啊，不是亡灵……” 盖德尴尬地摸了摸鼻翼，在空间里翻箱倒柜摸到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生骨水，掰开奸商的嘴一股脑灌进去。 “习、习惯了，好久没出门了，下手没个轻重，抱歉抱歉！” 再说要不是这家伙嘴巴没把门，他至于反射性出手吗？不过鉴于他这一肘击确实相当过分，盖德默默咽下了后面半句话。 生骨水起效虽然没那么快，但是止痛效果是瞬间的，奸商缓过来一口气，慢慢坐直身体，等待药水发挥修复作用。 “要不是在地下城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投靠，我现在一定马上跟你分手！” “嘿嘿~别生气啦，真的只是条件反射，还有你用词真的越来越不规范了，分手这个词能用在咱俩之间吗？” 奸商懒散且不屑地斜睨了友人一样，懒得搭话。 原地端正地坐了一会儿，待觉得骨头开始愈合了，奸商才谨慎地站起来。 “可惜啊~地下城里除了亡灵就没有别的美丽的生物了。唉，也不知道我要在这座枯燥的牢笼里待多久？” 盖德搭了把手，小心地搀扶着友人，嘴里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挖苦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拈花惹草，倒还嫌弃我这里来了，有本事你倒是离开啊？” 两人一个搀着另一个走在前头，顾安和硫装好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我说，这里最近有美人来访吗？” “没有。” “那……我如此俊美不凡的人，要是被这里的亡灵缠上了怎么办？你会保护我的吧？” “没有，你想多了。” “怎么会？我可受欢迎了，洗干净的话~” “我是说，我不会保护你，你别脑补。” “……切~薄情寡义~” “你给老子好好说话！！！” 默默跟在后面的顾安，莫名觉得脚底板有点儿痒，她看了眼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硫小声跟她咬耳朵：“这个人我也没见过，要不我们今天先不逛了，跟盖德一起吧，好歹也收了人家这么多礼，招呼都不打一声也不礼貌吧……” 顾安这时候倒没再较真，魔女的“预言”她已经努力践行了，接下来的发展还是顺其自然吧。 见顾安点头，硫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带着这个神经紧绷的学妹到处瞎转悠了。 两人遂跟在盖德身后，回到了盖德居住的洞穴。 把脏兮兮的粗犷男人扔进清洁室，盖德眉头紧锁地一屁股坐到靠背椅上，手捂着脸自言自语道：“明明都已经是多事之秋了，怎么偏偏还要遇上这个家伙……” 看上去非常心烦的样子。 硫和顾安对视一眼，各自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好。 加百列·尤利塞斯·a·尤奇——这个自称人类第一美男子的男人在洗干净、剃掉胡须后，终于展露了他那古希腊式审美的阳光无暇的俊美脸蛋和一身健美的肌肉。 鹅蛋形菱角分明的白皙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纯蓝色的双眼皮大眼睛，高挺但不锐利的鼻梁，和殷红饱满的嘴唇，当他认真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时常错觉得让人以为他很深情。 性感的肩颈比和流畅的下颚线条，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土拨鼠尖叫，更别提那绝美的如假人一样的四肢比例了。 当他只裹着一片薄薄的浴巾，白皙的皮肤上划过水滴缓缓步出清洁房的时候，别说整个房间因他变亮堂了许多，就是那个男人的身后似乎都自带了一层布林布林的闪光特效。 这就是人类联盟第一美男子吗？ 简直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真人一样！ “啊哦~魅力过大了吗？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呢~怎么办呢，你的学生好像已经迷恋上我了呢~” 听到这句欠揍的话，顾安猛地低下头，手动合上下巴，嘴里念念有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你是个有理想的四好青年啊！给我清醒点啊！ ——命都要没了，你还有心思看男人？！ ——这样不行！算了，还是想想贝希摩斯吧…… 想到某位魔神，顾安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单论颜值，贝希摩斯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各有千秋。但是看到贝希摩斯的时候，顾安就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恋爱脑，因为那个人真的光从气场上，就让她升不起一丁点儿想要亵渎的念头。 不如说，她敬畏他本身，更甚于爱慕他的颜。 “呼——” 顾安轻快地吐出一口气，再看洗干净的奸商，就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那么耀眼了呢。 然而，她这边很快“振作”了过来，却换来奸商的不满了。 奸商一手托着下巴，不甚满意道：“什么意思嘛~难道我的魅力不足以迷倒你吗？” 一眨眼，奸商就“瞬移”到了顾安面前，脸对脸盯着顾安看。 这陡然放大的俊颜，让顾安的呼吸猛地一滞。 如前所述，当加百列这双湛蓝色的眼睛凝视你的时候，仿佛此刻全世界他只专注你一人一样！ 错觉的深情、轻浮而过的暧昧呼吸和洗漱过后特有的清爽香味，把顾安牢牢地锁在了某人刻意编制的“爱”的牢笼里。 但是， “请不要靠近我！！！” 金红的法阵瞬发而起，黑魔杖杖尖直指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俊颜，这句明明不是咒语的怒喊，却起到了咒语的效果。 疾风如刀，斜劈开眼前的一切！ 要不是加百列闪的快，他这张举世无双的脸蛋绝对要就此破相！ 某人心有余悸地轻抚自己吃饭的家伙，略显恼怒地喊道：“你干什么啊？” 顾安喘着粗气，警惕地盯视对方：“很抱歉，我不习惯别人靠我这么近……” 她的眼中已经只剩下小动物似的警惕，再不见之前的沉迷。 “……哈？？？” “还有，我认为您这样的举动，对初次见面的人来说未免太过轻浮了。” 【总结：这就是一张马马虎虎的脸啦，别太放在心上了~】 【在见过贝希大人的神颜后，除了神和魔神以外，我以为应该不会有人能在颜值上动摇你吧~如果有的话，那也只能是因为你自己荤素不忌！哼！】 【普通的人，有着一个普通的特质而已——精神牵引。】 【强制牵引\/污染目标对象的精神世界，或净化灵魂或给予其灵魂痛苦，持续时间3秒。】 【最后解析再郑重地重申一遍，坚决不要恋爱脑！我们的目标是征服世界……好吧，是活着……】 第84章 平常心vs靠脸吃饭 虽然早就知道解析是个吃里扒外的能力，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诋毁”别人还是第一次，顾安觉得自己刚才的失态大概是被解析“记恨”上了。 这个能力虽然很有用，但是在性格设定上未免太“贝希吹”和“话痨”了。 能够强制牵引或者污染其他生命体的精神世界，这样的能力怎么也不应该被归类在“普通”这个范围里面吧…… 这种不实的评价，绝对是她的能力君私心作祟了！ 不过，精神牵引这个灵魂特质倒是和奸商的外在形象挺一致的，甚至有一瞬间，顾安在想奸商是不是也会在日常生活利用他的这一特质，比如增加外表的影响力，或者以此来增加吃软饭的成功率？ “啊~不好意思，原来是个正经dy啊。不过，你刚才的反应也做过头了吧，我只是稍微拉近了一点距离，用不着直接掏法杖吧？”真的，要不是他闪得快，现在绝对已经破相了！ 拉开距离后，冷静下来的顾安也觉得自己做过了，她本意只是抗拒对方靠近，但是没想到头脑一热，居然对盖德的朋友挥杖相向了。 “抱歉，我们彼此都有处理不当的地方，我比较难接受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几乎全裸地靠近我，麻烦您能不能先穿好衣服？” 奸商举双手投降，无奈道：“好吧好吧~居然还有女人不被我的魅力所折服，不过你是亡灵，这样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呢~” 在摆脱了对方的魅力后，此刻的加百列在顾安的眼中，已经失去了美好绚烂的背景灯加成，只是一个外貌满分的正常人类。所以，当对方用如此理所当然且略微不解的语气自夸后，顾安的心里反而升起了一种不适。 “这就是空有美貌，却没有内涵的花瓶吗？” 到底忍不住，顾安半是讽刺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是在场的人都相当地耳聪目明。 “什么？！你说我没有内涵？我确实是花瓶不错，但是我也是联盟前十的潜行者！你要来见识我的实力吗？” 顾安：……这个人，是真的有点一言难尽。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那种把女性当成猎物或者财产的语气，准确的说，我从心底里对你的语言感到反胃。” 硫：……天呐，刚才还在跟他一起发花痴的人，怎么一转眼就直接跟花痴对象杠上了啊？！ 顾安身姿站得笔直，眼洞里两团耀眼的红色火光，像美丽的初阳一样明亮而愤怒。 从顾安掏出法杖时，就想要出手阻拦的盖德，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 憨憨的老亡灵老好人地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那个安啊，这家伙说话就是这个语气，但是我敢保证，他对女性的态度绝对不是你形容的那个样子。还有加百列，不要对我的学生展示你那无处安放的雄性荷尔蒙，否则别怪我把你请出地下城。” 虽然盖德有点拉偏架且两边不讨好的意思，不过顾安想想这反正也不是她的朋友，连认识都谈不上，自己没必要为此让盖德难做，遂收起了法杖，重新缩回椅子上，只是心情明显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但是对于盖德明显的偏帮行为，加百列却很不满。 “哈？凭什么让我走？是她先质疑我的内涵，甚至还怀疑我的人品，盖德你是没听见吗？” “你能不能先穿好衣服再说话！再说你都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吗，跟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孩子计较，你也好意思？” “小孩子？骗鬼呢，夜精灵亡灵还有小孩子这一说法？” “人家原本是蓝星人类啊！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九岁，你一个都五十多的成年人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啊！” “人、人类？” 顾安&硫：五十……五十岁的人还这么幼稚？ “硫的岁数也不大哦，人类、亡灵两边加起来才26岁，所以这里除了我之外你最老，别老是欺负小孩子。” 已经穿戴整齐的加百列，单手托着腮，趴在石桌上，皱着眉头道：“喂，不要用老这个词。” 盖德得意道：“我偏要说，老家伙~你今年是51还是52啊？” “啧！” “哈哈哈哈——” 顾安把涌上喉咙的“50多岁还吃软饭呢”这句话，艰难地咽了回去，不过她捂嘴的动作却没能逃过奸商的眼睛。 “干嘛？人类的平均寿命都有150岁了，就算是50岁也正当青年呢！再说外面可是个看脸的世界，谁会在意年龄啊~” 顾安的思维却一下子跑偏了，如果人类的50岁还算青年，那硫23岁就没了，岂不是夭折？ 好在她只是心里惊讶，并没有脱口而出，这种揭人伤疤的话题还是别提了。 加百列盯着顾安看了一会儿，盯到盖德都准备揍人的时候，他突然好奇道：“那不应该啊，你才变成亡灵没几天，不应该不被我的魅力吸引啊？要不，你再仔细看看我这张脸~” 说着，就凑过来一张大脸，然后在盖德挥动老拳的时候，又马上缩了回去。 反倒是顾安，顺着对方的话，真的认真地打量了一遍加百列的外貌。 老实说，金发碧眼、立体的轮廓和无瑕疵的五官，再配上那副深情款款的温柔表情，真的很容易就让人沦陷。 不过， “眼睛的颜色不是我的喜好。” 定下心来平心静气地观摩一遍，对方的美貌绝无瑕疵，是任何人不论性别，第一眼看到都会爱慕的程度。 但是很奇怪的，在她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具有侵略性，或者对她具有危害性之后，加百列的外貌在她眼里就构不成迷惑了。甚至，顾安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佛了，居然能对这样一副近在咫尺的“美色”无动于衷！ “啊？我这双眼睛都不行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眼睛？我觉得如果我都不是你的菜，那么你的喜好要么就是很特别，要么就是不是人~” 确实，不是人。 顾安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加百列挫败道：“啊~不会吧，我的魅力好像真的失灵了啊！快告诉我，你心水的那一款根本就不是人类，我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在美貌上输给其他人！” 见顾安真的不受加百利“挤眉弄眼”的攻击，盖德又是得意又是松了口气。 加百列却变本加厉地把自己的脸往顾安面前送，企图使用包括wink、噘嘴、星星眼等等攻势改变对方的审美。 “哈哈，请别这样，不过我现在能get到您的可爱了。” “不是可爱啊！是爱啊！” “抱歉呀，我发现一旦在心里抹除您的光环后，就能用平常心看待您呢。” “啊啊啊啊——扎心了啊！我不要平常心啊！我是个靠脸吃饭的艺人啊！” “那您还真是毫无羞耻心呢~” 叽—— 顾安用微笑平静的口吻，说出了令全场陷入死寂的话。 第85章 禁断的爱 盖德：“咳咳——安，别这样……” 硫：……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加百列：“说白了，小鬼你就是讨厌我吧？” 顾安（微笑）：“是的呢~生理上喜欢不起来，还有您一被人讨厌，就会用小鬼这样的词来还击别人吗？” 盖德大声制止道：“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针锋相对？安，我还想请他给你当一段时间的保镖，孩子别这样，快给前辈道个歉，成不？” 盖德都这样说了，顾安马上摆出正经脸，终于不再假笑：“加百列先生？美貌毋庸置疑是您的天赋，即使您不刻意运用，看到它的人也会因此感到享受。所以，您无需额外地刻意向外散发魅力，尤其是如果对方仅限于欣赏而不是迷恋的情况下，我认为您也不必因此而……耿耿于怀？抱歉，我暂时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我刚才的感受。” 因为顾安过分坦诚的表情和语气，本来有那么点生气的加百列，反而气不起来了。诚如盖德所说，对方只是个孩子，他刚才那副追着对方“开屏”的样子，现在想想，确实蠢透了。 “如果这么说……那你的生理上喜欢不起来，应该也不成立，所以你刚才的话看似理智，其实还是在生气？” 顾安想了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如果您尽量少开口、少做表情的话，我会非常心情愉悦地欣赏您的美貌的。” 淦！说来说去，不还是在说他没有内涵！ 这个没品味的亡灵，总是能一句话就让加百列怒火攻心。 加百列憋了一口气，努力不喷人，行，不说话是吧？不说话是吧！ 某人还真就闭上嘴巴，只用眼神深深地凝视着顾安。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被加百列这双深邃的蓝眼睛小迷了一下，现在顾安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他眼睛的魅力了。而且看久了，还有点…… “不好意思，稍微有点油腻……” 实在没忍住，顾安感觉自己被这股视线看得难受极了，简直就像被人从头皮上浇了一整壶油在身上，又黏又湿。 “啊啊啊啊——我今天就要弄死她！别拦着我啊！放开我啊盖德！” “冷静啊！加百列，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盖德从背后死死地架住了加百列的两只胳膊，然而即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加百列踹蹬着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砰！ 石桌被某人一脚踹翻了。 顾安和硫连忙闪到一边。 “那就让她永远停留在孩子的时刻吧！放心——我会很轻的，不会弄疼她！” 顾安硫：啊~好油~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是瞧不起我吗？就是瞧不起我吧！” “安啊，不要再刺激加百列了啊！算我求求你了！” 【截至此时，“只此一心”灵魂特质已完成对本次精神污染的全部修复工作，并将本体对该特定污染的精神抗性提至最高！即刻起，本体灵魂将免疫其余所有同类精神污染，请知悉！】 “啊、”突然听到解析的声音，顾安呆了一下。 “啊什么啊？你就是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我是不是？” 顾安看看暴躁的奸商，又看看虚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解释：“不是……” 原来如此，她就说像她这样的死宅亲眼见到加百列这种神颜，怎么会越来越无动于衷…… 竟然是自己的被动能力自行运转了啊，但是把别人的魅力擅自定义为精神污染，顾安严重怀疑，解析是不是在其中动了手脚！ 而且把这么重要的全控制免疫被动用在这种地方，仔细想想，这件事本身反而能把她气到原地爆炸！24小时冷却时间的无敌类被动能力，居然被自己用在了这种地方？！ “加、加百列先生，那个、其实……我有个灵魂能力，就是、”感觉这里说实话未免太伤人心，“嗯么……对超乎自己承受上限的魅力会自动免疫……” 顾安：对不起，我撒谎了！ “所以，其实不是您魅力衰减……” “啊~早说嘛~呼——”一秒开花的加百列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我就说我的魅力不可能失灵嘛，你真是害的人家担心死了。” 顾安：呕~（不行，必须忍住！话说这个修复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盖德懵懵地放下架着加百列的手臂，无语道：“和、和解了？” 加百列自顾自地单方面和顾安对话道，甚至得意地一个没忍住翘起了兰花指：“原来是因为爱惨我了，以致于被判定是有害身体的，所以才会净化感情，是吗？” 顾安的眼火斜斜地瞟向两边，不敢看向加百列的正脸：“大、大概是的……” “啊！真实神清气爽啊！洗了个澡之后果然很舒服，从内到外，所以说什么我没有内涵的那种话，也是因为受你的能力影响咯？” 这个大概不是，但是鉴于顾安自己也不确定“只此一心”是什么时候开始运行的，所以她也没有冒然反驳，这里就姑且含糊的应了一声。 加百列捂着脸自我陶醉：“我真是罪孽深重啊，已经美到了让人不自觉发动能力的地步了吗？” 顾安（咬牙切齿）：……无法反驳。 “那……加百列，那我就把安的人身安全交给你了，应该没问题吧？” 泰德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这才是他收留加百列的主要目的。 某人干脆利落地回答：“没问题！保护爱慕我的女性，义不容辞！” 忍无可忍，顾安趴到硫的耳边，狠狠地咬耳朵：“我想把他砍了！硫，我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硫艰难地抽开自己被顾安恰到变形的手臂，颤颤巍巍地说：“……这种话，别告诉我啊！” “啊~盖德，你快听听，安竟然喜欢我喜欢到忍不住把我揣在身上！这是何等变态的爱啊！” 盖德硫：这个人，到底是用怎样一种脑回路，才能把别人的话曲解到这种程度！ 一阵香风飘过，加百列再次瞬闪到顾安面前，单膝跪在骷髅身前，双手捧住骷髅的手骨。 蓝色的眼睛深情款款：“但是，类似肢·解这样禁断的爱情，请恕我拒绝。” 顾安想也不想就掏出黑魔杖：“你给我滚！！！” 砰！！！ 强劲的空气弹，把盖德牢固的寝室轰塌了一角。 “啊~这也是你那抗拒的爱的表现嘛~”游走在风弹中的联盟前十的潜行者，一边飘逸地走位躲避，一边抒发自己的自满。 “去死啊！变·态！！！” 砰！砰！砰！砰！ 第86章 你的名字 终于，在两人的“爱情拉扯”下，盖德的洞穴最终…… 塌了。 心如死灰地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盖德的拳头再一次硬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对我的学生出手！你是没长耳朵吗？！” 加百列一边躲避盖德的拳风，一边试图解释：“我没有啊，老哥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我只是在友善地给予我的爱慕者一些回应呀~” “问题就在这里啊！给我收起你那满身的骚·狐狸味儿啊！” “呼—呼—呼—”顾安双手撑着膝盖，体力不支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顿消耗似乎掏空了她的身体，脚下的地面像起伏的山峦一样飘来飘去，眼前的画面也产生了许多重叠影。意识在天旋地转中渐渐迷失，要……不行了…… 嘭！顾安整副骨架脸朝下砸在地面上。 “安！！！”耳朵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硫的呼喊。 之后，黑暗蜂拥而至，吞没了年幼的亡灵的全部意识，其来势之迅疾，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刺目的阳光让少女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脑海中莫名地浮现起一个疑问：现在是白天吗？ 不对，好像也不是这个问题，但是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看不到太阳……才对？ 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少女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因为总有更奇怪的事情在前面等待着她。 两队列扑克士兵小跑着奔出城堡大门，锐利的枪尖在耀眼的阳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冷芒。它们一个挨一个地、静默无声地把少女团团架在中间，像一群冷漠又锋利的印着不同图案的刀片。 少女蜷缩着肩膀，不知所措地默默承受着这场针对她的暴行。 红桃、黑桃双花色的两排扑克士兵，从数字3到字母k排列往复，粗略看去，大概每列都有二十多张扑克牌。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没有名字的人类女孩，将作为梦之国的罪人接受王室法庭的审判！” 白兔子趾高气昂地用他那只兔子右脚拍打着地面，一边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 “啊哈~现在离审判开庭只有三十分钟了，我得赶紧向全体民众发布庭审旁听通知！这可是百年一度的名场面，大家一定会很高兴再次看到你被砍头的~忘记自己名字的人类女孩。” “你在说什么……砍头……我吗……” “当然，不是你，又会是谁呢？差点就用虚张声势，骗到了身为彼得兔的充满智慧的我。但是，狡猾的女人啊，一旦你踏入了红女王的玫瑰花园，你过往的来历就会无所遁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兔子的身形突然膨胀变大，又变成了那个两耳处长着鱼鳍的奇怪男人。 他那猩红的竖瞳像冷血动物一样，俯视着女孩：“你当然不懂，因为在梦之国，你永远都只是囚徒。你的力量、你的记忆，甚至你隐藏起来的那份依仗，都将化为乌有，啊哈哈哈哈哈——” 在兔子越加疯狂的笑声中，突然又插进来另一道温润谦和的声音。 “兔子，你话太多了。”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团团包围着女孩的扑克士兵，像花瓣一样从外围训练有素地打开，并重新站成两列队。 队伍中间，一个绿色卷发、灰绿色眼睛的年轻男人，正缓步向人类的女孩走来。 “瞧啊，这是多么美妙的灵魂啊，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男人温柔的笑着，语气比起动不动就跳脚的兔子，可谓和善极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却无端地感到恐惧，好像一被他靠近，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一样。身体在看到这个人的一刻，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止都止不住。 她也下意识地因为对方的前进，步步后退。 “唔？哪怕失去了记忆，某些刻在灵魂里的本能也未被磨灭吗？” 后背抵上了尖锐的枪尖，女孩再无可退之地。 “但是就算如此，你的结局也不会被改写。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同的死法，比如这次的话，被我吃掉，怎么样？” 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向女孩述说着最残忍的选择。 “喂，我说巴普，你还没有权利命令我吧？还有我认为你说的，反而比我更多吧！别忘了，这里可是梦之国，我们最好不要告诉她太多。”彼得兔如此说道。 男人摊手，笑眯眯地说道：“也是呢，不过一想到这难得的再会，我就激动地控制不住我自己，抱歉啦~” 彼得兔双手交叉抱胸，赞同道：“谁不是呢~” 他突然凑近女孩的脸，用一种十分戏谑的语气，凑近女孩的耳朵，呐呐道：“你说那个人，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放到这个遍是猛兽的牢笼里的呢？你难道，就不恨他吗？” 这毫无温度的语言，像一把尖锐的带着倒刺的匕首，捅进女孩的心里。 她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是因为这句话。 害怕、恐惧和憎恨在她的心里互相攀登、争相上游，但是在这之外，还有一种更为牢固的情感死守着心房，让她的心神不至于过早地被这份畏惧冲烂。 彼得兔仔细地打量着女孩的神情，发现在她的脸上没有找到他所期待的那份悔恨，感觉稍微有点扫兴。 “你是狗吗？这样都不能让你憎恨？” 女孩垂着头不听不言，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让她不会做出任何冲动或者对自己不利的反应。 “真无聊啊，那个人无聊，收的部下也无聊得很……” 垂头的少女，空白一片的大脑疯狂的吸收着外界有限的信息。 那个人是谁，她是谁的部下，这个奇怪的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吗，还有她会死……吗？ 以及最终要的，她隐藏起来的那份依仗究竟是什么？ 在这种局面下，失去记忆的后果，不仅仅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这么简单，她现在连自己拥有什么都不知道。 【请回答：是活着，还是生活？】 一声突兀的平板到没有一丁点起伏的声音，突然在女孩的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是脑海中，而不是耳朵边，是因为除了她，似乎谁也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请回答：是活着，还是生活？】 “……生活。” 没有经过多么复杂的辩证思考，女孩就这么脱口而出道。 【回答已收到，物质解析（简版）启动，通过对目前所有已知信息、图像的整合，并与存档信息库比对，暂得出以下几点信息：】 一、梦之国巴普与信息库中收录的猎魂者巴普形象一致，请辨别是否为同一人？确认后视情况给予进一步信息。 二、彼得兔与信息库中收录的贝希摩斯之友人形象一致，请辨别是否为同一人？无后续信息可提供。 三、通过关键词红女王、梦之国、白兔、玫瑰花园、扑克士兵等，判断此世界疑似为仙境童话的衍生世界。 四、根据三的结论得出推测：请务必回想起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女孩儿怔怔地伫立原地，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大呼小叫，甚至扑克牌把枪尖都戳进了她的肩窝里，女孩儿也一动不动地思考着。 “我的名字……”那份固收着她的心神不被外界动摇的情感，此刻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一度掀翻了敌人所给予她的所有打击。 “顾安。” 像在告诉自己，也像在诉之与眼前这个荒诞的世界听。 第87章 故事的标准开场 话语落下的同时，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存在从无到有凭空诞生，强势地切割开女孩与世界之间那层黏连在一起的焦糊的边界感。 一种名为“顾安”的规则嵌套在她的身上，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轮廓。 不再是那些可以与故事背景混为一谈的“没有名字”的存在，不再可以被任意杀害，连故事本身也不能使用规则之外的手段抹消她的存在。 这就是名字所代表的规则。 神因为拥有了名字而逐渐产生了不同的神格，咒术因为能准确的呼唤出元素的名字而得以成型，生物因为获得了名字而能够轻而易举地区分自己和世界。 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宛如“我”这个概念本身。 没有名字，也即没有自我，在这个童话规则构建的世界里，没有自我的存在，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曾经与这里随处可见的花草、空荡的天空、路边的石子无异，尽管有着与其他角色相仿的外形，却可以肆意被践踏涂抹，因为她于这个故事的发展根本毫无意义。 ——角色“顾安”已植入梦之国，角色信息、背景、剧情皆为空白，请自行探索并补足自己的故事线。 ——根据初始登陆剧情，现强制触发角色“顾安”的审判之日剧情。角色成功完成剧情后，将有可能触发下一段故事。 和刚才的声音不一样的，另一种空洞的声音，在名为顾安的人类女孩的角色耳边响起。 “这不可能！！！” 绿发绿眸的男人突然一个箭步跃到顾安面前，勾爪状张开的右手上指甲长而尖锐，他左手擒拿住女孩的肩膀，右手直逼女孩白皙脆弱的脖颈。 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让女孩挣脱不得，锋利的指甲毫无阻拦地扎在女孩的颈动脉上。 预想中的骤痛袭来，但是预料中的血脉喷溅却没有出现。 女孩蹲在地上，捂着左颈侧，触手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却没有濡湿的感觉，不要说血迹了，连皮肤都光滑如初。 “怎么会……”巴普不敢置信地看着毫发无伤的猎物，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这一声也唤醒了顾安，她后知后觉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捂着脖子，一边微微歪着头看向面前这个瞳孔地震的年轻男性。 一时间，无数种推测、猜想、可能性在她的脑海里翻滚起伏。 最后，这种种思绪全都没能敌过那份从心底里涌出的憎恶。 除了名字之外，仍一无所知的少女，对眼前的这个人莫名怀揣着一股刻骨的恨意，这是哪怕世界重置也不能消弭的本能。 她突然从旁拽过来一个扑克士兵，手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枪尖，用枪尖狠狠地朝自己的大腿上扎进去。 如她所料，痛却无伤。 是因为她还有剧情没有完成，所以不能提前退场吗？ 不知道，但是无所谓，现在她哪还有心思关心这种事情啊~ “嘿嘿嘿嘿嘿——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不能杀了我让你很难受吗？我也是呢~” 不能在此刻杀你了，我感觉难受极了！ 顾安一把夺过扑克手中的长枪，趁绿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捅进他的肚子里……当然，枪尖没有扎进去。 不过没关系，开心就好，她此刻开心极了，开心到整个人骑在绿毛身上，哪怕绿毛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她也要一刻不停地扎向他那对脆弱的眼球。 “停下啊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你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停下？为什么呀？谁曾经对她“停下”过吗？ 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总感觉自己的一生过得非常凄苦，黑暗压抑不住地往外冒，溢出的黑气都快要把她整个人埋进去了。 “没办法了，为了我的健康着想，能不能请你痛快地牺牲呢！” “畜生给我起开，你以为你躲过了一劫就不会死了吗？你会死的，你会死的更惨，不如说死在我的手里反而更痛快一点，所有阻拦那位……” 砰！ 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呱噪的绿毛没有死在顾安的瞎几把乱捅下，反而一枪子被白兔送上了西天。 没有血液流出，但是毋庸置疑，绿毛的额心被枪子贯穿了一个大洞，那双曾经令顾安感到恐惧与憎恨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的方向，永远地失去了焦距。 白色的组织物流泻而出，顾安没忍住捂着嘴蜷缩到一边，拼命干呕。 梦之国的巴普死了，以如此令人感到意外的方式。 顾安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有没有角色死而复生这种规则，但是她更倾向于，没有吧。 旁观了这场闹剧的男人把手枪变成怀表，再度变成了那只说话刻薄的身高不足顾安腿长的白色兔子。 “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审判就要开始了，但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禀报红女王陛下，也没有通知陪审团和庭审观众！我得走了，赶紧的赶紧的——” 身着西装的白兔子，火急火燎地抛下一具死尸和齿冷到浑身发抖的顾安，一溜烟窜进了红女王的城堡里。 不是所有武器都不能伤害这里的角色，白兔子的怀表就可以。 顾安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心中才建立不久的“猖狂”瞬间被打了个稀巴烂。 选择杀了巴普，是因为巴普差点“透露剧情”；而不是更直接地杀了她，是因为她是下一场剧情的主要角色吧…… 所以，现在能保护她的只有故事本身，假如她平安渡过了审判之日，在触发下一个剧情之前的这段时间，她会是安全的吗？ 顾安不知道，但是坐以待毙绝对等不来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尽管胃里面翻江倒海，也畏惧着白兔子的武器，她还是在想通的瞬间就爬了起来，撒丫子循着白兔离开的方向狂奔。 像童话的标准开场一样，故事的最初，从女孩追着一只兔子跑开始。 ——“还好，总算没有让我白忙一场。从零到一的开始，希望你可不要在你自己构建的世界里，死掉啊……” 预测未来，正准确的说，预判未来，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这对麻烦的主仆，为了达成你们的要求，我可是做出了非常大的牺牲啊，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88章 角色退场和三岔路口 少女大步向前奔跑，翻飞的裙摆略过满园娇艳的红玫瑰花，娇小的身体直直地撞飞那些试图阻拦她的纸牌们。 这些没有姓名、随时可以被替代的纸牌，怎么可能还拦得住现在的顾安呢？ ——【豚鼠巴普死亡，现已将该角色移出本场游戏，请梦之国的其他居民知晓。】 哎？ 狂奔中的顾安一个急停，回首望去—— 她才跑出去没多久，按理说此时她最多不过离刚才的地方百米远而已，但是他们原来站立的那块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了巴普的身体了。 “怎么回事……” 是被扑克牌拖走了吗，还是…… 顾安摇摆不定地看了眼白兔子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巴普倒下的地方，女孩最终一咬牙，还是选择了返回原地。 喘着粗气的女孩把这块地皮看了又看，甚至忍着害怕还用手仔细摸了一遍，但是别说脑浆的痕迹了，这块地干燥地就像几天没下过雨一样。 名叫巴普的豚鼠角色真的消失了，而不是被人为地毁尸灭迹了。 她随手抓住一张扑克牌，急切地问道：“移出本场游戏是什么意思？是从这里消失吗？他还会复活吗？” 被抓包的倒霉的黑桃五，哆哆嗦嗦地摆着火柴棍手，看上去害怕极了：“我不知道，顾安，我不是正式角色……但是我听说，等到下一场游戏开始，像大人您这样的角色都会回到初始位置的。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女孩冷静下来，想了想道：“所以，你也没有上一场游戏的记忆，对吗？” 黑桃五左右摇动两只火柴棍手，表示摇头：“对不起，顾安，我只是个没有名字的存在，我不知道。” “……好吧，抱歉，吓到你了。” 顾安松开挟持着对方的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见女孩低头沉思的样子，黑桃五弓着牌面正准备开溜。 顾安突然抬起头看向它，严厉地问道：“你隶属于哪个角色管理？或者说你们这些扑克牌听从谁的命令？彼得兔吗？” 黑桃五先是被女孩的抬眼吓了一跳，之后又被她的问题吓得牌面都扭成了s形：“大大大大人！请别乱说，我们全部是红女王陛下的士兵，彼得兔只是王国的代理大臣而已，当然，大臣的命令我们也是要听的。” “那豚鼠呢？豚鼠是什么职位？” 黑桃五困惑道：“豚鼠……就是豚鼠啊。” 所以豚鼠没有职位，或者说在梦之国里没有特殊的地位，巴普竟然只是个杂兵吗？ 虽然很不想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似乎在一个杂兵的手上死了很多次，按照那个巴普自己透露的信息延伸的话。 “还有，刚才你们是不是也听从了巴普的命令？”顾安突然语气凉凉得问道。 再次遁走失败的黑桃五吓得牌身一抖，拿枪的手险些没有握住。 “没有啊！请不要冤枉我们，我们可是红女王最忠诚的士兵！刚才那只是为了方便抓捕没有名字的……对不起，您现在已经是一位拥有名字的角色了。” 说完这句，黑桃五再不准备理会顾安，拔腿就跑，辍在了早已巡逻走远的纸牌队伍末尾。 顾安望着远去的纸牌队伍的背影，总感觉刚才的黑桃五对它嘴里的这位红女王，恐惧大过敬畏。 怎么办？那个女王似乎是这里的掌权者的样子，不会是个暴君吧？此外，身为王国大臣的白兔子，显然也对她非常敌视。 女孩烦躁地爬了爬蓬松柔软的秀发，所以她现在还要跟进城堡里吗？ 再说那个审判之日的剧情，听着就不是好事，如果法官还是红女王的话，她现在进去岂不是直接把自己送没了？ 当扑克牌从视线里完全消失后，顾安果断扭头就跑，直奔玫瑰园的大门。 刚踏出玫瑰园，她的身形转眼便出现在了一条三岔路口上。 “公爵夫人之家、无尽的茶话会和毛毛虫树屋？” 三岔路口上竖立着一杆路标，上面标注着似乎是三个地方的名称，顾安忍不住读出声音来。 “如果你要去帽匠的茶话会的话，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哦~” 突然有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路标上响起，顾安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两步，谨慎地询问道：“你是谁？在哪里？” “嘻嘻~我嘛，我就在你的面前呀~” 顾安困惑地把路标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她甚至还仔细地抬头看了眼天空和巡视了脚底下的地面，别说鸟了，连只蚂蚁都没有。 突然，她灵光一现，惊疑不定道：“你……你是路标？！”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这道响亮的猖狂的大笑一同显现的，是一个脚尖踮起蹲在路标顶上的男人的身影。 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擦着眼角沁出的泪水。如果不是他大笑的模样太让顾安窘迫了，顾安一定会认为这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了。 但是，鉴于对方恶作剧般的逗弄行为，和此刻恶作剧得逞后的嘲弄做派，顾安对他的好感直线下滑。 当然，怒不改性，问就是怂是为了保命。 顾安表面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为什么最好不要去帽匠的茶话会呢？” 在顾安问出这句话的五分钟以后，男人才慢慢止住了夸张的大笑。 “我是天使哟~” “嗯？”顾安黑人脸问号，“额……这是您的角色名吗？” 男人睁着一双无辜的漂亮大眼睛，摇摇头：“不是哦，梦之国赋予我的角色是笑脸猫，但是我不中意这个，你不觉得这个角色一点儿也配不上我的美貌吗？” 这个人竟然是这种性格的设定吗……顾安强迫自己跟对方的想法共鸣，真心实意道：“确实，您的美貌世所罕见。” “哈哈！对吧！在梦之国，就算是红女王也不能否认我的美貌巴拉巴拉……” 又五分钟后，顾安不得不打断对方的夸夸自谈：“请问天使，我为什么不能去帽匠的茶话会呢？或者您觉得我该选择哪条路呢？” 被打断了夸夸，笑脸猫不开心地单手托腮，眼皮垂下看向女孩，用无所谓的表情和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这个问题，取决于你想去哪儿。” 顾安迷惑道：“可是我不知道我想去哪里。” “那么，去哪里都没关系。” “只是不能去帽匠的茶话会，是吗？” “是的，只是不能。” 第89章 公爵夫人? 总感觉这段对话，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还是听到过……的样子？ 顾安呆呆地仰头望着自称天使实则是笑脸猫的男人，脑海中又浮现出来一些似乎与此刻无关，但是又仿佛原该如此的画面。 女孩不禁脱口而出：“我说，如果只有头没有身体的话，就不能被执行砍头了吧。” 男人听了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哇啊~你说的对哦！新人，这个想法很有趣嘛~”笑脸猫一边对这个点子赞不绝口，一边身体力行地践行。 他从鞋尖开始，渐渐隐去自己的身形，一直到脖子也全部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一颗漂亮的头颅为止。 唔……一颗漂浮在空中的男性的头颅，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尽管这本该是一个san值狂掉的画面，但是顾安却莫名觉得很寻常。 “新人，没看出来，你也疯的很彻底嘛~” 这句话应该是夸奖吧？顾安不确定地想道：“嗯……彼此彼此？” “噗哈哈哈哈哈哈！也是呢，不够疯狂的人是没办法持有梦之国的角色的。新人，你叫什么？” “顾安。” “顾安？这是你的名字吧，我也有名字哦，我叫加百列哟~啊不是，我刚才想问的是，你的角色是什么？” 顾安不解道：“角色就叫顾安，我听到梦之国是这么说的。” 名叫加百列的笑脸猫，一脸你别开玩笑了的表情，说道：“不可能，梦之国里可没有顾安这个角色哦~啊！你不会还没有自己的角色吧？但是也不对啊，你看上去就是一个角色。” “我不懂，但是我听到的原话就是‘角色顾安已植入梦之国’啊？” 这下换加百列费解了：“这句话是梦之国的原话吗，我们这里真的有这个角色吗……还是我自己疯的太厉害了？算了，这不重要，总之我的剧情完成了，那么就此再见啦~” 说着，笑脸猫仅露在外面的头颅，也开始从下巴处缓慢消失。 “等等！请问我的审判之日，你会来吗？” 笑脸猫歪了歪脑袋，一双笑意盈盈的蓝眼睛注视着下面的女孩，当他的下巴消失到接近下嘴唇时，笑脸猫说道：“会哟~会再见面的~” ——作为证人出庭的时候。 一直到这张脸完全消失，顾安才收回视线，她再次看了眼路标，在公爵夫人之家和毛毛虫树屋之间，十分随意地选择了前者。 因为去哪里都无所谓，笑脸猫已经把这个结论直白地告诉她了。 而且顾安还推测，笑脸猫出现在这里要完成的剧情，应该就是阻止她前往无尽的茶话会吧。 虽然很好奇，但是身为角色的自己，必然要做出符合剧情的行动才行，这就是顾安的行动守则，一切以安全为重。 当她踏上前往公爵夫人之家的这条路时，眼前空荡荡的画面再次一转，变成了一座带有院子的复式多层别墅。 顾安站在精致崭新的金属栅栏外，栅栏从里面插上了门栓，院子里一个人也没看到，她于是叩响了金属门上的铁环。 清脆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午后别墅里响起，风拂过女孩藏蓝色的泡泡裙裙摆和院子里绿油油的草坪，带起一阵微微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草浪。 吱呀—— 铁栓自动向一侧移动，大门打开了。 顾安不清楚这里是不是又出现了一个隐身的人，还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冲别墅正门鞠了一躬。 用寻常的音量，向空气问好道：“打扰了，我是前来拜访的顾安。” 她穿过没有人、也没有花朵生长的绿草坪小院子，推开别墅的正门，走过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回音的空旷客厅，沿二楼台阶拾级而上。 一直到推开楼顶主卧室的门，才在卧室的豪华大床上，见到了这座别墅里的第一个人。 体态婀娜修长的女性，脸罩黑纱、身着黑色的华服，睡姿优雅地平躺在柔软蓬松的床垫里，因她那悠长的一呼一吸，轻薄的面纱也跟着微微起伏，看得旁观者也忍不住想要就此躺下睡个午觉。 顾安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想想不对，赶紧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看着那个优美到像副画一样的、大约是公爵夫人的角色，顾安站在厚重的卧室门口，在叫醒对方和就此离开之间来回摇摆不定。 最终，理智没能战胜感性，她还是不忍心叫醒对方，轻轻地合上了厚重的双开门。 在门将要合拢之际，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侧躺过来面向大门的方向，一只手闲适地搭在枕头侧，被面纱遮挡的面容让顾安一时分不清，她是醒来了还是仍然睡着。 顿了几秒，见她似乎没有别的动作了，顾安便准备继续合拢门。 “这就要走了吗？” 床上的女人突然间发声，声音里一点也听不出刚醒的意味。 顾安微微讶异地打开门，朝床铺的位置微微鞠躬，道：“打扰您了，我是前来拜访的顾安。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些什么，还有希望我没有吵到您午休。” 女人伸了个兰花抽条一样的舒展的懒腰，从床上坐起来，用极富女性魅力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没有哟，你和你那怪癖的主人在这点上倒是颇为相似，都是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闷骚的不行的性格呢~果然是同类相吸的原理吗？” 同类相吸？不对吧，同类不是应该互斥吗？ 顾安莫名想到了磁铁石，等等，这里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主人”吗？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略过了这点，好像这只是件普通到与常识无异的事情一样…… 莫名的，顾安对自己这空穴来风的“奴性”感到微妙的不爽。 女人捂嘴笑道：“呵呵，怎么了，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了？不过，就这一点来说，你的主人面上功夫比你做的更好呢，至少他的话，不管我说什么都是同一副表情的样子。” “啊~我在这里可以停留的时间不多，无用的闲聊就到这里吧~让我来看看，这里的剧情是让我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照看吗？看上去好麻烦的样子呀……” 女人站起身，优雅地一转身，头转向床尾看去。 直到此刻，顾安才发现床尾那里，居然还有一张婴儿的摇篮床！ 第90章 庭审之日 “再说，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嗯哼~这种程度的发言，应该不算违反规则吧，你说是吧，小不点？” 女人魅气十足地面朝顾安，说道。 顾安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正在朝自己传递什么信息一样。 “顺便，这个孩子必须要带给你的……额么！”女人突然短促地痛呼了一声，“好吧，看来不能更进一步地说明了。不过，只要醒来，额啊——” 后半句没说完，一种似乎比刚才更痛苦的惩罚降临在女人身上。 她躬着腰呼呼地大喘了几声，才缓过气来，看得顾安都忍不住感同身受了。 没办法再用语言传达信息的女人，歪头想了想，突然一把摘掉手臂上的长手套，抬起一只美丽无暇的手，用食指点了点顾安，又点了点婴儿床。 语气变得颇为烦躁：“这样总行了吧，好了，赶紧把这头猪、不是、我的孩子，带走！我要回去了！” 猪？到底是猪还是孩子啊？！ 顾安亦步亦趋地走向婴儿床，在小床里面果不期然地……看到了一头小猪！ 好吧，她居然没感觉多少惊讶，这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呢？ 顾安默默地解开捆住小猪的绳索，动作强硬地把四蹄乱蹬的粉色小猪束缚在自己的怀抱里。 “好了，谢幕，赶紧走吧~” 女人不耐烦地催促道，顺便打了个响指。 啪—— 别墅秒变三岔路口，顾安抱着小猪回到原点，愣愣地不知所措。 “噗吧——哼唧——唔哇——” 小猪在她的怀里一刻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搅得她胸前的衣襟都皱巴成了一团。 “别乱动啊！” 光用手掌已经按不住它了，顾安不得不用咯吱窝夹住它的肚子。 不曾想，被按住肚皮的小猪突然狠狠地咬了她一口，顾安手掌心吃痛，手臂下意识地松了一下，小猪滋溜一下蹿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茫茫然的雾气中了。 ……她的道具，没了。 完了——顾安双目无神地瞪着遮天蔽日的大雾，公爵夫人给她的关键道具，自己跑了！ 那个女人说要她把这只猪带给xx的，虽然关于某某的名字没能说出来，但是现在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居然把人家托她转交的重要物品弄丢了！ 就在顾安考虑要不要冲进浓雾里去找的时候，一道洪亮又严肃的宣告打断了她的行动。 ——“梦之国居民请注意，红女王季第一场公开庭审即将开始，请法官、全体陪审员、被告、证人以及旁听席成员尽快前往法庭。” 这句通告一共宣读了两遍，在第二遍通知落下的时候，顾安眼前的三标识路标，马上变成了单箭头（指向法庭）的指路标。 顾安虽然不能十分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审判之日”剧情，但分辨的意义也不大，因为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她理了理皱巴巴的前胸襟，带着赴死般沉重的心情，踏上路标指示的道路。 没走几步，场景再次转变，嘈杂的哄闹声瞬间取代了上一秒的死寂。 顾安四下环顾，她正被关在四方小小的木栅栏里，双手戴着木制镣铐，像是处在被告席的位置。 她的正前方，圆弧形坐着十二位陪审员席；正前上方突出的一块平台上面，类似法官席的位子上涌动着一团看不出形状的漆黑，黑漆漆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立着两个男……性？ 右手边的男性是王国的大臣白兔彼得，但左手边的人顾安却没见过，那是一个额头两侧长着似牛的犄角的高大男人，他有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和一双与白兔相似的红色竖瞳。 有那么一瞬间，顾安觉得那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但是她没多想，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两人中间的黑漆漆吸引了。 能让王国的大臣站在旁边的，中间这团翻滚的阴影不会就是梦之国的红女王吧。 顾安会做如此猜想，是因为在十二位陪审员席位上，某几个位子上面坐着的也是一团阴影。 这十二人席位从左到右分别是： 豚鼠（已退场）、蜥蜴（阴影）、笑脸猫（无人）、毛毛虫（戴眼镜的老年男性）、公爵夫人（尖下巴满脸癞子的女人）、三月兔（阴影）、红心骑士（缺席）、帽匠（缺席）、钟表匠（阴影）、joker（阴影）、空位、空位。 最右侧的两个位置是空位，桌子上面既没有铭牌，椅子上也没有坐人。 豚鼠位的铭牌为灰色，角色名后面特别标注了“已退场”三个字。 红心骑士和帽匠的铭牌名字后，则标注了“缺席”二字。 至于笑脸猫，顾安猜测大约又是隐形了吧。 而公爵夫人，则是顾安感到最奇怪的地方，如果她上一个去的地方确实是的公爵夫人之家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坐在公爵夫人铭牌后的女人是谁？ 哪怕别墅里的公爵夫人一直戴着面纱，她也绝不会把眼前这个脖子短小、颧骨突出、弯腰驼背且毫无仪态可言的女性，与大卧室床上那个举手投足皆是风姿的女性弄混淆。 但是，这样一场隆重到已经非常吵闹的重大庭审，是不可能把陪审员的名字弄错的吧。 那么就只能是，别墅里的那个才不是公爵夫人本人。 至于公爵夫人是不是变幻外貌了，这个可能性顾安连想都没想过，下意识的就排斥了。 ——“肃静！！！” 一道宛如钟声一样浑厚的多重音效在高大宽敞的审判大厅里，来回震荡。 顾安忍不住想用手捂住耳朵，但她的两只手被拷在了一起，捂得了左边就捂不住右边，反之亦然，生生被“肃静”这两个字震到耳鸣。 她身后旁听席里的所有动物、人类也一样，全都东倒西歪的侧躺在椅子上，苦不堪言。 在黑影镇压下满场的声音后，它右侧的白兔彼得上前一步，用刻板而冷漠地声音，宣判道：“现在判决被告人顾安有罪，即刻斩首。” 顾安（震惊你爹八百年）：？？？ 第91章 乱糟糟的审讯 彩虹色琉璃搭建的多边形高穹顶的法庭里，被琉璃映射成一道道彩色光带的日光照射进来，为这个人满为患、鸦雀无声的法庭更增添了一层荒诞的色彩。 满室寂静中，顾安的耳朵里一时间只充斥着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声。 她仰着头望向高台上面无表情的人形白兔彼得，脸上犹自挂着震惊的神情。 “为什么？”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大厅里，所有人应该都听见了。 然而，白兔却只是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根本没有理会女孩的发问，不带丝毫停顿地大声招呼扑克士兵将被告人带去行刑广场。 紧接着，两组共四张手拿长枪的扑克牌，突然从陪审席两边的角门里跑出来，直奔被告席。 顾安双手紧握成拳，在急涌而出的愤怒和紧张的促使下，戴着手铐的双拳狠狠地砸向被告席的栅栏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我反对！你凭什么宣告我有罪？我有什么罪？你有证据吗？” 再有，她凭什么要出现在被告席！顾安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团火正越烧越烈，烧得她恨不得当场化身大力金刚！ 白兔张了张嘴巴，最后却还是没有给出解释，而是继续吩咐扑克牌直接捉拿罪犯。 扑克士兵用钥匙打开了被告席的栅栏，两张牌强行拖拽着顾安的胳膊，另外两张则把冷锐的枪尖交叉架在顾安的脖子上。 顾安用大腿抵着被告席的门板，根本不管脖子上擦着她皮肤的枪尖有多危险，双臂奋力挥开动作强硬的扑克牌。 “滚开！你们这几张破纸牌！” 因为她的抗拒和叫骂，身后的观众席也看戏一般地交头接耳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吵得人心情更加暴躁。 “啊~这个人好粗鲁啊，看上去就很没教养的样子。” “是呀是呀，被女王砍头，她一定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没错，女王已经很久都没有砍人头了，这个家伙一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不过，审判之日，以前好像都没有这个剧情呢？” “是新增加的故事吧，再说以前也没有‘她’这个角色吧？” “说起来，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呢……” …… 顾安一脚踹开再次扑上来的扑克牌，一把夺过某张纸牌的枪尖，顺手给它扎了个对穿。 这个动作，直接把另外三张纸牌吓得摊成了一张硬纸板。 “杀……杀人了啊！！！” 随着这声惊呼，旁听席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烦死了，闭嘴！” 顾安回眸厉声呵斥，冷酷的视线在乱糟糟的后排观众席上缓慢地巡视了一圈，骇得凡是被她眼风扫到的动物和类人，不是恐惧地全身紧绷呆望着她，就是抱着头狂缩肩膀，甚至还有一只龙虾吓得把自己的八对副足搅成了麻花。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顾安对此感到稍稍满意，终于可以安静地和白兔对话了。 “没有不提供罪名、不提供证据就判处被告人有罪的审判吧？我认为这场庭审不符合规则！我要求驳回刚才对我的审判。” ——【请法官及陪审团成员按照正确的规则，演出本场剧情。】 空灵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白兔的神情顿时扭曲了一瞬。 他迈步走向高台边缘，双手握着瓷白的栏杆，笔挺的身姿微微弯腰探出高台，居高临下地瞥视被告席里神情不甘的女孩。 “罪名？你的罪名就是刺杀红女王，这样你满意了吗？” 刺杀红女王？她连红女王的面都没见过，这只兔子在扯几把犊子呢？！ “你放屁！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才安静了没多久的听众席又响起了嗡嗡的低语声。 “噗！她居然说白兔大臣放屁，噗哈哈哈哈——” “嘘——你笑太大声了，但是真的好好笑啊，哈哈——” “放屁？刚才谁放屁了？哪里，嗅嗅~没有味道啊？” “睡鼠，你还是继续睡你的觉吧……” “哦，好吧……呼噜噜~” …… 咔嚓！白兔单手掰断了一看就很坚硬的大理石栏杆。 几块碎石哐哐砸下来，掉在下方的陪审上，坐在陪审席正中间的公爵夫人，脑壳儿上顿时被砸出了几道闷响。 “啊！！！谋杀啦！有人刺杀我！救命啊！” 尖利刺耳的女声瞬间刺穿所有人的耳膜，听众席上再次上演了一波人仰马翻的戏码，而顾安也被这股连绵不绝的号丧震弯了腰。 骚乱持续了数秒，直到“砰”的一声枪响，刺耳的女声伴随着某样重物倒地的声音，戛然而止。 公爵夫人脑袋歪斜在一边，趴伏在自己的陪审员席位上，死于脖颈位置的枪杀。 ——【公爵夫人死亡，现已将该角色移出本场游戏，请梦之国的其他居民知晓。】 同样的语音播报，不同的角色名称，顾安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警惕而恐惧地注视着高台上右手举枪的白兔彼得。 “全员肃静，审判继续。”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手枪变回怀表，揣进左侧衣襟里，如此说道。 从现在开始，顾安再也不敢让对方放屁了。 “那么，我现在可以宣布你死刑了吧。”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束手就擒：“我没有刺杀红王后，我不认可这项罪名！” “哦？你竟然认为自己没有刺杀红女王？那就开始传证人吧，赶紧给你定罪！” 卫兵红桃十马上出列，高声宣读：“带证人公爵夫人出庭！” 但是公爵夫人显然已经死了，红桃十宣读完，看到没有人出庭，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然而，没等它慌里慌张地传唤下一名证人，它就被顶替它位置的黑桃十，一枪捅穿了。 黑桃十踩在红桃十的纸牌上，神情威严地宣读道：“带证人豚鼠出庭！” 结果显而易见，红桃j马上取代了黑桃十：“带证人蜥蜴出庭！” 这次没有出乱子，一团漆黑的蜥蜴从陪审员席位上走下来，移动到了证人席上。 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蜥蜴只是一团黑影而已，它不能说话，也没有可以写字的手指，因此根本没法作证。 第92章 红心骑士 顾安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荒谬极了，且不说兔子枪杀陪审员的事情，单单陪审员竟然还能出庭充当证人这件事，就足够离谱的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居然会认为后者的情节更严重，她就觉得这一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毕竟自己大约也是个疯子吧。 蜥蜴因为无法提供有效的证明，被赶回了陪审员席位上。 下一个证人是笑脸猫，但是笑脸猫一直拒绝显露身形，以致于白兔子对着笑脸猫的席位连开了数枪，差点波及到了旁边坐席上的毛毛虫老先生。 最后，谁都没办法逼笑脸猫显形，卫兵们只好带下一个证人毛毛虫出席。 证人席上，老先生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顾安手心里捏了把汗，尽管她知道自己是无罪的，但是面对这个对她尽显恶意的世界，她根本不敢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白兔淡淡道：“请毛毛虫提供证词。” 老先生也淡淡地问道：“什么证词？” “有关被告人顾安有罪的证词？” “什么罪名？” “刺杀红女王的罪名。” “谁刺杀了红女王？” “啧！”白兔子明显暴躁了一瞬，甚至有再次掏枪的预备动作，但是大约是想起来，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毛毛虫这一个有效的证人，最后又默默收起了怀表。 “我命令你，现在马上证明被告人顾安有刺杀红女王的罪证！” “哦，但是我不能。”老先生平静地说道。 那一刻，顾安干涸绝望的心灵仿佛流淌过一汪清凉舒爽的泉水，她站在遥远的被告席上，远远地凝望着毛毛虫老先生严肃又古板的侧脸，莫名地感觉这是她见过的最美好不过的一张脸了。 “你说你不能吗？”伴随着上扬的疑问句，白兔子终于还是掏出了手枪。 顾安的心狠狠地揪痛了起来，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希望老先生坚持自己的回答，还是改口。 没让她多么煎熬，老先生替她做出了回答：“是的，我不能。” 在白兔彼得冰冷着一双红瞳，朝毛毛虫对准手枪的同时，顾安尖叫阻止：“等等！” 彼得慢慢转动眼球，看向底下的顾安。 “你不能伤害证人，我认为在法庭上伤害或杀害证人是不符合规则的！”顾安近乎嘶吼般地喊出这句话。 ——【符合审判之日的规则，在法庭伤害或杀害证人，从现在开始，将视为违规行为。】 顾安呼出一口气，灵光一现想到什么，又赶紧朝白兔弱弱地补了一句：“也不能杀害被告人……” 就这样，毛毛虫也被赶回了陪审席。 剩下的三月兔、钟表匠和joker都只是一团阴影，外加两个缺席和两个空位，如果证人都在陪审席上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出庭作证了。 审判一时陷入了僵局。 高台上的那团代表红女王的阴影，自此开始一刻不停地翻涌搅动着，即使没有形体，顾安也觉得那团影子传递出来的气息绝不友好。 听众席上的旁观者们像死了一样安静，陪审员席位也残缺不全。 只有白兔子和顾安两相持续对峙着。 在这一点就着的烈火烹油般的高压气氛下，白兔子忽然欠身朝中间法官席上的阴影一行礼，道：“尊敬的女王陛下，下面请允许我转换角色，还请稍安勿躁。” 当白兔直起腰的时候，他身上那套深蓝色的西服套装，正在渐渐变成一套红色的骑士制服，他的怀表也变成了一把手柄上镶嵌着一枚红宝石的骑士佩剑。 红心骑士……顾安的心一下子坠落到谷底。 她睁着一双恐惧的圆眼镜，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彼得跳下高台，走向陪审席里的“红心骑士”的位子，然后拉开椅子，带着戏弄的眼神与她对视，并坐下去。 她看到“红心骑士”铭牌后面辍着的“（缺席）”二字像水印一样缓慢消失，直到了无痕迹。 白兔彼得拥有两重角色，他的另一重身份是红心女王的骑士。 在顾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找不到生路了。 红心骑士一步一顿走向证人席，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语气残虐地对着法官席说出两个字：“有罪。” 真搞笑，擅自给她定下罪名的是他，没理由就认定她有罪的也是他，恐怕就算再有人肯为她作证无罪，也会被他狡辩成是伪证吧。 “不过是你一个人的一言堂罢了，像这样不正常不合理的审判，你以为我会认罪吗？” 白兔推开证人席的栅栏门，脸上噙着看似温柔的笑意，走向被告席。 在他走动间，猩红的披风鼓起风，闪亮的红宝石佩剑与腰带轻微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安捏紧手下的栏杆门，捏到指关节发白，也不想自己在无意识下露出恐惧或脆弱的表情。 两人脸对着脸，红心骑士凑近顾安的面颊，轻轻说道：“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不过有一点值得夸奖，那就是这大概是你迄今为止走得最远的一次了，当然也会是最后一次。” “没有再会了，愚蠢的人啊。” 他叹息着留下这句话，转身一跃而起回到高台，被风鼓起的红色披风打到了顾安的脸上，也拍碎了她强装起来的无畏。 高台上，红心骑士再度向红女王弯下腰身，行礼道：“王啊，请宣读审判吧。” 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女王宣读审判结果，只有顾安对既定的结局愤怒恐惧不已。 在这个仿佛厌恶着她的世界里，她能得到的善意微乎其微。 “我宣布！顾安有罪，拉下去砍头！” 果不其然，重重叠叠的厚重声音如是宣布道，没有一点意外。 这次，向顾安涌来的扑克牌就不是四张那么简单了，两个角门每队各二十张纸牌士兵，层层叠叠地把顾安包围在中心。 她试图推开这些戳向她的刀枪，但是两只手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这种和此前完全不同的身体状态，让顾安很快便明悟过来，是规则束缚了她，因为她已经被审判为了有罪！ 她很快放弃了徒劳的挣扎，被卫兵们裹挟着带走。 “你看，这不是很识相吗？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步，你才能看清自己的处境呢~”红心骑士心情愉悦地低喃道。 第93章 记忆是朝前走的 “砍头！砍头！砍头！砍头……” 顾安双手被绳索缚于腰后，跪伏在广场的行刑台上，视线所及处，刑台下人山人海，人们尽皆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问斩兴奋不已，好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血腥事件，而是一场喜庆的庆典表演一样。 这里是疯子的国度，砍头在这里是一件新鲜但又不新鲜的事情，甚至不值得人们为其感到怜悯。 就在刚才，顾安已经数次尝试转动自己的手腕、挣脱绳索，但是毫无作用。 规则一旦降下，角色便没有自主操作的余地。 她放弃了一般眺望远方的天空，澄澈漂亮的蓝色天空，像一面离地面十分遥远的琉璃瓦一样，在九天之外的高空上面独自美丽着。间或飘过几朵似牛似兔的洁白云朵，似软乎乎的一般，只是看到便让人心情无端地柔软下来。 “我讨厌这个世界里的疯子，但是也好像更喜欢这里的天空。” 顾安突然生出了这种想法，她也不自觉地说出口了。 旁边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并慢慢地在半空中，浮现出一张古希腊式完美的人类男性的脸。 笑脸猫问道：“所以，你到底是喜欢这个世界，还是讨厌这个世界呢？” 在这里再次见到这个“不敢作证的胆小鬼”，顾安的心里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只是问道：“笑脸猫，如果你刚才出庭作证的话，你是会说‘顾安是无罪的’，还是‘顾安是有罪的’？” 笑脸猫微笑着说道，就好像他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尴尬一样：“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顾安无趣的也无所谓地转过头，越过狂欢的人们的头顶，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的雾气弥漫的森林和错落有致的房屋。 男人维持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形象，也不管顾安理不理会自己，只自顾自地絮叨着：“我不知道，就好像你不在乎一样。你要明白，在梦之国里，人们的记忆是朝前走的，没有人会记得或者在意过去发生的事情。” 这个奇怪的话题，稍稍引起了顾安的兴趣，尽管她就快要死了。 她问道：“请具体说来看看。” “具体是具体哪些？你得明确范围，我才好说明。”笑脸猫较真道。 这个人除了胆小，似乎还很……刻板？ 总之，顾安莫名地感觉笑脸猫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一言难尽”感。不过，算了，就当是在打发临死前的时光吧。 “唔……那就说说假如我死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吧。” 笑脸猫歪了歪脑袋，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望向从容赴死的女孩：“可是这里没有这种假如。” 顾安疑惑：“嗯？你不是说人们的记忆是朝前走的吗？难道不是让我聊聊未来吗？” 毕竟他刚刚才说，人们不会记得和在意自己的过去。 笑脸猫说：“当然，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都只聊未来发生过的事情。” 顾安感觉这句话的时态有点问题，她也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未来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呢，所以不是发、生、过，我想你这句话大概用错词了。” 笑脸猫坚持：“不，你还是没有理解，在梦之国里，记忆是向前的，人们只记得未来发生的事情，所以是发、生、过、的，我这样说没有问题。” 顾安觉得这个说法太古怪了，但是她没办法用自己的道理说服笑脸猫，因为她自己只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能预知未来，也就没办法反驳这个人，告诉他“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未来的”。 她只能弱弱地说明一句：“但是我只能记得过去。” 笑脸猫并不觉得顾安和他们不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因此他很自然地同意道：“这是肯定的。”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可是顾安显然已经被勾起了兴趣，女人那旺盛的好奇心再一次战胜了求生欲，这是历史上经常有的事情。比如，临死前最记挂的事情居然是“你到底爱不爱我”这种不相干的小事。 她把身体往笑脸猫那边挪动了一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地礼貌，道：“你刚才说没有这种假如，我不太懂，请针对这句话具体解释一下，可以吗？” 笑脸猫却认为他之前已经解释地很明白了，但是顾安似乎比他认识的所有角色都还要笨一点的样子。 他只得耐心又说了一遍：“没有这种假如，就是没有这种未来的意思。” ——没有这种假如，就是没有这种未来的意思……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一样，瞬间劈进了顾安的心里，她记得她问的问题是“假如我死了”…… “呼——”笑脸猫假装自己刚才废了很大一番功夫似的，呼出一口气，洋洋得意道，“看来你总算明白了呢~” 顾安心有所感，再次尝试挣脱了一下绳索，但是仍然毫无用处。 行刑台下，里外三层饺子皮一样的扑克牌把高台团团围住，外圈更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狂欢人海，这种情形下，她怎么可能会有生还的机会呢？ 顾安不禁感到更加的沮丧，果然这个世界里尽皆只有一群疯子，她刚才居然还相信了一个疯子的话…… “噗——我们两个的观点看来还是没有统一呀，但是你总要学会习惯的，爱丽丝。” 笑脸猫如此说着，瞬间显露出全部的身形，一步跨到顾安的身后蹲下，作势要解开绳索。 在他暴露身形的同时，看台上的红心骑士马上一个急掠跳跃到刑台上。当他看到笑脸猫的动作后，更是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一刀向着笑脸猫的手掌挥去。 与此同时，笑脸猫整条手臂瞬间隐形。 挥劈下的骑士剑没有斩断笑脸猫的手掌，却砍断了捆缚着顾安双手的绳索。 笑脸猫向左移一步，眼明手快地拎起被突来的剑气吓到失声的顾安的后衣领，把她往自己身后一丢。 笑眯眯地对红心骑士说道：“哎呀，手滑了~再说你也太紧张了吧，红心骑士。你应该知道的呀，除了规则和你的武器，谁也不能解开爱丽丝的项圈。” 红心骑士越过笑眯眯的男人的肩膀，看向被他藏在身后的女孩，冷漠道：“过来！就算这样，你也逃不了的，不是吗？” 第94章 能叫醒帽匠的只有 顾安没有动，就算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她也不会在这里让笑脸猫难堪的。 同时撤回前言，在这个发疯的国度里，尽管有着无数的恶意存在，但是也是有人会朝她伸出援助之手的。 比起讨厌和害怕，她果然，还是喜欢这个世界的心情更多一点。 “天使，假如你会死吗？” 听到顾安的问话，笑脸猫神情无奈地嫌弃道：“喂，能不能意识到我刚刚可是才救了你啊，怎么能马上就问出这么讨人厌的问题呢？” “会吗？”顾安坚持问道。 “唔~一半一半吧~” 那就是会有笑脸猫因此死掉的未来了，顾安这时才从笑脸猫的身后走出来。 “我来到这里以后，严格来说一共只认识了四个人，你是第三个，也是对我最好的那个。”我真的不希望你会在这里死掉，顾安在心里补充道。 看到顾安挡在他身前，笑脸猫手里绕着自己的金色卷发，心满意足地说道：“虽然救你的那个人不会是我，但是这种感觉也很奇妙呢~我真的好喜欢被人宠爱的感觉呀~” 顾安大无畏的身形突然卡顿了一下，刚才……好奇怪，怎么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她怎么可能对恩人产生这种反应呢！ 红心骑士剑指顾安，一双漂亮绝伦的红瞳里闪烁着愉悦的光彩：“你懂得就好，现在，跪下吧，也差不多到了行刑的时间了。” 他看了眼广场中央的钟楼，时针指向六点钟的方向，分针还差一格就到了数字12的位置。 顾安跟随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钟楼，心中想到原来刚才是在等行刑的时间啊。 “我想站着赴死，可以吗？红心骑士。” 红心骑士问：“为什么？这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我是屈死的呀~”顾安如是回答道。 “不，你错了，法庭可没有冤枉你，你的罪名是确凿成立的。” “随你怎么说。”顾安无所谓道，“你就当我只是想站着死去，这总可以了吧。” “血会喷得很远的。”红心骑士闲聊道。 “没关系，最多也只是溅到几张纸牌而已。” 接着，两人相顾无言，然后一齐沉默地观望着钟楼塔上的大圆钟盘。 笑脸猫站在顾安身旁，掩去了全部的身形。 看台上，肉眼可见的只有红心骑士和女孩顾安两人。 不过肯定是三个人吧，所有人包括高高在上的红女王都是这么认为的，红心骑士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笑脸猫只会隐形，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而红心骑士的剑，却可以斩杀所有违抗红女王命令的王国居民，白兔的怀表当然也一样。这就是梦之国赋予角色白兔和红心骑士的游戏能力。 钟盘上，分针终于与数字12重合。随之，一道与红女王音色截然不同的堪称悦耳的钟鸣响起。 注定尘埃落定，顾安在这美妙浑厚的钟响里，下巴微抬，合上了眼睛。 即使视线里全部只有黑暗，这一刻，她所看到的这个国度，也从未有哪刻如此时般清晰明了，美好地让人心生眷念。 疯狂的欢呼雀跃的观众们，呼吸沉稳但粗重的扑克牌士兵们，看台上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其他王国大臣们，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沉闷的噗通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当然，离她耳朵最近的，是红心骑士挥剑斩下的破空声。 自己该谢幕了吧…… ——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预想中的死亡再一次……没有到来，顾安茫然地睁开眼睛。 一前一后盖过所有其他声音的两道异响，前者是近到几乎贴着她后颈响起的金属碰撞声，后者是离她稍远的熟悉的猖狂大笑声。 她回头看去。 什么时候，自己的旁边突然多了这个人？ 审判之日上，曾立于法官席红女王左手边的黑发红瞳的长角男人，右手举枪挡住了红心骑士的佩剑。 两件看上去就很不友好的武器，在她的后颈处交锋，顾安吓得连退三步，想了想，又马上果断地躲到了黑发男人身后。 确保自己已经远离“战场”后，她才有闲暇看向笑声的方向。 高高的看台上，一团阴影的红女王前方，笑脸猫猖狂地只露出来一张扁平的脸，张着嘴巴大笑，连后脑勺都没显形。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欠揍的笑声和所作所为，如果不好好隐形的话，一定马上就会被红女王下令处死吧。 顾安看了眼笑脸猫，又看了看莫名从看台上跑下来的黑发男人，心里面猜到了什么。尤其在看到黑发男人西装裤屁股上的灰鞋印后，她的想法都不能算做猜测了。 笑脸猫对顾安说道：“能叫醒帽匠的，只有爱丽丝，只有你。” 之后，他便隐去了脸颊，彻底地消去了自己的身形。 听到这句话后，顾安甚至没过大脑，直接一只手搭上了黑发男人的肩……哦、胳膊（人矮没够到）。 在他那双冷漠无比的红宝石竖瞳看过来的时候，顾安僵着脖子，蚊子一样哼唧唧道：“帽、帽匠？” 她这只是惜命，绝对不是被吓到了！绝对不是！ 男人低头盯着顾安手放的地方，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其他神情——那就是皱眉。 顾安吓得一哆嗦，猛地缩回自己的小鸡爪子。 如果他愿意，她甚至想给他拍拍自己刚才搭过的地方。 “对、对不起……” 太奇怪了，不管是让她深怀恐惧的豚鼠巴普，还是令她无比讨厌的白兔和红心骑士，她都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现在这样的自卑或谨小慎微的心理，就算是被另外那三人打死，她都不想示敌以弱，除非装怂能活命。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低人一等的心态是在闹哪样啊摔！ 顾安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心里哭唧唧。 男人皱眉，忽然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来：“手。” 顾安不明所以，呆呆地仰头看着他，慢半拍地递上刚才犯错的左手。 男人像看傻狍子一样望着女孩，无奈地道：“不是这只。” “啊、抱歉抱歉。”顾安连忙换成右手。 动作殷勤地像个奴才！ 淦！这不对劲儿！顾安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道，与此同时，动作堪称乖巧地递上自己的右手。 第95章 梦之国三大势力 红心骑士放下佩剑，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难辨的神情，似疑惑、似忌惮又有好像还有一点嫉妒的意思。 他微微侧着脸，眼神上下来回打量着刻板寡言的红心国王，心中的不安无声地扩散开来。 “红心国王，能不能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要扰乱我处刑犯人？” 听到挡在她身前的男人的角色称呼，顾安有那么一小会儿心里涌现出来一股不安，但是在看到黑发男人不为所动的神情后，这股不安忽的又忽得随风飘散了。 红心国王一手举着手枪，尽管他并没在看着红心骑士的方向，枪管却仍然好好地对准了对方的额心。一面用牙齿咬住左手的手套，把手套拨下来，露出有着漆黑指甲的修长左手。 然后，他用自己完美无瑕的左手整个儿握住顾安的右鸡爪子。 肌肤相触之时，一阵熟悉的咬痛感袭上心头，这让不设防的顾安马山痛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右手，却被红心国王牢牢地攒住了手掌，没拔出来。 顾安难受地转了转手腕，敢怒不敢言地一下下向上掀起眼皮觑着红心国王。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顾安那只被牢牢握住的手掌上面，浮现出了一圈似猪又似人口腔的牙印。 冒牌公爵夫人让她传达给某个人的某样事物，以顾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形式，被正确地传递了出去。 ——【角色“帽匠”已被唤醒，帽匠作为梦之国独立势力之一，获得游戏能力“帽匠无法被其他势力杀死”和“帽匠可以杀死对爱丽丝抱有敌意的对象”。】 ——【“审判之日”剧情演出顺利谢幕，角色“顾安”获得新的角色名称“爱丽丝”。爱丽丝作为梦之国的唯一梦境访客，获得游戏能力“爱丽丝可以杀死红女王”。】 ——【因主要角色爱丽丝、帽匠已到位，开放剧情线“无尽的茶话会”。】 ——【因主要角色红女王、爱丽丝已到位，开放梦之国唯一主线剧情“女王狩猎”。本剧情即时开启，直至红女王或爱丽丝中的任意一方死亡时，谢幕。】 四道梦之国的通报，一道比一道报地急促尖锐，到最后的“谢幕”两个字仿佛是掐着嗓子喊出来的一样。 顾安拿到了自己的新角色，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一根通体漆黑的古老又神秘的长法杖。 在握住法杖的那一刻，顾·偷家贼·安想都没想，一个闪身躲到帽匠的背后，杖尖越过男人的肩膀直指高台上漆黑一团的阴影。 “你给我去死！！！” 恐怖的爆炸声和灰色的蘑菇云瞬间在高台之上炸裂开来。 大理石高台被炸成了碎砖残片，原本站立在红女王两侧的王国和扑克牌们全部躲无可躲。台上的动物、人的尸体和被爆炸搅碎的纸牌碎片，伴随着碎石块扑簌簌往下砸。 然而，顾安的耳边却没有响起哪怕一道角色退场的通报。 紧接着，掉在地上的死掉的角色、纸牌们纷纷被“修复”好身体，又活灵活现地站在了碎石铺满的地面上，然后惶恐地四散奔逃。 比顾安预想中还要坏的结果出现了——无人伤亡！ 她脑中灵光忽现，刚刚扬起的心又猛地掉了下去。 所以其实，爱丽丝被赋予的游戏能力是，除了红女王以外，谁也杀不死吗…… 现如今，她对红女王出手却没有一击毙命，在她还不知道红女王底牌的情况下，如果对方接下来向她发动突袭，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得过。 这样想着，没有节操的顾安毫不心虚地抓着新上任的帽匠的后衣襟，弱声弱气到近乎猥琐地躲在了某人身后。 “现在知道害怕了？” 帽匠侧回头，冷淡的红瞳里流露出对自己保护对象的些许嫌弃。 顾安咧嘴嘿嘿傻笑。 浓雾散去，高台上、地上都没见到红女王那团阴影，反而是红心骑士提着横向变宽了数倍的重剑，跳下残缺的高台，走向始作俑者。 所以，事实就是顾安刚才的攻击，被急救赶到的红心骑士用骑士的剑及时挡下来了。 爱丽丝的攻击可以杀死红女王，但不能杀死其他角色，所以理所当然地可以被其他角色拦截下来，无论威力有多大。 看到缩在帽匠身后，时不时探个头出来的爱丽丝，红心骑士忍不住搓了口后牙槽，马上转换成白兔的角色，怀表秒变手枪，对着帽匠的胸口连续射击。 帽匠本来是可以躲闪的，但是一想到他如果躲开，身后藏着的那个马上就能给他表演躺平，身体就没动了。 硬生生用身体接下来白兔的六发子弹，帽匠咳着血，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背擦掉嘴角溢出的血痕，等待游戏规则缓缓逼出嵌在他内脏里的子弹。 心情很不愉快：“和我这边这个傻子不同，你应该马上就能明白，我们两个谁也不能杀死谁才对？” 梦之国有三大势力，红女王、帽匠（此前缺失）和钟表匠。 红女王所属势力包括红女王、白兔\/红心骑士和joker，帽匠的势力只有帽匠自己，钟表匠的势力目前知晓的也仅有钟表匠自己。 爱丽丝不属于任何势力，是王国里的唯一外来者。 为了维持梦之国的稳定，不同势力的角色无法互相杀害，但同时他们又被赋予了与之冲突的其他能力，所以才会出现红心骑士射杀帽匠但帽匠不死的情况。 同理，帽匠也无法杀死对爱丽丝抱有敌意的红心骑士。 现在的大体局面是，爱丽丝可以被任意人杀死，而红女王仅可以被爱丽丝杀死，这样一种不对等的狩猎关系。 己方处在空前绝对的劣势！ 在理清了帽匠、红女王和自己的关系后，顾安很快便明悟了这点。 不搞偷袭，正面根本没得打，在红女王已经消失的现在，他们也根本没必要跟白兔白费力气，况且白兔还有可能寻机偷袭她。 顾安扯了扯帽匠的衣服下摆，眼神询问“怎么办”。 “嗯？看起来像是已经充分理解你的使命了。”帽匠看向顾安的眼睛，那里面已经褪去了最初来到这里的茫然。 “那么，我也就可以放你回去了，继续努力挣扎，等待下一场剧目吧，我的……” 后面几个字还没听到，顾安就忽地掉进了自己脚下突然出现的圆洞里。 洞口上方，帽匠迅速转身，对骤然扑过来试图阻止爱丽丝离开的白兔连开数枪。 第96章 离魂 “砰！砰！砰……” 连续的枪响在顾安的脑海里渐渐变了味，声音变得沉闷而略显拖沓，间或还夹杂着咕噜咕噜的类似开水冒泡的声音，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安啊，我的祖宗哎！求求你快点回魂啊！” 耳膜旁，像是笑脸猫的男人的声音，情绪崩溃地冲她喊着什么。 顾安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还没来得及对焦，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踩在云朵上一样，整个身体找不到一丁点着力点，连呼吸都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不对，她应该早就没有呼吸了啊…… “哔！呼噜噜噜……” 百面看到妈妈醒了，当下一个饿虎扑食，一头扎进敞开的修复仓里，却因为小精灵天生不会游水，把自己呛地灌进去好几口营养液，被一旁眼明手快的奸商一把捞起来。 奸商把落汤鸡小精灵拎到一边，曲指敲了敲修复仓的外壁，隔着舱门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喂，小鬼你是回魂了吧？是的话，就赶紧起来啊！你再不醒过来，我真的要被你掏空了啊巴拉巴拉……” 奸商还是笑脸猫？的声音，隔着透明但不算轻薄的舱门，闷闷地传进满仓的营养液里面。待到这声音到达顾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几乎分辨不出来他在喊些什么了。 不过，精神脱力的顾安还通过外面的兵荒马乱，很快得出了自己的处境。 她，好像又不小心把自己弄进萨琳娜老师的治疗室里了。 这多灾多难的体质，真的是已经到了连她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厌烦的地步了！ 但是，还不能厌弃、不能放弃努力…… 有个声音在她心底温柔地为她加油鼓气，长发蓬松柔软的蓝裙子女孩，住在她灵魂的最深处，仿佛从出生开始就与她同在一样，分担着她对自己的厌恶。 对于现在的顾安来说，比起活着，死去真的太容易了。 只要她能舍得下自己的尊严和人格，把萨琳娜、盖德、泰勒等友人给予她的帮扶弃之如敝履，把母亲和百面给予她的爱意抛诸脑后，她就可以从容赴死，再不理会这一团乱的世界。 但是，她不能。 所以想死的顾安，没办法干脆利落地死掉，这就是她新的痛苦之源。 修复仓里的骸骨，蜷缩起身体，做出深深呼吸再吐出的动作，无关乎她还有没有呼吸，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找回那个积极向上的自己。 营养液在短暂的翻涌波动后，随着骸骨的心境平稳，缓慢地重归平静。 好一会儿后，年轻的骸骨再度睁开眼睛，明亮的安宁的红色眼火再度燃起。 仍然感到身体脱力的顾安，却一点点挣扎着爬坐了起来，并在奸商爆发出喜极而泣的惊呼声之前，精准地拿手堵住了他的嘴。 太吵了这个人…… 简直不利于她修养生息。 “唔唔……醒了……好……唔……” 奸商的手虚虚地搭在顾安捂着他嘴巴的手骨上，知道对方此刻没力气，加百列难得善解人意一回，没有拿开顾安的手。 “哔~妈妈~想你~呜哇！” 百面眼睛里含着两泡小白菜的泪珠，巴巴地煽动一对湿淋淋的肉翅，飞过来扒在顾安的脸骨上，满脸后怕地这里贴贴那里蹭蹭。 盖德和硫两双担忧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安看，怕一个错眼，这人就又毫无预兆地倒地不醒了。 但是看到顾安一副怕吵的样子，两人都忍着没有说话。 又歇了一会儿，顾安的手滑落到舱沿上，脑袋无力地趴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声音低弱地询问道：“请问现在离我昏迷，大概过去了多长时间？还有我是灵魂丢失了，还是只是意识昏迷？” 但是，她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点好奇或是困惑的意味，好似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已知晓，也或者根本不在意一样。 明明虚弱却很笃定的样子，是盖德对她此刻这种态度的感受。 盖德回答道：“不到30分钟，但是却是离魂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萨琳娜配好药剂就马上去法职协会请卡特琳导师了……” 卡特琳导师，顾安记得在她换体之前，盖德也有提到过这个名字，是一位有名的高阶治疗牧师。 她硬撑起一点精神，连忙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今天已经不会再有事了，麻烦您让萨琳娜老师赶紧回来吧。” 她那笃定自己无恙的态度，让盖德心中的猜想更加明确了一分，同时也立即就给萨琳娜发了个终端信息。 接着，盖德几乎在消息发出后的瞬间，就收到了萨琳娜的询问。 两人隔着终端说明顾安的情况后，萨琳娜才决定半途转道返回地下城。 看到盖德挂断通讯，顾安也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盖德，我想再确认下，所谓离魂，是指在那30分钟的时间里，我的身体里没有灵魂的意思吗？” 盖德面色凝重：“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不，惊讶的，我不知道灵魂还能以这种方式脱离自己的身体……” 所以，她是确确实实地被拽进了另一个世界里，以致于此世界的身体丢了魂。 那么上次呢…… 顾安想到了在汤泉馆里，她首次尝试冥想的时候，那时候她就进入了梦之国。但是那一次，她被盖德从外界唤醒了，以至于故事断在了玫瑰园那一幕。而这次的剧情，则是无缝衔接上一幕的最后一个场景。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探究梦之国的剧本。 而是：“盖德，你记得汤泉馆里面我昏过去的那次吗？那时候我的灵魂还在身体里吗？” “但是那次不是你在冥想吗？”说到这里，盖德猛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次的情况也跟现在这个一样？” 顾安虚弱地点点头，同时盖德的答案，也从他的反应里透露出来了。 那次没有离魂，顾安如是想到。 第一次是试探吗？还是这期间有什么规律，如果再有下一次昏迷，她还能回得来吗？ 种种问题困扰着顾安，让她的精神越加感到疲惫。 “我想……稍微再睡一会儿……” 不，不能睡过去。 贝希摩斯才把她送回来，没完成特定的事件，她现在再过去约莫等于送死吧。 “抱歉，我休息一下，马上就好。” 顾安睁着眼火，躺回营养舱里，一动不动。 第97章 我没病 体感清凉且不黏腻的营养液，温柔地包裹着静卧于舱底的夜精灵骸骨。 出门时连外袍都没来得及脱的萨琳娜，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路小跑到修复仓旁边，查看里面的小亡灵。 发现顾安一副对外界无知无觉的模样，萨琳娜马上神情严肃地看向盖德。 盖德摊手，道：“她说她累了，想休息一下，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萨琳娜拉过盖德，两人走出治疗室并带上门后，问道：“你确定回来的是顾安吗？” 盖德被萨琳娜这突来的怀疑吓了一跳，一时竟有些结巴了：“怎、怎么可能不是安……” 但是，仔细想想，盖德并没有标记过顾安的灵魂，要说百分百肯定，那也是不对的。 萨琳娜双手抱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神色颇为焦躁地来回踱着步，一边低语道：“安的灵魂是我亲自接触过的，但是现在这个，跟之前换体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我总觉得有哪里看着不太对劲……” 盖德听了，冷汗都吓出来了：“喂，不能够吧，你别吓唬我啊。等等，我想起来了！百面，百面应该不会认错的，之前还听到那只小精灵喊她妈妈呢~所以，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真的？”萨琳娜狐疑。 盖德直点头。 随身灵当然不会认错自己的主人，所以：“难道是我精神太紧张了吗……” 萨琳娜失笑地摇摇头，不过刚看到顾安的那一瞬间，她确实莫名觉得眼前的灵魂有些陌生，但回过神来，又觉得好像就是顾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灵魂好似比之前的浑浊……，不，驳杂吧。 说起来匪夷所思，但是她刚才确实，一眼没能看清自己接生的孩子的灵魂。 她这里心下安定了，盖德却犹自后怕地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是不是感觉有恶魔潜伏在安的身体里面啊？我听说当术士很容易被恶魔附体的！怎么办？！” 那冷汗直流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一位操心的老父亲。 萨琳娜无语地瞥了盖德一眼：“劝你少看点故事汇。” “啊？” “你以为灵魂是什么？还能拆开来重组合并不成？” 盖德梅开二度：“啊？” “灵魂可是独一无二的洁癖，就没有一体两魂这样的并存形式，你啊，以后少看话本多读点书。”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受盖德的启发，萨琳娜忽然有了另外一种猜测——灵魂不可并存，但是意识却可以分裂。单纯地把自己的感觉当成一种错觉，未免有些自欺欺人，而且如果是意识分裂的话，灵魂变得驳杂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萨琳娜心下涩然，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那个孩子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催生出其他的人格。 在灵魂离体的那段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重新回到治疗室里，萨琳娜已经收敛起了自己的心情，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顾安来。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顾安根本毫无动静。 倒是盖德藏不住心事，一个劲儿趴在舱沿上，鼓着眼睛盯着顾安看，直把人看得想忽视他都不行。 无奈之下，顾安只好爬起来，问道：“怎么了，盖德？” 盖德神色极其严肃，好像接下来他要说的话非常重大一样，让顾安也跟着感到些许紧张起来。 “我说，安，你有没有感觉自己被夺舍了？” “噗——”萨琳娜一口茶水喷出来。 “哈？”顾安傻眼。 盖德瞪了眼两人，不太满意她们的态度：“我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安，你听我说，萨琳娜感觉你的灵魂不大对劲儿，所以你是不是在离魂的时候，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直球盖德，就这么把萨琳娜藏起来的疑惑说了出来，堪称卖得一手好队友。 明明萨琳娜原本是想通过一种不让顾安察觉的方式，找到她的症结所在，再看要不要着手治疗的，就这样被盖德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安听完，呆了一下之后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是没有萨琳娜以为的害怕之类的情绪。 她想了想，也认真严肃地回复盖德道：“我觉得应该没有吧，不过我离魂之后，倒是去扮演了另外一个人的角色。” 一个记忆全失的梦之国“爱丽丝”的角色，简直像做了一场荒诞又无比真实的梦。 盖德马上扭头看向萨琳娜，脸上就差写着“该你了”几个大字。 毕竟不能指望他一个狂战士，还得懂得这么多战斗以外的专业知识吧。 萨琳娜只好清清嗓子，从头开始问起，顾安也一一作答。当然，她的一一作答套用的全是爱丽丝童话的叙述方式，而不是真实发生在“梦”里的事情。 因为那个梦里，有着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明白的地方。 “所以，你一直扮演着一个在被追杀的小女孩，是吗？” 顾安点头。 “最后，掉进洞里面就回来了？” 顾安再点头。 “那你现在有没有感觉那个女孩还在你的……嗯，心里面？”这个问题，萨琳娜问的有些艰难，好似害怕听到顾安的某种回答一样。 然后，顾安也“不负期待”地点头：“她在。” 看到她那无知无觉的表情，萨琳娜心痛了一下：“那么……你能听到她说话吗？或者，她会经常出来找你聊天吗？” 顾安又呆了一下，总感觉现在两人的对话不太对的样子。 然后，后知后觉的她终于发现了华点：“所以你们怀疑我得了精神病？” 一直苦着脸旁听的盖德又被震惊了一下：“什么？萨琳娜你是觉得安她得了精神病吗？！” “你别说话！”萨琳娜心烦地推开盖德凑过来的大脸巴子。 “只是一点猜测，还……” “没有哦~” 萨琳娜和顾安同时说话道。 萨琳娜眨巴眨巴眼睛，顾安面无表情地接着说明：“听不到她说话，她也不会来找我聊天哦。我只是喜欢自问自答而已，这是小时候就有的毛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心理疾病。” 本身的性格孤僻加上童年时家庭支离破碎，让她的幼年时期过得比较阴沉而已。 至于自问自答和想象出另外一个人陪伴自己，这两种情况都是可控的，所以也没到就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老师，你觉得我现在有些不太对劲，具体是指……？” 怎么感觉自己被反客为主了，萨琳娜突然有种这样的错觉。 因为对方显得太过镇定，而被牵着鼻子走的萨琳娜牧师，默默道：“其实，就是灵魂看着比以前复杂了一点……” 灵魂还有这种属性吗，顾安感到大受震惊！ 是因为她又一次幻想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以致于这种变化体现在了灵魂层面吗？ 顾安不很确定，不过她现在已经基本找回了自己，所以暂时也不需要再幻想另一个人作陪了。 心底的女孩身影，渐渐淡去。 …… “啊、变回来了……”萨琳娜傻眼了。 “啥？”盖德始终处于状况外的表情。 “不是啊！这还能变回来的吗？！”萨琳娜失声呐喊。 “所以，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东西啊？！” 顾安：……就说她没病吧。 第98章 心花怒放 加百列：这浓浓的一家三口的氛围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这个劳心劳力差点过劳死的人，反而融不进去？是自己这过于俊美的容貌，让他与另外三人之间产生了严重的画面割裂感吗？ 啊~我真是个罪孽深重深重的…… 啊摔！就算如此，他也不要做别人的背景板，他一直都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个崽！ “喂，你们在讨论什么啊？也考虑下我这个劳模的心情呗~讲道理，这小鬼能回来，我的功劳应该居功至伟吧！” 没有融入感的话，就硬融！ 奸商硬是把自己挤进赛琳娜和盖德中间，挤得盖德一个趔趄跌坐在地板上，对他无语凝噎。 “你干嘛啊！你是小孩子吗？” “人家比起你来说，确实小的不能再小了吧，嘿嘿，这位三千多岁的老爷爷~” “滚！”盖德唾弃道，“你幼不幼稚？” 加百列不看盖德的白眼，得意洋洋地对趴在顾安对面，一脸邀功的样子：“小鬼，这次可是我救了你哦，要不是我刚好有个灵魂方面的独门秘技，你早就死翘翘了。现在，你是不是很感动很崇拜我~” 两人对趴在舱沿上，让本就狭窄的舱沿显得不堪重负，顾安默默坐直身体，稍稍远离这个闪闪发光的人类。 不过，手却下意识地伸出去，摸了摸对方柔软卷曲的金发。 “做的很好。”笑脸猫。 奸商……奸商他石化了。 这反应跟他预期的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请问，为什么要摸头？” 因为你是小猫咪呀，“因为觉得你很可爱。” “……那个，你知道，我是个成年男性吧？” 顾安认真地点头，手上撸猫的动作越摸越丝滑。 “……所以，可爱对成年男性来说，其实不是一种赞美。” 顾安再度点头：“没关系，我觉得是赞美就可以了。” “可是，被摸的人不会觉得高兴……” “啊？所以你现在其实不高兴吗？” “那倒也没有……”等等不对，企业级理解吗这个臭小鬼！ 他竟然还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了：“根本就不是高兴不高兴的问题啊！在我说出是我救了你的那句话以后，正确的反应不应该是崇拜、欣赏的那种吗？！” 顾安：啊，炸毛了……赶紧再顺顺（继续撸）。 论安抚小猫咪，她还是有经验的（捧读式发言）：“啊，好棒啊，奸、加百列好了不起啊，这么努力地来救我，身为主、我很感动呀，今后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呐。” 听到前半句，加百列火冒三丈，听到最后一句，加百列心花怒放。 就说自己的魅力不可能下降嘛~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喜欢了，那也不是不可以一直喜欢我。” 于是，一个继续撸的顺滑，一个被撸的毫无反抗之心。 量子阅读对上企业级理解，这波只有围观党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盖德：总感觉，这个房间里好像只有我一个正常人？话说刚认识的时候，加百列有这么傻气外冒吗…… 五分钟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的奸商，独自阴沉地坐在治疗室的角落里，思考着有史以来面临的最大难题：向来顺风顺水的他，是不是遇到自己命里的克星了？ 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啊……啊呸！他怎么可以连思考的时候，都要用这么卑微的动词啊！！！ 看起来，被里世界影响的人似乎不止顾安一个，身为“笑脸猫”人格的加百列，很容易就受到了来自“爱丽丝”的人格的牵引。 毕竟，有说法认为，“笑脸猫”的原型可能出自于爱丽丝的家养猫戴娜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撸了猫，顾安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身体里也恢复了大半力气。抽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下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的百面，顾安打开终端看了眼时间，此时离次日的零点还差一分钟。 倒是个不错的时间，魔女所说的“今天会来到的死劫”，大约就是这场突入梦之国的意外吧。 原本她还以为又是巴普那类的袭击谋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想到的意外。 所以，“六分之一的幸运”到底在这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顾安看了眼被这满房间的“奇葩”惊到神游天外的硫，走到傻呆呆的僵尸灵面前，蹲下问道：“硫，能不能请你看下你的灵魂特性，今天有用到过吗？” 突然被cue，硫像在学堂里被突击检查背书一样，脑子里下意识回想了一遍，然后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好像有用过一次，在你把哈克店里的法杖不小心掰断了，导致我们被赶出来后，我的能力突然提示我有转运的事情会发生，之后我就跟着直觉走到了奸、加百列先生的地摊那里。” 然后，也确实发生了好事，因为他们没花一分钱就包圆了加百列先生的货品——作为盖德的学生收到的见面礼。 但是，也差点酿成了大祸，首先盖德的居室被毁了，更可怕的是安因为魂力使用过度差点真的死掉了。 如果不是加百列超强的危机意识和反应能力，在第一之间使用“精神强制牵引”，把顾安的一部分意识束缚在躯体附近，恐怕现在的顾安已经成为一具空壳了。 所以，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是厄运更为恰当。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要遇到奸商。 想到这里，硫突然反应过来顾安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吧，都怪他带错了路…… 这一瞬间，硫既惊恐又感到自责，结结巴巴地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 顾安连忙摆手，叠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啦，其实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别的某一天，我总要死一死的。” 她这么一说，硫反而更加言语无措了。 顾安暴汗：“我的意思就是……你看之前的巴普，那个是不是看上去就像一场意外，但其实应该不是。所以我今天会突然离魂，也不是什么意外啦，反而因为你，我遇到了笑、加百列，才没有真的死去。” 总觉得越解释越复杂了，顾安直接放弃一般地总结道：“所以，遇到加百列真的是幸运的啦，别多想。” 此时，正一脸严肃地从顾安背后走来，准备教育她以后不要随便摸人头发的加百列：哗啦啦啦~心花怒放~ 第99章 新的诱拐开始了 只要顾安一失去意识，就有进入梦之国的风险，好在她是亡灵，不用睡觉，否则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何况，促成今天这场假死的虽然尽是意外，但是前提却是魔女事先“通知”了她，并且把导致结局出现的关键人物“硫”明示了出来，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至于，这是不是魔女想要看到的结果，顾安不清楚。 不过，她也从中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其一，在这个魔神、高阶恶魔早已无法降临的神域上，她可以通过“入梦”的方式见到贝希摩斯（帽匠的角色）。尽管代价是本体的离魂和角色的失忆，以致于信息的传递是从梦境至现实的单箭头。 其二，魔女确实亲自出演了她的梦境，她就是庄园里那位虚假的公爵夫人。也是她将属于帽匠的角色交给了她，再经由自己之手，传给了的当时还只是“红心国王”的贝希摩斯。 由此可见，至少现阶段来说，疑似为第七魔神的魔女，不在他们的对立面。 其三，梦之国在用一种苛刻到根本不平衡的游戏规则和荒诞的日常剧情，向她明示，白兔、以及她所未曾见过的joker和红女王，是她的绝对对立位，除非一方死亡，另一方才会罢手。 所以，初见时，贝希摩斯的午后花园里，那个长着鱼鳍的看上去与贝希摩斯关系颇为亲密的男人，并不是他们的“友方”。 但是这一点，贝希摩斯本人大约不知道吧，因为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委屈自己和敌人虚与委蛇的性格。 再一想，能和贝希摩斯同席就坐的白兔，就算不是魔神，至少也该是位高阶恶魔吧，所以不管怎么看，到最后死的那个也只会是她啊…… 现实，简直比梦之国里上演的还要令人沮丧。 说到底，是因为在这里，她没办法像爱丽丝依靠帽匠那样，有贝希摩斯在前面帮忙挡子弹。 啊、不对！ 顾安猛地回头，就看到了加百列笑眯眯的亲切脸蛋。 哇啊~ 之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呢，加百列这个人除了自恋自大吃软饭还邋遢懒散之外，其实意外的看上去很好哄骗呢~ 顾安做西子捧心状看着奸商，尽管是个体型高大的骷髅，愣是也让她捧出了一种娇气可爱的模样，这大概就是爱丽丝光环在作怪吧。 “奸、加百列，听说您是联盟前十的潜行者，那您一定很厉害吧~” 盖德：突然感觉自家孩子的样子不太对劲，但是又形容不出来哪里奇怪，总之手有点痒。 终于从这个小鬼嘴里听到了一句正经的赞扬，加百列不无得意地抬着下巴，道：“那肯定的，要不是我懒得争，前五那几个人的位子都不一定能坐稳~” “那么，有联盟实力准五位以内的您，做我的护卫的话，我应该不会再被某些意外杀死了吧？” “哈哈！有我在身边，你想死都难！等等……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老是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上，赶紧呸呸呸！” 但是就算她想呸也呸不掉啊，不可能只有她知晓了对方的面目，此时的对方一定也意识到了“她已经发现他们了”这一事实了吧。 接下来，一定就不只是“豚鼠”这样的马前卒来试探了，总该有正主登场了吧？ 想到这里，也该是时候在现实里解决豚鼠了。 联盟前十的物刺，能杀得死巴普吗？顾安禁不住阴暗地想到。 当然，她是不想笑脸猫因此送命的，没有感情他们也还有深刻的革命友谊。 “加百列，你能打得过猎魂者巴普吗？” 顾安突然问了个跟上句话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啊？猎魂者啊……怎么了，没打过呢，应该不知道吧。” “那如果一对一，你会被巴普杀死吗？” 加百列瞬间嗤之以鼻，面上很不屑地说道：“怎么可能？巴普只是个术士吧，术士拿什么追杀刺客，他连摸到我都困难吧。” 很好，对方摸不到己方，己方却有机会给对方造成伤害，顾安对加百列感到很满意。 “那就决定了，我们去猎杀巴普吧！” 顾安双手捧住加百列长满厚茧的大手，眼洞里两团红色的眼火像被淋了油一样，滋啦一下燃得更旺更艳丽了。 “有加百列先生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了。” 盖德：等等，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人家握你的手，你还应激过敏来着…… 盖德神情呆滞地摇了摇困在学术问题里，始终醒不过来的萨琳娜：“呐，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安她有可能得了精神病，我感觉这事儿没准是真的……” 要不，还是再给孩子检查一下吧。 萨琳娜自言自语：“不可能，灵魂怎么可能变来变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治疗室的一角，互相开花的一人一骷髅手握着手，相互对视着。 “拜托了，没有加百列先生的话，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出门的。” 金发碧眼的加百利，白皙无暇的脸上浮现朵朵红云，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一眼顾安，然后像被对方直白的目光烫到了一样马上垂下，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再看一眼，再躲闪开来。 结结巴巴道：“也、也不是不行，如果你这么……依、依赖我的话……” 顾安：明明是个靠吃软饭过活儿的家伙，却意外地纯情的不行，这样下去，感到负罪的会是自己啊！ 呵tui！顾安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口，接着深情道。 “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啊已经凌晨了，我们再在这里打扰老师休息的话，好像不太好呀，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加百列突然应激：“回、回去？！” “嗯~回家吧~”顾安笑眯眯。 “回家？！”加百列忍不住土拨鼠叫了一声，脸色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就这样，某人被顾安牵着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忐忑地小声地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顾安爽朗道：“说什么呢，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不过啦~” 哗啦啦~心花怒放的声音。 声音大到解析君都没眼看不下去了。 【很棒的一趟旅行呢，成功夺回了本该属于你的角色，堪称干脆利落的一次回击！接下来，王对王、将对将，虽然你什么也不是，但是面对的却还是王侯将相的敌人呢，我可怜的宝宝啊~】 【但是，好像也不能算是完全地狱开局吧，至少在拐人这方面，你总是表现的如此突出……以致于我甚至看不到你其他的优点？】 【等等，宝啊，你真的有优点吗？】 【又及，我情愿你现在谈恋爱，也不要像这样……这真的会让我产生负罪感的，真的！】 顾安：闭嘴，毛用都没的废物，不配事后指点江山！ 第100章 前文小结 时间指向第二天的凌晨零点十五分，毋庸置疑，魔女口中的顾安的死劫之日已经平安度过。 现在，离三次瘟疫战争，也即蓝星被攻之日，倒数计时只剩12天。 而顾安，此时依然只是个还未入门的术士学徒。 理性地说，除非大战前发生神降顾安的奇迹或者她成功召唤出了魔神，否则哪怕她在这12天里疯狂地捡到神器或者法宝，自己也不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三战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所以，一定有一种非武力的途径，能够通往她所期盼的终点。 到底，让一个新手账号两百多次自杀式攻克最终boss的意义在哪里？如果想通了这一点，她离答案应该就不远了吧。 “加百列先生，我想问下神域上有‘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童话故事吗？” 被顾安牵着走的加百列，正在沉思自己是不是被眼前这只骷髅下了什么诱导术或者迷魂术，才会像现在这样，被对方一通明显不走心的马屁哄得心花怒放。 但是，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是最基本的等级压制，就决定了顾安的所有法术都不可能对他起到效果。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灵魂保护方向的特性呢。 所以，到底为什么自己对这只骷髅前后的感官差异这么大呢？ 想来，变化好像就是从顾安醒来以后开始的。 不过，生性洒脱不羁的加百列倒是没有把这种怀疑，当做潜在的威胁来看。 当然，本身实力够强，也是他敢不去深究这一点的另一个倚仗。 享受顾安哄他的乐趣，和警惕顾安对他的影响，二者在他看来并不冲突，这大概就是加百列此时最真实的心情概括了。 “我不了解童话，但是这片大路上流传广泛的童谣或者童话故事里，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故事。怎么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对此，顾安不感到意外，只是个必要的求证罢了。 只要爱丽丝这个故事在神域上没有特殊的意义，那么神域里究竟有没有这个故事都不重要，她根本不需要知道正确的答案是“有”还是“没有”。 如果爱丽丝的故事对神域而言，不影射任何真相或事实，那么结论就只能是，梦之国是根据顾安自己的记忆生成的。 因为这个故事，只对顾安有特别的意义，它是顾安最熟悉最喜欢的一部儿童文学。 顾安突然停下脚步，在脑海里把所有自己听到过的或者看过的疑似暗示、提示的结论，全部罗列出来。 加百列不明所以，晃了晃顾安的手，然而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骷髅根本不为所动。 一、蓝星试炼失败被召唤到贝希摩斯面前时，白兔从始至终都非常夸张地为了一件在他看来理应十分无趣的事情而大笑，甚至一度曾向贝希摩斯讨要她的归属权。 提问：为什么白兔不在那时杀了她，那应该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吧，毕竟贝希摩斯也不会阻拦。相比而言，他那浮夸的演技反而不值得注意。 二、其后是扭转了她全部认知的魔塔试炼。 在今天之前，顾安从未怀疑过魔塔里的贝希摩斯是否是真实的。 因为潜意识里能无伤拧下她的头，能带她进入纯白空间，能送给她一只完整右手的男人怎么会是虚假的人像呢？ 关于这个问题，在她与泰勒、盖德的三方谈话中自己也有问过，但是泰勒却说，她自己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她曾想当然地以为，泰勒会长是不想用自己的答案来干扰她的判断。 但是现在回过头思考，以泰勒的学识，根本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和她打马虎眼。 所以，泰勒确实不知道答案。 而如果诚如泰勒所说，她自己心中有数的话，抛却感性思维，她会认为是哪种可能？ 人一旦经历过谷底，就不会再畏惧于已知风险的小灾小祸。 现在的顾安能够做到让自己坦率地承认，魔塔里的贝希摩斯不是真正的第四魔神本尊，也不是召唤她的那个人。 或者再大胆一点，她从未见过真正的第四魔神，无论其中的哪一个都只是那位的一段记忆，甚至只是一块人格的碎片？ 那么，之前的她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认为魔塔里见到的贝希摩斯，就是万年前的祂呢？ 是因为她有意识地把两个不同事件的主语统一了。 先有贝希摩斯说“你的灵魂有千年那么厚重”，再有无知回答的“你是第1次、第265次”。 前者仅指代她，后者仅指代提出这个问题的贝希摩斯。 所以其实，来到无知面前265次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 她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谎言里，把自己和贝希摩斯的经历混为一谈，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某种心灵上的安全感。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个老问题，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害怕和孤独。 当然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只是今天的她，比昨天又坚强了一点而已。 现在，先来理顺魔塔试炼的全部经过。 她救出了翠茜（不知真假）、见到了初代瘟疫主拉什（已证实确有其人）并参与了瘟疫一战（不知真假）。 她见到了贝希摩斯的一段记忆（她更倾向于使用这种说法），从贝希摩斯那里获悉她的灵魂经历过时空轮回、得到了一只也许可以获得规则之力的右手。 贝希摩斯见了无知（或许这里的无知也只是一段记忆），并在为她演示完万象解构的法则后，自主消失了。 这就是全部的事实经过，真的很简单，只要不带主观情绪臆测，顾安早该理解祂不是完整的魔神。 这根本也不需要什么证据来证实，只凭祂最终消散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再回归一个最基本最朴实的事实： 神能让与自身等位的魔神，进入时间的循环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神明，顾安保证自己马上叛变，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正因为神做不到，其间过程才会变得这么迂回。 魔塔里，贝希摩斯和无知给出的信息大概率都是片面的，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顾安能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只有顾安——她自己进入了时间的循环，这里仍然可以套用“神明演算”的这套说法，与此前的区别只是当事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至于这场演算里，还有没有其他与她类似的存在，她不知道。 现在想想，她也真是有够自欺欺人的，在梦之国里她吐槽笑脸猫胆小，实际上她才是那个真正的胆小鬼。 这下，好像真的变成拼图游戏了。 不管是为了解封右手的能力，还是补全事实的真相，甚至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都得尽全力寻找贝希摩斯的下一段记忆。 现在，再把召唤和魔塔两件事情关联起来。 为什么白兔没有在最初的时机里杀死她？ 如果他也像贝希摩斯一样，只是一段记忆碎片或者干脆记忆断层了，是不是就有这种可能了？ 但是违和感仍然是有的，身为一个高位恶魔乃至魔神，仅仅初次见面，祂对蝼蚁一般的顾安所倾注的关注，也实在过分多了一点。 不过，这一点如果代入顾安那异常的灵魂厚度，倒是也可以解释一二。 总之，不确定的事情先抛开不管，之后的与魔神相关的事件就只有刻阵仪式和疑似魔女的那个女人了。 在这两件事情的处理上，她的理智基本已经靠得住的了。 贝希摩斯的第三段碎片是远古时期身为巨兽的记忆，按照【物质解析】的说法，这段碎片她很可能已经拿到了。问题在于，魂湖深处所看到的祂的那只眼睛，究竟想要暗示她什么。 把她的刻阵仪式弄得像生死试炼一样，不应当只是为了一段古早时期的记忆。 未明之处，暂且按下，顾安接下去想魔女。 “加百列先生，您跟第七魔神之间有关系吗？不直接的关系也可以，哪怕是像见过啊或者梦到过，都可以。” 童话里，笑脸猫是公爵夫人的宠物；实际她的梦境里，虽然没有这种关系明示，但是在地下城遇见加百列，却是魔女事先预测好的事件。 沉思中的人突然抬头出声，加百列双手环抱自己的臂膀，兴味地挑了挑眉峰。 在顾安宛如木头人一样的长时间的思索里，她灵魂所散发的气息也在变化着，那种会吸引加百列的气质正在逐渐消失，直至此刻趋近于无。 对于这种变化，加百列诧异、忌惮，却没有表现出异样。 他模仿之前的自己，展现出猎人高明的伪装，神色愉悦地有问必答道：“虽然第七魔神传言是个大美女，但是魔神早就已经是传说了，我怎么可能与祂有关系。不过如果做梦能梦到，倒也不错。” 顾安没察觉到对方态度上的变化，她也不认为自己能从加百列这里得到有效的回答。 “那么，戴着黑色兜帽的也魅力难挡的，尤其是手指和手臂尤为优美的人呢？您有遇见过类似的人吗？” 加百列眸色深了些许，停顿了一下，反问道：“所以，其实是你自己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是。”顾安永远在该诚恳的时候，十足诚恳。 预想之外的诚实，让加百列对顾安的好感多了那么一些些，他点了点头。 “如果做梦也算的话，那就……有吧？在遇见上一个缠着我的精灵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晚梦到了一个脸都不露的女人。” 然而就是这样，自己却还被勾起了满心的欣赏和征服欲，眼巴巴地顺着梦里那个女人说的地址，结果却在地下城附近遇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精灵女性，然后自己就因为长途跋涉太累，顺势吃起了软饭……咳咳…… 顾安的眼火像聚拢的萤火虫一样，倏地亮如星辉。 “请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指做梦的那天！” 她这样激动，以致于加百列不得不也认真地回想这看似无厘头的问题。 “呃……大概，两周前的某天吧。我一向不记日子，实在想不起具体日期了，抱歉，这对你很重要吗？” 两周前，顾安才来到地下城。 “梦里面，她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那个女人说的是，让他来这附近找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不过，自恋的加百列理所当然地把这句话理解成对自己的暗示性告白了，所以，他能说他原本是来这里赴美女之约的吗？ 看着骷髅期待又单纯的眼神，加百列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我忘记了，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吧。” 没错，他就是忘记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梦中人迷倒的事实，他甚至有生一年都不愿再回忆起自己这趟愚蠢的赴梦之约，这辈子都不想！ 顾安不知道加百列梦到的人，是不是她所见过的那个魔女，但是总没有这种巧合吧？ 如果是的话，这也太巧了一点。 她忽然想起了笑脸猫说过的一句胡话：记忆是朝前走的。 反过来理解，如果未来是被精心设计好的，不就表示自我认知里的事实已经领先于当下了吗？ 魔女参与了她的未来，联想她与祂唯一的那场对话，这应当是出自贝希摩斯的请求。 那么，为什么贝希摩斯会预测到她的某些未来？ 顾安有种预感，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她来说非常重要。 她的手掌不自觉蜷缩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焦灼的样子，看得加百列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人格消失（魔塔里贝希摩斯说过的话）”、“活在时间循环里的你（同样出自魔塔）”、“不同时间点的贝希摩斯（出自解析的原话）”、“灵魂复杂度不一样（萨琳娜所说）”…… 假如把“人格消失”和“不同时间的贝希摩斯”做减法， 假如把“活在时间循环里的你”和“灵魂复杂度”做加法， 假如未来的她遇到过去的贝希摩斯，假如过去的贝希摩斯试图挽救死在起跑线的她。 时间循环和灵魂驳杂的说法，一定程度上佐证了现在的顾安，人格是连续的，她所经历的时间也是连续的。 所以，一定有一个未来时间点上的顾安遇见了过去时间点里的贝希摩斯，才能有现在这种局面出现。 她终于知道，蚂蚁要怎么杀死大象了。 要从未来抄答案，一直抄到神和她皆期待的结局来临为止。 所以，关键在于钟表匠吗？ 那个暗示自己即为时间的第三方势力，应该就是神所属的阵营吧。 第四魔神贝希摩斯并没有能够让灵魂进入时间循环的法则之力，顾安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会不会她原本该是神明阵营的一枚棋子啊？ 不会是被贝希摩斯半道儿截走了吧…… 仔细想想，她何德何能，能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四魔神的唯一眷属啊？ 但是话说回来，像她这种的，也远远够不上神明的标准吧。 难不成，自己是个意外？！ 这样一想，感觉就好安心了。 但是无所谓哪种情况，除了用巴普之死验证表里两重世界之外，顾安又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在神域里找到代表钟表匠角色的那位，或许还能通过那位，一次性解决怎么寻找贝希摩斯记忆碎片的问题。 当务之急，必须有一个未来的她，去通知过去时间点上的贝希摩斯，让魔女的“预言”得以实施，否则就会产生时间悖论。 她不能去堵时间悖论里的自己是否还会存在，哪怕最后回到原点，也至少先要走过去，才能看到下一步，不是吗？ 她的法阵图纹是一个标准的圆形，没有任何符文点缀的正圆。 萨琳娜曾说这或许有某种象征意义，顾安想，她大约已经找到了。 第101章 坦白 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想逃避的心情也是真的。 但是现在的处境怎么也比被蓝星“淘汰”时强上许多，所以躺平绝是不可能的。 顾安微微偏过头，摸了摸一旦安心下来就哈气连天的百面，温声道：“到我帽子里面睡吧，我向你保证，暂时不会有事的，去吧。” “哔？”小人儿抱住顾安的食指，狐疑的眼睛看着顾安。 “真的，我保证等你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不、骗我。” “不骗你。” 百面再三确认了顾安的眼神，才犹犹豫豫地挪到顾安法师袍的兜帽里躺下。 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细小的呼噜声，甜糯清浅的呼吸透过法师袍传到顾安的脊椎上，一直流淌到她的心里，让她的心也跟着柔软成一团。 说到睡觉，顾安突然想起加百列应该也需要休息，尤其他今晚还劳心守了她很久。 “加百列先生，我先把您送回我住的地方吧，您可以在我那里先休息一晚上，之后再看盖德老师怎么安排。” 想到他俩才刚毁了盖德的寝居，顾安就忍不住想回到过去拍死自己，甚至她醒来后还没向盖德道过歉。 加百列原本想问顾安是不是经常走着走着就发呆，不过他现在更在意顾安话里的意思。 “嗯？不是才说了一、起、回去吗？听你现在的意思，好像把我送过去后，你还要离开似的。”加百列着重重复了一遍顾安诱哄他当保镖时说过的那两个字。 顾安不好意思道：“刚才临时想到了一点事情，我准备等会再去一趟藏书馆，正好你一个人使用房间也能更加自如一点。” 亡灵不需要睡眠，所以地下城虽然人口稀少，却是个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灯火不熄，人流不止，也不用担心晚上藏书馆会不开门。 加百列越发好奇，顾安在这短短数十分钟里态度变化的原因了。明明十分钟之前，她还一反常态地故意“亲近”他，现在却又变回了两人最初拌嘴时的状态了，当然现在的顾安，态度上更加“温和”许多。 温和有礼地，就像在对待一位陌生人一样。 加百列于是不客气地问道：“你经常这么善变吗？” 有了笑脸猫这层滤镜的加持，哪怕加百列的语气不善，顾安也没感觉自己有想生气的冲动。也不像之前那样，对加百列的某些在她看来已经超出陌生人范畴的对话，感到出格或者忍不住想出言反讽。 她现在的这种心情，怎么说呢，大概是用“爱丽丝”的某些特质，中和了自己本身的“阴郁”。 再有，之前之所以那么易怒，大约也有对面临未知死劫的惶恐，在干扰自己的情绪。 “是，我的自控能力不是很好，以前也有被人说过。给您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她表达歉意的态度堪称诚恳礼貌，距离也刚好把控在亲近之人与陌生人之间。 平心而论，这应该是目前最让加百列感到舒适的一种态度了，因为他们之间满打满算也只能算刚刚认识而已。 但是，就是莫名的感觉不爽，加百列裹了下嘴巴，他心情一不好就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 “让我想想，先是很讨厌，再是……喜欢？现在又是什么，终于发现自己不应该过分亲昵一个陌生男性了吗？” 顾安站到加百列的角度换位思考一下，惊觉自己的态度转变真的很无厘头，而且态度转变之快，宛如多重人格障碍者。 如果不好好解释一下，真的会对不起不论是笑脸猫还是加百列，给予她这个陌生人的帮助。 “说来话长，而且听起来可能还比较荒唐，但是如果你不困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加百列以为顾安会用某些概括性的理由来搪塞他，其实他本也没想过要从顾安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只是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件事，让他忍不住想挖苦两句、找回场子，以及还有一丝若有如无的东西在影响着他的情绪。 就在刚才，他都还以为顾安身上那种古怪的吸引力已经消失了。 然而当他脱口问出这种近乎“刻薄”的问题后，情绪敏锐的加百利才意识到，那种奇怪的牵引感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得更加隐蔽了，或许……也更稳定了。 理智上，加百列告诉自己，现在他应该直接拒绝顾安的提议，回去找盖德或者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能远离眼前这个古怪的亡灵就行。 实际上，他的回答却是：“那好吧。” 那好吧…… 好吧…… 吧…… 加百列……空前沮丧！ 一人血书！求现在立刻马上空降一位大美女到他面前，把他抗走，他可以无条件支付卖身报酬。 “那……要不我们直接走去馆藏室吧，馆藏室里也有休息间。”一来回寝居的这一路上估计讲不完，二来顾安想了想，保镖还是随身带着吧，走夜路她胆小。 加百列没点头也没回答，然而一同转身的脚步却跟的很紧，基本等同于回答了。 “那就先从我的灵魂特性说起吧……”顾安娓娓道来。 从她的被动能力把加百列的美颜效果当病毒免疫开始，到梦之国里那个完全复刻他形象的笑脸猫，再到魔女的预言和对梦的猜测，捡与加百列相关的都叙述了一遍。 一直到两人走到馆藏室门口，这个话题也没有聊完。 后来，他们便面对面站在馆藏室大门口的门灯下，橘黄的暖灯映得加百列的面相更加柔和安静，他垂眸聆听，从不打断。 顾安低头虚望着地面，边回忆边说，语调轻缓而平静。 结束时，顾安才抬起头来，看向加百列的脸庞。 加百列面无表情，眼睑略微下垂，视线与顾安相触时，冷淡又略显复杂。 顾安见了，在心底叹了口气，因为早有所感，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被讨厌是很正常的，魔女用一个梦境哄骗了他，且目的还是为了一个与他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尽管他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损失，但是谎言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小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补偿你长途跋涉的辛苦。” 如果她能活到最后的话。 第102章 毛毛虫先生 顾安的每一句话，加百列都听进去了，她想表述的这个故事，他也听明白了。 此刻令他心情混乱的，不是犹豫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离奇的故事，也不是恼怒于这场由谎言开始的被骗的旅行。他只是感到自己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表达，然而一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结果，这只亡灵突然就丢下一句“补偿”，转身就往藏书馆里面走？ 这里但凡不是因为他涵养好，随便换个人，都能马上给她拎回来暴打一顿。 “通常情况下，在伤害了别人后，只留一句空口补偿就要分道扬镳的，我一般认为这种行为很傲慢无礼呢。” 加百列对着顾安的背影，凉凉地刺道。 顾安马上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亡灵的骸骨除非情绪明显，否则不太能看得出他们的表情。 加百列不知道顾安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更不开心了：“就连这句道歉的话听上去也很敷衍，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道歉是真心的。”顾安严肃道，“虽然我本来没想……告诉你真相。” 一旦说了，就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私心里来说，这对她不利。但是，她也没想过要刻意隐瞒，假如对方自己不在意的话。 加百利也摆出了严肃的表情：“你还有其他隐瞒我的事情吗？” 顾安果断摇头，想想又补了句：“关于你的，没有了。” 哼，那就是这小家伙心里面，还藏着某些与他无关的秘密。说话都不老实，怎么心眼子就这么多呢？加百列无奈地想到。 “那，咳咳……最后一个问题。”他清了清嗓子。 顾安立即严阵以待。 “你之前不是说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你的那个’只此一心‘的能力才会削弱我对你的影响吗？怎么又变成了把我当成一种精神攻击了？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原因呀？” 顾安被问的一愣，她以为他会问魔女的事情，再不济也是笑脸猫吧，万万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人究竟是对自己的脸有多迷恋，才能做到像这样舍本逐末？ 顾安感到些许费解。 本着诚实的原因，她正准备实话实说，却看到加百列突然别过脸去，一副略显烦躁的样子。 就算违背良心…… 加百列自言自语：“美貌难道不是一种享受吗？” 算了，节操没了她不也好好的，良心……就让它去做个伴吧。 “我、后面记错了，其实是因为看入迷了，才会……嗯，就是这样。” 善意的谎言，是给生活增添一分妆点，顾安如此想到。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加百列马上阴转晴天：“既然如此，那在这件事上，咱们就一笔勾销吧。当然补偿我还是要的，你不能抵赖。” 他一直是一个需要别人娇养的柔弱的男性，从出生开始，除了必要的职业训练，加百列从不让自己参与繁重的生活劳动。他的人生观就是这么实在，能靠美貌吃饭，为什么还要劳动？ 顾安感觉加百利这句话说的没问题，但是好像又有什么大问题，总之确实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因此她点了点头。 不过，看到他其实并没有因此记恨或者讨厌她，顾安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 两人氛围良好地并肩走进藏书室，因为知晓了共同的秘密，看上去反而比之前受影响下的亲昵，更显得真实亲近。 认为两人已经和好的加百列，心平气和地问道：“是不是只要不昏迷，你就不会再发生离魂的状况了？” 认为两人的关系从未变化过的顾安，对加百列的主动关心，感到稍稍有些受宠若惊。 “理论上可行，但是我不能被动，应该还会有别的事件来逼我就范吧。” “那就只能按照游戏规则，先下手解决对立位的角色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顾安摇摇头。 加百列也没什么办法，因为顾安口中那个复刻他形象的笑脸猫，明显不是他本人，在她离魂期间，他的意识可是一直在现实世界里的。 没办法参与顾安的意识世界，他就帮不上忙。 但是换言之，如果每个角色都能对应现实世界里的某个人物，假如他们在现实世界里杀了那个人，顾安的梦里还会有那个人对应的角色存在吗？ 可惜，豚鼠的角色已经死了，否则加百列真想试试，当他在这端杀了巴普，顾安梦里的豚鼠会变得怎么样。 “一团漆黑的角色，是因为你在现实里没见过那个人，所以梦里面才照不出他的样子吗？” 加百列自顾自沉思，看上去比顾安还要上心。 关于这个问题，顾安还从未从这种角度思考过，但是想想又不太对。 “毛毛虫先生，我就没见过，但是梦之国里他的形象是清楚的。不过，或许他只是个没有对应关系的原生形象而已，比如故事里的公爵夫人和其他动物。” 顾安又自己说服了自己。 不管怎样，加百列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假如真人与角色各自都有对应，那么不妨试试在现实里下手，再看结果如何。 这个想法，在顾安见到藏书馆的馆长兼看门大爷时，一发不可收拾地熊熊燃烧了起来。 “毛、毛毛虫老先生……” 顾安用手指着头发花白的老年僵尸灵，满脸震惊地对加百列说道。 顺着顾安的视线，加百列看到地下城有名的亡灵大术士朴凡阁下，正笑眯眯地朝他们望过来。 加百列连忙握住顾安的食指、压下来，这样不礼貌地指向传言中脾性诡异的大术士阁下，是很容易挨揍的。 然而，他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也没比顾安的表现礼貌到哪里去。 “这个我打不过，别想。” 其实大约是五五开，偷袭的话赢面会更大，但没必要。因为假如追杀朴凡，会让他往后余生都过得十分凄惨。 不过：“你以前没见过朴凡阁下？也对，你才来神域没多久，朴凡阁下又基本不出门。” 所以，刚才的猜测就不成立了，顾安没见过朴凡，但梦之国里却有一个与朴凡外貌一致的角色。 顾安恍恍然，机械地说道：“……也许是见过的。” 她之前来过好几次藏书馆，或许余光里瞥见过这位，但是她自己没记住而已。 第103章 与朴凡初见 两人刚一走进来，朴凡就注意到了。因为在今天早些时候答应了盖德的某个请求，所以从他取回顾安的原身骨架以后，就比较留心到访藏书室的访客了。 当看到夜精灵身躯做法师学徒打扮的眼生的亡灵后，朴凡很快就把眼前这个骷髅灵，与自己早些时候见过的人类亡灵顾安联想到了一起，并且越看也越觉得二人气息相似。 因此，他是带着几乎笃定的笑意，走到二人面前的。 略过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联盟名列前茅的潜行者，朴凡径直问向他身旁的亡灵道：“你是盖德接引的那个新生亡灵顾安吗？” 顾安不觉得自己出名，但是她的名字又很难与神域上的人重名，况且这位老先生还特意加了“盖德接引”的前缀。 “您认识我？”她的语气好奇而收敛，身体微微往加百列身后靠拢。 “不，我们两个现在才算认识，虽然我之前见到过你两次。” 顾安点点头：“我前几天刚来过这里，不过我似乎没有注意到您。” “我给这里看大门，经常坐在服务台后面那块地儿，有时候几天都不起来一下，你没看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要不是加百列才说了他打不过眼前这位老人的事实，顾安有可能还会相信他真是个普通的门卫大爷。 想不出对方打招呼的意图，顾安干脆直接询问：“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她不会认为堂堂一位高阶前辈，会主动向她这样的超级后辈问好，尤其在看到他与毛毛虫老先生一模一样的外貌后，顾安不得不多想。 她的紧绷，也无意识地传染了站在一旁的加百列。 情绪感知本就敏锐的加百列，于是稍稍挪动脚尖，侧身站在朴凡和顾安之间的位置。 两人细微的动作变化，自然没有瞒过朴凡的眼睛。 老先生不满地指责加百列道：“我在跟我们术士界的小学徒说话，你一个物理系的杵这中间挡着干嘛？” 他当然不会指责顾安，只会怪加百列打扰了他们同族之间交流的氛围，老先生就差把双标两个字别在自己脑门子上了。 若论种族阵营，顾安自然是该跟朴凡阁下的关系更近，但是论私交，她更相信在里外两个世界都曾帮助过她的加百列。 “很抱歉，老先生，这其实是我的原因。我比较害怕跟陌生人说话，所以还请您见谅。” 这样说着，顾安也没有要推开加百列的意思。 这就让某人很是得意地看了朴凡一眼，嘴里说起了风凉话：“哎呀，这跟法术系物理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只是不认识你，干嘛我身为她的保镖，还不能凑近一点照看吗？” 几句话下来，加百列基本已经确信，朴凡阁下对顾安的态度里并不掺杂恶意，甚至这位老前辈还有意释放出来一些好感。但是，他就是乐意杵在中间，不行吗？尤其对方刚刚还故意给他穿小鞋！ 虽然被回怼了一句，朴凡却意外地又不气了：“保镖啊，那没事了。不错不错，看来你行事还是比较谨慎的，虽然这边已经有我了，但是你身边也要有人跟着才保险。对了，来看看我用你原来的身体召唤的虚空恶魔，资质还真不错，刚好我顺便按照你的灵魂模样，给它做个伪装。” 本来他是准备明天去盖德那里找顾安的，可巧人自己走过来了，事情进展也是顺利地不行。 然而，这话顾安却听不懂了，因为盖德还没跟她说过已经委托朴凡处理巴普这件事。 朴凡一边招呼顾安跟上，嘴里又道：“等处理完巴普，就让我的虚空恶魔跟在你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太远，它就不会自动回到我这儿来。” 朴凡已经在认真地在为顾安的将来打算了。 就连状况外的顾安也感受到了这位老人家对她的关心，虽然一切看似是心血来潮，但对方却又显得很真诚。 “朴凡阁下？”刚才听加百列是这么叫的，应该没问题吧，顾安不确定道：“您说这边有您是什么意思，还有处理巴普是指？” 朴凡惊讶道：“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等等，你来这里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 顾安：当然不是，她刚才才问了对方是不是有事找她，况且在这之前她都不认识他啊…… 可能是她的神情太明显了，老人家清了清嗓子，背过手简要地说明了下盖德找他帮忙的事情，顺便也问清了顾安的来意。 最后，随口甩锅道：“盖德办事也太不利索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事先跟你打声招呼呢，而且还没有好好地把我介绍给你！这些筋肉派，真是越老越没个样儿。” 加百列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筋肉派指的不会是全物理系职业者吧，这个地图炮喷的，亏他也真敢说出口…… 顾安却没办法赞同老前辈对自己导师的置喙，但是也不好反驳，只能干笑着转移话题。 “有您帮忙那真再好不过了！对了，您知道巴普他有一个类似分裂灵魂这样的特性吗？据说，在他濒死时会触发这项天赋，如果不连他分裂的灵魂也一起消灭的话，是杀不死巴普的。”顾安借机提示道。 加百列意外地挑了下眉毛，这个消息即使以他的阅历，也闻所未闻。 所以，顾安这个才来到神域一周时间的初生亡灵，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更令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是，顾安所说的这个信息，就连已经存活了三千多年的同为术士的朴凡也不知晓。 朴凡摸着胡须，眉头紧锁道：“哦？还有这么一种说法吗？你从谁那里听来的？” 灵魂特性是很私密的能力，这一点盖德曾对顾安强调过，但是她也没想到，巴普的个人特性竟然隐秘到几乎无人知晓。 受此影响，顾安也不敢轻易告诉才见过一面的朴凡自己的能力了，虽然她不觉得【物质解析】有多值得别人防范。 她只好编了个旁人没法查证的说辞：“……是我的契主通过某种途径告诉我的，您知道我是有契主的。” 这理由听上去要多假有多假，唯独好在谁也不能证伪。 没想到，朴凡却想也不想就信了，顾安对此感到震惊和些许愧疚，只有加百列想都没想就笃定这是顾安的假话。 第104章 老师 术士的能力大多与恶魔相关，所以偶尔听到某些比较奇特的能力也不奇怪。 但是如果巴普的灵魂特质里确有“分裂”这种能力，那么朴凡原本所想的计划就需要做一些调整了。75级的他对上应该还没到70级的巴普，想要困住并杀死他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问题是之后的分裂灵魂要怎么处理？ 巴普的契约者是苍蝇王别西卜，在神域已知信息里，别西卜的身份比较复杂。 其一，祂的代表恶力是传播和操控疾病。其二，祂是七魔神之下位阶最高的恶魔领主之一，本体拥有极强的再生和分裂能力，据传，祂可以将自己分解为遮天蔽日的蝇虫作战，也可以召唤蝇虫。其三，别西卜率下共有177魔将和不计其数的地狱马前卒，堪称拥有一个地狱军团的实力。 契主的力量、所获得的信仰越强大，其所契约的眷属所能获得的能力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因此，巴普的资质即使放眼全神域法系职业者里，都是极高的。 至于顾安所说的灵魂分裂的特质，大概来源于别西卜分裂蝇虫能力的变种，所以朴凡才没有质疑就接受了。 而众所周知，灵魂是不可见和不可触碰的。 灵魂会因为缺乏附着体而消逝，但是对于巴普这种等级的老手来说，尤其在他自身还具备这种能力的前提下，他一定会为自己备有一份常人不易察觉的载具。甚至朴凡敢肯定，他在这个载具上应该还复刻了某种远距离转移法阵。 杀一个资质极高的术士本身就不容易，更遑论还要防备他裂魂逃脱。 老人家一时间有些愁眉不展，顾安看懂了朴凡纠结的神情，嘴巴嗫嚅两下，到底还是说的更具体了一些，几乎等于默背了一遍解析之前的说辞。 “濒死时被动分裂，分裂后残魂还有两秒的无敌时间，啊好像不对，是免疫任何接触和伤害……你听到的原话是这样的，对吗？” 顾安点点头，她一个字都没改解析所提供的说法。 “那就有办法了，虽然也不容易。” 两秒内免疫任何接触，就等同于在这两秒内，巴普的残魂就只能是残魂，无法附着到新的载具上。而灵魂是不能独自逃脱的，在哪里离体，就在哪里飘着。 意即只要朴凡能在两秒内框住巴普所在的一定空间范围，那么无论巴普之后附着到此空间内的哪件物品上，都能被找到。 “看来我们需要阵法师支援呢~”朴凡摸着胡须，当下就给塞西尔女王去了通视讯。 此时，正忙着和泰勒讨论初代瘟疫主面目暴露后的种种事宜应对手段的女王，突然接到几百年不联系她一次的朴凡的通讯，心里感到很是惊讶，又担心会不会这位也要给她爆出个什么劲爆的消息来。 没成想，老先生就是来问她借个人而已。 “西蒙吗？西蒙恐怕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做，要不然让西蒙的学生过去一趟吧，莉莉·布莱恩，那孩子听说已经学有所成了。” 朴凡思考了下，道：“也行吧，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惜是个法师。” 涅雅·塞西尔一阵汗颜，反正只要不是术士，在朴凡眼里就都是“可惜”吧。 “那就这样了，我现在让她过去？西蒙说她这会儿正得空。” “行，让那孩子赶紧过来吧。” 谈妥后，朴凡就切断了视讯，都没礼貌地等女王先挂断。 顾安越发觉得面前这位老先生，在亡灵城的地位恐怕不在泰勒会长之下，要不然就只是他单纯地不善人际吧。 不过，托老先生的福，她站在侧面也看到了亡灵城女王殿下的英姿。 和萨琳娜完全不同，涅雅·塞西尔女王的样貌极其酷似其还活着的时候，皮肤充盈、颜色饱满、神态自然，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她是亡灵，顾安在看到这位时，是绝对不会把她和亡灵联想到一起的。 “关于巴普，你还有别的什么信息要说的吗？” 朴凡打断顾安心里的感叹，问道。 顾安摇了摇头，解析倒是还说过一个巴普具备的攻击特性，但是那项能力不致命，同阶对抗也很快就能被察觉到，因此未免自己暴露地过多，她选择不做说明。 “想也是，能有一个翻天的特性就实属难得了，再多也未必承受的起。”朴凡自语道，“走，我们去召唤虚空魔，你应该还没有自己的使役魔吧？” “嗯，才刚过完刻阵仪式。” “那盖德给你找了师傅吗？不是导师、指引人这种，是你以后学习术士知识的专项老师。” 顾安想到女王指派过来的莉莉·布莱恩，感觉这事儿发生的也挺巧的。她于是告诉朴凡阁下，泰勒会长给她找的老师正是马上要过来的莉莉前辈。 朴凡立即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道：“瞎胡闹！莉莉是法师吧，再说她现在才多大，能教会你什么？你跟我实话实说，泰勒那家伙是不是对你不好，事事敷衍你，就没认真给你找过老师吧？” 顾安连忙摆手摇头，如果泰勒都不算认真负责，那她也就想不出真正负责的人该是什么样子了。 “因为大家都忙着处理三战的事情，所以现在能腾出来的人手不多，这里面莉莉老师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一点，泰勒有对她解释过。 “以后说不定会再加一名老师教导我的。”虽然，这一点泰勒没有明说。 “瞎说，我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他是压根儿就没往我身上想吧？假如不是敷衍你，那他就是看不起我！” 让毛毛虫先生做她的老师？感觉会很心动！ 不过，顾安第一反应还是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您是术士吗？” 朴凡比她更惊讶：“你居然不知道吗？等等，我刚才说过要召唤虚空魔，能召唤恶魔的只有术士，这你都不……算了，不怪你，以后我慢慢教你好了，反正身为亡灵有的是时间。” 按照朴凡原本的脾气，这里是要开骂的，但是考虑到两人才见面，怕把到嘴的学生骂跑了，老人家临时改了口。 顾安羞愧地无地自容，她竟然忽视了老先生说过几次的话。 但是直接换老师，这也不合适吧，虽然如果这名老师是毛毛虫先生的话，她确实会更安心一点。 老人家眼尖地瞄到了顾安摇摆的神情，难得积极主动一回：“这事儿我去找泰勒说。” 顾安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在这期间，您需要参与三战的准备吗？” 朴凡的神情短暂地空白了一瞬，而后转为冷淡的漠然。 “再多的准备也没有用。” 第105章 时之环和虚空魔 顾安并不因为朴凡这冷淡的反应，而感到心里不舒服。 实际上，在知道阿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后，她对瘟疫战争对神域的破坏性影响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每个亡灵在过往的瘟疫战争中的经历都是不同的，他们的感受、所承受的痛苦回忆，也会造成如今他们对待瘟疫战争的态度并不相同。 所以，当朴凡流露出不愿详谈的态度后，顾安马上便转移了话题，这不值得人去探究。 她很快哄着老先生带她去看自己的原身骨架，再度见到自己的本尊，除了熟悉感和无法抑制的依赖感，顾安也觉到少许荒诞。 虽然盖德之前提到过顾安原身是人类，但是加百列也才第一次见到顾安人类时的身躯，忍不住拿自己比划了下身高的位置。 语带不可置信地说道：“喂，小鬼，你不会其实还没成年吧？蓝星人类多少岁成年？三十？五十？” “……就不能是我矮吗？” 加百列再次比划了下骸骨头顶的位置，只到自己胸口……往下，然后在下一句诛心之言说出口之前，被顾安一爪子拍掉了比划来比划去的手。 “咳咳……那应该是蓝星人类普遍偏矮吧，不好意思，我有点惊讶，失态了。” 顾安一把推开挡在她跟“她”中间的加百列，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才不是，我那只是局部地区……偏矮而已。” 要是这时候天降一个东北大哥团就好了，保准这货立马收回前言。 不知道是起了玩心还是好奇心作祟，顾安挡也没挡出成效，加百列还是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摸摸原身圆圆的小脑瓜子，或者拿起原身的手和自己的大掌合在一起比大小。 觉得有趣的地方，还要只会顾安一声：“哇~这手像我们这边十岁小孩的手！” 顾安无语望天：“你现在很闲吗？” “我基本都很闲呐~” “那能不能请你去帮我找点书呢？” “什么书？”加百列倒是不介意被使唤。 什么书啊，其实顾安也没谱，贝希摩斯和帽匠毫无相似点，加百列和笑脸猫也毫无相似点，所以她无从推测钟表匠是否真的和时间有关系，还是根本毫无联系。 能肯定的只有，那应该是个强大而有名的人物，才能与贝希摩斯齐名，成为梦之国里其中一股势力的代表。 顾安忽然想到，也对加百列如此说道：“有与时间相关的神明的书籍吗？或者记录神明的所有书籍，都可以？” 加百列很快就联想到了顾安与他提过的“钟表匠”，他也不假思索地想到了某一位神只。 略显斟酌道：“如果是能够掌握时间的神明的话，也许不用找书。” 事实上，书籍中记载的神明资料大都来自于万年前，而万年前神域上还没有与时间相关的法则。 只有诸神黄昏发生以后，原初之神陨落的同时，一位自称“时之环”的新神降临人间，但在短暂地现身后很快就隐匿无踪。直到今天，人类联盟中的少部分国家还立有这位疑似女神的神像，但也已经很少了。 加百列因为出生时极优的容貌和绝佳的天赋，自出生起就被神殿抱走悉心培养，耳濡目染下对神话历史的了解比较深，才会对这位几乎已经失传的神明有所知晓。 但也仅限于知晓了。 人类寿命短暂，注定了他们能看到的东西有限，且这有限的内容除了靠文献资料以外，还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保存流传。 所以，加百列所知也很局限，因此他转而问朴凡，道：“时之环这位神只，不知道朴凡阁下您有所耳闻没有？” 老先生刚把召唤恶魔仆从仪式的阵法和所需魂石准备好，便听到了此问。 他略略回忆，道：“昙花一现，我生前祂似乎就已经消失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如果真想知道，不如去问亡灵族里面的夜精灵一脉。” 加百列点了点头，冲顾安看了一眼，顾安回以一个“明白”的眼神。 她已经想到了人选——生前最早存在于一战前的萨琳娜老师，如果连萨琳娜老师都不很了解的话，那钟表匠这条路大概率就走不通了。 等朴凡准备实施召唤术的时候，顾安被要求在一旁观摩。 恶魔召唤术的法术等级本身不算高，但若要召唤强大诸如虚空魔、魔将及以上级别的高位恶魔，召唤者没有一定的职业等级支撑，是无法召唤成功的。 当然，就算失败了对召唤者也没什么影响，不过是损失大量的魂石而已。 顾安的原身骷髅被置于刻画好的恶魔召唤法阵中，朴凡念动召唤咒，随之他自己脚下也亮起了个人法阵。与顾安简单到没有一丝符文的法阵不同，朴凡的法阵由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特殊文字或显或隐组成。 有那么一秒，顾安感觉到从他的法阵上传来了一阵阴寒的感觉，是魂湖那特有的寂冷。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之后血色的虚空门自召唤阵中显现，鲜血淋淋的生锈铁门缓缓从中间打开，浓烈的不详的红光将顾安的原身躯体吞没殆尽。 尔后待光芒散去，随着朴凡最后一句咒语落地，法阵之上，死物一般的骷髅眼中噗地一下燃起两簇火红的眼火。 就好像顾安本身。 两相对视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油然升起，像空气扭曲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后的那种“明明一样、但其实也许不一样的”感官错位。 虚空魔，没有实体的高位恶魔残念，仅在地狱深处的遗忘之地可见，需提供凭依物，术士才可将其召唤至神域上作战。在召唤主解除契约或者凭依物毁坏后，虚空魔才可自行返回地狱。 虚空魔本身只有一个短距离瞬移的能力，它之所以能凌驾于地狱犬等魔物之上，纯粹是因为它无本体存在的特性。同时，虚空魔的精神防御也很高，普通的精神控制和污染对它基本无效。 所以，这个家伙尽管没什么特别之处，却很受术士的欢迎。 因为不怕控还百搭！ 搭配灵活小身躯可当敏捷刺客用；搭配笨重铠甲，可当开路坦克兵用；搭配武器库，可当移动炮台使用。 不过朴凡召唤虚空魔不是因为上述这些，只是因为只有这种恶魔仆从是没有自己本体的，刚好拿来伪装成顾安。 但是：“我怎么觉着，不用变装，这小家伙的灵体波动就已经挺像你的了。” 第106章 莉莉·布莱恩 顾安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她以为是错觉的熟悉感，原来并不是自己想多了，连朴凡阁下也觉得入住她原身体的虚空魔与她有些相似。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因为眼前看到的是自己所熟识的人类的身躯，所以顾安无法简单地把“它”当成与自己异类的恶魔看待。硬要形容的话，顾安觉得，它给她的感觉有点像熟悉的亲近之人。 下意识地就想走近前去，像刚才加百列对原身骷髅做的那样，摸一摸正呆呆地凝望着她的那颗小脑瓜。 “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的可爱。”顾安不要脸地想到。 当然，她没有真的上前，因为心里清楚眼前人实际是恶魔。 朴凡绕着自己的新仆从转了一圈，在仔细看过一番后，评价道：“很像，但与你又确实不同。” 若不是刚好比较的双方都在场，他可以通过对比观察，朴凡觉得乍一眼看去，可能自己都会认错。这倒是意外的幸运了，连添加伪装的工作都节省了。 “接下来就等小布莱恩过来了。” 把禁锢法阵布上，待巴普一现身，任凭他有再多办法，也逃脱不得。 说曹操，曹操到。 莉莉·布莱恩和硫一样，是人族死后被转换为亡灵的僵尸灵。 但她比硫看上去要像个“正常人”得多，她肤色青灰但不干瘪紧绷，肌理线条流畅，面部五官略显呆板但不僵硬，一头蓬松的长卷发是银灰色的，掩盖了僵尸灵普遍发色干枯晦暗的事实。 她长着一张端正的鹅蛋脸、五官立体，长手长脚，身量高挑纤细，穿着一身镶银边的黑色法师长袍。 人未到，声先至。 “朴凡阁下日安，莉莉·布莱恩应约前来拜会，并代家师向您问好。老师转告我说，您这里需要布置一个空间隔绝阵，不知是什么样的法阵，您这会儿得空与我详说下细节吗？” “啊、不知道您正在招待别的客人，恕我唐突了，十分抱歉，请各位继续，我先去借阅室里等待。” 女法师的视线从加百列、顾安身上一带而过，而后停驻在朴凡身上，欠身行礼。 “不，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说这件事呢，在说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下，这是顾安，想必你大概已经从你老师那里听过这孩子的名字了。” 顺着朴凡手指的方向，莉莉礼貌地将视线转移到被介绍的夜精灵亡灵身上。 她面带少许惊讶和惊喜的神情，语调活泼地说道：“你好，顾安。其实我对你早有耳闻，在泰勒阁下请求我成为你的老师之前，我就从阿尔玛口中听到过他那位与我同源的小师妹了。见到你很高兴，我是莉莉·布莱恩，中级法师，你将来的学业老师。” “本来我还在为明天的初次见礼感到紧张，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带过去，也不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喜欢我，没想到咱们这就提前见上面了。希望这第一面，我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老师。” 对方显然很善言，态度也热情地恰到好处，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或者亲切过度的地方。 这是位顾安理想中想成为的模范人物。 她也总是不吝夸奖：“您很亲切，这已经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初次会面了，能够成为您的学生，我现在感到很幸运。” 加百列摸了摸胳膊上新起的鸡皮疙瘩，顾安这家伙夸人总是这么直白和不害臊吗？ 啊……突然想起来她哄自己的时候，好像也没比这收敛多少，但是当时的自己似乎还挺……淦！ 他已经能想象出莉莉·布莱恩此时的心情了，因为顾安这货夸人只要自己不刻意做假，就会显得格外地真挚，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憨傻！尤其披了个骷髅的壳子，本身没什么表情，一旦眼火盯着你忽闪忽闪，就会令人觉得特别地专注和呆萌。 想当年，初代也是栽在这个表情下的啊！ 可惜加百列还不知道，不然他就会明白，不是自己段位太低，只是天然克腹黑\/闷骚\/傲娇……。 被这样两团真挚的眼火注视着，莉莉有那么一小会儿内心升了小小的罪恶感，但是很快这种心情就被老师那严厉的教诲压了下去。 无论对方看上去多么无害，都是和第四魔神、瘟疫主相关的存在，她在这种时机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亡灵城，实在也太过巧合了。 没错，莉莉·布莱恩是带着目的答应成为顾安老师的。 女法师刚想抬起的右手，不着痕迹地藏回宽大的袖袍下，改为轻轻握拳。 “咳咳，这样就好，看来我们今后会相处得比较愉快。” 顾安重重点头附和。 古欧洲大美女做她的老师，还是个前人类，她感觉自己喜欢她的皮囊和崇拜她的情商一样多。 来了，又是这种全身心信任你的态度，莉莉心梗了一下，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说到底，学生对老师的信赖感，是一种在关系确立时就自动形成的独特的心理状态，顾安的表现只是把这种初步信赖的感觉推到了几乎终点的位置而已。 我们只能称之为天赋异禀，或者再恰当一点的话——狡猾。 她时刻以一种弱者的姿态，向每一个不确定是否安全的人物，释放自己的无害和“倾向于你”的暗示。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不需要攻打我，因为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举白旗了。 但是，也会有翻船的时候…… “不是说，等我代你去辞退莉莉，之后由我来做你的老师吗？”朴凡气得刚才一不小心揪掉了自己一根胡须。 顾安一激灵，但是也没有感到慌张，只是稍许有点尴尬。 “但是，泰勒会长之前已经拜托莉莉老师了，而且我觉得莉莉老师人也很亲切，再有我听说您是很厉害的前辈，而我却什么也不懂，如果从头开始教的话，会不会显得您太大材小用了？” “那有什么？又没人敢说我闲话。” 说到底，老人家只选择性听了跟他有关的后半句，至于别人的感受他不关心，人情世故一概不管。 这里寄希望于顾安自己拒绝是不现实的，没人会傻到拒绝一位大术士阁下的专人辅导，但是莉莉自己又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她只能自救。 “那不如我教基础法术常识，阁下您教顾安实操，您看怎么样？” 这样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泰勒是找的西蒙商谈的此事，所以要拒绝也要找西蒙拒绝，而不是莉莉，莉莉也不能单方面接受“辞退”，否则就越过了自己老师的决定。 朴凡最后虽然同意了，但是还是嘀咕了一句：“常识那种东西，看看书不就懂了。” 莉莉冷汗，这是逼她以后只能上自习课吗？还是陪读？ 第107章 利维坦 船在将翻的边缘，被莉莉以自身全然退让姿态，堪堪稳住了。 顾安也松了口气，其实结果是哪样，她根本不关心，她就没准备通过学习这个途径来解决自身的困局，因为根本来不及。但是不要有争执，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处境。 所以，她对莉莉的好感也蹭蹭蹭往上涨，这是位情绪控制和人际关系管理都很成熟的女性前辈。 之后，关于空间禁锢阵法的讨论反而比这个话题进行地顺利了许多。朴凡只提出了时间和空间大小两个要求，前者要求法阵维持十分钟，后者则要求法阵范围覆盖整个藏书馆。 相对后者看似较大的范围，实际上前面的时间要求对布阵者来说，反而更困难。 她为难道：“以我的能力，十分钟恐怕做不到，请问是什么原因需要……” 让她感到为难的点不仅仅是做不到这点而已，更怕朴凡会以此为由，让西蒙收回她的“老师”资格。 但是不想说也不行，受限于实力，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不想朴凡却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那最多能坚持多长时间？” 莉莉额角冒汗，在心里评估了下如果倾注自己全部魂力的话，大概能做到：“六、六分钟吧。” “行，那就按六分钟的来。”朴凡干脆道：“现在可以开始吗？需要什么材料你说，我这边能提供的都给你用，没有的你自己先垫上，回头我折成钱或其他物品补给你。” 莉莉感觉口中略微苦涩，从十分钟一下子降到六分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合着十分钟就是您信口拈来的时间吧，亏她还绞尽脑汁算了下自己拼尽全力的时间！ 所以，最短极限到底是几分钟啊？她这番到底图的什么？ 怪不得是个亡灵都说朴凡阁下古怪的很，这位阁下的想法她是真的看不透！ 碍于某个不可言说的目的，她现在又不敢追根问到底，只得认命报材料名，着手开始布阵。 半个小时候，彻底被掏空的莉莉·布莱恩前辈，再不复刚来时的阳光洒脱，整个人像被榨干的尸体，啊、说错了，像“硫”。虚脱地靠坐在靠背椅上，脸上撑着勉强得体的没有灵魂的微笑。 顾安端上一杯生机水，像个鞍前马后的小弟：“辛苦您了！” 莉莉端起来抿了一口，后知后觉地问道：“我都忘了问了，这个阵是布来干嘛的，最近有偷书贼吗？” “不是，是为了对付猎魂者。” “噗——” 刚抿的一点儿水被莉莉如数喷出，幸而坐在她对面的加百列闪得快，不然……啧啧，就算是美女的口水，他也拒绝。 “你刚刚说谁？”莉莉惊讶地又问了一遍。 “巴普，前两天在地下城发现的那个猎魂者。” 确认了这个名字后，莉莉反倒显得有些神情恍惚：“巴普吗……为什么，你们是要活捉他吗？” 顾安摸不准她是不认为他们会杀死巴普，还是不觉得巴普该死，不过她心里隐隐倾向于后者。 “听起来，您好像认识巴普先生？” 巴普……先生？换了个位子坐下的加百列垂着眼睑，略微挑了挑眉，这个小鬼一旦察觉到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说话就会变得不怎么老实了。 俊美的男人向后仰躺下去，修长的腿架在桌子上，带着洞悉真相的戏谑心情，静静地听顾安编鬼话。 先卸下对方的心房，然后是眼神攻势吧？不用看，加百列都想到她现在装的一副什么样子。 啊，虽然戏也好看，但是他得去把朴凡支开才行。突然想起来这点，加百列猛地站起来，一把圈住正欲走进来的老人家，用强大的潜行者的臂力，把老人家“挟持”了出去。 “喂，你干什么？你这个筋肉派！别以为术士被近身了，就不能拿你们这样的莽夫怎么样了？” “嘘——”加百列背对室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朴凡眼抽抽了两下，最后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听说你经常吃女儿家软饭，你就是这么个吃法？现在连老太爷子都不放过了？” 如果要让加百列形容亡灵这个种族的特点，除了不死以外，他最先想到的一定就是毒舌了吧。 大概是因为活的太久了，亡灵这个种族说话总是不如其他种族那样谦和有礼（有所顾虑），这已经是亡灵的通用属性了，就连盖德那样一根筋的家伙有时候都能活生生把人喷死。 “那不能够，我只吃美女的香软饭，您这样的，我下不了嘴。” “哦，但你抱得倒是挺扎实的。” “……” “可惜了，我是不会养你的，我的遗产以后都是要留给小安子的。” “啊哈，那刚好，我现在吃的就是您学、生、的、软、饭！” “你敢？！” “您瞧这呗~” 由于门外太吵，顾安不得不起身关上门，再来跟莉莉“探讨”。 “我们接着来说巴普先生吧，您刚刚说到他是别西卜殿下的眷属。”顾安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单手撑着腮，一副聆听睡前故事的模样。 “对，但是朴凡阁下和你的那位朋友，不要紧吗？” “没事的，他们只是在斗嘴啦。” “哦，那、那就好。”虽然看着不像，但是莉莉显然还没有调解那两人的实力，如果顾安自己都不管的话，她好像也不能做什么。 “既然你好奇，那我们就接着来说巴普吧。其实我跟他也就只见过一面，当时见面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你知道，我们与契主唯一一次的见面机会是在什么时候吧？” “缔结契约的时候。”顾安接话道。 “没错，那时候我才死似乎没多久，就被利维坦殿下召唤过去，成为了祂的眷属，也是在那里我见到了巴普的……”莉莉想了下，找了个相对贴切的形容词，继续道：“应该算是影像吧，并不是真人。” “当时，我确实很震惊。不过我清楚虽然稀少，但是也有恶魔尊主在神域召唤仆从的事实，所以也算是反应快吧，赶忙行礼，然后聆听契主的教诲，之后和你一样，就被发来了地下城一切从头开始学起。” 顾安只关心这句话里的两个词，利维坦和巴普的影像。 泰勒会长曾说过，要给她制造一个表面上的契主，那位的名讳就是利维坦，不曾想确是莉莉的契主。 顾安不知道泰勒有没有来得及“知会”利维坦这一点，如果已经知会了，那么现在的她很可能就已经“暴露”了。 第108章 对不起，老师 怪道泰勒会说他有一位认识的高阶恶魔，在高位恶魔都早已销声匿迹的万年后，还能被现今神域知晓的也就只有最近出现过的恶魔了吧。 所以泰勒给她头上按的假契主和莉莉的真契主是同一人，并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如说她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但是就算早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因为巴普的影像曾与利维坦同处一室这个事实，是莉莉今天无意中才说出来的。 巴普与利维坦至少相识这个消息，顾安今天也才知晓。 顾安眼睛仍然看着莉莉，思绪却已经飘到了梦之国里。 那么，豚鼠认识的人都有谁？ “利维坦是位怎样的殿下呢？我的意思是，我有点好奇别的恶魔大人长得什么样子的。” “和人类很像吧。”莉莉脑子里过了一圈，思考她的那位契主与现世里的谁比较相似一点，好让顾安有个参考的对象，但是找了一圈都找不出哪个来。 当然，这跟亡灵种族有关，他们种族里就没有长得很像人类的亡灵，女王殿下除外。 倒是顾安的那位朋友与利维坦殿下有一些相像的地方，莉莉忽然想到。 “利维坦殿下是一位非常美丽、强大和高贵的人物，祂有一头白金色的短卷发，有点类似你的那位朋友，不过发色更浅一点。” 莉莉兴致勃勃地说着，顾安的手指却痉挛性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又被自己强行舒展开来。 她低下头，不再把眼神暴露给莉莉看。 “一双漂亮又凛然的红色眼睛，还有耳朵那里和精灵类似，都是和人类不一样的形状呢~” “像鱼鳍~” 鱼鳍，顾安在心里和莉莉异口同声道。 哎呀，真好啊，敌人都送到她面前来了呢，这下她连巴普的熟人圈子都省的想了。 请教如何破解“我老师的契主就是要杀我的人”这道题呢？ 顾安想到自己第一次掉进梦之国的时候，是在泰勒说过会“知会”利维坦之后。这其中会有关联吗？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吧。 “谢谢您的分享，然后我也有一个决定要跟您说，希望您听了……”顾安一边说，一边打开门，拉过加百列，站到他身后，整个动作顺滑得像流水线任务一样。 “不要生气。” 加百列笑眯眯的随意岔开两条腿，手插在兜里，小腿却绷直，这是一副随时可以展开战斗的姿势。 别问，问就是他对顾安的了解似乎完全出于本能。 莉莉若有所悟，她不是没想过顾安可能会反套她的话，但是她不觉得自己刚才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信息，所以才没有被套话的自觉。 再者，这才是她们俩第一次见面吧！她都还在培养感情的阶段，都没想着一开始就上去套话，对方一个被她监视的对象，不能够吧…… 莉莉感觉自己有点方。 为什么明明无害的学生，现在看上去跟刚才一点儿都不一样啊摔！ 退一万步来说，没道理她的目的已经暴露了啊，因为她压根儿都没开始行动呢！ “我不能留您在身边做的我的老师了，很抱歉。” 一边有看没懂，只潦草记住了最后这句话的朴凡，当下哈哈大笑：“不容易啊，小崽子总算明白还是我更加优秀啊！” 莉莉此刻非常方，她感到不能理解，怎么能有人翻脸跟翻书一样不讲道理。 但是人设如此，她还做不到破口大骂：“……我能问下这是为什么吗？” 顾安双手环抱，从背后吊挂在加百列的脖子上。 加百利不满地哼唧道：“你干嘛啊，这样影响我发挥的。” “我们不打架，只是方便你带我逃跑，当然最好是能先把她关起来一段时间。” 在顾安的字典里，没有对敌人仁慈这几个字，不过把女王治下的合法居民非法监禁起来，应该也做不到，所以她只是说说罢了。最终是要加百列带她躲一段时间，就是可惜了巴普，大概是抓不死了。 “什么？你刚才指的那个人是我吗？” 莉莉纤细的手指点向自己，总感觉事态的发展已经不能用离谱来形容了，还有这两个人凭什么当着别人的面密谋啊？！ “不知所谓！”朴凡代替莉莉说出了她的心声，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样。 “你俩再说什么悄悄话，还是有什么计划不能跟我说的，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我不才是你最该信赖的老师吗？” 这样训斥顾安的同时，朴凡利落地放出了自己的两大仆从，地狱三头犬和一位牛、羊、人三头的恶魔大将。 二者一左一右把孤苦伶仃的莉莉·布莱恩女士夹在中间，轻易动弹不得。 比起一进来就摆出防守姿势的某位金发男士来说，这位本该和莉莉同一阵营的亡灵城本土居民，立场左倾更加严重。 莉莉眼神黯淡无光地征询道：“请问，我能给我的老师发个通讯吗？” 这已经是威胁了，威胁对方不要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朴凡想也不想就道：“不能，我认为，你该懂我的行事作风的。” “我能问下这究竟是为什么吗？”难不成今天这个布阵本就是个圈套，原谅莉莉只能作此猜想了。 对方先是耗空她的精神力，再把无力反抗的她囚禁起来，天呐，这样一想，连那个禁锢阵法的持续时间都是随便乱编的吧！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耗空她而已！ 莉莉越想越觉得对，越想越觉得对方城府太深！ 但是朴凡阁下应该是被骗的吧，这位大人应该只是爱惜对方的潜力，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想起以前朴凡对她也是很热情的，在她决定就职法师之前，莉莉也坚信了这点。 “朴凡阁下，您别被她欺骗了，她的契主是贝希摩斯，那位恶贯满盈的第四魔神，她在这个时间点来我们地下城，绝对没安好心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呀。”朴凡平静地说道。 “唉？”预想中的争辩没有发生，莉莉反而有点呆，“那您……” “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乖徒的契主是贝希摩斯咯~看来盖德这家伙确实没骗我，不错不错！” 莉莉想哭：“不是，那个、您不觉得她可能比较危险吗？” “危险？当然危险了，我这不正在处理危险呢吗？等我把巴普解决了，应该暂时就无虞了。” “……巴普……解决……？” 莉莉呆呆地看向躲在加百列身后的顾安。 啊……老师，对不起，我中计了。 第109章 编 莉莉·凡·鲍曼，生前为坦佩尔人类帝国效力，最高职业等级曾至法师59级，最高职位曾任职于帝国国防军法师部第三团副团长，59岁时不幸死于一次讨伐边境魔兽的战役中。 死后被大恶魔领主利维坦召唤成为其名下眷属，并转世为亡灵来到幽灵地下城生活。 成为亡灵的第一年，莉莉就被大术士朴凡和大法师西蒙前后相中，邀请其成为自己的弟子。 后，莉莉选择就职法师，并拜西蒙导师为自己的授课老师，其后经过又50年的努力，莉莉以极优的学习成果和良好的品德博得了西蒙大法师的赞赏，为其赢得了“布莱恩”这个新姓氏。 此时，莉莉·布莱恩女士被挟持在两大恶魔仆从中间，经历着自己人生中仅次于魔兽讨伐战役的另一场滑铁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已经失败了，就没听说过任务还没开始都能失败的！ 两辈子的良好教养，让她无法对眼前禁锢她的前辈恶语相向，不过，这也是因为她笃定对方不敢真的在地下城里把她怎么样。 至于始作俑者，莉莉还无法确定她是真的城府颇深，还是只是个单纯的诡计得逞的小人。 重新整理好思路后，莉莉已经不寄希望于能用情感打动对方了。 她稳了稳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坦诚更无辜的问道，事实上她确实也无辜。 “所以，至少请告诉我，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吧？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三遍了，你们能否为我解答一下呢？” 莉莉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巴普了，但是这也很无厘头，她跟巴普只见过一面，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次都不能算做是见面，怎么就能牵连上她呢？但是如果确实是因为巴普，她倒是很好解释，怕就怕原因其实不在这位。 这个问题朴凡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觉得限制下对方的行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照做了而已。 至于加百列，也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顾安在思考莉莉的立场是否就是利维坦的立场，按理说，眷属的灵魂和思想都是独立的，但实际上也受限于其契主，尤其顾安并不觉得白兔会是个开明开朗的雇主。 她的下意识的防备，也只是担心莉莉是利维坦派来接近她的亡灵。 至于防卫过当？没有的事，你死我活的局，她没有资本讲究分寸。 在“魔女预言”后，她曾想系统地查阅下有关魔神及高位恶魔的记载，可惜一直没有时间，以致于现在她对利维坦这个名字毫无概念。 没办法问出有效的问题，就只能先诈诈看了。 “在你提问我之前，不是应该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吗？” 莉莉心思百转，回答却及时而又滴水不漏：“我什么立场？不是你们把我骗过来的吗？先是请求别人做自己的老师，现在又要把人看管起来，前后行为宛如诱骗，所以该表明立场的是你们才对吧。” 她虽然语带讥讽，态度却颇为平静，不复之前的躁郁，顾安只觉得这像是她的真心话。 毫无谈判经验的顾安，左思右想，觉得假使对方万一跟她使了心眼子，她也一样玩不过。 还不如直接躺平：“那么我就直说了吧，您的那位契主利维坦与我的契主贝希摩斯之间是死敌，祂们正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而您曾在您的契主身边见过的猎魂者巴普，正是被祂派过来偷袭我的人。我差一点就死在了巴普的手下，这点你随便去问萨琳娜老师或者盖德先生都能证实。” 所以：“我们之间也是死敌，你所看到的、知道的信息，无论出于有意或无意，都会向你的契主透露我的行踪，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囚禁你，也无可厚非吧？” 稍稍“美化”一下双方的关系，若是直接告诉世人利维坦真正要杀的是她，傻子都不会信，顾安还是有这个自觉的。 莉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很短很短的一瞬，但是正对她面前的三人都捕捉到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高位恶魔万年前就无法降临神域了，而且退一万步说，哪怕恶魔之间斗争，也不涉及我们啊？” “那请问，你、我，是怎么成为亡灵的？” “这……跟你说的事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同理，恶魔之间斗争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来神域、来蓝星召唤眷属呢？正如我不能解释你的问题，你也不能直接否定我说的情况吧，因为我们都只是眷属，不是恶魔。” 顾安没想跟她扯太多，不管莉莉是否知情，她直接问道：“泰勒会长曾经说，他有办法与利维坦取得联系，那么您身为那位的眷属，想必也应该有办法呼唤祂吧，不如亲自去问问呢？” 莉莉呼吸一滞，顾安随意的态度让她感觉，她所说的都有恃无恐。 顾安忽然偏过头去，用心回想了一遍那时候的情景，但是当时自己饿的太过头了，能记下来的画面有限。 “好像是白色的外套吧，红边……镶红边的白色上衣，脖子下面打着红领结，我见过的利维坦当时穿着如此。” 恶魔会不会换衣服，顾安不知道，但是总归要多说一点，显得自己确实没有骗人。 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莉莉显得很震惊，她也没必要在这个表情上面作假。 那么，莉莉至少不明确知道利维坦的目的，顾安由此想到。 “你也不会置身于这场游戏之外，或许你更应该尽快问一问那位。”顾安也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白兔的立场会与他们截然不同。 莉莉神色复杂难辨：“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第四魔神的独苗苗呀~” 真实的原因鬼才知道呢，但是这样说也没错，贝希摩斯就是个约等于没有手下的光杆司令。 顾安这样回答，哪怕这不是真实的答案，莉莉也不能置喙什么。 而且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顾安的话虽然匪夷所思，但却逻辑合理。只一点旁人就很难反驳，为什么贝希摩斯突然在这时候召唤仆从，除了心血来潮以外？ 如果要反驳顾安，莉莉还有很多空间，毕竟顾安的话说到底是不能自证的。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只是坚持道：“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你囚禁我的这种做法也完全没必要。且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将面临我老师的怒火和女王的责难，这些你都能承受吗？” 顾安心想，只要他们能晚两周（延迟）发火，倒是无所谓。 “这是我的期望，实际上你知道我做不到的。”顾安把眼神转向朴凡老先生。 现实就是，不管她嘴上说的有多狠，手底下永远绵软无力。 不过似乎，朴凡老师没能完全理解她眼神里传达的征询的意思。 第110章 三方会晤 当场放莉莉回去是不能的，最好等加百列带她跑回盖德那里再说。 然而，朴凡说出来的却是：“在地下城还是要遵守女王定下规则行事。” 莉莉听了此言，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朴凡阁下不是太不讲究的那类人。 “但是，特殊情况也是要考虑进去的，这样吧，我现在来连线三方，大家一起来讨论下。” 说着，不等莉莉反应过来，当下就拨通了塞西尔、西蒙和泰勒的通讯，全地下城有名的大咖都被他一通视讯给聚起了。 老人家这个举措连顾安都始料未及，但是事后一想，却觉得无比合适。不管本意如何，老人家这个举措既考虑到了她的安全隐患，也为她未来可能遇到的隐忧扫平了障碍。 本来只是来布个阵的莉莉·布莱恩，被迫作为“人质”参与了一场与她资历不符的首脑会谈。本来只是来投奔盖德的落魄美男子加百列，兴致勃勃地旁观了一场事关全神域危机的重要转折会议。 本来只是担忧自己学生的亡灵大术士朴凡，无意中的一个举措，把本应曲折困难的某起事件化繁为简，甚至差点直捣黄龙。 选择是重要的，顾安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那些在意着她的人们，而神明早已把许多重要的人物都聚集到了她的身边。 塞西尔美丽端方的面颊，再一次出现在全息投影里。 “事情进展地还顺利吗？怎么突然又连线我了，先说好，我最近真的很忙哦，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可以先请您暂缓吗？” 后一步接通视讯的泰勒会长，显然比塞西尔看上去茫然地多，虽然他的神情表现得并不明显。 “啊？现在是多人会谈吗？怎么了突然，朴凡老伙计。” 最后姗姗来迟的这位，身着黑色法师袍的光头清瘦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顾安未曾见过的莉莉的老师——久负盛名的西蒙大法师了。 “朴凡？你最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仆从会站在我学生的两边？” 对方锐利的视线一扫而过，就捕捉到了现场的异常，高高的颧骨配合他那高挺的鹰钩鼻，让他在严厉说话的同时，给人一种不敢与其对视的冷厉感。 顾安……顾安她悄咪咪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被加百列瞥了个正着，等着看乐子的男人顿时无声地大笑起来。 塞西尔和泰勒都察觉到了朴凡这头的异样，但是他们都没有选择发问。 不过这里面泰勒比塞西尔又更多一重观察，他注意到了顾安，这孩子的体质，看来都不能用灾难来形容了。 同为大法师的他劝了劝西蒙，语气和缓道：“不如我们先听朴凡说明他这通视讯的来意？” 透过投影，西蒙冷淡的眼神看向面目和蔼的法职协会会长：“既然我这个身为老师的都已经和你面对面了，还不能放开我的学生吗？” 眼睛看向泰勒，话却是对朴凡说的。 朴凡一看他那瞧不起人的样儿，牙齿就痒痒，从鼻子里哼出不屑的一声，嘴里低估了一句：“小心之心。” 但是，还是很快就召回了桎梏莉莉的两名恶魔仆从。 老先生根本没有转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顾安，而是直接代替顾安，以顾安老师的身份，把顾安与莉莉的对话精简一番，流畅且无错漏的概述了一遍。 这种不动声色的保护，让顾安一下子热了眼眶。她想起梦之国里，毛毛虫老先生也是那个唯一的一位，敢顶着白兔的枪坚持不做伪证的证人。 听罢朴凡的转述，西蒙率先发难：“无稽之谈，简直可笑至极！” 反观塞西尔和泰勒，却一个面上仍然挂着得体端方的笑容，一个微微低敛眉目做思索状。 看背景环境，似乎塞西尔殿下正与西蒙共处一室，顾安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鸡贼强，心中不觉往下沉了沉。 “连这种谎话你都相信？我看你不光是没有上进心，你还已经老糊涂了，也就只有堆书的地方才契合你这种养老人吧？” 对亡灵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了，亡灵种族不存在生老病死，何谈养老之说。 西蒙，只是为了讽刺而讽刺罢了。 连顾安这种萌新亡灵，都听得很不舒服，更何况是被当面挖苦的朴凡。 然而，老人却只是侧过了脸，根本不予理会。 谁都知道，能做决定的只有塞西尔，与其浪费口舌与西蒙吵吵嚷嚷，不如他再仔细想想该怎么说服塞西尔暂时相信他们师徒二人。 是的，暂时，别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心里还是虚的。 只是他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比起处处有礼、热情得体的莉莉，顾安给他的初印象更像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 再者，人做事都是讲收益的，他想不出来顾安编这种谎话，对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刚来地下城没几天，就把比她强大数倍的前辈，连同她背后那座无法撼动的靠山一起得罪了，她能得到什么？ 况且假如今天自己不帮她呢，她是不是只能跟着捡来的小白脸跑路？ 人为什么要撒一个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谎言呢，如果西蒙解释不出来这点，他就还可以辩。 虽然心虚，但也理直气壮，这就是朴凡敢拨通这组视讯的底气。 他有他的一套思考逻辑，有些在外人看来也许根本不符合常理，但是只要他自己认可，他就会去做。 朴凡正撵着胡须在想，还能怎么说服塞西尔认可他的申请，哦，你说他的申请啊，当时能给莉莉送去关禁闭就送进去咯。 这时，泰勒开口了，却是问向朴凡身后的顾安。 他一惯礼仪周到，哪怕以他的身份，这里根本无需向顾安问好：“安，这么快又见面了。” 突然被点名，顾安的身体小小弹起来一下，觉察到自己过于紧张了，又赶紧双腿并拢坐好。 “是、是的，您现在好些了吗？” 泰勒笑意爬上脸，不同于刚才的礼貌微笑：“嗯，都好了，如果你没有更坏的消息要告诉我的话，哈哈。” 顾安跟着嘿嘿傻笑，整个人却已经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她看明白了，泰勒是相信她的，尽管他一个与之相关的字眼也没说。 第111章 三方会晤(中) 朴凡撵胡须的手突然一顿，大意了，他以为收徒这事儿板上钉钉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一个大法师。是个人站旁边都能看出来，顾安对泰勒的信赖远远胜于普通熟人的关系。 所以，凡是功成名就的大法师，都是他的“敌人”呗？ 朴凡深刻地思考着，怎么不着痕迹的转移顾安对泰勒的信赖感，毕竟她是他决定用心培养的术士下一代传人，可不能被法师给带偏了。万一半道上被拉回去转职法师去了，他岂不是要白高兴一场？ 顾安接着泰勒的戏言道：“不是坏消息，只是应该是我个人的危机吧，在向您倾诉之前，我能否先问您一个问题？” 泰勒点头：“可以。” “关于请利维坦假装成我的契主的这件事，您后来有与那位恶魔大人联系上吗？” 不等泰勒回答，西蒙突然不耐烦地插话：“既然是这种小事，你们私底下交流不就行了，用得着占用女王跟我的时间吗？好了，莉莉，还不赶紧回来，还理会这群闲人做什么？” 不等莉莉起身，加百列突然一个瞬移闪到莉莉背后，一手捏住莉莉的头盖骨，一手握着一柄黑色的匕首，纯黑的匕首尖端对准莉莉的一侧的太阳穴位置。 “哎？大家不要急着走嘛，也许也用不了您多长时间呢？” 笑眯眯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既灿烂又欠扁的阳光色笑容。 西蒙这下是真的冷了脸，语气都不再有丝毫起伏：“加百列？人类联盟神殿的名誉骑士，你确定要与我们亡灵族兵刃相向？” “别这么说嘛~这哪里就担得起亡灵一族了，您这一族的族长不都还没发话吗？怎么，你还能比你们族长更赶时间不成？” 再度被挟持的莉莉已经无语望天了，她不懂，她就是个热心来布法阵的，到底是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遭遇？ 同样不懂的还有顾安，讲道理，作为加百列的临时盟友，但加百列这个动作还真不是出于她授意的。 西蒙有心想甩脸子，他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假如这是在现场，两人已经直接开战了。 这时，在打了个招呼后，一直未曾出言的塞西尔突然用缓和气氛的语气，调解道：“西蒙，不如我们就坐下来听听如何？至于人类的年轻人，还请你放下我族的同胞。” 加百列在塞西尔话落的同时，又一个瞬移坐到了顾安的旁边，这可把（从此刻起）极力想和他撇清关系的顾安吓得心脏一抖。 她只是露出了一点点别扭的神情，加百列就后牙槽痒痒，但是他忍了忍，到底没选择当场发作。 操碎了心，也不知道是为了谁？不知好歹的东西，笨就算了，还怂得很！ 塞西尔的这句看似和事佬的话，在座的只有小心思满满的顾安和加百列没察觉出异常，其余连同莉莉在内的其他人都听出来一股反常。 塞西尔绝不是个仁慈的君王，加百列刚才的行为，已经值得她对他立刻下达境内驱逐令，而不是如此和缓地轻轻放下。 直至刚才，莉莉还感觉自己稳如老狗，哪怕是被人无礼地用匕首架着。 但是现在她忽然就不确定了，女王的态度很是暧昧，而这本不应该，女王不应该对一个才来没几天的亡灵如此宽容，更不可能有闲心坐下来听他们之间发生的“小打小闹”。 或许在场的只有泰勒猜到了，在他向顾安打招呼的那一刻，女王终于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曾让她心怀安慰的“顾安”。 世界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后门”，如果你值得的话。 泰勒朝顾安眨了眨眼，俏皮得很，就像他以前做过的那样。 顾安回之以浓浓的憨笑，当事人毫无所觉。 朴凡轻轻哼了一声，但是他也由此意识到了，或许顾安所说的故事比自己刚才听到的还要严重几分，才会让加百列冒着风险行此举动。 “没有异议呢，那看来大家都是愿意抽出时间来的，那么就请顾安开始吧。” 泰勒在顾安开口前，打断道：“不如先让我回答下你刚才的问题吧。” 见在场无人反对，泰勒接着道：“借由西蒙阁下的途径，我有幸与那位利维坦领主对话过一次，他已经知晓了我的请求并且也接受了。” 这个问题一定决定了顾安接下来选择要说的内容，泰勒很清楚这个小孩喜欢凡事藏一点的小习惯，所以他把有关这件事的全过程都概括说明了，以便顾安自行做判断。 他就像个包容小孩探索世界的长辈，永远会优先考虑下对方的想法和处境。 顾安尽管智商上不太够得上泰勒，但是她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对自己好的人，她永远坦诚。 换个人或许会瞻前顾后，但她不会：“那么，您没有跟那位见过面吗？” “没有。” 这就难办了，顾安不能确定泰勒所对话的那位恶魔，是不是真的就是莉莉和她见到的那位。 而且也还有别的盲点：“为什么是借由西蒙阁下的途径？我不太明白？” “说不出你自己那点过家家酒的幻想，现在就把话题往别的地方转移了？”西蒙突然半点不客气地讥讽了一句。 泰勒在朴凡破口大骂前，劫声道：“西蒙阁下，您今天的态度着实称不上有礼。首先，先后对您学生做出出格举动的，并非顾安；其次，我想塞西尔殿下或许还没有来得及向您说明，发现初代瘟疫主真面目的人也正是现在你所见到的这个孩子。基于以上两点，您是否也该给予她一点基本的容忍呢？” 塞西尔捂着嘴笑道：“第二点的话，我转达过了哦，但是可能西蒙他太忙，所以忘记了吧。” 但是，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可能忙忘记呢？ 西蒙在针对顾安。 这下就算再迟钝再不敢置信，顾安也该反应过来了。 加百列戳了戳坐在自己旁边的目瞪口呆的傻姑娘，这就是个外悍内憨的铁憨憨！之前那次西蒙那么明显的打岔，要不是他出手，今天的这场戏早就唱不下去了。 ——哎呀~一切真是多亏了有我呀~ 曾混迹于神殿“老流氓”之中数十年的加百列，第无数次感叹自己对阴谋的敏锐感知。尤其是像这种表情不丰富的“神棍”，看表情看表演都是不行的，要联合行为逻辑去体会。 第112章 解开迷雾 初代瘟疫主？ 加百列在有闲心嘲笑顾安之余，也没有漏听在场这几名亡灵族久居高位者的谈话。 一个新生的亡灵与初代瘟疫主会有什么关系？即便以他丰富的见闻和阅历，加百列也完全猜不到顾安能与那位早已死去的人物有什么牵连。 他越来越对萦绕在顾安身边的“不合理”感到好奇了，然而现在却不是个发问的好时机，加百列暂且按下自己的求知欲，面上仍然挂着随意自然的浅笑。 就听西蒙态度恭谨地反驳了一句：“很抱歉，我以为那是殿下您同我说笑的，原来您其实是相信的吗，这种显而易见的……？” 他未尽的话语，显然是类似于“玩笑话”、“谎言”一类的词汇吧，如同他一直斥责顾安所说的那样。 塞西尔眼含深意地注视着西蒙：“我很少与你说笑，不是吗？” 西蒙的面部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了下来，塞西尔见状收回了自己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西蒙紧绷的肩颈也随之稍稍放松了一点。 但是，怀疑之心已然产生，在场的除了顾安这个对亡灵城高层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外，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察觉。 加百列瞟了眼旁边正在与自己斗智斗勇的傻帽，忍不住暗自感到好笑。有的时候，正是这种一根筋往前冲的家伙，才最有可能破局。 此时，顾安也确实是在……进行一场深刻的自我回忆及辩证。 她没有权利质问、哪怕只是询问西蒙，都做不到，因为对方根本不会配合她。 所以，在这里刨根问底有关利维坦的话题，毫无意义。而且女王的时间有限，自己必须要拿出在当下最有用的线索，来博得女王的信任。 但是她现在已知的所有线索都是断联的、有头无尾的，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事件来。 然而归根结底，她所面临的的所有困惑，全部起源于某一个起点： ——为什么自己会和利维坦、“红女王”是对立的？ 西蒙对她的这份早已超出她所为的强烈的敌意，一定也是来源于此。 她和贝希摩斯同一阵营（梦之国），贝希摩斯的唯一外患来源于神明施加于魔神身上的神格灭杀计划，与其他魔神应该毫无干系，更不可能牵扯到一位恶魔领主。 利维坦服务于红女王（梦之国），红女王理论上地位应当高于恶魔领主——祂在现实里的代表，会是另一位魔神吗？ 第一顺位的魔神“无知”说：我是最初（消失）的。而那时贝希摩斯尽管已经记忆不全，但部分神格还在。假如，这场计划是按顺序执行的，那么第二个理应消逝的魔神是谁？ 泰勒说，瘟疫主的力量来源于第四魔神，而她看到疑似贝希摩斯本体的存在，出现在魂湖（所有亡灵游荡灵魂的来处）的最深处。 贝希摩斯与瘟疫主无关（顾安对此深信不疑）。 红女王阵营：红女王、利维坦、joker 帽匠阵营：贝希摩斯 钟表匠阵营：未知 爱丽丝阵营：顾安（全游戏唯一可以杀死红女王的角色） 神域上的外来者有很多，蓝星就送来了许多人，这里面为什么她能是“爱丽丝”？顾安唯一能想到的自己的特殊之处，就只有“时间”了。 魔神不能杀死其他魔神（或者不会自相残杀），对应梦之国里“不同阵营不能真正杀死对方”这条规则。 梦之国游戏的唯一主线剧情是消灭“红女王”或者爱丽丝中的一方。爱丽丝在这里不需要考虑，因为她死了，游戏就没人玩了，所以主线就是消灭“红女王”。如果这条对应现实的是——已经迫在眉睫的瘟疫战争的话，顾安现在也只能想到瘟疫战争了。 谜团就全部解开了，爱丽丝和红女王一直是对立的，顾安的愿望自始至终都是挽救蓝星。 怎么挽救蓝星？她原先的想法是在开战前跟随神域的支援队伍，再次返回那颗星球，哪怕自己只能提供些微的帮助也好。但是游戏安排的任务显然不仅于此，游戏是要她彻底杀死操控瘟疫主的源头！ 做不到呢…… 想通的瞬间，顾安秒弃。 可能是“主办方”早已预判了她的心理吧，所以做不到的话，她就去死……双方总要死一个，游戏才能结束。 不能躺平，就只能爬起来再肝！ 把初代瘟疫主起先只是个普通的夜精灵这条线索代入进去，假定三代目也产自神域，并把三代目填进joker的角色里。 红女王阵营就很明了了，某位魔神（是否跟魔神排序有关，暂时无法验证）、恶魔领主利维坦和三代目瘟疫主的组合。 顾安感到安心了，由此可见，她与塞西尔女王乃至整个神域的立场，一定是一致的。 那么，莉莉就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了，连同西蒙……但是这位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但是要怎么把自己推测的东西，给人以信服感地传达出去呢？这也是一个问题。 顾安定定地看着投影里那位，一如既往足够耐心的泰勒会长…… 心里想到：爱丽斯就是一个小女孩，一个能被所有人杀死的小女孩，她能做到些什么呢？在这场不对等不公平的游戏里，爱丽丝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会长，在我说出这个荒诞的梦境之前，我能不能再问您一个问题？” 泰勒一如既往地宽厚和蔼：“你问吧。” “如果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别的蓝星人，他与我的性格、做事的习惯等等完全不相同。但是，他才是那个贝希摩斯的眷属，可是他也许又什么都没做，没有去参加魔塔试炼、不知道初代瘟疫主是谁、也没遇见黑魔杖。我跟他同时来到神域，但我什么也不是，我还能遇到您吗？他还会受到您的关心吗？” 这是个毫无意义的假想命题，听起来就像是个感觉自己要失宠的小孩子在向家长哭闹一样。 顾安心里也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她想亲耳听到。 加百列不明所以，塞西尔稍有思索，朴凡不满地瞪眼睛，西蒙阴郁又沉默，仿佛什么也没在听。 泰勒，他稍稍侧过头思考了一下，认真回复道：“你不会遇到我，他会受到我的关心。” 爱丽丝存在的意义，仅在于此。 她只是一个“时间以外”\/“梦境以外”的存在，因为存在本身而特殊，无关乎她是谁或她能做到哪一步。 爱丽丝也不是救世主，她只是被赋予了杀死boss的这项能力而已，她是个“角色”。 第113章 三方会晤(下) 回答与她预想的一致，别误会，顾安完全不会因此产生诸如“竟然不是因为我本身的魅力而……”之类的厨余垃圾思想。 不如说，能够正确地取回“自己依然是平凡的”这一特质，让顾安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那种安全舒适的氛围里。 在之后她那短短数十分钟的叙述里，她所表达的故事荒诞又离奇，她的语调平稳而镇定，她的表情认真且宁静。 这是一个她未曾述说与加百列听的完整版，从初次冥想到被“帽匠”贝希摩斯送回为止的全部梦里的经历。 但是这也只是一个梦，虽然她会因为这个梦而死去。 但是，没有身临其境的旁观者，是没有办法认同她的思想的，可是她也不能撒谎，她要做的以及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去完成这个“角色”自己的“剧情”而已。 “爱丽丝”真的尽力了。 顾安……嗯，这能说是摆烂吗，顾安感觉应该不能吧。她可没有自信能哄得这帮活了几千年“老”人物，去相信一套自己编出来的说辞（之前对莉莉撒的谎除外）。 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骗了的朴凡和莉莉，只觉得嘴里多姿多味，一时品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朴凡：为什么他感觉这么老实单纯的一孩子，撒谎的时候却也这么诚恳？ 莉莉：虽然自己被骗了，但是感觉“翻身”又有望了！但，也有另外一种困惑因这生起，那就是西蒙老师对顾安的敌意为何先于此事而起？ 撇开贝希摩斯这重因素不谈，最先知道顾安真实契主身份的泰勒会长，都没有明显的防备举措，为什么自己的老师要如此防备顾安？ 就跟加百列看人的关注点一样，行为逻辑不符合人物性格的时候，是谁都会感到奇怪，尤其是他的亲近之人。 在这场谈话之前，她还能把自己老师的防备动作当做谨慎行事看待，但在看到老师这反常的举动和听了顾安的故事后，莉莉不能让自己再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了。当然，她也不可能就在这里揭穿老师让自己悄悄做的事情。 大家或蹙眉或感觉自己被耍了（顾安自以为），总之一时无言。 坐着都感觉屁股不安的顾安，不安分地想拧巴拧巴腰，又憋住了。 被这股沉默的氛围压了半天后，结结巴巴冒出来一句：“实在不行，您们看，要不让我……” 想了想，道：“去盖德那里住吧，就当是让盖德看管我。” 塞西尔被她说的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看管你？” 因为你们觉得我在编故事啊，肯定觉得她不诚实还妄图陷害别人吧。顾安虽然没说，但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朴凡训斥了一句：“胡闹！要住也是住在我这里啊？”就是重点有点偏了。 塞西尔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忍俊不禁地问道：“既然这是‘实在不行’，那你原本的想法是？不用担心被拒绝，你享有说的权利。” 顾安看到她对自己点头，因此受到了鼓舞：“我确实认为我的梦是和现实关联的，所以我本来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能隔绝开莉莉前辈跟利维坦的通讯手段，就好了。” 西蒙出言讥讽：“你认为？你知道亡灵根本不会做梦吗？” 加百列强势打断西蒙：“是离魂，我和盖德、萨琳娜都可以证明。” 女王一秒换上严肃脸，这份气势隔着投影也让人忽视不得，西蒙和加百列同时噤声。 她对顾安的故事没有给出一个字的评价，只是显然已经打算要结束这场略有针锋相对意味的多方谈话了。 “好了，这起事件就到此为止吧。顾安，你且暂时留在朴凡阁下这边。至于莉莉，稍后我会派遣女王军去藏书馆那边接你，我这儿正好缺个整理公务的助手，不介意过来帮我几天吧？” 女王的命令，在地下城里是没有反驳的余地的。 莉莉尽管感到很震惊，也不能说“不”。 变相的被软禁了，看似女王把顾安的话当成了瞎编的故事汇，实际却偏向于相信。 为什么？这个问题，连身为顾安老师的朴凡都想问，就更别说满脸写着“荒唐”二字的莉莉了。 这场短暂的谈话，前后不过二十几分钟，局面却已经瞬息万变。 “那，西蒙，我们两个就先切断通讯吧，我有事情需要和你谈一谈。”女王如此说道，之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视讯。 西蒙甚至没有再看莉莉一眼，也没有出言相问，阴沉着脸紧跟着切断了通讯。 只有泰勒稍稍歪着头，满脸“你又惹事”的戏谑表情，注视着不好意思的顾安。 尔后，他这样清晰明了地对顾安说道：“暂时先不要离开你朴凡老师的身边，我这边可能又要忙起来了，至于利维坦那里，你不需要为此多想。还有，如果再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向我求助。” 谁都没有说出“相信她”这三个字，但谁都把相信她这件事，摆在了台面上。 顾安眼洞里的两点眼火，呼啦啦又窜高窜低地跃动了起来，下颚嘎哒嘎哒抖动。 她又有点想哭了。 “最后还有一点想说，你很努力了，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 “好了，我得忙去了，再会。” 随后，泰勒也切断了通话。 顾安咕叽咕叽“哭”了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下来，看向加百列，问道：“意思是，我不需要再努力了，是吗？” 加百列慈爱地摸摸她光溜溜的脑袋壳儿，道：“你想多了。” 然后又怪声怪气道：“哇~唯一能杀死红女王的人唉~让我来瞧瞧~” 他所谓的瞧瞧，就是拿指关节敲打两下顾安的脑壳心，像敲西瓜那样。 “哎呀~这里怎么是空心的嘛，那看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变着法儿挖苦她做事不够机敏。 “但是一眼能望到底，倒是个优点。”最后总结道。 顾安甩开他的手，感动全没了，起身时不经意瞥见了旁边的莉莉，这位前辈现在又被朴凡的两大“护法”夹在中间了。 莉莉抬眼看了她一眼，自曝道：“其实我答应成为你的老师，是出于我老师的授意。” 顾安不感到意外，在她意识到西蒙对她的敌意以后。 “然后呢？” “因为你那位契主的原因，老师他希望我能来监视你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顾安默然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回应，才算正常的反应。 想不出来，干脆换了个她想了解的问题：“你跟你的老师都是通过什么方式，与利维坦取得联系的？” 这回换莉莉沉默了，她反问了句：“那你呢？你是怎么联系你的契主的？” 顾安摇头：“我联系不上，我不知道。” 莉莉其后的回答，让顾安感到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我也一样。” 第114章 诱饵 在听出女王的态度之前，莉莉确实认为顾安所言皆为无稽之谈，尽管她对自己的老师也抱有不解，但也不会就此而“倒戈”。不管怎么说，西蒙也是做了她近三百年老师的人，是她打从心底里尊敬的长辈。 能主动吐露出此行的另一重目的，已经是她能承受的底线了，再多的她也不会向视她为“敌对”的顾安说明了。 但此刻这出举动里，要说莉莉没有私心也不尽然，三百年比之三千年，不过是西蒙漫长生命中的十分之一而已，她凭什么能够担保她“所见”的老师就是老师的“全部”呢？ 所以，出于防患未然的类似“自保”的某种心理，她对顾安倾吐了这些。 “在契约结成以后，我就没能再见到那位大人，我只知道，我的老师他能通过某种方法联系到利维坦大人。” 至于具体是什么方法，莉莉也不知晓。 顾安也无意追问，因为泰勒会长一定是知道的。 她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莉莉突然察觉过来的。 “为什么西蒙能联系上利维坦，他是在你结契之前就能做到，还是之后？” 虽然顾安这样问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该关心的人应该是莉莉。 如果是之前，那莉莉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一个人？如果是之后，为什么利维坦要越过莉莉，单独联系西蒙呢？ 无论哪种结果，莉莉都像是个踏板，一重掩人耳目的存在。 加百列直白地指出这一点：“啊，你不会其实是个挡箭牌吧？” 被人用一个猜测性质的结论挖苦，莉莉也没有反唇相讥，但她确实很是反感地瞟了一眼加百列，之后直接忽视了他的存在。 假如顺着现在的思路去想，其实她能留在女王身边，未尝不是一种人身安全上的保障。 此后，莉莉再未发一言，一直到王室军团二队的副队长汉斯来接人时。 比起阿瑟来要更有队长气质的汉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几人中的顾安，连加百列那异常显眼的美貌，都没能分走他多长时间的注意力。 “咦？我记得你是盖队的那个新人学生吧？” 顾安点点头：“是的，晚上好，汉斯队长。” “最近总是能看到你呢，对了，上次没来得及打招呼，那次我家队长给你添麻烦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上次”应该指的是阿瑟在法具店里发狂的那次，顾安略显心虚地含糊地应了一声。 “没、没事。” 汉斯一笑带过本次寒暄，转而问候朴凡：“这次我们是遵女王命令，前来接走莉莉·布莱恩女士的，请问朴凡阁下，我现在可以把人领走了吗？” 朴凡于是收回自己的恶魔仆从，汉斯身后的人立刻分成两列，立于莉莉两边的位置。 他对莉莉客气地笑道：“那么，莉莉女士，还请随我一道儿向殿下复命。” 莉莉彬彬有礼地回道：“那就麻烦副队长了。” 汉斯在心里呼出一口气，对方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聪明而识时务，倒是省了自己一番力气。 在莉莉与顾安擦身而过时，顾安听到她对自己小声说了一句。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本人对你从没有过歹念。” 这句话倒是实话，但这也是基于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一切在还未开始时就被顾安掐断了。 莉莉被汉斯一行人带走后，藏书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泰勒让顾安暂时不要离开朴凡身边，顾安猜测应该是他们那里最近会有所行动吧，那么其实抓捕巴普的诱饵，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亲自上阵？ 这样……也好，上次袭击她的仇，能由自己亲自参与解决也不错。 问题是，西蒙已经被她惊扰了，如果他再把消息传递给巴普的话，巴普大约会就此隐藏起来吧。 不过，这点顾安倒是多虑了。 行动力十足的朴凡早已准备好了引诱巴普的陷阱。 “未免夜长梦多，我准备今晚就把巴普叫过来，你觉得如何？” 朴凡突然问向顾安，话里的意思把顾安惊了一跳。 “您认识他？！” 朴凡蹙眉，想了想自己该如何解释：“同为术士，以前自然是见过的，不过他现在换了皮囊，上次倒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这关系看着也不像是多熟的样子…… “那您说把他叫过来，是？” “哦，这个我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应该差不离吧？我藏品里有个养魂圣器，你不是说他有分魂的能力吗？这个对他应该很有吸引力。” 这也是朴凡在顾安说出巴普能分魂之后，才想到的方法，比拿顾安当饵应该见效更快。 这个器物和魔塔残片一样，是一件古老之物，不是天生地养的灵物，也不是什么后天加持的道具，如果朴凡不自曝，没人会知道此物在他手里。 顾安显然不清楚朴凡这个举动后续会产生的风波，她现在也只想到了第一层后果。 “但是我们要怎么让他知道呢？如果广而告之的话，岂不是大家都会知道您手上有这样一件珍贵的藏品。” 她的担忧溢于言表，朴凡一边嫌她优柔寡断，一边又感到很受用。 “不用那么大范围宣扬，那种做法看起来反而像个圈套，我在高阶术士圈里露个话就行了。” 想要这件东西的绝不止术士，但其中，术士和法师一定是最迫切想要的，这里面不差钱不差藏品的高阶法职也大把的有。巴普只要不想这东西流到他人手里，要么自己出高筹码，要么在半路拦截转手之人。 朴凡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他要把交易的“价格”定在一个既高也不会高的过分的地方，不至于没有人换的起，也不至于让得主的职业等级过低，看起来就很好“截胡”。 这样，巴普才最有可能选择在得主与他易物的瞬间，下手。从而，也就能确保把抓捕地点框定在藏书馆这个范围里了。 “但是您真的要卖吗？”就为了她这件破事，顾安感觉把自己卖个一万遍也赔不起朴凡的损失。 加百列摸索着下巴，道：“如果真要卖的话，不如卖给我吧，朴凡阁下您需要什么？我看我这有没有够得上的等价物。” 神殿那群老家伙应该会很心动，就算他手头上没有，那帮传承了几千年的老王八也应该能掏出来点宝贝。 第115章 顾安唯一的支点 最后，加百列说服己方神殿的那帮老家伙，用一个与养魂圣器几乎等价的时之水晶，成功地与朴凡谈妥了这笔交易。 这样一来，虽然是因为诱捕巴普放出去的消息，但是交易却是真实的，朴凡不至于面临藏品暴露后的来自各方势力的试探，也不至于真的损失一件宝贝，可谓两全其美。 顾安悄悄松了口气，罪恶感减轻了很多。 甚至有心情调侃一句：“看不出来，你家原来还挺富裕的。” 原谅顾安这股小家子气的发言，她从出生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奋斗目标就是实现家庭财务自由。受限于眼界，她能想到的夸人有钱的最夸张的词汇也就是富可敌国了，至于传承底蕴这种东西，一时间还领悟不到。 加百列故作不屑地斜瞟了她一眼，整张脸上溢出的得意都快“漫”到顾安的脸上了。 “哼——假如没有我，你们师徒二人的未来，啧啧~” 一句啧啧，使得一切尽在不言中，几乎完全描绘出了朴凡顾安师徒二人，未来将要面临的鸡飞狗跳的日子。 顾安不服气地怼了一句：“那您为什么还活得像个流浪汉一样？” 加百列在顾安面前摇动食指：“生活可不只是为享受，我们还要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 “流浪汉的人生也需要体验吗？再说，您的人生不就是在吃软饭和流浪之间来回切换吗？” 被毫不留情地反讽，加百列也不生气：“不不不，我其实还是神殿的最高荣誉骑士~” 居然还当过神棍，就这性格还最高荣誉？顾安如此感叹了一句，到底哪个世界都是看脸吃饭的。 她既不是神殿吹也不是神殿黑，但是因为加百列的影响，神殿此时在顾安心里的印象，确实算不上多好。 “对了，你来之前有在人类的国家里，见到蓝星的人类吗？他们怎么样？能生活的好吗？” 这个问题顾安想问很久了，她倒不是有多么关心自己的同胞，毕竟连她这种弱鸡都还活着，比她更优秀的人自然也能无虞，她只是很担心自己日渐年迈的母亲。 加百列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知道，没关心过，但是应该……就那样吧。” 最后几个字，加百列说的很含糊。 按理说顾安已经是亡灵了，过往的关系再与她无关，她也迟早得学会遗忘。亡灵漫长的寿命，注定了她会渐渐失去与她有所牵连的“人类”的羁绊。 太过在意过往，反而会让她沉湎过去，不利于灵魂世界的稳固。 从加百列漫不经心的态度里，顾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是神域接纳了蓝星人类吗？为什么你……难道这边没有什么接纳安置的措施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神域接纳了蓝星人类？没有这种事，跨空间传送阵的源动力确实是由神域提供的，但也仅止于此，蓝星人类不等于神域的人类种族，他们既然来了这里，就是个全新的种族，自己的种族自己建设发展，这是常识吧？” 蓝星的人类，与神域人类种族不同这件事，顾安通过加百列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通知我们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啊，不是说什么受元素之主的神谕启示吗？” 看到顾安那忍不住掰自己食指的小动作，加百列略微转变了一下说辞，自己刚才的态度或许太冷漠了一点，顾安她也许还没办法忽略自己是蓝星人类的那段过去。 “那个……神所建立的规则和神域里生活的种族，不是同一个概念。神的规则会庇佑全种族，所以才会给他们特别打通蓝星和神域之间的单向传送通道。” 所以，当蓝星人类被传送过来以后，就与神明和蓝星都无关了，之后就是蓝星人自己寻找生存之路的旅途了。 而神域上的种族关系向来是不平等的，塞西尔当年带领亡灵族在地下城建立王国，也是与自盟里的其他种族斗争、协商了很多年，才逐渐稳定下来的。 顾安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同样身体不算好的妈妈，如果没有人收容，她要去哪里生活？ “你知道他们被传送到哪里了吗？传送阵的落地点都是同一个地方吗？加百列，请告诉我！” 已经一个礼拜多了，七天多的时间，单单只是挨饿都能饿死一个人！ 加百列难得冷下了一张脸：“顾安，现在不是关心他们的时候，你该先考虑你自己的事情！” 顾安内心无比沉静、也非常冷漠地回应道：“如果我妈没了，那就再重来呗，如果这次重来不了了，那就到此为止。” 没有刘翠兰女士的未来，与她无关。 她所有想活下去、想要解开自身困局的前提是，她费尽心力送过来的老母亲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正好好地生活着。 在这之上，她才会有“关爱同胞”的余裕。 否则，蓝星人类的未来跟她有什么关系，甚至瘟疫主想弄死她，她现在都可以躺平挨宰。以为她很喜欢现在自己的这副鬼样子吗？以为她真的很喜欢跟未来玩“猜猜猜”吗？ “加百列，我想请您帮个忙，您可以帮我去找一位蓝星来的人类女性吗？她是我的母亲，她对我很重要，如果她过得不好，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办法和你们一起面对接下来的考验……” 她这样祈求道，语气近乎哀求。 加百列冷着的脸逐渐显得五味陈杂：“你不应该太惦念过去的……这对你未来的发展不好……” “那如果我最重要的人是你，在我变成亡灵后，你也会这样建议我吗？” “……你说这话，好犯规。” 这种假设，让他根本没办法再坚持自己刚才的想法。 加百列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头疼又觉得有些好笑地妥协道：“那也要等解决掉巴普这个隐患之后，我再出发去寻人。” 顾安不适合在这种时机下离开地下城，在外面可没有像地下城里这样完备的环境，能够很好地保护好她。 “嗯！！！” 加百列摸摸她的脑瓜子，有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总有一天，那个人也会离开你的，为了这短短数十载的陪伴而如此用心，一旦将来失去了，你该有多痛苦。 他还不知道，在这漫长的无尽旅途里，顾安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支点，如果这个支点断掉了，她也就坏掉了。 第116章 元素神殿 “那就加快进程，我现在来发消息。乖徒儿，你放心，等把你妈妈接过来，让她在我这里安家。” 一个人类种族的母亲，既不会威胁他将来的地位，他还能顺便跟她取取带娃经，朴凡觉得自己这一步走的妙极了。 顾安果然感动极了，眼火都窜高了一截。 加百列泼冷水道：“应该不行吧，地下城里空气这么稀薄，不是中阶以上的武职的话，人类很难在这里长期生活吧。” 再说，当个体长时间落单后，是很容易发生精神抑郁的，尤其是像蓝星人类那样脆弱的种族。 朴凡不满地打岔道：“后面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总得你先找到人才行。” 加百列气闷地搓了搓后牙槽，说的好像这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样？这明明就只是顾安的请求吧！吧！ 顾安在一边期期艾艾地说道：“其实巴普也不是很重要……要不然，你看，现在出发？” 加百列烦躁地一撩头发，简直气抖冷。 一分钟都不想等，就想把他赶走，是吧？ “啧，我让神殿的卫兵队先出去找，这总行了吧？” 顾安马上“喜笑颜开”：“成成成，他们知道往哪里找吗？蓝星人类身体素质都比较一般，多半会找地方打零工求人收留，要让他们多多找人打听消息哈~我妈在蓝星给人当过保姆，可会照顾小孩儿了，也许到这里也重操旧业了。只要人过得好，你们给我传个消息过来就行，别去打扰她。” 那应该是重操不了旧业了，神域人族有专门的育儿机构，不过加百列没忍心告诉顾安。但，也说不定就会在那种地方找到呢。 “给我一张她的影像吧，我传回去好让人开始行动。” 之后，朴凡提供了一面留影镜，顾安在留影镜前回忆了自己与母亲最后分别时她的样子，好在她还没有忘记刘翠兰女士当时穿的衣服，这样应该更便于寻人。 镜中呈现出的是个寻常的中老年女性的面容，与神域人族100岁以后的年龄状态比较相似，除了衣服样式与神域大相径庭之外，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特征。 “这样，就只能通过画像寻人了。” 且蓝星人类普遍没有个人终端，卫队只能实地走访、贴画找人，倒是也可以线上发动群众找人，但是顾安显然支付不起相应的寻人酬劳。 加百列灵光一现，在看好戏和“小蝌蚪找妈妈”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酬劳的话，顾安虽然没有，但他应该是出得起的。 想到就做，加百列马上连线自己的顶头上司——元素神殿的神殿长大人，要求其立刻支付自己近十年来的工作酬劳。 半小时后，加百列收到了来自神殿长财务科秘书室的以下答复： ——尊敬的荣誉骑士大人，您好。综合您的职务内容、工作时长、业务绩效、出勤率等各方面因素考虑，本期实际应支付您工作酬劳509枚金币又37银币45铜币。 ——由于您此前通过预支薪水及公款消费的形式，由神殿为您预支了包括旅游名胜区二人多日游、名贵珠宝首饰女性服饰等购物消费、高档会所住店消费等一系列开支，神殿财务处累计已为您垫付金币又89银币。 ——我处将在收到您的垫付还款后，为您结转本期工薪，谢谢。 加百列……默默放下了敲击终端页面的手，假装无事发生地凝望虚空。 不就是找人嘛，多简单啊，全联盟前十的潜行者出手，还能找不到一个普通人类不成？！ 但是让他老老实实自己一个人去找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马上又给自己的前手下（如今他因为常年渎职，手底下的人已经被神殿长撸光了）发了个通讯。 ——三儿，教给你个任务，带支队伍现在马上去找画像上的这个蓝星人类，找到后保护好她，实在没地方安置的话就让神殿先收容她，我晚点去接人。 被唤作“三儿”的如今已经独当一面成为卫兵队小队长之一的某位人士，毫不迟疑地秒把这个消息转给了神殿长的秘书官们。 在秘书官表示已经记账，并且让他按照加百列的要求去做之后，才姗姗来迟、笑眯眯地回复了俩字。 ——好的~ 远在人类各王国中心地带的元素之神神殿的大主殿内，须发皆白的神殿长也听到了来自秘书长的这一汇报。 “他的事情，不用一一报告给我。” 慈眉善目的秘书长笑着回答道：“但是，您不觉得今天这个请求和他以往提的都完全不一样吗？” “你管这叫请求？” 秘书长早已习惯了神殿长时不时跑偏的话题，这种时候，无视就可以了。 “我记得蓝星人类的落脚点，现在应该是在翡翠山脉那一带的山脚下吧，挨着小博纳玛人类自治国的边境。那里温度倒是事宜居住，就是山脚下的野兽、魔兽没有被清理干净。” 虽然神殿长没有给出回应，秘书长依然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蓝星过来的传送阵落点是在联盟的费尔波多中立城市里面吧，如果要找人的话，大概要从费尔波多一路沿途往翡翠山脉找过去，只靠神殿的一支小队，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呢。” 神殿长不可置否：“所以？你也想替他去找不成？” “哈哈，您又说笑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没办法走那么远的路，不过您真的不好奇他最近在做的事情吗？” 神殿长回答的很干脆：“我从不说笑，我也从不对那个人感到好奇。” 话题就这么被堵死了……怎么可能！ 秘书长习惯性锲而不舍：“突然出发去遥远的自由联盟的地方，突然要我们拿出压箱底的时间沙漏换一个养魂器，突然又要找一个蓝星的人类，您说，他这些举动都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神殿长读完手上书本的一段文字后，终于抬起头来，给了自己的秘书长一个“你好无聊”的眼神。 “他从以前开始不就这样，总是有段时间会莫名其妙。再说养魂器，不是你自己同意换的吗？” 养魂器这件事，是神殿决断层上下一致同意的，可不是他一个人就敢决定的，神殿长总是这样以偏概全！ 秘书长安慰自己不要生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派人去一趟地下城，您给我出具一份拜访函。” 神殿长嘁了一声：“直接说不行吗，非得要绕这么大一圈子……” 秘书长额角青筋一跳，硬生生憋住了。 第117章 看透 三儿既然答应接下了他发出去的任务，就不会不执行，所以加百列很自信地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顾安。 “神殿那边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不能亲自参与寻找，顾安就感到不安心，但是她也没有立场要求加百列再为她做些什么，因此极力勉强自己不再过多关注这件事。 “多谢你们。” 此后两人无话，一直到朴凡放出养魂圣器这个消息诱饵后，在一众竞标者里面发现几个陌生账号时，顾安的注意力才回笼了过来。 朴凡把几个可疑的自盟账号筛出来，出高价向一个地精黑商买这几个账号的登记信息。 一个小时后，地精黑商把查到的信息传了过来，顾安在其中，看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巴普现在使用的那副身体的肖像。 鱼儿咬钩了。 确定巴普已经注意到这个诱饵后，朴凡直接放出了竞标结果，按照原计划同意了由加百列出面代表的元素神殿方的交易请求，并把易物交换的时间直接定在了凌晨五点。 现在是深夜三点半，离五点只剩下一个半小时。 “会不会太赶了，这样会被怀疑吧，而且交易方刚好也在地下城这么巧的事情，总感觉像个圈套？” 朴凡无所谓道：“就算像圈套，但未免万一是真的，巴普也会来确认一下的。” “可是他能赶得过来吗？才被驱逐出去，万一他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术士可以远距离传送哦，而且看上去越假的事情，打反心理也有可能让人觉得反而是真的。” 尤其巴普本性多疑，朴凡笃定他一定会来查探一番。 “以防万一，你先去我的休息间里待着，安心吧，人我一定把他留下。” 如果顾安留在现场，他还要分心照顾她，还要防着巴普拿她做人质。 至于巴普是活捉还是直接弄死，这个要看实际情况，如果能活捉的话，女王想必也会高兴，但不太容易，朴凡也不敢就此夸下海口。 就这样，顾安连带着一沓法系类、术士相关的基础读物一起，被朴凡关进了他的个人休息间里。其后，朴凡又在这间房间外加固了一层隐匿气息的术法，以防里面的人被巴普察觉到。 在等待时间到来的期间里，加百列略显漫不经心地与之闲谈道：“朴凡阁下，请问您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很好奇，为什么您会在她的幻境里，得到一个有名字的角色。” “连你这样的都能有，我有，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但是盖德和泰勒阁下都没有呢？按照现实里的关系，明显那两位才跟她更亲密吧，而我，不瞒您说，今天、哦不，昨天傍晚才第一次与她见面。” 角色不是按照与顾安的熟悉度分配的，加百列是被刻意引导到顾安身边的人物。 他在现世的作用是确保离魂后的顾安能撑到她还魂之时，在彼世的作用，是为爱丽丝指路并扰乱行刑。 “那我倒是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 加百列没这么容易就生气，他托着腮，笑盈盈道：“您不觉得自己对她的偏爱，来的很突然很没理由吗？像您这样一位经历岁月洗涤的人，没道理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小亡灵牵着鼻子走吧？” 朴凡蹙眉看了晃荡着腿的人类男性一眼：“我需要事事向你解释吗？还有，再问我之前，这句话不如先问问你自己。” 加百列苦恼地笑了，这个倒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表情：“我就是没想明白，才想问问您看知不知道呀。” 如此，朴凡也觉不好意思再随意敷衍他。 “既然觉得异常，不如远离她的好，当然你休想用刑讯的手段来逼迫她，我是不会允许的。” “但是，逃避不是我的性格啊……” 一个常年无所事事、在外面招蜂引蝶、虚度时光的人，朴凡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呵，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毕竟我也没办法嘛，想讨厌也讨厌不起来啊~”不是因为那份莫名的影响，而是顾安本身也不是个惹人讨厌的性格，最多也只有点毒舌而已。 “你若真想问的话，我也只能告诉你，顾安她就只是个寻常的亡灵，除了灵魂厚度比常人凝实之外，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但是，她却能清楚地知道巴普的秘密特性，这您又怎么说？” 加百列势要问到底，朴凡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他：“你知道她的契者是贝希摩斯吧，万象解构的法则之神。所谓万象解构，就是能够改完、转换万事万物的形态、乃至本质的一种法则。所以，小安她能得到与之相关的某种’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也不奇怪。” “哦~我从来不知道，亡灵还可以继承来自契主本源力量的一部分能力。” 朴凡不欲与外人解释亡灵种族的隐秘，但是加百列不能看做纯粹无关的外人，尽管他很不着调，但他确实当得起元素神殿的代表之一。 “首先，我上面说的只是基于我自己的一种猜测，我不需要向你说明。其次，你既然信奉元素神，就不该再质疑元素神所信任着的那个亡灵。我与你不同，我对她的偏袒更源于一种类似利益的东西，真正被牵着鼻子走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远道而来的……神殿的使者？” 朴凡最后结束对话道：“你该思考的不是顾安对你有没有危害，而是你所信奉的那位神明，祂需要你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在矛盾初步显露后，顾安在现世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包括塞西尔女王、泰勒，甚至才刚刚入局的朴凡都有所明悟，神明的启示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显现，并把重担传达到了他们的手上。 只有加百列还在摇摆不定。 但是，应该也快了，人类那边的神殿就要有所行动了吧。 朴凡对此不是很在意，他只要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就是对大局的帮助了。 凌晨四点五十五分，加百列隐匿身形，从地下城的街道上往藏书馆方向前进，尽管他“刻意”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和身形，但是还是有一丝破绽露了出来。 在其后，藏身于阴影中的亡灵，亦步亦趋。 第118章 身死 尾随者被带进藏书馆的那一刻，不等朴凡露面，加百列直接瞬闪绕后一个擒拿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宽大的黑色兜帽被他利落地掀下来，露出来一张人类男性惊恐的脸庞。 巴普是亡灵能换体不错，但他只能换到同为死物的其他尸体身上，不可能大变活人。 所以，这一波要么反中计了，要么是诱错人了…… 加百列把手上抓着的人往地上一摔，刚才的一击他已经试探出对方只有中阶武者的实力，根本不怕他有办法逃脱。 有些恼愤地训斥道：“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跟着我？” 跌倒在地的男子见抓住他的也是个人类，而不是什么亡灵，反而感到了些许安慰。 一股脑倒出自己的全部来历：“我是小博纳玛国的国民，在一次外出挖矿途中被一个大恶魔劫持了，它让我帮它在人类的王国里采补一些物资。本来昨天已经被它放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时前它又突然把我抓了回来，让我再办一件事，就是现在的这件事。” “它是让你来劫个东西吗？” 男人顿时吓了一跳，疯狂摆手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就是让我跟着大人您就行，别的什么都没说。” 朴凡这时候从后方走过来，问道：“胁迫你的那个，是哪种大恶魔？” “亡、亡灵？！”男人骇得往加百列腿后面躲。 被加百列嫌恶地踹了开来：“啧，问你话呢，能不能好好回答？” 没有许可的人类闯入亡灵的地盘，就如同羊入虎口，正常来说，只是误入也是不会有事的，但是男人明显是被指使的，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惶恐。 他哆嗦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一个三个头的恶魔，长着牛、羊还有人的头颅。” 三头魔魔将，这个种族的恶魔将领，朴凡身边也有一个。 巴普虽然也能召唤恶魔将领，但仅凭这点并不能确定指使男人的就是巴普。 “怎么办？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了？” 朴凡摆摆手：“无妨，这种情况我也有预料到。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已经在附近了吧。” 说着，朴凡用道具绳索把地上的男人捆起来，施以禁言咒后扔到一边。 然后，在加百列震惊到无以言表的神情里，自空间里取出自己珍藏了近千年的、异常珍稀的养魂圣器，就这么大咧咧地拿在手中，走到藏书馆的正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展示了十来分钟。 然后，毫无预兆地随手一抛，就这么轻飘飘地往大门里面丢去。 这个动作，怎么说呢，加百列莫名觉得与人类拿肉骨头叫唤狗子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神似。 应该……没有用吧？吧！！！ 等等！这个突然从法阵里面钻出来的，追着圣器毫不犹豫地蹿进藏书馆里的黑影，是怎么回事？！ 真就使唤狗子？？？ 当朴凡随后紧跟而上、召唤强风撕碎对方漆黑的长袍后，当对方露出那头显眼的海藻绿卷发后，加百列觉得自己对亡灵的认知，还有待提高！ 双方的较量发生在一瞬间，巴普接住养魂圣器、朴凡撕碎巴普的外袍、巴普脚下生成瞬发转移法阵、朴凡启动莉莉布下的范围禁锢法阵，这几个动作几乎全部发生在这短短一秒钟时间内。 加百列……哦，慢半拍的他被关在了禁锢法阵外，进不去藏书馆里面了。 自誉为联盟前十潜伏者的元素神殿最高荣誉骑士官——加百列·尤利塞斯·a·尤奇，在反应速度上，居然输给了身为术士的朴凡！ 曾以为自己能与朴凡五五开的加百列，在这一刻深刻地认识到了，经验差所带来的巨大鸿沟。看着里面动手之前绝不废话、绝不分心的两人，加百列不得不承认，如果只靠自己的话，他大概率是抓不到巴普的，更别说杀死他了。 除了战斗术以外，其余术士都不愿自己被近身，朴凡和巴普的战斗也很简单，就是通过施法限制对方的行动或干扰对方的精神力，从而让自己的恶魔仆从找机会近身搏杀对方。 风、霜、看不见的精神污染不断互相碰撞，有些能抵达对方的身体，有些则会在半途被拦截或被对方的防御手段卸下。 三头魔对三头魔，地狱三头犬对地狱三头犬，虚空魔对黑死鸟。 但朴凡只有六分钟的时间，而对方只要撑过六分钟，就有办法逃脱。 可恨本该是战力之一的加百列被无差别隔绝在了外面，帮不上忙，这让本该有八成的胜算降到了六成，这还不包括朴凡能在六分钟里成功杀死两魂。 “朴凡，你这又是出于何意？如果是担心我付不起筹码，大可不必，虽然我本来确实没准备等价易物来着，但是如果你坚持，我也是愿意等价交换的？还是，你是出于别的原因必须对我出手？” 在巴普第一次尝试跳跃空间失败后，就发现了这里有隔绝一切传送手段的法阵存在。 但是，这类法阵都有时间限制，所以他没必要和朴凡硬刚，实际也刚不过，但只要自己能拖过一定时间，就有办法逃脱。 朴凡不为所动，他通过不断的施加小骚扰来寻找对方的破绽，以便让自己能成功地降下石化术，哪怕只有零点几秒的石化时间，也足够让三头魔冲过去捏碎他现在这副头骨了。 职业等级差还是有用的，更别说在莉莉之外，朴凡自己还在这个空间里布下了一个饿死鬼投胎般不断大量抽取施法者魂力的阵法。 职业等级低的术士，魂力值上限也更低，也会更快地被消耗完。 没两分钟，巴普就意识到了不对，魂力即将见底，而对方一副根本不听他说话的样子，未免自己被瞬灭，他只能腾出一只手去拿补充魂力的药品。 也就是这个空隙，夹在萎靡术、雾化术、僵硬术、失明术、骨质疏松术等等种类繁多的恶作剧法术里面的、朴凡真正准备要对付他的石化术，突破重围撞到了巴普的身上。 紧接着，短短零点几秒时间内，巴普整个身体瞬间石化。 与此同时，与朴凡心意相通的三头魔，以自损半边臂膀的自杀式撞击的方式，轰开挡在它身前的对方的三头魔仆从，在自己身陨回归地狱前，捏碎了石化巴普的头盖骨。 巴普的整个头骨伴随着碎肉，碎成了一块块小片片，其本魂绝无逃脱的可能。 此时，离藏书馆禁锢法阵启动，已经过去了四分钟时间。 第119章 虚空魔 召唤主“死亡”，巴普的三头恶魔侍从本该就此回归地狱，但就如顾安所说，他并没有彻底死去，他的那三个破坏力极强的恶魔也依然留存在了神域之上。 灵魂特质——分裂，受濒死伤害时可将灵魂一分为二，并随机选取其中一份残魂在接下来的两秒内免疫任何接触和伤害。 巴普现役身体头骨粉碎的同时，朴凡立即用精神力锁定了他的灵魂形态，但是两秒内免疫碰触和伤害这个特质似乎还包含了“不能被标记”的屏蔽限制。 换句话说，朴凡跟丢了巴普的残魂，这两秒的时间空缺，让巴普在他的感知里消失了。 藏书馆空间禁锢的时间还剩下一分半，现在朴凡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放他逃走，要么粉碎两人所在房间里的所有可见物。但是，这里是藏书馆，里面有很多珍贵的不能被损毁的历史资料。 两个选项之间，朴凡很轻易就选择了前者，毕竟要修复残魂也是个浩大的工程，往后至少几十年，巴普是不敢再独自出现在人前了。这就为顾安的成长争取到了时间，朴凡本身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但是，就此放弃也有些为时过早。 只要巴普对他放出去的饵产生了贪念，尤其他现在还是残魂的状态，轻易应该不会舍弃刚抢到手的养魂圣器。所以，只要他的残魂还带着那件养魂圣器，朴凡就能重新抓到他。 没错，朴凡在自己放出去的养魂圣器上也打下了精神印记。 时间还剩一分整时，朴凡在藏书馆顶层感知到了养魂圣器上的印记，未加思索，他急速向顶层掠去。在空间禁锢阵法里，他同巴普一样无法施放传送法阵。 虽然这可能是巴普的调虎离山，但以防万一呢，如前所述，能彻底解决最好，抓不到朴凡也不多遗憾。 在他离开十秒后，被黑死鸟逼到墙角、但仍然用自己的四肢尽力缠住黑死鸟的虚空魔，气场瞬变。 黑色的骨翅，从虚空魔所依附的人类骨架的脊椎骨背后伸展而出；曾被加百列戏称为儿童手的手指上，长出了尖锐锋利的黑色指甲；人形骷髅的身形陡然拔高，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瞬息覆盖白骨之上。 短短几秒之间，一具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型的、宛如地狱里的高阶恶魔一样的存在，诞生于此地。 一股比之黑死鸟更浓烈的死气，源源不断地从“虚空魔”身上弥散出来。 死与死碰撞，黑死鸟因对手这突然变化的气息而停滞了一瞬，就是这一顿的迟疑，让它的鸟头与细长的脖子彻底分了家。 虚空魔扔掉手里迅速逸散为黑色死气的鸟头，不断闪避开地狱三头犬无差别扫射的火焰吐息，紧接着马上展开骨翅升上半空，并用瞬移将自己的位置调整到三头犬的正上方。 这个位置，虚空魔的脚底板几乎擦着三头犬高高扬起的狗头的黑色鼻尖，红白的火光灼烧得虚空魔的身影在空气里形成了扭曲的影像，但它似乎完全不受三头犬周身炙热的炎息影响一样，尖锐到仿佛猝了毒的五指并拢，直切其头颈相连处。 与此同时，三股火焰贴面喷射而来，映衬着它那也喷怒、也嘲弄、也残忍的三只丑陋的头颅上的不同表情。 或许是根本没想过有物质能不在它的火焰里融化，三头犬傲慢的脑袋里从未起过“躲开”这样的念头，所以它被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三只头颅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巴普召唤的三大恶魔在一呼一吸间已经去了其二，仅剩的三头一身魔将在与虚空魔的一个眼神对视后，马上相当“识时务”地避到了角落里面。但它那紧绷的身体线条，显示出它此刻并未完全放松警惕，随时有可能会反扑，不过虚空魔显然也不在意。 虚空魔径直走到位于这间阅览室里侧的报刊展示架旁，视线逡巡一遍后，毫不迟疑地从中抽出日期为昨天的那份《地下城冒险奇闻异志录》，像心中早已知晓到了结果一样，一手抖开报纸折页的同时，另一手近乎预判地抓住了从报纸里窜出来的一小片白骨碎片。 没有迟疑，原本有它半只手掌那么大的白骨碎片，在它的手心里一秒化为了粉尘。 虚空魔摊开手心，在灰白色的黯淡粉末上方，一枚米粒大小的内里流动着辨不出颜色微芒的透明晶体，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看到这个，它像突然松了口气一样，朝天花板望了一眼。 此时，离空间禁锢解开的时间还剩三十秒，朴凡刚刚在顶层拿到了自己此前放出去的诱饵，显然，只有养魂圣器，没有巴普的踪迹。收回自己的藏品后，朴凡又马不停蹄地回奔，看能不能在最后的时刻阻止巴普逃逸。 待他返回原来的阅览室时，空间禁锢刚好解除，加百列从外面瞬闪而至，朴凡也感知全开。但仍然留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的那头地狱三头犬，对方的三大仆从早已消匿无踪。 是被跑了，还是这也是对方的障眼法？就朴凡所知，瞬发性空间转移也不能做到无声无息，或者是巴普趁他被调开的时机，让仆从转移了自己的位置。 也就只有这种可……刚想到这里，朴凡的视线就被阅览室正中间那张桌子上放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粒光芒微弱到没能在第一时间引起他注意的透明晶体，它低低地悬浮在一张折叠好的铺在桌面上的报纸上，报纸上面还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一分钟前，这个房间里绝对没有的东西。 朴凡警惕地走过去，在判断“这个机关”不是什么陷阱后，没有先去触碰会发光的晶体，而是用悬浮法术把报纸和粉尘抽了出来，在辨别出粉尘出自于某种生物的骸骨后，感到很是困惑。 这……看上去不像是巴普的“戏弄”。 那这会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重点也许不在这一撮骨灰，朴凡最后还是当着加百列的面把那枚发光的晶体收进了空间。虽然以他的阅历，也没看出来这东西的出处。 “解决了吗？那个猎魂者。”错过了全过程以致于现在一头雾水的加百列，问道。 朴凡的脑海里还在想着这突兀出现的东西，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清楚。” 第120章 七魔神 这之后，朴凡把这短短六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穷追不舍的加百列和应该知晓此事的顾安。 午时，顾安手里翻着那份曾垫着骨灰和晶体的报纸，这份报纸据朴凡老师说，本应在那个房间的报刊架上摆着。 此时，她已经把这份报纸上的所有内容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也许真的像朴凡老师所说，只是偶然吧，报纸与这件事本身无关。 顾安把报纸按照它原本的折痕再次叠好，塞回报刊架上。 这时，萨琳娜向她发来一条回复信息： ——你送来的灰白粉尘和碎骨片，我已经校验过了，二者出自同一具人类男性的骸骨，骨骼年限大约在两百到两百三十年之间。只通过骨骼本身的话，暂时只能知道这点信息，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信息，可能需要找人做人物辨别和检索。 顾安回复了一句感谢的话，并告诉萨琳娜这些信息就足够了。 碎骨片出自巴普的身体，这毋庸置疑，骨灰他们三人都猜测可能也是巴普的，只是需要萨琳娜帮忙验证一下而已。 “那这就破案了？”加百列托着下巴，精神看上去不太好，似乎还在为自己慢半拍的反应而感到懊恼或者……沮丧？ 朴凡肯定地接了下句：“首先巴普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做，那就只能是当时那里还有第三人在场吧。” 没有捏碎自己骨头这样的示威方式，再说他也没那个余裕去做多余的动作。 “另外就是，你的虚空魔没了？”加百列问道。 朴凡沉重地点了点头：“嗯，契约自行解除了。” 清点人数的时候，不光巴普的三只恶魔都消失了，他自己也只剩下地狱犬这一个仆从了。三头一身的魔将身陨契消回归地狱了，但是虚空魔在他走之前可还是活着的，而且就算那之后它被对面弄死了，也不该连此世的骨架都不见了才对。 虚空魔的本质是灵体，就算回归地狱，也只是灵体回去而已。但是，若它不是死了，身为仆从的虚空魔又是不可能主动解开主仆契约的。所以，这里也是个矛盾的地方。 重要的是，弄丢了顾安的原身骨架，朴凡感到自己负有责任。那毕竟是顾安的原身躯壳，如果被人恶意利用，将来一定给为他的学生留下隐患。 顾安自己也感到很难受，继在魔塔里弄丢了皮子后，她脱下的骨架现在也不翼而飞了。 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否则面前这位老人的情绪会更加低落。 顾安强势总结道：“总之，巴普就算生死不明，短时间里也不能再出来作乱了，这样就可以了。老师，您辛苦了。我接下来想去萨琳娜导师那边一趟，加百列可以陪我一起吗？” 朴凡之后也要去找塞西尔女王，因此直接放行，让加百列陪他的学生一起。 在去找萨琳娜之前，顾安利用上午等待检验结果的半天时间，在朴凡和加百列的帮助下，已经基本消化了上古七魔神的相关信息。 七大魔神，按照混乱规则诞生的先后顺序，被世人称呼如下： 第一顺位的魔神【无知】，关于这位魔神的记载稀少到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虚无法则的掌控者，传言无法可见其真容，至今未有任何眷属。 第二顺位的魔神【无穷】，关于这位魔神的神话故事很多，大多与无形之物、污秽及污染、疾病的传播相关，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利维坦的加强版。但祂的本体据传能无限增殖，又有点像苍蝇王的加强版，总之这是一位绝对无法被物理杀死的存在。其现役的已知眷属均为地狱领主级的存在，没有神域种族眷属。 第三和第四魔神分别为【无明】和【无序】，这两位魔神几乎同一时间诞生，是魔神中相伴而生的存在，前者操控意识世界的混乱，后者掌控物质世界的解离重构。 无明的眷属很多，其中也曾出现过神域上的种族，但那已经是万年以前的事情了。值得一提的是，恶魔领主利维坦是魔神无明的眷属之一。 仅通过现有已知记载判断，无序没有自己的眷属，实际是有的，那就是顾安自己。 第五顺位的魔神【无态】，是魔神中唯一没有本体的一位，可变幻为神和魔神以外的万物（覆盖其形、其思想、其能力等），是法则意义的上的完全复制。 因为其没有本体且变化多端的能力，所以有关这位魔神的记载和无知一样，稀少的可怜。 第六顺位的魔神【无妄】，这位魔神大概是顾安唯一不需要考虑进去的一位了，因为这位自始至终都没有生成自己的神格，就只是一团混乱法则而已，自然也不可能有自己的眷属。 第七顺位的魔神【无双】，所有神中唯一的双子魔神，二人同为“无双”，可以跨越虚实和维度之间，所以实际这位魔神不仅是能穿梭梦境这么简单，祂甚至可以进入任何广泛流传的童话、口头传言或者通俗文学产物里面。 无双也是所有魔神中化身为女性的神只。 顾安对“红女王”身份的怀疑对象，主要集中在无穷、无明和无态身上，事实上也只有这三位比较可疑。 无穷本身和病变、增殖有关，无明是利维坦的契主，而无态能真正意义上地变幻为万物，所以也不能排除她所见到的利维坦是无态变化的。 不过，“如果女王殿下也认同我说的那些话，应该能比我更清楚地看清真相吧？” 加百列回答她，道：“这……不好说吧，要说对魔神的理解程度，我觉得你现在甚至强过我，但是亡灵城的女王，应该也有自己的秘密吧。” 毕竟是从一战里活下来的老古董，不是他这样寿命短小的人类。 “与其你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的好。” 顾安想了想，接受了加百列的建议，但是她是准备去问泰勒，而不是女王。 “而且，我总觉得巴普这件事还没有结束，那个发光的小东西，好像是特意留给我们的。” 想了想，加百列又修正了一下：“不，不是我们，应该是你吧。” 顾安猛地抬头看向他，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为什么觉得是我？” “同样的事情发生两遍，你怎么还能感到惊讶？干脆笨死你算了……” 被骂笨的同时，顾安突然跟加百列心有灵犀，瞬间也想到了那一点：“你是说，这也是从未来发来的讯息……” 第121章 时之环 顾安这次是在职业中心的药剂室里找到的萨琳娜导师，彼时她正在为不久后就要出征三战的亡灵战士们调配恢复药剂。 “嗯？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又带着满箩筐的问题来找我了？” 她浅笑着示意顾安自己找地方坐下，至于陪同顾安一起的加百列，萨琳娜对他点了下头，权当做自己打了招呼。 “是的，我又要来麻烦您了。” 顾安不好意思地双手交握在身前，在萨琳娜示意她直说无妨后，简要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听完顾安的询问，萨琳娜没有马上思考和作答，而是把手头上的这副魂力恢复剂调配完成后，才有空去想顾安的问题。 “原来，人类对那位的称呼是时之环啊？不过，精灵一族并不认同那位就是新神哦，这一点我先跟你俩说明。原夜精灵一族和精灵一族，我们都认为那是非法则自然形成的半神，这当中也有激进的精灵直接把祂当做伪神看待的。” 时至今日，（虽然鲜少）但仍在人类联盟享受到供奉的后时代神只“时之环”，在兽人、牛头人和亡灵等种族组成的自盟，以及精灵一族身上并没有收获到多少信仰。 “确实，祂应该具有某种与时间相关的规则能力，但是曾经的月光湾和现在的精灵母树，都没有承认那位的神格，所以在我族眼里，祂至多只能称得上是位半神吧。” 再说，这位还是诞生于初代瘟疫战争时期那个敏感时间点的，在其诞生后不久，原夜精灵一族就举族覆灭了。 这种情况下，要说夜精灵一族对祂还有什么印象的话，也净只是些不好的联想了。 不过，听了萨琳娜的说明，顾安和加百列越发肯定“时之环”应该也是与瘟疫战争紧密相关的“人物”。 “那老师您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位半神听到我们的祈祷或者请求吗？” 萨琳娜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但在看到顾安失落的模样后，她又犹豫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情必须说与祂听的话，或许我可以问问西莉亚婆婆看，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哦，因为西莉亚婆婆已经快要回归……” 说到后面，萨琳娜突然哽住了，她想起现在已经没有月光湾了。如果西莉亚也走了，神域上就再也没有夜精灵了。 加百列插进来，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下您说的西莉亚婆婆，是神域上唯一还活着的那位夜精灵老人吗？” 萨琳娜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肯定了加百列的疑问，这也让顾安马上就明白了萨琳娜犹豫的原因。 不想让萨琳娜感到难受，但是也不想就此放过送到眼前的线索，顾安突然想到了精灵一族。 “老师，如果西莉亚婆婆有可能知道的话，那是不是精灵一族也有可能会知道方法？” 顾安满怀希望地问，然而实际上神域里并没有长寿到能活近万年的精灵，除了精灵女王。 萨琳娜欣慰地摸了摸顾安光溜溜的脑袋，说道：“没关系，只是问问而已，不算打扰西莉亚婆婆。” 但天不遂人愿，在萨琳娜给西莉亚发出信息的两个小时以后，她们仍未收到那边的回复。察觉到异常的萨琳娜，马上询问了精灵族里日常照顾西莉亚起居的年轻小精灵，得到了西莉亚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陷入昏睡的消息。 收到这个消息后，不同于顾安和加百列单纯的失望，萨琳娜陷入了淡淡的哀伤之中。 在既定的结局面前，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徒劳，顾安尽管有心想陪伴她一会儿，却被劝了出来。 告别萨琳娜后，两人站在略显空荡的地下城环形主干道上，相顾无言。 路上，偶尔经过两人身旁的亡灵们，看上去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顾安忽然感觉好像只有自己闲下来了一样。 “我记得，上一周这里还没有这么冷清。” 加百列抱胸，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来去匆匆的行人，猜测道：“应该都在为三战准备吧，也快了，就在下周了。” 最痛恨瘟疫战争的就是亡灵一族了，其次是兽人、牛头人和人类一族。 “你们好像都知道确定的开战日期一样，这也是来自元素之主的神谕吗？” “嗯，人类的元素神殿、兽人的萨满教主教、兽人的兽神殿，还有精灵族的精灵母树都能聆听到神的启示。” “神，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嗯。”加百列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但神的法则还在。” “自己的事情，就不能自己做吗？既然还在的话。”顾安极轻地说了一句，就好像这只是一句自言自语而已。 实际上，她已经对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逆反心理，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但是越接近“真相”，这种埋怨的心情就越发抑制不住。 如果真的有机会“见到”那个半神的话，她大概会忍不出口出脏话吧。 异常敏锐的加百列自然也察觉到了顾安的低落，他把手搭在顾安的肩膀上，没有劝解，只是轻声提议道：“不如我们去一趟精灵主城吧。” 顾安马上就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精灵主城？” “嗯，不是只有西莉亚婆婆一个那么长寿的夜精灵，精灵族里面也有长寿者。” 当然，那个长寿的精灵就是精灵女王狄格丽特，这里加百列耍了个心眼没有点明。因为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知道了此行的目标是精灵女王的话，大概率、不，百分百顾安会打退堂鼓。 顾安眼前一亮：“精灵族的寿命都很长吗？” 加百列心虚地不敢直视这对明亮的眼火，脸侧向一边，含糊道：“嗯……有。” 但是冷静下来后，顾安又有些迟疑了：“可是我谁也不认识啊，怎么找精灵呢，是你有认识的年纪比较大的精灵吗？” 加百列想到自己曾跟随神殿长见过狄格丽特一面，那么，勉强也能算做认识吧。 有了加百列在后面推着，顾安不得不振作起来。 “那我要先跟盖德打声招呼，才能跟你一起离开地下城。” 多事之际，她理应乖乖地待在亡灵城里面，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容不得她做缩头乌龟。 “还是我去说吧，顺便带上盖德。”只有他自己跟着，塞西尔女王肯定不会放顾安离开，这一点加百列有所预料。 第122章 去精灵主城吧 就这样，在泰勒的应允、盖德和阿瑟两人的陪同下，顾安的外出请求终于被女王批准了。 要问为什么顾安一次普普通通的外出请求要过这么多人的首肯，是因为西蒙消失了。 在塞西尔女王明示把莉莉强扣在身边，并于暗中安排了两人时刻监视西蒙·布莱恩的情况下，这位享誉神域的亡灵城最高法师，从自己的寝居里消失了，连女王留在他身上的印记都被抹除了。 亡灵城里，目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当时参与电话会谈的几人（顾安、加百列除外）以及女王的亲信们。 此刻，蒙受了西蒙近三百年的教育和培养的莉莉，比起自己已经被舍弃的震惊和心痛的心情，更加感到不安和怀疑。 她现在连想都不用去想，就能确定自己的“前”导师已经潜逃了，起因就是那次谈话，那场源于顾安荒诞梦境的“故事汇”。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至今还没想明白。 只是有一点，她确信了，顾安的故事里包含了某种真相。 而在最后，顾安和加百列对她的那些挑拨之言，现在也确实起到了作用。 水晶灯光芒覆盖下的明亮温暖的室内，汉斯拉开莉莉对面的椅子，满脸洋溢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绅士般坐下。 “今天，我这里是有一些有关西蒙阁下的疑问，想向莉莉女士请教。” 该她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莉莉如此问道。 “请教谈不上，您过于有礼了。我很乐意，并知无不言。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个想知道的问题，希望您解惑。” 汉斯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我想知道，您所猜测的，我的导师离开的原因可能是什么？” “这一点，我想莉莉女士应该比我们更有怀疑的方向吧？” 莉莉·布莱恩摇头，如果可以，她甚至会考虑自己要不要先换回自己原来的姓氏。 一个成功的成年人士就是这么地现实，在更正确的立场和看似更坦荡的未来的召唤下，三百年的崇敬之情也不值一提，更别说西蒙现在看似是主动舍弃了这段感情了。 汉斯不无失望地道：“好吧，看样子您是真的对此一头雾水。” “不管殿下相信与否，我确实不清楚这件事的起因。” 汉斯连忙摆摆手：“啊~请别误会，实际上女王殿下对您并无特别的想法，今天也只是出于我自己的考虑，才会前来拜访您。” 汉斯这句明显也是有礼的说法，莉莉并不会当真，只因她现在仍在被看管中。 可惜直到最后，莉莉能告诉汉斯的也只是西蒙的一些日常生活和习惯而已。现在想来，她自己对西蒙的了解，也仅限于西蒙愿意让她知道的那部分罢了。 “但是，有人……好吧，是顾安最后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自己也产生了一点疑惑。” 汉斯表示愿闻其详。 “我在想，我会成为利维坦领主的眷属，会不会其实不是偶然？以及我曾在自己的结契仪式上见到利维坦领主以外的第三人巴普，会不会也不是一件凑巧的事？” 在西蒙果断舍弃她后，莉莉现在确实有这种怀疑，不过怀疑的成分只占五成吧，还有五成是想借此向女王表明自己的态度。 “巴普的话，今天已经彻底死掉了哦~不管这是不是巧合，我们也没办法再让他开口说话了呢。” 莉莉震惊：“死、死了？！” 汉斯笑眯眯，心情好到已经外露了：“嗯哼~这也总算是了却了我们女王军的一起污点了~” 朴凡没有办法确认巴普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是女王可以。 朴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打发了顾安，自己来见塞西尔的。 亡灵如果死掉了就是彻底消失了，哪怕巴普他生前是利维坦准备的某枚棋子，现在也没有用了。 所以，汉斯才会感到很开心。现在，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三战前，尽快找到消失的西蒙·布莱恩。 见汉斯问不出来东西就要走了，莉莉连忙追问了一句：“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真的想知道，西蒙老师他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汉斯想了下，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有所保留地回答道：“应该是与瘟疫战争有关吧，具体原因肯定只有他本人才知道。所以如果您再想起来些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哟。” 实际上，女王殿下怀疑他可能就是三代目的瘟疫主，最次也是三代目的相关者，不过这个消息显然不能告诉外人。一旦泄露了，亡灵城马上就会迎来血雨腥风吧。 顾安那个幼崽，还真是给他们添了个不得了的大麻烦。 你说为什么怀疑西蒙就是三代目，这就是出于某种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心了。 在前夜精灵现亡灵族女王塞西尔的心目中，身为人类的西蒙，无论如何在法术上的造诣，也不可能超过比其更年长的前夜精灵高阶法师泰勒。 但实际上，却是！ 这是亡灵女王一直感到很费解的地方，但她却绝对不能诉诸于口，因为这会让人类转变的亡灵，认为她本身对人类抱有偏见。 如果西蒙额外通过某种途径，获得了某种本不属于他的力量，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由此再结合泰勒获得的消息来推测，塞西尔进一步得出西蒙有可能就是三代目的结论，并不突兀。 尤其，这个亡灵还直接潜逃了，这就很有意思了，他的行为基本等同于做实了塞西尔一众的推测。 “需要逃跑，就代表现在的他相对还比较脆弱，无法正面与我们抗衡。”塞西尔立在窗前，如是说道。 站在女王办公桌前的泰勒，合上手中的拜会函，略显头疼地问道：“人类的神殿那边，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早晚也要知会他们的。” 如果没让西蒙溜走，亡灵族还可以内部解决。但现在，塞西尔不确定西蒙是不是还在亡灵城里躲着，而如果他已经逃出去了，亡灵一族迟早会需要他族的帮助的。 “我们的那位小朋友，为什么突然要去精灵的主城？” “听萨琳娜说，是与时之环有关。” “不能暂时制止她吗？缓一缓也好啊。” 泰勒摇头，宽慰女王道：“我认为，最好不要，一切就随她的心意吧。” 第123章 分两路 精灵主城艾尔，又被称为浮空城，是一座漂浮在高空中的移动城市。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精灵母树的感知庇佑内，除了经由精灵授权后通过浮空城的传送阵过去以外，外种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合法入境。 而亡灵地下城作为一支不被联盟认可的种族的聚集地，是没有能直接传送到浮空城的传送阵的。 因此，盖德带着顾安一行，于巴普死后的次日清晨出发，先是从地下城传送至临近的自盟中立城市乡福里，再从乡福里骑地狱火焰马飞往离自盟最近的人类城市。 等一行人到达位于联盟最北边境的人类小城时，已经是这一天的傍晚了。盖德、顾安和阿瑟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随行的加百列却是人类之躯，虽然他表示可以继续赶路，但是盖德却不能忽视他的身体健康。 “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况且我这边也还没有收到浮空城的入境许可，我们就在这里修整一晚吧。安，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到人类的地盘吧，要不要出去走走？”盖德建议道。 在这之前，顾安从加百列这里，已经大致了解到了被传送过来的蓝星同胞们的流浪路线。用流浪这个词来形容她的同胞们，顾安感到非常地难过，但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离费尔波多近吗？还是离小博纳玛更近一些？” 费尔波多联盟中立城是蓝星传送阵在神域上的落地点，小博纳玛是加百列调查到的蓝星人类暂时的聚居地。 盖德已经听说了顾安母亲的事情，他安慰地拍了拍顾安的肩膀。 “要不然等我们从浮空城回来，先转道去一趟小博纳玛，好不好？” 那就是这里离那两个地方都很远的意思了，心领神会的顾安没有再追问下去，勉强笑着说道：“嗯，如果到时候一切顺利的话。” 此时此刻，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好像如果自己不在这里改变选择的话，就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刘女士了一样。 但是，她真的可以任性吗？ 或者，如果她此时选择放弃这趟其实多少有点无所谓的精灵城之行，会影响自己的未来吗？ 顾安不知道答案，所以她不敢随意改变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出于不忍心为难盖德这类的原因。 但是这种不安，在她游魂一样晃荡了一圈这座小城后，升到了顶点。 因为顾安在人群中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小博纳玛的边境遭到了狂躁化的小型魔兽潮袭击！ 或许，这条消息对神域上的任何一个种族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个灾难性质的新闻，但是对蜷缩在小博纳玛边境外围的蓝星人类来说，却是致命的。肉体凡胎的蓝星人，拿什么去对抗野兽？ 吓懵了的顾安等不及天亮，就去找盖德表明自己想要改变行程的决定，但是只靠她自己是到不了小博纳玛的，所以她恳请他帮忙。 但是，盖德却告诉她：“没有联盟的允许，我们没办法横跨联盟的版图，到达最南边的小博纳玛王国。如果选择绕道过去，就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坐骑，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 “但如果女王允许我们转道过去，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一趟，但是，这也需要等待女王帮我们向联盟那边递交入境申请之后。” 然而，顾安根本等不了，只要一想到这个消息，她的脑子就烧成了一团。 于是，再次日的清晨，未免自己拖后腿而难得早起了一次的加百列，带着笑眯眯求夸奖的表情，打开房间门。 然后，一脚踢到了雕像般坐在他门前的顾安的尾椎骨。 从没有哪一刻，让加百列觉得自己有此刻这般后背发凉。 “怎、怎么了这是？” 亡灵骷髅一转身，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让他寸步难行，一对红艳艳的眼火烧得，让加百列的耳边生出了“噗滋噗滋”一样的幻听。 “求求你救救我妈！假如我死了，遗产都给你，假如我能活下来，我给你当一辈子钱包！” 加百列被顾安盯着冷汗都要下来了：“有话慢慢说，你这又是怎么了？” 在一旁陪顾安等了整半夜的盖德，抹了把脸，为难地代顾安转达道：“小博纳玛那边出现兽潮了，你知道的，我们亡灵不能自由进出人类的境域。” “所以，我们想请你现在就过去一趟，帮忙找找她的母亲。蓝星人类，据说没办法领悟元素法则，所以那些人类大概也没什么自保能力。” “啊、哦，是这样啊。”加百列呆呆地应了两声。 他晃了晃腿，没把自己腿上挂着的某只骷髅抖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答应你了，快起来吧。” 顾安猛地抬头：“那你现在就出发吗？” 听到顾安赶人的话，加百列放在身侧的手抽抽了两下，到底没忍住抽了她脑袋壳一巴掌。然而抽完后，加百列又感觉有点好笑，还有一点点的心疼。 顾安从灵魂里透出来的那份孤单，是哪怕他这个与她才相处了两天的人，都能感受到的。 “我现在就走，所以你能松开了吗？”他轻轻摸了摸自己刚才拍的地方，“放心吧，你妈妈不会有事的。”只要人还有一口气，神殿都有办法给她抢救回来。 顾安犹豫着松开了手，加百列马上抽腿转身，站的离顾安远远的。 金发碧眼的美好到让人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背对着窗外映射而来的几缕晨曦，朝顾安摇了摇修长的手臂。 暖融融的橘色光芒映出他脸颊轮廓上一圈浅淡的绒毛，柔软得好像他整个人都要化在这初升的日光里了。 顾安听到他对自己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要给我当一辈子钱包，盖德作证，我可没有逼她哦~那就准备好努力赚钱吧，小鬼头~” 然后，加百列推开过道上的窗户，唤出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匹和他本人一样洁白无垢的白马，白马在空中展开一对庞大的羽翅，载着加百列腾空而去。 晨间的凉风，吹来他之后不满的嘀咕：“早饭都没吃呢……啊~我真是亏死了……” 嘴上说着亏死了的加百列，多余的问题却一个都没问，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应下了盖德和顾安的请求，离开了。 盖德扶起因为稍微安下心来而全身虚脱的顾安，用力敲了敲她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孩子！我这里也已经收到精灵的答复了，这边也该上路了。安心吧，以我对那家伙的了解，加百列从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第124章 西莉亚 巴普死后的第三日，离蓝星入侵战倒计时还剩七天，顾安踏上了精灵主城艾尔的地面。 这里与她曾见过的夜之精灵村完全不同，虽然这里也有树木花草、虫鸣鸟叫，但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艺术城市。 俯瞰浮空城，城市布局规整而错落别致，象牙白和树木绿是这座城市的主色调，城里的建筑物以拱形建筑和小型城堡为主，城市外围的半空中还零星散布着几十座精致优雅的悬浮城堡。 在这座城市的心脏处，矗立着一棵顾安视所不能及的苍翠古老的伞盖状巨树，巨树的旁边萦绕着一圈莹莹点点的柔和的绿芒。 百面从顾安的兜帽里探出自己小小的脑袋来，满眼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新环境。 盖德指向精灵母树的地方，对顾安说道：“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等会我们先去拜会西莉亚婆婆，之后会有精灵安排我们觐见狄格丽特女皇。” “觐见女皇？”顾安惊呼出声。 她连自家的女王殿下都没见过（面对面），怎么就要觐见精灵一族的女皇了？ 盖德笑呵呵地安慰她别紧张：“狄格丽特她很端……庄，只是日常代塞西尔殿下问候她一声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安狐疑地看了盖德一眼，总感觉他刚才想说的词不是“端庄”。 “嗯。”总之，她就是个顺便搭上的仆从一样的存在吧，顾安自觉地想到。 “但是，我还想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上了年纪的精灵，想问问看有关时之环那位半神的事情。” “我知道，萨琳娜已经跟我说了，这件事也只有狄格丽特能为你解答一二，我会帮你问的。” 所以，不会拜会才是顺便的吧，顾安心有戚戚地想到。 越靠近精灵母树，从母树身上洋溢出来的浓郁生机，就越让顾安和百面感到身心放松和舒适。百面甚至还大胆地飞离了顾安，一马当先煽动翅膀在前面开路。 顾安也感觉到自己空间里黑魔杖有些蠢蠢欲动，她取出黑魔杖，看到黑魔杖黝黑的杖身正与萦绕在母树外围的绿色荧光们同步“呼吸”。 盖德见状，问道：“这根魔杖怎么了吗？” 顾安摇摇头。 “黑魔杖的杖身取自精灵母树的枝丫。”这是奇趣发具店店长曾说过的。 盖德做恍然大悟样：“啊~哈哈，我都差点忘了这一点了。但是好奇怪啊，精灵母树的树枝也能被取下来吗？” 当时，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店长自己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所以大家都忽略了这一点。 顾安突然想起来这点，自言自语道：“当时忘记问泰勒会长了，初代生前使用的法杖是不是黑魔杖了……” 要不然现在发个信息吧，会长说过以后如果自己有疑问，可以随时找他的。 接着，在顾安的问题发出去后不久，泰勒就回复了她两个字——“不是”。 顾安暂且按捺下新产生的困惑，手持黑魔杖，随在盖德身旁，径直去往西莉亚婆婆现在的居所。 西莉亚婆婆的现居所与精灵女皇的城堡挨得很近，就在女皇堡的正下方，也是精灵母树的树脚下——一座由树木枝丫缠绕而成小小的圆顶形的简陋“帐篷”。 “我以前听萨琳娜说过，西莉亚婆婆更习惯很久以前的夜精灵时代的生活环境。”未免顾安产生误会，盖德多嘴地解释了一句。 上前迎接盖德二人的是一位年纪看上去约莫二十左右的年轻女性精灵。 虽然称之为女性，但精灵族与夜精灵一样，实际上是没有严格的性别之分的，只是这位的外貌看上去更接近柔美的人类女性一些。 随着女精灵款款走来，她那头海藻一样柔软蓬松的绿色卷发，也在其身后荡开一圈柔美的弧度。 意识到自己似乎看对方看直了眼，顾安马上收敛目光，立在盖德后面一个身位的地方，眼神虚虚地注视下脚下的蓬松软和泥土地。 “噗嗤——盖德队长日安，您身边这位应该就是萨琳娜姐姐提到的小亡灵吧~” 女精灵捂嘴小声笑了一下，然后语调活泼地同他们打招呼道。 “哈哈~萨琳娜这也太不放心我们了。初次见面，您就是一直照顾着西莉亚婆婆的南希小姐吧？” 南希有一点点害臊地小幅度摆摆手，道：“可千万别对我用‘您’这个称呼啦，我才只有三百多岁呢~而且，我也不算一直在照顾西莉亚婆婆啦，在我之前的是费丽丽姐姐，再之前是柏雅姐……艾尔的很多精灵都和西莉亚婆婆相伴过~” 各自寒暄后，盖德热情自然的性格，遇到南希腼腆可爱的性格，两边很快就交谈自如了。 “这么说，西莉亚婆婆今天也没有醒过吗？” 南希为远在地下城里的萨琳娜他们感到难过，两只碧翠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来：“嗯，陛下说，西莉亚婆婆大概就要回……离开我们了。” 盖德蹙眉，问道：“就不会再醒来了吗？女皇有说她大概还能有多长时间吗？” 南希双手背在身后，微垂着头，脚尖轻轻踢开一粒小石子，声音略显沉闷地回答道：“嗯，大概不会了，神就要来带走婆婆了。” 之后，南希带着沉默的三人，掀开亚麻编制的厚重门帘，让盖德和顾安进去看望沉睡的西莉亚一眼，阿瑟被独自留在帘外。 门帘里的世界，与顾安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似乎运用了与泰勒的冥想室一样的空间嵌套法术，内里别有洞天，交错的略显繁茂的林木中间，是一条顾安感到有些眼熟的小路。两人沿着幽静的小路往里走，在路的尽头，一座紧邻着一弯小湖泊的木制双层小楼映入眼帘。 小木楼没有安装大门，盖德带着拘谨的顾安穿过空荡荡的门洞，沿着上二楼的楼梯，径直走进西莉亚的卧房内。 满头华发的苍老的夜精灵，紧闭着双目，静卧在全部由羽毛铺成的柔软床铺里，老人微微侧着脸，朝向门洞打开的方向。 就好像正在等着谁来拜访一样，看着眼前这副画面，顾安没来由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盖德站在门洞处，没有再朝里走，代萨琳娜朝里深深鞠了一躬。 顾安也紧随其后鞠躬，但是她之后…… 却在自己都没意识的情况下，越过盖德，走了进去。 第125章 逝世 羽毛铺就的柔软床铺上，早已风浊残年的夜精灵，一动不动地深陷在轻羽之中。她那麦色的肌肤上此刻布满了深褐的斑点，褶皱的皮肤和那骨瘦如柴的身形，让人很难想象出来她生前的模样。 顾安一直以来，都对年迈的老人们怀有一种类似于“抗拒”的情结。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那时她正处于少年到青年的转折口，每当在马路上看到有陌生的步履蹒跚的老人时，都会莫名地生出一种流泪的冲动。所以，那段时间，她非常害怕自己遇到陌生的老人。 一直到今天，她也没想明白那时候的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那些行将就木的陌生人的。 此刻，在西莉亚的面前，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感再一次涌上了顾安的心头。 害怕、觉得对方是如此的脆弱、小心翼翼到连呼吸都不敢太重，顾安就是怀着这样一种百般纠结的凌乱心情，像个笨手笨脚的木头人一样挪到了西莉亚的面前。 她僵硬得弯下腰身，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动作轻慢到不敢带起一片羽毛。 明明不喜欢也不想盯着西莉亚那死气晦暗的凹陷的脸颊，却做不到移开自己的视线。 不知何时，盖德来到顾安身后，弯着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走吧，别打扰她老人家安歇。” 盖德一只手插进顾安的咯吱窝里，抓着她的上臂，准备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床上静卧的老人，银白色的稀疏而干枯的眼睫，忽然轻微颤动了两下。 像生怕自己看错了一样，顾安马上屏住气息，用微微下压的重心阻止盖德托起自己。在盖德松开抓着她的大手后，也还是维持着这个半起半蹲的滑稽姿势，动也不敢动一下。 又等了几息，老人却未有变化，好像刚才的那一幕，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反应一样。 盖德稍觉遗憾，他轻轻拍了拍顾安僵直的肩膀，用口型无声地再次催促道：走吧。 顾安这才从屏息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心中难免升起一种物伤其类的不合时宜的感触。 在转身之际，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几无声息的老人，老人松垮的眼皮却微微掀开了一抹弧度，然后在顾安难以置信的神情注视下，完全睁开了。 西莉亚早已不能视物的双目，无神而茫然地看了一眼顾安和盖德的方向。 盖德本想说话，又觉得此时自己更应该先去知会一声等候在外面的精灵南希。 他咽了下干哑的嗓子，对顾安耳语道：“你先别说话，我去外面叫南希进来。” 接着，盖德马上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顾安有些怔愣地与目无焦距的西莉亚对视着，就见西莉亚那双无神的双眼，从空茫一片渐渐变得清晰而又澄澈。 这双明亮温暖的眼睛，本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位即将迈入腐朽的老人的脸上，然而，顾安不知为何却丝毫不感觉违和。 老人干瘪下陷的嘴唇，好似想尽力对眼前人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但是油尽灯枯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她做完这个动作了。 淡淡的笑意停留在嘴角微微勾起的深度，不过顾安已经完全接收到了老人的问候，她用力地以亡灵那死板的脸骨，全心全意回以对方一个大大的上扬的表情。 西莉亚的眼神越加柔和下来，顾安看到她交握在腰腹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猜不出老人是不是想做些什么，于是，她脸上带着疑问的神情，慢慢伸出自己骨白的右手，在老人鼓励的眼神注视下，将自己的右手覆在老人干枯的手背上。 那一刻，有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叹息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带着股尘埃落定的满足和宛如初生般的欣喜。 ——终于，找到你了。 她听到一道清凌的女声，在她的心里不断回响着。 然后，她看到西莉亚的身体化作绿色的荧光点点，弥散在她眼前、飘荡在空气里，凝聚成绿色的光带，顺着精灵母树的牵引，飘出房间外、飘像远方。 顾安的右手以一种骤然失去依托物的方式，落在满床洁白的羽毛上，带起几片被压平的白羽轻轻颤了两颤。 没有温度的羽床，像西莉亚没有温度的手背一样，凉凉的，一直凉到了顾安心里。 南希惊喜的声音从门洞处传来：“婆婆，你醒啦~” 然而，床上却已经没有了她所熟悉的那位老人，只有一位夜精灵的亡灵，背对着她，转过身来看向门洞的方向。 几秒钟内乍喜又乍悲的南希，脸上的表情显得稍微有些滑稽，但她还没来得及去整理自己的心情，就看到那个夜精灵的亡灵，脸上淌下两行清澈的眼泪。 亡灵，是没有眼泪的。 会是谁的眼泪，借由顾安的身体，流了下来？ 自此刻起，神域上最后一位仅存的夜精灵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夜精灵种族从此不复存在。 精灵女皇狄格丽特向全种族发布了这则消息。 亡灵女王塞西尔撇下一众事务，亲自赶往艾尔悼念西莉亚的离开；萨琳娜在连续配错了数组药剂后，不得不清空大脑，把自己蜷缩在椅子里，不去想不去念。 西莉亚哀悼日的次日，精灵女皇在她的浮空城堡里召见了盖德和顾安一行。 彼时，一身素黑的涅雅·塞西尔也坐在精灵女皇的接待室里，后到的盖德一行按照礼仪先问候塞西尔殿下，再向女皇行觐见礼。 狄格丽特是一位貌近中年的女精灵，她坐在主位上，一头浅淡的铂金色卷发顺着后背一路蜿蜒垂落到纤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 不同于夜精灵麦色的皮肤，精灵族的肤色如牛奶一般白皙柔和。 端坐着的狄格丽特那双碧翠的眼瞳里，闪烁着威严与慈祥共存的神采，她看向盖德一行，视线短暂地在顾安身上停顿了片刻，尔后语气宽厚而端庄地说道：“艾尔欢迎你们的到访，都过来坐下来吧。” 盖德在塞西尔女王斜对面略下方的位置坐下，挨着他坐下的是阿瑟，顾安同样沉默着坐在最外面。 “这两位便是亡灵族有名的双战士——盖德·费恩和阿瑟勇士吧，我是精灵女皇狄格丽特，很高兴见到你们。以及，另一位是？” 盖德接过问话，代顾安回答道：“这是我的学生，蓝星来的新生亡灵，名字叫顾安。” 狄格丽特自然地将视线转到顾安身上，神色间略带一抹哀伤地问道：“我希望西莉亚走得时候，至少是安详的。是这样吗，好孩子？” 顾安被狄格丽特勾起了难过的情绪，在稳了稳心神后，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但西莉亚婆婆在走之前，有想要对人展露微笑。” 狄格丽特在顾安说完这句话以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令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兀自自语道：“是这样吗，那就好。” 第126章 精灵母树和黑魔杖 这趟精灵女皇的召见，过程实际与盖德这一行关系不大，主要是狄格丽特和塞西尔两人就三次战争、联合军、西蒙以及对地下城的安排展开了详细的讨论。 狄格丽特双手交叉于腹部，确认道：“这么说，人类联合国这次也准备出动人力协助我们？” “嗯，这是他们必然要做的。另外，也可能还有一些蓝星人类的安置问题这方面的顾虑在里面吧。” 尽力维持表面的平和，是人类习惯性会做出的行为。 “关于西蒙那边，你有什么头绪吗？” 塞西尔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抹掉了女王的印记，现在我也感知不到他的位置。” 狄格丽特叹息了一声：“如果这时候向外界公开拉什和西蒙的消息，你们的处境会变得摇摇欲坠吧……” “嗯，这也是我暂时只能同你商谈的原因。” “但是，西蒙应该没来过我们艾尔，这里没有其他亡灵族的气息。而且，我认为，如果要藏身的话，他应该会首选人类的地盘吧。” 各方势力割据且鱼龙混杂的人类城邦，最适合像他那样的前人类浑水摸鱼了。 塞西尔语气坚定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不能为了一种可能的猜测性，而置全种族于不顾！” 万年前，拉什为一己私欲毁了夜精灵整个种族。 万年后，塞西尔一样为了自己的“私心”，选择向外界隐瞒了西蒙可能就是三代瘟疫主的真相。 这条明明是通过前人类（顾安）推测到的信息，最终却没能顺应了这名人类的愿望，蓝星的处境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 “如果大战前还是找不到那个人话，之后……我们亡灵族会接手安顿幸存者的工作。”这就是塞西尔对蓝星最大的善意了。 事实上，原本，她也不需要对蓝星负责，即便她真的已经猜到了真相。 狄格丽特想了很久，才缓慢地答复道：“我会保守秘密的，但只到战争结束之时。” 塞西尔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还有，我这边这次出征的亡灵们，就托付给你了。” 塞西尔作为一个还没站稳的种族的唯一的领袖，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大本营去那么遥远的战场，更不能轻易地死在外面。 正事谈妥后，狄格丽特才有余裕去招呼盖德一行，而且因为有塞西尔在旁边陪同，狄格丽特的态度显得也比寻常更真实一些。 “听说，你们还有个小问题需要我帮忙解惑？” 闻言，盖德从空间里取出朴凡转交给他的“发光晶体”。 “就是这个，我们想请您鉴定下这是什么物品？另外，也想问问看您，对时之环这位半神，您了解多少？” 狄格丽特用手虚托着晶体到她面前，打量了两遍后，无果。不过，却表示可以请精灵母树帮忙看下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说到时之环的话，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或许……这件东西与那个伪神有点关系也说不定？” 脱去了严肃“外衣”的精灵女皇，在闲话家常的时候，与他们的塞西尔殿下倒有些相似起来。 一旦她收敛了那股像压迫又没压迫那么沉重的气势后，跟在几人后面的顾安，觉得身边的空气都轻快了不少。 人类供奉的神明，在精灵女皇的嘴里却成了一个伪神，但是听她的语气，好像也没听出什么厌恶的情绪。 顾安有些摸不准了。 从精灵女皇的浮空城堡里，可以直接传送到精灵母树的内部世界里。 原本，女皇只准备带塞西尔和盖德两人进去，但在塞西尔的额外示意下，顾安也获得了进入母树世界的资格。 如果说无知的领域是一片虚无的白，那么精灵母树的领域就是黑与绿交织的血管组织。 这棵庞大到看不到树顶也看不到树背的参天巨木，内部是由漆黑的世界和无数条纵向延伸的绿色流动的“血管”组成的世界。 顾安并不感到惊悚或者害怕，她站在里面，只觉得全身都很温暖和心情平静。 噗通——噗通—— 哪怕没有了心脏、没有了呼吸，她的灵魂也在跟随着母树的韵律，起伏跳动着。 黑魔杖突兀地从她的空间里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圈，然后在她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猛地顺着血管的流向窜上了由纯粹的绿意结成的高空上。 接着就，看不见了…… 这突来的变故惊得顾安手足无措，当看到狄格丽特严肃的脸色和塞西尔不解的神情后，她差点脱口说出一句：我不知道！ “那是、我的黑魔杖，实际在来的时候，这根魔杖就跟精灵母树之间有呼应的感觉，但是，我不知道它还会自己脱离我，自己跑掉。” 狄格丽特不明所以。 塞西尔在泰勒那里听到过黑魔杖的事情，因此解围道：“刚才那是拉什用过的那根法杖？” 顾安猛点头。 盖德紧跟着证实顾安的说辞所言非虚。 “它的杖身是精灵母树的一部分？”狄格丽特仰头看向荧光点点的“天空”，那里现在已经看不到法杖的身影了。 “奇趣的商会会长是这么说明的。” “是吗？不过既然是母神自己带走的，就不是你们的责任，只是这样一来，我是不是还要赔偿你们一根法杖啊……”不需要回答，女皇自问自答道，“这是肯定的，之后还请从我的私人藏品里挑选一根你能使用的法杖吧，顾安。” 顾安看向塞西尔，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塞西尔代为询问道：“母树取走了，就拿不回来了吗？” 狄格丽特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母神主动取走的，且那本来也是祂的一部分，我的想法也是，希望你们能把那根法杖送还给母神。这是我的任性请求，还请你们考虑一二。” 或许这对顾安很不公平，但是顾安的心情也不在狄格丽特的首要考虑范围内。 塞西尔看向顾安，她尊重顾安自己的意见，即使这里顾安拒绝了女皇，她也会帮助自己的子民与狄格丽特协商。 顾安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本来也是黑魔杖选择了我，如果它现在更想回去的话，当然也可以。” 是黑魔杖自己先跳出了她的空间，这一点才是顾安做出这个决定的前提。 狄格丽特一瞬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真心地说道：“谢谢你。” 第127章 时间的核 在绿与荧光点点交织而成的没有棱角的“精灵之心”的下方，端丽如半神的狄格丽特屈膝问候精灵族的母神。 她用清亮的声音向自己的母神娓娓述说，道：“我敬爱的母神大人啊，狄格丽特问您日安。在您的庇佑下，精灵一族们今天也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生活平定而安宁。” 在狄格丽特说话时，一圈圈绿色的荧光围绕在她的周围，并从中延伸出一条斑驳的光带，一直连接到“精灵之心”的外围。 “五天后的零点，我将带领精灵一族强大的勇士们奔赴神域外围的l星，肩负起率领神域同盟军的责任，与神谕里被预言复苏的瘟疫主进行斗争。我将竭尽全力确保神域同盟军赢得三次瘟疫战争的胜利，我势必将再一度斩断瘟疫主的头颈，为神域下一个五千年的安稳时光死而后已。” 狄格丽特单膝跪地，以一个宣誓的姿态虔诚地向精灵之心祷告。 “请母神在此庇佑神域的斗争必将取得胜利，请母神庇佑我族生而无畏的勇士们凯旋回归，请母神庇佑我，不负同盟所托。” 在顾安所没能看到的神域的各个种族里、各个国家里、各式场景下，这里的人们或出于深远的思虑、或为了成全自己的英雄情结、也或者仅仅只是去做个表面功夫，但这支由精灵女皇率领的为了消灭瘟疫主而存在的同盟军，确实凝聚了起来。 他们将在五日后的凌晨整装出发，奔赴一场看似与己无关的，死伤惨烈的战场。 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并不知晓，并不就能等同于其“不存在”。 顾安蜷缩在身侧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她禁不住抬头仰望那颗柔和又明亮精灵之心。 哔啵、哔啵——绝望感这种时不时就要冒下头的坚不可摧的东西，也会因为某一句话、某一个动作、甚至某一个念头的兴起，顷刻间就自我粉碎成玻璃渣子。 这是蒙蔽在顾安心防上最厚重的那层起源于“求助无门”的落空感。 自我意识的暗示让顾安暂时囚禁了独自苟活的罪恶感；而后，泰勒用转移责任的方式护住了她动摇的内心世界；现在，狄格丽特终于彻底粉碎了顾安的虚伪、逃避、自私和埋藏的很深的眷恋。 ——啊？毁灭军团入侵，人到中年，还有这种好事？ 如果现在重新再来一遍，哪怕是开玩笑，她也不会再说出这种话了。 想要回到曾经的世界里，如果一切都不会发生就好了，她放任自己这样想着。就只这么一小会儿，她这样告诉自己道。 正圆的金红色法阵在顾安无意识的状态下亮起，连她自己都感到不明所以。 盖德握在手心里的“微光晶体”突然透明化，穿透了他的手背，一直飘进了精灵之心里。 狄格丽特站起身，她的眼神第一次认真地停留在顾安的身上，带着些许的惊讶，而后是了然和释然。在此刻之前，灵魂表面一直笼罩着一层白雾的这只幼生态的亡灵，突然在她的眼睛里，呈现出了“坦诚”的模样。 一个娇小的人类女性的模样，看上去稍稍有些不安和紧张，有一点焦虑，又好像很悲伤，但是眼里还有光彩和温度。 这是一个清澈到一眼能看到底的灵魂，狄格丽特此刻才敢确信，西莉亚她也许真的等到了对的那个人。 “那应该是时间的核，是一种只能在时间发生错乱的地方才能找到的特殊物品，它原本属于伪神时之环，我不知道你们从何处得到的它。不过，既然得到了，也一定会有它的用处吧。” 狄格丽特忽然就解释了盖德之前所问的事。 盖德一面不放心地看了眼正一门心思想灭掉自己法阵的顾安，一面有些结巴地问道：“您是、是说那枚晶体吗，但是，它、它刚才被精灵之心……” 狄格丽特轻笑着安抚道：“不要紧，或许是母神感知到了，也许现在正是使用它的时刻吧。” 这份带着些不确定意味的回答，没有让盖德安下心来，反而让盖德有些狐疑了。 像是看出了他想质问的意图，塞西尔连忙截下话头，注视着正为自己的阵法感到发愁的顾安，问狄格丽特，道：“时间的核，有什么作用吗？” 狄格丽特顿了一下，然后空灵地淡笑着回答道：“和伪神有关的能力，只有那一种吧。” 盖德不明所以，塞西尔却是知道的——时间跃迁。 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精灵之心要拿走他们的、不，塞西尔忽然领悟了。 “精灵母神祂看到了些什么吗……” 狄格丽特摇摇头，没有回答塞西尔轻悄悄的自问，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答案也正如塞西尔所料，顾安脚下的阵法光芒越来越盛，已经刺目到盖德都替她感到尴尬的地步了。 顾安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此时已经确信了什么的塞西尔，第一次伸出手安抚地轻拍了下顾安的头心。 “不要害怕，你所怀疑的那些事情正在向你显露出它的真面目。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你都要三思而后行，另外，一定不要让另一个你看到现在的你。” 时间的核，是留给顾安的物件，而不是他们的所有物。 安，当她在过去救下翠茜之时，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时间错乱之人。她，才是那个会与时之环、时间的核产生联系的存在。 当塞西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就预见到了现在的这种结果。 金红的光芒终于彻底吞没了顾安的身影，在光芒散尽之后，原地零星掉落下几样小物件，有盖德送给顾安的回蓝药，有阿尔玛和一众师兄姐赠给她的小物件，还有一件百面的换洗外套和一条洗干净的手帕。 唯独空无一人。 盖德瞠目结舌，在接受完塞西尔的说明后，头疼得一拍自己的脑门。 想到等在母树外面的粘母精小百面，盖德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该怎么去安抚那个爱哭的小鬼，他妈妈又又又被弄丢了的事实？ ——玫瑰花的淡香味、青草的味道和风的柔软的气息。 ——白玉色精致的亭台，一张考究的圆形茶桌和两把眼熟的椅子。 顾安立在花园里，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128章 当一切还未开始 每一次鼓起勇气或者为自己做出改变的时候，好像都会开启某种新的际遇。 犹记得几天之前，【解析】才告诉她，她的身上被赋予了贝希摩斯的神明的右手，如果再能遇到另一个时间点上的他，或许这能力可以得到解封。 一身蓝黑色（或许藏蓝色）礼服的贝希摩斯坐在她记忆中的那把椅子上，双手松散而随意地交叠于腹前，背靠着椅子背，头微微偏向远离她的那一边，闭着双眼，好似在小憩。 天空浅淡无云，找不见日和月，一切显得是那么地遥远和开阔。 哈——呼—— 顾安微仰着头，做出深呼吸的动作，却没有发出深呼吸的声音。 时间的核、过去或未来、另一个你自己…… 她以这种方式，在一个完全无防备的情境下，闯入了另外一个……时间点？ 顾安不很确定，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能推测到的眼下自己所处的场景，或许就是那个时刻了吧。 没有一朵玫瑰花的花园里，漫天浮动着玫瑰花的浅淡香气，光线明亮又柔和，好似为亭中坐着的那位魔神镀上了一层晕染开的描边。 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发出绵软细碎的沙沙之音，走出去两步，顾安忽然顿住了身形。 “谁？误入此地，还是别有目的？” 黑发红眼的恶魔只是上半身稍微坐直了一点儿，那双淡漠的目光，此刻正完完整整地压迫在侵入他领域的亡灵骷髅身上。 顾安顺从着这股压制之力，双膝一软，直接跪坐在柔软但稍感扎人的草坪上。 贝希摩斯的眼睛里很快地划过一抹诧异，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收手。事实上，若不是察觉到了顾安身上背有他亲自结下的契约，这个亡灵会在闯入他领域的瞬间就被抹杀掉。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很抱歉。但是，能再次见到您……”顾安抬起自己的右手，无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空荡荡的胸膛。 “我好像、感觉到了安心……” “大公，我、我有很多话想向您诉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您，但是我该……”顾安突然住了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从何说起，而且在兀自絮絮叨叨了一段没营养的话之后，她才惊觉，眼前这个贝希摩斯的认知里并没有她的存在。 所以，这不是在那之后，是在那之前！ 顾安看着仅安置了两把椅子的茶亭，然后震惊又不很意外地在她自己的空间里，看到了那第三把椅子——随她一起掉入蓝星洞的那把曾用来狠狠地砸碎木雕的椅子。 在理清楚自己的头绪之前，顾安头脑混沌地把一直存放在她空间里的这把小椅子取了出来。 随时间一起跃迁而来的只有顾安和这把椅子，其他所有她的个人用品都被留在了原来的时间点上。 看到这把椅子，贝希摩斯稍感兴趣地朝她点了点手指。顾安手中的椅子立刻飞向了亭子里，摆在原先两把椅子的正中间，它们一模一样，好像原本这里就该是三把椅子一样。 贝希摩斯的手放在这把新来的椅子背上、握住，尔后略显惊讶地自语道：“唔，好像连我都分不出真假呢~”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愉悦，用确定的语气对顾安说道：“这是时间的产物呢，所以，你是从哪个时间里过来的呢？我的陌生的侍从。” “是，神域神隐后时代xx年x月x日，预言里三次瘟疫战争发生前的第六天。” 顾安缓步走进茶亭，见贝希摩斯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表露出否定的情绪，便拉开她的小椅子，像初见时那样，坐到了贝希摩斯的右手边。 “如果要我详细说明，有点困难，能否请您直接读取我的记忆？” 顾安认真又带点期待的态度，让贝希摩斯对她的过往经历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魔神的右手再一次覆上顾安的额头，略过她人类时期那漫长的平凡又无趣的一生，而后那段因受限于她自身眼界而稍显模糊不清的真相，跨越万年的时间，从万年前的贝希摩斯手上，传递给了现在的他。 收回手后，第四魔神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整理出了顾安自己都没能找全的事件的真相。 贝希摩斯双手托着下巴趴在茶桌上，脸上写满了不愉快，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倒与万年前的自己有些神似了。 端坐在一旁察觉到贝希摩斯气场变化的顾安，拘谨地并拢双腿，在缓过记忆被翻看的难受后，一心低着头钻研茶桌上的花纹。 “我的蠢笨下仆，这是被那件破烂利用了个彻底吧……” 越想越气的贝希摩斯伸出手，用力弹了顾安一个脑瓜崩。 “我说，你到底是有多笨呐！” 顾安……顾安痛的想哭又不敢哭，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委屈巴巴。 然后，她居然还真的哭了出来，这没惊到贝希摩斯，倒是把她自己吓了个够呛。 是不是从西莉亚婆婆走的那天开始，她就拥有了生物才有的眼泪？顾安想不明白，但是她很自觉地马上用自己的法师袍衣袖抹了把脸。 贝希摩斯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下仆，但鉴于她即便无意识下，也还是帮到了他的情况下，贝希摩斯决定大度地容忍她这已经改不了的愚笨性子。 做下这个决定的贝希摩斯，虽然自己没考虑多久，也不觉得后果有多可怕。但当未来某一天的顾安，回想起这一刻贝希摩斯的决定时，还是会全身心地感激他和敬爱他。 “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够，我捡重要的跟你说，至于你的决定，你自己去选择。” 接着，贝希摩斯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告诉顾安，与她敌对的“红女王”的真实身份应该是第二魔神“无穷”，而要求她与红决出生死的那个幻境，很可能是“拼凑“之神时之环的神的领域。 “实际，事情比另外那个我想象的也许要再更简单一点，恐怕即便我现在什么也不做，神的力量也已经走到尽头了。” 穷途末路到连魔神的手下都要强抢的地步，时之环，那个融合了诸神意志的拼图怪，也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吧。 但是，把他蠢笨的下仆从未来送回过去（按照顾安的记忆，她自己完全不明白这趟时间跃迁的意义，甚至这都不是她主动的），这个举动里，也未尝没有要向他求援的意思。 贝希摩斯又拍了一下顾安的脑壳，顾安倏地缩小变形……嗯，变成了似曾相识的那只猫。 魔神两指捏着顾安的后颈皮，把死气沉沉的她拖到自己身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猫。 “让我捋一捋。” 也不知道捋的什么，反正顾安也没胆量生气，她就搁魔神手底下，专心致志地和自己喉咙里涌出的“呼噜呼噜”声斗智斗勇去了。 把猫翻过来覆过去撸了个遍，终于好心情了的魔神大人，大发慈悲地放过了顾安。 “就像你心里猜测的那样，回到过去之时，必须要判断自己在已知未来里的行为会不会发生偏差。如果有偏差，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埋下纠正自己未来的线索，如果没有，那就什么也不要做。” 贝希摩斯点着顾安的猫脑门子，说道：“假如你记忆中的未来不能如预期里的到来，导致循环里的因果断链，那么你就会在你自己的闭环时间里崩坏，也就是消失。” 从顾安现在的视线里，能看到贝希摩斯兴致盎然的金红色的眼睛和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脱离时之环种在你身上的循环。怎么样，要试试吗？” 这位第四魔神现在的神情，像极了尾随在流浪猫后面准备实施绑架的人类的表情。 “喵、呼噜——”不是，顾安马上闭嘴，她现在没办法说出语言。 贝希摩斯又拍了一下她的猫头，顾安这次从猫咪变成了一个只比茶杯高一点的袖珍人类女孩。 强迫自己忽视掉魔神大人的恶趣味，顾安虽然反应有点慢，但也不是个真傻子。 “大公，假如我脱离了循环，是不是从我遇到您开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没错，你将作为一名独立的附属神，存在在这里，这样即使你的时间出现断连也没关系，你的因果不会再受制于神域的法则约束。” 此时和百面一般大小的顾安，在认真听完贝希摩斯的回答后，忽然笑了。 她真心实意地为这句话感到开心的模样，让贝希摩斯觉得稍感无趣，但是也不觉得自己听完有多少失望。 “能遇到您，一定是我往生、此生和来生里最大的幸运。” 面对手下这可以称得上是告白的话语，贝希摩斯只是无聊地用食指戳了戳女孩头上戴的的蝴蝶结。 顾安现在的这副模样，是贝希摩斯复制的梦之国里的爱丽丝的形象。 “所以，你的选择是同意？” 顾安神情柔软地摇摇头：“不，我想完成时之环给予我的时间循环。” “你不觉得自己被利用地很过分吗？你没有义务去猎杀魔神，再说，你最后的结局我现在都可以预见。” 顾安稍显迟疑地问了一句：“那么大公，在您所预见的那个未来里，我、会死吗？” 贝希摩斯不假思索地回答：“会。” 在这个字之后，顾安的胸口有一瞬间感到了窒息，然后她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涌现起什么过激的情绪。 坚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孕育我出生的那颗星球呢，它和它上面的人类会得救吗？” 对于顾安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悔自己之前的决定，贝希摩斯稍稍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稍微对她多了一点期待。 他垂眸看向仰头注视着他的小人，说道：“这取决于你的决心，如果你的决心足够坚定，如果时之环的意志还没有彻底崩溃，我认为你期望的结局很有可能会到来。” “但是，我还是会死，是吗？” “是。” 除了脱离神域的因果这种方法以外，顾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存活下来，无关乎她能不能灭杀魔神。 在一切落定以后，要么她随着时之环的崩溃而死去，要么神域的时间脱离循环全体走向未来，而顾安却会因为自己身上重叠的时间属性，被神域规则所抹杀。 至于她现在之所以还能如常地活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现在的神域，还处在对未来的演算阶段里，一旦未来已定，顾安这枚棋子就会同时之环一起永远的不复存在。 “我、明、白了。” “那么，你要更改你的决定吗？” 顾安低垂着头，眼泪扑簌簌一大颗一大颗地滚落脸颊、往下砸。 但是她只允许自己哭够两分钟，之后，她强迫自己抬起一张涨紫的满脸水渍鼻涕的脸，喘着哭嗝，像撒娇又很可怜地说道：“好像、人太 、幸运了，就会倒霉、呢。” 觉得不对，她又修正道：“好像也不对，我的幸运是和倒霉一起来的，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幸运更加多一点。” 贝希摩斯闻言，弯了眉眼，这是顾安第二次看到他仿如出自真心的笑容，就好像一瞬间让人听到了玫瑰花盛开的声音。 “确定自己已经想好了吗？” 顾安坚定地再一次点点头。 然而，贝希摩斯却出其不意地坏心眼地补了一刀：“那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不配合呢？” 顾安震惊地猛一抬头，差点把自己的鼻涕泡甩了出去，唬得贝希摩斯嫌弃地伸出一阳指，把她戳得倒退了好几步。 “逗你的，如果你坚持，那么就如你所愿吧。” 他会按照她的记忆，在蓝星留下他的召唤阵，创造那样一个无厘头的考核场景，如约与她定下契约，再把她送往神域里去，然后联系无双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里等待着，直到把未来交还到她手上。 “啊，无明应该就快要过来了，你也该回去了，如果在这里被他发现的话，你跟那个破烂神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无明？不是利维坦吗？ 顾安虽然哭的有点傻气，但是脑子还是在线的，她现在迫切地想确认下这点。 但是，坏心眼的魔神似乎完全不考虑她的心情了，直接把顾安丢出了自己的领域范围内，并把领域里有关她的气息，清理的一干二净。 三分钟后，一年一度雷打不动的茶会二人组，在贝希摩斯的领域世界里集合了。 “哟~这一次也是你等我呢？” 贝希摩斯轻哼一声，作为问候。 “哎？为什么这里有三把椅子啊？还有别的魔神要来吗？” 贝希摩斯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嗯，晚点我有点事要找一下无双。” “很难得嘛~我以为除了我以外，你都不会跟其他魔神之间有来往呢~” 第129章 那一天的后续 美丽强大到看上去有些失真的第四魔神大人，一只手虚挂在茶杯耳上，一手托着腮，眼睛在温暖明亮的光线里半眯着。 才从自己下仆记忆里读到的画面，就在刚才，又在他的面前上演了一遍。 那把只在他这里停留了几分钟的椅子，再次跟随它实际上的主人一起，重入了时间的循环。 贝希摩斯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他现在感到有点后悔了，要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晓地陪眼前这个讨厌鬼打发剩余的时间，比让他观赏他那愚笨的侍从在痛苦的选择里挣扎，显然要无趣得多。 虽然…… 本来是不愿意陪她出演这场已知结果的未来的，没有任何悬念的事物，对贝希摩斯来说，毫无存在的价值。 但是，她说幸运更多一点呐…… 究竟是他自己在无数次的世界演算里先挑中了顾安，还是时之环特意找出来这个奇特的灵魂、送到了他的面前，贝希摩斯不知道。能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只有时之环自己。 所以，贝希摩斯会觉得那么恼怒，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顾安的愚笨，那只占到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原因啦。 嗯，从这方面来看，顾安是被迁怒了。 但是谁让贝希摩斯摸不到时之环的存在呢，拿自己的侍从出出气，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身为魔神的他，在察觉到自己被利用的那一刻，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就地销毁时之环派来的棋子（顾安）。但是贝希摩斯却没有那样做，而且到现在他也没有要销毁顾安的意思，他甚至还答应了这个笨蛋仆人，会配合出演她的未来。 那么，明知道会激怒他，却还要把毫不知情的顾安送到他的面前，是因为时之环不在意顾安这枚棋子吗？还是因为祂已经预判到了自己的做法？ 不管是这之中的哪一种可能，都改变不了自己被一个神所拼凑出来的意识利用了的事实，都让贝希摩斯感到很不愉快。 然而，事实却是，他选择了如时之环所愿。 在这件事上，与其说贝希摩斯顺应了自己仆从的请求，不如说，在明知道自己被伪神利用的前提下，他还是照做了。 为什么呢？ ——我的幸运是和倒霉一起来的，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幸运更加多一点。 贝希摩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被笨蛋真诚的马屁所打动倒也不至于，试想一下巨兽能被附属于自己的小蚂蚁所感动吗？不可能的，他只是稍微有点期待而已。 比起亲手毁掉时之环的布局，更能让贝希摩斯感到愉悦的事情，是时之环自己选中的棋子却背离祂而向自己奔跑的样子，魔神的恶趣味而已。 嗯，简单地来说，促成这场时间旅行得以进行下去的关键在于，时之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顾安的生命里。 祂没有试图去“碰触”贝希摩斯的所有物，这才是魔神愿意容忍这出剧本上演的根本原因。 当然，最近自己看利维坦越来越不顺眼，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利兹，你之前说借我的力量，不会是拿去和无穷一起搞征服世界的戏码去了吧？” 利维坦的眼神不禁晃了一下，接着马上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啊？你没这么小气吧，借你一点力量也要问下原因吗？” 贝希摩斯双手交握于腹前，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眼神略显讥讽地看向利维坦：“所以确实是你和祂咯？你大概知道，无知已经消失了吧？” 利维坦突然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直视贝希摩斯：“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听到对方的反问，贝希摩斯第一次用一种严肃又冷漠地视线凝视着他的双生魔神。 “如果是你们先动的手，让无知在这场斗争里化为了牺牲品，我亦不会置之不理。” “哈？怎么可能是我们先动的手，明明是深渊囚禁我们在先，你不会忘记了这点吧？” “深渊已经禁锢了我们，神没必要于世间再留下一个拼凑的意识。” 利维坦显得有些不感兴趣地讽刺道：“谁知道神留下这个后手是为了什么？也可能是为了在确定灭杀了我们以后，再复苏自己也说不定呢~”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知道深渊在磨灭我们呢？” 利维坦犹豫地试探道：“你不也已经知道了吗？” 对方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表演，贝希摩斯却越看越觉索然无味：“你是通过神域上一个叫巴普的亡灵，还是一个叫西蒙的下代傀儡得到的信息？” 贝希摩斯直接把一切摊开来说，利维坦便也无法再伪装自己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让我想想……啊~不会是通过你刚才新收的那个仆人吧？也是，这一万年来都没见你召唤过眷属，怪不得我总感觉你刚才的行为很是反常。” 紧接着，利维坦突然恶劣地笑了起来：“但是，那个小亡灵才刚刚被你送走吧~你说如果我现在传信，让我那两个下界的仆人处理掉你新收的小家伙，怎么样？” 贝希摩斯在心里哼了一声，实际上利维坦过后马上就会这么做。 “为什么不把消息告诉其他魔神，你该知道，我们也有可能会因此而消失的？”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你们会消失关我什么事？”不如说，其他魔神都消失了才好，这世上只需要有他和被他操控的无穷就足够了。 “所以，你确实是在已知无知会消失的情况下，向我们隐瞒了这件事？” 贝希摩斯的神情空前严肃。 利维坦疾闪到贝希摩斯领域的边缘，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垂眸注视着亭中人，轻言道：“那又怎么样？” 他以为自己在说出这句话后，会面临贝希摩斯的暴打，实际上却没有。 虽然有些诧异，但是没挨打当然最好，无穷马上就会赶来，所以其实无论今天贝希摩斯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他和无穷都已经密谋好了，要在今天夺走属于无序的法则力量。 相比起外面那个拼凑出来的破烂，魔神中战力最高的无序更加令无明感到忌惮和不安，也很……嫉妒。 无明和无序，同一时刻诞生的两大混乱法则，他们相伴而生，他只能操控人心，而贝希摩斯却可以操控万物。 无论他拥有多少眷属，都敌不过只身一人的贝希，这不公平！ 自从他生出完整的神格后，这份时不时就涌现出来的嫉妒，就日夜煎熬着他。 所以，他永远也不希望贝希摩斯看到神明坠落的真相，他要贝希摩斯在这场神降里消亡！ 然而，就连这份念想都是奢望，因为他序列第三，他会先贝希摩斯而灭亡，所以他只能想办法在贝希摩斯自然消亡之前，先行毁灭他！尔后，这世间，便再无神明可以阻拦他！ 亭中静坐的贝希摩斯，以一种奇异的怜悯的目光望向悬停于半空中的利维坦。 “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无穷的身影正在降落，利维坦越发对自己的计划感到有恃无恐。 在无穷暴力侵染进贝希摩斯的领域内后，贝希摩斯平淡地回答道：“不，只是觉得你既无聊又可怜而已。” 利维坦恨极了贝希摩斯这无所畏惧的态度，因为他自己永远也得不到这样的底气，他暴怒地喊道：“无穷，现在就杀了他！” 在无穷的全力进攻下，利维坦预期之内但又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贝希摩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上，在完整地承受了这一击后，消失了。 他被无穷彻底杀死了，但他本不该如此脆弱，脆弱到令人不敢置信。 利维坦将信将疑地怀疑道，会是深渊过多地消弭了无序的神格吗？但这种怀疑在他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万象解构的残余法则后，破灭了。 无序的神格和万象解构一起，消失了。 他心心念念想要获得的力量，没了。 第130章 想再一次回到过去 两个同一时刻诞生的、相互陪伴了彼此亿万年的魔神，在今天决裂了。 不过，这种说法似乎也不很确切，只能说嫉妒了贝希摩斯无数载时光的利维坦，自以为是地在今天单方面地斩断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而已。 至于贝希摩斯，祂只是恰好没有反抗地顺应了时之环的预谋罢了——被无明和无穷联合将本体镇压到了魂湖之底。 确实感觉有些冷呢……这就是贝希摩斯在意识消散之前的最后的念头了。 【贝希摩斯的右手（解）】 【你获得了世界起源初始的混乱法则-无序的万象解构，且由于你的灵魂能量极其微弱，你将可以最低程度得使用万象解构法则构建你的世界。】 【因为你未被混乱法则认同，请谨慎使用该能力。】 与重新亮起的金红光芒一道升起的，是来自于顾安脑海里的“解析”的声音。 深浅不一的绿与纯黑交织缠绕的母树空间里，在消失了近二十分钟后，夜精灵的亡灵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时间点上。 最先映入顾安眼帘的，是精灵女皇狄格丽特清雅也疏淡的浅笑。 “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也很抱歉，我未曾想到母神大人会将你送往别处。” 顾安看了眼自己的旁边，只有盖德还在这里，不见塞西尔的身影。 “塞西尔她回亡灵城了，我以为你回来之后一定会有疑惑亟待询问，所以我选择留下来等你。” 顾安看了眼盖德，但盖德显得比她自己还要茫然的样子，想来是塞西尔并没有留下什么嘱咐给他们。 顾安收回心神，虽然自己现在还很混乱，但却绝不能向眼前这位高不可及的陌生女皇“撒娇”。 她朝狄格丽特鞠了半躬，敛眸问道：“是的，非常感谢您为我抽出来的宝贵的时间。我想向您再确认一遍，把我送往别处的是精灵母神还是时之环？” 狄格丽特没有迟疑地回答：“是我们一族的母神大人，但我也不能否定母神祂是否是受时之环所托而为。” “请问我能与时之环对话吗？” 狄格丽特遗憾地略微摇摇头：“我以为，恐怕不能了。” “是祂已经要崩溃吗？” 听到顾安好似知晓了什么一般的发问，狄格丽特感到有些疑惑：“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或许已经见到过祂了。” 见到过？ 顾安忍不住把所有自己见过的人物都列了出来，但一无所获，她来到神域以后见到的人物屈指可数，里面并没有哪位能与半神对得上号。 狄格丽特提示道：“你为祂最后的那位信徒送了行，就在前天。” 西莉亚……顾安马上荒诞地想到了那位老人。 “西莉亚婆婆是时之环的信徒？” 狄格丽特忽然伸手挡了下下半脸的位置，那一瞬间，她的神情似悲哀又似嘲弄，直到平息后才对顾安说道：“是啊，明明是个连神格都不完整的存在，西莉亚却至死都信奉着祂。不过如今，在西莉亚走后，时之环连自己最后的一位信徒也失去了，所以祂大概也不会存在很久了吧。” 原来西莉亚婆婆是时之环的信徒，那么当她看到自己的时候…… 顾安忽然想起来西莉亚最后清澈无垢的眼神，那时候的那双眼睛，应该是时之环在看她吧。那位被贝希摩斯鄙视为“破烂”的、被狄格丽特称为伪神的神明，却对自己说——终于，找到你了。 即使讨厌，顾安也无法忘记那道刻印在她脑海深处的悠长又满足的叹息。 她甩了甩头，打起精神来提醒自己：她能看到的真相仍然有限，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走完自己该完成的剩下的路。 在死之前。 按照狄格丽特的说法，没有时间的核，即使是精灵母神，也不能让人跨越时间。 如果让贝希摩斯契约她这件事，是被未来的自己所拜托的，那么把时间的核特意留下来的人会是谁？ 当时，朴凡没看到，加百列不知道，她自己则被隔离在朴凡的休息室里，未曾走出房间一步。 但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朴凡、巴普和他们二人的恶魔仆从，如果没有外来者闯入的话，顾安想到了那只消失无影的虚空魔，那个自己第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很熟悉的灵魂。 她还记得朴凡说过，他召唤出来的那只虚空恶魔的灵魂波动和她的很相似，连做伪装的步骤都省了。 在此之前，萨琳娜也说过一句与之相关的话，她说她的灵魂状态在脱离梦之国后和在这之前的不太一样，甚至当时还怀疑过她是不是生出了人格方面的问题。 所以，她能伪装自己的灵魂，顾安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那么，那个虚空魔会不会是…… “一定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再一次穿越时间，请女皇您告诉我吧。” 她必须再回去一次，而这次是朴凡召唤虚空魔的时间点！ 贝希大人说过，如果判断未来会与自己预期中的产生偏差，那么她必须在此之前就埋下相对应的线索去纠正未来。她不敢去赌时间的核与自己无关，所以她要再次回到过去去确认。 当然，除此之外的问题也很多，比如她并没有向贝希大人索要他的能力，虽然“解析”眼馋得不行，但是她本人当时根本没生出这个念头。所以，为什么贝希大人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能力分给她呢？ 不过，也有一些是现在的自己就能确定的事情，那就是，贝希大人真的是一位胸襟宽广的非常友善的神明！ 只凭她现在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这一点！贝希大人后来是真的按照她的记忆，让魔女大人出现在了那个时间点，把她的未来掰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顾安想起贝希摩斯召唤她的契约场景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是等仔细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记忆很连贯很正常，好像没有哪里奇怪。 但是到底为什么，在被贝希大人召唤到试炼场景后，她会变成一只猫，被又揉肚皮又捏脚爪咧？以致于后来自己突然被带到茶桌上时，她一时都呆住了，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又从猫咪变成了一具干尸…… 不过算了，也无所谓啦，自己能好好地回来，就代表过去并没有崩坏。 第131章 去小博纳玛 一枚时间的核只能支撑一次时间跃迁，巴普死后留下那枚核已经在刚才被顾安用掉了，如果她还要穿越时间，就必须找到另一枚时间的核或者找到时之环的意志。 在顾安语气笃定地问出那个问题以后，精灵女皇最终也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说，在于二战中覆灭的曼德堡人类王国的遗址上，有一座荒芜的时之环的神殿，或许顾安能在那里找到有关时间的线索。 “那里是西莉亚曾经侍奉伪神的神殿，我不确定这是否对你会有帮助。” “谢谢您，我会去的。此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应允。” 狄格丽特颔首示意：“你说。” “我希望您能收容我的母亲，她是一名从蓝星过来的人类，地下城不适合人类生存，可我也不放心把她交给人类的国家。” 瘟疫主出自亡灵族这件事情迟早会爆发，塞西尔和泰勒都在为亡灵族的未来而发愁，而一旦让人类联盟知道刘女士有一个身为亡灵的女儿，她不敢保证她的母亲还能得到那些人类的善待。 所以，把自己的母亲安置在与人类生活习性相近的精灵族，是顾安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去处。 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一条自己和母亲都能存活下来的办法，但是退一步想，现在的处境已经比最开始的好多了。 假使未来穷尽她的努力，也没办法得到圆满的话，顾安会劝自己知足。 她的眼火里，燃烧着无惧未来的坚毅和仿若已经洞悉的智慧。 这一刻，狄格丽特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西莉亚的影子。 “可以，在我离开前，我会让人安排好你母亲的入住事宜。” 女皇毫不迟疑的允诺，让顾安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 她深深地对精灵女皇一鞠躬：“提前预祝您凯旋归来！” “嗯。”狄格丽特温软下眉眼，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顾安和盖德辞别了精灵女皇，在顾安的请求下，盖德答应在返回地下城之前，先陪她去一趟小博纳玛。 盖德一边把自己收拢起来的从顾安空间里掉出来的小物件交还给她，一边叹息道：“不过，我们还得等殿下为我们向人类联盟打申请哦。” 顾安眺望着远方的天空，现在的她相比穿越之前的她，莫名地散发出一种沉稳又自信的气场。 这个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挣扎、努力和成长的孩子，好似在一夕间变得让人感觉有些陌生了，盖德不自禁想到。 “不用，不能拿这件事麻烦女王殿下，我应该会有别的办法。”不能让亡灵族在这个敏感时期与人类发生牵扯。 顾安虽然心里不很确定，但是魔神的力量大概不会拖后腿吧？ 她把百面收进自己的法师袍前襟里，和盖德直接传送出精灵的艾尔城，落地点在离浮空城最近的一个联盟中立地区的传送阵出口处。 “盖德，你能看出来小博纳玛在我们的哪个方向上吗？” 盖德不知道顾安准备做什么，不过他还是打开了终端地图，找出了小博纳玛的大致方位。 顺着盖德手指的方向，顾安又一次确认道：“确定沿着这个方向，直线走就能到，对吧？” 盖德迟疑地回答道：“是倒是，但是我们没办法直线走啊。” 应该可以的，顾安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在脑海中想象出自己人类时的模样。贝希摩斯曾带她感受过的，万象解构的法则之力，只要能回想起来，她应该也能够使用。 一圈浅淡的光晕，从顾安的右手处艰难地弥漫开来，之后马上顺畅地迅速席卷全身。随后光晕复又消失，此时出现在盖德面前的已经是一个人类模样的普通的女性了。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盖德狠狠地吃了一惊，然而，他确确实实地在这个人类的身上，感应到了顾安的灵魂气息。 “怎、怎么回事？” 看到盖德瞳孔地震的模样，顾安猜测自己大概是成功了，她先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又按了下胸膛的位置。嗯！有呼吸也有心跳，她应该已经把自己的外表变成人类了。 “盖德，我现在还能看出来是亡灵吗？”她问盖德道。 “等等，你真的是安？”盖德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顾安，整个灵都陷入了混乱中。 “嗯，是我。不用惊讶，这只是我契主的能力而已。” 贝希摩斯对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她的外在变来变去。拜此所赐，顾安在得到万象解构后，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最能用出来的就是这种用法了。 顾安的契主是贝希摩斯，是一位上古魔神！盖德在想到这点后，拼命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真的很难以置信啊，尤其是只要一想到万一让外人知道了顾安能在亡灵和人类之间来回变化，他就很害怕今后会有人要伤害她。 盖德双手抓着顾安的肩膀，异常严肃地叮嘱道：“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变身，知道吗？！” 顾安甚至能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仔细想想，让无生命体拥有生命，这好像确实是一项十分恐怖的能力。 她反省了自己一秒钟，同时马上pass了方案一（把盖德也暂时转换成人类），改为选择了更考验她操作能力的方案二。 如果是方案二的话，应该也还好吧…… 盖德的外形看上去还是与人类很相近的，只要飞得高一点快一点，应该不会被人类察觉或者拦截。 那就这样吧！决定下来的同时，顾安一把牵起盖德的手，先在自己和盖德的外围套上一层防护，然后剥离防护层与空气之间的接触，使两人浮空，最后改变防护层外上下前后的气压差，发射！ 很久以后，当盖德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依然会觉得脚底板下面冷风嗖嗖地刮过。顾安带着他在天空和厚重的云层中间，急速前进，要不是他早已变成了亡灵，光那刺耳的轰鸣声就能轰碎他的耳膜，更别说冷到亡灵都清晰可辨的高冷空气了。 也就是他是亡灵，才能陪着顾安用这么胡来的方式，在两个小时内纵穿整个人类版图，从最北边抵达最南边的小博纳玛的边境。 不过，说句实话，这么走确实比走传送阵来回中转还要快上一些。 第132章 今天也没派上用场的解析 两人在小博纳玛外围翡翠山脉的山脚一带降落下来。 顾安看到附近零星散落着几只巨型野兽腐败的残肢和被践踏、折断的林木，顿时感觉呼吸一滞，惶惶不安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 盖德一边努力压下“晕机”的后遗症，一边安抚地拍了拍顾安的肩头：“别担心，我们先联系加百列，说不定他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然而，加百列传来的消息也很令人失望。 自他和顾安分两头行动后，他便直接抄道小博纳玛，但是他在这附近找了一天都没有打听到刘女士的消息。尔后次日，他又沿途折道去往费尔波多中立城的方向，猜测顾安的母亲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抵达小博纳玛。 “加百列还没来得及在费尔波多城里找，那里是蓝星人类传送这里的落地点，也是相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把那里放在了最后。往好一点儿想，你妈妈说不定就在费尔波多里面呐。” 顾安茫然四顾，感觉很颓丧也很无措。 盖德的安慰并没有缓解她的焦虑，今天离预言中那一天的到来只剩下四天了，而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能放在找寻母亲上面。 自己应该要怎么做，不能只是等待…… 一瞬间想到了什么，顾安忽然自语道：“喂，解析，我很少主动要求你做什么吧，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如果你确实有自己的主见，能不能请你在这里帮我一个忙，帮我检索这附近所有人类的信息，我要找我的母亲，你应该有她的信息吧。” 她当初得到“食材解析”这项天赋时，是在通关试炼副本后，而且解析后来是有检测过刘翠兰女士一次的。 【可以哟~看在你已经把万象拐到手的份上，这点小事儿，阿解表示不在话下！】 【但是，鉴于此地未知数目的人类总数，阿解建议你提前备好恢复魂力的药品哦。全范围检索，可是很消耗魂力哒~】 【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就快点行动起来吧！你视线所到之处，阿解将看无遗漏地全面为你排查！顺便一提，就算被挡住了也不用担心哦，世间一切物质在万象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顾安鼻子酸酸地呼出一口气，上次忘记跟贝希摩斯说收回这个嘴贱的能力，真是太好了！ 【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顾安没理会它，只专心地清点了一遍自己手头上现有的回蓝药，怕不够，又把盖德存在空间里的几瓶全借了过来。 最后，跟盖德约定了一句：“我现在要用我的某项能力，去找我妈妈了。您不用再这里等我，有消息我会通知您，到时候我们再约定地点汇合。” 说完这句，顾安就把女王指派来保护她的盖德丢下了。 其实在得到了万象以后，顾安已经感觉自己不会再被轻易地就伤到了。 没错，她膨胀了，尤其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这种膨胀的心情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旋即，顾安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全景地图，圈出此地到小博纳玛、再到费尔波多这一路上沿途所有会经过的人类城市及道路，接着瞬闪至高空中，调整好自己检索的前进路线。 最后一步，把自己人类的眼睛转换成鹰的眼球，完美！ “开始吧，解析。” 就这样，人行探测器开始了她的寻母之旅。解析这次也难得地善解人意了一回，不再把查看到的信息一股脑全传送给顾安，只会总结告诉她这个区域内有没有检测到与她妈妈相关的物质。 因为身体素质的限制，蓝星人类的活动范围实际很有限，顾安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检查完了翡翠山脉山脚一带和整个小博纳玛国境。没有发现刘翠兰女士的痕迹，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绝不是什么坏消息。 流浪到小博纳玛的原蓝星人类，他们的处境着实称不上好，但是顾安无暇顾及他们，有一点不好受却不多。 可能说出来会惹人发笑，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当顾安看到这样一种艰难求生的场景后，她却只觉得自己好像代入了神明的视角，在有限的怜悯里，更多的体味到的是一种看待万物的一视同仁。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到了万象的影响，但是与不是都不用纠结，因为她没有余力去插手这里的蓝星人类的生活。比起这些人，她更心系那些还滞留在蓝星上的、只能漠然地等待死亡到来的人们。 两个小时后，顾安已经一路排查到了小博纳玛和费尔波多中段的位置。 这时候，她的终端上突然先后响起了加百列和盖德的通讯请求。顾安马上顿住了身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虚拟屏上的接通按钮，不知道心里面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期盼多一点。 好在她还有一点理智，按断了加百列的通话请求，只接通了盖德的。 她人类的模样，还是不要让加百列看到的好。 通讯接通后，盖德马上一脸振奋地冲顾安喊道：“人找到了，正好好儿的！就是好像变瘦了一点，加百列想让你亲眼确认下是不是你妈妈，等会他应该会给你发视讯，你接一下。我就不占线了，回聊哈~” 盖德挂断以后，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顾安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整个人大泄了一口气，全身发软地降落到地面上。 加百列是带着她妈妈的“照片”去找的，应该不太可能找错人。 顾安中止了“解析”的工作，把自己变回夜精灵亡灵的模样。 得到解析一句“不是我没有派上用场，是我出场太晚了哈~你可不能觉得我没有作用！”，果断无视了这句话后，顾安主动向加百列发出了视讯请求。 全系投屏里， 明亮安静的好像是某一处后院的地方， 一头璀璨金发的加百列猛地蹿进画面里，脸上挂着大大的灿烂笑容，扬起一只手来跟顾安打招呼，另一条手臂的臂弯下正挽着她的母亲。 “哟~幸不辱命，让你们母女相见了吧~” 这头，可怜兮兮的亡灵的脸骨上，顿时淌下来两行清泪。 她亲爱的刘女士虽然比以前消瘦了一些，脸色也变黄了一些，但是还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一边淌眼泪一边絮叨着让她不要担心，对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份零工，老板虽然不给工钱但是给提供住宿和三餐。 好半天，顾安哽咽着问道：“你们在哪里，我想见你，妈。” 第133章 安置刘女士 还是在那座离精灵的艾尔城最近的联盟中立小城里，加百列带着刘女士一路中转了七八个跨城传送阵，耗时近四个小时，终于在这一天的上半夜里与顾安盖德两人再度汇合了。 加百列两人刚一踏出传送阵，脸色惨白（晕传送阵）的刘女士就看到了守在小城传送阵出口旁边的高大骷髅。 之前在视频通话里，刘女士并没有看到顾安完整的身形，兼之乍然听到自己日思夜忧的女儿的声音，她虽然那时就觉得女儿的脸型不太对，却也没有多想。 现在，当换了副躯壳的顾安站在她面前时，刘女士的狐疑一下子就冒出了头。 顾安无奈地默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唤出百面来。 “百面，喊奶奶，还记得奶奶不？” 刘女士认百面比认自己的女儿还迅速。 百面扑扇着一对小肉翅落到刘女士捧起的手心里，声音糯糯地歪着小脑袋喊了一声：“来、奶？” “哎哟，我的乖孙孙都会说话了呀~”刘女士捧着小百面，脸上稀罕的不行。 祖孙俩腻歪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顾安这个亡灵，刘女士还是有些不太信任地仰着头打量了一番高出她一大截的骷髅。 顾安回忆了下，接着连珠炮地自顾自说出来一串话：“给隔壁小军打的开塞露，一份韭菜炒鸡蛋和米饭，吃面要加香菜，还有你不喜欢过自己的生日。” 听完顾安的话，刘女士怔怔然忽地就落下泪来，又气又心疼地责问道：“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你是要变得以后我都认不出你来，才好吗？” 顾安包着她的手，任她在自己胸口锤了两拳，喉咙干涩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等刘女士平复了心情，顾安才道：“妈，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了，以后、就住在精灵族里，今晚就搬过去。” 刘女士听了，虽然不很理解，却不影响她盲目地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 “现在就去吗？那里是不是很远，我还没跟老板辞职呢。” 嘴上说的迟疑，刘女士的神情却显得很是雀跃，顾安蜷缩在身旁的手痉挛地抽动着，尔后用力握紧。 “……嗯，时间有点紧，还有……”她顿了顿，咽下涌上喉头的哑腔，“我、暂时，不能跟你住一起。” 刘女士马上消沉了下来，又很快调整过来：“是要去上学吧？我不能跟着一起吗？” “……唔、嗯，亡灵住的地方，住不了人。” “这样啊，那你休息日记得抽空回家一趟啊。”刘女士不懂为什么亡灵的地方不能住人，不过她没有开口问。 来到这里后的短短两周的时间里，除了时常对超出她理解范围以外的事物感到惊讶外，她做的最多的反应，就是保持沉默。没有人会停下脚步耐心地为她解惑，光是不想自己招人厌烦，就要拼尽全力。 所以，在加百列态度和善地找到她的时候，她才会那么配合地站在他旁边，等待他拨出那通视频通话。 刘女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依赖的，挽着自己那高大的女儿的胳膊弯。 “这个年轻人是你在这里结交的朋友吗？小伙子长得真好，脾气好，人品也好。” 被点到名的加百列轻抬下巴，此前一直礼貌地静候在一旁没有插话的他，在自己被刘女士点名后，终于忍不出得意地翘起了“尾巴”。 “妈，加百列他不年轻的，他就比你小四岁。” 盖德忍不出咳出了声，同时条件反射般地挤进顾安和加百列中间，硬生生隔开这两人。 加百列一把推开盖德，当着刘女士的面，他没好意思动手，但是递给顾安的眼刀子那真是阴风阵阵。 顾安看了加百列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加百列哼了一声，暂且放过她。 之后，顾安带着刘女士一行人顺利地传送到艾尔城里。有女皇的特许，刘女士的身份登记和个人终端很快也办了下来，顾安把刚到手的一大笔钱存进了刘女士的名下，又留了一点零散的银币给她。 在离精灵母树树脚的不远处，南希推开一座小木屋的木门。 显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没想到你的母亲会这么早就过来，所以屋子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准备齐全，不过先将就着在这里住一晚是没问题的。” 从小木屋这里远远地望过去，能看到西莉亚婆婆生前的住所，女皇选择拨出这块地方来给顾安，显然是用了心的。 “这已经很好了，还有缺的我们自己准备就好了，就是我母亲今后生活采买方面的问题，可能还需要你们多多费心了。” “这没什么的，我除了学习和修行，基本上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不用怕会麻烦到我。再说，照顾西莉亚婆婆的那段时光，也让我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不如说，我其实很期待以后的生活呢~” 小木屋从外面看只是个一层的小单间，里面却和西莉亚的小房子一样，使用了空间嵌套的阵法。实际内部空间是个两层的起居室，一应家具已经安置好了，还欠缺的无非是一些衣物、餐具类的生活用品。这些，在艾尔城里就可以采购到，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终于把刘女士的晚年生活安顿好了，顾安唯一的心愿也已经达成了。 “精灵族里都是些友善的人们，对吧，盖德？” 盖德其实想回答她“也不尽然”，但是看到顾安那忐忑又期待的眼神，他就感到有些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谨慎地回答一句：“南希自然是友善的，萨琳娜对她的评价一直都是温柔又细心的好孩子。” 那就好，顾安对自己说道。 加百列忍不出问顾安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简直跟在交待后事一样，又不是以后不能来看你母亲了？” 被戳中心思，顾安惊得手一抖，然后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岔道：“说什么呢，我待会要陪我妈去附近的商铺里面转转。盖德，能不能请你再等我一晚上，明天早上，我们再回去吧。” 盖德自然是无所谓的，其实顾安如果暂时想留在这里都可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顾安从精灵母树的空间里出来以后，就一直给人一种时间紧迫的感觉。盖德有心想问，顾安却总是避而不答。 第134章 分别 艾尔城，离天空最近的城市。 刘女士在艰难地熬过了思念女儿和为生计发愁的两周后，在今夜，在女儿的陪伴下，终于得以安心地睡下了。盖着她自己挑选的柔软的羽毛被，肩膀抵着女儿的胳膊，年迈的母亲绵长的一呼一吸间都是劫后余生的安稳。 但是，这种平稳的幸福却要止步于今天。 “百面，我……想让你留下来陪伴奶奶，从明天开始。因为，之后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再带上你了。” 百面困唧唧地含糊了一声，在理解到顾安话里的意思后马上惊醒过来，脸上显露出明显抗拒的情绪：“哔？不、要！” “要跟、妈妈，在一起。” 顾安伸出食指蹭了蹭他的头顶，眼里含着不舍：“但是这样的话，奶奶就、太孤单了。” 顿了一会儿，顾安压下心里翻涌的难过，接着说道：“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代替妈妈，帮我陪陪奶奶呢？” 百面闹脾气地扭过脸去，等了老大一会儿，发现顾安没有跟自己妥协的意思，顿时转过脸来泪水涟涟地无声地控诉着她。 “呜呜，不要、妈妈坏！” 顾安却只是安静地用拇指抹掉了他脸上滚落的泪珠。 “为什么？” 为什么啊，顾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时之环选中的那个人会是她呢…… 但是，她也没有能去质问那个神明的底气，如果没有时之环的干预，她大概早就已经死在了蓝星的那场试炼里了吧。 “因为我不能拒绝，因为妈妈必须要去完成。对不起。” 百面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吓得顾安赶紧把他捧出卧室，后来一直到百面哭到累睡着了，顾安也没能哄得他同意。 小木屋的屋顶上，顾安一动不动地坐着，用自己的外袍把可怜巴巴的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包好，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孩儿微凉的脸颊。回想起那场试炼，明明才只是两个礼拜以前发生的事情，自己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一样。 随身灵呐，可是她已经没办法再去承受一份与母爱同等分量的爱意了。 对不起啊，小百面…… 右手覆上百面小小的身体，万象解构。 【嗯，他已经被转换成一只普通的妖精种族了，已经不再与你生死相连了……】 【喂！你你你你、你别难过啊，你还有我跟万象啊！】 “万幸，至少我还能留住你的性命……啊，外面好像变冷了呐，我们回屋吧，百面。” 没有人回应她。 顾安缓慢地站起身来，瞬移回屋内，把百面放到床头柜上面摆着的、刘女士亲自为他挑选的袖珍小软床上面。然后，独自安静地坐在床沿上，思考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次日上午，顾安同暗藏不舍的刘女士告别后，推开硬要凑上来的百面，挽着盖德一个瞬闪到艾尔城的传送阵旁，脚步毫不停顿地一步跨了进去。 离开精灵城，走出传送阵后，终于只剩顾安和盖德两人了。 盖德再忍不住抱着手臂，严肃地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再有，哪有这样就把自己的随身灵丢下的，你看不出来他很不乐意跟你分开吗？” “已经不是……算了。”顾安清了清嗓子，“盖德，我就要死了，在我死后，能不能请你代为照看下我的母亲和百面。”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还有这瓶药，当初是阿尔玛送我的见面礼，下次见到加百列的时候，请帮我代为赠送给他吧。说来有点惭愧，我手里头好像只有这瓶药比较珍贵，没有其他更好一点的东西可以拿来回报他对我的帮助了。” 其实，也可以仿照昨天那样去再盗一个富商的金库，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不想拿这种盗来的钱去玷污加百列的那份真挚。而赡养母亲却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所以哪怕是去偷，她也要把母亲的未来安排好（大家不要学）。 盖德瞠目结舌地被顾安在手上塞了一瓶珍贵的回蓝药，脑子里面走马灯一样串过顾安这两天反常的举动，然后在里面精准地抓住了转折事件。 “时间的核？” “嗯，我暂时还不能回地下城，接下来的行程，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所以盖德，你回去吧，再过两天大家都要去蓝星，地下城就会变成一座空城，到时候女王一定很需要你。” 盖德慌忙双手按住顾安的肩膀，因为这家伙现在都能瞬移了，他怕自己一个错眼，人就直接当着他的面跑了。 “你你你你别转移话题，好好跟我说清楚！什么就要死了？你是个亡灵啊，孩子，有我在，没人能在一瞬间伤害你的……”想想这样说好像也不对，这小屁孩现在指不定比他还厉害，盖德顿时头疼的不行。 “别瞎担心啊，咱回去找殿下，塞西尔说不定有办法呢！” 顾安忍不住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把关心自己的人逼到这份上，说实话很愧疚，但是…… 她也因此而获得了勇气。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除了母亲，还有盖德他们的关心。如此，虽然前面就是断崖，她也不再感到那么地孤独了。 “能遇到你们，我很幸运，还有我妈妈，就拜托您啦。” 随着这句话落下，顾安的身体在盖德的掌下化作了一滩风沙。 一阵强风吹来，沙尘随风飘向高空，然后迅速消失在了盖德的视野里。 “完了……” 活过了三千多年的双s战士老亡灵盖德·费恩，在眼皮子底下，看丢了自己零岁零两个星期的学生。 他不会认为顾安刚才这是死了，因为昨天他才看过顾安变成透明人穿过人家金库的门，进去里面……嗯，他都还没来得及教育她不可以这么做，就没机会了。 魔神的力量竟然是这么地恐怖吗？ 只是获得了一部分力量的顾安，都已经强得完全脱离了种族的范畴。 如果强成这样，都免不了一死的话……盖德想到这里，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看刚才与他们分别时刘女士的样子，顾安应该并没有跟她的母亲说实话吧，盖德更加难受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 这时候，又响起了加百列的通讯请求。 心情正烦忧的盖德接起视频后，加百列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震地人心情更加烦躁了。 “喂~你们怎么突然走了啊，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啊！真是的！” 盖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不是在那里过得挺快活的吗？” 加百列心虚了一秒，马上又理直气壮反问道：“安安呢？我帮她找到妈妈了，她之前不是说要养我的吗？这就跑了？” “嗯，跑了。” 见加百列没什么正事要找他的样子，盖德果断挂断了通话，自己还要把顾安的情况汇报给女王才行。 第135章 二返 茂盛的野草、残亘断壁、荒凉而阴森，就是顾安对曼德堡的时之环神殿遗址的全部感想了。 白骨的脚掌小心地踏上长满苔藓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石阶，顾安一路沿着大殿的中线向里走去，入目皆是见缝插针肆意生长的野草和满草丛蹦跶的虫蚁们。 粗略地一眼望去，这里至少也已经荒芜了几十年了。 “解析，怎么样？有灵魂或者魂力存在的迹象吗？” 【没有，但是你稍微再往里走一点，在那个倒塌的的石台下面，好像有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顾安依言走过去，黄白纹裂的碎石下面，尽是些茂盛的杂草和忙碌运粮的蚂蚁们。 【这里，往里挖！】 未免用万象会破坏这里的原场景，顾安只能强忍着对昆虫的恐惧，亲手拔掉杂草，再一片片地掀开堆积在一起的碎石片。 幸而没挖多久，顾安就在碎石下翻到了一枚大概有鸡蛋大小的透明圆球。 “你说的是这个吗？” 【是，经过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一枚可以容纳记忆和部分意识的特殊道具，如果它现在还没失效的话。】 这枚圆球以前应该是被供奉在大殿里的，因为顾安找到它的地方，正是这座大殿的中央位置。 这会是西莉亚生前供奉着的物品吗？ 顾安用衣摆擦掉圆球表面沾染的脏污，把全球捏在手中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变化，试着用魂力触摸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它已经失效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顾安思索了一秒，马上便想到了精灵母树。 “解析，这里还有别的发现吗？” 【没有。】 闻言，顾安带着圆球迅速赶回艾尔城。 在远远地看到刘女士的小屋时，顾安驻足、看到刘女生正坐在小屋门前的躺椅上，膝盖上坐着小小的百面，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正在和百面聊着什么。 就这副画面，顾安定定地在远处看了一分多钟，才深吸了一口气略过她们，直接瞬移到了精灵母树的脚下。 这时，她才想起来没有精灵女皇的引导，自己根本进不去母树的空间，然而，母树却对她敞开了进入的通道。 她仰头看了一眼精灵母树遮天蔽日的墨绿色树冠，短浅地叹息了一声。时之环，祂大概已经预演过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吧。 和前次一样的静谧的黑与绿缠绕的空间里，不同的是，这次站在这里的只有顾安一人。 精灵之心如顾安预期中地取走了她手中的透明球体，这一次，顾安没有“失控”地被时间卷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的夜精灵的虚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应该是某个早已逝去的夜精灵吧，顾安不禁想到。 眼前的虚影好奇地注视了顾安好几分钟，然后歪着头有些不解又很是娇憨地说道：“总感觉你身上好像有股我熟悉的味道，我大概是在哪里见过你吧~” 居然能对话？顾安震惊了一秒，尔后很快反应过来，直接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您好，您是与时之环有关系的某位前辈吧？我想回到自己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请问可以吗？” 夜精灵的虚影马上雀跃地回答道：“是的哦~你也是时之环大人的眷属吗？啊，你刚才问我能不能回到过去，虽然可以是可以，但是这需要时间的核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核的话，那么我可以帮忙哟~” 时间的核，顾安在这之前已经用掉了…… 自己要怎么才能再得到一枚时间的核呢？狄格丽特说过，只有在时间发生错乱的事物身上，才有可能凝聚出时间的核来。自己该到哪里去找一个时间紊乱的事物呢，除了她本人以外？ 西蒙吗？顾安觉得他大概也是，但是她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躲在哪里，就连塞西尔也都还没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那么，已经失效的魔塔碎片会有用吗？顾安不太确定。 “哎？难道说你没有时间的核吗？那就没办法了，你也应该不是我要等待的那个人，所以再见啦~” “等等！”顾安慌忙伸出手，想拦住她，但是她的手只是穿透虚影而过。 灵魂相触的刹那，夜精灵的少女的虚影猛地怔住了。 只是一段意识的她其实并不能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的世界里只能感知到灵魂和能量的波动。虽然外表看上去像一个生物，但其实不是，她只是一团记忆的思念体，是一团被精灵之心强行唤醒的早该逸散的能量。 当思念碰触到她长久等待的那个灵魂时，“她”终于想起了顾安带给她的这份熟悉源自于何处。 ——“谢谢你。” 残余的那一点能量剧烈地涌动起来，少女的虚影在一瞬间扭曲凝聚成一枚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体。 时间的核， 缓慢地降落到顾安的手心里。 顾安攒紧拳头，眼泪滑下脸颊。 啊，翠茜……不能让过去崩坏的理由又多出来一条，顾安哭着哭着就笑了。 时之环，还真是个又讨厌又温柔的家伙！ 顾安将手中少女化作的核抛向精灵之心：“把我送回八天前的凌晨零点。” 通过上次的经历，顾安得知她在过去停留了多长时间，在当下的时间点就会消失多长的时间。所以，不能回去得过早，否则就是在凭白浪费自己双倍的时间。 而且，现在离预言中的日期到来只剩两整天了。虚空魔从被朴凡老师召唤到消失，一共停留了近六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未来的她就是虚空魔，那么她至少要在六个小时后才能重新回到“当下”。 再一醒来，就已经是次日的凌晨了吗…… 脚下升腾起的金红色正圆形光柱，逐渐吞没顾安的身影。 夜精灵的亡灵在她曾见过一面的白骨枯树之上，眼火重燃。 冰冷的魂湖在下方静默地流淌而过，顾安看了一眼，想起湖底那一闪而逝的眼睛，或许自己还应该再回来一趟。不过，现在她还得要依靠万象的能力，先去把过去的尾巴处理干净。 等我回来，贝希摩斯。 顾安在心里说道，同时命令解析：“为我指出遗忘之地的方向。” 要去拦截下那个原本会被朴凡召唤的虚空魔！ 第136章 让过去正确地上演 如果没有万象解构，以她现在的能力，别说到达遗忘之地了，刚一上路就会被地狱里的各种恶念和恶魔搅碎了灵魂。 顾安骑着路上随手抓来的一只地狱烈焰马，防御力场全开，横空跳跃过死气沉沉的黑死鸟们成群结队而栖的断崖谷，翻飞的黑焰马蹄在猩红涌动的恶念海上践踏而过，一亡灵一马一路向地狱的最深处直奔而去。 顾安在心里估算着时间，那天的零点过后，她先是和加百列聊了一路，尔后走到朴凡老师的地方后，又与朴凡老师说了些话，再之后朴凡老师才施展的召唤术。 “解析，现在离我们到达这里过去了多少时间？” 【十一分钟零十五秒、十六、十七……】 “闭嘴，还有多远才能到遗忘之地？” 【……按照现在的速度，最短还需要八分钟的时间。】 八分钟……那应该够了，顾安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她似乎没办法理解地狱里的空间维度，所以瞬移和超高速移动在这里都没办法正常地施展起来，不得已才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来赶路。 遗忘之地，是虚空魔、强大的恶念和纯粹的绝望能量的聚集地。烈焰马无论如何也不肯踏进这片空间里去，顾安翻身下马，准备疾跑进去…… 解析忽然急促地提示道：【非灵魂、意念和能量以外的物质，没办法进入遗忘之地区域。】 顾安心悸了一下，难道自己要在这里舍掉身体？ 她马上忆起了自己头首分离的经历，那股精神宛如被利刃劈开的痛苦，至今还残留在她的心底深处，恐惧顺着尾椎骨爬上胸膛的位置，揪紧！ 在短暂地停滞了十几秒后，顾安毅然决然地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万象，拜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夜精灵的骸骨轰然倒地，顾安悬停在半空的意识带着股劫后余生的懈怠感和茫然感。没有任何痛苦袭来，她还是完整的她，像那时被贝希摩斯拧掉脑袋抱着走一样，她的意识甚至都没有出现短暂的缺失！ 在万象绝对防御的无死角笼罩下，一团糯叽叽的顾安一头扎进遗忘之地的领域里。 “解析，该你了！不要偷懒，你也是见过朴凡老师的那场召唤的，我要你一秒都不能错过地找到那场召唤的降落点！” 【……是。】 又等了五分零二十三秒，突然感知到了朴凡的召唤契约降临的解析，第一时间提醒顾安落地点的位置。 粉唧唧软乎乎的顾安团子，顿时像一枚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但是，在她与朴凡召唤阵之间的这条笔直的路径上，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黑里泛着猩红色的浓重阴影，如小山般拦截住了她的去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美味的小点心，快到我怀里来吧！” 噗—— 粉唧唧像一枚小小的子弹，疾穿过晦暗到就连虚空魔都只能避让的阴影，一点儿也不停留地猛扎进朴凡的召唤阵里。 【……抱歉啊，我们现在有点赶时间。】 不是很清楚对方是想表白，还是想干嘛的解析，礼貌地代替自家把人撞坏的顾安回答了一句。 此时，朴凡的召唤阵里有两个灵体——顾安和显然十分懵逼的虚空魔。 顾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她当初所见到的那个虚空魔！先不要说有哪里觉得相似了，她甚至本能地讨厌这个虚空魔身上的气息！那是一股混杂着淡淡的恶意和肉体腐败的腥臭味。 在地狱的大门即将向神域打开的前一秒钟，顾安pia飞了这个根本不应该出厂的家伙。 果然，自己选择回来看一眼是正确的。 谢谢你，翠茜！让我知道了你确实有得到救援，这样，真的会让我忍不住为过去的自己而感到骄傲啊。 那些付出，原来并不是全无结果。 贝希摩斯对她说，未来会发生的变化，取决于她的决心。而她现在觉得，自己正在逐渐获得那份即便会死也不想半途而废的决心！ 不是所有人都盼望着她走向灭亡，而是，所有人都在为她的选择提供必不可少的条件。 不管是贝希摩斯、时之环，还是西莉亚和翠茜，他们都在通过同一件事情来告诉她：死亡并不可怕，只有当不确定自己的死亡能换得什么回报时，才是她应该感到恐惧的时候。 她曾经在那里溺死过一次，魂湖的最深处，一定很冷很冷吧…… 顾安强忍着自己那就要破胸而出的澎湃的心情，会回来的！既然那时候我能握住西莉亚弥留之际的手，带翠茜逃出那个深夜，也一定能…… 透彻的目光对上澄澈的目光，万象瞬息间改变了顾安的灵魂波动。 ——“我怎么觉着，不用变装，这小家伙的灵体波动就已经挺像你的了。” 一模一样的对话，在顾安的面前复现。 所有过去发生的一幕幕，她都铭记于心，只除了朴凡与巴普对决的那些事。因为那时，过去的她正被朴凡关在了休息室里，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不能暴露自己就是顾安的事实，所以当朴凡和巴普的战斗陷入焦灼之时，尽管非常摇摆不定，顾安最后还是没有出手干预。好在，朴凡成功了，接下来他被什么引到了楼上。 在解析确定朴凡已经远离，而这里的空间禁锢只剩下一分钟时，顾安果断出手了。有解析在她身上，哪怕自己不记得那份报纸的位置，巴普的残魂也逃不出顾安的手心。 “等等！我——” 巴普最后用意识嘶喊出来的声音，于半道儿终止在顾安的手心里，她没有那个空余的时间，何况他会说什么也不重要。 然而，容纳巴普残魂的碎骨，在她的手心里变成粉末后，却没有马上凝聚成时间的核。 顾安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用万象捕捉到了这片空间里，还未消散干净的巴普的另一半残魂。接着合二为一，第一枚时间的核，总算被她凝聚了出来。 虚空魔松了口气，朝天花板上看了一眼，朴凡正在往下赶。 卡在自己被发现前，金红的正圆形法阵在虚空魔的脚下亮起，顾安紧跟着返回了地狱。 第137章 时间停摆的茶会 寒冷、窒息、死寂，粘稠的黑水吞没白骨之躯。 魂湖的冷和汹涌入侵的纷乱情感，是连万象也不能完全屏蔽的。不过，也可能是顾安对万象的使用还不够充分吧，在无尽的下沉之旅中，她总算快要触摸到底了。 先是手指碰到了冰冷坚硬的鳞甲，其后顾安僵硬的大脑缓慢地转动了起来，在理解到这或许就是贝希摩斯的时候，她蜷曲的右手手掌完全张开来，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这片鳞甲之上。 物质解析的能力无法解读高于它存在的物质，所以顾安不能通过解析确证这就是贝希摩斯的本体，但是没关系。 ——万象，请回去吧。 她在心里如是说道。 如果这就是贝希摩斯，在她主动放弃万象的情况下，万象应该会回到魔神那里；如果不是，万象也肯定不会听从她的吩咐，就此离开她。 在顾安的首肯下，序列第四的混乱法则迫不及待地脱离出她的灵魂，从顾安的右手手心里钻出，肆意涌入掌心之下的鳞甲里。 法则之力重回原属魔神的身体里，顿时以魔神本体为中心，掀起了一阵暴乱的能量力场。黑色的魂水旋涡自下而上旋转上升，始于湖心，最终席卷了整片魂湖。 顾安处在这场法则归巢的风暴的正中心，眨眼间就被肆意疯转的旋涡搅碎了身体，躯干断裂，头骨上出现了裂痕。紧接着，头骨上的裂缝被冲力十足的水浪抛卷地越来越开，一种比头首分离密集无数倍的精神撕裂的痛苦，瞬间侵吞了顾安的全部意识。 灵魂搅碎在一刹那，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生出后悔的念头。 猩红的兽瞳睁开，覆盖了整片魂湖的狂躁能量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溅起数十丈高的黑色浪花滞留在半空中，翻涌的波涛维持着上一秒的势态，无法落下亦不能冲得更高。 一切变成了一副静止的油彩画像，只有身处油画中心的庞大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远古巨兽，自湖底站了起来。 贝希摩斯的虚影从兽身的前额上钻出来，万象被毫无保留地全部送回了他的身体里，为此，他那蠢笨的侍从反而丢了魂。 这家伙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消失吧？ “……噗。”想到这里，向来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大恶魔，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时之环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样一个灵魂啊，有趣到只是在一边看着，都能感受到她的笨拙和热度。 丝丝缕缕的金红的夺目光线，从贝希摩斯的身体里钻出来，或伸向天空或钻进黑水里，翻遍魂湖的角角落落，直到把那个笨蛋仆从重新拼凑完整为止。 人形的仿佛正熟睡着的顾安的灵魂，漂浮在贝希摩斯的面前，大恶魔伸出一只手，修长的食指戳了戳顾安光洁的额心。 顾安毫无反应。 “又被拖进时之环的领域里了？” 大恶魔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有些嫌弃地说道：“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摆布呢？你是笨蛋吗？” 哦，确实是个笨蛋。 贝希摩斯反省了一秒钟自己选仆的眼光，感觉好像有点问题，又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算了，不去想了，这场闹剧也该到下线的时候了。他想看到的那些，顾安已经全部演出完成了，至于剩下的那些无聊的戏码，看在仆人这么抗拒的份上……嗯，还是结束了吧。 贝希摩斯将手放在顾安的胸口，第四魔神的虚影整个儿钻进了顾安的灵魂里。 ——也该到茶会的时间了。 叮，烤瓷茶托与象牙白的石台桌面相碰时，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趴在茶桌上面睡着了的顾安，猛地从梦里惊醒。 这里是哪里？头发蓬松的娇小女孩后知后觉地坐正身体，望向自己对面那个自顾自品茶的帽匠，脑子里面有些发懵，像还没有完全清醒一样。 帽匠看了眼顾安，瞳孔的颜色有一瞬间从猩红变成了金红色，之后很快又变了回来。 顾安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这里就是时之环的领域啊……不，好像也不全是，也有你的妄想在里面。”帽匠从座位上站起身，起身时胸口处硬邦邦的触觉，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好像放了个什么东西。 他掏出来一看，是一块指针停摆的怀表，时针停在六点钟的位置，分针停在不到十二点的位置。 帽匠兴味地微微挑动了眉峰，有趣道：“时间封闭的空间吗？倒是很符合那破烂的做派，也很像……” 这个病态的世界现在的样子。 “走吧，呆子。”帽匠对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说道。 顾安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帽匠是在喊自己后，顿时感觉有些生气。 见顾安没起身，还好似生了气的模样，帽匠皱了下眉头。 “我不叫呆子！还有就算是合作关系，你也不能没理由地就命令我吧？” 帽匠的身形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胆子已经炸飞天的顾安，然后才意识到这个笨蛋在这里好像没有了现世的记忆。 帽匠几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想要修正她的记忆，又马上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外观似乎是依据她的妄想构建出来的，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花费了一分钟的时间去理解这片领域的规则后，贝希摩斯捏了捏眉心，感到自己有些头疼。 想靠这个弱鸡打败无穷，时之环到底在想什么啊？哪怕有祂赋予的领域规则加持，顾安也很难顺利地消灭掉无穷的神格吧。再说，光消灭无穷是不够的，无穷神格消散后逸散的法则之力又该怎么处理？祂似乎全没考虑过的样子。 是时之环已经没有余力了，还是笃定了他会出手？ 贝希摩斯心情不愉地伸出一只手，揉乱了顾安的头顶，让她本就蓬松的脑袋此刻更像是炸开的稻草一样，惨不忍睹。 顾安极力反抗！ 反抗失败…… “喂，你的角色设定难道就是这副模样吗？真的！很无礼很神经质啊！” 贝希摩斯没有一点手下留情地拍了她一脑门子，打得顾安瞬间红了眼眶。 就在她掏出黑、绿魔杖？准备还手的时候，又很没出息地被帽匠用一句话打断了施法过程。 “起来，带你去打红女王，少说话，我保你不死。” 闻言，顾安马上揣好自己的法杖，乖巧地点头。 她一向能屈能伸。 第138章 大结局 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从洞里掉到了茶会上，也想不明白她刚到手的法杖怎么变成了碧绿色的，不过这些问题跟她的角色任务比起来，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一些暂时想不通的事情，顾安很快就将之抛诸脑后了。 贝希摩斯捏碎手中的怀表，时间停滞的玫瑰茶会花园随之崩坏解体。 顾安刚想阻止帽匠、告诉他怀表可以变成武器，就看到了自己所处的茶会空间正在碎裂。她吓得两只手胡乱抓了两把空气，才惊觉自己和帽匠一样，并没有随着碎裂的空间碎片一起，掉落到下方连绵不绝的黑暗里。 帽匠朝身后的她伸出一只手，顾安想也不想地连忙抓住。 他辨认了下领域里灵魂能量的分布方向，然后拉着顾安，一步跨出黑暗，直接落地到红女王的王座前。 顾安（与王座上的浓黑阴影相对视）：……她有些腿软。 能杀死红女王的只有爱丽丝这个角色，这是时之环领域的最高规则之一。在贝希摩斯套进帽匠的角色里后，哪怕是他，也不能违逆这类基石性质的领域本源法则。 早知道，就在外面跟无穷……想想似乎也不行，无穷的大部分神格已经被时之环囚禁在了祂的神之领域里了。 现在看来，应该也就只能按照时之环定下的规则去做了。 贝希摩斯看了眼自己身后全身紧绷、一双眼睛盯着无穷转都不转一下的顾安，轻笑了一声。尔后，他抬起头来，目光像穿透穹顶看到了外面的天空一样，嘴角挂着了然又些许带点讽刺的笑意，自语道：“就当是你赢了吧，破烂神。” 他重新握住顾安的手，略微抱歉地看向王座上如临大敌的无穷：“不好意思啦，无穷，能不能麻烦你下去陪一下无知呐？” 王座上的黑影顿时急剧膨胀开来，瞬息间填满了整个大殿，让顾安的视线变得漆黑一片，除了帽匠抓着她的那只手，她现在什么也感知不到。 短暂的惊吓后，顾安马上掏出自己的武器法杖，杖尖对准漆黑一片的正前方，左手惶恐地下意识地攒紧了帽匠抓着她的那只右手。 ——“你不是帽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与我为敌？” 浑厚如钟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轰得顾安耳膜振痛、心气不顺。 贝希摩斯走近顾安，万象在这里受到了限制，他只能再腾出另外一只手去捂住顾安的耳朵。 “不要被影响，要相信自己，你能杀死他。” 他用笃定的声音在顾安耳边说道。 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贝希摩斯按着顾安瞬间蹲下，躲过一枚子弹。 “利兹？”他感应了一下藏在无穷里面的另一个灵体的气息，然后确定地说道：“我劝你现在收手，你知道我还能回去，而无穷今天必定会死在这里。” 黑暗的世界里响起一道回答，顾安辨不出白兔出声的方位，这道声音与红女王一样，好似无处不在。 “贝希？你是在被我压进魂湖里面之后，也被时之环抓住囚禁在了这里吗？难怪你消失以后，我没有感知到无序的残余，原来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消散啊。” 贝希摩斯圈着神情紧绷到身体僵硬的顾安，嘲讽利维坦道：“你的思考能力还是一如往昔，乏味到我不想给出任何评价。” 利维坦自知自己被激怒了，但他面对嘴力全开的贝希摩斯时，总是很难平心静气地思考。 相伴出生的亲密无间，和二者之间巨大的实力差所带来的落差感，日以夜继地扭曲着他的情感，他永远没办法像贝希摩斯对待他那样，冷静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呵，如今你也被时之环困在了这里，现在正是我杀死你的最好时机，你以为我还会受你骗？” 贝希摩斯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利维坦突然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自然没有你们这么蠢，这只是我的一缕神格而已，而且我是自愿进入这里的，这只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无穷而已~” “啧！” 想到了什么，贝希摩斯顿时气恼地咂了下嘴，他想起自己是一整个儿跟着自己那愚蠢的侍从进来的…… 这绝对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一次，自己在智商上输给了假大空的利兹！好想……好想现在就把这个愚蠢的侍从丢掉啊，自己一定是被这家伙直进直退的傻气给带偏了。 看到贝希摩斯这个反应，利维坦像自己已经胜出了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这么说，我也不用担心会误杀你了，那就没问题了。”贝希摩斯漠然地对躲藏在“黑夜”里的利维坦说道。 ——万象，消解一切物质。 虽然万象现有的能力，不足外面的二分之一，但是也够用了。 黑色光速般褪去，瞬息间露出王座上那个毫无防备的、如心脏般鼓动着的不规则的墨色瘤状物体。 “去死！”不用贝希摩斯给出提示，顾安的杖尖笔直地对准那个东西。 白兔的惨叫同法术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死”于贝希摩斯的万象之手，后者咒术里附带的领域法则炸碎了无穷的神格具现。 当然，死去的是附着在白兔角色上的利维坦的一缕神性，白兔的角色只会遵循领域规则死而复生，但那对于贝希摩斯而言，已经没有一点点的威慑力了。 况且，也轮不到他再出场了。 无穷具现化的神格被顾安炸成了碎片，如果换成是贝希摩斯，他肯定还要补刀，不过好像时之环已经支撑不了了。 万象加剧了时之环的负担，童话的世界正在崩塌。 顾安现世的记忆随着时之环空灵的声音，一同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谢谢你，从过去到未来，从未有退缩地走到了终点。 ——现在，我将把你的时间重新交还给你，祝愿你终将得到你想要的生命。 这句话好似诀别，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坠落的顾安，慌乱地对着破碎的虚空问道：“蓝星呢？我该怎么做才能？请告诉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你希望，要勇敢…… 时之环未尽的话语，不知道是因为祂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消散了，还是因为顾安已经醒了，所以才没有听到下文。 在长满了手掌形状的白骨巨树上，顾安的灵魂平躺在主树干上，贝希摩斯蹲在她旁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那副凝重到不行的脸色。 顾安在看到贝希摩斯的瞬间，就想起了灵魂被搅碎的绝望和梦之国里自己“大胆”的话语。顿时，神情空洞又绝望。 贝希摩斯忽然伸手掐了她的脸颊一把。 明明是虚态的神魂掐虚态的灵魂，顾安却痛得禁不住打了个摆子，在贝希摩斯收手后，她也只是敢尽量离他远一点而已。 所谓敢怒不敢言，顾安这副神态，算是把这几个字诠释地很到位了。 “呐，带上这个离开吧，你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很久了。” 贝希摩斯把一枚微光的晶体递到她面前，顾安认出了那是时间的核。 她接过时间的核，蓦地抬起一张懵懵的脸来，露出来一张缺了小半块右脸的脸颊，瞅得贝希摩斯一个没忍住，又“噗”地一声笑出来。 未免再说几句，顾安就会发现他揪掉了她一小块神魂，贝希摩斯挥了挥手，赶紧把她赶走了。 再之后，悠悠哉哉的魔神虚影重新回到自己的本体里，抖落掉淤积在身上的冰冷的魂水，一步踩平一片地向地狱深处走去。 魂湖到底还是太冷了，不适合他这样的陆地生物生活，还是回去把利兹挂在天上，让他给他念睡前故事吧~ 预言里瘟疫战争前一天的傍晚，顾安回到了现世的时间点上。 彼时，盖德找她都快找疯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先放弃，因为他也要准备自己前往蓝星的一应个人物资用品了。 无穷是时之环认证过的已死，所以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了。 但是，这不代表瘟疫战争就不会到来，领导瘟疫战争的人是瘟疫主，且这个人大概率就是西蒙，在没有消灭西蒙之前，蓝星仍然有可能爆发瘟疫战。 想到这里，顾安没有第一时间联系盖德他们，而是先点开了亡灵城的前辈们给她发的文字信息。 盖德的几条都是问她在哪里的，顾安叉掉没有回复。 加百列发了两条没营养的内容，顾安直接略过，下一条。 刘女士给她传来了一张拍得中心不对的她和百面的自拍照，顾安忍不住浅笑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急忙慌乱地关掉。 最后，就在离现在十五分钟之前，泰勒会长也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而且还是回复。 ——好的，我现在马上带人去确认，你不要跟过来，就在艾尔城里陪你母亲。另外，盖德很担心你，你应该跟他说一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 什么意思？什么确认？ 顾安往上翻了下自己发过的消息，她从来没给泰勒会长发过消息，不光终端里没有记录，她本人也没有这个印象…… 时间的核…… 艹！她马上想到了这点，贝希摩斯真的是又恶劣又讨厌！ 顾安气呼呼地想到，然后操控着自己那缺斤短两的手指（有些小骨头被魂湖搅碎了，贝希摩斯拼不完整），赶忙给泰勒拨了个通讯请求。 接通的同时，顾安等不及问候，就急吼吼地问道：“会长，我刚才给您发了什么消息，您能不能复述一遍给我听！” 因为是顾安的通话请求，所以虽然自己正在赶路，但泰勒还是没有迟疑地接了起来，但他没想到顾安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泰勒想了一下，马上想到了塞西尔告诉他的，顾安和时间的核之间的事情，他心中若有所悟。 泰勒语气和缓又无比认真地询问道：“安，你先告诉我，你手上还有另一枚时间的核吗？” 如果顾安说没有，他便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通话那头，瞬间领悟到泰勒言外之意的顾安，眼眶马上热了起来，她坚定地回答道：“有！” 然后马上挂断通话，改为视频请求，并在全息投影里，顾安向泰勒展示了贝希摩斯交给她的最后那一枚时间的核。 泰勒严肃的表情才终于和缓了下来：“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我们的英雄。” 他最后这样说道，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显得是那么的认真和尊敬。 “我一定亲手消灭了西蒙，等我成功的消息，你再重返过去。” 耳边回荡着泰勒坚定的承诺，得到了泰勒复述的那条信息，顾安终于卸下来这最后一口气。 但是，她也没有依言只在艾尔城里空等。 她先是去精灵母树的空间里，向母树索要了已经由漆黑变成墨绿色的“黑魔杖”。 再喊来还在艾尔城里厮混的加百列，托他把这把初代使用过的法杖送到泰勒的手上。 能杀死红女王的只有爱丽丝的武器。 如果黑魔杖毫无意义，它就没必要在时之环的领域里，还要跟随外界的变化而变化。这虽然只是顾安自己的猜测，但未免胜利垮在最后一步，谨慎起见，她还是向母树确认了黑魔杖的状态。 果然，黑魔杖的外观发生了与在时之环领域里同样的变化，她也因此坚定了这种猜想。 只是，现实世界里，她不是那个爱丽丝。在万象已经物归原主的现在，她的能力连硫都不如。 空等是寂寞惶恐又难捱的。 时之环说她会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可贝希摩斯也说一旦时间重新回到正确的轨迹上，她会被规则所灭。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哪种结局，所以她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刘女士和百面，只是一个人在精灵母树的世界里发呆等候。 一直到泰勒告诉她，西蒙已经被找到并成功处决了，顾安才回过神来。 膝盖很软，手使不上力气，脑子里空茫茫的一片，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忘却自己应该要发送的那条消息的内容。 有限的时间终会走到尽头，而她却不能让今夜的零点到来。 那句英雄，是泰勒给她的勇气，也是她给自己或许会很短暂的一生的结语。 “……母树，送我回去吧。” 第139章 尾声 “这人儿也不发烧、也不盗汗，就是睡下了不醒是怎么回事儿……”刘翠兰愁眉不展地又看了一眼床上宛如熟睡的女儿，见她还是那副紧闭双眼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最后轻轻把门带上了。 “要是明天还喊不醒，我就去打救护电话吧。” 不是刘女士现在不肯打，虽然顾安已经昏睡了一天又一夜了，而是医院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如果顾安本来只是睡“死”了，本身没病，被她这一送医院，反而有可能沾上什么病。 最近这三个月来，也不知道蓝星是怎么回事，自然灾害、瘟病连着来，不说病倒的那些，光现在全球已经死掉的就有好几亿人口了。 刘女士自己的身子骨倒是挺健朗的，没什么不良症状，就是本该比她身体强壮的女儿，前天睡下后就没再起来了，忧心得她这两天也心绪不宁、上了点火。 好在，顾安在睡了一天两夜后，在第三天的上午十点左右，终于睁开了眼睛。 久睡的后遗症除了饥饿口渴、浑身乏力外，还有全身的骨头僵硬疼痛，所以在她专心调整身体状态的这段时间里，她所梦到的那些画面也渐渐离她远了起来。 “前天，你领导打电话过来了，我帮你请了两天假，要是还不舒服，你自己再请几天，在家里歇歇。” 顾安吃撑了斜躺在沙发上，有点饱眠，但身体其实不困。 她哼唧了一声：“嗯，明天去上班。” 刘翠兰把碗筷收拾好，坐到顾安旁边。最近这阵子外面瘟病的风头还没过去，她整天就是窝在家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纳鞋底。 “让你少吃多餐！哪有你这样吃饭的……” 顾安掀起半边眼皮，拖长了尾音懒洋洋地说道：“妈~不瞒你说，我总感觉我饿了不止三天！” “我数了就一天两晚上，多一小时都不多，去，还三天呢！” 顾安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的鸡窝头，不太确定地回忆道：“我好像做了个梦，好长好长的梦……但是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的她，又用脚趾头从茶几上勾过来一包瓜子，慢悠悠地拨了起来，看得刘女士一阵无语。 “昨天你那小闺蜜胡月，打电话来问你情况了，你既然好了就给人回个消息去。” “嗯嗯，我现在就发。”顾安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拿起手机来。 “我听她说，她家里人这次好像也没出事，倒是挺好的。” 顾安一边在手机上跟胡月唠嗑打屁，一边不解地问道：“啥？咱身边出事的人很多吗？” 刘女士团着腿一边打毛线，一边百忙之中白了自己女儿一眼：“你是睡傻了还是没睡醒呢，你大舅爹、三姑姥姥还有咱楼上那家两老人，前脚后脚的这都走了多少人了？一天天的吃这么多，倒是也长点记性呀。” 顾安转了转自己睡生锈的脑瓜子，终于在角落里捡起了这些人。 然后，总结评语道：“都是老人啊……” 并发出了社会人特有的既冷漠又略感惋惜的一声长叹。 “也有很多年轻人，你们公司没吗？小月说，她们公司这次得病走了好几个年轻的，还有一个是出国旅游遇到海啸死了的。” 嗑瓜子磕得嗓子有点干的顾安，端起已经凉掉的茶壶灌了一口，被刘女士喝止了一声。 “少吃点瓜子，上火。” “哦。”她答了一声，反正也解馋了。 “这咋还能撞上海啸哩？” “谁知道啊，反正你最近给我老实点，下班就回来，哪也别去！” “哦。”她又呆呆地应了一声，脑子里却还在想海啸的事情。 之后又过了好几天，顾安的大脑才跟生活接上了轨，才明白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全球各地发生了多少起自然灾害，人类又被突然爆发的瘟病割走了多少条生命。 人口降了几降，就好像蓝星突发了一场恶疾，之后几年人们的日子又渐渐回到了平稳的状态下。 那个一醒来就被顾安渐渐遗忘的梦，终于也在某个春来暑往朝九晚六的早晨里，彻底消失无痕了。 ——祝愿你终将得到你想要的生命。 番外:一些交待 （到尾声那里，顾安的人生就已经圆满了，她得到了她期望的生活。这一章是对故事结局的交待。） 普通且安稳，这两个词语大概就能概括掉顾安简单的一生。 她也一直以前者为自己的座右铭，以后者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不过人到晚年的时候，总是免不了会感到几分孤独，再送走了自己的母亲，又接连送走了家中的猫狗后，顾安终于学会了与孤独共处。 读书、侍弄花草、做家务、晒一个小时太阳、每天傍晚在小区里溜达几圈，她像所有其他的老人们一样，生活过得闲散而无聊，生命里已经很难再有什么能够激起她强烈的兴趣和爱好，也鲜少有事物能让她感到十分厌恶的了。 情绪趋向平稳，心态随着日益僵硬的四肢而越发平心静气下来。 她，正在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这件事情。 以一种无比平静的、顺从的心情，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一个初春的上午，牙齿基本掉光的顾安，刚刚嗦完半碗小米粥，便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于是放下碗，蹒跚着刚走到阳台上的沙发椅上坐下，甚至还没来得及解开厚重的棉衣外套、裹上她软和的小毯子，手就顺着棉衣的前襟滑下来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早春的太阳很给面子地“热力四射”，光线隔着阳台的玻璃窗户，暖融融地照在了布满沟壑的老人的脸上。 老人，像此前无数次躺在这里小睡时的模样一样，只是这次，她不是睡着了。 “这里，就像个老鼠窝一样……” 贝希摩斯摘下头顶的礼帽，垂眸看了眼死气沉沉的顾安，又环视了一圈她的宝贝小窝，最后如此评价道。 他理解不了顾安的生活品味，正如他不能领会当年她为什么会把万象还给他一样。 顾安的脑子里，藏着一种他读不懂的执拗和坚韧，但却很有趣。 而有趣，就足够贝希摩斯跑这一趟了。 当然，其实就这么把顾安留在蓝星也是可以的，因为总有一天，只靠她自己，也能找到去往神域的办法。 贝希摩斯重新戴好自己的高脚帽，手插进老人的腿弯里，把干瘦得不成样的顾安抱起来。 “好了，你该回去了。”又看了眼顾安的小屋，贝希摩斯迟疑了一下，最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把顾安生活过的这座小屋也打包带走了。 空间连同空间里原本生活过的那个老人，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十日后，有中介带着房客上门介绍这间老旧的小屋时，称其为一间毛坯了几十年的老牌居室。 自此，无人再记得蓝星上曾有一个人名叫顾安。 而从未有一刻被她的朋友们忘记的顾安，再一次在地下城里点亮了两簇眼火。 一旦灵魂被时间的属性缠绕上，人就无法再回归到正常的时间线里，除非，她变成了“神明”。顾安没有变成神明，只是时之环将自己最后的一点规则之力赠给了她而已。 作为得到生命的代价，她也因此失去了“老死”的权利。 她回归的这一天，距未燃起便已平息的三战已经过去了五十五年整。 硫已经成功地晋升为一名初阶法师了；盖德还是老样子，不过似乎因为在顾安之后没再遇到一个像她一样有趣的学生，而变得有些百无聊赖起来。萨琳娜很高兴看到她回来，泰勒特意当面把黑（绿）魔杖送还给了她。 阿尔玛一众师兄姐们又被盖德聚到了顾安的身边，这次是真正的师兄妹生涯的开启了。 朴凡阁下次日就把顾安抓去了图书馆，让她背这五十年里落下的课程。 偶尔，顾安在去拜访女王的路上，也会遇到莉莉，她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女王的秘书了。 只有阿瑟，在顾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逝去了。 盖德说，当三战最终没来的时候，阿瑟大概就决定好了自己的结局。知道三战没有到来，阿瑟看上去比谁都高兴，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才终于能够下定决心与过去的自我做个了断了。 加百列与盖德仍然偶有书信往来，前几年，常年混迹在软饭中的他也终于迈入了结婚的殿堂。为此，盖德还激动地给他寄过去好几袋魂石作为贺礼。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是这里还是那里。 又三年过去后，已经赶超了硫一大截的顾安，在盖德的陪同下，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她要去一个开满鲜花的隐秘之地，去找一只一离开她就会变得哭哭啼啼的小精灵。 防断投资 完结审核中，防7天断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