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别慌,我种田超厉害》 第一章 穿越落水现场 郑安之睁开眼便看到自己置身于水中,一呼吸水就涌入口鼻,肺腑更是仿佛被针扎一般,满是刺痛感。 她立马挣扎着往水面游。 可好不容易冒出个脑袋,才呼吸了一口空气,就感觉有人拽着她的身体要将她拉入水中,显然是想置她于死地。 几番挣扎无果后,郑安之索性深吸一口气然后主动沉入水中。 她找到拉自己入水的罪魁祸首,右手握拳而后屈起食指猛地砸向那人的太阳穴。 水的阻力将她的力道卸掉了一部分,但是这一击还是让那人疼得收回了手。 就在郑安之准备再次游到水面时,却听到“噗通”一声响,而后便有一只大手拉着她往上游。 片刻之后她便被举到岸边的草地上。 郑安之看看重新折返回水里的救命恩人,又看看身下的草地以及头顶的蓝天,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她记得自己好像死了。 在击退异人的庆功宴上,被一颗葡萄卡死了…… 可她既然死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想个明白,脑袋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一瞬间有很多记忆猛地融入脑海。 待理清楚那些记忆之后,郑安之惊得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那什么,地球人好不容易击败入侵者,眼看着好一切要恢复正常了,只在书中和电视里见过的好日子终于快要来临,可她却突然穿越到一个不知名朝代的八岁女孩儿身上…… 这都是些什么事?! 郑安之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刚刚睁开的双眼又似逃避一般重新合上。 可当她听清楚旁边的动静后,立刻又睁开眼睛看了过去,一双圆滚滚的可爱眼眸此时却冷若冰霜,眼底的杀意有如实质一般射向刚刚从水里出来的人——郑柳儿。 就是这个女…女孩,跟原本的郑安之发生争吵,一个失手将人推下水还不算,见原主奋力往岸上游,她竟然跳下水想置人于死地。 郑安之想明白前因后果,第一个想法就是要给原主报仇。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可当她右手微微握起,准备用异能攻击郑柳儿时,却发现体内根本没有异能的存在。 难不成……她穿越了,异能却没跟着一起穿过来? 靠,还能再坑一点儿么? 她之所以能在异世存活,凭借的可都是那一身异能。 郑安之看着眼前的水池,努力思考着如果她再死一死,不知道能不能穿越回去…… “丫头,你没事儿吧?” 这时一道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人因为络腮胡遮脸而看不清楚年纪,但也正是这一脸标志的络腮胡让郑安之认出他,是村里的猎户周志明。 这人据说性子很独,今日怎么会出手救她…… 看到这个男人,郑安之又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已经不是在末世了,这个封建王朝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法则。 杀人,是犯法的。 而且她现在才八岁,又没有异能在身,哪怕是帮原主报仇了,她也在劫难逃,十有八九要给郑柳儿偿命。 这可得不偿失! 所以,暂时只能忍下来,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心里做了决定后,她又深深的看了郑柳儿一眼,仿佛是想将这个人的容貌刻在脑海中。 不想郑柳儿这人实在不要脸,她见自己迟迟没有说话,竟然选择倒打一耙。 “安之,我只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即便我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你也不应该将我推进水里去啊。” 看着郑柳儿半抬着手臂哭哭啼啼的样子,郑安之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太做作了,实在是没眼看。 好想刀了她啊!! 郑安之在心里一遍遍的警告自己,杀人犯法。 可是看着郑柳儿眼珠子滴溜乱转、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拔腿就朝郑柳儿冲了过去。 杀人犯法,但是八岁的孩子打人,可是不犯法的。 郑柳儿虽然比郑安之大两岁,并且高出小半个头,可郑安之这一招实在是出乎预料,她始料未及便被撞倒在地。 郑安之抢得先机便一把骑在郑柳儿的身上,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打人不打脸,专门挑腰腹这种既痛又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下手,之后郑柳儿即便是想要找人告状也拿不出证据来。 待她气出的差不多以后,身后突然来了一只大手将她整个人都提溜起来:“我说你这丫头,与你说话你不理,怎么还打人呢。” 对待救命恩人郑安之还是很有礼貌的,她收了一脸愠色,含笑看向身后之人:“周叔叔,谢谢您救了我,改日我请您喝酒。 可我打人一事实在事出有因,这郑柳儿先时将我推下水不说,现在还敢倒打一耙,那我自然是要让她吃些教训的。” 郑柳儿获救之后立马开始狡辩:“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推我下水,你看不惯你爹对我好,你……” “闭嘴!”郑安之在转头的瞬间又绷起脸,她怒视着郑柳儿:“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知你也知。 你若是不想继续挨打,那就把嘴巴给我管紧些,少说些恶心人的话,否则别怪我将你那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打成烂猪头!” 郑柳儿被郑安之的一脸凶相给吓住,未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她看看双手环胸的郑安之,又看看满脸疑惑的周志明,然后捂着脸呜呜呜的跑走了。 听着就跟烧水壶成精似的。 不过看她那模样,这次应该是真的哭了。 讨厌的人一走,郑安之又笑嘻嘻的看向周志明:“周叔叔,救命之恩大过天,您等我回家去跟我娘说一下,之后一定登门致谢。” 虽说没有周志明她也能从水里爬出来,但这人救了她是不可磨灭的事实,她必须得领这份情。 周志明笑笑:“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客气干什么,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没必要特意来谢。 瞧你浑身都湿透了,快些回家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好嘞,那我先回家了,周叔叔再见。” 礼貌道别之后,郑安之便循着记忆回家去了。 周志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都觉好笑:“个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瞧着倒是怪机灵的。” 第二章 栽赃陷害 郑安之走在回家的路上,开始整理自己新的身份信息。 现在她也叫郑安之,八岁,是家里的独生女,上头还有一双爹娘。 娘云燕蓉是个好娘,爹郑茂学却是个渣爹。 说郑茂学是渣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郑茂学少年时死了爹娘,他族中的长辈看他孤身一人且又不通俗物,便占了他家的房产还将他赶了出来。 那时云燕蓉的爹娘正好想着给她相看个女婿,便看上了容貌端正、读过几年书又无依无靠的郑茂学,便在定亲之后将郑茂学接回了家。 郑茂学在云家呆了一年后说不甘心,还是想要继续读书,保证一定能读出个名堂来,以后也能让云燕蓉过上好日子。 他嘴甜会哄人,竟真哄得家里两位老人倾尽全力供他继续读书。 郑茂学读了几年书后考了个童生回来,勉强也算对得起这几年的学费。 可之前对他弃之如敝履的郑家人见状仿佛见到肉的苍蝇,都纷纷贴了上来。 郑茂学这个蠢货喝了郑家族人的迷魂汤后竟然真的原谅了他们,还毫无芥蒂的与郑家人来往。 之后在郑家人的怂恿下,更是要与资助他读书的岳父岳母分家而居。 云燕蓉自是不肯,但老俩口想着女儿已经生了孩子,再加上郑茂学前程光明,为了不妨碍俩夫妻的感情,竟然从自家的砖瓦房搬了出来,然后在村里赁了一处房屋自住。 后来郑茂学更是变本加厉,竟跟村里的一个寡妇纠缠不清。 他在家里百事不管当大爷,却去给人寡妇干活,时不时还拿自家的好吃食甚至是银钱去贴补人家。 对那寡妇的儿女,更是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好。 而今日推郑安之下水的郑柳儿,正是那寡妇卫氏的女儿。 “看来是郑茂学那个渣男养大了郑柳儿的心,竟让她开始惦记起不该惦记的东西。 郑柳儿该打,但是渣男才是罪魁祸首,必须得想个办法好好收拾他才行……” 郑安之理清楚现状后嘟囔一句,还不等她开始想办法就看到渣男领着一群人走过来。 渣男在看到她后便怒气冲冲的举着巴掌冲了过来。 “你个孽障,不过是几句言语争锋,你就敢动手打人。 柳儿好歹是你的族姐,你这样将为父的颜面置于何地?” 郑安之可不是一个会站在原地让人打的木头桩子,见到郑茂学扇过来的巴掌,她一个矮身就躲了过去。 倒是郑茂学,因为收不住力,险些将自己绊个趔趄。 郑安之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着如果不是碍于周围的围观人群,她高低得补上一脚,让这渣男摔个狗吃屎。 “你…你个孽障,你竟然敢躲?!” 郑安之看着渣男涨红的脸色,冷静回道:“有人打我我还不躲?你看我像个傻子么?” 她是不是傻子暂且另论,但她看向郑茂学的眼神倒像是在看傻子。 郑茂学被女儿直白的眼神刺伤了自尊心,原本只有五六分的怒火瞬间抵达峰值,举着手便要继续打人。 郑安之心知自己现在实力堪忧,便也不硬扛,她在围观的人群中灵活躲闪,动作快的跟只猴儿一样。 跟着过来围观的人群有劝郑茂学冷静的,也有护着她不被郑茂学打的,一时间村头倒是热闹非凡。 因为安之有了帮手,郑茂学折腾多时却连女儿的边都没挨到。 但安之是个不消停的,确认自己足够安全之后,嘴巴也开始说个不停:“你连事实经过都不清楚,就站在别人那一边责怪我,你这样跟个糊涂蛋有什么区别。 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还分得清楚谁是你亲生的孩子么? 人老话都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看看你这样还有个君子样么? 你、你有辱圣贤,你简直给全天下的读书人抹黑!” 不得不说郑安之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个渣爹。 郑茂学是偏心卫氏一家,但十个卫氏加起来也不如他读书人的面子重要,因此听到郑安之的话后,他很快就停了下来。 他乃是童生老爷,决不能让村里这帮泥腿子看了笑话,他要以理服人。 “好,我不动手,你给我过来,先给柳儿道歉。 不管怎样动手打人就是不对,你得道歉。 这个道理总不用我教你吧。” 郑安之见状也停了下来:“人都说摆事实讲道理,可见在讲道理之前还是先说事实。 你说我打了郑柳儿,证据呢!” 她就不信郑柳儿能当众掀开衣服给别人看她腰上的伤。 再说了,即便是掀开衣裳,她也不会认的! “我脸上的巴掌印就是证据。”郑柳儿从人群中走出来,只见她左脸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手指分明,可见当时动手的人力气不小。 “郑叔,各位叔伯婶娘,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呀。 我跟安之不过因为琐事争吵了几句,她就动手打我,还将我推入水中,我…… 呜呜……爹,您为什么要早早的离开,留我娘和我们兄弟姐妹在世上受苦呀。 您如果还在的话,定不会看我们这般被人欺负的吧! 爹,我好想您…呜呜…” 郑安之看着她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真恨不得给她鼓个掌:好一朵小白花呀,如果好好修炼几年,估计能成精。 “柳儿,你别怕,郑叔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我绝不会让安之欺负你。” “呜呜……郑叔您真好,如果我爹还在,他一定会像您这般维护我。” 烧水壶精果然不忘本体,不管说什么都要呜呜两声,郑安之都忍不住有些想笑了。 围观的乡邻看着郑柳儿脸上的伤,又看郑安之脸上的讥笑,心里便忍不住有了偏颇,开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 但也有人为安之辩白:“我自小看着安之长大,她可不是会主动欺负人的性子。” “就是,咱村里的小孩儿都喜欢跟安之玩儿,可从没人说过安之会欺负人。” “安之的性子不肯吃亏,这我倒是知道的。柳儿,你俩为什么争吵,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得罪安之了。” 郑柳儿哪里能把两人争吵的原因说出来,她见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安之那边,便哭得愈发厉害,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她早死的爹,说没爹的孩子容易别人欺负之类的。 村民们听到这话面色讪讪,都纷纷停了嘴,但心里却更加坚定的站在安之这边。 郑安之适时开口:“郑柳儿,我可真羡慕你啊,你没爹却好像处处有爹,我有爹却跟没爹没什么两样。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跟你换换。” 这话粗一听有些拗口,但是细细想来却觉得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都神色奇怪的看向郑茂学。 以前只知道安之这孩子跟她爹不亲,现在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郑茂学察觉到落在身上的异样眼光,脸色顿时有些绷不住。 他强撑着“公正”形象将话题拉回:“说你动手打柳儿的事情呢,你乱说些什么?” 郑安之心说,是她先乱说么,明明是郑柳儿先满嘴跑火车的,她不过是嘴痒随意接了两句话而已,这也能把锅扣在她头上? 不过郑茂学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她大人不记贱人过。 偏心的事就先这么着吧,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再说。 郑安之慢慢踱步到郑柳儿面前,盯着她左脸上鲜明的巴掌印瞧了会儿。 直看到郑柳儿后背发毛她才开口:“我有办法证明,这个巴掌印不是我打的。” 第三章 自证清白 郑柳儿下意识的开口:“不可……” “啪”的一声,郑安之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了郑柳儿一巴掌。 不等郑柳儿反应过来,她又甩下一巴掌,而后迅速往后退几步,让自己置身于郑茂学的攻击范围之外。 做完这一切她才幽幽开口:“刚刚第一巴掌不太明显,幸好刚刚这一巴掌打在同一地方,不然这个证据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郑安之吹了吹用力过度以至于有些发麻的手掌,笑着对众人道:“众位叔伯婶娘请看,郑柳儿右手边的巴掌印是我打的,你们亲眼所见,这是做不得假的,对吧?” 围观的众人……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互动,郑安之也不觉得尴尬。 她继续道:“你们可以将左右两边的巴掌印对比一下。 左边的巴掌印明显比右边大不少,所以左边这一巴掌明显就不是我的手打的呀。” 这话一出,还真有人盯着郑柳儿左右两边脸上的巴掌印进行对比。 “确实不一样大,左边的巴掌印瞧着比右边大了近一寸呢。” “没错,我早听安之丫头她娘说过,这丫头的手比一般孩子的手小,明明八岁了,只看手的话别人还以为只有六七岁。” 郑柳儿毕竟只有十岁,谎言被人以猝不及防的形式拆穿,她立时就谎了。 “我…我…你…” 结巴一会儿之后她很快想到了新的说辞:“你之前打了好几下,所以巴掌印才会这么大。 我、我就是看在郑叔的面子上没有还手,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 安之,郑叔不过是看在我没有爹的份儿上才对我多有照顾,你即便不愿意也不能动手打人呐!” 郑安之嗤笑一声,这人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往她头上扣屎盆子,说她心眼小善妒不容人,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既如此,就让她死个明白吧。 郑安之上前几步,拉近跟郑柳儿的距离,郑柳儿怕她故技重施,立马吓得往郑茂学身后躲。 郑茂学也在这时挺身而出拦住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要干什么!” 郑安之笑笑:“我保证不动手,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郑柳儿却是躲在郑茂学身后怎么也不肯露脸,郑茂学也跟一只护崽的公狗似的拦在她身前。 郑安之也不介意,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朗声道:“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娘们,刚刚郑柳儿脸上的两处巴掌印,除了大小不同还有一处不同。 她右边的巴掌印,大拇指靠近眼睛,而左边脸上的巴掌印,大拇指却是挨着下巴,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有。” “安之丫头,这是为何?” 郑安之总算迎来了第一个捧场者,她笑着看向提问之人:“吴婶婶,您设想一下,您用巴掌打人的时候,不管是正手反手还是左手右手,大拇指是不是都是在上方的。 可您若是反过来打自己巴掌,不管怎么动手,大拇指都会在下巴或者耳朵的方向。” 吴婶对着空气试验几下,而后惊呼道:“安之丫头说的一点不错,还真是这样。 可谁会这么傻,好端端的扇自己巴掌做……” 可能是意识到这话不对,吴婶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可她话虽没说完,大伙儿却是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谁会好端端的扇自己巴掌? 郑柳儿会啊! 至于她为什么会煽自己巴掌? 为了栽赃郑安之呗。 她为什么要栽赃郑安之,自然是因为…… 想起村里那些似有若无的流言,众人将视线都停留在了郑茂学身上。 郑茂学此时的脸色早已没有往日的白皙,反而变得涨红。 他看向郑安之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如果不是这个孽障,他怎么会在这群乡巴佬面前丢脸! 郑安之对他的迁怒则是习以为常,在记忆里,渣男以前可没少做这种事。 但迁怒又如何,以前他拿原主没办法,现在难不成还想打自己不成? 不过是无能狂怒的纸老虎而已。 她继续挑衅:“郑柳儿,我为刚刚打你那两巴掌道歉。 可我也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想必你人美心善,应该是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哎,谁让我明明有爹却跟没爹一样,因此事事都只能靠自己。 我年纪小,做事难免没有分寸,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不过,你既然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父爱,想必也不会厚着脸皮讨回这两巴掌吧。 毕竟我年纪这般小都没跟你计较你打了自己巴掌,却嫁祸给我的事情呢。” 她这是撕了郑柳儿的脸皮不算,还要扔在地上用脚反复摩擦。 哪怕郑柳儿的脸皮再厚,此时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果然,她这话刚落音,烧水壶精便带着标志性的呜呜声跑走了。 郑茂学左右看看,亲生的孽女和别人家的乖女儿相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捂脸逃跑的那一个。 哪怕他知道他这一走,村里会生出怎样的议论声。 可只要想要柳儿回家之后,珊妹会哭得如何厉害,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不过该挽的尊还是要挽的。 “你呀你呀……你就得理不饶人吧,最后不是还得为父替你收拾烂摊子。” 郑茂学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抬手指了指郑安之,叹息一声后便随着郑柳儿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刚刚还在一旁拱火的吴婶见状想要安慰被留下的孩子:“安之,你…你别多想,你爹他……” 吴婶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适的话语为郑茂学洗白。 郑安之笑得云淡风轻:“吴婶婶,您就别为难自己了。 我爹那个人……我都懂的,只要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自然就不会失望。” 她话里虽然表现得满不在乎,可脸上的失意落寞却骗不了人。 大伙儿都知道,这个孩子确实受委屈了。 郑茂学……这次确实做得太过了。 辞别围观的群众后,郑安之继续往家里走。 她现在算是彻底跟郑茂学撕破了脸皮,以后也没打算跟这个渣男共处一室,就是不知道她那便宜娘是个什么想法。 第四章 长了嘴是要用来说话的 回家的路上郑安之已经想好了,如果便宜娘同意将郑茂学那个渣男扫地出门还好,如果不同意的话…… 那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苟一段时间再细细筹谋以后。 想到此,郑安之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她的木系异能跟着她一起穿过来了该多好。 前世她身为木系异能者,因为能净化土壤水源、催生植物、改善良种,所以即便是在战火连天的末世也被精心保护,只需要在大后方种粮种菜,还有不少的闲暇时间看书追剧。 郑安之看了看目前所处的这个宁静村庄,这里的种植环境可比末世好多了,如果她身怀异能,定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并且还能手撕渣男贱女。 “哎……” 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叹完,就听有人叫自己。 “安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将身上弄得这般湿,是掉进水里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快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 是了,这个一脸关切拉着她问个不停的就是她的便宜娘——云燕蓉。 云燕蓉今年二十六岁,瞧着却跟村里的同龄妇人大有不同,她容貌秀丽皮肤白皙,气质也很是温婉,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瞧见,兴许会以为她最多不过双十年华。 前世在孤儿院长大的郑安之从未感受过母爱,但不知是因为原主遗留的情绪,还是因为云燕蓉眼里的担忧太过浓郁,她竟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产生了一些类似依靠的感情。 她甚至当下就做了决定:既然已经成了郑安之,那这个女人就是她娘了! 有了决定后,接下来示弱的话她也说得很是顺溜:“娘,我被人欺负了……” 云燕蓉听得这话,温婉的脸上很快生起愠怒:“是谁欺负你了?” 女儿性子历来坚强,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向她诉苦。 郑安之上前挽着女人的胳膊,将头在她的胸口蹭了蹭,可怜巴巴道:“娘,我的鼻子痛,肚子也痛,我想回家躺着。” 难得听到女儿示弱,云燕蓉顾不得追问究竟是谁欺负女儿,赶紧改口:“好好好,快跟娘回家,我们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就休息,晚上娘给你蒸鸡蛋羹吃。” 郑家所住的房子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正房五间再外东西厢房各三间青砖黛瓦房,另还有茅房、柴房和杂物房加前后院子,院子里还有一口深水井,冬暖夏凉的井水为生活带来了颇大的便利。 不过想到这套房子的来历,郑安之又忍不住想把郑茂学这个渣男拉出来鞭尸。 当初云老爷子盖这套房子可谓是费钱又费力,结果渣男却因为听别人说他跟岳父岳母住一起像是上门女婿,所以便将岳父岳母赶了出去。 这渣男的脑回路也是清奇,真不想让人说闲话,就该带着妻女从岳家搬出去啊。 他倒好,做出鸠占鹊巢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郑安之真想捶爆他的狗头! 还有这个包子娘,必须得好好改造! 云燕蓉见女儿进门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忙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去给她请个大夫。 “娘,不用,等我换身衣服之后跟您说件事儿。” 郑安之飞速回房换好衣服,然后将云燕蓉拉入房间,开口就丢下一个雷:“娘,您要和离吗?” 云燕蓉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懵了,她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郑安之赶紧告状:“娘,我今天落水都是因为郑柳儿。 我今日去河边摸螺蛳准备带回来喂鸡,她突然跑来与我说话,开口就让我将拜师周凤娘的机会让给她。 我自然是一口拒绝,她先是装可怜哀求我,见我无动于衷,她又威胁我,说我若不同意她就去找渣…找我爹,我爹一定会让我将拜师的名额交给她。 我气不过与她争执了几句,她便将我推下了水。 就这还不算完,之后她又自己跳下水将我往水里按,摆明了是想置我于死地,然后她便可以白捡个拜师的名额。 幸好周叔路过将我救了起来,我才有命回家见您。 郑柳儿害我性命不成,刚刚在村口又设计陷害我,估计是想要给我爹上眼药水,好让我爹逼咱们让出拜师的名额。” 安之这一番话比之前的“和离”二字更让人震惊,云燕蓉听完之后只觉得荒谬、后怕、震惊、怨恨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做出反应。 “郑柳儿!”历来以性子柔和著称的女人此时已是一脸怒色:“年纪轻轻竟然这般恶毒,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害,今日我非结果了她为你报仇不可!” 云燕蓉说着话便起身朝门口走过去,瞧那样子是真打算去厨房拿把菜刀为女报仇。 郑安之赶紧起身拦她:“娘,咱没必要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您若真杀了她还得为她偿命,不值当!” 云燕蓉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进女儿的话,她拉开的女儿的手又要继续往外走。 “娘,您别走!”郑安之一把抱住女人的腰,然后使力往下坠试图将人留下:“娘,您想想您若真杀了郑柳儿,那您势必是要被官府抓走的。 这样一来我爹便没了老婆,我估计他等不了三个月就会将卫氏娶进门。 您杀了卫氏的女儿,卫氏又如何会善待我? 到时候卫氏就会住您的房子,花您的银子,还得打您的孩子。 你想想,这笔生意划算吗?” 估计是安之所描绘的景象太过气人,云燕蓉终究是停了下来。 但她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安之,你知道你爹跟卫氏的事情?” “娘,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更何况他的脑子也就那么聪明,又能瞒得住谁?” “你,你怎么会……” 郑安之决定将原主的内心好好剖析一番,明明才八岁的娃儿,肚子里非要装那么多小心思,也不怕长不高。 “娘,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们总是吵架,他也经常不回家,郑柳儿还时不时来我面前显摆,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只是…… 我看您总是偷偷的哭,我其实很想劝您和离,这样您就能时时照顾祖父祖母,不用总是为二老担心。 他什么忙也帮不上,现在就连让您开心都做不到了,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也担心,担心您离不开他,如果我贸然劝您和离,您定然会不开心。” 女儿话语中明显的偏袒与体贴让云燕蓉忍不住泪目,这让她觉得,女儿好像长大了,也能让她卸下满身疲惫短暂依靠一下。 “安之,我以为你会希望我们在一起,毕竟不管怎样,他都是你亲爹。 再者说,只要我们不和离,你就是童生的女儿,以后还有可能是秀才甚至举人的女儿。 如果我们和离,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你,你跟着一个和离过的娘,以后可要怎么说亲呢。 可我不知道你早猜到这件事,还险些因为这事儿丢了性命,是我错了。” 郑安之听完这话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俩人明明都是为对方着想,结果长了嘴巴却不说话,倒是害原主白白丢了性命…… 云燕蓉只肯跟女儿示弱,提起旁人来又是一脸怒色:“郑柳儿之所以敢这样嚣张,都是因为郑茂学养大了他的心。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怎么有脸去惦记那个拜师的名额,又或者说她怎么会知道咱家有那个拜师的名额。 郑茂学,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第五章 娘亲威武! 原安府有一个闻名大晟朝的周姓绣娘,因为技艺高超而被众人尊称周凤娘。 最近周凤娘放出消息来要挑选几个徒弟亲自培养,有女儿的人家都趋之若鹜。 若真的能拜师周凤娘,那可是一辈子也受用不尽,不说能得她多少真传,只说顶着周凤娘亲传弟子这个名声,以后卖绣品都能高于市场价。 郑安之的外祖母跟周凤娘有些旧交情,得知消息后便厚着脸皮为自家外孙女争取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名额。 云燕蓉得知这个消息后百感交集。 她既为女儿有了前途而高兴,但也愧疚于母亲一大把年纪还为了晚辈豁出脸面去求人,再加上母亲为了她而搬出去赁屋而居,心里的感觉便更复杂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好事一桩,于是云燕蓉特地置办了一桌好菜,全家一起庆祝了一番,郑茂学也因此得知了这件事。 现在郑柳儿既然知道了这个拜师名额,那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郑茂学走漏了消息…… “娘,回到我之前那个问题,您愿意跟郑茂学和离吗?” 云燕蓉开始真正的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她内心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跟郑茂学过下去的。 如果是刚刚成亲时夫妻之间还有一些感情的话,经过这些年也早就被郑茂学的各种骚操作给折腾没了。 尤其郑茂学跟卫氏有了首尾之后,她更是看着这个男人就嫌脏。 之所以坚持没有和离,一则是为了女儿的未来着想,第二就是因为爹娘的期许。 爹娘为了让她拿捏郑茂学的把柄才选择从家里搬出去,由此可见二老是真的希望她能跟郑茂学过下去。 这一两年她爹身子孱弱,时不时就生病,最近又在县里的医馆住了几天,若在这种情况下得知她和离的消息,老人家的病情难保不会加重。 “安之,和离是大事,你容我想想,我需得好好想想……” 郑安之看着她娘脸上犹疑的神色,大约也能猜到她的想法。 这个娘爱自己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除了女儿以外,她也有自己的顾虑与担忧。 郑安之不想将人逼得太紧,心想着反正和离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凭郑茂学那作死的劲头,想必要不了多久这颗种子就能破土而出了。 她很快转移话题:“娘,我们明天去县里看看祖父吧,几天不见我都想他们了,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好转了一些没?” 只要没有外人在,安之总是称呼云家二老为祖父祖母,而云家人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云燕蓉明白女儿的好意,于是也顺着这话说起来:“是,我前天去看他们的时候,你祖父也念叨着你呢。 也不知道你祖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得给他们收拾些东西。” “娘,我给您帮忙。” 郑安之知道她此时性情不好,便想要粘着她,别让她想七想八的。 可她没想到,光是收拾个东西,都能收拾出个雷来。 郑茂学那个渣男,真是无时无刻不忘记作死! “奇怪,我明明记得之前是把银子放在这里的,为什么不见了呢?” 云燕蓉将衣柜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钱袋子,面上难免带出些慌张来。 她明天去医馆,一则是为了看看爹娘,但最紧要的是要交医药费,现如今找不到银子了可如何是好? 郑安之赶紧来帮忙:“娘,您别急,可能是放失手了,咱们将柜子里的东西搬出来仔细找一遍。” “对对,仔细找一下,银子肯定是在这个柜子里的,它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母女俩人将衣柜里的东西全部搬出来,一件一件仔细找了过去,可愣是没有找见。 郑安之问:“娘,您要不想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云燕蓉心里却有了答案:“安之,不用找了,这钱已经不在咱家了。” “啊?咱家遭贼了吗?” 只听云燕蓉冷笑一声,话语里也带了一些恨意:“可不是遭贼了么,家贼!” 郑安之了然,家里就三个人,这个家贼除了郑茂学也没别人了。 “前几天郑茂学与我说,要借些钱给卫氏的大儿子读书,我当时一口就拒绝了。 上个月郑茂学去考院试就带走了咱家大半银子,我手里头就剩不到十两银子,你外祖从去年冬开始身体便不好,我定时要留些银钱应急的。 现在这些银子不见了,不用说,定是被他偷去借给卫氏了。” 郑茂学先是险些间接害死女儿,现在又偷拿了她爹的救命钱去给外面的姘头花用,云燕蓉哪怕是个泥菩萨也忍不了了。 更何况她只是面上看着柔和,骨子里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她现在真正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恰在这时,追着郑柳儿离去的郑茂学回家来了:“郑安之,你给我出来! 你自己看看你今天在外面像个什么样子,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柳儿,将我的脸都给丢光了。 现在立刻跟我去给柳儿道歉,不然我……” 郑茂学回来本是想要好好教育女儿一番,既为自己也为柳儿出口气,不想却是撞上了百年难得爆发一次的火山口。 云燕蓉冷着一张脸出现在堂屋门口,含恨的眼神看得郑茂学心里直打颤,未完的话也被堵在了嘴里。 他眼神飘忽了两下,但很快想到自己现在才是一家之主,怕个女人做什么。 “云燕蓉,你看看你自己教的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动手打人,像个什么样子?!” 云燕蓉不做声,她缓步走到男人面前冷声问:“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不像样子,那避了外人的眼呢?” 郑茂学尚未明白她的意思,她又一次开口:“比如这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啪”的一声脆响传来,紧接着郑茂学的脸上便多出一个巴掌印。 郑安之在心里欢呼一声“娘亲威武”,紧接着立马跑到她娘身侧。 万一郑茂学恼羞成怒还手了,她得第一时间帮忙,万不能让渣男伤了她娘! 第六章 凭什么当一家之主? 郑茂学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花了好些时间才回过神来。 “你竟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老娘我还踹你呢!” 这话落音,郑茂学的小腿就被猛踢了一下,疼得他立马抱着痛脚跳了起来。 他感觉事态有些不对,这还是他那个脾气温柔和顺的妻子么? “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泼妇! 我要休了你!” 云燕蓉丝毫不将他的叫嚣放在心上,稍稍出了气后便进入正题。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郑茂学的鼻子问:“我放在衣柜的银子,你花哪儿去了?” “我、什么、什么银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心虚,郑茂学一时竟没有还手,而是先为自己狡辩。 云燕蓉冷笑一声:“郑茂学,在我面前你就别撒谎了,你还不知道吧,只要骗人你的右手一定会去捏左手的小臂。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将那些银子给卫氏了?” 郑茂学立马放下右手,可这动作恰好又从侧面应证了云燕蓉的话:他确实在撒谎。 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女人,他感觉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被践踏,再想到火辣辣的脸颊,他一时又硬气起来。 “是我借的又怎样?我身为一家之主,这个主都做不得?” “一家之主?”云燕蓉重复这句话时,脸上满是不屑。 “你凭什么当这一家之主? 凭你十四岁就住在我家,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就跟个赘婿一样? 凭我们俩成亲的时候你一分钱也没出,还让我爹娘倒贴你一身婚服? 凭我爹娘供你读书你不仅不心怀感激,反而还让他们一把年纪搬出自己的家? 凭我们成亲十年,我不仅没花你一分钱,每年还得倒贴无数钱财让你科考? 凭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明明已经成亲生子却对曾经的未婚妻念念不忘? 又或者凭你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顾,却将别人的儿女捧在手心,以至于险些让安之丢了性命? 你说啊,你凭什么当这一家之主? 凭什么将我卖绣活赚的钱送给你的姘头花用?” 自打得知女儿险些因为郑茂学以及郑柳儿丢了性命,云燕蓉的心里便跟刀割一般痛。 现在这人既然撞到了她的手里,她也不再忍耐,直接将这些年的委屈不平倾泄而出,也将俩人之间伪装的和平撕个稀碎。 郑茂学听着女人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却根本无言以对。 他找不到辩驳的话语,只得声色厉荏地呵斥:“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整一个泼妇样,真是丑态毕露、不堪入目! 我若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绝不会娶你为妻,简直是有辱斯文!” “呵,我不堪入目? 不如我将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好好整理一番,然后说出去让大伙儿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更不堪入目?” “你你你……” “你什么你! 拿女人的钱出去养女人,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跟我叫嚣? 我要是你,只恨不得拿块豆腐碰死算了,何必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你还有脸跟我说有辱斯文,孔孟二圣若知道他们写的那些圣贤书被你这种人读了,估计恨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你。 你就是读书人里的蠹虫、废物点心。 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将我的钱拿回来,我明天要去给我爹交医药费。” 郑安之听她娘大气不喘一口的输出,差点没忍住给她娘鼓起掌来。 她娘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厉害! 与之相反,郑茂学却是实打实的被气得面红脖子粗。 在郑茂学心里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底线,那就是他读书人的身份。 他知道,他能有今日倚仗的全是这个。 如果不是因为他读过书,当初云老头怎么会选他当女婿;如果不是因为他考上了童生,郑家那些墙头草怎么会眼巴巴的凑上来讨好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科举之路有了前途,姗妹…… 因此,当听到云燕蓉的这番话后,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云燕蓉,你给我闭嘴!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人,也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我告诉你,那钱是我借出去的又如何,家里的钱我想花就花,你又能拿我如何? 你既然嫁与我,就是我郑家妇,谁准你管云家事? 以后这个家里我管钱,我不同意,你就不准拿钱给你爹看病。 以前你花在他们身上的钱,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既往不咎,但从今天开始我决不允许此类窃家的事情再次发生。 你爹那个病恹恹的身体,现在存粹是拿着银子换命,或者又有什么必要,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你自己算算,这一两年光是给他看病就花了多少钱,上百两也不止了吧。 你若是不乱花这些钱,我又何至于因为囊中羞涩而不能在府城等着院试放榜,说来说去,这都是你爹那个老不死的给害的!” 人在盛怒之下可能会充满爆发力,但也可能会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丧失行动力,云燕蓉此时就属于后一种。 她听着郑茂学的话,只觉得一字一句都是在扎她的心。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与她同床几年的丈夫,在一张平头正脸的人皮下,藏着的内核竟然与豺狼无异。 她想要扑上去将咒骂她父亲的人撕碎,但不知为何,她却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听着那畜生说出猪狗不如的话来。 如果她的手里有把刀就好了,她一定要杀了这个挨千刀的以解心头之恨…… 郑安之在一旁听着渣男的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狗渣男比她以往在书中以及电视剧里看到的最无耻的人还要可恨。 她想要帮她娘骂回去,结果转头一看就见她娘已经气得发抖,一双温柔杏眼此时已经猩红,眼里的后悔、愤怒、怨恨以及杀意完全藏不住。 她再回头去看郑茂学,这个渣男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娘的样子,因为成功踩到了她娘的痛点,此时已是一脸自得。 郑安之心想,这样不要脸的人,骂他除了浪费口水之外,也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吧,既如此…… 第七章 算账 郑安之如同一颗小炮弹一般,猛地朝着郑茂学撞了过去。 一方全力以赴,而另一方则完全没有防备,这种情况之下,薄弱书生成功被掀翻在地。 郑安之心里清楚,等郑茂学反应过来自己定然是打不过他的,因此抢得的先机便非常重要。 她一屁股狠狠坐在郑茂学的腰上,然后双手握拳,如雨点一般落在男人的身上。 果然,她不过猛捶了二十多下便被掀翻在地。 郑茂学扶着受伤的腰踉跄着站起来,怒骂道:“郑安之,你找死! 连老子你都敢打,这样的女儿养来有什么用,今儿我非送你见阎王不可!” 他说着话,便抄起立在院角的木棒朝郑安之打去。 郑安之自然不会乖乖挨打,手脚并用的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今日她虽少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但渣男也别想在她手里讨到任何便宜。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就在郑茂学的棍子快要落下时,云燕蓉动了。 她仿照安之的方法,拼尽全力往郑茂学撞去。 男人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郑安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便看到趴在地上的男人。 眼见渣男再一次摔倒,她也不急着去厨房拿家伙,反身一个屁蹲坐在男人背上,双脚踩住男人的手臂,又抢过木棒压住他的脖子,让人暂时失去了反抗。 “娘,快拿绳子来!” 郑茂学毕竟是个男人,如果拼尽全力,她们娘俩儿还真不一定能将人按住,还是将人绑住才稳妥。 之后…呵,她非打得渣男哭爹喊娘不可! 云燕蓉怕女儿吃亏,从院子里拿了两根草绳便奔了过来,母女二人齐心合力将男人的手反绑在身后。 郑茂学吃了个大亏,嘴里便开始不干净起来:“云燕蓉你个贱……” “嘭”的一声,郑安之的小拳头落在郑茂学的腹部。 拳头虽小,但力气却是不可小觑,一拳头便将男人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郑安之扬着头傲然道:“从现在开始立个规矩,我娘没准你说话,你就把嘴巴给我闭紧了,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 “郑安……” “嘭嘭”两声,郑安之用拳头证明,她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而郑茂学显然明白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哪怕他的眼睛此时已经能喷出火来,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将人拉进堂屋之后,云燕蓉找来麻绳将人绑在椅子上。 郑安之给她娘递了根木棍,兴致勃勃道:“娘,我觉得您更生气,您先打!” 云燕蓉却没动手。 她转身进了卧房,从放月事带的地方摸出一个册子来,接着又拖了把椅子坐在男人对面。 “郑茂学,我们聊聊吧。” 郑茂学怒目而视,并没有答话。 郑安之在他脑袋上猛拍一下:“我娘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郑茂学怒视的目光对准身后之人,但却是敢怒不敢言。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他就不信这两个女人真敢弄死自己。 只要他不死他就是云燕蓉的男人,是郑安之的爹,他总能找到机会报今日之仇。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他又将头转回来:“聊什么,你说吧。” 云燕蓉问:“你十四岁住进我家,今年二十八岁,你知道这十四年里,你花了我家多少钱么?” 郑茂学…… 云燕蓉知道他心里没数,便举着手里的册子自问自答:“没关系,从你住进来开始,你的每一笔开销我娘都有记账。 我们成亲之后,这本账册就到了我手里,我保证一笔不多,但也绝不会少了任何一笔。 你既然不知道的话,咱们就好好算一算吧。” “你……”郑茂学文闻言很是吃惊,他绷着脸道:“亏我真心对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早就防着我,看来我小叔说的没错,你们云家果真不安好心!” 云燕蓉真是好奇这人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事到如今竟然还能鲜廉寡耻地说出真心待她们家的话来。 她懒与这种人浪费口舌,翻开账本第一页直奔主题。 “延庆六年,衣食不计,医药费六两银,笔墨一两二钱,共七两二钱。 延庆七年,衣食不计,束脩五两,师长年节礼一两,笔墨二两,书本费二两六钱,月钱一两二钱,共十一两八钱。 延庆八年,食不计,衣一两,束脩五两,师长年节礼一两,笔墨三两,书本费三两四钱,月钱二两,共十五两四钱。 解释一下,因为你读书第二年开始讲究面子,要求穿细布绣花衣裳,所以从今年开始便多了衣物支出。 延庆九年,食不计,衣一两…… 延庆十年…… 延庆十一年,食不计,衣一两六钱,束脩五两,师长年节礼一两六钱,笔墨三两,月钱四两,县试府试三十四两,共四十八两二钱。 ………… 延庆十四年,食不计,衣二两四钱,笔墨书本五两,月钱十两,县试府试院试五十四两,走礼三两六钱,共七十五两。 ………… 延庆十九年,食不计,衣一两二钱,走礼二两六钱,医药费六两五钱,共十两三钱。 延庆二十年,食不计,衣二两二钱,院试四十两,还有你从我柜子里偷的十两银子,共五十二两。 你在我家十四年,总计花费三百五十四两七钱。” 云燕蓉念完账本后,屋里顿时变得安静,只能听到郑茂学越来越粗的呼吸声。 “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花了你家三百多两,你乱说! 再者说,你家不过一区区农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云燕蓉从容回道:“我这一本只是每年的汇总账本,我还有每一年的明细账目,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抄一本,你可以一笔笔的对。 至于我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我爹娘往年的积蓄,我娘当管事嬷嬷赚的银子,我卖绣品的收入,不都在这本账上了么?” “不、不可能。” 郑茂学嘴上虽然否认,但心里却明白,这个账簿十有八九是没问题的。 别的不说,云燕蓉去年卖出的一副松鹤延年四折曲屏绣品,便得了六十两银子,他今年去府城赶考的银钱便由此而来。 第八章 和离书 郑茂学绞尽脑汁的想,最后总算让他想出个漏洞:“我自打考上童生后,便在村学教书,每年都有十多两收入,还有一年四节学生们送来的节礼,那也不老少,难道不都是钱么?” “呵,你自己想想你一年十多两的收入都花去哪里了?可曾给我花过一分一厘。 至于你说的那些节礼…… 郑茂学,你脸皮的厚度可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极限。 你在我家住了十四年,是吃屎过活的吗? 我账本上写一句不计,那便真的不存在了? 我真想问一句,你是哪里来的脸问我节礼的事情。” 眼见男人一脸语塞,云燕蓉的心里总算舒心了一些。 她拿着账本边扇风边道:“郑茂学,你是不是一边享受着我爹娘的付出一边觉得他们傻? 心里指不定还盘算着待你考上秀才、亦或者是考上举人之后一定要一脚踹了我们云家人,以彻底摆脱这些年寄人篱下的屈辱吧? 郑茂学,你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我娘六岁被卖入林府为奴,在那偌大府邸待过十四年,还能在林府倒台之前全身而退,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会对你这样一个外人毫无防备之心? 你当初装乖卖好骗了我娘一时,难不成还以为能骗她一世? 你真觉得她的钱是那么好花的,她的房子是那么好住的? 你若老实,给你花这些钱我们也就认了。 可你自己回想一下,自你考上童生之后的事情,跟老实二字可沾得上边? 你是不是觉得你考上童生,我云家便拿你没有办法了,这辈子都只能绑在你身上了?” 郑茂学默然,他不敢说他真是这样以为的。 在他看来,大字不识的猎户岳父、曾经卖身为奴的岳母、以及性子温婉柔和的媳妇,这些人都只能仰他鼻息而活。 可他从未想过,原来岳母那么早就防备着他了。 而他以为性子如面团一般的媳妇,竟也有如此锐气逼人的一面。 他的家,跟他想象中的好像不一样。 包括从未被他看在眼中的女儿。 “你、你想怎么样?”郑茂学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我不想怎么样,只希望你能帮我签下三样东西,咱们就两清了。” “这么简单?”郑茂学不怎么相信:“签什么东西?” 云燕蓉很是爽快的开出自己的条件:“一张五百两的欠条,一张和离书,还有一张跟安之断绝父女关系的切结书。” 郑茂学虽然知道今天闹到这种程度,他们夫妻二人过不下去了,但他一直以为是由自己提出休妻,从未想出和离这种可能。 更何况和离之外,还有一张五百两的欠条以及一张切结书。 他的脸扭曲了几下,转口道:“燕蓉,你可知我的夫子都说我今年有九成的可能进学。” “与我何干?我只问你,签是不签。” 云燕蓉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让郑茂学的心紧了两下。 他问:“如果我不签呢?” “那我不介意再你的脸上划两道,让你的科举之路彻底止步于此,即便你考上秀才又如何,这辈子到死也只是一个秀才。 亦或者,我丧夫也行。” 云燕蓉笑得自信:“郑茂学,请你相信我的脑子,我一定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如果我哪里疏忽被官差发现了,那我定是要给你抵命的。 郑茂学,你想要跟我赌一把吗?” 赌什么?赌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干掉吗? 郑茂学心里忍不住打起寒噤,他是不是娶了个疯子,不然这人怎么可以将杀人一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可能他沉默的时间过长,脑袋突然被狠拍了一下:“我娘问你话呢,赌不赌?” 郑茂学肯定是不敢赌的,可他也不想签下那些东西。 和离书也算了,那张欠条如何能签? 还有切结书,他虽不喜欢安之这个女儿,但那好歹是郑家的种,怎么可能交给云家。 云燕蓉与他相处十多年,自然了解他是个什么德行,于是也不跟他废话,起身回了屋里,很快就拿出来三张纸。 “别挣扎了,签了它们,咱们便没有任何瓜葛了,你也可以与你的珊妹双宿双栖。” 郑茂学看着和离书上的见证人一行写着云老太太的名字,便知道云燕蓉早有准备,想来那张欠条和切结书也写得毫无漏洞。 云燕蓉道:“欠条签字后需要去衙门公证,我劝你别耍什么小心眼,否则我一定会全县的百姓都知道,东山村的郑童生从十四岁起就被岳父岳母养着,结果中了童生却霸占了岳父岳母的房屋,将两位老人赶了出去。 而东山村的所有村民,都是证人。” 这下郑茂学算是明白云燕蓉之前那句“她的房子不是那么好住的”是什么意思了。 之前老俩口搬出去时,给村里人的理由是跟年轻人住不来,索性赁个房子住。 如果他们改口对外面说之所以住不习惯是因为被女婿排挤,那自己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是跑不了了。 如果再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那他的前程可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郑茂学试探着说:“燕蓉,以前是我错了,被鬼迷了心窍,辜负了爹娘和你的情谊,我保证,以后我一定……” “看来你是选择让我丧夫?”云燕蓉二话不说便将手里的三张纸收了起来。 “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我一定会做个周密的计划,尽量不让自己被拖累。” 云燕蓉虽然一脸的淡定从容,但是郑茂学却莫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别别别,我签,我都听你的,签字以后就将欠条送去衙门存档!” 郑茂学是真的怕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这些年吃云家的用云家的是事实,他之前以为云家人老实,可以任由他捏圆搓扁,可他没想到,云家两个女人的心眼子比他多多了……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周凤娘的那个拜师名额。 云老太太既然能从名满天下的周凤娘手里拿到拜师名额,那就说明俩人关系匪浅,可之前他却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一个童生,哪怕今年他真的考上秀才了,可只要周凤娘说他一句不好,那他的名声真的要臭到天下皆知了。 而似周凤娘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云老太太还认识多少个?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因此只能顺着云燕蓉的意思签下了三个名字…… 云燕蓉看着手里的三张纸,心情很是复杂。 她没想到,她发自内心厌恶的婚姻,竟然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那她之前一直在犹豫什么呢? 仔细想了想,大约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吧。 可是这个契机是以女儿险些丧命而来,早知如此,她真该及时做决断才对…… 第九章 魔鬼辣椒馅儿的包子 想要的东西到手后,云燕蓉便解开了绳子:“郑茂学,拿着你的东西从这个家里滚出去吧。” “我、燕蓉,你好歹宽限几天吧,我这一时半会儿的可要往哪里搬。” 郑茂学心知自己这一次的和离,自己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他还是想在村里人面前保留一些面子。 如果他真的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拎着行李出门,再加上和离的消息传出,那全村人都会知道他被云家扫地出门了。 如此一来,他还有何颜面在东山村立足? 可双方已经彻底交恶,云燕蓉又怎么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今天没有搬出去的东西,我权当你不要了,我若是放把火烧了,那也怪不得我。” 郑茂学无奈,只得扶着腰瘸着腿往他的卧房走去。 两年前,云燕蓉不知怎的突然要跟他分房睡,将他的东西全部搬去了西屋,并且从那以后彻底拒绝过夫妻生活,因此他便一直住在西二间…… 两年前? 可能是因为刚刚脑子被打清醒了,郑茂学电石火光间突然想到,珊妹的男人不就是两年多前死的么,而他怜惜珊妹,时不时便带着银钱粮食去接济她们孤儿寡母。 现在想来,好像就是在他跟珊妹有来往开始,云燕蓉就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提出了分居,而他那时候一心放在珊妹身上,压根儿没有追究原因。 难不成云燕蓉从那时候便知道了他跟珊妹的事情? 他回头去看,堂屋内已经没有云燕蓉母女的身影,可他心里却莫名断定,云燕蓉确实从两年前就知道了他有二心,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而他今日所签的和离书、切结书和欠条,也是那时候准备好的吗? 想到此,郑茂学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他从未真正认识过成亲十年的妻子,原来她竟是心思那样深沉的人…… 在东卧,郑安之问出了郑茂学心里的疑问:“娘,您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和离书跟欠条啊?” 云燕蓉如实道:“两年之前就写过一次,这两年陆续又改了几次。” “娘,原来您早就有了和离的心思呀!那您为何一直拖到今日?” 郑安之还以为自己会有个包子娘亲,以后少不得要让自己来扛大梁。 没想到这个娘亲只是外表包子,内里却是魔鬼辣椒馅儿的,发作起来分分钟让人痛不欲生。 云燕蓉从未像今天一样明白,女儿已经在慢慢长大,很多事情应该跟她说清楚。 “大约是不甘心吧。 你外祖母第一次发现郑茂学不如表面那么老实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亲了。 当时你外祖母便生了让我和离的想法,可我那时候还挺喜欢他,你外祖母不舍得让我难过,便一直犹豫。 就在犹豫的功夫,我怀孕了,你外祖母便更加不敢说了。 可她没想过,我不是个笨人,跟郑茂学朝夕相处,自然会发现他的本来面目。 在你出生不久,我便彻底斩断对他的喜欢,只以平常心待他。 原本想着,能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没了喜欢就不会对他有过多要求,日子虽然无聊了些,但也能过下去。 可是这一切在郑茂学考上童生之后都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变得膨胀、自私又愚蠢。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他太会演,骗过了我们所有人,还是他在慢慢变坏。 可他变坏已经是事实,我需要想的是该怎么办。 我的第一想法肯定是和离,但你外祖母当初之所以看上郑茂学并且在她身上投入那么多钱财,就是希望他能靠读书出人头地,进而让我过上好日子。 现在眼看着郑茂学已经成功走出第一步,她舍不得那么多年的付出,却也舍不得让我受气。 其实我哪里会受气呢,我对郑茂学没有期盼,自然就不会有失望,他那么蠢,就算想欺负我也办不到,倒是时常被我拿捏,所以我真没必要和离。 只要不和离,你便有个读书人父亲,几年之后说亲,这也是个助益。 只是我没想到你祖父的身体会急转直下,也没想到郑柳儿会对你出手……” 郑安之听着这话,突然想起她前世在书上看到的一个词,叫做“沉没成本”,外祖母在渣男身上投入越多,沉没成本便越多,也就越发舍不得将渣男脱手。 如果他们能及早舍弃渣男,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幕,原主也不会出事…… 可原主若不出事,她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可真是…… 郑安之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对云家人好一些,再好一些。 “娘,您放心,我没事,祖父也一定会没事的。” 云燕蓉淡淡一笑,却没办法掩盖脸上的疲惫:“安之,咱们将东西收拾好便早些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县城看你祖父。” 郑安之前世的教养员每次不想让她说话时,便是这样一副表情,于是她很识趣的闭上嘴巴,帮着一起干活。 其实云燕蓉之所以留下女儿,就是不想让她亲眼看见郑茂学被扫地出门的场景。 不管怎样,那人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 可云燕蓉却不知道,安之是巴不得看到郑茂学如同一只丧家犬般离家的场景。 在安之眼里,这个渣男还有郑柳儿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她暂时还没实力悄无声息的干掉他们,所以只能让他们多活些时日。 但可不兴让他们活得太开心,自然是要怎么惨怎么来…… 郑茂学进出三趟便将自己的东西都干净了,他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去了村学,那里有一间他的休息室,他平日里若不回家住就会在这里休息,因此里面倒也算干净。 而他搬家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村里人,众人联想到半下午时发生村尾的闹剧,还有之后云家传出来的争执,便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俩夫妻定然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事儿吵架了。 云娘子是多么温柔贤惠的一个人,如今竟然气得将郑童生赶出家门,看来是动了真脾气。 卫氏那一家人,讨不着什么好咯! 第十章 虚劳 待郑茂学走后,云燕蓉便关了院门,将村民们或真心关怀或有意打量的眼神都拦在门外。 至少在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也没有想法应付任何人了。 而郑安之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当一个乖女儿。 她殷勤的给倍感疲倦的母亲端茶倒水,然后又强硬的跟母亲挤在同一个被窝,说是有人作伴就不会胡思乱想。 可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脑袋才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云燕蓉不过是去衣柜里拿了个枕头,回来便听到女儿沉稳的呼吸,一听便知是睡熟了。 她莞尔一笑,这孩子说要陪她睡觉就真的只睡觉,竟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见人睡着,她又起身拿了烛台过来,果然在安之的后腰看到大片的青紫。 白日里安之突然跟郑茂学动手,之后又被郑茂学推倒在地,她当时就怀疑安之受伤了,可这孩子嘴硬非说自己没事,还不准自己检查…… 安之看着一片好性,但其实与她一般,乖巧的表象下是一副弯不下来的骨头。 她寻来药酒倒在手心搓热,然后小心的揉搓在伤处。 云燕蓉的眼眶在此时第一次变得湿润:“傻孩子,伤了这么大一片,该有多疼啊…… 好好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可很多时候命运都像个顽劣的小孩儿般喜欢捉弄人,他从不予你好事成双,但偏偏喜欢祸不单行。 “云娘子,你爹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虚劳。” 见大夫面色凝重,云燕蓉心里便生出不好的感觉来,她定了定心神问:“敢问王大夫,何为虚劳?” “虚劳又称虚损,是以脏腑亏损,气血阴阳虚衰,久虚不复成劳为主要病机。 说白了,这病是治不好的,只能用钱续命,且所需不小,每年的药费少则百两,多无上限。 得了这病的人不可劳累,一定得精心养护,就这也不一定能养好,很有可能人财两空,你们……” 这一两年云老爷子经常来医馆看病,王大夫对云家也算熟悉,自然也清楚她们家的大概情况,因此便希望她们谨慎做决定。 云燕蓉听出了王大夫的未尽之意,这是在隐晦的劝她们放弃,并且还贴心的帮她们找好了理由。 可躺在床上的是她的父亲,父亲将她捧在手心里养大,对她如珠似宝、予取予求,现在父亲倒下,她又如何能放弃。 郑安之前世身为孤儿,对于亲情的认识基本为零,可看着身侧茫然若失的女人,却能感觉到她的心里仿佛掀起了狂风巨浪。 安之伸出手握住女人发颤的手掌,坚定道:“娘,没事,还有我呢。 我会陪着您,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定能让祖父活得长长久久。” 郑安之很有信心,不就是赚钱么,怎么可能难住她! 她虽然来自末世废墟,但闲暇时候,各种电视小说可没少看,特别是穿越小说,那简直就是她的最爱。 书里的穿越者们卖火锅卖奶茶卖卤味以及做肥皂做水泥做玻璃的方子她可都记着呢,随便拿一样出来那可都是发家致富的好东西! 女儿饱含力量的炙热小手和坚定自信的眼神给了云燕蓉些许力量。 她抬起左手擦掉不知何时滚落的泪珠,笑着对王大夫道:“大夫,谢谢您,我要给我爹治病,我会尽我所能,让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王大夫闻言没再多言,只说自己会尽快配药,因为其中有些药材珍贵,他们医馆也没有,得等个两三天再过来取药。 又说现在既然找到了病症就不必太过紧张,今日便可以先回家,这病主要就是得慢慢养,吃好睡好,别劳累,别受气…… 云燕蓉想问她爹还有多少时间,但在心里纠结一番,最后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仿佛只要没有得知那个答案,她爹便能如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 她在医馆的前厅站了一会儿,将脸上颓败伤感的情绪收拾好,这才牵着安之往医馆后院的病房走去。 病房内,云老爷子看着女儿跟外孙女走进来,脸上很是欣喜:“燕蓉来啦,哟,我们安安也来了。 我刚刚还跟你娘商量,说是收拾一下就回家去呢。 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总在医馆住着干什么,简直浪费钱。” 因为这一两年总是生病喝药,云老爷子很是消瘦,双颊已经凹陷,仿佛只剩一层皮覆盖着骨头,明明是被病痛折磨的人,但他的笑容和目光却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你们该是天刚亮就出发了吧,安安饿了没,医馆的旁边新开了一家馄饨店,可好吃了,让你祖母带你去试试。” 郑安之已经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她含笑走上前,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娇:“祖父,我不想吃馄饨,我想陪着您。 您在医馆这些天可还好?头还难受么?吃饭香不香?有没有想我?” 云老爷子显然非常吃这一套,听到安之的连番问话,脸上的笑容更盛:“祖父想你啊,正是因为想你才想要回家呢。 你这些天在家可有听话,有没有跟你爹对着干呐?” 打了他一顿应该算是跟他对着干…吧? 郑安之心虚的瞄了眼对面之人,云老爷子却还是乐呵呵的:“你呀你呀,祖父都说过多少次了,那毕竟是你爹,最起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趁着祖孙俩唠叨的功夫,云老太太示意女儿出了病房。 母女俩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云燕蓉率先开口:“娘,我让郑茂学签下了和离书。” 云老太太听到这话不过怔愣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你是个有主意的,我想着你也忍不了多久了,和离就和离吧。 只是再等几天,好歹等院试榜出来,咱们兴许更好谈条件。” 听到“谈条件”三个字,云燕蓉忍不住笑了出来。 眼见她娘一头雾水的看了过来,她便将昨天跟安之暴打郑茂学,以及后来强逼他签下自己准备好的和离书、欠条和切结书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下云老太太是真的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言语:“这、这、你们…… 你们好样的!可有多打几下帮我出出气?” “有呢,娘您是没看到,安之人小胆子大,跟个小牛犊似的一把就将郑茂学撞倒在地,然后坐在他背上一通拳打脚踢,郑茂学都被打傻了。” “哈哈,我们家安之自然是好样的,她那性子,我可是一点也不担心她被欺负。” 见母亲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云燕蓉这才进入正题:“娘,爹的情况您都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 “那您……” “还能如何,无非是卖房子卖地,拼尽全力救治罢了。 我们尽自己所能,至于能活多久,就看你爹的命。” 第十一章 郑茂学唯一的用处 云家的经济条件正经不差。 云老爷子年轻时是个远近闻名的猎户,收入颇为不菲,娶妻之后,云老太太利用自己在富贵人家的见识,将猎物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收入随着也上了一个台阶。 云老太太是绣娘出身,一手绣活在徐奉县也是叫得上价的,外加她在林家那样的大宅门浸淫了十多年,一应规矩礼仪、行事章法绝对没得挑,县城的小富之家偶尔也会请她去帮忙调教下人,这也是一份收入。 而云燕蓉在云老太太的精心教导下,十二岁时便能卖绣活儿赚钱,这十多年里也曾卖出过高达百两的绣品。 一家三个赚钱好手,因此即便供了郑茂学读书,外加这一两年云老爷子生病后流水似的花销,她们也还是略有积蓄。 云老太太跟云燕蓉迅速的盘点了一下手头的资产。 云老太太率先道:“咱家在县城的那个铺面大约值六十两,我手头还攒了五十两的棺材本,我那些首饰全部卖掉,应该也够二三十两。” 云燕蓉:“我手里现银有三十五两,手上还有一副春风燕喜的绣品,应该能卖个八十两左右,出嫁时您曾给我四个金豆,那些应该也能换个四十两,再者……” 她看了看手上的缠金枝红宝镯子,这是她最值钱的首饰,云老太太却将她拦下:“不可,这是你爹给你打的嫁妆,他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同意你卖掉的。” 云燕蓉叹一口气:“除了现银跟绣品以外,再就是咱们现在住的那个宅子,十一间砖瓦房,带火墙跟炕,院子里有井,去年还大修过,怎么着也能卖个二三十两。” 云老太太很快做下决定:“村里的房子先不动。 我问过王大夫了,你爹吃药的花销一年最多也就二百两,咱们手头的钱还能撑些时间。 这一年里咱们娘俩儿铆足劲儿赶些绣活回来,也能凑些钱。 再就是郑茂学那里的欠条,如果他能中秀才的话,明年这时候总能要些钱回来。” 说起郑茂学,云老太太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当初真是看走眼了啊,还以为他是个老实的,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现如今……都怪我识人不明,害你年纪轻轻就得和离。 早知道将送他读书的钱攒下来,也能给你爹多买些药吃。” “娘,这如何能怪到您头上去,您也是一心为我好,不想我以后吃苦罢了。 况且这钱也不算白花,最起码我成亲之后从未受气,这么多年咱们一家人也一直在一起。 更何况还有安之呢,如果不是与郑茂学成亲,又哪里来的安之。 娘,您常说往事不可追,以前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想到安之,云老太太很快笑起来:“那孩子也不知像了谁,性子又直又莽,一点气也受不得,竟对郑茂学动起手来。 对了,你尽快带她去将户籍变了,姓也改了。 安之合该姓云,早年为了给郑茂学面子才随了他的姓,现在你们既然和离,孩子自然要跟咱们姓。” “娘,您放心,今天回去我便去村长家一趟,让他帮我开好文书,改日便与郑茂学去衙门走一趟。 以后她就叫云安之了。” “好,云安之,听着就比郑安之顺耳多了,你爹听到这个消息后估计能多吃两碗饭。” 可能是因为安之的到来,云老爷子中午真的多吃了半碗饭,吃完饭后拉着又继续拉着安之说起年轻时上山打猎的英勇事迹。 瞧着那边说得热闹的爷孙俩,云老太太对女儿笑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了,也就安之能受得了他的唠叨。” 燕蓉说的没错,郑茂学这个人渣也不算一无是处,如果不是他,哪里会有安之。 “你们爷孙俩差不多得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赶紧给人把床位挪出来。” 郑安之闻言狡黠一笑,凑到云老爷子耳边小声道:“祖父,祖母定是醋了,我先去哄哄她,等家去后咱们再接着聊猎豹子的事情。” “哎,你去吧,快些将她哄好,如果她生气,咱们可都讨不着好果子吃。” 爷孙俩捂嘴轻笑,而后就听安之欢快的喊着:“祖母,我来给您帮忙,咱们收拾东西回家去咯。” “你个皮猴儿可别过来,我要你帮忙?别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话是这样说,但安之帮忙叠衣服的时候,云老太太可是乐呵得很。 待东西收拾好后,云燕蓉跟王大夫约定好三天之后过来取药,然后便带着一家人出门去了。 进城时云安之一心记挂着躺在医馆的祖父,完全无暇顾及其他,现在走在街上,便忍不住东张西望。 她上辈子出生便是末世,看得最多的便是残垣断壁,废墟成堆。 现在猛然见到这样热闹繁华的集市,心里的好奇便再也按耐不住。 云老爷子见状笑道:“安之上次来县城都是去年初吧,趁着今天有空,祖父带你好好逛一逛。” 安之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但她看着瘦成竹竿一样的老人,却怎么也点不了头:“祖父,我都听王大夫说了,您得静养,不能劳累。 我不急,等您将身体养好了,咱们再来逛,横竖这县城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陪孙女逛个街有什么劳累的,我听说东街那边新开了几家新铺子,都是从府城那边的分店,咱们去瞧瞧……” 安之很担心自己会在劝说中动摇,连忙又一次拒绝:“祖父,真的不用啦,我今儿也累了,咱们下次再来。” “真的累了?”云老爷子看向孙女的眼神满是疑惑,并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 “对对,真的累了,我是一点儿也不想动了,祖父,咱们回家去吧。” “行,那就不逛了,不过咱先去东街一趟,我听说那儿新开了一家茶饮店,他家的珍珠奶茶小姑娘们都特别爱喝,今儿外祖父也带你去见识一下。” 听到“珍珠奶茶”几个字,安之已经准备好的拒绝顿时被堵了回来。 珍珠奶茶? 跟她所知道的是同一个吗? 第十二章 发财梦碎 在安之知道的一众赚钱方法里,奶茶绝对是排在第一梯队的。 奶茶的制作方法简单,成本低,受众多,且又不会太显眼,很适合被她用来赚第一桶金。 她都想好第一桶金该怎么花了,现在却告诉她,县城里已经有人开始卖奶茶了?! 而且这里为什么会有人卖奶茶,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个跟她一样从异世来的人? “安安,这是怎的了,怎么突然变成这个表情?” 安之在云老爷子的呼唤下总算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她勉力一笑,而后道:“祖父,我没事。 咱们去试一试您说的那个珍珠奶茶吧,您这说的我都嘴馋了。” 不管怎样,得先去看看那奶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也许只是名字相同呢…… 当喝了一口还带着冷气的珍珠奶茶之后,安之心里的侥幸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味道跟前世俞奶奶偷偷给她做过的奶茶,不说一模一样,那也差不了多少。 看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跟她一样,是从后世穿越来的。 她又抿了口奶茶,假做好奇地问:“也不知这珍珠奶茶是谁做出来的,香香甜甜的,真是好喝。” 这个问题可把云老爷子给难住了。 他也是在医馆时听人随意提了一嘴,想着自家孙女可能会喜欢,所以才记了下来,换他自己是绝不会买十几个铜板一杯的奶茶来喝的。 不过一旁的云老太太却道:“我早年在林家的时候便听说过这个奶茶,听说是个挺稀罕金贵的东西,只有在京城有卖,不想现在咱们县里竟然也有得卖了。” 安之立马追问:“祖母,那岂不是好多年以前了?” 云老太太见孙女一脸好奇,便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在我离开林家那一年听说的。 我大概记得,恰好是我给林家大奶奶送春装的时候听她说的。 大奶奶身份不俗,能从她嘴里说出一句‘金贵’,想来也是不简单的,因此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算算啊,应该都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 安之被这个数字给惊着了。 如果真有一个异世之人比她早来三十年,那她能想到的赚钱生意想必都被那人给用出来了,她还想凭借脑海里比旁人多出几千年的见识来赚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得知自己无法赚钱给祖父看病,手里的奶茶顿时不香了。 安之花了一文钱找奶茶店的老板买了一个竹筒,然后将手里的奶茶分成两份,多的那杯给祖父祖母,少的那杯则递给了她娘。 “祖父祖母,娘,你们也试试这个奶茶的味道。” 其实以家里的条件,十多个铜板一杯的奶茶也不是喝不起,只是现在要给祖父治病,这钱便要花在刀刃上,安之便将手里的奶茶分了出来,希望大家都能尝尝鲜。 云燕蓉明白女儿的心思,但她并不觉得自家已经穷到女儿连一杯奶茶都喝不起的程度。 她掏出二十个铜板递出去:“安之,你自己再去买一杯。” 安之接过了铜板,去的却是与奶茶店相反的方向:“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儿会去贪一杯奶茶,有这钱不如买斤肉回去,大伙儿一起吃。” 其实安之很想喝奶茶。 她从末世而来,那里缺衣少食,人都靠营养液过活,偶尔用来改善口味的也是杂粮粗食,她用异能种植的各种瓜果粮食蔬菜都会优先供给婴幼儿、伤患病人以及联邦高层。 可以说她在末世生活多年,从未满足过口腹之欲,面对只喝过两口便念念不忘的奶茶,她怎会不想喝。 但她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东山村的郑安之,现在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从这个家庭出发。 她刚买的冰奶茶十六文一杯,再加四文钱便可以买一斤肉,这一斤肉够她们一家四口打个牙祭,如果给祖父一人吃的话,估计能吃三餐。 这笔账算下来,尽管她的嘴里还在不断分泌出口水,但脚下的步伐却是越发坚定。 云燕蓉还想再劝,但是女儿却已经走远,转眼就要拐过街角,她连忙追了上去。 云家老两口对视一眼,也随之跟上,云老爷子看着手里的奶茶,忍不住感慨一句:“郑茂学最大的作用,大约就是给我们送来了安之。” 云老太太正愁找不到机会将女儿和离的事情说给老头儿听,现在听得这话,便笑着道:“既然他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价值,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去父留女了?” 云老爷子没说话,只是低头又喝了一口奶茶。 就在云老太太心里忐忑想着要不要直接将话说破时,就听身旁之人幽幽开口:“燕蓉不是已经将他踢出家门了么?” 云老太太闻言立马惊诧扭头:“你怎么知道?!” 老头儿却不肯再接这个话题,他将手里的奶茶递给云老太太:“这奶茶的味道确实不错,你都喝了吧。 这是凉物,我现在不能多喝,你就别给我留了。” 说着他也大步上前去追赶孙女。 “哎,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 无人回答。 云老太太便猜测,应该是孙女藏不住话,找着机会悄悄告诉老头子了。 现在见老头子接受良好,她也不再纠结,端着奶茶赶紧追上前面几人。 一家人去了肉铺,在云老太太的要求下,她们将肉铺仅剩的几斤肉都给买了,而老板也将剩下的几个大骨头都一并送了,也算是满载而归。 一家人说说笑笑,坐车骡车回了村子,不想却在村口看到哭红了眼的卫氏,以及若干看热闹的人群。 第十三章 卫氏搅局 卫氏看到云燕蓉便一脸愧疚的扑了过来。 “云家妹子,我听说你跟茂学哥因为我吵架了,还在闹和离,怎么会这样呢? 天地可鉴,我跟茂学哥绝对是清白的,他也就是碍于旧时情谊所以才对我有颇多帮助。 你也知道,我一个寡妇拖着三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他……即便对我有些不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请你千万不要误会。” 卫氏的“旧时情谊”一出,围观群众都变了脸色。 这村里但凡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卫氏跟郑茂学曾经定过亲,后来因为郑茂学的父母突然亡故,这桩亲事也作罢了。 之后郑茂学跟云燕蓉成亲,卫氏则嫁给了郑茂学的族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成为定局,可谁也没想到,卫氏的男人竟然因为一场风寒丢了性命,只留下卫氏和三个孩子…… 见云燕蓉不做声,卫氏继续道:“妹子,茂学哥真的只是可怜我而已。 我…我无意介入你们之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便再也不跟茂学哥见面了,我也会跟茂学哥说清楚,我即便是饿死穷死,也跟他毫无关系。 以后哪怕他要见我,我也一定避而不见。 至于你们之前借给我的那些钱,我一定会想办法尽早还给你的。 千言万语,我只有一句话,你们夫妻,千万莫要因为我坏了情谊。 我说句不该说的,如果我跟茂学哥真的有缘分,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卫氏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气得云燕蓉血气翻涌,她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她爹,见老爷子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又转头看向卫氏。 哪怕是和离,云燕蓉也从未将原因推到卫氏身上,她知道真正的根源在郑茂学身上,只要男人存了向外发展的心思,即便没有卫氏,以后也会有周氏王氏吴氏。 可现在卫氏上赶着来恶心她,她便也不准备忍下这口气。 “卫氏,你知道你跟郑茂学为什么没有缘分么?因为你有一对贪慕虚荣的爹娘,见郑茂学死了额爹娘,便立马给你们退了亲,然后谁给的彩礼高,便将你嫁给谁。 你也不用来我这里阴阳怪气,我猜你今天上演这一出,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亲口认下我跟郑茂学和离的事实,既如此,我便如了你的愿。 我承认,我跟郑茂学昨天已经签下和离书,他从今日开始便是自由身了,你完全可以将她领回家去。 毕竟你们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容易,定是想要找个男人依靠的。 我今日将郑茂学让出去,也省得你惦记村里的其他男人了。 我只盼你收了郑茂学之后能够安分守己,千万莫要对着别人家的男人哥来哥去的,这样你也算对得起我一番心意。 至于你说你会尽早还了欠我的钱,其实我真不知道你还欠了我的钱,想必是郑茂学趁我不注意,偷了家里的钱悄悄送给你的。 这笔钱你就不用还给我了,直接跟你的郑茂学去商量该怎么还吧。 毕竟我跟郑茂学和离时已经将账目划分清楚,那些钱,我就只当拿出去喂狗了。” 云燕蓉之前在村里人面前一直都是心慈面软,软语温言的形象,根本没人见过她这样面带讥笑,唇枪舌剑,锋芒毕露的模样。 这得有多生气才让她性情大变,如此富有攻击力啊。 瞬间大家看向卫氏的眼神都变了味道,看来之前村里那些风言风语并非空穴来风。 瞧,云燕蓉这个苦主已经顾不得颜面,彻底坐实了卫氏跟郑茂学的奸情。 人群之中有人安慰苦主:“燕蓉啊,你也别太冲动了,郑童生这事确实做得不地道,但男人嘛,有时候确实管不住自己,把他教好就行了。 你们家好不容易将郑童生供出来,哪儿能这么便宜她人。” 老妇人说这话时还不忘剜了卫氏一眼。 云燕蓉露出苦笑:“钱大娘,您也别劝我了,但凡还有一点可能,我也不至于做出这个决定来。 横竖我跟郑茂学已经过不下去了,现在就只希望如我所说的那样,扔出一个郑茂学,能够换回村里的安宁吧。” 村里几个曾经因为卫氏而跟家里男人吵过架的妇人闻言眼眶都热了,她们的心里是又气又悲,此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安慰云燕蓉,只得把一腔怒火都投入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卫氏。 卫氏自然能感觉到众人态度的变化,但她却无所畏惧。 她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让云燕蓉当众认下和离的事情,彻底将这件事坐实。 她今儿一早去村学的时候,郑茂学竟然还想着如何挽回云燕蓉,好不容易将俩人搅和散,她如何能看着那两人破镜重圆。 同时她也要让村里人知道,郑茂学之所以和离都是因为她,所以即便郑茂学恢复单身,谁也别想惦记。 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她根本不在乎,等她嫁给村里唯一的童生,这些人自然会贴上来。 只是她没想到云燕蓉会突然性情大变,当众揭开她跟茂学哥的事。 茂学哥知道后肯定会生气,她得想办法让和离一事变成云燕蓉的错。 “云家妹子,你好歹也跟茂学哥成亲多年,怎么能这么污蔑他? 你们明明是因为周凤娘那个拜师名额吵架,茂学哥说周凤娘的拜师名额难得,自然要能者居之,你却非要将这个名额给安之。 按理来说这是你们家自己想办法求来的名额,给安之也不为过。 可是村里人都知道安之没有刺绣天赋,茂学哥不忍浪费来之不易的机会,便想让你在村里挑选一个绣技最好的姑娘,将这个名额让给她,之后她再将所学传授给村里其他的姑娘,这也算是帮助了村里所有人。 你觉得茂学哥慷他人之慨,两人谈不拢才和离的,你为何要给我们俩身上泼脏水呢。” 卫氏此话将郑茂学推到了一个大公无私的位置,她笃定云燕蓉无法辩驳。 即便她们之间真有奸情又怎样,哪怕郑茂学私德有亏,那也是瑕不掩瑜。 而云燕蓉听得这话心里也确实恨得牙痒痒。 卫氏这是要拿她娘求来的拜师名额来给郑茂学立牌坊。 虽说这是她娘求来的东西,不必给村里人分,但是因为卫氏这一闹,村里难免人心浮动,说不定还有不少人都会觉得郑茂学是个君子。 靠,想到这里她简直要呕血了! 也正是在此时,她真正厌恶上了卫氏。 第十四章 您听谁说的? “我们家从未有过拜师名额,卫婶您是听谁说的?” 安之此话仿佛平地惊雷,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包括她娘跟她祖母。 卫氏没想到郑安之会直接否认那个名额的存在。 要知道郑安之若是去府城拜师,绝对瞒不住众人,这种谎言可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安之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祖母确实认识周凤娘,也曾提过一嘴,说是想要厚着脸皮看能不能为我求来一个拜师名额。 可村里人都知道我没有刺绣天赋,我祖母又如何不知。 我也舍不得祖母一把年纪还为我去求人,更何况就算求人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即便得偿所愿,我十有八/九也学不出来。 这左看右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因此我祖母也只是说说,根本没有给周凤娘写信。 不过拜师一事事关重大,我祖母也只在家里提过一嘴,从未跟外人说过,卫婶您是如何得知的?” 不等卫氏接话,安之抢着回答:“哦,卫婶想必是听我爹说的吧,可您不是说跟我爹之间是清白的么,我爹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跟您说? 还是说我祖母说这件事的时候,您正趴在我家床底下,因此才听到了这一番话? 还有您刚刚说我爹是因为拜师名额的事情跟我娘吵起来,两人意见不和才会和离。 这可奇怪了,我们家根本没有拜师名额,又何来争吵一说? 再者,我爹娘为什么和离,最清楚的人定然是他们二人。 为何您也跟当事人一样,竟将前因后果说得如此明白,并且还来反驳我娘的说法。 即便是要反驳也得我爹出面吧,您什么时候能代表我爹出面了?” 安之一个又一个问题将卫氏堵得哑口无言,而看热闹的人因为这一番话,又一次将视线落在卫氏身上。 卫氏脑容量有限,如果让她扮可怜哄哄男人还行,可面对安之的连番诘问,她一时却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应对,于是情急之下便晕倒在地上。 安之看着她倒地时还刻意避开了地上的大石头,便知她是装晕,还想乘胜追击时,云燕蓉却拉住了她。 云燕蓉自然也看出卫氏是装的,想必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可即便将她叫醒又有什么用,事实真相如何,大家都已经明了。 如果真的痛打落水狗,之后说不定还会落个不依不饶的名声,毕竟大家都不自觉的信奉着“谁弱谁有理”,卫氏孤儿寡母,她又惯会摇尾乞怜,没准儿又会有不明真相的人被她骗。 “安之,俗话说清者自清,我在东山村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是个什么为人想必大伙儿都清楚,旁的话实不必多说,咱们回家去吧。” 云燕蓉这话既是说给女儿听,也是说给一众围观的人听,说完她便带着儿女和爹娘往村里走去。 回到家后,云燕蓉脸上的沉稳立马消失不见,焦急道:“安之,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再去府城拜师,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安之很是淡定:“娘,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府城。 现在您和离,祖父又生病了,那我更加不会同意离开,所以我不会打脸的,您放心吧。” 她的语气淡然,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 云燕蓉心知女儿的倔脾气,明白自己无法强逼她,便耐着性子道:“安之,我与你爹和离,便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祖父身上,正方便照顾他,现在我跟你祖母也有能力赚钱给祖父花用。 可过几年祖母年纪大了,我的精力慢慢也不行了,你祖父祖母和我便只能靠你了。 所以你必须得拜周凤娘为师,你若没有足够的本事,以后你祖父祖母还有我可就没有依靠了。 安之,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你若是认真学刺绣,又能得良师指导,定会有个光明的前途。” 村里人说安之没有天赋纯属误解,云燕蓉知道,女儿的天赋比她高出不少,因此她便更加不想让女儿放弃。 “娘,我从五岁开始拿针,我到底喜不喜欢刺绣您是最清楚的。 我也知道,您之所以想要送我离开也不全是为了让我去拜师学艺,也是想要让我离开我爹。 可我真的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也不在乎他的偏心,他与我而言,就是一个有些惹人生厌的同村长辈。 至于以后,您要相信即便不拜周凤娘为师,我也一定有办法赚钱,成为祖父祖母和您的依靠,还有骄傲。” 安之的态度坚定,云燕蓉无法,只得看向她爹,希望老爷子能够出言相劝。 在这个家里,安之最听老爷子的话。 云老爷子道:“安安,你祖母为你求来一条坦途,你若放弃的话,以后是好是坏都怨不得旁人。” 安之点头:“请祖父放心,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云老爷子转头看向女儿:“安安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既然不肯去,那就听她的吧。 我这身体也不知还能活几年,临走前能够一家团聚,也算是命好。 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爷子都这样说了,云燕蓉也无可置喙,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安之,娘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安之心说,虽然赚快钱的方法已经被旁人占了,但她上辈子的长处却是种田种地搞养殖,即便没有异能加持,她也定能比旁人做得好! 现在的目标不过是养着家里三个长辈,这有何难。 “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后悔!只是浪费了祖母的一片好心,还得让祖母再给周凤娘赔个不是。” 云老太太笑得云淡风轻:“祖母不过是为你提供多一个选择,你既然不喜欢这个选择,那放弃便是,这有何浪费,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之前因自己的私心早早将女儿的婚事定下,现在她很是后悔,同样的错误她绝不会犯第二次。 涉及到孙女一辈子的大事,她必须得听听孩子的意见,现在孩子不愿意走她安排的路,那就不走。 天大地大,谁说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面子哪有孩子重要。 第十五章 登门道谢 “好了,既然安之已经做了决定,那咱都别说了,晚上我便给府城那边写封信,拜师的事情就算了。 燕蓉你看看,咱们今天买回来的肉要怎么做。 今儿咱们吃顿好的,一会儿去我们那里搬坛酒来,咱们小酌几口。” 云老太太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晚餐上,这时安之突然想到一件事。 “娘,昨天周叔将我从河里捞起来,我说要好生去谢谢人家,结果事情一多,我都给忘了!” 云老爷子闻言险些惊跳起来:“什么从河里捞起来来,安安你怎么掉河里去了?” 安之不欲让两位老人担心,便含糊的说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恰好被周志明给救了起来。 云老爷子听完自然少不得一顿唠叨,而后又吩咐女儿:“燕蓉,志明救了安安,咱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你去我那儿,将我放在地窖的两坛竹叶青送给志明。” 云燕蓉连忙应了,而后又跟云老太太商量谢礼,最后决定给周志明送二十两银子,两坛竹叶青,两匹细布,还有两块腊肉。 云老爷子又道:“今儿咱们买了不少鲜肉,待会儿我都烧了,燕蓉给你志明也送一钵子去,他一个汉子自己住着,平日里估计也不下厨。” 安之在一旁听着长辈们的安排只觉心痛。 二十两银子! 都够祖父一个多月的药钱了! 更何况还有那些酒啊肉啊布匹之类的,想来也是值些钱的。 早知道就该自己早些从水里爬出来,何必让人去救。 仔细想来,这笔账还是应该记在郑柳儿身上,如果不是被她拖着,自己早就爬到岸上去了…… 不过心里虽不舍,安之还是承周志明的情,该送的礼还是得送。 云老爷子有一手好厨艺,特别是红烧肉堪称东山村一绝,村里谁家如果有高规格的待客宴席,都会请他去掌勺。 这次是为孙女的救命恩人做菜,他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水平,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肉香。 只闻着香味,安之便咽了不少口水。 云老爷子见状笑道:“安安上次吃我做的红烧肉还是过年的时候,看来真是馋坏了,今晚可要多吃些。” 安之心想,过年吃红烧肉的那个是原主,她可从来没吃过,今晚一定得好好品尝! “燕蓉,煮二十个鸡蛋来,待会儿我一并煮进肉里去。” 老爷子本想着要多送些红烧肉给周志明,自家留下一碗打个牙祭就好,现在看孙女这个馋样儿,他当即决定要给自家多留一些,至于志明那儿,就用鸡蛋凑数吧。 半个时辰后肉烧好了,云燕蓉将谢礼都装进背篓,然后便领着女儿往周家而去。 “娘,周叔为什么一个人住啊,他家里没其他人了么?” 云燕蓉便跟女儿说起周志明的过往。 周志明这人说来也可怜,他娘生他时难产去世了,他还不到一岁时便有了个后娘。 后娘刚进门时对他还不错,只是后面生了自己的孩子,这心就偏了。 周志明三四岁起就给下头的弟弟洗尿布,五六岁时就开始洗衣做饭、养鸡喂鸭割猪草,十来岁便成了家里干活的主力,真正是吃苦长大。 后来他十八岁那年碰到征兵,后娘毫不犹豫的将他送了出去。 他这一走便没了音讯,众人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不想两年前他却回来了。 死里逃生的周志明可谓是性情大变。 以前很是软弱的一个人,回来后却再也不将亲爹后娘放在眼里,不知拿什么文书唬住了那俩人,之后又找村长在村尾的山脚下买了块地,盖了个小院一个人独居,平日里甚少与村民们有来往,以打猎为生。 云燕蓉跟女儿闲聊:“周兄弟以前都不怎么跟村里人来往,大伙儿都说他性子独,我便也这么以为。 没想到他这次却出手救了你,看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娘,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叔一脸大胡茬,瞧着挺凶,却有副柔软心肠。 但是郑茂学那人,瞧着人模人样,但内里确实烂人一个…” “闭嘴。”云燕蓉急切的截断女儿的话,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小声开口:“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爹,不能这样说他。” 安之笑:“娘,您放心吧,当着外人的面我肯定不会这样说的。” 意思就是,当着自己人,她以后肯定还是会忍不住吐槽的。 云燕蓉伸手在安之的额头点了两下,无奈道:“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但不可否认,听到这话之后,云燕蓉的内心是忍不住的窃喜。 女儿跟她站在同一立场憎恶郑茂学,这让她很是开怀。 尽管她知道这有些不应该。 …… 村尾的山脚下,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根本不担心会找错。 云安之上前敲门:“周叔,我是安之,您在家吗?” 一阵激烈的狗吠响应了安之的话,而后又听到一道男声训斥:“大黑,闭嘴!” 随着这话落音,那狗果然安静了。 之后院门嘎吱一声响,一脸大胡茬的周志明出现在门后:“安之?你怎么过来啦。” 安之表现得很是熟稔:“周叔,我昨儿就说过要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这不,带着我娘来登门道谢啦。” 云燕蓉在此时走上前来,她怕对方不认识自己,还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周兄弟,我是安之的娘,昨儿个真是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有您在,我家安之指不定就要遭大罪了。 这些东西算是我家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周兄弟不要嫌弃。” 周志明见了云燕蓉后目光凝滞片刻,而后连连摆手:“你…你不用客气,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肯定都会帮忙,举手之劳而已,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可不能收。 况且我事后回想,即便我没在,安之自己应该也是能爬起来的。” 云燕蓉不容拒绝的将背篓放在门口:“周兄弟,不管怎样,是您将我家安之从河里捞起来的,您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些东西虽不值钱,但多少代表了我们一家的感激之情,还请您一定收下。” 见她一脸坚定不容拒绝的模样,周志明便垂下眼睛看了眼竹篓里面的东西,大概猜出里面的东西后,他弯腰抱了个酒坛子出来。 “这坛酒我收下,其他就算了。 倒也不是我客气,只是布匹腊肉给我也无用,反倒是浪费,不过这坛酒一看就是好酒,我就不客气了。” 络腮胡将他的脸遮了大半,但一双眼睛里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显然对这坛酒很是满意。 云燕蓉还想再劝,周志明却做出一副要关门送客的模样。 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再多说,立马又拿了另外一个酒坛并一钵子红烧肉出来:“周兄弟既然不嫌弃这酒,那就把另外一坛也拿上,另外我爹还做了红烧肉,正好给您做下酒菜。” 周志明闻言也不多推辞,很是爽快的收了另外一坛酒跟一钵子肉。 他收了东西后,门里门外的气氛仿佛也和谐了,安之便趁此机会跟周志明闲聊了两句。 趁着两人说话时云燕蓉刻意打量了一下周志明的身形,将大概情况刻在脑海里。 既然人家不肯收布,那就得闲了给他做两身衣服吧。 第十六章 娘是个聪明娘 云燕蓉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背篓里的东西拿拿出来。 “怎么又背回来了,志明不在家?” “娘,周兄弟在家,不过他只收了一坛酒,后面还是我硬塞着把另一坛酒跟红烧肉给了他,银子、布匹和腊肉他都没收。” 云老太太觉得这礼实在太轻:“这如何能行,要不我明天再去一趟,将东西给他送去。” 云燕蓉摇头:“娘,我瞧着他不像是客气,应该是真不打算收,您去也没用。 以后时间还长呢,慢慢来吧。 咱们三不五时的送些吃食和日用过去,总是有机会报了这个恩情。” 听得这话,云老太太点点头:“行,那就听你的,咱们以后再说。 你们娘俩儿快去洗手,我这就去装饭,咱们先吃饭。” 云老爷子在院子里熏了一把干艾草,然后将饭桌摆在桂花树下,一家人开始用餐。 云老太太郑重其事的开口:“今天知道了老头子总是生病的原因,燕蓉也跟郑茂学和离了,这算是咱家的两件大喜事,咱们一起举杯庆祝一下吧。” 生病的云老爷子跟八岁的安之自然是不能喝酒的,他们以茶代酒,一家人开心的碰了个杯,算是欢迎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放下杯子,云燕蓉跟二老边吃边聊,但安之却是全心投入了干饭大业之中。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咸香入味的炖鸡蛋、爽脆可口的拍黄瓜、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丰盛美味的晚餐险些勾去安之的半条魂。 云老爷子瞧着孙女堪称狼吞虎咽的吃饭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半年没吃祖父做的菜,看来安安是真的馋了。” 安之抬头对老爷子抿嘴一笑,鼓囊囊的腮帮子便一览无余。 老爷子抬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不急啊,待会儿噎着了可如何是好,今晚饭菜管够,一定让你吃饱。” 云老太太也跟着笑:“咱家安之打小吃饭就香,所以个头也比村里同龄的孩子长得结实。” “都是爹娘养的好。” 云燕蓉这话换来老两口更深的笑容。 不过这话也是事实,安之从开始吃饭就是白米饭管饱,村里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不可能有这个待遇,再者老爷子心疼孙女,三不五时便要做些鸡鸭鱼肉给安之打牙祭,这样养下来身体怎么可能不结实。 也得亏了这么结实的身体,安之才能将郑茂学撞翻在地,并且还能短暂的压制他…… 安之吃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美味的一顿饭,将小肚子装得圆鼓鼓,以至于起身都困难。 老太太熟练的去柜子里翻出一个山楂丸塞在孙女嘴里,不知第几次强调:“安之,吃饭不是这么个吃法,咱家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必硬撑。 你若是喜欢祖父做的红烧肉,让他明天继续给你做就是。” 安之也不说话,对着老太太嘿嘿一笑,瞧那模样便知没将这话听到心里去。 老太太也无计可施,伸手在她头上薅了两下,转身去房间收拾床铺去了。 安之则在心里庆幸,她与原主的性格爱好包括生活习惯竟是大差不差,家里人丝毫没有怀疑她竟然换了个芯子…… 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等着肚子不那么难受以后,安之便去了后院。 后院有原主养的一群鸡,约莫有四十多只,每天晚上都得将它们赶回鸡窝睡觉,然后拾鸡蛋,打扫鸡圈。 安之循着记忆将鸡圈打扫一遍,然后便提着篮子去捡鸡蛋,不想这一趟竟捡了五十来个鸡蛋。 尽管刚刚才饱餐一顿,安之看着鸡蛋还是忍不住的欣喜。 在上辈子,鸡蛋可是个金贵物,自打十二岁以后她几乎都没怎么吃过,不想穿越一回,竟然实现了鸡蛋自由。 云燕蓉看着女儿手里的鸡蛋,忽的想起件事情来:“咱家攒的鸡蛋应该得有四五百个了,今儿去县城竟然忘了带走,一会儿我得找春杏她爹说一声,让他帮忙带过去。” 春杏家有一头骡子,农闲时春杏她爹会赶着骡子载客,早上进城一趟,晚上回村一趟,运气好的话一天能赚几十个铜板。 自打安之开始养鸡以后,产出的鸡蛋基本都是由春杏她爹带去县城卖给吉祥酒楼,而吉祥酒楼这条线则是云老爷牵的。 想到接下来又有几百个铜板进账,安之很是开心。 祖父的身体是个无底洞,现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大晟朝除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穿越者,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决定还是低调行事。 做生意暂时是做不成了,不过原主这个养鸡事业倒是可以发展一下,还可以…… “云婶在家吗?” 院门外一道声音打断了安之的思路,她回头一看,是春杏。 “春杏姐,快进来,我娘在屋里,你找我娘有什么事啊?” “安之,我这几天绣了个帕子,想要云婶帮我看一下。” 云老太太的绣工远近闻名,她还年轻时便经常指点村年轻姑娘和小媳妇的绣活,后来她年纪大了,这件事情便交给了云燕蓉。 也正是因为这样,尽管云家在东山村是个独姓,但他们家在村里的人缘却是不错。 屋里的云燕蓉听到了动静,很快便走出来:“春杏来啦,快坐。 安之,给你春杏姐倒茶。” “云婶,不用麻烦,我就是想让您帮我看看我新绣的帕子,也不知您方不方便。”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云燕蓉这话落音,安之便拿了两把椅子过来:“娘,春杏姐,你们坐着说,我去给你们倒茶。” 等安之端了两碗茶过来,就见她娘拿着那块帕子细细指点起来。 安之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她娘真是个聪明人。 村里但凡有人上门请教刺绣技艺,她娘都会热情的接待,因而得了个兼爱无私的名声。 但仔细听她给不同人的讲解,就会发现她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 似春杏这样,不仅指出毛病,还会给出解决方案,有时候甚至还会用针线示范的就是属于第一梯队。 跟春杏享有同等待遇的还有村长家的幼女刘楚楚,郑氏族长家的两个孙女,周氏族长家的第二个孙女、吴氏族长家的小儿媳。 对了,春杏也姓刘,她爷爷是刘氏族长…… 东山村的三大姓分别是刘、周、吴,而郑氏则是云燕蓉前夫家的氏族。 第十七章 从此陌路 细细指点过春杏的帕子后,云燕蓉又拿出自己最近绣的两条手帕来给春杏做参考,让她当做绣样临摹。 春杏看着绣帕,眼里是控制不住的羡慕:“云婶婶,您绣的帕子可真好看,我什么时候才能绣出这样好看的帕子。” “你还小呢,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不着急。 你聪明又努力,等再过几年,说不定比我的手艺都好啦。” 听得这话,春杏眼里又涌起一份憧憬,但言语还是谦逊:“云婶儿,我不行的,我娘都说了,我若能学到您六七分的本事,这辈子也受用不尽了。” 云燕蓉又勉励了她一番,而后又问她爹明天是否会去县城。 春杏点头:“云婶,我爹明天要去的,您家是要卖鸡蛋吧,我跟我爹说一声,一会儿就让他来把鸡蛋拿走。” 她又说:“安之可真厉害,咱村里的老人都找不到像她这般会养鸡的。” 这话倒也不假,安之养的鸡存活率高,下蛋勤,村里还有不少人来找她取经。 云燕蓉听得这话心里却有些愁闷,自家女儿好好的绣娘不做,偏要去养鸡,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维护女儿的爱好:“她小孩子家家的,兴许是运气好吧,我们家也没人管,随她折腾去吧。” …… 春杏回家之后果然将他爹给叫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她娘李氏。 李氏进门先跟云家老两口闲聊一会儿,待老人进屋之后她便慌忙将云燕蓉拉到一旁问:“你真跟郑童生和离啦?” “嗯,和离书都签了,这还有假?” “你傻呀!郑童生眼看着就熬出头了,你怎的在这时候放手了,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卫氏那贱人? 即便是郑童生有了二心又怎样,他欠你们家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不论生死,他都只能是你的男人。” 云燕蓉心知李氏是真心为她好,便想了个能说服她的理由:“我悄声与你说,你别告诉旁人。 我爹的身体不行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只想要好生陪着他。 郑茂学那人你也知道,我若真是一心照顾我爹,少不了要与他闹矛盾,我是真不想费那个心思。 还有他跟卫氏…我不说你也明白。 横竖我也不想与他过了,不如和离了事。 嫂子你放心,我定不会亏待自己的。” 见李氏还想再劝,她又道:“我说你也盼我点好,我是倒了什么血霉,还无论生死都得与他作伴。 我现在可是烦透了他,再与他相处下去,估计我活不长久……” “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呢。”李氏赶紧拦她:“何苦为那么个糟心玩儿说些折损自己的话。” 眼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郑童生立马变成了糟心玩意儿。 “要我说啊,离了也好,我就一直觉得郑茂学配不上你,瞧他就不是个会心疼人的。 你还年轻,长得也好看,又有这么一手好绣活,以后一定能找到比他好上百倍千倍的人。” 云燕蓉心说自己并不想再找,只想守着父母孩子过日子,但这话一出,李氏怕是有千言万语等着她,于是便含笑接了这句话:“希望我真有那个运气吧。” 李氏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一点也不惦记那个姓郑的糟心玩意儿。 虽说和离会便宜了卫氏那个贱人,但两害相较取其轻,眼下还是云叔的身体比较重要。 眼见忧心之事解决,李氏也有心思说起八卦来:“你是不知道,现在村里都在说你跟郑茂学和离的事情。 你闭门不出,郑茂学也给孩子们放了几天假然后躲在村学里不出来,那些嘴碎的找不到人打听,就去问卫氏。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卫氏的嘴巴竟闭得跟蚌壳一样紧。 我听说啊,是之前卫氏在村口拦你时说的那些话惹郑茂学生气了,被他好一顿训呢……” * 云家有现银八十五两,这些银子约莫够买半年份量的药,如果云燕蓉珍藏的绣品卖了,大约也够半年的药费。 经过商量之后,云家决定先留着县城的那处铺面,毕竟每年都能收几两银子的租金。 如果真急要用钱的话,那个铺子也好脱手。 三天之后,云燕蓉跟郑茂学去了一趟县城,将和离书跟欠条在衙门盖了红印。 至于那张断绝父女关系的切结书,云燕蓉则是自己收着,这种事情如果真闹大了,对安之的名声也不好。 只要郑茂学不闹事,那个东西她是不打算拿出来的。 从衙门出来,郑茂学神色复杂地看着云燕蓉,只觉得这个女人陌生得很…… 云燕蓉可没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出了衙门后扭头就要走人。 “你……” 郑茂学抬手抓住女人的手臂,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却被一把挣脱。 “郑茂学,我们已经和离,现在你于我而言就是陌生人。 我警告你管好自己的手脚,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告你非礼。” 说罢云燕蓉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徒留郑茂学眉头紧蹙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燕蓉将绣品寄卖顺便领回了不少绣活,而后又去医馆拿了药便回了家。 接下来她得认真赚钱,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绣什么就绣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给周志明做两套外衫。 云老太太得知这件事后,自己将这个活计接了过去。 女儿毕竟刚和离,与那周志明也是不相上下的年纪,若被人知道女儿给他做衣服,定是少不了闲言碎语。 如今村里都在议论女儿和离一事,这个关口下还是清净些的好。 所以这件事还是得由她这个老太婆来。 云老太太针线很快,不过三天她便做出了一件靛蓝色长袍以及一套褐色短打,靛蓝色长袍的袖口和领口处还绣了暗色祥云。 衣服做好之后,她叫了孙女过来:“安之,我给你周叔做了两套衣服,我想着如果由我们大人出面太过正式,倒是由你去送正好。” 安之欣然领命,拿着两套衣服就往外跑。 正是黄昏,外面劳作的人都在此时归家,安之逢人便叫,若碰到那熟悉的还能聊上两句,大伙儿也都笑呵呵的应着她。 旁人问她这么晚了去哪里,她也不藏着掖着,如实说前几天她掉河里去了,恰好被周志明捞了起来,她祖母为了感谢人家,便做了两身衣服让她送去。 说话的几人赶忙问她有没有事,又叮嘱她在水边时要小心,以后可千万不能一人去河边,还教她如果不小心掉进水里该怎么应对。 安之很爱这样的热闹烟火气,如果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她估计得站在这里聊到天黑去。 一路走一路聊的来到村尾,安之敲开了周家大门。 “安之,你怎么来了?”说着周志明又往旁边看了两眼。 安之拿出背在肩上的小包袱:“周叔,我祖母给您做了两套衣服,您试试看合不合身,如果有哪里不合适,您告诉我一声,我带回去让我祖母改改。” 安之没说为什么要送衣服,但周志明瞬间明白,应该是为了他上次拒绝的那些谢礼。 这云家人,于礼数上着实讲究。 第十八章 继续探寻发财路 既然是特意为他做的衣服,那就不好拒绝了,毕竟这衣服安之拿回去也没有旁的用处。 周志明很是爽快的收了衣服,然后领了走进院子:“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你祖母,安之,你先在院里坐一下。” 安之进门就看到院子角落蹲着一只……狗? 应该是狗,毕竟自己曾听它叫唤过,可这模样却与她印象中的狗相差甚远。 它个头很大,瞧着比村长家的羊还要壮一些,样子也很凶悍,虽然没有狂叫,但是盯着自己的眼神却很是凶狠,仿佛随时都想要扑过来撕咬她。 周志明从屋里出来便看到安之蹲在院子一角,与大黑形成斜对角的状态遥遥相望,眼里的新奇与探究怎么也遮掩不住。 “大黑,过来。” 大黑闻声立马站起来朝着主人的方向走过去。 这只大黑狗站起来约有一米高,比站着的安之都矮不了多少,更遑论蹲着的她。 见大黑狗过来,安之几步就窜到了周志明身后:“周叔,这、这是什么呀?” 周志明大黑伸过来的脑袋,笑道:“这叫蕃獒,也叫松藩狗,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在咱们这边可能少见。 不过大黑已经被驯化好,没有我的指令它不会攻击人的,你别怕。” 得知眼前这黑不溜秋的一团真是狗,且还听得懂人话,安之便不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想伸手去摸一摸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外地狗。 毕竟那一身油光顺滑的毛发很是诱人。 看见她蠢蠢欲动的小手,周志明忍不住哑然一笑:刚刚还怕的不行,现在就想去摸人家了。 周志明本身还挺喜欢小孩儿,前提是孩子得乖巧懂事胆子大,而安之恰巧属于这一类型。 于是他便抓着安之的手臂放在大黑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大黑显然很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但碍于主人的威严,只能忍让着一个毛孩子的抚摸。 安之得偿所愿,笑得很是开怀,闪亮的眼睛灿若星辰:“周叔,它可真乖呀。” 周志明…… 大黑…… 兀自跟大黑玩了一会儿,安之才问周志明衣服可合身,有没有需要改的。 周志明表示很是合身,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眼见任务完成,安之便提出告辞:“周叔我回去啦,大黑再见,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儿,给你带骨头吃呀。” 周志明却在她手里塞了两个木匣子:“前两日出去办事,有人送了我两盒点心,我不爱吃这些,你拿回去吃吧。” 安之用她为数不多的见识判断了一下,感觉手里两盒点心应该不便宜。 她正想着拒绝的说辞,不想周志明先开口了:“小孩子家家的讲什么客气,让你拿回去就拿回去,不然我可不收你的衣服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安之也不好再拒绝,便捧着两个木盒子回去了。 回家之后,云老太太接过那俩盒子看了眼,很快便印证了安之的想法。 “这是飘香楼的点心,他家用匣子装的点心就没有低于一两银子的。” 飘香楼是个百年老店,具体几百年安之也数不太清。 但她知道,自家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去飘香居买点心吃,买回来的也都是油纸包的点心。 且这些点心祖母从不会分给旁人吃,都进了她的嘴巴。 “那、那怎么办呀?我当时不想要来着,可是周叔非塞给我。” 云老太太笑笑:“没事,既然是你志明叔送给你的,你收下就是,总是推脱也坏了人家的心意。” 眼见祖母说可以收下,安之便高兴地打开了点心盒子。 两个匣子里分别放着栩栩如生的莲花酥和晶莹剔透的松子糖,都是她上辈子曾在书里看过却没有吃过的东西。 云老爷子瞧见孙女馋涎欲滴的模样,便伸手拿了颗糖放进她嘴里:“都是自家人,想吃就吃。” 细细品味了一下甜滋滋的松子糖,安之立马给另外三人都喂了一嘴:“祖父、祖母、娘,你们也吃,这个糖好吃。” 安之爱美食却从不吃独食,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惦记家里人,为此长辈们便更想宠着她。 云老太太让她将松子糖收回屋里去慢慢吃。 安之只看了一眼就拒绝了:“祖父每日都要吃药,我瞧着都苦,本来还想去镇上买些糖来给祖父甜甜嘴,现在有了飘香楼的糖,倒是省得我跑一趟了。”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吃什么糖,没得坏了牙。”云老爷子不肯收:“这种甜食就该你们小孩儿吃,不过你也别贪多,每日里吃上几颗就行,睡觉之前一定要记得漱口。” 安之直接将糖放进堂屋的立柜:“由不得祖父不吃,以后您每天早晚吃了药以后,我会亲眼看着您吃糖。”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我也跟您一起吃糖,还有祖母与我娘,我们一起吃,这就叫有福同享。” 她这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云老太太没好气道:“你们祖孙俩爱怎么分配这匣子糖我都没意见,只是别拖我下水,我的牙可经不起你们这般嚯嚯。” 老太太的牙确实不好,安之闻言也不勉强,很快有了新想法:“那祖母多吃些点心。” 总之这种又贵又好吃的东西,一定得家里每个人都吃到才行。 …… 得了点心匣子的第三天,安之给周志明送了一只烧鸡,并且用两根骨头成功贿赂了大黑,将大黑一身柔顺毛发险些给揉成团,还在大黑脑袋的左右两侧各编了个麻花辫。 大黑都快烦死她了,可碍于主人的压迫,只能躺在地上任人蹂躏。 它的狗生,为什么会碰到这种人呐…… 安之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她感觉周志明并不排斥她,便开始旁敲侧击地跟人打听起村子后边山上的情况。 东山村的后面是一片延绵起伏的群山,村里人一般只在外围活动,从不敢深入山腹,但安之却想知道群山的中央是个什么情况。 她的意图自然瞒不住人,没两个回合周志明便听出来,这个小女娃子对村后的一片山林很有兴趣。 “怎么,你不养鸡,准备改行去打猎了?” “哎呀,周叔您多虑了,我随便问问而。 就我这小胳膊额小腿儿的,若真是上山哪里能打猎,说不准是猎物打我呢。” 其实安之是存了心思想要去后山转一圈。 据她总结,别的农家穿越女发家致富无非两条路子,一是贩卖新鲜做生意,二就是上山去寻宝,什么人参灵芝鹿茸三七天麻之类的,甭管贵的便宜的,总能找到些可以换钱的东西。 现在眼前第一条路子已经被穿越前辈堵死,她便想试试第二条路子。 只是她虽然在东山村长大,但是却几乎没有上过山,如果贸然上山她也有些害怕,因此只能跟常去后山的周志明先打听一下情况。 哎,没有异能的末世人,就是这么的怂。 第十九章 郑柳儿找茬 周志明看了眼自认为坦荡的萝卜头,说出来的话尽是恐吓之意。 “村里人春天捡菌子秋天砍柴火都只敢在山腰转上一圈,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我听说后山可能有老虎?” “不是可能,是真有,我亲眼所见。”周志明看着安之,态度很是认真:“今年春的时候,我曾在深山亲眼见过老虎的脚印,也曾听过虎啸,只是等我赶到的时候,它已经离开了。 所以你千万别想着跑去山上,到时候葬身虎腹,你娘都没处哭去。” 安之本来只是想着去山上碰碰运气,现在听周志明这样说,她哪里还敢上山。 一个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周叔,我真的不会上山,就随便问问而已。” 别看安之来自末世,但没有异能在身,她胆子可是小的很,轻易不会拿自己冒险。 又一条发财路被堵,安之离开周家时并不怎么开心,不想回家路上却遇到了一件更不开心的事情。 她刚走出周家没多远,就看到郑柳儿站在路边,瞧那样子就是故意在堵她。 在郑柳儿的身后,还跟着她十二岁的哥哥郑成才和八岁的弟弟郑成业。 安之左右看看,周围除了她刚离开的那座院子再没有别的房子,旁边都是大片的农田,可这时候干活的人早已归家。 她心里暗道不好:这郑柳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她今天怕是要吃亏。 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想要装作没看见偷偷溜走,不想却被郑柳儿叫住。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眼下这个节骨眼儿,她再埋头前行就太丢眼了。 于是她抬起头,睨着眼朝那三人看了过去。 郑柳儿今日穿了套桃粉色的衣裙,仿佛一只傲娇的孔雀般走了过来,带了帮手后她的腰杆子也挺得格外直:“郑安之,你也有今天?” 尽管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下风,但看到仇人,安之还是有些管不住嘴:“瞧你这话说的,除了死人谁都有今天。 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接着她又补充:“我已经改名叫云安之,下次别再叫错了,听着那个名字我都觉得晦气。” 安之这话有些出乎郑柳儿的意料,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而后笑得更猖狂:“我还以为郑叔只是不要你了,没想到他连你的姓都给拿走了。 云安之,你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爹的野种了。” 安之立马回怼:“呵,你以为我乐意跟猪狗不如的家伙一个姓? 郑氏一族出了这几个败类,连我都替它觉得晦气。” “你……” 尽管郑柳儿脑子不怎么够用,但也明白刚刚自己一家包括郑叔都被骂了。 她先是愤怒,而后又得意:“云安之,你嘴硬又有什么用,这也改变不了郑叔不要你们的事实。 我很快就会成为郑叔的女儿,我会有个童生爹、说不定过几天以后还会有个秀才爹。 而你呢,就会是一个没爹从母姓、任人耻笑的小可怜了。 对了,我娘还会给郑叔生儿子,给他生很多儿子。 我娘可不像某人,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会绣花会赚钱有个好名声又怎么样,最后还是只能当弃妇,没人要!” 如果郑柳儿只是说自己,安之过过嘴瘾也就罢了。 但是郑柳儿胆敢牵涉到她娘,这事儿就不能忍。 她云安之可以受苦受罪,但绝不受气,为此搭上她自己也在所不惜! 安之深吸两口气,平息了心里的怒气后讥讽道:“人的追求各有不同,我娘看不得脏东西,被人染指过的她就要扔掉。 有些人愿意捡垃圾就算了,还要在垃圾的原主人面前嘚瑟是个什么毛病? 真以为旁人都跟她一样没见过好东西,非要把废物当成宝贝么。 不过老话说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也许垃圾就愿意跟垃圾呆在一起。 这事儿我不太了解,还得问你们兄妹几个才有经验,你们说是吧?” 郑柳儿一脸涨红还未来的及说话,郑成业便站了出。 郑成业年纪小些,又是个男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云安之你个**,你们一家就是被郑叔抛弃的! 你们才是垃圾! 是郑叔不要你们的!” “呵,如果真是他抛弃我们,怎么可能是我娘写和离书而不是他写休书。 垃圾就是垃圾,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不,垃圾也许什么都知道,只是习惯性的自欺欺人,不然怎么能把别人不要的东西当成宝呢。 毕竟没什么倚仗,随便拉到什么脏东西都不想放手。” 安之开口垃圾闭口垃圾,成功惹怒了郑成业跟郑柳儿姐弟,他们眼见说不过,一怒之下便动起手来。 见他们扑了过来,安之满意一笑。 她这一笑没有逃过一直在后面站着的郑成才的眼睛。 郑成才猜测弟弟妹妹可能中计了,可是现在醒悟也已经晚了,他们三人已经打成一团,即便是想拉也无处下手。 一打二,安之自觉没什么胜算,便压着郑柳儿不肯松手,任由郑成业对她拳打脚踢。 郑柳儿被打痛了,不停喊着“大哥小弟救我”,郑成业听到之后下手更狠,可安之还是闷不吭声。 郑成业眼见云安之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是不肯撒开他姐姐,便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往安之头上砸去。 安之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往旁边偏了偏,但是石头还是砸在了额头上,很快便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郑成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见安之停手,他只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是有效的,于是举起石头准备又砸下去。 安之想要跑,但是自己的双腿不知在何时已经被郑柳儿抱住,她只得扑腾着往旁边躲避。 这一下只要不砸在头上,不管砸在哪里都好说。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有人抓住了郑成业的手:“你们在干什么?” 安之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疼痛。 原来她刚刚这一躲正好碰到了额头上的伤口,血流的更快了些。 血液从额头滚落下来,经过脸颊之后有些落在了衣服上,还有一些流向地面。 “安之?安之,你没事吧?” 周志明扶着安之的肩膀小心将人转过来,便看见一张青肿且满是鲜血的脸颊。 如果不是这一身衣服,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凄惨的小姑娘跟刚刚在他院里娇憨可爱、抓着大黑胡闹的小丫头是同一人。 第二十章 受伤 云安之看见周志明后仿佛看到了救星般,眼神很快亮了:“周叔,救我。” 她的声音微弱无力,再加上一脸惨状,饶是周志明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有一瞬间都被吓得心发颤。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急切道:“安之,没事了,不怕,周叔在呢。 我带你去找大夫。 你放心,周叔一定救你。” 周志明焦急的抱着人走了,郑家兄妹几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她是流血了吗?” 郑成才哑着声音道:“咱们可能惹麻烦了。” “哥,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这是打架,她也打了我们啊,我姐……” 郑成业转头看向郑柳儿,可是郑柳儿除了头发乱了些,衣服脏了些,半点伤也看不见。 郑柳儿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急忙道:“云安之也打了我,只是跟上次一样打在我身上,我的腰背还有手臂,都被她打了,好疼。” 郑成才咬牙道:“打了又怎样,谁能看得见? 你能当众脱衣让旁人验伤吗?” 已经十岁的郑柳儿哑口无言,她自然是不信的。 还有一句话郑成才没有说出来,即便在妹妹的身上验出伤来又如何? 那云安之也不是个死人,被人这么殴打自然会反抗,反抗之下留些伤也是正常。 郑成业毕竟年纪小,之前最生气的是他,现在最害怕的也是他:“哥,那咱们怎么办?” 郑成才看着周志明离去的方向:“现在不是咱们要怎么办,得看云安之是怎么想。” 安之是怎么想的? 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事情闹大。 “周叔,您帮帮我吧。” 周志明疾驰的脚步顿了顿:“安之怎么了,很难受吗?” 安之摇了摇头:“我不难受,我很生气,郑柳儿骂我娘,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只是随着她脑袋晃动,额头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周志明一手按住她的脑袋:“有事说事,脑袋别动,说吧,你要怎么出气?” 安之嘴角上翘想要笑一笑,结果却牵扯了嘴角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但她的眼睛还是闪亮。 “周叔,您能不能让村里人都知道我被郑家兄妹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小孩子打架,一不能让官府抓他们去坐牢,二不能抓他们进祠堂打板子,最多就是他们以多欺少被村里人说几嘴,不痛不痒。” 周志明心说,与其让他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求他半夜去收拾郑家兄妹一顿,好歹也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 安之从这话里的一丝火药味,她虽不知道周志明为何生气,但还是讨好的笑了笑:“周叔,这些话对郑家兄妹虽然不痛不痒,但是却能让他们的野望破灭。” 郑柳儿想要捡个她不稀罕的便宜爹,捡了也就捡了,自己捂着嘴悄悄乐就是。 结果这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非来她面前嘚瑟,还敢攻讦她娘,那就别怪她即便是赔上自己也要让郑柳儿的妄想彻底落空。 到手的便宜爹飞了,想来这比打郑柳儿一顿的伤害要大得多。 想到郑柳儿那吃瘪的样子,安之忍不住笑起来,结果这一笑动作大了些,疼得她眼泪水都冒出来了。 都这样了她还不老实,看向周志明的眼神满是祈求:“周叔,您就帮帮我吧。” 周志明本来就挺喜欢这个鲜活的小姑娘,现在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哪里狠得下心来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 “快来个人帮帮忙,帮忙去镇上叫一下大夫,安之快不行了。” 进村之后,周志明一声大吼,成功惊动了附近几乎人家,在门口纳凉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志明,出什么事了?” “志明,你刚是说安之?安之咋啦?” “呀,这孩子可伤得不轻,二狗子,快叫你爹套车去镇上请大夫。” 周志明喊了那一嗓子便不理村里人,只一个劲儿的对抱着的人道:“安之,再坚持一下,别睡着,大夫马上就来了。” 越往村里走,围过来的人越多,眼见众人问个不停,周志明这才说了下事情经过:“我在家里听着外边有人打架便跑出来看,就见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将安之按在地上打,还有个男娃拿了石头要砸安之的脑袋。 如果不是我出现得及时,安之怕是没救了。” 此时安之的半边脸上都染了血,另外半张脸上满是青肿,看着很是骇人,再结合刚刚周志明所描绘的景象,围观的人都觉得心惊。 “这是谁家的孩子,竟如此恶毒?!” “孩子们小,吵嘴打架在所难免,可他们不仅三打一,还敢下如此狠手,真是心狠手辣。” 还未走到云家,跟在周志明身后的人已经有大几十人,东山村的村长刘向荣也赶了过来。 他看了安之一眼便不忍心,转头看向唯一的知情人:“志明,你可知是谁伤了安之?” “我不认识。”周志明摇头。 周志明虽然回来两年,但一个人住在山下,几乎不怎么与村里人来往,不认识那几个打人的孩子也是正常。 就在这时,“昏迷”的安之悠悠醒来:“周叔,我疼,我怕……” 眼见苦主醒来,大伙儿都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有人安慰她,有人义愤填膺的骂起行凶者,也有人问她是谁伤了她。 安之从纷杂的声音里挑出了自己想要的问题,哽咽道:“是、是郑柳儿打我,她说我是没爹的野种,她还骂我娘。 还说…说我爹…说她娘会给我爹生孩子,说她娘生的孩子是我爹唯一的孩子。 她……呜呜……” 说到伤心处安之便捂脸哭了起来。 哭完之后她还想再添把火,结果却听到她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安之!安之你怎么了?” 糟了,事情搞得有点大,好像吓着她娘了。 第二十一章 反常的野草 云燕蓉挤进人群,便看到女儿奄奄一息的躺在周志明怀里。 安之笑着安抚她:“娘,我没事。” 可她这个模样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 云燕蓉伸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脸却无处下手,情急之下眼泪毫无预兆的滑落下来。 但她很快擦干眼泪,伸出手想要将女儿接过来自己抱着。 “我来吧。”周志明道:“不知道她有没有伤到骨头,挪动的话怕一不小心再伤着她。” “那就麻烦周兄弟将人送去我家。”云燕蓉在前面带路:“麻烦大家让一让,先让我们安之回家。 村长,麻烦您帮忙去镇上给我请个大夫来,行么?” 这时人群里有人喊:“燕蓉,我家男人已经赶车去镇上请大夫了,你别急。” 云燕蓉赶紧循声看过去:“谢谢嫂子,麻烦你啦,等安之好了我一定登门致谢。” “客气啥,你赶紧带着安之回家去。” 云燕蓉领着周志明进门,其他人还想跟进去,刘向荣在门口拦着:“行了行了,别进去添乱了,孩儿他娘,你进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其他人先散了。” 村长虽这样说,但是聚在云家门口的人一直没散,反而越来越多,前面的知情人还在给后面赶来的人说着事情的经过…… 云家院内,周志明将安之送进了房间便出来了。 眼见家里两个老人都围在床边,云燕蓉便跟着出来道谢:“周兄弟,真是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家安之……” 周志明看了一眼屋里,将人拉远一些才小声道:“安之的伤并没有你们看到的这么严重,有一部分是装的,你别太过担心。” 云燕蓉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周志明,他却不准备细说,只是风牛马不相及的说了句:“别哭了,安之看到会伤心。” 说完这话他就打开院门出去了。 见他出来,外面还未散去的人群立马围了过来,似乎是想要跟他打听更多的事情。 周志明几句话打发了他们,便踏着暮色回家去了。 他想着安之额头上的伤口,瞧那样子很有可能会留疤,下次去府城得给她买些祛疤的药来,还有云燕蓉……云燕蓉…… 映入眼帘的东西扰乱了他的思绪。 周志明蹲下来仔细看着这一尺多高的野草。 路的正中央,孤零零的一株野草却长得蓊郁,怎么看怎么反常。 这条土路每日里都有人走,按理来说路中间根本不可能长草。 更何况他记得清楚,昨天傍晚大黑在这条路上撒欢时,这株草还不存在。 否则它不可能躲过大黑的狗嘴。 周志明看着一株野草陷入了沉思。 …… “大夫来啦,大伙儿让条路,快些让大夫进去。” 周志明走了没多久,大夫便过来了。 等大夫进了云家院子,外面有人问:“大山,你这么快就去镇上跑了个来回?” “没,我运气好,出村走了没多远,就见大湾子村有人送刘大夫回镇上去,我正好给接了回来。” “安之丫头运气好啊,幸而你出村不远就遇到大夫了,若是再来晚一些……” “安之到底怎么啦,我就听我爹让我套车去请大夫,都不知道究竟什么事。” “哎,我跟你说呀,今天卫氏的三个儿女在村尾……” 院外的议论云燕蓉听不到,她也不想听,现在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尽管周志云说安之的伤不算严重,可女儿进房间没多久就昏迷过去了,这哪里是不严重?! 刘大夫检查一番之后给出结论:“病人身上和脸上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问题并不大。 最麻烦的就是头上这一处。 现在咱们只能看到外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脑子,病人现在昏迷了,很多问题我也无从判断,所以情况有些棘手。” 这话成功将云家三人的腿都给吓软了,云老爷子一口气没喘得赢,脸都有些泛白了。 手忙脚乱的将这三人安顿好,村长太太孙氏这才开口问:“刘大夫,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等着看病人这两天能不能醒来,有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等? 云燕蓉根本等不了,她当下就想带着女儿去县城。 刘大夫被质疑也不生气,而是耐心劝她:“即便要换个大夫,我也不建议你们移动病人。 咱们谁也不清楚她的脑袋有没有出问题,如果贸然移动的话,很有可能会加重病情。 实在不放心,我建议你们去县城请个大夫过来比较靠谱。” 云燕蓉急得哭出声来:“大夫,躺在床上的是我女儿,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 现在她躺在床上生死不明,我如何能够等得下去? 我求您,求您帮我想想办法,一定帮我救救她呀……” 安之听着她娘的哭声,很想说自己没事,她就是装得厉害,其实完全可以下地走路。 毕竟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周叔没有出来,她定是要自己跑回村来求救的。 可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沉,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半,完全动弹不得,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安之不合时宜的想,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祖父祖母,舍不得娘亲,舍不得东山村…… 如果她死了,祖父祖母和娘该怎么办?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激郑成业动手。 在发现那三兄妹不怀好意的时候,她应该掉头就跑。 面子算什么,面子在性命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迷糊之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东西似火一般,烧得她浑身发烫。 “大夫,安之又开始发烧了,她还开始说胡话!” “用酒给她擦身子,特别是手板心和脚板心,不停的擦,只要能喂进去水,就多给她喂一些。” “燕蓉,我刚刚去村里借了两坛酒来,周嫂子说她家也有酒,马上就给你送来。” 折腾到半夜,高热总算褪下,云燕蓉却还是不敢闭眼睛。 她收拾了间客房给大夫睡下,而后便守在女儿的床前。 第二十二章 异能 破晓时分,安之突然睁开了眼。 她呆呆的看着床帐发了会儿呆,而后长舒一口气:“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竟是这样么。” 原来她并没有穿越。 或者说她早就穿越了。 她在末世意外死亡之后就重生成了云燕蓉刚刚出生的女儿,只是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前世的记忆。 前些日子跟郑柳儿打架落水,她突然忆起了前世。 可能因为是突然有了新的记忆,这辈子的过往便仿佛蒙尘一般不甚清晰,穿越小说看多了的她便以为自己穿越在落水这一刻,取代了原来的郑安之。 可是哪里有什么原本的郑安之,来来去去都只有她一个人。 怪不得她会对祖父祖母跟娘亲如此亲近,搞了半天这都是她的亲人。 “这次是真的我来了,那你来了么?” 在心里说完这话,安之便伸出右手凝聚意念微微用力,片刻之后手掌中凭空出现了一团光。 虽然微弱,但好歹是有了。 安之满意的笑起来,她这场罪也不算白受,好歹将异能找回来了…… 但这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她便紧张起来。 在末世,她的异能除了能够用于净化和催生之外,还有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功能,那就是复苏。 虽说还没到活死人医白骨的程度,但她曾尝试用异能帮一条濒临死亡的狗续了十天的命,之后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才放弃实验。 她的复苏功能用在旁人身上尚且有如此明显的效果,用在自己的身上效果则更为显著。 比如说她不管受多严重的伤,愈合的速度都会比旁人快十倍不止。 这在末世是最珍贵的异能之一,但她却一直小心藏着,从不曾让任何人知晓。 因为她害怕被疯狂的医学团带去做切片研究…… 在异能者遍地走的末世,她这项异能都足够醒目,就更别提自己目前所处的时代。 安之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接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成了异类。 异能觉醒之后,她昨晚所受的伤很快就会痊愈,额头上的伤口不用两天就看不到疤痕了。 在末世她孤身一人,根本无人关注她,所以她的复苏异能一直无人发现。 但是现在呢? 她看向床边打盹的人。 这些人是她的血脉至亲,她的反常根本藏不住。 如果被她们发现了,她们会怎么做呢? 安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外面天越来越亮,她决定先叫醒她娘。 “娘,娘您……” 几乎是在她刚刚出声,在床边打瞌睡的云燕蓉立马惊醒过来。 她凑到枕边轻声问:“安之,娘在呢,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娘马上去叫大夫。” 看着女人红肿的双眸,安之不合时宜的留出泪来。 她一个人孤独过了短暂的一生,老天爷才送给她一个如此温柔可亲的娘。 一想到自己会失去一切,安之便忍不住想哭。 “我家乖宝怎么哭啦,哪里难受,你告诉娘,大……” 看着女人焦急不安的目光,安之决定赌一把。 她起身捂住她娘的嘴巴,在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娘,我发现我有些不对劲,但是您别叫大夫,这事儿不能让大夫知道。” 眼见云燕蓉点头,安之这才松手:“娘,您看我的手臂。” 云燕蓉闻声垂目看去,什么也没有:“看什么,干干净净的,没东西……” 这话还没说完,云燕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抓着女儿的右手举起来仔仔细细的看,真的什么也没有。 可是她明明记得,昨晚她给女儿用酒擦身子时,右手的小臂是有一块淤青的。 淤青不大,但也不至于消散得这么快,仅半夜就不见踪影。 接着她又抬头看向女儿的脸。 虽然天色昏暗,但她总觉得女儿脸上的青肿消散了不少。 “安之,你的脸……” 安之不敢面对她惊诧到不敢置信的眼神,连忙扯起被子将整个人盖住。 而后被子里便传来哽咽声:“娘,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我是不是怪物啊?” 听得这话,云燕蓉哪里还顾得上吃惊,她连忙坐到床边,连人带被的将女儿抱起轻声安抚:“安之别怕,也别哭,娘在呢。 你怎么会是怪物,你是娘的女儿! 你…你只是比旁人特别一些而已。” 安之闻言扯开被子,露出一双兔子般猩红的双眼,忐忑问道:“娘,真的吗?” “真的真的。”云燕蓉生怕自己点头慢了会让女儿胡思乱想,毫不思索地回答:“安之,娘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这样…这样特别,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看,你的伤痕愈合很快,以后即便不小心受伤,你也会比旁人少吃很多苦头。 只是这是一个秘密,除了咱们家人之外,你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明白吗?” 在紧要关头,云燕蓉的第一个念头是安慰女儿,第二个念头则是保护女儿。 安之缩在被子里小幅度点头:“娘,我知道了。” “乖孩子,你先睡会儿,娘出去…出去跟你祖母说一声。” 给女儿掖好被子,云燕蓉便起身出门。 从床边到门口短短十几步距离,她两次险些摔倒,由此可见她内心并不如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静。 但是这种情况下,她还在安抚女儿:“娘、娘坐久了,腿有些麻,没事的。” 房门关上,安之便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她躺在床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 也不知道云燕蓉是怎么跟家里二老说的,大约一刻钟之后他们三人一起进门来了。 老爷子的第一句话是:“我家安安怎么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是不是难受呀?” 看着与往常态度一致的老爷子,安之又忍不住眼泛泪花。 “傻孩子,总哭什么,万一将眼睛哭坏了可如何是好?” 老爷子抬手擦拭她脸上的泪珠,粗糙的指腹在脸颊蹭过带来一丝疼痛,却也让她安心。 此时云老太太也走过来坐在床沿:“安之,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祖父祖母和你娘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守住这个秘密。 你是安之,是我们云家的孩子,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 看着慈爱的老人,安之再也忍不住将自己扑倒在他们怀里:“祖父,祖母……” “哎,祖母在呢,安之不怕。” 安之是真的不怕。 她藏在两位老人身后的脸上甚至露出笑容来。 在惊讶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现在她的异能恢复,她一定可以让祖父恢复健康! 第二十三章 欺负云家没人 云燕蓉拿了胭脂和石黛过来,在安之的脸上一顿涂抹,让脸上的伤势看着比昨日更吓人之后,才叫了大夫进来帮忙看诊。 外伤昨天已经上过药,大夫也不会仔细检查,所以别让大夫发现反常就行。 大夫进来后安之没有装睡,但她一个劲儿的叫嚷着头痛,云家三人也不停的追问,这样的情况之下刘大夫根本没有发现安之脸上的伤有何不对劲。 把脉过后刘大夫没发现其他问题,只说人醒了就好,但还是要观察,这两三天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症状。 他又给开了张治头痛的方子,说如果实在痛得受不了再吃。 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云燕蓉在送大夫回医馆时抓了两副药回来。 她提着药进门时,便看到村长太太孙氏和村里几个大姓的族长太太都坐在院子里,她娘在一旁作陪。 孙氏见她进来立马起身:“燕蓉回来啦,这是给安之抓的药么?” “是,给安之抓了两副治头疼的药。 孙婶儿怎么没在家多休息会儿,昨晚真是劳烦您,帮我家跑前跑后的忙了半宿。” “嗨,一把年纪了睡也睡不着,我就想着不如来你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孙氏跟云家的关系不错,云家出事她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再一个村里出了这种恶意斗殴事件,且还有一个孩子险些丧命,她这个村长太太也得出面帮忙解决问题。 因此她昨晚虽然忙到半夜,但是今儿一早吃过早饭就来了。 云燕蓉含笑与她道了谢,便坐到云老太太旁边,默不作声。 孙氏见状只得自己开口:“燕蓉,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倒是与我说说,安之这事儿,你是个什么想法?” 提起安之,云燕蓉很快就红了眼眶:“婶子,我家安之真是糟了大罪啊。 她脸上身上的伤您也瞧见了,情况有多严重想必您也知道。 昨儿半夜,我家安之又是高热又是说胡话,瞧她那模样我的心真跟刀割一样疼。 今儿一早她直叫嚷着头疼,刘大夫给我开了个治头痛的方子,再三叮嘱我,如果孩子不是实在痛到受不了,千万不要轻易让她吃这药,说是吃了对脑子不好,我…… 我不明白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郑氏抢了我男人,她的孩子抢了安之的父亲。 就这还不算,三个孩子还伙同起来将安之堵着我们家安之打。 婶子,我即便是泥捏的,事到如今也该有三分脾气了! 您要问我的真实想法,我真恨不得手刃仇人为我女儿出气。” 说到后面她已是咬牙切齿。 孙氏赶忙安抚她:“是是是,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郑家那三个孩子的错,咱们安之确实受委屈了。 可是你也别说气话,什么手刃仇人,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你想想你爹娘,还有安之,你现在就是她们的唯一依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若出事的话,他们怎么办?” 云燕蓉擦了眼泪,而后坚定道:“是,不能说气话,我也不能真为了那些人赔上自己。 所以我想好了,我要告官。 我家安之吃的苦受的罪,我不能为她讨个说法,那就让青天老爷来判吧。 咱们徐奉县的童大人名声在外,我相信他定会给我个公道。” 院里原本坐着的几个老妇人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纷纷开口劝阻,这其中又以郑氏的族长太太最为激动。 “燕蓉,这等小事哪里就闹到要去报官的程度了。” “是啊,燕蓉,安之是个姑娘家,不管因为什么事情,闹去官府毕竟对名声不好。” “老妹子,你可劝劝燕蓉,怎这么大的气性,天大的事情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是,何必闹到外面去。” 这年头,大伙儿最不想惹上的就是官司。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真被官府坐实了罪名,那可是要败坏一个村子的名声,之后旁的村不管是嫁女还是娶媳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村子。 为了不带累整个村子,大伙儿遇事更习惯私了。 正是因为如此,村长和族长的威望权力便在无意中放大,而遇事之后他们也会主动出面来帮忙解决问题。 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一早,村长太太和几位族长太太会齐聚云家。 她们也是想尽早的、和平的将这个问javascript:;题解决。 只是没想到,云燕蓉丢出的解决方案如此极端,一脚直接踩破了她们的底线。 云燕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云老太太也是悲愤不已:“各位老姐姐们,你们也知道,我身体不争气,这辈子就得了燕蓉一个女儿,我将她如珠如宝的养大,又当牛做马的供女婿读书,结果…… 哎,以前的事情都不说了,只说现在,我就安之一个孙女,说她是我的命根子都不为过,现在我的女儿、我的孙女被卫氏一家这样欺辱。 我只恨我家人单力薄,竟然没有一个壮劳力,否则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去砸了罪魁祸首的家给我们安之出气。” 为了避嫌而坐在厨房门口的云老爷子突然开口:“我家是没壮劳力,但三十文一个的劳工,镇口想要多少有多少。 劳工若不敢拆家,那也有不怕事的地皮流氓。 大早上的你们几个便堵在我家院子里说些有的没的,想必也是欺负我家没人,寻思着好拿捏,是吧? 老婆子,给我拿十两银子来,我去一趟镇上。” 云老爷子不说报官,但他开口就要搞械斗,这可与村里的想法背道而驰。 被派来和谈的几个老妇人顿时慌了。 他们对视一眼,郑氏的族长太太王氏先给了一个解决方案:“老妹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将那三个动手的孽障关半年祠堂以示惩罚,另外你家安之的医药费和其他一应损失都由卫氏进行赔偿,如何?” 其实要按照王氏的想法,她恨不得将那三个孩子除族了事,可是人家毕竟死了爹,如果族里再将他们除族,难免担个亏待孤儿寡母的罪名,倒是得不偿失。 眼见云家母女没有反应,村长太太孙氏又接过话头:“咱们东山村是出了名的和睦,打架斗殴的事情都少有,乡邻之间也一直是互帮互助,和和乐乐的过日子。 卫氏家的那个小儿子竟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是给咱们村抹黑。 可他毕竟还小,今年才八岁呢,咱们总不能一棍子将人打死,总得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要不你们说说你们的想法,只要不出人命,不报官,咱们万事好商量。” 云老太太适时开口:“我家安之今年也才八岁呢,如果不是志明出现得及时,她怕是永远都只有八岁了。” 云老太太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旁的人一时也不敢搭话。 第二十四章 中秀才 云燕蓉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各位伯母婶娘,伤人的是郑成才郑成业跟郑柳儿,若说他们年龄小,他们家还有一个娘。 从我家安之出事开始到现在,他家一个人都没有露面,只让你们来做说客,这是何道理?” 孙氏很是诧异:“卫氏经竟没有带着孩子来道歉么? 她一大早就去我家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以为……” 天爷啊,这都叫什么事,她都想撂挑子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解释的话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吸引了院里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谁家放炮仗啦?” “今儿村里没人办喜事吧,难不成是吴小六家的生了?” “不会吧,她肚子才七个月啊,我今儿早上看她还好好的……” 众人纷纷猜测着原因,云老太太却疑惑得看向女儿,然后从她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云燕蓉道:“可能是院试成绩出来了吧。” 院试? 众人一阵疑惑,片刻后王氏突然猛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燕蓉,你是说、是说、是说茂学考上秀才了?” “八/九不离十吧。” 王氏闻言激动得大叫:“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感谢祖宗保佑,感谢各路神佛保佑,我们郑家终于出了个读书人呐。 各位老姐妹们,你们先坐着,我得去看看,去帮着我家茂学张罗张罗。” 王氏一阵风的跑了出去,身手矫健到完全不像个五十出头的老太太。 院子里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云燕蓉。 最后还是孙氏先开口:“燕蓉啊……” “孙婶儿,您不用安慰我,我在跟郑茂学签和离书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有今天,我不后悔。” 她是真的不后悔,如果郑茂学早考上了秀才,她就不一定能如此顺利的和离了,更遑提在和离之前将人暴揍一顿。 说这话时她还笑了笑,可这一笑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成了强颜欢笑。 云燕蓉将话题拉回正轨:“我猜卫氏就是在等这一刻吧。 她在赌郑茂学能考上秀才,赌郑茂学会维护她,赌赌里会站在郑茂学这个新秀才一边,一起来封我们的嘴。 孙婶儿,您之前问我想怎么办,不如我们来看看郑茂学会怎么办吧。 看看在他的心里,到底是卫氏那个姘头重要,还是他的亲生女儿更为重要。” …… 鞭炮响起时,郑茂学才感觉到了一些真实性:他真的中秀才了。 原本他今天正如常上课,中途休息时突然有个同窗找了过来。 看到同窗眼里激动的神色,他的手心顿时开始冒汗,心也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当同窗说出那句“郑兄,院试二十四名,恭喜你”时,他竟激动到失去了反应。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同窗道谢,有没有问同窗的成绩,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应对学生们的。 他只隐约记得涌进村学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笑着跟他道喜……直到突如其来的鞭炮声让他魂魄归位。 “谢谢谢谢,谢谢乡亲们,也谢谢王兄特意跑一趟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王兄,不知你今年?” “我成绩不如郑兄,但也算是考上了,从府城回来正好路过,所以来告诉你一声,现在我得赶紧回家,与家里人说说,也让他们乐呵乐呵。” “行,那我就不多留了,王兄路上注意安全,待我这边摆酒时给你下帖子,可一定要赏光啊。” “那是自然,即便郑兄不下帖子,我也会来讨杯喜酒喝。” 郑茂学送走同窗,郑氏的族长和族老们便围了上来。 “茂学,好样的!” “茂学,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得开祠堂祭祖啊!” “茂学,你预备何时请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一会儿,卫氏也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 卫氏一出现,原本热闹的村学立马安静下来,众人的眼神在卫氏与郑茂学之间不停游走,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卫氏含羞带怯看了一眼郑茂学,眼里有欣喜、有激动、有崇拜、也有淡淡的担忧。 她本以为这带着钩子的一眼能换来郑茂学的另眼相待,不想这个男人明明看见了她却跟没看见似的,很快便转头跟族长说起话来。 因为郑茂学的这一态度,大家看向卫氏的眼神便多了探究…和鄙夷。 卫氏带着三个孩子守寡两年,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将自己保养的细皮嫩肉,脸皮不够厚定然是不行的。 日子毕竟是自己在过,只要能得了实惠,她压根儿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她。 因此即便遇冷,她也一样怡然自得,心里则计划着一会儿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郑茂学沟通沟通。 她的三个孩子则没有这么淡定,在众人的打量议论声中,一个接一个的都低下了头…… 临近中午,郑茂学送走了来道喜的村民:“大伙儿实在抱歉啊,我这里没办法开火,所以中午就不能招待大家了。 待我看好日子,一定请咱全村的人喝酒。” 众人对他的态度很是受用,纷纷说不用客气,让他先忙自己的事情。 很快村学的客人都散得差不多,只剩下郑茂学、郑氏的族长和两个族老以及卫氏母女四人。 郑氏的族长给卫氏使了几个眼色让她先行离开,可卫氏却死死的盯着地上,仿佛能从那儿看出金子来。 最后还是族长一行败下阵来,族长说:“茂学,今儿中午去我家吃饭,咱们商量一下祭祖的事情。 事情多,你别耽搁时间,早点儿过来。” 撂下这话,族长跟两个族老便先走了。 郑茂学含笑将人送出门,回来时脸上的笑容便收了。 卫氏借口有事要谈,先将三个孩子支了出去,而后便柔弱无骨的想要往郑茂学身上靠。 不想郑茂学却伸出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不下去。 “茂学哥……” 卫氏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紧接着眼里马上泛出泪花来,脸色也跟着苍白:“你,你这就开始嫌弃姗姗了么?” 郑茂学的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坚定道:“你以后还是别叫我茂学哥了,免得让人误会,可以跟村里人一样称呼我郑秀才,或者按照族里的辈分,称呼我为族兄。” 第二十五章 茶言茶语 经过和离这几天的冷静,郑茂学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现在还离不开云家,离不开云燕蓉。 如果还想继续考下去,云家的金钱支持便显得尤为重要。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不能跟云燕蓉重归旧好,那他也不能得罪云家。 毕竟云家手里还捏着他的欠条,如果真的惹云家不快,她们拿着盖了官府红印的欠条,随时都能告他。 如果想要让云燕蓉回头,那他就决不能跟珊…跟卫氏有任何瓜葛。 即便无法再续前缘,但云燕蓉因为卫氏母女愤而跟他和离却是不可抹杀的事实,想必云燕蓉也不想看着他跟卫氏来往密切。 女人心海底针,万一那个狠女人哪天看他不顺眼,故意使绊子可如何是好。 他现在是有正经功名的人,必须爱惜羽毛。 想到此,郑茂学的态度更坚定了一些:“我们以后……还是少来往吧,之前那些事如果让人知道了,对你对我包括对成才都不好。 那孩子已经在县城读书,说不定几年之后还能考个功名回来,当你的依靠。 所以即便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咱们也得保持距离。” 卫氏听得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郑茂学这是玩够了要将她踹到一边去了。 但她细细观察,总觉得郑茂学眼里还有一丝犹豫不舍,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现在孩子们还在外面等着,郑茂学一会儿也得去族长家吃饭,她纵有千般手段这时候也使不出来…… 卫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逼落眼睛里的泪花。 她无声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待男人受不了准备开口时,她微微偏头擦了眼泪,然后勉强一笑:“茂学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希望你好的。 当时云家希望你娶云燕蓉,你心里不乐意,想要带着我远走高飞。 我那时候便说,云家能给你辉煌的前程,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你。 瞧,你果真考上秀才,有了好前程。 现在你希望我们能保持距离,尽管我心里再不舍,为了…为了你……” 说到此,卫氏哽咽两声,从怀里掏出帕子捂住脸小声哭了会儿才继续道:“只要是为你好,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不过是再离开你一次而已,我已经有经验了,想必再也不会跟上次那般难受了。 只是,只是我如果实在想你,想要远远的看看你,希望你别躲着我。” 年轻时真心爱慕过的人,此时正满眼爱恋不舍的盯着你看,如此卑微的祈求着你,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呢? 最起码郑茂学是不行的。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看着女人娇柔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郑茂学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抓住她。 可他动作慢了片刻,只来得及触碰到卫氏因为急急转身而飘在空中的丝帕。 被泪浸湿的丝帕在他手心留下一条潮湿的痕迹,久久无法消散。 …… 云家送走了来劝和的客人以后,一家四口齐聚在安之的房间。 云老爷子先探头看了一下安之的伤,尽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开口之后声音还是难掩激动:“这、脸上的伤这就好了?” 云燕蓉闻言连忙凑过去仔细打量:“爹,真的都好了! 也就左边嘴角还有一些淤青,而且额头上的伤口也结痂了。” 三个人第一次经历如此玄幻离奇的事情,眼睛停留在安之脸上完全挪不开。 安之在坦白异常之前设想过各种可能,家人也许会惊恐、也许会害怕、也许会担忧。 她甚至想过如果家人不能接受,她就离开这里。 横竖她现在有异能在手,不管去哪里,总不至于会饿死。 但她实在不敢想家人会坦然接受,因为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她不抱有任何期待便不会受伤。 可她没想到,她的家人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她们甚至觉着这是一件好事。 “安之啊,乖孙,别怕,你这是得了菩萨的保佑,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呢。 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皮,三天两头不是磕到这里就是碰到那里,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咱们家就是从有了你知道才时时备着各种伤药,那时候我险些愁白了头。 现在可好,菩萨送了你这样厉害的…的…本事,我们都不用担心你了。 只是你要注意,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件事,知道么?” 安之连连点头:“祖母您放心,我保证不说与任何人听。” 尽管安之信誓旦旦的保证,可几位长辈还是不放心,三人轮番上阵,一个接一个强调保密一事的重要性,说了近两刻钟才罢休。 “安安,你别觉得我们啰嗦,事关你的安全,我们不能不谨慎。” 安之深色之间没有一点不耐烦:“祖父,我怎么会觉得你们啰嗦? 我知道,你们这就叫关心则乱,哪怕知道我会保守秘密,但还是会忍不住再三强调。” 事实上,安之很是喜欢听家人们的唠叨与关怀。 想她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拥有复苏异能时,一点都不曾开心,反而只觉得麻烦和恐惧。 她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秘密无人可分享,曾经有一段时间连觉也不敢睡,生怕做梦时不小心说出来让旁人知晓。 那段时间,她多希望自己能有个值得信任的亲人或者朋友,能够让她短暂的倾诉和依靠,可从来也没有。 后来她借口说跟别人在一个房间睡不着,自己搬到了种植基地的杂物间,这才敢睡觉。 但出于本能,她从不允许自己陷入深眠,每次有个风吹草动她就会立马惊醒。 为此还有同事曾调侃,说她的警觉性比一线战士还高…… 现在事情重来一来,她同样拥有异能,但却有了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这些人不仅不会伤害她,还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她,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她发誓,她一定要拼尽全力守护她的家人,让他们过上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反应。” 她娘轻轻一巴掌打断了她的思路。 安之也不恼,笑嘻嘻道:“娘,我在想郑柳儿她们呢。” 第二十六章 孩子不乖,打一顿就好了 安之问出了困扰自己一上午的问题。 “祖父祖母,娘,就是我都这样了…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啊? 其实她明白,如果她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事情不会闹到如此程度。 郑柳儿带着兄弟去堵她,无非就是因为两次在她手里吃瘪,所以想要找两个撑腰的,免得她再次动手。 郑柳儿可能也想过以多欺少,让她吃些苦头出出气也就罢了。 可是郑柳儿却不知道,她有多能豁得出去。 本来在安之的计划里,她会顶着一副被打得惨兮兮的模样“逃”回村子。 而她的目的就是要借着这一次的打架彻底打破郑茂学跟卫氏之间的可能性。 郑柳儿不是一心想当郑茂学的女儿么? 她偏要让郑柳儿的愿望落空! 只是她也没想到,郑成业会激情上头,用石头砸破她的脑袋。 打架归打架,但见血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加上此后她的昏迷和高烧,更是将事情的严重程度加剧。 其实昏迷和发烧完全是她的异能觉醒所带来的症状,但由于时机过于巧妙,这个锅就只能让郑家兄妹背了…… 被问的三人对视一眼,云燕蓉率先开口:“安之,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自然是……” 安之本想说人命债人命偿,她上次落水可是郑柳儿一手主导,虽说她命大没死成,但郑柳儿确实动了杀心,并且也付诸了行动。 还有这次,不管她有没有在其中拱火,郑家兄妹将她打伤是事实,如果她没有异能,以现在这种医疗水平,说不定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更严重一些,直接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她想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郑柳儿偿命。 可是她没死,这命债要如何偿还? “自然是怎样?”云燕蓉追问。 安之摇摇头:“我本来想要打回去,可是觉得这样好像太便宜他们了,也怕控制不住力度,万一弄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云老太太接话:“这事儿确实不太好办,他们打伤了你是事实,可你现在这样……估计明后天一身伤都好全了,咱们若是将事情闹大,你的秘密也藏不住。 可要让这件事轻轻揭过,不仅你的苦头白吃了,到时候村里也会当咱们云家好欺负,以后说不定都会可着咱们欺负。” 安之叹一口气,接着又问了个问题。 “娘,我都这样了,郑茂学应该不会跟卫氏成亲了吧?” 云燕蓉闻言狐疑的看了过来:“他们本来就不会成亲,这跟你怎么样都没关系。 不过你为何会关心他们成不成亲?” 怕她娘误会自己还想认回郑茂学这个渣爹,安之赶紧道:“还不是因为郑柳儿,我瞧着她挺想当郑茂学的继女,她都这么欺负我了,我可不想让她如愿以偿。 她不开心了,我才能开心啊。” 可她这话无疑将自己受伤的原因给暴露出来。 “云安之,你就为了不让郑茂学当郑柳儿的继父,才将自己折腾成如此模样?!” 云燕蓉说话时脸色铁青,眉头也紧蹙在一起,瞧着很是生气。 安之赶紧否认:“不是,我没有……” 可在她娘怒火翻涌的眼神下,最后还是改了口:“娘,我就是、就是太生气,郑柳儿她骂您,骂得可难听了,我忍不了。 她敢说我最在乎的人,我就要毁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云燕蓉闻言二话不说,举着巴掌就往床上扑了过去。 安之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一开始都懵了。 等狠狠地一巴掌拍下来后,她赶忙裹着被子拼命往床内躲:“啊!娘,我错了,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祖父祖母救我,好疼啊…… 啊,我的屁股肯定肿了,娘、娘,别打了。” 云老爷子听着孙女的惨叫,几次忍不住想要上前劝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安之做的这事儿确实讨打,他既下不去手,就让女儿代劳吧,总该让孩子长些教训。 云燕蓉下手挺狠,直到安之真的哭出来她才住手。 安之小小一团缩在墙角,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擦着眼泪,看着很是可怜。 但这丝毫不能让云燕蓉心软。 她厉声问:“说,你错哪了?” “我、我不该让自己陷入险境,让你们担心。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想到可能再也看不到你和祖父祖母,我就好害怕。 我下次、嗝、下次再也不敢了。” 眼见女儿真的知错,云燕蓉这才缓和了脸色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一边帮忙擦泪一边闻声安抚:“娘打痛了没有,要不要上药。” 安之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见人不再生气,她立马笑起来。 “娘,没事儿,不用上药,反正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燕蓉…… 感觉刚刚下手太轻了。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云燕蓉也算是将窝在心里大半天的情绪给发泄了出去,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她坐在床侧和颜悦色道:“安之,解决办法的问题有很多种,但你偏偏选了最不理智的一种。 你若不想让郑柳儿如愿,多得是办法将郑茂学跟卫氏搅和散。 你如果想不出办法,来问祖母或者我,我们也会帮你。 昨天那种情况,你明知对面有三个人,自己并没有胜算,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保。 至于郑柳儿骂我,那就随她骂去,我是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着。 安之,娘知道你的脾气硬,受不得气,受了委屈总得当场找补回去。 但我希望你能记住,若你有报仇的实力,不留隔夜仇也行。 但是暂时弄不赢对方,等等也无妨。 人生那么长,何必争一时义气。 更何况,郑茂学跟卫氏绝不会成亲,你昨天这些罪算是白受了。” 安之心说,那顿打也不算白挨,如果不是昨天这一折腾,她怎么能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身异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她便问了另一个问题:“娘,您为什么说郑茂学跟卫氏绝不会成亲?” 云燕蓉冷笑一声:“因为郑茂学这人够自私。” 第二十七章 解决方案二选一 卫氏前头嫁的那人跟郑茂学是同族,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他们的名字确实写在同一本族谱上。 如果郑茂学只是个寻常农夫,那他娶了卫氏,旁人顶多议论几句也就罢了,翻不起什么浪花。 可郑茂学偏偏是个读书人,是读书人就要讲究礼义廉耻,最起码表面功夫要做得好看,所以他能娶任意一个寡妇,但这人绝对不能是族兄留下来的寡嫂卫氏,否则就会被其他读书人口诛笔伐。 而郑茂学这人虚伪、自私、爱面子、好色又没胆,因此他绝对不会为了卫氏而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 当云燕蓉将这番话美化一番说给安之听后,安之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天堑,只是她前世的生活环境根本没有机会通人情世故,而这世年纪小还没来得及学,根本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见女儿一脸恍然大悟,云燕蓉趁机教育她:“现在知道了吧,遇事要多跟长辈商量。 这样你就会发现很多在你看来难解的问题,其实根本不存在。 再者,我们毕竟比你多了许多的生活经验,哪怕真遇到难题,也能给你不同的解决思路。” 安之连连点头,一脸受教的表情忙拍马屁:“娘您说得对,以后我保证不冲动,遇事先跟祖父祖母和您商量以后再做决定。” 解决完安之的问题,一家人的话题又回到了郑家三兄妹身上。 云燕蓉道:“卫氏想要指望郑茂学给她撑腰,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安之身上的秘密则注定咱们不能将这件事情闹大,免得事情失控,反而将安之赔上。 卫氏没有倚仗,我们也不敢放开拳脚,所以这事儿注定闹不大。 我大概想了一下这件事的结果,要么将人打一顿,要么将人送祠堂关上一段时间,再就是让他们赔钱,大概也就这样了。” 这真是不痛不痒的惩罚。 可他们投鼠忌器,实在没有办法。 安之看着家人愁眉不展的模样,笑着安慰他们:“娘,您刚刚还教我,人生那么长,不必争一时义气。 哪怕这次不能让郑家人付出代价,咱们也要让他们脱一层皮。 至于他家欠咱们的,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收回来。” 她现在有异能在手,真想让郑柳儿悄无声息的死去,也不算什么难事。 云老爷子心知女儿跟孙女都说的在理,但真要忍下这口气实在困难。 他咬牙道:“就按安安说的,必须得让郑家脱一层皮,那三个孽障挨打、关祠堂、赔钱,一样也不能少。” …… 吃过中饭之后,村长刘向荣跟郑氏族长郑文山登门。 上午派几个女人过来主要是为了试探林家人的态度,现在才是谈正事。 云老爷子将人领进堂屋后便一言不发,显见得是很不开心。 另外两人也不恼,很是自觉的找了位置坐下。 刘向荣找了个话题开场:“老云啊,安之丫头还好吧?” 云老爷子冷哼一声,硬声顶了回去:“你说呢? 昨晚你也看见我孙女的伤了,换做是你,你觉得你好么?” 刘向荣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转头看向郑文山。 郑文山今儿中午喝了些酒,此时已经有些上头,说话也不过脑子:“老云,说白了安之也是咱郑家人。 都是一家人也别闹得太僵,好商好量的把事情解决了就是。” 云老爷子冷笑:“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安之现在可不是郑家人,她姓云,她的户籍在我家! 至于事情自然要解决,我都已经想好了,先找人拆了那几个孽障的房子给我家孙女出出气,然后再报官,让官府还我孙女公道。 至于我扒了郑家的房子,该赔钱赔钱,该抓我坐牢就抓我坐牢,我不怕! 我活到这一把年纪,没道理被几个小辈骑在脖子上欺负。” 这强势的态度让刘向荣有些恼火,但他身为村长,如果村里真闹出了官司,那他脸上也不好看,并且官司也会影响他竞选里长,所以他只得逼自己冷静。 不想他坐得挺稳,一旁的郑文山却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老云,那房子可姓郑,倒也不是想拆就能拆的。” “呵,那你倒看看我能不能拆。” 两人怒目而视,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刘向荣赶紧打圆场:“都冷静些,有话好好说。 老郑,人家毕竟是苦主,你少说两句。” 郑文山今日春风得意,哪里愿意受气:“云茂德,我郑家也不是好惹的,真惹急了我,我、我……” “你怎么样?用你们郑氏新出的秀才来压我么? 那你不如将郑茂学叫来,看他敢不敢!” 刘向荣不敢让俩人再吵下去,连忙架着郑文山走出了云家。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再进门时只剩一个人。 看着冷厉的云茂德,刘向荣心知兜圈子没用,直接摆明了立场:“老云,我就两点要求,一不报官,二不能有重伤或者人命事故,除此之外你有其他要求我都可以帮你去谈。” 云茂德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说出自己的要求:“郑家三兄妹每人领十板子,养好伤后祠堂关一年,赔偿医药费,先赔二十两,多补少不退。 这是我的底线,没得商量的余地。 如果不同意那就报官,我知道报官也不能真将那几个孽障抓去坐牢,只要花钱就能将人赎出来。 但只要能毁了他们一家的名声,让他们没法儿在这一片立足,我也能出口恶气。” 小小年纪便因蓄意殴打他人而进衙门,那么郑成才郑成业以及郑柳儿以后的路确实难走了。 “这……” 刘向荣刚准备开口,却听到院子里传来郑茂学的声音。 他在跟云燕蓉说话:“我…我才知道安之出事了,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安之还好么?” 云燕蓉不欲与他多说:“安之不好,我爹正跟村长在堂屋说这事儿,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进了东厢,安之的卧房便在那里。 郑茂学盯着云燕蓉的背影看了会儿,这才迈步走向堂屋:“村长,云叔,不打扰吧?” 一点也不夸张,刘向荣看到郑茂学进门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来了个关键人物。 “茂学,你来得正好,安之是你的女儿,成才成业兄弟是你的同族,这事儿还得你来才好解决。 你岳…你云叔的的想法是郑家三兄妹每人领十板子,养好伤后祠堂关一年,赔偿医药费,先赔二十两,多补少不退。 不知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第二十八章 尽早解决 郑茂学并非不通俗物的人。 村长的话刚落音,他立马在心里算了一下卫氏是否能承担起这样的赔偿。 三个孩子每人十板子,之后的医药费怎么着也得四五两,再加上二十两的赔偿,加起来大约就是二十五两。 卫氏手里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但二十五两正好是三亩水田的价格。 卫氏手里有七亩水田,卖掉三亩水田便能赔偿了云家,她手里还剩下四亩田,也能养活他们一家。 只是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将田赁给别人耕种,自己只需要舒舒服服的收租了。 至于将孩子在祠堂关上一年。 那三个孩子、最起码柳儿以后的婚嫁就是个麻烦事,毕竟谁也不想娶个曾经在家祠被关了一年的姑娘。 而读书最好的成才,在祠堂被关上一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将来。 可如果拒绝的话…… 郑茂学想到刚刚听村长夫人描述的,安之昨晚被送回家时满头的血满身的伤。 这种情况下安之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之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症还不好说,尽早进行赔偿将事情解决了,对卫氏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 他考上秀才之后势必要摆酒,如果这件事迟迟未能解决,一直拖到他摆酒的时候,那来喝酒的师长同窗说不定就会听到他、云燕蓉、郑氏、以及两家孩子之间的八卦。 所以这事儿必须尽早解决! 至于安之,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横竖只是个女孩儿,也不讨他喜欢,能不能挺过来,就听天由命吧。 心里有了决断,郑茂学当即开口:“村长,云叔毕竟才是真正的苦主,这件事就听他的吧。 我们族长那边,我会跟他说清利害关系。” 见郑茂学这个跟施暴方跟受害方皆有关系的人都认下了,刘向荣也不再多话,只说自己会劝卫氏答应,说完便提出了告辞。 只要云家不影响到他的利益,他内心也是偏向云家的。 郑茂学看了看脸色铁青的云老爷子,连忙也跟在村长身后。 走到院门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去看看安之。 他对送客的云老太太道:“云婶儿,安之……” 云老太太一点面子也不给:“都这时候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晚了。” “啪”的一声,院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郑茂学今天上午才享受到众人吹捧春风得意的感觉,下午就险些被门拍到脸上,他心里自然窝火,暗说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这个老婆子好看,一开始就是她在提防自己,记账也是她弄起来的…… 但转过头看到身侧的村长,他立马扬起一抹尴尬的笑:“老太太脾气大。”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理解,毕竟是个妇人,咱不跟他计较。 郑秀才啊,好人做到底,不如与我一同去卫氏那里,尽快将这事儿解决了? 你看,你与她毕竟是旧相识,如果她有什么想不通的,还得你来劝劝不是。” 郑茂学现在哪里还想去碰卫氏这块烫手山芋。 如果说中午时他对卫氏还有三分不舍,而今被风一吹,早已散得一干二净。 他摆手道:“我毕竟安之的爹,如何能去劝她?村长,这事儿只能劳烦您老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疾步往卫氏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刘向荣默默啐了他一口,而后便回家让人叫了卫氏来商议解决办法。 “十板子?村长,这不是要了我家三个孩子的命么? 还有二十两银子,这我如何赔得出来啊,当初孩儿他爹生病,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 这云家人是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村长您可得为我们家做主。” 卫氏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看着好不可怜。 但村长已经一把年纪,加上为这事儿没少奔波,哪里有心思搭理她。 只见刘向荣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扣,发出一声闷响,成功让卫氏的哭声低了下去。 “卫氏,这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 你如果不服,那这件事我便不管了,云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也实话跟你说,云家一开始的意见就是找人拆了你家的房子再将你三个孩子告上衙门。 我刚刚说的那些条件,还是我奋力争取来的,你爱答应不答应,随便你。 不答应的话,你自己想想该怎么面对云家吧。” 说完这话,他一甩手便进了屋子,还将房门甩的震天响。 在云家受点气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苦主,面对他这个和事佬心里定然有气。 可卫氏养不好孩子才惹了祸事,哪里还有脸来他面前哭? 刘向荣撂了挑子,一旁的孙氏便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去。 她拉着卫氏到一旁,先是安慰了一下她的心情,而后又给她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式,话里话外还是劝她赶紧将这事儿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卫氏还是不甘心,她心说现在外头买个八岁的丫头也不过五六两银子,买了之后这条命就是主家的。 云安之也不过是八岁的丫头,更何况现在还活着呢,怎么就敢开口要二十两,这摆明了就是讹钱。 孙氏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心思,但接下来的话却正好对上了她的腹诽。 “你也别觉得云家要二十两是讹钱,昨儿晚上大夫看诊加上药费已经花了五两银子,这才刚开始呢,安之头上那么大个窟窿,要治好真得花不少钱。 云家两老将安之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我摸着良心说,即便是我家的大孙子,自小的吃穿用度也比不上安之。 他们真要是讹钱的话,不会只要二十两。” 卫氏低着头默默垂泪:“婶子,我是真没钱啊……” 说了这么久孙氏也累了,现在听卫氏开口还是哭穷,她也失了耐心:“没钱的话那就等着云家将你三个孩子送去衙门吧。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回家给他们收拾些东西,让他们带去牢房换洗。” 说完这话,孙氏也出了堂屋,徒留卫氏一人。 小半盏茶之后,卫氏确定没人搭理她,这才擦干眼泪出了村长家。 “走啦?” “走了。” 刘向荣问:“你说她会怎么选,该不会舍不得钱,真闹到去告官吧?” 孙氏回:“我瞧着她不是个蠢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比较合算。” “就怕她聪明过了头,直接将三个孩子抛下,搂着钱财逃之夭夭啊。” 说完这话,村长一拍大腿叫来大儿媳:“老大家的,你赶紧盯着卫氏,别让她溜了。” 第二十九章 落幕 卫氏并没有村长说的那么“聪明”,亦或者说她还是有些母爱在身上的,根本没有想过三个孩子撒手不管。 她从村长家出来之后便去了村学。 现在能帮她的人不多,而郑茂学是最关键的一个。 这人毕竟中了秀才,不管是村里还是族里都得给面子,如果郑茂学能站在她这边,一切都有得谈。 可等她走到村学,看到的却是挂在门上的铁将军。 她不由思考,这人是真的有事出门,还是在躲着她。 既然找不到郑茂学,她便去了郑文山家…… 卫氏在外面跑了半下午,刚进家门三个孩子便立马围了上来,诚惶诚恐地看着她。 郑成才舔了舔嘴唇,嘶哑着问:“娘,村长怎么说?” 村长怎么说? 想到在村长家听到的话卫氏就来气。 她看了眼围着自己的三个孩子,突然抬手扯住郑柳儿的耳朵:“你个死丫头,没事带你哥哥弟弟去打什么架。 你跟云安之有仇你自己去报啊,即便是将人打死打残那也是你的本事。 你为什么要连累你兄弟? 你个祸害,扫把星,老娘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卫氏一把将女儿甩在地上,紧接着便拿起扫把在郑柳儿身上狠狠地抽打。 郑柳儿不敢躲,只一个劲儿的求饶认错:“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打了……” 卫氏充耳不闻,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郑家两兄弟也不敢上前去劝,一直等到卫氏打累了才住手。 “娘……” 卫氏看着两个儿子也没好气:“叫魂啊叫,我不是你们的娘,你们是我祖宗! 我上辈子是刨你们老郑家的祖坟了么,所以这辈子才修来你爹那个短命鬼和你们这几个魔星。 你爹早早死了丢个烂摊子给我,结果你们还觉得这摊子不够烂,非得将它也掀了是么?” 俩儿子不敢作声,郑柳儿也不敢哭,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巴看向发火的女人。 说归说,骂归骂,发泄完后卫氏还是进屋子将自己的钱匣子拿了出来。 家里的田地也就够母子几人紧巴巴的过活,哪里能有存余,也亏得她会做人才得了几个男人救济。 特别是郑茂学,这两年给的鱼肉荤食就不说了,光是银子便给了十五两,再加上其他人的零散银钱,箱子里勉强也能数出十八两来。 外加她的几支银首饰,凑个二十两并不难。 可要这么爽快的将自己所有的私房交出去,卫氏还是不甘心。 想了想,她将钱匣子放回原处,换了身衣衫便出了门…… 翌日一早,云老爷子去了一趟镇上,花了一两银子带了三十个壮汉进村,一路往卫氏家而去。 路上有人问云老爷子这是要干嘛,他冷声说要给孙女报仇。 有人见形势不对,立马跑去给村长送信。 云老爷子时常被人拦着问话,脚下动作不快,反观村长那边,听到报信之后连鞋都没穿好,趿着鞋便往外跑,中途还将鞋给跑掉了。 等他气喘吁吁赶到郑家门口,正好跟云老爷子打了照面。 此时郑氏一族也有不少人闻讯赶来,这些人站在郑家门口,与云老爷子带来的人对峙着。 “老云!老云!!别冲动,有事好说。” 刘向荣一把扑过来捂住云老爷子的嘴巴,生怕他指挥着人去掀房子。 费力将身后的人推开,云老爷子冷声道:“村长,我的要求郑家人没做到,那只能是按照我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能做到,一定能做到,卫氏你给我滚出来!” 村长一声大吼,郑家的院门总算开了,郑氏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走出来。 看到自家院门前的族人,她心里的算盘打得起飞。 有了族人护着,说不定可以…… 就在这时,郑文山也背着手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她眼睛一亮,难不成族长改了注意? 她立马快步上前,带着哭腔道:“族长,云家都欺负到郑家人的门口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郑氏族人都给我回去。” 郑文山打断了卫氏的话,然后下了一道让所有族人都匪夷所思的命令。 这话一出,不仅是卫氏,在场的所有郑氏族人都愣住了。 有人喊道:“族长,人家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 “闭嘴,给我滚回去!”郑文山也不想如此行事,可想到昨儿个茂学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只能强忍着不甘吩咐族人。 眼见族长动怒,其他人哪怕心里不解,也只得走人。 郑氏族人走后,郑文山看向刘向荣:“村长,这事儿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云老爷子没做声,但也挥手让自己这边的人往后退了几步。 刘向荣立刻掌控全场:“卫氏,你家三个孩子殴打安之并致人昏迷一事,村里人尽皆知,这事儿是你们家理亏。 云家即便找人拆了你家的房子,报官将你三个孩子抓了去你也没话好说。 之前我已经劝云家退了一步,我昨日给你开的条件,你可接受?” 眼见族人撤退,卫氏便明白大势已去,她不认又能如何,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孽障被抓去官府么? 尽管他们还小不会真的坐牢,但这名声却是彻底坏了。 最后,这件事便以郑成才、郑柳儿、郑成业三人各打十板子,十天以后关进祠堂一整年,外加赔偿云家二十两银子而落幕。 …… 云家。 云老太太听到敲门声,走到院门口却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志明?!快进来坐。 哎呀,我还说要去你家多谢你救了安之,不想这两天一直没抽出空来。” 周志明道:“云婶儿,不用客气,我来看看安之,她好些了么?” “哎,也不知好没好,一直嚷着头疼,人也昏昏沉沉的,大夫也只说等过两天再看看。” 眼见元老太太一脸愁容,并没有想请他进去看看安之的意思,他便歇了心思,想着过两天再来一趟,必须想办法见见安之才行……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出来:“云婶儿,我昨天去县城办事,看到新鲜的果子便给安之买了些,还有一些孩子们喜欢的干果蜜饯,您拿着给她甜甜嘴。” “这如何使得?”云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往外推:“你救了安之的命,我们还没好生谢你,如何能要你的东西。” 周志明将东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云婶,这是我给安之买的,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您别拒绝。 东西不值钱,但是如果能让安之开心些,也算是值了。 至于我救安之,这合该是我跟那孩子有缘,您不必放在心上。” 云老太太一想,这才几天时间,志明已经救了安之两次,可不是有缘么。 她看看志明,又看看安之的屋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想法来…… 第三十章 让志明给安之当爹 送走周志明之后,云老太太提着两包吃食去了安之的房间。 进门就看到孙女坐在圆桌前,欣喜雀跃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都听见了吧。” “嗯嗯!”安之兴奋地点头:“周叔给我买好吃的了。” 看着孙女嘴馋的模样,云老太太忍不住想笑。 还是这样的安之好,哪怕嘴馋也好。 “是,给你买的好吃的,看看你周叔都买了什么东西。” 云老太太打开第一个布包,就见里面有李子、橘子、桃子、香瓜等各种水果,每样就三四个,但品种繁多。 第二个布包里面则是各式果脯、点心和干果,有些连云老太太都叫不上名字来。 这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纯粹就是讨小孩儿开心。 安之看到桌上的东西便犹如掉进米缸里的耗子,只恨不得每个都尝一口。 她转头看向在窗边绣花的女人:“娘,快过来,看看您想要吃什么。” 云燕蓉抬头笑笑:“娘不要,你留着自己慢慢吃。” 说完她便继续赶工。 “哎呀,娘,您先过来看看嘛!”安之走到窗边一把拿过绣绷,而后将人拉起:“就算您不吃东西也该休息会儿了。 从吃完午饭您便开始绣花,一直到现在都没起身,再这样下去眼睛该受不了了。” 云燕蓉已经坐了挺长时间,便顺了女儿的意思站起来。 她以前没有赚钱的压力,绣花时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而行,一个月出不了几件绣品,也从未觉得累。 可现在为了赚药费,她不能再顺着心意挑活儿,刺绣的时间也跟着延长,这才几天便觉得腰酸脖子痛。 她慢慢晃动着脖子走到圆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不由笑起来:“你周叔有心了,给你送来这么多好吃的。” “是啊,周叔人可真好,不仅救我于危难,还送来这么多好吃的。 娘,您说我该怎么谢谢他呢,最好是亲手制作的那种,这样才能彰显我的心意。” “你?”云燕蓉上下看了女儿一眼,眼里的嫌弃很是直白:“你女红不行厨艺也是马虎,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就在安之气得想要翻脸时,她又勉为其难的补救了一句:“你也就养鸡还成,不如多养些鸡,隔三差五就杀一只,让你祖父炖了给他送去吧。” 安之…… 这也就是亲娘了,要是换个人她可不能忍! “祖母,我娘瞧不起人,您跟我支个招,我该怎么谢谢周叔。” “嗯……”云老太太沉吟片刻,最后接了句:“我觉得你娘说得对!” 安之…… 看出来了,这真是亲母女! 眼见孙女气鼓鼓的模样,云老太太笑问:“那你倒是说说,除了养鸡之外,你还有什么方法来感谢你周叔?” “我…”安之眼珠一转,得意道:“我不告诉你们!” 云燕蓉可不惯她,直接顶了回去:“行,你别说,我看你能瞒多久。” 祖孙三代人笑闹了一会儿,云老太太借口有事将女儿叫了出去。 “燕蓉啊,你觉得志明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 “怎么个好法儿,你展开说说。” 云燕蓉狐疑,但瞧见她娘眼里无声的催促,还是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只说他救了安之两回,在我这里他就是个好人。 再看他对安之,无论是将自己养的狗借给安之玩,还是考虑到小孩子的喜好买来那么多吃的,都充分说明他这个人有爱心。 再说他还曾上战场抵御外敌保家卫国,这不说是英雄,那也好过一般人了。” 她说完就见老太太笑得满面春风,像是捡着了什么大便宜一般。 “娘,您乐什么呢?” 云老太太左右瞧瞧,接着凑到女儿耳边神秘兮兮道:“那你说让志明给安之当爹怎么样?” 云燕蓉闻言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但浑身的血液却在一瞬间涌上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涨红着脸结巴道:“娘、您、您说什么呢? 这、怎么可能,您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想,简直荒唐。” 见女儿这般模样,云老太太顿时反应过来,女儿误会了。 再回想一下,她那话确实也容易让人误会。 “嗨,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让安之认志明做干爹。” 云燕蓉这才长舒一口气,她用手扇风试图让过热的脸颊降温:“娘,那麻烦您以后说话说清楚些行么?!” 将一张满是胡茬的脸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后,云燕蓉问:“娘,您怎么想着要让安之认干爹?” 云老太太回:“老人都说认干亲可给孩子消灾去祸,趋吉避凶。 我想着安之今年接连两次遭遇生死关卡,确实倒霉。 而志明跟安之也着实有缘分,所以就想让安之认个干爹。 再说志明这么大年纪了还一个人,如果认个干女儿,他也能热闹一点。 你觉得可行不?” 云燕蓉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娘,我觉得可能不太行。 咱家安之是个姑娘,我们也不能说认个干亲,以后让她给志明养老。 相反,她以后若是嫁人,按规矩志明还得给她添一份嫁妆,这怎么说都是咱家占便宜。 本来就是志明对咱家有恩,咱怎么好做这种事? 如果是有志明提出来想认安之做干女儿也就算了,咱家可是万万不能提。” 云老太太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得,是我糊涂没想周全,你只当我没提过。” “娘,时间还长,咱有的是机会谢谢志明的救命之恩。 还有,安之现在那什么……您自己不都说她是个有福之人么,你老放宽心,别太担心她了。” “是是,安之是个有福气的,咱们放宽心,都放宽心。” 话虽这么说,但哪里真的能放宽心。 老话都说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她估计到进棺材那天,还得为安之担心。 云老太太转头看向孙女的房间,那孩子得了这样的机遇,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三十一章 吸收天地精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卫氏赔了钱,郑家三兄妹被打了板子也被关了祠堂,郑茂学摆了酒,周志明因为突遇急事暂时离家,村里也陆续出了几庄新鲜事,云燕蓉和离以及安之被打的事情渐渐也没人讨论了。 随着六月的到来,家家户户都开始为夏收做准备,众人更是无心顾及八卦,白天在村里几乎见不到人。 可云家还是大门紧闭,一家四口几乎都不出门,只是每隔几日春杏的爹会去云家取鸡蛋,偶尔也会帮云家人带些东西回来,另外隔三差五的,他也会帮忙从县城买些药,据说是给安之用的。 安之一身的伤早在第三天就好了,但为了不让众人起疑,她只能窝在家里,如果有人上门来,她还得躲回自己的房间。 不过安之被迫禁足也不觉得无聊,不出门也有不出门的折腾法儿。 最近她便想着法儿的提升异能。 话说她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重新拥有了异能,但那异能怎么说呢,也就聊胜于无吧。 现在她浑身所有的异能全部用上,大概也就能够催生几个萝卜,跟上辈子可谓是相差甚远,要知道她上辈子一个人可是要负责几千亩的田地。 这点儿异能连生存都无法保障,更甭说将祖父的身体恢复如初。 因此她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拥有更多的异能。 可她上辈子的异能是突然觉醒的,哪里懂得要如何提升,故而只能摸索着来。 安之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食补。 她觉得也许是自己这具身体太过单薄,所以异能才会这么弱。 于是安之开始嚯嚯家里的各种食材,每天不是杀鸡就是吃肉,云老太太珍藏的一些海味也都被拿了回来。 云老爷子历来爱惯着孩子,安之想吃什么他便做什么,一点怨言也无。 而云老太太跟云燕蓉只以为是这孩子在家憋疯了,既然不能放她出门,就只能任由她折腾。 横竖这些东西也没便宜了外人,吃就吃吧。 就这样十几天下来,肚子倒吃得圆鼓鼓,但她撑不住了,鸡圈也撑不住了,但异能还是一如往昔。 看来普通的食补是行不通的。 安之倒是想试试人参鹿茸或者十全大补丸这种一听就药效威猛的东西,但碍于现在囊中羞涩,暂时只能是想想而已。 此路不通,安之决定另寻他法。 …… 晚饭吃得有些咸,云老爷子睡前喝了不少水,半夜时被尿给憋醒了。 睡眼惺忪的在尿壶解决之后,他正准备重新回房睡觉,结果却在转身时被被吓醒了。 院子里,是有个人吧? 云老爷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向外看,果然,那人还在原地。 不好,家里遭贼了!! 毕竟是年轻时猎过豹子的人,得知家里进贼,老爷子一点也不惊慌。 他拿了立在门后的木棒,小心的打开门,便悄声往院子的方向移动。 老爷子一心盯着院子里的贼,结果却越看越不对劲。 那个贼为什么一直在原地不动? 姿势也不太对,这贼是坐在凳子上么? 云老爷子心里疑惑,脚下便故意发出了些动静。 结果那贼还是纹丝不动。 仔细听,似乎…还发出了微小的呼噜声。 老爷子心里有了猜测。 等他走近一看,嚯,果然是安之。 这孩子也不知抽什么风,大半夜的不在房间睡,却搬了椅子睡在院子里。 也亏得她运气好,才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安安,安安醒醒,回屋里去睡。” 随着声音慢慢增大,睡梦中的某人总算是醒了过来。 “祖父,您怎么不睡觉啊,可是出什么事了?” 安之迷糊着咕哝了一句,但人并不怎么清醒,翻了个身便想继续睡。 这下可好,一翻身便将自己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老爷子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才没让她在地上砸个脆响:“没事儿吧,摔着没?” 人是没事儿,但瞌睡却是彻底醒了。 云老爷子见人站直了,便问她:“你大晚上不睡觉,坐在院子里干吗?” 安之环顾四周,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 她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没、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屋里热。 对,屋里热睡不着,所以我就拿了椅子在院子里乘凉,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给睡着了。” 云老爷子…… 他打心里就不信这个蹩脚的借口,但是现在天色太晚,并不是个审问孩子的好时候。 “行吧,现在都半夜了,天也凉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啊,啊啊!好的,祖父您先去吧,我腿麻了,先缓缓再回。” 目送老爷子回屋之后,安之抬头看天上,此时完全看不到月亮的踪影,估计是到点儿下班了。 如此看来,今晚注定是没办法再吸收月光精华。 “行吧,收工下班,明天继续。” 往屋里走时,安之还想着要总结一下今晚打坐的经验,结果脑袋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可她不知道,老爷子回房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后半夜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起,安之便发现了祖父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 她本想置之不理,但不想祖父看过来的频次越来越高,她只得出声问怎么了。 云老爷子搓搓手,斟酌着开口:“安安,你还记得你昨晚……” 安之飞快接话:“祖父,我都说了是因为屋里热才出来乘凉的,您怎么还不信呢。” “啊,这样啊,我没有不信,只是问问,问问而已。” 云老爷子见孙女还记得昨晚做发生的事情,心里长舒一口气。 老人都说患了离魂症的人不会记得晚间离魂时所发生的事,可现在安安还记得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那看来并不是离魂症。 得了想要的答案后,云老爷子反身回了厨房。 见祖父不再盯着自己,安之的心里也不由舒了口气:应该是将祖父给糊弄住了。 哎,也不知道吸收天地精华对于提升异能到底有没有用。 可是书里都说,狐仙、大蟒蛇等精怪动物成仙都走是这个路线。 既然天地精华能助动物呈现,那对于异能应该、也许、大概、可能是有效的吧…… “安安,过来喝茶,现在都入伏了,要多喝些解暑的茶。” “哎,来了。” 安之跑进厨房接过老爷子手里的茶壶:“祖父,您去外边儿坐,我来倒茶。” 云老爷子不与孙女争这些小事,转身便去了堂屋。 因此他并没发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有一道微光悄悄融入解暑茶中。 而后,安之盯着家里所有人都喝了满满一大杯解暑茶。 第三十二章 出门放风 横竖也没有其他办法,安之便很是认真的吸收起日月精华。 白天日头太毒,她虽不惧在太阳底下被晒脱皮,但是却怕被当做神经病,因此这个工作只得晚上来。 晚上吃完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安之便盘着腿抬头望天,凝神静气认真吸收着月光。 等到天色渐晚,祖母喊回房睡觉时,她也会乖乖跟着回屋,只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又悄悄出现在了院子里…… 这晚云老爷子明明睡得好好的,却突然惊醒。 他看看外面漆黑一片,翻个身本想继续睡觉,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什么牵挂,愣是睡不着。 小半盏茶之后,他认命般坐了起来,披着外衫走到窗户边朝外头院子里看了眼。 也不好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吧,反正他确实看到了孙女。 还是如昨晚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十有八九是睡着了。 老爷子纳闷儿,现在这天有这么热么。 他背着手走到院子,就看到安之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同。 “瞌睡真大,这样也不醒。” 本想将人叫醒,但想了想,老爷子还是没有出声,而是一把将人抱起送回了房间。 安之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搬了个地方,身子挨着床之后往内侧一滚,抱着被子就继续睡起来。 云老爷子在一旁看着只觉好笑:“你啊你啊,瞌睡怎么这么大,就跟上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估计哪天被贼人偷走了,你自个儿都不知道。” 帮孙女盖好被子后,他便回屋继续睡去了,了了心事之后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 安之从床上醒来时很是疑惑。 她只记得自己昨晚偷偷溜出房间,却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奇怪,难不成梦游了? 还是说昨天太困,回房时都失去意识了?” 胡乱想了想也没想出个名堂,正好这时云老爷子在外面喊她起床,安之便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高声回着:“祖父,我起啦,今儿早上吃什么?” 这天吃过早饭后,云老太太道:“安之,你在家里已经呆了快二十天了,实在闷得慌就出去走走。 一会儿我给你剪个刘海挡住额头,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你记得出门之后别玩得太凶,仔细着些。” 安之听说能够出去,表现得很是兴奋。 倒不是说外面有多好玩,只是在家里被关久了,自由便显得格外诱人。 “祖母,我就四处走走,保证不乱跑。 四豆家的狗应该生狗崽子了,我得去瞧瞧小狗子好不好看。 三丽姐家买了小羊羔,听说很是可爱,我本来也要去看来着,没想到却受了伤,也不知道小羊羔长大没。 勇子说要请我吃炒豆,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给我留着。 还有周叔,他出门都挺长时间了吧,我得去看看他回来没。” 这才片刻功夫,她便想到了四件待办事项。 云老太太看着自家只知道傻吃傻玩的孙女,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愁。 她年轻时第一回当娘没经验,便按照自己在林府时所学到的东西教养女儿,在养女儿时立了颇多规矩,这就导致女儿性子文静、懂事知礼,却少了女儿家的娇俏活泼。 她的教育理念跟村里的妇人都不一样,女儿跟同龄的孩子也玩不到一起去,一直到现在,女儿都没个说知心话的人。 后来养孙女时她便吸取教训,想着得给孙女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加上隔代亲影响,她对安之可谓是放任自由。 安之跟她娘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这孩子性子外向活泼,聪明大胆,最喜欢的事情除了吃就是玩儿,几乎没什么烦恼。 而且她朋友遍地,村子里的同龄孩子,无论男女都跟她玩的来,这次她意外受伤,天天都有朋友上门探望,虽然每次来都看不到人,但他们却锲而不舍,得空就来。 云老太太一方面只要安之过得开心就好。 可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村里的孩子大多十二三岁就会定亲,那也就是说十岁左右左右就会开始寻摸,安之今年都八岁了,两年之后真的会有人看上她家这个一心享乐、不通俗物的姑娘么。 至于这丫头的养鸡技术就不拿出来说了,毕竟她吃鸡的速度跟养鸡的本事不相上下。 …… 安之出门的第一站便去了三丽家。 三丽正在清理晒席,瞧见门口的人很是欣喜:“安之,你终于能见人啦!” “嘿嘿,这不是之前脸上都是伤么,太丢人了,怕你们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我叫我哥我弟打他们。”三丽晃晃拳头:“我也可以帮忙。” 说完这话她才注意到安之的变化:“呀,你怎么剪头帘儿了。” 安之摸了摸新发型,忐忑着问:“额头上有个疤,用头帘盖盖。 怎么样,这样好看不?” 三丽仔细看了看:“好看!显得你的脸圆圆的,可爱。” 不管真话假话,得了夸奖安之心里便美滋滋的,她笑:“三丽姐,你家的小羊在哪儿啊,我能看看不?” “当然能,你跟我来。”三丽丢了晒席便牵着安之往后院走:“那羊看着挺小,但可讨嫌了,之前将我娘种的青菜吃了好多,后面就被我哥拴起来了。” 安之跟着去了后院,还没看到小羊羔就听到有人喊她:“安之?!你终于出门了? 我瞧瞧,毁容没?” 听到这个声音安之就觉得头疼,她回头没好气地问:“刘自怡你不在镇上读书,跑回家来做什么。” 刘自怡是三丽的二哥,同时也是安之在村里少有的冤家。 这人自小便以跟她作对为乐趣,总喜欢没事找事的惹她生气。 不过刘自怡属于只动口不动手的那种,并且在看到旁人跟她动手的时候还会上前帮忙。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俩虽然总是吵架,但关系属实不差。 刘自怡很是直白的盯着安之的脸看了片刻,微蹙的额头这才松开:“还好没毁容,不然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不过云安之,你怎么这么笨呐,打不赢不会跑么,偶尔输一次也不丢脸,等我回来咱们联手再打回来就是。” (以下重复勿看) 这孩子性子外向活泼,聪明大胆,最喜欢的事情除了吃就是玩儿,几乎没什么烦恼。 而且她朋友遍地,村子里的同龄孩子,无论男女都跟她玩的来,这次她意外受伤,天天都有朋友上门探望,虽然每次来都看不到人,但他们却锲而不舍,得空就来。 云老太太一方面只要安之过得开心就好。 可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村里的孩子大多十二三岁就会定亲,那也就是说十岁左右左右就会开始寻摸,安之今年都八岁了,两年之后真的会有人看上她家这个一心享乐、不通俗物的姑娘么。 至于这丫头的养鸡技术就不拿出来说了,毕竟她吃鸡的速度跟养鸡的本事不相上下。 …… 安之出门的第一站便去了三丽家。 三丽正在清理晒席,瞧见门口的人很是欣喜:“安之,你终于能见人啦!” “嘿嘿,这不是之前脸上都是伤么,太丢人了,怕你们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我叫我哥我弟打他们。”三丽晃晃拳头:“我也可以帮忙。” 说完这话她才注意到安之的变化:“呀,你怎么剪头帘儿了。” 安之摸了摸新发型,忐忑着问:“额头上有个疤,用头帘盖盖。 怎么样,这样好看不?” 三丽仔细看了看:“好看!显得你的脸圆圆的,可爱。” 不管真话假话,得了夸奖安之心里便美滋滋的,她笑:“三丽姐,你家的小羊在哪儿啊,我能看看不?” “当然能,你跟我来。”三丽丢了晒席便牵着安之往后院走:“那羊看着挺小,但可讨嫌了,之前将我娘种的青菜吃了好多,后面就被我哥拴起来了。” 安之跟着去了后院,还没看到小羊羔就听到有人喊她:“安之?!你终于出门了? 我瞧瞧,毁容没?” 听到这个声音安之就觉得头疼,她回头没好气地问:“刘自怡你不在镇上读书,跑回家来做什么。” 刘自怡是三丽的二哥,同时也是安之在村里少有的冤家。 这人自小便以跟她作对为乐趣,总喜欢没事找事的惹她生气。 不过刘自怡属于只动口不动手的那种,并且在看到旁人跟她动手的时候还会上前帮忙。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俩虽然总是吵架,但关系属实不差。 刘自怡很是直白的盯着安之的脸看了片刻,微蹙的额头这才松开:“还好没毁容,不然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不过云安之,你怎么这么笨呐,打不赢不会跑么,偶尔输一次也不丢脸,等我回来咱们联手再打回来就是。” 【作者题外话】:本章排版失误,有一部分重复的内容,请大家谅解~~ 第三十三章 阿佑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虽然受伤了,但是郑家三兄妹也算是踢到铁板了,这样算来我也不亏。” 安之这话说得小声,只有刘自怡能听见。 刘自怡闻言,刚刚才消散的怒气又有了重聚的架势。 “云安之,你管这叫不吃亏?!” 安之点点头,她是真的觉得不吃亏。 不说郑家三兄妹所付出的代价,只说她在这场意外里重新收获异能,怎么算都是赚了。 刘自怡不知她心中所想,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他盯着安之的额头恶狠狠道:“这头帘丑死了!!!” 说完这话他甩头就往前院走去。 安之…… 她茫然的看向三丽:“姐,他这是怎么了?” 三丽大概看懂了,但她只是摇头:“不知道,咱们去看小羊崽,别理他,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安之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转头跟着三丽走了。 兀自跑走的刘自怡在前院等了会儿,结果只等来一团空气,这下他的怒火直接翻倍了。 “云安之,你个笨蛋!你……我……” 刘自怡绞尽脑汁想了想,更难听的话舍不得骂,狠话也舍不得放,只能气得在原地跺脚。 …… 安之在三丽家看了小羊羔,又去四豆家看了小狗崽,虽说没吃到勇子家的炒豆但吃了一碗豆花,这么一路走一路玩的总算来到了村尾最后一座院子前。 她站在门口敲门:“周叔,我是安之,你在家不?” 回应她的是一声狗吠。 安之听到动静立马笑了。 之前周叔出门时将大黑也带走了,现在大黑回来了,那周叔肯定也在家。 她正准备再拍门,门却打开了。 周志明先看了一下安之的脸,而后目光便留在刘海上:“额头留疤了?” 安之抬手摸了摸头发,说话时有些拘谨:“嗯,留了。” 周志明以为她是怕丑,便笑道:“没事儿,我这次出门正好遇到一个厉害的大夫,给你买了祛疤的药,你每天早晚抹上,要不了几个月应该就好了。” 安之闻言心里的愧疚更甚,周叔出门还记挂着她,她却骗人。 怕再聊下去会露馅儿,安之赶忙结束话题:“那就谢谢周叔啦,那药应该很贵吧,多少钱,一会儿我给您送来。 周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了,我刚刚听到大黑……” 她本想用大黑转移话题,不想往院子里一看,却看到堂屋门口的摇椅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儿。 周志明将人领进门:“我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大黑也跟着我一并回来了。 这是我一个故交的儿子,他的父母都过世了,没处可去,我便带了回来。 安之,你若得闲了便来陪阿佑一起玩可好?” 安之立马答应:“当然可以,周叔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她进院子才看清楚男孩精致却苍白的脸颊,以及额头上渗血的纱布。 原来是个受伤的小孩。 周志明走到小男孩儿面前,屈膝蹲下轻声道:“阿佑,这个姐姐叫安之,以后让她陪着你玩儿好不好。” 这话落音,安之便看到男孩睁开眼,一双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美则美矣,却跟宝石一般毫无温度。 但安之还是下意识的扬起了一个笑容,毕竟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尤其是像精灵一般美丽的小孩。 她热情的打招呼:“阿佑你好,我叫安之。” 阿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未曾开口说话。 周志明在一旁解释:“安之,阿佑受了很重的伤,他很难受,所以不怎么爱说话。” 安之点头表示理解。 阿佑的嘴唇惨白,一丝血色也无,看着可怜兮兮的,尽管做出再不礼貌的事情也无法让人对他生厌,更何况他只是不说话而已。 安之走到摇椅的另一边,蹲下身看他:“阿佑,我是安之姐姐,等你的伤养好之后,我便带着你去外面玩儿好不好。 咱们可以抓田鸡,抓流萤,抓知了蛐蛐,或者去河里放网捞鱼摸螺蛳。 村里还有不少跟你这般大的孩子,咱们也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儿。” 阿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安之又继续道:“而且咱们这里除了好玩的还有好吃的,我祖父很会做菜,村里的蔡奶奶会做米花糖,吴三爷爷会做糖葫芦,杏花婶婶做的糖渍梅子也很好吃,等你好了我便带你一起去吃。” 不知是哪句话合了心意,阿佑总算露出些笑意来。 这个都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鼓舞了安之,她继续道:“阿佑,你喜欢吃什么,果子喜欢么? 现在山上还有桑果,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便摘来给你吃,还有……” 见安之跟阿佑说得热闹,周志明便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端了碗出来。 “阿佑,先喝些粥,一会儿咱们把药喝了。” 阿佑闻言想要坐起来,周志明连忙阻止他:“阿佑别动,当心胸口的伤会裂开。 你就这样坐着,我喂你。” 安之心说,原来这孩子不仅头上有伤,胸口竟也有,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了,他竟一动不动,说不定身上的伤并不止这两处。 真可怜…… 但她心里的疼惜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周志明粗暴的喂饭方式给打散了。 “哎,周叔,您慢些小心烫。” 可这提醒慢了些,她话刚落音阿佑便瑟缩了一下,显然是被烫着了。 周志明见状连忙道道歉:“阿佑没事吧,抱歉我没经验,要不要喝点儿凉水?” “周叔,我没事,不用喝水。” “行,我先给你吹吹啊。”周志明重新舀了一勺粥,这次先吹了吹再送过去。 但一旁的安之还是看得心惊胆战:“周叔慢点儿!您这样喂阿佑肯定会呛着的。” 她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周志明的手,勉强救回了半勺粥。 可即便是这样,阿佑还是喝不赢,虽没有呛到,但有些粥已经顺着嘴角留下。 安之赶忙拿了手帕擦拭,以避免这些粥流到脖子里去。 将下巴擦干净之后,她无可奈何道:“周叔,要不然还是我来吧,您……确实不太适合做这种事。” 接连两次失败,周志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将粥碗递了出去:“安之,那就麻烦你啦。” “周叔客气,这有什么麻烦的。” 第三十四章 甜粥 安之接过粥碗后用勺子上下翻了翻,本来只是想让粥凉一些,不过等她看清碗里的内容时立马哽住,然后颇为无语的看了周志明一眼。 “怎么了?”周志明不明所以,疑惑发问。 “周叔,粥是要熬的,特别是给病人吃的,必须煮到米水相融才好。 您看您这米是米、水是水的,有些米都没煮开花,不好消化的。” “啊,这样吗?”周志明无措的挠了挠头。 他还以为煮开了就行呢。 早知道养个孩子竟这么麻烦,他就该带个帮手回来。 阿佑道:“周叔,没事,我觉得这粥的味道还不错,我喜欢喝。” 周志明心知阿佑是在安慰自己,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喜欢一碗没煮好的白粥。 想到此他心情更失落了些,也不知自己将人带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不等他想下去,安之开口道:“周叔,我祖母这几日牙疼,祖父餐餐都会熬粥,这时候想必他已经熬好了中午的那一份,我先拿来给阿佑吧。” 云老爷子的手艺周志明是尝过的,他熬的粥定要比自己熬的要好喝百倍不止,只是…… “安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你祖母……” “周叔,这有什么麻烦的。 您放心,现在时间还早,我祖父再熬一锅粥也是来得及的。 我先回去取粥,阿佑,您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这话安之起身便往外跑,完全不容人拒绝。 目送安之离开后,周志明转头看向躺椅上的孩童。 “阿佑你瞧,其实东山村也不错,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还有安之这样热心的人,以后就跟我住在这边,好吗?” 阿佑看着大开的院门,那里刚刚跑过去了一个身穿鹅黄衣衫的小姐姐。 有生以来,除了爹以外,只有这人将他当成普通人来对待。 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往,留在这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叔,我能得您收留已是万幸,您不嫌弃我就好。” “阿佑,我岂会嫌弃你,我与你父亲…… 他对我关照良多,如今他不在了,照顾你便是我的责任。 你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是。” 阿佑还是看着门口,他点点头,也不知将这些话听进去没有。 …… 大约一刻钟后安之回来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云老爷子。 安之进门就喊:“周叔,麻烦您搬张桌子出来。” 周志明先是跟老爷子打了招呼,而后又去堂屋搬了张桌子出来。 安之将手里的砂锅放下得意道:“我回去的正是时候,我祖父刚刚熬好的白粥。” 接着她又打开云老爷子提着的两个食盒:“不知道阿佑爱吃甜口还是咸口,我便带了白糖和几种咸菜。 我祖父还做了些卤肉,光是喝粥身体可受不了,必须得吃些荤食。 阿佑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让我祖父做给你吃。 不过今日是不行了,祖父说晚上要给你炖鸡汤喝。 这是我祖母渍的杏子,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这里有银丝糖、花生糖、山楂糖,都是甜食,阿佑喝药之后可以拿来甜甜嘴。 还有些如意枣糕、翠玉豆糕和桃酥之类的糕点,可以给阿佑当零嘴吃,打发时间用。” 安之带来的东西将桌子放得满满当当。 周志明见状颇有些不好意思:“云叔,安之,这如何使得,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安之不理他,盛了一碗白粥后问阿佑:“阿佑,粥里是放糖还是放咸菜? 咸菜有酸豆角,酸萝卜,还有炒咸菜。” 阿佑选择放糖,安之闻言立马笑出声:“祖父您瞧,这里不就有个跟我一样吃甜粥的么。 祖母还说这世上就我一个人吃甜粥,骗人!” 云老爷子虽然疼安之,但是涉及到老婆子,他还是懂站队的。 “你祖母是说没人跟你一样吃这么甜的粥,一碗粥恨不得放三勺糖,简直齁死人。” 安之嘿嘿一笑,但在放糖时还是手下留情,只加了半勺:“阿诱,我先少放些糖,你如果觉得不够甜就与我说。” 阿佑浅浅笑道:“我只要有一些甜味就够了。” 安之将糖搅匀后用勺子沿着碗的边缘轻轻刮了半勺粥出来,而后又在空气中晃荡几下,直到粥彻底凉了才送到阿佑嘴边。 她喂粥的速度与阿佑喝粥的速度配合得很好,没一会儿一碗粥便见了底。 “接下来咱们用卤肉佐着喝一碗白粥好不好?” 阿佑点点头:“好的,麻烦安之姐姐。” 他的眼睛还是闪亮,但此时已经不像冰冷的宝石,而像存了一汪秋水般纯净清澈。 安之心说:果然小孩子都认吃的,幸而自己带了这么多吃的,才让这小家伙转了性子。 安之又喂了一碗白粥并小半碟子卤肉后便停了手。 “阿佑,粥喝多了容易犯恶心,你如果还没吃饱的话咱们吃些点心吧。” “谢谢安之姐姐,我已经吃饱了。”可能是因为吃饱喝足,也可能是因为关系被拉近,他说话时的声音不如之前冷清,倒是带着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与柔软。 乖巧的小孩总是格外讨人喜欢,更何况他还长得漂亮,身世也足够可怜。 云老爷子不过在旁边看阿佑吃了一餐饭,心便跟着沦陷了。 他摸摸阿佑的头:“真是个乖孩子,想吃什么便跟云爷爷说,云爷爷给你做。” 阿佑好似不太习惯旁人的触碰,看到老爷子抬手他便往旁边躲了躲,但由于伤情限制,移动的弧度很小,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老爷子的“魔爪”。 老爷子摸过头发后顺手还捏了捏阿佑嫩滑的笑脸:“你这个小娃娃好看是好看,但未免也太瘦了些,可得多吃些东西。 志明,你也不会下厨,以后阿佑的吃食便让我来负责吧,我做好了给他送来。” “云叔,这太麻烦您了。”周志明闻言连忙拒绝:“我找个人来家里做饭就是,定不会饿着阿佑。” “我家每天也要吃饭,带上阿佑那份是顺手的事,有什么麻烦的。 你在东山村找不到比我手艺更好的人,到时候受罪的是咱们小阿佑。 所以啊,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周志明最近连番救了安之两次,云老爷子心里很是感激,一心想要报恩却苦于没有办法。 现在总算能帮助恩人一二,他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第三十五章 每个人都挑食 安之去了一趟周家,不仅结识了一个新朋友,还给自家揽了一桩活儿。 不过家里对这事儿都喜闻乐见,云老太太甚至还提出要连周志明的饭食一起包揽。 “安之既说志明连粥都不会熬,想必厨艺也是一般,每天都是对付着过。 咱们反正天天都要去送饭,那送一份跟送两份也没区别。” 一个小病号跟一个壮汉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如此一来自家每天在吃食上的花费估计得翻一倍还不止。 但是云老太太这话却得到了全家的认同。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老爷子一锤定音:“从今儿晚饭开始送。” 云老爷子做事也周全,他怕周志明会推拒,便也没有单独去准备什么菜式,只把自家吃的东西放大了量。 至于阿佑的饭菜则是特例,他的晚饭是一碗鸡汤、一只已经炖得软烂的鸡腿、一碗白粥,一个荷包蛋以及一碟子炒胡萝卜丝。 晚饭同样是安之跟老爷子去送的。 周志明看爷孙俩人一人提个食盒,还以为又跟中午似的给阿佑带了不少零嘴。 他本来还在琢磨要怎么才能让云家人别这么客气,不想这回并没有零嘴,却有他的晚饭。 “志明,你一个人开火做饭也是麻烦,我想着反正我得给阿佑送饭,索性就连你的这份儿一起送了。 都是些家常菜,你也别嫌弃,凑合着吃吧。” 安之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大钵米饭,一碟子芹菜炒鸡肉、一碟子丝瓜、还有一碟子咸菜。 “周叔,您也别说麻烦我们之类的话,我家今晚就吃这些菜,并没有专门给您做,一点儿也不麻烦。” 安之这一番话直接将周志明想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云老爷子含笑看过来:“志明,安之说得对,不麻烦,所以你也别客气,快吃吧。” 周志明心说,麻烦只是一回事,主要是费钱。 云家不过寻常农户,即便家里有两个会赚钱的绣娘,可他们家之前养了个读书人,花费定然不小。 老爷子这一两年也总是生病,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都呆在医馆,家里哪会有什么结余,多添两张嘴想必也要多添不少压力。 但看云家一心想报答他恩情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收他的钱。 他得想个办法贴补一下云家的花销才好。 心里有了决断他也不再推脱,跟老爷子道了声谢后便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至于阿佑,完全不用他操心,安之已经端了饭碗在喂他。 “阿佑,今儿的荷包蛋放的是酱油,你喜欢这个味道么? 我祖父有时候煎荷包蛋也会放醋,那样会比较开胃,你更喜欢哪个味道呀?” “安之姐姐,我不挑食的。” 安之揉揉他的头:“每个人都有偏好,哪里会不挑食呢。 可能你只是还没发现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和不喜欢吃的东西而已。” 云老爷子听得这话,立刻在一旁接话:“安之,不准带坏阿佑,不挑食才是对的。” 安之闻言有些心虚,她回头朝老爷子做了个鬼脸,再开口时便换了个话题:“阿佑,祖父说明儿早上给你煮鸡汤馄饨吃。” 阿佑便看向云老爷子:“谢谢云爷爷,麻烦您了。” “不麻烦,你这小娃娃也是客气。 安心吃饭吧,认真吃饭才能将身体养好。” 阿佑腼腆一笑,便又继续吃饭…… 饭后在周志明的帮助下,安之按着大黑给阿佑当玩具。 阿佑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哪里能玩大黑,其实都是安之一个人在玩。 等天色渐黑,云老爷子领着安之回家时,大黑一身的毛发已经是杂乱无章。 可怜的大黑看向主人的眼神满是控诉,仿佛在说他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周志明看着爱犬的模样却只觉好笑:“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嫌你长得凶悍丑陋,还愿意跟你玩儿,你不偷着乐就算了,竟还敢百般嫌弃?” 大黑看主人是不打算站在自己这边,便仰天长吠了两口,接着转身用屁股对着主人,胖乎乎的身躯透漏出一丝无法掩藏的委屈情绪。 周志明本想过去安抚一下毛孩子,不成想却发现阿佑正盯着大黑笑。 他找到这孩子已经好几天,阿佑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脸,此后几天再未笑过。 可今天阿佑却好似很开心,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笑了。 周志明的眼睛在大黑跟阿佑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决定还是委屈一下毛孩子。 阿佑毕竟受着伤呢,更需要被疼爱。 大黑耍了会儿脾气,结果并没等来主人的爱抚。 它转头一看,好家伙,这人已经回屋去了。 大黑气急,直接冲进了屋子。 不一会屋里便传来周志明气急败坏的声音:“大黑你给我住口,那个不能咬……” * 安之回家之后,便去后院捡鸡蛋并打扫鸡圈,可干完活回来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挺开心么?” 安之长叹一口气,对着云燕蓉道:“娘,我才发现我现在只有二十九只鸡了。” 云燕蓉…… 家里的鸡都是安之在养,云燕蓉从不帮忙干活。 但她对于这个数字却一点也不意外。 “你前些天几乎每天都要吃一只鸡,吃了多少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哎!”安之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有数的,只是没想到鸡这么不经吃。” “二十九只也不少了,你仔细养着,等到立秋再孵些小鸡不就行了?” 安之摇头:“仔细不了,阿佑还受着伤呢,三不五时的肯定要杀只鸡给他补补身子。 咱家祖父祖母年纪年纪大了,得吃点儿好的,我也在长身体,娘您…您… 我们都吃的话,您自然也得跟着吃,总不能让您眼馋。 这样算起来,咱家那些鸡哪里够吃啊?” 云燕蓉听女儿算账,一时只觉得百感交集。 村里的人家,一年能吃上三五只鸡就算不错了,谁家养了鸡不是想着生蛋,或者等鸡长大了卖钱。 只有安之,养鸡的初衷就是为了随时能吃到鸡,之所以卖鸡蛋也只是因为鸡蛋太多家里吃不完,并不是为了赚钱…… 安之打小嘴馋,而家里人也愿意惯着她,以至于这孩子丝毫没有节俭的概念。 这样的性子,当小孩儿自然是开心,可长大了该怎么办。 谁家能接受一个月最少要吃五只鸡的儿媳妇?! 第三十六章 致富路上遇绊脚石 六月伏天,安之突然说要孵小鸡。 云老太太说她:“那母鸡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般欺负它? 这么热的天,你晚上在床上都睡不安稳非得在院子里睡觉。 那鸡长一身毛,它会乐意一直蹲在那里孵窝? 别到时候小鸡仔没有孵出来,倒是把母鸡给热坏了。 实在闲得没事你就出去找人玩儿,别总想着祸害鸡,行不?” 安之瘪瘪嘴:“可是再不孵小鸡,咱家的鸡只能吃三个月了。 我现在若是孵出小鸡来,三四个月之后也勉强能吃了。” 云老太太…… 算了,随她折腾去吧。 浪费几个鸡蛋她就知道这事儿行不通了。 安之自然知道这么热的天让母鸡孵蛋是不现实的,所以想试试人工孵蛋。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好些人工孵蛋的方法,只要有其中一种能成功,那她以后孵鸡仔就可以不受时间的控制了。 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她完全可以扩大养鸡规模,成为家里新的收入来源。 可她回忆种种方法,几乎都离不开一个东西,那就是温度。 鸡窝的温度得一直控制在三十八度左右。 以前有电有机器,要控制温度自然容易,但如今…… 控制温度成了安之致富路上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苦思几天无法之后,她索性放弃精准控温的想法,决定先凭手感试一试。 就在她拿着锯子和斧头忙活着做孵蛋箱时,云燕蓉却提出要带她去县城一趟。 “娘,去县城做什么?” “你祖父吃药已经一个月了,得去看看大夫,你也跟着一并去看看。” “好端端我看什么大夫,不去,忙着呢。” “你好什么好,你……”云燕蓉不是与她商量:“你必须去,我已经跟春杏她爹说了,明儿一早给咱们留三个位置。” 安之心知她娘是担心异能会对她的身体有所损害,为了让人放心,她只得答应下来,然后又问:“祖母不去吗?” “祖母不去,坐骡车来回得四个时辰,太累了,没必要非要让她跟着来回受罪。” 第二天天刚亮,安之便坐骡车前往县城,这天与她们同车的还有同村的两个妇人。 “金伯娘、赵伯娘,早啊,你们也去县城呢?” 赵氏笑着回:“是呀,去县里买些东西,你去县里做什么?” “我祖父去看大夫,我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 “安之真是个贴心的孩子。”金氏在一旁接话:“我家铁头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是睡着了都要笑醒。” “金伯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铁头弟弟年纪虽小,但他可护着家人呢。 上次他二姐打猪草的时候与人拌嘴,铁头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我瞧他那样可是个护家的。” 安之聊天从不会厚此薄彼,跟金氏说完话后她又看向赵氏:“赵伯娘,您家的桃儿该摘果了吧,到时候可得给我留些。 咱们周边几个村子就数您家的桃子最甜。” “哎,行嘞,我定会挑着最好的给你留,今年你要要多少啊……” 云燕蓉看着女儿左右逢源的聊得开怀,这景象常见,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安之这性格到底长得像谁。 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开朗外向之人,可安之从很小就显示出了外放的性格。 村里不管男女老少,她都能聊上几句。 别说是人,就是猫猫狗狗她都能凑上去唠上两句。 这一度让她怀疑自家女儿上辈子是不是个哑巴,实在憋得很了,所以这辈子必须得讲个过瘾。 安之与金氏、赵氏二人聊了近半个时辰,到后面实在扛不住睡意才闭嘴。 别看安之之前说不乐意来县城,但真到了地方,她就跟脱缰的野马般拽也拽不住。 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完全不带歇气。 如果不是得去医馆,她估计能这样逛上一整天。 云燕蓉问她:“你说你又不是没来过,怎么表现得就跟乡下人头回进城似的。” “娘,城里好看,热闹,不管看多少次我都觉得新鲜。” 这样繁华热闹的场景让安之上辈子盼了短暂的一生,但却从未盼到。 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她自然是要看个够。 去了医馆之后,大夫先给云老爷子把脉。 “不错,恢复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好。 就照这样养身体,别劳累,注意休息,按时吃药,虽说不能痊愈,但好好养着也能与常人无异。” 王大夫给出的反馈很是正向,虽然其中也有一些安慰和鼓励在,但老爷子的病情被控制住了事实。 听到这个答案,云家祖孙三代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云老爷子,其实自打得知自己得了这个费钱的病后,他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治下去,他就怕最后的结局是人财两空。 现在得知自己还有可能跟正常人一样寿终正寝,能够多陪家人几年,他内心的欣喜可想而知。 老爷子起身后,云燕蓉一把将女儿按在椅子上:“大夫,麻烦您给她也看看。” “她怎么了?” 云燕蓉答:“我才知道她前几日与同村几个孩子打架,她自己虽说没什么事,但我怕有什么暗伤,还是要让您看看才放心。” 王大夫闻言好奇的看向安之,这小姑娘瞧着斯文可爱,没想到竟会与人打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屏气凝神认真切脉,片刻之后笑道:“云娘子,小姑娘无事,身体好着呢。” 虽说云燕蓉也觉得女儿能吃能喝能玩能闹的,不像个有事的样子,但得了大夫这话她才真正安心。 付了诊费又买了些消食丸以后,云燕蓉便领着女儿去医馆旁边的混沌铺子吃东西。 等馄饨时,云燕蓉看着左顾右盼的女儿,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安之,吃完饭之后我得去绣庄一趟,将最近做的绣品交上去,之后便带你四处逛逛。 趁着现在得闲,你可以想想要去哪些铺子。” 安之本以为吃过饭之后就得回村,得知她娘特意留了时间给她玩儿,立马笑了出来。 她其实更倾向于在街上乱走乱晃,但是考虑到炎热的天气,她只能乖乖做起计划。 “娘,我比较少来县城,想问问这里有什么比新鲜的铺子么,就跟咱上次去的奶茶店那样,以前从未有过的,我想去那种地方看看。” 她此举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那个前辈在商业上渗透到了什么程度,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打听一下前辈的来历。 扩大养殖的计划陷入瓶颈期后,安之的心思又回到了做生意上。 第三十七章 奇趣阁 云燕蓉给女儿指了个地方。 “若是说县城新奇的铺子,当属奇趣阁为首。 那里总会卖些新鲜物什,每两个月会到一次新货,不拘饰品、摆件、玩物、衣裳布料,有时候什么还会卖吃的东西。 你若是想瞧新鲜便去那里看看。” 安之听完当即心动:“娘,咱们就去这个地方!”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奇趣阁定跟穿越前辈有关系。 尽管心里着急,吃馄饨时安之还不忘给老爷子拍马屁:“祖父,还是您做的馄饨比较好吃,我最喜欢吃您做的馄饨。” 云老爷子哈哈一笑:“行,喜欢吃的话明儿就给你做,待会儿咱们回村的时候买些鲜肉回去。” “谢谢祖父,您最好啦!” 吃完馄饨安之耐着性子陪着她娘去绣庄送了绣品,还顺带得了个新活儿。 “云娘子,县东胡财主的小女儿要嫁人了,我接了胡小姐的喜服,你看你可有时间接下这活儿?” 云燕蓉一心赚钱,自然不会往外推拒,并且喜服是大单,如果她出手的话绝对不会低于十两银子。 见她答应,掌柜继续道:“云娘子,这笔生意对我们绣庄而言实在重要,我不得不谨慎些。 所以喜服必须得在绣庄做,不能带回家去。” 见云燕蓉眉头微蹙,掌柜赶紧补充:“当然,我明白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所以我愿意在价格上让步。 喜服和盖头,我出二十两银子。 除此之外,喜服做好之后,胡家如果给了赏银也都归你。” 这个价格确实不菲,但云燕蓉并没有立刻答应。 “掌柜的,喜服的图样可出来了?” 她得先看看工作量,如果两个月之内可以做完,这个价格才算合适。 “有的有的,我拿给你看看。” 云燕蓉大概看了一眼图样,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赶工的话,这套喜服她一个月出头就能做出来,掌柜为何开这么高的价格。 看出她的疑问,掌柜指着图纸道:“云娘子请看这里。” 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云燕蓉找到了答案。 原来这套喜服每一处的刺绣都单独标注了针法,而掌柜所指的那一处写的是散套。 散套是她娘拿手的针法之一,她也学了个十成十,所以她的绣品颜色过度非常自然,远看如同被画笔晕染过渡自然,近看又排列分明。 “云娘子,我实话告诉你,这套喜服的图样是胡财主去年从京城带来的,要求非常之繁琐,咱们县城若一定要找出个绣娘来还原,我只能想到你。” 云燕蓉仔细将图样上的小字都看了个清楚,心里衡量了一下难度,便准备答应下来。 安之见状连忙将人拉到一边:“娘,您若是接下这件活儿,可得在外面住上许久时间,这如何能行? 那二十两的价格虽然不少,但咱家也没缺钱到这种程度。 您别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一定能赚到钱的。” 云燕蓉摸摸她的脑袋,笑得温柔:“安之,你可知道二十两有多少,许多人家可能几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娘不过是在绣庄住上一个多月就能赚这么多钱,如何能不答应。 再说,这件事情我能做,且只有我能做,我若是拒绝了掌柜,以后可就不一定能从她手里接到活儿了。” 安之不想让她娘离家,别说是一个月,一个星期也不想。 她想说没关系,她会赚钱的,赚很多钱。 可她从出生至今不过是卖鸡蛋时赚了几两银子,即便她敢说出这话,谁又敢信? 想到此,安之沮丧的低下了头。 察觉到女儿的低落,云燕蓉笑着安慰她:“安之,一个多月而已,很快的,我赶赶工可能一个月就做完了。 再说了,我不能回去,但你能来县城啊,你如果想我了就来县城看我,好不好?” 安之并不甘愿的点了点头。 云燕蓉便回到柜台前与掌柜细说了会儿,约莫半盏茶之后她又回来,带着安之出了门。 云老爷子不方便进入绣庄,便在门口等着,见孙女耷拉着脑袋出来,他赶紧问道:“安安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是挺开心的么?” 安之瞧见祖父立刻露出个笑脸来。 娘亲本就是为了给祖父赚药费才接下这活儿,若她还一脸不愉,祖父定会更加心痛不舍。 “祖父帮我,娘刚刚批评我了。” 她挽着老爷子的肩膀,对着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云燕蓉心知女儿是想让她帮忙圆场,便假做无奈道:“这孩子,刚刚看到绣庄的一条裙子好看,非要给我买。 我说她浪费,她还不乐意了。” 云老爷子立马道:“燕蓉啊,你自个儿喜欢那条裙子不,喜欢的话咱就买下,爹给你买。” 云燕蓉…… 疏忽了,忘了眼前这位才是最喜欢给她买各式衣衫饰品的人。 “爹,您怎么也跟着安之胡闹,您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么? 这绣庄里哪条裙子我做不出来,何必要让人家赚钱。” “也是,你娘也总这么说。” 云燕蓉本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不想她爹却继续道:“那要不要买些布回去做裙子啊? 走,咱们回去看看,给你挑些喜欢的料子回去做秋装,给你娘也做两身。” 云燕蓉…… 她不敢凶老的,便只能盯着小的冷声道:“云安之!” 警告意味甚浓。 安之在大夏天打了个冷噤,察觉到危险的她赶紧拉着老爷子道:“祖父,那个裙子是从府城来的,掌柜说料子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咱下次来再看看吧。” 说着便拉着老爷子往另个方向走:“祖父,咱们赶紧去奇趣阁吧,刚刚那个在绣庄耽误了许久时间,待会儿该不够逛了。” “哎哎,咱们去奇趣阁,你娘不肯买东西,那我就给你买!” “好嘞,谢谢祖父,我定不会像我娘这般客气,若是看到喜欢的东西,祖父必须得给我买!” “哈哈,行,祖父给你买。” 第三十八章 已经有了水银镜 奇趣阁位于徐奉县的东大街,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坐拥一套六门二层商铺。 安之站在街上看着奇趣阁的门头险些愣神。 “祖父,娘,这应该是咱们县城最大的铺子了吧?” 云氏点头:“是,之前咱们县城最大的铺子是城南的逸仙楼,那边是五门二层的商铺。 自打奇趣阁去年开业之后,这边就成了最大的铺面。 进去看看吧,别站在外面傻看着了。” 刚走到铺子门口,便有一个小二热情的迎了过来:“几位客官想要看些什么?” 云老爷子道:“我们先随意看看。” 小二一听便知这群人是第一次来奇趣阁,他热情介绍:“几位客官,那我先给您介绍一下咱们店内的布局,待会儿逛起来更方便。” 店小二态度热情,介绍完布局又仔细叮嘱他们,店内哪里有休息处,哪里有饮水处,茅厕在哪个地方。 “几位客官,您先逛着,如果有需要的话举手示意,店内的伙计会在第一时间过来帮忙。” 待小二走后,云老爷子小声感叹:“这个店家倒是有趣,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铺子。” 安之心里却激动不已,她觉得自己找对地方了。 这个奇趣阁,无论是店铺布局,商品陈列方式和明码标价的形式,还是小二的服务态度都让她觉得熟悉,上辈子她在电视里曾看到很多次。 电视里管这种地方叫超市。 待逛到二楼,看到让祖父跟娘都啧啧称奇的水银镜时,安之心里已经笃定奇趣阁一定是那个穿越前辈开的。 见孙女一直盯着水银镜看,云老爷子道:“安安,这个镜子可好,比咱家的铜镜还要清晰,你喜欢的话祖父给你买一个吧。” 巴掌大小的镜子竟然要一两银子,云老爷子觉得这无疑是抢钱。 但只要孩子喜欢,咬咬牙他还是能买下的。 “祖父,不用啦,我觉得咱家那个铜镜就挺好使,不必费这个钱。” 玻璃镜而已,上辈子安之看得可多,这对她而言不算稀奇,有这个银子不如留着给祖父买药,再不济拿来买肉吃也好过买镜子。 云燕蓉也觉得这玻璃镜挺好,如果女儿要的话她不会拒绝,但是女儿不要她自己也不会花这个钱。 不过她却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东西,想着等女儿议亲时倒是可以给她置办一件当嫁妆。 到时候没钱就买个六寸长的,有钱的话买个两尺长的,那才叫体面。 二楼都是些玻璃制品、香水、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安之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便又回到了一楼。 她趁着另两个人不注意,找了个面善的小二攀谈:“小哥,你们店里的东西可真新奇,好些我都从未见过。” 小二颇为自豪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奇趣阁讲究的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市面上虽然也有一些商家仿我们的产品,但是从未成功过。 用我们大老板的话来说,那就叫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安之…… 这位前辈,您的身份还敢更直白一些吗? 她又问:“小哥,我听说咱们这儿的奇趣阁是从府城开过来的,那奇趣阁的第一家店就是在府城吗?” “不是,咱们第一家店三十多年前在京城开起来的,大约十多年前开始在各地开分店,现在在大晟境内已经有一百多家店。” 安之从这话里猜测她的前辈应该是在京城,并且是个颇有能力的人,不然没办法在京城那种权贵遍地走的地方开出这样一家店。 只是为什么第一家店跟第二家店隔了这么长的时间。 是因为产量受限,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问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安之便准备走人,但看了看满铺子的精巧物什,她突然想,不知道前辈将温度计做出来没有。 “小哥,您家店里有测温度的东西吗?” “温度,那是什么?” 懂了,没有温度计,要想孵鸡仔还是得凭手感。 安之在奇趣阁逛了一圈,最后空手而归。 站在门口,老爷子问:“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都不要么?” “没什么想买的。”安之摇头。 如果她发财了以后,倒是不介意来这里买几件东西去玩玩,但现在还是没必要费这个钱了。 不过奇趣阁的新鲜东西可以不买,但是肉却不能少。 在回家之间,安之找了一家猪肉摊子,将老板剩下的东西都给包了,而后又去杂货铺子买了些盐、糖以及调料之类的东西,这才去县城门口坐车回家。 到家之后,安之见祖父用木桶将猪肉放在水井内保存,突然想到了一个孵鸡蛋的办法。 母鸡不是嫌天热不肯抱窝么,那她找个地窖或者山洞之类的地方将母鸡放进去不就可以了? 她家正好有个地窖,虽然不大,但是放个鸡窝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可比她加热再控制温度容易多了。 说干就干,安之先做了个鸡窝出来,在里面放了二十个受精的鸡蛋,接着又抓了一只有抱窝倾向的母鸡强制性的塞入鸡窝,接着便将鸡窝送进了家里的地窖。 担心地窖太过潮湿会影响孵化的效果,安之又去找了周志明,准备跟他打听一下,近山有没有比较干燥的山洞。 “有是有的,不过你找山洞干什么?” 周志明不肯直说,非得先问问找山洞做什么,他可记得这姑娘之前还想进深山闯荡来着。 安之便将自己的意图说了一番:“我想多养些鸡,也好多攒些零花钱。 不过现在天儿太热,母鸡抱窝的时候总是会跑开,小鸡仔就孵不出来,如果母鸡不跑又可能会热死,所以我想找个凉快些的地方让它试试。” 见安之这也不算胡闹(虽然在他看来有些异想天开),周志明便带她找了个山洞。 这个山洞就在周家后院的山上,走路不到一刻钟。 “我看了一下,这座山平日里基本没人过来,你将母鸡放在这里孵蛋问题并不大。 这里离我家也近,随时都能过来看。” 安之进去看了看,山洞不大,但是里面比较干燥,而且洞口没有遮挡,兴许还有阳光能够照射进来,想来应该比地窖的环境要好些。 于是安之又如法炮制的弄了鸡窝抓了母鸡,并且放了三十个鸡蛋,又在鸡窝旁边准备了足够的吃食和水。 为了防止鸡飞蛋打,她还弄了根绳子绑住母鸡的脚,让它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但却不会跑丢。 万事俱备,现在等着二十天以后看结果了。 第三十九章 这可比种田赚钱多了 安之在大热天孵小鸡的行为被全家鄙视,但她仍不改初心。 大人们说了几回便就此作罢了,只提醒她那些鸡蛋就算了,千万别把母鸡给弄死了。 其实安之心里也有些忐忑,但凡事总得试试看。 如果失败不过是损失了五十个鸡蛋,但一旦成功,那她以后孵鸡仔就可以不受时间限制了。 为了确保成功,安之时不时便去探望两只母鸡,还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异能给两只母鸡也分了些,只求它们能够多孵些小鸡出来。 说起异能,这又是安之心里的一个痛处。 那唠什子吸收天地精华根本没用,她在外面坐了十几个晚上了,异能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每天用光以后,第二天醒来还是那么些。 安之不由想到,也许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上辈子出生在孤儿院,因为有异能才被孤儿院带回去养大,之后又用一身异能回馈联邦政府的养育之恩,可以说如果没有异能,她早在婴儿时期就死掉了。 但这辈子她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和平的生存空间,所以老天爷便收走了她的异能。 这样一想,安之的心里就平和了。 用一身异能换一个幸福的家,她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她甚至逻辑自洽的想到了,现在仅剩的这一点异能大约就是因为老爷天没给她一个好爹,于是决定用异能来弥补她。 自顾自的将思路理顺之后,安之便也不执着于提升异能。 不过放弃提升异能之后,安之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赚钱。 目前她可以做的就是慢慢扩大养鸡事业。 养鸡的话她要解决的就是两个问题,第一是场地,第二是食物。 现在她养鸡就是在后院圈了一块地方出来,但是她家后面的宅基地已经有人买了,根本没办法往后扩。 如果要大规模养鸡,她就得找个地方。 鸡食也是个麻烦事,现在家里四十多只鸡,一方面吃的是院子里的杂草小虫,外加她出去找些秕谷子、稗子和野豌豆之类没人吃的东西喂食,然后再会买些糠、秫米和陈年糙粮来做补充,这才勉强养活这么多鸡。 可如果要大规模养殖的话,吃食就是个麻烦事。 这时候不像后世,既不能用粮食喂鸡,也没有专门的鸡饲料买。 安之绞尽脑汁的想了几天,总算让她琢磨了个办法出来。 买下大片的地,这些地不需要多肥沃,但是能长些野草,种些易养活的青菜,她再想办法让地里的各种虫子蚯蚓生得更频繁些,只要每只鸡分到的地方够大,自然就够吃。 如果实在不够,她再买些陈粮和糠做补充,养鸡这两年她也算过账,只要能将鸡养好,即便有些投入也还是能赚钱的。 这个办法可以同时解决粮食和场地,似乎是可行的。 有了主意之后,安之便开始寻找养鸡的地方。 最后她选定了山脚下的一块荒地。 说到这个荒地就不得不说一下东山村的布局。 东山村其实并不是沿山而建,而是沿着村口的一条小河慢慢发展起来的,后面人口慢慢变多,大伙儿便沿着村口往里盖房子。 人口增多,除了要盖房子之外还得需要更多的田地用来耕种,于是在房子的后面又开始开荒。 可种田就要用到水,于是要开荒时大家都会沿着河流的走向选择地盘,离河远的放则是无人问津。 安之所选择的则是没人开荒的这个部分。 她也不担心将鸡圈放在那里会被人祸害,一则村里人的日子都过得下去,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没人会选择做贼。 二来,周叔就住在那一片荒地,也算有个照应。 至于村外的人若是想要摸到她的鸡舍,要么穿越整个村子,要么就穿越村后延绵近百里的群山,总之不太现实。 如果实在不放心,她还可以白天将鸡放在村尾的荒地养着,等到晚上就赶回家来。 圈定地方之后,她便打听着该如何将那块地方弄到手。 荒地是属于全村百姓的,谁愿意开荒这个地方就属于谁,而且根据地方不同,会有三到五年不等的免税期。 可安之根本没那个能力去开荒,或者说她不需要开荒,现在那个地方杂草丛生的样子就挺合适她养鸡。 “你想在村尾弄块地方养鸡?” 云燕蓉听了安之的话不免眉头紧蹙,她觉得女儿最近折腾的有些过了。 之前在地窖在山洞里孵蛋也就算了,现在竟还要弄块地皮,并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要的地方还不小。 安之假装没有发现她娘的不满,故作镇定道:“是啊,娘,我既然不打算跟着您学刺绣,那就得有门养活自己的手艺。 我仔细思索了好几天,我会的唯有养鸡而已。 我就想试试,养鸡能不能成为我安身立命的本事。 如果不行的话,我还能趁着年纪小改进改行,重新去学门本事。” 云燕蓉…… 竟无言以对是怎么回事? 见她娘的眉头好像有一些松动,安之立马趁人打铁,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从地盘、鸡食、安全、喂养到后期的销售一一进行阐述。 “这些事你想了多久了?” “挺久了,之前就有这个想法,祖父的病情确定之后就更加坚定了。” 元燕蓉沉默了许久。 安之也不催她,就在一旁等着,大约一盏茶后终于等到她娘开口:“你说了这么多,却没考虑到最大的一个问题,你能出多少本钱。” 安之道:“我这两年养鸡赚了十二两银子……” “等等,多少?” “十二两。” “你说你从养鸡开始赚了十二两银子?!” 见她娘一脸的不敢置信,安之便开始给她娘算账:“是啊,前年春天您给我买了三十只小鸡仔,养活了二十八只,这其中又有二十四只母鸡,它们秋天开始下蛋,而且下得可勤,好些鸡都是一天下两个蛋,我卖蛋就赚了一两多银子。 去年春天我自己孵了三窝鸡,再加上前年那些,一年光是卖鸡蛋我就赚了八两出头的银子,扣掉买鸡食的钱,我也赚了六两,年底我还卖了十来只鸡,这里也有一两多银子的收入。 因为我养的鸡肯下蛋,今年春村里好些奶奶婶子都要跟我买鸡仔,咱家有几只母鸡正好不怎么下蛋了,我就让它们专心孵窝,八文一只的小鸡仔我也卖了上百只。 再加上今年卖蛋的钱,您算算是不是也够十二两了。” 云燕蓉仔细一算,还真是这样。 可,可养鸡并不算什么技术活儿,如果真的这么赚钱,为什么旁人不去养鸡? 这可比种田赚钱多了。 第四十章 买地 旁人为什么不去养鸡? 自然是没办法取得安之这样的成果。 安之解释道:“娘,首先不是谁都有你闺女这么好的运气,养的小鸡仔基本都能养活,并且养活之后还能这么肯下蛋。 其次,不是谁家都跟咱家似的,有那么大一个后院用来养鸡,并且每天跟伺候祖宗似的,给它们打扫鸡圈,去外面给它们找食物挖虫子,还舍得用白花花的银子给它们买糙粮吃。 最后,也不是谁都跟我似的有这么好的祖父,能够找到一个稳定且不压价的买家,根本不用愁鸡蛋的销路。 是这么多的条件组合在一起,我才能赚钱。 更何况,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存了起来,我的花用全是家里的。 即便别人能跟我一样赚钱,也没办法像我一样存这么多。” 听了女儿头头是道地分析(主要是十二两银子),云燕蓉承认她对女儿的养殖计划有些心动了。 她不是不知道女儿养鸡赚了些钱,但却从来没算过细账,并不知道女儿的收入竟有这么高。 要知道村里两年能赚十二两银子的人家并不多,并且那可是一大家子,而安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如果真的如安之所说能将养鸡场发展到两百只鸡的规模,即便鸡崽的存活率跟下蛋率都降低一下,那一年也能赚个二三十两银子。 到时候拿这些钱给女儿买田也好置铺也罢,那都是能生钱的好东西。 其实如果老爷子没生病,这些东西她都能帮女儿置办上,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至此,那么女儿能自己赚到自然是更好,这也能减轻她的一些负担。 安之见她娘不说话,便又继续道:“我除了养鸡赚的钱,还有历年来祖父祖母跟您给我的压岁钱以及零花钱,大约也有五两,这里便有十六两。 我准备先买上两亩地,然后请人帮忙大概收拾一下,再围个篱笆盖个鸡舍,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两亩地我打算养一百只鸡,之后再视情况而论,如果能赚到钱我就再买两亩地。” 至于为什么是买地而不是租地,安之表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赚钱的门路还是窝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当然,如果她以后有能力拉村里人一把,她绝不会吝啬,但前提必须得是她自愿的。 云燕蓉提醒她:“你可知那是荒地,并且离水远,除了养鸡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用途,如果这鸡养不成,你那地可就砸手里了。” 安之胸有成竹道:“娘您放心,肯定不会砸手里。 养鸡我可是专业的!” 云燕蓉有心让女儿闯荡一番,便也没有多加阻止。 横竖就算这生意亏了,也没有亏她的钱…… 安之说服了她娘,又如法炮制地说服了两个老人。 云老爷子甚至表示,若是鸡圈那边忙不过来,他可以去帮忙。 安之可不敢让祖父帮忙干活,但有件事还真得他老人家出面。 “祖父,吉祥酒楼的李掌柜虽说咱家有多少鸡蛋都直接送去,可我这边如果真的加大了量,还得劳您跟他打声招呼。” 云老爷子道:“这你放心,我去跟老李说。 他在县城可不止有吉祥酒楼这一个产业,就我知道的便有六个早餐铺子和四家小馆子。 如果老李那里实在吃不下,我还能给你找其他酒楼,你安心养鸡就是。” 得到全家人的支持后,安之便带着祖父一起去村长家,商量着在村尾买些荒地。 刘向荣听完云家爷孙俩的来意后,既诧异于云家人宠孩子的程度,但也惋惜自己做不成这个生意。 要知道买荒地的钱虽然得交给衙门,但他在中间多少还是能吃到一些油水的,云家在这种事上面一直不小气。 “老云,我实话与你说,咱村子后面那一片荒地都卖出去了。 你看咱村子西边那块地行不,西边那片荒地虽然不肥,可你家是用来养鸡的,我看也没啥影响。” 安之不想要西边那块地,那边当路,安全性绝对没有山脚下的荒地好。 她试探着问:“刘爷爷,我能不能跟您打听一下,山脚下的荒地都有谁家买了啊。” 总得试试看能不能从旁人手里将地买过来,哪怕加点儿价也不是不能接受。 刘向荣却摇了摇头:“安之,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之前曾答应过,不能透露他的信息。” 安之没想到自己的养殖计划做得如此周全,结果却在第一步翻车了。 从村长家出来时她显得万分沮丧。 不过云老爷子却比他乐观不少。 “安之,村长既然要保密,我猜这块地应该是一个人买下的,怕动静太大引来旁人的关注,所以才要秘密行事。 可山边那片荒地全部加起来最少有二十多亩,你觉得咱们村有多少人能够买得起那块地?” 东山村离县城有大几十里地,也没有什么超群拔萃的好东西,他并不觉得会有哪个有钱人来这里买地,所以买主十有八/九是村里人。 “祖父!”安之闻言立马兴奋:“您真聪明,您是怎么想到的呀?! 咱们现在只需将村里的有钱人排查一遍,大概就能猜出他的身…… 不对,兴许不用排查,我猜到他是谁了!” 老爷子一挑眉头:“哦?说说看,你觉得是谁。” “是周叔。”安之很是笃定:“咱们村只有他表现出了对村尾那块地的兴趣,甚至还将房子盖在那里。 而且他在外面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肯定有一定的积蓄。 他跟本家的关系不好,定然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有多少钱,所以才会让村长保密。” 云老爷子不赞同也不反对,只含笑看向她:“那你打算怎么验证你的猜想呢?” “开门见山直接问!” 安之的步伐明显轻快起来:“祖父,我要去周叔家,您要跟我一起去么?” 老爷子摇头:“我就不去啦,天色不早,我得回去做饭了。” …… 虽说要开门见山,但安之并没有莽到见面就问。 她虽自认跟周叔的关系不错,但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这般想,所以还是得留点转圜的余地。 “周叔,我准备在村尾买一两亩荒地用来养鸡,但是村长却说这一片的荒地都有人买下了。 我想问一下,您住在这一片,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买主的消息啊?” 安之觉得这个说法还是挺委婉的。 只要周叔说不知道,那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透露买主的身份,她都不会再多问。 而周叔如果承认买主是他,那么自己就可以更进一步发问。 真正做到了进可攻退可守。 第四十一章 进学 周志明看着安之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笑。 他故作疑惑道:“这一片荒地都被买下了? 有这回事吗,我并不知道啊。” 随着这话落音,安之的肩头立马垮下来……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担忧,还是为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亲近而感到沮丧。 她叹一口气道:“那好吧,谢谢周叔,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说着便要出门。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禁逗。”周志明抬手在安之的脑袋上薅了一把:“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啊?” 虽得知自己被骗,安之却是笑得开怀:“周叔,我其实猜出来是你买的啦! 但是怕你为难嘛,所以才故意问你知不知道买主的信息。” 周志明问:“那我若是不拉着你,你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也没办法呀,我又不能强逼您回答。 但是我知道周叔人好,如果没说实话肯定是有您的苦衷。 如果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周志明被她的马屁逗笑:“那照你这么说,我这块地是一定要给你用了,毕竟我人这么好。” “嘿嘿,那还是得看周叔方不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在想其他办法呗。” “没什么不方便的。”周志明不再逗她:“我当初将周边买下来就是图个清静,并没有什么用途。 你看看需要多大的地方,圈起来用就是。” 安之也不假客气,连忙答应下来:“好嘞,谢谢周叔。 您看这租金……” 之前以为是村里的地,安之想着一劳永逸,还是买下来比较好。 现在这块地变成了周叔的,她就不担心有人使坏,租也是可以的,还更省钱。 而且周叔为了图清净才买下整片地,想必也不会愿意转卖给她。 周志明又抬手在她脑袋上薅了一下,将她进门时还整齐的双环髻揉得发乱才罢休。 “我跟阿佑吃了你家这么久的饭,也没说过要付饭钱,说租金就见外了。” 安之想想,周叔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主儿,每年那仨瓜俩枣的租金他估计也看不上,如果坚持要给的话,就如他所说的:见外。 “周叔,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地方我先用着,等我把鸡圈整起来,那里面的鸡随您吃。” 说完正事,安之才有心思关心其他:“阿佑呢,怎么没瞧见他人?” “刚还在呢,看到你来了才进屋去。 阿佑胸前的伤口开始结痂了,痒得很,他不乐意穿衣裳。” 想到阿佑别别扭扭不愿意穿衣裳的样子,周志明就觉好笑。 这才像个小孩儿的样子嘛。 他当初决定带阿佑来东山村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瞧,不仅伤口恢复的想象中要好,就连性格都开朗了一些。 安之正准备告辞给人腾地方,就见阿佑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走出房门,然后喊了声:“安之姐姐。” “阿佑,快过来坐。”安之拍了拍身侧的椅子:“这儿凉快。” 待阿佑坐下,安之便问他最近吃得可好,睡得可好,身体恢复得如何,有没有无聊。 她还不忘解释最近几天没过来的原因:“我最近几天忙着照顾孵蛋的母鸡,还预备着要弄个大的养鸡场,便少有时间过来与你玩。” 不过她人虽没来,但还是有坚持在阿佑吃的东西里输入一些异能,但这话却是不能对人言。 阿佑看向她的眼神很是专注,微微一笑便显得整张脸在发光:“安之姐姐,你有事的话就先忙,不必顾念着我。” 安之也跟着笑:“你在村里就我一个朋友,我不顾念你谁顾念你。 不过现在最麻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之后我即便是要忙也都在你家附近忙,咱们还是可以一起玩儿。” 接着她便将自己开养鸡场的计划仔细说给阿佑听。 阿佑听得很是专注,时不时还会问几个问题。 这很好地鼓舞了安之的积极性,她越说越起劲儿,直接将自己的三年目标五年规划都说了出来。 “安之姐姐可真厉害。”阿佑发自真心的赞叹。 但安之却愣是从这个赞叹里听出来一点失落:“阿佑现在还小呢,等你长大肯定会比我更厉害。” 接着安之转头看向周志明:“周叔,阿佑今年六岁,是不是该进学了,他是在村学读书还是去镇上读书啊?” 周志明之前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免被问得一愣。 “不会吧?周叔,您莫不是没打算送阿佑读书?” 安之的眼神里不免带了一些狐疑,似乎在说周叔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读书自然是要读的,我只是在考虑该送阿念去哪里读书。” 不管是村学还是镇上的学堂,甚至是县城的学堂周志明都看不上,这些夫子的水平在他看来都很一般,实在配不上阿佑。 周志明看看阿佑,心里蓦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这些夫子的水平都不行,那他给阿佑找一个有水平的夫子来便是。 不过这夫子来了以后肯定会影响另外一个人…… 周志明决定试探一下安之的态度:“安之,你觉得村学怎么样?” 听到村学安之不免就会想到郑茂学那个渣男,在她看来,因为郑茂学的存在,好端端的村学都变得晦气起来。 阿佑这样一个冰清玉洁……不对,是纯洁无瑕……好像也不对,反正阿佑是个好孩子,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别跟郑茂学有接触的好。 包括村里那些孩子也是,老话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跟郑茂学接触,说不定哪天就学坏了。 只可惜,她现在人小言微,暂时还没办法给村学换个夫子,因此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安之尝试着给了建议:“周叔,我觉得还是镇上的学堂更好,我听刘自怡说镇上有三个学堂,阿佑可以去看看,选一个最喜欢的。 咱们村离硚口镇有十多里地,但是早晚都有骡车坐,上学并不会累,只是得起个早床。 这样虽费钱了一些,但只要能学到知识也算值了,周叔您说是吧?” 周志明并没有错过安之听到“村学”二字时脸上的嫌弃之情,以及说到镇上学堂时的期盼。 看来安之对她的生父很是不满,不然不会主动去坏村学的生意。 “行,那我听安之的,先去镇上的学堂看看,选出一个最好的学堂来,等阿佑伤好了以后便送他去。” 安之又热情地给他做推荐:“周叔,您可以重点看看远山书院,刘自怡就是在那里读书,我听他说他们夫子虽严厉了些,但是却很负责任。 而且有刘自怡这个熟人在,到时候阿佑也能有个人照顾。 阿佑性子内向,我怕他初来乍到的会被人欺负。” 周志明觉得安之真是个热心肠,方方面面都给阿佑考虑到了,不过他却是要辜负安之的这一番苦心了。 第四十二章 脆弱 就着上学的事情,安之又给阿佑介绍了一下镇上的情况,还与阿佑说,等他身上的伤养好之后便带他去镇上玩儿。 安之正说得热闹,出门去玩的大黑回来了。 大黑在门口见到安之,掉头就往外跑,显然是怕了(手里没有骨头的)她。 安之却表现得很是伤感:“哎,我那么喜欢大黑,它为什么就不喜欢与我玩儿呢。” 周志明…… 好在安之的伤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便打起精神来:“可能是大黑怕生,等我与它玩熟了,它就不怕我了。” 周志明心知就大黑那个体格,安之玩也玩不坏,便也就随它去了。 反正在他看来,这一人一狗的感情是越玩越好。 在周家玩到近黄昏,安之便提出了告辞:“周叔,我该回去吃饭啦,不然我娘一会儿该出来找我了。 阿佑,我先走啦,一会儿来给你送饭。” 阿佑挥挥手:“安之姐姐,待会儿见。” 安之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不会好好走路,不是跑跳就是蹦跶,只看背影就觉得是个欢快人。 院里两人目送她离开之后,周志明问:“阿佑,关于安之刚刚提的上学,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佑心里百转千回,最后低下头说了句:“我听周叔的安排就是。” 周志明每每看到阿佑的拘谨心里便忍不住难受,他眉头紧锁,声音里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威压:“沈嘉佑,抬起头来看着我!” 被叫到大名的阿佑抬起头,他藏起来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周志明见状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叹口气,他蹲下身来平视着对面的小男孩:“阿佑,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你理该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只要你说,不管多难我都一定会为你做到。” 阿佑沉沉地盯着周志明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眶变得猩红他才开口:“爹以前说过,他要让俞夫子教导我。 他说他小时候便是由俞夫子亲自启蒙并悉心教导,俞夫子是他最喜欢的先生,待我读书时他一定会请俞夫子出山。 可爹已经不在了……” 他开口时声音便嘶哑着,说到后面已经明显带着哭腔。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他的脆弱,以及他对于父亲的思念。 周志明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安慰,说话时声音也变得喑哑:“好,我们就按照你爹说的,请俞夫子来当你的先生。 阿佑,不要怕,有周叔在! 还有千千万万个跟周叔这样受你父亲恩惠的人在! 我们一定会护着你的。” 踽踽独行了两年的阿佑,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周叔,周叔,我想我爹,我想他……” 听着阿佑稚嫩的哭声,平日里如同钢浇铁铸一般顽强的周志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 话说这头,安之得了周志明的应允后,便在村尾的荒地划出了约两亩的荒地,准备找人来理理地面,然后打篱笆盖鸡舍。 两亩地的篱笆算周长得有两百多米,用木材是用不起了,安之准备盖竹篱笆,然后再用麻绳固定。 这样的好处是成本低速度快,但坏处也有,那就是用不了两三年就得修。 可眼下竹篱笆是最好的选择,安之也顾不得这许多。 将篱笆弄好之后,就得在里面撒上草籽和青菜种子,等这些植物长出来便是鸡的饲料之一,而这些植物生虫之后,又可以作为补充食物。 在两亩荒地里除了种植物以外,安之还打算养些蚯蚓。 她上辈子看过不少的杂书和致富经栏目,大概知道养蚯蚓的原理。 蚯蚓喜欢生活潮湿腐烂的环境,腐败的草堆、动物粪便、枯枝烂叶之类的有机垃圾就是它们的最爱。 她并没有经验,便准备弄几个实验坑,能养出蚯蚓来自然是最好,养不出来就买黍米或者陈年糙粮以及糠来做补充。 将接下来的流程理顺之后,安之对着计划做了进度表和预算表就放话要招人干活。 忙完夏收后村里闲人不少,安之花钱请人干活,自然是容易得很。 但是当村里人听说安之准备在村尾盖个鸡圈时,大伙儿的态度却是各异。 有人说这就是瞎胡闹,村里人吹捧几句会养鸡,她就信以为真,真当自己本事了得。 有人觉得这是个赔本买卖,劝她谨慎行事。 不过也有人说,云家人各个精明,安之既然敢办养鸡场,那就说明她是真的通过养鸡赚到钱了。 这天晚上,春杏的娘李氏与自家男人说起这件事,话里话外都是不赞同,还说明天一定要去劝劝燕蓉,别由着孩子瞎胡闹。 但春杏爹却说:“你就别妨碍人家的发财路,让安之折腾去,说不定真能让她折腾个名堂出来。” 李氏知道自家男人的口风紧,轻易不说别人家的事,现在说出这话来必定是有原因的,她赶忙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春兴爹本不想说,但他心知这婆娘的性子,不说点真话今晚估计是甭想睡觉了。 男人问:“你觉得安之养鸡一年能赚多少钱?” “左不过二三两呗,能有多少。”李氏说起这事便不自觉的带了些得意:“我家春杏去年也赚了二两银子。 但是绣娘这个活计可是越大越吃香,等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我家春杏一年能赚个三五十两! 你说安之也是,放着舒服又赚钱的刺绣不去学,非要去养鸡。 我听说她就是嘴馋,养了鸡都自己吃,你说哪个姑娘家跟她似的……” 男人出言打断她的话:“行了,春杏毕竟跟安之她娘学手艺呢,你嘴巴上别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今儿我便告诉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给看扁了。 安之去年光是卖鸡蛋就赚了十两银。” 李氏闻言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十……” 男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下:“闭嘴,我就说与你一人听,别出去瞎咧咧。 当初我给云家送鸡蛋时就答应过,不与外人提起这事,到时候这话说出去坏了我的生意,你看我怎么捶你。” “不说不说。”李氏答应了不忘外说,但这不妨碍她追问。 “真有十两?” 安之就跟个野孩儿似的,成天只看到她在外边玩儿,就这样还能赚了十两银子? “没有十两也有八/九两,差不了,所以你就别去讨人嫌了,也别说咱们春杏比人强的话,免得让人笑掉大牙。” 王氏茫然点头。 她真被那十两的数字给震惊了。 半晌之后她问:“孩儿他爹,养鸡要是这么赚钱的话,咱也养吧。” 男人瞪她一眼:“你说这话亏不亏心,睡觉!” 李氏想了想,好像是挺亏心。 她跟云氏关系好,她女儿还跟着云氏学手艺,她怎么能撬人女儿的生意。 但并不是人人都有李氏这个觉悟,很快东山村掀起了一股养鸡风潮。 第四十三章 八卦 安之明显感觉到,自从她说她要在村尾盖个鸡圈之后,来跟她请教养鸡的人突然增多了,这其中甚至还有外村人。 可她的成功学真的没办法堂而皇之地传播。 她能说她养鸡的存活率高下蛋率高都是因为运气好,而她自己将这个归结于玄学么? 不能。 她只要这样一说,别人还以为她藏私。 于是她只好借着搭鸡圈的借口,整日整日的不归家。 如果有人追到鸡圈来,那她就躲去周叔家。 周志明冷淡的性格和粗犷的外表很是劝退了一拨人。 如果还有那胆子大的没有被周志明吓着,仍坚持要来周家,那也得先过了大黑那一关。 村里人哪里见过西域狗,见到大黑硕大的个头就被吓了一跳。 再看大黑那龇牙咧嘴、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的模样,那就更加不敢靠近了。 因此安之这才算得了清静。 周志明眼看着大黑又吓退了一拨人,然后洋洋得意地来安之面前讨赏。 安之拿出一根猪腿骨来:“大黑好样的,你记得守好门,千万别让陌生人进来啊,明天姐姐再给你带好吃的。” “姐姐?”周志明对这个称呼颇为好奇。 安之头也不抬道:“周叔,大黑是您的儿子,那我就是他的姐姐啊。” 周志明…… 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狗儿子,怎么没人通知我? 见对面的人一直没说话,安之抬头去看,便看到了男人惊讶又嫌弃的模样。 糟了,好像说错话了。 她看周叔对大黑特别好,不仅天天带出去散步、经常给它吃肉,还时不时给它洗澡梳毛,便自动对标了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养宠物的人。 那些人都是自称爸爸妈妈的… “呵呵。”安之尴尬一笑:“周叔,我、我好像听到阿佑在叫我,我去看看。” “阿佑在如厕,你确定他在叫你?” 已经转身准备跑路的安之转过身来,又是呵呵一笑,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好在这时她的救命稻草来了。 元燕蓉出现在周家门口:“周兄弟,我找安之说会儿。” 安之仿佛见到救星般,拔腿就往外跑:“娘,我的亲娘,我来啦,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云燕蓉看着突然发癫的女儿忍不住有些头痛,她不好意思的朝赵志明笑了笑,接着便拉着人去了外面。 要说安之出门的时候有多欣喜,听她娘说完话后就有多沮丧。 绣纺那边找过来了,还是想让她娘去给那什么财主家的女儿绣喜服。 “娘,那您什么时候去县城?” “绣纺那边催得急,这就走了,他们的马车还在家门口等着呢。” 事已至此,安之也不多做劝阻,免得让她娘心里不舍。 她只一心叮嘱她娘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要舍不得钱,绣庄的饭菜如果吃不惯,就去外面吃,又说半夜会冷,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盖好被子。 最后,她很是认真地叮嘱道:“娘,我会照顾好家里,您也照顾好自己。 如果在绣庄受气的话别忍着,您回来便是,我一定会好好赚钱,以后我来养您和祖父祖母。” 这话让云燕蓉鼻头酸涩,眼眶也开始泛红。 这破孩子,她是怎么做到一边疯癫幼稚,一边又晓事明理惹人疼惜的。 “好啦好啦别说了,我是娘还是你是娘啊,比我还要啰唆。 县城离家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你若是想我了就去县城看我,有事就让春杏她爹给我捎话。 我走了,你忙你的去吧,别送了。” 不只是安之舍不得娘,云燕蓉也舍不得女儿,从孩子出生以后她们母女从未分离过一天时间,现在贸然要分开一两个月,女儿若是去送她,她怕自己绷不住会哭…… 云燕蓉坐着马车去县城了。 这在村里可是个大事儿,他们东山村何时来过马车? 村里的八卦小分队的成员纷纷议论她去哪里了。 各种理由猜来猜去,最终有一个猜测统一了所有成员的意见。 那就是云燕蓉被城里某个有钱人接走了,至于接去干什么,嘿嘿…… 这个消息不消一个时辰便传到了李氏耳中。 李氏亲眼见到赶车的人是绣庄的伙计,且掌柜为了避嫌,特意让伙计带了两个绣娘过来作陪,怎么这事情从某些人嘴里说出来就变得那么龌龊了。 她气势汹汹地朝村里的八卦集散地——槐树庄走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村里最喜欢讲闲话的几个妇人。 真正见到人后,她倒是不急了。 “哎哟,都在这儿坐着呢,家里活儿都做完了?” 众人看到李氏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人也是个喜欢八卦的,见她来还赶紧招呼她坐下。 李氏笑吟吟地问:“你们刚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有人出来道:“没说什么,随便聊聊。” 村里人都知道李氏跟云氏的关系不错,也没人蠢到在李氏面前说云氏的八卦。 李氏一下就猜出了她们的想法,心说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便是。 于是她故意捂嘴一笑,有人瞧见便问她乐什么。 “哎呀,就是开心。”李氏嘚瑟道:“我跟你们说,我家杏儿可是有出息了。” 众人一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氏要显摆女儿了。 李氏一手针线活拿不出手,刚成亲那会儿给她男人的衣裳打个补丁被村里人笑了小半年,因此自打有了春杏这个巧手闺女后,她寻着机会就要炫耀。 这是常规操作,大伙儿都不想理她。 可偏偏有人嘴痒,非要问上一句:“你家杏儿咋啦?” 这可正中了李氏的下怀:“看看,看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她将脑袋伸出去晃个不停,有那眼尖的人就发现她耳朵上挂着的银闪闪的东西:“呀,你置耳环了?” 这时代的女人基本各个都有耳洞,老话说女人打了耳洞才会听夫家的话,于是议亲之前每个姑娘家都会打耳洞。 可是农村贫穷,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能吃饱穿暖都是件难事,寻常人家谁会去买耳环那种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一般都是用茶叶棍子插着耳洞。 所以李氏耳朵上这个东西便显得格外新鲜,一时大伙儿都看了过来。 李氏摸摸耳朵,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我哪儿有那个闲钱置耳环,是我家杏儿给买的。 她前些天做了两个兔毛的卧兔并两个抹额,被绣纺给收了,得了三百文,她又自己添了点儿,给我买了这一副耳坠子。” 第四十四章 要男人有什么用? 第四十四章 李氏的话引得旁人倒抽气:“你说那什么兔,是个什么东西,怎就值那么多钱?” “那叫卧兔。”李氏一副看土老帽的样子:“卧兔就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冬日里戴在头上保暖的东西。 我家杏儿在燕蓉家里得知了这个东西,燕蓉又教她做了,她便拿去卖了。 至于怎么会这么值钱,这我可不知道,你得去问那绣纺。” 听说这卧兔是春杏在云燕蓉那儿学来的,众人的话题便又回到了云燕蓉身上。 “燕蓉那手艺真是没得说,你瞧他们一家子,不种田不种地,都靠燕蓉一人养着,竟也咬牙养出来一个秀才。 只是燕蓉性子也太硬了,眼看着好日子就要到手了,却白白便宜了旁人。” “是啊,就咱们这几个人在,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有燕蓉,那郑秀不会有今天。 但正是因为这样,燕蓉才更加不能轻易放手啊。 不然她前面那么多年的付出可不就白费了。” “我最搞不懂的是燕蓉非要带着安之,还把安之改了姓,你们说她是怎么想的啊? 如果没有女儿,就她这容貌身段,想要再嫁人不要太容易,可现在就真不好说咯。” 眼见话题越跑越远,李氏赶忙将话题拉回:“即便是和离又怎样,和离她也不亏。 郑秀才要真想要有出息就还得往上面读,考上举人才真正算是出人头地。 不然就他当秀才赚的那些钱,还不如燕蓉呢。 要我说啊,燕蓉和离也挺好,正好少了个男人花她的钱。 燕蓉有那手艺,又不用供着男人读书,赚的钱足她吃香喝辣过一辈子。 你们是不知道吧,今儿城里绣庄是专门来请她去干活的,说是没人能干,就只能是她。 你们就说说,你们要是有这一手本事,还要男人干什么? 不用看男人脸色,可以随时陪着爹娘,孩子也有人帮忙照顾,自己一个人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这样的日子不好过么? 你们看她虽然二十多了,但脸嫩得跟个新媳妇差不多,哪天她要是真想找个男人,只要招招手,保证一群人贴上去。” 乡下妇人哪个不是起早贪黑,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伺候完家里伺候田地,总有干不完的活儿还要时不时被婆婆挑刺,而且一年到头回娘家的机会有限,如果有那运气不好的,兴许还会被家里男人打。 她们觉得自古以来日子都是这样过,她们也合该是这样,可直到此时她们才发现,原来在她们身边就有完全不一样的活法。 此时所有人都被李氏所描绘的这种好日子给狠狠惊艳了,话锋一转都开始羡慕起云燕蓉来。 李氏…… 这群人会不会抓重点啊,她想要表达的明明是城里的绣庄专门来请燕蓉干活这事儿! 好在这群人里也还是有“聪明人”,有人问:“嫂子,今儿来的那马车真是接燕蓉去绣庄干活的?” “那怎么不是?” 李氏不满有人怀疑她的话,眉头一拧信誓旦旦道:“今儿来接她的车夫我可认识,就是绣庄的人! 之前我陪我家杏儿去送绣品的时候见过,那两个同来的绣娘我也是认识的,我家杏儿今天还跟她们说话了呢。 不然我怎么知道那活计非燕蓉不可。” 这话总算将话题拉上正轨,大伙儿都开始讨论到底是什么样的活计,竟然派了马车来接燕蓉。 又开始想着燕蓉能从这一单里赚多少钱,有人猜三两,有人猜五两,有人猜十两。 “从县城里到咱们村,马车跑个来回都得几百文了,如果不是大生意,人家派个骡车来,或者捎个信让燕蓉自己去县城就是,何必这么折腾。 所以我猜啊,这定是笔大生意,那没个十两八两的怎么叫大生意。” 这分析倒也似模似样,再加上有李氏的推波助澜,于是大家都认定云燕蓉这一趟出门能赚十两银子…… 随着天色渐晚,榕树庄闲聊的妇人都得回家去做饭了。 而随着人群散开,云燕蓉出门去赚大钱的消息便以风一般的速度传播开了。 大家都被十两银子震惊,之前那些不正经的谣言倒是不攻自破。 春杏送给她娘的耳环也曾引起小小波澜,不过在十两银子的对比下,很快就消散不见。 安之是在他娘走的第三天才听说了十两银子的生意。 她本想否认来着,可看到问话者一脸坚定的表情,她最终还是默认了下来。 十两就十两吧,总好过旁人因为好奇心不停挖掘而挖出二十两要来得好。 而得了安之的默认,这个消息便犹如板上钉钉一般再也无法反驳,一时之间,东山村除了养鸡潮流之外又开始了刺绣流…… 虽说主角云燕蓉是不在家,但是云燕蓉的师傅云老太太在家呀,而且人家可是在大户人家长过见识的,那可是真正有水平的人。 瞬时云家又成了村里最受欢迎的地方,云老爷子都忍不住感叹,再这么弄上两回,估计门槛都要被踩踏了。 但这件事对安之却没什么影响,她现在一直扎在村尾的鸡圈。 经过几天的抢工,两亩荒地已经被大概整理了一番,竹篱笆也已经在打了,估计再有一天鸡圈就能整理完。 安之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在荒地里挖了好些坑,准备用来种桃树。 桃树开花好看,结果能吃,即便果儿不好吃那也能作为有机物用来养蚯蚓,而且桃树生虫,正好可以给鸡吃。 安之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会划算的人。 她正捉摸着还有没别的东西能够一举多得时,尚未修好的养鸡场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 安之盯着对面的男人双眼都能冒出火星子来。 “说吧,有什么事。” 这是自打郑茂学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安之第一次见到他。 但她发现,她对郑茂学的厌恶并没有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推移而产生变化。 郑茂学看着安之也是一脸不悦:“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爹!” “呵呵,现在想起给我当爹来了? 我生病的时候、我要花钱的时候、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爹都跟死了一般毫无动静,现在怎么又出来了。 诈尸么?” “你……”郑茂学又一次被安之激怒,举起手就要打人。 安之这回可不怵他,直接高喊一声:“大黑救我!” 在不远处玩耍的大黑听到动静立马窜了过来。 它飞速冲到安之的面前站定,对着郑茂学就是一阵狂吠,恐吓之意不言而喻。 郑茂学被突然冒出来的黑东西吓得连退几步,撞到身后的大树才停下来。 他看着那只仰起头来跟安之一般高的怪物,吓得竟把之前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你…你让它走开!” 安之懒得理他,扭头就准备走人。 但转念一想,这渣男跑来找自己定是有屁要放,若是让他将屁放了,之后少不得还得骚扰自己,而自己有可能还会再次见到这个恶心的烂人。 想到此,安之又停下脚步。 第四十五章 怒怼郑茂学 安之将大黑推到身后:“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大黑虽然站在安之身后,但并不安分,它将脑袋放在安之右肩处,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郑茂学。 仿佛只要郑茂学说出一句不好听的话,它就能扑上去将人撕成碎片。 郑茂学被这有如实质的威压弄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好端端的养、养什么鸡?” 安之白他一眼:“我从五岁多的时候就开始养鸡了,你现在才问不觉得太迟了吗? 说重点,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 “你、你……” 明明酷暑已过,郑茂学的额头却渗出汗来,他抬手擦掉快滴入眼睛的汗珠这才继续说话。 “谁准你弄个养鸡场,简直、简直丢人现眼! 你爹是秀才,你娘是整个县里都有名的绣娘,你做点什么不好,偏在这里伺候畜生。” 安之懂了,这人果然是来放屁的,而且放的屁还奇臭无比,险些将她熏吐。 她板着脸冷声道:“我凭自己的劳动赚钱养活自己,这叫丢人现眼? 真是可笑,你花女人的嫁妆钱、血汗钱,甚至还花我娘卖首饰的钱你不觉得丢人,反倒有脸站在这里说我。 郑秀才,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去了么。 还是说,你所学的圣人言就是教你们不劳而获?” 郑茂学被气得暴跳如雷:“孽障,你个不孝女,早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东西,在你出生时我就该掐死你!” 安之寸土不让,立马回怼:“你说你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时机,以至于现在只能站在我面前无能狂怒。 哦,我想起来了,你听说我娘生了个女儿,我未满月时你一眼也没看我,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难以怀孕,你便从心底恨上了我。 郑茂学,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所以你没发现我一身反骨,你才没能在我最弱小的时候弄死我。 可惜啊,你现在知道也晚了。 你除了能在我面前跳脚,你还能做什么呢?” 云安之心想,哪儿来那么多单方面的恨呢,这种情绪是对立的,她恨郑茂学,郑茂学也恨她。 恨到想要手刃亲女的程度。 可惜她有大黑当靠山,郑茂学那个怂蛋连靠近她一步也不敢。 安之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五岁就知道要赚钱么? 因为我的基因自带劣性根,为了抵抗这种东西,我必须得从小就努力。 我得时时刻刻记着,人要懂得知足感恩,我祖父祖母娘亲养育我,所以我得回报他们。 我得时时刻刻记着,不管什么时候人都要靠自己,只有自己赚来的才是自己的。 我憎恶你这种人,所以我绝不允许自己变成你这样!” 郑茂学自诩学识非凡,但此时除了一句孽障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之又道:“郑茂学,你姓郑,我姓云,从你跟我娘和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以后你飞黄腾达、出阁入相我保证绝不沾边。 但我的事情也请你别管别问别说,否则下一次大黑可不会乖乖站在我身后了。” 放完狠话,安之转头就走。 大黑却在原地死死盯着郑茂学,仿佛是怕他突然发起攻击…… 安之没想到,转过弯的功夫竟然看到了阿佑。 她看看阿佑站的位置,又回头看看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基本确定自己刚刚说的话都被听见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都听到了?” 阿佑点点头。 他看着安之脸上还没有收回去的凶悍与冷意有些无措。 安之应该是开心快乐的,就像太阳一样,时时散发着光芒,予人以光明和温暖。 兴许是听到他的心声,安之立马笑起来,这笑容里还带了一丝讨好:“那就拜托阿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好不好,就当做是我们俩人之间的秘密。” 她还装可怜:“我祖父祖母很凶的,他们不准我这么对渣…对里面那个人。 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指着那个人的鼻子骂,他们一定会惩罚我的。” “嗯,我不说。”阿佑保证:“谁也不说。” “嘿嘿,那就谢谢阿佑啦,咱们回去吧。” 但是阿佑还是解释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地方的原因:“我刚刚听到你喊救命才跑过来的。 后面看见你在跟人吵架,我就想走,可是外面有人路过,我怕我突然走出去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郑茂学突然找来之后,安之不想让帮忙搭鸡圈的人看热闹,便领着人来了周家后院这边。 阿佑能听到她的呼救也不意外。 只是周家可不止阿佑一个人。 她赶忙问:“周叔呢?” “他去后山了,不在家。” 安之听到这个答案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大人听到。 “阿佑,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养鸡场。” 不过几句话,安之便将郑茂学忘之脑后,带着阿佑往鸡圈的方向跑去。 最近村里人都知道周志明家里多了个孩子,因此他们看到阿佑也不吃惊。 只是村里从未有过这样好看的孩子,大家总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阿佑对于旁人的打量习以为常,根本不给任何关注,只认真的听着安之讲解养鸡场的布局。 其实养鸡场哪需要什么介绍,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一个大大的篱笆,北面用泥砖盖了八个鸡窝,鸡圈里到处都挖得坑坑洼洼,还有就是中间弄了几个小亭子,可以避雨或者遮阳。 但阿佑还是听得认真,因为他能感觉到安之很喜欢这个养鸡场,或者说她很喜欢这种生活。 这让阿佑也不由对接下来的田园生活生出了些期待。 第四十六章 不要吃大黑的羊排 就在安之的养鸡场即将竣工时,她突然接到了一个任务:照顾阿佑。 周志明说起这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安之,我得出门一趟,但是不方便带着阿佑,所以想要麻烦你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可以么?” 其实周志明更想带阿佑一起走,但是阿佑的身体经不起奔波。 他也想过找个人回来照顾阿佑,可这孩子不想与陌生人共处一室。 于是他只能将人留在家里,然后拜托安之帮忙照顾。 现在阿佑吃的饭还是云老爷子做的,只是需要安之每天去家里看看阿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然后陪着他说说话就是。 安之一点也不觉得麻烦,闻言立马点头:“周叔您放心去办事,我一定会照顾好阿佑,待会儿我就带他回我家去。 我家有空房间,让他住我隔壁便是。” 周志明道:“安之,阿佑就住……” 不想他这话还没说完,安之就转头与阿佑商量起房间的布置。 “阿佑,你睡觉会认床么,需要将你现在睡的枕头被褥之类的东西搬去我家吗? 如果不认床的话就用我家的吧,不然搬来搬去的太麻烦了。 我这段时间估计都会待在养鸡场这边,你定是要跟着我的,你的被子如果放在周叔家的话,中午想要休息一会儿也方便。” 安之自顾自地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转身便拉着阿佑去房间收衣服。 周志明看着俩孩子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事情的发展过于离奇。 之前他说要找个人来家里照顾阿佑,阿佑表现得非常抗拒,说是不想接触生人,而且吃饭有云爷爷送过来,他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害怕,根本用不上别人。 可是现在,不愿与陌生人接触的阿佑已经主动收拾好东西,准备暂时搬去别人家住了…… 不一会儿,安之便拎了个小包袱出来:“周叔,我给阿佑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裳,不够的话再过来取,方便得很。” 见阿佑并没有不情愿,周志明也不多说,转身去厨房拿了阿佑洗脸擦脚的帕子和牙刷、牙粉,一并交给安之。 安之看着周志明手里的牙刷吃惊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穿越前辈既然能弄出玻璃来,那做个牙刷自然是小菜一碟。 想必这东西在奇趣阁应该也有得卖,只是她上次去时走马观花,并没有注意到。 下次去县城看她娘时,倒是可以买几只回来使使…… 但是她的怔愣在周志明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只见男人转身进了厨房,很快拿了四把新牙刷出来:“安之,这个东西叫做牙刷,沾上牙粉以后刷牙很是好使。 我这里正好有些新的,你带回去给你祖父祖母和娘用吧。 如果不会用,你就让阿佑教你。” 安之…… 行吧,看在有免费牙刷的份儿上,不会用就不会用吧。 既然已经将阿佑托付出去,周志明索性将大黑还有家里的钥匙一并交了出去,与钥匙一起给出去的还有二十两银子。 安之收了钥匙,却将银子推了回来:“周叔,早说好了阿佑就在我家吃饭,您这是做什么。” 周志明笑:“这不是给阿佑的,是它。” 他点了点脚边的狗子:“大黑每天都得吃牛羊肉、鸡蛋、啃骨头、每隔几天还得给它喝奶、吃些动物内脏。 若是让它去你们家吃白食,我真的不能答应,所以这钱你必须得拿着。 安之闻言看向大黑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黑吃得竟然比她还要好,真正是狗不可貌相。 最后安之还是收下了这笔钱,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是真养不起大黑这只吞金兽。 安之带着阿佑回家时,周志明也跟着一起去了。 毕竟自家的一人一狗暂时得寄住在云家,虽说安之已经同意了,但他还是得跟云家老俩口正式的说一声。 安之进门之后冲堂屋喊了声爷爷,便拉着阿佑往东厢的客房而去,周志明便留在原地跟老爷子说明情况。 云老爷子听了周志明的来意后一口便答应下来。 “志明,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佑跟大黑,你安心办事,别惦记家里。” 说着他又转身叫云来太太:“老婆子,阿佑得在咱家住些时候,你赶紧收拾间屋子出来。” 云老太太闻声走出来,得知周志明要出门后,她先是说了跟云老爷子一样的话,接着又叮嘱周志明,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要与人起冲突,不要赶夜路,又问他钱够不够用。 周志明长到这般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朴实却又打动人心的叮嘱。 他一一应下,说自己在外面一定会小心,等事情办好之后便回来,又说自己的钱够用,让老太太莫要为他挂怀。 周志明走得很急,将阿佑交给云家人的当天下午他就走了。 赶路的间隙休息时,他总会想起家里的一人一狗,也不知阿佑在云家待得习不习惯。 要说阿佑,他在云家待得还真挺习惯。 云家老两口对他热情但也有分寸,从不会过度打扰他。 安之…… 安之虽然热情了一些,但阿佑早已了解她的性子,因此也不嫌她聒噪。 真正在云家待得不习惯的反而是大黑。 主要是自打它寄宿云家之后,总有一个人对他的食物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觊觎。 如果不是它看得紧,估计到它嘴里的分量就得减半了。 安之看着大黑埋头专心致志的啃羊排,不争气的口水差点从眼角流下。 她也想吃羊排啊。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羊排呢。 她想吃烤羊排、清炖羊排、红烧羊排…… 呜呜,不能想了,再想的话真要流口水了。 安之偏头看向一边,正好看到了阿佑若有所思的眼神。 紧接着她便听到阿佑问:“安之姐姐,你想要吃羊排吗? 如果你想吃的话,咱们明天再买一些回来吧。 你别吃大黑的。” 安之…… 第四十七章 养蚯蚓 安之最终还是吃上了羊排。 她当然不会吃大黑的羊排,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不过大黑却是误会了。 它总觉得安之偷吃了自己的食物,因此接下来几天只要看到安之就龇牙咧嘴,也不准安之给它喂食。 阿佑悄悄与安之道:“姐姐,大黑很聪明的,不如咱们下次吃羊肉的时候还是避着点儿他吧。” 安之觉得自己很冤,她明明是花自己的钱买肉吃,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 再说了,即便她真的躲着吃,可羊肉的味道那么重,就大黑那个正宗的狗鼻子,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阿佑听完也觉得有道理,他很快给出另外一个建议:“安之姐姐,要不你最近还是别吃羊肉了吧。” 安之…… 她并不想接受这个提议:“大黑爱生气就生气吧,反正这样肉我是吃定了。 我不仅要吃,还得天天吃,当着它的面让它看着我吃!” 于是为了一口羊肉,安之暂时跟她最好的玩伴(之一)分道扬镳了。 不过接下来她很快就没有精力跟大黑斗气了,因为她的养鸡场终于盖好了。 安之看着整洁宽敞的养鸡场表现得很是满意,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看两只母鸡能不能孵出小鸡仔了。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的话,那她就可以接着孵,争取能够在冬天来之前再添一百只小鸡。 在等母鸡的消息的同时,她也没闲着,开始着手养蚯蚓。 养蚯蚓主要有三个关键点,一是土壤,二是温度,三是湿度。 安之先是将泥土、牛粪、锯木屑、糠皮、杂草烂叶都搅拌在一起调配出适合蚯蚓生存的土壤,然后在鸡窝与后山的间隙中挖了几个浅坑,将这些土壤扔进去,再洒上水进行搅拌,到土壤粘手但捏不出水来为佳。 做完这一切,她又找来干草盖在土坑上。 蚯蚓喜湿喜暗,盖上草不仅能给蚯蚓创造适宜的生存环境,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恒温恒湿的作用。 蚯蚓最合适的生存条件是十五度到三十度,温度过高或者过低的话他们就会停止繁殖甚至死亡。 其实养殖蚯蚓最好的季节是在春天,但她的养鸡场马上就要投入使用,安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现在早晚的温度都比较适宜,只是中午那会儿温度会比较高,安之只能看看能不能想其他办法来解决,再不济她就上异能,就不信养不活这些小东西。 将蚯蚓的养殖坑准备好之后,安之下一步便开始收集蚯蚓种。 安之的方法很简单,她将村里五到十岁的小娃儿全部叫到一起,说自己要收蚯蚓,活的那种,一个铜板买二十条蚯蚓,有多少她便要多少。 孩子们听说安之愿意拿钱买蚯蚓,立马一哄而散。 他们平日里闲着无聊,可没少挖蚯蚓来玩,现在得知蚯蚓能够拿来换钱,自然是抬脚就跑,只怕自己跑晚了便错赚钱的良机。 就这样,安之用一天的时候收获了近千条蚯蚓。 而她这样高调的动作自然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那些人都猜测安之挖蚯蚓应该是为了养鸡,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个用法,但不管怎么用,先将蚯蚓挖回来总是没错的。 一时间,村里好些人家都开始四处挖起蚯蚓来。 人多动静大,这事儿自然瞒不过安之的眼睛,但她却并不当回事。 首先,村里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养蚯蚓,其次,就算他们真的折腾出来了,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安之虽说要赚钱过上好日子,但其实她家的日子在村里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 这里多的是比她家穷的人,她犯不上也做不出断别人的财路这种事情来。 她现在只一心等着小鸡出壳。 两只母鸡抱窝已经有二十天,成果究竟如何,就看这一两天,因此安之恨不得住在山洞或者地窖里面。 …… “出了出了,安之姐姐,小鸡出来了。” 兴许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阿佑平日里清冷的小脸上此时满是兴奋。 如果不是怕惊扰刚从蛋壳里颤颤巍巍爬出来的小家伙,他估计都要惊叫着跳起来了。 “看到了看到了,阿佑,我成功啦,哈哈!我太厉害啦,夏天我也孵出小鸡来了。” 如果说阿佑的兴奋是因为亲眼见证新生命的诞生,那安之的高兴一定是因为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钱财向她滚来。 鸡生蛋蛋生鸡,如此循环个几次,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最终,地窖和山洞里的两只母鸡总共孵出了四十六只小鸡,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云老太太看着毛茸茸的小鸡仔忍不住感叹:“今年春咱家孵小鸡时,也没有这么高的出壳率。 安之,你养鸡的本事真的越来越厉害了。” 听到这话,安之不免有些心虚。 哪里是她养鸡的本事高了些,明明是因为她有了异能,母鸡和鸡蛋得了她异能的加持,所以才有如此高的出壳率。 她甚至有预感,这四十六只小鸡仔肯定都能养活。 ……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安之立马又从家里抓了三只母鸡连带六十个受精的鸡蛋送去了山洞。 等这三窝鸡蛋孵出鸡崽后,她就能凑够一百只小鸡仔,只要在冬天来之前将鸡仔养大一些,它们就能安全无虞的过冬。 而明天开春稍微暖和些,这些半年左右的小鸡仔就可以开始下蛋。 只要一见到收益,她立马将养鸡场再扩大一倍,春天再孵一百只左右的小鸡仔,这样她的养鸡场也就慢慢能见成效了。 一心惦记着发家致富,安之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这天三丽找上门来,安之才知道村里出了件热闹事。 第四十八章 奸情曝光 原来前天晚上村里好几条狗突然狂吠不止,那些狗的主人以为家里遭贼了,立马起身出门查看,没想到却看到卫氏衣衫不整的从村学走出来。 村学里现在有且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郑茂学。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卫氏又是这般模样,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猜到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昨天一天,村里都在议论郑茂学跟卫氏之间的事。 三丽见安之一整天没有出门,只以为她是在家生闷气或者独自伤心,于是便上门来安慰好友,不想人家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件事。 三丽顿时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安之却笑得开怀:“这哪里算办坏事,我要早知道郑茂学在全村人面前丢丑,估计昨天就扔下家里一群小鸡仔去看热闹了。 哎,三丽姐,你与我仔细说说前儿晚上的具体情况。” 三丽见她真的一脸好奇,便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我听说卫氏出门时衣裳都没穿好,那身上的肚兜……” “等等等等!”安之一边叫停一边捂住身侧阿佑的耳朵:“三丽姐,阿佑还小呢,他不能听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你与我一个人说就行。” 三丽…… 最终三丽还是凑在安之耳边小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楚。 安之听完啧啧称奇:“现在他俩的事情可不是捕风捉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郑茂学打算怎么收场啊?” “我也还没听说。”三丽摇摇头:“我娘不太想让我知道这个事,有点避着我,不过我听说,前儿晚上的事情很可能是卫氏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逼郑秀才。” 安之在心里腹诽,郑茂学那人就是属王八的,不管他可能还会冒头,但是真有人逼他,他一定会缩进龟壳拒不担责。 卫氏想用这种手段逼郑茂学负责,这算盘怕是打歪了。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安之便听说郑茂学准备解散村学。 村里众人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立马炸锅。 村学收费一年就六百个铜板,因此村里适龄的男娃基本都被送去读书,可村学一旦解散,这些孩子很可能会面临失学。 毕竟不是谁家都能承担起镇上二两银子一年的学费。 而且去镇上读书,还得额外准备一餐午饭钱,以及早晚的车费。 为了孩子们的前程,村长带头领着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找郑茂学打人情牌,希望他能重新考虑考虑,如果有什么要求也都能提,能做到的村里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郑茂学则是表示,他已经有秀才功名,即便去镇上或者县城开馆授业也都是可以的,教举业比开村学可有前途多了。 他碍于跟村里多年的交情,才会选择留在村里教书。 可现在村里却到处充斥着他的流言蜚语,这些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却在村里大肆流传,这于他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他被伤了心,所以他决定要走了。 众人一听,懂了。 这是要一块遮羞布。 这还不简单,村长当即将村里所有的族长聚在一起,跟他们下了封嘴令,至于村里那些散户,也都被村长叫去一一叮嘱。 果然,不到两天时间,有关郑茂学跟卫氏的流言顿时销声匿迹。 可即便是这样,郑茂学还是没有松口。 人精一般的刘向荣立马明白,这是嫌钱少。 随后他便提出,村学的学费确实有些便宜,现在郑茂学已经是秀才,那学费自然也该往上涨一涨。 可这消息一出,顿时引来热议。 一开始强行下封口令让大伙儿闭嘴也就罢了,不过是少说两句八卦,又掉不了多少肉。 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要往外掏钱,谁能愿意? 合着你郑秀才跟人寡妇偷情,我们不仅不能说,还得多拿些钱去孝敬你不成? 一时之间,村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郑茂学没有担当,人品堪忧,根本不配为人师。 有人说郑茂学跟卫氏的那一出根本就是做戏,为的就是将两人的关系挑明,顺势再圈一波钱。 有人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目前也找不到比郑茂学更好的夫子了,只要涨价不离谱,大家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在事情僵持不下的时候,村长家突然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个客人自称他家老爷是延庆五年的举人,游历大庆后准备在徐奉县安家。 他家在附近看了一圈,很是喜欢东山村,便准备在东山村买块地盖房子,不知东山村是否欢迎。* 这位管家说话的同时出示了自家老爷的名帖自证身份。 刘向荣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大饼,哪里说得出任何拒绝的话。 这可是举人! 要知道考上举人便可以出仕为官,说不定以后他们东山村就有官老爷了! 村长立马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带着这位管家在村子里逛起来。 他心里暗下决定:只要举人老爷有能看得上眼的地方,哪怕是看上他家,他也得麻利的给人腾地方! 不想这一走便从村头走到了村尾,管家都没对任何一块地方表示满意。 “继续往前走看看吧。” 刘向荣为难道:“周管家,再往前便没人住了,那边临山远水,村里没人愿意将房子盖在山脚下。 但这正合了孙管家的意:“我们老爷说了,就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没人岂不是正好。” 刘向荣…… 他实在不好说山脚下的地已经全部卖了出去,只能先硬着头皮带人去走了一圈。 万一人举人老爷真看得上,他即便是下跪,也得从周志明手里买回二亩地。 孙管家在山脚下看了一圈,竟觉得这个地方很合适:“此处只有一户人家,想来定不会吵闹,地方也足够大,我家老爷想修个花园也有足够的位置。 村长,我想在这里买上二亩地,不知是否还有空地?” 刘向荣…… 最近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想在村尾买地,难不成这里还是个风水宝地不成? 第四十九章 举人要买地 孙管家想买村尾的地,刘向荣却试图让他改变主意:“您有所不知,咱们村尾新开了个养鸡场,听说之后会养不少鸡,到时候肯定会比较嘈杂。 如果孙管家您喜欢宽敞的地方,不如去看看村西,那边同样有大块空地。” 孙管家却表示无碍,山脚下的地方足够大,到时候选块远离养鸡场的地方就是。 瞧这意思,是非山脚下的地盘不可了。 现在周志明并不在家,不管刘向荣有多想留这块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他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只说这块地是有主的,他得先跟原主人商量一番,看看人家是否允准。 孙管家表现得很是开明:“这是自然,您先商量着,如果有消息的话,就让人去县城的四海客栈给我送个信,我得了消息会尽快赶过来。” 送别孙管家之后,刘向荣就去了云家。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周志明跟云家来往密切,周志明离家时更是将一人一狗托付给了云家。 如果要打听周志明什么时候回来,那也只能往云家去了。 可云家也不知道周志明什么时候回来,人走时他们根本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们倒是第一时间从村长那里得知有个举人准备在东山村安家的消息。 云老爷子道:“你们说那举人好端端的来东山村安什么家,这儿有什么好的,他该不会是骗子吧?” 安之却觉得东山村千好万好:“祖父,您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东山村有什么不好。 这里依山面水、山清水秀,多少年了也没怎么遭过灾,先天条件就非常优越。 再看咱们村子坐车去镇上也不过两刻钟,去县城也只要两个时辰,可不就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吗?” 云老爷子从不知道闹中取静还有这么个用法。 但他还是好脾气的默认了孙女的说法:“瞧你这意思,好似挺欢迎那位举人老爷的到来?” 安之摇头:“他爱来不来呗,我无所谓的,我就是不喜欢您说咱们村不好。 不过我看村长倒是挺想让他来的。” 云家几人就着举人老爷的到来随意聊了几句便将这事儿抛诸脑后,倒是一旁的阿佑却默默将事情记在了心里。 他总觉得这位举人老爷跟周叔脱不开关系。 …… “祖母,我明日想去县城一趟,我娘都去了大半个月了,我想去看看她。” 云老太太心里也挂念女儿,将燕蓉养到二十六岁,她们母女是第一次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分别。 “去看看也行,咱们明儿都去。” 安之转头看向身侧之人:“阿佑你也一起去,我请你喝奶茶! 还有祖父祖母,我也请你们喝奶茶。” 安之花自己赚的钱,便格外大方一些。 云老爷子从不阻止孩子尽孝,闻言笑得乐呵:“行,那我就先谢过安安,明儿我得选一杯他们店里最好喝的茶。“ 阿佑本来想说自己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就好,但是看着另外三人兴致勃勃讨论着明天要喝什么奶茶的样子,突然对明天的县城之行生出了一丝期待。 第二天一早,云家老小四人在村口坐着骡车出发去县城,经过两个时辰的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时。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正赶上十日一次的大集,整个城里都热闹得很。 云老太太站在城门口感叹:“今儿的集比往日里人都多,都快赶上年集了。” 云老爷子道:“夏天热得不行,这集都办不起来,现在好不容易凉快点儿,所以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都跑出来了。” 安之见城门口人头攒动,立马紧紧抓着阿佑的手叮嘱:“阿佑,城里人多,你可得紧紧地牵着我,不然走散了我可不好找你。 再有就是这里鱼龙混杂,万一来个拐子将你拐走,那才叫没处哭去。” 阿佑本不习惯手牵手这般亲密的动作,但听到安之的话后立马不再抗拒,甚至更用力地回握着安之的手。 可尽管这样安之还是不放心,她在身上翻翻找找,寻出一根发带来,今天早上出门匆忙,她没来得及扎好,便匆匆塞在了袖袋里。 安之用发带将阿佑的右手与她的左手绑扎一起,中间还留了段空隙:“阿佑你瞧,若是咱们不注意分开了,有了这个绳子提醒,我就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看着手肘上的彩色布条,阿佑由衷一笑:“谢谢安之姐姐。” “谢什么,阿佑这样可爱,外面定有不少人羡慕,万一让他们将你偷走了,我可舍不得。” 阿佑听到这话,心里不由涌出一股剧烈的渴求。 他迫切的想问问安之,之所以这样细心的照顾他,有没有一点点真的是因为他可爱。 但最终,阿佑还是没能将这话问出口,因为安之已经看向身侧两位老人:“祖父祖母,您二老可仔细着些,慢慢来不着急。 一会儿我牵着阿佑,你们相互照看着,中间被挤散了也不怕,咱在街那头会合。” 云老爷子点头:“哎,好嘞。 安安,我照顾好你祖母,你自己也仔细点儿。” 现在是巳正,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安之小心的牵着阿佑左躲右闪,在人流中稳步前行,偶有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也会驻足给阿佑介绍。 平日里半盏茶就能走过的街道,今日硬是花了近两刻钟才顺利穿过。 安之跟阿佑先出来,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两位老人相携走了出来。 云老爷子的手里还有一个不小的竹篮,看到安之他立马笑道:“安安,刚刚在集上看到有卖菌子的,我便都买了下来。 你不是最喜欢喝菌子炖的鸡了吗,明儿爷爷就给你炖。 剩下没吃完的菌子都晒干了收起来,留着下次给你炖汤喝。” 所以你瞧,也怪不得安之总喜欢嚯嚯后院那一群鸡,有这样一个祖父在,估计没多少人能够真正控制得住吧。 …… 第五十章 一颗糖 穿过城南集市后再往前走两个街口便是如意绣纺。 安之敲开侧门,扬着笑脸对里面的人道:“婶婶您好,我叫安之,我找我娘,东山村的云氏。” 不一会儿云燕蓉便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老老小小四人,她的鼻子顿时有些发酸:“爹娘,安之、阿佑,你们怎么过来了?” 安之在情感表达方面从不矜持,她几个快步走到云燕蓉面前,然后一把将人抱住。 “娘,我们都想您了,所以必须得过来看看您。 快让我瞧瞧您瘦了没?” 云燕蓉倒是没瘦,只是眼瞎一片乌青,瞧着就是没怎么睡好。 云老太太了然道:“晚上也在赶工吧?这绣活儿时间这么紧?” 云燕蓉摇头:“娘,没有,是我自己换了地方睡不好,所以晚上才会多干会儿活。” 安之赶忙道:“娘,您这样可不行,都说晚上刺绣最伤眼睛了! 您如果睡不着,随便干点儿什么都好,就是别干活。 既然已经接下这活儿,那也不在乎早两天晚两天回家,您慢慢来别着急,保重身体最为要紧。” “行,就听我们安之的,我不着急。” 几人说笑一会儿,绣纺里面就在喊吃饭。 安之立马抓住女人:“娘,您跟掌柜请个假,中午与我们一起吃饭吧。” 接着她狡黠一笑:“如果能陪我们四处走走,那就更好了。” 云燕蓉修长的手指在她脑门上轻点两下:“走吧,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已经请好假了,下午送你们回去之后,我再回来干活。” 安之立马欢呼:“娘您最好了,我最爱您了。” 云燕蓉被女儿直白的情感烫得有些脸红,她假意绷着一张脸呵斥:“在外边儿呢,稳重点!” “在外边又怎么了,在外边您也是我娘,在外边我也最爱您。” 安之说话时很是得意,还故意扬起脑袋做出一她有道理她怕谁的模样,让云燕蓉绷着的脸再也维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耍宝之后,安之又与她娘笑道:“娘,阿佑以后就是我家的小孩儿了。 您不能偏心,以后您也得喜欢他。” 云燕蓉…… 她看向老太太,想要听听老太太怎么说。 结果老太太也乐呵道:“阿佑可不就是我家的小孩儿么。 志明出门之后阿佑带着行李搬到我家来,在我家吃在我家住,天天就跟在安之后边儿跑,跟我的小孙子没两样。 燕蓉啊,这以后就跟你的小儿子没差了。” 刚刚安之跟她娘撒娇时,云老太太第一个看到阿佑眼中的羡慕和怀念。 她不由想到这个孩子才六岁就已经失去双亲,一个人跟着叔叔过活。 叔叔还是个粗心的,刚把他领回来没几天,自己就出远门去了,又将他托付给邻居照顾。 这孩子刚刚的模样,应该就是想到了自家长辈吧。 云老太太见此情形不由的心软起来,那一刻她就希望这个漂亮又乖巧的小男孩能够收获更多的关心与爱护。 既然他羡慕安之的娘,那就让燕蓉对他好些。 这定然不能代替他缺失的亲情,但兴许也是他生活中罕见的一颗糖。 安之刚刚提了这么一嘴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阿佑的神情变化。 云燕蓉虽然还是没太明白,但见她娘跟女儿都这般说,她也顺着应下来:“好,阿佑以后就当我家的小孩,云姨喜欢安之姐姐,也喜欢我们阿佑。” 云燕蓉不像周志明那么粗犷,也不像安之那样直白,她的身上有着女人与生俱来的温柔。 当她在阿佑面前蹲下身子柔柔的微笑时,阿佑甚至有一种错觉,在那件事没发生之前,他娘看向他应该就是这般模样吧。 阿佑看着对面的女人腼腆的笑了笑:“谢谢云姨。” 因为一家人分离“许久”,安之说今天要吃些好的,在云老爷子的提议下,他们先去了吉祥酒楼。 可巧,刚进门就看到了李掌柜。 云老爷子热情的打招呼,李掌柜闻声立马走了过来:“云老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最近可好?咱们可得好好叙叙。” 云老爷子指着身后道:“陪家里人过来吃饭,今儿就不叙了,改日,改日我专程来找你。” 李掌柜笑:“您的改日基本就相当于随缘了,今日我可算遇着您,不管怎样得先与我聊聊。”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云老太太:“嫂子,我真有事儿要跟云老哥说,先拉他去聊聊,保证不耽误您吃饭,您看行不?” “这有什么不行的。”云老太太爽快放人:“你留他吃饭都行,只别灌他喝酒,他最近正吃药呢?” 得了这话,李掌柜立马叫小二给云家一行人安排二楼的雅间,然后又动手拉云老爷子:“走走,嫂子都答应了,您就别磨叽了。 不过您怎么又开始吃药了,去年那病还没好么。” “没事儿,老毛病了……” 等两人走远后,安之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祖母,我瞧着李掌柜明明比我祖父大,他为什么要管祖父叫哥哥呀。” “李掌柜确实比你祖父大。 你祖父年轻时救过李掌柜,李掌柜那时候昏昏沉沉的,开口闭口就是多谢老哥。 可能是那时候叫顺嘴了,所以后边也一直这么叫。” 安之这是第一次听到祖父跟李掌柜的过往,心想怪不得祖父笃定自家不管有多少鸡蛋,李掌柜都一定会收,感情是有这么一层救命之恩在里面。 兴许是想到了过往,云老太太今天的谈兴颇高:“你祖父那人就是热情,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烂好心。 他最见不得人受苦,看到谁有难就要搭把手。 如果不是这样,就他年轻时那身手,估计早就攒出一副家当了。” 安之可不愿顺着老太太这话往下说,没看祖母话里话外虽说着祖父不应该,但脸上的自豪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么。 “祖母,祖父这就叫侠义心肠,他性子好所以才能接结交这么多朋友,每次去外面只要遇见熟人,旁人总是要请他吃饭的。 再者说,如果不是祖父这么热心肠,他哪里能讨得到这么好的老婆。” 云老太太闻言老脸一红,立马扯了下安之的耳朵:“闭嘴,竟敢调笑起你祖母来了,看来是最近给你吃多了肉,竟将你的胆子给养肥了。” 第五十一章 云老太太的过往 云老太太虽不准安之说,但她自己还是不由想起了跟老头子的过往。 彼时她还是林府的一个绣娘,每日里的工作就是给府上的老爷太太小姐少爷们做衣裳。 她在某一天去给林府的大奶奶量尺时,偶然听到大奶奶跟大爷小声议论,说收到了京城娘家的信,那件事情可能不会善了,必须得早做准备。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留了心眼,后来她再看大爷院子里的人,总觉得纳西人都行色匆匆,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大奶奶做生意赔本了,最近在变卖嫁妆换银子。 大奶奶的娘家很是了得,当初大奶奶进门真正是十里红妆,怎么可能会因为做生意赔本就要变卖嫁妆。 她立马就将这件事跟之前大奶奶说的“早做准备”联系起来。 她猜测林府可能要遭难了,第一反应就是联系家里准备赎身的银子。 要知道富贵人家倒台,下人都是会被转卖的。 林家是个好主家,但下一家是人是鬼可不好说,再说她已经十九岁了,也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这些年她赚的钱大半都交给家里了,当时她跟她娘说好,一半的银子给她存着,一半给家里花用。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求救信寄出去却并没有等来银子。 她爹只捎来一句话,银子都拿来盖房子,给她哥哥弟弟娶媳妇生孩子用了,没银子给她赎身,让她安心在林家待着,给家里二老赚些养老钱再说。 当时她还年轻,听到这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六岁被卖入林府,八岁被选为绣娘后又重新签了份卖身契,上面言明林家教她刺绣手艺,她在林家待到三十五岁就能恢复自由身。 但若想提前赎身,赎金高达一百两。 一百两于她的手艺而言确实不多,可难就难在她之前太过信任她娘,将自己赚得的大半部分钱财都交给了家里。 现在家里对她撒手不管,而她找遍全身上下,不过二十两银子。 即便是借,这么大的缺口她也不知道找谁开口。 就在她六神无主时,是帮她送信的云茂德拿出了全部家当,甚至还借了些钱才给她赎身。 她用一百两银子换来了自由身,其中八十两是云茂德拿的。 云茂德说凭她的手艺,一定很快就能赚到八十两银子还了这笔债,让她不必忧心。 她其实明白,云茂德之所以愿意拿出这么大笔钱财来帮她,是因为喜欢她,但她实在没办法响应这份感情,便只能装作不知。 当年她恢复自由身后也没给家里送信,直接在府城赁了个小屋子住下,开始接绣活赚钱,她手艺出众,很快便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找上门。 就在她以为她很快就能攒够八十两还债时,她爹娘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找来府城。 那俩人抱着她先是一通哭,说对不起她,然后又劝她回家,承诺一定会帮她找门好亲事。 经过赎身一事,她早已看清爹娘的面目,怎么可能会跟着他们回家。 不想他们竟用了迷药将她药倒,然后强行将她弄了回去。 而之所以要这么着急的把她弄回来,是因为她的好妹妹不小心招惹了镇上的二流子,那人非要强娶妹妹。 二老舍不得娇养长大的小女儿,便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当时她真是心如死灰,对这个家这些亲人彻底失望,甚至想过在出嫁那天一条白绫吊死自己,也彻底撕破这家人的丑陋面孔。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她最终还是决定想办法自救。 她说她还有一笔钱存在绣纺的一个好姐妹那儿,她想把钱要回来当嫁妆。 她爹娘刚从她身上寻到她最近赚到的几两银子,听说还有钱,当即就答应带她去取钱。 她便是趁着这个机会逃了出去,在临镇找到了云茂德,求他带自己逃跑,说自己愿意以身相许。 云茂德得知她的遭遇,二话不说带着她来了徐奉县,并且找了个绣纺安置她,似乎是完全忘了她说过要以身相许的事情。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决定将自己交给云茂德。 她有预感,错过了云茂德,她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 后来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成功嫁给了云茂德,而云茂德也带着她在东山村安家。 之后的几十年里,云茂德一次次的用行动证明,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因为她不善厨艺,云茂德找了酒楼大厨拜师学艺。 她生女儿时伤了身子,云茂德说有一个女儿就够了,孩子贵精不贵多。 不管赚了多少钱,云茂德总是第一时间交给她,即便是外面多花了几文钱,回来也一定会仔细告诉她。 这么多年来,云茂德从未与她生气红脸,不管任何事情都顺着她,万事以她为先,后来即便有了女儿和孙女,她的地位也从未动摇。 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幸事,大约就是遇见了云茂德。 第五十二章 突发意外 虽说是下馆子,但今儿吃的菜味道却颇为熟悉。 阿佑难得主动开口:“云爷爷的手艺真好,平日里吃他做的饭还不觉得,但今日吃这酒楼里的饭菜,只觉得味道也差不太多。” 安之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她刚刚还想调侃祖母,不想却被祖母打断。 现在倒是让阿佑重新把话题给接了起来。 眼见安之跟云燕蓉都笑得开怀,而云老太太的脸上也是一副强自忍笑的样子,阿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安之假做正经面孔:“阿佑你说得太对了,吉祥酒楼的饭菜可不跟祖父做的菜味道差不多么? 因为这里的大师傅跟祖父师出同门,只是后来一个成了吉祥酒楼的厨子,一个成了咱家专属的厨子。” “原来祖父还专门学过厨艺啊,怪不得他做的菜那么好吃。” 安之这会儿已经憋不住笑了:“是的,祖父学过厨艺。 阿佑你继续问,不要停。” 这话让阿佑有些懵,他转头看向云燕蓉,不想女人只是笑,也不发表意见。 他只得试探着又问了一句:“那祖父为什么没有在酒楼当厨子呢?” “哈哈哈!”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问题,安之放声笑出来:“因为祖父是为了祖母才学的厨艺啊! 哈哈哈,阿佑,这下你知道了吧,咱们的都是沾了祖母的光。” 阿佑…… 这有什么好笑的。 云老太太看着孙女趴在桌上狂笑的模样,忍不住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装作凶狠的在安之背上狠拍两下:“你这孩子怎么笑个没够,抽疯呢。” 但笑声这东西的传染力极强,刚说完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云老爷子告别李掌柜后,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你们都笑什么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大家都笑得更厉害了些。 安之更夸张,直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哟,我不能笑了,再笑肚子该疼了……” 因为笑得太过认真,中午吃饭时大家腮帮子都有些疼,还剩下不少饭菜。 安之直呼浪费:“早知道该带大黑一起来的,它定能将所有东西都吃空。” 云老爷子道:“不用操心大黑,我给它带吃的了。” 原来就刚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还跟大厨抽空聊了几句,大厨非要炖两个大菜让那个他带回家,他推辞不过便给家里的毛孩子要了几根骨头。 大厨闻言立马说没问题,还主动道,以后老刘每次来送鸡蛋时,他就弄些骨头让人带回去。 云老爷子本来还想说太麻烦了,但是人家却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就现成的东西,直接装回去就是。 没承想来县城一趟,倒是给大黑弄了些固定的粮食来源…… 吃完饭后,一家人便在县城里随意溜达起来。 中午过后有些人回家了,整个县城都显得空旷了一些。 但为了安全起见,安之仍旧将自己与阿佑绑在一起。 他们从酒楼出来之后先去买了奶茶,然后便随处逛着。 一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南街,这里聚集了不少杂耍卖艺的人,围观群众各种欢呼叫好,听着就很是热闹。 安之和阿佑个头小,虽然想看热闹,但只能看到此起彼伏的人头。 好在他们都乖,怕大人们担心,也不往前排去挤,只听听热闹就行。 事情就出在一瞬间。 安之找了个缝隙正美滋滋的看着胸口碎大石的表演,突然就感觉到左手传来一阵拉扯。 她当即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回头去看,就见阿佑被人抱走了。 “阿佑!快来人抓拐子!有拐子抓小孩儿啦!” 旁边的路人还未反应过来,那拐子立马抱着阿佑跑起来。 他这一跑目标倒是明确了,但真正出手拦他的人并不多。 大伙儿要么往旁边躲闪,要么抱紧自家的小孩儿避免在这慌乱时刻再出现一个拐子。 云家三人正说着话,听到安之的喊声立马白了脸。 得知阿佑被拐子抓走,他们立刻追了上去,可这三人之中,两个是老人,还有一个是平日里从未干过重活的女人,他们哪里能够追得上拐子的步伐。 安之迈着小短腿狂追,可她个儿实在太小,待到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拐子的速度提起来之后,她便被左手上的绳子拉倒在地。 那头绳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就这样还没有断,竟拉着安之在地上拖行。 被拐子扛在肩头的阿佑见状忙喊:“安之姐姐,快松开绳子,你别追了!” 安之哪里肯听话,她两手拉住绳子拼命往后坠,竟也慢慢让那拐子逃跑的速度慢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安之踉跄着站了起来,然后又开始追着拐子跑。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怕,她今天的异能还没有用掉,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用异能攻击,那拐子绝对跑不了! 其实现在事情已经败露,只要那拐子将阿佑放下,他完全可以脱身。 可他却看不起安之一个孩子,也舍不得阿佑这样一个好看的男娃,仍坚持扛着阿佑往前跑。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几个官差拦住拐子的路:“站住,将孩子放下!” 毕竟是在县城,今日还有大集,巡逻的官差不少,在安之高呼之后很快便有官差闻讯赶来堵住了前方的路。 那拐子见状立马掉头,安之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将异能凝集于右掌,趁着与拐子擦肩而过的机会,立马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那拐子也没想到,安之这样小小的个头竟然将他扑倒在地,并且趁机给了他好几拳,奇怪的是他竟没办法挣扎。 见拐子倒地,前方的官差和在后面追着的云家人立马都涌了上来。 官差三两下便按住了拐子,云家人的目标则是安之和阿佑。 “安之,阿佑,你们没事……” 云燕蓉还没来得及碰到女儿,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住。 紧接着她就听身后的人道:“放了他,不然我就杀了这女人。”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她被拐子的同伙给抓了。 安之见她娘被抓,立马就要扑过来,一旁的官差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别过去,他有刀。” “是啊,他有刀!他还抓了我娘!我娘会死的!” 安之双眼猩红,拼命想要往那边跑去,可她怎么能从两个衙差的手中挣脱。 第五十三章 安之受伤 “安之,安之别过来,就在那边待着,娘没事的,你别怕。” 云燕蓉这话刚落音,那同伙拿着匕首往她的脖子上压了一下:“闭嘴,不然我要杀人了! 你们听到没有,将我兄弟放了,不然我一刀捅了这女人。” 衙差抓着拐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之间情况就这样僵持下来。 一个衙差出来稳住局面:“这种事情我们也做不得主,你先稍等,我叫县令大人过来。 别伤人,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你手里的人质真的出现什么问题,你可没有筹码了。” 那同伙自然也知道衙差说的在理,便大声吼道:“快找能做主的人来,我就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如果还没人来,我就拉着这个女人给我陪葬。” 安之一次又一次的在体内搜集异能,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可她等来的,注定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看着那个歹人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但她却无计可施。 这一刻,安之恨死了自己的无能…… “弟弟小心!”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衙差压着的拐子突然这样喊了一声。 可他喊得实在太迟,就在他话刚落音时,一支箭便射入了那同伙的右后肩。 男人感觉到一阵吃痛,紧接着拿匕首的右手便垂落下来。 云燕蓉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立马往前跑。 男人还想伸出左手来抓人,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目标时,有个人却从天而降,一脚将他踢飞,而后立马扶住将要倒地的云燕蓉。 云燕蓉转头一看,扶住她的竟是据说已经出门多日的周志明。 “周兄弟,谢谢你……” 周志明指了指她的斜后方:“没有我,你也不会出事。” 顺着周志明手指的方向,云燕蓉看到了她爹。 那个在她眼里已经苍老到需要她照顾的父亲,此时正手挽弓箭,如天神降临一般守护着她。 即便周志明没有出现,她的父亲也绝不会让她再次落入歹徒之手。 刚刚被歹人抓住都没哭的云燕蓉,却在看见这一幕时湿润了眼眶。 云老爷子见女儿彻底脱险,这才扔了手里的弓箭疾驰而来:“燕蓉别怕,有爹在呢,受伤没,有没有哪里难受。” 云燕蓉摇头:“爹,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 “周叔叔,您快来看看安之姐姐,她受伤了!” 阿佑这话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遭遇一场拐卖,两个人被绑架,但安之却受了最严重的伤。 她的两个膝盖在拖行时被磨得血肉模糊,两只手掌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左手的小手臂被勒得一片青紫。 周志明一把将人抱起,赶忙往最近的医馆跑去,云燕蓉见状立马跟上。 云老爷子也想跟上,但碍于他刚刚射出的那一箭,衙差暂时是不会放他走的,云老太太跟阿佑便留了下来陪着他。 其实阿佑更想去找安之,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安之姐姐是为救他,才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如果他有自保的能力,何至于此! …… 话说这头,周志明抱着安之冲进医馆便立马叫大夫。 大夫看到安之那样也忍不住皱眉,以他多年的行医经验,这情况不一定多严重,但病人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他让周志明将人送去后院病房区,然后让人拿了水来清洗伤口。 因为得将伤口里的石子和灰尘洗出来,所以大夫的动作便格外的重,安之疼得一抽一抽的。 周志明在战场上受的伤不少,有几次甚至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但他都觉得没有现在这般疼。 他忍不住叮嘱:“大夫您慢点儿,轻点儿,孩子疼呢。” 这本就是个细致活,容不得半点打扰,病人眼泪疼得哗哗掉也就罢了,现在家属还来说话,大夫就有些忍不了了。 “怕孩子疼就该好好照料着,别让人吃这种苦头。 你们当爹娘的早不管,现在倒是会马后炮了。” 周志明…… 他也没有反驳这话,只是耐心道歉:“是是,都是我们大人的错,没有照顾好孩子。 如果可以,我都想代她受过,可这不是没办法么,所以还请您手轻些,小姑娘家家的确实怕疼。” 安之真不愧对她这名字,真正的做到了既来之则安之。 如今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也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心情安慰旁人:“周叔,我没事,您别担心。” 如果她脸上没有眼泪水和刚吹出来的鼻涕泡,这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待将手上脚上的伤口包扎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此时云家老俩口跟阿佑也找来了医馆。 老爷子看到安之包得跟猪蹄一样的双手,立马就担心起来:“不是皮外伤么,怎么这么严重。” 周志明在一旁解释:“云叔您别担心,问题并不严重。 大夫说手不能动不能弯曲,不然伤口可能会裂开,安之怕自己记不住就让大夫包得严实些,这样她即便是想动也动不了。” 云老爷子这才松了口气:“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 在医馆拿了药,周志明就背着安之往县城门口走。 出了这事儿,他们是没有逛街的心思了,只想要快些回家去。 但安之却说她还得买杯奶茶:“刚刚那杯奶茶我都没喝几口,为了追那拐子给扔了,我必须得再买一杯,将没喝到的给补上。 我伤了手脚,下次进城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今天不喝个过瘾,我实在不放心。” 周志明闻言立马答应:“行,去买奶茶,还要吃什么东西,都一并给买上。 那奶茶并不难做,等回去之后,你想喝我便给你做,定不会让你惦记。” 安之立马欢呼:“周叔您太好了,我还想吃飘香居的松子糖,还想吃李记的炖肘子,想吃桂花巷的煎包,还有……” 在安之好似报菜名一般的话语中,大伙儿紧张的心都慢慢放松下来。 孩子能吃能喝的,确实没大问题。 第五十四章 全新版本的阿佑 周志明就如同个人形坐骑一般,背着安之在县城转悠了大半个时辰,买了好些吃食,直到家里人的手都提不下了,这才往城门口走。 安之趁机道:“娘,您看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您就回绣纺去吧。 那活儿既然离不得您,您就赶紧做完了回家来。 等您回来的时候,我定能活蹦乱跳了。” 云燕蓉还在纠结。 按照内心来说,她自然是更想回家陪着女儿,可是绣纺那边确实也催得紧,如果她撂挑子走人,那也是桩麻烦事。 安之继续劝她:“您就放心吧,家里有祖父祖母照顾我。 嗯,现在还多了个周叔,还有阿佑陪我说话,所以真不需要您特意回去。” 云燕蓉问:“真不需要我?” 安之坚定的点头:“娘,这次真不需要。 但是您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能接县城的活儿了,不然我带着祖父祖母搬来县城陪您。” 已经接下来的活儿没办法拒绝,但是安之却不想她娘以后再离开她。 云燕蓉连忙点头:“好,娘答应你,等这次以后,娘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云燕蓉坚持送她们到县城门口,一直看着家人乘坐的马车从视线里消失,她才转身回了绣纺…… 马车上。 安之正跟云老爷子夸海口:“祖父您等着,且等我养鸡赚钱以后,我高低得整辆马车。 这马车相比骡车稳多了也快多了,祖母坐着还不晕车。 以后等我有马车了,就能随时带着你们二老进城去玩。 如果哪一天祖父不想做早饭,咱们就驾着马车去镇上或者城里吃过早饭再回来。” 云老爷子哈哈笑,云老则是白了她一眼:“今儿折腾这么久你还不累么? 赶紧睡会儿吧,就听你小嘴叭叭的讲个没停。” 安之是真不觉得累。 她现在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这让她很是兴奋:明天她就能自由蹦跶了! 不过当她看到祖母额间的一抹疲色,当即就闭上了嘴巴。 只要她不休息,祖母定也不会休息,所以她还是睡会儿吧。 安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祖母,您不说我还不觉得,您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累了。 我靠着车壁睡会儿,到了您叫我呀。” 周志明闻言立马起身坐到她的旁边:“安之,靠着车壁抖得厉害,你靠着我休息吧。” 安之也不客气,道谢过后便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他的肩膀小憩。 果然,安之休息之后,车上立马安静了下来。 云老太太斜靠在老爷子身上,很快也闭上了眼睛。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马车停在了云家门口。 周志明见安之睡得香甜,便准备将人抱下来,不想刚一动她就醒了。 “到家啦?”她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就准备站起身。 一旁的阿佑连忙呵住她:“安之姐姐不可以!” 安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膝盖上还缠着厚重的纱布。 周志明一把将人抱下车,而后吩咐阿佑:“这些天你就跟着你安之姐姐,除了如厕之外必须寸步不离。 她没有一点身为病患的觉悟,阿佑,你可得时时提醒她,别让她忘了。” 安之…… 她还想着等周叔带着阿佑回家,自己就把纱布给解开呢。 周志明又道:“云叔,您也别嫌我烦,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估计得长期待在您家了。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我,别客气。” 安之…… 小的还没送走,大的却主动上门来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 云老爷子倒是知道孙女的小算盘,他尝试推拒,但实在拒绝不了,最后只得应下。 周志明将安之送进房里,阿佑立马端着个水盆跟了进来:“安之姐姐,这是早上晒在院里的热水,现在还是温热的,我给你拧帕子擦脸。” 安之明白,阿佑看到自己为救他而受伤,心里肯定有负罪感。 现在让他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的情绪有个出口也不错。 于是安之便很坦然的接受了阿佑的帮助。 不想这一接受,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阿佑帮她擦过脸之后,很快又端来一杯温茶喂她喝下。 接着又将今日她在县城要买的各种零食提来房间整理好,又问她要不要吃些什么。 安之拒绝之后,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坐在床边给安之扇风:“姐姐,这样舒服吗?” 安之…… 舒服倒是挺舒服的,只是以前那个性子清冷的阿佑去哪儿了,能不能还给她! 安之最终没等回清冷版本阿佑,倒是等来了热情版阿佑给她讲故事,给她喂饭,晚上甚至还想要陪床。 这下连云老太太也看不过眼了:“阿佑你别担心,安之她没事,不用陪床。 她瞌睡好,晚上既不起夜也不喝水,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你明儿早上再来看她。” 随后云老太太又将周志明拉到一边低声道:“今晚你就留下陪阿佑一起睡吧,他今儿遭了这么大的事,晚上怕是要发梦,旁边必须得有大人陪着。” 周志明也不敢放任阿佑一人待着,闻言便顺势答应下来:“那我就叨扰了。” “说这些做什么,你帮我们家的还少么。 再说今日要不是我们将阿佑带出去,哪里会遇到这种事情,你不怪我们就好了。” 周志明知道,这种事完全怪不到云家人的身上。 他们本就是好心帮忙照顾阿佑,带阿佑出门之后他们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完全怪不得任何人。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明,云老太太也长舒一口气。 她就怕好心办坏事,现在志明不怪他们就好。 第五十五章 卫氏被排挤 自打安之受伤以后,阿佑就彻底成了她的小跟班。 每天醒来洗漱之后就要守在安之的床头,帮安之做一切事情,直到晚上安之要睡觉时他才会离开。 安之有时候想让阿佑回家去,自己也好解开手掌和膝盖处的纱布松快松快,可只要他歪着脑袋满目忧愁的看过来,安之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听之任之。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的心软,毕竟就算她将阿佑送走了,她的纱布也不见得能解开。 因为她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村里人一拨又一拨的上门探望,特别是村里的小孩儿,一天得来个五六七八趟,就差没把云家的门槛给踩踏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继续装作不得动弹的样子,每日里躺在床上或者摇椅上任人参观。 幸好她伤的地方在膝盖和手掌,只要用纱布缠起来,倒也不担心被人发现,因此她躺得还算安稳。 最近云家客人不断,村子里也热闹得很。 原来村长软磨硬泡的总算从周志明手里弄出了二亩地,他兴奋到第二天就亲自去了一趟县城给孙管家送信。 而孙管家的速度也不让人失望。 他立马拿着自家老爷的名帖去衙门办理了过户,然后就从县城带了个工匠跟着刘向荣一起来了东山村。 孙管家三言两语的跟工匠确定了房屋的格局后,又拜托村长帮忙请村里人来干活,工钱就照市场价来给。 刘向荣为了给东山村招个举人来,那可真是牟足了劲儿,村里但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闲着的男丁都被他弄到了村尾工地。 因为人手充足,盖房的进程堪称飞速,一天一个模样。 他找来力工还不算,没两天又把自个儿村子的木匠和邻村的木匠都送给了孙管家。 “孙管家,房子盖起来可快,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先将门窗和家具准备起来,等房屋盖好的时候门窗便可以直接安上,再等家具搬进去,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孙管家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于是木匠也很快动起工来。 就在全村忙得热火朝天时,郑茂学那事儿也有了结果。 最终村学还是涨价了,从六百文一年涨到了九百文一年,涨幅高达一半。 但是没办法,大伙儿只能捏着鼻子认,因为这个价格还是比镇上实惠。 不过自打村学涨价以后,大伙儿对于郑茂学为数不多的尊敬便彻底消失了。 其实村民们不是接受不了村学涨价,甚至于他们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毕竟郑茂学由童生变成秀才,身份不一样了,束脩涨价是必然的事情。 他们无法接受的是郑茂学竟然在被众人撞破私情的时候,用逼迫的手段来涨价。 但凡换个时机,但凡好好说,他们绝无二话。 现在闹成这样子,可不就是典型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可郑茂学毕竟是个秀才,村里人即便心里再不喜他也拿他没办法。 于是大伙儿的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卫氏身上。 他们也不打也不骂,就是明目张胆的排挤卫氏,看到卫氏过来就跟躲瘟疫一样立马走人,平日里卫氏想要找人借个什么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那更是免谈。 郑茂学此前跟郑氏族人私下里达成协议,凡数是姓郑的孩子都还按照以前的六百文收取学费,所以郑家的女人们对卫氏倒没什么意见。 但是她们得合群呐,为了个卫氏得罪全村的人甚至暴露郑氏一族的孩子低价上学的事情,实在是没必要。 因此卫氏就这样被孤立了。 卫氏也曾想过办法打破这层无形的墙壁。 但几次苦试无果后她便开始破罐子破摔,时不时大摇大摆地出入村学,将她与郑茂学的关系再次摆在众人面前。 经此一遭,卫氏精心维护了两年多的好名声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不免都带上了鄙夷。 …… 安之虽然不能出门,但鉴于她的朋友委实不少,所以村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听着郑茂学跟卫氏的八卦也成了她养伤期间必不可少的一份乐子。 村里的孩子都知道安之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她爹,现在眼看着郑茂学倒霉,孩子们都不肯放过这个让安之开心的好机会。 有些孩子甚至会去趴墙角听了大人的私聊,然后转述给安之。 一时之间她的日子倒也过得开怀,直到刘自怡旬休回家,得知她受伤的事情。 “云安之!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三天两头的总出事?” 安之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立马往被子钻,试图通过装睡让刘自怡打道回府。 毕竟她现在只能躺着,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如果真吵起嘴来还真不一定能吵过刘自怡。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将被子盖好,那人就走了进来。 “躲什么躲,还在门口就听到你屋里床板晃动的声音。” 安之无奈瞥他一眼:“你们书院怎么这么闲,动不动就放假。” “什么叫动不动就放假,我们每个月才休三天,已经很少了好吗?” 刘自怡咬牙道:“你别转移话题,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什么受伤。” 安之以为他真的不知道缘由,立刻准备将已经说了百来遍的“云女侠大战人贩子”的故事再讲一遍。 不过她才开了个头就被打断:“停停停!你是说就你这个小身板,看到人贩子不仅没躲,还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安之点头:“正所谓匡扶正义人人有责,看到人贩子行凶作恶怎么能躲? 你可知道这一躲,毁的可能是一个家庭甚至是几个家庭的希望?! 那些人……” “啪”的一声,刘自怡将手里的书本卷成筒在安之脑袋上狠拍了一下:“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 我只知道你如果在大战人贩子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你祖父祖母还有你娘的希望就全没了。 云安之,你怎么那么笨,遇事不知道迂回吗? 街上那么多人只有你能救人能打跑人贩子吗? 你这脑袋是摆设吗,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 安之想说她就是确定自己不会有事,所以她才敢追上去。 她也想说那不是别人,那是漂亮又乖巧的阿佑,如果真被拐走,那他这一辈子可能就彻底毁了。 她也想说她曾答应过周叔会照顾好阿佑,她不能食言。 但有些话她不能说,有些话说了是火上浇油,于是她只能转移话题。 “刘自怡,你怎么这么臭不要脸,没有听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么。 我都已经八岁了,谁准你擅自进入我的闺房,你给我出去!” 刘自怡…… 第五十六章 阿佑他吃了很多苦头 刘自怡最终还是被安之赶出了闺房。 结果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端着茶壶的阿佑准备进门。 这时他不由想到三丽的那句话。 “安之是为了救一个可漂亮的小孩才受伤的,那小孩儿长得真好看,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会救他。” 尽管不想承认,但刘自怡还是得说,这小子长得真好看,怪不得云安之那个女的会这么冲动。 想到屋里那双猪蹄子,刘自怡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些火:“安之就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阿佑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准备进房。 可能是从小受多了冷眼,阿佑总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谁是真的喜欢他,而谁又讨厌他。 很显然,眼前的这个人属于后者。 他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讨厌他的人身上,有这功夫不如去后院喂鸡。 可刘自怡显然并不想放他走,见他挪动便故意往旁边拦着他。 也不知是谁的力气用得不对,两人在同时迈步的时候撞到了一起,阿佑手里的一壶热茶全部洒到了身上,紧跟着茶壶便落到地上。 安之听到动静连忙问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她祖母的一声惊呼:“阿佑,这是怎么了,可有烫着?” 在床上躺着的安之听说阿佑烫着了,连忙挣扎着要起身。 可她两个膝盖被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缠绕,其效果堪比打石膏,哪里能轻易扑腾起来。 阿佑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道:“安之姐姐我没事!茶水不烫,你别起来。” 云老太太也道:“安之你别动,我带阿佑回房间去换身衣服。” 她知道孙女的膝盖已经没事了,但阿佑却不知道。 以阿佑对安之的紧张劲儿,如果安之真的下地,他可能会让周志明叫辆马车将人送回县城再包扎一番。 云老太太带着阿佑去了隔壁房间。 很快门口便只剩下刘自怡一个人。 “那什么,我……”刘自怡探头进屋看了一眼安之,结果却只得到一个白眼,还有一句呵斥。 “刘自怡你真讨厌! 不仅欺负我还欺负阿佑,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刘自怡还想解释,安之继续道:“等等,走之前先得跟阿佑道歉,得得到他的原谅才行。” 刘自怡…… 虽然不甘不愿,但他最终还是道歉了。 而阿佑换了身衣服回来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重新端了壶茶回来准备给安之倒茶。 “阿佑,你都不生气么?”安之问他。 阿佑想了想,然后反问回来:“生气有用吗?” 安之觉得生气是有用的。 家里长辈虽说宠着她,但并不会事事顺着她的意。 她有时候会生气,生气之后大人们可能会推翻原来的决定,顺着她的想法来。 当然,有时候也会换来一顿胖揍。 但不管成功与否,安之都觉得生气是有用的,因为这说明她所表达的情绪得到了反馈,不管这反馈是好是坏。 可阿佑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那就说明阿佑觉得生气没用。 换句话说他表达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反馈,更有甚者他一直得到的是负面的反馈,所以他觉得生气是一种无用甚至有害的东西。 安之有些迷惘。 有时候她觉得阿佑有时候就如同一尊玻璃娃娃,能让人一眼看到底,可有时候她又觉得阿佑好似一团迷糊,朦朦胧胧,总让人看不清。 后来她找到机会将这个问题说给周叔听。 周叔沉默许久才道:“阿佑以前过得很不好,他娘在他出生不久便去世了,他爹……他爹虽然喜欢他,可他爹实在太忙了,留给他的时间有限。 很多时候阿佑都是跟不喜欢他的人待在一起,那些人害怕他讨厌他,甚至希望他去死。 阿佑还曾被人害得失踪两年,那两年他吃了很多苦头,直到前不久才被人找到。 他能让人一眼看到底,可能是因为他无欲无求,甚至…… 而他有时候像一团迷雾,大概是因为他曾吃过太多的苦,那些苦浸染到他的身体,让一个本该幸福的小孩迷失了方向。 安之,我能感觉到阿佑喜欢你,这种喜欢是出自一个人的本能,而不是受外界因素影响而产生的那种。 比如我,阿佑只是因为我与他父亲的关系才喜欢我。 可你是不一样的。 阿佑就像一只蜗牛,他被关在壳里,而你是他主动伸出触角接触的第一个人。 所以安之,周叔想拜托你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让他知道这世界其实很大,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并不能代表全部。” 安之猜测阿佑以前可能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会这般可怜。 她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周叔您放心,以后我走哪儿都带着阿佑,我保证只要在我身边,谁也不能欺负他!” “那我就先谢谢安之了。” 安之整理好情绪继续道:“周叔,您以后教我习武吧,就跟那天一样可以从天上飞下来那种。 我得学了武功才能保护好阿佑和我家人。 对了,还得让阿佑一起练,以后谁敢欺负阿佑,我们俩就把他踢飞!” 看着安之一脸愤慨激昂的模样,周志明笑出声来:“好,等你的伤养好以后,我便教你跟阿佑习武。 谁敢欺负你们,你们就把他踢飞,踢不飞就来找我帮忙。” 与周志明约定好习武的事情后,当天晚上安之就在饭桌上宣布了这件事情。 云老爷子听说以后连连表示赞同。 安之的体质太奇怪,有些自保的本事也好,这样以后便能少受些伤。 可他却忘了一种可能,安之没有武力值的时候遇到问题就喜欢硬着头皮上,等以后学了武功,那就更无所顾忌了。 大概、可能、也许,安之以后受伤的概率还会再次提高。 阿佑则是凑到安之身边小声道:“安之姐姐,练武是很苦的,要不还是我来学吧,我不怕吃苦,以后我保护你。” 安之摇头:“我也不怕苦,我们一起练,以后我也保护你。 再说了,有另外一个人陪着,这样也就不会觉得怎么苦了。” 听得这话,阿佑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安之看,嘴角也弯成了小月牙,他乐道:“安之姐姐你真好。” 这是安之第一次见他如此开心。 于是安之也跟着笑起来:“阿佑你也好。” 阿佑,过往种种皆如浮云,以后你会一直如现在这般好。 第五十七章 云女侠 阿佑爱干净,之前安之养蚯蚓时,他只在一旁远远看着,从不伸手帮忙。 可自打安之受伤以后,他便接过了安之的所有工作,似给蚯蚓添加饵料、浇水、翻土,捡鸡蛋打扫鸡圈晒鸡屎这种活,他都自己一个人干,从不叫苦叫累。 等到安之(在外人眼里)能下地走路时,她的第二窝小鸡仔也已经全部孵了出来,而云家的后院也已经彻底摆不开了。 眼看鸡圈那样养的草籽已经长出来,安之便将家里的二十多只成年鸡送去了村尾的养鸡场,然后给小鸡们腾出了一定的空间。 现在村尾在盖房子,那儿倒成了整个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 帮忙盖房的工人们看到安之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哟,咱们云女侠出关啦?” “云女侠这是彻底养好伤了?打算什么时候再出去行侠仗义啊?” “云女侠,劳您下次出去时一定把我家那个小崽子给带上行不?他现在见天的在家里闹着让我带他去抓拐子。” 在此起彼伏的云女侠中,安之放下手里的鸡笼拱手笑道:“承蒙各位叔伯长辈关怀,我云某人的伤已经养好了。 待我看个良辰吉时就要出门去行侠仗义了,各位家里若是有孩子愿意,到时候尽可来找我。” 她这话逗得干活的人哈哈笑,有人道:“安之,说你胖你这就喘上了啊,猴子上树都没你这么快。” 安之还端着个脸:“非也非也,我云某人可是要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侠士,哪里能胖。 上树我还是能上的,却是没有跟猴子比过,不知道谁快谁慢。 各位,我云某人赶着赚盘缠,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她似模似样的对众人行了个抱拳礼,然后……前胸后背各一个大背篓,一点也没气势的离开了。 安之走了,却在这片地上洒下一片笑声,在一旁听了个全乎的孙管家好奇问刘向荣:“村长,那个小女娃是咱们村的吗,之前好似没有见过。” 刘向荣解释道:“孙管家,那是咱们村儿的,她家就住在北二巷子第三户。 这孩子前些日子去城里结果却碰上拐子,她仗义出手却受了伤,之前都在家里养伤呢。 这孩子爱玩儿爱热闹,现在伤既然好了,估计改明儿就能看她满村跑了。 咱后边那个养鸡场,就是这孩子折腾的。” 接着,村长又把东山村最近的热门故事“云女侠大战拐子”大致给讲了一遍。 孙管家含笑听完,而后夸赞道:“是个好孩子,我们老爷最喜欢这样跳脱有性格的孩子。 这小姑娘跟我们老爷说不定投缘。” 刘向荣在一旁听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一个举人老爷跟八岁的姑娘投缘,这该是怎么个投缘法儿。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是怎么个投缘法儿了。 因为几天之后孙举人就亲自来东山村视察新居了。 怎么说呢,刘向荣表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举人老爷。 首先举人老爷面白无须,瞧着应该不到二十,年轻得很,这相貌与他以前见过的胡子一大把的举人完全不同。 其次举人老爷下车时嘴里还叼着根棍子,正确来说应该是棒棒糖棍子,因为糖吃完了,棍子还含在嘴里,这爱好也是与众不同。 最后,这位举人下车之后就问:“村长,孙某久闻东山村云女侠大名,不知可否一见。” 刘向荣…… 他该不会是上当受骗了吧,这人真的是个举人吗? 可他很快想到,之前买地时曾用过这位的名帖,官府也是认账的。 所以眼前这位应该是个真举人,只是有些特立独行……吧? 眼见刘向荣的脸色变幻多端,孙管家在一旁解释:“村长,我们家老爷性子比较活泼,时间长了您就适应了。” 刘向荣赔笑:“是小人见识短浅让孙老爷见笑了。 孙老爷不如先去新居看看,我这就叫了云大…安之去村尾找您。” “哎,不可不可,既然是我要云女侠,自然是要亲自拜访以显诚意,还请村长在前面带路。” 刘向荣…… 他活几十年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但人毕竟是举人老爷,是他这辈子看到都得小心避让的人。 尽管人家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也只能顺着。 “您…您请。” 刘向荣小心在前面带路,不想迎头就碰上了云安之。 和她身后撵着她追的狗。 安之边跑便喊:“大黑你别追了,我、我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碰你的肉了。 你、你大狗有大量,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啊!!别追啦,我真的跑不动了。” 在刘向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之跟大黑已经一前一后的跑远了。 直到大黑带起的尘土消散,刘向荣才回过神来大喊:“安、安之,有人找你!” 可是哪里会有人回应他。 孙举人盯着一人一狗消失的方向问:“那就是云女侠?” 不管听几次,刘向荣还是没办法适应这个称呼:“啊?啊、那就是云、云女侠。” “果然好身手!” 孙举人赞叹一声,然后做出了一个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动作。 只见他将长袍一掀,竟朝着安之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孙景澄 安之被大黑追着跑出村子,跑去了西边的荒地,然后又抄近路从荒地那边回了家。 只是苦了孙举人,跟在后边跑了一路却连云女侠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等孙管家找到他时,他正毫无形象的躺在河堤上大喘气。 “那、那丫头实在太能跑了,我完、完全追不上啊! 她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跑累了的孙举人彻底放弃挣扎,云女侠也变成了那丫头。 刘向荣硬着头皮解释道:“孙老爷,您守着的这个地方虽然是咱们的村口,在东边和西边都是有小路能进村的,咱村里人都知道。” “早、早说呀。”孙举人将手一举:“扶小爷起来,我倒要看看那丫头是不是长了四条腿,不然怎么能跑得这么快。” 孙举人看着挺瘦,但毕竟个头在那儿摆着,年近半百的孙管家根本扶不起他,最后还是村长搭手,两人一左一右将人搀扶进了村。 “孙管家,村长,这是谁啊,瞧着小脸煞白,怎的了?” “村长,要我们帮忙吗,我去镇上给请个大夫?” 孙管家连忙摆手:“多谢各位好意,不用不用。 这是我家老爷,刚刚跑急了些有些累着了,休息一下就无碍了。” 老爷? 举人老爷? 脸跟石灰一样白,腿跟面条一样软的举人老爷? 问话的村民对视几眼,然后赶忙点头:“好嘞好嘞,举人老爷,孙管家,村长,那您几位先忙着,我们先撤了。” 就这样,孙举人还没见到云女侠,便以猝不及防的形式在东山村彻底扬名了…… 刘向荣先是扶着孙举人去自家休息了会儿,等人恢复力气之后这才带着人去云家,结果没承想又跑了个空。 云老爷子道:“安之刚刚去养鸡场了,估计还没走远呢,村长您有什么事,要我将她叫回来吗?”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去找她。”孙举人谢过云老爷子,转身便迈着大步往村尾走去? “村长,刚说话的这位是谁? 他来找我家安之? 我家安之没惹什么事吧?” 刘向荣有些无奈地看着老爷子道:“老云你就放心吧,没什么。 这是孙举人,说是久仰你家云女侠大名,想要见上一见。” 云老爷子…… 话说这边孙举人在管家的指示下正往养鸡场的方向走去,不想途中先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 脸上一直带笑的孙举人在看到小孩后突然变得面色凝重起来。 他原本计划着先跟云安之混熟,从那小姑娘的嘴里了解一下这个孩子再做打算,可万万没想到俩人会以这样突如其来的形式相遇。 孙举人注目凝视着小男孩由远而近,直到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他才开口:“你……你是阿佑。” 阿佑侧目看了过来。 是个陌生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人看到自己好像很激动,他认识自己吗? “我是阿佑,你是谁?” “我、我叫孙、孙景澄,我是……” “阿佑!”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声呼喊打断,是周志明走了过来。 男人好像很是着急:“你不是回家给安之倒茶么,快着些,你姐姐渴了。” 阿佑的视线在周叔跟孙景澄之间转了转,他感觉这两人有些不对劲,但却并没有发问,而是道:“周叔,我这就去。” 在阿佑走远之后,一脸激动的孙景澄立马道:“你为什么打断我?” 周志明也很是急躁:“谁让你过来的?” “没人让我过来,我自己要过来的。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打断我,为什么不准我跟阿佑说话。” 周志明薅了两把头发之后反问:“你想告诉他你的身份,然后呢?” “然后……然后……” 孙景澄急得在原地转圈。 他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但他就是想让阿佑知道他的身份。 孙景澄想告诉阿佑自己是他的小师叔,想说自己以前曾带他一起玩过,想说自己这两年一直在找他,想问他过得好不好,想让他别再害怕,想说自己以后会保护他。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他一直都不知要如何开口。 周志明看着满脸茫然又悲愤的孙景澄,心里也不是滋味。 睿宸突然亡故,是他们所有师兄弟心中无法磨灭的痛,尽管此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大家仍旧无法接受。 但人总得往前看。 周志明压低声音道:“景澄,你可以跟阿佑言明你的身份,但你最好把你的伤痛收一收。 他好不容易才学着开心点,别影响他。” 孙景澄抬头望天逼退眼里的泪水,然后恢复玩世不恭的笑脸:“谢谢周师兄提醒,我会的。” “见过阿佑之后立刻离开这里。” “不,这个没得商量,我必须留在这里,留在阿佑身边。” 等阿佑从云家拿了水壶折返回来时,周志明叫住他:“阿佑,这是孙举人,咱家隔壁新盖的房子就是他的,他也是俞先生的弟子。” 阿佑懂了,这人认识他爹,所以看到他时才会那般激动。 那他会不会也跟其他人一样…… “阿佑你好,我是你的小师叔。”孙景澄蹲在阿佑面前笑着与他打招呼:“我们很久之前见过面,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很想你。” 阿佑感觉到了,这人不讨厌他,于是他也微微翘起嘴巴回了个笑脸:“小师叔你好。” 但凡是与父亲有关系的人,他都想多些接触。 他与父亲的缘分太过短暂,他害怕自己年纪太小,随着岁月的流逝会忘记那个男人,因此他只能从父亲旧友的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往事,尽力将那个伟岸的父亲牢牢刻在心里。 …… 阿佑一个人回家倒水,结果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三个人。 安之先是跟周志明打招呼,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一个英俊又年轻的陌生人。 周志明介绍:“安之,这位是孙景澄,来咱们村暂住的举人。” 安之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位举人跟周叔此前肯定认识,她很是热情地打招呼:“原来是举人老爷,老爷您好,欢迎来我们东山村。” 待她这话刚说完,阿佑就举了水杯递到她面前:“姐姐先喝水。” 安之对着孙景澄抱歉一笑,然后便就着阿佑的手喝起水来。 一杯喝完之后,阿佑又倒了一杯,两人一个喂一个喝,看着默契又和谐。 一旁的孙景澄见此情形却瞪大了眼睛。 他不解地看向周志明:“这?” “这很寻常,别大惊小怪。” 【作者题外话】:抱歉,定时更新的时间设置错了,今天来晚啦^~^ 第五十九章 安之姐姐很乖 孙景澄颇有些自来熟,安之也是个爱热闹的,不一会儿他们二人便凑到一起说起了话。 “你这是在干什么?” “养蚯蚓喂鸡,我在这里开了养鸡场,但是饲料不太够,所以就养了些蚯蚓。” “蚯蚓?”孙景澄看到褐色土壤里密密麻麻不停蠕动的生物,不自觉地有些头皮发麻。 “它们长得好可怕,鸡真的会吃吗?” 安之用铲子挖了些蚯蚓出来扔进鸡圈,不一会儿就被分食干净。 “鸡是很喜欢吃虫子的,特别是蚯蚓,吃了蚯蚓的鸡,下蛋都会勤快一些。” 孙景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言论(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看人养鸡),他问:“那你们这里都养蚯蚓吗?” “不,就我一个人养。”安之道:“这是我刚琢磨出来的法子,旁人还不知道呢。” 孙景澄真心夸赞:“那你可真厉害。” 安之闻言一笑,看来这举人老爷不是个傻读书的,让阿佑跟着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的,安之已经猜出来了,这位孙举人就是周叔给阿佑找来的夫子。 不然怎么可能她刚说阿佑要进学了,没几天周叔就出门了,再没几天就有个举人慧眼识珠看上了东山村这个好地方。 更何况,这位慧眼识珠的孙举人跟周叔貌似还挺熟悉。 这也太巧了些,巧到仔细一琢磨就知道是人为的…… 孙景澄可不知道安之已经存了打探他品德的心思,还一个劲儿地跟安之询问的养鸡的各种事情,然后顺势跟阿佑找些话题聊。 就在三人聊得正起劲儿时,听到外面有人问:“敢问孙举人可在?” 孙景澄回头去看,却听到身侧的安之小声鄙夷道:“马屁精。” 阿佑立马点头:“安之姐姐说得对。” 安之闻言立马笑出声,她发现自从自己从人贩子手里将阿佑抢了回来,这小孩儿就有点唯她马首是瞻的意思。 “阿佑,我说什么你都说对说好,你这样跟马屁精有什么区别?” “我才不是拍马屁,我是真的觉得安之姐姐你说得对。” 俩小孩正说得热闹,郑茂学已经走了过来。 他先是拱手行礼介绍自己,然后又说想请孙举人移步村学一聚。 此时孙景澄已经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他瞧着就不是个好性子:“孙某今日衣冠不整,改日吧。” 因为刚刚跟着安之和阿佑二人又是挖蚯蚓又是喂鸡,他的长袍难免沾染了一些尘土,这些泥点子在素色长袍上瞧着很是醒目。 郑茂学还准备再劝,孙景澄却抢先道:“阿佑,可否带我去你家清洗一番。” 阿佑点头,但他不忘拉着安之一起:“姐姐,你忙了这么久,也回去休息一下吧,咱们下午再过来。” 等安之收好东西,他们便结伴离开,徒留郑茂学一人在鸡圈旁发囧。 不一会儿后他又听到安之邀请孙举人去她家里吃饭,而刚刚还一脸正色的孙举人却笑得开怀,说是多谢安之款待,却之不恭。 这下郑茂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举人并不喜欢他。 可孙举人今天才第一次来东山村,为什么会不喜欢他? 如果孙景澄知道郑茂学心里的疑惑,定会告诉他,因为阿佑不喜欢他,所以自己也不喜欢他。 至于阿佑为什么不喜欢他,那不用说肯定是受了安之的影响。 …… 安之并没有去周家,将阿佑送到之后她便回了自己家。 “祖父,今儿中午咱家有两位客人来吃饭,得辛苦您多备些饭菜。” 云老爷子笑:“是孙举人吧,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这话让安之很是疑惑:“祖父,您怎么知道是他们?” “呵呵,我就想着你难得遇到一个认可你云女侠身份的人,定是会请人家来家里吃饭的。” “云女侠?”这个称呼让安之更疑惑:“什么云女侠?” “敢情你还不知道啊?”云老爷子便将今儿上午村长带着孙举人上门找安之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安之听完之后笑得满面春风:“没想到啊没想到,孙举人竟还是我的小迷弟,他怎么没跟我说呢,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这完全不用不好意思啊,她这个人对粉丝是很宽容和热情的… 孙景澄来云家吃午饭时发现安之对他完全换了个态度。 那笑容怎么说呢,让他觉得有些自己好像是什么稀罕物件。 好在没多久,阿佑就代替他吸引了安之的视线。 “安之姐姐,你回来以后有重新上药换纱布吗?” 阿佑说的是安之受伤的伤。 其实安之手上的伤早就好了,但是却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她便推说手上有疤不好看,每天都在掌心缠着块纱布。 阿佑几次劝说都没效果,他便成了个人形闹钟,每天安之干完活他就负责提醒人上祛疤药换纱布。 安之立马将自己的双手展示出来:“换了换了,回家洗手之后就换了纱布,你就别操心了。” 阿佑见纱布是全新的,点点头表示认可:“安之姐姐今天很乖。” 安之…… 如果不是祖父喊她帮忙端菜,她高低要跟阿佑好好讨论讨论到底谁乖这个问题。 她朝着阿佑扔下一个“算你走运”的眼神,转身便进了厨房。 结果片刻之后她又飞奔出来,在院子里四处叫着大黑。 “我放大黑去后山玩了。”一旁等着吃饭的周志明问:“你找它有事吗?” “我我我、我得跟它说一下,今儿中午厨房里那牛肉真不是我要吃的,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可不能算在我身上!” 眼见安之激动到跳脚,周志明哈哈笑:“我听说你今儿早上吃了一块大黑的肉,被它撵得满村子跑,真是难为你了。 所以我把大黑放去山上了,今儿中午你敞开肚子吃。” 被狗主人抓到自己偷吃狗粮,安之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她解释道:“周叔,我真没有吃,我就是逗大黑玩儿呢,结果嘴巴一不小心碰到牛肉了。 大黑以为我真要吃,它就来扑我了。” 第六十章 失踪的两年 安之已经从阿佑那里知道,松藩狗性情凶恶,需要时常喂食猪、鸡、牛羊等牲畜的纯肉保持其野性,而且相较于猪肉和鸡肉,松藩狗更喜欢牛羊肉。 羊肉还好说,镇上每日里都有人宰羊卖肉,价格虽然比猪肉贵了点儿,但只要有钱就能够买到。 可是牛肉这种东西确实可遇不可求。 牛在古代那就相当于一级保护动物,官府规定,私杀牛马乃是死罪。 只有老死或者意外致死的牛肉才能送到官府指定的屠宰处屠宰卖肉。 所以即便周叔并不缺钱,大黑吃牛肉的机会也并不多。 安之今儿也没想真的吃牛肉,就是早上逗大黑时不小心让狗子信以为真,所以大黑才对她狂追不止。 她又一次强调:“周叔,我真不吃,您把牛肉留给大黑吧。” 大不了下次她先在屠夫那里预留些钱,只等杀了牛就给她留些肉送过来。 毕竟她是真的做不出抢狗粮吃的事情来。 周志明认真道:“安之,你放心吃吧,我昨儿买的牛肉足够多,特意买了咱们吃的份儿。” 安之问:“真的?” “假的,一会儿你别吃,看着我们吃吧。” 听到这话,安之便确信厨房里那盆炖牛肉并不是狗口夺食。 她立马欢呼起来:“周叔,您实在太好了!我这就去盛饭。” 今儿多了两位客人,安之便舍弃了平日里吃饭的小方桌,与阿佑一起搬了张圆桌出来。 最近家里都是周志明在买菜,男人大手大脚的,只要见到荤菜就往家里搬,因此今儿的午饭便格外丰盛。 光是大菜就有红烧肉、炖牛肉、煎鱼和黄豆焖猪蹄这四样,再加上豆角炒肉片、葱煎蛋、炒青菜、拍黄瓜和两碟子坛子菜,一桌也凑齐了十个盘子,算是高规格的待客水准了。 云老爷子还是谦虚道:“孙举人,孙管家,咱农家没什么好东西,只能委屈您二位了。” “老爷子您客气,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再者说这样的饭菜已经很是丰盛,您太客气了。” 吃饭是安之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她只要上桌基本就是两耳不闻周围事,一心只有饭和菜的状态。 快速吃完一碗饭后,她起身添了碗饭,回来见阿佑的饭碗已经空了。 “阿佑,要添饭么?” 阿佑摇头:“安之姐姐,不用了,我再吃块牛肉就不吃了。” 一旁的孙景澄疑惑道:“阿佑就吃这些?” 他之前就注意到阿佑的碗里只有半碗饭,吃完那么些之后就不添了,是不是太少了点儿。 “阿佑一直吃得不多。”周志明怕他追问,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吃你的饭吧,阿佑不用你操心。” 孙景澄觉得事有蹊跷,但看着周志明的眼色,他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不再追问。 心事重重地吃完饭后,他立马将人拉到周家,然后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见阿佑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会这么瘦? 看着就跟小竹竿儿一样,都不用风吹,朝他打个喷嚏估计都能将人吹走。 他为什么就吃这么点儿饭? 这两年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又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趁着独处,孙景澄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孙景澄都已经找过来了,周志明也不准备继续瞒着。 “两年前阿佑失踪是被人绑架了,后来他自己想办法逃了出来。 可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根本没办法自己找回家去。 他也曾去官府报案,但官府的人觉得他是疯子,威胁他如果敢乱说话就将他抓起来关进牢房。 阿佑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钱,便只能在街上游荡,试图能遇到去寻他的人。 后来绑他的人找了过来,他不敢再露面,便藏在一家客栈的地窖里,等到半夜三更就去厨房摸些吃的,找不到食物就饿着,就这样硬生生地扛了两年。 直到我的人顺着他留下的暗号才将人找到。 据说人找到的时候浑身黑漆漆的,就跟个大耗子一般。 我的人不太谨慎,虽找到了阿佑,但不等人支援又被杀手发现了。 兄弟们虽然带着阿佑逃了出来,但那孩子也受了挺多伤。 至于他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饭,是因为那两年将胃给饿坏了,现如今只能少吃多餐慢慢养。” 说到后面,周志明的声音已经几近哽咽,而孙景澄听完之后更是泪流满面。 他控制不住愤怒抓住周志明胸前的衣裳大吼道:“阿佑、阿佑可是师兄唯一的儿子! 他为什么会被人绑架,他怎么会过得这般艰难? 如果师兄泉下有知,他如何能够瞑目?” “闭嘴,你想让村里的人全听见吗?”周志明一脚将孙景澄踢翻在地:“谁想他被绑架,谁又想看到他过得如此艰难? 我她娘地接到消息赶回京的时候瑞宸已经下葬了,没等我缓过神来阿佑也失踪了,再然后…… 这两年我连一个整觉都没睡过,每晚做梦都梦到阿佑出事,梦到我以死谢罪,结果去了地府睿宸却不肯见我,他说我没照顾好阿佑。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被绑的人是我,在地窖过了两年不见天日、缺衣少食的日子的人同样是我!” 这话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孙景澄站起身拍拍周志明的肩膀:“周师兄,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根本来不及帮忙。 不过当我得知你也失踪以后,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默默寻找阿佑。 师兄,这两年辛苦你了。” “滚,我不稀罕你的道歉。”周志明一把将人推开:“你现在人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孙景澄像只癞皮狗般硬把自己挂在周志明身上:“我不走,我新宅子都快盖好了,只等落成我就要搬进来。 我要给阿佑当邻居,我要陪着他,照顾他,以后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周志明嫌弃道:“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阿佑? 再说那不是你的宅子,那是给夫子盖的宅子,都是你自己瞎胡闹。” 孙景澄立刻辩驳:“我哪里瞎胡闹,夫子已经快六十岁了,身边必须得有人陪着,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夫子那么多弟子中只有我尚未成家,我可以随侍左右。” “你当我是死人么,夫子有我照顾就行。”周志明白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坚持赶人:“要留下也行,别张扬,别胡闹,否则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得知自己可以留下,孙景澄立刻换了副面孔。 “这里也太荒僻了些,村子里也脏兮兮的,到处黄土弥漫,夫子定然不习惯,不如我出钱给村里修条水泥路吧。” 周志明直接喊:“孙管家,把你家少爷……” 孙景澄立马跳起来堵嘴:“别别别,我不说了,脏就脏点吧,我能……夫子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定然很快就能习惯的。” 第六十一章 安之的建议 等两人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谈话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孙景澄问:“周师兄,你真想好了,要将阿佑留在这里?” 周志明点头:“在还没有查出是谁要害阿佑之前,他肯定是不能回京城的。 横竖是要留在外面,不如就在东山村。 我在这里经营两年,不说将这儿打造得如同金箍铁桶一般,但一般人别想从这里带走阿佑。 再说阿佑也挺喜欢这里的,所以先住几年再说。” 孙景澄对这话持怀疑态度:“你确定这里真的安全?别忘了阿佑前些天差点儿被拐子抓走。” “我查过了,那真是意外,就是两个小毛贼见阿佑长得好看,所以才想着将人拐走卖个好价钱。 即便安之没有出手,阿佑也会没事的,那天他出门时,前后跟了五十个护卫。” 孙景澄…… “你那五十个人但凡有一个人出手,我云女侠也不用受那罪呀。” 说到这个周志明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哪怕事情重来一遍,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他安排的人不会也不能轻易暴露,即便是要救阿佑,他们也会选择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倒是对安之生出一些愧疚来,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对安之好一些。 周志明道:“安之是个好孩子,之前就是她发现阿佑的胃不好,不然就阿佑那个锯嘴葫芦,估计身子只会越养越差。” 他身边跟着的都是一群大老粗,大夫也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这些人若说治疗外伤都是一绝,但论及养身体,可能都不如一个年轻大夫,因此谁也没发现阿佑的胃不好。 还是阿佑伤情最严重那会儿,安之给喂饭时发现了不对劲。 安之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又私下问了阿佑,阿佑才说实话,原来这孩子只要吃多了就会想吐,睡也睡不好。 听到此话的周志明很是内疚,他立马从县城请了一个大夫过来给阿佑检查。 大夫说阿佑的胃已经饿出了毛病。 好在大夫说孩子还小,平日里**细些,少吃多餐,再以养胃的药辅助,估计到少年时就能恢复如常。 听说不算严重,他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安之也在第一时间将这事儿告诉了云老爷子,云老爷子不嫌麻烦,一天给阿佑做五次饭,都是少而精的那种。 周志明无以为报,便只能包了云家的油粮米面,再时不时地不时地买些荤菜给送去…… 说起安之,孙景澄也露出笑脸来:“那小丫头是挺有意思,感觉阿佑还挺喜欢她,比喜欢我还多。” 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酸味。 周志明笑:“你就知足吧,你若不是睿宸的师弟,看阿佑理不理你。 今儿师兄再教你一个道理,跟谁比也别跟安之比,你比不赢的。” 孙景澄一开始听到这话还不服气,叫嚷道等他十八般武艺使出来,阿佑一定会最喜欢他。 可几天之后孙景澄就发现,师兄还是师兄,师兄的教导果然是对的。 因为阿佑根本不将他的伎俩看在眼里,或者说阿佑实在太忙,忙着给安之当跟屁虫,所以根本看不到他。 不过好在安之好像挺喜欢他,时不时地不时地来找他说话,所以他才能沾光经常见到阿佑。 而安之姑娘的喜欢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呢? 果然,几天之后安之就来提建议了。 “孙叔,您说您每天就跟我和阿佑在一起玩儿,会不会太无聊了?” “我觉得还挺好玩儿的,毕竟我以前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过,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安之在心里吐槽:好家伙,在东山村都不叫生活,只能勉强叫生存? 不过她现在还有别的计划,暂时没心思与人辩驳这个话题。 她尝试着引入话题:“孙叔,阿佑也不能总跟着我种菜喂鸡养蚯蚓的,这能有什么出息? 我觉得他得读书,以后哪怕不能考功名,最起码也能做个知书识礼之人。 周叔,您看您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抽空给阿佑启个蒙什么的。” 孙景澄心说我可没资格给他启蒙,他的夫子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但是看着安之饱含期待的眼睛,他心里突然生出个想法来:这可不是我要给阿佑启蒙的,是安之求着我的。 安之提出来的想法阿佑一定也会答应,那应该就怪不得我了吧。 在心底琢磨一圈后,孙景澄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假做平静道:“我虽功名不显,但也自认颇有才学,给阿佑做个启蒙应该还是能够胜任的。” 见孙景澄答应下来,安之立马乘胜追击:“孙叔您看,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多教几个孩子呢?” “多教几个?”孙景澄问:“你是说你也要一起吗?” “嗯,算上我也行。”其实安之四五岁时就已经跟她娘学着认字了,但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其难地答应。 “就是除了我以外,能不能再加上一些村里的小孩儿? 你看阿佑一个人读书多孤单呐,他也只有我一个朋友,这未免太无聊了些。 所以我就想着多找些小孩儿陪阿佑一起读书,这样他就能多些玩伴。” 阿佑想说他不需要,他不觉得孤单,他也不想要更多的朋友。 这些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但在看到安之的眼神示意后,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俩孩子之间的眉眼官司自然没有逃过孙景澄的眼睛,他要再没发现安之的小算盘,这孙字都该反着写了。 但他也不拆穿,就想看看这小姑娘在谋划些什么。 他假作为难道:“可是村里已经有村学了,我听说村里的孩子都在那里读书,我再开个启蒙班,这不太好吧?” 眼见孙景澄并没有全盘否认这个可能性,安之立马凑了上来。 “孙叔,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为了更好地造福于东山村的孩子们,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您实话实说。” 接着安之就将郑茂学此前做过的桩桩件件的丑事都拿出来讲,连他八岁还曾尿床的事情都没错过。 “孙叔叔,您就说,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来? 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怕村里这些小娃娃们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受他影响太多,都变成了厚颜无耻的小人,这可怎么办?” 孙景澄讶异道:“真没看出来他竟是这样的人。” “要么说人不可貌相呢,如果坏人真那么容易一眼被看出,这世上也就没这么多受害者了。” “啧啧,安之,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小词儿一套套的,听着还挺有道理。” “那是,我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我都说实话,那自然是有道理。” 安之不给他绕弯的机会:“孙叔,现在村学里的那些孩子都亟待您拯救,您真的能做到视而不见吗? 孙叔,您一看就是有着侠义心肠的好人,应该做不出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吧?” 孙景澄……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第六十二章 盖新村学 历经一个月的忙碌,村尾的二进院子终于封顶了。 接下来只需要安装门窗、粉刷墙屋,再搬了家具进来就能住人。 在房屋封顶的这天,孙管家掏了银子,请村长帮忙张罗了一席好饭菜,款待这些天帮忙盖房子的村民。 在酒席上,孙景澄不仅亲自出来给大伙儿敬酒,还宣布为了感谢大伙儿的帮忙,他决定出钱在村西的荒地盖一所全新的村学。 此消息一出,来吃席的人都惊着了。 话说东山村现在的村学乃是郑茂学家的旧宅改造而成。 自打郑茂学考上童生后,之前被叔伯侵占的房屋就被还了回来,只是他住惯了云家的青砖大院,这一套房子就闲置了。 后来在云燕蓉的建议下,他在村里办了个启蒙班,选的地方就是他家的旧房。 那座房子年老破败,每年总少不了修补几回,有些村民甚至都担心那个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垮掉去。 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现在孙举人愿意捐钱在村里盖所新的村学,大伙儿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们现在可算是知道村长当初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留下孙举人了,原来不只是面上有光,还能得到如此实惠。 一时之间,大家对村长的敬佩和感激都多了几分。 但他们最感谢的还是真正出钱的主儿——孙景澄。 这顿酒席,孙景澄和刘向荣二人就成了大伙儿敬酒的目标。 最近这些日子孙景澄都住在村里,白日里时不时在村里逛,大伙儿都知道他是个性子亲和的人,因此也都不怕他,灌酒时更是毫不留情。 孙景澄喝了两杯酒就借着头痛的理由遁走了,直接将孙管家扔在原地帮他应酬。 孙家的酒水是敞开了喝,因此这一顿下来不少人都喝醉了。 但醉了也不妨碍他们跟家里人嘚瑟:以后村里就要有新村学了,儿子终于不用在冬天漏风的破屋子里读书了,孙举人说了,他给村里盖青砖大瓦的学堂。 这个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得人尽皆知。 可有些人还是不敢置信。 这该不会是孙举人喝多了酒说的胡话吧。 但是傍晚时分,村长家的大孙子就敲着锣跑遍了全村,说是请每家每户派个代表去晒场开会,商量一下盖村学的事情。 这话一出,新村学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欢呼声一个传一个,没一会儿东山村便彻底沸腾起来,连鸡猫狗猪都被影响了,不停地叫唤起来,仿佛是为了即将开建的新村学而庆祝。 这天晚上开会时没有一个人拖沓,大家早早地搬着板凳来到晒场,会场外围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刘向荣见人齐了,首先说了一件最让他们开心的事:“盖新村学的事情说定了。 刚刚孙管家已经送了二十两银子给我,说是作为盖村学的费用,如果不够再找他要。 孙举人就一个要求,村学一定要盖好、盖牢固、盖舒服,让咱村的孩子们能够开心地上学。” 话刚落音,人群中立马传来一阵叫好声。 刘向荣先是让大伙儿发泄了一会儿激动的情绪,而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孙管家的意思是盖村学的人还是从咱们村里请,就跟以前给他家盖房子一样,三十文一天。” 下边儿坐着的人听了这话后态度不一,有人笑得开怀,有人眉头紧锁,还有人与周围相熟之人交头接耳起来。 村长继续道:“但我觉得,咱不能收这个钱。 今儿叫大伙儿来呢,也是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孙举人仁义,看不得孩子们吃苦所以出钱给村里盖学堂。 但咱也不能太不讲究,不能花别人的钱来帮自己干活,你们说是这个理儿不? 我们盖学堂,那是给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子孙后代去盖。 青砖大瓦房好好照看着,那可是能够留上百年都不止的。 到时候咱们这些人可能都化成灰了,咱们的后代还在咱们卖力气盖的学堂里读书,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是,村长说得对!” “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你们也听一听,看看这样行不行。 咱就用孙举人给的银子买砖瓦材料,然后咱自己来盖房子,工钱咱就不领了。 这样盖出来的学堂既有孙举人的善心,也有咱们的诚心,这才是真正的好学堂。 这也能教育咱们的子孙后代,做人要懂感恩,要知足。 咱们省下来的工钱就多买些材料,将学堂盖大一些,给屋子里也盖上孙举人家那种火墙,等到冬天就给孩子们把屋子烧得暖和,孩子们写字也不冻手。 以后咱冬日里再开会,也借他们的学堂使使,就不用担心大冬天地在外边儿吹冷风,张嘴都嫌冻牙齿了。” 最后这话逗得大伙儿笑起来,不少人便趁此机会响应村长的建议。 刘向荣又道:“这事儿我不强迫,现在举手表态,如果有超过一半的人同意不收工钱干活,那就不领工钱。 如果没有,那就还是按照孙管家说的,按照三十天一文的工钱发。” 话未落音,便有超过一半的人举手。 “好,很好!”刘向荣被下面齐刷刷的举手动作惊喜到:“那这次盖村学就不收工钱! 大伙儿等我消息,材料买回来后就开工,家里没事的就去帮忙,有事的不强求。 就这样,散会!” 云老爷子回家后就将刚刚开会的内容传达给了家里另外两人。 云老太太感叹:“村长这人虽然圆滑了点,但大面上确实过得去,也是一心为村里做实事的。” 安之也觉得这个村长不错,虽然她跟郑家兄妹干仗那会儿,村长一个劲儿地出面和稀泥,但这老头确实是为了村里的名声出发,而不是为了偏袒那几人。 后面祖父提出的所有要求能没打任何折扣地完成,内里定也少不了村长的帮忙。 现在村长提出不收工钱,其实也是想要让孙叔觉得东山村的村民是晓事的,孙叔对村民们留了好印象,以后要好事说不定还会想着村里人。 不过说起盖村学,安之立马对老爷子道:“祖父,您可千万别想着去帮忙! 您的身体绝对经不起这样的劳累,每天负责全家的饭菜就够您忙活的了。” 云老爷子皱眉道:“这是给村里干活儿,我不去也不像个样子,说不得别人会生出什么闲话来呢。”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安之态度很是坚决:“反正您不能去盖房子! 如果您实在想帮忙,那就在家煮些糖水,泡点儿芝麻豆子茶,或者熬个绿豆水什么的给送过去。 这样保证人人都念您的好。” 第六十三章 是我的村学 不过三天时间,刘向荣便将砖瓦沙石都给买了回来,包括之前给孙家盖房子的工匠他也给请了来。 盖火墙可是门技术活儿,他不敢让村里人自己折腾,只能请了行家来。 但剩下的事情必须得由村里人一手包揽,绝不多花一分冤枉钱! 正式开工这天,来干活的人超乎想象。 这次没了年龄和性别限制,那可真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半个村子的人齐聚在这里了。 安之也带着阿佑过来帮忙。 她年龄虽小,但是开荒拔草搬个石块儿还是没问题的。 村里人都知道云老爷子最近一两年身体不行,并没有人说他什么,有人还劝安之赶紧回家去,他们能忙得过看来。 但安之人小志气大,作为云家的代表怎么能轻易退出。 忙碌一上午,吃过中饭以后她又过来了。 半下午时,云家老两口带着几个妇人担了糖水和茶碗过来。 “都过来喝口水歇歇气,不急在这一时的。” 大伙儿闻声纷纷放下东西聚过来:“老云,我刚还说要回家喝水呢,幸好你来了,不然地跑老远。” “谢谢云叔云婶儿大老远给我们送水来。” “不辛苦,你们干活儿才叫辛苦。” 有那手快的已经接了水喝起来,不过水刚入口立马欢呼起来:“云叔,您这准备的是糖水呀,我喝着可甜,看来没少放糖。” 现如今白糖可是个金贵东西,都快卖到三十文一斤。 原本没打算喝水的人听到云家送来的是糖水,立马也跟着围了过来:“云叔,劳您也给我准备一碗水。” “不急不急,都有,好几桶呢,不够再添啊。” 走后门喝了个半饱的刘向荣在一旁看着这个其乐融融的景象,只觉得那糖水甜到心坎里去了。 他们东山村的村民都是好样的! 这天干完活后,村长将众人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 他说离秋收不到一个月,到时候大伙儿忙着抢收,之后还得理田、囤过冬的柴火,估计就没精力忙村学的事情了,所以他希望能够在秋收之前将村学盖起来,里外整理好,这样的话入冬之前孩子们就可以搬进新的学校上课。 众人自然是万分赞同,纷纷向村长表示,房子定能在秋收之前完工,木匠也说明儿就带着人开始做桌椅板凳,保证不耽误孩子们的事儿。 东山村的村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都如同陀螺一般转了起来。 而郑茂学对即将落成的新村学也是满怀期待,到时候他定要挪一间带火墙的房屋给自己住! 同时他也觉得,这个村学就是他跟孙举人接触的最好机会。 只可惜孙举人不知为何竟然在这样暖和的天气得了风寒,已经几天都没有出门了,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之见面。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周家门外蹲守几天,总算让他碰到了周举人出门,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周举人,学生郑茂学……” 连续喝了几天白粥的孙景澄着急去云家吃肉,此时不管谁拦着他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这人是云女侠讨厌的人。 他板着脸边走边道:“有事说事,没事让路。” 郑茂学只得放弃提前准备的恭维话,他直奔主题:“在下是特意来感谢孙举人慷慨解囊,为村学的孩子们盖新学舍,从今往后他们便……” “我为我自己的学生盖个学堂,用得着你来道谢么?” 郑茂学听了这话,却又没有完全听懂:“您的学生? 您建的学堂不是给村里的孩子用的吗? 村里的孩子,现在上的可都是蒙学班。” 这下孙景澄倒是有了好心情,他停下脚步优游不迫地看向对面之人:“确实是蒙学。” “您…您…” 郑茂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叫。 他深吸两口气平定心绪,生怕自己听错,又一次问道:“你要在村里开个新学堂教蒙学?” 在郑茂学的凝视中,孙景澄点了点头。 他甚至反问:“你有意见?还是说我开蒙学必须得经过你的允许?” 郑茂学只觉得自己被人当成猴子一般戏耍,而他这几天的欣喜也都成了笑话。 他忍不住怒吼道:“这村里明明已经有了蒙学,你为何还要开? 你欺人太甚!” 孙景澄原本就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现在他自觉手握道理,又怎肯轻易退让。 只听他先是讥笑一声,然后缓缓开口:“欺人太甚? 这话应该留着给你自己用吧。 你之前不就是仗着这村里就你一个有功名的人,所以才敢用自己教书先生的身份来逼迫村里的百姓封口不议论你的私事,甚至还借机涨学费么。 若不是你做亏心事在前,得罪了这村里大半村民,又何须担心我新开的村学会抢了你的学生? 再者说你也太小看我孙某人了。 我若是真要欺负你,我就会给徐奉县的读书人下个诗会帖子,然后将你做过的事随便挑几件告诉大家,以此彻底坏了你的名声,这才叫欺负你。 不过我若是开诗会的话,说什么好呢? 是说你以怨报德,竟有负于耗尽家产供你读书的恩人? 还是说你软饭硬吃,霸占岳家家产将二老赶出家门? 又或者说你罔顾人伦与族嫂勾搭成奸?” 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郑茂学连忙大喊:“闭嘴,你胡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孙景澄要肯听话闭嘴,那他就不叫孙景澄了。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若是真要欺负你,我就会以举人名义给县令大人上书,言明你德行不堪,不配有功名在身,县令调查过后剥夺你的功名,这才叫欺负你。 我办个启蒙学堂就叫欺负你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我正式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你品行不端,我怕村里的孩子们跟着你会有样学样,以后也变成这般轻薄无行之人,所以我要开个新村学,拯救那些孩子们。” 孙景澄字字句句都化作尖刀,狠狠地扎在郑茂学的心上。 郑茂学想骂他无耻,想说他以身份压人,想控诉他不讲道义,但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是拦住了他。 他不敢。 孙景澄万一真的将所说付诸行动,他的前途就算是毁了。 最后,他只能看着孙景澄大摇大摆地往云家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四章 养小孩可真难 村子里是藏不住秘密的。 孙举人跟郑秀才在村尾争执的一幕很快便被众人传播开来。 于是这天下午,大伙儿都无心干活,一心只想问问看孙举人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要在村里开蒙学吗? 他真的会亲自担任村学的夫子吗? 那他的蒙学打算怎么收费呢? 童生是六百文一年,秀才是九百文一年,举人怎么着也得要一千二百文了吧。 有人咬牙道:“我觉得孙举人说得有理,夫子品性不端哪里能教出好学生来。 因此哪怕他收一千二文我也认了,只要孙举人的学堂开学,我就送我家二毛过来。” “我也是,我家强娃子以后也跟着孙举人读书。” 但更多的人还是沉默。 一千二百文一年,有些人家还是两个孩子读书,那一年光束脩就得两千四百文,这压力确实太大了。 又有人道:“这也只是我们猜的,兴许孙举人也只收九百文呢,他…… 反正我觉得孙举人是个好人,他开蒙学应该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让孩子们能够学好,说不定他会维持现在的收费不变。” 这话给了不少人信心。 如果真的只要九百文,那可真是太好了! “安之呢,安之在不?她跟孙举人关系好,让她帮忙问问呗。” 是啊,孙举人不仅经常跟着安之那丫头满村子溜达,而且日日都在云家吃饭,云家也没孩子读书,这问题让安之帮忙问问再合适不过了。 这时有人道:“丰叔,安之家的母鸡今天出窝,她走不开,今天就没过来。” “哎,那我晚上去找她,让她帮忙探听探听,咱们也好做决断。” 因为大部分家庭的条件都比较一般,村学的束脩是一月一交,如果孙举人真打算开学堂教蒙学的话,他们也得早做打算。 本来众人还想着让安之帮忙去试探一番,不想半下午时有个跟孙举人关系更亲近的人来了工地。 孙管家带着人送了杂粮馒头来。 “我家老爷说大伙儿盖房辛苦了,让我给送些杂粮馒头过来,大伙儿歇歇气,过来吃点儿东西吧。” 自从云家带头给工地送了糖水后,每天下午都有人送茶水过来,有时候还能有两三拨撞在一起,不过却是第一次有人送干粮来。 监工的刘向荣看着满满四大筐馒头,很是不好意思:“孙管家,为这村学孙老爷已经出了不少钱,如何好意思再让你们破费。” 孙管家笑:“这算什么破费,只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而已,大家别客气。” 在孙管家的再三劝说下,大伙儿这才接过馒头围成一圈吃起来。 孙管家虽说这是杂粮馒头,但白面用得多,吃起来自带一股香甜,这样的馒头即便过年都少见。 有些人便舍不得吃了,想要带回家给孩子或者老人吃。 “大伙儿放开了吃,今儿馒头做得有多,够你们吃完之后还带几个回家去。 果然,他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又有人送了两担馒头过来,那些馒头用油纸包着,看来就是准备让人带回家去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香甜的馒头,吃着吃着有些咸了起来…… 馒头填饱了肚子,也让有些人壮了胆子。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问:“孙管家,我能与您打听个事情吗?” 孙管家笑得和善:“您先问着,我看看知不知道您说的这个事情。” “就是,我听说孙老爷之后会办个新村学,有这回事吗?” “自然是有的,您不都帮忙在盖学堂了吗?” 问话的人…… 围观的人…… 刘向荣走出来道:“孙管家,老李可能没把话说清楚,他是想问孙老爷会不会在这个学堂给咱村里的孩子们上课。” “自然是会的,我们老爷说东山村是个好地方,只是村学条件一般,所以他准备办个学堂亲自任教,这才出钱在此地该学堂。 当然,这个学堂最后的归属定然是属于东山村的,只是我们老爷会在里面授课讲学而已。” 这话算是给众人吃了半颗定心丸。 话已经说到这里,刘向荣索性将后半句问了出来:“那不知孙老爷可有说过这束脩几何?” 孙管家呵呵一笑:“这我还真没听我们老爷说过,但左不过就是五六百文吧。” “五六百文?! 五六百文一年?” 第一个问话的老李听到这个数字立马惊跳起来。 “自然是一年,五六百文一月的话谁还读得起哟。 况且一般的村学应该都是这个价格,我家老爷自然也不会例外。” 且不说在场之人是如何激动,但另外半颗定心丸也吃到嘴里了。 等回家就跟孩子他娘说,下个月的学费不交了,等孙老爷的学堂开学再接着念。 他们要读六百文一年的村学! 他们要拜举人为师! …… 孙景澄这人就是属于典型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他不缺村民们干活的这点儿工钱,但是村里人主动不收这笔钱,这让他收获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欣喜。 所以他乐意再拿些钱出来,让村民们也开心开心。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想试探一下村里这些人的本性。 毕竟周师兄打算让阿佑在这边生活几年,那他自然得知道阿佑身边的人哪些好哪些坏。 这才有了今天孙管家去工地送馒头的一幕。 孙管家过来汇报,今天在工地上盖房子的有九十二人,他包了一百四十包馒头送过去,最后剩下了四十八包。 每人一包,一包不多,一包不少。 孙景澄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让他将馒头送去村长家,挑些今天没来的人户和困难的人家给发了。 待孙管家出去后,周志明走出来问:“怎么样,满意了?” “满不满意的另说,人性这种事情哪里能一次就试出结果来。 但是大面上还算过得去,没有看到多明显的眼皮子浅的人。” 说完这话孙景澄感叹:“养小孩可真难呐! 怕他吃不饱、怕他穿不暖、怕他不开心、怕他跟人学坏,怕这怕那的,估计没几年我就该长出白头发来了。” “谁让你养了?”周志明怼他:“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走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毕竟他的村学马上就要封顶了,他还等着当夫子呢。 说不定还有机会当阿佑的夫子…… 第六十五章 郑茂学的疯狂猜想 郑茂学自打跟孙景澄聊过之后整个人便心神难安,一直到下午给学生们讲课时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他几次出错被学生点出来以后,索性扔了书本,将下午改为自修,让孩子们自己看书。 底下年纪小的学生可能乐不得,夫子不讲课他们就可以玩。 但是稍大一些的孩子们心里就不乐意了。 最近明明涨了束脩,可夫子教得却一天不如一天,动不动就让他们自修。 他们若是有那个自修的本事还需要花钱来村学吗? 难不成是因为村学比家里更破更久,更能激发人努力向上的决心? 晚上回去一定跟爹娘说说,让村里出面给夫子提意见,如果夫子以后还是这般态度,那还不如别读了,把钱省下来干点什么不好。 郑茂学可不知道学生们已经起了意见,好不容易坚持到平日里放学的点,他立马收拾东西去了后院。 卫氏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而郑茂学看到她一点也不吃惊,显然这已经是很寻常的事情。 卫氏看见男人慌忙道:“茂学哥,我听说孙举人要在村里办村学?” “我知道了。”郑茂学自顾自地顾自地解开外衫,接着又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干净的来,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并不准备与卫氏多说。 见此情形,卫氏不敢再试探,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今天下午孙管家当众说新村学的束脩一年大概是五六百文。 茂学哥,他们该不是想要跟你抢……” “你说什么?” 郑茂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数字:“五六百文?一年?” “是,孙管家就是这么说的,茂学哥……” “闭嘴!” 郑茂学大吼一声,然后便犹如困兽一般在原地走来走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要五六百文?他图什么? 孙景澄堂堂举人,只要在县城开馆授课,一年赚个几十上百两也不是难事,他为什么要来东山村开村学?” 郑茂学不理解,他觉得这是蠢才才会做的事情。 可蠢才又怎么能考上举人? 突然之间念头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除非!除非他的举人身份是假的。” 这话落音,郑茂学的眼睛瞬时一亮。 是了,是了,这就说得通了。 因为孙景澄是个假举人,所以他不敢去县城开馆,因为那样太容易被识破身份。 但是在村里就不一样了,这些乡巴佬有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一个举人,哪里会分什么真举人和假举人,自然是旁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一旁的卫氏见男人神色过于狂躁,赶紧开口提醒:“茂学哥,可是、可是村长曾经拿着孙举人的帖子去县城办过事情。 如果他是假举人的话,衙门的人应该会认出来吧。” “呵,那些衙差能有什么见识,一个举人的名帖就足够唬住他们,多余的屁都不会放一个,哪里会想到那个名帖是假的。 要么老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说的就是这种人。” “可是……”卫氏还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假冒举人。 郑茂学现在已经陷入自己的逻辑圈内出不来,并且试图将卫氏一起拉进去。 “别可是了,我就问你,倘若你是一个举人,你会背井离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吗?” 卫氏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片刻之后就有了答案。 她不会。 倘若她有举人的身份,那她在徐奉县便可以畅行无阻,不管是想要做点生意,还是当夫子,抑或者在县学谋个差事都容易得很,老话都说人离乡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往外跑。 见卫氏神色动摇,郑茂学继续道:“如果说江南州府之地或者京城那还说得通,毕竟人往高处走。 但是跑来一个偏远乡村,这就有悖常理了。 除非这个人有问题!” 郑茂学成功用自己的逻辑将卫氏圈了进来。 “茂学哥,你说得有理,试问天下谁会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偏要跑来这个穷乡僻壤吃苦头。” 得了卫氏的赞同,郑茂学又抛出自己的另一个猜想:“或许,刘向荣那个老头不是不知道孙景澄的身份是假的,但他却骗了所有人。” 卫氏刚刚已经被郑茂学洗脑一次,现在也不觉得他这个说法荒唐,赶忙问:“茂学哥,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因为只有刘向荣一个人看到了孙景澄的举人名帖,村里要来个举人的消息也是他放出来的,去衙门办事也是他陪着去的,他想要骗过我们所有人,这并不难。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打压我,他早就看不惯我。 自打我考上秀才后,咱们郑氏一族在村里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咱们族长也有望成为下一任村长,他害怕了。 所以他便给自己拉了个靠山。 如果寻来的是个秀才,那不一定能压得过我,毕竟我是土生土长的东山村人,而且我身后有郑氏一族撑腰,但刘氏一族却不能为那个秀才撑腰。 所以他需要一个身份高的人来压制我,这才有了孙景澄的出现。” 这话说完,郑茂学又一次完成了逻辑自洽。 卫氏倒不觉得刘向荣会为了个村长的位置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她看着郑茂学癫狂的表情却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那,茂学哥你打算怎么办呢?” 猜出了刘向荣的全部奸计,郑茂学很是得意:“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接下来我什么也不做,只等着看戏就好。 等到他们高朋满座开始庆祝的时候,就是我出手的时候! 到那时,我非得让那些贱人跪在地上给我磕头认错才行。” 心里做好了计划后,第二天哪怕有几个人过来说下个月开始他家孩子不来上学了,郑茂学也没有挽留,只是说了一句希望不要后悔。 这一天郑茂学接到了四个退学通知,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学生过来退学。 要说他不慌不急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以后这些人来他面前磕头认错求他留下的样子,他便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忍。 第二天,郑茂学又接到了六个退学通知,这天晚上郑氏的族长郑文山找上门来了。 他进门就表态:“茂学,不管孙举人那边怎么收买人心,我们郑家的孩子都会在你这里上课,绝不转去他那边。” 郑茂学道:“族长,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准备暂时将我这里的村学关了,咱族里的孩子们也都转到新村学去吧。” 这话让郑文山大吃一惊:“茂学你可别冲动,关村学就是一句话的事,但要想再开起来可是不容易。” “不容易吗?”郑茂学傲然一笑:“我倒不觉得,只要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求着我将村学开起来。” 第六十六章 最正确的决定 郑茂学主动宣布等九月过完,他会暂时关闭村学,请村民们提前做好准备。 这次无一人挽留,有些大孩子甚至选择了提前退学,要么帮家里干活,要么去了工地上帮忙盖房子。 就在新村学即将封顶的时候,云燕蓉回来了。 她这次去的时间比之前预计的要多了些时间。 因为胡太太去绣庄看喜服时对云燕蓉的针线活很满意,临时又给她追加了两床喜被的任务,工钱给得很是丰厚,她也没有推拒,直接答应下来,于是在外待了近两个月才回来。 她回来时正是黄昏,进村时不少人都看到她,戏说她在外面发财回来了。 云燕蓉一路说笑着回家,不想刚走到家门就看到个陌生男子堵在门口。 她问:“你是谁?” 不想那人也问:“你是谁?” “这是我家。” “这是你家我怎么不认识你?” 云燕蓉…… 我这是碰到个傻子了么? 就在她准备喊人时,一条腿从她身后伸出,将堵在门口的人给踢开了:“孙景澄,别挡路。” 云燕蓉回头,只看得到一脸胡茬。 她这才发现自己与身后的人站得有多近,连忙往旁边挪动几步:“周兄弟,这位是?” “这位是孙景澄,准备来咱们村里住上一段时间,因为跟我认识,最近都跟着我在你家吃饭。” 那边孙景澄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正准备声讨周志明,不想却听到了这一番话。 “原来这真是你家? 呀,你是安之的娘吧,云姐姐您好,我叫孙景澄,是…是…是安之的朋友。” 云燕蓉第一感觉就是辈分有些乱,但得知眼前的人并不是坏人,她还是笑着点头:“你好。” 周志明先是拿过云燕蓉手里的包袱,然后对着孙景澄又是一脚:“都说了让你别挡道,没看人拎着东西么?” “哎,你踢不到踢不到! 云姐姐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您拿了东西,我来给您帮忙吧。” 孙景澄想要帮忙的手是伸出来了,但注定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周志明已经提着东西走到院子里去了。 他也不尴尬,双手往前一伸,做出了个“请”的手势:“云姐姐您先进来,我给您倒水洗脸。” “不用不用,别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我……” “娘!” 孙景澄的话没说完,就被这一声呼喊打断。 原来是安之从后院出来,看到了刚进门的女人。 她一声欢呼之后,立马冲了过来:“娘您终于回来了,我都快忘了您长什么模样了。 我还想着后日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县城将您绑回来了。” 云燕蓉抱着怀中的女儿也是欣喜异常:“我家安之要过生辰了,我肯定要回来啊,娘记着呢,不会忘的。” “娘您可真好。”安之在她娘怀里一通撒欢之后,很快又直起身子:“快让我看看你瘦了没。 你之前说的绣两床铺盖,那可不是小活儿,为了赶在我生辰之前回来,一定累坏了吧。” 云燕蓉笑:“不累,这次我有找人帮忙,我只负责比较复杂的部分,所以没赶工。” “那就好。”安之抱着香香软软的母亲闹了一会儿,很快就退让开来:“祖父祖母,到你们了,你们赶紧和娘抱一抱,彼此诉说一下思念之情。” 云老太太睨她一眼:“都多大的人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一天到晚净胡咧咧。” 但转过脸,老太太看向女儿的眼睛却是忍不住细细打量:“一路回来累了吧,先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云老爷子道:“不急不急,先休息会儿,我再去做个拌茄子,燕蓉最喜欢吃我做的拌茄子,这么久没吃到定是想了。” 因着老爷子临时决定加道菜,于是这会儿大家都在院子待着。 安之、阿佑和孙景澄在下棋,周志明在柴房门口劈柴,云燕蓉则跟云老太太坐在堂屋门口说话,瞧着是各干各的,但却分外和谐。 安之正跟孙景澄掰扯着能不能再毁一步棋,厨房里云老爷子突然高喊一声吃饭了,安之闻言立马将手里的棋子扔向棋盘:“不玩了不玩了,吃饭。” “嘿,你这人怎么玩儿不起呢。”孙景澄试图将棋盘复原:“待会儿吃完饭继续啊,说好了你连输五次的话,接下来三天都得听我使唤,” 安之没想到昨天还是自己教人下五子棋,今天就被欺负得没有回手之力,所以才敢打这个堵。 可现在眼看着就要彻底输了,她想耍赖,于是回头给阿佑使了个眼色。 阿佑收到信号,起身时便很是“不经意”的将整个棋盘给掀翻在地,不过动作没控制好,连两个棋盒也一起掉在了地上。 孙景澄…… 男人傻愣愣地站了片刻,然后不敢置信地问:“阿佑,你知道围棋一共有多少颗棋子吗?” 安之听见动静赶忙拯救小弟:“阿佑,赶紧过来帮我端菜,我都要饿死了!” 阿佑闻言立马逃离案发现场:“安之姐姐,我来了,等我!” 孙景澄看着满地的棋子只觉头大,他在院子里左顾右盼一番,然后也跟着去了厨房。 “平叔,这天儿太热了,我来帮您烧火,您去院里歇会儿吧,顺便帮我把棋盘收一下。” 被强行推出厨房的孙管家看着撒了小半个院子的围棋,第一百零一次怀念起本家来。 话说他当初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才决定跟着小少爷一起出门的。 也不知道这病有没有药可以治。 云燕蓉在旁边围观全程,笑着跟老太太感叹:“没想到我出门不到两个月,咱家竟变得这么热闹了。” “哎,别提了,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老太太的语气听着嫌弃,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今儿大黑是没在家,它要在家更闹得慌,一个安之一个景澄,最喜欢跟它对着干。” “真好,咱家以前冷清清的,哪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这个以前说的是郑茂学还住在这里的时候。 郑茂学喜欢以读书人自居,总是要求安之斯文有礼,对于来找安之玩儿的小伙伴也没个好脸色。 小孩子很是敏感,自然知道郑茂学不欢迎他们,久而久之地便不喜欢来云家找安之玩。 安之爱热闹,她总是跑去外面玩,家里其他人都不是外向的性子,家里自然冷清,看着就没什么人气。 而现在则不一样了,安之莫名跟周志明结下了缘分,然后周志明又带着三人一狗常驻云家,人一多家里自然就热闹起来。 云燕蓉想,当初果断跟郑茂学和离,真是她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第六十七章 八岁生辰 云燕蓉回来以后,家里的访客便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一部分是关系跟她比较好的人上门来找她唠闲嗑,分享一下村里的各种消息,然后再打听一下她在城里过得怎么样。 另一部分则是还惦记着那“十两银子”的绣活,想来她这里一探真假,然后试试看她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如果学刺绣真那么赚钱的话,花点钱拜师也不是不可以啊。 说到刺绣到底赚不赚钱,那就势必得说一下云家地藏拙了。 云老爷子生病前的云家人在村里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家里光是现银就存了三百余两。 但在云老太太有意遮掩下,大伙儿都只以为他们日子还算过得去,有时候还会有些困难。 比如说每次郑茂学去赶考之前,云燕蓉都会典卖首饰凑盘缠,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有就是云家人除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屋以外没有恒产,他们连一亩田也没有。 这样的行为骗过了村里人,同时也骗过了郑茂学。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伙儿自然以为云家人是穷的,最起码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在他们的意识里,云家每年刺绣撑死了应该也就赚能赚个七八两,最多不超过十两,是属于一个赚钱却没那么赚钱的行业。 这行业的规矩也多,首先一点,学刺绣的姑娘就不能再做任何家务了,哪怕是洗衣做饭也不行,不仅不能干活,还得花钱好好要养护双手,光这一点就劝退了不少人。 而且这行业还讲天分,据说云燕蓉是属于天分好的,这种情况下她都赚不了多少钱,因此更不会有多少人送孩子专门来学刺绣。 只有那家里条件好且真心疼闺女的人家,才会将女儿送过来,刺绣不管能不能学成,但针线活定是会比旁人好的,以后说亲也是个助力。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燕蓉出门俩月就能赚十两银子,那她一年十二个月就能赚六十两银子,即便往少了算,那也得有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 好些人全家的家当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这个数目让他们震惊,也让他们心动。 心里都想着哪怕自家小孩儿没有燕蓉有天分,那只要能够赚到燕蓉一成那么多也很够了。 因此都纷纷来云家,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让自家闺女/孙女/新媳妇来拜师。 云燕蓉显然早就想过回来之后会面对的各种状况,此时对于大伙儿的询问,她表现得很是从容。 “我就一个人,咱村里的小姑娘新媳妇儿却很是不少,我教谁不教谁都是个问题,所以就不特意收徒了。 我还是那个态度,谁若是在刺绣这事儿上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燕蓉就是这样滴水不漏的性子,一般人都别想挑出她的错处,所以她在村里人缘一般,但口碑确实不差。 得了云燕蓉的准话之后,来云家的便不只有与云燕蓉年龄相仿的妇人和长辈,还有不少新媳妇和小姑娘,家里愈发地热闹起来。 安之爱热闹,但她不爱这样的热闹,因此当自家被“侵占”要以后,除了吃饭和睡觉的点,家里基本看不到她的人影。 这天吃晚饭时,安之不由抱怨:“明明是我自己的娘,我还没亲香够呢,现在都近不了身了。 娘,难不成就任由她们这样…这样成天待在咱家?” 对这事儿云老太太经验颇丰:“没事,还有几天就得秋收了,到时候咱家就清静了。 等到秋收之后,来咱家的人定会少一半还不止。 再等她们的手指被针扎个几十回,这些人又会减少,一轮一轮地淘下来,等到年底也就剩那么几个了。 到时候你娘再挑出有天赋有毅力地教一教,这事儿也就结束了。” 似她搬来东山村近三十年,这样的阵势经历过不下五回,几乎回回如此。 安之听说秋收之后能好上不少,她便也放下心来。 就怕自家以后一直乱糟糟的,那才叫难搞。 …… 九月二十六是安之八岁的生辰。 每年生辰安之都会收到家人精心准备的礼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祖父送了一把小弓,她现在已经开始跟周叔练基本功,慢慢地也可以开始学射箭了。 祖母如往年一般送的是一个桌屏,桌屏上绣的是她喂鸡时的模样。 她娘送了一条银制的铃兰手链,活扣的尾部还有一个铃铛,随着移动会叮当作响。 “谢谢祖父祖母和娘的礼物,我很喜欢!”安之捧着礼物笑得眉飞色舞:“现在我就已经期待起明年的生辰了。” “这就等着明年收礼,看来是不想要我准备的东西了?”孙景澄抱着个红漆匣子走进院子,很是苦恼道:“那我该将它送给谁才好呢?” “我我我!”安之立马举手:“当然是送给我! 孙叔,劳您破费了,您与我说说您的时辰是什么时候,我也给您备一份好礼。” 接过孙景澄手里一尺余长的木匣子,安之有些不好意思:“孙叔,也太破费了,这如何使得?” 孙景澄哈哈笑道:“不破费,你先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听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声,安之直觉有诈。 打开匣子一看,果然,里面装着另外一个匣子。 安之抬头无语地看了孙景澄一眼:感情是在这儿跟她玩套娃。 不过套娃就套娃吧,只要有礼物收就行。 她抱出大匣子里面的小匣子,然后又依次抱出小小匣子、小小小匣子、小小小小……就这么往返折腾了七回,终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 用手掂量了一下,感觉里面应该不会再有套路后她才松口气。 再继续拆下去,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让我来揭晓一下孙叔送了我什么好东…… 祝云女侠八周岁生辰快乐。” 安之不死心地拿着小匣子里取出来的纸条颠来倒去地看,结果真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此时,匣子里已经空无一物。 这是一场恶作剧,还是…… 安之转头去看桌上错落摆放着的另外七个匣子,难不成这些个木匣子就是周叔送给她的生辰礼?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这些匣子都长得怪好看的,用来当做收纳盒正正好。 第六十八章 生辰礼 “原来相较于我精心挑选的礼物,安之竟然更喜欢我的墨宝,果然有眼光。” 安之…… 所以真的有礼物? 在小寿星的疑惑中,孙景澄从第一个匣子里的内壁抠下只金色的小鸡仔。 “喏,这才是你的生辰礼,祝你养鸡场里的小黄鸡都能变成金鸡。” 安之看着孙景澄手心里的金灿灿的小公鸡,先是惊叹于它的做工,看起来跟真的简直一模一样!待反应过来之后她立马摆手拒绝。 “孙叔,不行,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就您的墨宝我就挺喜欢的。 还有,还有这些盒子我也很喜欢,正好用来装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宝贝。” 安之一边说着一边将孙景澄的手推回去。 开玩笑,这可是黄金! 孙叔怎么能送得出手? 孙景澄仍是笑着:“拿着吧,这么大点儿的东西不值钱,就是好看而已,别有负担。” 见安之还想推拒,他继续道:“长者赐不可辞,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让你拿着就拿着。” 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安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便转头看向她娘。 云燕蓉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礼物,于是又转头看向云老太太。 就在那母女二人对望时,周志明拿过小金鸡放在安之手里。 “安之,比这份礼物更贵重的是景澄送给你的祝福,所以你得好好收着。” 眼看礼物已经被放在自己的手里,安之索性一把收下,再推来推去就显得扭捏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还不起等价的礼物。 她自信看向孙景澄:“孙叔您等着,以后我也给您买很贵重的生辰礼。” “云女侠有志气,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有了孙景澄的黄金打头,接下来安之便很爽快地收下了周志明送的一对银步摇。 巧合的是这对步摇的流苏上所垂挂的竟然也是铃兰,正好与她刚收到的手链凑成了一套。 安之欢喜地将手链和步摇都给戴上,很是显摆了一番。 这时孙景澄提醒她:“安之,你去编根绳子将我送你的鸡套脖子上当成项链戴,这才叫美呢。” 安之拒绝,并表示这样的美她欣赏不来,为了以绝后患,她甚至将步摇和手链都给取了下来。 孙景澄哪肯善罢甘休,自然是追在安之后面喋喋不休地念不休地念个不停,一时大家都看着他们俩追赶打闹起来。 看着俩人闹了会儿,云老爷子疑惑道:“我怎么感觉景澄的体力好些了?以前他可不能追着安之跑这么久。” 孙管家在一旁回话:“云老哥,您说得没错,自打来了东山村,我家少爷的体力是一天好过一天。” 他心说,自家少爷每天喂鸡遛狗满村溜达,时不时还得跟八岁大的孩子赛跑,经过如此大量的体运动,饭量自然见长,这能吃能玩的,体力可不就锻炼出来了么…… 孙景澄跑累了,便暂时放过安之去一旁休息,但安之这个体力怪却转身去了后院喂鸡。 阿佑就在此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安之在菜地里拔些菜叶子扔进鸡圈喂了小鸡崽,回头就看见阿佑正满脸歉意地看过来。 “阿佑,这是怎的了?” “安之姐姐,对不起,他们都用心给你准备了礼物,只有我……” 安之赶忙安慰他:“你还小呢,哪里用你给我准备礼物,应该是我给你准备才对。 阿佑,与我说说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早早就将礼物给你准备好。” 阿佑没说自己的生辰,而是小心道:“安之姐姐,我有给你准备礼物的,只是没有云爷爷云奶奶他们准备得那么花心思,你能不能也喜欢我的礼物?” 安之被一双饱含恳求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只觉得心都要软了。 她想着,阿佑这样的可爱,哪怕是送她一张纸,她也定会好好珍藏的。 可她不曾想到,阿佑竟真的送了她一张纸。 “谢谢阿佑,我……我……我……” 当安之看清楚纸上的内容之后,顿时我不出来了。 纸上首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壹佰两”三个大字。 壹佰两的上头写着大晟通行寳钞,除此之外最显眼的便是一个鲜红的大印。 哪怕安之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但也大致猜了出来。 这是一张银票,价值百两的银票! 安之赶紧将银票照原样叠好,但又转念一想,这可是张纸,如果总叠着容易坏,她又赶忙展开。 “阿佑,这是钱,很多很多钱,你怎么能随意地将这个东西给我呢? 你赶紧收好! 对了,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周叔知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钱?” 阿佑将双手背在身后:“安之姐姐,我知道这是钱,我想给你钱,这样你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个钱就是周叔给我的,你放心收着吧。” 安之连只小金鸡都不敢收,哪里能收下这百两银票,她拿着银票就要往阿佑怀里塞。 阿佑只想着送安之一份生辰礼,现在哪里肯往回收。 他捂着胸口左躲右闪,就是不肯让安之如愿。 行动间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安之姐姐,你明明收了所有人的礼物,为什么就是不肯要我的礼物呢? 你是觉得我送的礼物太普通了吗? 我保证,明年我一定会花心思好好准备的。 安之姐姐,你收下我的礼物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送生辰礼。” 小小的一个人儿,带着哭腔求着你收下他准备的生日礼物,试问谁又能忍心拒绝呢。 安之轻缓拍着阿佑的背试图告诉他:“阿佑,送礼物主要讲究的是心意而不在贵重。 你现在还小,并不知道一百两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这是很多很多的钱,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你不应该把它当成礼物送给我。” 阿佑却执拗道:“安之姐姐,这就是我的心意。 以后不管我赚多少钱都送给你,所以一百两并不多,以后我会给你更多。” 云安之…… 第六十九章 你怎么这么虚呢 最后,在阿佑的坚持之下,安之还是收了这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 不过她觉得这银票拿着实在烫手,于是当天晚上就转交给了她娘。 “娘,这是阿佑白天给我的,他非哭着给我,我推辞不过就收下了,您看这可怎么办?” 云燕蓉看着手里的银票也很是吃惊,饶是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她看了女儿几眼,但是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 她知道女儿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如果能推拒得了,她也就不会看到这东西了。 云燕蓉接过银票:“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拿去还给你周叔。 也不知你周叔知不知道这一百两银票的事。 阿佑那孩子…… 哎,以前也不知道都过些什么样的苦日子,你不过稍微对他好些,他就掏心掏肺的对你。” 安之回:“娘,我没意见,你赶紧给还回去吧,拿着银票我连觉都睡不好。 不过我问了阿佑,周叔是知道这件事的,阿佑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打屁股,您放心吧。” 云燕蓉…… 她颇为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心里则想着周志明的条件竟比她设想过的还要好上不少。 毕竟要让个孩子随手送出一百两银子,没点儿家底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哪怕是想让阿佑借此机会感谢安之的救命之恩,这手笔也太大了些。 第二天一早,周志明又带着三人一狗上门吃早饭。 用过饭后周志明说要去一趟镇上,打过招呼便出了门,云燕蓉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周兄弟,我有话跟你说。” 周志明回头看到云燕蓉,稍稍一思考便猜出了她想说什么。 云燕蓉将人领到围墙侧面,然后掏出银票递了出去:“周兄弟,这是昨儿阿佑送给安之的。 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你赶紧收回去。” “这是阿佑送出去的东西,我如何能做主收回来。 既送给了安之,那就是安之的东西,你让她看着处理就是,不管是存下来还是花了都随她。” 云燕蓉听到这话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她自觉自家就已经够宠孩子了,但也不会让孩子做一百两银子的主。 怎么在周志明嘴里,让安之花一百两就跟花一两银子差不多。 她理解不了这人的思路,但并不妨碍她要把钱给还回去。 “周兄弟,如果阿佑送的是别的东西,即便贵重一点也没什么,但银子这东西太特殊,我们不能收,你赶紧拿回去。” 周志明可不想在阿佑面前当恶人,他赶紧闪躲:“这是阿佑的东西,要么你就还给阿佑,我是绝不会代替他收回的。” “你赶紧拿着,阿佑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么” “这是阿佑的银子,怎么处置他自己说了算,我……”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两人相互推拒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云燕蓉顺着声音去看,是郑茂学。 她立马收回被周志明握着的手腕,然后下意识地将握在手里的东西放进袖袋。 “你们、你们,云燕蓉,你藏什么呢?” 本来一大早看见这人就够晦气了,没想到这人还有脸质问她,云燕蓉看到他之后本就淡着的脸色立马冷了起来。 “郑茂学,我藏什么与你何干?” 她实在不想与这种人在此说废话,便回头看向周志明:“周兄弟,我先回了,那事儿晚点再说。” 见周志明点头后,她便打算先回家。 没想到郑茂学却突然拦在她的身前,甚至想要伸手去抢她刚刚藏在袖袋里的东西。 “云燕蓉,你说,孙景澄之所以针对我,是不是你在中间做了什么,你把东西拿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因为郑茂学发作得突然,云燕蓉没有任何防备,还真被她抓住了左手。 “撒手!” 周志明几步上前挤在两人中间,他一手拦在云燕蓉的身前做出保护姿态,一手抓住郑茂学的手臂:“我说撒手,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手断掉的话。” 这话落音,郑茂学的脸就红了几分。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他甚至感觉那力道只要再大上几分,他的骨头可能就会碎裂成渣。 但男人的尊严不允许郑茂学这般轻易就放弃,他怒视着比自己高上三寸有余的人:“你,周志明你、竟敢殴打读书人,我一定、一定会去衙门告你。” 周志明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但这笑声已经将他的蔑视表达得淋漓尽致。 紧接着,郑茂学便什么废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呼痛:“啊,我的手,好疼,你、你给我撒开。” 周志明怎么可能撒开,不仅没有撒开,他的力气还更大了些。 这下郑茂学不再嘴硬:“我松手、松手,你也给我撒开。” 郑茂学松手后,周志明才用力将人甩开,然后走到云燕蓉的跟前将人彻底护在身后,连一片衣角也没漏出来。 郑茂学被甩得趔趄,后退几步站稳再抬头,便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俩人变成一人,他心里的怒火越堆越高,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来。 “好你个云燕蓉,挺有手段啊,这才和离几天,转头又勾搭了一个。 你就那么饥渴,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是吧? 刚刚该不会是给外边的野男人送什么见不得人东西吧。” 周志明只恨没有在郑茂学开口的时候就砸烂他的嘴,才让他说出了如此不堪的话。 他眸光阴冷,拳头也捏得嘎吱作响,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抬脚将人踢翻在地后,他正准备动手,不想云燕蓉却伸手拉住了他。 云燕蓉温柔一笑:“周兄弟,不值当为这种人脏了手。” 紧接着她微微施力将人拉到身后:“我的事情,我可以解决。” 周志明闻言松了拳头,但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郑茂学,只要那人再敢动一下,他就敲烂那一嘴牙。 云燕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郑茂学面前举高临夏道:“郑茂学,如果你不记得,请容我提醒一下,我们和离了。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如果你记不住的话,我不介意用手里的欠条提醒你一番。 看在你是安之的爹的份儿上,我给你留最后一次面子。 倘若你下次还敢来我面前胡言乱语,或者让我听到村里传出什么有关我的流言蜚语,那咱们就官府见吧。” 眼见郑茂学一脸的不甘与怨恨,云燕蓉蔑笑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了男人身侧。 她凑到男人耳边小声道:“郑茂学,你说我为什么会这么饥渴? 自然是因为跟你成亲多年却从未真正满足过一次啊。 好不容易离了你这种软脚虾一般的男人,我自然得找个身强力壮的。 郑茂学,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虚呢?!” 留下扎心一刀后,云燕蓉施施然离开。 徒留两个男人在原地,一个跟被雷劈了般,另一个则是差点被口水憋死。 第七十章 俞夫子来了 云燕蓉知道如何拿捏郑茂学的七寸,只是她以前觉得做人没必要将事情做得太绝,因此一直留了一手。 可是现在,郑茂学就跟个疯子一样胡乱攀咬她,那她也没必要留情面了。 想必这一句话出来,郑茂学是没脸在她面前出现了。 只是她时机没选得好,竟然当着周志明的面说出这样羞耻的话。 虽然她确信周志明没有听到那些话,但她的心里着实过不去,最近这些日子是没办法坦然地面对周志明了。 不过好在没两天,周志明又出门去了,这次还带着孙景澄一起,说是出门去接个人,大约六七天就回来了。 他们俩的离去并没有带来多大影响,最多就是没了周志明的调解,安之跟大黑的矛盾又逐渐增多。 相较于周志明,阿佑反而更喜欢黏着安之,因此周志明出门之后,他都没来得及失落,立刻又将行李搬回了云家。 随着秋收的到来,云家的生活也慢慢恢复正轨。 安之带着阿佑养鸡,偶尔也会领着大黑在后山的外围转一转。 云老太太和云燕蓉二人这几天忙着帮孙景澄的新家整理铺盖。 云老爷子则是照旧负责灶房的事情,不过他感觉自从开始吃药之后,身体已经在慢慢康复,胃口好了,睡觉香了,身上也渐渐有力气了,因而他每天都会围着前屋后院绕圈,想要借此锻炼一下身体。 这天云家人都在孙家帮忙打扫卫生,周志明和孙景澄却提前回来了,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老爷子。 周志明介绍:“这是景澄的夫子,他听说景澄在东山村安居,便决定过来看看。” 不等云家人做出反应,性格最为内敛的阿佑倒是先跑了出来:“您就是俞夫子吗?” 他脸上的激动与孺慕很是明显,这不免让云家人对眼前这个老爷子生出一些好奇来。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爷子气质清冷,瞧着有些仙风道骨,但当阿佑出现之后,他脸上立马扬起慈祥的笑意,看着就与邻家的老爷爷没什么两样。 “正是老夫,想来你就是阿佑吧,比你爹小时候长得好看些。” 阿佑闻言更凑近了些:“俞夫子,那您说我与我爹小时候长得像吗?” 周叔比他爹大不了几岁,根本不记得他爹小时候的模样,孙叔就更不用说了,想来他这个疑问只有俞夫子能够回答。 “约莫是有些像的吧,我这儿有你爹五六岁时的画像,晚些时候找出来让你自己比比看。” “谢谢俞夫子。” “真是个好孩子。” 俞夫子揉着阿佑的头发,又一次笑了。 因为有了阿佑提前破冰,云家人跟俞夫子也很是顺利地聊了几句。 云老爷子想着俞夫子从外地而来,赶路定是辛苦了,打过招呼之后便提出了告辞。 孙景澄送他们出来时,老爷子将人拉到了一边:“景澄,你们晚上还是在我那儿吃饭吧。 孙管家没想到你们今天就回了,也没提前准备饭菜。”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云叔。” 请了客人以后,云家人便回去准备饭菜了。 倒是周志明趁着夫子跟阿佑说话的时候,将孙景澄拉到一边问:“云叔说什么呢?” “让我们今儿晚上去他家吃饭。 我一想也是,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所以我就答应了。” 周志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将夫子接了过来,却没考虑过之后的问题。 以前他带着景澄和阿佑去云家蹭饭吃都蹭成习惯了,竟忘记给家里备个厨子。 夫子又不是他们这种小年轻,如何能一日三餐地去别人家吃饭。 “今儿就算了,明天可不能这样了。”周志明提点小师弟:“夫子跟咱们不一样。 明天我就去镇上找个厨子,咱们自己开火。” 听闻这话,孙景澄不免有些失落,他还挺喜欢云家的饭桌氛围。 不过师兄说得也没错,夫子跟他们不一样,怎么能天天去别人家吃饭。 但他不想找个陌生人来家里,便说:“让孙叔做饭吧,他说他也能下厨的。” 话说这头,云老爷子回家之后就拿了两百个铜板交给安之:“去买只鸡回来,晚上炖鸡汤喝。 咱家的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吃怕了,为了活命都拼命下蛋,每天都下两个蛋不说,还时不时就下双黄蛋,弄得我都舍不得拿它们下锅了。” 安之心说母鸡肯下蛋,一则是最近蚯蚓管够,第二自然少不了她偶尔一次的异能投喂。 可这些话都不能明说,所以只能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 想着家里要款待客人,她不仅买了鸡回来,还买回两条鱼和几块豆腐,路上又有人给她塞了些板栗和鲜枣,真正是满载而归。 等她回来时,老爷子已经取了块腊肉下来,之前晒的干菌子和干木耳也都拿了出来,看来是准备大显身手。 “祖父,要买猪肉吗,最近秋收,十里坡那个集肯定开着,我去买点儿肉来吧。” 云老爷子摇头:“昨儿买了猪肉还在井里放着,够做一碗红烧肉了。 你去菜园子里择菜吧,想吃什么弄什么,这儿不用你帮忙了。” 安之得了令,便拿着菜篮子往后院而去。 “祖母,娘,你们想吃什么菜?” 正在剥花生的云燕蓉头也不抬:“弄点菠菜烫锅子,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待安之走后,女人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娘,您也看出来了吧,那俞夫子可不是个寻常人。” 云老太太接话:“不说俞夫子,只说景澄那一身穿戴,满县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还有阿佑,小小年纪出手就是一百两,哪里又是个寻常人。” 云燕蓉又道:“那周兄弟?” 云老太太将手里的花生米扔出去,拍拍手道:“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本身就不普通了,更遑论他跟景澄的关系之亲密。 燕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过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人家是什么人咱们不用管,也管不着。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他们愿意跟咱交往,那就热情地来往。 如果哪一天,人家要走或者是要疏远关系,也都顺其自然吧。” 第七十一章 长胖了 这天晚上给俞夫子准备的洗尘宴,云老爷子不仅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还有一坛美酒。 席间没人劝酒,只一开始云老爷子端杯时大家都跟了一口,后面就是各喝各的。 大家各自吃酒喝菜,谈天说地,气氛很是温馨和睦。 俞夫子很是善谈,不一会儿便跟云老爷子熟悉起来,两人聊收成,聊做饭,聊孩子,身份和成长环境都天差地别的人,竟然也说得挺开心。 这一餐饭吃得很是热闹,一直到酉时末才散席。 临回家前,周志明特意跟云老爷子道谢,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又说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人实在是太多了,实在不方便再上门打扰,因此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准备他们的饭菜了。 云老爷子自然也知道现在两个年轻人的上头有了位长辈,并不方便带着长辈在外面吃饭,于是也没挽留,只是说以后想吃他做的东西了,随时过来就成。 当安之得知周志明一行人以后不来家里吃饭时,表现得很是失落。 她爱热闹,她就喜欢家里人多! 云燕蓉安慰女儿,大伙儿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有的是机会在一起吃饭,让她别伤感。 可云燕蓉没想到,所有人再次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来得这样快。 不过现在她是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此时她正跟老太太张罗着做冬装。 论及做衣服,首先第一个就是安之,孩子年纪小,个头一年一个变,每年换季的时候她的衣服需求是最多的。 给安之量过尺以后,云老太太又将老爷子抓了过来。 “我的衣服够穿,不用做新的,老婆子,你们娘儿几个裁个新棉袄就行了,别管我。” 老太太瞪她:“闭嘴,转身。” “做就做,别这么凶嘛。”老爷子在老太太地拨动下抬手转身:“哎,怎么现在给我做衣服还要量尺了?” 老太太看了眼尺上的数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觉得你好像长胖了。 现在一量就知道再不会出错了,腰围长了一寸有余。” 她这话一出,院里几人都高兴起来。 要知道自从两年前一场高热以后,老爷子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从前多威武的一个老头,因为病痛给折磨得没了个人形,远远瞧着就像根竹竿儿一样,实在瘦得吓人。 现在老爷子身上开始长肉,那就说明吃的药奏效了,病情终于给稳住了! 云燕蓉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太好了太好了,爹的病情被控制住了,照现在这个情况看,说不定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娘,爹没事了!他没事了!” “是是,没事了,这才几个月,你爹的身体就好了,那些药起作用了!” 母女二人激动得险些抱头痛哭起来。 安之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想,但也不妨碍她乐得满院子乱跑,心里更是在狂吼:她的异能在慢慢起作用了!祖父的身体已经在逐步康复中!她再也不用担心可能很快就会失去祖父了。 家里三个大人看着安之在院里上蹿下跳,都只是含笑看着她,并没有出言阻止。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们也想跟安之一般,自由地挥洒情绪…… 吃完早饭,安之一蹦一跳地去了村尾。 现在她跟阿佑每天都要跟着周叔和孙叔二人学习,上午读书,下午习武,早晚则是留给养鸡场,一天的行程很是饱和。 进门之后,周家院里的每个人都能发现她的开心,同样,她也能看到其他人身上散发的不如意气息。 安之问:“这是怎的了,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 “哎!”孙景澄长叹一口气,苦着脸道:“平叔太久没有做饭,今儿早上熬的粥全是糊的,根本不能喝。 真怀念云叔做的鸡汤小馄饨。” 听得这话,安之立刻问身旁之人:“阿佑,你早上吃饱了没,现在饿不饿。” 阿佑最近几个月在东山村被几个人娇养着,也逐渐养出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特别是在安之面前,很少会藏着话。 他皱着眉可怜巴巴道:“安之姐姐,我没吃饱。” “走,先去我家吃点儿东西。” 安之说完这话就拉着阿佑起身:“孙叔,今儿上午的课能不能延迟两刻钟?” 不待孙景澄说话,周志明便先开口:“去吧,别给他吃太多了,一会儿该吃上午那餐点心了。” 得了准话,安之拉着人就往家跑,因此根本没有听到孙景澄那句:“云安之,我也没吃饱啊,你怎么不叫我?” 云老爷子听说阿佑没有吃早饭,立马将早上剩下的白粥热了,然后给阿佑煎了两个荷包蛋,又炒了一小碟子青菜。 “阿佑,你现在可还在养胃,不能饿肚子的,如果在家里没吃饱,就来找云爷爷,听着没?” 阿佑含笑点头,开心地说了声谢谢云爷爷,接着便把脸埋进粥碗认真吃起早饭来。 看来是真的饿了。 安之将老爷子拉到一边小声道:“祖父,最近这些日子我还是想请阿佑来咱家吃饭,先等孙爷爷的厨艺稳定下来再说,您看行么?” 云老爷子自然一口答应:“行,这有什么问题。 你中午晚上回来时记得主动叫上阿佑,他脸皮薄,你不叫他定然不会主动跟着你来的。” “您放心,我知道的,如果他不来我就拉着他一起来。” 吃完早饭,云老爷子又给阿佑包了几块点心。 他也不知道志明有没有在家里给备着这些东西,为了不饿着阿佑,还是自己早做准备的好。 吃完早饭,安之便领着阿佑去了周家上课,等到中午时又将人领了回来。 “周叔,我祖父说今儿特意为阿佑炖了汤,所以我想让他去我家吃饭,可以吗?” 周志明自然是点头答应。 到了晚上,安之的理由是中午的汤没喝完,还得带着阿佑继续去喝汤。 而周志明跟孙景澄俩人回到孙家,看到饭桌上几碗看不出原材料的汤汤水水,顿时胃口大失,竟都同时羡慕起了阿佑。 第七十二章 三家人吃一锅饭 第二天中午,安之又找理由:“周叔,我祖父说今儿特意为阿佑炖了一只小公鸡。 不到三个月的小公鸡,没加一滴水,只放了红糖和黄豆隔水焖熟。 我祖父说这样最是补身体,我小时候每年都得吃上两三只,所以身体才会如此结实。 祖父说阿佑太瘦了些,他得给好好补补。” 到了晚上,安之说小公鸡比想象中的大,阿佑中午没吃完,所以晚上得继续吃。 孙景澄在一旁道:“安之,阿佑人小胃口小,他不一定能吃完,要不我去给他帮个忙吧。” 安之刚想说不用,阿佑吃不完还有她呢。 可是不等她开口,孙景澄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并且回头催促他们:“走吧,再晚些云叔该来找人了。” 这下安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定是孙爷爷做的饭太难吃了,孙叔已经受不了了。 孙景澄的到来实在有些出乎预料,云老爷子只得临时又加了两个菜,又和面做了面疙瘩,这才没让人饿着肚子。 有了孙景澄开了这个头,没过两天周志明也来了。 他还挺不好意思:“云叔,实在是麻烦您了,孙管家最近做饭上头,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请厨子,让我们再给他一点时间证明自己,所以……” 云老爷子乐呵呵地笑:“你也太客气了,不过就是煮饭时多扔两把米,多炒两个菜而已。 顺带手的事情,这有什么麻烦的。 你之前买的米都还在库房堆着呢,够吃!” 周志明不好意思的其实是他不仅自己吃,还得带包带走。 “您看俞夫子他……我就想着给他也带些吃的,别把老人家给饿坏了。” “成,没问题,待会儿咱吃饭之前你先把俞夫子那份装出来,不好让人家吃我们剩下的。” 话说孙家这头,孙管家在厨房忙活许久,等他终于将饭做好时才得知,今天只有他和俞夫子两人吃饭。 “真可惜,我今天特意做了红烧肉,一点儿没烧糊,他们注定是没口福了。 先生,咱俩吃个够!” 俞夫子看着桌上那盘没烧糊但也没什么颜色的红烧肉,心里不免有些存疑。 瞧见食客眼里的疑惑,孙管家嘿嘿笑着解释:“那什么,我怕又跟昨天似的酱油放太多,所以今天就少放了些。” 俞夫子心说这应该不叫少放,而是直接没放。 他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伸筷子搛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然后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又肥又腻。 “怎么样怎么样?”孙管家见人吃下一块肉便迫不及待地追寻用户反馈:“今儿这菜没糊吧?熟了吧?没太咸吧?” “嗯嗯,还好,这些问题都没有。” 孙管家闻言顿时信心大增:“我就说我有做菜的天赋,只是这几年不做生疏了而已,只要给我机会,我定能练出来的。 先生,还是您老别具慧眼,知道我是颗沧海遗珠。 您等着,待我厨艺练成,您想吃什么我便给您做什么。” 俞夫子…… 他只怕自己可能会等不到那一天。 要不他也学学两个弟子? 毕竟他已经一把年纪了,面子又值几个钱,能多活几年才是王道。 等到两刻钟之后,俞夫子吃到周志明从徐家打包来的真正的红烧肉,这个念头便更强烈了一些。 “小周,我跟你说件事……” 当安之又一次看到围坐得满满当当的圆桌时,她忍不住问了句:“要不然晚上叫上孙管家一起吧?”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堂屋静默了片刻,紧接着孙景澄憋不住噗嗤一声笑。 他这一笑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很快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周志明感叹一句:“早知如此,咱这几天都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大概是为了验证孙爷爷确实不会做饭,以及大伙儿真的很喜欢我祖父的手艺吧。” 安之这话一出,大伙儿都跟着笑起来。 云老爷子道:“所以啊,别折腾了,以后就在我家吃饭,如果哪天真的吃腻了你们再另想办法吧。” 于是就这样兜兜转转好几天,最终三家人又吃上了一锅饭。 …… 十月中旬,东山村的秋收告一段落,孙景澄筹办的村学也在这时候正式开始招生。 村学的束脩也定下来了,五百文一年,比郑茂学那儿最开始的收费还便宜一百文。 三天的招生时间,村学总共来了四十二人,其中有些还是隔壁大湾子村的孩子。 大湾子村也有个村学,夫子是个老童生,当他们听说东山村的夫子是个举人,当即便有不少人将孩子给送了过来。 新村学开学的第一天,郑茂学便给所有的学生进行一场入学考试,对他们的水平有了个大概了解,然后按照水平给分成了启蒙班和进阶班。 启蒙班主要教识字,其学习内容围绕《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展开,夫子由孙管家担任。 进阶班涉及的面则要更广,以经、史、历、算等知识为切入点,所读的书便是《孔子》《孟子》《大学》《中庸》这四书,授课夫子是孙景澄。 四十二个学生中,进阶班只有十二个人,而这十二个人还是矮子中间拔高子,硬着头皮选出来的。 也就是在这时,孙景澄总算明白安之为什么要鼓动他办个新村学了。 如果真的任由郑茂学继续教书,真是的毁人而不是育人。 新收的四十二个学生里面,有两个学生已经在原来的村学读了五年多的书。 可是五年了,他们多数时候还在跟三百千打交道,对于四书五经基本能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孙景澄不拿自己作比,只说寻常的私塾,读了五年的书怎么着也该把论语给背下来了。 可郑茂学这里,启蒙五年的孩子连论语都没有通读过。 这算什么狗屁夫子! 这种误人子弟的家伙,有什么脸来当夫子教书育人。 如果不是孙管家拉着,孙景澄当时都想痛打郑茂学一顿,打得他再没有脸见人。 此时的孙景澄并不知道,郑茂学确实有几天没有出门见人了。 此时,郑茂学正陷入巨大的情绪漩涡之中。 无法自救。 第七十三章 不行? 卫氏看着一脸颓败不甘的男人,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茂学哥,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所以才…… 你别着急,等村学的事情解决就好了。” 郑茂学看着床榻上衣衫半解的女人,再看向毫无反应的下半身,心里的怒火更甚。 已经快十天了! 自从那天云燕蓉放下那句话之后,他再也没有成功做完过那种事。 有时候明明有反应,并且也已经成功地开始了,可是他总能随时想起云燕蓉的那句话。 她说成亲多年,她从未满足过! 只要想到这句话,郑茂学就觉得身下的卫氏所给出的一切有关愉悦和享受的表情都是骗人的。 他记得卫氏的男人,也就是他的族兄,比他高出半个头,身体也很是魁梧,是村里数得上的壮汉。 卫氏此时心里会不会拿他们两人作比较,会不会也觉得他不行。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下身就会疲软,再也无法继续…… 眼看今天不会再继续下去,卫氏本想穿好衣服睡觉,可是看着男人一脸阴郁的表情,她还是低下头钻进了被子。 最近这男人心情不好,她还是主动一些吧,免得受迁怒。 在卫氏殷切卖力的伺候下,郑茂学的下半身有了抬头的趋势。 此时的他一边想将人按倒在床证明自己,可另一方面又下意识地觉得可能会失败。 两个完全不同的想法彼此拉扯,险些让他情绪分裂。 但最终,还是害怕的情绪占据高地。 他将被子里的卫氏扯出来,无甚兴趣般道:“今儿不想弄,睡吧。” 卫氏听到这话,心里只觉怪怪的。 郑茂学在这方面的能力不强,但是却特别喜欢闹腾,属于典型的人菜瘾还大,可这次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想。 难不成是在外边有别人了? 是谁? 卫氏带着怀疑的念头躺下。 她根本没有任何睡意,于是便将郑茂学最近的行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企图找出些蛛丝马迹,看看郑茂学是跟哪个女人有个苟且。 她现在一心指望着当个秀才太太,可万万不能让旁人抢了先手。 …… “郑茂学,你看到了吧,你就是不行,你不是个男人!” “不,你放屁,不是这样的。” “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你承认吧,你就是个软蛋。 所以我才要去找周志明,他可比你强多了。” “云燕蓉,你闭嘴,你不准去,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梦里的郑茂学很是威武,他一把拉过想要跑走的云燕蓉,将人狠狠甩在床上,然后便扑了过去…… 卫氏本就睡得不沉,感觉到枕边之人不停晃动便醒了过来。 借着窗外的月色,看到郑茂学骑着被子不停晃动身子,显然是做了春梦。 她心里狠啐了男人一口:身边躺着个美娇娘不知道动手,非在梦里瞎搞。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结果却听身边的人说起梦话:“云燕蓉,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野男人有我这么好吗?” 这话如一道惊雷,直直地劈在了卫氏身上,让她的瞌睡瞬间消失无踪影。 云燕蓉? 郑茂学这是梦到云燕蓉了? 还在梦里跟她搞那起子事? 难不成郑茂学是想要吃回头草,重新跟云燕蓉复合? 想到这里,卫氏硬生生惊出一背冷汗。 她很想将睡梦中的男人叫醒问个明白,但手伸出去以后,却迟迟没有使上劲儿。 不。 现在躺在郑茂学身边的人是她,云燕蓉不过就是一个下堂妇而已。 只要郑茂学没主动开口,她决定不能戳破这层窗户纸。 她既然能拆散郑茂学和云燕蓉一次,那就能有第二次。 还有,她得想办法尽快让郑茂学娶了她,这样她的地位才算安稳。 卫氏几乎琢磨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睡着。 而郑茂学醒来忆及昨晚做的梦,更是觉得自己快要被憋疯了。 他必须行动,必须发泄,必须成功! …… 自打村西的村学开学之后,阿佑便开始跟着俞夫子念书。 安之不再跟着,而是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夏天孵出来的小鸡慢慢长大,一个是食量越来越大,安之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给它们觅食和喂食,第二则是要忙着帮百多只小鸡做记号以及剪翅膀。 为了防止鸡群飞出养鸡场,她得将鸡的翅膀全部修理一遍,确保它们不管怎么扑腾都飞不出去。 万一真的有漏网之鱼,那就得靠鸡身上的记号将它们寻回。 这两项工作都是为了保障财产安全,安之做起来完全可谓是一丝不苟。 等她将鸡群的安全问题处理好之后,又惦记着在家后边儿盖两间泥砖房。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蚯蚓基本都不怎么繁殖了,等到冬天真正来临,剩下的蚯蚓甚至会冻死。 因此安之想要盖两间暖房,用木箱来养蚯蚓。 “盖房养蚯蚓?”云燕蓉重复了一遍女儿说的话:“孩子,你认真的?” “娘,我真没开玩笑,是真的要养蚯蚓。 您也知道,自打我专门养了蚯蚓喂鸡以后,鸡不仅肯下蛋,而且下双黄蛋的频率也高了,这就说明蚯蚓是很好的鸡食。 可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我养蚯蚓的那些个坑基本都快没作用了。 我就想着盖两间房子来养蚯蚓,至于屋内则用烧火保持温度,不然我一百多只鸡冬天的吃食就是大问题。” 云燕蓉觉得这阵势实在是越来越大了。 她做不了主,便叫了家里两位老人过来共同商量。 不想还没商量个名堂出来,外面突然传来三丽慌张的呼喊声:“安之,安之你在家吗?出事啦!” 安之听到这话立马往门口奔去:“三丽姐,我在家呢,出什么事了?” “村学、衙差、有衙差来村学了,说是要带了孙老爷去县衙问话。”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三丽抚着胸口大喘气:“不、不知道,我听到消息见赶紧跑过来告诉你了。” 安之听完这话一溜烟就往村学跑去。 可等她跑到的时候还是晚了,只看到孙景澄和孙管家离开的背影。 【作者题外话】:云安之用几句话搅和散了郑茂学的事业,云燕蓉用一句话击溃了郑茂学的心理,云家女人的报复虽迟但到。 第七十四章 孙景澄被举报 安之左顾右盼一番,发现来看热闹的人都是一头雾水,显然都是不知情的。 这么多人之中只有村长愁眉紧锁,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就在她准备凑过去问问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议论声。 “……真是假的?” “这还有假,我刚刚亲耳听那些衙差跟村长说的,孙景澄根本就不是真举人,衙门就是来抓他的。” “怎么可能?孙老爷那么好的人,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是啊,你看他在咱们村盖的房子,据说光是工钱就花了几十两,人有钱呢,好端端的骗人作甚。” “人是有钱,但没名啊。 你们自个儿想想,如果一开始就说他是个土财主,你们会这么恭敬地地对他吗?他又能当上村学的夫子吗? 人可不就是这样,有什么就不稀罕什么,没什么就要什么。” 安之听完只觉荒唐。 她可是听过孙叔讲课的,那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模样可不像是没有学问的人。 此前她认识的最有学问的人是郑茂学,可郑茂学跟孙叔相比,那就是典型的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孙叔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她可不觉得人家是假冒举人。 安之正准备让他们别胡说,村长倒是先开口了。 “你们这是有多闲,没事做了吗,都回去干活儿去!” 刘向荣在村里还是有些威望的,众人见他真的发火,尽管心里还有疑问,但很快都散了。 安之见到村长这个举动,心里却是一紧。 村长显然也是听到了那些闲话,所以才会出言来阻止众人。 可是他却只让大家散了,并没有做出什么解释来,难不成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安之不敢再问村长,掉头就往村尾的周家跑去。 “周叔你在家吗,出事了!” 幸而周志明此时在家,安之见到人立马道:“周叔,孙叔出事了! 刚刚来了几个衙差,把孙叔和孙爷爷都带去衙门了。 我听说、听说是孙叔冒充举人被发现了,您看这可怎么办?” 周志明听说孙景澄被衙门带走时还觉得问题不大,可当他听到缘由后却是捏了把汗。 景澄的举人身份可以说是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被人看出来是假的? 难不成是之前害阿佑的幕后之人找过来了? 而他们最终的目的,不用说定是阿佑。 一直藏在幕后的黑手,终于露面了! 周志明忽然觉得有些亢奋,这是他离那些人最近的时候了。 “安之你放心,没事的,我一定将景澄带回来。 你先回去,让你祖父祖母和娘都别慌,就在家里等我消息。” 安之有些怀疑:“周叔,真的会没事吗?” “真的,我跟你保证,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中午景澄就回来了。” 得了这话,安之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去。 而等安之一走,周志明立刻去了隔壁的孙家,将阿佑带了出来。 待将阿佑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之后,他立刻起身去了县城。 …… 话说孙景澄这边,领着他们来县城的衙差态度不差,但嘴巴也根据嘴葫芦一般,完全打探不出任何消息。 他一头雾水地被领进公堂,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公堂上站了一会儿,县令便领着师爷出现了。 “堂下可是新庆府河云城人士孙景澄?” “回大人,正是在下。” “孙景澄,如今有人指认你假扮举人身份,行敛财之实,你可认?” 孙景澄听到这个指控,当场就愣住了。 他的脑袋飞速运转,很快就转到了跟周志明相同的频道。 能够知道他是假举人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些人即便知道也不会拿这点来攻讦他,除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整个徐奉县,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阿佑。 那些人想要借他的事情吸引周师兄的注意力,然后好趁机对付阿佑。 孙景澄只希望师兄也想到了这点,千万要护好阿佑别中计。 而他自己,则要试试看能不能摸到幕后黑手的边。 “回大人,在下不认这个指控,请求与举报人当面对质。” 这个要求无可厚非,县令宣了举报人上堂。 当孙景澄看着郑茂学志得意满地走进来时,不由一愣。 他是不是,将问题想得过于复杂了。 而郑茂学看着孙景澄呆住的目光,不由更得意了些:“孙景澄,你自以为你装得很好,没想到却被我给发现了吧。” 孙景澄死死地盯着郑茂学,试图从他愚蠢的外貌下找到一丝丝隐藏的智慧。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他真的无法相信,能够将自己藏得如此严实的幕后人,会选择用郑茂学这样一把没有开刃的刀。 郑茂学误将孙景澄打量的眼神当成了威胁,他得意道:“现在是在公堂上,我可不怕你,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好好交代你犯的事情吧。 如果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干的,也要一并交代出来,这样你才能将功折罪。” 孙景澄…… 他放弃了,如果真是他看走眼了,就只当他蠢吧。 “大人,有关在下身份之事,需要与大人单独禀告,还请大人能够屏退左右。” 这位童县令一如外面所传的那般铁面无私:“事无不可对人言,直说就是。” 孙景澄想了想,从袖袋里拿了个东西出来:“还请大人看过此物再做决断。” 他越过要接东西的衙差,径直将东西放在了县令面前的公案桌上。 县令拿起桌上的令牌注目一看,双眼顿时瞪大。 紧接着就听他吩咐:“除了书吏以外,其他人都退下。” 郑茂学听到这个吩咐当即愣住。 童县令为什么要叫他们退下,刚刚孙景澄拿出来的那个金灿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是金子? 他就如此明目张胆地贿赂官员? 怪不得他要亲自将东西送上去。 可是童县令既然敢留下书吏,事情应该没有那么不堪吧。 尽管郑茂学心里乱如麻纱,但是有了童县令的吩咐,他也只能跟着衙差暂时退出公堂,在外边的院子里站着。 第七十五章 你是我的克星 郑茂学原本以为站在院子里,哪怕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些什么,但也能看到他们之间的举动。 不想童县令直接命人连大门都给关上了。 得,这下是什么也看不着了,他只能按捺着焦躁急切的情绪在原地等结果。 应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吧。 当初他给童县令写了举报信之后,童县令定是核查过孙景澄的身份,发现了问题才将人带回来。 童县令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绝对不会偏袒孙景澄,一定能够揭露他的真实身份!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郑茂学还是忍不住地心急。 可在心情焦虑的情况下,时间便过得格外慢些。 他感觉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甚至更久,眼前的那扇门才缓缓打开。 童县令下令将所有人都叫进院子,然后宣布周景澄的身份没有问题。 郑茂学听到这话只觉五雷轰顶。 没问题? 怎么会没问题呢,孙景澄就是假的啊! 他想要问童县令,没有发函跟新庆府确认,是怎么判断孙景澄的身份没有问题的,光凭孙景澄的一张嘴和可以伪造的名帖吗? 还是被送上公案桌的那一块金灿灿的东西? 但他并没有彻底失智,因此并没有做出在县令断案之后还质问父母官的行为来。 一旁的孙景澄则是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似乎很期待他将这个问题说出口来。 也就是看到孙景澄的眼神后,郑茂学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今天做了什么事? 他跟县令举报一个举人的身份有问题,而现在经过查实,这个举人的身份根本没问题,是由县令亲自盖棺认证的那种。 他此举无疑是彻底得罪了孙景澄,这个男人会如何对付他? 还有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会如何看他,会不会觉得他不靠谱? 恰在此时,童县令目光复杂地复杂地看向了他。 “郑秀才,谨慎是好事,但凡事还是得有依据。 念在你没有坏心的份儿上,本官这次便不与你计较,但望你吸取教训,以后切莫再犯此类错误。” 郑茂学能说什么,只得赶紧抱拳感谢县令不追究之恩,并保证绝不再犯。 县令宣布退堂之后,孙景澄走到郑茂学身前,光明正大地嗤笑一声:“呵,郑秀才,我记住了。” 郑茂学硬生生从这话里听出了威胁之意。 他没听错,绝对是威胁! 他想要寻求帮助,让童县令保护他不受伤害。 可等他回头,衙门的人早已走得一干走得一干二净,除了他根本没有一个人听到孙景澄那句话。 这样一来,哪怕他真的被孙景澄弄死了,也没人为他做主吧。 他得走,赶紧走,走得远远的,让孙景澄根本找不到他才好。 想到此,郑茂学转头就往外快步走去。 不想走得太过匆忙,在出衙门的时候撞到了人。 “对不…住。” 郑茂学道歉的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他撞到的人竟然是周志明。 看到这个男人,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臂生疼。 周志明跟孙景澄的关系好像不错,他定是为了里面那个人来的。 如果他知道是自己诬告孙景澄…… 郑茂学被自己脑海里所想象到的粗暴景象吓了一跳,拔腿就往前跑。 这可把周志明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着随后出门的孙景澄问:“怎么回事?” 孙景澄很是郁闷地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小声道:“我觉得郑茂学应该不是被人指使的,可是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举人身份是假的。” 周志明想到刚刚郑茂学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只觉得此题无解。 “没事就好,咱们先回去,晚了阿佑该担心了。 至于郑茂学,我一会儿找人查查他,如果真有猫腻的话,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实在不行,把人抓来审问一通也行。” “也行,等平叔出来咱就回去。” 话说郑茂学这边,从县衙跑出来之后,他一口气跑到南城门,都等不及坐骡车,直接在车马行租了辆马车回家。 路上马车走了多久,他就胡思乱想了多久,待马车在村口停下,他让车夫在原地等他两刻钟,待会儿再带他回县城。 一路疾驰回家,郑茂学推门进屋就直奔卧房收拾东西。 卫氏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厨房出来,一路跟着去了卧房,就见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床上也被堆了好些东西。 她问:“茂学哥,这是怎么了,你要出门吗?” “是,有同窗约我出门游学,明日就出发,我一会儿就去县城。” “这么着急?”卫氏很是吃惊:“你这就走了吗,那孙景澄那边怎么办? 你今儿不都去衙门揭穿他的假身份了吗? 而且我也按照你的吩咐,在衙门来带人时,将孙景澄假扮举人的消息散了出息,现在不光是咱们村,估计隔壁大湾子……” 郑茂学听得这话只觉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卫氏看着男人好似要吃人一样的表情,顿觉不对,难不成是计划出问题了?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郑茂学突然的一声高吼,将卫氏吓了一跳,她支吾道:“茂学哥,我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我将孙景澄的身份散出去了。” “听我的吩咐?! 我吩咐别的事没看到你这么听话,这件事你就一点也等不得,眼巴巴就去做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想要害死我,你就是我的克星!” 郑茂学压抑一路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他一脸恨意地看着卫氏:“我跟你定亲不久,我爹娘就死了,你死了男人后往我身上贴,燕蓉就要跟我分居,你闹着找我借钱,燕蓉就跟我和离了。 我跟你住在一起之后,好好的村学开不下去了,现在连东山村都待不下去了。 你就是克星,我的克星!” 本来只是发泄情绪的一通话,但话说完之后郑茂学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直倒霉的原因。 男人出奇的愤怒,他一把将卫氏推倒在床,然后骑在女人的身上,抬手就掐住她的脖子。 “都是你! 我落得如今地步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跟燕蓉和离。 如果我不和离,我就还是云家的女婿,是村学的夫子。 此时我已经跟孙景澄搭上了线,他会热心指点我的学业,再过三年我也能考上举人了。 贱人!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前程!” 第七十六章 郑茂学跑了 有那么一瞬间,卫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掐死了。 她尝试推开身上的男人,但是并没有效果。 郑茂学虽是个读书人,但男人在力量上面有着天生的优势,卫氏被压制着根本无法动弹。 她是个惜命的人,尽管此时心里已经恨透了郑茂学,但还是伏低做小的认错求饶:“茂学哥,都是我的错,你别、别因为我而做傻事。 杀人、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你是个、是个秀才,你好不容易考上功名,不要、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就赔上自己。”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郑茂学,他竟慢慢地松开手,然后从卫氏的身上滑坐在床上。 卫氏刚一获得自由,顾不得大口喘气,立马就往旁边挪去。 郑茂学看她一看,面无表情道:“别躲了,我不会真杀了你。” 说着他便继续刚刚收行李的动作。 卫氏眼见他的情绪是真的平静下来,这才问:“茂学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此时郑茂学已经装好两个大包袱,将他的衣服和常用的书籍都收好了。 临出门前,他看了眼卫氏:“今日童县令亲口说孙景澄的举人身份没有问题。” 丢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卫氏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茂学哥,带我走,带我一起走! 我是听了你的话才跟村里人说孙景澄是假举人的。” 可她一路追到门口,哪里看到郑茂学的影子,人家早就一路小跑去村口了。 卫氏在原地骂了两声郑茂学这个没良心的,又在心里骂了云燕蓉那个“罪魁祸首”,然后立马折返回屋子。 她也得走,得赶紧离开东山村,不然孙景澄若是查出来她在村里说的那些话,那她一个寡妇可扛不住孙景澄的报复。 卫氏将郑家厨房里的油盐粮米都打包好,再将屋子里所有能卖钱的东西搜刮一遍,便开了后院门,一点一点地往自家倒腾。 等她将东西运回家藏好之后,立马又将家里的糙米寻出来摆在堂屋门口算是留给三个孩子的糙粮,接着收拾了包袱便绕小路回娘家去了。 就在卫氏后脚刚出村,周志明和孙景澄主仆俩人便回来了。 在村口闲聊的几个村民看到孙景澄下了马车,想问又不敢问的,实在为难。 他们打心眼儿里觉得孙景澄是个好人,孙老爷给村民们创造赚钱的机会,出钱给盖村学,他教孩子们也很有一手。 别看村学开学才十来天,可现在启蒙班的孩子无论大小,几乎都能写出自己和父母家人的名字来。 这样的教育成果跟从前的村学相比,那几乎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这样好的孙老爷,有人却说他是假举人,***一套一套的,说得大伙儿都有些信了。 孙景澄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跟着周志明有说有笑地往村里走。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一个小男孩,他高声问着:“孙夫子,今天为什么突然放假了? 您答应今天下午会给我们讲的那个故事明天可以补上吗?” 孙景澄朗声回道:“因为有人诬告夫子,夫子就去衙门处理了一下这件事,现在已经没事了。 至于欠你们的故事,明天一定会补上的。” “耶,太好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胖他们。” 孩子得了想要的消息便一蹦一跳地跑一跳地跑走了。 而家离村口不远的刘向荣听到动静,立马快步走了出来。 他看到村口的孙景澄,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人都回来了,应该是没事了吧? 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问了句:“孙老爷,今日这事儿应该是误会吧。” “不是误会。”孙景澄摇头:“是有人专门去县衙诬告我,说我的身份是假的,好在童大人明察秋毫还我清白,证实我的身份并无问题。” 众人并没有留意孙景澄话里的故意留下的漏洞,只以为他说的是他的举人身份没问题,闻言立马欢呼起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孙老爷是好人,他怎么会骗我们呢?” 之后又有人给他鸣不平。 “孙老爷,您说说是谁诬告您,一会儿我就叫上咱村的汉子,去撕了他的皮,让他知道东西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 “就是,这是当我们东山村没人了吗,这跟骑在咱们头上撒尿有什么区别,必须弄他丫的。” 待村口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孙景澄很是爽快地抛出答案。 “今日去衙门告我的人便是咱们村的郑茂学郑秀才,我也不知道自己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他得这么对我。 大伙儿如果知道原因的,也可以告诉我一声。” 扔下一个炸弹后,孙景澄便领着孙管家施施离开现场,徒留一群吃瓜群众在原地彼此对望。 …… 孙景澄进村之后便直奔云家,今儿上午就出门,直到现在他还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得赶紧找云老爷子续命去。 晚饭时所有人齐聚云家,周志明带来一个消息:“郑茂学跑了,在我们回村之前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跑了?”孙景澄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他都想好十八般手段来招待那个蠢货,怎么就让人给跑了呢? 周志明知道云家从上到下都不待见郑茂学,因此说起这件事时也不避着他们,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人都是安之的亲生父亲。 “不跑还留在原地等你的报复么? 这件事也没有造成什么很恶劣的后果,只要他不出现在你眼前,你也别紧抓着不放了。” 孙景澄并不想就此罢休,他长这么大,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嘚瑟,他若放了郑茂学,岂不是显得他好欺负。 但是他也明白周师兄的一片苦心,只得不甘地点了点头。 跟孙景澄一样不甘心的还有安之。 听周叔说要就这样放过郑茂学,她肚里的肠子憋得都快打结了。 放什么放,弄他呀,不说把人弄死,好歹也得弄个半身不遂的吧。 这样的人渣,让他好端端地活在地活在世上,就是对人这种生物的侮辱。 第七十七章 事业版图扩张 趁着众人聊天的功夫,安之开始琢磨起自己去找郑茂学报仇的可能性。 她跟郑茂学可以称得上是彼此厌恶。 以前郑茂学给她添了多少赌,让家里人暗地里受了多少气她可都记着,只是苦于人小力微,根本无法报复回去。 而当她有了异能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给祖父治病,给家里人调养身体,偶尔还得喂鸡养蚯蚓,根本没有多余的部分用来浪费。 现在祖父的病情已经基本稳住,她就不敢跟以前似的每天给祖父吃的东西加料,这样很有可能会被大夫发现异样。 因此闲置下来的异能倒是正好可以用来报昔日的仇。 只是郑茂学腿脚太快了些,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那人就跑了。 东山村以外的地方实在太大,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寻人。 想到此,安之不由叹了口气: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弱小。 现在只是找郑茂学,找得到能出口气,找不到也就罢了。 可万一有一天,她要找的人是祖父祖母或者娘亲,还跟现在束手无策可就麻烦了。 她必须得努力,让自己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得认真习武,得努力赚钱,得想办法提升异能,还要尽可能多地结交有用的人脉。 …… 郑茂学举报孙景澄的事情仿佛一颗石子扔入大海,只稍稍泛起波澜,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 而这件事随着郑茂学突然搬离东山村,很快就平息下来,村民们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做准备。 安之赶在天气彻底变冷之前在后院搭了三间泥砖茅草房,然后又找木匠定了三十个长三尺、高一尺五、深一尺的木框,开始在家养蚯蚓。 将蚯蚓养好之后,安之便开始琢磨起其他赚钱的途径。 得能赚钱,不那么引人注目,难度不高,投入不大,而她的异能也能起到一定辅助作用。 安之将条件列好之后,最后还是决定从养殖业入手。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她会养鸡,那她如果再养些别的东西出来,大伙儿也会见怪不怪。 将能用来家养的东西都列出来之后一一对比之后,安之决定养兔子。 兔子繁殖力强,出栏快,肉能吃,皮毛还能单独卖钱,而且兔子的主要食物是草和蔬菜,这在农村随处可见,而且特别好种植。 如果以后规模大了,兔肉供过于求,也能用来做兔肉干等零嘴,不至于浪费。 至于养兔子的地方,安之还是决定放在村尾。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认真地跟周叔商量一下租地的事情。 明年鸡圈要扩张,要弄个养兔子的地方,还要种上几亩地的青菜给牲口当粮食,要用到的地方可是不小。 现在只有一个养鸡场,安之需要用水的时候都是从周家运过去。 可明年用数量增大,再总是去周家运水就不方便了,最好是她自己打个井。 如果真要将养殖业发展起来,所需的地块不少,安之决定还是跟周志明正式签个租约,隔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将拉拉杂杂的事情都列好之后,她先跟家里人说了自己的计划。 现在云家三人已经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安之的各种折腾,最起码听到她说要办个养兔场的时候,没有跟以前一样表现得一惊一乍。 听完安之的想法之后,云老爷子问:“安安,咱村里有几户人家养了兔子,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安之点头,她之前在考虑养什么的时候,有一个标准就是村里现在必须得有人养,这样她的行为才不会显得突兀。 云老爷子又问:“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就养一窝,从来不多养吗?” “我听说兔子养多了容易生病,所以大家最多都只养几只。” “哎,对了!”云老爷子拊掌笑道:“你看你这不是挺明白嘛,兔子养多了容易生病。 那你觉得你那养兔场能办起来吗?” 安之肯定道:“能办起来。” 云老爷子…… 这孩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老人家叹口气,继续循循善诱:“安安,你也知道兔子养多了容易生病,那你就不可能跟养鸡似的,一养就养几十上百只,养不活的。” 安之之前也考虑过兔子生病的问题,但她有异能在手,只需要每天在兔子吃的东西喝的水里加些料,长此以往这些兔子的体能自然就会得到改善。 她自信道:“祖父,我一开始要养鸡的时候祖母也是这么说的,她说鸡养多了容易生病,容易发鸡瘟。 可是您看我现在养鸡也养了三个年头了,根本没有出问题。 就不说现在村尾的养鸡场,之前咱们后院鸡最多的时候有近六十只,它们也一直好好的呀。 所以我觉得我在养牲畜这方面还是有些水平的。” 见三个家长还是犹豫,安之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要不这样,我养兔子的时候也跟养鸡一样,先慢慢地试,确定能养了我再多养些,行不?” 孩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反对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最终三个家长还是答应了。 搞定家长之后,安之又找了周志明。 她很郑重地提出想要在村尾租十亩荒地,并且列出了一系列条款,其中涉及租金、租约、续约等事项。 每年支付五两银子的租金,这个租约长达三年,租约期双方均不能毁约,如果她毁约,那就要赔偿剩余年限的租金,如果周志明毁约,那就要按照当前土地的所产生的经济价值进行赔偿,如果三年后要续约,那所有的条件可以重新谈…… “周叔,你觉得怎么样?” 周志明觉得不怎么样。 他的态度还是跟之前一般,这些地空在这里,安之想用就用。 安之做事有分寸,之前盖的鸡圈就离他家三四里地,根本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他相信安之不管是弄养兔场还是种菜同样都能保持好这个习惯,所以他很放心将那些地交给安之去用。 但安之硬是坚持要将银子往外面送:“周叔,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正是因为关系好才不能因为买卖坏了交情。” 在安之的强烈要求下,周志明只得郑重地立了个租约,然后收了安之五两银子的租金。 第七十八章 让这里变得不一样 这两天突然传出件新鲜事,说是县里有个之前在县学读书的孩子想要转学东山村的村学来读书,结果被孙景澄给拒绝了。 村民们对孙景澄的此番行为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孙老爷不差一个两个学生的束脩,可送上门的钱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他们倒是想劝孙老爷别犯傻,只是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来置喙,只能一个两个地在心里惋惜。 不过惋惜之外,他们更多的是高兴。 县学是多么好的地方,能在那里启蒙的孩子都非富即贵,可是现在却有个人放着大好的学堂不要,非得转到村里边儿来。 这说明什么? 这就说明孙老爷教得好啊,比县学里的夫子都要教得好,所以那户人家才会舍近求远,非得来东山村求学。 结果还被拒了! 他们的孩子拥有比城里的孩子还要好的夫子,他们怎么能不开心。 村里人开心,但当事人孙景澄却很是不快。 “周师兄,你可知要转学的是谁? 是县丞的儿子! 我猜那人定是知道我的身份了,所以才眼巴巴地凑上来。 靠,我当时千叮万嘱,让童县令一定给我保密,他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这才几天就给泄密了。 姓童的以为这里离京城天高地远,我就拿他没办法吗?” 周志明沉声道:“景澄,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我对童县令的为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既然答应了你,那这件事应该不是他走漏的消息。 你别忘了当时除了你跟童县令之外,还有一个书吏在场,那个书吏比童县令更可疑。 再者你的身份既然牵涉到案情,那么你所说的话书吏定会一字一句地一句地记录下来。 如果有心人要去翻这个卷宗,根本瞒不住。” 孙景澄转念一想,便觉得这件事应该真如周师兄所说的那般。 据他了解,童县令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实在没必要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将消息给泄露出去。 “那劳什子县丞一看就是溜须拍马之辈,想来也不是个好的,这眼巴巴地将人送到我这里来,不就是想着跟我拉关系么? 我偏不如他的意!” 周志明提醒他:“别将事情闹得太过,咱们现在这种情况不宜张扬。” 孙景澄气鼓鼓道:“我也不想张扬,可你看那县丞,他非大张旗鼓地将旗鼓地将儿子往我这里塞。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人精,想必有人应该嗅到一些不寻常了。 我若不尽早吓住那县丞,估计要不了几天,我这村学能多出几十号学生来。 等消息传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往东山村涌。 到那时候,咱们的行踪可就真藏不住了。” 一旁练字的俞夫子突然开口:“我倒觉得这不是件坏事。” 这话一出,屋里两人都看向他:“夫子?” 俞夫子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向周志明:“小周,你对阿佑有何安排?” “自然是好好照顾他,护他健康长大,然后助他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周志明的答案未经任何思考,显然是已经在心里想过千百遍。 俞夫子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就让阿佑待在东山村隐姓埋名地长大?” 夫子的话里有着明显的不赞同,周景澄已经到了嘴边的那一句“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道:“请夫子赐教。” “我问你,现在压在阿佑身上最麻烦的事情是什么?” “藏在暗处,且有那个本事杀了他的敌人。” 俞夫子摇头:“不,这算个大麻烦,却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最重要的麻烦,是自出生时就戴着的枷锁。” 听到这话,周志明的眼光忽地一暗,拳头也不自觉地不自觉地握紧。 俞夫子却笑了出来:“小周,不要每次提起这件事你就如此抗拒。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直面它,并且解决它。” 旁听许久的孙景澄急切问道:“莫非夫子已经有办法了?” 老者气定神闲抚着长须,淡然摇头:“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孙景澄的肩头瞬间垮下。 只听俞夫子又道:“但我觉得若想解决这个枷锁,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此时的阿佑远离是非中心,他周边接触的人和事都在咱们的掌控范围内,是好是坏都是咱们说了算。 几年之后,这些事情慢慢坐实并且传开,以后旁人再想要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攻讦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周志明跟孙景澄都不是笨人,经过俞夫子这么一点拨,他们顿时有了想法。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样一来阿佑就藏不住了,他迟早会暴露在众人眼前,到时候……” “夫子请放心,我绝不会让阿佑再出事。”周志明自信道:“以前我在边关也就罢了,现在我既守着阿佑,那谁也休想兴风作浪。 谁敢将手伸到我眼前来,那就别怪我提刀砍了他的爪子。” 从俞夫子的书房出来,周志明跟孙景澄又开了个小会。 “周师兄,你有什么想法吗?” 周志明倚着院门看向外面延绵起伏的青山,不问反答:“景澄,你能发现东山村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周志明,别学夫子那一套,我现在很着急!” 这时候周志明倒有了玩笑的心思,他抬手在孙景澄的脑袋上狠拍了一下,将人给拍了个趔趄。 “谁准你叫我名字,没大没小的,该打! 问你话就好好回答。” 孙景澄在心里将周志明按在地上狂揍一顿解了气,这才没好声道:“除了阿佑之外,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听到这话,周志明放声笑出来,那一瞬间,他的爽朗与豪迈都回来了。 “是啊,除了阿佑之外,这里跟别的地方都一样,一样的贫穷、落后、无知。 所以,我们要让这里变得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因为有了阿佑,东山村、徐奉县甚至是原安府都将改头换面!” 【作者题外话】:就是说,宝子们手里有没有免费的银票可以打赏两张呢~ 第七十九章 画了个大饼 “李兄,我听说你有个族妹嫁去了硚口镇的东山村,是吧?” “确有这么回事,刘兄为何问起这个?” “是这样,我欲将小儿送去东山村的村学念书,所以想在东山村找个人家让小儿寄宿,不然每日往返于县城,这实在是太远了。” “什么?我记得李兄不是费了挺大力气才将令郎送去县学吗?为什么要转去东山村的村学。” “李兄,我可将缘由告知于你,但你可得保密,千万不能外传。” “刘兄,我的为人你还不放心?” “我自然是信得过李兄的,不过多余说这一嘴罢了。 是这样,前几天张县丞将两个儿子全部送去了东山村的村学,据说是那里来了一个很是了不得的夫子。继张县丞之后,郑主簿也将孙子和外孙也都送了过去,县里其他财主也陆续送了家里的子弟过去。所以我这才……” 而这李兄听完之后立马动了心思,想要将自家的儿子也送去东山村的村学。 …… 张县丞给两个儿子转学的消息传开之后,东山村的村学一夕之间变成整个徐奉县最热门的学堂。 最近家里但凡有点门路的,要么在给孩子办转学,要么就在打听村学的夫子是何方神圣。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转入村学,孙景澄的脸色也一天臭过一天。 从县城转学来的孩子都可以上进阶班,十二人小班在十天之内变成了三十六人的班级。 就这个数字,还是因为孙景澄以人手不足为由停止招生才控制住的。 如果真敞开了收,指不定能收多少学生回来。 孙景澄这人责任心强,在不降低教学质量的情况下要照顾到三十六个学生,便只能付出更多的精力与时间,更何况他还得负责启蒙班每天的教学内容。 孙管家只负责给启蒙班讲课,但是讲什么内容,这都得他提前准备好。 如此高负荷地工作了几天,孙景澄只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 这天放学之后到了云家,他先是破天荒地指使阿佑给他捶肩按头,接着又惦记起了安之的鸡腿。 因为安之喜欢啃鸡腿,所以每次家里炖了鸡,她都独享一只鸡腿,哪怕后来家里吃饭的人口逐渐增多,这个习惯也未曾改变。 其实孙景澄也不是多想吃鸡腿,他就是觉得自己辛苦了,想要享受一些特殊待遇。 安之不会主动将鸡腿往外推,这是家里的长辈以内敛的方式在表达爱意,她吃了,祖父祖母和娘会很开心。 但她也不护食,孙叔既然开了这个口,她也不会舍不得。 况且,她接下来能不能赚笔小钱,还得依仗人家呢。 安之将鸡腿夹给孙景澄,叮嘱他一定得好好补补,接着又试探性地开口。 “周叔,我觉得你总是这样忙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定会把自己的身体拖垮,还是得想想办法。” 从别人碗里得来的鸡腿就是香,孙景澄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随口敷衍道:“我也不想如此辛劳,但暂时只能这样。 还是说安之你有什么办法?” 安之嘿嘿一笑,小声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但不知能不能行。” “能不能行的,先让我听听。”孙景澄吃了人家的鸡腿,自然得听人把话说完。 得了允准,安之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孙叔,我觉得你之所以这么累,是因为你的学堂出现了断层。 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一般给孩子启蒙的都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或者是童生,秀才都少有做这种事。 秀才一般都教启蒙过的孩子,有些经验足的老秀才甚至还会教童生。 而举人一般教的都是秀才,最差也是童生。 所以我觉得您应该找几个秀才来,秀才教学生,您教秀才。 秀才不管是教启蒙班还是进阶班,水平都是够的。 而您教秀才,一则不会那么累,二则也能让您的学识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外,秀才读书本来是要交钱的,您可以让他们以教书抵学费,他们省钱您省事,如果咱村学的学生多了能赚钱了,您也可以给他们一定的补贴。 秀才多了,咱们村学的名声就大了,就有更多的学生慕名而来。 而咱们五百文一年的束脩也能让更多孩子读得起书。 您看这是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安之不敢将事情讲得太明白,免得惹人生疑。 但就是这样寥寥几句,也足够让孙景澄刮目相看。 他收了轻慢态度,很是认真地感谢了安之提供的好方法,说他会认真考虑。 安之想问他会考虑多久,但见人一脸凝重的表情,她只得放弃追问。 算了,她先留意着村学那边的动静,等过完年之后如果周叔还没有行动起来,她再提醒提醒。 不想孙景澄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 十月的最后一个旬休日,他去了一趟县城,当天下午就带回来两个童生两个秀才。 然后在十一月的第一天,他将现有的学生分成两个启蒙班,两个进阶班,童生负责启蒙班,秀才负责进阶班,而他负责课程内容,以及私下里帮四个夫子进行补习。 新的夫子到了之后,孙景澄放出风去,东山村的村学可以继续招生。 消息一出,不仅是县城,还有镇上和邻近的村子都有人转学过来,不过短短十天村学的人数便突破百人,还有人在预约开年后转学的名额…… 就在东山村的村民看着一日热闹过一日的村学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安之已经在暗戳戳地计划地计划着赚钱的路子了。 可惜她画的饼太大,自己一个人吃不消,于是便找来了周志明。 毕竟她认识的人里,应该只有周志明能拿出这样大的一笔钱来。 “周叔,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法子,不知道您有没有想法?” 周志明含笑打趣她:“你不是最喜欢赚钱么,怎么舍得把这个想法告诉我?” “嗨呀,咱俩谁跟谁,我有好事情自然是想着您的。”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赚钱的法子。” 安之凑到周志明面前兴奋道:“咱们的村学开得如火如荼,现在就已经有上百人了,我听孙爷爷说过完年之后估计还得多个大几十人,这不就有二百号人了么! 这么多人的吃喝住行,那样样不都是生意啊!” 第八十章 十八个心眼子 安之的想法是搞房地产,将村学周边的地全部买下来盖房子盖铺子盖客栈盖饭馆。 来村学的有钱人正经不少,特别是第一批闻风过来的人,可说是非富即贵。 这些孩子最开始都是从家里坐马车来上学,每日早出晚归,但是很快就扛不住了。 一则是路途遥远浪费时间,二来冬日天黑得早,走夜路太危险,因此他们现在都住在镇上的客栈。 镇上虽然比县城近一些,但也还是有一定距离。 如果说在村学的附近就有适合居住的房屋,想来那些人是不会舍近求远的。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消费,到时候这些铺子是卖是租都好说,有精力的话甚至可以自己开店做生意。 安之将自己的想法大差不差地说了一遍,周志明也不表态,只是笑。 “周叔,这行或不行的,您倒是说个话呀。 书上都说,商场瞬息万变,万一错过这个好时机,被别人抢先一步将附近的地皮买下,那咱们可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周志明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安之,你之前跟景澄说让他找些帮手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计划着做这笔生意了。” 被人揭穿了小心思后安之嘿嘿一笑:“也没有那么早啦,我那时候主要就是想着让孙叔轻松一点儿,同时又能让更多人读得起书。 这些,这些都是顺便的。” 周志明看破不说破,学着她嘿嘿一笑之后又问:“安之,按照你的说法,地要我买,房子铺子要我盖,那你打算拿什么赚钱。” 安之眼见有戏,立马道:“周叔您吃肉,给我口汤喝就行。 我是准备在那里开间吃食铺子,随便卖点包子馒头面条馄饨之类的赚个零花钱。” 周志明觉得安之兜那么大个圈子,所图的绝不止这么一点。 不说也没关系,时间一长他自然能看出来。 “周叔,您倒是说说,我这个想法可不可行?” 周志明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如果真按照安之说的来做,这前期的投入怎么着也得上千两了。 “周叔,您不觉得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有钱人的气质吗?” “好好说话。” “我这就是好好说呢,试问哪个穷人会挂着个猎户的名头却从不上山打猎,试问哪个穷人会为了图清静买下前后左右几十亩荒地,试问哪个穷人会随随便便让孩子拿出一百两来送给别人,试问哪个穷人会出手就是上百斤的精米往旁人家里送。 周叔,您既然没打算在我面前装穷人,就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了。 您就说,这生意您做是不做?” 被人揭了底周志明也不恼,他沉吟片刻后道:“你这个想法全都依托在村学、或者说全依托景澄身上,倘若他一走……” 话说到这里,周志明总算知道安之为什么要找他来做这笔生意了。 他在这里,景澄就不会走。 景澄不走这门生意就能做下去。 之所以找上他,除了因为他有钱,还因为他能拴住这门生意最关键的人物。 这丫头,小小一个人,怕是有十八个心眼子。 安之不知他心中所想,赶忙道:“周叔您放心,我问过孙叔,他说近五年都不会走的,即便是五年之后要走,他也会将村学的事情安排好。 而且我想着,五年之后即便他走了,咱们的村学也慢慢稳定下来,咱的生意还是能做。” 听了这话,周志明又有些不确定。 这丫头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跟景澄之间的关系。 不过不管她知不知道,她的这个主意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安之,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先容我考虑一番。 你放心,如果我真打算做生意,一定会算上你的。” 安之对周志明的大方已经有所了解,并不担心他吃独食。 再说自己这小肠小肚地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人家指甲缝里随便漏点儿就够自己吃了。 …… 孙景澄听周志明说完对于村学周围的一番设想,很是不敢相信。 “你说这里面大半的主意都是安之提出来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我根据她的主意,配合着我们的计划,提出了这么一个构想。” “我的天呐,安之这是……这是什么脑子? 上次她给我提的有关村学的建议,我就觉得吃惊。 现在竟又生出这么一套赚钱的点子。 如果她出生商贾之家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她家明明没有一个做生意的人。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周志明对此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见解:“我曾听闻有人生来便带有宿惠,这样的人天生聪慧,闻一知十,兴许安之就是那样的人吧。 只可惜她生错了人家,如果能投生在京城,无论男女想必都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俞夫子本来是闭目静静地听两个弟子说话,直至孙景澄说起安之时,他才睁开眼睛。 听完周志明的话后他突然问道:“小周,你在东山村住了两年,可曾听说过安之的性格曾发生变化,或者说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志明明白夫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发问,他很是仔细地想了一番。 “安之自小就性子活泼爱热闹,到现在一直也这样,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要说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也没有。 不过她有两点比较反常。 第一是不喜欢她爹,是发自内心地厌恶,而不是像有些被父母轻视的孩子那样表面厌恶,但内心还是渴望关注的那种。 第二就是她特别会养鸡,也没人教过她,就是胡乱养着,但就是比别人养得好,村里人都说她是跟鸡有缘分。” 这话让俞老爷子陷入了沉思。 周志明跟孙景澄二人对于夫子的沉思很是意外。 或者说他们对于夫子陷入沉思原因很意外。 安之,她有什么问题吗? …… 话说安之这头,她可不知道自己因为赚钱而小小出了两次头,竟然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此时她正忙着整理家当。 在盖鸡圈之前,安之的全部身家有十六两银子,盖鸡圈那会儿请人盖鸡圈花了一两银子,后来租地花了五两银子,盖三间茅草房花了二两银子,再加上平时七零八碎的买东西差不多也花了一两,加在一起便是九两。 不过由于母鸡下的蛋越来越大,双黄蛋的数量也提升了,鸡蛋的价格也随之上涨,因而这几个月她又赚了接近二两银子。 两相加减,算起来手里还有九两银子。 当然,她手里还有一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不过那笔钱她并不打算动,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开年就要扩鸡圈盖兔圈,开荒地种菜,还得打口井,而且说不定还得预备钱做生意,仅手头这些钱哪里够花? 第八十一章 暖房种菜 进入十一月之后,属于东山村的冬天便彻底来了。 这时候大家都窝在家里整修农具,编竹筐搓麻绳,只有出太阳的时候村子里边才能看到人。 云家人的生活倒是没有因为冬天的而有所改变。 云老爷子照旧是守着灶房负责一大家子的饭菜,云燕蓉又接了绣活来家里做,云老太太则是忙着做过冬的衣裳,这些衣裳除了自家的之外,还有阿佑跟周志明的。 周志明的块头大,阿佑的个子小,两人都难以买到合身的成衣,于是老太太便承包了两人从里到外的衣裳。 而安之最近的主要精力都在后院新盖的茅草房上。 她养了三十箱蚯蚓,每天烧火保温、浇水保湿,时不时还得补充饵料,照顾它们就跟伺候祖宗一样。 好在这些蚯蚓也不负她的期望,总算是慢慢长了出来,并且一点也不比在村尾地养得差。 一家人各忙各的,倒也温馨自在。 …… “今天吃兔子?” 安之看到桌上放着的一盆红烧兔肉,表现得很是吃惊。 在她的记忆里,自从祖父生病之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野味了。 难不成是祖父偷偷上山了? 看着孙女狐疑的眼神,老爷子笑道:“我可没上山,是志明带回来的。 也不知他把哪座山头的兔子窝给端了,大大小小弄回来十几只兔子。 我选了两只肥的给炖了,剩下的都给你留着。 你不是说明年开春要养兔子么,正好给你养着练练手。” 这话落音安之马上立马笑起来,她转头看着周志明:“周叔您也太好了!您怎么知道我要养兔子?” 周志明道:“我并不知道你要兔子,只是想着有人说我作为一个猎户却从不上山打猎,所以我得证明自己。” 安之…… “周叔,世人多浅薄,哪里知道您这种高手那都是从不轻易出手,只要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再说了,就您这身手,如果经常上山打猎的话,山上的野物都要绝种了。 所以您还是少上山,给山上的小动物们留条活路吧。” 她这马屁逗得屋里人都哈哈笑起来。 云老爷子乐完以后故意找茬:“安安,照你这么说,我以前每日里上山都是因为我武艺不精咯?” 安之…… 做人怎么这么难? 她装傻呵呵笑道:“祖父,您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可知道以前您老都收着力呢,毕竟您是能徒手降服豹子的勇猛猎手。 如果这样都叫武艺不精,那天底下的其他猎户都没脸见人了。 祖父,在我心里您就是徐奉县第一猎户!” 这话说完,她还竖起大拇指,用以强调自己的佩服程度。 眼看一旁周叔的嘴巴动了动,显然是又要开口说话,她赶紧抢先道:“快些吃饭,兔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今天又吃萝卜啊? 冬天就是这一点不好,能吃的青菜实在有限。” 云老爷子眼见孙女一脸心虚,于是也顺着她的意愿转移话题:“没办法,天儿冷了,好些青菜都活不下来,也就萝卜白菜能抗冻。 秋天时咱家晒了些干菜,今晚就做来给你换换口味。” 这话却让安之想起后院暖房的蚯蚓,那些小东西本来也活不过冬日,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么。 她既然能在暖房养蚯蚓,为什么不能种青菜? 如果真能种出青菜来,不仅自家能够换换口味,拿出去兴许还能卖个高价。 说干就干,安之找来了生长周期短的小白菜、菠菜、茼蒿、鸡毛菜的种子。 她先是腾出了四个养蚯蚓的木箱,又从菜地挖了泥巴出来,混了一些养过蚯蚓的泥土充作肥料,将两者搅拌好后放入木箱,然后就将种子给撒了进去,等着种子发芽。 家里仅有三间暖房,又要养蚯蚓又要种青菜,现在还多了几只兔子,全放在地上根本摆不开。 于是她又找木匠定了三十个木箱用于移栽菜苗,除此之外还定了能将木箱叠放起来的木架。 就这样,安之便在冬日里折腾起了种青菜,顺带手地再养养兔子。 现在云家几个家长对于安之的折腾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只想着,横竖这孩子不祸害别人的东西,那就随她去吧。 能成功能赚钱自然是好,但如若不成,孩子也能积攒些失败的经验。 更何况他们潜意识里都觉得,安之办事是有些运气在的,这冬日里种暖房菜,兴许能成。 至于每天烧那么多柴,反正都是安之花钱买的,爱烧便烧吧,他们不心疼。 …… 四个木盆里的菜苗发芽以后,移栽时竟种满了三十个木盆。 这些菜苗用了蚯蚓粪便做肥料,又有异能加持,自然长得茂盛。 安之每日里给这些菜洒水捉虫,晴天还将木盆子搬出来晒太阳,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绿油油的菜苗长到两寸高以后,她立刻又追加了五十个木盆和对应的货架,准备在过年前大赚一笔。 而云老爷子看到孙女每日忙得脚不着地,也自发地加入到了种菜的队列中。 周志明作为三家最强壮最“闲”的人,毫无意外地也被安之征用,出太阳时得负责将几十个菜盆搬出来晒太阳,等到傍晚时再搬回去。 安之找人干活,马屁从不迟到:“周叔您可真厉害,我再没见过力气比您更大的人了,我悄悄与您说,在我心里就连我祖父也不如您厉害。 现在我还小需要您照顾我,等您老了我也照顾您。 到时候我给您洗衣做饭,夏日给您打扇纳凉冬日给您烧火生暖,以后给您养老…” 送终那个词太不吉利,被安之在关键时刻给强行忍下。 周志明呵呵笑:“行,我可把这话给记心里了,等我老了就来找你。” 他这辈子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老了真能有安之这样的好孩子承欢膝下,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周叔您放心,我这人最重承诺,绝不食言。 不过您还年轻,现在提养老的事情实在太过遥远,今天中午我就给您送上一盆冬日里的小青菜,让您先体验一下我的孝心。” 安之说到做到,果然在菜地里拔了一篮子小白菜。 冬日里,一盘新鲜翠绿的小白菜成了饭桌上最受欢迎的菜,就连阿佑这个号称“不挑食”的小孩,也频频将筷子伸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卖菜 饭桌上安之问孙景澄:“孙叔,这青菜可好吃?” 孙景澄很是捧场:“确实好吃! 特别是连着吃了一个月的萝卜白菜之后,再吃新鲜的小白菜只觉格外美味。” 安之心说小白菜美味可不只是因为长久没吃,还因为这些小白菜有了她的异能催化,味道已经比寻常的小白菜好了。 她心中暗自得意一番,然后又笑问:“那您觉得这青菜可能卖上价?” 孙景澄以为安之是担心辛苦种的菜卖不上价格,便笑道:“徐奉县有钱人不少,多花些钱吃一口新鲜菜,想必不少人都是乐意的。 再者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但凡家里条件还过得去的,说不定也会愿意尝尝鲜。 所以你放心,你费心思种的那些菜不仅好卖,而且定能卖个好价钱。” “孙叔,毕竟是头一回,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不知孙叔可愿意帮我个忙?” 孙景澄…… 果然,安之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他并不轻易允诺:“你先说说要帮什么忙,看我能不能做到。” 安之凑过去嘿嘿笑:“您能,您当然能。 我就是想让您出面,把我种的菜介绍给您的学生杨承业。” 杨承业是前段时间从县学转学来的学生之一,他家开了整个徐奉县最大的酒楼——逸仙楼。 安之在种菜时就想过,这些钱如果卖便宜了她赚不着钱,如果卖贵了又不好找买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大买家将她的货全部吃下。 而整个徐奉县,再也没有比逸仙楼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若贸然上门谈生意,一则担心找不到逸仙楼能做主的人,二则也担心人家看她年纪小身份低就会压她的价。 可如果有孙叔出面,她便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既然人逸仙楼的掌柜能将儿子送来给孙叔当学生,那就说明他肯定会卖孙叔的面子。 现在由孙叔将自己推出去,那么这些青菜定能卖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孙景澄稍微一动脑子便明白了安之的想法,他不说行或不行,只是问:“你知道杨承业的身份?” “孙叔,您当我在东山村这几年是白混的?”安之得意道:“只要在这个地界儿上,就没有我打探不到的消息。 我不仅知道卖菜的找杨承业,还知道买青砖得找柯东,买酒得找万修竹。 话说回来,孙叔,您觉得这个忙能帮吗?” 孙景澄实在没想到村学在安之手中还能发挥着这样的用途。 他当下的心情真是既好笑又无奈,敢情自己开村学不仅是在给阿佑铺路,还在给安之作嫁衣。 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安之认识杨承业的哪个同窗。 “要我答应也行,你先说你是从谁那里得来的消息。” 安之很是爽快地说出答案:“冬满的堂兄跟杨承业是同窗,我通过冬满打听到的。” 在东山村,安之可以说是孩子王,只要她想,就没有她摸不到的关系,而只要能摸到关系,那探听消息自然就不在话下。 村学所有新学生的资料,她都是通过这样的方法知道的。 孙景澄对此表示心服口服,并且由衷赞叹:“安之,活该你能赚钱,你赚不到钱才叫没天理。” 至于帮安之牵线卖菜,那自然是要答应的,毕竟吃人嘴短。 第二天孙景澄就单独叫了杨承业说话,说他的邻居有户人家费尽辛苦种了些绿叶菜出来,想要卖掉但又愁找不到出路。 他不忍心看那人的辛苦打了水漂,所以想请杨承业问问家里长辈,看能不能帮人家一个忙。 杨承业对此自然是一口答应。 家里送他来这犄角旮旯读书时就曾叮嘱过,孙夫子的身份了得,万不可轻慢。 再者他在这里读书近一个月,发现孙夫子本身乃是博学多才之辈,心里对夫子很是钦佩,所以这一点小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想着不管夫子推荐的那农户家种出些什么菜来,他定然全都高价买下,权当是给夫子个面子。 安之却是个实诚的生意人,她虽然借着孙景澄的身份与杨家搭上线,但还是想要凭真本事做好这个买卖的。 因此冬月里的最后一个旬休假之前,她便分别拔了些小白菜、菠菜、茼蒿、鸡毛菜当作样品送去了村学。 …… 话说这头,杨承业从孙景澄手里接过了竹篓并未多看就坐着马车回了家。 他十日未归,一朝回家以后,家里的长辈都围过来嘘寒问暖,问他吃得可好住得可好,在新的学堂待得可还习惯。 尽管这个问题每次旬休时都得回答一遍,但再次听到他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很仔细地又说了一遍。 为了佐证自己在新学堂待得不错,他还将孙景澄拜托自己帮忙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班里有几个同窗的家里都开了酒楼,夫子独独找了我,显然是对我有印象的。 夫子对我也好,上次还将一本极为难得的书借给我抄,这本书他可从未借给旁人过。 祖母,这下您尽可放心了吧。” 老太太听说孙子得了夫子的另眼相待,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倒是一旁的杨建柏听完儿子的话赶忙吩咐管家:“杨贵,一会儿你亲自去看看承业带回来的东西,给人估个实在点儿的价格,后日送承业去学堂的时候派个人跟过去,务必将孙夫子交代的事情办好。” 一旁的杨贵赶紧答应。 不想片刻之后杨建柏又改了口:“杨贵,你先将东西拿来予我看看,万一下次遇到孙夫子,这也是个聊天的好话题。” 毕竟自家给孙夫子帮了忙,虽说是举手之劳,那大小也是个人情,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了个竹篓进来:“老爷,这就是少爷从东山村带回来的东西。” “拿出来看看,都有些什么品种。” 待竹篓里的四样青菜摆出来,杨建柏顿时收了轻慢之心,几步便走到菜堆前拿起一颗小白菜。 “这小白菜竟长得与春夏时一样好!” 逸仙楼作为徐奉县最高档的酒楼,冬日里自然是有供应青菜的,虽说其品相比起春夏却是差了很多,但也颇受有钱人追捧。 如果以后他们拿出的都是这种品相的蔬菜…… “杨贵,明日一早你亲自去一趟东山村,找到的这户云姓人家买下他们所有的菜。 再试探着问问看他们可愿告知种菜的秘方,价格好谈。 记得态度温和些,千万别乱说话,愿不愿意都听人家的意见。” 如果这之间没有孙景澄的身影,不管手段软硬,他定是还要将秘方拿到手的。 但现在,能不能拿到都看命了。 第八十三章 反向议价 这天半上午,安之正在兔窝清理兔子粑粑,就听前院祖父在叫她:“安安,家里有客人找你,快些过来。” 她洗了手出来,就见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跟祖父说话。 云老爷子道:“安安,这位是城里逸仙楼的管事,说是来咱家买菜的。 咱家的菜你最清楚,你自己与他说吧。” 安之笑着打招呼:“见过杨管事,我是云安之,不知您想些什么菜,又要买多少。” 杨贵问:“云姑娘,容我先问个旁的问题,我听令祖父说,昨日我家少爷带回去的菜都是您种的?” “是,我也是瞎胡闹,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真让我种成了。 我想着这些青菜在冬日里是个稀罕物,所以便想卖了赚些钱。” 杨贵心说,只要能种成就不算瞎胡闹,这就叫天分! 他先是恭维了安之一番才切入主题:“云姑娘,我想请问一下您这里的菜是不是都能保证跟昨日一样的水准。” “大差不差吧,我昨日给杨少爷的那些也没有特意挑,就是随便拔的。” “那请问您这边都有些什么青菜,各有多少量,又作价几何?” 安之道:“我这边目前就小白菜、菠菜、茼蒿、鸡毛菜这四种,量不多,现在我手里加起来应该也就三百斤。 但是过年前应该还能出个大几百斤。 至于价格…杨管事,我实话跟您说,我毕竟是第一年卖菜,这个我真没想法。 我想着您逸仙楼做惯了买卖,对价格肯定比我懂行,要不然您给我一个价格,我看看合不合适,这样行吗?” 安之这话让杨贵有些意外,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姑娘到底是心里真没数,还是用这一招以退为进。 “哟,家里这是来客人了?” 杨贵正准备试探着报个价,结果被门外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他觉得这声音耳熟,回头一看竟是孙景澄孙举人。 “孙叔,这是城里逸仙楼的管事,说是来买菜的。” 杨贵便顺着这个介绍给孙景澄见礼。 孙景澄笑道:“杨管事,我好像见过你,之前承业来上学的时候,你好像也跟了是吧?” “孔夫子好记性,正是小人送我家少爷来的。” “承业这孩子性格不错,杨老爷教子有方啊。”随口夸了学生一句,孙景澄便准备走人:“你们先聊着。 云叔,我有事跟您说,咱们去厨房吧。” 什么有事,无非就是睡了懒觉错过早饭,现在肚子饿了想去厨房找些吃的罢了。 安之也不揭穿他,只含笑看着杨贵道:“杨管事,那咱们接着说?” “哎,好嘞。”杨管事眼看着孙景澄搀扶着云老爷子往厨房走,原本准备好的价格在嘴里打了个滚,出来时便换成了另外一个数字。 “云姑娘,我给您出六十文一斤,但是您种出来的菜只能卖给我们逸仙楼,如何?” 安之听到这个价格下意识地拧起眉毛:“六十文一斤?杨管家您没说错吧?” 杨贵见她这般模样,赶紧解释道:“云姑娘,您别觉得这价格低,事实上这个价格我们酒楼真是一文钱也不赚了。” 在他们酒楼冬日里一盘青菜就卖六十八文,花六十文一斤收菜已经是亏本的买卖了,如果再加钱的话,这生意真是不做也罢。 可现在这件事里还卡了个孙景澄,以这位跟云家的关系,他即便是想撂挑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此,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厨房,也不知孙夫子会不会觉得他家老爷不卖面子。 还有打听种菜秘方一事,需得跟老爷再商量看看。 安之注意到他这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了六十文一斤的来源。 “杨管事,我是诚心想做生意,也不想借着孙叔…孙夫子的名号占什么便宜,否则这生意做起来便没意思了。 孙夫子是好心帮我牵线,我不能因为这些钱让他名声受损,所以请您暂时忽略孙夫子的存在。 我知道即便青菜在冬日里是个稀罕物,那也不至于跟牛肉差不多的价格,还请您给我一个诚心价吧。” 杨贵见她说得诚心,便试探着重新开价:“那要不然五十文一斤?” 安之心知他还是没说实价,便给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数字:“杨掌柜,三十文一斤吧,我觉得这个价格就很不错了。” 杨贵却觉得三十文有些太低了。 说实在话,即便这个菜是随便一个农人种出来的,他为了做独家生意也会开三十文一斤的价格。 毕竟他家老爷说过,赚穷人的钱没意思,要赚就赚富人的钱。 可这件事既然有孙夫子在中间牵线,不管孙夫子领不领这个情,他都得把事情做到位。 “云姑娘,要不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四十文一斤,您将您的菜全都卖给我逸仙楼。 一直到来年二月结束,您家的青菜都只能卖给我一家,如何?” 安之在心里细算了一下,多出来的十文应该只能算孙叔的面子情,而不构成人情,于是她爽快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今天带走百斤,剩下的则过三天再来拿。 安之为了表达感谢之情,特意抓了一只母鸡,又装了三十个土鸡蛋送给杨贵。 “杨管事,这都是自家土物,不值几个钱,您带回去自个儿吃。” 杨贵想着云家跟孙夫子的关系看着可不一般,因此跟云家保持联系准没错。 这回他收了云家的东西,下回就有理由回礼,这一来一往之间,交情可不就有了么。 因此他看着安之递过来的东西也不过分推辞,道了两回谢就收下了。 他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夸两句,结果就发现篮子里的鸡蛋个个都大得很。 “云姑娘,这竟是鸡蛋么?我瞧着个头竟跟鸭蛋差不多大。” 安之笑道:“这些都是特意给杨管事挑的双黄蛋,所以个头便大些。” “这篮子里竟都是双黄蛋?” 杨贵颇为吃惊,要知道双黄蛋罕见,平日里一个都难得,云家出手竟然是一篮子的双黄蛋。 “我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吧,是不是的,您吃的时候定然就知道了。” 杨贵心说这东西他哪儿有命吃,得赶紧给老爷送去。 如果这篮子里真的都是双黄蛋,那老爷定能将这些个鸡蛋玩儿出花来。 回城时杨管事将篮子抱在身上生怕磕着碰着。 进城后一车一停下,他立刻提着篮子去寻老爷…… 安之还不知道她一个想要与人结善的小举动,竟会为自己带来一个长久的合作伙伴。 此时她正在捉摸着孙叔这个举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逸仙楼竟然这么给他面子。 要知道举人虽难得,但是徐奉县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光是举人身份可不一定有这种优待。 还有那些突然涌入的学生,难道都是为了求个举人夫子? 还是那句话,举人难得,县里也不是没有。 这些学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转学来着? 好像是孙叔去了一趟衙门之后…… 事情发生一个月多月之后,云安之终于后知后觉地琢磨起孙景澄的身份来。 第八十四章 又一笔生意 “你真赚了四两银子?” “这还有假?”安之将新刚到手的四两银子放在桌上给祖母和娘显摆一番:“卖了十箱菜,就得了这么些钱。” “还‘就得了这么些’,我看你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云老太太拿着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确定没问题后赶紧让安之收起来。 “那你剩下的二十箱菜还能卖八两银子?” 安之摇头:“卖不了那么多,怎么着也得留几箱给咱自家吃,但是五六两应该是能卖的。” 尽管一直扬言不干涉女儿的财务,但云燕蓉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了。 “留什么留,都卖了! 那可是四十文一斤的菜,咱吃了是成仙还是怎么的,你把那些钱踏实地赚进口袋不行吗? 若是想吃青菜,等明年开春了咱再吃个痛快。” “娘,话可不是这么说,冬天的青菜和春天的青菜那能是一个味道吗?” 安之有条有理地劝说:“再说我这青菜能种出来,祖父和周叔都出了不少力,能卖出四十文一斤的价格,里面也少不了孙叔的面子。 我若是给他们分钱,他们定然不要,那就只能让他们多吃些,吃个尽兴。 咱家这么多功臣在呢,可不能太过计较小气。 娘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云燕蓉…… 她一片好心反倒成了斤斤计较的小人? 算了,反正这些菜卖了钱也进不了她的口袋,不吃白不吃! 安之舍得将四十文一斤的菜给家里人吃,但却舍不得看着十个木箱子空着,于是当天下午她将木箱里的土整理一番,重新加了些蚯蚓粪土之后,立马又撒了种子下去。 三天之后,杨家的马车又一次停在云家门口。 安之看到杨管事的时候还挺意外,这么大个管事总在外面买菜算怎么回事。 很快她就知道了杨贵此番的目的。 还真是为了买菜。 “云姑娘,不知道您家还有没有鸡蛋,我们逸仙楼愿意全部买下,价格好商量。” 安之道:“杨管事您有所不知,我家虽养了些鸡,但我们家的鸡蛋一直都是卖给吉祥酒楼的,这……” “云姑娘,鸡蛋您还是可以照常卖,我们只要双黄蛋也行。 我们愿意出五文一个买下您手里所有的双黄蛋。” 安之…… 五文一个呀,这她就有些难以拒绝了。 见安之面色犹豫,杨贵立马道:“云姑娘,价格都好商量。 您如果觉得五文一个少了话,您自己开价。” 他已经跟这姑娘做了一次生意,心知这姑娘不会漫谈喊价,便愿意交出定价权。 接着他又补充道:“如果您这边有什么难处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们逸仙楼一定会尽力帮您解决。” 安之笑笑,然后有些为难道:“杨管事,有个事情我得提前跟您说明一下。 您之所以愿意出五文钱一个买这鸡蛋,无非就是买个稀罕。 但我得跟您说,双黄蛋在我家真不稀罕。 今年秋开始,我家母鸡下的蛋有一半都是双黄蛋。 我就想问问,这样的话您还要吗?” 安之虽没做过生意,但她觉得做生意跟做人一样,需得求个坦荡,别藏着掖着,这样的生意长久不了。 她本以为自己据实相告会让杨管事退却,不想那人听完却一脸的大喜过望。 杨贵想到自家老爷说,这世上最不缺有钱买吉利买稀罕的傻蛋,如果真能攒到大量的双黄蛋,他们就可以去府城赚有钱人的钱了。 因此他听到安之的话,仿佛就看到无数的银子朝着自家老爷飞来。 “云姑娘,这实在太好了,不管您有多少双黄蛋,我全部买下!” 安之便叫了祖父将家里攒的两筐子鸡蛋都给搬了出来:“杨管事,我们家的鸡蛋都在这里了,咱慢慢挑吧。” 这些鸡蛋攒了挺长时间,因着春杏她爹病了才一直没送去吉祥酒楼,现在看来倒是可以让她先赚一笔。 两大框鸡蛋竟真的挑出了一筐双黄蛋来,共有一百七十五个。 杨贵很爽快地给了一两银子,还另外送了云家两匹细棉布,说是家里老太太送给安之的,算是谢谢安之上次的赠蛋之情。 安之心说她也没给杨家老太太送鸡蛋啊。不过长者赐不可辞,她便白得了两匹细棉布。 此次杨贵过来,除了鸡蛋之外,还带走了十七箱青菜,并预订了另外五十箱还未长成的青菜。 安之看着手里的小锭银子突然开始琢磨起来,她家还有什么稀罕东西能拿出去卖钱。 也不知道杨管事买不买蚯蚓。 下次杨管事如果还亲自过来买菜,倒是可以问问他。 短短四天时间入账十余两卖菜银子,安之照顾后院的菜地便更加尽心起来。 …… 好像只在转眼间便到了腊月。 过了腊八之后年味就浓了起来,今儿这家干塘抓鱼,明儿那家杀猪灌腊肠,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热闹。 安之往年是最喜欢这样的热闹的,只要外边有个什么新鲜事,她总是第一个凑上去,连人家杀猪都看得目不转睛。 通常年前这些天都不太能看到她的人,有时候连吃饭都在别人家蹭。 可是今年却不一样,她一心照顾后院暖房能给她生钱的祖宗,平日里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直到腊月二十村学放假,阿佑也跟着停课之后,她才稍微让自己放松下来。 阿佑不喜欢跟外人玩,为了照顾他,安之便会陪着他玩闹,但更多的时候是阿佑陪着安之一起照顾后院的青菜、蚯蚓和兔子。 阿佑跟安之在一起就跟一个寻常的六岁孩童并无区别,每日里跑跑闹闹的,瞧着就很是活泼。 俞夫子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跟大黑打闹逗趣,只觉得奇怪。 他找人仔细查过安之过往八年,甚至还有云家郑家往上三代的历程,然后确定这真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是普通的孩子怎么会跟她这般,拥有一般大人也难比拟的通透心性。 可如果说她的身体内有着一个不符合实际年龄的灵魂,那她身上独属于孩童的纯真又该如何解释? 第八十五章 安之的目标 安之丝毫不知道她已经被人扒了个底朝天,并且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注视之下。 她每日里快乐得跟个小傻子一般。 特别是腊月二十这天,最后二十八箱青菜出手之后,在这个冬天大赚一笔的她,已经乐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云燕蓉得知女儿这个冬日的收入,也觉得有些吃惊:“就短短的两个月,你竟赚了四十二两?” 安之扬着脑袋自豪道:“是的,一百零五箱菜,四百文一箱,卖了四十二两,外加卖鸡蛋的钱,四十三两还有多。 而且现在我手里还有五十盆菜秧子,上元节前后还能再赚上一笔!” 这赚钱的速度让云燕蓉不得不服气。 以前她还担心女儿不学门手艺以后难以立足,没想到安之的缘法竟然在养鸡种菜上面,这谁能想到呢。 只是种菜不是长久之道,这也太辛苦了些。 一天到晚手不是在浇水就是在挖泥巴,晚上更是睡不好觉,每隔一两个时辰便得起床给暖房添火 云燕蓉摸着女儿因为种菜明显变得粗糙的小手和眼下淡淡的乌青,难免有些心疼。 “安之,上元节之后你将手里的菜卖掉,赚到的钱就有六十两了,娘再给你凑些给你在城里买个铺子或者宅子出租吧。 一个铺子每年能有四五两银子的租金,再加上你养鸡赚的钱,攒个三五年的又能买个铺子。 咱们就这样也能攒下一份家底。 你别跟今年冬似没日没夜地干活,咱慢慢来不着急。” 买铺子是个稳妥的方法,但却不是安之所喜欢的。 在安之的计划里,她明年要在村尾拥有一个大的养鸡场和一个养兔场,在村学附近开一家食肆,然后还要种一些高经济作物。 明年她最少得存一百两银子! 有件事她一直不愿意面对但却无法逃避,那就是祖父祖母的年纪。 在东山村能过五十岁生辰就能被称一句高寿,更多的人连五十岁也活不到,可祖父今年四十九,祖母四十八,他们距离所谓高寿不过一两年。 安之不知道自己的祖父祖母是不是长寿之人,她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两位老人的晚年过得舒适开心,最起码不要因为钱财这种俗物而受任何委屈。 “娘,我不累!”安之神采奕奕的地看向女人:“我觉得这样特别有劲儿,我特别喜欢这样充实又有目标地生活。” 云燕蓉看着苦而不自知的女儿,没好气道:“你有什么目标啊?” “我想让祖父祖母和您都过上好日子。 我想让祖父可以挺起胸膛在村里横行,他虽然没有儿子没有孙子,但他有安之,他的孙女会成为他的骄傲。 我想让祖母和您不再因为祖父的医药费而犯愁,不要为了赚钱而埋头刺绣。 我希望祖母跟以前一样,每天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发呆和陪着祖父。 我希望您可以跟以前一样,有想法的时候绣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心情的时候就跟看看书写写字,跟村里们的婶子们聊聊天。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过得无忧无虑开心自在,这就是我的目标!” 云燕蓉听了这一番话险些落下泪来。 不过即便眼泪没落下,也已经是眼眶泛红鼻头泛酸了。 她长舒一口气,稍稍缓解心头的酸涩这才开口:“傻孩子,你还小呢,何必将一家子都扛在你肩上。 你祖父的身体渐渐地好了,那王大夫也说,如果能照今天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再过一年半载的兴许就能停药了。 到那时候咱家的压力就小了,你祖母跟我也不必这么忙。 我们都还能赚钱,哪里就要靠着你了。 你倒是想想你自己吧。 关于你自己,你可有什么目标?” 安之才不管她娘怎么说,在她的心里祖父祖母和娘就是她的责任,她务必得将他们照顾好。 至于自己…… “娘,我就想赚一些钱,然后一家人开心地待在一起,以后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云燕蓉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来。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可接下来这个孩子却问了一个让她语塞的问题:“娘,您以后还会嫁人吗?” 云燕蓉沉默了。 和离半年,若说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 她在上一段婚姻中已经精疲力竭,对婚姻一事早没了期待。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成亲。 不为自己,而是为了父母跟女儿。 父母一把年纪,心里定然是希望她找一个靠谱的人相伴到老,而不是在临走前还要惦记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 女儿马上九岁,要不了几年就得议亲了。 她一个和离过的女人,上面还有两个老人,这些情况都会成为女儿的负担。 但一代管一代,她若是再嫁,最起码她的父母就不再是安之的责任了。 云燕蓉无法将心里的盘算说与女儿听,便反问道:“安之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不想让我嫁人吗?” 安之低头捏着母亲的手指:“娘,我只是随便问问。 嫁不嫁人都随您乐意,不过您千万不要为了祖父祖母和我而做决定。 我只希望您开心,想来祖父祖母也是这样想的。” 云燕蓉刚想问女儿是不是听到风言风语了,不想安之又道:“娘,如果再嫁人的话,选一个喜欢您的吧,就跟祖父喜欢祖母那样。 祖父喜欢祖母,所以祖母后半辈子都过得开怀。 您也找一个喜欢您的,这样您以后也会过得开心。” 云燕蓉听到这话先是羞恼,而后竟又笑起来。 怪不得世人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果然贴心又暖和。 但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云燕蓉索性借着难得的机会与安之浅聊了一下这个话题。 “安之,似你祖父祖母那般恩爱的夫妻这世间又能有几对呢。 更多的人是争吵打闹却彼此忍让,最后终老。 在成亲之初,你爹也是喜欢我的,可这些喜欢抵不过他的劣性根,所以后来他才会做出那么多不堪的事情来。 可见喜欢这东西即无甚作用也并不长久。 一个男子说喜欢你要娶你,往往是希望你能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孝顺父母,为他打理琐事洗手做羹汤,又有几人能做到无欲无求的喜欢呢。 在如今这世道,女子本就活得艰难,万万不能被喜欢二字给束缚住。 安之,待再过几年你长大以后,可能也会有心仪的男子。 娘希望你不管有多喜欢他,都不能无底线地为他退让为他妥协,也不想要想着依赖他仰仗他。 你永远要最喜欢自己,要有能养活自己的能力。 这样才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只有这样你才是能永远做自己。” 第八十六章 自己找最为靠谱 这是安之第一次接触到感情题,她听得一知半解,眼里都是迷茫。 云燕蓉笑:“不着急,你还小呢,时间长了慢慢就懂了。” 安之不懂,但她却可以找模板:“娘,那您如果准备再成亲的话,准备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对此云燕蓉心中早有答案:“有责任心,有担当,人品没有太大的瑕疵,这样的人大约就能过一辈子。 如果能对他有一点喜欢就更好了,这样能让我更快地接受地接受他。” “娘,您的要求可真简单。 您看看您,长得好看又年轻,不仅能赚钱还有一个能干的女儿,我觉得您的要求可以再高亿点点。” 云燕蓉被女儿的夸赞逗笑:“我的要求很简单吗?可我觉得这样的人已是凤毛麟角,能遇到就属于运气很好了。 再说我过年就二十七了,哪里年轻? 这样的年纪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有个能干的女儿,这是旁人都没有的优势。” 安之也跟着哈哈笑:“娘,您就是年轻。 且等着看,您能干的女儿一定给自己找个靠谱的爹回来。” “瞎说什么胡话呢。”云燕蓉闻言立马红了脸,她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嗔道:“这样的话哪儿能放在嘴边胡说。 你小孩子家家少惦记些有的没的,听着没?” 安之也不答应,抬手就在女人的腰上挠了几下。 云燕蓉怕痒,腰是绝对不能碰的禁地,被女儿挠了两下,根本没力气将人辖制,因此安之便轻松地逃脱了。 …… 安之是真的惦记着要给自己找个靠谱的继父。 而她之所以生出这个想法,还得源自小伙伴的通风报信。 前两天三胖找上门来,给安之透露了一个消息。 “我听我娘跟我奶说,想要给你娘和我堂舅说亲。 安之姐,你可得劝云婶千万别答应,我那堂舅虽然能赚钱,但脾气一点儿也不好,他对他儿子可凶。 我每次去他家,那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安之姐,如果云婶跟我堂舅成亲了,我堂舅便成了你爹,那你也太可怜了。” 安之听到这个消息只觉五雷轰顶。 三胖的娘是盐吃多了咸的吗?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得给她娘说亲?! 不想三胖的话还没说完:“安之姐,我奶也想将她娘家的侄子介绍给云婶,不过我跟那个表叔不熟,不知道他为人怎么样。 安之姐,你先等我打听一下啊,等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下云安之算是彻底坐不住了。 光是大胖家就有俩人惦记上了她娘,那这个村子里可说不准有多少人想给她娘做媒。 打私心里说,安之是不想让她娘成亲的,她并不想要个继父加入她家。 当然,她也不想跟着她娘去加入继父的家。 如果能维持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不过。 但这都是她的想法,做不得准,关键还得看她娘的态度。 如果她娘想要嫁人的话,她也不能阻拦。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试探。 她试探出了她娘有再次嫁人的打算,并且要求还非常的低。 安之心说,想嫁人不是不行,但要求低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关键时刻,还得看她出手! 所以她就惦记着给自己找个继父。 不,应该是找些合乎条件的人选,然后让她娘从中挑一个。 安之的交际圈子就那么大,能被她纳入考量范围的还真不多。 先说身边,日常打交道最多的便是周志明和孙景澄二人。 她想了一下,孙叔太年轻,而且身份不明,划掉。 周叔虽然也有些神秘,但好歹是东山村人,并且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以后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亲戚,跟她娘的年纪也相当,目前相处下来为人也不错。 经过各方面综合考虑,周志明成了第一个进入备选名单。 将周边的人筛查过后,安之又开始考虑起村里的人。 安之的要求是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身体健康没隐疾,家庭关系不复杂,相貌端正人品好,最好还小有家底。 经过重重筛选之后,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她不是没想过放低要求,好歹先捞一两个备选的。 但她想着,她娘的条件这么好,而自己列的标准那么低,这种时候再降低要求就真的是让她娘受委屈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找个更大的池塘,从那里面去挑选合适的人选。 于是安之便盯上了一类人——媒婆。 这年头男婚女嫁,绝大多数都得仰仗媒婆,想必她们的手里定会有大把的候选人。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找媒婆的好时机,因为还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安之便将这事儿牢牢地放在地放在心上,想着年后先打听一下附近哪个媒婆最靠谱。 而现在,她自然是要忙着过年了。 因着早前周志明跟孙景澄都表示今年大伙儿在一起过年,今年云家过年的阵仗便格外大。 腊月二十二这天,三家人约着一起进城去置办年货,就连来了东山村之后一直没有出门的俞夫子也不例外。 也不知是谁的手笔,第二天他们进城时做坐的不是春杏爹的骡车,而是早已在村口等着的马车。 要说马车就是比骡车好,又快又稳,安之感觉就跟阿佑随便唠了一会儿磕,这马车便停在南城门口了。 进城后一群人便分开了两路,云老爷子带着大伙儿去买过年要吃的东西,云燕蓉则是去绣纺送这段时间的绣品,约好中午时在吉祥酒楼碰面。 进城后安之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便心里打怵,上次阿佑差点儿被拐的事情她可没忘记。 她正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二人的手给绑在一起,不想周志明却突然弯下腰,两手抓着阿佑的胳臂往上一举,阿佑便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肩头。 “阿佑,坐稳了!” 周志明叮嘱了阿佑之后又伸出一只手牵住安之:“你自己也是个小孩儿呢,当心人把你拐走,跟紧了我别松手。” 安之看着比众人高出一截的阿佑,又看看自己被牵着的手,突然想起周叔还在她的考察名单上。 会照顾小孩,加十分。 第八十七章 大过年的 来都来了 安之感觉周边村子里的人都在今天涌进了县城,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人。 他们本来是七个人走在一起,不想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周叔带着她和阿佑一波,祖父祖母一波,俞夫子跟孙爷爷孙叔一波。 好在进城之前就说好了,分开也不怕,午时在吉祥酒楼碰面就成。 安之也不操心其他人,一心跟着周志明各处溜达。 “周叔,那边有卖糖人的,咱们去买个糖人吃吧,这可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 周志明便肩上扛个孩子手里牵个孩子来到了糖画摊前。 此时摊子前面都围满了人,安之根本看不到有什么糖人可以选。 阿佑占了身高优势,在上边儿给安之报菜单:“安之姐姐,有龙、凤、老虎、猴子、鱼、蝴蝶、花,还有福、囍之类的字,你要哪一个?” “那我要一个老虎,阿佑,你要什么?周叔您要吗?” “我不要,你跟阿佑吃就是。” “我跟安之姐姐一样。” 安之便数了二十个铜板递给阿佑,让他从上头给老板递钱,算是高空插队买了两只糖老虎。 买了糖人后,安之听到前面的锣鼓声,便又想要去看耍猴。 周志明可谓是有求必应,带着俩孩子便往耍猴把戏的方向走了过去。 耍猴把戏的地方人更多,安之左蹿右跳的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小缝隙可以让她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上头的阿佑弯下腰小声道:“周叔,我已经看过了,你可以抱着安之姐姐让她也看一下吗?” 周志明拍着他的小腰板让他坐好,接着一弯腰,直接将安之给抱了起来。 骤然升空让安之地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她不过惊了一瞬,很快就欣喜起来。 打记事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的头顶,真有意思。 她抓紧时间看了两眼内圈的情况,便转头道:“周叔,我已经看过了,您把我放下来吧,这样太累了。” 周志明道:“就你这小身板,再来两个我也抱得起,赶紧看你的吧。” 安之闻言抿嘴一笑,跟人道了谢之后便跟阿佑说起那猴把戏来,直到一场表演结束,她才被放下来。 “周叔,辛苦您啦。” “不辛苦,还想看什么便跟我说,我抱着你看。” 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安之很是开心,在心里默默地给周志明发又加了十分。 看完猴把戏,周志明带着安之和阿佑去了不远处的飘香楼。 飘香楼的点心在县城是数一数二的贵,这里的客人也少了很多,他便将阿佑放了下来。 “想吃什么自己选,安之,你也选些你祖父祖母和你娘喜欢的点心。” 安之可不是个假客气的人,牵着阿佑便开始挑选起来,有喜欢的就让小二包一份,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挑了十来包点心。 周志明看着俩孩子挑的东西却直蹙眉,怎么都挑便宜的买。 他领着俩人上了二楼:“这里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安之看着用玻璃罩子供起来的各色点心,头上飘过大大的“宰客”二字。 她拉着周志明小声道:“周叔,我觉得这些东西华而不实,还是就买咱们之前挑的那些就够了。” 周志明却道:“既然来都来了,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大过年的,吃些贵的点心也不算浪费,咱等过完年再省钱不迟。” 安之一听也有道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那就买一些吧。 于是这一买,就花掉了她冬天种菜进账的一半。 怎么说呢,她现在就是心痛,就是后悔。 “行了,一年就这一回,别心疼了。”周志明安慰着一脸不舍的姑娘:“周叔有钱,不用给我省。”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光买点心买了二十多两银子,说出去谁能信?! 安之觉得周叔实在不会过日子。 必须得扣分! 扣……先扣一分以示警告,下次如果再犯,她可要下狠手了。 从飘香居出来以后,安之说什么也不肯再逛,只推说自己累了,想要先去吉祥酒楼休息。 周志明拗不过她,只得带着俩孩子去了酒楼。 他们来得算晚了,这时候其他的人都已经到了,除了云燕蓉。 云老爷子道:“今天外边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走不动道,我们就先过来歇着了。 等下午人少一些了咱再出去逛逛。” 安之想着还存放在飘香居的点心,心说下午一定要将周叔按在酒楼,绝不能让他出门。 恰在这时,云老爷子问孙女:“安安,我瞧着你上午什么也没买,你可有什么想买的,下午祖父一并给你买了。” “祖父,您是不知道我今儿上午去干吗了,如果您知道以后,绝对问不出这样的话来。” “哦?你们仨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有了听众,安之便将上午买点心的事情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说完她还不忘自我检讨。 “都怪我意志不坚定,周叔劝我我就听了,实在没想到会花这么多钱。” 云老太太闻言赶忙道:“志明,你怎就任孩子胡来呢。 那点心既然还存在飘香楼,那咱们能不能退掉一些?” 周志明还是那句话:“云婶儿,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就给孩子们买些新鲜点尝个鲜,这也不算浪费。” 紧接着他又找了个云家人无法拒绝的理由:“那里好些点心阿佑都没吃过,他很是好奇。 阿佑,是吧?” 被点到名的阿佑赶紧点头配合。 阿佑虽然没有多喜欢那些点心,但他想着安之姐姐看着点心笑得开怀的模样,想来姐姐定是喜欢的,只是嫌贵舍不得吃。 既如此,他必得配合着云叔把那些点心带回家去。 说完点心的事情之后众人又闲聊起来,不知不觉都到正午时分,云燕蓉还没有过来。 安之很是担心:“我娘就去送个绣品,即便跟掌柜的多说了几句话,也早该结束了才是,怎么还没过来?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说着她便要起身去找人。 周志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外边人多,怎么能放你出去找人,在这儿等着,我去绣庄看看。” 第八十八章 云燕蓉遇险 周志明出了吉祥酒楼便顺着大路往绣纺走去,路上并没有遇到云燕蓉。 他又进了绣纺去问,结果绣纺的掌柜却说跟云燕蓉聊事情耽误了些时间,但是人在午时初便走了。 听到这个答案,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云燕蓉既然赶在午时初离开,显然是记得与家人的约定,想着早些去酒楼与他们碰面。 可是为什么她从绣纺出来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到酒楼去。 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所以耽误了吗? 周志明想着先去酒楼看看,可能是两人走了不同的路正好错过也未可知。 但往前走了两步之后,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转身进了条小巷子。 他将食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片刻之后便有个身穿短打的男子走了进来:“老大。” “找人排查一下近半个时辰从如意绣纺到吉祥酒楼这一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再去问问最近盯着郑茂学的人,看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有了消息便去吉祥酒楼东侧的小巷找我。” 那男子转身离开以后,周志明拔腿就往吉祥酒楼跑。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希望云燕蓉只是在路上耽搁,现在已经到了酒楼。 可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回到酒楼时,云燕蓉还是不见踪影。 而此时距离云燕蓉离开绣纺已经超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没有消息,这事儿放在行事谨慎稳妥的云燕蓉身上,实在反常。 安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娘肯定出事了!” 云老爷跟云老太太也很是焦急:“燕蓉如果真遇到什么急事,一定会来跟我们说一声。 再说她在城里没朋友,咱全家人都在这里,她能有什么急事?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 周志明赶紧将人拦下:“云叔云婶你们别急,如果她没事,一会儿肯定就回来了。 如果真的出事,咱们这样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也找不出什么结果来。 听我的,你们就在这儿等消息,我带着景澄出去找人。 我在县城还认识些朋友,黑白两道都能找到人手帮忙,只要她还在城里,我一定能将人找出来。” 云老太太平日里再稳妥的一个人,此时也急得六神无主,见周志明主动揽下找人的任务,她赶忙拉着人道谢。 “志明,真是麻烦你了,我、我…… 拜托你一定要将燕蓉带回来。 我先在这里谢谢你了。” “云婶,您别急,安心等我的消息。”周志明松安抚好老太太,转身准备出去时却又看向安之。 “安之,我去帮你把你娘回来,你要负责照顾好你祖父祖母、俞夫子和阿佑,好吗?” 他是真担心这个胆大的丫头会趁人不备溜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给人找些事情来做。 安之不管心里如何慌乱,此时面上已经恢复镇定。 她强笑道:“周叔,您别记挂这里,我一定会看好大家,我自己也不会乱跑,我娘就拜托您了。” “放心,我一定带你娘回来!” 周志明跟孙景澄两人出了酒楼便默契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孙景澄问:“有没有想法去哪里找人,要不要报官?” 周志明摇头:“云燕蓉若真的失踪,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遇到了仇家被报复,第二是遇到了随机作案者,那些人或劫财或劫色所以才将人掳了去。 云燕蓉在县城的仇家,我暂时只能想到郑茂学,现在已经让人去查他了。 如果是遇到随机作案,以云燕蓉谨慎的性格,那些人一定不会轻易得逞,定会制造出一些动静来。 我的人比官府的人动作要更快,咱们在这里等消息就是。” 而且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吉祥酒楼的大门口,如果云燕蓉自己回来了,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老大,有消息了。” 周志明没有等到云燕蓉自己回来,而是等到了自己的手下。 “说。” “郑茂学来县城之后就寄居在一个叫游丰羽的同窗家,今天上午他跟着游丰羽一起出门了,跟着的兄弟没有传信回来,并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不过刚刚属下去问郑茂学的消息时,得知游丰羽性情风流,尤爱少妇。” 这话一出,周志明顿时冷下脸来。 云燕蓉虽已二十六七,但她身段高挑纤细、容颜姣好,被人渣惦记上也不无可能。 “发信号弹让兄弟们报位置,务必尽快找到郑茂学校所在的位置。” 信号弹刚发出就有另一个人来报:“老大,属下按您的吩咐排查如意绣纺到吉祥酒楼这一路,在甜水巷发现异常。 据人说大约两刻钟以前,有个身穿天青色棉裙的女子与一男子发生争执,后来那个女子被扶着带走了。 据描述,那女子的容貌装扮都能与云娘子对上号。” “不用说,定是郑茂学抓了云姐姐。”孙景澄愤慨道:“若是云姐姐有个什么意外,你们务必将郑茂学那个人渣剁碎了喂狗。” 周志明冷声吩咐:“不管云燕蓉有没有出事,郑茂学这人绝不能再留!” 放了信号弹还没收到回音,排查那边又有了新消息。 根据他们沿路查访,确定云燕蓉被带到了城西的青莲街,至于在哪一户还不确定。 “志诚,带十个人跟我走,其他人留守原地。 景澄,你在这里支应。” 将事情安排妥当,周志明便带着人往青莲街奔去。 而此时,云燕蓉确实在青莲街的某一处宅子里。 她闭目躺在床上,听着郑茂学跟一个男人说着不堪入耳的下流言语,却只能极力装昏迷。 她牢牢握着手里的匕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她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必中。 “……游兄,我这前妻性子内敛,你可能得多费些手段了。” “哈哈,多谢茂学你成人之美,你是不知道我惦记她多长时间了。 今日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哪怕她是个贞洁烈妇,今日在这床上也必定会像个荡/妇般求着我。 茂学,之后我还有几个朋友要过来,你……” “游兄,容小弟再多说一句,我那前岳丈也不是善茬,如果被他知道,那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你放心,有我这么多朋友在,她今日必定交代在这里。” “行,那我就不打扰游兄的美事了,还望游兄尽兴之后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好说好说。”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有人出去了。 也有人往床的方向走来。 云燕蓉握紧匕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题外话】:今天加更一章,希望宝子们多多投票~ 第八十九章 是她的援兵 “美人醒了?可真是会挑时候,看来你也等不及要跟哥哥一起玩玩。” 云燕蓉费力聚神,看着由远及近的男人。 她记得这人,是郑茂学的同窗,在县城偶遇之后还曾去她家做客,席间手脚不怎么干净,被她爹举着弓箭吓唬一番才老实。 也正是经过这事儿,她才知道郑茂学此人有多不靠谱,自此便彻底对那人死了心。 从回忆中抽离,云燕蓉感觉有股灼热从腹中而生并向四肢蔓延,这股灼热让她神智不太清明,她使劲儿在舌尖咬了一口,瞬间的疼痛和很快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些许。 “你、你别过来。” 云燕蓉本来是想要呵斥男人,但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娇软,听着就跟撒娇一般。 游丰羽闻言放声笑出来:“小娘子的声音真好听,来,多说几句让哥哥听听。” 此时游丰羽已经走到床边,他伸手在女人的嘴角揉搓两下,将刚流出来的血迹揉散开来。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你这样的女人从贞洁烈女变成荡/妇。 你现在越是挣扎抗拒,之后你变得柔软服从的时候我就越开怀。 看到那香炉里的东西没? 那可是有钱也难买的好东西,它能让你体会到这世上最极致的快乐。” 说这话时,游丰羽已经将脑袋伸到了云燕蓉的耳边。 男人呼出来的气息让云燕蓉直犯恶心。 可与此同时,她身体里也生出了一种浓烈的渴望。 那股渴望驱使着她去拥抱眼前的男人:抱着他,只要伸手抱着他你就不用受折磨了,你就快活了。 在彻底丧失理智之前,她将右手狠狠握住了匕首刃。 鲜血喷涌而出的同时,骤然而来的疼痛也让她短暂恢复了神智和体力。 她利用这唯一的时机狠狠将匕首扎在了游丰羽的腹部。 “你、你……” 游丰羽傻了眼。 他浪迹情场多年,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他想将人推开,云燕蓉却更先他一步,拔了匕首就往门外跑。 游丰羽倒地大喊:“来人,快来人!抓住她! 郑茂学,你死哪儿去了,赶紧给我滚进来。” 云燕蓉心慌胆颤,但仍旧坚定不移地往门口跑去。 她知道出了这道门可能也不一定能逃出去,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父母她的女儿还在外面等着她。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要往前走。 十步、八步、五步,希望就在眼前,她即将逃出这个牢笼。 突然“嘭”地一声响,门开了。 援兵来了。 云燕蓉用左手握着匕首对着门口走进来的人。 不管来人是谁,她必将拼死一搏。 可当她看见那人从逆光中走来时,却缓缓地笑了出来。 援兵来了。 是她的援兵来了。 “周志明。” 这是云燕蓉第一次叫周志明的名字,声音微小仿若呢喃。 但这个名字却在女人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然后悄无声息的找了个地方,落地生根。 周志明几个快步上前,一把将即将倒地的女人揽入怀中。 “别害怕,没事了,你安全了。” 云燕蓉却觉得问题大了。 心口提着的那股气松懈之后,更大的空虚和渴望便反扑了过来,无法疏解的燥热和欲念让她彻底失去理智。 她将脸贴在周志明的胸膛蹭了蹭,而后长舒一口气,接着便将完好的左手伸向自己的领口。 周志明通过这个动作以及一声娇吟发现了她的反常。 将人扶起来一看,果然双颊酡红眼色迷离。 再联想到游丰羽的名声,周志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冷声对着外面吩咐:“进来将人拎走审问,然后所有人退出院子。” 周志明将云燕蓉完整地罩住,待整个院子没有外人之后,他才将人放出来。 而此时云燕蓉已经将自己的外衣解开,肩头也半露出来。 男人制止她预备继续脱衣服的左手:“燕蓉?燕蓉,你清醒一点点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云燕蓉在呼喊声中茫然睁开眼睛,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利用疼痛让自己再次恢复了一些理智:“帮我,周志明,帮我。 不管用什么办法,别、别让我做错事。” 周志明看着她迷离眼神之下不容忽视的坚定与克制,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竟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繁杂念头郑重保证:“好,我知道了。” 周志明将人用被子裹成蚕蛹一般放在床上,柔声道:“等我片刻。” 不一会儿他就从外面搬进来个浴盆,然后又用冷水将浴盆灌满。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将人抱到木桶边,用沾了凉水的帕子让人找回一丝理智。 “燕蓉,泡到冷水桶里,寒冷刺骨的滋味很是难挨,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甚至可能会要了你半条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沉默片刻后他鬼使神差道:“或者我带你去床上,帮你解了这春药。 我跟你保证,我会负责。” 云燕蓉看着男人坚毅的面庞,未经任何犹豫就拒绝了后一个提议。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周志明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她会妥协。 不过是跟男人睡一觉而已,哪里值得自己拿半条命去拼。 可眼前这位不是别的男人。 周志明是安之的救命恩人。 安之将他当父亲一般尊敬,爹娘将他将子侄一样对待,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了不清不白的关系,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最后,周志明还是顺着云燕蓉的要求,将人剥光之后放入刺骨的凉水之中。 随后他关门走到院外沉声吩咐:“去给景澄送信,跟他他我已经找到人了,只是现在有点麻烦,暂时不方便脱身。 让他先带着大伙儿回去,我们会在天黑之前到家。 然后找个厨娘过来,要快。” 在门口守着的护卫领命,然后问:“老大,咱们抓到的那几人?” 周志明本想说剁碎了喂鱼,但一想到屋内还在冷水里泡着的女人,他莫名觉得那人可能更希望自己亲手来报仇。 “别让人死了,就近找个地方关着,等我吩咐。” 第九十章 能帮我善后吗? 云燕蓉在冷水里泡了近半个时辰才彻底压制住体内的燥热。 此时的她浑身似冰,但总算全然恢复了理智。 待彻底解了药性后,她想要从浴桶爬出去。 可是因为极致的寒冷,她浑身已经僵硬,只是抬腿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万分艰难。 几番努力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摔倒在浴桶,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周志明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焦急问:“怎么了?” “我、我没、没事,想、想要出、出去。”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冷水浴,云燕蓉的脸色已经惨白,说话时牙齿也忍不住打颤。 周志明几步走到窗边拿起一床被子,然后走到浴桶边,单手穿过女人的腋下一把将人给拎了出来,紧接着便用棉被将人紧紧裹住打横抱起。 “厨房准备了热水,你先去那边泡泡。” “谢、谢谢。” 男人不再说话,将她的头也一并盖住之后便往外走。 来到厨房之后,周志明将人放在灶头取暖,然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从锅里舀出,将水兑好以后,他又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放进浴桶。 “你之前在冷水里待的时间过长,一时不能泡太热的水,先在这里面适应一下,待会儿再给你加些热水。” 饶是云燕蓉再冷静的一个人,此时光着身子被一个男人抱来抱去,也生出些不好意思来。 她忍着羞涩低头闷哼了一声。 “把这个姜汤喝了,驱寒。” 她没想到周志明连这个东西都准备好了,姜汤还未喝下便觉心里一暖。 在她喝姜汤的工夫,周志明又用木桶提了热水过来,一点一点加入浴桶中,她能感觉体温在随着水温逐渐升高,慢慢的四肢也恢复了知觉。 待两锅热水用完,浴桶里的水也变得有些烫。 接着周志明又从外面拿来金疮药和绷带为她包扎右手的伤口。 待这一切做完后,他开口道:“你先泡着,如果觉得没事了就出来烤火,我先出去。”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云燕蓉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舍。 在一个险些出事的陌生环境,她并不敢一个人待着,只有跟周志明待在一起她才会有安全感。 但她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她根本不能开口将人留下。 很快厨房便只剩下她一人。 “周志明,周志明……” 她呢喃两声,然后缓缓沉入浴桶之中。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以外,周志明是第一个让她产生安全感的男人。 …… 两刻钟之后,周志明将厨房开了条小缝,给她递进来一套衣服:“给你买了身外穿的衣裙,贴身衣物你先凑合穿一下,回去再换吧。” 云燕蓉接过衣服换上,再次从厨房出来时,她已经恢复成往日那个温柔冷静的云燕蓉。 “周兄弟,今日多谢你帮忙,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 “不必这么客气。”周志明说完之后顿了片刻,接着开口问:“郑茂学和游丰羽已经被我抓住了,你想见见他们吗?” 听到这两个名字,云燕蓉的眼神瞬间结冰,她咬牙道:“我自然是想的。” 周志明打开院门对外说了句什么,不过片刻就有人从后门将郑茂学和游丰羽从后门送了进来。 郑茂学总是在不恰当的情况下认清形势。 他看到屋里的人立马求饶:“燕蓉,燕蓉你救我,你原谅我,我是被逼无奈的。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就算、就算不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看在安之的份儿上绕过我这次好吗?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在你眼前出现了。” 一旁的游丰羽闻声怒骂道:“郑、郑茂学,明明是你主动提及要将你前妻送与我玩弄,现在、现在倒是想要将责任全都推给我一个人,做梦!” “你放屁,老子没有,明明是你逼我的,你早就看上了她……” 云燕蓉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们一眼,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她转头问周志明:“我若是杀了这二人,你能帮我善后吗?” 周志明听到这问题表情丝毫未变,仿佛女人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宰鸡。 他从容点头:“当然可以,我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那就麻烦你了。” 这话落音时,云燕蓉已经半蹲下来,她手里的匕首正好扎入郑茂学的心口。 “小心。” 周志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挡住了喷射而出的鲜血。 云燕蓉伸手拉下眼前的保护屏障:“我不怕,总得看看他的惨状才能甘心。” 郑茂学低头看看胸口的血窟窿,又抬头看看云燕蓉。 女人冷若冰霜的脸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瞧着有股说不出的妖冶之感,与他印象中温婉和顺的云燕蓉相差甚远。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云燕蓉,冷静而又理智,睚眦必报,只是他以前一直未能看懂而已。 云燕蓉冷声道:“郑茂学,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没有珍惜。 黄泉路上走好,下辈子就别再见了。” 游丰羽没想到云燕蓉真的敢杀人,见此情形他险些被吓尿:“云、云娘子,我错了,求你放过我这回。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我滚,只要你放了我,我立马离开徐奉县。 还有、还有,我家很有钱的,只要你饶我一命,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眼看着女人一步步靠近,他赶紧开价:“两千两? 不、我给你五千两。 一、一万……” 最后一个“两”字还没说出口,心口便被扎了一刀。 直到断气时,他的眼睛都没能合上。 而云燕蓉连杀两人,此时已经浑身脱力,确认游丰羽断气以后,她也摇摇欲坠。 周志明眼疾手快地将手快地将人扶住:“没事,别害怕,他们二人都该死,你没错。” 仅凭云燕蓉所在的屋里搜出来的各种药物以及道具,还有应游丰羽邀约而来的六个男人,这两人便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我、我不怕。”云燕蓉扬起一个脆弱却坚定的笑容:“我只是第一次、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些紧张而已。” 周志明没再多说,转身出去端了盆热水进来:“洗把脸会冷静很多。” 云燕蓉一点一点清洗掉手上和脸上的血渍,也清洗掉今天这件事留在她心里的阴影。 待她将自己收拾妥帖,周志明便带着她往后门走去。 临出门前,男人拿出一件红色斗篷给她披上:“将帽子带上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别害怕。” 周志明带着她从偏僻的后门走到主街道,他们将阴谋诡算抛在身后,重新融入繁华人群。 第九十一章 归家 “娘,您回来了?!” 马车刚停下来,一直在门口蹲着的安之立马扑了上去。 她一把掀开车帘,瞧见女人端坐在马车上含笑看着她,高悬半天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安之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也不多言语,只是扶着她娘走下马车。 大门内,云家老两口还有孙景澄阿佑一干人等都在等着。 云老太太走上前牵着女儿的手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去。” 云老爷子则是拉着周志明千恩万谢:“志明,真是多亏有你,否则今天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救安之,后救燕蓉,你是我们云家的大恩人呐! 老头子我来世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大恩。” “云叔,真没那么夸张,即便我不去燕蓉也能成功脱身,咱们就是关心则乱了。” 怕老爷子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很快转移话题:“云叔,我跟燕蓉折腾着大半天都没怎么吃饭,家里有吃的东西吗?” “有有有!你等着。”云老爷子闻言立马要往屋里走:“志明,还有大伙儿,今儿晚上咱们凑合吃点,明天咱吃顿好的。” 尽管孙景澄再三保证云燕蓉已经安全,但没看到人老爷子哪里有心思做饭,现在厨房还是冷锅冷灶。 不过好在这是年跟下,家里各种吃食都备得不少,也不至于饿着大伙儿。 老爷子将前两日包的羊肉饺子煮了,然后又快手拌了几个凉菜、调了蘸碟,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就吃上了晚饭。 吃完晚饭后大伙儿知道云家人肯定有话要聊,也不多留,很快就走了。 周志明走前给云燕蓉留下了两个小瓷瓶:“白色瓷瓶里装的是安神药,如果晚上睡不着或者做噩梦了就吃上一粒,切记不可多吃。 黑色瓷瓶里是退热丸,你今日泡了那么长时间的冷水,晚上很有可能会发热,如果只是一点点难受就吃一粒,高热就吃两粒。” 云燕蓉握着还带有男人体温的瓷瓶,那温度顺着她的手臂缓慢爬上心头,仿佛羽毛轻轻拂过,留下一片痒意。 她深吸一口吸压下心口的异样,诸多感慨最后只化作一句“多谢”。 待客人走后,云家另外三人立马围到云燕蓉身侧问她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燕蓉说出来提前准备好的理由:“今日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可能是看我孤身一人穿着也还体面,就想欺负我。 我随身带着爹送我的匕首,他们一时没能得逞,后面周兄弟找了过来,他将那群人赶走,救了我出来。 我的手便是跟那群混混对峙时弄伤的。” 听说有混混拦了女儿,云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 她有心想问些什么,但是当着老头子和孙女的面,最后还是将疑惑压下。 而安之得知娘亲差点被欺负,表现得很是气愤。 但她自己还是个八岁的小豆丁,即便再生气又能有什么用,也不能将那几个混混暴揍一顿。 如果她再大些就好了。 安之握着云燕蓉手上的右手小口吹着气:“娘,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傻姑娘,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云燕蓉伸出左手在她头上轻抚:“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的。 以后我也会多加注意,不会自己一个人轻易出门的,你放心。” 接着她又对父母笑道:“好了,你们二老就别担心了,我真没事。” 可她这话还是说得太早。 尽管睡前她已经吞下一颗退热丸,但半夜还是发起高热。 幸亏安之坚持要跟她一起睡,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安之摸着她娘滚烫的身躯,立马先将体内所有的异能输送过去,而后便起身叫了祖父祖母过来。 现在深更半夜的,也没办法去请大夫,老两口便只能按照土法子,用白酒给云燕蓉擦身。 云燕蓉的高热来得快速又凶猛,即便退下去些许,很快又会卷土重来,一直折腾到天亮也未见好转,最关键的是她一直昏睡着,未曾有片刻清醒。 “老婆子,你给燕蓉换身衣裳,我去村里去找辆骡车,咱送燕蓉去镇上看大夫。” 云老爷子去村里借车,等云老太太带着安之给云燕蓉换好衣服时,骡车已经到门口。 “老婆子,车已经来了,你这边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进来吧。” 老爷子闻声推门进来,他半蹲在床前背起女儿就往外走,云老太太赶紧揣了银子又抱了被子跟上去。 安之也想跟上却被拒绝。 “安之,你就在家待着,医馆那边人多眼杂的,我怕顾不上你。” 女儿这么大的人都险些被混混掳走,就更别提安之这个小孩儿,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带孙女一起走。 安之无奈,只能看着祖父祖母坐着骡车慢慢走远。 待骡车拐个弯消失以后,安之落寞地回了地回了家。 她忍住鼻头酸涩抬头看向才刚刚发亮的天空,心说没关系,等再晚一点儿,等周叔起床之后她就拜托周叔带她去医馆。 有周叔陪着,祖母定是能放心的。 可她不知道,此时周志明已经陪着她祖父祖母一起去镇上了。 原来骡车刚刚行至村口就碰到周志明。 周志明看着老两口很是吃惊:“云叔云婶,这么一大早的你们要去哪儿?” “是志明啊,燕蓉昨儿半夜高热,人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我送她去镇上看大夫。” 周志明这才看见躺在骡车上昏迷不醒的人。 他猜测女人应该是受寒外加受惊才会这般严重,也不知镇上的大夫顶不顶用。 “云叔,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我正好搭把手。” 云老爷子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志明,你能跟我们走一趟那就再好不过,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就怕撑不住。” 周志明上车之后,骡车又继续小跑起来。 看着躺在寒风中的云燕蓉,周志明不合时宜地想,他是不是该置办一辆马车了。 第九十二章 过年 骡车在路上颠簸了近三刻钟,终于停在了镇上最大的医馆门口。 待车停稳后,周志明二话不说连人带被地抱起云燕蓉就往医馆内走。 云老爷子见状也没多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想如知名那般严密紧实抱起女儿,让人不受一点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人代劳自然再好不过。 只有云老太太的心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消失不见。 …… “此番病情来势凶猛,这位娘子真是命大才能扛过来,若换作一般人真不一定能扛过去,烧坏脑子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你们大可放心,现在已经过了病情最危急的时刻,待我开两副退热的药,你们煎了给她服下,想必就能彻底清醒。” 进了医馆之后,大夫先给把了脉,扎针让云燕蓉清醒了过来,然后便得出这个结论。 得知女儿没有大碍,云家老两口高悬的心才放下。 历来冷静的云老太太听了大夫的话直呼要给菩萨烧香:“若不是菩萨保佑,我家燕蓉如何能扛得过来? 待过了正月十五,我一定去城里的临南寺给菩萨烧香捐功德,多谢他保佑我女儿。” 云老爷子得知女儿昨晚竟闯过一次鬼门关,也立马出言赞同自家老婆子的想法。 周志明则是觉得,云燕蓉应该是吃了自己提前准备的退热丸,这才扛过了一劫。 不过他的药是偷偷给的,且让两位老人将功劳归结于菩萨身上吧。 只要人没事就好。 眼见病情可控,周志明便安慰起两位老人:“云叔云婶,大夫都说燕蓉已经无碍,您二老也别太操心了。 我去外面买点东西来,你们吃了以后自己也休息一下。 不然燕蓉醒来看到你们二老精神不济,她该内疚自责了。 再者大夫也说了,后面几天还得仔细照顾着,您二老也不能倒下。” “志明,真是多亏你了。”云老爷子拉着周志明的手感激不尽道:“不管是昨儿还是今儿都太麻烦你了。 你真是我们老云家的救星,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周志明笑道:“云叔,您别说这样外道的话。 我跟阿佑都没少得您家照顾,还有俞夫子和景澄,也都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大伙儿虽不是一家人,但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互相帮助的事情实在太多。 咱们之间的情分已经这般深厚,您又何必如此见外。” “是是,你说得对,我不说了,不跟你见外。”云老爷子边抹眼泪边在心里想,以后定要把志明当成亲儿子一般疼才好…… 老爷子本就病着,昨天提心吊胆大半天,晚上又是熬了一夜未睡,现在终于放下心来,连早饭都没吃就睡着了。 周志明买了包子回来时,就看到云老太太正给老爷子盖被子。 他见状压低声音道:“云婶儿,您吃过东西后也眯会儿吧。 放心,有我盯着呢,如果燕蓉醒来我就叫你们。” 云老太太闻言看看周志明,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女儿,眼里有些晦涩难懂的情绪。 “云婶,可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笑着摇头,吃包子时却在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一次听志明叫女儿的名字。 叫名字不奇怪,奇怪的是志明此前从未叫过。 以前他虽也跟燕蓉说话,但从未有任何称呼,如今…… 老太太又回头看向女儿。 昨天燕蓉回来时换了身衣服,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换衣服,晚上又突然发起高热。 所以昨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迷雾一般的往事和女儿的病如两座大山,压得老太太有些喘不过气来,因此尽管她心中有些猜想,但却并未说出口。 吃完早饭,她也扛不住在老爷子旁边眯了会儿。 病房里四个人,只有周志明一人还醒着。 他坐在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云燕蓉,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起昨天看到的点点滴滴。 看到他之后露出笑意的云燕蓉,脆弱却坚定的云燕蓉,出手狠辣果断的云燕蓉。 这些形象在他心里不断交织缠绕,然后形成一个漩涡,似要将他吞噬。 …… 两副药灌下去之后,云燕蓉在当天下午便醒了过来。 虽然还是发热乏力,但整个人算是彻底清醒了。 大夫提醒道:“病人虽醒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她很可能反复高热,这几天身边都不能离了人,需得日日夜夜照顾着,直到彻底退热。” 云家老两口接连保证他们一定会守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 为了保险起见,云家决定将云燕蓉留在医馆多住两日,云老太太留在这里陪着,老爷子则跟着周志明一起回家去,明日里他再过来看看。 云燕蓉在医馆住了四天,直到腊月二十七这天大夫确认彻底没事,她才回家去。 她回来后云家这才有了些过年的氛围。 云老太太带着安之剪窗花做灯笼装点屋子,又拉着孙景澄帮忙写春联写福字。 俞夫子还主动露了一手,提笔画了门神和年画。 这可把没见过世面的安之给惊着了,从这会儿开始,她便俞爷爷俞爷爷地喊个没停。 俞夫子也乐意哄着她,不一会儿又给她和阿佑各画了个小相,直把小姑娘激动得哇哇叫。 云老爷子则是张罗着大伙儿做包子、馒头、饺子、肉丸子、蛋卷这类好吃又易保存的食物,自己则是杀鸡宰鸭烧鱼炖肉。 几家人凑在一起,为着过年忙得不亦忙得不亦乐乎。 好像只在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这天。 为着年夜饭,云老爷子从早上就进了厨房忙活,直到酉时才彻底忙完。 趁着大伙儿端菜摆桌做最后准备的工夫,他赶紧回房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为过年而裁的新衣服。 “都准备好了吗,我要放炮了。” “准备好了!” 得了回复,孙景澄跟周志明点燃挂在院门左右的鞭炮,在众人的欢笑声下跑进院子,安之跟阿佑赶紧关上院门。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堂屋准备吃饭,眼尖的孙景澄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看周志明和阿佑,又看看云家四人,颇为震惊道:“为什么你们六个人看着如此相衬,好似一家人般? 再一细看,我们可显得太多余了。” 孙景澄说的是云家四人和周志明阿佑两人的衣衫。 这六个人过年的衣服都是云老太太做的,大概款式和刺绣图案都差不多,只分颜色和大小不同。 更明显的是他们的领口和袖口都围了一圈兔毛,云老爷子和周志明的是黑色,云老太太的是灰色,云燕蓉、安之和阿佑的则是白色。 周志明从不挑剔衣着,但顺着孙景澄的提醒,看着统一的“家庭服”,还是忍不住带出了笑意。 阿佑就更别提了,他听了孙景澄的话之后眼睛立马弯成了小月牙,凑到安之耳边小声道:“安之姐姐,咱们是一家人。” 云老爷子则是哈哈笑:“前些日子志明不是端了几窝兔子回来么。 兔肉吃了,兔皮被我硝了出来,老婆子见了就拿去裁了衣服,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今年是疏忽了,明年,明年咱都穿一样的衣服。” 云老太太也跟着保证道,只要不嫌弃她的手艺,明年她一定给所有人做过年的新衣服。 现在也不能再变出三身一样的衣服来,孙景澄得了承诺见好就收,很快又夸起桌上的饭菜来…… 第九十三章 意中人 今年云家这个年过得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光是人数便胜过往年许多。 一屋子九个人虽然分四个姓,但凑在一起也跟一家人没什么两样。 这一顿年夜饭从掌灯时分开始吃,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结束。 吃过年夜饭,大伙儿齐心协力将桌子收了,又给炭盆加了点儿火,便围坐在一起闲聊,等着辞旧迎新的时刻。 一开始是九个人凑在一起,后面院门外有人喊安之出去放炮仗玩儿,安之拉着阿佑一起,孙景澄这个童心未泯爱热闹的也主动跟上,屋里便安静了些。 过了一会儿,俞夫子跟周志明搬了个桌子开始在旁边下棋。 再没一会儿,孙管家拉着云老爷子开始请教起做菜的事情来,孙管家虽然在村学帮忙,但一心仍想着提升厨艺惊艳众人,得了空便开始学习理论知识。 最后火炉边就只剩下云燕蓉跟云老太太母女二人。 云燕蓉侧身靠在老太太的肩头,顺着烛火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去年的除夕夜。 那时家里只有五个人,安之吃完饭就被小伙伴喊走了,没多久郑茂学也出门了。 爹的身体不好,加上为着年夜饭忙了一天,吃过饭就回房躺着了,娘自然也是要跟着过去照顾。仅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堂屋迎接新年。 那时的她哪里能想到,她会迎来一个这样的新年。 如今这样,可真好啊…… 安之带着阿佑在外面疯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外面开始下雪才回来。 堂屋的门打开,云老太太见俩孩时脑袋上都冒着热气,拧眉道:“快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出汗了? 你说你们两个小皮猴怎么也不老实些,今儿下午才洗了澡换的新衣裳,衣服汗湿了我上哪儿给你们再找套新的来。” “祖母放心,我们没出汗,就是有些热。”说这话时安之已经走了进来。 她在老太太蹲下方便人检查:“不信您摸摸我的背,真没出汗。” 云老太太挨个儿给俩孩子检查了一番,确定都没出汗这才笑了。 “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你孙叔呢?” “他被抓住了,给大伙儿讲故事呢,阿佑渴了,我便带他回来喝水。” “那快喝水去,不过喝了水可别往外面跑了,老实在家待着,实在无聊就找点儿零嘴来吃。” 安之听话地带着阿佑去吃了东西,便去围观俞夫子跟周志明下棋。 俞夫子问:“看得懂吗?” 安之摇头:“只能看出黑是黑、白是白的,其他就不懂了。” 也不知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俞夫子竟很是笑了一会儿,然后将周志明赶了下来:“小周给安之腾个位置。 安之你坐,我来教你下围棋。” 安之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兴高采烈地坐在了俞夫子对面。 她还拍拍身旁的空位:“阿佑坐这里,咱们一起学。” 周志明没兴趣看围棋启蒙课,便又回到了火炉边坐着。 云老太太便跟他搭话:“志明,你真不打算回去看看?” 周志明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老太太所说地回去是指哪里。 “不了,前两年我回来的时候都说清楚了,以后各走各路,即便是路上遇见也只当陌生人一般就是。” 云老太太叹口气,也不多劝:“你自己能想通就好。 不过你也不能总这么一个人单着,总该找个人过日子才是。” 周志明听到这话,脑海里很快出现一双眼睛。 如果一定要找个人过日子……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云燕蓉。 不想他看的人也正在这时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彼此都是一愣。 可谁也没有退缩,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对视着,似乎都想要从对方的眼里探出些什么东西来。 直到云老太太因为久久没有等到答案而看过来,周志明才错开视线。 他低头道:“云婶,我也没想单着,但总该找个合心意的人,您说是吧?” “这话也没错。”老太太笑笑,接着又问:“那你跟婶儿说说,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我托人帮你问问。” “想找个什么样的?”周志明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然后轻笑一声:“可能已经找到了吧,但还不确定。 云婶,如果能确定下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这话让云老太太有些吃惊,她错愕地看了一眼周志明,愣了片刻才道:“行,那你可记得告诉我。 你也没个长辈帮你操持,到时候真要办喜事可别怕麻烦我。” 周志明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云婶您放心,这事儿绝对绕不过您去。” “娘,我有些冷了,回屋去拿件衣裳。” 云燕蓉突然站起来,说了这么句话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老太太刚想说话,一旁的云老爷子喊她过去,她只得先往老头子那边去。 而这边,周志明看着开了又关的屋门,却觉得它应该再打开一次。 心里这样想,他便这么做了。 打开屋门便看到刚刚还说冷的人,此时正站在屋檐下赏雪。 他回身关了门,默不作声地走到女人的身旁,静静地陪着她赏雪。 云燕蓉问:“特意来赏雪吗?” 周志明闻言又笑了一声,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要这样赏雪。” 说这话时,他牵住了云燕蓉垂在身侧的左手。 那力道刚好能让两人的手相握,但是只要轻轻挣扎,立马就能分离。 他坦诚又直白地展示地展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云燕蓉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握。 不知过了多久,她垂首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低声道:“让我想想。” 放下这话,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周志明目送她离开后,突然抬起右手放在鼻尖闻了闻。 今年真是个好年,他想。 不仅找到了阿佑,还找到了意中人。 第九十四章 除夕与拜年 临近子时,村子里陆续响起鞭炮声。 安之本来已经靠着椅子快要睡着了,结果听到动静立马兴奋起来。 只见她从椅子上一窜而起,高声呼道:“祖父祖母,是不是要发压岁钱了?” 云老爷子乐呵道:“对,发了压岁钱咱就出去迎年。” “快快,阿佑,咱们一起。” 安之拉着已经睡过一轮又被她闹醒来的阿佑,排着队去领压岁钱。 堂屋上首并排放了四把椅子,从左往右依次坐着云老太太、云老爷子、俞夫子和孙管家,而在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一个蒲团。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先说明一下,孙管家虽然听着像个下人,但他其实是孙景澄的族叔,也是个正经长辈,所以今日也被请到上座。 待长辈们落座以后,剩下的晚辈便按照年龄依次上前磕头拜年,先是周志明,接着是云燕蓉,然后是孙景澄,随后是安之和阿佑。 阿佑许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兴奋。 他站在队伍的最后,眼巴巴地看着孙叔走到俞夫子面前磕头说了吉祥话,然后俞夫子拿出来一个红封,紧接着周叔又去了云爷爷跟前。 直看到孙景澄上去,他突然拉着安之的手小声道:“安之姐姐,我准备的吉祥话都被周叔跟云姨说过了。” 安之回他:“阿佑,没事儿的,这本来就是对长辈的祝福,你的祝福跟别人的祝福相撞是很正常的,一会儿你上去直接说自己想说的话就行。” 阿佑得了这话才放下心来。 等最后轮到他时,他说的每句吉祥话几乎都曾有人说过,但长辈们都笑呵呵地受了,然后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红封。 阿佑得了四个红封后转头就想送给安之,回头一看,安之姐姐已经在给云姨拜年了。 “阿佑快来,咱们还能再赚一轮红包。” 这回倒是不用磕头了,直接鞠躬作揖就行。 阿佑跟着安之分别给云姨、周叔和孙叔都拜了个年,每人又得了三个红封。 手里捧着七个沉甸甸的红封,他正准备献宝,不想却听安之姐姐说:“阿佑,我比你大,你也得给我拜年。” 他先是疑惑,平辈之间也得拜年吗? 不过安之姐姐既然这样说,那这个年他就得拜:“安之姐姐,阿佑给你拜年,祝你在新的一年日日开怀多多赚钱。” “哈哈哈,这个祝福我喜欢。 我也祝阿佑在新的一年健康喜乐,开心无忧,心想事成。” 说完祝语之后,安之也递出一个红封。 于是阿佑便成了今日的最大赢家。 安之笑道:“阿佑是咱们家最小的孩子,得了所有长辈的福佑,今年一定会万事胜意。” 这话让阿佑的心有些酸涩,但酸涩过后却是一阵阵回甜。 他终于也得了长辈们的福佑吗? 周志明第一个发现阿佑的情绪波动,他在阿佑头上薅了两下:“阿佑,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又是一个新开始,咱们放眼往前看。” 阿佑抬头,看向周志明的眼睛仿佛满藏星辰,他笑道:“周叔,谢谢您。” 谢谢您带我来了东山村,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让我知道也会有人发自真心地喜欢我。 …… 除夕之后便是新年。 安之感觉自己没睡几个时辰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她迷糊地睁开眼,伸手从枕头旁摸到一颗糖,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 大年初一见人就得拜年说吉利话,因此大伙儿都习惯早起吃颗糖,这样见人之后就会说甜话。 安之吃了糖,整个人也清醒不少,鼓起勇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她顶着寒冷飞速穿好衣服,心里则想着等赚到钱以后还是得把家里的房子改一下,改成孙叔家那种带火墙的,冬日里便不怕起床了。 出门之后,她见到端着热水的云燕蓉后立刻笑道:“娘,祝您新年快乐,得偿所愿。” 云燕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也笑道:“安之新年快乐,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随后安之又特意寻了祖父祖母道新年好,而老两口也给了跟云燕蓉差不多的祝福。 在长辈心里,对晚辈最好的期盼便是平安健康地长大。 不一会儿,周志明和孙景澄都拖家带口地来了,各自道过新年好之后便吃早饭。 早饭过后,周志明便带着阿佑和安之挨家挨户去拜年。 云家老两口在村里属于年长者,他们只需等着晚辈来拜年,云燕蓉则要留在帮忙泡茶招待客人,然后还要给上门拜年的小孩发吃的东西。 而孙景澄是村学的夫子,学生们都得去给他拜年,再者他有功名在身,除了熟悉的亲戚长辈外,他不会特意去给谁拜年,因此出门拜年的就三个人。 话说周志明这边,他回村两年多的时间,这是大伙儿第一次大年初一看到他,眼里都难掩好奇。 周志明虽也说吉祥话,但总是冷着一张脸,阿佑也是如出一辙,俩人就差把“不好惹”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再加之周志明回村之后跟本家大闹一场,甚至还见了血,导致大家心里对他都有些发怵,因此看到他只是按照习俗说句吉祥话,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但一旁的安之则与俩人形成鲜明对比。 小姑娘生得好看,嘴巴也乖,性子又外向,在村里的人缘很是不错。 她上门拜年时,得到的祝福语都比旁人能多出两句,主家发吃的时,她也被格外优待,要么赢在大小,要么赢在数量。 一个村子走下来,阿佑背在身上装吃食的袋子只有半袋,她的却快装满了。 对此云老爷子是习以为常,他还鼓励阿佑:“我们阿佑别丧气,整个村子里除了村长家的小孩儿,没人拜年能拜得过你安之姐姐。 你别跟她比,跟你自己比就好,只要明年比今年收的东西多,你就算进步了。” 说实话,阿佑并不想进步。 他看到安之这样的好人缘,会由衷为对方感到高兴,但却并不羡慕,也不想拥有这么多的朋友。 安之姐姐一人便胜过千万。 他想,他有安之姐姐就够了。 第九十五章 又见反向议价 云家是三十年前来东山村安家,在这里根本没亲戚,因此过年期间很是清净,根本不用走亲访友,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大过年的,一大家子关着门在家里吃喝了半个月,不仅感情变得更融洽(安之和大黑除外),每个人的体重也都在稳步上升。 就连阿佑这个之前瘦到皮包骨的小孩儿,过了个年以后脸上也长了些肉。 长肉成功的阿佑颜值又上升一个台阶,惹得安之每天都要在他脸上捏个十回八回的。 阿佑也不嫌烦,每次看到安之过来,都会主动把脸伸过去任她揉搓。 但除了安之,其他人谁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特别是孙景澄,下手没个轻重,阿佑每次看到他就要跑。 孙景澄发现自己被区别对待,本来是可捏可不捏的脸,现在也绝不肯罢休,非要追着人捏到手才算。 安之见阿佑被欺负,赶忙在后面追着孙景澄高喊不准欺负阿佑。 大黑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它摇着尾巴追上去。 三人一狗追逐打闹的戏码几乎天天都能上演,日子就在这样的欢闹之中如流水一般过去。 正月十四。 逸仙楼的杨贵来云家买走了后院的五百斤青菜,又问安之下次什么时候来收菜。 安之却说接下来不会再有了。 “这是为何?可是有谁比我家出了更好的价格?” 安之摇头:“杨管事,是我接下来不准备种菜了。 冬日虽然天冷,但隔三差五就会出太阳,可春日则不同,一场雨连下十天半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种菜,所以只得放弃。” 如果是被天气所阻,那确实没办法。 杨贵想着,现在云家既然不打算种菜,不知道是否会考虑将种菜的秘法出售。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想安之听完之后笑了出来。 “杨管事,要说我种的这菜确实不算什么秘法,您要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您,至于价格,您看着给就是。” 说完安之便带着杨管事去了后院的暖房。 “我的菜都是在这里种的,这屋子砌了暖墙,屋子里不冷,菜就能长大。 我会把菜都种在木盆里,为的就是方便出太阳时搬出去晒。 如果想要图方便的话,也可以将屋顶全部用透光性好的油纸盖着,上面再覆一层茅草顶,等到出太阳的时候将茅草顶掀开,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一来成本有些高,我承受不起,便用了省钱的笨办法。” 逸仙楼冬日也种菜,杨贵一听便知道两者的差距在哪里。 他们只考虑屋里要暖和,却没想过菜要晒太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出来的菜普遍泛黄且个头不大。 杨贵又问:“不知这种菜的土可有什么讲究?” “种菜的土我都是从菜园子里挖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应该就是我在里面掺杂了一些蚯蚓粪便当肥料。” “用蚯蚓粪便当肥料,这是为何?” “因为我发现家里的菜园子里,凡是有蚯蚓的地方菜都长得好一些。 我在村里长大,知道人畜的粪便都能当肥料,所以就猜着是不是蚯蚓的粪便也能当肥料,便姑且试了一下。 究竟起没起作用我不知道,但我是这么做的。” 杨贵听完之后既感叹这姑娘的细心,也感谢她的坦荡。 人家既然都将看家本领教给他了,他也不能太抠搜,再想到自家老爷交代无论如何一定跟云家处好关系,他出手更是毫不小气。 “云姑娘,这算是我们逸仙楼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一定收下。 也请您放心,今年冬天您家若是种了青菜,我们逸仙楼照收不误。” 安之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她还以为教会徒弟之后师傅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真不愧是徐奉县第一酒楼,就是会做生意! 而等她看到银票的数量之后,顿时更加了肯定了这个想法。 五百两! 逸仙楼一定是太能赚钱了,所以出手才这么大方。 可这么多钱买个并没有难度种菜的方子,图什么? 关键是五百两还买不回去最核心的技术,毕竟天知地知她知,家里的青菜能长这么好都是因为她的异能催化。 安之拿着这钱只觉得手心发烫。 想了想,她抽走最上面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然后将剩下的都推了回去。 人家诚心待她,她不能坑人。 再说这五百两里面最少有四百两是孙叔的面子情。 不,这么多钱可能都不是面子情,而是人情,她更不能坑孙叔。 “云姑娘,您这是?”杨贵被她这个举动整不会了。 “杨管事您听我说,我这个种菜的法子真没这么值钱。” 安之现编了个理由:“首先这种菜的方法不算什么秘方,远的不说,逸仙楼应该就有人会,只是我运气好,误打误撞地发现地发现了一些小细节,这才种出了更好的菜。” 见杨管事还想再劝,她又道:“真不骗您,我这个人在养殖方面运气不错。 比如说我养的鸡比旁人的存活率更高,也更容易下双黄蛋。 我去年冬天要种菜的时候,我家人都是不同意的,后面他们之所以答应,就是想着我运气好,说不定能成。 我觉得我之所以能种出那么漂亮的青菜来,与这个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决不能收您这么多钱。 再一个,我也怕您按照我的办法也不一定能种出一样的菜来。” 杨贵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安之把钱往外推,但还是忍不住吃惊。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可这云姑娘却能坚守己心,只赚自己该得的那份,实在是难能可贵。 可五十两,真是她该得的那份吗? 杨贵并不这样认为。 在他看来,他们逸仙阁如果能在冬日种出如云家一样优质的青菜来,那能带来的利润兴许五千两都不止。 杨贵觉得安之还太小,对于这方面可能不太懂,他便找了云老爷子来说这件事。 不想这云老爷子竟也是个怪人,他直接找了孙女过来问话:“安安,你觉得你那种菜的方子值五百两吗?” 安之摇头:“祖父,种菜而已哪算什么方子,我不过就是添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撑死了也就值五十两。 杨管事非要给我那么多钱,我只觉得烫手。” 云老爷子便笑呵呵地看向杨贵:“杨管事,种菜一事都是我孙女操持,所以咱们就听她的吧。 我们农户人家没什么见识,不会做生意,但也绝对不能坑人。 如果杨管事您觉得我家孙女是个好的,那以后我家孙女若还有生意要跟您做,请您看在今次的面子上,多少照顾些她的生意,您看这样可行?” 杨贵实在没想到云家老的小的都是一个性子,于是只得带着剩下的银票回去了。 第九十六章 一劳永逸的办法 “……老爷,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小人无能,并没有将这些银子给送出去。” 杨建柏听完以后摆手:“罢了,这也不是你办事不尽心,是那云家人品性良善,怪不得你。” 杨贵立马拱手谢老爷不怪罪之恩。 他低头安静了些许时间后又开口道:“老爷,小人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 “老爷,您说有没有可能,云家人之所以不肯收这笔钱,其实是顾虑着孙夫子。” 杨建柏还真的想了想这种可能性。 他沉思几息才道:“你上次说,孙夫子对云家老爷子很是尊敬,仿佛对自家长辈一般无二?” “正是,小人亲眼瞧着孙夫子搀扶着云老爷子,态度极为恭敬。” “那孙夫子定然不会提出警告,最多就是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下。” 停顿片刻后杨建柏继续道:“更有甚者,孙夫子什么也没说,这一切都是云家人自己的意思。 他们定也看出来我们出价五百两一大半是为着孙夫子而去,所以他们才拒绝了。” “这怎么会?”杨贵有些不理解:“咱们又不求他们办事,只不过是想借他们搭个桥而已。” “这就是云家人的谨慎之处,他们不知道咱们的目的,所以直接拒绝。” 这话说完,屋里很快沉默下来。 大约小半盏茶之后,杨建柏才道:“你上次说那个云家姑娘,多大来着?” “回老爷,云姑娘今年九岁。” “九岁,年龄倒也相对。” 又是一阵沉默后,杨建柏吩咐杨贵:“你找人去打探一下云家的人,从云老爷子到云家姑娘,无论巨细,能打听多少算多少。 小心着些,别让人给发现了。” 杨贵作为杨建柏的心腹,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了猜想。 他想劝劝老爷,但也清楚老爷的性子,一旦认准某件事情那可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因此只能恭敬地领命,只希望打探回来的消息能让老爷不那么满意才好。 杨贵办事的动作很快也很小心,云家人确实没有察觉,但这个举动却没有瞒过周志明的眼线。 周志明听到这个消息时,正跟俞夫子在下棋。 “可知杨家为什么打听云家人的消息?” “目前还不知道,属下正在打探。” 但阿佑天天跟云家人在一起,所以杨家人的这个反常举动,他们必须得第一时间上报。 周志明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于是并未责怪,只是提醒他们要尽快查明原因。 一直旁听的俞夫子突然开口:“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 那人赶忙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前两日杨家的管事来云家买菜,顺便提出用五百两买下云家的冬日种菜之法,安之却只收了人家五十两。 这事情发生在前日,昨日是上元节,杨家今日派人来打听云家的消息,从时间上算倒也合理。” 周志明问:“那他们所求为何? 是怀疑安之给的种菜之法是假的,还是说想探听云家人的人品,以确认他们值不值得信任?” 俞夫子给了另一个答案:“奔着安之这人而去也未可知?” “奔着安之去的?” 这话让周志明有些听不懂,安之的身上有什么值得杨家挂念的。 俞夫子道:“安之在推拒杨家的银子时给了一个理由,说她的运气一直很好,所以才能在冬日里做出那样鲜活的菜。” 难不成杨家是惦记上了安之的好运气? 而要获得安之的好运气,除了歪门邪道的借运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快速便捷的办法,那就是让安之变成自家人。 这下周志明算是明白了夫子的那句话:“杨家人真是好盘算。” 俞夫子却在此时放下棋子,又让他挥退周围所有暗藏着的护卫。 直到确定周围空无一人他才开口:“小周,现在我还不知道安之什么究竟有何特殊之处,但我心里始终觉得她身上有大机遇。 所以请你务必确保,安之会一直站在咱们这边。” 短短几句话却让周志明内心一震,夫子已经许久没有如此严肃地跟他提过要求了。 安之。 安之这孩子确实很特殊,但有特殊到让夫子如此另眼相待吗? 但夫子的交代不可忽视。 “请夫子放心,咱们这么多人在东山村守着,如果还守不住安之,那真是白活一世。” “嗯,我不过是多余提一嘴,你心中有数就好。” 两人沉默,这个话题似乎就此揭过。 不想周志明却又开口:“夫子,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哦?说来听听?” “让安之成为我的女儿,从此以后我的立场便代表她的立场。” 这话实在太过突然,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俞夫子听到之后都惊掉了手里的棋子。 黑色的棋子掉落棋盘,将精心布局的棋面彻底搅乱。 俞夫子无意识地搓了两下手指,颇有些无措道:“小周,你倒也不用做这么大的牺牲。” 周志明却是一副舍己为人的英勇模样:“夫子,为了咱们的大局着想,这不算什么。 只是这桩亲事如果遇到什么阻碍,还请您能够出面帮忙。” 俞夫子感念于弟子的大义,一口答应下来。 …… 正月十八这天,村学开学。 安之在这一天收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刘自怡从镇上的学堂转回村学。 刘自怡的爹在镇上一间茶楼当管事,每年都能挣些钱,因此便花了大价钱送儿子去镇上的学堂读书。 可现在村里的村学已然成了香饽饽,更何况村学的束脩比镇上便宜一半还不止,他家也不必再舍近求远,所以刘自怡便转回了村学来读书。 安之得知这个消息时直觉天都要塌了。 刘自怡转学回来了,那她以后岂不是再没有清净可享了? 好在很快有一个好消息抚慰了她的心灵。 杨管事带着杨承业捧着银子上门,希望以后能在云家搭伙吃饭。 【作者题外话】:杨建柏: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看上了安之的人品!!你们不要污蔑我。 第九十七章 杨少爷要搭伙吃饭 “云姑娘,我家少爷住在镇上,每天需得有人来送饭。 可如此行事一则太费周折,二来经过路上耽搁,送过来的饭菜也怎么好吃,我家少爷去年都被饿瘦了。 我家老太太心疼少爷,便想着在村里找个人家搭伙吃饭。 这不我立刻就想到了您家。 不知您是否能够应允。” 安之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道:“我们家里粗茶淡饭的,也不知杨少爷能不能吃得习惯。” “云姑娘,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打听过,在整个东山村,您家老爷子的厨艺可是这个。” 他竖起了个大拇指:“若论口味,我自然是能信得过的。 再者,我家少爷吃饭其实并不挑嘴,他就是想吃个新鲜,所以不爱吃从镇上送过来的饭菜。 您也不必特意为他准备什么菜,您家吃什么我家少爷便跟着吃什么。 如果说我家少爷有额外想吃的,他会让家里准备好食材送过来,只是劳烦云老爷子帮忙做下,您看这样是否可行?” 杨承业也在此时表态,说是自己并不挑食,就跟着云家人一起吃饭就行。 安之觉得可行,实在是太可行了。 现在祖父的身体略微好些便惦记着要想办法赚钱,之前还曾试探着说要跟周叔上山打猎。 安之哪里肯应。 只是她也能理解祖父想赚钱的心情,正想着要不要花钱雇祖父帮忙养鸡,不想现在来了个更靠谱的差事。 祖父每天都要做饭,再加上一个杨承业也不算什么,顺带手还能把钱赚了,就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事情了。 况且安之也有些小私心,如果能跟杨承业搞好关系,那她便算是有了个稳定的买主,以后不管是养些什么还是种些什么,都不用愁销路。 总不能每次想卖些什么都让孙叔去刷脸,拉关系还是得靠自己。 不过安之也没有一口答应:“杨管事,这事儿我还得问问我祖父,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愿。” 说完这话安之才反应过来,明明是祖父当家做主,杨管事为什么单找了自己来说?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几次做生意都是自己出面,这杨管事觉得熟人好说话吗? 安之只是随意一想,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跟杨管事和杨少爷打了声招呼以后,转身便去了厨房。 “杨少爷在我家吃饭?”云老爷子的第一反应跟安之一样:“我家这粗茶淡饭他吃得惯吗? 要知道人可是逸仙楼的少东家。” 安之笑:“祖父,这话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了,他们说无碍,只是想吃口刚出锅的热饭热菜,又说能信得过您的手艺。 我想着咱家毕竟跟他们做过生意,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生意上的来往,这确实不太好拒绝。” 云老爷子一想也是,孙女爱折腾,以后指不定还会弄出几十文一斤、寻常根本不会有人买的菜,如此一来逸仙楼的关系便很有必要好好维护着。 想通之后,他一口便答应下来。 要按老爷子的意思,杨家把杨少爷要吃的粮送来,然后在家里吃饭就行。 不想杨贵却很是客气,非说这样一来云家太亏了,他留下三两银子,说这是他家少爷一个月的伙食费。 送走杨家人之后,云老爷子看着这个银子直发愁。 “村学一个月上二十七天学,那杨少爷就在咱家吃一餐饭,杨管事却给了三两银子,也就是说一餐得吃掉一百多文。 我得给他做什么菜才能吃掉这么些钱啊?” 安之道:“祖父,人杨管事既然都说了杨少爷跟着咱家一起吃,那您就别想着单独为他折腾了。 平日里咱家一餐五六个菜,顿顿还吃肉,伙食正经不差了。 杨少爷能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就是您赚的工钱了。” 云老爷子心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个月估计能赚三两银子。 毕竟现在家里的粮米油盐和鱼肉都是志明买了回来,剩下的青菜都是自家种的,鸡蛋也是安之喂了鸡下的蛋,不花钱。 拿着志明买回来的东西去赚钱,云老爷子觉得这样可不行。 可这笔账该怎么算,他一时也没个想法,于是就叫了家里人来商量。 “以前我们一家吃着志明的也就算了,只当是我用做工换粮食,再者老婆子帮他和阿佑做衣裳,也算还了这人情。 可现在咱家又得多一口人吃饭,这人还给了钱,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你们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说是叫了全家人,但老爷子只盯着孙女看,显然是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不想安之还没开口,云燕蓉却道:“这有什么棘手的,如往常一般就是。 如果周志明这么小气,那趁早散伙算了。” 云老爷子…… 这叫个什么话? “燕蓉,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这是拿了志明的东西来赚钱,这…这…这太不讲道义了,没这么做事的。” 云燕蓉道:“那要不然您把赚的钱分他一半?” 老爷子摇头:“他定不会要。” 云燕蓉又道:“那要不别收他送来的东西了?” 老爷子又摇头:“人家还以为我不想给他们做饭呢,这不是逼着人散伙么。 他对咱家有大恩,只要他不开口,我是要给他做一辈子饭的。” “这不就得了。 爹,以后时间还长,咱们总能找到机会回报一二。” 云老爷子虽然觉得女儿说得在理,但还是将目光看向孙女:“安安,你觉得呢?” 云安之想着自己的考察计划,觉得不能光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也得让男女主多多接触,看能不能培养些感情出来。 她道:“祖父,我也觉得周叔不会跟咱计较这个。 但为了避免周叔误会,我觉得咱家还是要跟他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既然我娘主动开口,那不如让我娘去跟周叔说吧。” 云燕蓉…… 第九十八章 考虑好了吗? 因为有了一件漏风的小棉袄,云燕蓉在全家的注视下被迫去找周志明谈话。 院墙侧面,孤男寡女。 这个景象在不久之前也曾出现过,可两人都已经做不到那时候的坦荡。 沉默片刻后,周志明率先开口:“考虑好了?” 除夕夜,两人在冲动之下都各往前走了一步,但关键时刻云燕蓉却犹豫了,她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周志明听完之后二话不说便退回了原地,给够了尊重与体贴。 今日突然被叫出来,他便以为那件事有了结果。 云燕蓉被问得猝不及防,闻言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但在对方看过来之后却下意识地闪躲。 等她反应过来时立马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懊恼。 躲什么,好像自己真的怕他似的。 于是她不甘示弱,抬头又看了回去。 不想周志明还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滚烫险些灼伤她。 云燕蓉不得不承认,论及坦荡她不如周志明,于是她又一次转开视线。 “我、我们家以后会多一个人吃饭,我爹说这样不好,让我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办。” 这话语焉不详,幸得周志明脑袋清白,才自己理清了大概意思。 “那你跟云叔说,我们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这话实在容易让人误会,云燕蓉抬头瞪了他一眼。 周志明闷笑一声:“我是说我跟云叔,我们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话刚落音云燕蓉的脸上便染了些绯色,好像是有些懊恼自己想岔了。 男人见状又补充一句:“当然,我和你,我们的关系如果能更进一步,那就更不必计较这些了。” 云燕蓉低头沉默,并不敢接话。 周志明觉得是时候推她一把,于是道:“你在顾虑些什么,不如说与我听听,也许我能给你答案,总好过你一个人苦苦猜想。” 云燕蓉在考虑什么呢? 她一怕自己是因为救命之恩所以才对眼前这人有了好感,所以想花些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二怕短时间看不清楚一个人,冲动之下做了决定,最后却害人害己。 所以那天晚上她退缩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思考,她所顾虑的似乎只有后面这一点了。 她本不是个扭捏之人,现在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藏着掖着。 “我觉得太快了。” “快吗?”周志明眉头微皱,似乎很是疑惑:“我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遇到能让我乱了心神的女子,我本以为月老的速度已经够慢了。” 云燕蓉…… 周志明继续道:“咱们彼此倾心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之前已经相处半年,想必你对我的为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你问我答。 当然,这不能帮你完全了解我,如果想要知道更深层次或者更私密的问题,那只能是成婚之后朝夕相处才能发现。” 云燕蓉…… 她发现了,跟周志明比起来,她真的算得上是性子扭捏。 “我太直白了吗?”周志明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而后又解释道:“我于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经验,只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来,难免有些唐突。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改。” 云燕蓉摇头,她觉得直白些没什么不好,有什么话都能及时说清楚,不至于发生什么误会。 再说都一把年纪了,又扭捏给谁看呢。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周志明道:“因为你很特别。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如此柔弱又坚韧。 你连杀鸡都不忍看,但是面对伤害自己的人,却敢眼也不眨地不眨地杀回去。 有了这一点后,再看你这个人,便觉得处处都好,处处都合我心意。” 云燕蓉也是没想到,有人会因为她杀人而喜欢她。 她沉默片刻后又道:“关于孩子,你是怎么看的?” “顺其自然,有了就好好养着,没有也不强求,毕竟现在要养着阿佑和安之已经颇费心力。” 听这话,似乎是已经把安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 “那天跟着你一起去救我的是什么人?” “是我打仗时认识的兄弟,那天事发紧急,我便寻了他们来帮忙。” 接着他们二人一问一答又说了好些事情,包括父母的养老,以后如何养家,谁管钱,遇到矛盾冲突怎么解决之类麻烦却真实的问题。 云燕蓉问完之后道:“那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有。”周志明点头,双眸犹如烈火般炙热:“你考虑好了吗?” 云燕蓉又一次被他的话哽住。 深吸一口气后,她道:“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我告诉你答案。 如果可以,你就找媒人上门提亲,别人有的我都要。 如果不可以,我希望咱们能够退回到合适的位置,彼此都把这件事忘了。” 周志明笑道:“那我更希望是前一个答案。” 云燕蓉不肯接着话题:“出来已经够久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我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周志明将人叫住:“前几年我在外地曾经成过亲,但因为一些事情和离了。 这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但我觉得你得知道。” 这件事情让云燕蓉有些意外。 和离,通常只有男方犯错而女方坚持分开才会和离。 但她还是问了句为什么和离。 “因为对方的原因。” 周志明如是说道。 云燕蓉倒不觉得周志明会骗人,毕竟他如果不主动提及,除非对方找过来,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她认真地看了男人一眼:“我信你,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不会,我等着你半个月后的答复。 希望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第九十九章 东山书院 新的一年,孙景澄将村学进行了调整。 首先,村学被正式命名为东山书院。 其次,书院被分成蒙学院和经学院两个阶段。 蒙学班主要教基础的认字和算数,等三年蒙学结束,如果准备继续读就可以去经学院。 如果不打算科考就可以读蒙学补充班,之后就会教律法、契书等一系列日常会用到的东西。 随着书院的调整,束脩的价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蒙学院的束脩还是维持五百文一年,但经学院的束脩则涨到了五两银子一年。 随着书院的调整,书院的夫子配比也发生变化,现在书院有五个秀才四个童生,外加一个举人。 这样的配置,整个徐奉县内也只有县学更胜一筹,其他的书院都没有与之相比较的能力。 因此,即便经学院的价格相较以前大涨,但正月十八这天村学开学,来报到的人仍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蒙学院总共开了四个班,学生合计一百零四人。 经学院总共开了三个班,学生合计六十二人。 加在一起,整个东山书院共有学子一百六十六人。 这才只是第一年而已,可以想象,只要孙景澄能够出一些成绩,接下来的学生只会更多。 好在之前盖村学时,村长可着二十两花,在人工和木材都没花钱的情况下,二十两银子盖了十二间房屋出来,所以教室目前足够。 再加上孙景澄似乎早有准备,放假期间让木工赶了上百套桌椅,因此这些学生来了也不担心没地方安置。 …… “一百六十六人?! 孙叔,您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学生?” 孙景澄抬头挺胸傲娇道:“自然是被我的学识吸引过来的。 安之,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气宇轩昂的外表下,藏都藏不住的博学多识吗?” 安之被这个说法雷得不轻,掉头就跑了。 孙叔不肯好好说话,自然有会好好说话的人。 “俞爷爷,您知道咱们村学、不对,现在应该叫东山书院,哪儿来得这么多人吗?” 俞夫子并不卖关子:“最近这几年可谓是风调雨顺,再加上朝廷对农税一降再降,老百姓的手里都有了些闲钱,自然愿意送孩子们去读书识字。 你看你们之前的村学,不也有近三十个孩子在读书么。 而东山书院的蒙学院条件好过所有的村学,价格也很是实惠,所以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大家定然都愿意将孩子送过来读书。 至于经学院,想来是去年从县学转过来的学生给你孙叔做了不错的宣传,所以今年才会有这么多的学生来报名。” 安之又问:“那读书的人本来就那么些,现在学生都转学来了东山书院,好些学堂岂不是都要关门了?” 俞夫子笑道:“那你以为你孙叔找来的秀才和童生是哪里来的。” 这话让安之一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孙叔他不仅把旁的学堂的学生招过来了,就连夫子都一起挖过来了?” “正是!”孙景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臭屁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更佩服我了?” 说实话,确实有。 她得学习一下,孙叔挖人连锅端的技巧。 “孙叔,俗话说夺人生意如杀人父母,您倒是跟我说说,您是怎么劝那么夫子来您的书院任教的……” 找孙景澄学习技巧只是小事一桩,安之更加惦记的是村学周围买块地,以及她之前提过的房地产生意。 正月十九这天,她寻了机会便找到周志明问起这件事。 不想周志明的态度并不积极。 “安之,我觉得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 书院现在虽有一百多号学生,但农家子却占了一半,再去掉一部分家境普通的学生,真正有钱的就那么几十人,数量实在太小。 而咱们之前说的那个生意前期投入太大,我觉得暂时没什么必要。 等到明后书院的规模再大一些,最好能再开一两个秀才班,这笔生意才好做下去。” 安之也明白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周叔,时机,咱们要做的是抢占先机! 您如果现在开始做准备,等明年人进来的时候,这生意就能开张了。 若只是想着不动,等县里的聪明人闻风而来,咱们可能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放心,我知道,等到下个束脩日我便带着景澄一起去县衙,先把书院周边的地全部买下来。 只要地皮在手,别人即便想抢咱们的先,那注定只能是想想而已。 等我把地买下来后,你先支个吃食铺子把生意做起来。” 得了这话,安之可算松口气。 周叔有计划就好,这样一来周叔吃肉的时候她也能跟着喝口肉汤。 不过才刚松口气的功夫,周志明又给了她一个建议:“安之,我觉得你与其做吃食铺子,不如考虑一下多发展杨承业这样的学生,把他们的午饭给解决了。 毕竟经学院里,大部分都是从县里或者镇上来的学生,他们都有吃午饭的需求。” 安之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完全可以弄个小饭馆出来,丰俭由人,任君选择,到时候采用预定制,既不怕浪费,也不用担心不够卖。 至于小饭馆则可以交给祖父来负责,也算是让祖父拥有了自己的事业。 稍稍计划一番之后,她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自然是要先跟祖父通气。 安之谢过周志明之后立马去找云老爷子:“祖父,咱们在家里开个饭馆吧。” 听了孙女的话,老爷子直接上演诧异三连问:“开饭馆?在咱家?安安,你没说错吧?” “祖父您别急,您先听我详细说来……” 是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在家门口,能赚一些钱,而且客源也有了。 老爷子听完以后,不得不承认他是真心动了。 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我如果忙着书院那边的午饭,那咱自家人可怎么办。” 安之道:“祖父,您做什么咱吃什么,就跟学生们一样,这没什么好说的。 再者,如果来的学生多,咱们肯定是要请人干活的,总不能您一个人忙活,当时候您也能抽空给家里额外做些菜 如果咱这生意赚钱,等到后期能稳定下来甚至都不用您干活,您就负责当好东家就成。 不过咱们这事儿肯定不能等,必须得尽快开始,如果被人抢了先机,那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不得不说,安之是懂画饼的,三两下就把老爷子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 第一百章 云家小饭馆 云老爷子被孙女一阵鼓捣,顿时心痒痒起来。 紧接着他又找晕老太太商量了一下这件事。 老太太的态度鲜明:“只要你不累着自己,想做便去做,别顾虑家里。” 听了这话,老爷子不再犹豫,转头便找安之商量起具体的操作事宜…… 当天傍晚村学放学时,安之便带着祖父去村学门口吆喝。 “云家小饭馆开业,专为东山书院各位学子提供午饭。 新鲜出锅的套餐,每日限量预定,大伙儿有需要,走过路过来看看啦。” 除了吆喝,安之还准备了一块黑板,上面写明了三种套餐的价格,分别是五十文、三十文和十五文,每种套餐大概都会配些什么菜,上面也写得清楚明白。 其实定价的时候安之想过,哪怕是最便宜的十五文套餐,估计也只有小部分的学子能够承担得起。 但如果价格再低,那就只能赚辛苦钱了,而且竞争对手也多。 所以她决定只做有钱学生的生意,这样祖父不至于太累,但也能赚到钱。 至于剩下的市场,就看村里哪个人能够最先发现这个商机并且开始行动了。 安之的吆喝声很快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 穷学生付不起十五文一餐的餐费,有钱的学生看不起村里小饭馆的手艺,因此虽有人看热闹,但却一直没有开张。 直到杨承业的出现。 杨承业今日正式挤上云家的饭桌,成为了第十个用餐的人。 云家的饭菜出乎意料的丰盛,也能称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但他明明饥肠辘辘,却不敢放开了吃。 毕竟坐在他对面的是书院的孙夫子。 而在他的斜对面,则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也不知是为何,他总觉得那壮汉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刀子。 家里要求他在云家吃饭他根本没办法拒绝,但又实在不想跟夫子同坐一席。 现在云家弄了个小饭馆,岂不是正合他意?! 杨承业先是热情主动地跟云老爷子打了招呼,接着又大肆宣扬云老爷子的手艺,说他今天中午吃了,确实好吃得很。 人群中有人问:“承业,你中午怎么会在他家吃饭?” “去年我家人无意间尝过云爷爷的手艺,颇为惊喜,便恳请云爷爷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午饭。 所以我不止今儿中午会在他家吃饭,以后都会。” 杨承业说的是去年腊月杨贵来收青菜那次,安之给他送了几坛老爷子做的咸菜,这倒也不算撒谎。 围观的几个富家子弟都知道杨承业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见他家人对云老爷子的手艺都赞叹有加,因此都对云家的小饭馆生了点儿兴趣。 “这位掌柜,我能不能先定个一两天试试?” “自然是可以的,这位小公子您要几号套餐?” “三号套餐,两天。” “那我也订两天,三号套餐。” “给我订两天的二号套餐,我看看有什么区别。” 有了第一个订单开头之后,陆续便有不少人开口想要试试。 他们实在是吃腻了从镇上大老远送过来的一点也不可口的饭菜。 于是开张的第一天,云家小饭馆便接到了二十一份预订单,其中十五份三号餐,六份二号餐,最便宜的一号餐根本没人预定。 回家后,云老爷子看着手里的订单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有一两银子的生意咯! 这些人如果都能留下来,那我一个月能收二十七两,算二成利的话,那也有五两多两银子。 不错不错,这个生意确实能做。” 五两多银子对于云老爷子赚过的钱来说不算多。 但是老爷子前两年身体孱弱,他本觉得自己已经成为家里的拖累,可现在又能重新赚钱,对他来说这五两银子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身份和能力的认可。 安之见祖父高兴,她也笑得开心:“祖父,东山书院里家住镇上和县城的学子可有近半数,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相信以您的手艺,一定会有更多的学生来咱们家吃饭。” “呵呵,咱不指望那么多,以后每日能跟现在似能收一两银子就心满意足了。”老爷子笑得谦虚:“再者说那都是有钱人的孩子,哪里能看上我的手艺。” 安之连忙抗议:“怎么会? 孙叔家里也有钱,您看他吃您做的饭,还不是一样吃得很欢快?” “说我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景澄在院门口笑:“还没进门就听安之在念叨我,该不会又在打我什么主意吧?” “孙叔,我夸您呢,夸您不仅有学问还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坏脾气。” “是吗?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孙景澄狐疑道:“你确定没事儿找我帮忙? 我可看到你今天在书院外边儿做生意了,你最好把这事儿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云老爷子听到这话有些急,赶忙开口问:“景澄,不能在书院外边做生意吗?” 见老爷子有些当真,孙景澄解释道:“云叔,我跟安之开玩笑呢。 书院外面的事情不归我管,谁想做生意都可以的。” 老爷子闻言这才舒了口气,还以为生意还没开张就要关门了呢。 吃晚饭时,全家都知道了“云家小饭馆”明日即将开张的消息。 周志明夸赞道:“安之,你的手脚够快呀,中午才提起的事情,现在就把生意给张罗起来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安之扬着脑袋傲娇道:“论及做生意我可是有些天赋的,哪儿能让旁人抢了我的先。” 说这话时她还不忘给周志明使眼色,提醒他别忘了尽快去买地。 周志明看得好笑,本想再逗逗这孩子,但没想到安之挤眉弄眼的动作引来了云燕蓉探究的目光,他只得作罢。 孙景澄听了这消息后主动送了一笔生意上门:他帮村学的九个夫子都给定了餐。 话说去年书院就有四个夫子,但孙景澄并没有将人带来云家吃饭,而是让他们自己做饭吃。 今年人多了,他本打算在村里找个人帮忙做饭,不想云叔竟开起小饭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他直接给那些人连定了中餐和晚餐。 云老爷子也没推脱,只说给他算成本价。 孙景澄乐呵呵地道了声谢,说是年底请老爷子喝好酒…… 吃完晚饭后,云老爷子单独把周志明叫到一边,跟他说了会儿话。 大体意思是家里既然正经做生意,那就不能再让他买粮米油盐,这对他而言也太吃亏了些。 又说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人,但该省还是省着点儿,不能太大手大脚,不然以后遇到要钱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周志明虽然知道老爷子是一片好心,但他还是觉得要为自己申辩一下。 这未来的老丈人可不能如此误解他。 第一百零一章 贫嘴 “云叔,您放心,我在外多年多少还是赚了些钱的。 这两年我出钱跟朋友合伙在府城做生意,每年都能有不少分红,养活妻儿定是没问题的。” 周志明的这句话在云老爷子心里磨了挺长时间。 他怎么觉得志明这句话颇有深意? 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索性就给搁置了。 志明怎么养活妻儿是他的事情。 而自己还是想着怎么经营好小饭馆,给女儿和孙女都攒些嫁妆吧。 第二天天刚放亮,云家四人便都起床了。 今日他们要为饭馆的开张做准备。 那祖孙俩临时起意要开饭馆,二话不说先把客给揽了,结果啥也没准备,就连吃饭的碗筷和桌椅都没有,因此只能临时抱佛脚。 简单的洗漱过后,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四人便坐着骡车去了镇上。 到地方之后每人三个肉包充作早饭,便开始了采购工作。 云老爷子带着安之去买猪肉和粮食,云老太太母女则去了杂货铺子,茶杯碗筷、陶炉、砂锅、各色做菜的调料,要买的东西可是不少。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快速采购,大概买齐了今天要用的东西,他们又租了辆骡车匆匆返家。 到家时已经是辰正,距离书院午休不到两个时辰,可谓是时间紧任务重。 好在老爷子是在灶台忙活惯了的,做起准备工作来速度飞快。 备菜的工作安之帮不上忙,她便将西厢的两间空房整理出来打扫干净,又找了去年存的艾草去熏屋子。 等她将两间屋子收拾好,周志明也恰在此时进来:“安之,从书院搬来的桌椅到了,放在哪儿?” 云家没有多余的桌椅能够容纳二十多人吃饭,安之本来想着先去村里借几张桌子回来用,不想孙景澄却说书院还有几十套没人用的桌椅,让她先搬回来用着。 安之也不是那等讲客气的人,得了准话以后立马就请周志明帮忙搬桌椅,一下解决了个大麻烦。 “周叔,麻烦您给搬西屋来,我收了两间屋子出来,一边放一半就行。” 将吃饭的地方收拾出来后,安之又赶忙去厨房。 祖母和娘的手都做不得粗活,祖父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还得打个下手。 进了厨房之后她先是烧了一锅热水把新买回来的杯子碗筷给洗了一遍,然后又煮了一锅鸡蛋。 等把这些事情做完,老爷子那边也准备好了。 “安安,帮祖父把火烧起来,里面那口锅蒸米饭,外边这口锅做红烧肉。” “好嘞,收到!” 安之从五岁时便经常帮着老爷子烧火,这几年下来,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老爷子说自己要干什么了,安之便知道接下来要用什么火。 红烧肉得先煸炒出里面的油脂,火就不能太大,而另一边蒸饭的锅则可以用大火先把水烧开,然后再慢慢地焖熟。 有了安之这个小帮手,老爷子可谓是如虎添翼,不到一个时辰便只剩下一个青菜没下锅,而现在离午时二刻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眼见厨房里的爷孙俩总算消停下来,云燕蓉赶紧送了茶水进去,让他们先喝口茶喘喘气。 接着云燕蓉又教育女儿:“安之,以后可别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凡事都得先提前做好计划考虑周全再说,瞧把你祖父忙得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 万一把人累坏了可是得不偿失。” 云老爷子赶紧阻拦:“燕蓉,你说孩子干什么,开饭馆的主意虽然是安安提的,但没我点头这事儿也办不成。 所以要怪只能怪我没考虑周全,跟安安没关系。” 安之也不是那般没担当的,并没有躲在老爷子身后,她满怀歉意道:“娘,对不起,我错了。” 但下次能不能改,现在还说不好。 云燕蓉看女儿那模样便知道,这孩子嘴上说得乖巧,但下次遇事估计还是依然如故。 她正想再说两句,不想却被安之给抢了先:“娘,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书院马上就要散学了,我得去把咱家的客人给领回来。” 说着她便一溜烟地往溜烟地往外跑去,临出门前还不忘顺上院子里立着的“云家小饭馆”的木牌。 安之跑到书院时正好遇上放学,此时书院门口的空地上停着好些骡车马车,都是给学子们送饭吃的。 看着这些人,安之忍不住搓手:都是她的目标客户啊。 哪天中午书院门口没了送饭的人,那她的生意就算是做到位了。 片刻之后,便有学生走出来,安之眼见地看到杨承业和几个昨日订过饭的人,她立马举着牌子走上前去。 “杨公子,我在这里! 麻烦几位小公子,咱们先在这里等等,待其他人出来之后咱们一并过去。” “不碍事,大伙儿都是同时放学,想必前后脚就过来了。” 安之举的牌子足够醒目,不仅招来了订过餐的学生,同时还招来了书院的所有夫子。 孙景澄本来是领着书院的夫子去云家吃饭,隔老远看到安之,他便出声调侃:“哟,饭馆的小伙计这是在揽客呢?” 安之与他插科打诨地习惯了,因此也没想着要注意场合:“是啊,这位爷,我家新店开张,您要去试试味道吗? 云家小饭馆,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大爷,我家贫困,您就可怜可怜我,照顾一下生意吧?” 孙景澄走近后一巴掌拍在她的包包头上,将人拍了个趔趄:“你怎就这么贫?” 安之扶了一下险些被拍散的头发:“那也不是我先贫的,是您先开始的吧。 快些回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你这丫头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就忘了昨儿晚上让我帮忙时的事情了?” 安之做了个鬼脸:“忘了忘了就忘了。” “没良心,以后你求我帮忙,看我还帮不帮的。” 孙景澄丢下这句话便领着一群人走了,剩下安之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学生在原地。 第一百零二章 少年们的猜想 直到孙景澄走远,才有人回过神来讷讷问:“请问,姑娘您跟孙夫子,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面对客户,安之的态度很是热情:“这位公子,孙夫子自打来了东山村后便在我家吃饭,也算是我家的食客吧。 他脾气很好,所以我们有时候难免会开开玩笑。” 脾气很好? 是说那个上课提问冷脸看人时,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傻蛋的孙夫子吗? 眼看云家小饭馆的小伙计说话不靠谱,有人就拉了杨承业去一旁问话。 “咱们跟孙夫子在同一家吃饭?” “是啊,你不是知道了吗?” “那你怎么不早说,简直害死个人!” 杨承业心道我如果早说的话,害的岂不是我自己? 他没什么诚意地安慰地安慰道:“咱们又不用跟孙夫子同桌吃饭,不过就在一个院子里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孙夫子在书院外面跟上课时简直判若两人,你们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在他面前多露露脸吗?”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家里都叮嘱他们,孙夫子的身份了得,一定要想办法跟他处好关系。 可孙夫子在书院总是一脸“尔等凡夫俗子,怎有脸当我的学生”的表情,他们实在不敢往上凑。 现在能在课堂之外接触到孙夫子,可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么? 等这边几人交头接耳地说完,安之也等到了所有订餐的学生,她便走在最前头领着一群少年往家里走。 那场面看着甚是壮观,村里不少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只是那些少年好些都穿着不凡,瞧着就不是好惹的模样,因此并没人跟安之搭话。 不过他们都想着,下午必须得抽空去云家看看,那个小饭馆是怎么回事。 安之领着一群人进了院子后径直走到靖边:“这里有热水,大家可以先洗手,然后在西间门口报名字领牌子,待会儿就有人给你们将饭菜送过来。” 昨儿晚上,安之连夜做好了六个二号牌和十五个三号牌,为的就是区分不同的套餐。 待大伙儿陆续进屋之后,安之便去了厨房,此时老爷子和云燕蓉正在配餐。 二号餐今天吃的是藠头炒腊肉,红烧腊鱼块,莴笋炒肉、卤蛋和骨头萝卜汤。 三号餐的菜色是红烧肉、狮子头、冬笋炒腊肉,炒小白菜和骨头萝卜汤。 安之进来之后立马拿着小簸箕端了一份餐送去饭堂。 她找了一个离门口最近的人,将餐送上,然后收了那人的号码牌道:“不知道您的饭量,因此米饭便装得不多,待会儿我们会将米饭过来,您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添。” 安之刚出去,发完号码牌的云老太太又端着一份饭菜走了进来,在几人的配合下,食客们很快就吃上了热乎的饭菜。 读书是个辛苦活儿,一上午的脑力劳动之后都饿得不行,现在面前摆着一份香味扑鼻的午饭,谁还顾得上说话,都埋头猛吃起来。 等将肚子填了个大概,大伙儿才有心思说话。 “还真别说,他们家饭菜的味道真不错,比起城里的饭馆也不差什么。” “是啊,我再也不想吃半凉不热的饭菜了,我决定以后我就在他们家吃饭。” “承业,他们这里竟有小白菜,跟你们逸仙楼的品质一般好,该不会就是从你这儿进的货吧? 你不仗义啊,过年就送我们家那么几颗,结果现在却有货卖给别人。” 杨承业心说你们搞错了,是我家在云家进的货。 但他不会傻到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于是很快转移话题:“你们都有谁要在这里订餐,待会儿记得提前跟掌柜说啊。 人家做小本买卖,估计也没多少本钱,记得提前把饭钱给了。” “那可不见得。”有个少年突然这样说道。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看了过去:“正志何出此言?” 那个叫谢正志的少年抬手指了指院里的大黑:“看到外面那只黑狗没,那叫松藩狗,是从西域引进。 这狗可不便宜,品相好的据说价值万两,而且寻常人可没门路能买到这狗。” 他这话顿时引来不少关注,有人问:“正志,你该不会认错了吧?此等荒野山村,怎么会有如此名犬。” “我二姨父便养了一只松藩狗,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亲眼见过。 松潘狗的体型庞大,头上一圈毛发很是特殊,我绝不可能认错。” 很快,少年们的注意力便从饭菜转移到了松藩狗身上。 “你们说,那只狗会不会是孙夫子的?” 毕竟孙夫子的身份不寻常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谢正志道:“听说松藩狗很是认主,我这么瞧着,感觉外面那只狗明显对云姑娘比较亲热。” 杨承业也跟着开口:“我昨日还看到云姑娘指挥大黑去追孙夫子,哦,大黑就是外面那只松藩狗。”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看来这狗真的是云家人所有。 吃饭的学子们都意识到了一点:云家人能够养得起外邦狗,身份显然也不一般。 杨承业突然在膝盖上一拍,是了,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农人,孙夫子绝不会对他们礼遇有加。 而且爹一直夸云家人品行出众,这下也找到了出处。 “承业,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没、没有,我只是想到家里的狗了,没事。” 大伙儿听了这话也没多想,都小声猜测着云家人的身份。 身份自然是猜不出的,但关系却是要努力维护。 于是他们吃完饭后,各个都说要在这里订餐,开口就是一年。 云老爷子是个实诚人,他劝道:“你们不再试吃几天? 别着急做决定啊,先吃几天,看看能不能吃习惯再做决定也不迟。” 这一举动落在少年们的眼里便成了云家人身份不凡的佐证:瞧瞧,多么高风亮节,连到手的生意都往外推。 因此少年们一个个地更积极了,有人说要定两年,有人说要定三年。 更有人喊:“反正我读书笨,估计在经学院读个十年八年都没个成果,不如我先定五年。” 这一嗓子直接把孙景澄给喊了出来。 东山书院的代理山长险些给气变形,他站在堂屋门口叉腰道:“刚刚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这是要砸我孙某人的招牌吗?” 众少年们…… 顿时跟被点了哑穴一般鸦雀无声。 第一百零三章 请帮工不如买人 孙景澄跟少年们的对峙是由安之出面打断的。 她先将孙景澄撵回去吃饭,接着又跟少年们道:“请各位公子见谅,我家只接受最长一个月的预定。 如果大家想定的话可以在我这里登记,咱们先定这个月的十一天,等到月底时咱们再预定二月的。 另外跟大家说一声,咱们这个预定是可以取消的,但是得提前一天说。” 安之这话一出,少年们都纷纷去摸钱袋:“我定十一天的,二号餐。” “我也定十一天,三号餐。” …… 来吃饭的二十一个人全部都订了十一天的餐,仍旧是十五个三号餐,六个二号餐。 这些少年彼此拼凑,所有人都将餐费给交了,安之一口气收了银子和铜板近十三两。 这可把云老爷子给乐坏了。 近两年里,这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安之见祖父高兴,便趁机提出要请个帮手来干活。 刚到手的钱还没捏热乎呢,老爷子自然不想答应。 “祖父,等天气稍暖和些,我就得去村尾忙养鸡场的事情,没法儿再给您帮忙,就您一个人如何能行? 到时候祖母跟我娘看不过眼,她们就要动手了,您忍心吗?” 云老爷子自然是不忍心的。 燕蓉现在正处于一个绣娘最鼎盛的时期,这双手关乎着她未来几年能闯出多大的成就,哪里能去厨房干活? 而老婆子,前些年自己病着的时候都没让她下厨,现在哪里能折腾她。 安之趁着老爷子琢磨理由的时候,转头就跟她娘商量起要找谁来帮忙。 云燕蓉却有个更大胆的想法,那就是买个人回来干活。 “买人?”这实在超乎安之的理解范围,她一生两世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云燕蓉解释道:“从成本上算,咱们请人干活,一天最少十文,如果事情多可能得十五文甚至二十文,那一年算下来就得几两银子,这跟买个人的价钱也相差无几。 从人情上算,请来干活的人是村民,咱们多少得顾忌着面子,即便人家做错了事情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请谁不请谁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我就想着,咱们索性买个人来家里干活,不仅是厨房,家里其他的杂事也能搭把手,这样你祖父能更轻松些。 如果你养鸡场那边有个什么事,也能多个帮手。” 云燕蓉其实很心疼父亲一把年纪了还为家人操持忙碌个不停,可受职业影响,她和她娘又不能去干家务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要买个人回来帮忙干活,可这跟他们家一贯对外保持的清贫形象相悖,她家在东山村没有根基,也怕引来贼人觊觎,几番思索后,最后只得作罢。 那时候她甚至会庆幸,幸而安之没有选择刺绣,这样一来好歹有个人能帮着父亲干活。 但现在,她家去了最大的负担,不用供养读书人之后手头自然会宽裕一些,再加上跟孙景澄的关系,她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因为嫉妒而使绊子,所以买人一事便能提上议程。 安之听完她娘的分析后也觉得这事儿可行,母女二人商议一番后,又找来了云老太太。 老太太自然也是心疼老头子的,于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云家三个女人也没想着询问老爷子的意见,兀自将这件事情给定了下来。 如果老爷子知道买人纯粹是为了给他减轻负担,想来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实在没必要问他,到时候通知他一声就行。 三人正凑在一起商量着要买个什么人,此时院门口却走进来好些妇人。 安之起身,一一给她们打过招呼以后,转身就去屋子里给她们搬椅子泡热茶。 进门的妇人们见此情形,免不了将她一顿夸,夸着夸着这话题便转到了中午安之带一群人回家的事情上。 云燕蓉很是坦诚:“书院的好些学生都是从镇上或者县城里来的,他们吃饭就成了个麻烦事。 我爹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给学子们提供午饭,他们图个方便,我们也能赚个辛苦钱,所以昨儿下午安之就去书院门口竖了个牌子,不想还真的有几人愿意过来吃饭。 今儿中午安之便是去接他们的。” 众人心说那可不是几个人,那是二十一个人,她们可是真真切切地数过,保证一个不差。 这话落音又有人问:“燕蓉,我听说在你家吃饭得五十文一餐?” “那倒也不都是五十文,还有三十文和十五文的,贵的便宜的都有,孩子们可以自己选择。” 啧啧,最便宜的十五文! 要知道一个壮劳力在码头上扛包一天撑死也就赚四五十文,如果是给人盖房子,那也就是二十五文到三十文一天。 一餐饭就吃掉一天的工钱,那些学生果然是有钱! “燕蓉,你家吃饭这么贵,想必一天能赚不少钱吧?” 说这话的人郑茂学的婶子许氏,郑茂学还只是个普通学生的时候,许氏不仅参与了抢夺郑茂学家产的事情,郑茂学成亲后许氏还时不时的挤兑云家人。 后来郑茂学考上童生,许氏又是第一个贴上来的,对郑茂学和云家人极尽奉承。 待讨了郑茂学的好之后,隐隐地又在云燕蓉面前耍起长辈威风。 说实话,云燕蓉真是烦透了这个女人。 她权当没听见这番没礼貌的问话,转头跟另一个妇人谈笑起来。 不想那人却是不肯罢休:“燕蓉,我问你话呢,你家今天赚了多少钱? 咱都是一家人,何必藏着掖着的。 你放心,我又不找借钱。” 云燕蓉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氏。 随着她这一举动,热闹的院子里很快便安静下来,跟着许氏一道来的妇人心里也都在暗骂这个蠢货。 不管是她们还是云家人都心知肚明,此次来的目的无非是打探云家小饭馆的生意,然后看能不能从中分一杯羹。 云家人大方,问什么说什么,可许氏这人也太没分寸了,竟问起人家能赚多少钱来。 这可怪不得人燕蓉要下她面子。 直看到许氏面色讪讪,云燕蓉才冷冷开口:“婶子,我跟您可不是一家人,从来都不是。” 第一百零四章 坑在哪儿? 云燕蓉几句话将许氏给挤兑走后,又笑语晏晏地与旁人说起话来,变脸之术堪称一绝。 “嫂子刚刚是问我,来咱家吃什么价格的学子比较多是吧? 今儿中午都是吃三十文套餐和五十文套餐的,倒是没有十五文的。” 当家的妇人们心里都有把算盘,很快就算出云家今天怕是进账大几百文,就算赚得不多,那应该也有一二百文吧? 不知自家…… 云燕蓉心知众人的想法,她又继续道:“我爹还笑呢,年轻时学厨,没想到临老却派上了用场。 如果不是他自认有几把刷子,可不敢接这个生意。 那些少爷的嘴都吃惯了好东西,我爹那可是拼尽一身本事才算让他们满意。 要我说啊,还不如做些普通学生的生意,就给他们卖个馒头或者糙米饭,再随便配俩菜,这样简单轻松得多。” 她这话打翻了不少人的小算盘,但又重新给了大家希望。 “燕蓉,你是说做些普通吃食也有人会买?” 云燕蓉笑:“我估摸着应该会有人买的。 婶子您看,东山书院可是有一百大几十号学生,只有极少数是咱们村和大湾子村的,除了这两个村的孩子中午时能回村吃饭,其他人都不能。 一百多个学子,除了来我家饭馆的,那剩下的人也得吃饭呀。” 一听这话,大伙儿的心思都活了。 她们是没那个手艺跟云老爷子比拼,即便是招揽了城里来的少爷照顾自家生意,估计都招待不好。 但是做个寻常的家常菜卖给条件不那么富裕的学生们,就赚个柴火钱辛苦费也不是不可以啊。 目的达成后,大伙儿又笑眯眯地夸起云家人来,说他们聪明、仗义、不藏私。 云燕蓉笑呵呵地听着众人的夸赞,那可是一点也不心虚。 毕竟她确确实实给大家指了一条赚钱的路,只是这钱能不能赚到,就看各人本事了。 这天下午来云家的人是一波又一波,云燕蓉索性不挪身,就坐在院里招待她们…… 待到酉时,安之扛着“云家小饭馆”的招牌,跟着云老爷子又一次去书院门口招揽生意。 此时村学还没放学,安之正跟老爷子商量着明天要做什么菜,结果就看到有两个人跟安之一般,肩上扛着个木牌。 那两人看到云家爷孙俩有些不好意思:“云叔,我、我的饭菜卖得便宜,就十文钱一餐。” “我的也是,我的更便宜,六文钱一餐。” 今天下午来家里打探消息的人就没停过,老爷子自然知道定会迎来竞争者,不过他是一点也不担心。 开饭馆最讲究的就是厨师的手艺,但村里谁也没有他的厨艺好。 他乐呵道:“没事儿,都是做生意,有竞争才是正常的。 只要老实本分地做生意,竞争归竞争,又不影响咱们之间的关系。” 那两人听了这话,也都跟着说笑起来。 不一会儿,书院便响起锣声,散学的时间到了。 听到这个动静,三个做生意的人都散开来,纷纷开始吆喝着招揽生意。 今天多了两户人家,书院门口一时更热闹起来。 不过大部分的热闹都属于新来的那两人,云家人这边很是清净。 书院里一个月能花一两银子甚至更多钱来吃饭的人就那么多,想来昨天都招揽得差不多了。 等到书院没多少人再往外走,云老爷子便放下手里觉着的牌子。 眼看另两家人面前围了不少人,安之安慰老爷子:“祖父,咱贵精不贵多,只要能把手里这些客人维护好就很不错了。 再说他们都是不缺钱的主儿,说不定以后咱还能卖些别的东西给他们。” “祖父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用得着你来劝?”云老爷子看着孙女一脸担忧的表情,心里好笑又感动。 “你能想通的我也能想通,放心吧,我一点也不失落。 走了,咱回家准备晚饭去。” 祖孙俩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忽听身后有人喊:“云掌柜,云姑娘,请留步。 这两个是我堂弟,以后他们跟我一样在你家吃饭,现在跟你们订餐还来得及吗?” 云老爷子赶忙点头:“来得及,放心吧。”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带他们去你家吃饭,两个三号餐,餐费明天中午一并结。” “好嘞,没问题。” 老爷子本以为今天会空手而归,没想到临了却收获了两个转介绍的客人,可谓是意外之喜。 …… 晚上吃饭时,老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一月共有二十三人订了餐,大伙儿都纷纷鼓掌给他贺喜。 老爷子笑呵呵地感谢着大伙儿。 安之借着这个机会赶紧给她娘使眼色,结果她娘完全不搭理。 没办法,她只好伸手在她娘背上点了两下,提醒她娘说一下买人的事情。 “爹,安之有话要跟您说。” 她娘说是说了,但还不如不说。 安之气的直接把背上的手指移到了她娘的腰上。 云燕蓉的禁地被触碰,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因此她抓到作乱的手指后就是一顿揉捏。 云老爷子不知道这母女俩之间的官司,笑问孙女:“安安有什么话想说?” 眼见她娘是没指望了,安之又抬头看向祖母。 不想老太太刚接触到她的视线立马起身道:“我有些噎住了,去倒杯水。” 老爷子闻言立马想起身帮忙,结果却被老太太一把按住:“听听安之说什么。” 这话一出,老爷子又看过来,双眼都是好奇。 安之…… 她意识到买人这个话题肯定有坑。 可是谁能告诉她,坑在哪里? 本着“我不好你不好大家都不好”的原则,安之将今天中午的事情和盘托出。 “今儿中午我说要找个人来帮忙,您也答应了。 只是我准备跟我娘商量人选的时候,她说要买人……我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动摇,又祖母又说……就这么说着说着,她们就把买人的事情给定下来了。 祖父,我想问问您,您需要买个什么样的人。 安之的话刚说完,云老爷子便一脸受伤地看向老妻和女儿,似是不敢相信她们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好在他很快恢复过来,又若无其事地跟一旁的俞夫子说起话来。 安之见此情形也不敢多问,只得埋头吃饭。 第一百零五章 女人不能吃苦 吃完饭后,云老爷子一反常态并没有收拾碗筷,而是转身进了房间。 云老太太抬手无声指了安之两下,很快也跟了进去。 云老爷子本来是斜倚着窗户半朝着门的方向,现在见等的人进来了,立刻一个转身背对着门口。 “你进来做什么? 我老了不中用了,你跟你女儿、孙女好生商量一下买什么人来伺候你吧。” 云老太太听完这泛酸的话忍不住一笑,走到窗边拉着老爷子的手道:“买回来是帮你干活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仍旧只吃你做的饭,只喝你泡的茶,只让你给我洗衣服。” 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让老爷子的气消了大半。 云老太太又道:“你可不能因为有了帮手便想着要偷懒。 我提前与你说好,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可是要跟你置气的。” 短短两句话,云老爷子便再也撑不下去。 他转过身看向年华不再的老妻,目光却仍旧如年轻时一般炙热:“琴娘,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只要你需要,我便能一直做下去。 只怕有一天,你觉得我可有可无便想放弃我了。” “你又说这种话?!”云老太太的脸上带出些嗔怒来:“我早跟说过不准胡言乱语,踏实过日子,你怎就不听话?” 老爷子低下头将老太太的手捧在手心,嘴里说着以后再也不敢了,心里却想着,这是自己偷来的幸福,哪里能真正踏实。 如果他当初没有私心作祟将琴娘带来徐奉县,而是送去了府城,以琴娘的手艺想必早已闯出一番天地,又何苦困在这个小山村里郁郁不得志。 他早已知错,可他却从未想过要改正,只想对琴娘好一些,再好一些,让琴娘能够多依赖他一些…… 待老两口从屋里出来时,老爷子的脸上重新带上了笑意。 他准备收拾饭桌,不想堂屋已经收拾好了,在家里吃饭的人也都走了,只有云燕蓉和安之在堂屋坐着。 他主动提及买人的事情:“安安,关于买人的事情,你跟你娘商量着来吧,只要踏实能干活儿就行。 最好有把子力气,能够做些力气活。” 安之闻言立刻答应下来。 云燕蓉想着买人一事宜早不宜迟,便道:“正好我也得去绣纺接绣活儿,明日我便去县城一趟,顺道去伢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安之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却是不同意。 不仅安之不同意,云老爷子也不同意:“燕蓉,你上回在县城…… 那些个地痞流氓说不定还会出来作恶,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且先等等,待到书院旬休时我陪你一起去。” 云燕蓉心知根本没有什么流氓,真正的坏人也已经被她收拾了,但是家里人不知道。 她也不能实话实说,毕竟那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超乎想象。 她尝试着为自己争取:“爹,我上次是抄近路才遇到了那些混混,我保证这次定会规规矩矩地走大路,这样就没事了。 再者说买人的事情也等不得,安之要帮您干活儿,还得照顾村尾的一百多只鸡和后院的十几只兔子,她小小年纪如何能够吃得消? 还是尽快买个人回来帮你们分担一下才好。” 这话果然让云老爷子动摇起来。 毕竟老爷子的原则是他能吃苦受累,但是家里的女人不行! 可为了孙女少些辛苦便让女儿一个人出门,他也不太乐意。 但是他这边的生意才刚开始,总不能说为了陪女儿去县城就请假不干。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安之突然道:“祖父,咱们找个人陪我娘去城里不就行了?” 这是个好主意。 找个信得过,在遇到危险时能够保护燕蓉的人进城,一切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祖父,我去跟周叔说一声,看他明天忙不忙,如果他不忙,就让他陪着娘一起去县城吧。” 不待云燕蓉反驳,云老爷子一口答应下来:“行,那你去问问。 如果明儿不行,那你就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即便晚两天也行。” “好嘞,我这就去。” 安之说完这话,抬脚就往外面跑,根本不再给众人发言的机会。 一刻钟之后,她满脸喜色地回来了。 不想问都知道,定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娘,周叔说他明天陪您进城,您如果起得早了就在家里等会儿,他来接您。 刚刚我已经顺道去春杏姐家里说了,让刘叔给留两个位置。” 这是从前到后,一条龙都给安排好了。 云燕蓉看着喜滋滋的女儿,只觉得脑袋疼。 自打跟周志明立下半月之约后,她暂时根本不想见这个男人。 周志明显然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最近这几天都只在吃饭的时候出现,吃完饭以后立刻走人,从不多留。 可是现在因为这样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她们两人明天必须得相处一整天。 关键是她还没有办法拒绝,真让人头疼。 …… 不管云燕蓉愿不愿意,第二天一早她便在周志明的陪同下,坐着骡车去了县城。 而安之仍旧是陪着云老爷子去镇上买菜,为小饭馆的午饭做准备。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后,第二天一切都顺利了很多。 经过两天的营业,老爷子对经营好小饭馆也有了一定的信心。 这天傍晚,安之并没有去书院门口招揽新客人。 她算是发现了,书院剩下的学子,要么是消费不起这么高档次的饭,要么是看不起这么低档次的饭。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服务好第一批客户,然后指望着他们帮忙介绍新客人。 不过不介绍也没关系,现在这些客人差不多能维持住生意。 小饭馆一个月能进三十多两的流水,想要赚个十两银子也不算难事。 而有了帮手之后,祖父既有事情做又不会太累,这样正合适。 将小饭馆的生意简单做了个规划,安之便开始惦记起自己的事情来。 第一百零六章 计划有变 还在年前的时候安之便想着开年要扩养鸡场、建养兔场、挖井、开荒地种菜,简言之就是村尾项目深度开发,除此之外还得在书院门口弄个吃食铺子。 现在吃食铺子变成小饭馆,勉强也算完成了一个目标,接下来她的重心还得放在村尾那块地上面。 安之拿了张纸,将自己的想法连写带画地呈现出来。 她此番本来是想列个时间线,结果却在这时发现了不对劲。 兔子从出生到能出笼售卖最少得六个月的时间,可一只兔子能产生的经济效益撑死了也就二百文出头。 但养一只鸡,前期虽然也需要半年的投入,可半年之后母鸡开始下蛋,哪怕一只母鸡一辈子只下五百个蛋,这里便是一两银子,如果母鸡能下双黄蛋,那赚的钱只会更多,就这还没算上卖母鸡的钱。 如此算来,养鸡的收益可比养兔子大多了。 但是论及两者的养护,照顾母鸡可比照顾兔子容易得多。 这笔账算下来,安之立马决定放弃开养兔场,而是要专心经营养鸡场。 等到她养鸡量达到饱和,而那时候她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想法时,再将养兔场提上议程也不迟。 心里有了决断后,她很快推翻之前的计划,重新做起规划来。 按照一亩地养五十只鸡来算,她租下来的十亩地可以养五百只鸡。 但是得打井,还得留出一些地方来种菜喂鸡,最后她决定养四百只鸡,剩下的两亩地用来打井和种菜。 去年夏秋两季总共孵了六窝小鸡仔,去掉没养活地和吃掉的,现在还有一百二十只,也就是说这个春天得孵三百只小鸡仔。 除了孵鸡崽之外,还得重新再建四个鸡圈,两亩用来种菜的地也得认真开荒,最好还能施点儿肥。 但在做这一切之前,得先找专业打井的人过来确定水井的位置,才好规划出鸡圈和菜地的位置…… 将自己要办的事情一点一点写下来之后,安之便准备按部就班地推进。 村里便有个会挖井的师傅,此人正是三丽的爹,于是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安之便去了三丽家。 三丽见到安之很是意外:“哟,云小掌柜不是该在家忙生意吗,怎么有工夫跑出来找我玩儿?” 安之扑过去一顿挠腾,直逼得三丽求饶她才住手。 “三丽姐,我找根伯有事儿呢,他在家不?” “找我爹?”三丽很是好奇,她下意识地问:“你家要打井啊?” 安之点头,但发现这样说好像不对,赶忙又摇头道:“不是我家,是村尾那片儿,我打算把我的养鸡场扩大一下,所以想要打个井,这样用水方便一些。” 三丽听完万分诧异。 安之在村尾的那个养鸡场她可是知道的,有接近两亩大小,现在已经养了一百多只鸡,都这么大了还得扩,那是准备弄个多大的地方啊? 她不自觉地将自己心里的疑问给说出来,安之道:“我准备再弄三个现在这么大的地方。” 再弄三个这么大的地方,那岂不是能养四五百只鸡? 这么多只鸡吃什么? 等到下蛋的时候,一天最多能下上百个蛋,又要卖到哪里去? 三丽心里疑问虽多,但她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因此便将这些话题按下不说,只是问安之:“你养这么多只鸡能忙得过来吗?” 说起这个安之就叹气:“我原本是想找我祖父帮忙来着,结果他先开了个小饭馆,估计是没法儿给我帮忙了。 我还在想办法呢,实在不行就在村里请人帮忙得了。” 三丽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立马问:“安之,你看我行吗?” 她想了好些理由为自己争取:“我以前在家里也是养过鸡的,那些活儿我都是做熟了的,准保不会出错。 如果你养鸡的方法跟大伙儿不同,直接跟我说就是,我学东西很快的。 再有,我可是很能守住秘密的,你那边即使有什么秘方也完全可以放心,我绝不透露。” 还真别说,三丽这话真打开了安之的思路。 养鸡并不算什么累活儿,就是每天早晚打扫鸡圈、喂食、捡蛋,今年可能还多了个种菜的活计。 这些事情她都能干,三丽姐比她大两岁,一定也可以的。 请三丽姐帮工可比请大人干活好多了。 一则二人年纪相仿,干活的时候还能说笑玩闹两句,二来也能省些麻烦,毕竟很多时候孩子的心思比大人要简单很多。 至于所谓的泄密,安之完全不担心。 她之所以能办成养鸡场,所有的秘密都在她这个人身上,任谁也打探不到。 见安之久久没有说话,三丽还以为自己提的要求太过为难,她笑道:“安之,我只是随便一说,行就行,不行你就直接拒绝我,这没什么的。” “行,怎么不行,我只是在想给你开多少工钱比较合适。 这可是个难题,开少了你吃亏,开多了我赔钱。” 三丽听到这话简直欣喜若狂,她抱着安之好一通笑:“安之!安之!谢谢你!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工钱你说了算,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亏待我的。” 这一两年,比她稍大一些的春杏、杨桃、彩霞,还有比她小的安之都能赚到钱。 她没个手艺也没个特长,险些把她娘给愁死了。 现在可好,她跟着安之养鸡的话,一年怎么也能赚上几百个铜板,想必她娘也能松口气。 而她只要跟着安之好好干,总能在出嫁之前给自己攒些压箱底的钱。 想到此,她便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第一百零七章 你认识媒婆吗? “三百文一个月?!” 三丽听到这个数字险些把喉咙给喊劈叉了。 “安之,你没说错吧,是三百文一个月,而不是三百文一年?” “自然是三百文一个月,若我真的出三百文让你给我干一年活儿,那跟周扒皮有什么区别?” 三丽的关注点有些跑偏:“周扒皮?那是什么人。” 安之只得先大概讲了一下“夜半鸡叫”这个故事,然后继续将话题拉回来:“总之,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既然请你干活儿自然就得给你合适的价格。 但是三丽姐,我丑话得说在前头,我既然请你干活儿,那你凡事就得以工作为先,不能因为其他事情而耽误我这边。” 想到三丽姐平日里得帮家里洗衣做饭,安之道:“要不你还是先问问婶婶,她同意的话咱们再谈接下来的具体内容。” 三丽觉得不用问,她娘一定会同意。 那可是三百文一个月的工钱! 说不定她娘还会抢着自己上。 但她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安之,我先跟我娘商量一下,你也跟你家里商量一下三百文一月的工钱是不是合适。 咱们明天再做决定,行不?” 也不怪安之在村里的朋友不少,但最喜欢的还是三丽,毕竟这样人美心善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她笑着点头:“行,那我明儿还来找你,如果婶婶同意,咱们就认真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说完这话安之准备走人,到门口才想起来正事:“三丽姐,那打井的事情?” “我爹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他尽早给你安排。” “好嘞,谢谢三丽姐。” 把这件事说定,安之便打道回府,不想却在大门外看到了刘自怡。 刘自怡看到她立马嘟囔:“你怎么这么慢,我腿都蹲麻了。” 安之问:“等我干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别人可能没事儿找我闲聊天,但你只要找我,肯定是要吵架的。” 刘自怡听了这话立刻瞪圆了眼睛:“我什么时候找你吵架了?” “除夕夜,你特意寻着我说阿诺跟个女孩子一样,娘兮兮的。” “那、那我也没说错呀,你上茅房他都不能离你半步,还得在门口守着,那不是娘兮兮的是什么? 哎,我说,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一直不理我吧?” 安之双手环胸,正色道:“反正我不准任何人欺负阿佑,谁欺负他我就跟谁急眼。” 这话可把刘自怡给气着了:“云安之,我们认识多久,那个阿佑你又跟他认识多久,现在你竟为了一个外人与我置气?” 安之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谁有理我站谁,这件事明明是你没理。” 刘自怡气鼓鼓地看着对面的人,片刻之后一甩袖就要往院里走。 安之也准备掉头走人,但突然想到件事,于是又叫住刘自怡:“等等,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刘自怡自觉找回了场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之:“你先给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为阿佑跟我吵嘴。” “切,你以为这件事非你不可吗?”安之一点也没有求人办事的态度,掉头就准备走人。 刘自怡见状赶紧跑过来将人拉住:“等等等等,你说你这人脾气怎就这么急呢,跟你开玩笑也听不出来吗?” 安之心说,你那话可不是开玩笑。 但她不是刘自怡,明白见台阶就下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无故再拱火。 她将人拉到一边问:“你在镇上住了那么久,认不认识靠谱的媒婆?” 刘自怡满头黑线:“我是去读书的,没事跑去认识媒婆干什么?” “那你想想,你在镇上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谁跟媒婆的关系比较好?” “你先说你要找媒婆干什么。” 安之哪儿肯如实交代,见刘自怡这里没了希望,起身就准备走人,走前还不忘叮嘱对方记得保密。 刘自怡一把将人拉住:“先等等,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你跟杨承业很熟吗,我怎么听说他在书院里都快把你夸成一朵花了。” 安之道:“什么叫将我夸成一朵花?那是我本来就好,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说起杨承业,安之觉得也可以问问那人,他家是做酒楼生意的,认识的人自然更多些,说不定关系网中就有媒婆这一环节。 但是她跟杨承业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他的口风紧不紧,要不要试探一下…… “哎,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刘自怡连问几回,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便推了人一把。 “啊,想事儿呢,走神了,你刚问什么?” 刘自怡狐疑地看了眼对方:“好好跟你说话,发什么呆? 我是跟你说,以后离杨承业这种公子哥儿远一点儿,省得哪天被吃到渣儿也不剩。” “滚,我是那么笨的人吗?”安之甩了一个白眼过来。 但她还是跟刘自怡解释了一下杨承业对她另眼相待的缘由。 “我之前跟杨家人做过一门独家生意,他家兴许是吃到了一点甜头,所以想着投桃报李,给我家的饭馆介绍一些生意。” 刘自怡听了这话才松开眉头:“总之你离他远些准没错,还有去你家吃饭的那些人,也都别有太多的交集。” 安之总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她凑上前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八卦,说给我听听呗。” 刘自怡想着自己无意间听到那些公子哥儿议论的有关丫头通房之类的话题,只觉得这些事情说出来会脏了安之的耳朵。 他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问些有地没的,跟你说话就好好听着,我又不会害你。”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进了自家院子。 安之在原地对他做了个鬼脸,这才往家里走去。 不过刘自怡这话也在她心里扎了根。 刘自怡的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显然不会害她,这种时候听他的准没错。 第一百零八章 被秀了一脸 安之回家时,周志明跟云燕蓉刚从县城回来,两人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都还堆在堂屋的桌上没来得及整理。 “娘,周叔,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是碰上大甩卖了吗?” 提起这个云燕蓉就烦。 今天她跟周志明去城里,路上周志明倒是表现得跟个正常人一样,但进城之后就开始抽风。 不管她多看了什么东西两眼,周志明二话不说就是一个买。 她好几次劝阻,结果那人还是我行我素 后面她故意为难人,便特意跑去了银楼看了好些首饰,结果周志明竟然也都要买下来。 掌柜看到这么阔气的客人,立马推开小二亲自来接待,他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最后报出个匪夷所思的数字来。 眼见周志明真的准备掏钱,云燕蓉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将周志明拖到一边骂他疯了。 周志明却说他不懂什么讨好心上人的手段,于是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云燕蓉听到这话脸顿时就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她见周志明仍打算一意孤行花大几百两买下那些首饰,便硬着头皮放出句狠话来:“你若是敢买下那些东西,我再不考虑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说到做到!” 周志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般走回柜台。 不知他跟掌柜说了些什么,然后又伸手指了指柜台,掌柜一脸喜色地将喜色地将东西拿出来后,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放了什么东西在柜台。 待做完这一切,他反身回来找云燕蓉:“之前那些东西我都没要,但是买了一个我觉得很好看的首饰送给你,这你可不能再拒绝。” 云燕蓉看他一脸坚定,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 可从银楼出来,周志明却故态复萌,又开始一通乱买,桌上的大堆东西便是这样来的。 但是现在当着一家人的面,她也不好将周志明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便只能道:“我估计自己以后都少有逛街的机会,便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都买了些东西。 安之,这些都是给你的,你自己拿回房间慢慢看吧。” “谢谢娘。”安之接过三个不同大小的包袱,乐颠颠地回房去了。 云燕蓉又整理出四堆东西递给父母:“爹、娘,这是给您二老买的东西,有吃的用的,还有一些布料。” 云老太太沉默地看着递过来的东西,视线忍不住在云燕蓉跟周志明之间游走一番。 云燕蓉没注意,周志明却发现了。 他对着云老太太咧嘴一笑,瞧着像头好脾气的大熊…… 待将所有东西都分完以后,云燕蓉才想起被她遗忘在院子里的人。 “爹、娘,这是我买回来的人,姓吴,今年二十六,旁边那个是她女儿,叫翠喜,今年十岁。” 按照云燕蓉的想法,她是想要买个力气大的男人回来干活。 但周志明却觉得云家都是老弱妇孺,贸然买个壮年男子回家不太安全,他更建议买个力气大些的女人。 恰好在伢行遇到了吴氏这个单手能提起百斤重物的女人,云燕蓉觉着她人还不错,便花了十四两银子将她们母女都给买了下来。 吴氏之前在伢行已经被教过规矩,见到云家人到院子里就赶忙拉着女儿磕头:“小人见过老爷、老太太、小姐、小小姐。” 安之此前没遇到过这种状况,见此情形连忙往她娘身后躲。 云老太太倒是从容,她将人叫起,说自家不讲这些礼数,只要好好干活儿就成。 …… 当天晚上,云燕蓉在房间打开了周志明送的首饰盒子。 里面是一条项链,与常见的项圈和璎珞相比,这个款式要简单许多。 一条细金链子在胸口交错形成两条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的下端则坠着颗红宝石。 即便是在微弱的烛光照射下,红宝石都流光溢彩,耀眼夺目,想来绝非凡品。 云燕蓉不由联想到白日里银楼掌柜脸上的笑意。 她在心里暗恼,这条项链定是花了不少钱,只可惜自己那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从而错失了阻止周志明挥霍的最佳时机。 可是当她低头看着盒子里的项链,脸上还是忍不住带出笑意来。 挥霍归挥霍,这个礼物她却很喜欢。 她正想着把项链拿出来试戴一下时,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燕蓉,你睡了吗,我想与你说些事情。” 云燕蓉闻声,赶紧将木盒盖好放在枕头下,然后起身去开门。 “娘,我还没睡,您进来说。” 老太太进门后也不跟女儿绕弯子,直接问:“你跟志明怎么了?” 这话问得突然,云燕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心如擂鼓,嘴巴张了两下却没发出声来。 她这样慌张的动作怎么可能逃过云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本来只是想要找女儿打听一下情况,不想女儿还没张嘴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走到床边坐下:“说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云燕蓉深吸一口气,站在云老太太面前如实交代:“还没什么情况,正考虑着呢。” “考虑?你考虑还是他考虑? 你看不上他还是他看不上你? 你把情况给我说说,我给你分析一下。” “娘!”云燕蓉被老太太这单刀直入的办事手段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地露出些女儿家的娇态:“您别问了,先让我自己想想清楚。” 云老太太见女儿这模样,便知她定然是心动了。 至于志明,想想白日里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也不像是没瞧上燕蓉,不然不至于这般献殷勤。 “行,我不问你们之间具体的事情,你就告诉我,你打算考虑多久?” 元燕蓉道:“十天半个月的总得有吧。 娘,您放心,待这事儿有了结果,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云老太太认可了这个说法,起身就往外走。 临出门前,她转过身看着女儿:“燕蓉,别有太大的压力和顾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跟你爹虽然年纪大了,但总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云燕蓉目光凄凄,感动得喊了地喊了一声娘,正想留下母亲彻夜长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不想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开了门:“我先走了,不然一会儿你爹该来找我了。” 云燕蓉…… 好端端地在房间待着,怎么也会被秀一脸。 第一百零九章 郑家手足反目 “燕蓉,你听说没,卫氏回来了。” “她回来便回来,与我有什么干系,也值得你特意过来与我说一声。” “当初她做下那些事情,难不成你不恨她? 现在可是有个收拾她的好机会,你可别手软放过她。” 李氏说完这话后觉得自己有些拱火的嫌疑在内,于是解释道:“燕蓉,我只是为你鸣不平,想当初如果不是她从中搅和,你也不至于走到和离的地步。” 云燕蓉笑:“照你这样说的话,我倒是该谢谢她,毕竟如果不是她,最近这段时间我也不会过得如此舒心。” 这话让李氏很不可置信,她道:“你真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 你瞧瞧我和离之后过的日子,可有哪一点比之前差?” 李氏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不仅没差,反而还更好一些了。 算了,既然燕蓉都不想跟卫氏计较,那她一个外人何必揪着不放。 只便宜了那卫氏,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家当个缩头乌龟,估计孙举人都不记得当初被这人造谣的事情了。 而卫氏抱的正是这个想法。 她跟嫂子大吵了一架,娘家是待不下去了,因此只能回家来。 不过回来之前她也打听过了,知道孙景澄将村学经营得有声有色。 如此一来,想必也不会跟她一个寡妇计较许久之前的事情。 毕竟事情闹大以后,她可以不要脸地撒泼打滚,但孙景澄却得爱惜脸面。 心里虽这样想,但真正回来之后,她还是先在家里龟缩了几天,直到真的没人打上门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卫氏回村以后第一次出门便是去郑氏祠堂看望自己的两儿一女。 母子见面时,卫氏热泪盈眶,但三个孩子却各个都骨瘦如柴、目光呆滞。 时隔几个月不见,她险些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来。 “成才、成业、柳儿,是娘啊,娘来看你们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卫氏叫了好几声,年纪最小的郑成业这才有了些反应,他几次张嘴,却都没能发出声儿来,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您去哪儿了,您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卫氏听着小儿子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赶紧将小儿子抱在怀里安慰:“没有没有,你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心肝啊,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呢。 娘就是遇到了一些事,年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看来你们。 现在娘回来了,我再不走了,我就在村里陪着你们。 很快啊,很快你们就能出来了。” 安慰完小儿子,她又伸手去拉大儿子,但是不想大儿子却躲开了她的手。 “成才,你别怪娘,我知道你们受苦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郑成才目光阴冷地看了眼母亲,接着便转身回了内室。 “柳儿,你哥哥这是怎的了?可是有人来欺负你们了。” 郑柳儿听到这话也跟着痛哭起来:“娘,您救我出去吧,我保证以后听您的话再也不惹事了。 我求求您,带我走,您带我走,不然我会死在这里的。” 女儿真情实感的痛哭让卫氏也跟着流泪,她道:“柳儿,娘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提前带你们出去。 但是得先等娘个稳妥的办法,不然你们前面吃的那些苦都白费了。” 眼见出祠堂无望,郑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将自己哭晕过去。 “吵死了,闭嘴!” 内间传来郑成才的一声怒吼,郑柳儿闻声立刻收声,嘴巴因为突然的停顿而半张着,看着很是滑稽。 郑成才又喊:“给我滚进来。” 郑柳儿眼内满是哀求地看着卫氏。 卫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内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大儿子连名带姓在喊女儿的名字:“郑柳儿!” 也不知怎的,柳儿听到这一声喊整个人都瑟缩起来,紧接着便拔腿往屋内跑。 这可把卫氏看得一头雾水,她问小儿子:“你哥哥姐姐这是怎么了?” 此时郑成业已经自行打开卫氏带来的食盒,找出东西吃起来。 听到女人的问话,他头也不抬边吃边道:“哥哥总是打姐姐,姐姐害怕。” “什么?”卫氏大吃一惊:“哥哥为什么会打姐姐?” “哥哥说姐姐是丧门星,我们被关在这个地方都是姐姐害的。 娘,哥哥有时候生气了也会打我,你真的不能带我们出去吗?” 看着儿子满怀期待的眼神,卫氏顿时觉得心如刀割,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你们之所以被关在这里都是云家人害的。 是云家那个老不死的坚持要把你们关在这里。 你们是亲兄妹,这种时候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怎么能起内讧? 郑成才,郑成才你给我出来! 你今年多大的人了,连仇人亲人都分不清楚吗?” 郑成才在屋内大喊:“我的仇人就是郑柳儿! 如果不是她非要去找云安之要那个刺绣名额,怎么会跟人结仇? 如果不是她非要带着我们去报仇,我们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本来应该去县城读书的,郑叔都说我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学有所成。 可是这一切都被郑柳儿给毁了。 贱人,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随着郑成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屋内很快传来郑柳儿压抑的哭声。 卫氏听到动静连忙喊:“郑成才你给我住手! 你个孽障,你要干什么?” 她说着就要冲进内室,结果却被守门的人拦住:“卫氏,你要干什么?这可不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地方。” “让我进去,你没听到我女儿在挨打吗?” “说不准进就是不准进,你若是再敢往里面跑,下次我绝不放你儿女出来与你会面。” 卫氏被推倒在地。 她还想再往里跑,结果那个守门的人却一手提起郑成业,将人给推进了内室,然后“嘭”的一下将门给关上了。 卫氏看着眼前将她母子分隔开来的木门,只觉怒火中烧。 成才、成业、柳儿,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 至于云家人,都等着吧,我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第一百一十章 小饭馆的新规划 云家小饭馆经过几天的经营,慢慢走上了正轨,云老爷子有了两个帮手之后也轻松不少。 吴氏厨艺一般,但胜在听话又能吃苦,基本是老爷子指哪儿她就往哪儿。 她的女儿翠喜性子内敛却也机敏善观察,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将安之所有的工作给接手了,并且能做到安之的八/九分。 安之从小饭馆抽身以后便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 打井、开荒、盖鸡圈、孵小鸡、种菜,养蚯蚓,好些事情都等着她去张罗。 等打井的位置定下来以后,她便花钱雇了村里人来村尾开荒。 这下大伙儿都知道安之要扩鸡圈。 就有人问她:“安之,看来你去年养鸡没少赚钱呐,不然不至于弄这么大的阵仗。” 安之笑:“叔您尽开玩笑,我的养鸡场去年七八月弄起来后基本是空着的状态。 后来虽然孵了鸡崽出来,那也是只吃粮食不生蛋,您说哪里能赚到什么钱。” “没赚钱,你这是折腾个什么劲儿?” “那不是想赚钱嘛,所以才折腾个不停。” 安之虽是个直性子,但肚里的肠子也还是拐了几道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真话,什么时候该说客套话。 她这话说出来有没有人信知不知道,但自此以后倒是没人再问养鸡赚不赚钱的事情了。 春日里多雨,八亩荒地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弄完。 待荒地收拾出来之后又是好几天的阴雨天气,根本没法儿下地干活。 安之每天除了习武之外的时间,都用来带着翠喜在家调配养蚯蚓的土,到时候直接担去村尾用,倒也省事。 待这事儿做完,外面仍旧没有放晴,安之又将目光聚焦到了自家的小饭馆。 “祖父,最近生意可好啊?” “挺好挺好。”老爷子乐呵道:“他们吃得都挺满意,还说要给我介绍新客人。” 二月订餐的人较一月有所上涨,但是却不多。 安之觉得小饭馆的生意进入了一个瓶颈期,现在是时候做出一些小改变了。 五十文一份的饭菜确实不便宜,应该给客人们提供一些额外的增值服务,这样说不定能吸引更多的人。 安之从学生的身份出发,觉得这个增值服务要么能让他们放松,要么能对他们的学业有所帮助。 有了想法后,接下来就很好办了。 放松的无非就是玩乐,比如投壶、下棋、飞花令这类传统的游戏,或者是上辈子她所接触过的狼人杀,大富翁或者是桌游这一类比较新奇的游戏。 而对学业有所帮助…… 安之第一时间想到了俞夫子那个硕大的书房。 说来也奇怪,俞夫子来时明明是轻车简行,此后也没看到谁给他送什么东西来,可是书房的书却一天多过一天。 安之有着雷厉风行的性子,只要想到就会在第一时间付诸行动。 于是这天吃过晚饭之后,她就找了俞夫子,问能不能借一些书。 俞夫子笑:“安之,要看什么书你去我那里取就是,你若找不到就让阿佑帮你找。 现在他负责帮我整理书房,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最清楚不过。” “俞爷爷,我借书不是为自己看。”安之有些难为情道:“我准备弄个小书房出来,然后把里面的书借给来我家吃饭的学子看。 当然,只要是东山书院的学子,不管有没有在我家吃饭都可以过来看书,这是没关系的。 我……我知道书这个东西很珍贵,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借给我。” 俞夫子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吃惊:“安之,你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俞爷爷,我就是想着我家吃饭确实挺贵,但便宜了我祖父也没钱赚,所以就想让客人们觉得这钱花得值。 后来我又想,有些书籍对于富家子弟都堪称罕见,那对于农家子而言定是更珍贵,我便想着把我家的小书房对所有的学子开放,只要能对他们有所帮助,这也算是值了。” “真是个聪慧的好孩子。”俞夫子看向安之的目光里有着浓郁的欣赏:“为你这份心思,安之,我书房里的所有书你尽可拿来。” 安之没想到俞夫子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她险些激动地跳起来:“俞爷爷,谢谢您! 我先为东山书院所有的学子谢谢您的慷慨。 我跟您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爱惜这些书,从您那里借来的书我只用来抄写,待抄完之后就将原本还给您,我自己留下手抄版。” 俞夫子道:“不用找人抄写,书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只要学生们看了这些书有所助益就行。” “会的,人都说开卷有益,您那里那么多书,大家随便拿几本书来读都会获益匪浅。” 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以后,安之很快就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家里人听。 云老爷子听着孙女的话不由陷入迷惘:“安安,你的办法好是好,可咱们把这个地方放在哪里呢?” 家里就这么大个地方,西厢三间,其中两间已经用来做了饭堂,另外一间堆满了杂物。 东厢三间,一间是安之的房间,一间是阿佑专属的客房,倒是还剩下一间空房,可是也不好将书房放在这里。 毕竟安之的闺房在这里,一群少年长期出入东厢,既怕误闯,也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安之道:“祖父,我已经想好了。 我搬到主屋的东二间来住,住我娘的隔壁。 然后将西二间收拾出来,把阿佑的东西放进去,阿佑可以住在那里。” 这样一来东厢三间都能空出来,到时候就将这三间房全部作为客人们活动的地方,他们要读书、下棋或者是午休都可以。。 然后咱们将院子也收拾一下,搭个亭子或者弄个葡萄架,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他们也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云老爷子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看向老太太:“老婆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 有了老太太这话,老爷子一口答应下来:“行,就按你说的,明天把主屋的两间空房收拾出来咱就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媒婆上门 第二天吃早饭时,安之将自家要收拾个小书房的事情告诉了孙景澄。 “……所以孙叔,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这两天去俞爷爷那儿帮忙挑选一些适合书院的学子们看的书。 我就怕我不懂,选来的书对于他们来说要么太幼稚,要么太深奥,也怕选了过多的杂书让他们失了读书的心思。” 孙景澄昨晚已经从俞夫子嘴里知道了这件事,现在得了安之的拜托,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放心,包在我身上,绝对不耽误你的事儿,等你把书房收拾出来时,我一定把书送到。” 现在书房有了,书有了,就差个能放书的大书架。 安之用一天的时间急匆匆将自己的房间给搬好,然后便叫了木匠来家里量尺做书架。 等着木匠做书架的工夫,她又开始琢磨起休闲娱乐的设施来。 因为想着中午有人要休息,于是安之准备的都是些比较安静的休闲活动,比如说围棋、象棋之类。 除此之外,她还计划在院子里立两个箭靶,有基础的人可以练练箭术活动活动筋骨。 如果遇上那有兴趣又没基础的人,祖父正好可以给他们指点一二,如此也能让祖父过一把当夫子的瘾。 因着只需要搬东西,房间内没有大的改动,不过三四天的工夫,书房和休息室就收拾出来了。 只是书架还没做好,因此还得再等几天才能对客人们开放。 安之心想,趁着这几天得空,倒是可以先将菜籽在屋内育苗,等天气好转之后就可以移栽出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全盘计划。 有媒婆上她家的门了!!! 安之听翠喜说祖父祖母在堂屋招待媒婆,整个人都急得团团转。 “糟了糟了,我还没来得及出手,怎么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是谁? 是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上她娘的主意。 打主意就算了,竟然都没提前给个信儿,直接就叫媒婆上门,这是完全没将她云家人放在眼里啊! “翠喜,你去堂屋给媒婆送茶,看看是谁来给我娘提亲。” “小小姐,奴婢刚刚已经去送过茶了。” “那就送些点心过去。 你要记得,送了点心之后千万不能再出来,务必得听清楚是谁来给我娘提亲。 有关男方的所有信息,必须得牢牢记在心里,一个字也不能漏。” 安之将翠喜推去前院,而后自己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哪里还有心情做事。 若不是怕媒婆出门以后说闲话,她恨不得自己代替翠喜站在堂屋里给大伙儿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她站在屋侧等啊等,盼呀盼,总算看到媒婆笑呵呵地出了门:“云老爷云太太,那我就等您二位的好消息了。” “麻烦王媒婆了,待我考虑好,一定及早给你送信。” 安之看着祖父祖母的脸上的笑容只觉要糟,这二位该不会是对那提亲的人心动了吧? 待媒婆出门以后,安之立刻从屋子侧冲了过来,她一脸焦急地问:“祖父祖母,你们答应了媒婆的提亲?” 云老太太难掩喜色道:“哪儿能那么着急,当场答应也太不矜持了些。 等过两天我找个人给媒婆送信。” 她这话成功让安之面如菜色。 “祖母您这是要答应人家? 你们不再考虑一下吗? 那人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打老婆?有没有可能虐待我这个拖油瓶?他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病?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那些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有恶婆婆搓磨我娘? 祖父祖母,这些问题你们都还没打听过,何必这般着急?” 眼看安之急的就要蹦上来抓着老婆子摇晃,云老爷子赶忙道:“这些问题我们都知道。 他脾气不错,不会打老婆,还挺喜欢你,身体也挺好,家里就他一个,没人能欺负你娘。” 安之现在心急如焚,只觉得老爷子是在糊弄自己:“祖父,人家今天才来提亲,您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些话是不是媒婆说的? 人老话都说了,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她的话怎么能信呢? 再说了,人心隔肚皮,您怎么就知道对方没有骗人? 说不定那人就是个人面兽心,当面一套背面一道的虚伪小人! 祖父祖母,这可关系到我娘的终生幸福,您二老一定得考虑清楚。 我娘那人没什么要求,定然是你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万一她再次深陷泥潭,这可如何得了?” 云老爷子目瞪口呆地听口呆地听完孙女这一通话,咽了两口口水压惊这才道:“安之,你周叔知道你是这么评价他的吗?” “周叔?这关他…… 来提亲的是周叔?” 安之茫然看向二老,结果就看他们点了点头。 云老太太道:“自然是他,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何会答应下来。” 安之问:“你们早就知道周叔要来提亲?” “也没有早知道,前两天你周叔和你娘才告诉我们。” 所以说,那人并不是没有提前给信儿,也不是没有将他们云家人看在眼里。 只是独独没有将她云安之看在眼里。 这一刻,安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气。 她还心心念念想要找个媒婆多捞几个候选人,她还专门准备了个小本本给周叔打分,结果这两人早就勾搭成奸? 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暗度陈仓。 好像也不对,是郎有情妾有意,早已两情相许了。 临了所有人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一刻,安之打开心里的小本本,划掉了所有加分项,然后写下个负一万分。 骗她的人,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被重视 媒婆的衣着特征实在过于鲜明,她这个打扮就意味着她绝不可能低调行事。 因此不到一上午时间,媒婆进了云家门的消息瞬间就彻底传开了。 云家拢共就四口人,云家老两口首先排除,安之现在还没满九岁,不管谁家再着急,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人给定下。 所以媒婆的目标便只剩下了一人——和离在家的云燕蓉。 这天吃过午饭后,来云家打听消息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她们都想知道是谁来给云燕蓉提亲。 而云老太太一律以还在考虑,怕事情不成对两个孩子的有名声为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大伙儿且再等等,如果这事儿定下来,定少不了你们的喜糖。” 云老太太性子谨慎,在事情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以前,她绝不会授人以柄。 大伙儿见她这个态度,便觉得这事情十有八九不能成,所以嘴风才这么紧。 不过这个消息也给了众人一个信号,那就是云燕蓉是块香饽饽,如果真有想法的话,还得尽早下手才好,不然再考虑考虑,很有可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 傍晚时分,去县城办事的孙景澄回来了,但是与他同去的周志明却没过来。 孙景澄道:“周师兄说有些头疼,今日就不过来吃饭了。” 云家人一听便知,志明是为了避嫌。 白日里才请了媒人上门,晚上就过来吃饭,实在是太性急了些。 云老爷子道:“行,那我给他留些饭菜出来,待会儿让安之给他送过去。” 安之双手环胸,脑袋往后一撇:“谁爱送谁送,我才不送!” “哟,这是怎么了?”孙景澄好奇发问:“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周师兄吗,今日知道他不舒服,您不仅不登门探望,竟连饭都不送了。 你们吵架啦?” 安之哼道:“岂止是吵架,我跟他,我们之间已经结仇了。” 夺母之仇,不共戴天! “来来来,快跟我说说你们为何结仇。” 孙景澄看热闹不嫌事大,搬着椅子就往安之身边挤:“我就跟你说我这人最靠谱不过,你偏偏不信我,反而天天跟那只老狐狸混在一起。 现在知道究竟是谁好了吧? 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得罪你了,我定帮你讨伐回来。” 安之在家生了半天闷气,总算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这会儿看孙景澄是愈发顺眼。 于是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什么?” 由于太过吃惊,孙景澄这一嗓子直接喊劈了叉,咳嗽几声嗓子才能如常讲话。 “安之,你是说周师兄找媒婆上门给你娘提亲了?” 安之点点头。 孙景澄这一吃惊的表情很好地安慰了她,好在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想到此,她赶紧转头去看一旁的阿佑,就见阿佑也是难得的呆愣住。 很好,她的战壕里已经有两个战友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景澄抱着脑袋嘟囔:“这世界实在是太魔幻了,我完全看不懂。” 安之也跟着点头:“这话说得话说得在理,试问有谁能看得懂呢。” 孙景澄抱着脑袋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安之,那你以后是不是得管周师兄叫爹了?” 安之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就意识地就顺着这个问题去想,她娘嫁人之后,她确实就会有个新爹。 “应该是吧。” 孙景澄懊恼道:“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应该早些让媒婆上门给云姐姐提亲,这样一来我就成为你爹了啊!!!” 安之…… 她毫不犹豫地将犹豫地将孙景澄踹出战壕,然后起身拉着阿佑走人。 两人去了还空荡荡的书房。 安之进门之后便找了张桌子趴下来,双眼无声地看着前方。 阿佑在她对面坐下小心问:“安之姐姐,你不想让周叔跟云姨成亲吗?” 安之摇头:“也不是不想,我只是不喜欢被大家蒙在鼓里的感觉。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感觉他们一点也不重视我的想法,好像我这个人可有可无一般。” 阿佑不太理解这种感受,但他同样也不认可安之的说法。 “安之姐姐,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很喜欢周叔,所以他们定然是觉得你不会排斥跟周叔成为一家人,这才忘了问你的意见。 周叔也很喜欢安之姐姐,如果他知道你不同意他跟云姨的亲事,他定然会很伤心。” 安之用双手捧住阿佑的脸,然后向内用力,将一张可爱的小脸蛋捏变形:“小叛徒,你站在谁那边呢,我怎么感觉你是想劝我放弃抵抗。” “我、我系在阿之姐姐介、介……” 安之见他说话含糊不清,便松开了手。 阿佑顾不得揉搓有些发酸的腮帮子,赶紧道:“我是站在安之姐姐这边的。 只是我也希望周叔能够跟云姨成亲,这样我跟安之姐姐就能一直在一起。” 在阿佑的心里,他始终还是担心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离开东山村,这样他就不得不跟安之分离。 但如果周叔跟云姨成亲,那么周叔带他离开时,也一定会带着云姨跟安之姐姐一起走。 阿佑眼中的诚恳和期盼让安之有些动容。 她道:“阿佑,一码归一码,姐姐会陪着你,但是这件事情也不是说轻易就能过去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攒嫁妆 安之本来还想着要如何才能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但不想当晚她就被约谈了。 云燕蓉将女儿叫来房内问:“安之,你不想让我跟你周叔成亲吗?” 安之反问:“娘,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您就不成亲了吗?” “是的。”云燕蓉很是果断地点头:“安之,我跟你才是最亲的人,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就不成亲。” 安之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孩儿,她听了这话立刻松口:“娘,那您还是成亲吧。” 云燕蓉并未想到女儿会这么快妥协,她只以为安只是勉强答应,又解释道:“安之,你不必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 娘不是必须要嫁人,咱们一家人就跟现在这般也挺好的。” 安之笑:“娘,我没有委屈自己,我也不是反对您成亲。 我只是不喜欢被你们瞒着,仿佛我是个小孩子,我的意见便一点也不重要。 但您说您愿意为了放弃成亲,我又觉得自己好像挺重要的。” 云燕蓉…… 她没想到女儿闹了半天的别扭,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安之,你当然重要,你跟你祖父祖母便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三个人。” 安之调皮问道:“比周叔还重要吗?” 云燕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你们比他重要,不仅是现在,以后也仍旧是这样。” “那你跟周叔有了孩子以后,我会比他们更重要吗?” 安之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太过小心眼,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她将自己的亲人放在心尖尖上,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同等的待遇。 云燕蓉抚摸着女儿紧张不安的脸蛋,郑重保证:“安之,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安之一把揽着云燕蓉的脖子将她抱住:“娘,您也是最重要的。” 将人抱了一会儿后,安之在她肩膀处闷声道:“娘,今晚我想跟您一起睡。” 云燕蓉感觉到脖颈处的潮湿,心里也有些沉闷,她叹口气道:“好,你带着你的枕头和被子过来。” “不,我要跟您睡一个枕头盖一床被子,我要这样抱着您睡。” 这样的好日子可是过一天就少一天,她得好好珍惜。 云燕蓉明白女儿的不舍,她道:“要不我还是别成亲了吧。” “不用,娘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我希望您开心。 我只是有点儿不适应,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这天晚上,安之如同一个婴儿般蜷缩在云燕蓉的臂弯里入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便彻底恢复了。 不仅忘了昨天对于这桩婚事的抗拒态度,反而还跟家里两位长辈商量起亲事的细节。 “祖父祖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人去给媒婆回信啊?” 云老爷子担心道:“安安,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娘跟志明成亲啊?”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喜欢你们瞒着我而已,不过我现在已经想通啦。 我娘还年轻,她要嫁人是必然的事。 而你们看着我跟周叔平日里关系好,所以也没想过我会不接受他,因此才没想着来问我的意见。” 云老爷子欣喜点头:“就是这样。 不过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应该提早与你说清楚,让你好有个准备。” “祖父祖母,这事儿怎么能怪你们呢。” 要怪就怪那个想要加入他们云家的男人,竟然没有提前跟她通个气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她这人心眼小能记仇,说不准在哪一天,她定是要将这个气给出掉的。 安之状若无事般问:“祖父祖母,昨儿媒婆来了以后都说些什么,可有说什么时候成亲,给多少聘礼,成亲以后住哪里。” 云老太太笑:“媒婆昨日上门只是代替男方表达他们有结亲的一员,哪里会说这许多的事情。 这些都要等到咱们允亲之后私下跟男方谈的。” 安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又道:“祖父祖母,您二老可千万不能因为我娘是二嫁就放低要求。 别的新娘子有的,我娘都得有。 不仅有,还得更好!” 因着郑茂学半入赘的关系,以前安之可没少听村里人说她娘亲事简陋、没有聘礼之类的闲话。 前几年,她娘就是村里在嫁女一事上的反面教材。 现在既然有机会拨乱反正,安之可绝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她得让她娘成为东山村最被羡慕的女人。 聘礼是头一条,嫁妆则是另外一条。 说到嫁妆,安之又道:“祖父祖母,我娘的亲事可以先定下来,但是出嫁能不能等上一两年。 我那养鸡场还没开始赚钱呢,好歹也得等我给我娘攒上几百两嫁妆银子再说。” 这话逗得云老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云老太太也笑得要抹眼泪:“你这傻孩子,这都说的是什么话。” 云燕蓉听到动静,在门口问:“爹、娘,安之这是又讲什么笑话了?” “你女儿说、说要给你攒嫁妆银子。” 云燕蓉听到这话,险些也跟着笑出声来。 她想叫女儿别胡闹,哪有女儿给娘攒嫁妆的。 可女儿一片好心,她又不好批评,最后只得道:“安之,后院的兔子都饿得叫唤起来了,赶紧过去看看。” 安之心说自己刚刚才喂过,那些兔子怎么可能饿到叫起来。 但心知她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便顺应着这话起身。 不过走之前她还不让跟二老叮嘱:“祖父祖母,我刚说的你们可别忘了。” “知道知道,我记着呢,你快去喂兔子吧。” 安之走后,云燕蓉问:“爹娘,安之让你们别忘了什么事情。” 云老太太便将孙女的话给重复了一遍,接着又道:“燕蓉,既然你自己同意这门亲事,那我明天后就找人给媒婆送信。 之后志明上门,咱们肯定是要就着成亲之事好好商议一番。 你有什么想法先提前与我说说。” 云燕蓉想着女儿昨晚的依赖与不舍,开口道:“娘,我没什么想法,听您二老的就成。 只是这成亲的日子别定得太急了。” 云老太太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至于推拒的理由,安之的话现成在那儿摆着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商议亲事 如此两天之后,云老太太亲自去往王媒婆那里送了准信儿。 王媒婆听到答复之后自是喜笑颜开,要知道周志明给她开的谢媒礼可不少,这桩亲事能成,可是够她吃好几年的。 王媒婆得了云家的消息,一刻不敢耽搁,连忙让儿子赶着骡车去了东山村…… 而周志明在收到云家的消息之后,久违地出现在了云家。 之前几天,碍于云家没有给消息,他都在家避着,每日吃饭都是孙管家帮忙带回去的。 “志明来啦。” “哎,云叔,我来了,您这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云老爷子以前看周志明便觉得喜欢,现在这人眼看着就要成他的女婿了,那自然是喜上加喜。 “不用,我这边就快好了,你等着吃饭就行。 今儿做了你喜欢吃的羊排骨,晚上咱们爷俩喝一口。” “成,都听您安排。 我几天不来,柴房估计该空了,我劈柴去。” 自打周志明常驻在周家吃饭,劈柴一事就被他给承包了。 云老爷子看着主动找活儿干的准女婿,心里很是满意。 这样勤快的男人,绝对差不了。 只是改天得抓着志明来厨房培训一番,以后他若是干不动了,燕蓉就只能拜托给志明。 周志明从厨房出来往柴房走时,正好碰到云燕蓉从房里出来。 他准备上前说两句话,不想院门口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哟,稀客呀!” 能这样说话的,除了安之也没别人了。 周志明含笑看过去:“安之,你家门槛只差没被我踩坏了,我算什么稀客。” 安之斜着眼睛道:“那是我说错了,应该是贵客。 毕竟几天不来,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了,是吧?” 周志明看安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便知道她还在计较自己没有跟她通气就上门提亲一事。 他看向屋檐下的女人,期望她能够居中调解一番。 不想云燕蓉在碰触到他求救的目光后,直接掉头进了房间。 云燕蓉心说安之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当娘地相信她不会闹得太过。 既然不会闹得太过,那就随她闹吧,不然晚上又要过来哭鼻子了。 眼见求救无望,周志明只得硬着头皮朝门口走去:“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安之你认我,我就是你周叔,你不认我,那我在这家里可就没有立足之地。” 安之哼一声,表示她可不吃这糖衣炮弹。 “是吗?那之前……” 周志明抢先道:“安之,这两日我在家闲着没事,已经将之前跟你提过地绑在手上用的小型连弩做了出来,你可要看看?” 安之…… 她很想说不用,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志明继续道:“安之,这连弩我虽做出来了,但没有带上手试过,也不知好不好使,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 恳请你帮忙试上一试,如何?” 得了台阶后安之立马顺着滚了下来:“那好吧,我就当做好事,先帮你试试看。” 等到吃晚饭时,安之仿佛忘了之前的芥蒂,很是亲热地跟周志明坐在一处,两人就着连弩聊个不停。 惹得孙景澄不停抱怨,说安之是个小叛徒,这么快就忘了之前被骗的事情。 周志明好不容易将孩子哄回来,哪里能让孙景澄捣乱。 他冲着外面将大黑喊进来,然后让大黑蹲在他身边,这意思很是明显,只要孙景澄开口,大黑就会有所行动。 孙景澄翻着白眼道:“现在我竟连说话的权利都没了,真是没天理。 云姐姐,您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土匪吗?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其实我的条件也不错的,而且我比他年轻不少,以后老了也不用您照顾,我还能照顾您。 您看我这张脸,勉强也能称得上是英俊潇洒。 您再看他,一脸大胡茬,看着就跟头熊似的……” 孙景澄的挑拨离间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飞扑过来的大黑打断。 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见周志明给大黑打手势的时候,他立刻起身往门外跑去。 孙景澄这一闹,堂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也正好顺着这个机会聊起周志明和云燕蓉的婚事来。 俞夫子道:“云老弟,小周说让我作为他的长辈,出面与你家商议亲事。 我是头一回替晚辈张罗喜事,于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所以云老弟,我们若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还请你指出来。 你们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跟我,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实在没必要讲那些客套。” “俞老哥,我是个直爽性子,有话我也不藏着掖着。 你若问我对这桩婚事有什么要求,我就一点,让我女儿热闹体面地出嫁,其他再没有了。” 周志明适时表态:“云叔,我跟您保证,一定将婚事办得风光体面,绝不让燕蓉受一丁点儿委屈。” 云老爷子也不知是喝酒上头还是情绪激动,眼里竟然泛起泪花来,他抬手在眼角擦拭一下,而后感叹道:“我们燕蓉以前过得不容易。 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才耽误了她。 志明,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把我女儿托付给你,你就得为她的余生负责。 以后你可得对她好,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云燕蓉给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拿过云老爷子手里的酒杯道:“老头子,你喝多了,休息会儿。” 安之在这时候端来了热茶:“俞爷爷、祖父、周叔,你们都别喝酒了,去旁边坐着喝口茶解解酒,不然明儿一早回来该头疼了。” 俞夫子今天喝得有些过量,他喝了茶后便让孙管家扶着他回家去休息。 待俞夫子走后,云老太太也扶着老爷子回了房间,堂屋一时安静下来。 安之不想当电灯泡,赶忙拉着阿佑去了院子:“阿佑,我带你去玩连弩。”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亲密接触 安之和阿佑一走,屋内便只剩下周志明和云燕蓉两人。 可能是因为关系过了明路,也可能是因为晚上喝了不少酒,周志明看过来的眼神直白又热烈,让云燕蓉有些招架不住。 她看着不远处的烛火柔声道:“我爹说的话你别当真,我不需要你为我的余生负责,我的人生该我自己负责。 我只希望你哪天若是有了别的心思,一定要跟当初表明心意那般直截了当地说出地说出来,不要试图欺骗我,咱们好聚好散。” 周志明听到这话后使劲儿咬了咬后槽牙,才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咽下去。 他哑着嗓子道:“那你这辈子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一阵沉默之后,周志明突然快步走到云燕蓉身前,他不等女人反应过来便伸出双手按着椅子两边的扶手,将人困在胸膛之前。 他的眼里藏着暗火,粗哑道:“云燕蓉,老子既娶了你,这辈子一定拿命疼你,绝不让你后悔嫁给我。” 这是云燕蓉第一次看到周志明如此具有侵略性的一面,瞬间的怔愣之后心如擂鼓一般快速震动。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情愫。 她不知道这样的她在周志明眼里又是多么具有诱惑力。 周志明看着云燕蓉的双颊一点点染上绯色,他数次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要唐突了佳人。 可他体内仿佛有一座火山在不停喷发,喷涌而出的岩浆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吞噬殆尽,直到彻底失控。 他的头一一点点垂下去,算是给女人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 可直到他碰到惦记许久的红唇,女人还是没有躲闪。 他还想更进一步去舔舐,去尝尝嘴更里面的味道。 仅有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再继续深入下去,否则他绝对会彻底失控。 他用力在女人的嘴唇碾磨两下,然后一咬牙逼着自己撤离。 周志明直起身,将桌上早已放凉的茶一口灌下,结果等他回头看时,云燕蓉还是刚刚那副呆愣的样子,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周志明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好笑之余不由生出逗弄的心思来。 他问:“感觉怎么样?” 云燕蓉抬手摸了摸嘴巴,喃喃道:“有点扎。” 说这话时她还处于走神的状态,待这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两人刚刚做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 待回想起那三个字,她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脸上蓦然涌现两片红潮。 “我、我……”她惊惶失措地看失措地看向周志明,但很快又低下头:“我先回屋去了。” 说着她一把推开站在身前的人,仓皇地往门口走去,期间险些绊到门槛上。 站在原地的周志明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只觉得心里痒痒。 这哪儿像是一个九岁孩子的娘,未免也太青涩了些。 待彻底看不见人影后,他抬手在下巴摸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扎吗?我觉得还好吧。” …… 自打这晚之后,云燕蓉便开始避着周志明走。 只要周志明来家里吃饭,她就躲在房间里面不出来,生怕这人逮到机会就让那天晚上的情景重现。 她活了二十多年,孩子都生了一个,可心跳从未像那天晚上一般剧烈。 别多想,是怕的。 事后回忆,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跟一个男人在自家堂屋内做出那种事情来。 如果被家里人看到,她估计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因此,她只想躲着周志明,最好连眼神交汇都不要有。 但她这番举动却让周志明有所误会。 难不成是那天晚上不打招呼就亲嘴的行为让人生厌了? 天可怜见,他并不是存心的。 那天晚上,一是因为酒精,二是因为情绪,三则是因为氛围都到那儿了,如果不偷个香,他估计自己得懊恼到一整晚都睡不着。 虽然说偷了香也一整晚都没睡好,但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他原本还想着,这几天就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可是看燕蓉这模样,该不会是要退缩吧? 周志明一顿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直接把云燕蓉堵在屋侧,非要逼她说个清楚。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后悔什么?”云燕蓉一双杏眼满是迷惑与紧张:“你赶紧撒手,待会儿被人看见怎么说得清楚?” “没、没什么。”周志明知道是自己想岔了,他喜道:“咱们俩的事已经由长辈点头同意,看到又怕什么。” 云燕蓉一边说话,一边推着将她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的手臂:“那也不行! 快点给我松手!有人过来了。” 周志明笑:“我听着呢,没人过来。 我有话跟你说,过两天我便让媒婆上门提亲,好不好?” 云燕蓉一双美目四处张望,脸上全是紧张与不安,但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些脾气:“不好,你给我走开。” 周志明看着这样的云燕蓉,忍不住笑出声来。 多好,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她如此别具风情的一面。 他抬手一个熊抱将人揽入怀中,深吸两口气后道:“等着我来娶你,很快。” 说完这话,他撒手就朝门外跑去。 恢复自由后云燕蓉又是左右一阵观察,确定没人后才放下心来。 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发烫的脸,喃喃自语:“谁要等你。 有安之在,看你如何快得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媒六聘 云燕蓉以为周志明所说的提亲便是带着媒婆上门下聘。 在东山村,只要双方私下商定好了亲事,接下来便是男方带着媒人给女方下聘,俗称小定,在成婚之前还有一个大定,也就是正式商定婚礼日期,最后便是大喜这一天的迎娶。 可是三天之后,媒婆上门了,周志明却没有来。 云家人都有些愣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先将王媒婆和她带来的一干人等给引进来,只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人暂时就没办法招待了。 云老爷子给众人拱手致歉之后便领着王媒婆进了门。 待主客落座,吴氏送了茶进来后,老爷子便疑惑问:“王媒婆,您今儿来这是?” 王媒婆咧嘴笑道:“云老爷,今儿我是代周爷来给您家小姐行纳采、问名二礼。” “啊?那是个……”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老太太按下:“那真是辛苦王媒婆跑这一趟。” 云老爷子活了几十年,从未听说过纳采、问名这些东西。 他有心想问,但见老婆子发话,自己也不再出声。 好在这二礼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用在上首端坐着,看王媒婆指挥跟来的人往上送礼。 “……喜酒八坛、喜茶八包、喜布八匹、喜糖八斤、喜点八包、喜饼八盒,喜银八两、喜金八两。” 王媒婆每喊一声,就有人送进来相对应的东西,不一会儿堂屋地上便摆了红彤彤的一片。 待礼单呈上之后,云老太太与媒婆道谢,这意思便是收下纳采礼,允了这桩婚事。 紧接着王媒婆又行问名礼,仍旧是跟刚刚一样的礼。 这次除了送礼之外,王媒婆又拿出庚帖:“云老爷、云太太,还请在此帖上写下令爱的生辰八字。” 这个流程云老爷子倒是知道,得给二位新人合八字。 待把庚帖写好还给媒婆,云老太太又吩咐吴氏从刚刚收到的礼物之中拿出四坛酒、四匹布、四斤糖、四盒饼,并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鞋子一起交给媒婆,作为女方的回礼…… 老两口送王媒婆出门时,院门口看热闹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些。 待将媒婆送上骡车之后,立马有人问:“云婶儿,这是哪家请的媒婆啊?” “云婶儿,今天是什么情况?这媒婆上门带了好些东西,怎么男方没来人呐?” 按照风俗,媒婆上门议亲一般都是空手来,只有两方将亲事说定,媒婆带着男方上门提亲时才会送礼。 云老太太看着七嘴八舌问个不停的村民们,历来神安气定的内心不由泛出一丝骄傲来。 以前这些人可没少议论她不会生养,一辈子只得燕蓉一个女儿,这才导致燕蓉要以半招赘的形式潦草嫁人。 但不过几年时间,她女儿将再次嫁人,而她女儿所要经历的婚嫁流程,是她们听都没听说过的。 云老太太等众人问得差不多这才开口:“今儿媒婆上门是行纳采礼与问名礼。 按照规矩,这是不需要男方出面的,因而今天便只有媒婆上门来送礼。” “纳什么礼? 还有问名礼,是问名字吧? 云家妹子,这都是哪里的风俗啊,跟咱东山村怎么完全不一样?” “云婶儿,男方是哪里人,他怎么不按照咱东山村的规矩来?” “就是,即便两地风俗不一样,在女方这边定是要顺着女方的规矩来的。” 云老太太才说一句话,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云老爷子还得赶着去厨房给学生们做中午饭,可他心里也记挂着媒婆送的两礼,便开口道:“大家伙儿安静,先听我家老婆子把话说完。” 云老太太便在家门口做起了科普:“想必大家听戏时也曾听过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这个说法。 今日媒婆行的纳采礼与问名礼便是六礼中的前两礼,接下来还有纳吉、纳征、请期跟亲迎这四礼。 纳采其实就是男方派媒婆带礼上门提亲,如果女方收下礼物便是表示同意这桩婚事。 接着行问名礼,问名问的是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拿到八字后需得找人合一下,看看两人合不合适。 待合得吉兆后,男方备礼来女方家告知结果,这就是纳吉礼,到此六礼已过三,亲事基本也就定下来了。 纳吉之后,男方会带着聘礼上门提亲,这就是纳征。 再往后便是请期,男方算好合适的日子,备礼来请女方家同意。 前面的五礼结束之后便是大喜之日的亲迎。” 云老太太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六礼的内容,着重强调了这才是最传统最正规的婚嫁方式,而东山村则是在这之上进行了简化。 众人听完不由咂舌:“原来所谓的六礼就是说成亲之前得过六次礼。 怪不得只有大户人家守这个规矩,似咱们寻常人家,不将这些礼简化一些,哪里能娶得起媳妇儿?” 云老太太…… “云婶,那您倒是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看上咱燕蓉了? 是镇上的还是县城的?” “应该是城里的吧,咱离硚口镇这么近,可从没听说过谁家是按照这个规矩走礼的。” “咱们燕蓉这是时来运转遇到好人家了,能得男方如此看重,燕蓉可真有福气。” 村民们觉得不管男方是谁,能走得起这么多礼,先夸一通定是没错的,说不定哪天就得求人帮忙呢。 云老太太含笑听了众人的夸赞与祝福,这才道:“哪里是大户人家,来提亲的人你们也认识,就是志明。 这孩子,我们也没想到他竟会走这样的大礼…… 大伙儿,家里现在还是一团乱,我就不招待大家进屋去坐了,下午都来家里喝茶吃糖。” 云老太太说完这话便跟老爷子转身进了屋子,徒留一群村民在风中凌乱。 “志明?云家妹子这是说的哪个志明?” “婶儿,您莫不是糊涂了?咱村可不就一个志明吗?” “我还以为我想岔了,原来竟真的是他!实在是没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志明竟这般有钱,竟也学城里人搞起什么三书六礼的事情来。” “那你们说周家……”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会不会送错了礼 甭管外人怎么议论,反正回了家的云家老两口是一个比一个高兴。 云老爷子笑道:“我跟志明说要将喜事办得热闹体面,没想到他竟这样给我家燕蓉长脸,这个女婿真是不错!” 老爷子不惦记人家送过来的六礼,他独喜欢志明愿意捧着女儿的信息。 云老太太也是难得的喜形于色。 她出身于农家,小时候所历经的喜事都极其简陋,似她大姐,出门时不过一块红盖头,连身红衣裳都没有。 还是卖身去了林家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成亲是这么隆重又热闹的一件事。 那时她也曾幻想,自己恢复自由身之后是否能有一场这样的婚事。 她不要求礼有多厚,就希望能够被郑重对待。 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超乎了她的想象,以至于最后她嫁人时甚至都没有双亲出席,只有自家男人的三五好友帮着操持。 诚然,那已经是茂德当时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但她忆及往事,心里总归是有一些遗憾的。 但是,她的遗憾在今天被女儿给弥补了。 她曾幻想但未曾实现的一切,她的女儿终将拥有,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心里高兴,云老太太看到女儿时也是满脸喜色,再三夸赞道:“燕蓉,志明是个好的,你们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 云燕蓉心说不过是多下几次礼,倒也没必要对人这么满意,好不好还得看以后过日子。 不过现在二老开心,她也不会扫兴:“爹、娘,我会的。” 云老太太拉着人往堂屋走:“燕蓉,进来看看志明送给送过来的东西。” 不想安之已经先一步到了,她背着手在各个礼盒之间走来走去,仿佛一只雄狮在巡视自己的地盘。 云老太太进来后笑问:“安之,在看什么呢?” “祖母,我在看周叔送来的东西。”她颇有些不满地问:“周叔就指望着用这些东西娶了我娘?” 地上尽是些吃的喝的,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瞧见,这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云老太太心知孙女是误会了,便将刚刚在外边说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还没开始走正礼呢,现在还在议亲的阶段。 下次你周叔跟着媒婆上门才是下聘。” 得知这不是聘礼,安之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如果周叔真敢这样敷衍她娘,那她十有八/九是要把这场婚事给搅和散的。 她可不信什么礼轻情意重的鬼话,在她看来只有情重礼更重。 云老太太继续道:“再者说你周叔给准备的纳采礼和问名礼绝对不轻,他还准备了银子和金子,我让吴氏先送到我房里收起来了。” 这话成功让安之露出笑来,心说这才像周叔的作风。 云老太太亲自去将金银礼盒拿了出来:“看看,都在这里了。” 她拿起一块银锭掂了掂:“这一块约莫有十两,十六个银锭也就是一百六十两。” 放下银锭她又去拿金锭:“志明竟还准备了金子。 这金锭看着比银锭小不了多少,定是空心……” 话还没说完她就变了脸色:“这么沉?难不成竟是实心的?” 云燕蓉闻言走上前,她一手拿着金锭一手拿着银锭同时掂了掂,诧异道:“娘,这两个竟是差不多重!” “安之,赶紧去我屋里将戥子拿来,我得称称看,是不是我掂量错了。” 安之闻言就往西屋跑去,很快又拿了东西出来:“祖母,戥子来了。” 云老太太先是拿着戥子称了一锭银子,确实是十两没错,紧接着她又称了一锭金子,竟也是十两。 “这、这……”云老太太有些晕乎:“这是怎么回事?” 金锭是十两一个,那也就是说她今天收了一百六十两金子。 按照银楼的公价,一两金可换十两银,但因为金子的数量稀少,一锭金往往能换十一二两银子,如果遇到灾荒战乱,金子只会更值钱。 哪怕只是按照公价算,这一百六十两金子也值一千六百两银子,再加上十六个银锭,便有一千七百六十两。 云老太太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再没有心思整理摆了一地的礼盒,只呆呆看着桌上的金银。 不知过了多久,云老太太开口问:“燕蓉,你之前知道这回事吗?” 云燕蓉茫然摇头。 她知道周志明应该是有些身家的,可没想到身家竟然这般丰厚。 “娘……”饶是冷静理智如云燕蓉,这会儿也紧张起来。 她干咽了两下喉咙,这才找回声音:“娘,您说有没有可能是弄错了? 他会不会一次把所有的金银都给送了过来?” 如果是前后六次走礼加在一起是一千七百六十两,这才勉强说得过去。 安之在一旁道:“娘,周叔看着粗犷,但他其实挺细心的,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言下之意便是一千七百六十两就是为纳采、问名二礼而准备的。 云老太太道:“还是问问,问问比较靠谱。” 虽然她心里也觉得孙女说得有理,但还是得问问才能安心。 因着今天这桩婚事彻底被众人知晓,周志明不再方便上门,这种时候云老太太也不方便去周家,只能让安之跑去周家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之得了吩咐便往村尾跑去,不想竟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去路。 “安之,听说志明兄弟找媒婆上门跟你娘提亲了?” 安之冷冷看着卫氏,眼里尽是嫌恶,她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她便想着绕开卫氏继续往前走。 不想卫氏竟也让旁边挪动几步,又一次拦住她的去路:“我问你,周志明是不是找了媒婆去你家提亲!” 卫氏此时的表情已经有些癫狂,眼睛里也闪着不正常的幽光,看着就跟个精神病患者一般,这让安之生出了一些警惕心。 她先是往后走了几步,避免卫氏突然拔刀砍她,接着又将异能凝聚于手心。 做好防御准备后,她又一次挑衅般开口:“关你什么事!” 卫氏仿佛被惹怒,就要朝着安之扑了过来。 这时有人出声打断两人的对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卫氏的不甘 “安之,原来你在这儿,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我听我娘说,周叔上门跟你娘提亲了,走的还是城里大户人家时兴的三书六礼?” 来人是三丽。 三丽的眼睛不太好,隔太远就不太能看得清人脸,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卫氏。 待走近之后,她才看清安之刚刚好像是在跟卫氏说话。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安之,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安之冲她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头看向卫氏。 对于卫氏会如此关心云燕蓉和周志明的亲事,安之唯一能想到的缘由就是郑茂学。 据她观察,她娘跟郑茂学刚和离时,那渣男可是几次找上门,试图跟她娘和好。 现在很有可能是听说她娘要成亲,所以慌了。 想到此,安之收了之前的挑衅,得意道:“是啊,周叔今天上门给我娘提亲了! 非常郑重其事,请了媒婆,备了好礼,姿态谦卑,态度诚恳地求我祖父祖母将我娘嫁给他。 我祖父祖母对于这个新女婿也非常满意,刚刚还在说一定会尽早让他们完婚。 所以请你回去转告郑茂学,让他死了那条心,癞蛤蟆注定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以前我祖父祖母被他蒙蔽,这才让他称心如意,但现在可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说完这话,安之便拉着三丽往村尾的方向走去。 因此她并不知道,她身后的卫氏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就跟淬过毒一般。 卫氏紧紧地攥住双手,就连指甲扎破掌心都没有任何反应。 “云燕蓉,为什么又是你? 为什么你那么好命,所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最终都被你拥有?!” 她年轻时真心喜欢郑茂学,可她爹娘觉得郑茂学没了爹娘便没了前程,非要取消婚约逼她另嫁。 但云燕蓉的爹娘却觉得郑茂学另有前程,愿意为了女儿收留郑茂学。 她爹娘为了贪图高额聘礼,完全不顾她是否尴尬,转头就将她嫁给郑茂学的族兄。 而云燕蓉的爹娘为了让女儿有个好归属,竟自掏腰包送郑茂学去读书。 她嫁人以后便忙着为夫家生儿育女,操持家事,时不时还得应付公婆妯娌的为难。 云燕蓉嫁人以后仍旧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夫妻争吵时连郑茂学都得退让三分。 她命苦,年纪轻轻死了男人,一个女人要照顾三个孩子。 结果云燕蓉却跟没断奶的孩子一般,万事有爹妈照顾着,据说到现在都未曾做过一餐饭。 她为了保住男人留下来的东西,不得不委身于几个男人身下,还要不顾廉耻地勾引郑茂学。 云燕蓉却能在发现郑茂学有异心之后,直接与之分居,到后来甚至敢一脚踹了郑茂学…… 这一切她都认了,谁让她不会投胎,没有修来一双好爹娘。 可是云燕蓉为什么要连她心底的最后一点念想都抢走。 自打死了男人以后,她只对周志明心动过。 这个男人救了她却不图任何回报,哪怕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对方也能坚定地拒绝。 她觉得自己脏,配不上周志明这样的好男人,所以被拒绝之后她并没有死缠烂打,而是将这一份心动藏在了心里。 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周志明,她便心满意足。 她也曾设想过周志明以后会娶妻生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周志明。 可是,为这么这个人偏偏是云燕蓉,是她最讨厌的女人。 云燕蓉已经得到了那么多,她怎么可以拥有周志明?! …… 话说这头,安之拉着三丽走到无人的地方便将人松开。 “三丽姐,你找我什么事儿来着?” “就是、就是问你娘的事情。” “哦,想起来了。”安之拍拍脑袋笑道:“卫氏那人实在太讨厌,看到她后险些将我给气糊涂了。 周叔确实去我家提亲了,说是要娶我娘。 这事儿村里不都知道了吗,你怎么还特意跑来问一趟?” 三丽道:“我娘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怕消息不靠谱就特意来问问你呗。 然后也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还早着呢,我听我祖母说,后边拉拉杂杂的还有好些事儿,不急。 不过我打算明天开始理鸡圈,你这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三丽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明儿一早就来找你。” 与三丽闲话一阵,告别后安之便直奔周家而去。 现在正是习武的时间,安之因为媒婆上门所以请了半天假,但是阿佑还在上课。 他见安之进来,立刻笑道:“安之姐姐可是忙完了?” “阿佑,我找周叔有事儿,你自己先练着。” 说罢她就将周志明叫到一边。 周志明问:“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的,还得避着阿佑?” 安之道:“周叔,我祖母让我来问问,您是不是送错礼了。” “送错礼?”周志明满头疑惑:“怎么个送错法儿?” “我祖母看了你送过去的金银,说是有一千七百余两,问你是不是弄错了。” 听完这话,周志长长舒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呢。 “没错,我就是这么准备的,纳采和问名各八百八十两,加起来便是一千七百六十两。” 安之闻言先是竖起大拇指道:“周叔,您真有钱!” 紧接着她又问:“您该不会为了娶妻花光了全部家底吧? 您有没有留些钱买下村口的地?” 周志明…… 他无奈道:“买了,早买下来了,放心吧。 你若是真那么喜欢那块地,到时候我将地契一并加到聘礼里面,让你娘留给你可好?” “那可不行。”安之连忙摆手:“那是您的东西,我如何能要? 即便是送给我娘,那也不是我的,我可不要。 我就是担心您错过发财的机会,才多余提一嘴罢了,可不是惦记您的东西。” 安之为自己辩白。 周志明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我跟你娘成亲,你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们俩的东西不都要留给你么?” 安之:“那可说不定,我娘还年轻呢,你们兴许还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之类的。 再说了,还有阿佑呢,他爹娘都不在了,现在他跟着您,那最起码也算您半个儿子了,您可不能搞区别对待。” “阿佑他爹娘给他留了不少东西,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我这点儿家业。 至于弟弟妹妹……” 周志明苦笑一声:“那可说不定,万一我没孩子缘,这辈子估计就你一个女儿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头还在后面呢 安之听到这话立马有了不好的猜想。 她赶忙凑上前道:“周叔,您是不是听说…听说我娘的一些事情了? 那都是村里人胡说,我娘身体好着呢。 再说她这几年也养得精细,等你们成亲之后,她一定能生孩子的。” 虽然安之并不喜欢会分走她娘的弟弟妹妹,但是这年头女人不会生孩子可是大罪过,她绝不能让周叔误会她娘。 周志明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而后笑道:“安之,你别多想,我真不介意以后有没有孩子。 你之前不都说过要给我养老吗,怎么这会儿就想反悔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 “行了,不说这个了。”周志明转移话题:“我问你,你娘喜不喜欢我送的东西。” 安之捏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她娘的表情:“不好说。 之前好像挺开心的,但当她知道那些金银加在一起有一千大几百两之后,似乎就有些愁眉苦脸的。” “愁眉苦脸?她是觉得我送得太少了吗?”周志明也为难起来:“我其实将大头都放在聘礼里面。 早知道……” “停停停!”安之赶忙叫停周志明凡尔赛的发言:“周叔,我娘怎么会嫌少?! 她摆明是嫌您给的太多了。 一千七百多两! 即便把我家地里的蚯蚓都给挖出来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可您这才走两道礼就给了这么多,之后四礼如果都按照这个来,那不得五千多两了。 我娘…… 她可能是觉得压力大吧。” 安之虽没谈过恋爱,但托她上辈子看过的各种电视小说的福,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些她娘的心思来。 “我娘此前应该就是觉得您小有身家,比我家富一些,但起码还在可控范围内。 可现在您这一出手便将我家甩了个十万八千里,我娘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她停顿片刻,而后语重心长道:“周叔,有时候有钱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她这故意装成熟的模样逗得周志明想笑,可听着她话里的内容,又不免犯愁。 有钱是既定事实,该想什么办法让燕蓉坦然接受呢。 “安之,那依你之见,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您自个儿慢慢慢慢想吧。” 她只负责传话,其余的事情她可一概不管。 因此在周家得了消息后,她便转身往家里跑去。 “祖母,娘,我问过了,周叔说没有弄错,那就是他准备的纳采礼和问名礼。” 不等屋里两个女人有所反应,安之又扔下一个重磅消息:“周叔说这都不算什么,大头还在聘礼里面。” “大、大头?” 云老太太难得结巴,她问:“大头是怎么个大法儿?” 没等安之回话,她连忙又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老太太给云燕蓉丢下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后,转身就去了厨房。 她这心里憋得慌,得跟老头子好好唠唠才行。 云老太太刚走,安之也道:“娘,我叫祖母来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再过不久书院就要放学了,得把这儿腾出来吃饭。 您、您自己慢慢考虑一下。” 最好考虑个一两年,好好抻抻周叔! 云燕蓉哂笑一声:“不用躲,我没打算问你的意见。” 说着她便着手去搬地上摆着的礼盒。 安之赶忙叫来老太太,三人一起收东西。 周志明送来的东西主要分三类,排在首位的自然是金银,剩下的除了布匹就是吃喝之类的食物酒水。 将后两者放入库房之后,云老太太看着桌上的巨额财富开始发愁。 “燕蓉,这是志明送给你的,你自己收着吧。” “娘,这是他拿来提亲的,提亲的东西自然得归父母安排分配,哪里有我收着的道理。” “还是你收着吧,我屋里没地方放。” “娘,我屋里更没处放……” 眼看着两人推来推去,安之突然将小爪子放在了礼盒上。 她嘿嘿笑道:“祖母,娘,我屋里地方大,绝对能放得下,要不然就搁我屋里吧。” 云老太太闻言立刻将沉甸甸的礼盒往自己这边一拉:“你个小孩子家家,想得可真多,这么多钱放在你屋里,你也不怕睡不着。” “祖母您放心,我瞌睡好着呢,基本是沾着枕头就睡,别说是屋里放着一千七百两,就是一万七千两也不妨碍我睡觉。” 安之说这话时还试图将木箱往自己这边拖,结果老太太的力气更大,木箱根本纹丝不动。 云老太太一点点将木箱包住,无奈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收着吧,你个小孩儿毛手毛脚的,万一出了点差池可怎么得了。” 她又叮嘱孙女:“安之,就这些银子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说给外人听,以后即便是在家里也不能说,知道吗?” 安之拍着胸脯保证:“祖母放心,财不露白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完这话,她又问:“祖母,您真的不考虑将这些银子给我保管吗? 即便是家里来贼了,估计也想不到咱家最值钱的东西放在我屋里,所以还是放在我那儿安全。” “呸呸呸,说什么呢?!”云老太太在木头上摸了两下,而后一把抱起木箱往屋里走:“都跟你说了别提这事儿,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 看着祖母小心抱着木箱回房间的样子,安之得意的她娘挤眉弄眼:“娘,对付祖母还得用这招。” 云燕蓉抬手在她额头点了两下:“你就贫吧,等你祖母反应过来,看她收不收拾你。” “祖母才舍不得收拾我呢。”安之得意笑道:“再说了,她现在一心扑在那些金银上,估计这一时半活儿是没空管我了。 不过祖母今儿的情绪真是格外反常,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她这么激动过。” 云燕蓉:“你祖母头回见到这么多钱,激动些也难免。 别说她,就是我现在都觉得有些腿软。” 安之调侃道:“娘,那您跟祖母可得多锻炼锻炼,要不然等周叔那个‘大头’聘礼过来之后,你们可怎么办哟!”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燕蓉,她道:“吃完午饭之后你去找你周叔,就说我有事情找他,让他避着人过来一趟。” 第一百二十章 闺房密谈 云燕蓉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周志明沟通一番,他们之间好像有不少误会。 安之欣然领了任务,不一会儿又去村尾跑了一趟。 吃过午饭之后,云燕蓉便在家里等着,可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都没有等到周志明。 她将安之拉到一边小声问:“你跟你周叔说了吗?” “娘,我说了,让他吃完午饭来找您,记得避着人,一字不差都给带到了,他也答应了。 娘您别急,周叔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兴许一会儿就过来了。 您如果实在着急,那我就再给您跑一趟?” 云燕蓉道:“算了吧,我再等等。” 云老爷子从厨房出来,看到女儿跟孙女还在堂屋聊天,张口就问:“燕蓉,你还不睡?” 云燕蓉每天吃完午饭后都会小憩两刻钟,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因为老爷子才有这么一问。 “爹,我、我马上就睡了。” 云燕蓉紧张之下竟这样说道。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直接明说她在等周志明其实也没事,何必多此一举扯谎骗人。 但是现在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即便不想睡她也得回屋去。 从堂屋到卧房这一段路云燕蓉走得很慢,可是直到她走到房门口,周志明都没有出现。 她叹口气,直接推开了房门,喃喃自语道:“究竟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是说我吗?我早就来了。” 屋里突然传出来的声音险些将云燕蓉吓得惊叫出声。 好在她对这个声音过于熟悉,因此才能在叫出声前控制住自己。 她抚着因受惊而飞速跳动的胸口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你不是让安之给我送信儿,叫我来找你,还得避开所有人,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在你房里才能实现你的要求。” “我是说避开村里人,没有说得避开我家里人。” “这样吗? 那只能怪安之没把话说清楚,让我误会了。 周志明抚着下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找我有什么事,要不出去说?” 云燕蓉摇头:“算了,现在出去万一被人看见了,更说不清楚。” 她指着房屋中间的圆桌道:“先坐吧。” 周志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找了个圆凳坐下,她选了对面的位置坐下。 不想对面的人很快挪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你将我藏在房里,那咱们说话的声音就得小点儿。” 男人说这话时故意将头凑近,云燕蓉甚至能感觉到说话的气音在她耳骨上掀起的细小波澜。 她不自觉地往旁边挪动了身体以拉开两人的距离,但说话时也不由压低了声音:“倒也没有必要这么小心。” 周志明再度凑近:“要的,万一被你爹娘发现我在你房里,他们定会误以为咱们等不及成亲,所以才约在你房里私会。” 云燕蓉…… 她明明是有正事要说,怎么现在就变成私会了?! 可是看看两人现在这种情况,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些容易让人误会。 她只得逼着自己忽视两人的距离,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没有跟我说,你会这样上门提亲?” 她这话说得话说得有些含糊,但周志明明白,“这样”既指与东山村完全不同的成婚流程,也指那价值一千七百六十两的金银。 男人带着笑腔回道:“此前你在考虑我们的婚事时说过,如果咱们成亲,别人有的你都得有。 我这不是按照你的要求在做吗。 燕蓉,三媒六聘、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别人有的我都会给你。” 云燕蓉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她回头看过去,结果却看到周志明双目含笑,专注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深情地注视,她甚至能感觉自己正被爱着。 她有些沉溺其中。 “我、咳。”在这场无声的对视中,是周志明先转开视线,他将目光落在窗口:“燕蓉,我只想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好的一切。 让你我在漫漫余生中回忆起这场婚事时,能不留任何遗憾。” 云燕蓉感觉自己的心即将软成一摊水,但她还是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有钱,这让我觉得咱们、咱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高高在上,偶尔低头的时候看到了我,觉得我这个人还算有趣,便俯下身子与我相交。 但你不能一直伏着身子,我也爬不到与你相对等的高度,所以我们终有一天会错过。” 这话让周志明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牵住女人放在膝上的手,以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将人紧紧握住。 “燕蓉,你想太多了,现在我是一个心仪你的男人,以后我是会疼你爱你的丈夫,何来高高在上一说。 如果说只是因为我拿出了一些钱才让你产生这些错觉,那你放心,你的错觉不会维持很久的。 属于我这个人的所有财产,我会在成婚之前全部交给你,届时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你愿意留在云家也好,以嫁妆的形式带回我们的新家也好,都随你乐意。 以后你才是咱们家最有钱的人,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高高在上,那一定是你。” 这话实在让人意外。 云燕蓉慌忙道:“不可,那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全部交给我?” “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分的这么清楚,我愿意将我的一切交给你,包括我这个人。 云娘子,以后你可不能嫌弃你夫君是个吃软饭的。” 云燕蓉心里正为之前那一句话感动着,没想到却以这般猝不及防的方式被占了便宜,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 片刻之后她问:“周志明,你这么有钱,嘴巴又这么会说好听话,在外面会不会哄过很多女人?” 周志明…… 他就差对天发誓:“我没有,你别污蔑我! 我说过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我也只对你说过这些好听话! 你可不能随便往我头上扣盆子。” 云燕蓉想问,那你前妻呢。 但这话在她嘴边转了转,还是咽了回去。 她想,翻旧账可不是个好习惯。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跟周志明两个人的故事,不应该跟前尘往事纠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红娘 周志明帮助云燕蓉解开小小的心结后,又从后窗翻了出去,真正像私会一般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当天晚上,周志明拜托安之给云燕蓉带个东西,并叮嘱她千万不能打开。 安之皱眉疑惑道:“周叔,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周志明看她这样便知道她没好话,奈何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人,只能道:“咱们之间就没有不当问的问题,你说便是。” 安之指指手里的匣子:“今儿中午我娘让我给您带话,今儿晚上您让我给我娘送东西。 敢情我都成你们之间的红娘了?” 周志明…… 安之继续道:“我看话本子里和戏台上,那有情人之间的红娘要么是男主的妹妹,要么是女主的丫鬟或者好友。 像我这样以女儿的身份当红娘的,估计是头一个。 我如果写个话本子,估计能卖爆。” 周志明先是扶额叹息一声,而后道:“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进了屋子,很快又出来:“安之,这个东西给你当谢礼,你看可还合适?” 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之前他曾给安之和阿佑展示过,安之对这个东西喜欢得不得了。 如今为了求人办事,他也只能投其所好。 安之没想到周志明会这么大手笔,她颇不好意思道:“周叔,您也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如何能收。 使不得,使不得。” 话虽这么说,但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匕首,右手也在裤子上搓个不停,显然是有些蠢蠢欲动。 周志明一把拉过她的右手将匕首塞进去:“拿着吧,这东西现在不给你,以后也是你的。 只是你也知道这东西有多锋利。 安之,你能注意好分寸的,对吧?” 安之连连点头:“周叔,我明白,我绝不拿它出来玩。” 这意外的收获让安之喜不自胜。 她本来只是随意调侃两句,哪里能想到会有如此收获。 将匕首左摸右摸地看了个够,她才兴奋道:“周叔,除了这个匣子,您还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给我娘吗? 除了东西之外,话也可以的,我保证原模原样的转达,连语气都能学得惟妙惟肖。” 周志明被她的狗腿模样逗笑:“没了,我就一个要求,先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可不能当着你娘再说一遍。” 燕蓉脸皮薄,可经不得这么调侃,万一羞恼之下再来个冷处理,他估计又得爬窗了。 安之欣然答应:“周叔,我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安之出门前,周志明又一次叮嘱:“安之,这个匕首绝非凡物,带回家之后就要放进房间藏起来。” “周叔,您就让我随身带着玩儿两天,我保证不拔出来。”安之恳求道:“我就过过干瘾,等过几天就放进衣柜锁起来,行不?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周叔您最好了!” 见安之可怜巴巴的哀求,周志明无奈道:“那可说好了,过几天就得收起来。” 安之得了准允,立马夸张鞠躬:“谢谢周叔!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您的红娘这就要给您送东西去啦。” 说完这话,她便欢快地地往村里跑去。 周志明此时还不知道随手送出的匕首会在不久之后派上大用场,现在他还想着,过几天一定要记得提醒安之把匕首收起来。 …… 安之将一尺见长的木匣子放在桌上:“娘,这是周叔让我送给您的东西,他千叮万嘱让我别打开。” 将东西放下后,安之便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匣子,就想等她娘打开时偷瞄一下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想云燕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东西我收到了,你去洗漱了早些睡吧。” 逐客令一下,安之便没有停留的借口,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话本子里面,女主角不是都会邀请红娘一起看礼物吗,怎么到她这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云燕蓉可不知道女儿心里的腹诽,等女儿从外面将房门关上,她还特意起身将门闩上,这才回到桌前坐下。 想到今天下午的对话,她对盒子里的东西有了一定猜想。 深吸两口气后,她将木匣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纸。 打开之后就见里面写着:预留了一部分银票用于成亲,其他的财产全部在此,现如约奉上。 字条的下面是四张地契,分别对应着一处县城的三进宅子、一处府城的四进宅子,还有两个田庄。 田庄在县城北城外,一个有三百多亩,一个有近千亩。 地契的下面则是厚厚一摞银票,加起来有近两万两。 最下面则是几张分红转让书,转让书上面已经签了周志明的名字,盖了印章。 看完木匣子里面的内容,云燕蓉的第一反应是生气。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是个骗子吗? 万一自己卷了他这些东西跑路,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哪怕不要地契和分红,只那两万两的银票就够她们全家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但是在生气过后,她的心里又泛起一丝甜来。 这个男人在还未成亲时就托付全副身家,想来真的是非她不可。 她何德何能,能得周志明如此偏爱。 而这一份偏爱又能维持多久…… 云燕蓉坐在凳子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抚着木匣感叹一句:“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共享书屋准备中 二月十五这天,早就定好的书柜终于送了过来。 安之在村里找里找了几个帮手回来,大伙儿齐心协力,花了半天的时间将书柜给组装好了。 有人好奇地问:“安之,你做这么多柜子是要做什么用?” “财叔,我准备在这里弄个大书房,这些柜子自然是用来放书用。”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柜子,这得多少书才能填满呐。” “暂时可能填不满,那就先空着呗,慢慢地总能填满。” 最开始做这件事时,安之只想着要为自家的生意增添一些砝码,但是在慢慢准备的过程中,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小的举动原来能帮助很多人。 所以尽管书房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她却决定一定要好好维护这个地方。 书少怕什么,她会一本本将这个地方填满,让这里充满书香,成为东山书院的学子们最喜欢的地方。 当天放学后,孙景澄得知书房已经收拾好,他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带着书院的夫子们开始往云家搬书。 安之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等她这一去才知道周叔到底整理了多少书出来,她估计俞爷爷的书房都快被搬空了。 “孙叔,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不多不多。”孙景澄道:“读书人哪里能嫌人多,大家都只嫌少。” 安之看着成堆的书籍,想着光他们几个人不知道得搬到什么时候去,还是得找些帮手来才好。 “孙叔您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过来。” 孙景澄忙着指挥大家搬书,都没顾得上问安之要去哪里。 大约一刻钟以后,安之回来了,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好些半大孩子,男的女的都有。 “孙叔,我找了帮手来,您来分配任务吧,看我们要搬哪些书。” 跟在安之身后进来的人,都纷纷鞠躬问好:“孙夫子安。” “行了行了,这也不是讲虚礼的时候,先干活吧。” 孙景澄大手一挥,便给安之划了个区域:“那个房间的书都归你负责,搬去之后单独找个地方放着,不要跟其他的书混在一起,待会儿才好收拾上架。” 安之招呼着其他人:“都过来,每人搬个十多二十本,别贪多,稳妥为上。” 说完这话,她率先搬了二十本在门口等着。 待所有人都拿了书以后,她便在前头领着大伙儿往家里走。 路上刘自怡问:“安之,你真确定这些书以后都能借给我们看?” “那是自然。”安之得意点头:“以后这些书都放在我们家的书房,你们要看书自己过去就是,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要注意些别损坏了。” 她这话引得后面跟着的书院学子们都小声交谈起来。 尽管听不清具体交谈的内容,但只听语气就知道他们很是开心。 走了一会儿,三丽鼓起勇气问:“安之,那我也能去看书吗?” 安之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起哄:“三丽,你能认得几个字啊,就想去看书。” “哈哈,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学人读书,真笑死个人。” 三丽听完这话,脸色有些涨红,她回道:“我、我认得很多字!我二哥教我了!” 说完这话,她求助一般看向刘自怡,似乎是想让刘自怡帮她作证。 不想刘自怡还没开口,安之就抬脚把之前起哄的人挨个儿踢了过去:“什么叫丫头片子也想学人读书? 你们可别忘了,一会儿你们要去的书房是我这个丫头片子一手张罗起来的,你们手里的书也是我这个丫头片子借来的。 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们都别想去我家看书了。” 将那些嘴痒的男孩儿们挨个训了一遍之后,安之转头对三丽,也对所有的女孩子道:“女孩子当然可以去看书,你们随时来,我都欢迎的。 而且我祖母也在呢,晚些时候我跟我祖母说一下,看她能不能安排一个固定的时间出来,让她给我们读书。” 云老太太少年卖身林家后被挑选去做绣娘,林家为了这些绣娘可是费了些心思,专门请了女夫子来教导她们。 不仅要学认字,还得学诗词绘画,为的就是能绣出更好的作品来。 云老太太一身本领,给村里的小姑娘们读个书自然是小意思。 安之这话引来不少女孩儿的欢呼,很快她就被姑娘们围了起来,大伙儿都不断地朝她道谢。 因为这一个小波折,原本混在一起走的少男少女们很是自然地分成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刘自怡看着周边的小兄弟道:“刘贵才、郑志用,还有你们几个,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刚刚要不是我手里搬着书,我非得将你们按在地上打不可。 我早跟你们说过,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欺负女人、瞧不起女人。 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看我们会不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刘自怡因为有个掌柜爹,自小便是村里孩子中见识最多的,再加上他家里伙食好,长得自然也结实,因此战斗力很是不错。 这两点让他理所应当地成了同龄小孩儿中的领导者。 他说的话大家都还是听的,再加上还有一个安之拿“不准去看书”作为威胁,因此先前取笑三丽的几个人都纷纷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群孩子说笑着走到云家,安之指着东厢最右边的空房道:“咱们把书先堆在这一间,到时候让孙叔来整理。” 阿佑从堂屋跑来想要帮忙,在看清楚安之手里的书后开口道:“安之姐姐,你跟我来,我知道这些书要放在哪里。” 安之不疑有他,立刻改口道:“大家搬着书都跟我过来。” 刘自怡却提出质疑:“安之,要不然还是先堆着,等孙夫子来分类吧,万一放乱了他可不好整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是啊,安之,孙夫子不都说让咱们找个空地方先堆着,不要跟其他的书弄混了么?” “安之,你不会真听一个小屁孩的话吧,如果我没记错,这小孩儿都没启蒙。” 安之高喊一声:“行了,都听阿佑的,即便真搞错了也不关你们的事,我自己跟孙夫子解释。” 刘自怡听了这话颇有些受伤:“安之,你宁肯相信他,也不肯听我的?” 安之…… 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邀请参观 在安之的坚持下,这些书籍最终还是阿佑的指示一一摆放入柜。 因他们的身高有限,更上层的柜子则是叫了吴氏搭梯子放上去。 将书放好之后,安之又带着人去了村尾,二十多个人往返几趟,可算是将近两千本书给运了过来。 孙景澄顾不得休息,连夜带着大家将书籍分门别类地别类地摆放好。 等这一切忙完已近亥时,大大小小二十多号人都累瘫了,毫无形象地坐在院子里捶肩揉腿。 “来来来,大伙儿辛苦了,快来吃些东西。” 云老爷子熬了满满一锅白粥,蒸了四屉二合面馒头,还炒了两盆鸡蛋酱来招待大伙儿。 书院的夫子们自然是不客气,听到招呼就往厨房涌去,但村里来帮忙的孩子们就有些不好意思。 “云爷爷,我们回家去吃吧,家里定给我们留了饭菜的。” “是啊,云爷爷,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了。” 安之此时也累得不行,完全没有劝人的力气,她索性将大门一关,霸气道:“不吃饭,今儿休想走出这道大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抢劫呢。 孙景澄也跟着喊:“都别磨叽了,赶紧过来吃,说这么多话也不嫌费劲。” 孩子们听得这话都有些踟蹰。 最后是刘自怡和三丽带头去了厨房,有了领头人后很快大家也都跟上了。 不一会儿,院里便全都是喝粥吃馒头的声音。 云老太太和云燕蓉在堂屋里看着,只觉好笑。 “你爹从来就是这个性子,喜欢张罗。 现在可好,他带出来的安之也是一模一样,也不知他们图些什么” 从安之提出要做个书房,这折腾就没停过。 先是搬房间,接着又粉刷东屋的三间房,定做书柜,买桌椅板凳,还从山上挖了好些花在院里种着。 相比之下,似今晚这样搬个书房还倒搭出去一顿晚饭,那都不算什么了。 云燕蓉笑:“祖孙俩都是热心肠,稍微有点儿能力就想给别人帮忙。 随他们折腾去吧,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说来说去,这祖孙二人都是有分寸的,知道量力而行,不会为了帮别人而影响自己的生活,她们也没什么好劝的。 吃完饭后,大家纷纷告辞,云安之还不忘叮嘱刘自怡:“明天你可要记得跟你的同窗们说一下我家的书房,让大伙儿都来看书。” “记住啦记住啦,你都说一百遍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就这么啰嗦,我奶奶都没你这么烦人。” 云安之一把将人推出门外:“去你的,我哪有说这么多遍,撑死也就说了三五遍。” …… 刘自怡对于安之交代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到了书院之后他立刻邀请几个关系好的同窗中午一起去看书。 有人便问去哪里看,都有些什么书。 刘自怡道:“我有个朋友,她家自己弄了个大书房出来,估计得有一千多本书。 她说了,咱们东山书院的学子都可以去她家看书。” “一千多本?自怡,你该不会是搞错了吧,城里书局都不一定有这么多书。” “怎么会搞错,我昨儿可是亲自去看过,不信你问有志,还有丁班的刘安,他们昨儿都看到了。” 尽管刘自怡说得信誓旦旦,但相信的还是没几个。 一个农村家庭,家里藏书上千本,而且还对外开放,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年头,书本可是比金银还要贵重的东西。 特别是世家贵族,他们之所以能够传家几百年,就是因为有无数的传家书籍和先辈们一代代积攒的经文注解。 世家们垄断书籍,也就垄断了学识,垄断了平民学子往上爬的机会。 只要有书在,即便世家偶尔没落,但后辈只要能出一个能人,就能借着先辈留下来的经文注解再次崛起。 贫家难出贵子,难就难在他们的见识实在有限,既没有名师也没有利器,因此每逢科考,他们总是折戟考场,而那些权贵世家的子弟们却都能脱颖而出。 因此大伙儿不相信东山村有个可供所有人使用的书房,也算情理之中。 刘自怡道:“你们若实在不信,中午跟我去看过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就那么几步远的距离,去看看也不会死人,但若不去看损失可就大了。” 围在刘自怡身边的人都有些犹豫,这时有人问:“刘自怡,我可以跟你去看看吗?” 问话的人是晏语堂,他是从县学转过来的,平日里都跟县城那一帮公子哥儿在一起玩,跟刘自怡这等农家子弟可是泾渭分明,几乎从无接触。 今日他难得主动搭话,刘自怡也很是爽快地答应:“当然没问题。” 说完他突然想起件事:“晏语堂,你中午是不是在云家小饭馆吃饭?” 少年点头:“正是!” “那你不必跟我去了,我说的书房就是云家的,你吃完饭以后直接去看就是。” “竟是云家的?” 晏语堂一阵诧异,但很快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云家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毕竟云家人身份非凡,一两千本藏书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只是他们竟愿意对所有学子开放,得是何等心胸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晏语堂拱手道:“多谢自怡兄告知,那咱们中午在云家见。” “行,中午见。” 他们这两人的对话基本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很快就有人跟刘自怡说他也要去。 一会儿的功夫几乎有一半的人都说要跟着去。 “行行行,都去,但你们可得早点儿,去晚了估计就找不到地方坐了。” 不到吃中饭的时间,云家书房的事情就在经学院传遍了,大家都纷纷约着要去云家看个究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满足感 于是这天中午,刚刚散学经学院的学生都往云家跑,还有部分蒙学院的学子们也都跟着去凑热闹。 大几十个学子突然站在云家院门口,那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安之见状都愣了愣:“你们这是?” 刘自怡道:“你让我带同窗来看书,喏,这些都是。” 安之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里都有些打怵。 她实在没想到刘自怡的宣传效果竟有这般好。 趁着人还没进去,安之先提前拦着大家讲好规矩。 “各位,我先跟大家说一下,书房里的书可随意观看,但是不能外带,看过的书请一定要放回原位。 另外,书房内禁止吵闹喧哗,禁止饮食,大家的活动范围仅限东厢三间和院子内,请不要进入主屋。 书房的一些注意事项,我都写好了贴在墙上,请大家注意观看。” 刘自怡和杨承业是最先表态的,纷纷说他们一定会按照主家的规矩来,大家也会相互监督和提醒。 得了这话,安之便从大门口让开。 她刚让开,少年们便一窝蜂地窝蜂地跟着刘自怡涌进了书房,根本没人往西间的食堂走。 紧接着就听书房里面传来阵阵赞叹:“竟真的有这么多书!” “竟是《长短经》,这本书我家之前也有一本,后面不小心弄丢了,结果就再也没买到了。” “这是庆安居士的全套诗集?” “我这里是原安府延庆十八年院试,所有秀才的文章合集!!” 这话一出屋内就是一阵抽气声,紧接着大家都围了过去:“真的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别急别急,先等我看完!” “你踩着我脚了,后退!” 眼看书房里面就要乱起来,安之赶忙叫了吴氏来,让她制止大家。 吴氏站在门口高声喊:“都站好,别动!” 她这一声犹如雷鸣,离得近的人耳朵都开始发麻,大家闻言果真都停了下来。 见局面稳定下来,安之又让吴氏将自己举起来。 被举起来的安之仿佛鹤立鸡群,一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不要争抢吵闹,这些书会一直在这里放着,大家抽空都可以过来看。 现在,没吃饭的赶紧去吃饭,吃过饭再来。 到时候挑选了自己喜欢的书找个地方坐下安心看。” 好些人拿着手里的书都有些不舍。 安之继续道:“中午不吃饭是不行的,饿着肚子你们下午会没有精神上课,这就叫得不偿失。 现在,所有人都将自己的书放回原位,出去吃饭!” 刘自怡也跟着配合道:“我得先回去吃饭,吃过饭以后赶紧过来找个好位置。” 他这话算是给了大家一个新思路,话刚落音大家都放下东西纷纷往外走。 特别是在云家小饭馆吃饭的客人,出了东厢以后几步就跑去了对面的西厢找位置坐下。 书房在顷刻之间散得一干二净。 今日大家吃饭的速度可是前所未有的快。 以前吃饭时还会闲聊几句,吃完之后喝盏茶聊个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今天整个西厢只能听到咀嚼声和碗筷碰触的声音,大家吃完饭后连茶都顾不得喝,便匆匆往对面的书房跑去。 安之对此很是满意。 这就说明她家的书房确实有吸引力,也不枉费她忙碌一场,还为此耗费几两银子。 待西厢吃饭的人差不多全部移到书房以后,门口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显然是吃完饭了。 安之吃完饭以后便带着吴氏和翠喜将西厢收了出来。 如果来看书的人太多,东厢三间没地方坐,西厢两间吃饭的地方也能派上用场。 等安之将西厢收拾出来时,三间房已经坐得差不多满,后面来的学生拿了书后便在屋檐下蹲着看。 安之叫了屋檐下的人去西厢坐着,接着又让翠喜在书房门口等着,每进去一个人就告诉他们可以往西厢去。 待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安之才返回堂屋喝茶。 俞夫子问:“安之累不累?” “俞爷爷,这有什么累的。” “相比平日,你今天做了很多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于你而言好像没什么收获,你不会觉得累吗?” 安之摇头:“俞爷爷,我并不觉得我没有收获。 听着他们跟我道谢,我便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帮助别人之后,我收获了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是其他东西所不能替代的,我觉得非常开心。” “满足感吗?”俞夫子道:“你的追求果然与众不同。” 安之好奇地看过去,似乎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俞夫子笑:“没事,只是愈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吃过午饭后,俞夫子从云家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周志明。 “小周,村子对面那块的进展如何?” 今日在云家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触动颇深,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学生们一个真正的书房,可以让他们安心地坐在里面读书抄书。 而他所说的地方就在东山村的对面,那里有一块很大的荒地。 此前东山村的村民不是没想过把那块荒地开出来,毕竟临水,不管是用来当宅基地还是开垦出来用于种植都很方便。 但是因为一条河的阻隔,他们要想过去便只能划船,这实在太不方便,再加上河这边的地方也够用,因此就给放弃了。 但是俞夫子来了以后,第一眼就相中了那块地,他觉得那个地方正适合办书院。 一个有讲堂、食堂、宿舍、藏书楼、演武场的书院,而不是像现在村口这种由村学改建而成,除了几间讲堂以外什么也没有的书院。 于是过年以后,俞夫子便让周志明和孙景澄赶紧将对面的地方买下来然后动工,争取在今年之内将书院盖好,等到明年便可以开始正式对外招生。 周志明回道:“地已经买下来了,现在就等着从府城找地建桥的人过来。 毕竟是学生们以后每天都要经过的地方,实在不敢大意。” 俞夫子交代:“你顾虑得对,务必找到靠谱的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你得亲自盯着。 但是速度必须得加快,一定要在今年年底前争取完工,这样才不会耽误明年的新生入学。” “请夫子放心,便是日夜赶工我也得在年前将新书院给盖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书院 云家的书房开放以后,一跃成为东山村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之所以说之一,是因为还有一个地方也聚集了不少人,那就是村对面的山湾子。 东山村的人管河对面的那块荒地叫山湾子。 据村长刘向荣说,孙夫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大商人,已经买下了山湾子那块地,要在上面建一个更大的东山书院。 现在大伙儿都还意识不到对面更大的书院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能想到的就是今年估计都能捡着不少活儿干。 毕竟孙夫子承诺过,如果要请人做事,定是优先东山村的村民来。 这不,现在对面已经在开始请人开荒了。 村长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好些小船充作过河的工具,每天早晚负责接送人干活。 而随着对面正式开荒,要盖新书院的消息也很快传开。 安之这个小财迷听说之后,立刻跑去问孙景澄:“孙叔,对面真要盖书院?” “都已经开工了,这还有假?” “此前怎么没听您说起呢?” “还未正式确定的事情怎能说,万一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可怎么办?” “那倒也是。”安之紧接着又问:“那书院得盖多大啊?对面那么大的地方书院全都用得上吗?” 孙景澄回:“对面的地方全部加起来不到百亩地,除掉边边角角不能用的地方,剩下大约也就七八十亩,这哪里算多? 我还只担心地方不够用。” 七八十亩还不够用? 请原谅小土包子云安之无甚见识,在她看来七八十亩地别说是盖一个书院,就算是要盖十个书院都行了。 好在她虽不懂,但也愿意虚心请教:“孙叔,我打听一下,对面那书院打算怎么个建法儿,竟然要用这么多地方。” 孙景澄掐着指头给她算:“在我的计划里,这个书院从蒙童到举人全部都会收。 按照最简单的划分方式就得分为蒙学、经学、秀才和举人四个不同等级。 不同等级人定然不能混在一起上学,所以光是讲堂就得准备四座院子,似蒙学和经学的人多,估计还得多备一套院子。 讲堂只是读书所需,可是君子六艺,似乐、射、御,都需要专门的场地。 之后我们会改旬休为月休,所有的学生原则上都得在书院住着,这样可以省出更多的时间读书,所以书院就得配备居舍和食堂。 这么大个书院,定然也得专门的藏书楼、讲经堂、文庙等地。 除此之外还得预留出碑廊、牌坊,用作大儒或杰出弟子留书所用。 有了读书的地方还得有休闲的地方,似花园、假山、亭台楼阁、花池水榭之类的,也都得考虑上。 如果地方足够,我还想挖个湖出来,春秋时分,学子泛舟湖上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再者书院有了学生就得有夫子,所以还得给夫子们准备居舍。 似一些成名的大儒前来任教,那还得给人家准备单独的房舍,不说多了,二进院子总得有吧。 你自己算算,这得多少地方,就这我还没有算茅房、柴火房、马房、洗衣房、库房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 安之听完之后瞪大双眼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夸孙景澄有宏伟目标还是要损他异想天开。 “嘿,你这小孩儿,听傻了?” 安之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在想您要去哪里弄这么多学生来。” 对此孙景澄早有准备:“安之,你知道一个书院最容易出头的方式是什么吗?” 安之摇头。 她又没读过书,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没正经上过什么学,哪里晓得这种事情。 “是大儒。”孙景澄道:“只要一个书院能够请到足够多的大儒,那它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扬名天下。 只要我能在今年六月之前请上三到五个大儒来东山书院坐镇,我保证明天正月十五,咱们的书院门口全是从五湖四海慕名来求学的学子。” 这话安之听懂了,就是要有雄厚的师资力量,而周叔之前所描述书院,大约就是良好的教学环境。 安之又问:“孙叔,那您能在六月之前请到三五个大儒吗?” “这个嘛!” 孙景澄尴尬一笑:“还在联系,还在联系。” 这话安之也听了,目前还没有请到,并且也不一定能请到。 兴许是安之脸上的失望太过明显,孙景澄立马补救:“不管能不能请到大儒,我的大师兄一定会来!” “您的大师兄?”安之还是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他很有名吗?” “那当然!他可是当今皇帝登基以后的第一个状元,真正的天子门生。” 这倒是勾起了安之的兴趣。 状元,还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状元,想来皇上对他一定印象深刻,只要不作死就会有不错的仕途。 安之忙问:“那您的大师兄现在还在当官吗? 他当了多大的官,说出去能不能吸引很多人来拜师?” “嗯,这个嘛!” 这话实在太熟悉,安之有了不好的预感。 孙景澄道:“我大师兄入仕后便任翰林院修撰,三年后升翰林院侍讲,此后……此后多年再无升迁,去年他已辞官归乡。 但是! 我师兄虽只居六品官,但是他在翰林院多年,所经历的院试、乡试和会试数不胜数,于科考一事颇有心得,定能助咱们书院的学子考得好成绩。” 安之在心里庆幸,还好还好,是自己辞官,不是被皇上削官,最起码大面儿能过得去。 托上辈子看过那么多小说的福,安之知道翰林院侍讲乃是正六品官职。 虽说是从正六品的官职上退位,但好歹也是个进士,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也是高不可攀了。 再者说,有监考阅卷经验的夫子说不定比大儒更有用,毕竟他们更清楚应试技巧。 这个新的书院,说不定还真能闯出些名堂来。 说完这些,孙景澄又站起来自信十足道:“安之,你等着看吧,有朝一日东山书院一定能够闻名大晟。 东山书院一定能成为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 到那时,咱们书院的学生都会以东山学子的身份为荣!”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财神来敲我家门 安之是个俗人,在盖新书院的事情确定下来以后,她除了稍稍为能进新书院读书的学子们高兴了一会儿,便想着自己该如何从中获利。 如果书院真的能像孙叔所描绘的那样开起来,那东山村甚至是徐奉县都能成为香饽饽。 她守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可千万不能白白失了先机。 安之开始琢磨着自己能做什么。 最稳妥的方法肯定是买地,只要书院发展起来,到时候不管是盖房子做生意还是转手卖出去都能赚一笔。 只是买地…… 安之将村子周边的地形在脑子里大概过了一遍,然后得到一个结果:她根本没地可买。 东山村东边临河,对面就是新的书院所在地,此时那个地方已经有了归属。 南边全是开垦出来的田地,已经延绵好几里远,再继续往南也不剩什么地方,马上就要挨着山边边了,所以基本也没有买的必要。 西边是块荒地,也是现在的书院所在地,可是据她所知,那里的荒地已经全部被周叔给买下了。 而荒地的后面是山,前面是田,左边是东山村,再往右边就是大湾子村的地盘,可以说是拓无可拓。 村子的北面也就是村尾那块地,不用说早就已经被周叔收入囊中。 算来算去,安之发现周叔竟是书院盖起来后的最大获利者!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买地的计划落空以后,她又开始筹谋着自己能做什么生意。 不管书院未来能发展成什么样,扩张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那么随着学生的增多,交通、住宿、餐饮、墨斋、书肆甚至浣洗衣物、帮忙跑腿的都大有可为。 在这些生意中,安之盯上了餐饮板块。 书院即便有了食堂,可学子们总有需要打牙祭的时候,这时候已经属于老字号的云家小饭馆自然会成为首选。 再者说书院从旬休改成月休,说不得就有那些舍不得孩子的家长中途来探视,如此一来她又有了新的客源。 而除了小饭馆的正经吃饭生意之外,她还可以开个小吃店,不管是卖包子馒头煎饼混沌,还是烧烤麻辣烫,都不算什么难事。 而等到书院慢慢发展壮大,而她家也有了一定的积蓄之后,就可以尝试再做些其他生意……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只是设想,毕竟要真按照孙叔的构想去建书院,没个两三年可弄不好。 这件事不过在安之的心里过了一下,很快就被放下,她现在更惦记的是很快就能给她带来收益的养鸡场。 二月中旬以后,天气慢慢开始回暖,母鸡也有了抱窝的趋势,安之立刻准备好鸡窝让母鸡孵蛋。 因为村里的青壮年和能干些力气活的女人都去了山湾子开荒,她一时都请不到人来帮忙种菜,便只能带着三丽和翠喜忙活。 吴氏和翠喜刚来家时,倒是在村里引起过一阵轰动。 要知道云家可是第一户买仆人的人家,那时候大家好奇,可没少往云家跑。 但吴氏和翠喜几乎不出门,慢慢的村里人也就淡忘了她们母女的存在,只偶尔提起云家时会说一句他们家现如今的日子确实好过,都用上仆人了。 三丽经常去安之家玩,跟翠喜也算熟悉,见面就主动打了声招呼。 翠喜性子腼腆,笑着回应了一声,然后便转头去了另一边自己干活。 三丽小声道:“安之,翠喜的胆子怎么这么小,我跟她讲话她还脸红。” “她家重男轻女,她以前在家总是被欺负,所以胆子小了些,我娘说只能等她慢慢适应。” “真可怜。”三丽随口感叹一句又转移了话题:“安之你听说没,郑成才被诊断出了恶疾,据说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当初他们兄妹三人联手欺负你,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险些丧命,到现在额头上都还留着疤。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来了。” 安之随口嗯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件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三丽又道:“卫氏最近正忙着卖房子卖地,筹钱给郑成才救命。 但是她非要将房子和地一起卖,价格太高,根本没人……” “等等等等!”安之激动地打断她:“三丽姐,你说卫氏要卖房子卖地?” 三丽点头:“是啊,她昨儿晚上去我家问我爷爷要不要买。 我爷爷倒是想买,但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安之闻言哈哈笑出声来。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吗? 她才说村里没地可买,现在卫氏就跳了出来。 要知道卫氏的房子可是在村子的最西边一户,只要将这个房子买下来,到时候完全可以用来做生意。 至于田地,她家虽然没人种,但是可以佃给别人,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别的用场,反正买了绝不吃亏。 安之立马道:“三丽姐,我有急事先回去一趟,你跟翠喜先在这里忙着。” 说完她不等三丽回话,拔腿就往村子里跑去。 一路跑回家,安之进门就大喊:“娘,您在哪儿,我有事儿要跟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云燕蓉在书房探出头来:“我在这里,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忙慌的。” “好事,大好事!”安之一把将人推进书房,兴奋道:“娘,我听说卫氏要卖房子卖地了。” “她卖她的,关咱们什么事,至于让你这么激动?”云燕蓉问:“该不会是看他们家倒霉所以你才这么开心吧。 安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没必要……” “娘您先听我说!” 安之一把抢过话题:“您别多想,我并没有一直在心里记恨他们,也没有因为他们家倒霉才开心。 好吧,多少有一点,但也不太多,祖父当初惩罚过郑家三兄妹之后我便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根本没有念念不忘。 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财神来敲我家门了!” 云燕蓉听到这话才舒展了微皱的眉头,她可不希望自己开朗外向的女儿被仇恨裹挟。 得知女儿只是想赚钱,便很是配合地问道:“说说吧,财神为什么事情来敲你的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占地盘儿 安之问:“娘,山湾子那边要开新的书院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全村都知道了,你祖父今儿还去看热闹了,怎么了?” “您呀,还是不够敏感。”安置装模作样的啧啧两声这才继续道:“孙叔可说了,那书院会比现在的书院大上十倍不止。 你猜这说明什么?” 云燕蓉突然被提问,头脑还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安之只得自问自答:“这说明以后会有更多的学生来东山书院读书。 而只要有人来读书,那就说明有生意可做呀! 做生意要什么? 要地盘儿! 可是您放眼看去,咱们村现在仅有的两块荒地都被周叔给买了,根本没有我发挥的余地。 而我买下卫氏的房子,那我就有一块地皮可用了。 我记得卫氏家算上前后院子面积可不小。” 云燕蓉听完下意识地问:“安之,你怎么知道咱们村的两块荒地都被你周叔给买了?” “村尾那块地周叔盖房子的时候就买下了,至于村西那块荒地……” 说起这个安之是既心痛又自豪:“去年县城好多学生转来村学读书,我就感觉有生意可做。 但是那时候我一穷二白,所以就建议周叔将西边那块地买下。 前些日子我听周叔说他已经买下那块地。 您瞧瞧,不到半年时间,东山村学变成了东山书院,很快又要变成更大的东山书院。 我估计周叔都要赚翻了。” 听完这话,元燕蓉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分裂,她一时不知该说这两人胡闹还是说这两人眼光好。 安之凭着一个村学就敢鼓动周志明买地,而周志明竟也真的听了她的话将村西那几十亩地都给买了下来。 可谁能想到,他们二人竟真的押对了宝,随着村学一步步升级扩张,原本无人问津的荒地说不定真会变得奇货可居。 安之说完这话又将话题拉回:“所以我必须得趁着村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赶紧将卫氏的房屋田地买下。” 对此云燕蓉倒是不反对,她以前就想着要给女儿置产:“买下也行,别的不说,卫氏家的水田位置确实不错,买下准吃不了亏。 你手里的钱还趁手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凑点儿?” 安之此举只是想征得她娘的同意,根本不需要财物支持。 “娘,我手里有钱,去年冬天光是在逸仙阁那儿,我就赚了一百两多两银子。 要买下卫氏的家当,我估计撑死了也就六十多两,完全足够。 娘,您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找孙爷爷帮忙了。 我不好自己出面,得让他去找卫氏谈价格。” 安之怕自己出面卫氏会故意抬价或者索性不卖给她,就想搬出孙管家来。 云燕蓉点头道:“你想得挺周到,那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记得跟孙管家说一声。” “这十万火急的事情哪里能等到放学的时候,兴许晚一步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村里是没人能一口气买下七亩地,但是如果有两三户人家合伙买下然后再自己拆分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村里的宅基地越来越紧张,卫氏那个房子也是个香饽饽。 安之是一刻也等不得,说完这话就朝大门口跑去。 云燕蓉看着安之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才将目光落在书上,但不等继续看书,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孩子真挺有做生意的天分,也不知是像了谁。” …… 安之在书院的门房找到了孙管家,将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孙管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这会子横竖没事,就先去卫氏家跑一趟,尽早帮你将这个事情落定。 安之,你预计得花多少钱。” 安之道:“卫氏家有七亩水田和一套房子,水田按八两一亩的公价算便是五十六两,再加上房子和宅基地,我也估个六两银子,加起来就是六十二两。 孙爷爷,六十五两以内我都可以接受。” 孙管家接了任务,就往村里走去。 不过他并没有去郑家,而是先去了村长刘向荣家,让刘向荣从中牵线。 刘向荣看到孙管家那跟看到财神菩萨没什么区别。 自打孙举人落户东山村之后,那好事可是一件接着一件。 别的不提,只说山湾子那一片地要盖个大书院,东山村的家家户户今年怕莫是都能多赚个二三两银子。 而新书院真开起来以后,定也能给村里带来更多的收益。 如此一来,刘向荣只恨不得将孙家主仆二人供起来,最好早晚还要上炷香。 现在孙管家让他从中牵线买下卫氏的田地,他自然没有二话。 尽管此前他还想着要不要找几个族人凑钱将卫氏的田地房屋都买下来。 “老婆子,老婆子,你赶紧去村西跑一趟,将卫氏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跟她说。” 孙氏不明所以,但看到自家男人脸上的催促神色,立马应声道:“好嘞,我这就去。” 不一会孙氏就将卫氏给带了来。 刘向荣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现在孙管家愿意买下你家的房屋田地,但是你之前说的七十两定是不行的。 这样,我帮孙管家出个价,就六十两。 如果行的话,明日就去衙门过契。” 卫氏听得这价有些犹豫,她喊的七十两确实虚高,但如果她愿意拆开慢慢卖,说不定六十五两也卖。 现在一下少了五两,她实在难以答应。 “村长,我这是为我家成才凑救命钱,您看这价格……” “卫氏,你为你家成才凑救命钱是你的事,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为了你的救命钱当冤大头。 你该知道,六十两虽不算高价,但也没有压你的价。 能成就成,不成你就慢慢找买主。 或者听我的,你先卖上两三亩地救救急,房子和剩下的田地都留着。” 卫氏听到这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要一起卖。 那大夫都说了,我家成才的病最少得五十两银子才能治好,我得救他! 村长,我听您的,就六十两,明天就去过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娘的孩子像个宝 第二天一早,安之便跟着孙管家去了县城,卫氏也和他们坐同一辆骡车。 安之看到卫氏便闭上眼睛假寐,孙管家之前得了交代,见到卫氏之后打过招呼后也装睡起来。 卫氏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不祥的预感,她有心想问安之为什么要跟着孙管家去县城,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骡车在县城停下后,孙管家和卫氏一前一后地往县衙走去,安之则是东看看西看看,她也没有跟着孙管家的意思,但始终就在二人左右。 直到县衙门口,眼看安之还跟着,卫氏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安之今日脾气很好,她笑道:“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只有你能走吗? 再说我又没有跟着你,我是跟着孙爷爷。” 孙管家适时开口:“卫娘子,安之不跟着不行啊,毕竟今儿这房屋田地得落在她的名下。” “什么?”卫氏听得这话立刻失声叫了出来:“不是孙老爷要买我家的地吗,为什么现在买主变成了云安之?” 孙管家无辜道:“我从头到尾也没说是我家老爷要买房买地。 我只是没说这地是给安之买的。” 卫氏…… 孙管家问:“卫娘子,那咱们还进去吗?” 卫氏很想硬气地说不去,这地她不卖了! 但真的拒绝云安之,她一时又要去哪里下一个买主。 即便是想把田地放在伢行去卖,也得经过全村所有人的同意,这不知道还得费多少工夫。 可她的三个孩子却不一定能等得了…… 想了想,卫氏咬牙道:“进!” 即便是把田地卖给云家又如何? 她们有这个命买,但不一定有命用…… 想到此,卫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从衙门出来后,安之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刚刚才知道,卫氏家的七亩地虽然没有临河,但是却在西边荒地的对面,也就是在出村子的路边上,以后若有需要,完全可以变成一块商业用地。 “孙爷爷,今日麻烦您了,走,我请您下馆子去。” 孙管家乐呵道:“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今儿我得吃顿好的。” “行,今儿中午任您选,即便您是想去逸仙楼吃饭,我都没意见!”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有笑地走远,留卫氏一人在原地,面色狰狞地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云安之,我看你还能高兴到几时。” …… 云家买了卫氏房子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遍了,但也没引起什么波澜。 但是现在村里没闲人,能干力气活的人都在山湾子那边开荒赚钱,没力气的老幼都在家里忙活,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自然没人说闲话。 卫氏卖了房子后就搬去了郑茂学家里。 他们二人的关系全村皆知,因此倒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大伙儿免不了议论两句,说郑秀才已经出去许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而安之,掏了一半积蓄买下田地之后,转头便将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 毕竟新书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盖起来,在书院盖起来之前,卫氏的房子毫无用处。 至于七亩田,安之还是跟卫氏一般佃给别人租种,只需要在夏秋两季收租子,也用不着她忙活。 因此置业之后,安之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村尾,每日里除了练武就是种菜喂鸡养蚯蚓,忙得不亦乐乎。 云燕蓉看着安之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很是心疼。 她甚至还动过屋子里那笔钱的心思。 她现在手里有钱,家里二老的养老解决之后安之肩上的担子就轻了,便无需将自己弄得这般劳累。 但最终她还是忍下了这个念头。 安之能在小小年纪就学着自立,她不能成为孩子的绊脚石。 于是云燕蓉便从细节出发,给女儿做能挡太阳又不碍事的帷帽,缝方便干活的手套,每天晚上都会准备热水给孩子泡脚。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是怎么把自己的手折腾成这般模样的。” 云燕蓉正给安之的手涂抹润脂膏,看着女儿黢黑的小手很是嫌弃。 “娘,那只是跟您的手放在一起,我这小爪子才显黑,别说是我,村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您的手还漂亮的人。 可您如果拿我跟祖父比,我的手可白着呢。” “你呀你呀。”云燕蓉无奈摇头:“你能不能有点儿身为女孩子的自觉,也稍稍的爱点俏。” 安之闻言立刻反驳:“谁说女孩子的自觉就是要爱俏,我偏偏不爱红装爱武装! 娘我跟您说,今儿我开始学拳了! 周叔说我的身体素质好,现在已经不用做体能训练了。 但是阿佑还不行,他每日里都只能跑圈扎马步练力气。” 安之很是自豪地跟她娘显摆自己的进步,但是说完这话她却突然一愣。 体能训练。 周叔怎么会说这个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妥妥的现代用语。 是那个穿越前辈带来的吧? 肯定是! 周叔前些年都在西北那边打仗,定是在军队里接触到的这个词语。 前辈的生意能遍布大江南北不算,竟然还能接触军队,如此看来,他/她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安之正琢磨这事儿,突然被她娘拍了拍肩膀:“跟你说话呢,想什么事儿这么入神?” “没、没有。”安之回过神道:“就是突然想起今天练的拳,好像不太记得动作了。 娘您说什么呢?” 云燕蓉无奈道:“我说你练武得悠着点儿,可千万不能逞强,别忘了你的身体可与常人不同。” 安之立马将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话再重复一遍:“娘,我知道的,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万一受伤的话第一时间就来家里,绝不能被外人发现我的反常。” “行了,你知道就好,我回房去了,你也早些睡。” 安之举起自己被搓得香喷喷的手道:“谢谢娘,您也早些睡,祝您好梦。” 等云燕蓉出去,安之也滚进了床铺。 她看着自己肉嘟嘟香喷喷的爪子不由感叹:“有娘的孩子像个宝,这话果然不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起火 安之带着甜甜的香气入梦,结果却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呛醒。 醒来后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门口跑,等她打开门就看到西边的院墙外起了火,并且火势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祖父祖母,娘,快起来,着火了!” 安之先拍了隔壁房间她娘的窗户,而后又去穿过堂屋去拍西屋的窗户。 待屋里传来说话和起床的动静,安之立马往后院跑,吴氏和翠喜母女二人就住在后院。 结果她去到后院就发现后院的火势更大:“吴婶,翠喜,快起床,着火了!” 安之的声音立马将吴氏给惊醒。 她一把将翠喜夹在腋窝下就跑了出来:“小小姐,怎么回事?” “不知道,咱家着火了,快跑!” 等安之光着脚跑到前院时,就见家里两位老人和她娘都起床了,正在打水试图灭火。 “祖父祖母,娘,你们别折腾了,先出去再说! 这么大的火势,估计一会儿就得烧到家里来了。” 安之这一提醒,云老太太和云燕蓉扔了水桶就往房间跑。 “祖母!娘!跑反了,门在那边!” 好在很快两人都从房里出来,只是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木匣子。 “快快,快走!”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火势已经蔓延到大门口,木门很快就被烧起来。 云老爷子急道:“这可怎么办?安之,后院能出去吗?” “出不去,后院的火更大!” 说完安之跑回房里,很快她就抱了棉被出来:“祖父祖母,娘,拿了棉被来浇湿裹在身上,咱们冲出去!” “对对,必须得冲出去,不然咱就只能在这儿等死了。” 说着话,几人都往房间跑,云燕蓉不忘招呼吴氏和翠喜:“你们俩跟我来,我屋里有多的棉被。” 吴氏将翠喜推进房间,结果自己却朝大门口的方向跑去。 她试图用脚将大门踹倒,但火势太大,她根本就没办法靠近。 安之明白了她的意图,连忙大喊:“吴婶儿,柴房有没砍的大木头!” 吴氏闻声转头就往柴房跑,很快就抱了个粗两尺,长约六七尺的大树干出来,咚咚地撞着门。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村里的狗都跟着叫起来,被惊醒的村民们察觉出了问题,纷纷出门查看,这一看就发现云家着火了。 住得近的人家很快就赶了过来。 大伙儿在外面焦急喊着云家的人,问他们能不能出来,也有人高声喊着其他人来帮忙。 就在火势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烧进院子时,吴氏终于将大门撞倒:“老爷,太太、小姐、小小姐,翠喜,快走!” 木门连带门框一起撞倒,外面的人借助工具齐心协力将木门推开,算是给云家人清出来一条逃生通道。 云家人一个接一个地往一个地往外跑,但是安之在快到门口时却突然拐了个弯往东厢房跑去。 她一脚踢开书房门,随手抄起最近的书夹在怀里就往外跑。 垫后的吴氏见状有样学样,也冲进书房抱了一摞书。 等到安之跑出来时,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云家门口。 安之忙喊:“快灭火,把书房里的书救出来!” 她这一喊,刚刚还庆幸云家人全部逃生的村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云家的书房开了些时日,他们也算意识到了这些书有多重要,这就是家里孩子们日后能不能成才的指望之一。 一想到还在里面的书,大伙儿都急了:“快!灭火!一定要把书救出来!” 就在众人叫喊时,安之看了一下外围的环境。 她家的院墙是青砖垒的,放火烧根本没用,现在外面这些火应该是由助燃物引起来的。 只要没有大风将火吹到院子里去,书房应该还是安全的。 但是她实在不放心被大家当成宝贝一般的书籍,于是又一次裹着被子冲了进去。 云燕蓉眼见着女儿再一次冲进屋子,将手里抱着的匣子往地上一放也要跟着跑进去。 这时候住在村尾的周志明赶了过来,他一把拉住云燕蓉:“在外面照顾云叔云婶,我进去。” 将人推到身后,周志明从门洞跑了进去。 他进去时,安之已经又抱了一摞书出来。 此时周志明也顾不得训斥她,一把将人夹住便飞身出了院子。 “周叔我没事,我看过的,火暂时烧不进去,我还要……” “云安之你给我闭嘴!”云燕蓉一声怒吼打断了安之的话:“你不要命了吗? 你不要命我还要活,你祖父祖母还要活! 就为了几本书,你要将自己活活烧死吗?” 安之见云燕蓉已经浑身发抖,顾不得辩驳说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她一把冲过去将人抱住:“娘,我错了,对不起! 您放心,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您。” 云燕蓉抱着女儿一边拍打一边哭:“你这死孩子,你没有良心吗? 你要是没了,咱家所有人都得跟着你一起去。 你逞什么能?你要吓死我吗?” 周志明在一旁看了片刻,确定这母女二人都没事,他便跑去指挥着灭火。 东西两侧院子的火势确实如安之所预估的那般基本烧不进去,但是后院的火却越来越大。 去年新盖的三间暖房,因为屋顶盖的是茅草,现在三间屋子都烧了起来,且瞧着很快就要烧到正房去了。 周志明当机立断,只留了小部分人扑灭围墙两侧的火,然后自己带着大多数人直奔后院而去。 安之被她娘打了一顿,眼见自己是不能再进去救书了,便转头跑到两位老人的身边,问他们可有受伤。 两位老人接连摇头,老太太道:“我没事儿,就是腿有些发软,再一个就是心跳得厉害。” 安之明白,祖母这是被吓到了。 她跑去隔壁家借了长凳过来让祖父祖母坐下,又倒了热水给他们喝。 忙完这些,她正准备给她娘再倒杯水,结果就被一个小人冲过来抱住:“安之姐姐,你没事吧?” 是阿佑过来了,他一脸焦急地将安之上下打量,似乎是想看看眼前这人有没有受伤。 “阿佑,别担心,火刚烧起来的时候我就跑出来了,我没事的。” 阿佑却带着哭腔道:“安之姐姐,你没有穿鞋,你的脚受伤了。” 第一百三十章 真的跑了吗? 众人顺着阿佑的话低头去看,果然就见安之只穿着一双袜子。 因着跑了许多地方,白色的袜子已经变得斑驳,脚掌边缘处甚至还有一丝丝红色的血迹。 云老爷子见状赶紧起身让安之坐下:“安安赶紧坐过来,脚可别再用力了,我去给你弄些水来洗洗。” 安之还在笑着:“祖父您别急,没事儿的,我都没感觉到疼。 如果不是阿佑提醒,我自己都没发现。” 她却不知,这话却让家里几个长辈更加自责。 因为安之第一个发现火情,并且一直表现得冷静可靠,所以被吓坏的几人竟真的开始依靠她。 可是他们都忘了,安之只是个未满九岁的小孩儿,在这种时候本来是应该被家人护在怀里好好安慰,而不是连鞋子都没穿,就忙前忙后地照顾家里长辈。 云老爷子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安之按着坐下,他见围墙左右两侧的火基本被扑灭,便起身进了院子。 他先捡起门口一床尚未打湿的棉被拿出来给孙女披上,然后又用木盆端了热水出来:“安安,先将脚洗干净,等后院的火灭了,我再去屋里给你拿药。” 不等安之拒绝,云燕蓉便蹲下身子捧起她的脚小心将袜子脱下。 “阿佑,你帮我取个火把来照着,这里有些暗,我怕不小心擦到伤口。” 阿佑闻言立马从旁边借了个火把过来。 待光线变得明亮,几人才看清楚安之的脚上确实被划了好些小口子,兴许是因为脱袜子时碰到了伤口,现在又开始往外渗血。 云燕蓉见状立刻红了眼眶,她拧干毛巾小心擦拭:“安之你忍忍,娘轻些,但是必须得将里头的石子灰尘洗干净。” 阿佑闻言赶紧用空着的那只手牵着安之:“姐姐别怕,我在呢。” 看着家人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安之有些哭笑不得,她道:“祖父祖母,娘,阿佑,这就是小伤,我真不疼,你们别自己吓自己。” 云老太太哑着嗓子开口:“别逞强,疼就哭出来。” 安之是真不觉得疼。 她醒来发现被大火包围的时候,有一瞬间似乎感觉自己重回末世。 上辈子她虽然一直在大后方负责后勤,但时不时地不时地总会遇到偷袭。 那时候她也经常被炮火弹药包围,但不管多么艰险,她总是能够逃出生天。 如果逃跑时伤,她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咬牙等伤口快速愈合之后再去寻找大部队。 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今日才能镇定地面对火情,也能够完全忽视受伤的脚掌。 但现在看着大家紧张的模样,她似乎又感觉到了一丝疼。 大约是因为有人可以示弱,所以明明不起眼的伤口,也显得有些严重起来。 …… 村民们齐心协力,花了近三刻钟的时间,总算将大火完全扑灭。 云老爷子一个劲儿地劲儿地感谢大家帮忙,说是等到下个旬休定要请大家来家里吃饭喝酒。 “云叔,您可别说这个,太见外! 这些天我们家里的孩子不分白天晚上的可没少上门打扰。” “就是,云叔,咱们一个村子的,可不兴这么讲究。 您还是快去看看书房里的东西都保住没?” “对对对,快去看看书房的书,那可都是宝贝,坏了一本都得心疼死。”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云老爷子的带领下纷纷往书房走去。 周志明则在外面跟刘向荣说着云家突然着火的事情:“村长,今日明显是有人纵火。 我已经查看过,在云家的院墙外都有猛火油的痕迹,因此火势才起得这么猛。 幸而云家的院墙是用青砖建的,并且也建得高,这才没让火烧进去。” 听说是有人纵火,并且还用上了猛火油,刘向荣吓一大跳:“猛火油? 志明,你确定你没说错?” 周志明阴沉着一张脸道:“我以前在战场上没少见这种东西,绝不会认错。 今儿晚上如果不是云家人机警提前跑了出来,若真任由火势蔓延,他们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呛死。 村长,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明是谁纵火,是有意识地针对云家还是无差别攻击。” 听完这话,刘向荣硬是在二月天里流了一后背的汗:“是谁,究竟是谁这么歹毒。 志明,你说他们是奔着云家人而来,还是云家的书房……” 在一边旁听的安之突然道:“卫氏! 快去看看卫氏在不在家,还有郑家的祠堂,看看郑家三兄妹还在不在那里。” 周志明忙问:“安之,你知道什么?” 刘向荣则是下意识地否认:“卫氏一个妇道人家,应该不会做出这种狠毒事情来吧?” 安之边穿鞋袜边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猜的,周叔快去,再晚一步他们就跑了!” 周志明闻言眼睛里闪出一道杀气,如果真是郑氏所为,那绝不能让人他们逃脱,不然对云家人而言太危险了。 他赶紧往郑茂学家的方向跑,又让刘向荣带人去郑家祠堂。 安之穿好鞋袜,也跟着往郑家祠堂的方向跑去。 云燕蓉见状忙道:“安之,你的脚……” “娘您放心,我的脚不疼。” 等安之快到郑家祠堂时,就听刘向荣大喊:“卫氏,你个丧天良的,你不得好死!”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的是卫氏放火烧了她家。 安之只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如果她再谨慎一下,在卫氏要卖房子卖地的时候多查查,说不定就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哪至于差点被那个贱人连锅端。 现在距离她家起火已经大半个时辰,想必卫氏带着儿女早就跑远了。 卫氏既能做出放火烧她家的举动,想必心里是恨毒了她家,如果任由这些人逃走,那迟早是个祸害。 不对,卫氏真的跑远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偿命 安之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她是卫氏,可能更想要亲眼看着仇人葬身火海,无生还的可能才会放心。 所以,卫氏很有可能会藏在某个角落,直到大火将云家的房子彻底吞没才会离开。 即便卫氏没有留下,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这黑灯瞎火的又能往哪里跑,定是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亮才好上路。 安之将四周环顾一圈,暗想着卫氏究竟会藏在哪里。 村子里应该是不可能的,即便先前藏着这时候也藏不下了,现在家家户户都被惊醒,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而且待在村子里的话,等天亮之后她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 所以,她很有可能藏在一个离村子不远,不会轻易被发现,但是天一亮就能直接逃跑的地方。 安之摸着藏在袖袋的匕首,笔直朝村口走去。 站在村口,她将异能聚集在右手,然后贴着地面放出去。 她就赌卫氏不可能举着火把逃走。 一个妇人,三个孩子,在慌忙逃窜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踩到路边的野花野草。 而她的异能正好可以感知植物的生命力。 很快她就探查到有些杂草奄奄一息,能感觉出来受伤的时间不长。 安之得意一笑:卫氏,找到你了。 她放出异能沿着前方慢慢排查,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她也越来越谨慎。 看来这一家人很有可能就藏在附近。 她故意弄出些响动来,果然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抽气声,还有一个女人压低了嗓门问:“成才,是你吗?” 那声音,不是卫氏又是谁。 安之左手捏着匕首,将异能聚集在右掌,朝着卫氏母子几人躲藏的地方缓慢走过去。 就在离对方越来越近的时候,安之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是被疼醒的。 郑柳儿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看到她睁开眼睛很是兴奋道:“你醒啦? 醒来就好,醒了就知道疼了。 刚刚我在你脸上割了两刀,结果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真是没意思。 云安之,我跟你说,你左边和右边脸都被我割了一刀,你说接下来这一刀,割在哪边比较好?” 眼见安之皱了皱眉,郑柳儿继续道:“云安之,早知道要受这种苦,是不是还不如葬身火海呀。 哈哈哈,看来老天爷也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所以又将你送到了我手上。” 借着郑柳儿手里的火折子,云安之能看清楚不远处抱着郑成业的卫氏,以及单独坐在远方的郑成才。 很好,这下全部聚齐了。 安之嗤笑一声:“你随意,爱割哪边就割哪边。” 她一边说话一边试探着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这群人竟然没将她绑起来。 真是太小看她了,这是笃定她不可能一打四吗? 不对,她得一杀四。 郑家三兄妹和卫氏,今日必死! 安之将一双手慢慢在身后交会,右手悄悄拿出匕首。 她正准备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给郑柳儿来上一下,没想到这人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在她肚子上捅了一刀。 郑柳儿扭曲着一张脸愤怒喊着:“云安之,你该死!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妈的,不是说好了割我的脸吗?” 安之不再忍耐,忍痛起身将匕首刺入郑柳儿的心口,与此同时她用异能将一旁的卫氏、郑成才、郑成业三人拉过来。 “卫氏,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家人。” 说完这话,安之抢过郑柳儿手里的匕首,直接将三人送上黄泉路。 被割喉的三人直到咽气之前都没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到了云安之面前来送死。 亲眼看着三个亲人丧命,最先受伤却还留着一口气的郑柳儿悲愤大叫:“云安之,你该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安之捂着伤口走到郑柳儿面前,居高临下嘲讽道:“现在是你娘死了,你哥哥死了,你弟弟死了,你也快要死了。 但我,绝不会死!” 安之身上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涌,滴滴答答地落在郑柳儿身上。 她却仿佛毫无察觉,还是一脸笑意:“郑柳儿,去年五月你将我推下河要了我一条命,现在我来索命了。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着看你的血一点点流干净,直到彻底死去。” 说完这话,安之潇洒地往外走去。 但帅不过两秒就险些摔倒。 她捂着肚子道:“她娘的,为什么要戳肚子,真的好疼啊。 脸上的伤这么明显,定然是不能回家去了,我要藏去哪里才好。” 其实回家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并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村里人看到。 如果被发现,她根本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这一身伤。 待卫氏几人的尸体被发现后,她少不得要被怀疑。 想到这里安之突然反应过来,她不回去更会被人怀疑,现在她必须得想办法洗脱自己的杀人嫌疑。 她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几人,双眼很快被郑氏身旁的包袱吸引。 卫氏既然敢带着三个儿女背井离乡,盘缠定是少不了的,最起码光是卖房子卖地这一项就进账了六十两。 一个寡母带着三个孩子出门,身上还怀着巨款,遇到杀人越货的贼人也算正常吧。 而自己在找卫氏的时候发现了满身是血的贼匪,以家里有钱可以出赎金为理由保住一条命,然后中途逃走,历尽艰险才回家。 等她回去的时候,脸上和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一个人九岁的小姑娘可以毫发无损地杀四个人,这样她自然可以摆脱嫌疑…… 于是安之立马掉头。 她在卫氏身上摸了个遍,将卫氏全身上下的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一遍,又拿了些有用的东西,这才转身离开。 安之从衣服上扯了块布下来堵住伤口,然后朝着远处走去。 她边走边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家里送个信,让祖父祖母和娘别担心她。 …… “村长,村里各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卫氏和郑家三兄妹。” “村长,不用说了,云叔家着火定是卫氏做的。” “怪不得之前要卖房子卖地,说不定那时候就已经计划好要火烧云家,然后带着三个孩子逃跑。” “真正是最毒妇人心,安之好心买了她家的田地,给她筹钱救儿子,结果她却恩将仇报。” “什么救儿子,我看郑成才生病也是装的,为的就是给卖房子卖地找个理由,不然她一个寡妇,郑家怎么可能同意让她卖掉恒产,不怕她卷着钱财改嫁吗?” “卫氏这人是不是有病,当初是她勾搭郑秀才对不起云家人在先,结果现在还放火烧云家,她哪儿来的脸?” 众人对着卫氏一阵声讨,但是就是没人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踪与搜救 在众人越说越激动时,周志明开口道:“村长,明日一早我就去县衙报官,如果真的而查实是卫氏纵火,衙门自会出通缉令来抓捕他们母子四人。” 他这话一出,人群顿时静默,而刘向荣听到这话后,脸更是皱地跟包子一般。 如果真的报官,那东山村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杀人放火是重罪,他们整个村子都会被连累。 但不报官…… 他看着云家被烧得黢黑的院墙和完全被毁掉的后院,完全说不出这种话来。 刘向荣长叹一口气后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女人堆里有人问:“你们有谁见着我家安之了吗? 之前她跟着村长跑去了郑家祠堂,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刘向荣第一个道:“我没看见。” “云婶,我也没瞧见。” “没有,我也没看见。” 在接连十几人都说自己没看见安之以后,大伙儿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安之好像不见了。 这下谁也顾不得讨论该如何处置卫氏的问题,大家举着火把又一次搜寻全村。 结果大几十人将村子里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人。 云家老两口以及云燕蓉都快急疯了。 “这孩子,大晚上的能去哪儿?!”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突然嘟囔了一句:“会不会是被卫氏抓走了?” 这话犹如惊雷,直接将云家三人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不、不会吧。”云燕蓉否认道:“卫氏几人逃命都来不及,为什么非要、非要抓了安之。” 她嘴里虽说着不会,但心却跟着悬了起来。 卫氏既然能恨她们一家到纵火杀人的程度,临走时抓了独自一人的安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他们抓了安之以后…… 云燕蓉不敢再往下想,她下意识地慌张喊着:“志明,志明,周志明! 安之不见了! 你在哪儿,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女儿,救救安之!” 有人道:“燕蓉,志明去找安之还没回来。” 云燕蓉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道:“各位叔伯兄弟,各位乡邻,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去找我女儿。 请大家放心,我绝不会让大家白跑。 凡是今晚帮忙的人,我一人出一百文的辛苦费,但凡能找到线索者,我再额外出一两辛苦费,如果能帮我找到安之,我出五十两辛苦费。” 为了怕大家不信,她将从未示人的红宝金镯亮出来:“大家不必担心我拿不出这笔钱来,这个价值百两的金镯子就是最好的见证。 只要能救回安之,即便是卖了这镯子,我也一定能凑出辛苦费来。” 鲜红宝石和黄金手镯在火把的照映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没人怀疑那是假的,也没人怀疑云家会拿不出这笔钱来。 “燕蓉,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平日里我们大家也都或多或少受过你家的照料,你不必这般客气,我帮你找就是。” “对,燕蓉,别提什么钱不钱的,伤情分。” “村长,你赶紧组织一下定下个章程,这就出发了,时间可不等人。” 就在这时,周志明带着大黑来了。 他对云燕蓉道:“别担心,大黑以前接受过追踪训练,它对安之很是熟悉,让它在安之的房里待一会儿,它就能循着味道带我们找到安之。” 说完这话后,他拿出口哨吹了两下,然后就带着大黑进了安之的房间。 云燕蓉看着一人一狗离去的背影仿佛找到了希望的曙光。 大黑是她见过最聪明的狗,能听懂人话会发脾气会撒娇,说不定也能找到安之呢…… 见云燕蓉一直看着院里,刘向荣忍不住问:“燕蓉,那咱们大伙儿?” 指望狗找人,这在刘向荣眼里实在是异想天开,他觉得与其在这儿等着,不如大伙儿先出发,现在天已蒙蒙亮,说不定卫氏一家正在赶路。 他们越早出发,才有追上的可能。 云燕蓉看看屋里,又看看几十个准备出村去找人的汉子。 她想着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希望,于是对刘向荣道:“村长,麻烦您帮忙组织一下大伙儿,这就出发吧,我的承诺还是有效。” 有了这话,刘向荣便将所有人分成三组:“咱们出村的路只有一条,等过了大湾子村,你们一组人往硚口镇的方向走,两组人往县城的方向走,然后在长渡口分开。 不管有没有找到人,自己算好回来的时间,今天晚上务必得回村。 家里有车的赶车出发,这样能走得快点儿,没车的就走路,能找的仔细点儿。 记住,逢村子就问,见人就打听,别放过任何一丁点的可能性。” 听了村长的安排,几十个汉子立马都往村口走去。 云老爷子也想跟着去,但是却被云燕蓉拦下:“爹,您的身体不好,可不能跟着一起。” 老爷子坚持要跟着去帮忙:“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没事的,再说我在家里根本坐不住,我必须得去。” 云燕蓉颇有些急躁道:“爹,您有没有想过您半路出了事,那就不是助力而是负累了。 所以您老实在家等着行吗?” 半夜着火,女儿失踪,这些事情已经让云燕蓉焦头烂额,也让她失去了好耐性。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自己第一个出村去找女儿。 可她不能,她知道去找人只是拖累,因此才会将希望寄托在村民们身上。 这时,在安之屋里转悠了一圈的大黑走了出来,周志明紧随其后。 男人走过来道:“燕蓉别担心,我一定会将安之找回来。 你在家里照顾好云叔云婶,等我的消息。 待会儿吃了早饭之后带着二老去我家休息,等安之回来后咱们再商议修缮房屋的事情。” 周志明说等安之回来再商议修缮房屋的事情,这笃定的态度很好地安抚地安抚了云燕蓉焦躁不安的心。 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爹娘,你自己也小心些。” 她想到安之被卫氏给抓了,那孩子很有可能会受伤,如果志明救了她出来,说不定就会发现她怪异的伤口愈合能力。 想到此,云燕蓉将男人带到一边小声道:“志明,如果你在安之身上发现了一些异常,可不可以别声张,先回来跟我说。” 周志明看着云燕蓉凝重的模样,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但不等他抓住,那画面立刻消失不见。 “是什么异常,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 云燕蓉摇头:“不知道,可能只是我的猜想,现在还没办法确定。 但是你如果发现了,一定一定别声张,好吗?” 此时的云燕蓉只想稳住男人,让他将安之救回来。 哪怕安之的异常被发现也没关系。 她会带安之走,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发现尸首 周志明带着大黑走了。 云燕蓉一直站在原地看他们离开的方向。 李氏过来叫人:“燕蓉,人都走远了,看不见了,先回去吧。” 云燕蓉闻言赶紧低头,将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擦干,这才回头道:“不看了,回去吧,给大伙儿做早饭。” 李氏安慰她:“别担心,这么多人去找,定能将安之找回来的。 卫氏那贱人带着四个孩子又能跑多远,她们一家子定会被带回来,到时候定要将她浸猪笼!” 云燕蓉点头:“我也相信安之一定会没事的,那孩子打小运气就好,这次肯定也能逢凶化吉。” “对对对,逢凶化吉,这词儿说的好。 别说安之,你们一家运气都好。 云叔之前得了那么严重的病,现在看着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昨晚那么大的火,你们一家愣是都跑了出来。 安之那孩子也是,她做什么成什么,福气大着呢,哪里就能折在卫氏手里,我看卫氏折在她手里还差不多。 如果她没有抓了安之,咱们村的人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就去找她,说不定还真能让她跑了。 还有周志明,他带着狗去找人,这方法虽不怎么稳妥,但好歹也是个办法。” 提到周志明,李氏可是有不少话想说:“燕蓉,你的运气也好。 之前跟郑茂学那个贱坯子和离,我还觉得你傻,可现在看了周志明才晓得你和离的决定有多正确。 你看昨晚周志明那着急的模样,直接冲到着火的房子里把安之救出来,然后又带着大家一起灭火。 去找卫氏也好,找安之也罢,他都冲在最前头。 这不都是为你么,我看他是真正把你装在心里了。 燕蓉,你的好日子也来了。” 李氏说这话本来是为了转移话题,免得燕蓉一颗心就惦记着安之,不想她这话竟又让云燕蓉落下泪来.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你自己不都说安之会逢凶化吉吗? 别哭别哭,待会儿你爹娘看到也该跟着哭了。” 云燕蓉用袖子擦干眼泪,哽咽道:“对,安之会没事的,只要安之没事就好。 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这话将李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其他的? 但是见燕蓉已经快步往人群中走去,她立马也跟了上来。 …… 话说这头,周志明跟在大黑的身后出了村子没多远,大黑就从主路上偏了方向往荒地走去。 兴许是闻到了安之的味道,大黑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它停在一处杂草近人高的地方狂吠不止,然后自己就钻进了草堆。 周志明立刻跟上,因为他闻到了很是浓重的血腥味。 兴许是安之受伤了! 可是等他看清楚草堆里的情况,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紧张起来。 草丛里躺着三个人,是卫氏和她两个儿子。 只看三人的模样便知道已经死透了,但他还是伸手去探了一下脉搏,果然已经断气一会儿了。 但是安之和卫氏的女儿都不踪影。 他将草丛周围找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发现。 安之去哪里了? “大黑,在附近找找,我去村里叫人。” 将狗扔在原地后,周志明直接用轻功飞回了村子。 聚在云家的人都没散,看他如此着急的回来,大家都很是好奇的看过来。 云燕蓉更是飞奔过来问:“找到安之了吗?” 周志明摇头。 得到答案后,云燕蓉眼里的光瞬间消失。 “但是找到了卫氏和她两个儿子,他们……” “他们在哪里?”云老爷子从后面冲过来抓着周志明问:“那个贱人在哪里? 志明,她有没有说把我孙女藏在哪里?” 周志明回道:“他们,他们母子三人都死了。” 这话太过突然,云家父女二人一时都愣了。 周志明继续道:“在那周围没有找到安之和卫氏的女儿。 我回来是给你们送个信,待会儿我会继续找人。 村长,那母子三人就交给您了。” 刘向荣也没想到卫氏母女三人竟然都死了,一时有些无措道:“交、交给我?” 他抬手在脸上搓了两下才镇定下来:“志明,你、你先带我去看看他们在哪里。 等等,我再找几个人一同去。” 周志明正准备走,阿佑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神色慌张又忐忑:“周叔,您会把安之姐姐带回来的,对吧?” 他蹲下来摸着阿佑的脑袋道:“当然,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我一定会将安之带回来。” 将阿佑安抚好后,周志明便领着村长和村子里几个年老的长者去了村子西头的荒地。 他指着前方的草丛道:“人就在里面,看着可能有些骇人,大家最好有些心里准备。” 刘向荣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被杀的人,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拼命找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奇怪,这里的草怎么会长得这么高?” 就是这一句话,让周志明抓住了之前在脑海里闪过的画面。 去年他第二次救安之时,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株孤零零的野草。 那里本来不该有野草的。 他当时就觉得反常,但一直找不到反常的缘由。 但是之前听了燕蓉的话,他不知怎么就将那块地方跟安之联系了起来。 安之曾在那里打了架受了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甚至还流了血在地上。 而这里近人高的野草…… 刘向荣见身旁的人停下脚步,他不敢一个人往前,只得开口问:“志明,你、你不进去吗?” 周志明收回思绪,回道:“要进去的。” 他们穿过草丛进去以后,就看到卫氏母子三人的尸首以及满地的鲜血。 除了周志明以外,其他人看了一眼都赶紧偏过头。 出了草堆后,周志明道:“村长,赶紧找人报官,一定要跟衙差强调,卫氏抓了安之,但是现在安之跟卫氏的女儿却不知所踪。 要让衙门赶紧画了她们的画像去寻人。 记得跟孙管家说一声,让他拿着景澄的名帖去县衙走一趟给童县令施压。” 现在这个情况超过了周志明的预想,不管事情之后要如何收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一切力量将安之找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藏身 周志明辞别村长以后,将大黑叫了回来。 “大黑,咱们现在该往哪儿走?” 大黑叫了一声,而后便沿着出村的方向继续往前跑。 到了大湾子村的地界后,它突然脱离大路拐进了路边的水田,并且越跑越偏。 可是在不久之后它就停了下来,开始不停地转圈,并且发出不耐烦的吼叫。 这是它失去方向的表现。 周志明很快找到了缘由。 不远处的两块水田刚刚施过肥,人肥的味道很是刺鼻,想来就是这个味道掩盖了安之的气息,所以大黑无法再继续追踪。 周志明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两边都是水田,但前面则是一座不怎么高的山。 他领着大黑在山脚下转悠:“大黑,找找这里有没有安之的味道。” 不一会儿大黑就兴奋地叫起来,显然是重新找回了线索。 他抱着大黑的脑袋安抚一番,示意狗子稍等片刻,然后拿出一个信号弹放了出来。 不到两刻钟,就有人走了过来:“老大。” 周志明吩咐道:“带着兄弟们将这座山搜一遍。” 山上的情况复杂,他怕大黑中途又会失去方向,多带些人上山才最稳妥。 “老大,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您先回去吧,山上就交给兄弟们,只要安之小姐在这座山上,属下一定将人找到。” “不必,我亲自去。” “可是您的腿……” 周志明的腿在战场上时受过重伤,只要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他身边跟着的人都知道这回事。 周志明活动了一下腿脚,没好气道:“别磨磨叽叽的,我的腿没事。 仔细养了这么些年,也该有好转了。” 这倒也不是他说好话安慰别人,今年开春后虽然频繁下雨,但相较以前那些年,今年确实不算疼。 说完这话,他便带着大黑率先上山。 被落在原地的人没了办法,只能放信号弹叫了兄弟们过来搜山。 …… 卫氏的死没能瞒得了大伙儿,村里人很快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他们也开始猜测安之跟郑柳儿的去向。 很快大伙儿便自己猜出个结论:卫氏定是遇到强人了,所以身上的银两被搜刮一空。 至于两个姑娘家,定是被强人给了劫了去。 至于劫去做什么,她们虽没明说,但是彼此眼中的惋惜就已说明一切。 这样花朵一般的姑娘,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卖去那种腌臜地方,养个几年然后拿来做皮肉生意。 但云燕蓉听到这个结论之后却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只要安之还活着,她就一定会想办法回家,她那么聪明,绝不会轻易受制于人的。 想通这点后,云燕蓉拿着这话去安慰两位老人:“爹、娘,你们好歹先吃点儿早饭休息一下,可千万不能将身体给拖垮了。 咱们要相信安之,她是那样机灵的孩子,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会想办法自救。 到时候等她跑了回来,看到您二老因为担心她而病倒了,她该多自责。” 云老太太哑着嗓子问:“燕蓉,安之会回来吗?” “会的。”云燕蓉坚定道:“娘您放心,安之一定会回来的。 她现在定是遇到什么难处脱不了身,咱们只要在家安心等着,她一定会找回来。” 云燕蓉这话是安慰二老,也是安慰自己,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云老爷子也跟着道:“燕蓉说得没错,咱们要相信安安! 她机灵又聪明,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只要找准机会,她一定会想办法回来。 再不济,她也会给咱们送信来。 走,吃饭去,咱们只有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等她回来。” 云老爷子故作乐观地拉着老太太往院里走,还故意笑道:“今儿中午书院的孩子们来吃饭,估计得吓一大跳。” 老爷子已经下了决心,今天仍然要继续做生意。 黎明时女儿悬赏的举动给了他一丝灵感。 他既然不能自己出门去找人,那就要赚钱,赚更多的钱雇人去寻安之。 …… 此时,被大家挂念着的安之已经找到了藏身的地方。 她在山上寻了一处山洞,准备在这里藏个几日,等身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再回家去。 想到之前周志明说过后山有猛兽,她又用异能将山洞附近的气息全部净化了一遍,彻底抹除了自己的痕迹。 然后又用所剩不多的异能将洞口的野草催生,直到完全将洞口遮掩住,她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昏睡之中。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陷入昏睡之后没多久,周志明便带着大黑上了山。 在周志明的身后,还有一支百人的搜救队伍,他们三人一组,采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将整座山全部都找了一遍,结果却一无所获。 天快黑时,周志明带着大黑回来,在他前后,陆续也有出去寻人的村民。 大家彼此对望,都希望对方那里能够有好消息。 可结果自然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云燕蓉看到大家空手而归,虽然失望但也别无它法。 她强撑着笑意道:“辛苦大家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快来吃些东西。 吃饭之前先喝些姜汤去去寒。” 今日午间很是下了一会儿雨,即便他们能及时找到避雨的地方,估计也是受了些寒的。 帮忙的众人看到云家院子里摆放着的好酒好菜都有些愧疚。 “云叔,对不起,我们没能将安之找回。” “云叔您放心,明天我们继续去找,卫氏又没长翅膀,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能跑出多远。” 出村子的人还不知道卫氏母子三人已经死了。 留在云家帮忙的人小声将这件事说出来,好些汉子们听完都白了脸。 村口竟出了三条人命,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卫氏几人抓了安之。 现在卫氏母子三人暴毙,唯一的女儿郑柳儿消失了,安之也消失了,这会是巧合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寻人告示 卫氏死了,他们该去哪里找安之。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不管是真心想给云家帮忙的村民,还是想赚那笔辛苦钱的村民,他们都迫切地想知道安之在哪里。 也不知是谁,竟将这问题给问了出来。 云燕蓉道:“今日书院的学子来家里吃饭时,听说安之失踪的消息后,都纷纷表示要帮忙。 后来俞夫子画了寻人启事,那些学子都让人给家里送了几张,说是要贴在家里的铺子,方便让更多人看到。 他们还崔俞夫子再多画些,明日里他们就让家里的下人把这些寻人启事都送去周边的村子和镇上。 我在寻人启事上写了悬赏,只要有人看到安之,定会来给我送信的。 有这么多人帮着找安之,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原来今天早上云家着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山书院,与此同时他们也得知了安之失踪的消息。 听说安之失踪,众学子都很是担心。 他们知道,是云姑娘一手张罗出云家书房,也是她提出要将所有的书籍免费借阅给书院的学子,甚至还允许大家带笔墨去抄书。 每每在云家看书时,云姑娘总是热情地招呼他们,每日准备热茶,天冷的时候还会往书房放炭火,也会提醒他们看书别看太久,每隔三刻钟就得起来走动。 云姑娘做这一切不为名利,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看到更多的书。 据说昨天晚上遭遇火灾,云姑娘都还想着一定要抢救出更多的书来…… 这一上午大家都没什么上课的心思,如果不是夫子压着,他们甚至都想去寻人了。 等中午散学之后来到云家,看到被烧得漆黑的院墙和被烧没了的院门,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烟熏味,他们对昨晚的火情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他们刚进门,就听云掌柜不停致歉:“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昨晚出了点事儿,所以这里看着有些乱。 今日还请大家凑合一下,明天我一定重新找个地方。” 杨承业赶忙道:“云掌柜,您别这样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想的。 云姑娘帮我们良多,她…… 如果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后面很快有人应声:“是啊,云掌柜,您别跟我们客气,有什么话直接说。” “云掌柜,我家是开脚行的,别的不多,但干活的人不少,他们常年在县城和各镇各村走动,说不定就能听到什么消息。” “云掌柜,我家是开镖局的,别的不多,身强体壮的镖师还是有的,您若有需要尽管招呼。” “云掌柜,还有我家……” 一时少年们都自报家门,说着自家在什么地方能帮上忙,他们的热忱再次让云老爷子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劲儿地跟大家道谢。 云燕蓉便是在此时提出,在不麻烦的前提下,希望能够借用各位学子的关系张贴一些寻人启事。 众位学子一听,原来自己竟然真的有能帮上忙的地方,都纷纷答应下来。 那个家里开脚行的学子戚高达甚至还道他要多一些寻人告示,届时让家里的脚夫干活时散出去。 他这话引来好些人应和,纷纷表示表示自家也能做这个事。 云老爷子听到这番话激动到不知如何是好,他哽咽道:“好孩子,你们都是热心肠的好孩子,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家安之,我都谢谢你们。 你们先吃饭,不然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云燕蓉也道:“我替我家安之谢谢你们仗义相助。 你们先吃饭,我这就去写寻人告示。” 有人还想帮忙写寻人启事,都被云燕蓉给拒绝了:“别,你们能帮我将寻人告示散出去,已经是帮了大忙,我如何能耽误你们吃饭。 你们放心,我们家里人都会写字,写个寻人告示而已,难不住我们的。” 说完这话,云燕蓉转身便准备去安之的房间。 这时俞夫子叫住她:“燕蓉,将笔墨纸砚拿来堂屋,我们帮你一起写。 寻人告示光是写字可能不那么直观,我跟景澄画像,你们负责写字。” 云燕蓉也顾不得客气,直接去房间将东西都搬去了堂屋。 等她回来时,俞夫子跟孙景澄已经将寻人启事的内容定下,连悬赏的金额也定了下来。 能提供有用线索者,一经核实赏银五两,能够将人寻回,赏银一百两。 “云姐姐,您别觉得这个赏银高了,如果安之真的被强人掳走,他们看到一百两赏银,说不定就会将人送回来,毕竟将安之卖了可得不到这么好的价格。 哪怕他们另起心思,想要拿安之勒索咱们,那好歹也多了个希望。” 云燕蓉连连摇头又点头:“不多不多! 景澄,只要能将安之寻回,出多少钱我都乐意。” 这两人说话间,俞夫子已经提笔勾勒出一幅安之的小相,虽只寥寥几笔,但瞧着很是传神。 哪怕是个陌生人,看过这幅小相后再看安之本人,也一定能认出来。 “景澄,就照着这幅画来临摹,其他人则在一旁写下文字内容。” 一旁的阿佑道:“师祖,您给我也画一幅,我也要临摹。” 这是自打周志明出去找人之后,阿佑第一次开口。 俞夫子摸着他的脑袋道:“好,师祖也给你画一幅,你照着临摹。 阿佑也来帮忙,咱们一起将安之寻回来。” 书院有两个夫子擅长丹青,他们画过的画经过孙景澄检验后,很快也被分到绘图小组。 一屋子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写一拨画,速度倒是快得很。 等书院的学子们吃过饭后纷纷来帮忙,这速度便更快了些。 在下午上课之前,竟赶制出来近五百张寻人告示。 “云掌柜,这是我写给我爹的信,您让人给他送去,他看过之后便会将里面的寻人告示贴在店里。” “云掌柜,这是我写给我爹的信,地址就在信封上。” “云掌柜,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 云老爷子看着手里厚厚一沓信封,眼含热泪地给少年们深深鞠了一躬。 安之,你可知道,当初你无意间传播的一份善意,这么快就丰收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全城搜寻 云老爷子将收到的信按照不同的大地址进行分类,然后便找了村里人帮忙,去往不同的地方挨个儿送信。 这些信送出去,云家人的希望便更多了一些。 当天下午,县衙就来了衙差勘察凶案现场。 凶手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再加上村里人几次过去,衙差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不过他们在村里走访的时候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衙差带着厚厚一沓笔录回城,在孙管家的请求下,他们还给童县令带回去厚厚一个信封。 想必明天早上,县城的各城门口以及主干道上,都能贴上云家的寻人告示…… 待招待大家吃完饭后,云老爷子亲自在门口送客,并给每个帮忙寻人的村民都送上了一百文的红封。 一开始还有人推拒,但老爷子的态度却很是坚决:“这钱你们必须得拿着,说好的事情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你们谁不拿就是嫌钱少,是逼着我往里再添点儿。” 他这话一出,众人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心怀愧疚地拿了这一百文钱,并在心里暗下决定,以后云家人若是有需要,可得多帮着点儿。 将帮忙的人送走以后,周志明便让云家人收拾东西。 “云叔云婶,你们搬了东西先去我家住着。 家里这前门后院都没了,主屋的后边也被火给燎了,得先找个人整修一下才能住。” 不等云家人推拒他又继续道:“您二老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这样一来就把我当外人了。 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这几天我先搬到景澄家去住着。 说实话,现今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放心离你们太远。 如果你们不肯搬到我那儿去,那我今晚就收拾铺盖过来,在您家的堂屋打个地铺。” 这话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走,显然是准备回家去搬铺盖。 “别别,我们答应,答应还不行吗?” 为了不让周志明睡在地上,云老爷子最终还是答应先搬去周家住着。 不一会儿,云家三人都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出门,吴氏母女二人也跟着一并去。 昨日吴氏砸门时的英勇身姿牢牢印在云家人心里,带着吴氏能让他们多一些安全感。 恰在这时,李氏找了过来,她很是诧异地问:“燕蓉,这是要去哪儿?” “家里前后都没院门,我们……” “那敢情好,看来咱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我刚刚回去收了两间房出来,正说要接了云叔云婶和你去我家住呢。” 听得这话,云家二老下意识地看向周志明。 如果让他们选,他们定是愿意住去刘家。 毕竟志明和燕蓉还未正式签下婚书,现在燕蓉带着长辈住去周家,确实容易招来闲话。 燕蓉之前的婚事不顺,这一次他们就想求个美好圆满。 周志明道:“嫂子,我已经跟云叔云婶说好了,让他们暂时先搬去我那儿住着,我则暂先搬到孙举人那边借住。 嫂子,多谢您的好意,这次就不麻烦您了。” 李氏的视线在周志明和云燕蓉之间巡视几番,而后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来:“行,既然周兄弟已经安排妥帖,那我就不多事了。 燕蓉,我先回了,如果有事定要跟我说,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说着,她甩甩手便回家去了。 这下云家人再没得选,只得跟着周志明回家去了。 周志明只一个人住,此前也没有成亲的念头,盖房子时便只起了主屋五间,并无东西厢房。 他和阿佑各住一间,剩下的两间房本是空着的。 好在他动了成亲的婚事后,便将剩下的两间屋子都收拾出来并且配了家具,现在正适合给云家人住。 但为了让云家人住得更舒服,周志明将阿佑的东西搬来自己房里,然后将东边两间屋子给云家人住。 他将房间收拾好后,又去厨房烧热水给大伙儿洗漱。 待忙完这些,他便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准备去周家。 临走前他道:“云叔云婶,燕蓉,你们安心休息,外面有大黑守着,外人绝无靠近的可能。 景澄家就在隔壁,有事喊一嗓子我就能听见。 阿佑?” 阿佑闻声看了过来,并没有说话。 自打得知安之失踪以后,阿佑便跟个小哑巴似的几乎不开口。 周志明看着陡然变得沉默的阿佑也很是无奈。 两孩子认识虽然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但阿佑显然已经将安之当成了精神寄托。 他现在就担心,如果安之真有个三长两短,阿佑可怎么办。 不仅阿佑,还有燕蓉和云家二老…… 想到此,他赶紧将脑海里不好的念头驱赶,笑着对阿佑道:“阿佑,我便将云爷爷云云奶奶和云婶交给你了,他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得主动些。” 阿佑无声地点了点头。 云老爷子闻言赶紧开口:“不用不用,哪里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燕蓉拦了下来:“爹,我们第一次在这里住,很多地方都不熟悉,定是要麻烦阿佑的。” 云燕蓉明白周志明此举的用意,他就是想给阿佑找些事情做,最好是跟安之有关的事情,免得这孩子缩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 周志明出去后,云家人和阿佑便回了各自的房间,不一会儿房间的灯都陆续灭了。 他们在强迫自己入睡,不然的话明天怎么有精力想办法寻找安之。 而就在大家逐渐入睡的过程中,睡了一整天的安之醒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送信 安之醒来时周围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但她却一点也不见害怕,很是淡定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接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柴火给点燃了。 干枯的柴火很快开始燃烧,视线变得明朗起来。 安之掀开衣服去看肚子的伤口,瞧着还很是骇人,但好在已经不流血了。 她又用手背去触碰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等伤口脱落再在疤痕彻底愈合,估计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 确定了身体状况之后,她又打开从卫氏那里拿来的包袱,里面有些点心和干粮,还有一个水囊。 她也不嫌弃这是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右手后便开始吃起东西来。 待到吃饱喝足以后又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这些东西,她要在洞里藏到身体完全复原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可是她若一直藏着,也不知家里的长辈们会急成何等模样。 想到祖父祖母和娘焦急不安的模样,安之有些坐不住了。 她得试试看能不能摸回家去给家里人送个信儿。 说干就干,她灭了刚升起来不久的火堆,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安之将异能聚于右手形成光团模样,借着幽光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 因着肚子的伤口还有些痛,她走得缓慢,花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村口。 到了这里,她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家里去,于是便将异能散去。 此时整个东山村都已陷入安睡,有些人家养的狗听到动静倒是醒了,但是他们对于安之很是熟悉,于是转头换个姿势又继续睡了。 安之顺利摸到家里。 她怕吓着家里人,便先在房门口敲了敲,不想竟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奇怪。 按理来说她失踪了,她娘该急得睡不着才是,怎么这会儿竟睡得这么沉,一点反应也没有。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此,安之再顾不得许多,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她径直走到床铺前,就发现床上是空的,并没有人。 怕她娘是太想她,所以睡在了自己房间,于是她又去了自己的房间,仍旧没有看到人。 她不信邪,又往祖父祖母的房间跑去,里面仍旧没人。 紧接着她将家里内外都找了个遍,结果却没找到一个人,吴婶和翠喜也不见了。 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祖父祖母他们都出事了,二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今晚都没有在家住。 安之更倾向于第二种。 村里武有周叔,文有孙叔,祖父他们大概率是不会出事的。 家里现在前门后院都没了,住在家里确实不安全,所以他们搬出去住也是能够理解的。 想到此,安之又去了她娘的房间。 她借着异能照亮,将梳妆台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她娘常用的面脂已经不见了。 看来真的是搬出去住了。 安之松了口气,而后便去了自己房间,找到纸笔写了张小纸条放在她娘的针线篮子里。 她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针线转移注意力,明日只要她拿起这个篮子就能看到自己的留言。 为了怕自己失踪之后她娘性情大变压根儿不想做针线活,安之又去了厨房,用炭火在灶台侧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云”字。 她小时候刚学会写字时特别喜欢这样干,祖父看见之后定会明白。 做好这一切,她拍拍手,又原路折返,回了之前的山洞猫着。 …… 晚上虽没怎么睡,但第二天一早云老爷子还是起了个大早。 小饭馆的生意还得继续做,今日他得去镇上买菜。 他刚起身,云老太太也跟着坐了起来。 “天才刚亮,你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躺着也是难受,不如跟你去镇上买菜,也算是找些事情做。” “你昨儿还发热呢,就别跟着我出去折腾了,实在没事做,等天亮了就给安之做几件春装吧。 我瞧着她这半年怕是长了一寸有余,去年的衣服定是不能穿了。 还有阿佑那孩子,也给他做两身衣服。” 这话说完,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云老太太强撑着情绪笑道:“行,我给安之做衣服。 给她裁两身裙子,选个鲜嫩点的颜色,再细细密密地绣了花,让她穿出去臭美。” 云老爷子借着伸懒腰的动作擦掉眼角的泪水,也跟着笑道:“那你可得做漂亮点儿,让我们安安面上有光。 你再躺会儿,我得去买菜了。” 他看着身侧的人重新躺下,然后帮她掖好被子这才起身。 不想他刚出门,就看到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燕蓉?你怎么这时候就起来了。” 问完这话他就看到了女儿眼下的乌青,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云燕蓉道:“睡着就不停地做梦,我想着索性起来算了。” 至于梦到了什么,她虽没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定是梦到安之了,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 云老爷子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女儿,周志明便走了进来。 “云叔早,我记得您今儿是要去买菜对吧。 正好我今儿要去镇上一趟,我跟您一起。” 老爷子明白,志明哪里是要去镇上,只不过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罢了。 “志明,你今儿没事?” “先去镇上办点事,然后去县城一趟。 我昨儿托人给城里的朋友带信让他们帮忙找安之,去那边看看有没有结果。” 听说是要找安之,云老爷子赶忙让他先去忙,表示自己一个人去镇上也行。 周志明道:“没事儿,不差这一会儿的工夫。 我陪您买了东西之后直接从镇上走,也不费事。” 周志明坚持,云老爷子只能顺了他的意思,想着今日买菜时一定要快点儿。 接着周志明又走到云燕蓉面前小声道:“照顾好自己,尽可能多休息,哪怕是为了安之你也得保重自己。 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吃些安神药或者点安神香,你房间的柜子里就有。 安之那边有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寻她。” 地一百三十八章 发现 云老爷子和周志明出门后,云老太太也跟着起床了。 出了房门,她便看到女儿正站在隔壁的房门口发呆,脸上的表情堪称落寞。 她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管用,于是便把之前老头子的建议给说了一遍。 “燕蓉,这几日无事的话,咱们给安之裁些春衫吧。 她过个年仿佛长了不少,去年的单衣怕是不能穿了。” 云燕蓉点头:“行,都听娘的。” 老太太想着法子逗女儿说话:“我想着给她做些鹅黄桃红之类的颜色,但是我屋里好像没有这种料子,你那儿有吗?” “有的,去年秋天时绣纺的掌柜送了我一些,我都留着,正是准备今年给安之裁春夏装。” 母女两人就着安之新衣服的颜色、款式、绣花,甚至连盘扣都细细地商量了会儿。 现在也只有说起安之的事情才能让心里稍稍舒服一些。 等阿佑起床以后,她们便带着人回了家里。 吴氏带着翠喜收拾出一顿简单的早饭,大家食不知味地吃知味地吃了一些,便都各自去忙。 周志明不在家,阿佑便留在了云家,俞夫子今日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吃过饭就离开。 他带着阿佑在堂屋画寻人告示。 云燕蓉也留在屋里帮忙,那两人负责画肖像,她就在一旁写字。 写了没几张,就听云老太太在喊她:“燕蓉,你过来给我帮个忙。” 她闻声放下纸笔便往屋里走去:“娘,怎么了?” “我今日也不知怎的,手抖得慌,剪出来的布料七歪八扭。 你来帮我裁一下布料。” 云燕蓉安慰老太太:“您可能是昨日发了热,昨晚又没睡好,所以才会这般,好好休息两天就好了。 布料放着我来裁,我先去拿一下我的针线剪刀。” 她习惯用自己的东西,因此即便老太太的东西都摆在手边,她也宁愿去自己的房里跑一趟。 拿了针线篮后,她也没多看就去了西屋。 将自己惯用的剪刀拿出来后就将针线篮子放在一边,开始动手裁剪布料。 老太太看着她的针线篮子却直皱眉:“你呀,什么地方都能收拾得干净整齐,可就是一个小小的针线篮子,总是乱七八糟,每每等着我来替你收。 你将东西摆放整齐,下次用的时候才方便啊。” 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云燕蓉故意的。 云燕蓉五岁拿针,那时候年纪小手也软,因此没少被针扎,可是在被扎过以后,云老太太从不安慰她。 在刺绣一事上,老太太总是严肃而又认真,对待亲生女儿也很是严厉。 但唯独在看到女儿杂乱无序的针线篮时,她不会像个师傅一样要求徒弟必须整理好,而是像天下大多数母亲一般,一边唠叨一边帮忙收拾。 云燕蓉很享受这片刻的温情,于是她从不整理自己的针线篮,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果然,老太太在一阵唠叨后便动手整理起针线篮,结果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燕蓉,里面怎么会有张纸? 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怕忘记了,所以写张纸条提醒自己。” 云燕蓉想了想,她最近好像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娘,我不记得了,您打开看看。” “行吧,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又…… 燕蓉!” 云老太太突然的一吼把云燕蓉给吓了一跳,手跟着一抖,布料都剪歪了。 “娘,怎么了?” 她转头去看,就见老太太保养得宜的一张白皙脸庞已经通红,嘴巴不停张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拿着纸的右手更是在不停地发抖。 她很快明白引得老太太如此激动的源头都在那张纸上。 她想拿过那张纸来看,可老太太捏得很紧,根本拿不出来。 她只得凑近去看,就见纸上写着:平安,因伤暂时不能归,三日后见,云。 云燕蓉将纸上的内容反复看了两遍,又仔细辨别了一下字迹,确定是安之所写。 待确认之后,她一时也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燕蓉一把抱住已经愣住的老太太,情难自抑地哭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道:“娘,是安之,是她!她没事!” 她这一抱让云老太太回过身来。 老太太激动地回抱住女儿,也跟着哭出声来:“是安之对吧,是她回来了,她给咱们留了口信。 她怕我们担心,所以自己找了回来。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不留下来?” 云燕蓉发泄一通后,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她擦干眼泪道:“娘,您看安之写的,因伤不能归。 我猜她定是伤在了比较明显的地方,所以才不能回来,不然几天之后就好了,她不能跟别人解释。” “对对,安之她…… 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母女两人将巴掌大的小纸条捧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其间不知哭过、笑过多少次,直到外面传来云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她们才停下来。 “娘,除了爹之外,咱们不能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人。 村口才出了三条命案,如果被别人知道安之在这时候故意躲在外面,那她定会被怀疑成凶手。 所以她必须得失踪,等到几天之后自己找回来,或者是被别人找到送回来。” 云老太太闻言连连点头:“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只能咱们一家三口知道。 一会儿你叫了你爹……” 她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云老爷子神色激动地站在门口,嘴巴张张合合,想讲话却又没说出来。 这情形何其熟悉。 云燕蓉猜测,安之很可能单独给老爷子留了信息,而老爷子也已经发现了。 她走到门口就要将人拉进来,就怕老爷子在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结果她努力拉了两下,老爷子都纹丝不动。 反倒是她,却被拉出了门外。 老爷子哑着嗓子道:“燕蓉,你跟我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将欢喜藏起来 云老爷子将云燕蓉拉到厨房门口,而后便指着灶台道:“燕蓉,我没看错,对吧?” 云燕蓉顺着老爷子手指的方向,很快便发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云”字,跟五六岁时的安之写出来的字如出一辙。 云燕蓉搀扶着老爷子小声道:“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有关安之。 现在别说话,悄悄跟我进房间去。” 云老爷想说那是安之,是安之回来了,除了安之没人会在灶台上写字。 可是看着女儿脸上坚定的表情,他只得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待进了屋子后,云燕蓉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爹,待会儿我不管说什么你都别做声,别叫别喊听到没?” 老爷子赶紧闭上嘴巴点了点头。 “爹,安之没事了。 她昨晚悄悄摸到家里来了,见咱们都不在家,所以就给我留了字条,也给您在灶台上留了信儿。 这是安之给我的字条,您先看看。” 从云燕蓉说话开始,老爷子便屏气凝神,等他听完全部的话,脸已经涨红,也不知是憋的还是激动的。 老爷子颤抖着双手接过字条仔,待他看清楚上面的字条后,立刻掩面哭出声来:“安安,安安,她没事了! 她说过三天就会回来!” 激动完后,老爷子又后悔起来:“我昨晚就不该去志明家住的,安之回来没有看到我们该多失望啊。 也不知道她今晚还会不会来。 不管她来不来,我今晚都要在家里等着,绝不出去了。” 云燕蓉见状只能将之前跟老太太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所以爹,安之平安这件事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千万不能被外人察觉。” 听燕蓉说如果不小心藏着孙女的消息,孙女可能就会被怀疑成杀人凶手,老爷子连连点头道:“那我还是别留在家里,不然志明肯定会怀疑的。” “是啊,咱们一家三口一切如旧,该担心担心,该找人就找人,所有的欣喜藏在心里就好了。 而且我也希望安之今晚别回来了。 她昨晚回来没被人发现是侥幸,但今晚可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云老爷子问:“那万一安安担心我们没看到她留的信儿,今晚再过来确认怎么办?” 云燕蓉道:“待会儿我在针线篮里给她留张字条,如果她来了定能看到,也就可以放心了。” 一家三口在房里细细商量了一下要留给安之的内容,云老爷子这才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做饭了。” 眼看老爷子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气神,云燕蓉不得不提醒他:“爹,伤心些,把背勾起来,肩膀塌下去。 您如果是现在这模样出门,别人该怀疑了。” “对,安之还没回来呢。 我孙女失踪了,我不能高兴,我得担心她。” 默默给自己做了几遍心理建设后,老爷子这才找回一身丧气。 云老太太见状道:“我可不行,装不出来。 这样吧,今日我就不出门了,你们只说我病了,起不来床,饭也给我送到屋里来吃。” 她横竖无事,就算病了也不影响什么。 门口的云老爷子赶紧道:“别别别,就怕说什么来什么,万一真病了可如何是好。 就说你昨晚一整夜没睡,今日精神不济,所以在屋里休息。” 去了心里最大的挂念后,云老爷子又变成了那个宠妻的老头子。 …… 这天傍晚,周志明回来时仍旧一无所获。 他是真没想通。 安之明明上了山,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踪影。 不止山上找不到人,他派人去山的那边找了,仍旧一无所获。 活生生的一个人,难道真的会凭空消失? 今天他已经启动了自己暗藏在县城百里以内的所有人手,只要安之露面,就一定会被他的人发现。 可如果三天之内还没有消息,那安之可能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只要想到这个结果,他就觉得一阵头疼。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燕蓉和阿佑,她们该怎么办? 苦思无果,他只得硬着头皮面对。 他骑马到云家大门口,就见阿佑搬着个小凳子坐着门口。 阿佑在看到他后双眼一亮立刻飞奔而来,显然是想问有没有安之的消息。 周志明无声地摇了地摇了摇头,阿佑便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立刻蔫了。 他牵着阿佑进了院子,屋里的人立刻看了过来。 很显然,大伙儿的目的都跟阿佑一样。 周志明沉声道:“今日并没有打探到消息,不过我已经找了很多朋友帮忙。 再等等看,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了。” 距离安之失踪已经过去两天一夜,可以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搜救时刻。 但没有一人说丧气话。 他们彼此鼓励着:“今天我们又准备了近千份寻人启事,明天一早便会散出去。 有这么多人帮忙,我们一定会找回安之的。” “安之聪明,说不定自己会想办法脱险的。” “对,我们安之打小就运气好,说不定她会遇上贵人帮忙,最后逢凶化吉。” 眼见大家都饱含希望,周志明不由松了口气。 他就怕有人会撑不过眼下这个关口。 只要能过了最难的一关,后面即便…… 大家也会慢慢习惯的。 周志明走到云燕蓉身边问:“今日云叔云婶情绪怎么样?” 云燕蓉低头道:“就那样吧,我娘连着两夜没休息好,今天就在房间里休息。” 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欣喜没藏好,会在哪个不经意的角落跑出来。 可她这番动作落在周志明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周志明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然后牵起云燕蓉的手道:“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能找回安之!” 第一百四十章 回来了! 要说徐奉县最近最受关注的事情是什么,那自然非失踪的云家姑娘莫属。 经过云家人和东山书院众位学子的共同努力,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几乎整个徐奉县境内人人都知道了安之失踪的消息。 有人热心肠想要解救无故失踪的姑娘,有人想要赚云家给出来的高额赏银,有人纯粹是为了凑热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但他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找到硚口镇东山村九岁的云家姑娘。 可是经过大伙儿几天的搜寻,真正的安之并没有找到,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之所以说真正的安之,是因为这几天有好些人都送了线索来,经过核查,没有一条是真的,不过倒是误打误撞地救了八个被拐的小姑娘。 这八个姑娘是人贩子从外县拐的。 那拐子是从徐奉县路过准备将人卖去北方,不想却遇到了徐奉县全民皆兵的严打时期,于是就被抓了个正着…… 安之失踪已经五天,谁都没有找到她的任何线索,包括跟她一起失踪的郑柳儿也没有任何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在东山村的人拐弯抹角劝着云家人节哀时,安之却被送了回来。 彼时的她蓬头垢面,满身风尘,如果不是熟悉的人见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第一个发现她的是去给山湾子干活的人送茶水的李氏。 李氏看到安之,直接将肩上担着的茶桶给扔在地上,几步就跑了过来。 她想抱抱安之,但浑身上下愣是没找到地方下手:“安之?是安之吧,孩子,你这些天究竟去哪里了?” 安之刚想说话,送她回来的人道:“这位婶子,她是你们村要找的人吧? 就是你们发了告示,说悬赏一百两银子的那个云家姑娘,是吧?” 李氏连连点头:“是是是,这就是我们村丢的姑娘。 她家里人急坏了,呀…… 安之,快,快回家去。 春杏,娘,大嫂,有人在没,快去告诉燕蓉,安之回来了!” 她这一嗓子使出了全身力气,附近好几家的人都听到了。 随着她这一喊,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有人往村口跑,有人往云家跑。 “安之?真是安之回来了?” “在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安之还好吗?” “云爷爷,安之回来了! 云奶奶、云婶儿,安之姐姐回来了!” 这厢大伙儿围着李氏和安之说个不停,那边送信的人已经跑到了云家,不仅带来了云家人,还带了好些村民。 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往村口跑,并且越跑人越多,看着颇为壮观。 云燕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拎着裙子跑在所有人之前,边跑边喊:“安之?是不是安之,安之你在哪里?” 安之听到动静,立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娘,是我是我,我回来了!我在这里!” 云燕蓉看着小叫花子一般的女儿,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飞扑过来将人一把抱住,当着众人的面痛哭起来。 安之也跟着哭:“娘您别哭,我、我回来了。 呜呜呜,娘我好想您,想祖父祖母,我想回家。” 慢了两步的云家老两口也在此时挤了过来,他们一左一右地抱住孙女:“安安,我的乖孙,你去哪里了? 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找不到你,我也活不了了。” 一家四口团聚后先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旁边围观的人群里,好些人也都跟着双眼泛酸。 安之抱着她娘哭完又抱着老爷子哭:“祖父,我想您! 这些天我在外面过得好苦啊! 我好饿,我想吃您做的红烧肉,烧丸子,还想吃炖鸡。” 云老爷子听得这话破涕为笑:“好好好,咱们回家吃饭去,祖父这就给你做,想吃什么都有。” 老爷子拉着孙女就往家走去:“咱们安安在外面吃苦了,可怜的孩子,回来就好了。 有祖父在呢,绝不让你饿肚子。” 随着云安之被拉走,云燕蓉、云老太太和村里人也都跟上,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安之说着话,听着就热闹得很。 送安之来的那人在原地傻眼:“哎,我呢,我怎么办,说好的一百两……” 刚将茶桶扶正的李氏正准备回去重新烧茶,见人这副模样,想着横竖都耽搁了,索性让他们再等会儿也不迟。 “走走走,我拿带你,说好的一百两绝不少你的。” 李氏带着男人连忙追上云家人离开的步伐。 而人群里,被众人簇拥着的安之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越来越重,仿佛被人拉着一般。 她费劲巴拉地转头去看,结果就看到阿佑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她的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小孩儿的嘴巴紧紧抿着,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安之,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布满面颊,看着甚是可怜。 安之从未见过这样的阿佑,她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阿佑。 “阿佑,这是怎的了,怎么没有叫我。 不哭了不哭了,我回来了,你看,我没事儿呢。” 随着她转身的动作,阿佑抓着她衣服的双手松了,但是该紧紧抓着她的手。 小孩的眼神倔强又坚定,仿佛再说绝不松手。 “好了好了,你想牵就牵着,姐姐一直给你牵,咱们牵手回家去。” 安之牵着阿佑,身后跟着一群人,慢慢地往家走去。 进了院子,云老爷子赶紧去了厨房,他得赶紧给孙女弄些吃的。 老太太随后跟了进来:“老头子,先烧水给安之洗个澡。 洗了澡再吃饭,她……” 老太太这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原来是村长太太孙氏听说安之回来了,就拿了家里的鞭炮过来。 “……放个鞭炮驱邪祟,庆祝安之逢凶化吉,以后定会平安如意事事顺。” 云家老两口出门就听到孙氏的话,老太太乐道:“还是孙家妹子想得周到,多谢多谢。” 孙氏见云老太太跟她道谢,当下就有些愣住。 不是说云老太太跟她道谢让人吃惊,而是这人的态度。 她们二人前后脚来东山村,但她是第一次见这个婆娘这种态度。 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是叫平易近人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谢恩人 孙氏正想着词儿呢,门口又传来李氏说话的声音:“云叔云婶儿,安之回来了你们激动我能理解,但是也别忘了安之的救命恩人呐。” 李氏这话让云家几人回过神来。 云老爷子很是热情地走到门口,看着脸嫩的少年,一声恩公实在喊不出来。 “对对,差点儿给忘了,恩……恩人快,屋里请。” “恩人”看着云家被烧得漆黑的院子和光秃秃的“院门”,忐忑道:“要不,要不那个赏钱就算了,你们给我把来回的车钱接一下,行不? 还有,我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你们得给我找个地方住。” 云老爷子连忙道:“这怎么能行? 恩人,咱们说好了该是多少谢银就是多少谢银。 您先坐着吃口热饭,一百两的银子我马上给您。” “我、我不饿,我吃了中饭,车还在外面等。” 怕云家人误会,他又道:“中午我给她吃东西,她不吃,这不能怪我。” 云老爷子叫了一旁看热闹的李氏道:“刘二家的,劳烦你去村口帮忙付一下车资,就说……” “别别别,我要跟着一起走。” 云老爷子还想留客,云燕蓉见那少年一脸惶恐的模样,显然是怕车夫走后他便走不了了,于是赶紧对老爷子道:“爹,恩人兴许还有事,咱们就不强留了,让他先回去吧。 咱们留个地址,待寻了合适的机会再上门道谢也不迟。” 老爷子不明所以,但见女儿给他使眼色,于是也不多话,转身便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他便拿出来个小木盒:“恩人,这是宝丰钱庄出的银锭,十两一锭,共计十锭。 下面有钱庄的印记,您可以确认一下。” 那人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没有问题后,抱着木盒就准备往外走。 “恩人稍等,我送您出去!” 云老爷子赶紧追了上去,走前还不忘吩咐吴氏去烧热水。 而院子里,大家都被云家人随手拿出来的一百两给镇住了。 云燕蓉解释道:“真是多亏了孙举人的帮忙。 我们家才刚买过地,如果不是他帮忙,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众人听了这话都没有怀疑。 孙景澄有钱那是公认的,跟云家关系好那也是毋庸置疑的,他能借一百两银子给云家人,倒也不奇怪。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又来到了安之的身上,纷纷问她着火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之便开始回忆:“那天晚上我猜测是卫氏放火烧我家,听说村长去郑家的祠堂,我便也跟着去了。 不想还没到郑家祠堂就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我看那背影像是卫氏便跟了上去,可是没多久就被打晕了。 等我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浑身上下都被绳子绑着,洞里只有我和郑柳儿。 她一直骂我,还说要把我活活饿死,后来她就走了。 我也不能真的在那里等死,就开始想办法自救。 我用山洞墙壁上的石头去磨绳子,不知道磨了多久,终于将绳子给磨断了,我就从山洞里跑了出来。 结果我也不知道那山洞是在哪座山上,只能凭着感觉一通乱走,在里面走了三天才走出来。 然后就遇到了送我回来那人。 我想请他帮忙送我回来,说了我家的地址,又说我家里长辈一定有重谢。 结果他问我是不是姓云,我说是的,他就送我回来了。 在回来的骡车上我才知道寻人启事的事情。” 安之大概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但大家听着还是一头雾水。 这里面搞不清楚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是谁打晕了安之?是谁将安之带去山洞? 在山洞里为什么只有郑柳儿一个人出现,郑氏母子在哪里? 是在外面等着还是已经死了? 如果是在外面等着,那就说明卫氏母子是一起离开的,可是为什么其他三人死了,郑柳儿还活着。 如果那时候卫氏母子已经死了,那凶手为什么会放过郑柳儿,并且要将安之送去山洞? 那个凶手是郑柳儿认识的人吗? 这时候吴氏出来道:“小姐,热水已经烧好了。” 云燕蓉打断大家的问话,抱歉道:“大伙儿没事的话,先让安之去洗个澡吃些东西吧,她在山上折腾了好几天,没吃没睡的,此时定然已经累坏了。” 村民们连忙道:“快去快去,我们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闲聊两句。 安之得趁着现在这功夫好好休息一番,衙门那边听说安之被找回来以后,少不得要上门来问话。” “燕蓉,你照顾好安之,我们就先走了,晚点儿再来。” 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散去,院里只剩下云家几人和阿佑。 云燕蓉吩咐吴氏将浴桶和热水送去安之的房间,厨房留给老爷子回来之后做饭用。 她又对安之道:“先去洗洗,有什么话等吃过晚饭再说。” 安之也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一身,道了声好便准备往房间走,不想阿佑立刻跟着她起身。 “阿佑,我要去洗漱,你不能跟着了哦!” 阿佑还是一副倔强又可怜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安之,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阿佑,你在院子里等我好不好,待会儿我就出来了。” 阿佑仍旧不为所动。 安之只得求助般看向一旁的云燕蓉:“娘……” 对此云燕蓉也颇为无奈。 她算是亲眼见着了阿佑这几天的变化。 自打安之失踪,他就跟变了一个人般,不说不笑,白日里就在院门口坐等,晚上估计也没睡觉,眼下的乌青一日重过一日。 俞夫子、周志明和孙景澄几人轮番劝过,可是却没有一点作用,他仍旧无行我素。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安之回来,他定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安之必须要洗头洗澡,但阿佑确实也不能跟着进去,最后在云燕蓉的调解下,阿佑终于同意退一步,让安之进了房间,而他则是蹲守在门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推锅 云燕蓉跟着安之一起进了房间。 她进来一方面是想要帮忙,但另一方面也想问问女儿,这几天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之便借着水声的遮掩小声透露了一部分实际情况:“我那天晚上是被郑成才给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卫氏母子几人。 郑柳儿不知发什么疯,在我脸上划了两刀,还在我肚子上捅了一刀。 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也没有将我绑起来,我便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 因为脸上有伤我也不敢回来,所以就在山上偷偷藏着。 后来怕你们担心,所以半夜摸回了村子给你们送信。” 安之省略了自己杀人的那部分内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我第二次回来时看到您留在针线篮里的字条了,所以就现编了那么一段话说给村里人听。” 云燕蓉闻言赶紧捧着女儿的脸左右看看,又拉着女儿起身检查了身体,确定没有看到任何伤口这才舒了口气。 她庆幸道:“安之,幸好你跑了,否则真遇到杀了卫氏几人的强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那些话编得不错,也算是将自己给摘出去了。 之后遇到衙差来问话就这么说,再问更细的内容你就说你不记得了。 你还小,在这种危急关头忘记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安之点头:“娘,我知道的,横竖我没杀人,官府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是啊,不关你的事,你别怕。”说完这话云燕蓉恨道:“只可惜让郑柳儿跑了! 那贼人既然杀了卫氏母子三人,为何不连那个祸害一起杀了!” 提起害女儿受伤的人,云燕蓉简直恨得牙痒痒。 说到郑柳儿,其实安之也觉得纳闷儿。 她那一刀明明刺中了郑柳儿的心口,照理来说应该是必死无疑的。 可她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并且怎么也找不到人,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即便留着一口气也不可能走多远。 难不成郑柳儿也跟自己一样有异能在身? 除此之外,安之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现在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在第二天晚上又偷偷溜回了家,看到了她娘留下的字条,得知了郑柳儿失踪的事情。 否则要真按照自己原本准备的说辞,那所有人都会知道郑柳儿受伤之后突然消失的事情。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估计没几个人会相信。 如此一来的后果便是所有人都会怀疑她。 而她刚刚对着村民们所用的这套说辞不仅解释了郑柳儿失踪的原因,也顺利将所有的锅都推到了郑柳儿身上。 即便郑柳儿以后还要跳出来找麻烦,最起码在明面上她是占有主动权的。 安之并不知道,她这样的说法还帮她解决了一个潜藏的麻烦。 …… 安之将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然后将头发绞了个半干这才出门,她刚打开门阿佑便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安之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阿佑的反常了。 她回头看向她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却得到她娘一个“稍后再说”的眼神。 安之便压下心头的疑惑,牵着阿佑去了堂屋坐下。 “阿佑,我出去好些天,你想我没有?” 阿佑专注地看着安之,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们阿佑是变成小哑巴了吗,还是跟我生气所以都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了。” 安之假做难过道:“阿佑,我也不想被坏人抓走的,你别生气了,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阿佑闻言有些慌张,赶忙开口道:“安之姐姐我没有生气。”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没有生气就好。”安之笑着看向他:“阿佑,我保证以后一定小心些,绝不会再给坏人可乘之机。” 她伸手在阿佑脸上捏了两下,继续道:“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之前好不容易长些肉,几天就瘦没了。” “安之姐姐,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吃饭。” 两人正说着话,云老爷子便带着吴氏端着托盘进来了:“安安,先凑合着吃些填填肚子,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老爷子说是说随便吃,但那动静却一点不秀气,各种菜碟子摆满了小半张桌子。 这些菜有的是中午剩下的干净菜,有的是提前为晚上准备的,还有一些是现炒的,再加上安之喜欢吃的坛子泡菜,摆在一起蔚为壮观。 安之也不客气,笑着说了声辛苦祖父便开始埋头苦干。 云老爷子在一旁边夹菜边道:“慢慢吃不着急,这么多菜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这话倒是提醒了安之,她停下筷子跟阿佑道:“你也去拿双碗筷跟我一起吃,得赶紧把这几天掉的肉补回来。” 阿佑虽点头答应,但是一手却抓着安之的衣摆不肯放手,显然是想要让安之陪着一起去厨房。 一旁的吴氏虽没体会阿佑的意思,但她有着身为下人的自觉:“小少爷坐着,我去拿。” 不一会儿吴氏送来米饭,阿佑终于肯松开安之。 但他却是吃一口饭就看一眼安之,仿佛是在用安之下饭一般。 “快吃啊,菜又不在我脸上,你总看我干什么。” 可这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阿佑仍旧我行我素,一双眼睛根本舍不得离开安之。 两人吃饭时,院子里又聚集了不少村民,但安之此时已经累得不行,完全没有任何精力与他们说话。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凄惨一些,她这几天生熬着没有吃饭没有睡觉,现在是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待吃饱之后,不过是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的功夫就已经睡着了。 云老爷子轻声叫了两下,安之一点反应也无,甚至还小声地打起鼾来。 老爷子一脸心疼,赶忙让吴氏将人送去床上睡。 而阿佑则很是自觉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起睡吧 吴氏将安之放在床上后才看到跟着进来的阿佑。 她道:“小少爷,让小小姐在这边睡着,咱们先出去吧。” 阿佑仿佛没听到一般,自己在床边的脚踏坐下,而后便去牵安之的手。 吴氏看着将自己当成空气一般的阿佑,想劝又怕影响安之休息。 她也知道这位小少爷十有八九不会听自己的话,只得无奈出去找人帮忙。 云燕蓉在门口看着阿佑瘦小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周志明前两日说的那番话。 “燕蓉,我觉得阿佑的认知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以前过得很不顺,家里除了他爹就没人真心疼他,他爹去世后,在他心里这世上没人会喜欢他。 在他吃了很多苦头以后认识了安之,安之应该是除他爹以外第一个没有任何缘故地喜欢他并且对他好的人。 他便将自己所有的依赖与喜欢都放在了安之身上,包括对他爹的那一份,所以安之的失踪对他的打击才会这般大……” 云燕蓉想,安之失踪以后阿佑才是承受了最多痛苦的那个吧,毕竟他们一家在安之失踪的第二天就得知她已经平安,可是阿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到此,她无声叹息一下,吩咐吴氏再抱床被子来,然后悄声走进了屋子。 “阿佑,你这些天也没休息好,去床上躺着陪安之睡会儿,待到吃完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起来。” 阿佑迟疑地看着云燕蓉,然后在她的目光鼓励之下脱了外衣就躺在安之的旁边。 云氏接过吴氏拿来的被子给阿佑盖好,轻声道:“睡吧,安之姐姐就在你旁边呢。” 阿佑估计也是困急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但一只手却越过被窝牢牢地牵着安之。 …… 傍晚时分,安之平安归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村,包括在山湾子干活的村民和书院的学子们都知道了。 得知消息后的众人在第一时间涌向云家,不过他们并没能见到人,得到的理由都是安之太过疲惫,回来以后吃过饭便睡下了,现在还没醒。 没能如愿见到人,大家虽觉得失望,但心里还是掩不住的开心。 只要安之能平安归来就好,今天没能看到人也没关系,还有明天呢。 云老爷子借着这个机会又谢了一回书院的学子,然后又请他们将自家店铺里贴着的寻人启事给撤了,大伙儿自是纷纷应下。 天快擦黑时,周志明从县城回来了。 他在云家院门口下马,结果却没能如往常一般看到阿佑的身影。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顿时慌了。 阿佑是不是出事了? 他顾不得将马拴起来,快步朝院内走去,嘴里还慌张地喊着阿佑。 云老爷子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探头出来阻止他:“志明小声些,阿佑和安安在屋里睡觉,别将他们吵醒了。” “阿佑和安安?”周志明欣喜问道:“安之回来了?” 云老爷子一张老脸笑得如菊花般:“是啊,回来了! 今儿半下午回来的,被丹林镇的一个少年送回来的。 孩子在外边儿吃了不少苦头,回来吃过饭就睡下了,阿佑也跟着一起睡了。” 听说安之回来了,周志明一个汉子险些激动地哭起来。 幸好回来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近这几天,周边的村、镇、集,以及县城都被他的人翻了个遍,结果却一无所获,他都快要放弃了。 周志明问:“云叔,安之可有说她这几日在哪里?” 云老爷子叫了女儿过来:“燕蓉,你跟志明说说安安这几天的经历,灶上还炖着肉,我得去看看。” 云燕蓉便走了过来,将安之下午说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安之醒来就在一个山洞里,对面只有郑柳儿一人?” “安之是这么说的。” 这话将周志明的很多猜想全部推翻,他又问:“燕蓉,安之受伤没有?” “有受伤,大多是些淤青,我问她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的,我估计应该是在哪里磕着碰着了。” “有没有出血的伤口?” “我给她检查过,并没有。”云燕蓉很是笃定:“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我就是担心安之受伤。” 周志明嘴上说着没事,但脑子里却开始疯狂转动起来。 他之前以为安之曾去过卫氏出事的地方,包括那些长势异常的野草也是受安之影响。 可是安之却说根本没有去过那里,却安之也根本没有受伤,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安之撒谎了? 还是在出事当天的搜寻中,大黑之所以会发现卫氏几人的尸体,是被血腥味吸引,而不是闻着安之的味道找过去的? 荒地那处近人高的野草,也只是巧合吗? 周志明压下心头疑惑笑道:“安之没事就好,她在外面折腾几天,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几天可得给她做些好吃的东西补一补。” “这还用你说,我爹正张罗呢。”安之回来后,压在云燕蓉心头的大石消失,她整个人由内散发出一种雀跃感,让她看起来活泼了不少。 周志明看到这样的云燕蓉,突然想到因为着火而被搁置的纳吉礼。 他道:“现在安之回来了,也是时候将房屋修缮一下,没个院门也不方便。” 这话引来云燕蓉的共鸣:“也是该修修了,后院也得重新盖。 只是现在村里人都在山湾子那边开荒,估计是难找到人。” 周志明道:“开荒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工夫就结束了,之后可能会停个几天等砖瓦材料送过来再开工。” “山湾子的开荒是结束了,但是春耕也要开始了,春耕开始估计就更难请到人了。 晚上我跟我爹商量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周志明却想着,之前被安之耽搁也就算了,现在绝不能被盖房子的人耽搁。 五天之内,他一定会找到足够的人手来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想要盖房 云老爷子在厨房里喊:“燕蓉,饭菜好了,去把安之和阿佑叫起来吃饭,让他们吃过饭了再睡。” 云燕蓉应了一声便往安之屋里走,周志明道:“你去叫安之,我去阿佑屋里叫他。” “别了,你怕是找不到人。”云燕蓉将阿佑今儿下午的表现描述了一番:“他寸步不肯离,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房间睡觉。 现在正在安之的床上躺着呢。” 周志明没想到燕蓉竟会同意阿佑跟着安之一起睡,他故作无奈道:“阿佑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一会儿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云燕蓉白他一眼:“说他干什么,怪可怜的一个孩子。 之前安之突然失踪他定是被吓坏了,让他多跟着安之待几天就好了,安之会哄他。 之前阿佑怎么也不肯说话,结果安之回来才多久,他就开口了。 这事儿就交给安之吧。” 说会儿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推开了安之的房门。 周志明点亮房间的烛台后,云燕蓉走到窗边去叫人:“安之,阿佑,起来吃饭了。” 床上两人根本没有动静。 云燕蓉伸手在安之肩膀拍了两下,结果这孩子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内侧。 她又伸手去推阿佑,结果阿佑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安之的方向滚了过去。 周志明道:“算了吧,先让他们睡着。” “现在不吃东西,我怕他们半夜会饿醒,到时候可怎么办。” “饿醒就饿醒,今晚就让他们在这边住,我在这里守。 如果真饿醒了,我来给他们弄东西吃。” 云燕蓉对这话持怀疑态度,她可记得自家当初为什么会给阿佑送饭吃,不就是因为这人连个粥都煮不好吗。 周志明显然还记得自己的黑历史,他挠头嘿嘿笑道:“云叔今晚定是做了不少吃的,我将这些吃的放在锅里隔水蒸热还是会的。” 云燕蓉看着床上熟睡的两张小脸,也不忍心扰他们好眠,便对周志明道:“你今晚可警醒些,得时时注意这屋里的动静,莫要让他们俩饿了肚子。” “放心交给我便是。” 他们两人刚出安之的房间,就见老爷子走了过来:“安安呢,怎么还没起来。” “还睡着呢,我看她睡得香就没叫她。” “这怎么能行,晚上怕是要饿肚子,先将人叫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吧。” 周志明便又将自己的决定给说了一遍。 “你呀,哪有这么惯孩子的。” 老爷子这话听着像是不赞同周志明的决定,但看他脸上的笑意便知道心里可不这么想。 他巴不得周志明多惯着孩子一些,这样安之的日子才好过。 因着安之的归来,今晚的饭桌一扫之前几日的沉闷,彻底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碍于有两个小孩儿在睡觉,大家说话时都下意识地压低着声音。 元燕蓉在饭桌上提出了修缮院墙的事情。 云老爷子道:“燕蓉,我跟你娘想着在后院再盖一排房屋,到时候就把咱们现在住的这一排主屋都腾给书院的学子们用。 弄两间看书的屋子出来,然后留两间房屋给他们午休用。 这次安之失踪,书院的学生可是帮了不少忙,我们能回报他们的地方有限,便只能在这个地方想想办法。” 云燕蓉想着自家后院的面积够大,往后再建一排屋子也行。 他们一家人搬到后院去住,这样也算是跟书院的学子们互不打扰。 云燕蓉正准备答应,孙景澄却抢先道:“云叔,有个情况您可能还不知道。 咱们在建的书院里便有专门的藏书阁,以后学子们便有专门读书的地方,您很是不必费这样的周折。” “这样吗?”云老爷子有些失落道:“我还以为能做点儿什么事情来回报他们呢。” 周志明鼓励老爷子:“云叔,那书院建起来还得大半年,但您这边只在后院起一排屋子,人手够的话半个月就成了,最起码这半年里您还是能够给书院的学子们提供便利。 再者说,以后就算书院有了藏书阁,只要您这边的小饭馆继续开着,那这些书房就不会荒废。” 这话让老爷子的情绪很快振奋起来:“是啊,能帮一日是一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别忘了咱家还有个安安,指不定她以后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来,我这房子定不会白盖。” 说起安之,屋里几人很快想起她的丰功伟绩。 比如说村尾偌大的养鸡场,去岁冬的暖房菜,第一天提议第二天就开起来的小饭馆,东厢的书房,不知为何被放弃的养兔场,还有零零碎碎的各种小事。 小姑娘确实是个能折腾的主儿,只要有她在,这日子就不可能安稳平淡。 就着安之的话题,大家说笑了一阵,直到戌正时分才散去。 云家人仍旧如以前一般去了周家,而周志明则是留在了云家。 他怕两个孩子半夜有什么突发状况,一直都不敢睡沉,可是一直到天边泛起亮光,安之的房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起床后他特意去房间看了看两个孩子,这俩人仍在熟睡中,叫了几声都没任何反应。 他无奈道:“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 安之这一觉不仅睡过了晚饭,连第二天的早饭都睡过了,直到半上午肚子唱起空城计,她才不甘不愿地醒来。 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幔,她开心笑道:“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舒服啊!” 接着她侧过头想要看看外面的天色,结果却看到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这可把她吓了个激灵,一个翻身就缩到了床角,做出防御的姿势来。 “你……是阿佑啊!你怎么在我床上。” 阿佑跟着起身膝行至床角,拉着安之的衣袖可怜道:“安之姐姐,是云姨让我睡在这里的,你你你别生气。” “没有没有,我没生气。”看见阿佑的小可怜模样,安之赶紧道:“就是之前没有想到,所以有些被吓着了。” “安之醒了吗?”安之刚刚扑腾的动作挺大,在门口守着的云燕蓉听到动静,立刻朝着屋里问。 安之道:“娘,我醒了,好饿!” 云燕蓉推门进来笑道:“也不看看你睡了多长时间,现在定然是饿了,快起床洗漱,你祖父早给你做好吃的东西了。 阿佑也是,别在床上赖着了,赶紧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衙差上门 安之睡了一觉后可谓是满血复活。 她打开房门看到云老太太站在院子里,也顾不得洗漱,直接朝着人扑了过去:“祖母我好想您!您想我了没?” 云老太太笑:“那你这孩子睡一觉起来是将昨日的事情都给忘了吗?” “祖母,昨天说的是昨天的想念,今天说的是今天的想念,这可不能混为一谈。 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想您,您呢,有没有更想我? 快说快说,不准害羞。” 老太太拿痴缠的孙女没有办法,只能点头承认自己有想她。 “是吧,我就知道您有想我。”得了满意的答案安之才松开老太太,紧接着又朝厨房跑去:“祖父!” 云老太太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无奈摇头:“出去一趟更疯了些,这谁能受得了啊。” “娘,您就随她去吧,等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不随着她也不行啊,谁能拒绝得了她?” 特别是在眼下这个她才遭了大罪的节骨眼儿,人人都只想顺着她的意来…… 安之和阿佑起得实在是有点晚,等他们吃完饭后书院都散学了。 安之刚放下筷子就听到院门口有人问:“云爷爷,安之醒来了吗?” “刘自怡,我醒啦,找我干嘛?”随着安之这一声落地,院门口窜进来好些少年。 刘自怡一马当先地冲进堂屋:“你真醒啦,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里难受,在外面这几天有人欺负你没?” 在刘自怡的身后还跟着好些人,他们虽然没开口说话,但一双双眼睛都焦急地看向安之,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安之笑道:“问题不大,别担心,在家歇两天就没事了。” 刘自怡还是不放心:“真没事儿?那你起来走两圈让我看看,最好再跳两下。” 如果换作以前,安之听了这话绝对要跟刘自怡拌几句嘴,但今天她竟二话不说就照着做了。 她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而后抬手在胸口拍了拍:“放心吧,结实着呢,就是这几天在外面没吃没喝,一个人也不敢睡,所以看着有些惨罢了。 这几日真是多谢你们了,我听说最近整个徐奉县的人都在找我。” 真是托了书院学子们的福,他们不仅在自家的铺面贴上寻人告示,甚至还主动找关系,各种亲戚朋友都给利用起来,现在县城和周边几个镇上的各种商铺都是寻找云安之的信息。 少年们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最近接二连三地被云家人感谢,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 “云姑娘,你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孙兄说得是,云姑娘,相比起你为我们所做的种种,我们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值一提。” “云姑娘,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这东山书院的前身东山村学,那我们自然也不会来东山村求学,如果不是你一力张罗起书屋,我们跟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接触。 所以与其说是我们帮了你,不如说是你帮助了你自己。” “对啊,云姑娘,你和云掌柜可别再这样谢来谢去的,我们真的担不起。” 安之闻言哈哈一笑:“行,那我也不与你们多客气。 你们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事招呼一声,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少年们还在说着没事,刘自怡倒是自顾自地顾自地提了要求:“云安之,我别的要求没有,就希望你以后看到我能叫声哥。” 安之抚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叹息着摇头:“刘自怡,不是我小气,主要是你这个要求太为难人了,我实在是做不到,要不你换一个吧。” 刘自怡…… “不过是让你开口叫我一声哥,是会掉两斤肉还是会让你短…… 呸呸呸。 我本来就比你大,比你大三岁! 少废话,赶紧叫哥!” 安之摇头:“不行,叫你一声哥虽然不会让我掉肉,但是会让我不开心。 你赶紧换个我能做到的事情来说。” 他们俩掰扯得正热闹,那头云老爷子在喊:“别在外面站着,快来吃饭。” 在云家吃饭的学子听到呼喊纷纷往西厢而去。 安之赶紧朝着厨房的方向道:“祖父,我来帮忙。” 出堂屋时与刘自怡擦肩而过的功夫,她小声说了句:“我知道硚口镇的寻人告示大部分都是你求你爹找关系去贴的。 自怡哥,谢谢你。” 刘自怡猝不及防听到这话,险些因为太过激动而表演一个平地摔,他万分惊奇地看向安之,结果就见那人一副被雷得不轻的模样。 “叫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安之笑着看向刘自怡挥了挥手,而后便往厨房跑去:“祖父,我来盛饭……” 吃过午饭之后,县衙的衙差找来了云家,来找安之询问事发当晚的情况。 安之将昨天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后来衙差也问了很多问题,安之一概以不记得、不太清楚来说明。 包括她是怎么去到丹林镇的,她也说不清楚。 “我从山上出来之后迷失了方向,就一直在山上转圈,后面是沿着一条小溪的方向下山的,下山之后正好遇到了昨日送我回来的人。” 衙差又叫了大夫给安之把脉,检查她的身体情况。 “云姑娘,事情的大概经过我们已经了解了,之后我们如果查到什么线索,可能还会过来调查,所以你这段时间不能离开徐奉县。” 安之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几位衙差走到村口,领头一位姓徐的衙差问:“周大夫,云安之的身体如何,可有受伤?” “并无外伤,只是身子有些虚脱,很大可能是如她所说,这几日没吃没喝没睡所导致。” 有人道:“头儿,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排除云安之的作案嫌疑了。 她一个九岁的女童,不可能在连杀三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徐衙差摇头:“不一定,万一她有帮手,那就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总之别妄下定论,先去丹林镇看看再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钱盖房 安之回来后,云老爷子总算有心思张罗修房子的事情。 可是等他细细算了笔账,却开始面露苦涩。 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后屋重新起一排房屋外加三间暖房,还得修缮围墙和院门,人工和材料加起来估计十五两都打不住。 而他们在付了百两银子的赏银以后,手里剩下的钱还不到十两,这就有些超支了。 “要不先盖三间房子住着,暖房的事情下半年再说?” 小饭馆每月都有入账,等到下半年手头宽裕了再给安之盖暖房也不迟。 云老太太自认是个性情凉薄之人,可安之失踪之后,无论是村里人还是书院的学生们都让她颇受感动。 虽说安之是靠自己回来的,但她还是想做些事情来回报这些人的恩情。 云老太太道:“行,先盖三间屋子,咱们尽早把前面这排屋子腾出来给书院的学子们用。” 但安之听了这个决定之后却有不同意见:“要盖就一次性盖好呗。 咱们在后院盖一排暖房,冬日里住着也舒服。” 见祖父脸上的尴尬之色,安之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是因为钱吗?” 她早该想到的,那一百两的赏银定是祖父祖母拿出了全家的积蓄才凑出来的。 他们不会动周叔送来的银子。 “祖父祖母,你们等着!” 放下这话安之便跑向房间,不一会儿她又拿着个布包过来:“这是我自己攒的银子,你们先拿去盖房。” 安之将自己的积蓄全部奉上,足有七十余两。 云老爷子连连摆手:“安之,我们早说好的,你赚的钱都归你自己管着自己用,不用交给家里。” “是啊,我这不就是自己用吗?”安之将银子推向老爷子:“祖父,我想在咱家后院盖一排暖房来孝敬您和祖母,只是我自己忙着养鸡,所以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您按照您喜欢的意愿来盖,想盖什么样的就盖什么样的,不必担心钱不够,不够我还能赚。” 她还给老爷子拍马屁:“祖父,您是有大福气的人呐! 这么年轻就享到孙女的福了,以后的日子绝对差不了。 村里的老人定然会羡慕您有这么个好孙女。” 这话逗得云老爷子想哭又想笑。 他憋回眼里的泪意乐呵道:“我家安安说得没错,我是个有福气的,我这辈子有你这么个好孙女,真是值了。” 安之赶忙摆手表示拒绝:“祖父,话可不能这么说。 在我上边还有一个祖母一个娘,她们二人听了您这话吃味可怎么办。 万一她们联手针对我,我可吃不消。 要我说啊,您这辈子最值的便是娶了祖母,这样才有了我娘和我。” 云老太太在一旁嗔道:“快闭嘴吧,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要不是看你最近遭了大罪,我非打你两下不可。” 安之听得这话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祖父您看,祖母是真的吃味了。 如果不是我帮您找补回来,这会儿要打的就不是我而是您了。” “你、你个小丫头,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云老太太说着就要站起来打人,安之赶紧拉着阿佑溜之大吉。 她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喊:“祖父祖母,后院的新屋子可是我孝敬给您二老的,盖房的一应花费都得我来出,不然我可怎么出去吹牛。” 云老太太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无奈摇头:“这个皮猴儿,咱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孩子。” “安安多好啊,天底下都找不出像她这么乖巧的孩子了。” 云老爷子怀抱一堆银子铜板,心里可是美得很:“谁能想到我还没到五十,这就享上孙女的福了。” 老太太刚被孙女调侃,现在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她没好气道:“你刚刚可是听着了,你那好孙女说让你可着劲儿花。 所以后院那屋子怎么费钱怎么来,务必得把她的私房钱给花到一分不剩才好。” 云老爷子…… 说是说要将银子花到一分不剩,但老太太只收了十五两银子,剩下的都让云燕蓉给还安之还回去。 这天晚上,云燕蓉便敲响了阿佑的房门。 是的,确实是阿佑的房门。 自打安之回来之后,阿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连安之上茅房他都得在外面等着,与此同时他上茅房,安之自然也得在外面站岗,时不时还得说两句话表明自己还在。 白日里这么黏着还成,但是晚上就不行了。 安之刚回来的第一天那是纯属意外,第二天两人便分开了,安之便跟着他娘睡一间房。 可是半夜一阵狗吠惊醒了所有人,大伙儿这才发现原来阿佑抱了被子睡在云燕蓉的房门外。 阿佑怎么也不肯回房,就连周志明发了脾气都没用,安之的劝哄他也不听。 于是云燕蓉只得妥协,让安之睡在阿佑房间。 第二天,周志明跟云燕蓉商量之后,在阿佑的房间加了一张小床,两个孩子暂时就住在一间房里。 因此云燕蓉明明是找安之,但是却去了阿佑的房间。 云燕蓉给钱的时候也没避着阿佑:“安之,你祖父祖母收了十五两,剩下的银子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收着吧。” 安之并不是不通俗物之人,相反她很喜欢这些,所以她早就算明白,后院盖八间暖房和修缮围墙院门,人工加材料一起,十五两银子定然不够。 要说盖房这事儿,换作别人家定不会这么费钱,她家是个例外。 每当盖房时村里人都会相互帮忙,俗称换工。 我盖房的时候,你家出了几个人帮了我几天,等到你家盖房的时候,我家定会把这些工给还回去,讲究些的人家还会再多帮一两个工。 可是云家就云老爷子一个人,最近这两年他身体不好,自然不可能去帮人盖房,哪怕是再往两年前推,大伙儿轻易也不会叫他去帮忙,毕竟他已经四十多岁,能称得上是老者了。 至于郑茂学,那真是不提也罢。 因此云家人要盖房子,人工基本都得花钱请,光这笔支出就不是小数目,十五两根本打不住。 安之将银子推回去:“娘,我不要,我还有银子花,这钱让祖父祖母收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更好的选择 自打上次对女儿的私房钱惊住之后,云燕蓉便开始有意识地在心里算着账。 她估摸着女儿手里应该也就一百二三十两左右,之前买田地花了六十两,现在又拿出七十多两,按理来说手应该没钱了才是。 不对,还有之前阿佑给的一百两银票! 云燕蓉看着安之,当下就想说阿佑的一百两绝不能动。 安之先一步道:“娘,咱们出去说。” 阿佑赶紧将安之拉住。 “阿佑,我跟我娘说些私房话,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行不?” “不行。”阿佑松开手:“安之姐姐,你和云姨在屋里说,我出去等着。” 说完这话,阿佑便走出了门,还很贴心地将门给关上了。 “阿佑这孩子,这是有多怕你会再次失踪。” 安之道:“随他去,过些天估计就好了。” 接着她走到云燕蓉耳边小声道:“娘,我之前逃走的时候把云燕蓉的包袱给顺走了。 她的包袱里有七十多两银子,现在全部都在我屋里。” 云燕蓉闻言顿时诧异地瞪大双眼:“你、你……” 意识到自己失态,云燕蓉赶紧压低声音:“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安之理所当然道:“她们伤了我总该付出点代价,不然也太便宜他们了。 现在想来,幸好我将他们的银子给拿走了,否则说不定会便宜了谁。” 安之透露了一下自己的家底这才继续道:“娘,您别担心我没钱花,首先我基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其次我就算真要花钱,也不会亏着自己。 所以您还是将这些钱交给祖父祖母,最起码等他们盖完房子再将剩下的钱给我。” 元燕蓉并不想接这麻烦事,直接将银子扔下后开门跑了。 安之是真想不通,听说别家都为了金银打破头,怎么到了她家,各个都觉得银子烫手。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捧着银子去敲二老的房门。 最后通过撒娇耍赖和威胁痴缠等各种手段之后,总算成功将银子留给二老。 …… 安之回来休养了三天便开始继续学武。 经过这次意外她算是发现了,打铁还得自身硬,她若想自保就得有一手好武艺,所以练武一事绝不能荒废。 安之重回练武场,停了好几天功课的阿佑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两人今日的劲头都格外足,扎扎实实地练了一上午。 吃完中饭,安之惦记着养鸡场,便准备去村尾,阿佑也跟着一起。 周志明将人叫住:“阿佑,今日该恢复功课了,下午你得跟俞夫子念书。” 阿佑不作声,直接埋头往外走。 他这样的态度让周志明很是生气,此前安之失踪他闹脾气也就算了,现在安之已经回来几天他还这样,那就没法儿忍了。 “沈佑嘉,给我站住!” 周志明阴沉着脸走到阿佑面前:“跟我过来!” 云老爷子见周志明发火,下意识地就想当和事佬,让他别对孩子太凶。 关键时候云燕蓉将人拦住,她小声道:“爹,让志明自己处理。” 云燕蓉也觉得阿佑这个状态实在有些问题,如果不尽早解决,以后估计会更麻烦。 周志明带着阿佑回到自个儿的房间,而后便看他推开衣柜,在墙上拍了几下,片刻之后墙往两边移动,露出一间密室来。 “过来,跪下!” 阿佑跟了进去,很是顺从地跪下。 “沈佑嘉,你可知道你自己身上肩负着什么? 你还小,我不想逼你逼得太紧,可是你自己看看你最近想什么样子。 现在当着你爹的面说说看,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阿佑看着前方木牌上的“沈睿宸之位”,眼眶很快红起来。 他说:“我要跟着安之姐姐,不能让她跟我爹一样抛下我。” 周志明听到这话心头一酸。 他知道睿宸离世是阿佑心中最大的痛,安之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她代替睿宸给阿佑提供了毫无理由地偏爱,抚平了阿佑心中的伤痕,并且带着他向前走。 可是安之的突然失踪,不仅让阿佑失去了依靠,还撕开了他曾经痛失亲人的伤口,让他的痛苦与不安直接加倍。 他会如此的诚惶诚恐也算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周志明不由长叹一口气。 他蹲在阿佑面前:“阿佑,安之的事情是意外,她并没有想要抛下你。” “不是意外!”说起这话阿佑眼里满是冷意:“如果不是郑柳儿,安之姐姐就不会失踪! 是郑柳儿在逼着安之姐姐抛下我。” 周志明顺着阿佑的话道:“那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我会认真习武,时时保护安之姐姐,绝不会让她再被任何人欺负。” 周志明摇头:“这是下策,能解决问题,却决绝不了太多问题。 如果改日欺负安之的不是郑柳儿这样一个普通农女,而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呢? 你有武功,但你只有武功,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击退多少人?” 阿佑咬牙道:“不管能击退多少人,我会奋战至最后一刻。 只要我没死,就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安之姐姐。” 这话瞬间点燃了周志明心中的怒火,险些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阿佑怎么能这么轻易言死? 他可记得他身上担负着什么? 周志明握拳在自己额头捶了两下,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他耐心引导:“阿佑,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你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你要记住,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一直保护安之。” 可你若是死了,兴许是只蝼蚁都敢欺负安之。 阿佑并不是个笨小孩,他问:“周叔,您想让我回去吗?” 周志明很是果断:“是的,我希望你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届时你自然有能力保护安之,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阿佑没再说话,他抬头看着前方牌位,默默跪了许久才道:“出事那天,我爹跟我分开的时候说万一他出事,不要想着为他报仇,让我放下一切做个普通人。” 周志明没想到瑞宸离世之前跟阿佑说过这样的话,一直有些愕然。 阿佑转头看向周志明:“周叔,您确定要让我回去吗?” 周志明看着眼前这双冰冷又空洞的眼神,一句“确定”怎么也说不出口。 睿宸已经给阿佑规划好了未来,他该推翻吗? 推翻睿宸一直向往的平凡生活,带着阿佑走向一条未知的路。 周志明还在犹豫,阿佑却做出了选择。 他冷声道:“周叔,我们回去吧。 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去给我爹报仇,去争权夺势以获取保护安之姐姐的能力。” 说完这话,阿佑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爹,孩儿不孝,不能按照您说的想法来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时也,命也 在安之回来的第四天,阿佑的生活恢复了正轨。 他如同往常一般习武、念书,陪着安之玩耍,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只有周志明知道,他亲手放出了阿佑心中那只名为“欲望”的野兽,阿佑变了。 阿佑变得积极,他开始主动了解以前从不过问的东西,比如周边的暗桩。 阿佑变得深沉,除了在安之面前以外,他很少再像一个孩童般说笑玩闹,更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 阿佑变得主动,他拿出了瑞宸的私印给京城写了几封信,开始为回京城铺路。 除此以外,他还要了两个暗卫,日夜不停地守着安之,以护卫她的安全。 这样的阿佑才是周志明理想中的状态,可他开始迷茫,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好是坏。 再回京城必然万分艰险,若阿佑有个三长两短,来日去了地下,他有何颜面见睿宸。 俞夫子得知此事后只叹息了一句:“时也,命也,随他去吧。” …… 进入三月之后,村民们便开始陆续为春耕做准备,等到山湾子那边的荒地彻底收拾好,大部分人都开始投入到春耕之中。 云家虽说要盖房子,但发现请到的人手实在有限。 现在摆在云家人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慢慢盖,盖上一两个月,要么就等春耕结束之后再开始。 好在这时候周志明带来个好消息。 “过河的桥只有几天就要建好了,新书院也快开工了,因为要赶工期,我已经从周边的村镇和县城那边请了人过来干活。 人数不多,但也有上百个,明天陆续就多过来了。 我先让这些人来帮忙盖房子,估计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听说新书院那边要赶工期,云老爷子连忙拒绝:“志明,不用不用,先紧着书院那边。 我们又不是没房子住,现在先将围墙粉刷一下,将后边的围墙补补,然后再做个院门就行。 等到春耕结束以后,我再盖房子不迟。” “云叔,书院那边现在还用不上这么多人,主要是没那么多事情给人做。 这些人我都是按月给工钱的,人空在那儿也一样得出钱,还不如拉来给您盖房子。” “是这样啊。” 云老爷子觉得将人空着确实浪费,还不如拉来给自家干活,只是…… “志明,请人的钱毕竟都是那个财主出的,咱这算不算占人便宜啊?” 财主本主周志明道:“云叔,没事儿的,现在人力紧张,那财主也知道我们这边提前请人的计划。 与其将人空着,不如找些事情来给他们做,他不会介意的。” 第二天,果然如周志明所言,好些壮汉都成群结队地找了过来。 周志明让他们先在河那边盖些土房晚上睡觉用,又从村里找了两个妇人,每天负责这些人的一日三餐。 待帮工们将自己的住处弄好以后,周志明便暂时将这些人送去了云家。 云家白捡了好些劳力,一家人都很是开心,后院也很快动起工来。 与云家人情绪相反的正是村长刘向荣,他看着从四面八方涌入的百多个壮汉颇为苦恼。 他找到周志明,试探着问:“志明啊,不是说盖书院的人都紧着咱们村的人来吗? 现在这、这……” 周志明回:“村长,就咱们村这些人要将对面的书院盖起来,估计得要个三五年。 可惜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得从外面请帮手来。 不过您放心,等村里人忙完春耕以后一样可以去书院那边干活。” 村长倒也不贪心说是要揽下全部的活计,当然他也揽不下。 现在听说春耕后村民们还能去赚钱,立马就喜笑颜开。 …… 云家买宅基地时村里的地并不紧张,而且他们选的地方在当时来说也比较偏,所以便买了一亩宅基地。 再加上给村长送人情之后多划进来的一些地盘,这宅地基便格外的大。 当时云老太太挺有先见之明,盖房子都是紧着前面盖,将后面空出好大一块地方来。 她当时就说,这样一来以后如果要加盖房子也很方便。 现在后院这一块地派上用场,果然是好盖房。 最后经过规划,直接在这上面盖了两排房子,前面一排充当原先正房的作用。 后面一排充当仆人房和杂物房,吴氏母女便住在那儿,其他剩下的房间则都留给安之安排。 在盖房子的瓦工的建议下,云家又在前院的院门口加了一间门房。 等到将所有的院子围起来之后,云家的房子便成了一个正经的三进院。 只是如此一来,这工期便比之前想的复杂不少。 哪怕人手充足,这估计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完工。 云家的房子动工几天之后,过河的桥也建好了,过河变得方便之后,周志明便从云家抽调了小部分人手过去运砖瓦材料,为书院动工做准备。 就在大家忙得如火如荼时,东山书院迎来了一个、不对,应该说是一群访客。 一群家长带着孩子想要参观东山书院,顺便问问书院该如何入学。 负责书院一切琐事的孙管家已经被周志明抓了壮丁,正式成了工地的大总管,因此这接待新生的工作只得由孙景澄出面。 孙景澄先是做了自我介绍,又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有个家长道:“孙夫子,我们都来自兴临县,听闻东山书院盛名,特此来拜访。” 说话时,这人还拿出了一封介绍信:“这是徐奉县逸仙楼杨老爷的亲笔信,他可证明我们的身份。 因着杨老爷这几日外出办事,我们只能冒昧登门,还请见谅。” 兴临县。 孙景澄知道这么个地方,就在徐奉县的隔壁。 但说是隔壁,两个县城也隔了两百余里地。 再说,听闻东山书院盛名? 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身为东山书院代理山长,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慕名而来 孙景澄先是谦虚了一番,然后又问他们是从哪里听说了东山书院的名声。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回答中,他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之前几天,徐奉县全县寻找云安之的事迹通过往来客商,已经传到了外地。 有那听故事的闲人就问,这云安之是什么人,是官家小姐还是出身富户,为什么全县都在找她。 客商便将故事娓娓道来,说安之如何苦口婆心地劝婆心地劝举人开村学,说安之为村学建设付出了多少心力,说她为方便书院学子做了多少努力,说她出钱出力竭尽所能建共享书房,说她往返火场救书…… 客商将整个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感人颇深,而安之也被塑造成了一个善良聪慧坚韧的好姑娘。 总之,就是这么一个好姑娘,却被歹人给掳了去,因此徐奉县上下都在帮忙找她。 大部分人只把这事儿当故事听,最多是听完之后再夸一声真是个好姑娘。 但是也有那有心之人发现了这个故事里的“重点”:吸引了徐奉县不少学子的东山书院和有上千册书籍的免费书房。 兴临县跟徐奉县相邻,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家都能在徐奉县找到一两个熟人。 于是就有人给亲戚写信,跟他们打听东山书院的事情。 等收到回信以后一看,好家伙,那客商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竟真有这个书院,书院收费公允,夫子教学认真,学习氛围好。 也真有这么一个书房,内有千余册书籍,囊罗经史子集、游记杂论、科考试题等不同领域,任由书院的学子随意阅览。 得知这个消息,好些望子成龙的家长坐不住了,大伙儿亲戚朋友约一约,便奔着东山村来了。 说实话,来拜访的家长对于“大名鼎鼎”的东山书院的外观还是比较失望的。 不过当他们得知眼前这个一表人才、气宇不凡的年轻夫子竟是个举人时,顿时有了种“名副其实”的感觉。 孙景澄带着他们在书院前后看了一下,很是直白道:“现在这个地方只是按照村学的规格建的,简单得很,实在没什么好介绍的。 不过我们已经在对面盖新书院,到时候会宽敞很多,类似于居舍、食堂、藏书阁、讲经堂、文庙、演武场都会有。” 这话落音立马就有人问:“那敢问孙夫子,新书院何时会盖起来?” 孙景澄状若无意地显摆道:“新书院面积比较大,约有四五十亩地,所以耗时会比较长。 我们计划是明年过年后正式投入使用。” 众人先是被四五十亩地震得心头一动,而后又被时间惊到。 年后? 现在可才三月中旬,如果真想转学来岂不是还得等大半年? 又有人问:“孙夫子,我们此前听说书院还有一个书房,不知是否方便参观一下?” 孙景澄解释道:“那不是书院的书房,是村里一户云姓人家自己张罗的,只是会借给我们书院使用而已。 你们若想看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 “好的好的,那就麻烦孙夫子了。” 孙景澄带着一群人穿越大半个村子来到了云家门口。 众人看到漆黑的围墙,顿时把这个房子跟客商故事里的“突遇火灾,舍命救书”给联系了起来。 “云叔,这是兴临县过来的客人,想要来参观一下您家的书房。” 云老爷子闻言很是客气地将人请了进来,让孙景澄带着他们参观。 孙景澄带着人在东厢三间转了一圈:“这里一间是藏书房,两间是阅读室,西厢房也有两间阅读室。 我们书院的学生吃过午饭之后一般都在这里看书,有些学子也会带了纸笔过来抄书。” 听到这话,来参观的人都是心头一喜。 允许抄书,这可很是难得。 孙景澄继续道:“书院的学子越来越多,这些阅读室也是紧张。 于是云家人在后院又盖了一排屋子自己住,之后前院的这五间屋子都会改成阅读室和休闲室给学子们使用。” 带着这些人在书房参观了一圈,孙景澄谢绝了云老爷子留他们喝茶的邀请,带着一群人又走到村口。 他不错过任何一个宣传机会,指着对面道:“我们的新书院就建在那里。” “孙夫子,那一整片地方都是属于书院的吗?” “正是。 读书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心,自然不能被其他外物打扰,所以务必得选个清净的地方。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一并问了,一刻钟以后我得去给学生们上课。” “孙夫子,请问东山书院现在还收学生吗?” “我们不会零散地收学生,这是对学生不负责任。 书院每年只有两个报名时间,一个是过年后,一个是夏收之后。 你们若是想要报名,可以等到夏收以后再来。” 孙景澄深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大多不会被珍惜,因此拒绝得很是果断。 那些人听到答案虽有些失落,但心里对东山书院却是更加向往,纷纷表示待到夏收之后一定过来。 待将远道而来的客人送走以后,孙景澄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欢喜,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放肆地笑地笑了一会儿。 他正愁要怎么打响书院的名声,结果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谁能想到东山书院会以这样的形式扬名到了外县呢。 而且这件事能够传到兴临县,说不定就能传到其他县城,他只需在书院等着学生上门即可。 傍晚吃饭时,孙景澄很是兴奋地将这件事情说与大家听。 大家听完都是一脸的惊奇,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寻人告示竟然会起到这样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事人安之很是兴奋:“那孙叔您可得趁热打铁,看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扩一扩书院的名声。 这样一来,下半年定会有其他县城的学子过来读书,说不定人数还不少呢。 等他们体会到东山书院的好,待到过年时定跟亲朋好友一宣传,又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咱们书院。 这样口口相传的好名声才是最靠谱的。” 安之心说,赶紧想办法宣传吧,这样下半年书院有了外地的新学生,小饭馆的生意有了新客源不说,她囤在手里的地说不定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第一百五十章 单人宿舍 安之的话给了孙景澄一些灵感。 在书院等着别人找上门确实有些被动,他完全可以趁着这股春风主动出击,为东山书院扬名。 而且他要做的事情也简单,只要多招些“客商”将传到兴临县的故事再继续往外扩散就好。 不必将话讲得太明白,得让那有心人自己发现重点,进而找上门来。 孙景澄很快就找周志明借了一些人手出去推波助澜,务必要将这个故事在原安府内人尽皆知。 而云安之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就打起了卫氏那房子的主意。 下半年如果真的有学生入学,那肯定都是外县来的,住宿就是一个大问题。 去镇上住不失为一种办法,可是如果在书院门口就有更好的选择呢? 她想要将卫氏的房子拆了盖成单人宿舍,这样既方便上学、价格也不算高的住处,想必会受到很多人的欢迎。 即便明年书院有了宿舍区,但肯定有人住不惯多人宿舍,而想要单独住着。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去问了一下孙景澄,然后得到了不强制住宿的答案。 有了答案后,她第一时间就去找周志明。 “周叔,您最近有什么打算啊?” 周志明道:“去你家下聘算不算?” 安之…… “我是问村子西边的那块荒地,您有什么打算?” 周志明闻弦歌而知雅意:“说吧,你又打算干什么?” 安之嘿嘿笑了两声:“我之前不是买了卫氏的房子么,现在打算将她的房子拆了盖成一个个单独的房间,租给书院的学子们。 这样他们能少跑些路,我也多了门生意。” 果然,这丫头就是一心惦记生意。 他道:“放心吧,我今年没打算动村西那块荒地,以后就算要动也会避开不跟你抢生意。” 安之哈哈笑了两声:“那也行,咱们尽可能地别在生意上重叠,避免一切没必要的误伤。” 有了打算之后,安之立刻行动起来。 她去将卫氏的房子量了尺,按照自己的设想画了个大概的布局图,接着又找了在自家盖房子的专业泥瓦匠帮忙看了看,将布局调整得更合理些,便将这事儿给确定了下来。 将平面图确定下来后她又开始做预算核成本,定租赁价格,以及思考这个宿舍里面还有什么可以盈利的地方。 待这一切都做完以后,她就只能将事情暂时搁置。 因为目前根本找不到人来盖房子,只能等春耕以后腾出大批壮劳力来再说。 宿舍生意暂时做不成,安之又将目光放在了后山的养鸡场。 现在养鸡场里已经孵出了二百多只小鸡,安之得时不时给它们输入微量异能,确保它们能平安长大,并且以后能够多多下蛋。 …… 三月二十三这天,云家的房子修缮完成,三月二十四王媒婆带着礼车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一天也等不得。 王媒婆进门先是将改动过的院子夸了个遍,引得云老爷子开心不已,接着又如上回一般送上了酒、茶、布、糖、饼、点心、金、银八样礼。 虽说上回已经收过礼,但那时候云家二老根本不知道礼盒里都装着什么,因此接受得很是坦然。 现在他们知道盒子里金银的价值之后,根本就没办法如之前一般淡然处之。 心潮澎湃地受完礼后,云家又如上次一般回了礼。 王媒婆喜道:“云老爷云太太,接下来便是纳征礼,纳征是除了亲迎之外最重要的一道礼,所以得格外重视。 我前两日特意请人看过,这个月的三月二十八是难得的好日子,正旺周爷和云小姐的八字,要再往后都得到八月了。 不如咱们就定在三月二十八这日下聘,如何?” 云家二老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日子太快了些。 “王媒婆,今日都二十四了,二十八这日出嫁是不是太快了些,我家可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您家不用准备什么,只需等着收礼便是。” “那志明那儿……” “这个还请云老爷放心,周爷早已将聘礼准备妥帖,还说要让我帮忙掌掌眼。 哎哟喂,我那日去看才叫开了眼! 就这么说吧,我王媒婆保媒近千桩,还从未见过这么丰盛的聘礼。 云小姐可真是掉进福窝窝里去了。” 云老爷子还在想着合适的推拒理由,王媒婆又继续道:“云老爷,这喜事既定下来了,不如还是趁早下聘的好。 我说句实话您可别介意,就周爷和您家姑娘的年纪都不小了,自然是越早成亲越好。 再一点,早些将纳征礼走完,您家也好安心准备嫁妆不是? 至于正式迎娶的日子,您尽可跟周爷再商量。” 云老爷子一想,这话倒也有理,于是就同意了三月二十八这日下聘。 男方下聘是件大事,云家得招待男方来下聘的人吃午饭,还得请自家的亲友一并吃饭。 可是那天书院还得上学呢,家里还有三十来个学生要吃饭。 云家人一合计索性去酒楼请个厨师来,到时候就让学生们跟着一起吃席好了。 吃席肯定要不了五十文一个人,到时候就再给他们准备些喜糖、点心、喜饼之类的随手礼。 这天中午,云老爷子试探着跟学生们说了一下,想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不想众位学子都欣然同意。 于是三月二十五这天,老爷子便给吉祥酒楼的李掌柜写了封信,把自己的大喜事给说了,让他一定在二十七和二十八这两天借个厨师和两个帮厨。 李掌柜是个热心肠,他看了信以后当天下午就驾着马车过来了。 “老哥,给我收拾间房出来,这几日我就住你家里,有什么事情张罗一声,我来给你打下手。” 下聘而已,云家除了一餐饭之外其他什么也不用准备,不过李掌柜这个态度让老爷子很是受用,当天晚上直接陪着喝了个尽兴。 三月二十六这天,老爷子又请了村里关系较好的几户人家们。 正是在这天,老太太突然想起个麻烦事,于是特意去找了一趟周志明。 “志明,你定亲这么大的事情,周家人知不知情?” “云婶儿,您不用管他们,我早已与他们恩断义绝,最多就是看在同村人的面子上请他们来喝个喜酒罢了,下聘就不必特意去知会他们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将自己藏起来 三月二十八这天,周志明上门下聘。 云燕蓉一早就在她娘的催促下起床梳妆,待得受邀的客人上门时,就见云燕蓉身穿一身大红绣金色牡丹花样曳地长裙,娥眉淡扫,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呀,燕蓉,平日只知道你好看,今日看你这样打扮,才知道你有多好看!” 元燕蓉平日里喜穿素色衣裳,今日里一身大红衣裙遮掩了她略显清冷的气质,再配以难得的妆容,让她如盛放的牡丹一般光彩夺目。 “你可别打趣我了。”云燕蓉含笑看了带头说笑的李氏一眼,而后又招待其他人:“各位伯母婶娘嫂子弟妹们,你们快坐。” 等到这些客人落座,吴氏很快就送了茶水上来。 村长太太孙氏看着吴氏恭敬地给每个人上茶,出门时还不忘屈膝行礼,便觉得这云家的日子实在好过。 这屋里不止孙氏这么想,但凡有眼睛的都羡慕云家的好日子。 云家在付了百两赏银的情况下还能盖两排屋子,这家底厚得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 而云燕蓉马上要嫁的周志明,也是个有本事的。 别的先不提,只说他能走得起前所未见的三媒六聘,这就说明定然不差钱。 再者说,他还有全村仅一匹的马,据说是为了方便找安之才特意买的,有钱又有心,更难得。 大伙儿都是真心看好云燕蓉跟周志明的喜事,好话就跟流水一般往外倒,一时这后院里便都是女眷们的说笑声。 安之今天也难得穿了一身桃粉绣百蝶穿花长裙,老实地陪坐在她娘身边。 她看着一旁含羞带笑与人说话的娘亲,忽然无比真实地感觉到她娘真的很快就要嫁人了。 以后娘将拥有一个新的家庭,不再与自己日夜相伴,不再事事以自己为先…… 想到此,安之忍不住鼻头有些泛酸。 她不想扰了今天的好日子,便转身出门往后院走去。 不想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阿佑,你怎么在这里?” 阿佑笑道:“周叔去县城了,他准备的东西都放在城里,一会儿跟媒婆直接过来。 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无事,所以就从后门进来找你啦。” 安之走上前学着他一般坐在台阶上:“那你怎么不去前面叫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 “我猜你心情不好,可能会想要躲个清净。 现在前院都是男宾,中院是女宾,只有后院没人,所以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话,安之那本来已经过了劲头的鼻酸又卷土重来,她捏着鼻子嗔道:“那万一你没有等到我怎么办?” “没有等到就最好。”阿佑笑得自在:“这就说明你很开心,根本不需要将自己藏起来。” “你……” 安之听到这话久久无语,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声道:“你站起来。” 阿佑很是听话地站在了安之的面前。 “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阿佑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 很快他就感觉到安之姐姐将额头抵在了自己背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好像在哭。 他往后递出一块帕子:“姐姐,别哭得太凶,一会儿还得见客人。” 安之也知道这个道理,她默默流泪片刻就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带着哭腔问:“阿佑,我怎么觉得你面对这事儿挺有经验的。” 阿佑道:“我确实有经验。 安之姐姐可能不知道,我很小就记事了。 还记得三四岁那时候我爹有了别的小孩,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将藏在花园哭,我怕我爹有了别的孩子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你那么喜欢云姨,在她要嫁人的时候,可能也会忍不住哭吧。” 安之一时被转移了关注:“别的小孩?你爹不是只有你一个小孩吗?” 阿佑摇头:“不是,除了我以后他还有几个孩子。” 说完这话,阿佑很快低下头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安之一把将人拉住坐在自己身边,而后拍着自己肉肉的肩膀道:“不开心就靠着姐姐哭一会儿,横竖你今日不用见客,随便哭。” 阿佑早熟,现在说起这事儿其实并不怎么难过。 哪里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喜爱。 他有五个姐姐三个妹妹,可是这些人加起来还没有他一个人从他爹那里获得的关注多。 他早已接受自己是个儿子才受偏宠的事实。 阿佑问:“安之姐姐,你以后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好吗?” 安之看着孤苦无依的小可怜,很快承诺道:“当然,而且以后会比现在对你更好。” “那你会……” 安之等了会儿,并没有听阿佑将这话说完,便转过头去看他。 阿佑只是道没事,接着便将脑袋靠在了安之的手臂上:“安之姐姐,让我靠一会儿吧。” “靠吧,随你靠多久都行。” 话是这样说,但阿佑根本没有靠多久,很快院子外边就响起鞭炮声,是媒婆上门来下聘了。 听到动静,阿佑很快直起身子:“安之姐姐,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云奶奶该找你了。” “你跟我一起去。” 阿佑摇头:“我就不去了,我算男方家的人,来女方家看下聘算怎么回事? 我一会儿就走了。” 安之想说她家不在乎这些,但阿佑已经先她一步起身,直接从后门回去了。 安之看着阿佑独自离去的身影,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但不等她追上去,翠喜却找了过来:“小小姐,太太在找您。” 云老太太找安之是怕她跑去前院看热闹,见翠喜将人招呼来,她赶紧将人拉过来坐下:“你就老实在这里坐着,可不能去前院看下聘,不然会惹人笑话的。” 安之点头保证:“祖母您放心,我就在您旁边,哪儿也不去。” 安之心说,她才对前面不感兴趣,绝对不去那里凑热闹。 可是不一会儿,前院传来的阵阵叫好声,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作者题外话】:追更的宝子们,免费的银票投一投呀,爱你们~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丰厚聘礼 话说前院这头,听到一群孩子喊媒婆来了,云老爷子便带着自己这边的亲友站在门口相迎。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骑着高头大马的周志明和骑着骡子的王媒婆过来了,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骑着马的人,但老爷子只认识一个孙景澄,其他地瞧着都眼生。 云家这边的宾客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几匹马都觉心痒。 “云叔,您这准女婿瞧着可真是威风啊!” “是啊,瞧他还是单手拉着马绳,竟一点也不害怕。” 村里人虽都知道周志明有一匹马,但很多人都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骑马,都觉新奇不已。 云老爷子闻言哈哈笑,他正准备说话结果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在阵阵鞭炮声中,男女双方代表终于会面,一阵寒暄问好之后,云老爷子便将周志明一行人往里请。 待到堂屋落座以后,吴氏带着翠喜来上茶,接着云老爷子又意思意思地给周志明介绍了一下屋里的人。 之所以说是意思意思,是因为屋里边的人周志明都认识。 但这是下聘这天惯有的流程,云老爷子也只得顺着来。 待喝过茶以后,云媒婆清了清嗓子,便从一直抱着的木盒子里拿出了一份大红洒金婚书递给云老爷子。 老爷子笑呵呵地接过,打开一看却傻眼了。 这、这、这怎么跟道士画的符一般,一个字也不认识。 他抬头去看周志明,周志明走过来小声道:“云叔,这是俞夫子执意要帮我写的婚书,他说这是石鼓文,咱们老祖宗用的文字,寓意更好。” 老爷子一听这婚书是出自俞夫子的手笔,便也没再多说。 对于俞夫子的学识他是万分敬佩的。 毕竟这位老先生不止有孙景澄这一个举人弟子,据说还有好几个进士弟子,估计明年就会来新书院任教。 这样高才博学的人亲笔写的婚书定然没错。 孙景澄又指着下面道:“这是俞夫子作为证婚人的签名,这里是我签名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女方长辈,也就是您签名的地方,而这里是燕蓉签名的地方。” 云老爷子牢牢记住自己和燕蓉签名的地方,便含笑将婚书收了起来。 在递过婚书之后,云媒婆便指挥门外候着的挑夫将木箱送进来,这便是过聘礼。 王媒婆做惯了这种事,早就练就了一副好嗓子。 当下就听她道:“徐奉县东山村周志明聘徐奉县东山村云家长女云氏为妻,特奉聘礼如下。 猪两头,羊两头,鸡六只,鱼六条,酒六担,干果点心六担,糖八斤,茶叶八斤,香、炮十二包,龙凤烛一对,对联一副,汤圆:糯米十二斤,白糖三斤二两。” 云媒婆每念一样,挑夫便一样送进堂屋给众人看。 云老爷子已经见识过,但围观的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看到两头猪送上来的时候就有些傻眼。 寻常人家下聘那都是十斤二十斤,半扇肉都已经是大手笔了,这一出手就是两头猪可真是没见过。 接着又是平日里少见的羊,也是整两头。 等后面的东西送上来,大家也算心中有数了。 东西都是东山村下聘时常见的东西,但是分量都是翻倍甚至是多倍给的。 接着又听王媒婆清了清嗓门道:“聘金:白银一千两!” 这话落音,堂屋顿时安静下来。 多少? 一、一千两? 大家眼勾勾地看着挑夫送上来的木箱。 等木箱打开,便觉一阵银光闪出,险些闪瞎他们的眼。 按照东山村的习俗,男方送上聘礼,女方这边就得叫好,这就表明女方对男方送的聘礼很满意。 若谁家送聘的时候女方没个反应,那就说明这男方给的东西实在不像样子。 可是现在这一千两的聘银送上来,女方这边却无一人出声,于是王媒婆只得又重新喊了一声。 这下倒是有人回过神来,先是稀稀拉拉地鼓掌叫好声,后来这动静越来越大,就差将屋顶给掀翻。 接着王媒婆将彩礼单子交给周志明,周志明转呈给了云老爷子。 “好,志明有心了。”老爷子很是满意地接过聘礼单子,转手将东西跟婚书放在一起。 云老爷子请自己这边的亲友将聘礼抬进来西间屋子,然后又让村长先代他陪客,他自己则端着婚书盒子去了中院。 屋子里都是女人,老爷子不方便进去,便叫门口的翠喜将燕蓉叫出来。 不想屋里的妇人们听到后竟是连声叫他进去:“云老哥,咱们这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何须这样讲究。” “就是,要换做那屋子不怎么宽敞的,今儿我们就该在前院看男方下聘。 今日没有瞧见热闹,你可得给我们讲讲。” 老爷子一样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便抱着个木盒进门去了。 他先是与众人打过招呼,而后又拿出婚书里的木匣子递给女儿:“燕蓉,这是志明请俞夫子写的婚书,用的是什么石鼓文,反正我也听不懂。 你将你的名字签在这里就是。” 云燕蓉接过婚书便去了房间,倒是云老太太,顺手拿起了匣子里的聘礼单子来看。 看着上面的内容,她算是知道刚刚前院为何会这样热闹。 志明这份聘礼办得不错,体面但是却不算过分。 看当她看到最后面的聘银一项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这! 亏她之前还特意找志明去说,聘礼是要给全村人看的,万万不能过于出挑。 周志明当时还连连保证说他知道了。 这就是知道了?! 一旁的云老爷子很快发现自家老婆子有些不对劲,好端端的手怎么抖起来了。 他忙小声问:“怎么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去看,就见那里写着聘金:五万两。 五万两?! 云老爷子只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抬手去揉眼睛。 结果再看,还是五万两! 他一把抢聘礼单子,然后拉着老婆子往外面走。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在什么场合,赶紧吩咐孙女:“安之,我跟你祖母有事要商量,你招待一下客人。” 安之连忙答应。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怎么办 两位老人捧着聘礼单子回屋之后才敢说话。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要低调一些吗? 五万两的聘银,说出去别人的惊掉下巴! 估计咱家今晚就得遭贼!” 老爷子一头雾水:“你别急,别急! 刚刚在前院,媒婆念聘礼时明明说的是一千两,拿出来的银子我大概看过,确实是一千两。 你说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搞错?”云老太太问:“刚刚媒婆念的是这张聘礼单子吗?” “就是这一张,我看着她念完然后给了志明,志明再递给我的。” 云老太太又问:“通常不都是媒婆念了聘礼单子就给女方,为什么要给志明?” 云老爷子没注意过这个细节,此时便也跟着问:“是啊,为什么给志明?” 这话说完,二老很快对视一眼。 为什么给志明? 当然是方便他换聘礼单子!! 想通这点后,云老爷子问:“老婆子,你说,这聘银真有五万两?” “志明既然特意换了单子,那估计就是五万两没错了。” “五万两?” “五万两!” 老爷子用两个五万两将他内心的疑惑震惊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扶着桌子坐下:“老婆子,我腿有些软。”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腿软?”老太太扶额叹息道:“大手笔,这可真是大手笔,志明一点儿也没撒谎。” “爹娘,你们在房里吗?” 外头传来云燕蓉的说话声,老爷子清了清嗓子道:“在呢,你进来吧。” 老太太没好气道:“进什么进,你刚刚闩门了,进不来。” 于是老爷子只得扶着腿颤巍巍地去开门。 云燕蓉见老爷子这副模样赶忙问:“爹,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爷子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被吓着了。” “好端端的怎么被吓着了。” 云燕蓉扶着老爷子往房内走去。 老太太指着桌上的大红聘礼单子道:“你自己看看吧,你看了估计也得吓着。” 等老爷子坐下后,云燕蓉便拿起桌上的东西去看。 前面倒也正常。 但是到后面,确实被吓着了。 五万两! 之前周志明就给了她两万两,这里五万两,还有前面过礼的两千多两,后面还有请期和迎娶。 周志明的身家未免也太厚了吧? “燕蓉?”云老太太看女儿久久没有反应,便叫了她一声:“你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云燕蓉也有些慌了。 她看着自己手里还没有交出去的婚书,想着现在悔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屋里三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叹息一声。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吧。 历来只听说过因为人穷而悔婚的,可没听说过因人富有而悔婚。 云燕蓉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既是安慰二老也是安慰自己:“爹娘,你们得这么想,这银子送到咱们家来了,那就是咱们家的。 到时候我将这笔银子添到我的嫁妆单子上,那这笔钱就姓云,就算我死了这笔钱也得归安之所有,跟他周志明再没有任何关系。 管他周志明手里还有多少钱,我手里捏着五万多两的嫁妆,这辈子站在谁面前都不会矮人一截。 我有钱我怕谁!” 云燕蓉一开始说这话时也是忐忑,到后面越来越理直气壮,慢慢地都快把自己给说服了。 云老太太心里还有顾虑,但除非她能豁出去将这门亲事给搅散了,否则也只得劝自己放宽心。 “行吧,你的亲事你自己说了算。 最起码就现在看来,志明是个有分寸,他并没有将这份嫁妆单子念出来,摆在明面上的聘礼也就一千两。” 也就一千两? 这话幸好没旁人听到,否则定会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老太太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老头子,这聘礼单子上写着五万两,志明给了一千两,那剩下的钱呢?” 该不会是弄错了,白白让他们担惊受怕一场吧? 云燕蓉道:“十有八九是藏在放银子的箱子里,待会儿得空仔细找找吧。” 老太太又问:“那银子在哪儿,谁看着,安不安全?” 老爷子道:“我放前院西屋了,窗户从里面闩着,门也上了锁,村长叫了他家的大孙子在门口帮忙盯着,应该是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有些着急:“不行,我还是得自己去看着。”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出门。 云燕蓉赶紧叫住他:“爹,这婚书您还没签字呢,签完还得交给志明。” “对对对,差点儿将这要紧事给忘了。” 老爷子接过婚书,感觉自己有些手抖,先在旁的地方打了草稿,将名字写顺手了,才郑重地签在了婚书上。 老爷子捧着婚书去了前院,云燕蓉也陪着老太太回了中院的堂屋。 这时候,谁也没心思追究周志明到底哪里来的钱…… 中院堂屋,大伙儿见云家母女二人回来,赶忙问:“刚刚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笑道:“没事儿,老头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排那些聘礼,跑来问我的意见。” 一说聘礼,大家都好奇起来,纷纷问着志明都准备了什么东西过来,前院竟是那样的热闹。 听人提起这个,老太太的腰杆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些:“送的都是些寻常东西,什么猪羊鸡鱼,糖饼点心之类的,还有聘银。” 孙氏看老太太这模样便知道,这份聘礼定是丰厚得很,她很是知趣地问:“说说看,都有些什么?” 老太太便一个个的重复。 刚说起两头猪,大家便都惊叫出声。 有人说志明确实大手笔,有人说这天气也留不住肉,两头猪可怎么吃得完。 后面几乎是老太太说一个,其他人便点评两句。 到最后说出聘银一千两的时候,中院也如前院刚得知这消息一般,瞬间鸦雀无声。 老太太很是满意这个结果。 等到众人陆续陆续回过神来,她才道:“我家也不是那卖女儿赚钱的人,当时就跟志明说过了,他来多少聘银我便回多少,一分不留。 另外我们也会单独给女儿准备嫁妆。 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能风光体面地嫁人,也算是弥补以前的遗憾。” 一千两的聘银实在是超乎众人的想象,即便是想夸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于是大家都顺着云老太太这话夸起云燕蓉来,说她是个有后福的,这就叫先苦后甜,以后便尽是好日子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吃席 平日里吃席一般都是午时开餐,但是今日要等书院的学子们一起,这时间便推迟了些。 不过云家不会让客人饿肚子,各种瓜果点心一盘接一盘地上,只要空了盘子就补上。 引得有些客人都笑着抱怨:“云婶,您快别叫人上东西了,放在这里我就想吃,可吃了这些我一会儿还怎么吃席。 您家今日请了城里来的厨子,听说还备了不少好菜,我就想留着肚子吃席。” 有人便道:“你们可多吃些零嘴,到时候桌上的鱼啊肉啊,就全部都留给我来吃,我可不嫌多。” 这话引得大家都哈哈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闷子,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午时二刻书院放学之后,门口便有人敲锣,这就是可以开饭的意思。 云家地方宽敞,男席摆在前院,女席摆在中院。 孙氏赞道:“平日里吃席,就听到男人们劝酒的声音,真是吵死了,远不如现在分开得好。 他们喝他们的酒,咱们聊咱们的天,互不干涉。” 有那家里条件宽裕的便道:“我家后院地方也大,下半年看看能不能也盖排房子,这样确实方便不少。” “你家可有五个壮劳力呢,上个月去山湾子开荒估计就没少赚钱吧,等春耕之后再去干上一两个月,别说是盖房子的钱,估计过年的钱都够了。” “说起这个新书院,还没开起来呢,倒是让咱们村里人都小赚了一笔,这个书院真是旺咱们村。” “说起书院,主要还是得谢谢孙夫子,如果不是他厉害,村学哪里能有今日。” “不,这事儿再往前推还得谢谢安之,如果不是安之劝着孙夫子开新村学,就更没有今日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跟着夸起安之来。 安之可不想出这个风头,她连忙道:“要我说这还得谢谢村长,当初孙叔来时,可是村长爷爷费尽辛苦才将孙叔留下。” 她其实知道孙景澄之所以来东山村,为的都是阿佑,可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不得不将村长推出去顶锅了。 其实说顶锅也不尽然,没看到村长太太听到这话之后,脸都快笑出一朵花了吗。 如果说女眷吃席是以闲聊为主,那男人基本就是以喝酒为主。 可今天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今日席上喝的酒可不是村里喝喜酒时常用的十文二十文一斤的酒水,都是周志明前几次来过礼时送的酒。 酒坛子一打开,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完全不似以前喝的酒,也不知兑了多少水,样儿就没多少酒味。 老爷子叮嘱道:“这酒力道大,大家都慢慢喝,最好先吃些东西再说。” 这话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信的人埋头猛喝,然后菜还没上齐就倒了两个。 这可把大伙儿给镇住了,端酒杯的次数都少了些,即便端起来也只是浅浅抿一口。 与云家邀请的客人不同,跟周志明一起来下聘的那一桌倒是喝得格外凶。 他们抓着周志明不肯放手,六个人硬是喝完了两坛酒。 如果不是云老爷子极力阻止,他们还要开第三坛。 如此景象让吃席的人真是哭笑不得,通常准女婿上门通常都会被女方家的亲友灌酒。 可是现在,明明女方家酒量一般,可准女婿却在男方亲友的联手之下喝了个半醉。 待酒席散去,喝了不少酒的云老爷子也顾不得休息,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媳妇女儿去看聘银。 至于孙女就算了吧,她还太小,不适合受这种惊吓。 三人进了前院西屋以后便跟做贼一般,悄声走到放银子的箱子旁,然后慢慢将箱子打开,竟是没发出一点响动。 老爷子问:“接下来怎么办?” 云燕蓉在箱子里外拍了拍,很快发现放银子的下面还有一个夹层。 她将银子拿出来放在地方,然后拉开夹层,果然见里面放着一个大信封。 老爷子咽了一下口水,压低声音紧张道:“在这里面?” “也、也许吧。” 云燕蓉不仅说话的声音发颤,就连伸手去拿银子的手都在发抖。 她小心打开信封,就见里面果然放着厚厚一沓银票。 一千两一张的银票,里面足有四十九张,这里便是四万九千两。 一家三口彼此对视,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知过了多久,云老爷子道:“原来银票还有一千两一张的啊?今儿可真是长见识了。” 云老太太没好气道:“今儿长见识的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吗,明明是这个!” 老太太想要拍拍女儿手里厚厚一沓银票,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 不过二老一来一往的两句话,倒是将屋内几乎凝滞的氛围给打破了。 云燕蓉道:“爹、娘,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我的腿都要蹲麻了。” 云老太太闻言一把拉起老爷子:“不说了,你爹今儿喝了不少酒,我得带他回屋去休息。 这既是送给你的聘礼,我也放话聘礼全都交给你,那这儿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话,二老就真的相互搀扶着出门去了。 徒留云燕蓉一个人在屋内,看着五万两的巨款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人闹事 安之虽然不知道家里多了一笔巨款,但她看过那一千两的银子之后心里就有了打算。 于是半下午时,她便去了一趟村尾的周家。 不想却在周家看到好些客人,都是今日给周志明灌酒的人。 安之到时他们都坐在院子里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开心的事情,正哈哈笑得开心。 周志明看到门口的安之立马起身走了过来:“安之,你怎么过来了,是你娘有什么话要说吗?” 照理来说,燕蓉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聘礼单子上的玄机,说不定还找到了他藏在聘金箱子里的东西,现在让安之来带话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安之却摇了摇头。 “周叔,我祖父说您今儿喝了不少酒,我娘给您送解酒茶来,还有一罐子养胃的蜂蜜水。 我不知道您家还有客人在,便只送了您一个人的份儿,待会儿我让吴婶再送些来。 另外我还有件事要找您帮忙。” 周志明接过安之手里的东西,又问她有什么事。 “今儿您大张旗鼓地去旗鼓地去我家送聘礼,这会儿全村,不,估计连隔壁的大湾子村都知道了一千两偶聘礼的事情。 我怕家里招贼,所以想跟您借了大黑去家里待几天,这几天我再去别处寻几条会看家的狗来。” 周志明听闻是这事儿立刻爽快答应,他叫了大黑过来让安之将狗领走。 安之含笑道谢,走前还不忘跟院里的众人道别。 周志明拎着两罐子东西进院子,大伙儿都纷纷起哄,问是不是嫂子送过来的。 “滚,再多话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他这话自然又引来一群人说他重色轻友,有了媳妇丢了兄弟。 周志明小心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就朝他们扑了过去…… 话说安之这头,她领着大黑往家的方向走,结果隔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口围着好些人。 她还以为是村里因为下聘来凑热闹的人,因此也不当一回事,仍旧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可是等她走近一些却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听着有吵架的声音? 这听着好像还是在骂她家的人。 安之立刻拔腿往前跑,慢慢也听清楚了那人说话的内容:“……你们云家的姑娘嫁不出去凭什么来祸害我们周家人? 总之这桩亲事没我点头绝不作数!” 接着她又听到祖母说:“这桩婚事乃是志明自己找媒婆上门来提亲,凭什么不作数。” “天知道你女儿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缠上我儿子,看我儿子有钱就勾着不放。 我儿子可是头婚,凭你女儿一个生不出儿子的二手货也想高攀? 我告诉你,做梦! 我儿子被你们家灌了迷魂汤,我可没有! 云家的,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趁早把这门亲事退了,否则我天天上门来骂。 一个裤腰带没系紧的贱…… 哎哟,是谁?” 老妇人话未说完就被人一脚踢在屁股上,没提防摔了个狗吃屎。 可不等她爬起身或者回头去看,却被人一屁股坐在背上。 那人一手按住她的头,一手在她身上猛锤:“哪里来的癫子竟欺负到我家门口来了? 这是当我云家没人了吗? 看我不打死你个满嘴喷粪的老虞婆!”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直到安之骑在老妇人背后狠打了一会儿,围观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安之快住手,那是志明的娘!” 安之倒是顺着这话停了手,但却没起身,她转头看向刚刚说话的人:“刘奶奶,我周叔说他娘死了二十多年了,这…这难道见鬼了不成? 大白天的您可不兴这样吓人。” 刘氏也摸不准安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解释道:“安之,那是志明的后娘。 你年岁小,志明刚回来那会儿的事情你可能记不清楚了,但那千真万确就是志明的后娘。” 所以赶紧松手吧,否则等志明和你娘成亲了,地上那个就是你奶奶了,你今儿将人打了,以后可怎么收场。 最后这话张氏虽没说出口,但她脸上的焦急却是骗不了人。 安之却不听这话,她看向门口站着的翠喜:“翠喜,你赶紧去村尾跑一趟将孙叔给叫过来,我需得听她亲自说。” 这时候被压在地上被打懵了的老妇人,也就是周志明的继母已经回过神来,她哀嚎几声就开始骂人:“你个小贱蹄子,赶紧从我身上起来。 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果真是上梁不正……啊啊!” 她骂得正起劲儿,突然感觉被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舔了脸。 她转头就看,就见一只大狗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面前。 大黑狗长着血盆大嘴,随着呼吸起伏闪着寒光的牙齿若隐若现,喉咙不断发出低吼,眼里更是闪着骇人的幽光,仿佛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将她撕碎。 她在一声惊叫之后再也不敢出声。 安之扣了一下险些被震麻的耳朵,而后威胁道:“在还没有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最好别轻易开口。 我家大黑吃生肉吃惯了,现在让它扑上来咬你几下,想来它也不会嫌你皮糙肉厚不好吃。” 张氏被大黑盯着,果然不敢再轻易开口。 可是张氏老实了,跟着张氏一起来的人却跳了出来,那就是张氏的大儿媳,同时也是她的娘家侄女。 小张氏被大黑震慑,不敢靠近地上那两人,只得看着门口的云老太太道:“你们云家就是这样……” 安之也不回头,不等她将话说完立马打断:“祖母,祖母您的心口又痛了吗? 您别生气,来咱家闹事的恶人已经被我给制服了,现下已经没事了。 吴婶,你赶紧将祖母扶去屋里休息。” 云老太太看着孙女眼里的暗示,立马一副受不住要摔倒的样子,捂着胸口便开始摇晃起来。 一旁护着老太太的吴氏见状,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着进了门,边跑边喊:“太太,您没事儿吧,我这就送您回房休息。” 待到老太太消失,安之便放心了。 现在门口就她一个人,她说她不认识地上的张氏,只是打了一个在她家门口口出狂言的癫子,谁又能耐她如何。 况且这事儿何必祖父祖母出面,就该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解决起来才能无所顾忌! 因此不管小张氏如何叫嚣,她都只当做没有听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戏 现在安之就希望周志明可以晚些来,这样被她压在身下的人就能多吃些苦头。 时间长了,说不定能被大黑吓出个毛病来,这才叫大快人心。 可惜周志明并没能听到她的心声,男人听说有人在云家门口闹事,连开门的功夫都省了,直接从围墙翻了出来。 因此云老太太刚回房没多久,他就赶到了现场。 周志明扒拉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来,着急忙慌地问:“安之,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等旁人开口,安之立刻抢先道:“周叔,我先时从村尾回来就看到有个疯婆子叉着腰说什么我娘和您的婚事不作数。 真是搞笑,你们两人都已经签了婚书,婚事作不作数岂由一个疯婆子说了算。 我本来想好生与她理论一番,结果她说婚事不算,还敢骂我娘。 这我自然是没法儿忍的,就动手打了她,结果张奶奶却说这是您的娘。 周叔,我记得您之前上门来提亲的时候说您的母亲早已仙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您骗婚?!” 周志明听了这话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何时说过自己的母亲仙逝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将问题解决了要紧。 不想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小张氏就跳了出来:“周志明,你看看云家人都做了什么……” 周志明侧目看过去,凌厉的眼神立刻让小张氏闭了嘴。 他这才道:“安之,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安之可不想好好说,但她已经将人打了一顿,现在解决问题的人也来了,还将人坐在屁股下面确实不好。 于是她只得不情不愿地起来。 但不知是之前的力气使大了还是坐久了腿麻,刚起身到一半就腿软坐了下去。 如此连续两次,险些将张氏的五脏六腑给压得移了位。 但事不过三,第三次她好歹是站了起来走到周志明的身边。 但是安之走了,大黑却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因此张氏趴在地上还是不敢动。 小张氏连忙上前小心将婆婆给扶起来。 一直到离了大黑三尺远,张氏才算重新活了过来。 她挣脱了儿媳的搀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各位乡亲们,你们评评理啊,我一把年纪了还在村里被个晚辈压在地上,这可真是没天理!没王法! 老天爷啊,你收了我吧,就在云家门口收了我去,我这张老脸可是没办法见人了。” 小张氏见状立马跟上:“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没了咱家可怎么办。 您放心,爹和相公他们几人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这样欺辱的。” 围观的众人都知道张氏是个什么性子,今日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存心在找碴有错在先,可惜安之却动手打人,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众人抬眼看向安之,不想她却津津有味地看着张氏婆媳二人,还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安之注意到众人视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各位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们,不好意思,看戏看得太入迷了忘记招待你们。 翠喜,赶紧去家里拿些瓜子花生出来给大伙儿分上一分。 再搬些板凳出来,这么站着看戏也挺累的。” 翠喜这个孩子,也不知说她傻还是说她机灵,听了安之的话后竟真的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而坐在地上的张氏婆媳二人见此情形却彻底傻眼。 如果云家人真的不管不顾坐着看戏,她们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安之还在催:“你们接着哭啊,咱们东山村邻里和睦,我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呢。 拜托你们二位多少让我涨涨见识,以后别人说起泼妇时我就知道泼妇是什么样了。” 说完她猛地拍了下脑袋:“啊!是没词儿了吗,那你们坐在地上想想也行,我不急的, 一会儿板凳就来了,我也不累。” 安之这话将围观人群都给逗笑,也将张氏婆媳彻底整不会了。 张氏身为一个泼妇自然跟人吵过无数次架,她深知吵架的关键就是不能被别人的话带着走。 眼见云安之已经将话题带跑偏,她再哭也无济于事,因此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她看着云安之道:“我不跟你这个黄毛小孩说话,你将你家的大人叫出来。” 安之立马怼回去:“我才不要跟个不认识的癫子说话,你给我滚远点。” 之前张氏被按在地上打,脸在地上蹭得乌七八糟,头发也被抓成了鸡窝一般,安之硬要说不认识她,谁也挑不出理来。 毕竟张氏这个模样与平日里相差甚远,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张氏眼见拿安之没办法,便又对着屋里喊:“姓云的,你给我出来,躲在屋里装死算什么本事,你……” “大黑,给我弄她!” 张氏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之打断,接着她就看见大黑朝她扑了过来。 之前她已经被大黑吓得够呛,这时候连躲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很是轻易地就被扑倒在地。 看着近在眼前的狗头,张氏就连一丝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畜生,最终葬身狗腹。 后来还是周志明将大黑叫了回去,也算是解救了张氏。 面对安之的不满眼神,周志明小声道:“还是尽早将问题解决了,没必要与这种人浪费时间。” 若是真的让安之这样搅和下去,估计能玩到天黑,实在没什么必要。 第一百五十七章 磕头道歉 即使是周志明帮忙解了围,张氏也不敢与他说话,只是恨恨地看着安之:“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丫头……” “够了!” 周志明仅仅两个字就让张氏噤若寒蝉。 老妇人闻言瑟缩了一下,之后在儿媳的鼓励下才开口道:“够、够什么?我看你才是够了。 周志明,我好歹也是你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结果你大了翅膀硬了,竟然连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家里商量一声,你还有理了? 我跟你说,这桩亲事我不同意!” 周志明冷着张脸道:“我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现在马上给我滚。 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云家的一句不是,我不打女人,可是你还有三个儿子,我会挨个打过去,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 张氏听到这话仿佛一只被捏着脖子的母鸡般立刻叫唤起来:“周志明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种事情三年前我又不是没错过。 还是说才三年过去,你就将那时候的事情全给忘了?” 张氏怎么敢忘,当初家里可是好一阵鸡飞狗跳,后来老头子忍无可忍才将他赶了出去。 张氏放下狠话:“总之我跟你爹绝不会认云燕蓉这个儿媳妇,她也休想进我周家族谱。” 周志明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不是周家人了。 还请你不要随意乱攀关系。” 他说这话时语气寻常,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可是这话却仿若一道惊雷,将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包括张氏。 他是怎么将断亲离族的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的。 要知道这年头,没有氏族的人就跟没有根的浮萍一般无依无靠,他就不怕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吗? 张氏心里的疑惑无人解答。 周志明看向围观人群道:“还请各位帮忙做个见证,我跟周家早已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亲事自然也轮不到张氏来说什么。 我既然没有长辈,自然可以为自己的婚事做主。 我与燕蓉的亲事经女方家长同意,请了媒婆上门,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以后如果大家在外面听到什么谣言,还请帮忙澄清。” 跟云家关系好的几户人立马表态,说自己一定不会相信外面的风言风语。 张氏眼见今天的谋算落空,便想着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原来今日她听说了继子给云家下聘的千两白银后便生出一条毒计来。 她知道云家老两口最是爱面子,便故意以男方家长的身份上门找事,一个劲儿地反对这桩婚事并且诋毁云燕蓉的名声,就是想让云家老两口对这桩婚事不满,进而退婚。 她都想好了,等到继子退婚以后,她便想办法让娘家侄女跟继子成婚,哪怕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在所不惜,反正那一千两的聘银绝对不能便宜了外人。 可是她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扎云老太太的心,云安之就跳出来捣乱了。 此后继子更是不顾颜面说出了离族之事,让她的计划彻底落了空…… 可惜她想走,安之却不让她如愿:“这位…疯婆子,你来我家一通撒野,这就想溜了吗?” 张氏本来都想走了,听到安之这一番话立刻又起了战意。 “没家教的臭丫头,我是能做你奶奶的人了……” 安之不等她将话说完,突然跑过来一脚踢在张氏的膝上,强逼着她跪了下去。 安之习武近半年,力道见长,再加上张氏被人打又被狗吓,竟没有反抗之力。 “我管你是能做我奶奶的人还是能做我祖宗的人,仅凭你今日那般辱骂我娘,这件事就不可能轻易过去。” 说完她就强按着张氏的头往地上磕了三下。 “记住了,只要有我云安之在,就绝不可能看着任何人欺负我的家人。” 她这话是说给张氏听,同时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云家跟周家的仇算是结上了。 张氏被逼下跪,面子被丢了个一干二净,口口声声叫嚷着要让云家人付出代价。 安之冷笑一声:“慢走不送。” 她的这个态度狠狠刺激了张氏,张氏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儿媳,便推开人群往家的方向跑去,显然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小团光斑从安之的指尖飞出,落在了她的身上…… 待张氏离开,安之对围观的人群道:“各位长辈,今日是安之失礼了。 但是别人都要将我娘踩到泥里去了,我若是忍了这口气,哪里对得起我娘的生养之恩? 所以这才莽撞了些,还请见谅。” 今日是村里人第一次见安之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形象相去甚远,但是听了这话,他们又觉得安之做得好像也不算过分。 毕竟是那张氏先挑事,云家老爷子也不能跟个婆子吵架,云老太太和云燕蓉都是个斯文性子,若不是安之站出来,那张氏真不知还会说出多少难听话来。 于是便有人道:“安之,这不是你的错,大伙儿都理解。” 有一个人开口,便有其他人应和。 安之闻言长舒一口气,很是感激地笑了。 挑事的人走了,看热闹的人安慰了一下苦主便也跟着散了,云家门口很快就只剩下安之和周志明两人。 安之看向周志明,态度不如以往那么恭敬:“周叔,我娘今天完全是因为你才受了这无妄之灾,我希望你能拿出一个让人满意的解决方案出来。 这年头,成亲了都能和离,更别提只是签了婚书。 你说呢?” 她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周志明却收下了这份威胁:“安之,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燕蓉受委屈了。 我保证,我一定会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我不方便进去,劳你帮我跟你娘说一声对不起。” 说完这话周志明转身便走了,安之也推开虚掩的院门回了家。 不想刚进门就看到院墙下站着的祖父祖母和娘亲。 见此情形安之立刻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在外面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张氏告状 安之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好像句句都很危险! 还有逼着一个老妇人下跪磕头这种行为,是绝对会被批评的。 想到此,她在心里哀嚎一声,接着很快调整好表情准备道歉。 但是她慢了一步,让她娘给抢先了。 “安之,我很开心。” 云燕蓉含泪走向女儿,接着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 养女如此,她别无所求。 安之听着她娘沙哑的声音,想着自己兴许是逃过一劫了。 她立刻抬手将人抱住表忠心:“娘,我会保护好您,保护好这个家不被外人欺负。 尽管我还有些小,但我一样会竭尽所能!” 母女二人无声地相拥了好一会儿。 在她们分开之后,云老爷子又走上来:“安之,你做得对! 我仔细想想,今天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了。 你不仅帮家里出了气,让村里人知道咱家不是好惹的,也闹出事情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这事儿就算传开了别人的关注点也不在你娘身上。” 接连得到两份夸赞,安之不由有些得意起来。 她转头看向祖母,想知道祖母是何态度。 老太太也正看着安之,瞧见孙女略带警惕的眼神,不由笑出声来。 “放心吧,我不说你。 你既然都说忍了这口气便枉为人女,我哪里能看着你如此不孝。” “耶!祖母您实在是太通情达理了,我可真喜欢您。” 安之得了赦免,整个人开心得都要飞起来。 云家二老和云燕蓉看着她的模样,也不由的跟着笑起来,一时家里都是欢声笑语。 此时,与云家气氛正相反的则是周氏族长周大树家。 张氏气冲冲地跑冲冲地跑去族长家,本来是想要跟族长告状,说云家踩在周家的头上欺负,可是她进门后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周家人都被惊着了,看着张氏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反应过来。 周大树问:“这、这是怎么了?” 张氏想说话,但是一张脸涨得通红都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特别是喉咙处,更是难受得紧。 周大树的婆娘毛氏想要将张氏给扶起来,可是张氏在地上滚来滚去,根本就无从下手。 周大树眼见自家婆娘被张氏踢了几下,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他一把将毛氏拉回,然后让小孙子去将张氏的男人找来。 他倒要看看,张氏这是发什么疯! 不一会儿的工夫,周福根便进了门,他带着笑意问道:“族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周大树指了指已经滚到院墙边的张氏,没好气道:“我倒想问问你家找我有什么事。 张氏急匆匆地敲开我家门,进门之后一句话不说就躺在地上打滚。 这是干嘛? 讹人讹到我身上来了吗?” 倒不是周大树心硬,如果换个别人出现了这种症状,他定是要将人送去看大夫。 可是张氏以前可没少拿身体不舒服来骗人,甚至栽赃别人,久而久之,周大树只要看到张氏这样,便觉得她是在搞事。 周福根只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婆娘便连连道歉:“没有没有,我们哪里敢讹人? 张氏兴许是哪里不舒服,进门正巧就发作了,我马上就将人带回去。” 可是不待周福根将人搀扶起来,周大树的三儿媳一脸愤色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爹,我刚在外边听说张氏去云家闹事了,还说什么不同意志明的婚事之类的。” 周大树听了这话,一股怒火立刻涌上心头。 当初他们夫妻那般对志明,现在还有脸去管志明的事? 他对着墙角怒吼:“周福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周福根人怂胆子小,听到族长的话便顾不得管地上的张氏,连忙跑过来解释道:“族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张氏不久之前才从镇上回来,回来之后跟大儿媳嘀咕了一阵就出了门,我是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周福根和张氏的小儿子住在镇上,前些日子小儿媳生了孩子,张氏便去伺候月子,今天吃过中饭之后才被小儿子赶着骡车送回来,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做不得假。 这时三儿媳万氏站出来道:“爹,今儿志明给云家下聘的事情您知道吧?” 上午动静那么大,周大树自然是知道的,他问:“跟这有什么关系?” 万氏回:“爹,志明给云家下聘给了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已经传遍了。 我猜张婶之所以去闹,大约是惦记上了那一千两银子。” 周大树一时没转过弯来,他没好气道:“张氏跟志明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她还指望着花志明的钱? 再说那钱已经下聘给了云家,那就是云家的,与她张氏有什么关系?” 万氏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张氏,她道:“爹,张婶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但只要让云家对志明生出厌烦,这门亲事说不定就会退了,而一千两银子自然会回到志明的手里。 那之后……” 可以用的手段就多了。 “蠢货,真是蠢货!”周大树一把年纪被气得跳脚:“三年前的事情还没让她长教训吗? 她还真觉得自己还能拿捏得了志明?” 发完脾气后他赶紧问儿媳:“老三家的,这事儿后面是怎么收场的,云家没退婚吧?” 万氏庆幸道:“没有,我听说是安之将张氏打了一通,然后将她给赶走了。” “打得好!”一旁沉默的毛氏突然拍手叫好。 不仅毛氏,周家其他人都在心里叫好,特别是回来送信的万氏。 要知道她一对双胞胎女儿可都跟着云燕蓉学刺绣,如果真让张氏坏了周云两家的关系,她非撕了张氏不可。 “要我说张婶也忒没分寸了,打从三年前开始她跟志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天竟然还敢跑去阻挠人家的婚事,她究竟在想什么?” 说这话的是周家大儿媳,她的小儿子现在在东山书院读书,每天放学了就泡在云家的书房里看书。 她三个儿子也就小儿子乐意读书,公公也说了,只要孙子能读下去,砸锅卖铁都要送。 她还指望儿子能够考个童生秀才啥的光耀门楣,现在张氏跑去云家闹事,那就是在拆自家的台,她如何能忍! 得知了事情的始终,周大树也算是知道张氏为什么要上门了,估计是想要让自己帮她出面主持公道。 老族长哼了一声,扔着周福根夫妇不管,叫了老婆子出门去了。 他确实是要主持公道,却是为了志明。 第一百五十九章 置办嫁妆 云家人看见周家族长上门,心里都猜应该他应该是为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而来,只是不知道到周家是何态度。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周家族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云老弟,实在抱歉,是我约束族人不力,才让你家和志明受委屈了。” 云家老两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之色。 老爷子道:“周老哥,这事儿如何能怪您。 腿长在别人身上,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真干涉不了。 只要咱们擦亮眼睛,别被小人的挑拨影响了两家感情就好。” 这话可真是说到周大树的心坎里去了:“都是张氏那妇人乱嚼舌根,与咱们云周两家有何关系? 请老弟放心,待会儿我回去之后,定会让她男人好好管教她。 她男人管不了,那就别怪我动用族规。” 云老爷子赞叹道:“帮理不帮亲,规矩分明,周氏一族能有老哥这样的族长真是一大幸事。” 周大树谦虚表示:“云老弟过赞,我也就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倒是你家安之,可真是个好的,虽是个姑娘家,却比一般的男娃娃都有血性,老弟你教导有方啊!” 一两句话便将之前的事情揭过,两个当家的开始互相吹捧起来。 在一旁作陪的云老太太和毛氏两个男人说得开心,她们便也小声聊起来。 毛氏先是代替周家又赔了一次罪,接着便夸起燕蓉来,说燕蓉千好万好,志明能娶了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云老太太便说志明也是个好的,虽然没有父母缘分,但除了这一点外其他哪里都好,她们很是看好这个准女婿。 这意思便是她能将张氏和志明分开,绝不会因为张氏所做的事情而迁怒志明。 毛氏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很快就讲起古来,也算是侧面为自家赚些人情分。 “说起志明这孩子我就心疼,那么点儿就没了娘,他爹也是个糙的,哪里懂得养孩子。 这孩子是吃着族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便是我也给他喂过奶,他小时候可真乖,再没有见过这么听话的孩子。 后来他爹续娶,我们还交代一定要挑个和善些的,以后进门了能对志明好些。 谁知道千挑万选,就选了张氏这么个人。 以前张氏欺负志明,我们不是没管过。 可说一千道一万,张氏毕竟是个当娘的,我们也不好过多地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哎,福根自己立不起来被张氏骑在头上,倒是害了志明这么个好孩子。” 云老太太对于周志明的过往也有一些了解,她道:“嫂子,你们真是尽力了。 如果不是你们私底下帮忙,他哪里能活到现在? 那些年不太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们给志明一口粮,自家便少一口粮…… 好在都过去了,志明已经扛过来了,也跟张氏断了关系,大伙儿的日子都好过了。” “对,都过去了,志明眼看着也要成家了,他有你跟云兄弟这样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也算是弥补了一部分父母亲缘。” 周家族长在云家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走,走时云老爷子还硬塞给他半坛酒。 “老哥,这是今儿中午席上剩下来的,我没有破费,你也别嫌弃。 我喝着这酒挺好,你带回去尝尝。” 周大树推辞不过,便收了下来。 晚上吃饭时,他倒了一碗,这才知道酒是真好,就是有些醉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云家这边送走了周家人后,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不怕周家,但是能不结仇还是不结仇,像现在这样两家把话说开来,和和气气地相处自然更好。 至于首先惹事的张氏,据说被带回家之后病了好几日,但这事儿除了周福根一家人,没有一个人关心。 …… 送走周家人后,云老爷子去厨房做完饭,老太太则是去了在中院找女儿商量嫁妆一事。 云燕蓉听到嫁妆,也只觉得头大。 通常村里嫁女儿,能够将聘礼送来的东西带回去就是好的,能够再添补个几两压箱底的银子就算是丰厚。 可是周志明打破常规,他送的聘礼能将东山村买下来还有余。 因此云家母女便失了分寸。 就自家拼命凑出来的几十两嫁妆银,那可真是连聘礼的零头都不如。 母女俩相顾无语,最后还是云燕蓉做了决定:“娘,一千两聘礼怎么来的咱们怎么抬回去。 然后再置办一些家具,衣裳布料和首饰也就差不多了,置办这些东西的钱就用周志明过礼时送来的银子。” 老太太听到这话就想反驳,但云燕蓉更先她一步。 “娘,那些东西送来咱家就是给您和爹的,您没必要一直收着,也别想着贴补给我。 我现在手头捏着多少钱,您心里是有数的,所以您不必惦记我。 周志明对咱家的情况一清二楚,他前面过了那么重的礼,说不定就是找由头给咱家置办嫁妆的银子。” 老太太有些犹豫。 以周家明面上一千两聘礼的标准,他们怎么着也得添给二三百两嫁妆才不算丢脸。 可这几年家里事多,手头确实没剩什么钱了。 哪怕将婚期定在一年以后,自家撑死了也就能赚个二百两。 可到那时候再置办嫁妆,哪里还来得及。 难不成真要拿志明送来的钱置办嫁妆吗? 老太太拿了这个问题跟云老爷子商量,不想却被安之给听见了。 安之问:“祖母,周叔之前过了三次礼,算起来近三千两银子,您是打算将这些银子还给周叔吗?” 老太太摇头:“这怎么能还,若真还回去,你周叔还以为咱家要退婚呢。” “那既然不还回去,这钱就是咱家的,怎么花不是您说了算吗? 您将这些钱给我娘压箱底也好,给她当私房钱也好,或者是拿来买首饰、衣裳、家具之类的当嫁妆也好,不都是花在我娘身上吗?” 云老太太一时竟也被她绕了进去,觉着这话没毛病。 安之趁热打铁继续道:“所以您就拿这钱去东西呗。 反正都是这么些钱,东西买多了,就少给我娘也一点儿,东西买的少,就多给我娘一点儿。 横竖都是我娘的,只是体现形式不同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财神爷给我托梦了 云老太太自己在心里琢磨了半夜才想明白症结所在。 第二天,她特意找到孙女继续说这事儿:“安之,我是说嫁妆还得自己掏钱买,不好用志明的钱。” 安之见老太太还在纠结,便换了种说法:“祖母,咱家的钱还在别人手里,得想办法赚回来,可是给我娘置办嫁妆的事情却等不了了。 您如果实在不想花周叔的钱置办嫁妆,我倒是有个办法。” 老太太闻言连忙问:“是什么办法?” “咱们先借了周叔那笔钱置办嫁妆,等咱家赚到钱了再还回去就是。 等我娘出嫁的时候,既有您自己花钱买地嫁妆,也有周叔过礼时送来的两千六百四十两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老太太一听,这样倒是可行。 接着安之又道:“祖母,您给我娘置办嫁妆的时候别小气,多买些。 到时候我跟您一起来填这笔账。” 老太太问:“你那养鸡场能赚多少钱?给你算二十两够不够?” 安之摇头:“祖母,您最少给我算二百两。” “二百两?”老太太惊了:“就你那养鸡场,一年要赚二百两?” 安之神秘兮兮道:“光靠养鸡场肯定是赚不了的。 但是我有预感,我最近要发笔横财,财神爷都给我托梦了。” 老太太…… 所以有时候真不怪她脾气不好,实在是这孩子自己讨打。 她没好气道:“走走走,养你的鸡去!” “祖母,您别不信我啊,我做梦很准的,财神爷入梦我肯定是要发财的。” 老太太拿着写了嫁妆清单的小簿子起身,既然安之不肯走,那她走。 再待下去她怕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 安之的财神爷说词并没有让老太太相信,但她最近要发笔财这件事确实没说谎。 话说之前安之本来想要稳打稳扎慢慢发点小财,可是她娘突然要嫁人的消息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特别是周志明大手笔地过礼,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穷。 于是她便决定要想办法发笔横财。 做新奇生意这种事她暂时是不敢碰的,万一哪里不小心露出马脚来,很有可能被穿越前辈抓个正着。 对方若是个好的还好,若是个坏人… 在这封建社会,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要弄她估计就跟弄死蚂蚁一般简单,所以她得小心藏好自己的身份。 不能往外走,东山村也没啥好东西,安之便将主意打在了村后的群山之上。 她不能像别的穿越女一样发现人参灵芝去卖钱,但她却可以用异能创造值钱的东西。 前些日子,安之借着养鸡的便利在各处挖了好些茶花树移栽到养鸡场后面的桔山上。 因着养鸡场扩张连成一片,直接将上桔山的路给挡住了,村里人为了避嫌(怕别人误会偷鸡或者想学养鸡的技术)就不再往那座山上跑。 横竖村子后面那么多山头,随便去哪座山上都有柴砍。 桔山没人,正方便安之在那里用异能培植茶花树。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又将茶树周围的树都给催高了,将移栽过来的茶树给团团围住。 经过异能净化催生的山茶花株株都开得茂盛,花朵密得连叶子都看不着,花瓣白中透粉,层次分明,排列有序,十分美观。 安之却觉得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灵魂。 突然她灵机一闪有了想法。 她去镇上花大价钱买了好些颜料回来,将颜料化入水中,然后用这些水去浇树,然后再用异能去养树,确保山茶树能吸取颜料的颜色却不至于被颜料中的重金属给毒死。 安之为了试验是否有效,第一个用的颜色是湖绿色,大约在五天之后,安之就能看到有些花朵里面带了浅绿色。 她欣喜若狂,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又用红色、紫色、蓝色、橙色颜料水分别去浇树。 神奇的是后面的颜色并不会覆盖住前面的颜色,反而是互不干涉,于是就能看到一朵花上有三种甚至四种颜色。 等安之的试验完成,她就拥有了一朵五彩茶花树,花瓣上有白、粉、绿、红、橙、紫、蓝七种主色,且两种颜色相连的地方还会化出一种别的颜色来。 安之看着眼前这棵实验树,只有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怪热闹的。 好在各种颜料被花瓣吸收之后淡了不少,各种颜色都很浅,否则那可真是没眼看。 确定花可以染色之后,她便停了浇水,想要看看这些花瓣吸收了普通水之后会不会褪色。 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颜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并且新开出来的花苞也带有颜色。 得到这个结果安之就放心了。 她想着要认真培育两棵茶树出来卖钱,但不知是不是看管了那颗“热闹树”,这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如何下手,总觉得什么颜色都不合适 后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就卖那棵五彩斑斓的热闹树。 她将剩下的茶树全部毁掉,然后将周围的环境做了遮掩之后,在三月三十这天,便带着阿佑上山了。 她需要一个见证者,而阿佑是最好的人选。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五彩花树 三月的天气已经转暖,山上开了好些野花,安之说要带阿佑去摘花,谁也没有怀疑。 毕竟前些日子村尾鸡圈的桃花开了以后,安之时不时便折些花放在家里养着,现在桃花谢了,安之要在家里插花,可不就得去山上寻么。 云老爷子叮嘱,这时候蛇已经出洞了,让安之要记得把大黑带上,又说就在近处走走,别去山里面。 安之一一答应下来,家里才松口准她上山。 今日书院沐修,村里有好些孩子都在前院书房看书,眼看安之提着个篮子出去,大家都想跟着帮忙。 安之就想着偷偷上山,悄悄发财,哪里能这么大张旗鼓。 而阿佑也不想跟大家一起。 平日里中午和晚上,这些人来家里看书就总喜欢占着安之姐姐说话,好不容易沐休一日,安之姐姐要带他一个人出去玩,这些人还想跟上,真是烦人。 “你们安心看书,我不是去干活儿,就带着阿佑溜达溜达。” 听说是带着阿佑,大伙儿识趣地没再作声。 阿佑性子清冷,不爱跟别人一起玩儿,一般安之带着他时,大家都不往他们面前凑。 两人一狗出门以后,阿佑的脸上才带出些笑意来,他牵着安之的手道:“姐姐,我们今日在外面多玩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吧。” 这时候安之的一颗心早已经飞到桔山上去了,说话的语气也带出些兴奋来:“走走走,咱们先去山上看看,好玩就多玩一会儿。” 穿过养鸡场上山以后,大黑在前面开路,安之和阿佑则一人拿着一根棍子左右敲敲,为的是赶走藏在草丛里的小动物。 安之本来是打算随意逛着,然后慢慢朝着种茶花的方向靠拢,再装作不经意间发现茶花,这样才算顺理成章。 可是她看着大黑带的路,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怎么瞧着是直奔山茶花而去?! 大黑难不成是闻出那边的不寻常了? 果真是狗鼻子! 不过发现就发现,到时候就更加不会有人怀疑这株山茶花的来历。 不一会儿,大黑竟真的将他们带到了山茶花的地方,大黑围着外面的灌木丛左右嗅嗅,接着便想试图穿进去。 安之见状连忙叫住它。 大黑虽长了一身黑皮,但却最喜欢彩色的东西,每次自己穿着鲜艳一些,它就恨不得扑上来。 若是让它看见那株五彩山茶花,那发财梦可就彻底破碎了。 叫住大黑以后,她对阿佑道:“大黑总是围着那里转,说不定里面长了什么好东西,咱们进去看看。” 安之的话对阿佑来说那可是比圣旨还管用,闻言他立刻拿起工具走了过去。 他们上山也是有备而来,带了小铲子和小镐头,还有一把小斧头。 安之之前在这里布下的障眼法并不夸张,因此将外面一些杂草和小树清理掉后,便露出了五彩山茶树来。 “真的有好东西!”安之兴奋地叫出来。 她转头去看阿佑,就见阿佑的眼里也满是惊艳之色:“安之姐姐,这花可真好看! 咱们真的找到宝贝了。” 见阿佑也这么说,安之连忙让大黑下山去将周志明叫过来。 “记住,是叫周叔,只能是周叔一个人,旁人可不行。” 眼见大黑一副“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太啰唆”的表情,安之这才拍拍大黑的脑袋让它下山。 大黑走了,安之和阿佑就在原地守着山茶花。 阿佑在地上捡起一片花瓣:“安之姐姐你看,这一片花瓣上有三种颜色。” 安之装作没见识的样子凑过去看:“还真是,有白色、粉色和红色。 你等着,我要找一个有四种颜色的花瓣出来。” 说着她便选蹲在茶树下仔细寻找,不一会儿听她说:“阿佑,你看,这上面有四种颜色!” 阿佑莫名也被激出好胜心:“我要找有五种颜色的花瓣!” “那我就找有六种颜色的!” 等周志明得了大黑送的信,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时,就看到两个孩子埋着头不知在找什么。 他焦急问道:“阿佑,安之,你们怎么了?” 安之闻言回头,她看到周志明立刻兴奋道:“周叔您看,宝贝!” 这会儿周志明才看到安之身后那一树彩色的花朵。 他下意识地问:“这是你们做的?” 安之跺脚道:“我们哪里会那么无聊,是刚刚在山上找的! 这棵树本来就长这样,是大黑发现然后我跟阿佑找出来的。” 安之很是公平地将功劳给平分了。 周志明闻言露出一丝诧异。 他走上前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安之没有说谎,这竟然真是一颗五彩花树,且个头不小,比安之还要高出一头来。 安之问:“周叔,您说这棵树它值钱吗?” 值钱? 这棵树怎么能有用值不值钱这样庸俗的标准来衡量! 更何况,这棵树是在东山村出现,并且由阿佑发现的。 周志明的眼眸满是狂热。 它有用,有大用! “哈哈哈,安之,阿佑,你们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他还正想着整个什么神迹为东山书院扬名,没想到神迹竟然真的出现了! 一颗前所未见的五彩花树! 这比他之前想的所有点子都要好! 安之看着周志明的模样有些奇怪,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周叔至于这么高兴吗? 瞧见安之眼里的疑惑,周志明这才稍微收敛:“安之你有所不知,盖书院的那个财主说让我找个罕见又有意思的东西来作为书院的吉祥物。 我之前一直为这件事苦恼,现在不就有了吗? 一棵前所未见的五彩花树,并且出自咱们东山村,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 听说这东西要用在书院,安之有一瞬间的失落。 给书院用,那她就不好意思叫价了。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起来,给书院用那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只要东山书院真正扬名,那就有的是赚钱的机会。 至于给娘的嫁妆,她还是找个人参灵芝之类的东西,自己悄悄催生悄悄卖掉比较靠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降巨款 这边安之才回过神来,那边周志明已经准备下山。 “安之,阿佑,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叫人来帮忙。” 安之想说不用叫人帮忙,就这么大棵树,他们三个人就挖回去了。 但转念一想,让村里人来见证一下东山书院的“神树”也好,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棵树出土,自然更有说服力。 “行,周叔您去吧,我跟阿佑在这儿再等会儿。” 阿佑自然是无所谓的,只要能跟安之呆在一起,哪怕只是呆坐着也好,更何况安之姐姐总会找些话题来闲聊,根本就不会无聊。 也不知周志明回村是怎么说的,等他再上山时,身后竟浩浩荡荡的跟了大几十号人,就连俞夫子也跟着上山来了,孙景澄更是一马当先,最快到了安之的面前。 他来了以后也不顾上跟安之和阿佑说话,便围着五彩花树转起圈来:“奇观,真乃奇观也!” 村子里的人说话不如他这般文雅,但却更直白。 “天爷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树?” “这可真他娘的好看,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周志明道:“安之和阿佑在山上玩,无意间发现了这棵树,我想将这棵树移栽到新的书院去,将它当成东山书院的镇宅树。 所以才叫了各位叔伯来看看,挖这种树可有什么讲究。” 这可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志明,我活了五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树,你下手可得谨慎些。” “对对,宁可把坑挖大一些,也不能伤了根。” “志明,我看你要不将周围的土也担一些回去,挖坑之后先将土给换了再栽树。” “志明,新书院还有大半年才能建好,你可得想个办法好好维护这棵树。” 大家听说这棵树是要给新书院用的,那是什么酸话也没有,只诚心的给建议。 最后经过商议,这棵树先移栽到周志明家的院子里,由他负责看管,等到新书院盖好之后再移栽过去。 商议妥当之后,村长挑了几个干活细致的好手,从离山茶树半丈远的地方慢慢往中间挖,争取不要伤到任何细小的根须。 而安之和阿佑作为第一个发现这棵树的人,也被看热闹的人团团围在中间,一遍又一遍地讲着当时的情形。 山茶花树被挖出来以后,由四个壮汉分居左右小心抬着下山,在他们的旁边还有好些护着的人,由此可见大家的慎重。 树刚下山,就被在山下等候多时的人给围住了。 大伙儿围着花树啧啧称奇,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这棵树才总算进了周家院子。 待将树小心种好以后,大家都小心叮嘱周志明一定要看好花树,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提,别不好意思。 这棵树既然要给书院,那就是全村的事,大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周志明一一谢过,并拍着胸脯表示他一定会照顾好这棵树。 这话倒也没错,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他就给手下传了信,现在去府城请花匠的人想必已经走出几十里地远了。 …… 待将所有的村民送走,俞夫子才上前仔细看了这棵树。 这才发现这棵树不仅花色丰富,花型更是典雅精致,塔形层次分明,十分美观,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奇树。 他喜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志明,咱们的第一个祥瑞,现在已经有了!” 不需要多大,但得足够显眼,这棵前所未见前所未闻的五彩花树正合适,就跟量身打造一般。 周志明已经高兴过了,这时倒是有心思关注别的问题:“夫子,如果以您的眼光判断,这颗花树值多少钱?” 俞夫子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意思是这种树哪里能以金银这样庸俗的东西估价。 周志明摸着鼻子笑道:“夫子,这棵树是安之那个小财迷发现的。” 意思就是得给钱,不能白拿! 俞夫子摸着胡子沉吟片刻:“这等花树,拿到花市最少五百两银子。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门路,两三千两也能卖,如果遇到实在喜欢的,出更高的价格也不是没可能。” 一棵树,不当吃不当穿的,却能卖出如此高的价格,这便是典型的物以稀为贵了。 高门大户买回去彰显身份,有钱的商户买回去撑门面,反正怎么都不会亏的。 周志明听了这话,心里很快定了价格,那就给安之三千两。 不会高到夸张,但安之也不吃亏。 于是就在安之惦记着要去哪里找颗小人参来催生的时候,就被意料之外的巨款给砸了脑袋。 安之看着眼前的银票,连说话都结巴了:“周、周叔,您、您是说,这些钱都、都是我的?” 周志明将桌上的木盒推得离安之更近了些:“对,这就是买树的钱,都给你。” “等等等等,您先让我缓缓。” 安之起身在旁边来回走了两圈,这才从穷人乍富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这下她脸上可算带出笑来,并且最后一次确认:“周叔您是说这株山茶树值三千两?” “值不值的,反正这价格是景澄定的,钱是盖书院的财主掏的,而这银票已经是你的了。” 听到这话,安之便伸出颤抖的小手接过桌上的木盒,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将木盒抱在怀里,她跺脚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接着她又将木盒放在石桌上,将里面的银票分成三份:“周叔,这棵树是我和阿佑还有大黑一起发现的,得到的银子自然应该我们仨平分。” 至于她之前为了这棵树所做的努力,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拿出来占功劳的。 而且大黑和阿佑帮她分担了好些风险,这笔钱平分也是该的。 周志明听到安之这话不由挑眉。 他知道安之大方不贪财,但万万没想到分钱的时候竟然连大黑都算了进去,并且是完全平分。 他笑道:“大黑又不是人,怎么能这样算,它不要这钱,你跟阿佑分就是。” 安之执意要给:“周叔,大黑虽然不是个人,但它的花销可不比人小,这都是您这个主人前期付出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才将它养得这样聪明。 现如今您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这笔钱是您应得的。” 周志明还是拒绝:“安之,这钱我可真不能收,不然我成什么了,况且我若真拿了这笔钱,以后也没法儿跟你娘交代。 这样吧,以后大黑的伙食就由你和阿佑负责,这笔钱你们俩平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跟菩萨处好关系 安之觉得自己可是占大便宜了。 大黑虽说费钱,但一年撑死了也就二三十两银子,一千两得吃到何年何月去。 周志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行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现在在村里人看来,这株花树就是你直接捐给了书院,里外都没有钱的事情,你可别说漏嘴了。 至于村里,我想着用你的名义给村里修条石板路,就说是那个财主感念你的无私捐赠,所以出钱给村里修路。 你觉得怎么样?” 安之细细一想,倒是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她捐了花树赚了名声,给村里修路又赚了人心,村里人帮了忙也得了实惠,而且自己还偷偷发了财,这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主意。 她一口应承下来:“行,周叔,就按您说的做。 这修路多少钱,我来出!” 周志明笑:“钱在兜里还没揣热就要给这个给那个,它放在你兜里是会咬人吗? 对面那么大的书院都盖起来了,也不差村里这一点路,我捎带手就给安排了。 你就安心把钱收着吧。” 安之觉得,有钱人的便宜不占王八蛋,她领了这好处,之后回报给周叔也行。 因此也没争着要出修路的钱,只是感叹了一句那个财主可真有钱,盖个书院怕莫是要花个几万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本。 “这你也要操心?” 安之连忙摇头:“不操心不操心,我一个月赚不了二两银子的人,怎么能替一个月赚几千两甚至几万两银子的人操心,我就随口一说。” 书院什么时候回本的事情安之可管不着,她捧着钱匣子看向阿佑。 “阿佑,大黑不要,那这银子就咱们俩平分,一人一千五百两。” “安之姐姐,我也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嘿,这银子是烫手还是怎么的,一个个都在往外边推。 安之坚定道:“不行,你必须得要。 你又不是跟大黑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现在还小可能不知道银子的重要性,但是我给你算算,吃喝拉撒读书写字,乃至以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哪样能少得了银子。 现在是有周叔养你,但周叔也不能养你一辈子,以后等周叔老了,你总得回报一二。 那要拿什么回报,自然是要拿银子。 所以,你就得从小学会攒银子,知道不?” 阿佑说:“安之姐姐,我不缺银子,还是你收着吧。” 安之瞬间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你这小屁孩儿,这话就是说我缺银子呗。 咱俩把私房钱拿出来摆摆?” 阿佑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他怕他的私房钱拿出来,安之姐姐会哭。 安之姐姐对于阿佑的内心想法一无所知,她将银票一分为二:“这一千五百两是你的,你看你是你自己收着,还是让周叔帮你收着。” 阿佑将银票放回钱匣子:“我都没有用钱的地方,还是安之姐姐帮我收着吧。 这样如果姐姐什么时候急用钱,手头也能周转得开。” 安之勉为其难地收下:“行吧,我先代为保管,你如果要用钱的时候找我。” 周志明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孩儿分钱,首先是觉得好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阿佑对安之的依恋实在太过,这种依恋会随着长大而消散吗? …… 安之捧着钱匣子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全家人叫在一起。 “来来来,凑近点儿,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待到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安之才打开手里的木匣子。 前几天云家人还看了这东西,对此一点也不陌生:“银票?安之,这是哪里来的?” 安之双手环在胸前嘚瑟道:“我前几日都说了,财神爷给我托梦,说我最近要发笔横财。 这不,横财自己找上门了。” 云家众人…… 老太太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跟你说认真的,少在这儿嬉皮笑脸。” 安之装作一副痛苦不看的模样摸着额头:“祖母,人家就是跟你说认真的,你为什么要打人? 祖父您看,祖母将我的额头都点红了。” “得了吧,就我刚刚那力道,连只蚊子都压不死,你那么厚的脸皮,哪里能被我点红。 赶紧说正事,少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安之便从前几天的梦开始讲起:“……我正喂着鸡,突然有个浑身闪着金光的老爷爷跟出现在我跟前,老爷爷说我人美心善,是个好孩子,所以要送我一个发财的机会。 我不信来着,结果他说十天半个月的,定有分晓。 然后我今天就在山上发现了那棵茶花树。” 接着她又将周志明给她三千两以及她如何分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云家人听完久久没有言语。 他们倒是没人怀疑安之说谎骗人,毕竟前几日她就说她做了这个梦。 此时那三人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原来安之竟然是被神仙眷顾的人,怪不得她的运气那么好! 老爷子抓着安之的手兴奋道:“安安,以后睡觉可别睡太沉了,万一财神爷再来找你,你错过就不好了。 下次再见到财神爷要先跟人家道谢,说话的态度一定要好,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 老太太在一旁补充:对对对,你记得跟财神爷说,没事儿多来看看你。 也不一定每次都得给你发财的机会,主要是得常来往,把这个关系给维护好。 那天上的菩萨相互都认识,以后说不定就有求他们帮忙的时候。 你也问问财神菩萨,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帮忙做的,让他一定开口,别客气。” 安之…… 祖父祖母,您二老要不要想想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跟菩萨把关系维护好?以后说不定要求人办事? 简直不要太离谱! 她揉揉太阳穴,开口道:“祖父祖母,要不咱还是商量一下这钱该怎么花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黑圈地盘 这钱该怎么花,安之心里早有安排。 取出一千五百两给阿佑存着,剩下的交给祖母,让她看着给娘置办嫁妆,没花完的就当作压箱底的钱。 但是云燕蓉对此却提出了异议:“我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 这钱安之你自己留着,到时候不管是买地或者是在县城买铺子都行。” 安之道:“我自己赚的钱,怎么花都听我的,我说这钱都给您当嫁妆! 以后要买田买地买铺子,我再想办法赚就是。” “你真当赚钱跟喝水一般容易? 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还能不能这么轻松地赚钱那都是两说。 这钱你自己留着,我不要!” 眼看着母女二人就要吵起来,云老爷子连忙出声制止。 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人都是为了对方好,他一时也不知该听谁的。 跟老婆子商议一番后,两人决定将一千五百两分作两份,一千两用来置办嫁妆,五百两给安之自己存着。 他道:“燕蓉这边情况急,所以给她多留一些。 周家过来一千两聘银,那咱也添一千两的嫁妆,这很够了。 至于以后,我跟老婆子赚的钱都归安安,慢慢地总能添上这部分钱。” 他也没说是花了安之的这一千两,还是安之比云燕蓉少的这五百两,反正他们以后就要专心为安之攒钱了,赚多赚少都是安之的。 经过老爷子的居中调和,母女二人表面上都同意了,但内心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安之给云老太太出主意:“祖母,您给我娘置办嫁妆的时候去镇上置办几套房子吧。 等新书院发展起来,镇上的房价肯定也会涨,到时候那些房子不管是用来收租还是转手卖掉都能赚一笔。” 对于安之给的建议,家里人都很是重视。 毕竟这孩子财运好,她看好的生意就没有赔钱的。 老太太当即答应:“行,等下次沐休我便跟你祖父去一趟镇上,看看能不能寻摸到几套好房子。 到时候买了房子,你跟你娘平分。” “祖母,先紧着我娘来吧,我不急……” 这边云家人刚商量好如何分配卖树的钱,外面就有人来找安之。 外边找来的人是勇子,他说前些日子母狗下的狗崽子已经活了下来,让安之赶紧去挑,等安之挑完之后再让别人来选。 自打家里多了下聘的一笔巨款后,安之便想着养两只狗看家,晚上若是有个风吹草动的也能提前预警,现在听勇子这么说,立刻就跟着出去了。 勇子家的母狗生了六只小狗崽,不过只活了四只。 安之挑了两只公狗带回去。 小狗崽刚满月,看着又乖又软,很快就俘获了全家人的心。 老太太给他们寻摸了一个狗窝,云燕蓉想着夜里有些凉,便找了些不穿的破旧衣服垫在里面,老爷子则是去给家里的两只新成员张罗吃食。 可是万万没想到,小狗子俘获了云家人,却没能征服得了同为狗子的大黑。 大黑看到安之提着两只小狗进门便表现出了不喜。 看到云家人为了小狗子忙前忙后,这个不喜就变成了不满。 再等看到安之抱着其中一只小狗崽在身上逗弄,这个不满就变成了厌恶。 只见它突然冲到狗窝狂吠两声,立刻就吓得两只刚满月的小家伙狗毛都竖起来了,身子也蜷成小小的一团。 安之一边安抚被吓坏的小狗,一边对大黑道:“大黑,别叫了,你吓着它们了。” 此时的安之对于狗子的排他性还一无所知,见大黑站在原地不肯走,她便提着狗窝带着两只小狗换了地方。 大黑见状不再跟上。 它蹲在原地,隔几分钟就叫唤两声,来自体型和血脉的压制把小狗崽吓得呜呜直叫。 安之哄了几次,慢慢地拿大黑和小狗没了办法。 “大黑,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能不能说出来,别光叫唤,你一叫那两个小家伙就呜呜呜,真的好烦呐。” 这话落音安之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大黑是只狗,它怎么会说话? 自己真是急糊涂了。 好在这时候老爷子从厨房出来,解了她的疑惑。 “安安,我看大黑是不喜欢这两只小狗。 狗都会圈地盘,大黑觉得咱家是它的地盘,所以不允许其他的同类进来,所以才会故意吓小狗。” 安之听完恍然大悟。 虽说大黑是周叔家的,但它一天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自家,认知出现错误也能理解。 “祖父,那我将大黑送回去?” 大黑毕竟不是她家的,也不好一直留在家里看家。 而她家,终归还是得自己的狗子。 老爷子摇头道:“我估计要送回去的是这两只小狗崽。 大黑天天得来咱家吃饭,它要是不喜欢,那咱家就养不了狗。”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大黑身上。 安之想了想,决定带着大黑去一趟周家,让它的主人出面管教。 而周志明听了安之的话,第一反应是问她为什么要养别的狗。 安之…… “周叔,大黑毕竟是您家的狗,我只是跟您借回去看家,之后肯定得还回来。 我家自己还是要养只狗看家的。 可大黑这么霸道,我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要不您劝劝它?” 周志明也是无奈,要怎么劝一只狗违背自己的天性,接纳另一只狗在自己的地盘待着?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大黑常驻云家。 “安之,我当时养大黑也不是为了看家,就是图个乐子。 要不你就直接将大黑领回家去养着,让它帮你看家得了。 一般的狗可没有它这么厉害,寻常两个小贼它都能给你收拾了。” 安之听到这话很是心动。 现在两家也不是外人,周叔既然开口了,将大黑带回去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周叔,就是…… 我这养鸡场吧,还指望大黑给我看着呢,如果把大黑领回家,我这几百只鸡可就没人管了。” 这下换做周志明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他之前还想着安之的心是不是太大了,这么多鸡就直接扔在村尾过夜,也不留个人看着。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将鸡的安危托付在大黑身上。 他无奈笑道:“放心吧,你村尾的那些鸡我给你看着,保证丢不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观光客 安之去了担心,便将刚领回家的两只小狗又送回了勇子家。 为此还受到了勇子的好一通追问,说是不是两只小狗有问题,如果真是这样,可以换了另外两只小狗。 安之只得告诉勇子,是大黑容不下家里有别的狗子。 勇子对于大黑可谓是印象深刻。 自家养的狗子据说是狼狗的后代,以前在村里堪称横行霸道,所向披靡。 可自打大黑出现以后,自家的狗便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只要看到大黑就把尾巴夹得紧紧的,生怕一个控制不住让大黑产生了误会。 现在得知大黑排外,他很是果断的收回了两只小狗。 开玩笑,留在云家,万一哪天被大黑吓死了可怎么办。 …… 安之留下大黑看家,不过心里也在谋划着是不是得买两个壮些的妇人回来,就比如吴氏那样的。 这种人白日里能帮着干活,若真是有个危险情况,也能出手顶替一阵。 不过现在倒也不急,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问祖父祖母对此事的看法再说。 如果下半年真的有更多的学生入学,那家里的小饭馆定会迎来一波新客人,再加上单人宿舍盖起来之后,也会有不少琐事,那时候想要买人就容易多了。 这事儿不急,安之只是随意一想就扔之脑后。 她现在正担心着别的事情。 自打那株山茶树出现之后,村里人一窝蜂地窝蜂地都涌上了桔山,试图在山上找到第二株五彩花树。 她就担心自己会不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什么把柄,让人发现那株山茶树乃是人为。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那么安全了。 好在村里众人在山上转了两天都没有收获,安之这才放下心来。 几十上百人在山上乱跑,哪怕真有问题也被他们给踩没了,以后不必再担心了…… 五彩花树的出现不仅带动村里人往山上跑,同时也引来了好些外村人过来看热闹。 也不知是谁将五彩花树的事情给传出去了,反正现在周边几个村镇的人都知道东山村出了一棵奇树,那树结出来的花竟是五颜六色,稀奇得很。 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因此不少人得了消息后都纷纷涌入东山村,想要一饱眼福。 但周志明这个人铁面无私,统统都给拒绝了。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五彩花树罕见,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惦记,说不定还有人不想让东山村拥有这棵奇树。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现在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不要让外人接触。 如果说谁能为自己带来的人担保,确定他们一定不会打这棵树的主意,那就可以来看。 村里人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老话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万一真的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因此村民们拒绝起想要看热闹的亲戚朋友都很是果断。 这久而久之,便有人说东山村是骗人的,根本没有所谓五彩花树,都是他们自己编造出来的。 要不然除了东山村的人之外,为什么没有外人见过那棵树? 这话有人信,但也有人不信。 “谁说没人见过五彩花树,我儿就在东山书院读书,他可是亲眼见过那棵树。 不仅是他,他们书院的学子基本都见过。 不信你去问三旺,他家老二也在东山书院读书,定也见过那棵树。” “我外孙子也在东山书院读书,他说他们书院是轮流是看那棵树的,还没轮到他们班,估计过两天就能看到了。 他们书院还分花瓣儿呢,我孙说了,等分了花瓣就给我挑两瓣儿送来。” 这话倒也不假,东山书院的学子大多都见过了五彩花树。 而这事儿还得从安之身上说起。 自打经过失踪一事后,她跟小饭馆的客人们关系迅速被拉近,时不时能凑在一起聊会儿天。 四月初一复学之后,书院的学子便从本村学生的嘴里听说了五彩花树的事情。 中午吃饭时,好些少年围着安之打听那棵树究竟是何模样。 安之说也说不清楚,便带了这些满心好奇的少年去周家看树。 周志明对于安之带来的人还是挺客气,开了院门便放他们进去。 安之来的时候已经把规矩说清楚了,只能隔半丈的距离远看,绝不能上手去碰。 因此少年们虽然激动,但没有一个人做出失礼的举动。 只有杨承业问:“安之,这地上掉了一些花瓣,我能不能捡两片让人送回去给我奶奶看看。 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也没见过这种花,我想让她开心开心。” 安之闻言就准备答应,给几片花瓣而已,多小的事。 但她很快想到这棵树已经卖给了书院,便转头去看周志明。 眼见周志明点头,她才开口道:“行啊,没问题。” 这话算是点燃了大家的热情,每个人都想要花瓣。 安之举手示意大家安静:“都有都有,花瓣肯定管够。” 她去屋里找了个竹篮出来,将地上的花瓣全部捡起来,每人都分了一些。 这些少年得了花瓣之后,有的收起来准备送回家,也有人拿了去书院显摆。 因此晚上放学之后便有好些学生找来云家,想要去看看那棵花树。 安之跟孙景澄商量一番,最后决定由书院统一组织各班去看花树,也省得他们一个个来找安之。 至于花瓣,安之答应都会收集下来,每个班发上一些,大家也都能带回去看新鲜。 掉落在地上的花瓣远不如直接看树来得震撼,但是聊胜于无。 有那运气好的,一片花瓣上能有五六种颜色,也足够他们显摆了。 因为有了学子们的宣传,外加陆续流出去的花瓣,大家都相信东山村确实出了一棵奇树。 可能是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格外让人惦记,好些人的心都被这棵树给勾了起来。 可是再心痒又有什么用,压根儿看不着,并且什么手段也使不上。 那棵树据说已经属于东山书院,东山书院的孙景澄,县城里的人虽不知他具体是什么身份,但肯定是他们惹不起的那种。 至于出钱盖新书院的那个背后财主,他们早就查过,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所以不管他们有多想一览五彩花树的真面目,也只能是想想想而已,别无它法。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卖! 不过也有一些人是特殊的,比如说逸仙楼。 逸仙楼去年就跟云家搭上了线,并且关系维护得很好,且两家一直还做着生意。 安之养鸡场里的双黄蛋现在专供逸仙楼,以五文一个的价格。 逸仙楼并没有因为量大而压价,这一点让安之很是满意,对逸仙楼的印象也挺好。 她失踪后,逸仙楼也是不遗余力地余力地帮忙寻找,那么高档的一个酒楼,据说里外贴了十几张寻人告示。 不仅如此,逸仙楼还凭借自己的关系调动了好些商户一起寻找安之。 安之念这份恩情,因此看到逸仙楼的老板上门,她明知道对方是奔着五彩花树而来,仍旧很热情地招待。 杨建柏也不隐藏自己的上门的目的,短短一番寒暄之后,便问能不能借云家的光一睹花山真面目。 安之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带着杨家主仆去了村尾,路上遇见村里人询问,她都介绍这是她家鸡蛋的买主,想要来看看养鸡场的情况。 待到没人时,安之解释:“杨老爷,我们村拒绝了所有想看花树的人,我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搞特权,所以只得这样说。” “理解理解。”杨建柏笑道:“多谢云姑娘帮忙,我才有机会亲眼瞧见这花树。” 杨建柏最近在府城走动关系,得知花树的事情比较晚,等他回来时这株花树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天外仙物一般。 他心里并不相信一株茶花树能美到哪里去。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他却从中窥得巨大的商机,因此便有了这一趟东山村之行。 当他走进村尾不起眼的院子,看到那一株绚烂如虹的山茶花,顿时觉得之前是自己想差了。 这株山茶确实很美,美到出乎他的想象。 这样的色彩,是任何颜料与画笔都描绘不出的美。 待回到云家,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云姑娘,我愿出一千两银子买下这株山茶花,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之之前就预想过杨建柏想要买树,因此听到这话也不算意外。 她摇头笑道:“杨老爷有所不知,这棵树已经是东山书院的了。” “云姑娘,据我所知这棵树乃是你最先发现的,那这棵树应该就属于你,你有权卖了它。 我不知道东山书院给你出了什么价,但价比三家这个道理想必你也是明白的。 如果你觉得我的价格不合适,咱们也可以再谈。 只是我希望你别拒绝得这么果断,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安之心说,若不是她已经收了周叔三千两银子,此时听到这话定会心动。 她肯定不会卖树,但是银子在眼前看得见却赚不到的感觉,是很磨人的。 好在周叔快人一步,让她免于这种磨难。 “杨老爷,这真不是价钱的问题,我既然答应把这棵树给东山书院,那就不会后悔,多少钱都不会。” “两千两?” 杨建柏说了这个价格后便定定地看着安之,似乎是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到动摇。 可惜他失望了,安之的态度仍旧如之前一般坚定。 他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自然知道安之这反应代表着什么。 “是我冒昧了,还请云姑娘见谅。”他哈哈一笑:“云姑娘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 安之看他退了一步,便也将自己的态度放软:“杨老爷过赞了,银子谁不喜欢,只可惜我已答应了书院,不好出尔反尔。 不过下次我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定第一时间送去逸仙楼,您看如何?” 既然以后还要做生意,面子情肯定是要维护好的。 杨建柏听了这话,也跟着哈哈笑:“好,好,那我可把这话当真了。” 两人说笑一阵,杨建柏又提出个请求:“云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今年乃是我家老母六十寿诞,我本来是想买下这株山茶花为她老人家贺寿,只是没想到这花与我家没有缘分。 所以我就想着,改日能不能带我家老母亲来看看那株山茶花,也算是让我尽了这份孝心。” 安之沉思片刻才点头答应:“杨老爷,当初我被贼人掳走,您与杨少爷没少帮忙,现在我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 不过您也知道这株山茶花现在是什么情况,因此这件事还请低调为好,切莫张扬。” “这是自然,此事除了我家几人之外,再不会有外人知晓。” 送走杨家人,安之以为这事儿就此结束了。 万万没想到,两天之后逸仙楼出价两千两想买五彩山茶树,但是云家人一口拒绝的消息却彻底传开了。 这消息是从县城传回来的,村里人听说之后都大受震撼。 他们没想到一棵树竟然值这么多钱,更没想到云家人竟然会拒绝这笔钱。 至于价格,倒是没有人怀疑。 因为已经有书院的学子问过杨承业,而杨承业也亲口证实了这件事。 “两千两,上好的水田能买百多亩了,云家是疯了吗?他们是怎么开得了口拒绝的。” “但你们想想,若是东山书院有了这样一棵树,那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书院的名字,说不定就会有人慕名来求学,这对书院是件大好事。” “我自然知道这对书院来说是好事,可这跟云家人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跟云家人有什么关系? 有人拿这个问题去问安之。 她道:“这怎么会没关系呢? 东山书院好了东山村就会好,东山村好便意味咱们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 咱们是一个村子里的,自然该守望相助,共同致富。” 这些场面话安之也是会说的。 瞧,她这不就将大家哄得很开心么。 就在安之说了这话不久,周志明又给全村送来一个好消息。 “盖书院的财主听说了五彩山茶花的事情后,决定给咱们村修一条直通官道的路。 咱们村子里也会统一修上石板路,五尺宽的石板路,直通每家每户。” 这个消息一出,举村欢庆! 同时大家都明白,这是托了安之的福。 如果安之将那棵树给卖了,村里谁也没话说。 可是她硬是咬牙不卖,而是将这棵树留给了书院,不仅给书院留下了宝贝,还给全村人带来了实惠。 一时间,全村都是感谢安之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张氏的儿子被打断了腿 说实话,安之听着那一声声的道谢还是有些心虚的,她真的没有这么大公无私,毕竟口袋里还揣了三千两呢。 她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想办法带着村民们一起赚钱致富。 如果光是他们一家人有钱,大家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那不仅容易招人惦记,同时自己做起很多事情来也束手束脚。 到时候大家都有钱了,她家的好日子才不会那么打眼。 其实要说带着大家一起赚钱也不难,安之现在就有个好主意,不仅能惠及村民,还能帮助请其他人。 她的异能虽然低弱,但是每天除了给家人养身体和用来养鸡之外,还有不少剩余的量。 如果用这些异能去催化升级水稻种子,产量丰收是必然的事情。 她没有做过实验,但是感觉翻倍应该不是难事。 现在每亩三百余斤的产量就足够让大家衣食无忧,增收之后的粮食完全可以用来改善生活,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但是她不敢! 粮食一事牵涉面太广,一旦出手势必会引来各方人士注意,到那时候她可不一定能藏得住。 安之承认自己是个挺自私的人,不管任何情况下,自家的安危都是要摆在第一位的。 所以在她想到万全之策以前,净化粮种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 哪怕她净化粮种以后能够救得万千性命,这也不足以让她动摇。 不能净化粮种,安之便想着要找一些生意来做,最好能创造出比较多的工作岗位,可以让村民们都能赚到一些小钱。 但这事儿并不急。 新书院还在盖着呢,在书院彻底完工之前,大家都有干不完的活,她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安之,周四壮被人打断了腿,大夫说治不好,以后他就是个瘸子了!” 这天安之如往常一般,吃过午饭就去养鸡场干活,却在三丽的嘴里听到这么个消息。 周四壮是张氏的小儿子。 前些日子张氏去云家闹事的消息,三丽可是知情的,因此听到张氏倒霉的消息,她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安之。 果然,安之听到这话立马笑起来:“三丽姐,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准不准?” “当然准啦!”三丽肯定道:“刚刚我娘让我去给村长家送东西,正好就听见张氏在族长家告状。 她非说她小儿子的腿是志明叔打断的,让村长帮她主持公道。 村长就说她儿子是昨儿下午伤的腿,可是昨天下午村里好些人都看到志明叔了,所以这事儿不可能是志明叔干的。 张氏又说是志明叔找人打的,而且志明叔亲口跟她说了,不信就找人来对峙。 但是后边我就没听到了,因为张氏说话的时候还骂人,那话真的没耳朵听,于是孙奶奶就将我连同他们家的孩子一并赶了出来。” 三丽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看张氏那哭爹喊娘的样子不像是骗人。 所以她小儿子的腿是真被打残了。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 她的嘴巴一天到晚就挂在别人身上,每天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的,她倒是没事儿,但她自认为最出息的儿子却残废了。” 安之听了这话顿时没有了干活的心思。 不管周四壮的腿被打断是报应还是人为,她都想去看张氏的热闹。 安之看了一下养鸡场,鸡已经喂了,上午也将鸡圈打扫了一遍,现在除了捡蛋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她当即决定下午放假! “三丽姐,翠喜,今儿下午咱们不干活了,去村长家瞧瞧是怎么回事。” 三丽立马答应,翠喜却道她就不去了,先把鸡蛋捡了再说,又提醒安之看热闹的时候别往前凑,要注意安全。 安之劝了两声,见翠喜仍不为所动,她便拉着三丽先走了。 开玩笑,待会儿去晚了没热闹看可怎么办。 这倒是安之多虑了。 张氏正闹得起劲儿,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打算收工。 只是她来得确实有些晚,现在村长家的院墙边都站满了人,没有好位置倒是真的。 “那里那里,咱们去找春杏姐。” 她们二人跑到春杏旁边,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春杏道:“我也刚来不久,之前周氏族长已经被叫了来,你们来之前,志明叔也被叫进去了。 现在应该是志明叔跟村长在说话,所以听不真切。” 春杏这话刚说完,院里又响起张氏嘶哑的叫喊声:“你骗人!周志明你不得好死! 明明是你打断了我儿的腿,你有胆子来我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当着别人的面倒是怂了。 你要真是个汉子,你就把在我面前说的话重说一遍! 你个狗娘养的,你……” 春杏解释道:“之前志明叔没来时,张氏便说昨儿晚上周叔在县城找了她,警告她要把嘴巴闭紧一点,以后若是再敢编排些有的没的,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三壮叔。” 现在村里凡是跟安之关系好的人,背地里提起张氏都是直呼其姓氏,而不是按照辈分喊张奶奶。 这话落音,三丽顿时火了:“她这就是放屁! 昨儿晚上有那偷花贼上门,志明叔可是叫了大半个村子的人一起抓贼,他怎么可能去县城警告张氏?” “就是说呀!”一旁的李氏接话:“要我说,张氏就是妥妥放屁。 村长也是,竟不准我们进去,否则看我不将那个老不羞的骂个狗血淋头。” 李氏跟云燕蓉关系好,因此她便看不得云燕蓉的男人被欺负。 如果可以,她还想挽着袖子上前跟张氏打一架。 安之也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她若是觉得是周叔伤了她儿子,今日她就在县城,直接去县城敲鸣冤鼓让县令大人出面审案就是,何必大老远跑回村里。 我看她就是没有证据,然后心里窝火想要找个人撒气,这就看上了周叔。 她是以前欺负周叔欺负顺手了吧,所以哪怕两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还尽想着把屎盆子往周叔脑袋上扣。” 安之这话得到旁边不少人的赞同。 就在外面声讨张氏的声音越来越多时,院子里村长刘向荣也终于发火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是我对你家的交代 刘向荣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张氏面前。 这突然的动作将张氏吓了一跳,也将她嘴里的咒骂打断。 “张氏,你够了! 我已经多次跟你说过,昨天下午和昨天晚上咱们村里都有不少人看到了志明,还跟他说了话,结果你就跟聋了一般。 那我现在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你若真觉得是志明伤了四壮,那你现在就去县城敲鸣冤鼓,如果县令大人判定是志明伤了四壮,我给你下跪磕头认错! 现在你给我滚出去,别在我家撒泼!” 张氏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便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她一边撒泼一边喊:“真是没天理啊,大家快来看呐,村长欺负人了! 村长不为我们大伙儿主持公道,还当什么村长,不如趁早挪屁股把这位置让给有本事的人……” 刘荣是真的不再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周大树:“周族长,现如今你们族里出了此等泼妇,你打算怎么办?” 周大树道:“张氏为家长守过孝,休妻是没办法了,既如此我就从族中找些人将她送回娘家,到时候我再亲自出面解释一番,想必也能平息张家的怒火。” 好家伙,由族长亲自出面将人退回,这可是比休妻更丢脸的事情。 如果真的这般行事,那张氏娘家的名声便彻底毁了,以后家族中的姑娘在近处绝对是说不到婆家了。 果然,张氏一听这话就跟吃了哑药一般立马安静些下来。 她看看上面那两人,心知今日是拿周志明那个畜生没办法了,于是果断起身。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个妇道人家! 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 放下这话,她便匆匆往门口跑去,仿佛怕自己慢了一点便被族人抓住送回娘家去。 打开村长,看到院子外面围观人群的鄙夷眼神,她直接啐了两口痰:“呸,看什么看! 我跟你们说,现在刘向荣已经彻底被周志明那个孽障给收买了,今日是我家倒霉,日后就轮到你们了。” 这下众人看她就跟看神经病一样:“张氏,志明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清楚,或者说只有你这个后娘不清楚他是个多好的后生。 你可放过他吧,也算是给你自己积点阴德。” “我看你就是嫉妒,掏心掏肺地养了三个儿子,结果个个都比不上志明,你就是看不得志明好,所以才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 张氏一人难敌多张嘴,很快就落荒而逃。 很快周志明也从院里出来。 大家看到他是满脸的心疼:“志明,我们都相信你,你别难过。” “志明兄弟,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志明,以后张氏要是还敢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找老婆子我帮忙,她要还敢翘尾巴我就拿刀砍了。” 周志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大家,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领了,接着便走了。 这会儿倒是没人说他性子冷淡,反而都齐刷刷地将这口锅扣在了张氏头上。 “都怪张氏,以前那么欺负志明,这才让他的性子如此内敛。” “这可真是个恶婆娘,咱们村也不是没有别的后娘,但从没见过她那般不要脸坏心肠的。” 趁着众人议论的时候,安之跟三丽打了声招呼便往村尾跑去。 因此周志明前脚刚进家门,她后脚就来敲门了。 安之进门后单刀直入地问:“周叔,周四壮的腿伤你是你干的吗?” 周志明看着安之一脸镇定的表情,很是干脆地认了。 “是我干的! 安之,我答应过你会给你家一个交代,而这就是我的交代。 张氏编排你娘,我便断他儿子的腿。” 说着这话他又补充:“不过你别为周四壮可惜,他也不是个好人。 这次断腿的事情虽是我安排的,但我并没有动手,是他以前欺负过的人来报仇,所以他伤得也不冤。” 这件事既然安之已经知道了,那肯定瞒不过燕蓉和云家二老。 安之不会在乎周四壮是不是无辜,但云家另外三人却不一定。 万一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恶人,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得趁着这个机会解释清楚。 安之听得此话算是真正在心里认可这个继父,她笑得很是开怀:“周叔,我觉得您的交代很好,我很满意。 我就一个娘,以后您可得跟现在这样护着她,万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 周志明……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娘。” 说完正事,安之便有了心思关心其他细枝末节:“周叔,张氏说你昨儿晚上去县城警告她了,是真的吗?” 怕这人否认,安之干净补充:“我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可不像是说谎。” 周志明无奈承认:“她没撒谎,我确实去了。 如果我不将这件事认下来,她还只以为是巧合,以后不一定会收敛。” “可是我傍晚时给您送饭过来还看到了,昨儿半夜也是您发现了想要偷花的贼,这又怎么解释? 就算您吃过饭后骑马赶去了县城,那时候天也已经黑了,根本没办法进城啊!” 眼看安之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只能道:“县城的城墙于我而言不算高。” 县城的城墙高一丈二尺,防普通宵小够了,但是拦不住他。 而且现在非战时,城墙上不会有士兵巡逻,他想翻过去并不困难。 安之听完顿时瞪大双眼:“周叔,您是说,您您您!您是直接飞过去的?” “没有,也借助了一些工具。” “那也很厉害了!”安之兴奋道:“周叔,我八岁多才开始习武会不会太晚了? 您看我有没有可能练成您这样的武功。 我也不要求飞过城楼,只要能飞起来就行!” 这就是轻功! 只有在小说里才见识过的轻功! 她必须要学! 周志明笑道:“八岁也不算晚,再加上你资质不差,自己也能吃苦,只要持之以恒,完全可以的。” 安之听到这个答案立刻蹦了起来。 太好了,以后她也能飞了! 不过她的兴奋在看到院子里的五彩山茶后立刻转为后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踏青 “周叔,昨儿也太险了,如果您再晚一些回来,这棵茶树可就遭殃了。” 到时候损失的不仅仅是一棵树,等到张氏叫嚷起来,大家说不定就会相信她了。 周志明想着,横竖已经说了这么多,那再多说一两句应该也没事。 安之这丫头聪明,如果藏着掖着不说,她若是对自己起疑那就不好了。 “昨天下午的事情绝非偶然,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叫了两个朋友在家里守着。 如果那俩小贼摸进来的时候我没能回来,我朋友就会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抓了,不会真让他们把树给偷走的。” 安之闻言立刻称赞道:“周叔您可真聪明,走一步看三步。 不仅报了仇,又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还护住了东西。” “行了,别拍马屁。 安之,我将这事情如实告诉你,一是怕你们担心,二也是相信你有分寸。 你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吧?” “知道知道,您放心! 所有的事情都能告诉我娘,但是只有部分可以告诉祖父祖母,其他人一概不说,问起来就是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 周志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只要你能守住秘密,以后我遇事保证不瞒你。” 照现在这情况看来,安之应该是云家最能扛事的人,且她又能拿捏其他三人,以后若真遇到事说不定还真能指望她。 …… 张氏在村里闹了一场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倒是让村里不少人都开始心疼起周志明来。 加上盖书院一事主要是他在安排,他竭力照顾村里人的行为也获得了大家的感激,还有就是周志明下聘时的大手笔也让大家为之侧目。 总之就是几件事情加起来,周志明在村里的名声竟慢慢好转起来。 村民们在路上看到他都会热情主动地打招地打招呼,村里的小孩儿看着他也不再绕道走。 现在比起张氏闹出来的事情,大家更关注的是那两个偷花贼。 那五彩花树可是个宝贝,绝不能让人给祸害了。 因此在村长的组织下,每天晚上都有八个壮汉出来巡逻。 两两一组,一组巡逻一个时辰,这样既不耽误白天干活,晚上村里人也都能放心地睡个好觉。 这事儿没有一个人不愿意。 如果不愿意就想想铺到家门口的石板路。 要知道镇上都没铺石板路,全是夯的泥土路,只有县城的主道上才是石板路,可是现如今,他们村里马上也有石板路了! 只要想起这个,大家都干劲儿十足。 但只要想起这个,大伙儿不免又想到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安之。 不过安之现在已经忙得跟陀螺一般,他们想当面跟人道谢也不是那么容易。 安之一天的行程可丰满,上午要习武,下午要养鸡,中午除了帮着小饭馆做生意,时不时跟客人们聊天,还得负责认字班的事情。 是的,安之最近在家里办起一个认字班。 还是张罗书房的时候,她就放话说村里的女孩儿们都能来看书,但是能跟三丽那样有哥哥教认字的实在是少数, 因此她在跟家里商量之后,决定每天午饭后用一个时辰的时间教村里的女孩们认字。 选在午饭后就不会耽误大家干活,再加上这事儿是安之张罗起来的,因此即便有些人家认为女孩子认字没用,但是看在这两点上,也都还是将孩子们送了过来。 为了不跟前院看书习箭的少年互相打扰,安之将女孩子们的认字课堂放在后院。 祖父在前院教少年们练剑,祖母和娘就在后院教女孩儿认字算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能在这些事情中找到价值,大家都乐在其中。 而安之作为统管全盘的小管家,每天中午就是她最忙的时候,根本不能和以前一样陪着阿佑在后院一起聊天玩耍。 白天又忙又累,连午休都给取消了,晚上自然是沾床就睡,因此阿佑就算还厚着脸皮跟安之赖在一间房里,两人的夜谈也被迫取消了。 时间一长阿佑就有些受不了了。 于是四月二十沐休这日,两人如往常一般习武之后,阿佑都没将人放回家,直接给拉去了桔山,美其名曰踏青。 为此他还早早准备了两个食盒,一个食盒里放的是云老爷子提前送来的饭菜,一个食盒放着水囊和各色水果点心。 安之闻言颇为无奈,现在早已立夏,中午的太阳晒得人脸疼,哪里还有青可踏。 但她看着阿佑执拗的模样,想着自己最近确实是疏忽他了,便决定顺着他的意思。 “好,咱们去踏青,今天咱们要玩到我祖父叫我们吃饭时才回去。” 阿佑这才满意,跟在安之身侧欢乐地往山上走。 两人上山后找了一处阴凉地方先将饭给吃了,然后便坐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安之吃饱喝足,在树荫下吹着微风,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阿佑见状也不再说话,而是掏出笛子吹起曲子来。 曲调温柔似潺潺流水,安之听了一会儿就靠着大石头睡着了。 阿佑见她睡着,便收了笛子拿出折扇个安之扇风,时不时再帮忙赶个蚊虫,虽是无趣的琐碎小事,他却做得很是开心。 安之睡了快半个时辰才醒来,睁眼就看到纸折扇在自己的身前晃悠。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点汗也没有,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定是阿佑怕她热着,便不停在给她扇风。 她想着悠扬的笛声和徐徐清风,觉得自己也该为阿佑做些什么。 于是她站起来:“阿佑,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安之离开休息的地方,在附近找到几株野生芍药。 现在这些芍药打了花苞但是并未开花,她想要用异能将这花催开然后送给阿佑。 可是就在她刚释放出异能时,就听到阿佑张皇失措的声音:“安之姐姐你在哪儿,这里有蛇!” 情急之下她赶紧收回异能,但不知是怎么回事,异能入体时竟逼得自己吐了一口血。 而就在此时,阿佑跑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章 异能爆发 “安之姐姐,你吐血了。” 阿佑刚说完话,眼泪便顺着脸颊大颗滚落下来。 安之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笑着朝他走过去:“没有,你看错了。 就是刚刚听你叫我,不小心将舌头咬破了,这才流了一点血。” “不,你有事,你会死的!”阿佑说完这话身子便开始发颤,眼里更是一片死寂:“之前他也是这样。 他擦了嘴角的血,告诉我他没事儿,然后没多久他就死了。” 安之很快明白,阿佑是想到别人了。 兴许不是别人,是他爹。 安之赶紧将人抱住安抚:“阿佑,我真的没事,就是不小心伤了舌头。 如果你真的担心,那咱们现在就回家,让周叔去给我请大夫来看看。 如果我真的受伤了,大夫会给我开药的,我吃过药就没事了。” “对!你受伤了,得吃药!” 阿佑推开安之,慌忙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红绳。 他颤抖着取下红绳上悬挂的小布包,然后又小心打开几层油纸,露出里面一颗褐色小药丸。 阿佑拿起药丸就往安之嘴里塞:“安之姐姐,这是保命的神药,不管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吃了这药就能吊一口气,你快些吃了!” 安之一听就知道这药很珍贵,哪里能随便浪费。 再说,她也怕随便吃药结果吃出问题来。 “阿佑你别着急,我并没有伤得这么严重,不信的话你跟我回家去,咱们去找大夫看看,你……” 她这话还没说完,阿佑就直接伸手将药丸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进嘴巴就顺着喉咙滚进肚子里,她就算想吐出来都没办法。 阿佑这下开心了:“安之姐姐,你没事了!只要吃了这个药,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安之心说只要不是会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不管吃下去什么,她体内的异能应该都能消化。 于是她也跟着说:“对,没事了,你别担心。 咱们先收拾东西回去吧。” 得知山上有蛇,安之便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阿佑道:“好,咱们回去看大夫,得让大夫看过之后我才放心。” 安之…… 行吧,看就看,正好看看吃了那个药丸子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但是不等去看大夫,才刚刚把东西收好,安之便知道那颗药丸子出问题了。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热潮从腹部而起,接着四处散开,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上升。 想着阿佑刚刚的表现,她怕把人吓着,便故作镇定道:“阿佑,你在这儿等我,我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得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阿佑叮嘱她:“那你要小心蛇,我刚刚看到它冒头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安之便赶紧往跑开。 她走得匆忙,因此并没有发现其实阿佑已经注意到她泛红的脸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担忧。 安之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立刻调动体内的异能试图压制那一股热潮。 结果根本没用。 她的异能在接触到热潮之后直接被吞噬。 而吞噬了异能的热潮瞬间变得更凶猛,在她体内乱窜,让她全身都泛起疼来。 靠,阿佑到底给她吃的什么东西? 不是说是保命的药丸吗,为什么这效果跟夺命的毒药差不多? 就在安之疼得快失去理智时,那股热浪突然开始膨胀并挤压她的身体,仿佛是要破体而出。 这时候安之还想着不能吓到阿佑,她无声地吼叫一声,然后猛地一拳锤在地上。 随着她这个动作,体内的热浪顺着拳头涌出,接着便以拳头所接触的地面为中心点开始向四周快速散开。 安之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的拳头,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强的异能。 是的,是异能。 刚刚在她体内翻涌的那股热潮就是异能。 是阿佑给她吃的药丸子让她恢复了异能吗? 现在这么强的异能扩散开来,估计已经覆盖了整座桔山,该怎么办? 刚刚她异能爆发的时候没能控制住,这么强的一片光散出去,有没有人看见?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出现在脑海,安之的脑子有些懵。 不过很快她抓住了第一个关键词。 阿佑。 阿佑还在等她,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得将人送回去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安之站起身来擦干额头上的汗,又拍拍自己的脸,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往远处走去。 不想在半途却看到了阿佑。 “阿佑,不是说了山上有蛇,你怎么还一个人乱走?” “安之姐姐,我担心你会害怕,想去找你来着。” 阿佑说这话时的表情有些紧张,安之猜他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她笑道:“我不怕,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些。 现在咱们下山去吧。 下山以后就请周叔带我去看大夫,等看过大夫你就别担心了,好吗?” 阿佑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安之姐姐,如果你觉得你自己没事,不想看大夫也没关系的。” 这话可是说到安之的心坎里去了。 都说中医博大精深,也不知大夫会不会发现她体内的不对劲,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还是别看大夫的好。 安之立刻顺坡下驴:“阿佑,我觉得我没事,不如一会儿就别看大夫了。 不过我会时时留意自己的状况,真有不舒服的话就立刻去找周叔,让他带我去看大夫,好不好?” 阿佑点头答应。 安之又叮嘱他:“阿佑,我刚刚流血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祖父祖母听说要以后肯定会担心的。 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你要帮我保守秘密,好吗?” 阿佑转头看过来,一双眼里全是郑重:“安之姐姐,我保证不将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阿佑你真好!” “安之姐姐才好!” 两人将对方夸了一遍,这才提着食盒下山。 路上安之问:“阿佑,你之前给我吃的药丸是哪里来的啊?” 阿佑道:“是周叔给我的,说让我贴身带着,如果受了严重的伤或者中毒就吃掉,这个药让我撑一段时间。” 安之不由想到了她刚拥有异能的时候还惦记着赚钱以后买些人参鹿茸回来好好补一补,看能不能彻底恢复异能。 现在这效果,应该也就相当于食补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见财神爷 安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阿佑,那是周叔留给你保命的药,现在给我吃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阿佑无所谓道:“我再问问周叔,看他还有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那是给安之姐姐你吃了,又不是旁人。” 安之听完心里一阵感动。 凭心而论,如果她有一颗能保命的药,真不一定舍得给阿佑吃。 不过现在她有了这一身丰沛的异能,以后她就是阿佑的保命药了! “阿佑你放心,以后姐姐保护着你,绝不让你被人欺负。” 阿佑笑:“安之姐姐你一直在保护我啊。” 安之闻言有些心虚。 她哪有保护阿佑,不过就是陪着人玩一玩,就这么一件小事还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 不过时间还长呢。 以后她一定要对阿佑更好,真正做到她刚刚做承诺的那样,绝不让任何人欺负阿佑。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沉默地往山下走去。 不想还没到山脚就听到云老爷子的声音。 “安之,阿佑,你们在哪里,快些回家来!” “祖父,我在这里,马上就下山了。” 安之听到老爷子的声音,脚下步伐立马加快。 而老爷子听到她的声音也连忙往山上走,两人就靠着喊话来判断方向。 等终于见面,安之笑道:“祖父,您怎么特意找上来,还怕我和阿佑丢了不成?” 老爷子并没有接这话,而是一脸凝重地问:“安之,你跟阿佑没事儿吧?” “没事儿,好好的,祖父您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爷子闻言松了口气:“赶紧跟我回去,回去再说。” 等回到家安之才知道祖父着急去山上寻他们二人的原因。 原来是自己异能爆发时所发出来的那道强光将大伙儿给吓着了。 老爷子直到这时还心有余悸:“实在是太吓人了! 那道光那么一闪,我都担心天要塌了。 在屋里等了一会儿,看没什么动静我就赶紧去寻你们了。 如果真的出事,好歹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安之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 天怎么会塌?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祖父既然看到了强光,其他人肯定也会看到。 过不了多久,被净化过的桔山定然也会发生变化,而这个变化绝对瞒不过上山的人的眼睛。 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人将那一道强光和桔山联系起来。 而她和阿佑那时正好在桔山上的事情也瞒不住。 会不会有人将强光和他们两人联系起来? 想到此,安之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桔山买下来。 等桔山变成私人财产,旁的人就不会上山,说不定就不会发现异常。 而且桔山如果变成她的,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补救措施。 越想越觉得可行,安之立刻想着要怎么才能说动家人答应。 她在屋里环视一圈,最后挑中了祖母。 安之将人拉到房间,很是小声道:“祖母,我今儿中午跟阿佑上山时,在山上睡了个午觉。” 这话让太太满头雾水,睡个午觉还要这般小心翼翼地说一声吗? 安之又继续道:“我又看见财神爷了。” “啊?”这下老太太不淡定了,她惊叫一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也学着安之压低声音:“你确定真是财神爷?” “确定啊,我上次不是见过吗? 这才多久,哪里能忘?” 安之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我看他在桔山上走动,想着之前您跟祖父的吩咐,就上去打招呼。 我也是闲聊,就问他为什么在桔山散步,他说那里是个好地方,他挺喜欢的。” “喜欢桔山? 难不成桔山上有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孙女发现的那株五彩花树:“三千两就是在那个山上发现的,财神爷是不是在找那棵树?” 安之被哽住了。 好在她很快就随机应变道:“我也问财神爷,他说不是。” “那就说明山上还有其他好东西!”老太太分析道:“可是自从你找到山茶树之后,咱们全村的人就快将那座山给踩平了,什么也没找到啊?” 安之赶紧顺着这话说下去:“所以说那好东西定然不是那么的显眼。 要么是我们看到了却不认识,要不然那东西就是在地底下。” 老太太闻言顿时心动,她想孙女定然有了主意,于是赶紧问:“安之,那咱们怎么办?”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安之总算可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祖母,我们可以将那座山买下来! 这样一来不管山上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咱家的。” “买山?” 老太太听到这话沉默了。 买山可不便宜,若山上真有宝贝也就罢了,若什么也没有,那自家不是白白搭上这些钱。 要知道桔山上除了成片只会结酸果子的桔树外和一堆杂草外,可是什么也没有。 安之明白老太太的担忧,她也没有强劝:“祖母,您先考虑看看,这毕竟只是做梦,也做不得准。 我就是想着,我在桔山上赚了一千五百两,哪怕在那山上亏一些钱也没什么,只当是谢谢山神菩萨了。 但如果真的能赚钱,那咱家以后就真的彻底不愁了。” 好家伙,这不劝比劝的效果还好。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觉得孙女说得有理。 她家在桔山发了一笔横财,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说不定横财之后就有横祸。 现在她家花笔冤枉钱将桔山买下,只当是破财消灾,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说这山上真有好东西,那就说明她孙女真是受财神菩萨保佑,有财无灾,那就再好不过。 老太太当即拍板:“行,咱们把那山买下来!” 得了这话,安之险些兴奋地跳起来。 她强压着激动道:“祖母,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去找周叔帮忙,祖父和我娘那边就交给您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买山 买山是大事,而且山的价格没个定数,如果到时候碰到乱开价的书吏就麻烦了。 所以安之想要找周志明出面。 他毕竟先后买过两大片荒地,在衙门肯定是有熟人的。 而且他跟孙景澄的关系好,有孙举人的面子在,定可以拿到一个公道的价格。 安之带着一肚子小算盘敲开了周家的门,然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周志明听说之后有些意外:“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准备折腾荒地吗,现在怎么盯上桔山了?” 财神菩萨的事情能拿来糊弄祖父祖母,但说给周叔听定然是不行的。 好在她早就准备好了理由。 “我手里不是刚进了笔钱么,放在手里也是浪费,所以想拿出来看能不能赚些钱。 之前本来是想着去镇上或者城里买些房子铺子出租,但是房铺就那么多,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 所以我就想着买座山,到时候种树喂鸡养羊,应该都是可以的。 恰好最近吉祥酒楼的李掌柜问我这边的鸡蛋能不能加量,我问过才知道原来是他们酒楼的食客都觉得他家的鸡蛋味好,所以想要买鸡蛋带回家去。 这样一来,我多喂些鸡也不用愁销量。” 为了堵周志明的嘴,她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这村尾的荒地已经被我嚯嚯得不成样子,可再不能继续扩建养鸡场了。” 周志明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他问:“你家里同意你买山吗?” “自然是同意的,我已经跟祖母说好了,她会跟我祖父和娘说。” 眼见人家的家长都同意了,周志明也无话可说。 他想着燕蓉的家底还算厚实,哪怕安之折腾一番最后赔钱了也没事儿,孩子还小呢,成长的路上总会有些磕磕绊绊。 于是他很爽快地答应:“行,明儿一早我便带着你去县城走一趟,给你把桔山买下来。” 安之见目的达成,很是开心地道谢,接着又问:“周叔,您觉得这座山大概值多少钱啊?” 周志明大概预估了一下:“按照县衙的规定,山地大约是一两银子一亩,桔山怎么着也有五六百亩,你要是全买下来的话,五百两应该是个比较合适的价格。” 五百两,那还是在预算之内的,她自己手里的钱就足够。 安之道:“周叔,那这件事就麻烦您了,明儿一早我来找您。” “好,这事儿要提前跟村长说,待会儿我去找他。 你记得让你祖父中午多备些饭菜,再准备一个五两银子的红封,衙差吃好喝好又拿了钱,到时候量地的时候手也会松一些。” 村后的这些山头具体有多大谁也没个数,如果要买的话只能请衙差现场丈量。 只要将上门丈量的衙差打点好,那量的时候少走几步路或者将界碑放远一些都是有可能的,这也属于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第二日一早,周志明就驾着马车带着安之和村长去了县衙。 周志明最近进出衙门几次买了不少地,书吏对这个出手大方的买主都熟悉起来了,再加上这人跟孙举人的关系也挺好,因此书吏看到他很是热情。 “周爷来了,今儿是来办什么事啊?” 周志明阐明来意,想要买村子后头的一座山。 那书吏也是个实诚人,闻言小声劝道:“周爷,那既是你们村子后边的山,你大可直接去用,如果不放心,跟村里立个协议租下就是,何必买下来?” 如今在县衙坐镇的童大人刚直不阿,绝不可能出现半买半送的事情来,既如此买山就不划算了,有那闲钱还不如拿来买地。 周志明谢绝了他的好意,道还是买下来比较放心,又请书吏上报。 书吏劝了两句,自认对得起之前收的那些赏钱,见周志明还是要买山,便将这事儿报给了县丞。 县丞一听是东山村的事,便亲自来见了这个买主。 周志明的络腮胡在徐奉县都罕见,张县丞一下就想起这人曾经跟孙举人一起来买了东山村对面的那块荒地,说是要用来盖新书院。 当时这人跟孙举人关系颇为融洽,想来关系定是不一般。 他随意问了几句买山的事情,也不多做为难便允了,之后还特意吩咐自己的亲信去量地,提醒他们办事要机灵些。 有了张县丞的吩咐,去往东山村的书吏态度非常谦和,办起事来那也是格外尽心。 现如今丈量土地大多用步弓,既方便又准确。 可是步弓却不方便在山上使用,便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用脚丈量。 得了吩咐的衙差量地时步子迈得格外大,有时候还会小碎步往前走几步,安之在一旁见状便知道自家要占大便宜。 看着这红封的重量还要再加一些才好…… 衙差是中午来的,在云家吃了中午饭后顶着烈日就去了后山。 待衙差刚出门,便有人去云家问衙差来干什么。 云老爷子说他家想买了桔山来种些果树,再圈块地养鸡,顺便再养几头羊。 众人一听都傻眼了,这,这完全不用买座山呐。 老爷子嘴上虽说得肯定,但他也知道这话不能取信于人。 可是没办法,除了这话,他暂时真的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他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我家安之养了不少鸡,现在后面那一片太吵,如果天热一些说不定还会有味道,所以她就想把养鸡场搬个地方。 村里是没地方可以搬的,要搬就只能往山后搬,既然这样我们想着索性把山买下来得了,这样也省事。” 大伙儿听了这话也是服气。 见过宠孩子的,没见过这么宠的。 不过人家有钱,想怎么花是他们的事,旁人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 送走打听消息的众人,云老爷子在屋里叹气:“这下估计全村都要说咱家是个傻子了,有钱没处花跑去买山。” 云老太太以前是个顶爱面子的人,特别介意别人在背后议论她。 但在经了女儿和离的事情后,她好像一夜之间看开了,现在是越发不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爱说就说,关起门来日子还是自家在过。” 话是这么说,但老爷子心里多少还有些介意。 云燕蓉见状安慰老爷子:“爹,安之做事少有不成的。 等到她在桔山上再寻出个什么宝贝来,您就捂着嘴偷乐吧。” 听得这话,老爷子果然露出笑脸来:“也不知安之能在桔山上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盖宿舍 安之本人并不想折腾桔山。 因此花了四百二十两将山买下来之后,她就直接扔在脑后不管了。 云老爷子观察了几日,发现孙女真是一点也不上心,便忍不住问:“安安,那桔山,你打算怎么办呐?” 安之听到桔山二字就习惯性地头疼。 她那天没控制住,直接将全身的异能给倾泻了出去,整个桔山差不多都被她给净化了一遍。 现在她就恨不得放一把火将山上的东西给烧个干净才好。 现在听到祖父提及,她只得硬着头皮面对:“祖父,我现在暂时没空打理山上。 再说我也不知道那财神爷到底为什么喜欢桔山,要不咱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些时候就有什么机缘等着咱们发现。” 怕老爷子期望过高,她又赶紧补充:“祖父,财神爷这事儿说不准的,所以您也别太惦记那座山,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当没这回事儿。” 这话让云老爷子不由想到老婆子之前说过的破财消灾,他虽然心疼四百多两银子,但这都没孙女重要,如果花些钱能帮孙女挡了灾,那就再好不过。 其实不止老爷子,村里人也都留意着安之买下桔山究竟要干什么,不过等了几天还是没有动静,却听说安之在张罗着要盖什么宿舍。 是的,安之要盖宿舍了。 时间进入四月底,春耕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周边几个村子的壮劳力都投入了书院的建设中,安之觉得自己的宿舍楼也是时候动工了,不然要不了几个月就是夏收,夏收之后外地的新生就都要过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孙景澄特意买了个书童,为的就是接待随时到访的外地学子。 据她所知,来参观咨询的人都已经有百数,这些人里哪怕只来一半,也有四五十人。 而且宿舍除了提供给外地的学生之外,本地的学生一样租住,比如说来自县城的那些少爷们。 为此安之还特意做了一个摸底调查。 经过询问,在她家吃饭的客人十之七八都表示愿意在书院附近租房子住,不过前提是得干净和清净,安全也得有保障。 也有人提出,家里不会同意他们一个人在外面住,所以得带个书童,这话也引来不少人的赞同。 安之听说以后立刻拿出图纸来修改。 她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过书童的存在,不过现在还没动工,一切都来得及。 为了稳妥起见,安之还特意拿了自己的图纸给杨承业、谢正志等关系好的人看过,综合了他们的意见之后又重新调整了一番。 待最后的布局确定下来,她就开始请人干活。 周志明听说以后直接爽快地给她分了五十个人过来。 “周叔,这、这不太好吧,您那边不是在赶工期吗?” 周志明道:“没事,我那边人手足够,分你一些也没事。 还有砖瓦材料,也直接从那边拿就是。” 人能收,但是材料可绝对不能拿。 安之赶紧拒绝:“周叔,这可不行,那又不是您的工地,我去拿东西像什么样子,别人看到了不得说您中饱私囊。 再说万一别人有样学样,那就难管理了。 我直接借用您的采购渠道就是,能便宜一点儿是一点儿。 还有,这些工人的工钱都得我来付,这得提前说好。” 周志明是想要将安之当小孩儿一样照顾,但奈何这孩子太有主见,根本不需要特殊照顾。 一些小的人情她会坦然接受开心道谢,但是一旦涉及原则方面,她的态度可是坚定得很。 周志明也不勉强,他是有心帮安之,但是安之能够自立,这比坦然接受帮助更让他开心。 “行,你自己买材料自己买付人工,但是我看你那地方盖得也太小了,拢共才二十几间房,够干什么用? 直接从你买的地基往西再扩二亩地,要盖就盖个大的。 但是咱得提前说好,用了我的地可得给我付钱。 这些地我买回来时大约是四两银子一亩,你得给我八两银子。” 安之…… 她能说什么呢。 这位以后毕竟是自己的爹,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安之小手一挥,直接将公寓图纸等比复制。 一套公寓里面是十四间单人房和七间小套房,一间大阅读室,一间澡堂,一间茶水房,一间厨房,一间门房和两间会客室。 这样的公寓她打算盖三套,这样就有六十三间房。 一套公寓的建造成本含家具一起,大概在八十两,现在她暂定的单间租金一年是一千二百文,套件租金是二千四百文,一年能收租三十三点六两。 去掉请门房、买柴火,还有阅读室的蜡烛等开销之外,一年估计也就剩个二十五六两,大约需要三年才能回本。 这样的生意虽然回本慢,但是只要回本之后就全部是睡后收入,图的就是一个稳妥。 况且宿舍盖起来后,也会有其他创收。 比如说大家多了一餐晚饭要吃,有好些衣服要洗,说不定还能支个夜宵摊子卖些热馄饨热包子之类的。 总之,她对宿舍的未来还是挺看好的。 可是她没想到,她才刚安排人推了卫氏家的房子,第一笔生意就找上门来了。 “云姑娘,我想在你的公寓里先订一套房子。” “这就开始定?”安之诧异道:“我连地基都还没开始打呢!” 杨承业有些不好意思:“我之所以现在就定,也是有私心的, 我听说你要盖三套院子,我就想着早些定下的话你就能先紧着一套房子盖好,这样我也能早些住进来。” 安之本以为是杨承业住在镇上,每天早晚都少不了奔波,所以想要提前住进宿舍剩些事情。 但她算着,就算她紧赶慢赶的,将一套房子全部收拾出来那也得一个多月,到那时候差不多就该放农假了,即便交房了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安之问出自己的疑问,杨承业也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云姑娘,我家又没田,这农忙假期于我而言并无作用。 所以我就想着这个假期就住在宿舍,这样方便去你家书房看书。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将问题攒一攒,隔几天就可以去跟夫子请教。 孙夫子已经说了,农假时他就待在书院,除了他以外还会有两个夫子留守,我们随时都可以去请教学问。”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见反向议价 安之没想到杨承业家里都这么有钱了,他读书还是这般的刻苦。 不过成人之美的事情,她还是乐意做的。 “行,那我先紧着一套公寓赶工,一定尽早把宿舍交给你使用。” “多谢云姑娘,真是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再说就算要谢,也该是我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 杨承业便顺着这话问:“不知云姑娘的公寓怎么收费?” “单间一千二百文一年,套间面积大一些,还有一个耳房,我定的是二千四百文一年。 里面配备的服务有早晚的热水,随时有人看守的门房,前头还有一直亮灯到子时的阅读室,大概就是这些。 你们还需要其他东西的话,也可以跟我提。” 杨承业很是震惊:“这么便宜?” 安之道:“这还便宜吗,我还觉得贵了,想着要不要调整成一两银子和二两银子的价格。” 杨承业无奈扶额:“云姑娘,我一直以为你很会做生意来着。” 安之:难道我不会吗? 她身上的不服气都快溢出来了,杨承业赶紧解释:“云姑娘,你是会做生意的,只是可能对于市场不太了解。 现在你这个宿舍做的是独家生意,而且能住宿舍的人都不差钱,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定价太低了。 你别不服气,先听我给你算笔账。 咱们书院只在农忙、秋寒和过年期间放假,这三个假期加起来大约是四十五天,再加上一月三日的沐休,这里便是三十六天,三十六天里还得扣掉前面三个假里包含的沐休,我便算一年休八十天。 一年三百六十天,除去八十天的休息,我们得在这里住上二百六十天,一天算下来合…不到五文。 五文钱一天的住宿,你得提供热水,燃到大半夜的烛火,夜间还有人巡逻,这还不便宜吗?” 安之觉得其实也还好,毕竟烛火是所有人共用,至于热水,冬天洗澡洗的不勤,夏天的洗澡水也费不了什么柴火。 包括门房,她都没打算花钱请,她用宿舍里的夜香换人守门,保证多的是人愿意来。 但是杨承业却觉得她亏了:“你守着这么好的条件,不赚钱那就是亏! 我觉得这宿舍的定价怎么找也得三两银子起,不然都对不起你花钱盖的这个房子。 要知道你这可不是一个月,而是一年!” 安之服了。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上赶着送钱的。 要知道镇上一套八间小院一年不过也就租二两银子,她一个单间叫价一两二钱其实已经有些心虚了。 不想杨承业更敢开口,直接喊价三两银子,真不愧是逸仙楼的公子。 三两银子安之是不敢开口要的。 但是她却觉得可以稍微涨一点价,变成一两五钱和三两银子的租金,与此同时,服务还可以稍微再提升一些。 杨承业劝了两回,见安之不肯继续涨价,便定下了一个套间。 也不知是不是杨承业帮忙宣传了,接下来几天又有小饭馆的客人在她手里订了套间,并且话里话外都劝她涨价,那意思是反正价格还没传出去,他们几个也不是外人,一定会帮忙保守秘密。 安之…… 买家上赶着劝卖家涨价,这也真是罕见! 不过最终她还是坚守住了本心。 她这既不算奢侈品,也不是多么罕见的东西,溢价太高的生意是难以长久做下去的。 兴许这价格实在划算,就在第一套宿舍封顶的时候,一整套二十一间宿舍竟然全部都定了出去。 大家也不知是怕她后悔还是怕她没钱花,竟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先交房租。 不止这些学生,就连家里人都担心她没钱花,一个个地都想贴补她。 安之便跟她娘算了一笔账。 她分得的五百两买了桔山之后还剩八十两,之前从卫氏那里顺了七十六两,之前给祖母盖房子的钱还,他们退回了六十两,这里就有二百一十四两。 村尾的养鸡场从二月开始,每个月能稳定进账七两以上,这里也有三十两。 两处加在一起有二百四十四两。 而她盖房子的预算是二百四十两,里外一算还剩四两,根本不需要家里帮忙! 她说得挺自豪,云燕蓉却笑她:“见天的看你折腾,结果折腾到现在手里就剩四两银子,我还以为你赚了多少钱呢。” 安之…… 这可真是亲娘啊! 她反驳道:“我现在可是有产业的人! 我有一座山头,一个大养鸡场,还有三套大院子。 这些都不需要我操心,以后会源源不断地不断地给我送钱。 三套院子每年能进一百多两,养鸡场即便是不扩规模,等那批小鸡养起来,一年估计也得有二百多两的收入,我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数钱就好!” “哦!”云燕蓉淡淡一声,直接让安之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没一会儿又听她娘道:“那你的山头一年能给你带来多少钱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的投入是最多的。” 娘,杀人不带诛心的! “娘,那什么,您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安之赶紧转移话题:“嫁衣开始绣了吗? 还有家具和被子,上次我听祖父祖母说起,好像是说有些问题,现在这些问题解决了吗?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别客气。” 这下换云燕蓉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实在没办法坦然跟女儿商量置办嫁妆的事项。 她摆手道:“你还是操心你那四百二十两的桔山吧,我的事情你少管!” 云燕蓉挥挥衣袖走了,却给安之留下一片乌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桔山变现办法 桔山呐,那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最近这些日子,安之的重心虽然都放在了盖房子一事上,但三不五时的,她还是会上桔山溜达一下。 经过她异能爆发的那一次折腾,整座山上的植物都被她净化了一遍,特别是那些只会长出酸涩果子的桔树,它们枝繁叶茂,所吸收的异能自然更多。 她现在都能想象到,等秋天桔树挂果时长出来的橘子会有多甜。 安之开始后悔,当时还是慌张了。 如果给她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想想,她很可能不会买下这座山。 一座山上的果子突然变甜了,这确实很反常。 但是她买下一座山后,山上的果子变甜了,这件事会更加的反常。 如果是前者大家只会想果子为什么变甜? 但现在成了后者,大家能想的就更多了,比如她为什么会买下这座山,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说她有什么独门秘法,能让果子变甜…… “好烦呐,如果村里的果子都能变甜就好了,这样山上的桔子就不会那么显眼。” 安之本来只是随口嘟囔一句,但是说完这话她却突然从椅子上崩了起来欣喜道:“对呀,鹤立鸡群确实显眼,但是一只鹤待在一群鹤里面,谁能分得清楚谁是谁。 哈哈,我可实在是太聪明了!” 瓜果不似粮食,即便丰产也不会招来衙门的关注。 只要衙门没注意,她就不怕。 毕竟村里还有一个孙叔在呢,既然县衙都对他恭恭敬敬,那寻常人就休想来找麻烦。 “耶耶耶!太好了,问题完美解决!” 她的欢呼引得院子里的云老爷子探头问:“安安,怎么这么高兴,捡钱啦?” “哈哈哈,祖父,跟捡钱差不多,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赚钱的主意。” 桔山上少说也有上万棵桔树,就算一棵树只结百斤果子,加起来最少也有一百万斤。 经过异能催化的桔子,保证汁水丰沛,美味可口,批发价一文钱一斤不过分吧? 只这样保守估计就有一千两银子的入账,买山的钱不仅回来了,还倒赚五百八十两。 关键是往后每年都会长橘子,每年都有钱入账! 高兴,太高兴了! 高兴过头的安之说完话就往院子外边跑去,她迫不及待地要及待地要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老爷子问:“哎,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赚钱的主意啊?” 可是安之这时候已经跑出了院子,哪里能听到他的问话。 老爷子无奈摇头:“安安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容易一惊一乍的,这会儿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结果她自己却跑了。” 云燕蓉笑道:“爹,您的乖孙女自己刚刚算过账,她身上还有四两银子可用,折腾不出什么大动静来的。 若是真要做什么事,定会来家里找咱们帮忙的,到那时您就知道她赚钱的点子了。” 老爷子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只需在家安心等着就是。 可是他这一等就是好几天过去,每天只看到孙女早出晚归的,结果一句都不提找家里要钱的事。 几天之后可算是见孙女忙完了,他赶紧问:“安安,就你上次说的那个赚钱的主意,现在能跟我说了不?” 安之挠了挠头:“祖父,成不成的还不一定呢,先等等看吧。” 她虽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几个月以后的事情现在怎么能说出来。 …… 时间进入六月之后天开始炎热起来,中午在外面走着地面都烫脚,光是待一会儿就热得不行,如果还要干活,那真正是汗如雨下。 不过夏天也有一点好,那就是各种瓜果都开始成熟,大家可以饱饱口福。 这天李氏便挎着个篮子来了云家:“燕蓉,我们家的甜瓜熟了,今年的瓜也不知怎么回事,甜得跟蜜一般,给你送几个来尝尝。” 云燕蓉笑着接了甜瓜,又请李氏进来坐。 李氏道:“不坐了,今年的瓜好,我拿些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待晚上我再来啊。” 安之却说:“伯娘,明天刘伯伯去县城的时候你让他带些送去吉祥酒楼,问问他们要不要呗。 现在天儿这么热,饭后吃些湃在井里的凉瓜,那是再舒服不过。 只要瓜好,李掌柜他们或许愿意备一些。” 正在井边洗菜的云老爷子听得这话顿时起了心思:“刘四家的,那你一会儿给我送一担瓜来,我给饭馆的客人们备一些。” 李氏实在没想到给云家送些瓜来,竟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她先是答应了云老爷子的话,接着又问安之:“那我真能给李掌柜送瓜呀,他能要不?” “伯娘,这要不要的,您先带一些过去呗,就说是我吃了这个瓜好,所以给他推荐的,让他试个味道,如果好吃的话后天再多送些。” “哎,行! 那我明天先带一筐瓜过去,看看李掌柜怎么说。 安之,这事儿若真是成了,伯娘给你买糖吃。” 安之笑:“伯娘不用啦,您都给我家送瓜了,哪里还好意思吃您的糖。” “要的要的,瓜是送给你家吃的,但糖是送给你一个人吃的,你可别跟我客气。” 说完这话,李氏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燕蓉不解地问:“安之,你今儿怎么主动想着给李伯娘介绍生意了。” “娘,我不是想着李伯娘跟您关系好,而且她家不管收点儿什么都惦记着咱家,我念她的好,自然是能帮就帮。” 话虽这么说,但安之心里却想着,别管是李伯娘王伯娘赵伯娘刘伯娘,只要家里有瓜果要卖的都是她的好伯娘,她都得去帮忙。 除了吉祥酒楼还逸仙楼,凡是能攀上关系的地方她都要走一遍,务必等让这些人知道东山村出产的瓜果就是好。 不然等到九十月,她那上百万斤的桔子要怎么卖?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试吃品 李氏家的甜瓜是最早成熟的。 继李氏之后,村里跟云家关系好的人家也都送了瓜来,没几天赵氏又送来满满一篮桃子。 “安之喜欢吃桃,今年我家的桃熟得早,特意挑了好的给安之送了一筐过来,等吃完了再去我家摘。” 云老太太见状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你这也太客气了。 你家孩子也不少呢,留着自己吃就是。” 赵氏笑:“婶子,我家好些桃树,哪里能少了他们的桃儿吃,您可别跟我们客气。” 以前赵氏也给安之桃儿吃,但出手从来没有这么大方,一送就是十多斤。 今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云家总照顾她们的生意。 赵氏家里孩子多,重活儿是干不了,他们便开了荒地种菜然后挑去镇上卖,也算是补贴家用。 今年开春,菜园子的菜出来以后,云家便总在他们家买菜。 赵氏知道云家这是看他们家孩子多负担大,所以特意照顾她们。 她念着人家的好,时不时就会给安之的养鸡场送些老菜叶子,现在桃儿熟了以后,也想着安之喜欢吃,就多给人送些过来。 云老太太推辞不过便收下了桃儿,又去屋里拿了一个包袱过来:“大丫她娘,这是我家安之穿过的旧衣服,她最近一两年长得快,这些衣服还没怎么穿就小了,你要不嫌弃就拿回去,改改就能穿。” 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多,衣服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一件衣服修修改改缝缝补补的,能给好几个孩子穿。 云家就安之一个孩子,家里手头宽裕自然不会委屈孩子,裁衣服时最多是放大一些尺寸,来年把收起来的布料放开再穿一年,但是不会把小了的衣服再接一节继续穿。 因此安之的旧衣服,相对不少孩子来说都算新衣服。 赵氏时常看到安之,自然也知道这么个情况,她连忙起身接过:“谢谢婶子,这我哪儿能嫌弃。” 赵氏陪着老太太闲聊一会儿,便拿着包袱喜滋滋地出门了。 她走没多久,安之和阿佑就从村尾回来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老太太问:“平时不都得午时才结束吗?” 安之回:“周叔说这时候天太热了,以后都早些结束,不过早上要早起跑圈,将时间给补回来。” 老太太看着俩孩子红扑扑的脸蛋,赶紧招呼他们往堂屋里坐:“将身上的汗擦干后过来吹吹风。 井里湃了你赵伯娘上午送来的桃子,你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 安之闻言立刻欢呼:“饿了饿了,我现在就要吃。” 吃过的这么多水果里,安之最喜欢吃的就是桃子,特别是赵氏家的桃子,八分甜两分酸,入口脆爽,她一次能吃五个。 今年经过异能催化的桃子比往年更多了两分汁水,如果不是老太太阻止,安之能够不停炫下去。 等老太太将放桃子的桶拿远,安之才有心思想些别的。 “祖母,赵伯娘送了多少桃子来?” “送了一大篮子,足够你吃。” “祖母,您把桃子放哪儿了,我去看看。” “看什么看,给我坐下。”老太太担心她偷吃,连忙将人拉住:“你祖父今儿给你和阿佑炖了小鸡,你们俩的一人吃一只。 刚刚你已经吃了三个桃子,再吃的话还要不要吃午饭了。” 安之忙解释道:“我不吃,就是想要挑些漂亮的桃子给杨承业。 明儿不是旬休么,让他带回去给家里试试味,看要不要来咱们村买些桃儿。 不是我吹,我觉得县城也找不到这么好吃的桃儿。” 老太太闻言这才放手:“都在后院的库房堆着,你自己去选吧。” 安之拿了个大篮子,捡了甜瓜、桃子、李子还有些早杏放进去。 这些都是村里人送来给她家吃的,她家人虽不少,但耐不住送来的量大,根本吃不赢。 中午学子们吃完午饭,要么去书房挑了书准备去看书,要么在休息室找了个地方准备小憩片刻,安之叫了杨承业到一边,把果篮递给他,并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杨承业接过果篮,一口答应下来:“这几日饭后的甜瓜确实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味道都好,我本来还想找你买些带回去给家中长辈吃,不想你竟给我准备了。 你放心,我回去就跟我爹说,这样好的东西他肯定是要买的。” 安之笑道:“那我就替大伙儿多谢你了,如果真能卖出去,他们也能多一份收入。” 午休后,待杨承业提了果篮准备出门,立刻引来大家的侧目。 他道:“这是云姑娘给我准备的……” 话还没说完就引来一阵起哄声。 少年红着脸解释:是给我家里准备的……” 这话更容易让人误会,紧接着又是一阵起哄声,这动静都引来了云老爷子的侧目。 杨承业只得压低声音快速道:“闭嘴!先听我说完,云姑娘托我将东西带给我爹,然后问他要不要来买些瓜果,也算是帮村民们添些收入。 你们知道,云姑娘是最好心不过的。” 有人道:“我只吃过甜瓜,篮子里的其他东西看着眼生啊。” 有人道:“云姑娘为什么只送给你,我家也要买水果啊,我们可以送给客人。” “我家可以送给亲戚朋友。” “那我家可以买来自己吃。” 这话一出,有十几个少年都折返回来,纷纷找安之要果篮。 这情形是安之没有想到的。 她只能道:“你们先回去上课,我下午准备好,傍晚散学的时候过来取,行不?” 只要有果篮,什么时候拿不是拿。 杨承业闻言将自己的果篮放下,说他也傍晚过来。 安之数了一下,拢共有十二个人要果篮,但是她想着这些人爱凑热闹的性子,想着先准备个二十份。 二十份果篮,仅是仓库那些就不够了,安之只得掏钱自己又买了一些回来。 待到傍晚放学时,二十份果篮果然被拿得干净,有那来晚了的,就只能扑空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吃晚饭的时候,安之把这件事随口说出来,不想却引来孙景澄笑话她:“你家什么果子也没种,本来就是好心帮村里人卖东西,怎么还要自己倒贴钱。” 安之很是看得开:“咱家这几天没少吃免费瓜果,只当是花钱买了那些东西呗。 如果真能帮村里人把这些瓜果卖出去,那也是好事一件。” 老爷子在一旁道:“等村里人知道是你帮忙把东西卖出去,以后定少不了你的瓜果吃。” 不想他这话却说得不太对。 根本不用等东西卖出去,他家饭还没吃完,村里就有人送东西过来。 最先上门的是三丽和她娘,她们俩抬了一箩筐东西过来,里面有甜瓜,还有一些自家种的菜。 三丽的娘马氏看到安之后,赶紧把安之今儿下午买瓜的铜板还了回来:“安之,你怎不说你买那些瓜果都是为了给书院的学生们,让他们帮忙推销的。 我还是听自怡回来说了这事儿才知道。 你本来就是给我们帮忙,哪里还能要你付钱,赶紧收起来!” 安之不肯收:“马伯娘,这事儿还不一定能成呢,我也是试试而已。 这也不是您一家的事情,哪里能让您出钱。 之前这些日子,我家可是吃了不少村里的免费瓜果,只我今天花的钱可不够买那么多东西,所以这些钱只当是我谢谢大家了。” 两人正推脱时,村里又有其他人也过来了,有人是来送瓜的,有人是来送钱的。 原来今儿中午好些少年找安之要了果篮不算,回了书院之后他们还在讨论这些瓜果能卖去哪里。 他们说话也没避着人,村里的孩子们一听就猜出了七八分,再跟同窗一打听,便什么都清楚了。 学子们欣喜于家里又要有笔新收入,回家便将这事儿给村家里人说了。 大家感念安之的热心肠,便又摘了些瓜果送过来。 还有一些人下午卖了瓜果给安之,心里便愈发愧疚。 人家安之本来是一片好心帮他们办事,哪有让人贴钱的道理,于是那些人便想将钱送回来。 当然也有不愿意将钱退回,认为这不是他一家的生意,不能光他一家往里搭东西,但那毕竟是少数,在这么多热情的村民面前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安之看着院里摆着的各种箩筐竹篮,头都大了。 这么多东西,她家哪里能吃得完? 可惜大家放下东西就跑,她根本分不清哪些东西是谁送来的,想还都没处还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今儿下午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买东西是都是分开买的,东家几斤西家几斤,这样一来倒也没有谁家特别吃亏。 孙景澄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感叹道:“是我小看村里人了。 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东山村不算富裕,但是民风淳朴,村民们也都知恩图报。” 安之笑笑不说话,但是心里却在翘尾巴,她又不是个傻子,如果村里这些人真是不懂感恩的,她也不会想着带大家共同致富。 …… 第二天上午,安之如往常一般在阿佑在习武,云老爷子一脸喜色地找上门来,说是逸仙楼的杨管事来了,有事儿要找安之谈。 杨管事这时候上门,十有八九是因为杨承业昨儿带回去的那些瓜果。 安之满脸渴望地看向周志明, 周志明点头放人:“去吧,吃完晚饭以后记得将落下的功课补上。” “好嘞,谢谢周叔!” 道谢过后她却不走,仍旧眼巴巴地看着周志明,接着又转头看眼阿佑,眼里的暗示很是明显。 周志明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无奈点头:“将阿佑一起带走吧。” “谢谢周叔!” “谢谢周叔。” 说完这话,两人便相携去了云家。 周志明提前下课,无所事事的他去了隔壁孙家。 俞夫子看他过来有些差异,看了看屋里的刻漏:“这就下课了?” “安之有事,带着阿佑一起走了。” “这俩孩子,真是形影不离。” 俞夫子轻笑一声,然后问道:“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逸仙楼的管事来了,来村里采买瓜果。” 东山村瓜果的味道胜于往年百倍,这事儿早就引来周志明的关注。 他这话成功让俞夫子止住了笑。 沉默片刻后俞夫子问:“可有查出来什么?” “并没有,从云家的火灾之后,我的人日夜盯着村子入口,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可以确定那些瓜果的异常并不是外人弄出来的。 我仔细回忆,所有的事情都如往年一般,现在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那道一闪而过的强光。” “一闪而过的强光。”俞夫子捻着拇指和食指,重复了一番这话,而后释然地笑了。 “实在查不出来就算了,只当是老天助我们,我们只需抓住这次机会即可。” 周志明点点头:“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了。” 俞夫子又问:“你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并未,在成亲之前我想去京城一趟,尚有些事情要办,回来再议婚期不迟,我看云家人的意思,好像也并不想让燕蓉急着嫁人。” “是该去一趟。”俞夫子道:“尽快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好,趁着瓜果未下市以前就去吧。 寻些耐放的瓜果,帮为师去拜访一些老友,顺便宣传一下东山村这个好地方。” “是。”周志明恭敬应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独家生意 安之和阿佑跟着云老爷子跑回家,就见家门口围着好些人。 看他们过来有人赶忙问:“安之,逸仙楼的管事来了,是为昨儿那事儿过来吗?” “安之,你猜逸仙楼能要多少瓜果?” “安之,这如果要买的,是优先选谁家啊?” 云老爷子先扒开人群将安之和阿佑推了进去,而后自己留下来应对众人。 “我知道大伙儿的心情,但别急,先等我家安安跟杨管事聊了再说。 要多少,多少价钱,买谁家的,都得她跟杨管事聊完才知道。 请大伙儿放心,我家安安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人群里有人道:“这有什么吃亏的。 甜瓜也就是叫了这么个名儿,往年里可没这么甜,家家户户都有种,即便是挑去镇上卖也不一定有人要,除了人吃的,剩下的不是喂鸡就是喂猪。 今年只要能卖钱,管它一文钱两文钱,总比啥也没有的好。” “就是,挑去镇上卖虽然也能卖钱,可现在还盖着书院呢,那才是长久的活计。 这时候田里地里的事情也不少,如果安之能一气帮我们把瓜卖了就再好不过,能省不少事儿。” 外边老爷子跟村民们拉七扯八地聊得热闹,但院里安之就简单多了。 她进门跟杨管事打过招呼以后就直接问:“杨管事,今儿来买瓜?” 杨贵跟安之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也不跟她过多客气,笑道:“也不一定是买瓜,桃儿杏儿都可以来些。” “那您准备要多少啊?” “如果都能跟我家少爷昨儿带回去那味道一般,有多少要多少。” “那可不敢保证味道一模一样,不过我家今年吃了不少瓜,味道一般的到现在也就吃到一个。” 杨贵信安之的话,她说数量极少那肯定是真的,这批瓜果,品质有保证! 接着两人便开始谈价格。 这年头少有人专门种水果,都是随意在门前屋后种几棵果树,没专人去打理,味道也一般,因此价格卖得格外便宜。 似市面上甜瓜基本就是一文钱一斤,味道稍微好些的三文钱两斤,桃子和李子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价。 杨贵来时得了自家少爷交代,报的价格也不算低:“三文钱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 另每收一斤瓜果,我给云姑娘一文钱的抽成。” 安之万万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她的事儿:“杨管事,不必与我客气,这钱……” 杨贵打断她的话:“云姑娘,这钱您一定得收,这也算是咱们这行的规矩,中人都是有介绍费的。 您放心,这事儿您知我知,再就是酒楼的账房和我们老爷知道,除此之外再不会有第五个人知晓。” “杨管事,您这弄得我有些被动啊,连价格都不好意思继续掰扯了。” “云姑娘,这个价格确实不算低了,我上门来收,这就省了你们多少事。 再者瓜果在路上也会有一定的损耗,这些损失都是我们逸仙楼自己担着的。 您这瓜果的味道确实是好,自己运去县城卖个五六文钱一斤兴许也有人要,可是这里面得费多少事儿,中间又会损失多少,这笔账您得好好算算。” 安之心里觉得这么好吃的水果才卖五六文钱一斤,是并不怎么划算的。 可是现在这年头,大家吃的都是一二文钱一斤的水果,要卖五六文已经是翻了两三倍的价格,市面上愿意掏这个钱的人真不多。 如果她有合适的渠道专供富贵人家,自然可以卖得上价,只要货好,别说是五六文,哪怕五六十文都行。 再一个,囤在手里慢慢卖也不是不行,可这毕竟不是她的生意,她不能逼着大家听她的,毕竟这事儿也有风险,而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冒险,因此能打包卖给逸仙楼是再好不过。 不过价格肯定是要再谈的。 安之道:“昨儿除了您家少爷之外,还有不少学子带了果篮回去,兴许还会有别的人愿意要,其实我们等等也无妨。 而这样的瓜果暂时只有我们村里有,您却不一定能等。” 说完这话,她就吩咐翠喜将村长叫来,还有族里几个大姓的族长,也都一并请过来。 议价的事情实在敏感,多了少了都会落人话柄,安之决定请些见证人过来。 杨管事大概明白她叫人的意思,赶紧道:“云姑娘,咱两家做生意也是做熟的,您给我透个底价行不?” 安之竖起一只手在杨管事面前晃了晃:“我希望村民们到手是这个价钱。 您也别说什么没钱赚,这话我可不信。 我们村的瓜果味道如何您心中有数,再配以逸仙楼的招牌,从我们这里收了瓜果后挑出卖相最上等的来,用个漂亮点的匣子一装,卖五十文一斤估计都没问题。 卖相次一点的四十文一斤,再次一点的二三十文一斤,至于剩下长得不好看的切了当成果盘上餐桌,不管是送还是卖,一点也不浪费。 杨管事,您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说实话,杨贵之前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但安之这话却给了他全新的思路。 他笑道:“云姑娘果然好本事,如果您要去商场闯荡,还有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儿。” “那价格?” “就按照云姑娘所说,五文一斤,您的那一份另算。 不过我们要独家,村里的水果只能卖给逸仙楼。” 安之笑笑:“一会儿记得报三文,我给你谈独家。” 她也不是傻子,该赚的人情还是要赚的。 她这么费劲巴拉的谈价格,自然是要让大伙儿念她的好。 不一会儿,村长和刘、周、吴三姓的族长都来了。 安之给两方做了介绍:“今儿杨管事来主要是为了采购瓜果,他说他出三文钱一斤,把咱们村里所有的瓜果都给买了。” “多少?”周大树才刚坐稳,听到这个价格差点儿就跳了起来。 安之道:“三文一斤,周爷爷您也觉得少了是吧?” “啊?”周大树不解地看向安之。 那可是三文,哪儿低了?! 一旁的刘向荣抬手将周大树按住,顺着安之的话道:“确实有些少。” 天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得有多快。 人果然不能撒谎。 安之有的没的跟杨贵掰扯了一通,杨贵同意让一步,给四文钱一斤。 “五文!”安之忽视几个好像得了帕金森一般抖个不停的老爷子,自己开口叫价。 “五文钱一斤,我们村所有的瓜果专供逸仙楼,除了逸仙楼,再不会卖给别人。 不然我们就全部囤在手里,等下一个买主上门。” 杨贵听得这话沉默了。 村长和三个族长听得这话心跳都停了。 就在刘向荣以为自己快要紧张到死掉的时候,杨贵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行吧,就五文一斤。” 这话刚落音,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响……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走一步看三步 一声巨响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众人转头去看,原来是周大树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周大树之前只顾着听安之和杨贵谈价,椅子翘起来了都没注意,终于看到杨贵点头以后,他整个身子都软下来,椅子没了支撑,可不就直接摔下来了。 安之连忙将人给扶起来:“周爷爷您没事儿吧,摔着哪儿没有,要不要我给您请大夫来看看。” “没事没事,哪里就那么不经摔了。” 周大树被扶起来时,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哪里还顾得上摔跤的事情。 五文钱一斤的甜瓜! 要知道往年这个东西一文钱一斤都不一定能卖出去,都是直接拿去喂猪,结果现在却能卖五文钱一斤。 他家地里的甜瓜还有院子里的几棵李子树,怎么说也能凑出一千斤来吧,那可就是五千个铜板,整五两银子! 接着安之又跟杨贵商量了一下收货的标准,取货的时间,以及如何付款。 这一系列事情都是安之一个人完成,村长和三个族长只负责旁听。 待两人将所有的细节商量妥当,安之却不急着签契书。 “杨管事,这不是我故意拿乔,实在是这件事涉及全村人的利益,我们得先跟他们通气,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同意,这样才能最好地保障你们逸仙楼的利益。” 杨贵信得过安之,便也不着急拿一纸契书,答应两日后再上门。 不过他今天就要带走一千斤瓜果,问安之行不行。 安之转头看向村长 刘向荣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没问题,我马上安排。” 刘向荣说着就往外跑,另外三个族长立刻跟上。 他们得去叮嘱族里的人,那些瓜果可千万不能再敞开肚皮吃了,都是钱呐! 刘向荣出门时,云家门口已经看不到几个人。 这时候田里地里一堆活儿,书院那边的工地也没停工,家家户户只嫌人手不够,哪里能在云家门口久待。 他指了门口几户人家:“老李叔、树林哥、铁柱、大海、石头娘、刘四家的,你们各家赶紧摘一百斤甜瓜送来这里。 大海,你顺便去跟大山说一声,让他摘一百斤杏儿。 记住,一定要拣好的摘,半点坏的都不能有。” 一千斤的瓜果,刘向荣准备给六百斤的甜瓜,二百斤的桃,李子和杏各一百斤,现在正是甜瓜丰产的时候,得赶紧多出些,免得成熟过度烂在地里。 李老头已经七十多岁,家里根本不敢让他干活,因此他一早听说逸仙楼来人了便守在云家门口,现在听村长这样说便猜是生意做成了。 “村长,你们跟逸仙楼谈妥啦?他们说没说要多少,出多少钱一斤?” “李叔,现在没工夫细说,晚上村里开会,到时候我再跟大伙儿细说。 至于这价钱肯定亏不了你们,逸仙楼出五文钱一斤,直接上门来收。” 这话刚落音,人群里立刻传来一片抽气声。 石头娘更是叫了出来:“多少?五文一斤,村长您没说错吧?” “放心,错不了,赶紧送瓜来,别误了人家的事儿,记住,一定要拣好的瓜送来。” 刘向荣放下这话便匆匆跑走,他还得去找二百斤的桃和一百斤的杏…… 五文一斤的价格实在太出乎意料,这会儿谁也不敢耽误,赶紧叫了全家人下地去摘瓜。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一千斤的瓜果就堆在了云家门口。 这会儿除了送瓜的还有好些来看热闹的。 倒是没人说村长偏心独独找了这几家,经过刘、周、吴三位族长的宣传,他们已经知道逸仙楼包下了全村的瓜果,自家的瓜果也都能卖钱,只是早晚的事儿。 现如今他们就是想看看,逸仙楼是不是真能出五文钱一斤。 待瓜果备齐以后,杨管事便在云家人的陪同下出来。 他也没检查,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叫人过秤。 家家户户准备的都有多,本来是预防着杨管事挑选,但不想他也没看,所以这一称就有一千一百三十五斤。 按照五文钱一斤的价格,这里合计是五千零六百七十五文。 杨管事给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和六百七十五文给村长,让他帮忙将钱发了,并说下次一定会带了足够的铜板来。 有人便问:“杨管事,那您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杨管事笑:“我什么时候来都行,关键是看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商量好。 我给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是要独家,也就是说除了逸仙楼之外,你们的瓜果不能再卖给其他人。 如果说没办法做到这点,那我肯定是不能按照这样的价格来收的。” 他只有拿到了独家才能有定价权。 不然万一有别家也卖一样味道的瓜果,结果价格却比他们逸仙楼低,那就是砸了逸仙楼的招牌。 众人听得这话顿时七嘴八舌地表态,说当然可以只卖给逸仙楼。 刘向荣喊了好几声才让大家安静下来:“都听我说,今晚上全村开会,家家户户都同意的话这事儿才作数,到时候得在文书上签字的,不是口头说说而已。 有问题的一会儿去我家里问我,卖了瓜果的也去我家领钱。 现在大伙儿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待人群散去,杨贵带着瓜果离开后,刘向荣留下来跟安之说了会儿话。 “安之,这五文一斤的瓜果实在是吓人,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你能不能给我分析分析。” 安之本来也想将这件事敞开了好好聊聊,免得后期扯麻纱,于是她请了村长进屋坐,然后将自己想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村长,五文钱一斤相比往年,肯定能算得上天价。 但是就咱们今年这瓜果的质量,我觉得五文一斤不算贵。 不信您等着看,明天书院的学子回来以后,听说咱们跟逸仙楼签了独家生意,他们可能会出六文七文甚至八文。” 这话说得刘向荣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如果真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他们岂不是卖亏了? 那安之既然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要一股脑地卖给逸仙楼? 刘向荣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让他处理各家纠纷,帮着衙差收税这事儿他在行,说起做生意他是真懵。 安之继续道:“但我还是建议跟逸仙楼签独家。 首先一点,其他人六七八文的价格应该买不了多少,反正不可能跟逸仙楼一样,咱有多少他要多少,所以哪怕别人给的价高,最后赚的可能还不如逸仙楼给的多。 我还想着只要咱们能跟逸仙楼做成一笔生意,以后说不定就能有第二笔第三笔。 我就打个比方,逸仙楼那么大个酒楼,想必每天鸡鸭鱼肉都要用上不少,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全靠自己养,定然是从外面买的。 那跟谁买不跟谁买不都是杨管事一句话的事儿。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时间长了万一杨管事愿意漏点儿生意给咱们做呢,就算赚不了大钱那每家每户也能多几个铜板。 再者说,咱们村里现在读书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至于家家户户都盼着自己的孩子考科举,大部分人都是想让孩子多认几个字以后能去镇上或者县城找个活计干。 那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求到杨管事的身上去,让他帮忙介绍介绍呢,您说是吧?” 第一百八十章 出头的椽子先烂 刘向荣没想到他只是问一句,安之已经想到那么后面的事情了。 不仅惦记着以后的生意,甚至连村里孩子们的未来都在帮着琢磨。 这哪里像是一个九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他现在算是信了,有些人就是天生聪明。 只可惜这孩子是个姑娘,如果是个男娃,以后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大事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东山村的骄傲。 刘向荣乐呵道:“行,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 因着五文钱一斤瓜果的事情,村里可谓是人心浮动,人人都没什么心思干活,就想快些到晚上,赶紧开会将这事儿定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大家匆匆吃了几口饭,便纷纷拿了椅子去晒场等着。 “大海哥,你们今天卖了一百斤甜瓜,拿着钱没?” “拿到了,整整五百个铜板,都抵我盖房子忙活大半个月了。” “那你们家怎么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那肯定是要同意的,谁不同意谁傻蛋。 你是不知道,我家前些日子也挑了甜瓜去镇上卖,结果就卖三文钱两斤,就这还得把零头给抹了。 你看看逸仙楼今日多爽快,挑都不带挑的,给多少收多少。 我家的瓜是一百零八斤六两,杨管事给我写的是一百零九斤。 就这,还有什么说的。” “我也这么想,只要把瓜从地里摘出来,其他啥也不用干,就等着人来收货,还给五文一斤,这还有什么想的,直接给人就是。 谁要是敢不答应,我都要跟他急眼。” “村长来了,看看村长怎么说。” 村长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情的经过大家都清楚了,他主要是强调一下这个独家的事情:“咱们如果答应卖个逸仙楼,那就不能再有别的想法,不管别家给八文一斤还是八十文一斤,都不能卖。 并且,这些瓜果除了咱村里人自己吃,一个也不能流出去。 毕竟咱也不知道这东西拿去送人以后,别人会不会拿去卖钱。 我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些。 现在有问题的可以问。” 有人随口道:“村长,那还真有人能出八文钱一斤啊?” 刘向荣特意把这话放在前面来讲,就是让大伙儿有个心理准备:“这个还真不好说。 但是你们可以想象,就算有人能出八文钱,他是能买一百斤还是一千斤,有没有可能买下咱们村的所有果子? 如果不能的话,这八文钱一斤的好事该让谁家占了。 如果是我家得了这份儿好事,那说不定就会有别人眼红,说他家也是一样的瓜,只卖七文一斤,然后又有另一家说我家也是一样的瓜,只卖六文一斤。 只要来得两三个搅局的,别说是八文,估计就连四文一斤都卖不出去。 而那些买东西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会你们都想做生意,自然会拼命地压价,说不定又给你压回到三文钱两斤。” 又有人问:“村长,那咱村里商量好,统一都卖八文呢?” “我先当你们的约定能作数,不会有人偷偷降价,我就问定价八文的话你们能保证全部卖出去吗,或者说能够卖掉一半吗?”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谁也不敢做这个保证。 刘向荣继续道:“但是逸仙楼能做这个保证,五文钱一斤,他能收了咱们村所有的瓜果。 家家户户都种了一两亩的甜瓜,李子树杏子树桃树也有不少人家有,只要全能卖出去,添个几两银子的收入不是难事。 后边还有桔子、枣子和梨子,只要味道好,说不定还能再赚一笔。 这个账该怎么算,你们自己掂量一下。” 人群里,吴大海第一个站出来:“村长,我同意把这些东西都卖给逸仙楼。” “还有我。” “我同意。” “我也同意。” 这件事关乎全村人的利益,刘向荣也不在乎用一些特殊手段,他问:“好些人都说同意,我也记不过来了,我就问有没有人是不同意的。 不同意的举手。” 人群里没一个人做声,即便心里有些不甘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我再问最后一遍,有没有人不同意,没人举手的话我就当你们全同意了。” 下面各人彼此张望,没有一个人举手。 刘向荣拍板将这件事定下:“好,这件事都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各家各户安排个人去我家签字。 另外,我再跟大伙儿说个别的事情。 我先问问,有多少人出去说了咱们村的果子格外甜这件事。” “村长,我说了,怎么,这事儿不能说吗?” “村长,我也说了。” “我给我岳家送甜瓜的时候也说了这件事。” 越来越多的人举手表示自己说过这事儿。 有那急性子的人就催:“村长您倒是说说,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刘向荣神色凝重道:“老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 全县的人都一起种瓜,人家的瓜只能卖一文钱一斤,我们的瓜却能卖五文钱一斤,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事儿传出去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话一出大家都变了神色。 谁家的果树或者稻子长得好然后被针对这事儿,他们可没少听。 如果真让外人惦记上了,那可是一桩麻烦事。 见众人心里都有了底,村长才继续道:“兴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但小心无大错。 我们得了老天保佑,今年才能收获这么甜的果子,谁也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说咱们闷声赚钱才是正理,没必要去外面跟人说些有的没的。” “村长,可是书院里有那么多的学生都知道了这事儿,咱们不说他们也会往外传呐。” “只要咱们村里没人说话,那外头的传言一概不能作数。 所以我也在这里强调一句,关于五文钱一斤果子的事情,大家最好把嘴巴给闭紧了,不能跟任何人说。 时间久了,传言又没有得到印证,自然慢慢就散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招揽生意 这一次开会过后,村里人都谨慎起来,对于果子的事情真正做到了闭口不提,如赵氏家里卖桃子得了整一两银子,她硬是忍着没有跟娘家人分享这个喜讯。 第二天书院上学以后,果然有好些学子要买果子,有的甚至还拉了一些生意来,开口就要一千斤,但安之用一句“逸仙楼跟村里签了独家供货协议”将众人给回绝了。 她抱歉道:“村长吩咐现在我们村里不能再单独卖果子了,连送人都不行,如果你们想要买,只能去跟逸仙楼联系。 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各位了,明明是我拜托你们帮忙,结果却给你们添了麻烦。” 在众位学子眼里,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安之呢。 要怪就只能怪逸仙楼霸道,竟一次将所有的瓜果买断。 吃不到好吃的瓜果,大家便只能找杨承业撒气。 后来也不知杨承业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反正书院的学子都吃到了平价水果。 至于其他进了逸仙楼的瓜果,都被卖出了天价。 据说最贵的一种礼盒卖出了二百八十八文的高价,并且还供不应求。 村里有人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开始泛酸。 二百八十八文! 那差不多都能买下六十斤瓜果了,可是逸仙楼的那个礼盒估计连六斤都装不下,也不知逸仙楼在其中能赚多少钱。 他们真是亏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卖。 刘向荣听了这话立刻发了好一通脾气:“他们能赚多少钱是他们的本事。 你们的本事只够把这些瓜果卖出三文两斤的价格,甚至还卖不出去。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能帮忙卖出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你们不说多谢人家,还敢在这里说卖亏了。 谁再敢说这样的话,那就别怪我以后不给他好脸色。” 不过绝大部分人还是明理的。 有人就说:“一斤猪肉就十七八文,但是进了逸仙阁的厨房之后再端上桌那就得卖八十八文。 这跟猪肉有关系吗,这都是逸仙楼的本事。 我们乡下人户能卖出五文一斤的果子,既是得了老天的护佑,也亏了安之在中间周旋,又是帮忙联系逸仙楼又是帮忙谈价格。 要知道云家既没种甜瓜也没种李子杏子,她家是有些桃树,但那还得大半个月之后才能成熟。 她费心费力做的这些事全是为我们,我们都念她的好。” 那些酸话只在小范围内传播,不等传到安之的耳朵里就被众人驱散。 …… 等到第一波瓜果卖得差不多,一年一度最忙的夏收也开始了,大家都全力投入双抢中,即便是再泛酸也没力气说闲话了,有那工夫不如赶紧收稻子。 要知道这六月的天就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只有把粮食收回家并且晒干入库才能真正放心。 随着夏收开始,书院工地上干活的人也走了不少。 好在安之把工期抓得紧,总算是在夏收前将三套院子给弄得差不多。 还有一些边边角角的琐碎事情,比如说栽种花草打扫卫生之类的,安之便带着吴氏和翠喜两人慢慢收。 不过她的小尾巴阿佑却是没有跟着,因为这孩子没有农假,现在还成天跟着俞夫子在读书。 放了农假后在家里吃饭的人少了许多,云老爷时常也来搭把手。 杨承业他们几个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书院温书的学生,时不时也会过来帮忙。 用他们的话说,总是坐着读书累得慌,也得出来活动一下身体,正好这些活儿都不重,他们都能干。 安之投桃报李,时不时就给他们送些绿豆粥酸梅汤之类清热解暑的饮品。 就这样半个月的农假很快就过去了,安之将剩下的两个院子收拾好了,书院的学子们也陆续返校。 而这次除了返校的学生之外,还有不少的新生来报到。 安之提早两天就准备好了宿舍出租的招牌立在书院门口,有关宿舍的一应介绍和收费都写得一清二楚,而在宿舍的招牌旁边就是云家小饭馆的招牌。 值得一提的是安之直接将小饭馆的经营模式给改了,由套餐改成了自选。 这样一来老爷子做菜会更省事不说,也能向下兼容,多做些生意。 反正每天就是十个菜,荤的素的贵的便宜的都有,想吃什么自己选,真正做到了丰俭由君。 而且有了宿舍以后,小饭馆又添加了早晚两餐,可做的生意一下子就翻倍了,因此可得好好摆摊宣传一番。 村里人有样学样,也跟着在书院旁边摆摊揽客。 吃饭这个事情,他们主打的还是一个价格低廉。 至于宿舍,他们虽没有跟安之一样单独盖了房子出租,不过家里总能收拾出几间空房来。 大家也不指望跟安之一样租一千五百文一年,就算只有五百文,他们也不嫌少。 因此书院的学子返校报到这天,学生们还没来,书院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安之也是一大早就带着全家守在书院门口。 她看着其他的摊位心里没有一点不快,做生意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做就会有人抄,大家如果能做到良性竞争,她就都能接受。 再说,她也不怕抄,毕竟实力摆在这儿呢! 云家的两块招牌足够醒目,有关宿舍和小饭馆的介绍更是图文并茂,很快就引来不少新生驻足观看。 看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问:“小姑娘,你说的这个单人宿舍在哪里,我们能先去看看吗?” 安之指着不远处道:“那边就是宿舍,从书院过去不到二里地,您如果有兴趣的话自然是可以去看看的。” “行,那你带我去看看,如果条件还行我就给我儿子订一间在书院旁边住着,吃饭就去云家小饭馆,这可比住在镇上省事儿多了。” 至于云家小饭馆,那就不用特意去看了,早先来书院参观时基本都去看过了,有些人甚至还吃过那里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 再者书院的夫子都在那里吃,想必安全和卫生也有保障,他们很是放心将孩子的一日三餐托付出去。 有了第一个人出声,其他人也都想要跟着去看看。 安之在摊位前吆喝几声,顿时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不一会儿就凑齐了十来户对宿舍有意向的人家。 “走吧,咱们先去宿舍那边看看。”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云销售上线 安之领着一群人边走边介绍:“我们宿舍的安全大家是可以放心的。 每个院子都有高六尺的围墙,在围墙的顶上还埋了尖锐的瓷片。 门口十二个时辰都有门房守着,还养了一条看门的狗。 万一真有情况发生,这里跟村子也是挨着的,喊一声就能有人来帮忙。” 宿舍的定价从一千二百文涨到一千五百文以后,安之首先就在围墙上追加了预算,不仅增加高度,还在上面埋了密密麻麻的瓷片,为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 她先是带着大家在围墙周围转了一圈,看了外面的环境,接着又令人去里面参观。 “每套院子里有三排屋子共二十一间,每一排屋子之间间隔约两丈,能保证通风和隐私。 这个就是一千五百文一年的单间,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单间深一丈六尺,宽一丈,房间不算大,但是放了床、衣柜、书桌椅后,可活动的空间还挺大。 前后墙都开了窗,因此屋里的光线很是明亮。 一个全新的房子,自然不会存在卫生问题,只要拿了铺盖就能立刻入住,确实也没什么毛病可挑。 接着安之又带他们参观了其他公共区域,并且着重介绍了阅读室。 “我曾听说孙夫子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所以我就想着要给大家准备一个早晚方便读书写字的房间。 其实读书这种事情在房间里也能做,但是一个人读书难免缺少动力,如果说大家都在一起,看着别人在刻苦用功,自己说不定也会被感染。 大家聚在一起读书,除了能够相互监督相互激励,如果遇到问题也能讨论一番,取人之长补己之短。” 这话可说到众位家长的心坎里去了。 安之又继续道:“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好的读书环境,我们特意给阅读室加了火墙,这样一来冬日里大家就不用因为严寒影响读书。 包括这屋子里的光源也都经过设计,不说能够明亮如白日,但是绝对不会让大家伤着眼睛。” 安之以阅读室作为切入点,这一招十分的高明,当场就有不少人家长心动,更有人直接表态要租一套。 “袁兄,您不是已经在镇上租了一套房子吗,现在怎么?” “镇上的房子哪有这里方便,从书院出来不到二里地就是住的地方,有那在路上走的时间,不如拿来读书或者睡觉。” 其实这个家长心里还有一个顾虑,如果让儿子单独住在镇上的话,家里大人不能陪读,最多就是派个小厮跟着,可是小厮只能伺候儿子,根本不可能管着儿子。 万一孩子不学好,晚上跑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或者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给盯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既如此还不如就在书院门口住着,等到沐休的时候约着同窗去城里散散心,买点儿东西就成。 这样一来他们当家长的也能放心。 都是当父母的,为孩子好的心都是一样的,因此当下就有几个人放弃了镇上租的房子,选择在书院门口租宿舍。 但也有人舍不得镇上已经交了的租金,这时候便有些犹豫。 安之道:“没事,先考虑一下也无妨。 我们这个宿舍总共有三套六十三间房,除去刚刚租出去的,现在还有三十余套呢。” “小姑娘,刚刚这不就租了八套吗,怎么就只剩三十多套了,你可不兴这么骗人的。” “这位客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宿舍刚盖好时就已经租出去了好些,那都是农假之前的事情了,租宿舍的都是之前就在书院读书的学子。” 兴许是这话让大家有了危机感,当场又有两个人选了房子租下。 安之刚把这一群人带出去,那头翠喜已经带了一拨人过来。 “小小姐,这些也是要参观宿舍的客人,小姐让我将他们带来找您。” 安之将自己这边的客人让翠喜带回去,接着又带了另外一拨客人进去参观。 不想她才走到一半,之前那波客人里又有人折返回来:“小姑娘,你还是给我订一套吧,我要一个套间,就要三零五号房。” 安之从手里找出三零五号的牌子递给对方:“您去书院门口找到云家宿舍的摊位,去那里办手续就成,我这边就给您把三零五号房留下来了。” “行,多谢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在参观的客人心里有了紧张感,忙问安之手里还有多少房…… 安之忙忙碌碌一整天,最后手里还剩下六个单间,两个套房。 她一点不操心剩下的宿舍,倒是问起了小饭馆那边的状况。 老爷子喜道:“不错不错,问的人挺多,跟我说有一定会来的人怕是有几十个。 我想着不贪多,明天多买些菜,但是中午先做个六十人份的菜,如果不够的话再现炒一些也来得及。 等过个三五天,大概就会有准数了。” 安之想着中午有六十个客人,早晚最起码也得有四五十人,即便有吴婶和翠喜搭手,老爷子也不一定能忙得过来,于是她老话重提。 “祖父,咱要不还是再找个帮手吧,不管是请人还是买人都行,得给您分担着点儿。” 老爷子连连摆手:“都说了不用,我能忙得过来! 前几日去医馆你不都亲耳听大夫说了吗,我的身体已经全好了,现在连药都停了,只是做些饭,哪里就吃不消了。” 自打得了大夫亲口认证的“痊愈”二字后,老爷子就觉得一身的劲儿没处使,现在总算等到生意上门,他正准备大展身手给孙女多赚些钱,哪里愿意再买人。 安之见老爷子坚持,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要多注意厨房的情况,如果真忙不过来,哪怕是先斩后奏,她也得找些人回来帮忙。 赚钱是重要,但跟祖父的身体相比较,那都算不得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忙碌的一天 正式开学这天,寅正时云家就忙起来了。 熬粥,包包子,蒸馒头,包馄饨,拌凉菜,煮鸡蛋,为着早饭开始忙活。 到卯正时分,陆续就有客人上门。 有的熟门熟路,进门后热情地跟云家人打过招呼便自己去选吃的。 “云奶奶,我要一份馄饨,一个鸡蛋,还要一份凉拌菜。” “好的,一起是十七文,这是你的牌子,自个儿去拿吃的。” “云奶奶,我要一碗粥,一个鸡蛋,一个肉包,一个凉拌菜。” “一起十二文钱。” 但是也有那新来的人不知该怎么办。 安之便给他们介绍:“我家每天早餐的品种不同,今日卖些什么都挂在墙上了,价格也都有写在上面。 您选了自己要吃的东西,在门口付钱,我奶奶会给您相对应的牌子,您拿了牌子进去领吃的,然后就在旁边两间房随便找位置坐下吃就行。 馄饨是现煮的,时间可能稍微长一些,您得先等等。” 没多久,在宿舍住的学子陆续都来了,云家小院彻底热闹起来。 先来的那一批已经吃过早饭,有的在院子里射箭,有的打拳,有的举重,还有些人连这零碎时间都不放过,已经去书房看起书来。 等到卯时三刻,大家便收拾好东西陆续出门往书院去。 吴氏和翠喜赶紧收拾碗筷搞卫生,云老爷子匆忙出门去镇上买菜,安之和阿佑去了周家习武,老太太和云燕蓉则回了房间绣嫁妆。 一个时辰后,老爷子买了菜回来便开始为午饭做准备。 先将红烧肉和鸡汤这种耗费时间的菜炖上,接着再做其他的炒菜。 好一通忙碌,这才勉强在午时一刻将所有的菜做好,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立刻又要将这些菜分装到小碟小碗里,送到前面去让客人们挑选。 午时二刻,书院的学子们放学后,有些人回家,有些人等着家里来送饭,更多的人则是进了东山村去各个小饭馆吃饭,而这些人中,去云家饭馆的人占了大多数。 今天是套餐改自助餐的第一天,安之放心不下,自己在门口维持秩序。 “大家往西厢最里间走,在门口拿了木盘然后选自己想要吃的菜放进木盘,每一种菜前面都标了相对应的价格,大家可以看看。 把饭菜选好之后走到门口来付钱就好。 咱们不要贪多,吃多少拿多少,或者可以约着几个人一起多拿几种菜,相互交换着吃,千万别浪费。” 虽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吃饭模式,但这跟早上的形式大差不差,只是从先买单后取餐变成了先取餐后买单,大家很快就适应过来。 不过也因为是头一天,大家跟瞧热闹似的,取餐的速度并不快,门口又安排了老太太和云燕蓉两个人收银,因此也还算忙得过来。 只是老爷子准备的六十人份的菜不太够。 好在提前就将菜给备好了,猛火炒起来倒是挺快,但似红烧肉和鸡汤那种费时间的菜就没办法了。 等到客人们吃完饭,云家人也顾不得善后,自己赶紧去把饭吃了。 这一上午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吃过午饭后稍坐一会儿就得去洗碗收拾饭厅。 可别小看洗碗这件事儿,今天中午九十六个人吃饭,只按照每人三只碗来算,这里就有二百大几十只了,更何况好些人都拿了一碗米饭和三个菜,各种碗碟加起来绝对超过了三百只,可要费上不少工夫。 等好不容易将卫生做完,又得准备晚饭了。 现在宿舍住了五十七个人,其中十六个人还带了小厮。 小厮先不算,书院的学子是不太可能去村里其他饭馆吃饭的,十有八九还得来云家,因此晚上最少得先准备五十个人的分量,再加上书院的夫子和自家这些人,又是近七十个人的饭菜。 等到把吃完饭的学子们服务好,一点也不夸张,老爷子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他摊在椅子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还是得请人,这可真是扛不住。” 安之闻言真是哭笑不得。 她之前提过几次买人的事情,结果老爷子浑不当一回事,非得自己吃了苦头才知道光靠自己行不通。 她边给老爷子捶肩边道:“祖父,我觉得咱还是得买人,并且最好买那种有些厨艺在手的,这样一来厨房的事情就不用光指望着您了。 买来的人如果有两个拿手菜就更好了,咱家小饭馆的菜谱也能更丰富些。” 老爷子一想,这倒是不错,不然总吃他做的菜也容易腻。 可是现在风调雨顺的,少有人卖身为奴,买人的价格是越来越高,要买个会厨艺的,这得花多少钱呐? 他正犹豫着,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将今天的收入给算出来了:“早上有六十二个人吃早饭,总共收了八百三十二文,中午是九十六个人吃饭,收了二千七百二十文,晚上六十一个人吃饭,收了二千三百一十八文,今日总收入五千八百七十文。” 按照上半年净利四成来算,今天赚了二千三百四十文。 就这还没算书院的夫子在这里吃饭的收益,如果加上的话那应该接近三两了。 一天三两,一个月二十七天,这就是八十一两! 在心里把账算明白后,老爷子顿时就来劲儿了。 “买人!明天就去买人! 咱买两个,让吴氏和翠喜也能休息休息。” 安之却在心里算着客单价,早餐的客单十三文,中午的客单价是二十八文,晚上的客单价则是在三十八文。 关于中午的客单价低于晚上,安之心里有两个猜想,第一是中午会有一些条件不那么好的学生过来吃饭,他们吃得比较便宜,所以拉低了客单价。 第二就是中午的红烧肉和炖鸡这种菜的分量少,到后面完全不够卖了,所以才导致中午的客单较低。 现在究竟是哪个原因还不得而知,得再观察几天。 不过这样一个开在家里的小饭馆每个月能赚起八十两银子已经完全超过安之的想象。 只要再买两个人,让大家别那么累,这门生意就再没有能挑剔的地方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安全无小事 小饭馆这边的生意结束了,但是宿舍那边安之还得再去一趟。 这毕竟是大规模入住的第一天,她得去看看客人们有没有什么需求,要不要她这个老板来提供帮助。 不过她去得不巧,这时候正是洗澡高峰期,女生不方便入内。 她便派阿佑进去转了一圈。 大概一刻钟以后阿佑出来汇报情况:“安之姐姐,阅读室里的灯全部都点起来了。 厨房里三口灶都在烧热水给大伙儿洗澡,另外旁边的茶水房也有两大罐温水,刘爷爷说是傍晚那会儿烧的开水,还没有放凉,明天他会再早一些烧水。 我也问了大伙儿,他们都说挺好的,没什么别的需求。” 安之闻言点点头,正准备跟阿佑去下一套宿舍看看,不想看门的刘老头出来了。 “安之丫头,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爷爷,我没事儿,就过来看看。 不过这会儿我倒是有个问题要跟您说说。 刚刚我和阿佑进去的时候,门口根本没人守着,我就直接进去了,这……” 不等安之将话说完,刘老头赶忙道:“安之,这是我疏忽了,我去厨房给他们烧洗澡水,想着只是添个火的事情,就没锁门。 你放心,下次定不会再这样了。 明儿放学后,我就叫了我家虎子来帮忙,我去厨房就让他在门口守着,肯定不会让外人进来。 你看这次能不能就算了。” 刘老头之所以表现得这么着急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第一套宿舍建好以后,安之就要在村里找个门房,主要负责看门、烧水和清扫马桶。 门房一年有二两银子的工钱,除此之外宿舍里的夜香也归他所有,宿舍里所需要的柴火也会优先买门房家的,包括云家小饭馆的泔水也归门房所有,现在是一个人,后面三个门房就三人平分。 这消息一出,人人都想去竞争门房的工作。 先抛除二两银子不说,夜香可以肥田,泔水可以喂猪,还有固定的柴火生意,一年到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完全是门肥差,也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干这活儿。 后来是云老爷子给安之推荐了一个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老爷子推荐的那个人前面还表现得挺好,后来看安之好说话,态度便越来越敷衍。 先是门房空岗,后来是烧水不及时,再后来更是带了几个孙儿去宿舍里,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 这些孩子要是听话也就算了,关键总是吵闹,惹得阅读室里的学子根本无法专心看书。 安之说了两回,第三回直接让那个门房搬铺盖走人。 那人竟还有脸去找云老爷子说情,一会儿说他是长辈,安之不能对他无礼。 一会儿说他家里穷,希望云家能够多帮衬。 一会儿又说门口根本离不得人,这门房当得实在辛苦,他有一些疏忽也在所难免。 安之脾气好时是真好说话,但较真起来谁说话也不好使,不管那人说什么,她就是非坚持将人给开了。 当时这件事闹得还挺大,村里人都知道。 因此刘老头在发现安之来了以后,立刻就丢下手里的工作跑了过来解释。 安之笑道:“刘爷爷,您也是头回做这个事情,有疏忽也难免,慢慢总结经验就好。 我是想跟您说,如果有急事不能在门口守着,要么就将门先关上,要么就将狗拴在门口,总之门口不能离了人。 您也知道,这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半大少年,没经历过什么事,若是真进去个歹人,他们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而且他们都是各家的宝,万一真出个什么事,咱们担不起这责任,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刘老头连连答应:“安之丫头,我晓得轻重。 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你什么话都不用说,直接换了我。” “行,反正您多注意,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就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从三号宿舍出来后,安之又去另外两个院子里看了看,确定大家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视察完宿舍后,她又带着阿佑去了村尾周家。 这几天估计都会忙得不可忙得不可开交,家里没人能脱身,所以买人这事儿还得拜托给周叔。 周志明听了安之的来意后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安之叮嘱他:“周叔,如果能买到一家子的话,人多一些也无妨。 还要麻烦您帮忙看看有没有伶俐些的丫鬟,也帮忙买一个回来。” 周志明对她后面一个要求有些不解。 安之道:“现在跟您说也没关系,那是给我娘准备的。 我祖母说我娘定是不会做家务的,您估计也指望不上,所以她准备给我娘陪嫁个丫鬟婆子之类的,专门帮着干家务活。” 周志明闻言嘿嘿一笑:“还是云婶想得周到。 你放心,这个人我指定好好选,一定将你娘伺候得舒舒服服。” 安之也跟着嘿嘿一笑,便将这个话题带过了。 她想着,反正祖母让挖的坑已经挖好了,她虽觉得没什么作用,但是聊胜无于吧,怎么选就看周叔自己了。 将正事说完以后,安之跟阿佑在周家闲聊一阵,这才回家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跟女婿同住 l周志明的办事效率很快。 他得了安之的委托后第二天一早就驾着马车去了县城,刚过中午他就带着人回来了。 云老爷子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一、二、三、四、五,五口人,顿时觉得有些头晕。 他问:“志明,安之没跟你说我家只要买两个人吗?” 周志明点头:“云叔,安之跟我说了,要买两个懂厨艺的人。 我今天将县城的伢行跑遍了,就找到这两人比较合适,只是他们要带着娘老子和两个孩子一起卖身,我想着打包在一起也还算便宜,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便宜? 便宜是这么占的吗? 这些人买回来之后吃住穿喝哪样不是钱?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些别的也没用。 老爷子只得看向那五人,努力寻找他们的用处。 两个孩子比安之大不了多少,重活儿肯定是不能干的,不如跟着安之去养鸡,正好也可以让孙女轻松一些。 两夫妻可以去厨房干活,待试个几天,手艺不错的话就让他们掌勺做菜。 至于那个娘老子,看着身体也还健朗,帮忙烧火洗碗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眼见云老爷子不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们,被买来的一家五口人赶紧跪了下来。 “老爷,您行行好留下我们一家人吧,我们都很勤快,保证会认真干活。 我是正经学过厨艺的,以前我自己开过饭馆,回头客也很多,不信您试试我的手艺。” 这倒是勾起了老爷子的好奇心:“你既是开饭馆的,怎么现在还要卖身为奴?” 那人便说自己是鬼迷了心窍,开饭馆赚了钱后跟人家学着做生意,刚开始赚了点儿钱,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投的钱越来越多,不仅抵押了铺子还将周围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 结果生意亏了,自家赔了个精光还背了一身债。 这时恰好有个借他们钱的亲戚得了重病急需用钱,他们走投无路便自卖自身,将亲戚朋友的钱给还了。 老爷子听完也是一阵唏嘘。 周志明将老爷子拉去一旁道:“云叔,我已经试过他的厨艺,确实还不错,您要不先用着应应急,等之后有合适的人再换也行。 我主要是想着,咱家现在也不缺这两个钱,多买几个人大家都能轻松些。 特别是您,一大把年纪了总在厨房忙着,时间长了身体肯定受不了。 现在您要做的就是保重好身体,多享几年福。” 云老爷子无奈点头:“人都买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先这样吧。” 他走回来看着几人:“你们夫妻俩就住门房,晚上帮着守门,至于剩下的三个……先去后院收拾一间房出来住着。 吴氏,你先带着他们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再带人回来搞卫生。” 待几人走后,云老爷子感叹:“我实在是没想到,盖了三进院子还不够住。 之前本来答应给安之留三间暖房让她冬日里种菜养蚯蚓,结果现在后院就剩两间房了。” 周志明实在没想到老爷子之所以犹豫,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他道:“云叔,这您不用担心,我正巧想把家里扩一扩,横竖我那边地方宽敞,到时候给安之盖一排暖房,保证足够她用。” “你要盖房?”老爷子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要盖房,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周志明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想着等燕蓉进门之后能够住得宽敞些。 安之和阿佑慢慢大了,都要有自己的院子,再加上还得买两个人帮忙干家务,就我那五间房子怎么够用。 对了,还得跟您说一下,我一时没有看到合适伺候燕蓉的人,所以就没买。 不过我已经托朋友帮我留意了,等看到合适的人就会帮我买下来。 您放心,我定不会让燕蓉跟我吃苦受委屈的。” 老爷子听了这话顿觉心里空落落的。 是啊,燕蓉马上就要成亲了。 成亲以后自然是要住去周家的,安之作为她的女儿定会跟着去,不然别人会说志明这个继父不容人。 安之都走了,阿佑肯定也要跟着走。 如此一来,家里便只剩下他和老婆子两个人了…… 周志明注意到老爷子脸上的落寞神色,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个清楚。 “云叔,我准备在旁边给您和云婶也盖个小院子,到时候您也搬去跟我们一起住,不知道您对这个小院子有什么要求没?” “给我们盖院子?”老爷子闻言瞪大双眼看着周志明。 他有些不敢确信,也不知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结果就见周志明很快点头:“是啊,总不能让您二老自己住着,这样谁也不放心。 索性就搬去跟我们一起住,这样既热闹,互相也有个照应。” 老爷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啊,一起住啊,这样、这样……” “云叔,这事儿不急,您先想想院子该怎么盖,我先紧着安之和阿佑的院子来。” 周志明说是不急,但也借着这话将事情给定了下来。 等到云老爷子回过神来,已经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我这是答应他了吗?” 老太太问他:“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老爷子便将白天周志明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志明说让我们搬去他家住,还要给我们盖房子?”老太太闻言也是诧异:“这孩子怎么想的?” 老爷子这会儿回过味来倒是挺开心:“他说住在一起热闹,也方便照顾我们。 我倒是觉得挺好,嘿嘿。” 老太太反驳道:“好什么好,他跟燕蓉小夫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都想让安之和阿佑在家住着,少过去添乱。 这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有事走两步就到了,有什么必要住在一起。” 兴许是女人本想想事儿就仔细一些,老太太觉得没有几个女人愿意受婆婆管辖,同理推测,估计也没几个男人愿意跟老丈人朝夕相对。 女儿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他们做父母的就得尽全力支持,千万不能拖后腿。 因此全家搬去女婿家一起住的事情,绝对不行! 老夫妻二人为这事儿小小争论一番,最后没有任何悬念的,以老太太胜出作为结局。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野心 自打家里新添了五口人以后,大家果然轻松不少。 罗福根和妻子田氏都是厨房里干活的一把好手,不到两天时间他们就分去了老爷子手里大半的工作。 老太太林氏手脚麻利,做事情细致,不管分给她什么任务都不需要操心。 家里两个孩子罗栓子和罗桃花被翠喜带着去养鸡场干活,没两天也就上手了。 养鸡场添了人手以后,安之便慢慢空了出来,有了更多的时间用来看书练字。 云老爷子见此情形,慢慢地才不心疼买人的三十二两银子。 开学之后的几天,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老爷子都开始庆幸买了人回来,不然就他自己一个人赚钱,哪里能忙得过来。 而小饭馆在营业几天之后,老爷子慢慢也摸准了客人们的大概数量和喜好,很少再出现菜不够吃的情况,一切都慢慢走上正轨。 等生意稳定下来后安之也算出了饭馆的均单价,中午和晚上基本是持平的,大概在三十五文到四十文,而具体的数值一般都根据当天准备的菜色上下浮动。 这也就说明,第一天中午均价偏低是因为准备的贵价菜不够卖。 而此时,周志明也正在说着云家小饭馆的客均价的事情。 “……农假之后虽然有不少转学生,但来的人家里条件都比较富裕,这一点从云家小饭馆的生意就能看出来。 今年上半年云家小饭馆吃饭的人稳定在三十一人,农假之后每天中午几乎都有百来人。 多出来的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是新转来的学生。 咱们之前想着办书院,一是要给阿佑的以后铺路,第二就是想要给农家学子一个奋进的机会,通过科举为朝廷选拔更多人才,努力打破朝堂上世家林立的局面。 可如今看来,暂时还没有起到这样的作用。” 书院里现在打算走科举路线的学生已经有一百多个,明年再扩招的话估计二三百个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这么多人里面,真正能做到一身清白入朝堂的真没几个。 比如说张县丞的两个孙子,如果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入仕,那十有八九会是现吏部尚书祝家一派的人。 因为张县丞的太太跟吏部尚书夫人是同族姐妹。 哪怕她们俩此时的身份相距甚远,但是姻亲这条看不见的线会将他们拉上同一艘船。 杨承业的大姐嫁给了府城毛同知的弟弟当续弦,而毛同知娶的是户部左侍郎的庶女,户部左侍郎则与安远伯是姻亲。 因此杨承业一旦出仕,他就会成为安远伯一派的人…… 大晟立国二百余年,发展稳定后便能造成了世家林立,权贵抱团的局面。 他们就像是寄生虫一般附身在朝堂之上,成为朝廷发展的绊脚石。 读书人进入朝堂之后十有八九会被世家招揽,最后归顺于他们。 这就造成世家的权力越来越大,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能够左右皇家政令。 要想打破这种局面,唯有扶持没有任何靠山的贫家学子上位,让其自成一派,成为朝廷真正可用之人。 可这条路走起来,何其艰难?! 俞夫子叹息道:“我们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现在日子相较从前是好过了,可又有多少普通家庭每年能掏得起五两银子来送孩子读书。 她说得对,在经济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前,指望教育兴国是不现实的。” 想要实现她教育兴国人才兴邦的理念,路远且艰。 周志明却有不同看法:“夫子,其实钱不是问题。 奇趣阁承诺可以每年给东山书院捐款二十万,就算一个学子的学费吃住花销的十两银子,那也可供两万个贫苦学子读书。 两万个学子,就算千里挑一,咱们也能得到二十个可用的人才。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该如何把这些钱送到那些想读书会读书的学生手里。” 一旁的孙景澄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师兄,奇趣阁真的每年都能给二十万两银子?” “这话还有假?”周志明白他一眼:“但是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人家要看到东山书院崛起,要让东山书院与三大书院齐名,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现在晟朝内有三家天下闻名的书院,分别是德州的知微书院,上阳的青山书院,落梧山的一一书院。 这三家书院历史悠久,科举成果斐然,并且在朝堂上人脉颇丰,可以说是天下学子求学的首选之地。 东山书院要与它们竞争,可以说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果然,孙景澄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与三大书院齐名,这也太难为人了!” 周志明道:“只要避其锋芒,咱们未尝没有机会。 能去三大书院求学的学子大多家庭富足,少有贫穷之辈。 可是这天下富人不过一二,穷人占了八九分。 咱们就从这八九分里挑,只要能出几个惊艳决绝的人才,何愁未来。 东山书院起步虽晚,但我们的优势也很明显,最起码大儒,藏书绝不会比其他书院差。” 而且他们还有钱! 所以现在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该怎么把这些钱送到那些想读书会读书的学生手里。 想着东山书院有希望成为第四大书院,孙景澄立刻又激动起来:“咱们可以先在书院这些贫穷学子里面挑啊,如果数量不够,咱们就多招一些慢慢选。” 这话说完后,不等众人反驳他自己就发现了好些问题,比如东山书院就这么个地方,就算敞开了招又能招多少。 而且这也会有地域限制,因为好些农家子可能都没条件走出县城。 天下之大,似徐奉县这样的县城有一千三百余个,他们又如何能做到广选人才。 还有这个慢慢是需要多长时间,会不会慢到耽误他们的事情, 有的时候就是越着急越想不出办法来,比如此时他们就是这样。 孙景澄连头皮都要挠破了,后面他索性摆烂道:“不如咱们问问别人吧。 比如安之,她的鬼点子历来最多了。” 他本是烦躁之下随口一说,不想却被俞夫子听进去了。 俞夫子一直认为安之来历不凡,是天生带有宿慧之人。 他当即对周志明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让安之过来帮忙参谋参谋也行。” 周志明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夫子,你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你现在就去将人叫来。” 周志明…… 夫子发话,他这个做弟子的只得执行。 不一会儿安之就被叫了过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阿佑。 “周叔,您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周志明看向始作俑者,结果俞夫子却只低头看书,好像没听到这话一般。 没办法,他只得自己开口:“安之,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有人给东山书院捐了一笔钱,说是想要用来资助一些有读书天分的农家子科举。 我现在就在想,要怎么才能帮助更多的农家子。 毕竟就我们书院现在这个情况,并没有多少人需要资助,或者说他们的资质并不足以拿到这笔资助。 安之,你有什么想法给我参考一下吗?” 安之也没多想,只当是有钱人在做善事,便顺着这个话题想了下去。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问了一句:“周叔,这笔钱多吗?” 周志明点头:“挺多的,就算要资助成百上千个学子也没问题。” “那您可以直接对外宣传东山书院有免费入学名额,凡是家境贫寒的学子经过考核都可以免费来读书,这样定能吸引很多没钱读书但是一心科举的农家子。 您在报名的人里挑选出基础扎实或者天资聪颖的人不就行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连锁书院 孙景澄闻言立刻反驳:“安之,既然是家境贫寒,有些人可能连来东山书院一趟的学费都拿不出来,如何来参加考核?” 安之回道:“孙叔,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书院如果有钱,大可去各县选拔。 咱们定好时间和地点,提前将消息散出去,到时候他们去指定的地点考试就成。 如果这还嫌麻烦…… 孙叔,要我说这样的学子哪怕有读书的天分也不能招,毕竟读书可是比这要麻烦和辛苦千万倍的事情。” 这话倒是说进众人的心坎里去了。 读书艰难,穷人读书更难,只有超强的欲望和坚定的意志力才能驱使他们成功,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那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周志明又问:“安之,这样还是会有局限性。 咱们能去到附近的州县,哪怕能走遍整个原安府,可是原安府之外呢?” 这问题让安之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周叔,那人到底给书院多少钱? 我怎么听着他好像要帮助全天下的贫穷学子一样。” “他给的钱确实很多,能帮到很多人。 你就把范围放大,就假设他是要帮助全天下的贫穷学子,你有什么办法?” 安之不由诧异:“周叔,您这么看得起我吗? 那可是全天下的贫困学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孙景澄刚刚在安之这里得到了一个靠谱的想法,便想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没事儿,安之,你就当闲聊随便说说呗,说说又不要钱。” “那我可说了啊,说错了你们可别笑我。” 安之清清嗓门正准备画大饼,突然又问了一句:“周叔,我还是得问问,那人到底多有钱?” 她得看看这人资本有多雄厚,别自己估得少了影响做梦的效果。 周志明神秘一笑,扔下个惊天大雷:“说是天下首富应该不为过。” “首、首、首富?”安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她的眼里满是疑惑,仿佛想从周志明眼里看到一些开玩笑的影子。 结果人家神情坦荡得很:“就算不是首富,那也是前三名。 只要你的想法好,人家说不定真的肯掏钱。” 安之心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她就可着劲儿的画饼呗。 “周叔,只要有钱,那就把东山书院开出去啊,以府为单位,每个府怎么着都得开一家吧。 我听人说天下学子江南占四分,那江南地界怎么说也得多开两三家分院。 只要每个府都有书院,不就可以覆盖到下面的州县了? 如果有钱的话,咱们不仅可以给贫困学子免学费,还可以包吃住,甚至可以给发钱嘛,只要成绩好,书院给奖励,这样一来估计全天下的贫困学子都对咱们书院趋之若鹜。 如果这还不够直接,似咱们东山村学那样的小学堂也可以开起来嘛。 村学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孩子,夫子如果看到有天分的学生,直接往书院里送,这不比咱们各处捞人来得更直接有效? 而且这样不仅能选拔学子,也能让更多的孩子有读书的机会,岂不是功德一件? 反正有钱,每个县开他百八十家村学! 而且这成本也不高,盖个村学撑死了二十两,就按照每个学生收费五百文,一个村学能收二十人来计算,村学的收入就有十两银子,首富再给补贴十两,保证多的是人愿意去当父子。 一个县就算一百所村学,前期投入就是两千两,之后每年的运营成本一千两。 周叔,咱们大晟有多少个县来着?” “一千三百余个。” 安之又掐着指头开始算:“一千三百个县,每个县两千两,前期投入就是……二百六十万两?!” 得出这个数字之后,安之险些将嗓子叫破:“算了算了,这件事当我什么也没说。” 孙景澄捏着下巴想这件事的可能性:“去每个地方开个新书院吗? 虽然麻烦,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安之觉得自己刚刚的表达可能有误,于是她重新说了一遍:“孙叔,不是开新书院,是去每个地方开东山书院,就好像那奇趣阁似的。 我听他们店里小二说,人都开了一百多家店,都叫奇趣阁。 这说出去多响亮,一听就是有钱老板。 东山书院也可以这样啊,不管去了哪个地方都有东山书院,一听就是实力强盛。” 她这个说法让屋里三人都惊了。 难不成开书院还能跟开铺子一样? 结果安之告诉他们,不仅开书院能跟开铺子一样,就连管理方法都能一样。 “我听奇趣阁的小二说,他们在上岗之前都是有培训过的,不管是哪个店,服务标准都是一样的。 其实书院也可以这样啊。 一样的建筑标准,一样的收费标准,一样的讲课流程,咱们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再开第二家不是就很简单了吗?” 安之停下之后,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俞夫子、周志明、孙景澄三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之前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若真的放开固有思维去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先抛开村学不提,如果真的能在大晟十五府内各办一家书院,并且作为农家子弟晋升的主要通道,那他们基本就将天下寒门学子全部聚在手里。 除了学子之外,还有民心……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闪过,都能让他们兴奋到战栗。 “那个,是我想太多了吗?”安之忐忑发问。 周志明闻言回过神来,他极力压抑着激动道:“没有,你说的…挺好,只是这之前并没有哪一家书院是这样开的,所以我有些惊奇,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你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来。” “还说啊?”这都花了多少钱,还不够吗? 周志明鼓励道:“你说说,我听听,行不行的咱不管,只当聊闲篇了。” 安之摇头:“不了不了,我没什么想法了。” 她告辞回家前又问了一嘴:“周叔,那人真是首富啊?” “真是,怎么着,要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吗?” “不用不用,我就小小一农民,哪儿配认识那么有钱的人。 万一哪天歹人误以为我俩关系挺好,把我给抓走威胁他可怎么办。” 安之本来只是随意口嗨一下,谁能想到她这随口一说竟在未来的某一天一语成谶。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安之对于认识首富这件事还挺排斥。 等安之带阿佑走了以后,一直沉默的俞夫子交代给周志明两件事。 “志明,回京以后拜访一下奇趣阁,把安之的想法告诉他,然后让他们找人出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他们派个人来帮忙管理东山书院。 我能找来的人可以当夫子,但却管理不了这样庞大的书院。 第二,回来时去京郊玉溪别院把徐、崔二位嬷嬷请过来。” 周志明听得这话心里一跳:“夫子,不再考虑考虑吗,难道就按安之说的来?” 俞夫子面色平静道:“这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交给奇趣阁考虑去吧。 横竖钱是他们出的,只要他们同意就行。 只是安之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要更聪慧啊……” 【作者题外话】:今天字数比往常多一千!!! 理直气壮求银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求对联 被俞夫子盛赞“聪慧”的安之,进家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神秘兮兮地将她给拖去了房里。 “娘您知道吗,周叔竟然认识天下第一首富!!” 云燕蓉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不过她比安之绷得住,还有心思问:“你听谁说的?” “我听周叔说的,我亲耳听见,他亲口所说。”安之抚着心口道:“真是吓死人了,您说周叔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呢? 他不就是出去打了几年仗吗,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奇遇不成?” 云燕蓉心里清楚,周志明绝不只是打了几年仗这么简单,要不然怎么可能攒下那么丰厚的身家。 她其实犹豫过几次要不要问,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她给咽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自己问不出个答案来。 她想着,不管以前周志明做了什么,只要这人能安心地跟她在东山村过日子,那她就可以不计较不追究…… “娘!娘您想什么呢?跟您说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云燕蓉回过神来,撑着笑意问:“没,你刚刚说什么?” 安之重复道:“我以前只觉得孙叔不简单,现在越看周叔越觉得他神秘,总觉得他跟咱们不一样。 娘,您要不要再考虑看看?” 至于考虑什么,不用明说两人心里都有数。 云燕蓉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安之以为她不会做声的时候,她开口道:“赌一把试试看吧,总不至于每一次的运气都那么差。” 这话说出来后,最近一直困着她的郁气仿佛也随之消散,她由衷笑道:“如果我输了,那就说明我可能真的适合一个人过,试过才能坦然接受结果。” 安之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多劝,只是抬手抱着她道:“娘,您怎么会适合一个人过呢,您有祖父祖母还有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元燕蓉笑道:“对,不管怎么样还有你们在呢。” …… 一个旬休假之后,安之手里剩下的宿舍都租了出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没有租到地方,希望安之重新盖个宿舍。 这些找过来的人要么是在镇上租房住的,要么是在村民家里找了地方住的。 住在镇上的既嫌早晚路上浪费时间,也觉得一个人住在镇上没意思,远不如在宿舍里跟大家一起住着,不管是读书还是玩耍聊天都能随时找到伴儿。 而在村子里住着的学子,不过几天就开始抱怨环境不好,不够安静,熊孩子多,茅坑太臭…… 总之各有各的不适应,跟住宿舍的同窗相比,体验感可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于是这些人齐齐找上安之,希望她能再盖一套院子来出租。 安之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明年书院就会有集体宿舍,到时候住在外面的学子人数定然会减少,她估计三套院子差不多能租完,但是再多就真的不好说了。 她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大家如果有关系好的同窗其实可以考虑拼房,即便是单间,往里再加一张床一张衣柜,空间也是足够的。 但是我得跟大家提前说一下,加床的话需要额外付三成的租金。” 因着这话,好些关系好的学生开始拼房,安之倒是又多了一笔收入。 不过从村民家里搬出来的人毕竟是少数,还有一些家庭确实不那么宽裕的学子还是住在了村里。 安之也没想着要做全部人的生意,她只赚自己能赚的那一部分钱,至于剩下的谁有本事谁去赚,她举双手欢迎。 …… 书院开学没多久,周志明特意上门一趟,跟云家人表明要出门一趟,有些紧急事情要办,大概两个月就会回来。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待回来应该是在九月中旬,他提出希望可以在今年内完婚。 云家人想了想也答应下来。 年初议亲,年尾成亲,这门亲事也不算匆忙了。 周志明又说他已经跟孙管家交代好了,最近工地那边会过来一些人给他家盖房子,他不能在家看着,希望老爷子时不时去帮忙看看,有什么问题就跟孙管家说,老爷子也答应下来。 至于离家后家里的事情,周志明现在是一个人住在村尾,阿佑和大黑早就搬来云家了。 因此他要出远门,唯一要托付的便是家里那株五彩山茶树。 天气热起来以后,瑰丽的山茶花便已谢了,现在院子里的这株山茶树除了叶子比别的山茶树翠绿一些,枝条茂盛一些外,其他并无什么不同。 于是他便想了一招偷天换日的办法,从山上找了一棵形状和大小差不多的山茶花种在院子里,然后将院子里的这棵树偷偷给送了出去,另外找个地方种着。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株茶树能够帮他解决一些麻烦事…… 因着定亲以后周志明轻易不来云家,每天吃饭都是安之用食盒给他送去的,所以他的离开并没有给云家带来多大影响。 倒是安之和阿佑,没了师父指导后每天只能练练基本功。 练武的时间缩减之后,安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用来看书。 这天快到放学的时间,安之便放下手里的书本去村尾接人。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之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不管在做什么,酉时二刻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孙家门口,等着接阿佑放学。 今天她来得早,在院子里稍等一会儿,便看见阿佑从俞夫子的书房出来。 阿佑看到她后立刻笑起来:“安之姐姐你来啦。” “对,我来接你回家。” 阿佑便冲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咱们回家去。” “阿佑等等,我还有事情要找俞夫子帮忙。” 安之想要找俞夫子求一个对联,很难很难的那种。 俞夫子笑问:“安之,你要这么难的对联做什么?” 安之回道:“我最近在寻摸一门新生意,想要找个有档次的东西来打响名声。 我想着诗词这些东西距普罗大众的生活太过遥远,所以就想到了对联。 不过是过年还是红白喜事,家家户户都要用到对联,这个东西对大家而言肯定不陌生。” 俞夫子对于安之赚钱的各种小办法颇为好奇,闻言很快答应下来:“行,你等我想想,待写好了就给你。” “谢谢夫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约定 两人从孙家告别出来,阿佑便松开了安之的手。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年纪在外面已经不好牵着安之姐姐,因此便只在家里才会手拉手。 不过他虽松开了手,两人还是挨得极近,小话说个不停。 安之问:“阿佑,你知道周叔这次去哪里,都要做些什么事情吗?” 阿佑对安之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叔好像是去京城,他去京城做什么我不太清楚。 不过我听说,他这次出门沿途会去好些别的地方,去给师祖送信。 师祖给他的朋友和弟子写了信,好像是要请他们来书院任教。” 此前孙景澄是说过要请他的状元师兄过来书院任教,不过后来安之忙于各种琐事,便将这个事情给忘了。 现在俞夫子主动写信给书院寻夫子,倒是又一次勾起了安之的好奇心。 阿佑见安之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继续说下去:“我听师祖说起过几个名字,有个写了很多书的惊秋先生,还有两个致仕的大官,据说都很有名。 孙叔说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有很多学子慕名来东山书院。” 安之听得心痒痒,阿佑这一说,她就对新书院更加好奇起来,恨不得明天就能看到它开学。 想到新书院,安之便问:“阿佑,那你以后还是跟着俞夫子念书吗?” 她觉得阿佑的性格有些孤僻,实在应该跟同龄人多多玩耍,这样才会变得开朗一些。 她之前也跟周叔提过这件事情,不过周叔说阿佑之前两年耽误了功课,得先由俞夫子给他好好启蒙,打下扎实的基础之后再考虑去书院读书的事情。 她见周叔已经有考量,便也没再多话。 而现在阿佑已经跟俞夫子读了大半年的书,据她了解,阿佑已经将蒙学的内容学了个大概,应该是可以转学了。 阿佑道:“师祖说今年年底会给我考核,我如果能考进经院他就让我去书院读书。” 安之听得这话立刻鼓励:“阿佑这么聪明,读书又认真,一定没问题的!” 怕阿佑会因此而有压力,她赶紧补救:“不过就算到年底,你正式启蒙也才一年出头的时间。 要知道书院的启蒙班可是要读三年,你如果考不上也是正常的,咱们明年再接再厉就是。” 阿佑的信心其实挺足的。 前些日子他已经从孙叔那里拿了书院分班考试的试卷来做过,据孙叔批改试卷时给的答复,以他现在这个情况,勉强也能进经院了。 现在离年底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他自觉自己一定可以考进书院。 不过他心里却记挂着另外一件事。 “安之姐姐,如果我去书院读书,你还会跟现在一样每天来接我回家吗?” 安之笑:“等去了书院你就会交很多新朋友,说不定每天就想跟朋友们一起回家,甚至还想去朋友家玩,根本就不想让我接你了。” 阿佑肯定道:“不会的,就算我以后有了新朋友,我还是会最喜欢安之姐姐,我希望安之姐姐可以一直接我回家。” 安之点头答应:“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会每天去接你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这时候正好也是书院放学的时候,因此他们回家就看到院里好些来吃晚饭的书院学子,而那些人都热情地跟安之打招呼。 “云姑娘,去接弟弟回来啦。” “云小掌柜,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咱们来商量一下呗。” 安之闻言让阿佑先将书袋送回房间,趁着天色还亮先看会儿书,晚些时候来吃饭。 说完这话安之便朝那一群人走过去。 阿佑看着已经跟别人说到一块儿去的安之,心想他明天一定要走后门进来,然后拉着安之姐姐直接回房去! 话说这头,安之已经跟别人商量起夜宵的事情来。 “要做些东西给你们吃倒是不难,就是不知道你们要吃些什么,吃多少,什么时候吃。 如果这些事情都能提前定下来,那我们就可以在家里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 她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吧,就跟早餐一样,我们定几个品类,你们吃完饭的时候就选好,我们在家里提前做好,大约在亥时送过去。 那时候差不多也该休息了,你们吃过东西洗漱一番正好睡觉。 如果说还想再晚一些吃也行,反正那里有厨房,先放在灶上温着,等到想吃的时候自己去拿。” “这个方法不错,那今儿就可以开始吗?” “对呀,今天就开始吧,我这几天晚上天天饿着肚子睡觉,晚上做梦全是吃饭。” 都是一群少年,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也不超过十四五岁,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读书也是一件辛苦事,半夜饿了也是正常。 安之没有直接答应:“你们先吃饭,我先跟我祖父商量一下,也不知家里还有没有食材。 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今儿晚上的晚饭主要是罗福根在做,云老爷子在一旁看着,安之正好跟老爷子说起这事儿。 听说还要再弄个宵夜档,老爷子有些为难:“那做些什么呢?” “睡前不宜吃得太饱,且最好是一些克化的东西,不如就做些小肉包,馄饨之类的面食。 这些都可以提前准备,晚上煮起来也方便。” 老爷子道:“咱家早上就吃这些东西,夜宵也吃这些,我就怕他们吃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吃腻。” 这时候烧火的林氏突然开口:“老爷,小小姐,我倒是会做些面食,要不让我试试?” 林氏来家后一直沉默寡言,只埋头干活,今儿是她头一次主动发表意见。 老爷子心里诧异,便问:“你都会做些什么?” 林氏回:“我会做面片汤、花卷、千层饼、酥饼、大麻花、烤饼。” 老爷子一听,这都是新花样啊。 林氏继续道:“老爷,其实我是北方人,十五岁那年跟着我爹娘逃荒来的这里,我们老家那儿吃面食吃得多,所以我会做的面食正经不少。”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老爷子一口答应:“那敢情好,今儿晚上你各种都做一些给那些孩子们尝尝,如果他们喜欢,以后就让你主要负责夜宵这一块。” 第一百九十章 读书小天才 林氏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她儿子已经成了掌勺人之一,儿媳妇负责洗切,她再把宵夜的一摊子事情接过来,那林家的生意可就离不开他们了。 话说儿子媳妇卖身那时候,林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就一个儿子,若这个儿子卖身为奴,那母子俩人自此以后便是生离,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既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后来经过商量,他们决定一家人都卖身算了,但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家人得在一起,为此哪怕价格压得低些也无所谓。 后来他们被云家人买来,云老爷子看着他们的第一眼就是嫌弃。 他们却觉得卖身给云家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云家买他们来不是伺候人,而是用来干活,因此极力想留在云家。 后面在云家待了几天,他们心里更觉庆幸。 主家人脾气都好,既不苛责也不打骂,糙米饭管饱,有时候看他们干活不停还叫他们来休息。 遇到这么好的主家是他们的福气,他们自然是想好好表现,争取别让主家将他们给转卖了。 因此一直沉默的林氏今日才会主动争取表现的机会,就是想让自家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把事情说定后,云老爷子邀请学子们亥时三刻来家里吃夜宵。 “我们也是头回做宵夜,不知道该弄些什么,所以各种东西都准备一些,邀你们来试试味。 你们挑了喜欢的出来,以后我们就这么做。” 学子们一听这话立刻欢呼起来,还有好些人围着安之跟她道谢,说她办事的速度实在是快,才这么会儿的工夫就将事情给说定了。 阿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哼,到底有什么话要说那么久! 他进房间时这些人就围着安之姐姐,等他背了一篇课文出来了这些人还围着,真烦人! 阿佑可不是那等会委屈自己的人,特别是在安之面前。 他直接喊:“安之姐姐,我要背书,你可以过来帮我看看吗?” “哟,小弟弟要背课文呐,是要背哪篇,就这么背,哥哥给你听着。” 阿佑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子,模样长得精致,性格也乖巧,这些半大少年早就想逗逗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现在见阿佑主动送上门来,就有人忍不住开口。 而起哄这事儿,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是要背三字经还是千字文,这些东西哥哥们可是倒背如流,你尽管背来。” 阿佑看安之姐姐坐在原地不动,脸上却带着鼓励的笑容,显然是对这个情形喜闻乐见。 他咬了咬后槽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那就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你背吧,我们来给你监督。” “那我开始了。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 王若曰……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 阿佑不带一点磕巴地将《周书》中的《大诰》背完,然后问:“怎么样,我有哪里背错了吗?” 刚刚还兴致勃勃要帮忙的众学子此时鸦雀无声。 他们彼此看看,最先说话的那人道:“弟弟,你这背的是《尚书》?” “对啊。” 问话那人看着阿佑淡定的表情,顿时惊得瞪大双眼:“你才多大年纪,为什么就开始背《尚书》了?” 阿佑甜甜一笑,回道:“闲着无聊随便背背。”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安之:“姐姐,还是你去给我看看吧,看我有没有背错。” 这时杨承业出声道:“一点儿没错,你全部都对了。” 书院的学子们习五经时都会选一门作为主修,其他只是兼修,而杨承业是为数不多主修《尚书》的学子,他说没错那应该就是没错的。 但偏偏阿佑不信他的,非拉着安之去房间看他背书。 安之只得起身。 等到了中院,安之忍不住好奇问:“阿佑,你为什么会背《尚书》。” 阿佑道:“姐姐刚刚定是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就是随便背的。” “随便背?随便背能背得一字不差?” 阿佑一脸无辜:“刚刚姐姐留在前院,我一个人回房,闲着无事就随便翻了一本书出来背,背的就是刚刚这篇《大诰》。” 这话让安之更为吃惊。 她刚刚在前院待了多长时间来着,一刻钟?反正肯定不到两刻钟。 可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阿佑竟然就背出来一整篇文章,竟然还能做到一字不差,这是什么恐怖的记忆力。 她有些不信,于是拿起手边的书随手翻了一页递给阿佑:“这些内容你看过吗?” 阿佑摇头。 “那你现在开始读,读到可以背了便叫我。” 安之随手拿的这一本书是本游记,她翻的这一页是作者写的一篇游湖的随笔,全文大概四百余字。 阿佑将内容前后看了三遍就将书给递了过来。 安之问:“这就好了?” “差不多了,姐姐你听听我有哪里背错了。” 安之一边听阿佑背,一边逐字逐句去对书上的内容,结果让她大为震惊。 竟是一字不差! 她半张着嘴吃惊地看着阿佑。 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吗?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 “阿佑。”安之神秘兮兮地叫了他一句,而后小声道:“你以后可要好好读书,现在姐姐我有了一个远大目标,需要你去实现!” 阿佑下意识地问是什么目标。 安之难掩激动道:“你去考状元吧。 姐姐从没有见过的活的状元,你让我见识见识!” 阿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桔子熟了 时间进入九月以后,安之的全部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桔山上,眼看着桔子慢慢变黄,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自打将村里的所有瓜果全部净化一遍后,她又偷摸给山上的桔树加了不少料,现在就等着看这些果树能够结出什么味道的果子来。 这可关系到她下半年的收益! 等啊等,盼呐盼,可算是等来了几个彻底成熟的桔子。 安之小心摘下一个桔子,然后心情忐忑地剥了皮,将果肉放进嘴里。 第一口咬下去,她就知道她又有大笔钱要进账了。 这桔子果味浓郁,入口纯甜,汁水丰沛而无渣,比她上辈子吃过的最好的蜜桔也不差什么。 她兴奋地把整个桔子吃完,然后将几个成熟的果子都摘了便飞奔回家。 云老爷子看她跑出一头汗,忙叫她回房换身衣服:“汗湿了衣衫待会儿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怎么跑这么快,有谁在后面追你吗?” 安之笑道:“没有,就是心情好,想要快些回来。” 可她回来的时间太早,这会儿离晚饭还有些时候,老爷子在忙做饭,老太太和云燕蓉仍在为嫁妆忙活,阿佑则还在上学,就算想献宝也不是时候。 她捧着一兜桔子回房,先如老爷子所言将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然后去了隔壁房间。 “祖母,娘,你们今天绣什么呢?” 老太太回:“今日绣盖被,你这会儿怎么回来了,平日里不都得到饭点时才接了阿佑回家吗?” 安之笑道:“养鸡场那儿有翠喜给我看着,今天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祖母,这花样可真好看,您绣得真好。” “是吧。”老太太摸了摸自己绣出来的牡丹花纹笑道:“我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精细的活儿,没想到手艺还成。” “祖母,谦虚过头了啊,您这手艺如果只是还成,那村里其他人的嫁妆估计都没脸拿出来给别人看了。” 安之与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接着又去看云燕蓉的绣架:“娘,您这凤凰绣得可真好,看起来就跟真的一般。 等您成亲那天穿上这一身嫁衣,一定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新娘子。” 云燕蓉为这一身嫁衣已经忙活了近四个月,从选料到设计到剪裁刺绣都是她亲力亲为,就不存在不好看的可能。 老太太在一旁道:“这身嫁衣光是买布料、绣线和金银丝就花了上百两银子,只论价钱都是十里八村最好看了,更别提还有你娘的手艺。 到时候你娘穿上这身嫁衣,一定会艳惊四座。” 说实话,安之还挺想看看她娘穿上这一身衣服的模样。 只是一想到她娘穿上这身衣服之后,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她心里便一阵泛酸。 但事已至此,她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得坦然面对。 安之看着屋里的东西问:“祖母,您跟我娘都绣了半年了,差不多也快绣好了吧。” “差不多了,嫁衣正在收尾,你娘再绣个盖头就好了。 我这边八床被子和八对枕套已经绣好,你娘的四季衣服各做了四套,鞋子做了四双,其他的我就不准备了。 反正给你娘的箱子里添了二十匹布,之后再缺什么自己做就是。” 安之心说早该这样,在嫁妆里多放些钱,到时候什么东西买不到。 不过这都是祖母的一番心意,所以扫兴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安之在房间闲聊一阵,到时间之后便去周家接人,而老太太和云燕蓉也得准备去前面当收银员。 就这样如往常一般忙碌完晚上的生意,并且记录了宵夜的预订情况以后,一大家子人终于能凑在一起吃饭。 待吃过饭后,安之便迫不及待地及待地拿出桔子分享给大家:“刚成熟的第一批桔子,快些试试。” 她摘回来的桔子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将最后一个递给阿佑后她手里就空了。 阿佑看了她两眼,结果她根本没注意到,只一个劲儿地催促众人:“快快快,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好吃的桔子是什么味道。” 今年村里的瓜果普遍好吃,大家对于安之虽说的“好吃”并不怀疑,很快就剥了皮吃起来。 “嗯,确实好吃!”孙景澄第一个夸赞道:“我以前从没吃过这样甜的桔子,就更加了蜜一样。” “确实不错,我这牙可是一点酸也吃不得,结果吃这橘子却一点事儿没有。” “安安,这是谁给你的桔子,改明儿我去买些送给饭馆的客人吃,他们一准喜欢。” 安之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里比吃了桔子都甜。 “祖父,这就是咱家的桔子。” “咱家的?”老爷子想了片刻毫无头绪:“咱家哪里来的桔树?” “您忘了半年前我买下的那座山吗? 桔山,那山上都是桔树。” 安之正说着话,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来半个桔子。 她冲阿佑一笑继续道:“今儿咱们吃的果子就是从那山上摘来的。” 老爷子听得这话顿时傻眼:“这竟是从桔山上摘回来的果子?” “这还有假?”安之道:“我这几天几乎就守在山上等它成熟,您老若是不信的话,等过几天我亲自带你去摘。” 孙女都这样说了,老爷子自然不会再怀疑,他强忍着激动道:“桔山我是去过的,那山上的桔树可是不少! 安安,如果那山上的果子都有这么好的味道,那你今年可是要发一笔小财了。” 一直沉默的云老太太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前安之梦到财神菩萨然后买山,原来是应在这桔子上了吗?” 孙景澄听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连忙问:“什么财神菩萨,跟买山又有什么关系。” 眼见俞夫子、孙管家和阿佑都好奇地看过来,安之只得强忍着羞耻心将自己编的故事再重复了一遍。 如果是以前,这故事听了也就听了,众人都会一笑而过。 可是,当他们刚刚吃了桔山上的果子以后再听这个故事,顿时都当真了。 就连俞夫子这个最淡定的人看着安之时,眼里都闪着光。 孙景澄更是凑过来道:“安之,你下次若是再遇到什么财神菩萨之类的,可得带上我一起发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卖桔子 这会儿大家都不急着散了,就着桔山的事情聊起天来。 大家先是感慨村里今年果子甜得异常,接着又说安之实在好运气。 俞夫子问:“安之,依你看山上的桔子大概什么时候会成熟?” “估计还有十天半个月吧,得到下旬才会大面积成熟。” 这会儿才九月初四,她估计怎么着也得到九月二十左右才能大面积的采摘。 俞夫子道:“安之,你在卖果子之前给我留一些。 桔子耐放,我想给各地的朋友都送一些尝尝味道。” 这等小事就不用思考,安之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俞爷爷您要多少?” “先给我留个三万斤吧。” 安之…… 她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忙不迭地不迭地咳了起来。 从阿佑的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喘过气后,她才问:“俞爷爷,您是说您要三万斤?!” 为了防止听错,她格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俞夫子淡定地点了点头:“对,就要这么多,山上的桔子应该够吧?” 桔子够是够,但您的朋友会不会太多了! …… 俞夫子定了三万斤桔子,听着是挺多,可这个数字放在百万斤面前,又显得挺少。 所以安之还得想办法继续来卖桔子。 在九月初九这天,她又给杨承业准备了一个果篮,放的是这几天攒下来的桔子。 不过这次她有注意避开其他人。 “杨公子,这又是一笔新生意,还得拜托你把这篮子东西带给杨管事。” 杨承业欣然接过。 他虽然在读书,但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自然知道今年夏天从东山村买回去的瓜果给自家酒楼带来了何种效益和好名声。 现在他看云姑娘就跟看财神菩萨没两样,对于带东西这种小事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东西送出去的第二天,杨管事便坐着马车来了云家。 “云姑娘,听说这回是您自己的生意?” 安之点头:“没错,我手里有些桔子,这不第一时间就想到杨管事您了。 这回我可小心,现在这果子除了我家边只有您逸仙楼的人知道。” “那我先谢过云姑娘照顾。”杨管事笑呵呵地问:“我按照夏天那样的价格给,这回还是独家呗?” 安之摸摸鼻子:“杨管事,您要不要先看看我手里有多少货?” 说完这话她也不犹豫,直接带着人往桔山走去。 将人带到山脚下后,她指着眼前的山头道:“杨管事,这么多货您看看您能吃得下吗?” 杨贵带着点不敢置信问:“云姑娘,这个山头是您的?” 安之点头。 他又继续问:“这山上全是桔树?” 安之再点头。 这些杨贵可不敢说独家不独家的事情了。 如果整座山头都是桔树,那这山上最起码有大几十万斤桔子。 仅凭他们逸仙楼一家,还真不一定能吃得下。 他郑重道:“云姑娘,事关重大,我实在坐不得住。 这样,你先容我几天,我家老爷去府城谈事了,我立刻派人去府城走一趟,问问他的意见。 我估摸着也就是五六天,反正最多不超过八天,我一定给你答复,行吗?” 这点儿时间安之还是能等的。 她之前就想过逸仙楼可能吃不下上百万斤桔子,于是就准备出一部分给逸仙楼,她自己留一部分,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卖。 在过年的氛围烘托下,即便是五六文一斤的桔子也绝对不愁卖。 至于桔子的保存也不难,将松枝跟桔子一层层叠放,可以使桔皮光洁,不出现干皱的现象,等到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卖,保证还跟刚摘下来的差不多。 送走杨贵之后,安之便开始琢磨,剩下的几十万斤的桔子得堆到哪里。 想来想去,她最终看上了周志明新盖的大院子。 这院子是真大,一个大院里套了五个小院子,据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是她的。 既然是她的,那她先用来存点东西应该不为过吧? 如果她的院子存不下,还有阿佑呢! 现在阿佑还跟她在一个房间挤着,要院子也是浪费,不如借给她用来放桔子来得实在。 找到存桔子的地方后,安之可算是去了心口一块大石。 至于要询问屋子主人的意见? 她早将这事儿给忘了。 安之正喜滋滋地等着杨管事再次上门,不想去京城办事的周志明却先一步回来了。 云家人吃了晚饭正在院子里纳凉,安之耳尖突然听到了马蹄声。 她诧异道:“该不会是周叔回来了吧?” 结果这话刚落音,外面就传来周志明的声音:“云叔云婶,我回来了。” 老爷子听得动静立刻起身往门口走:“志明回来啦! 我算着日子你也该回来了。 这一路辛苦不? 还没吃饭吧,快进去院子里坐着歇口气,我给你做些吃的。 安安,给你周叔打盆水让他洗脸。 福根,过来把马拴上,再弄些草来给它吃。” 周志明也不嫌烦,一句句地回着老爷子的话:“云叔,不辛苦。 我也不赶时间,晚上见地方就歇,所以还扛得住。 不过这肚子确实饿了,真得劳烦您给我弄些吃的。 就不让安之打水了,我这一身土,得回去冲个澡才行,一会儿我再过来。” 他进门跟院里的人挨个儿打了招呼后便先回家去了。 大约两刻钟之后他顶着一身水气进门了,这时老爷子也做好了简单的晚饭。 “志明,现在天热,家里也存不住东西,我就给你煮了些饺子,拌了两个凉菜,你凑合着吃些,明天我再给你做几个好菜,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云叔,饺子就好,您是不知道,我在外头就惦记着您的手艺,就想吃一口您包的饺子。” 这话逗得老爷子哈哈笑:“行,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有。 快吃,吃饭再说,饺子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周志明兴许是真饿得挺厉害,坐下来后一顿风卷残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海碗的饺子给吃完了。 老爷子见状可是心疼,在一旁不停地说他在外面吃苦了,又问他饺子够不够,还要不要吃。 周志明摇头:“云叔,够了,这会儿已经吃饱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手信 吃过饭后,周志明将刚刚提进来的包袱打开。 “我这次出门去了趟京城,想着难得去一趟,就给大家都带了东西。 不贵,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说完这话他便开始分礼物:“云叔,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给您带回来一坛酒。 这酒叫‘醉梦椿’,据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御酒,您看看喜不喜欢喝,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您买。” 老爷子听了前面的话还说着自家人不用客气,结果这会儿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一旁的安之兴致勃勃地问:“周叔,这真是从宫里出来的酒啊? 御酒,那不就是皇上喝的酒吗?” “是,这是皇上年节时赏赐给大臣的酒,我托关系给云叔带了一瓶回来。” 听说这酒竟是皇上赏赐的,云老爷子只觉得手里的小小酒坛重逾千斤,隐隐有种抱不动的感觉。 周志明很快带过这个话题,又从包袱里拿出三个木匣子来,分别递给云老太太、云燕蓉和安之。 “云婶儿,燕蓉,安之,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给你们带了些京里时兴的首饰,就当是戴个新鲜了,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京城对安之来说是个遥远又新奇的地方,听说手里的东西是从京城而来,她道谢后很快打开了手里的匣子。 里面放着一个金累丝嵌宝石璎珞,还有一对桃花小金镯和两只桃花步摇。 安之不由想到了之前那句“不贵,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妈呀,这还不贵? 老太太和云燕蓉看了安之的东西后,对于自己匣子里的东西也都有了猜想。 等打开盒子一看,果然里面都是金首饰,只是花色各有不同。 老太太将盒子盖上,为难道:“志明,这不行,太贵重了。” 瞧那模样是想要退回去。 周志明笑:“云婶儿,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就是买来送给您的,您不要我也只能搁手里。 然后等过段时间换个身份之后再给您送一遍。” 老太太听完这话也跟着笑了。 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她这好女婿算是找着了。 “行,那我就收下了。 不过以后可不能这么铺张,咱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讲究。 要知道以后过起日子来到处都要用钱,现在手里头多留些,以后有需要时才能周转得开。” 周志明一副受教的表情连连点头:“云婶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给云家人送完礼后,周志明对阿佑道:“阿佑,你的东西比较多,我给放家里了,待会儿你跟我回去看看,是搬来这里还是送去俞夫子那里。” 听到这话安之心里就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等她一问,恰好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给阿佑的礼物果然是一摞书。 安之对阿佑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而后便玩起手里的璎珞来。 她此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精致繁复的东西,实物还是头一回见,因此颇有些爱不释手。 云老太太见状叮嘱她:“安之,你喜欢归喜欢,可千万不能带出门去,在家里玩玩就好。 你这样粗心的性子,怕是把东西弄丢了都不知道。” 安之想象一下自己戴着璎珞出门,结果两手都捧着璎珞生怕它丢了的样子,顿时失了将这东西带出门显摆的心思。 更何况,这是一块黄金嵌宝石的璎珞,跟她以往那些精致的发带发簪完全不同。 如果将这东西带出门显摆,那就不是招羡慕,而是招嫉妒恨了。 她满口答应:“祖母您放心,我就玩玩,一会儿就收到柜子里去。” 周志明在一旁听了这话本想说东西买来就是戴的,戴坏了或者丢了再买就是。 在他看来女孩子家的就是要富养,当姑娘时多看些好东西,以后才不会轻易被人拐走。 他家又不是没钱,就这一个女儿,娇养些也没问题。 但想到刚刚才跟老太太说要节俭,这话便不怎么能说得出口。 他看向燕蓉,这事儿还得让她这个既当女儿又当娘的来解决。 不知是凑巧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云燕蓉也在此时看过来。 周志明指了指安之手里的盒子,又轻微摇了摇头。 云燕蓉看他这个样子,再联想到前面的话,大概猜了个意思出来。 于是她对女儿道:“安之,这项圈确实贵重,带出去一是怕丢,再者也怕招来有心人的惦记。 你时常一个人村里村外各处跑,万一被那有心人盯上掳走了才叫麻烦。 倒是这镯子小巧,正适合你现在戴,再过个一两年,你戴着就显小气了。” 云燕蓉说着话就将一对活口的桃花金镯套在女儿手上。 安之立刻举着一双手在阿佑面前晃动:“好不好看?” 阿佑自然是说好看。 老太太见孙女一脸欢喜,那些扫兴的话也没说出口。 现在自家条件也算好了,给孙女戴个金镯子也不是戴不起,既然孙女喜欢,就由着她吧。 安之玩够了手上的金镯,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她兴奋道:“周叔,我也有好东西要给您。” 说完这话她便起身往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她就捧着一堆桔子出来:“快试试这世上最好吃的桔子。” 周志明很是捧场地拿过一个桔子笑道:“那我可得好好试试。” 他本来是为逗安之玩儿,不想入口的味道却着实惊艳了他。 这样好的口感,跟贡品也不差什么了。 他很快吃完一个橘子,接着便问这是谁家的。 安之拍着胸口得意道:“我家的!” “你家的?” 周志明自认对云家已经够了解,但却不知道她家什么时候有了桔树。 就在准备开口问时,有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试探着开口:“橘山上的?” “正是!”安之鼓掌给他捧场:“周叔您好聪明,竟一下就想到了。” 之前买桔山时周志明也曾陪着衙差上山去丈量尺寸,因此对山上的情况颇为了解。 他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桔山上的桔树可是不少,你今年怕是能大丰收吧。” “对,我大概估量了一下,怕是有上百万斤。 现在俞夫子就已经订了三万斤,他说要送朋友。” 周志明闻言沉吟片刻,而后抛下一颗大雷:“安之,你的桔子都留给我吧,别卖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全部买下 “全部都留给您?”安之瞪大双眼重复了一番这句话,随后又问:“周叔,您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山上有多少斤果子?” 周志明笑着点头:“听到了,上百万斤,我都要了。” 安之这下是真被吓着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知道的斤和周叔理解中的斤不是同一个概念。 好在周志明很快解释:“我在府城认识一些朋友,也跟他们合伙做了一些生意,这样口味独特的桔子,正是他们所需要的货物。 他们能把咱们东山村的桔子卖去更远的地方。” 安之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同时也能卖出更贵的价格。 但是不管人家怎么卖跟她都没有关系,她只要负责把山上的桔子都给卖出去。 如果周叔真能全部拿下,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周叔,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啊?” “说定了,我明天就给人传信,让他们安排人过来收货。” 安之一口气把桔山的果子全部卖了出去,这本该是一桩喜事,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逸仙楼呢! 安之赶紧道:“周叔,不行不行,我刚想起来,逸仙楼的杨管事说让我等他的信儿,我可是答应过他的。” 周志明没想到半途还能杀出个程咬金来,但他已经有了计划,绝不能受逸仙楼影响。 他想了想道:“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跟逸仙楼去谈。 明天咱们先去山上看看到底能摘多少桔子。” 安之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厚道,但是一边是合作伙伴,一边是救命恩人兼即将进门的继父,她夹在中间确实左右为难。 所以她抽身出来,让两方人马自己去谈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得确定:“周叔,就是啊,嘿嘿,我问一下您打算花什么价格来收桔子啊?”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他们这种继父女的关系,那就更得提前把话说明白。 周志明道:“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逸仙楼之前答应给你多少钱一斤,我出同样的价格。” 逸仙楼出价是五文钱一斤,但是安之想着,人家肯定要不了这么多,五文姑且算是零售的价格。 周叔既然要把所有的果子全部包下,那怎么着也得给个批发价。 再者说周叔帮她良多,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需要什么帮助,人家都第一个响应,就这还得给个友情价。 安之在心里左右衡量一番,最后给出了个三文一斤的价格。 在逸仙阁的基础上打了个六折,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但不想周志明并不需要这一份诚意价:“安之,我只是居中牵线,你赚你该得的钱,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顾虑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逸仙楼给什么价我便给什么价。” 安之听了这话,直呼周叔大气。 她想着反正是赚别人的钱,那不赚白不赚,等钱到手之后再想办法回报给周叔也行…… 周志明毕竟是出远门归来,云家二老觉得他赶路辛苦,便让他早些回去睡,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 要按周志明的想法,本来还想跟未婚妻单聊一会儿,可眼下这么多人在,想来是没什么好机会了,只能等个一两天再用非常手段去试试。 不想他正准备走,云燕蓉却突然开口道:“爹娘,您二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啊?有吗?”云老爷子使劲儿想了一阵,最后还是在女儿的提醒下才想起来。 他拍着脑袋道:“对对对,差点儿把这桩大事给忘了。 志明,你可知你家院里的那株山茶树被张氏那泼妇给毁了!!” 老爷子说起这事儿是一脸的痛心疾首:“也不知她是怎么爬进你家院子的,反正等村里巡逻的人发现时,她已经将树砍得只剩一支光秃秃的杆子了。 志明,你说这可怎么办? 那可是人财主老爷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来的树,这会儿全没了! 哎,早知道我就该搬去你家住着,给你守着那棵树。” 之前出门时周志明想着做戏做全套,因此根本没有说他将山茶树调包的事情,临走前他还不忘拜托村长,晚上村民们巡逻时多去他家看看。 刘向荣想着那树可是书院以后的招牌之一,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村民们才能在张氏使坏的时候将人抓个正着。 说实话,周志明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意外。 刚刚他回家洗澡时走得匆忙,根本没想着去看一旁的茶树,不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想当时他只不过是以防万一,但没想到竟真的能把张氏挖出来。 他问:“张氏人呢?” 老爷子回道:“她做下这样的恶事,休想落个好。 现在已经被关在周家祠堂。 村长的意思是等你回来后听听你的意见,看是要报官还是怎样。 不过赔钱估计是够呛,即便是将周家一家老小全都卖了也凑不出三千两来。 我听说张氏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小儿子的腿彻底废了,她一口死咬着这事情是你做下的,所以才想着毁了树,让你也不好过。 志明,你看现在怎么办?” 周志明想要一巴掌将张氏给拍死。 张氏就跟那癞蛤蟆似的,不咬人但是恶心人,留着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但人家毁的毕竟不是那株价值三千两的贵重山茶,因此明面上他定是不能直接下死手了。 不过既然张氏自己上赶着将把柄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他先是解释了一番换树的经过,让云家人放心,接着又道:“张氏在我家毁的虽然只是一株普通茶树,但她此番行为却是不可饶恕。 我绝不会将此事轻轻放过,否则不知道她以后还要做出什么恶事来。” 云老爷子闻言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咬牙道:“张氏这婆子确实可恨,真该让她吃点教训才是。 志明,你是怎么个打算,说出来叔帮你参谋参谋。” 周志明道:“村长既然已经将人送去祠堂,那就让她一直在祠堂住着吧。 那里清净,正适合她修身养性。” 将张氏一直关在祠堂? 云老太太率先想到了这样做的好处,最起码燕蓉以后能清净不少。 要不然就张氏那作妖的性子,指不定明里暗里要给燕蓉添多少堵。 虽说她相信以女儿和女婿的本事并不至于被人拿捏,但真碰上了那种不要脸的人,什么脏的臭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也实在是怪恶心的。 于是老太太第一个赞同:“这法子不错,志明,明天让你云叔陪着你去找一趟村长和周家族长,尽快将这事儿定下来。” 周志明笑着点头。 等这事儿说完,看天色实在不早,众人这才散了。 第二天上午,不等周志明去找村长,村长自己就找上门来。 也不知他们俩是怎么谈的,反正等村长出门时已经是满脸笑意,当天下午周氏的族长和众族老开了个会,然后就宣布要将张氏关入祠堂,非死不出。 这个消息传到周家时,周志明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由衷地笑了。 真好,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有那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婚后的生活了。 当初是哪个护卫提醒了村里巡逻的村民张氏在捣乱来着,得赏!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又是一年生辰 九月二十五开始书院开始放援衣假。 进入九月以后天气转凉,考虑到学生需要回家增添衣裳便有了援衣假,这个假期一般是为期十到十五天。 孙景澄想着东山书院的学子最远也不过是临县,路上来回最多两天的时间也就够了,因此就放了五天假,九月二十五开始放假,十月初一回来上课。 而在援衣假的第二天,就是安之九岁的生辰。 因着家里人口增多,安之的生辰宴比去年更加热闹。 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闹闹地吃了午饭,而后便开始给安之送生辰礼。 云老爷子送了一个金项圈,云老太太仍旧如往年一般送的是手绣肖像桌屏,俞夫子送的是安之的肖像画,孙管家送了一支银簪。 最大的一轮长辈送完之后就到了云燕蓉。 云燕蓉送的是一对金镯,分量很是趁手。 安之诧异道:“娘,您最近几个月都没出门,上哪儿去买的镯子呀?” 云燕蓉…… 她是万万没想到女儿会问起这一茬,想到这个镯子的由来,不免就有些心虚。 这时一旁的周志明赶紧打岔:“安之,看看我给你送的东西。” 安之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周叔,我前些日子才收了您的大礼,这还收,不太好吧。” “那是出门给你带的手信,这是生辰礼,两者一点也不冲突。” 周志明强制将匣子塞进安之的手里,并让她打开:“都是一些小孩子玩的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安之依言打开,就见匣子里放着一套珍珠饰品,有手链、戒指、耳环和几根配套的发钗。 安之这辈子还没看到过珍珠,不知道这一匣子的东西作价几何。 但是她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和小说都说因为古代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的技术,再加开采困难,几乎是渔夫拿命去博,所以珍珠极贵。 因此她手里这一匣子珍珠饰品,说不得比黄金还要贵。 可是尽管她知道这一匣子东西贵重,却不能拒绝。 毕竟照理来说,她是无从获知这些事情的。 她只得笑着收下:“谢谢周叔,我很喜欢。” “喜欢就常戴着,这正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喜欢的样式。” 周志明送完礼后,孙景澄也不甘示弱赶紧挤了过来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过个生辰,安之可谓是大丰收,光是各种珠宝首饰就收了 等到晚上睡前,阿佑也送上了他准备的礼物。 这回换成了两张纸,也就是二百两银票。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安之对阿佑的性子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于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但是等她将银票放进木匣子里时,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已经收了阿佑两回礼,却没有给阿佑送过生辰礼。 除了家里着火后失踪的那几天之外,她几乎天天都跟阿佑待在一起,照理说不该错过才是。 阿佑的生辰会是在她失踪那几天吗? 还是他不过生辰? 安之试探着问:“阿佑,我都收了你两回礼了,却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你赶紧告诉我,我得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阿佑闻言淡声道:“安之姐姐,我不过生辰的。” “不过生辰?这是为何。” “我的生辰是我娘的忌日,所以我自小便没有过过生辰。” 这话让安之沉默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上辈子也不过生辰,因为她是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生的,再者她没有亲人和朋友共同庆祝,生辰于她而言也没了意义。 这辈子自打有了记忆以来,她的每个生辰都会被家人郑重对待。 因此在她的潜意识里,被喜爱的人才会庆祝生辰。 安之不由想到了周志明说过,阿佑以前过得很苦…… 她看着阿佑略有些孤寂的身影,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 阿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了全新的开始,他被这里的所有人爱着,那他合该跟所有的小孩一样,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特殊日子。 如果没有,那就给他造一个!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意思意思地问了一下当事人的意见:“阿佑,每个人都要过生辰,你也不例外。 既然你出生的那个日子不好用来庆祝,那咱们就重新选一个日子当生辰来庆祝好不好? 庆祝这世上有了阿佑,然后我就拥有了最好的朋友。” 阿佑的双眼被最后一句话点亮,他喜出望外道:“安之姐姐,这样也可以吗?” 他对生辰并没有什么执念,但如果这个日子是跟安之姐姐有关,那就很值得期待了。 “当然可以! 你等等,咱们今晚就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说完她就跑到书桌旁提笔飞快地写着什么东西,而后又把写过的纸张全部撕碎揉搓成小团,大约一盏茶过后她才忙完。 接着她便抱着一堆碎纸团朝阿佑走去:“来,在这一堆纸团里面随机选一个出来” 阿佑脸上的激动神色难以遮掩,一只手在纸团里左右挑选,迟迟无法做决定,最后在安之的催促下才随便选了一个纸团出来递给安之。 安之接过之后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十、二六”。 她笑道:“十月二十六,我们就将这个日子定为你的生辰好不好,正好在我生辰之后一个月。” 阿佑自然是一口答应。 安之便道:“好,那我明天就跟祖父说,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阿佑却不想将这事儿弄得太过张扬:“安之姐姐,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跟旁人说,就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 “这样吗?”安之歪着头想了片刻。 这件事横竖只是为了让阿佑开心,那要不要让外人知道是其次,关键是阿佑自己得高兴。 她问:“阿佑,你不想让旁人知道,是担心会劳师动众还是怕他们说你胡闹。” 阿佑摇头否认了这两种说法:“都不是,我就想跟安之姐姐一起过生辰。” “那好吧。” 安之对于阿佑满怀期盼的星星眼没有任何抵抗力,很是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安之这孩子有财运 九月二十七,安之过完生日后便开始大规模地采摘橘子, 她出二十文一天的工钱请村里人帮忙摘桔子,因着秋收刚结束,各家都有不少的事情在收尾,加上新书院的工地还没完工,所以能找来的人并不多。 安之连放假的学生也不放过,凡是八岁以上的,都被她以一天十文钱的工钱给弄去山上了。 也就是在这时村里人才反应过来,安之手里还有一座桔山。 今年全村的瓜果忽然变甜,家家户户都因此赚了些钱,赚得多的更是超过了十两银子。 再加上盖书院赚到的工钱,今年可谓是村民们收获最丰的一年。 可是这些银子在云家的桔山面前,瞬间变得不值一提。 那可是整整一个山头的桔子,如果真能全部卖出去,怕莫是要赚上千两的银子。 村里倒是没人觉得安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一个劲儿地感叹安之财运好。 毕竟安之之前在村里开养鸡场、开饭馆、开宿舍赚得盆满钵溢就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而现在明明只是想要买个山头来养鸡,却不小心收获了无数的甜桔子这件事,更是大家觉得安之就是财神爷的亲闺女。 既然人都是财神爷的亲闺女了,发点财那不是正常的。 而他们只要好好跟着财神爷的闺女,不说发财暴富,最起码赚点儿小钱养家糊口定是没问题的。 为了在财神爷的闺女面前好好表现,村里被叫来摘桔子的人可谓是卯足了劲儿,谁也不敢偷懒。 而周志明请来的运输队伍就在山下等着,桔子下山之后,装好一车就运走一车,效率快得很。 可即便是这样,一天忙碌下来摘的桔子还是不够多。 安之将白日里登记重量的本子拿出来一通算,最后给出了一个答案:“周叔,今天摘的桔子有三万六千斤。” 这个数字听着是不少,可是跟山上那些百多万斤的桔子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来算,估摸得一个月才能收完,这还得是中途没人退出,并且连续一个月好天气的情况下。 可是三天之后援衣假结束,书院的学子们都得回去读书,人数肯定得少一些。 而且一个月,也不知道桔子在枝头待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坏掉。 安之正想着要去哪里再寻些帮手,不想帮手还没找来,第二个买主就上门了。 杨贵坐着马车进村时正好遇到两车桔子被运出去,见状那是直叹气。 当初他要是有胆量直接跟云家签了独家文书,这些桔子都该是他的了。 就是因为犹豫一番,然后想着要问老爷的意见,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明明是他先来的,却被后来者居上,现在还只能从别人手里分得一小杯羹,真是太可惜了! 可那人毕竟是云姑娘的继父,孙夫子的义兄,他根本就不敢跟人硬碰硬,只能往后退一步…… 待到桔山脚下,他见着周志明还得恭维着。 好在云家姑娘很快出现,他才得以脱身。 “杨管事来啦,今儿是来运桔子的?” 杨管事看到安之就跟看到财神菩萨一般热情:“正是,周爷已经与我家老爷说好,先给我们二十万斤桔子,今日来我就是想问问,何时能够来运货。” 安之还没说话,就被周志明给抢白了。 “杨管事,我先说好,这山上摘桔子的人都是我花钱请来的,桔子自然也归我。 你如果想要桔子,自己带了人来摘,可别惦记我的。” 安之…… 她怎么不知道山上这些人变成周叔请的了。 那明明都是她去喊的人,昨儿的工钱也是她付的! 可惜杨贵听不到安之心里的心声,只能听到周志明的胡说。 为了不坏自家老爷的生意,杨贵连忙问:“云姑娘,那我明日一早就带人来摘桔子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安之悄悄给周志明点了个赞,然后忙不迭地不迭地答应了杨管事的请求,最后她还歉疚道:“杨管事,实在抱歉,村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这人手实在是转不过来,才不得不麻烦您。” 杨管事笑道:“理解,这也没什么麻烦的,我去县里找些人来帮忙就是。” 只要能尽快把二十万斤桔子拿到手,怎么着都行。 九月二十九这天,杨管事一早就带着四十名壮汉进村,跟云家人打过招呼之后就上山去了。 因为山脚下这一片位置都被村里给占了,他们便很是自觉地往山腰走。 安之中途去看过几次,见他们每人手里都拿把剪刀,并不强拉硬拽枝条,采摘时一点儿也没伤着果树便也放下心来。 杨贵来时也带了不少骡车和马车,桔子下山之后立刻上秤,称完就往车上放,放满一车就走一车。 等到晚上盘数量时,安之发现杨管事这一天竟然带走了四万两千斤果子,平均算下来每个人摘了一千零五十斤! 要知道她这边老弱妇孺加在一起可是有九十多个人,结果还摘不到四万斤。 安之算着,杨管事这边怕是五天不到就能摘走二十万斤。 不知道等他走的时候,能不能把这四十个人留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聚宝盆 天公作美,连着几天都是大晴天,虽然中午的时候还有些热,但只要方便干活,热也就忍了。 逸仙阁那边果然如安之所料,五天的时间就摘了二十万斤桔子。 但杨贵确实只带走了二十万斤桔子,之前带来的四十个帮手都被安之给留下了。 “杨管事,等我这边忙完就把人给您送回去啊! 放心,我一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工钱也算在我头上。” 杨贵也是个精明的:“云姑娘,这人都好说,你留着用就是。 不过我看山上的桔子应该不止百万斤,所以说如果桔子有多的话,您看能不能再分我一些。” 其实安之也发现了这山上的桔子不止百万斤,这些天差不多已经摘了四十万斤下来,可是肉眼看过去,连三分之一都没摘完。 安之笑道:“杨管事,这事儿您最好还是跟我周叔去谈,现在这座山上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安之不知道周志明那边到底要多少,她不好贸然答应杨贵,但是也不想亲口把拒绝的话说出来,便直接将麻烦给扔了出去。 杨贵看着山脚下的周志明心里有些发怵,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匪气,瞧着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可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交谈。 周志明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他先摘够一百万斤,到时候看山上还剩多少再说。 这人既然没把话说死,杨贵心里便开心。 他喜滋滋地带着最后一批桔子走了。 走前还不忘跟安之把账算清楚,二十万斤桔子,按照五文钱一斤算,这里便是一千两。 还有之前给村里卖果子时的中人费,到现在为止,村里一起卖了十六万三千二百斤果子,按照一文钱一斤来算,杨贵直接给了一百六十四两。 这才卖了二十万斤桔子,桔山不仅回本,还赚了近五百两。 现在安之看着桔山的眼神就跟看金山没什么两样。 这妥妥就是她的聚宝盆呐! 她明年一定得要好好养着这座山,争取能够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有了帮手之后,周志明这边的进度就更快了一些,十二天之后他就凑齐了百万斤桔子。 这时候山腰以下的果子都摘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尚未成熟的。 至于山腰往上,保守估计还有四十万斤左右。 周志明叫了杨贵过来,两人经过商量后达成一致,周志明再拿三十万斤,剩下不管还剩多少,都给逸仙楼。 杨贵想着自家最少还能再得十万斤,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这个数字还能往上加,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进入十月以后,安之也不在山脚下盯着了。 山下两个账房记着数,还有一个周叔帮她盯着,她也不担心会有人虚报数量,自己索性回家种菜去了。 今年她没想着种菜卖钱,但是冬日漫长,自家要吃的青菜还是得种,再加上还有一个小饭馆在。 小饭馆既然做中高端客户的生意,冬日里罕见的各色青菜自然得供应上。 不过好在今年自家大大小小添了七口人,所以即便要种菜也不用跟去年似的自己亲力亲为。 她只需指挥着让人把事情给办了,然后时不时趁着浇水时给青菜们添加一些异能。 现在养鸡场里大大小小的鸡接近六百只,如果真要在家养蚯蚓肯定是不现实的,因此她只养了几箱子蚯蚓留着春天做种。 至于冬天的鸡食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不过自打认识了杨贵以后,经他介绍又认识了徐奉县最大的粮商,安之时不时能从他手里淘到一些陈年糙粮和不要钱的碎粮,因此养鸡的成本也在逐步下降,冬天里全部用粮食喂也不怕亏本。 再者说她还在村尾种了两亩地的大白菜,到时候剁碎了也能用来喂鸡。 安之指挥着人将菜种好分盆时,桔山上的采摘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就在这时东山村两张陌生的面孔。 是两个年过五旬的老太太,据说这两人是俞夫子的朋友,受了他的邀请来东山村看看。 不过孙家现在几乎成了书院夫子们的宿舍,根本安排不下这二位,于是一通商议之后,直接给送到周家去了。 毕竟周志明今年新盖了四个院子,家里地方宽敞,招待客人绰绰有余。 安之把这事儿听过就忘,但是云老太太却有些上心了。 她女儿嫁去周家,本来家里就只有志明一个人,进门无人管辖直接可以当家做主。 可是现在却有了两个长辈在家住着,这两人还是周志明夫子的朋友。 如果她们是属于手脚伸得比较长的,说不定女儿还得低头过日子。 好在经过几天的接触以后,老太太发现这两人的性子还不错,说话有分寸,为人也不多事,她总算慢慢放下心来。 她并不知道,这两人不会管她的女儿,却会对她的孙女出手。 此时,孙家就正在商量着这件事。 俞夫子看着两位故人道:“想必你们见过安之和阿佑后也明白了我心中的担忧。” 其中一位崔姓妇人点头回道:“确实,小主子和云家姑娘的关系太亲近了些,如果不能及时将两人分开,以后怕是分不开了。” “阿佑暂时离不得安之,咱们也没必要强硬插手,这孩子性格倔强,如果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咱们还是顺着他的意来。 但是安之却不能如现在一般。” 俞夫子斟酌了一下言辞后继续开口:“不久之后安之的娘将要与志明成亲,她也会跟着她娘搬去周家住。 机会已经给你们创造好了,该怎么把握就看你们自己。 不过有一事我得强调。 这毕竟都是我们的猜想,未来如何还做不得准,所以你们不能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过直白,也不能采取强硬手段,最好能够通过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办法让安之去改变,或者说想办法吸引她主动跟你们求教。 总之,安之可以自由散漫随心所欲地生活,但是该懂的规矩必须得懂,以备不时之需。” 徐、崔二位嬷嬷对视一眼,然后慎重地应下这话:“老身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先生所托。”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人知晓的生辰 十月二十二这日,桔山上的橘子被摘了个干净,现在枝头就剩一些卖相不佳的和一些尚未成熟的果子。 安之决定这些果子就留给村里人,等成熟之后让大家自己摘回家去。 而所有的果子都下山以后,她将厚厚两个账本盘了一遍。 今年总共卖出去桔子一百六十五万斤,共得银子八千二百五十两。 至于人工采摘的费用,都被买家自己承担了,她这个就是净得利。 算出这个数字以后,安之险些激动到飞起来。 她知道自己肯定能靠着桔山赚一笔钱,但没想到是这么一大笔。 这下她就算是立刻躺平也没问题了。 不过在躺平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忙,那就是阿佑的生日。 既然决定了十月二十六这天是阿佑的生辰,那她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可说是说要好好准备一番,但安之于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她想出来一个办法。 那就是听阿佑的。 安之早早跟俞夫子和周志明请了假,十月二十六那天既不习武也不上课,她和阿佑有事要忙。 周志明问了几次都没得到结果,便也不再追问,只说让他们小心一些。 安之请假之后还不忘提醒他们要保密,先别告诉阿佑。 十月二十六这天阿佑起床,安之先是跟他说了生辰快乐,然后又送上了自己提前准备的礼物。 “阿佑,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个荷包,你看看喜不喜欢。” 安之虽没有正式学刺绣,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自打六岁她拿针线给老爷子缝了一双袜子当生辰礼并得到老爷子的疯狂夸赞以后,此后家里不管是谁过生辰,她都会送上自己亲手做的袜子。 送荷包还是头一回。 因此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阿佑好似看不到碧色荷包上绣得歪歪扭扭的祥云图案,拿到礼物之后便忙不迭地夸赞荷包好看,说自己很喜欢。 “喜欢就好。”安之拍拍阿佑的脑袋:“快些起来洗漱,出去吃早饭了。” 阿佑第一回过生辰,尽管是跟安之两人过家家一般悄悄玩,但这也足够让他兴奋,出门时脸上都带着笑。 老爷子见他这模样不由笑道:“阿佑这么高兴,看来已经知道今儿的早饭是什么了?” 阿佑先是一愣,而后立刻转头看向安之。 今儿的早饭还有惊喜? 定是安之姐姐为他准备的! 安之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道:“先去洗漱,洗漱完就知道了。” 阿佑闻言飞快地往厨房跑去,小半盏茶的时间就洗漱完了往堂屋跑。 这时安之从厨房端了一个托盘出来,绷着脸假做严肃道:“亲手给你做的面,不管好不好吃都得吃完。” 今儿天没亮安之就起床为这碗长寿面忙活,为了让面条不断,天知道她费了多少心思。 如果阿佑敢嫌弃不好吃,那怕是要招来一顿打的。 可是在阿佑这里,只要是安之姐姐亲手做的面,哪里有不好吃的。 更何况安之做面时,不管是揉面煮面还是调味都有林氏在一旁做指导,这味道根本难吃不到哪里去。 阿佑不歇气地将面条吃完,连汤都喝到一口不剩,这才放下碗来。 他笑得眉眼弯弯:“安之姐姐,面条很好吃,我特别特别喜欢,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过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生辰,谢谢你送给我一份动人心魄的快乐。 安之凑到他面前小声道:“喜欢就好,明年再给你做。” 这样珍贵的东西,一年一次就很难得了。 阿佑开心地点头。 今年的生辰还没过完,他就开始期待起明年来。 吃完早饭后,阿佑一如既往地牵着安之出门准备去周家习武,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周叔正坐在车架上。 阿佑疑惑地看向安之,难道今天还有其他的安排? 安之道:“阿佑,我已经向周叔和俞爷爷都请好假了,今天你不用上课,想做什么都成,我陪你! 想出门,这里有马车。 想回家休息,咱们就掉头。 想去登高望远,我也准备好了食盒。 或者你想做些别的也成。 所以,现在选择权交给你,你想要做什么。” 阿佑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顺着安之的话想了想,如果要跟安之姐姐单独玩耍,回家肯定是不行的。 去登高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一想到上次在桔山上发生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顿时排除了这个选项。 出门的话…… 阿佑将人拉到一边小声问:“安之姐姐,如果出门玩的话周叔会跟着我们一起吗?” 安之摇头:“我已经跟周叔说好了,他只送我们过去,傍晚的时候去接我们,其他时候我们俩一起玩。” 这个说法让阿佑眼前一亮:“那咱们出去玩,去……去县城!” “好嘞,就去县城。” 两人开心地爬上马车,周志明对里面说了一声坐好,很快就赶着马车出发了。 他们刚上大路没多久,后面又有两辆马车跟了上来,瞧着像是一起去县城的人。 马车比骡车快上许多,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在县城门口停下。 周志明嘱咐他们:“安之,阿佑,你们俩小心些,别走散了,别跟旁人发生冲突,有事情就去逸仙楼或者吉祥酒楼求助。 实在不行去县衙,景澄的帖子你们拿好了吗?” 安之拍着胸口道:“周叔您就放心吧,帖子在这儿呢。 我定会照顾好阿佑的,咱们酉时见。” 说着两人就排队进了城。 周志明叮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马车:“盯紧些,尽可能让他们玩,你们别轻易露面。” “遵命,属下先撤了。” 随着这一句话落音,好些穿着各异的人都纷纷跟在安之和阿佑身后进了城。 第一百九十九章 花钱如流水 暂时躺不平 安之和阿佑都没什么具体的目标,进城后便开始各种乱逛,看到什么铺子都要进去瞄两眼,看到各种小吃摊子都要去试两口。 就这么逛吃逛吃的,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银楼门口。 阿佑在门口问:“安之姐姐,咱们进去吗?” 安之想着上次周叔就跟祖暗示过想要将喜事定在腊月初八,而祖父也答应了。 现在算起来,她娘一个多月以后就要出嫁了。 想到此她点头道:“进去看看吧。” 看看能不能买些好东西送给她娘。 门口接待的小二看到两个孩子进来,一样的笑脸相迎:“不知二位小客官想要买些什么?” 安之道:“我想给我娘买些东西。” 小二闻言看了一眼安之的穿着,衣服乃是细布,但针脚细密绣花精致,一看就是在绣庄里买的衣服,说明这话人家日子不错,并且疼女儿。 他笑吟吟地领着人去了一楼深处的柜台。 这里放的都是一些做工精巧的银饰。 安之看了小二拿出来的几个样式,顿时摇摇头。 她提出要求:“我要买金的,而且是成套那种。” 竟是要买成套的头面? 小二听得这话顿时又看了安之一眼。 要知道金头面没有三十两可下不来,这小姑娘真能买得起? 想着掌柜每日里的叮嘱,他还是领着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饰品就不是放在匣子里,而是用一个个的玻璃盒子罩着给大家安参观。 安之很快就看中了一套首饰,上面雕着凤凰图样,看着华美富贵,正方便她娘成亲那天用,而且还配有好些精致小巧的发簪,平日里也能戴。 小二注意到安之的视线,便开始介绍起来:“女公子好眼光,这一套凤凰双飞荣华富贵足金首饰分别包含挑心、顶簪、花钿、压鬓钗、花簪、耳环、手镯等共计三十六件,乃是我们银楼的老师傅耗时两个月才打造出来。 这一套光是金子就用了……” “给我包起来。” “啊?”小二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他呆着一张脸无意识地问:“女公子您是说?” “这一套给我包起来。” 小二也是个新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决定先报了价格:“女公子,您还不知道这一套得多少钱吧。 这正套头面耗金十两九钱三厘,加上工费,售价是一百四十八两白银。” 安之闻言脸色丝毫不变,并且还是那句话:“给我包起来。” 小二一时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等他犹豫个结果出来,安之又指着不远处的另外一套头面:“那个也包起来。” 小二看过去,这姑娘手指的正是他家第二贵的福寿双全富贵万代足金头面,这两套加起来怕是有小三百两了。 这下小二看过来的眼神便明显带了怀疑。 安之察觉之后问:“是不是要先买单才能打包,在哪里付钱?” 小二这下是真被惊着了,神不附体地领着人往一楼柜台走:“掌柜,这二位客官要凤凰双飞荣华富贵足金头面和福寿双全富贵万代足金头面。” 不等掌柜露出质疑声,安之先拍了两张银票在柜台上,然后才问:“多少钱?” 掌柜看着柜台外身高刚刚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小姑娘,先问了一句:“小姑娘,你这样花钱,你家里知道吗?” 安之心说这掌柜倒是好心,要换做其他人,只要能做生意,管他花钱的是谁呢。 心里对掌柜印象好,安之便客气道:“掌柜,这是我自己攒的钱,我家里人都知道的。” 掌柜闻言这才开始打算盘。 阿佑在一旁道:“安之姐姐,你给云奶奶和云婶神买了,自己不买一套吗?” 安之对满头金银并没有什么兴趣,但阿佑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如果她给祖母和娘买了,就自己没有,那两人说不定就不肯收了。 于是她又转头上楼给自己挑了一条蝶恋花的十二件小头面。 掌柜将三套头面的价格算清楚,并分别报了重量和价格:“小姑娘,三套头面一共是三百二十二两六钱,直接抹零收您二百二十二两就成。” 安之道:“掌柜,我能不能先付二十二两将东西订下来,下午时带了家里大人一起来取,到时候我再付三百两。” 掌柜自然是一口答应。 这么大笔的生意,他也希望有大人出面才好,可以避免不少未知的麻烦。 买首饰算是个小插曲,出来后俩人又开始漫无目的闲逛起来。 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奇趣阁门口。 安之不由想到了上次在这里看过的好些新奇玩意儿。 她最近大赚一笔,奇趣阁的东西也显得不那么高不可攀了。 她牵着阿佑往里走:“走,咱们进去看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好闻的香膏,新奇的玩具,昂贵的水银镜,只要是觉得阿佑或者家人会喜欢的东西,安之全部都买了下来。 等到去结账的时候,好家伙,五百七十九两。 花费最大的就是两面等人高的穿衣镜,光是这个就花了二百余两。 安之却一点也不心疼,爽快地付了钱,得知奇趣阁可以送货上门的时候,还将自家的地址给留了下来。 不过出了奇趣阁,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就她这样的花钱速度,一时半会儿的估计躺不平,还是得想办法好好赚钱呐。 不过赚钱是明天的事儿了,今天还是想着怎么花钱吧。 “阿佑,咱们去逸仙楼吃饭去!” 第二百章 妆娘 安之和阿佑在县城痛快地玩了一整天,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换回来两马车的东西。 在他们回来之前,奇趣阁已经来了一趟,将安之买的东西给提前送了回来。 云家几人看着两块大镜子是既心痛又欣喜。 心痛自然是为了那些银子,而欣喜则是来自安之的孝心。 这孩子,但凡赚点钱就要给家里花。 之前盖房子时拿出自己卖鸡蛋攒下的积蓄,后来云燕蓉备嫁妆拿出自己卖山茶树刚到手的钱。 这一次家里已经明确说过让她自己收好卖桔子的钱,结果她转头就去县城给大家买东西。 不用说,这两块镜子一块是给老太太的,另外一块是给云燕蓉的,她根本就没有想着自己。 老太太抹着眼泪笑道:“这孩子,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我想着她从不乱花钱,那么多钱让她自己拿着我也放心。 结果这话才说完几天,她就出去挥霍去了。 一会儿她回来,我可得好好教训她,你们别拦着我。” 嗯,心里感动归感动,但人该说还是得说,不然这孩子以后花钱更没个控制。 那些钱明明是留给孙女自己的,现在都给家里人花了算怎么回事儿? 云燕蓉看她娘那样子就知道这人光剩嘴硬了,心里估计早就软成一摊泥。 她倒要看看她娘能如何教训她女儿。 等到天色将黑时,周志明才带着两个孩子回来。 安之还没下马车就喊:“祖父祖母,娘,快来帮我拿东西!” “来了来了。”云老爷子闻声忙不迭地跑出来,他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马车诧异道:“安安,白日里不是都送了一马车回来,你这些都是什么?” 安之嘿嘿笑道:“祖父,都是一些吃的玩的,我跟阿佑许久没有出门去玩儿,所以这次买的东西有些多。” 随后赶来的云老太太闻言这才松了眉头,孙女是给自己和阿佑买的就好。 等将零零碎碎的东西搬进家,安之开始一一分配之后,老太太这才知道自己的眉头松得太快了些。 “祖母,娘,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老太太打开木匣子,瞬间就被一片金光闪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只见匣子里面有好几只簪子,看着分量就不轻。 安之见老太太只开了匣子上面一层,便把下面几层的抽屉拉开,露出全部的首饰来:“祖母您看,这上面两层是比较隆重的首饰,您可以在我娘出嫁、回门还有过年的时候戴,下面这些小的平日里也能戴。” 说着话,安之就拿起一对金镯往老太太的手上套:“嗯,大小正合适。 祖母您看,可好看了。” 老太太低头去看自己手上怕是有半寸宽的金镯子,样子好看,价格估计更好看。 她可真想抬手给孙女的屁股来上几巴掌,奈何这金镯太重,压得她的手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算了,今天就饶过她一回,等明天一定要她好看! 安之可不知道自己差点招来一顿打,她给老太太显摆完之后,立刻又跑到云燕蓉身边。 “娘您看,您这个是凤凰的,银楼的掌柜说这个给新娘子戴再合适不过。 出嫁那天,您就戴这套首饰,一定好看!” 云燕蓉看着女儿从匣子里一件件拿出各种饰品来认真介绍,只觉一股暖流从心田涌过。 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一是投了个好胎拥有一对好父母,第二就是这样安之这样一个女儿。 她真的知足了。 待安之将三十六件首饰一一拿出来介绍后,老爷子突然问了个问题:“安安,你娘的脑袋就那么大,我看这里面光是插在头上的就有二十多件,这怎么放得下?” 安之胸有成竹道:“祖父,我已经与银楼的人打听过了,城里人梳头发时都会用到一种叫义髻的东西,先用义髻垫底,然后用真发将它包住,然后再上发钗,这样既好看又牢固。” 老爷子点点头,看来还得买些义髻回来才好。 安之又道:“您放心,我请了妆娘,并且跟她约好后天来家里,根据我娘的嫁衣和首饰设计好妆发,并且直接上脸试一试。 这样等出嫁那天,就不必手忙脚乱了,义髻什么的,妆娘都会带来的。” 安之仅有的几次看新娘子的经历都不算愉快。 乡下的新娘子都是直接画个大白脸再涂个大红唇就算上妆,可这在安之眼里绝不是新娘妆,而是惊悚恐怖电影专用的妆容。 安之希望她娘能当最美丽的新娘。 精美的嫁衣,昂贵的首饰都已经准备好了,自然是不能败在妆容上的。 因此在取首饰的时候,她可是跟银楼的人好一番打听,特意选了徐奉县最好的妆娘。 不过这是不是最好还有待商榷,得先试过妆再说。 显摆完两个大盒子后,安之正准备其他的东西出来,老太太问:“安之,你就给我和你娘买了首饰,你自己没买吗?” “对对对,还有我自己的。”安之赶忙捧出一个小匣子:“祖母您看,这是我给自己选的,这套首饰叫蝶恋花。 我听小二说,就是专门给我这样年纪的小姑娘设计的。 您看,我的手轻轻一动,这蝴蝶的翅膀也会跟着扇动,好不好看?” 老太太看了单层匣子里十二件的东西,微皱着眉头道:“好看是好看,但这也太少了些。” 改日她得去城里给孙女挑一套更大的头面回来。 安之笑:“祖母,我有这些尽够了,您别忘了,我那里还有好些首饰呢,过生辰时大家送的,还有周叔从京城给我戴的,好些都还没拿出来过。” 老太太这会儿倔脾气来了:“我也有好些首饰,那你为何要给我买这么多?” “祖母,我们俩怎么能一样?”安之小心安抚着祖母不知从何处来的脾气。 “我现在成天在外面跑,戴着首饰干活不方便不说,也担心会掉了。 但您可不一样,您每日里就在家里绣花,要么就去前院帮忙收钱,自然就可以戴首饰。 您不仅得戴,还得换着花样戴,这样别人看到您就知道咱家的日子好过。 您就代表咱家的脸面! 也好叫村里的人都看看,咱家现在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第二百零一章 修路 安之一通马屁将老太太给拍舒坦了,剩下的东西她也不敢一一拿出来显摆,只说自己饿了,便带着阿佑去厨房找东西吃。 其实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祖母为何生气。 老太太是心疼她了,绝对她总是挂心家里人,对自己却不够上心。 可安之并不这样觉得。 家里三个长辈已经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根本不需要为自己操心,所以注意力自然就都放在了家人身上。 他们对她好,那她也要对他们好,甚至更好! …… 十月二十八这天,妆娘果然如约上门。 安之看着妆娘拿出来的各种化妆品和工具便觉得这人靠谱。 待知道她的来历后,心里就更放心了两分。 原来这人是专门在京师学过化妆的手艺,后来随着夫家搬迁才回到徐奉县。 她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很快就成为县城各家太太追捧的热门人物。 当然,跟她手艺对等的是她的价格。 仅在县城,一次新娘妆就要收一千八百八十八文,到东山村上门服务还得额外收二百文的出城费。 也正是因为这高昂的价格,安之才能在十月底定下腊月初八这样的好日子。 妆娘来后,先是仔细看了一下云燕蓉的样貌,然后看细细看了嫁衣的样式和与之搭配的首饰,这才开始动手。 安之以前并没有化妆的经验,因此看着妆娘的动作便颇觉神奇。 只见妆娘在她娘的脸上拍打一会儿后,整张脸没有变白很多,但是肤色却完全匀称了。 再涂画一会儿后,云燕蓉的眼睛就变大了一些,而且更加的眼有神。 接着脸上染了腮红,瞧着就跟自己皮肤里透出的好气色一般,极其自然。 安之看到这里就完全放心了,她的二两银子没白花。 等妆娘将全部的妆容画完之后,云老太太都看呆了。 这是她的女儿,好像又不太像她的女儿。 妆娘开口道:“我们梳妆主要就是放大客人的优点,尽力隐藏或者缩小客人的缺点。 云娘子五官端正,瞧着好像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可也找不出什么缺点来。 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打扮的,因为她不挑,无论是什么样的妆容都能扛得住。 因着是大喜的日子,我便把妆容往明艳的方向靠。 如果云娘子不喜欢的话,咱们也可以试试别的风格。” “喜欢喜欢。”不等云燕蓉表态,云老太太赶紧发言。 这成亲就是要往好看了打扮,新郎官揭了盖头看到如此美貌的新娘子,成亲的欣喜绝对会加倍。 云燕蓉看着她娘激动的模样,便也默认下了这样的妆容。 …… 进入冬月之后,安之可算是慢慢闲了下来。 桔山的桔子卖完了,养鸡场的鸡慢慢要开始进入休蛋期,宿舍那边也慢慢步入正轨,不怎么需要她操心。 无所事事的她每天除了习武和看书以外,时不时便跑去新书院那边看看进度。 不过这一跑却让发现了一些问题。 如今都十一月了,为什么时不时地还能碰到来书院参观的家长和学生。 距离她失踪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难不成那个故事还在发挥作用吗? 其实安之有所不知,她那个故事早就翻篇了,现在外面传的早已是其他的事情。 只是她住在村里,消息并不是那么灵通,再加上她一天天的要忙着赚钱,忙着陪家人和阿佑,时不时还得抽空去跟村里的小伙伴们联络感情,因此根本多少心思关注书院的具体发展。 所以她不知道孙景澄在吸取了书院第一次意外出名的经验后,便仿照传播途径开始不停推出新故事和新消息。 他一点点地释放出有关东山书院的各种消息,从教学环境到教育理念,从各种政策到名师大儒,层层递进,环环相扣。 经过大半年的宣传,东山书院已经彻底扬名周边几个州县,就连在府城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特别是十月底,孙景澄放出前礼部尚书将来东山书院任教的消息后,彻底点燃了众人对于东山书院的好奇心。 大家倒不至于怀疑东山书院放假消息来骗人。 首先这个消息骗不了多久,开过年后就能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假。 其次礼部尚书虽然已经致仕,但人家曾经毕竟是一品大员,没人敢拿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 所以这消息肯定是真的。 也因为这样,最近来东山书院的人愈发多了。 为此孙景澄特意在村口设了一个接待处,专门用于招待过来参观书院的家长和学生。 十一月中旬,书院的大体建筑告一段落,接下来主要的工作就是木工的活儿,还有一些内部细节待完善。 这都是需要专业人士,因此周边请来的壮劳力都被一批批地送了回去。 而从开年一直忙到现在的村民们却没有就此休息,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初安之把五彩山茶书“送”给书院时,建书院的财主承诺给村里修一条石板路。 石板早已经堆在村口,但是碍于没有人手干活,这路便一直也没有修起来。 现在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他们可不能继续再等下去,必须得在年前将路给修好。 在村长刘向荣的安排下,他们先修村里的路。 因为周家和云家的喜事定在了腊八这天,他们必须要在这之前将路修通,让两位新人踩在新路上开始新生活,也算是感谢这两家人对于村民们的帮助。 至于村子连通大路的这一节,暂时就不用着急了,反正结亲的队伍也不会出村子。 村里人在为周云两家的亲事赶工修路,云家也为这婚事忙得晕头转向。 认真说来这应该算是云家第一次嫁闺女(上次是招赘),现在手里有钱,女婿也争气,他们自然想把亲事办得盛大热闹。 可难就难在男方没有长辈,因此两边的事情都得经云家二老的手,再加上家里还有一天四餐的生意,他们便显得格外忙碌。 第二百零二章 备嫁 安之实在看不过祖父祖母这么忙碌,有心想劝他们放宽心,但看着二乐在其中的样子,她又将自己的想法给咽了回去。 算了,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大不了这段时间多给他们传输一些异能,别让他们累垮了就行。 进入十二月,云家二老将外边类似于酒席、请客、吹打花轿的事情确定好,开始为家里的事情开始操心。 云老太太本来还操心着周家的喜房布置,不想周志明却说这等琐事交给徐、崔二位嬷嬷就行。 他说家里还买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定能忙得过来,等她们将事情办好以后,再请老太太去过目。 老太太想着平日里跟两位嬷嬷接触,确实都是利落能干的人,便将这事儿给交了出去,毕竟自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 洒扫、除尘,贴喜字、挂灯笼,备嫁妆,将事情一件件地办下来,婚期也近在眼前了。 云家老两口看着屋子里红彤彤的嫁妆箱子,只觉得这一通忙碌都是值得的。 云燕蓉明面上的嫁妆有八百两银子,还有若干家具、衣被布料、金银首饰和一些日用品,共凑齐了三十二抬,除此之外还有压箱底的银票五万二千两。 云家将周志明送来的聘礼和过礼时的银子全部折进了嫁妆,自己还贴了一千多两,也算是尽了自己所能。 以前亏欠女儿的,现在也算是补上了。 与云家老两口嫁女的欣喜不同,越是临近婚期安之就越是沉默,最近这几日连笑容都少了。 不过她在家人装得好,因此谁也没有发现。 倒是阿佑,一天天地陪吃陪睡,安之的任何小情绪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在十二月初七这晚,云老太太按照习俗陪出嫁的女儿睡时,安之和阿佑也开始了夜聊。 起因是安之睡不着,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安之姐姐,你还没睡吗?” 安之听到这话赶紧躺平,她略有些歉疚道:“我还不太想睡,是不是吵醒你了。” 阿佑起身将油灯点燃,然后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安之姐姐,我们聊聊吧。 有什么话说出来肯定会比藏在心里更有用。” 安之这几天确实闷得慌,见状也跟着坐起来:“那就聊聊吧。” 她主动剖析自己的内心:“最近只要一想到我娘的亲事我就郁闷。 一方面我知道我娘挺喜欢周叔,周叔也是个好人,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对我娘,他们成亲是件好事。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让我娘嫁人。 嫁人以后她会跟别人组成一个新家庭,我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外人。 而且她成亲以后会有别的小孩,那我就不再是我娘唯一的小孩,也不再是祖父祖母唯一的孙女。 有了别的小孩以后,他们可能就不是那么喜欢我…… 我真希望一切都保持现状,不要发生任何改变。” 说完这话她自暴自弃一般挠了挠头发,颇有些沮丧道:“阿佑,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总是想着自己。” 阿佑知道安之并不想听到什么安慰,她只是需要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然后明天又会变成那个开朗体贴,像太阳一样照射着众人的云安之。 但他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安之的床边,握住她的手道:“安之姐姐,你很好,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所有人都会喜欢你,最喜欢你!” “真的吗?”安之抬头去看阿佑,不出意外地在他眼里看到无比坚定的态度。 她笑了,然后掀开自己的被子让阿佑爬上床:“阿佑,陪我坐一会儿吧。 只要一会会儿我就好了。” 阿佑在她旁边坐下:“安之姐姐,就算要很久也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 十二月初八。 云家一大早就热闹起来,安之也恢复了精神,跟在老太太身旁帮忙。 其实所需要的一切昨天都准备好了,根本没什么可忙的,但老太太不放心,非得各处看看才行。 等到巳时宾客陆续上门,云家便更热闹了些,老太太也终于能安心坐下来待客。 今天中午云家会办席招待上门道贺的客人,因着自家许久没有办喜事,加上本身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于是经过商议后决定直接请全村人来吃席。 因此今天云家的客人真不是一般的多。 等到热热闹闹地吃完午席以后,大家又闲聊了好一阵,这才听到吹打的声音。 有人笑:“这新郎新娘两家离得近就是好,新郎出门新娘这边就听到信儿准备去拦门,一点时间都不耽误。” 她这话还没落音,就见一群小孩儿乌泱泱地朝大门口跑去。 几十个年龄不一的孩子在门口站着,直接将门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幕惹得大家伙儿放声笑起来:“这么多人,新郎官一会儿想进门怕是不容易咯!” “是啊,这些个小娃子,说也说不听,又没办法来硬的,看志明有什么好办法。” 话说周志明这边的迎亲队伍,还隔老远就看到云家门口的一群小萝卜头。 一旁的孙景澄笑道:“使唤一群孩子来堵门,这一看就是安之的手段。 幸好咱们早有准备。” 孙景澄所说的准备便是傧相们手里所提的竹篮筐。 下马之后,不等云家门口的小孩开头,他们便抓了一把又一把的铜钱去抛洒。 可出乎意料的是,孩子们不过小小激动了一瞬,而后又站得笔直,根本没有人蹲下去捡钱。 难不成是嫌少? 孙景澄直接将半篮子铜钱都倒在了他们面前,结果众人还是不为所动。 “嘿,这是怎么回事?”孙景澄叫了人群中的一个孩子问:“刘风,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想干吗?” 刘风回道:“孙夫子,安之姐姐都交代了,这些铜板早捡晚捡都是我们的,但她答应我们,只要把门堵住了,明天还请我们吃红烧肉。” 孙景澄…… 现在拿个扫把将铜钱扫回来可还来得及? 第二百零三章 拦门 眼见一群孩子不为金银所动,孙景澄只得放下身段问:“那你们想怎么办?” 孩子们闻言立刻叫了阿佑出来。 开玩笑,如果他们亲自出面去为难孙夫子,说不得以后就会被打击报复。 因此这个时候就得把还没有进书院的阿佑给推出来。 横竖孙夫子管不到他的头上去,这时候自然该他出头。 看着从最后挤到最前面来的阿佑,孙景澄顿时瞪大了眼睛道:“阿佑你是不是站错地方了? 你平日里住在云家也就算了,可关键时候得分清你跟谁才是一边的。 快些过来!” 阿佑摇摇头,双手环胸开始放狠话:“我跟安之姐姐是一边的,今日我绝不会轻易放你们进门。” 眼看无法策反敌方的主要干将,孙景澄只得道:“那你们放马过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使出什么手段。” 成亲时女方拦门,无非就是文武两个手段。 论武,今日被请来的六个傧相,除他之外,剩下几人都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论文,他自小师从大儒,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面向也能称得上一句饱读诗书。 他倒要看看,这些小家伙打算怎么为难他们。 阿佑回头朝里面喊:“准备第一关。” 很快就有四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面对新郎官和傧相一群人站着。 “开始。” 阿佑这话落音,四个小姑娘突然就排排站地跳起舞来,她们一会儿扭屁股,一会儿挽着手转圈圈,把对面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舞跳完以后,阿佑道:“新郎官,请你挑三个傧相出来,然后把刚刚的舞蹈重复一遍。” 周志明…… 玩这么大的吗? 他身后的傧相闻言都哄堂大笑起来。 老大跳舞,哈哈哈,是谁出的主意,这可真敢想! 周志明回头怒瞪着几人:“你们可别忘了,我还得另外挑选三人出来。” 笑得最凶的孙景澄立刻收声。 其他几人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跟刚刚几个小姑娘一样扭屁股转圈圈,顿时都大惊失色。 万一被兄弟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死去。 有人提议:“头儿,这围墙看着也不是很高,要不咱想别的办法进去吧。” “对对对,谁也没规定迎亲一定得走正门吧,只要能把新娘子接到手就成。” 云家的围墙在经过火灾以后又加高了一些,但这个高度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比起学跳舞,他们更愿意翻墙! 周志明没有说话,仿佛是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这时阿佑又开口了:“周叔,孙叔,你们猜安之姐姐在哪里?” 安之在哪里? 周志明的第一反应就是安之要么在云老太太跟前坐着,要么在新娘子房里陪着,以她的身份,今天断不能来拦门。 但他却从阿佑这话里听出了一些警告的意味:最好按着云家的规矩来,不然安之肯定有别的手段等着他们。 为了抱得美人归,新郎官转头对着身后的兄弟们道:“结亲本来就是图一乐呵,陪他们玩玩就是。” 他这话一出六个傧相连连后退,仿佛生怕被选中。 “我这人最是公平。”周志明笑得不怀好意:“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舞就得一起跳。 不然谁也保不齐没跳舞的三人会不会在外头胡乱编排些什么。” 六个傧相你看我我看他,心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虽然自己有一半脱身的可能,但如果能拉着对方一起下水,那跳舞也不是不行。 于是本来四个人的舞蹈,转瞬就变成了七个人。 只是这舞蹈老师还得花钱重新请一下。 毕竟刚刚跳舞的时候,他们只顾着看热闹,根本没记动作。 付了一百文钱请了四个小老师在前面教着,七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在后面学着。 这效果怎么说呢,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转圈圈的时候,因为方向没选对,距离也没控制好,好几回他们都撞到一起去了。 到最后舞蹈虽然学的一般,但确实贡献了不少笑料,阿佑便高抬贵手让他们过了。 然后便是第二关,一个周耀文的小男生出来摇头晃脑地背了一首诗。 负责文斗的孙景澄立刻警醒,难道是让他把这首诗背出来? 那简单,他倒着背都行。 就在他胸有成竹时,阿佑开口了。 “请问,刚刚周耀文背诗的时候脑袋转了几圈?” 孙景澄…… 他险些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这都叫什么问题,能不能来些正经的? 可是他们面对的都是一群孩子,哪里有什么正经可言。 接下来的问题都相当的无厘头,什么石头刚刚走路的时候是先迈的左腿还是右腿,大山刚刚说的那一段话里包含了多少个“是”字,三旺在阿佑出题的时候挠了几下头。 反正问来问去没一个问题是正常人能答出来的。 至于答不出来也好说,什么蛙跳,举重,抱着人跑步,背着人做深蹲,各种惩罚里随机选一个就好。 因此这结亲队伍还在门口站着,就已经被折腾得身心俱疲。 “接下来是最后一关,请听题。” 阿佑这话瞬间给了众人生的希望,周志明紧急给大家分派任务:“景澄,那你注意出题人说的话,项明你注意他的动作,立轩你注意他周边人的动作,泰和你听听有没有其他人说话,剩下两个自己找特别的关注点。” 新郎官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后,阿佑开口道:“接下来是对对子,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请对出下联。”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先是懵,然后是怀疑,最后总算松了口气,齐齐将目光看向孙景澄。 “对对子那不是你们读书人最擅长的事情吗,快上!” 孙景澄倒是也想上来着,折腾这许久总算有一道题目撞到了他的手里,他自然那是要好好表现。 可是他细细地分析上联,却是越想越难。 他擦擦额边的冷汗问:“阿佑,我能问问你这上联是哪里来的吗?” 阿佑笑得灿烂:“大约在四个月前,安之姐姐跟师祖求来的。” 为的就是今日。 孙景澄…… 第二百零四章 成亲 最后孙景澄生拼硬凑地对了个下联出来,仔细一想其实有不少瑕疵,但阿佑还是让他过了。 只见阿佑一举手,拦在门口的一群孩子顿时有序地分散到大门的左右两边,很快就给大家让出一条路来。 周志明心情忐忑地带着迎亲队伍往门口走。 他本以为后面还会有什么小玄机,但是不想阿佑竟是真的果断放行,让他顺利到达中堂站在了二老的面前。 女方这边请的全喜娘牵着新娘子出来给父母磕头后,云家二老对着周志明叮嘱一番,便让他领着新娘出门去了。 安之作为云燕蓉的女儿,今天自然也是要跟着她一起去周家的。 云家二老看着女儿和孙女离去的背影,鼻头都忍不住泛起酸来。 这下女儿是真的出门了,再不能如以前一般小心被他们照料着,这一去,也不知未来究竟是何模样……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们伤感,因为花轿出门以后,他们得赶紧送客。 村里这波人送了新娘子从云家出门后,还得赶紧去周家看新娘子进门拜堂,晚上还得在周家吃席,可是忙得很。 随着花轿起轿,云家的客人也在瞬间散去,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院子顿时显得十分空寂。 老爷子笑着安慰身边人:“咱们也算运气好的了,女儿毕竟在家陪了我们二十多年。 而且她嫁得也不远,走路一刻钟都不到,再加上志明自己当家,以后你想看女儿或者她想回来看你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直接走就是。” 老太太抹着泪道:“话是这么说,但我真舍不得。 燕蓉和安之那就是我的命根子,现在她们突然就走了,你让我怎么受得了。” 这话说得老爷子也想哭,谁不是拿燕蓉和安之当命根子呢。 现在去了别家,也不知能不能习惯,会不会受欺负,有没有想家。 想到此,老爷子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直接跟老婆子抱头痛哭起来。 …… 话说这头,周家的迎亲队伍虽然在门口耽误了不长时间,但他们出发得挺早,两家的距离也实在是短,因此花轿进门时并没有耽误吉时。 待新郎官跟新娘共牵一条红绸进门时,从云家赶来看热闹的村民已经纷纷占据了有利地形。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成亲这样的大事,周志明也没有请他爹出席,此时在高堂位上坐着的是俞夫子。 待拜堂过后一对新人便被送入洞房。 这时讲究新婚三日无大小,因此好些年长的年少的都跟着去新房看热闹。 待新娘子在喜床坐下,王媒婆将喜秤递给周志明后便开始唱喜词:“……挑开红锦见娇娘。” 配合着媒婆的话,周志明挑开了大红鸳鸯盖头,让云燕蓉得以重见天日。 而在婴儿臂粗的龙凤烛的照映下,云燕蓉精心打扮过的面容不仅惊艳了一种来看热闹的乡邻,更是让周志明看得目不转睛。 好在一旁还有媒婆提点着喝交杯酒,因此新郎官才没在众人面前失态。 喝完交杯酒,这洞房里的仪式便结束了,媒婆招呼着大家去外面吃席。 周志明本来还想留下来跟云燕蓉说两句话,奈何他请的一群傧相先是陪着他在云家门外丢了丑,现在又眼红他娶了个美娇娘,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架了出去。 几人已经打定主意,今天非得把新郎官灌醉,让他洞不了房。 待屋里人都退走以后,云燕蓉可算是松了口气。 她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新房的陈设。 据安之说今年七月周家重新盖房,原本的房子保留下来被改成客院,然后新修了前院,主院,东西跨院,后院和后罩房。 她现在所住的应该就是主院主屋。 她正看着屋里的布局,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燕蓉,我可以进去吗?” 云燕蓉认出说话的是徐嬷嬷,她赶紧回到床边坐下,这才让人进来。 徐嬷嬷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燕蓉,客人们都去晒场吃席了,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谢谢嬷嬷。” 云燕蓉跟徐嬷嬷不熟悉,便也不肯多说话。 徐嬷嬷倒是热情,将饭菜摆好然后又倒了热水叫她去洗手,并且说起了她最关心的问头。 “志明担心安之刚搬来周家不适应,便安排她在主院的东厢先住着,说是等她住习惯了再搬去东跨院。 这会儿崔嬷嬷已经将晚膳给她送去,阿佑也在屋里陪着她,门外还有丫鬟候着,你大可放心。” 云燕蓉听了这话果然长舒一口气,接着便对徐嬷嬷露出个笑脸来。 徐嬷嬷也不是个聒噪的性子,待云燕蓉吃过饭后又让人送了热水来,等她洗漱过后便带着人出去了。 云燕蓉一个人坐在屋内看着封闭的环境,大红的喜字和高燃的红烛,心里不自觉就想到了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试图想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那想法仿佛在脑海里扎了根,不管怎样都无法驱逐。 她正准备去嫁妆箱子里找本书来看,结果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周志明一身湿气地出现在门口。 “你头发怎么湿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两人同时开口,接着又同时沉默。 周志明道:“我刚刚在前院洗了个澡,头发还没怎么擦干,你是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吗?” 云燕蓉抬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含糊道:“可、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 周志明不由回想,交杯酒的酒兴有这么烈吗? 可他今晚被灌了不少酒,再加上情绪激动,早已想不起来交杯酒是个什么味道。 但他转念一想,酒性烈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展眉一笑,然后朝着美娇娘逼近。 云燕蓉看着他饱含侵略性的目光和大步走来的步伐,顿时就想后退。 但是他们已经成亲了,躲着也不太好吧。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已经被人抱了个满怀。 周志明看着自家媳妇娇羞的神色,脑子里的玄猛地一下断了,低头就朝那惦念许久的娇艳红唇亲了过去。 在一片阴影压下来的时候,云燕蓉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也知道这是新婚之夜必经的事情。 因此她即便心如擂鼓,仍主动将一双手小心地搭在男人劲瘦的腰上。 可她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彻底放出了周志明体内的欲兽。 一夜的缠绵自此开始…… 第二百零五章 尴尬 安之跟着花轿一起来了周家,接着就被早就候在一旁的崔嬷嬷领到了主院的东厢房。 有阿佑陪着,她倒不至于无聊。 但是只要一想到前院正在发生的事情,她便没了好心情。 她也许是自私,也许只是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但这时候她确实不想面对,于是直接和衣躺在床上蒙头就睡。 不管怎么样,先过了今天再说! 她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没一会儿崔嬷嬷便送了饭菜进来。 她蔫蔫地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是在阿佑的劝慰下随意吃了两口。 可是傍晚的这个经历却让她半夜饿醒了。 她转个身想继续睡,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敢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怕把阿佑给闹醒。 于是她便披着棉袄起身,想要去厨房找些吃的。 打开门就看到主屋那边还亮着灯。 她并不在意,关门的时候还想着好像是有听说过新婚夜的烛火不能灭,得烧到第二天天亮。 也不知道这么亮的烛光照着,她娘能不能睡得着。 想到此她下意识地往主屋看了一眼,可不知是幻听还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听到了她娘的声音,如哭似泣,好像挺难受的。 她心里一惊,本能地往主屋方向走去,想要听清楚一些。 然后她就听到了周志明的声音:“乖,很快就好了……” 云燕蓉听到这话顿时愣在原地,意识到屋里发生什么的她脸色爆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紧接着她赶紧踮起脚往自己跑去。 兴许是开门的动静大了一些,将阿佑给惊醒了。 阿佑揉着眼睛迷茫道:“安之姐姐,怎么了?” 安之压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道:“没事,我起来喝水,不小心碰到桌子了。” 阿佑闻言坐起身来:“我来帮你点灯吧。” “不用不用。”安之连忙阻止他:“我已经喝完了,马上就回去,你躺着就好!” 待看到阿佑原地躺回去,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靠,这周家怕是不能住了,她得赶紧带着阿佑搬回家去。 …… 新婚第二天,云燕蓉没有意外地起晚了。 当她睁开眼看到屋里的亮光便知时辰不早,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幸好她上头没有公婆,因此即便起晚了也没人管。 但很快她又想到,她是没有公婆,可是安之也跟着她一起来了周家。 如果安之看她半天没有起床,不知道会不会找过来。 想到此她立刻挣扎着要起床,不想旁边一只手臂却将她重新按了回去,并抱着她靠向一堵厚实的胸膛。 周志明道:“横竖起来也没事,累就多睡一会儿。” 昨晚他情绪激动,外加还有酒精的推波助澜,一时没有控制住闹得挺晚,燕蓉这时候应该挺累的。 云燕蓉听他说话的声音便知道他早醒了,于是娇嗔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安之有没有来找我?” 周志明笑道:“安之都多大的人了,不至于大早上的就找你。” 为了让云燕蓉安心,他继续道:“她跟阿佑辰正时分就起床了,两人在前院跑步练拳好一番折腾,这会儿估计都出去玩了。” 听说女儿都出去玩了,云燕蓉更不好意思,坚持要起床。 周志明无法,只得放她起来,然后喊外面送热水进来。 云燕蓉刚穿好中衣,两个丫鬟便推门进来。 她回头去看周志明,却见男人已经快速穿好了衣服。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周志明问:“怎么了?” “没事。”云燕蓉摇头,自顾自地穿好衣服,然后强忍着腿酸走去内间水房洗漱…… 话说安之这边,早上带着阿佑打了拳之后就带着人出门了。 她也没个忌讳,带着阿佑就跑回了云家。 云家二老看到她很是惊讶:“安安,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安之回道:“祖父,我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 老爷子听说孙女饿了,起身就往厨房走:“有有有,你等着,我给你拿。” 云老太太则是牵着孙女的手问:“安之,你就是来吃早饭的?有没有别的事情?” 安之摇头:“祖母,我就是肚子饿了,真没别的事。” 老太太不信,她又问:“周家不是买了两个婆子专门忙活灶上的事情么,怎么会少了你的早饭。” 她就担心这孩子是不是跟她娘还是跟其他人闹矛盾了,所以才一大早赌气回来。 安之道:“祖母,是有这么回事儿,她们也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 我几次去厨房,她们也没人问我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我瞧着好像是在等我娘和周叔起床。 我跟她们也不熟,不好意思找她们要吃的,便跑回家来了。” 云老太太挺听说女儿没起床,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她随即又提醒道:“安之,你娘已经跟志明成亲了,你就不能叫周叔了,得改口叫爹。” 安之对此倒不抗拒,毕竟她早就想过这事儿。 连郑茂学那个渣男她都能叫爹,周叔比他好了千万倍还不止,叫声爹也没什么。 不过想到郑茂学,这渣男好像消失一年了,一直也没个音讯,该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 安之无不期盼地想,死在外面也挺好。 她这个人正义感强,看到渣男就容易心情烦躁,最好别回来给她添堵。 想到郑茂学,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郑柳儿。 这么长时间了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奇怪。 照理来说郑柳儿被她一刀扎在心窝,应该当场毙命才是,为什么会离奇消失? 这可真是让人费解。 第二百零六章 改口 安之在云家蹭了一顿早饭以后就被老太太给“赶”回了周家:“快回去,一大早跑回外家来像什么样子,搁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你被周家欺负了呢。 等你娘回门时再跟她一起回来,就算想我们也要忍忍呐。” 安之故意搞怪,她带着哭腔喊:“祖母,我舍不得您呀,您别赶我走,我要跟您和祖父在一起。” “走走走,少作怪。”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不要说得咱们好像要分离个十年八年一样,明天你就跟着你娘回来了。” 安之在家里跟老太太痴缠一番,逗得二老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她才带着阿佑回周家。 两人回来时周志明和云燕蓉正在吃早饭,她进门就喊:“爹,娘,我跟阿佑回来了。”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直接把两人给呛着了。 面对两人诧异的目光,安之挠着头问:“我喊错了吗?” 此时周志明已经缓过劲儿来,哈哈笑道:“没错没错,安之叫得对。” 说着他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红封:“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不想你一大早就带着阿佑出去玩了,没找到机会给你。 这会儿正好,就当是改口红包了。” 安之看着薄薄的红封,猜测里面应该是张银票。 她很是爽快地接过,然后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爹。” 这话又引来周志明的一阵笑。 云燕蓉见此情形不由松了口气。 她之前觉得安之好像不太喜欢这门亲事,可是她私下里问过几回,安之都说没有的事。 现在看安之爽快改口,两人相处和谐,这才终于去了心里的担忧。 她问:“安之,在你祖母家吃饱了没,要不要再用一点儿早饭。” 她起床后听说女儿没吃早饭就出去了,便猜到安之应该是回家去了,因此她也没想着把人找回来吃饭。 这会儿看女儿回来得挺早,便顺嘴问了一句。 安之道:“娘,不用了,祖父给我和阿佑做了不少吃的,我俩都吃挺饱,您和我爹吃就是。” 安之和阿佑找了个地方坐着闲聊天。 她想等她娘吃过早饭以后找个机会商量一下搬回云家的事情,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担心祖父祖母在家里会无聊,所以搬回去陪他们二老。 可是她这一等,等到她娘吃完了早饭,喝了茶,还在家里前后各处都看了看,也没等到她娘落单。 她那新上岗的继父就好像一块牛皮糖般,牢牢地贴在她娘身边,寸步不离。 安之只能安慰自己,算了,这是人家夫妻感情好的表现,夫妻感情好她娘就开心,她娘开心她就开心。 还是别当电灯泡了,等明儿回门之后,她再找个机会提吧。 至于今天晚上,她一定会紧锁门窗,天黑后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不止她,阿佑也是这样,免得再听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心里有了决定后,安之便拉着阿佑回房去了。 最近她跟着俞夫子学围棋,倒是学出了一点趣味来,时不时便拉着阿佑当陪练。 见安之和阿佑走了,云燕蓉这才看着周志明道:“安之刚刚定是有话要跟我说,我给你使了好几个眼神,你怎么不理我?” 周志明摸着鼻子歉意一笑:“我都能猜出她要说什么,定是想要搬回去跟云叔、不对,跟爹娘一起住的事情。 那她说了以后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的话你舍不得,不同意她又不开心。 索性就让我当个讨人嫌的,直接将她的话堵在嘴里。” 其实云燕蓉也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不知道安之是因为舍不得家里二老所以想搬回去,还是因为在周家住不习惯。 她叹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志明抬手扶着她的腰继续散步:“安之刚刚搬来一个新环境,定是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的,你可别心软放她回去。 将她放走容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要再接回来可就难了。 再者说,安之如果回去住着,那爹娘就更加不会同意搬来咱们这里住了。 要我说,不管怎样咱们得把安之拘在这里住着,等到开年将爹娘的院子收出来,时不时再把他们接过来住几天。 等时间长了,他们说不定就会松口,同意搬来跟咱们一起住。” 周志明所描述的这个景象让云燕蓉很是心动。 如果一家人能再住在一起,自然是最好不过,在出嫁之前,她心里自然也这么想过,只是没想到在成亲的第二天,她的丈夫就提了出来。 她问:“你会希望和岳父母一起住吗?这样会不会不自在?” 周志明笑道:“我与爹娘相熟,知道他们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再者,我们各有各的院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二老还得忙于生意,我与他们接触的时间就更少了,哪里会有什么不自在。” 他一字不提这是为了让云燕蓉开心,但云燕蓉自然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做,心里忍不住感动。 她笑道:“谢谢你。” “咱俩是夫妻,这些小事何须言谢。”周志明见她停下来便推着她继续前行:“再走两圈。” 元燕蓉闻言有些脸红,她道:“有些累了,想休息。” 其实这也没走多久,两人都知道为什么会累。 周志明看着娇羞妻子的模样不由有些心软,想放人回房休息,但是为以后想,他还是狠了狠心。 “燕蓉,你身上酸痛是因为平日久坐少运动,因此昨晚一番折腾就有些受不住……” “你赶紧闭嘴!”云燕蓉不等他说完就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而后便紧张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听到这话她才松口气。 “这青天白日的,你说些什么呢?” 周志明很是无辜,他拉下妻子的手继续道:“咱们已经成亲,这种事情很是正常,你实在不必害羞。 昨晚咱们折腾……” 瞧见妻子的眼神,他立刻改口:“好好好,我换个说法。 就是昨晚咱们那什么了,你今天就走多走动,不然明天会更难受。 如果你不好好锻炼身体,下次甚至以后每次你都会腰酸腿软的。” 云燕蓉…… 她瞪了一眼男人,而后羞恼道:“你……那你以后收敛些。” 周志明眉毛一挑,委屈道:“我昨晚已经收敛过了,否则你今日绝对起不来床。” 第二百零七章 剃须 一句下不来床让云燕蓉的脸彻底变红。 她一把甩开周志明放在腰间的手就要回房,但想到男人的话,为了以后少吃些苦头,她还是埋头在院子里散步。 只是咬牙几个快步将男人甩在了身后,不准他再跟上。 云燕蓉自己又走了近两刻钟时间,直到感觉身体快要出汗时才回了房。 周志明见她停下立刻端了热茶奉上:“娘子,是我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原谅我这回,行不?” 云燕蓉倒是想晾着他,但也知道他并未做错什么,不理人的话倒是自己理亏了。 她盯着周志明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把胡子给我剃了,扎得我手疼。” 不仅手疼,身上别的地方也被扎得不舒服。 周志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燕蓉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拧眉道:“你不愿意?” “愿意,娘提的要求,我就没有不愿意的。”周志明捏着下巴道:“不过这既然是娘子提的要求,还得劳烦娘子亲自来动手。” 这话成功让云燕蓉有些傻眼。 她可没有给人刮过胡须,真不知该怎么下手,这会儿倒是忘了羞恼情绪:“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怕把你的脸刮伤。” 周志明却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非得让云燕蓉来。 “很简单的,先用热的帕子敷脸,然后在脸上涂了胰子,用刀刮便是。 你慢慢来,不会伤着我的。” 他三言两语把过程说完,接着就把闪着寒光的刮刀放进云燕蓉手里,而后就仰着头等着被服侍。 云燕蓉见他这模样,一咬牙便伸手去拧帕子。 将准备工作做完以后,她拿着刮刀就跟要上刑场一般,抬手几次都不敢动手,最后还是道:“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 “不要,就得你来,是你说让我刮胡子的,你不给我刮,我之后还扎你。” 周志明历来稳重,难得看到他耍无赖的样子,云燕蓉不觉有些好笑。 也正是这一笑,让她去了心里的担心,真的将刮刀放在了男人的脸上。 她不敢用大力,手速也很慢,等到小心刮断几根胡须以后也没伤着人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动作一点点地快起来,慢慢上了正轨。 可周志明却觉得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本以为刮胡子是为了逗燕蓉玩,没想到受折磨的却是自己。 妻子的一双纤手在脸上各处游走,再加上似有若无的幽香不断出现,他实在是难以自控,颇有些心猿意马。 好不容易忍到脸上的胡须被刮完,他赶紧握住滑到脖颈处的纤手,哑声道:“下面的我自己来吧。” 云燕蓉刚得了一些趣味,本还想继续,但想到脖子是比脸颊危险百倍的地方便也不坚持,果断将刮刀递了出去。 周志明松了口气,赶紧起身走到镜子前,抬着脑袋开始处理下巴上的胡子。 云燕蓉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 她下意识地转移视线,将目光停留在男人的脸上,这一看却是转不开眼了。 周志明脸上的毛发旺盛,络腮胡几乎抓住了半张脸,以至于云燕蓉直到这时才发现她的夫君竟长了一张很是英俊的脸庞。 剑眉斜飞,双眼有神,鼻梁高挺,下颚线棱角分明,再配以伟岸挺拔的身姿,确实称得上一声英姿勃发。 周志明从镜子里看到云燕蓉的目光,回头笑道:“怎么,看傻了?” 云燕蓉点头认下这话:“确实有些,没想到你竟长成这副模样。”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咱们俩也不算盲婚哑嫁,我竟是成亲之后才知道你的样貌。” 周志明没有忽视她眼里的惊艳,故意问:“那还满意吗?” 云燕蓉注意到他眼里的狭促,假装认真打量一番,而后勉强道:“还行吧。” 说完她也不等人反应过来,抬脚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今晚你必须得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还行法儿。” …… 事实证明,周志明的容貌确实不能用“还行”两个词来形容。 最起码安之就对他这张脸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吃午饭时,她吃两口饭就要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目光里的惊艳与好奇那是一点也不遮掩。 “爹,我能问一下你之前为什么要暴殄天物吗?”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周志明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你说什么?” “就是这个。”安之在脸上指了指:“您为什么要用那么那么丑的胡须遮住你的脸?” 周志明回道:“前些年一直在战场上,每天不是打仗就是操练,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工夫刮胡子。 后面留习惯了,就一直是这个模样。” “我还以为您是担心这张脸招桃花呢。”安之咯咯笑:“如果您早把胡须刮了,估计也不至于单这么久。” 周志明也顺着这个话题跟安之闲扯:“不会不会,在还没遇到你娘之前,我会一直单着的。” 安之突然感觉噎得慌。 是碗里的饭不香吗,为什么要上赶着吃狗粮。 她没了交谈的欲望,赶紧埋头吃饭。 但是有人显然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主要还是我跟你娘有缘分,偏巧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下认识了。 看来老天爷都想将我们凑做一对。” 安之不想再吃狗粮,匆忙扒了几口饭以后便拉着阿佑跑了,并且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以后只要爹娘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她一定尽量少说话。 她摸着吃到半饱的肚子想,这可是饿着肚子总结出来的教训,一定得牢记。 第二百零八章 回门 十二月初十,云燕蓉三朝回门。 在家里吃过早饭以后,一家四口便往云家走去。 临近年关,又是难得的晴天,大家都忙着大扫除,将家里的被子拆了拿出来洗晒,因此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是真不少。 村民们看到他们几人都忙不迭地打招呼。 他们几人也都一一笑着回应。 可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很快就有几个人凑在一起说小话。 “刚刚那是志明?” “你这不废话么,今儿燕蓉回门,在她身边的除了志明还有谁?” “可是,看着不大像啊。” “人剃了胡子,模样肯定是有变化的。”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是说他跟以前长得不太像。他还没去当兵那会儿可不是长这模样的。”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不像才是正常,你还能跟你十几年前长得一样?” “我这是变老了,越长越丑,可这志明怎么就完全相反,越长越俊呢?” 众人就着这话说了几句,但是也没讨论出个缘由来,很快便散开了。 而这时周家四人也已经进了云家的院子。 周志明的全新形象让云家二老震撼不已,老太太更是拉着人稀罕个不停。 女婿以前留了一脸胡须,能拿出来称道的就是身材魁梧力气大,现在可得加上一条模样俊。 正配她家燕蓉。 如果燕蓉能够再生个孩儿,定然也长得好看。 想到此,老太太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儿的肚子。 当时燕蓉为了生安之伤了身体,后面虽调理了一番,但几年都没有传出喜讯,估计是没办法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转头对女婿的态度更热情了些。 虽说志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明确说了自己不介意,但哪个做娘的又能忍住不为女儿挂心呢。 更何况,那时她还不知道志明刮了胡子以后还有这样一副好面貌…… 周志明和云家二老相处的时间挺多,也没什么新女婿的拘谨,很快就跟着老爷子去厨房帮忙打下手,还借了个偷师的名义,说是要学了老爷子的手艺,以后给媳妇女儿做饭吃。 老爷子听得他这话心里很是开心,一点也没客气地领着人去做菜了。 安之和阿佑不知跑哪里去了,老太太便拉着女儿坐在院里晒太阳,然后小声问她在周家还住得习惯吗? 云燕蓉道:“娘,家里有人干活,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您可别为我操心。 倒是您跟爹,你们二老在家里住着还习惯吗?” “还真是不太习惯。”老太太坦诚道:“咱家里明明有这么多人,可你跟安之一走,我就觉得哪儿哪儿都空荡荡的。 不过你爹说了,等过了三朝回门,以后咱们来往便没了拘束,你们来家吃饭或者我去看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这也算是万幸了。” 云燕蓉一时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管是她带着周志明住回来还是接了二老去周家住,现在都不是时候。 她只能道:“娘,那您可别嫌我烦,我估计是一日三餐要拖家带口来吃饭的。” 这话让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我怎会嫌你烦,可是巴不得呢。 你爹现在一天赚几两银子,难不成还养不活你们几个人? 只要志明没意见,你们在这儿从早吃到晚都成。”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我起床就过来。” 云燕蓉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这么做,她不能接了爹娘一起住着,那最起码白天得尽量陪着。 横竖她每天都是做绣活,在哪里做不是做…… 在云家吃完晚饭以后他们要回去。 云家二老起身就要送,云燕蓉拦着他们:“爹娘,你们可别送了,我明天就来了,难不成回回你们都送啊?” “不送不送,你走吧。”老太太知道明儿一早女儿还来,甩手甩得很是爽快:“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你们动作快些。 明儿一早早点来吃饭,给你们炸油条吃。” 安之还不知道之后的一日三餐都改到云家了,她好奇地问:“娘,您明儿还来? 祖母,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来?” 云老太太笑她:“你想来就来,还有人拦你不成?” 说起这个安之可有意见:“祖母,你怕是忘了,昨儿是谁将我撵出去的。” “哎哟,你个小家伙还记仇,也不看看你昨天做了什么事。 但过了今天就没事儿了,你随时来,再不撵你了好不好?” 安之自以为占了便宜,立刻欢呼起来:“祖母,咱可说好了,这么多人听着呢,您不准抵赖。” “不赖不赖,我说话算数。” 在门口东拉西扯一番,再出门时天彻底黑了。 周志明索性从厨房点了个火把,他在前面照路,云燕蓉左右手各牵一个孩子在后面走着。 一家四口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慢慢往家里走去。 第二百零九章 打包 安之最终还是没能如愿搬回云家去住。 不过她也没留在主院,而是搬去了东跨院。 东跨院有主屋三间耳房两间,另有东厢三间和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花草搭了秋千,甚至还盖了一个小亭子,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安之对于这个独属于自己的小院子很是满意,带着阿佑欢天喜地地搬了过来。 同时也借着这次搬家的机会顺利跟阿佑分房。 阿佑对此很是不乐意,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连安之姐姐都这么说,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有一点好,那就是两人都住在主屋,一个住西屋,一个住东屋,共用一个花厅。 安之要出门必须得经过花厅这一道门,而住在东屋的阿佑势必能察觉到。 为此他才勉强同意两人分房睡。 搬来周家的日子并不难适应。 因为对于大家来说好像只是换了一个睡觉的地方,白日里不管吃饭玩耍干活都待在云家,跟以往也没什么差别。 正因为如此,云家二老对于女儿出嫁的事情也是接受良好。 毕竟除了睡觉之外,其他时间女儿和孙女总在眼前晃,他们就算是想挂念也找不到机会…… 成亲之后的前几天云燕蓉还只是带着相公孩子一起出门,没多久她连徐、崔二位嬷嬷也一并带上了。 两位嬷嬷毕竟是客人,她也不好总将人晾在家里,因此征得两位的同意之后,她便想着带人出去走动走动。 不想走动的第一站来到云家之后,两位嬷嬷便不肯挪窝了。 云老太太本就喜欢二位嬷嬷行为有度,谈吐文雅,后来得知她们的女红也很是不错,便真的对她们起了亲近之心,邀请她们二位常来家里玩。 之后经过几天的相处,老太太愈发觉得这两人的一言一行都颇有章法,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仔细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三十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林老太太身边有一个贴身嬷嬷,跟这二位给她的感觉很像。 说不得,这也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想到此,老太太心头一热。 她家是请不起这样的嬷嬷来教养孙女,这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脉关系不到位,根本找不到这样靠谱的人。 据她所知,这样经年的老嬷嬷要么是从宫里出来的,要么就是世家大族历经一代又一代的积攒后慢慢调教出来的。 可是现如今,上好的帮手已经送上门来,说不定她也可以让安之沾沾光。 此后三位老太太做绣活儿或者闲聊时,云老太太便时不时地叫了安之在一旁作陪,要么给她们端茶倒水,要么陪着聊天逗闷子。 徐、崔二位嬷嬷都是会聊天的,加之见识不少,时常能跟安之说一些新鲜事,因此安之也愿意往她们面前凑,时间一长三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好了起来。 徐、崔二位嬷嬷没有想到她们竟这样轻松就达到了接近安之的目的,因此来云家来得更勤了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转眼就到了要放年假的时候。 过了腊月十五之后,云老爷子就开始掐着指头算还有几天放假。 赚钱的日子虽然快活,但解决了生活所需,手里还捏了几百两银子后,他便想着能畅快休息几天就好了。 不想就在放假的前两天,他还接了一桩小生意。 起因是一个学子夸老爷子做的红烧肉好吃,问能不能带一些回家去。 “云掌柜,我家太爷爷最喜欢吃红烧肉,我觉得您做的红烧肉比我家那边饭馆里做的还好吃一些,所以想要带一些回去给他老人家尝尝,不知是否方便。” 在外读书还有心记挂家中长辈,吃到好吃的菜都要带回去,这乃是一片纯孝之心,怎么可能不方便。 老爷子一口答应下来,还说会把红烧肉炖得烂一些,方便老人家吃。 “太好了,那我先在这里多谢云掌柜。 不过我家人口有些多,所以还得劳烦云掌柜多做些。 横竖现在天儿冷,菜也放得住,麻烦您帮我做一坛子吧。” 那学子手指着一个咸菜坛子。 云老爷子道:“这个坛子怕是能放十来斤肉,你确定要做这么多?” 学子点头确认,并且还提前付了全款。 而其他学子见状,心里也跟着蠢蠢欲动。 谁家还没个长辈要孝敬,而这年头又有几个人不喜欢吃肉? 云掌柜的红烧肉确实堪称一绝,带些给家里长辈吃,是既实惠又能体现孝心。 于是一时间,学子们纷纷说着自己也要订红烧肉。 云老爷子拿了本子一个个记下,到最后统计时发现竟然定出去了三百多斤。 他掐指一算,光是做红烧肉所赚的钱就能过个年了。 这还有什么说的,埋头干呗。 因此在书院放假的前两天,云家小饭馆迎来了最忙碌的时刻。 好在这会儿已是年关脚下,天天有人杀猪,镇上买肉方便,镇上买不够量就赶着马车往县城跑。 这样来回两趟便将三百多斤五花肉给买齐了。 老爷子按照十斤一锅的量来炖,生生炖了三十来锅。 好在秋天时在后院加盖了一个大厨房,里面起了三口灶,再加上前院的两口灶一起白天黑夜地赶工,这才赶在放假之前将三百多斤红烧肉给做出来。 腊月二十,书院正式放年假,来年十八再复学,而再开学时他们就要搬到新书院去读书了。 安之本来还想着明年开年要怎么才能把手里的宿舍租出去,不想今年有一半的学生都没有选择退租。 据他们所说,他们已经悄悄去新书院那边看过,书院提供的宿舍都是四人间,他们不想跟别人挤在一处,还是自己在外面租个宿舍更为舒服。 横竖这宿舍离书院也不远,过个桥就是,方便得很。 已经有一半的宿舍租了出去,安之心里便不慌,剩下的一半总不至于砸在手里。 她可算有心思好好过个年了。 论及过年,必须要提的就是备年货。 但这件热闹的事情,今年安之和阿佑是没份儿参与了。 不仅他们两人,就连云燕蓉也被留在家里,周志明带着云家二老出门去了。 看来云燕蓉去年在年集上被绑架的事情在二老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直到这时候还未消散。 不过安之前些日子才在县城散了过千两的银子,狠狠满足了一下购物欲,这时候被留在家里,她也没什么怨言。 第二百一十章 地契 又是一年除夕夜。 相比去年,今年过年的人更多了一些,有了徐崔二位嬷嬷的加入,一张圆桌竟有些挤不下。 厨房里还另开了一桌下人席,云周两家的人下人加起来,大大小小竟也有了十一个人。 云老爷子看着围得满满当当的桌子笑道:“咱家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明年可得准备一张更大的圆桌。” 大家都跟着笑,说这是家宅兴旺的标志。 云老爷子闻言哈哈笑起来,他家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红火。 三年前谁也无法想到云家有今天。 就在大家乐呵时,孙景澄突然感叹一句:“今年的衣服瞧着是一样了,可是你们六个人却真的成了一家,敢情我们还是外人。” 这话让其他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去年除夕的事情,都笑出声来。 两位嬷嬷不明所以,便看向云老太太,似乎是想求个解释。 老太太便将去年除夕时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去年我做过年的新衣时,除了自家四口人,还帮志明和阿佑做了新衣裳,用的是一样的布料,款式也大差不差。 景澄挑理,说是虽然在一张桌上吃饭,我们六个瞧着是一家,俞先生、老周和他倒像是外人。 所以我就答应他,今年过年时所有人的衣服都由我来做,保证大家都穿一样的。” 今年席上众人的衣服款式和花色大体相当,也都根据年龄和性别嵌了不同颜色的兔毛,从服装上倒是看不出区别了。 可也没想到,一年过去周志明和云燕蓉成亲了,去年的六口人只是看着像一家人,现在真的变成一家人了。 经过云老太太这一解释,大家又笑起来。 热热闹闹地吃过年夜饭之后,便要开始拜年了。 今年虽多了徐崔二位嬷嬷,她们也准备了红封,但是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坐在高位受晚辈们的礼。 守岁都如往年一般,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村里的大半孩子都聚在了云家,前院吵吵嚷嚷的,众人在中院聊天都得扯着嗓子说话侧着耳朵听,否则根本没法儿交谈。 …… 除夕之后便是新年,大年初一照理是要去村里拜年的。 周志明已经成家,那村里的同辈和晚辈就得来家里拜年,因此云燕蓉便留在家里招待,周志明则带着安之和阿佑一起出门。 他们第一站先是去了孙家,给俞夫子和孙管家拜年,然后又去了云家给二老拜年。 从云家出来后便没什么讲究,从近到远挨家挨户跑一通便是。 不过今年也有一个不同,去年村里人看着周志明不说避之唯恐不及,但也没几人主动与他交谈。 而今年则是大变样,大家看到他后都是喜气洋洋地道新年祝语,有些人还会停下来攀谈几句,问他都去哪里拜年了,接下来要不要一起。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最主要还是因为去年周志明负责书院的建设时,给村民们行了不少便利和照顾,因此大家都觉得他不是那么难相与的人。 而安之则觉得,这里面多少也有她爹颜值的加成。 没看人人从她们面前经过时总引来路人侧目,大家都眼神都不自觉地停留在她爹的脸上么? 安之这个猜测倒也不假。 最起码村里的女人们对周志明改观,有一小半是因为这张脸。 但还有另外一大半,自然是因为他办的一场盛大喜事,以及成亲后对云燕蓉的偏宠。 听说自打回门以后,云燕蓉天天往娘家跑,他不仅不说还见天地陪着。 去了岳家后从不甩手做大爷,不是帮着干活就是陪着岳丈聊天,简直堪称好女婿的模板。 也因此,云燕蓉已经一跃成为村里最被羡慕的妇人。 父母双全,丈夫宠爱,女儿乖巧,没有公婆,手里还有钱,现在只要再生个儿子,那真的就是十全十美了。 但是云燕蓉这么多年都只生了安之一个,之后连喜讯都没传出来过,想来是真的不能生了。 想到此,有人惋惜,但也有人心里忍不住窃喜。 天下的好事哪里都能让云燕蓉一个人给占了呢。 生不出儿子,那跟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迟早都是要被踹的。 …… 大年初一过后,云家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罕见的清闲期。 这时候大家都忙着走亲戚,连串门的人都少有,他们大可关上门来过几天清静日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安之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惊喜。 她本来是闲着无聊想要算算自己有多少钱,不想却在拆红封的时候拆出来一张地契。 她仔细去看,发现是村西荒地那一块荒地的契书。 这个红封…… 安之很快想起来,这是她娘成亲第二天,她爹给她的见面礼。 那时候她以为里面是一张银票,她手里有钱,对于银票的数目并不在意,因此回房后顺手就将东西放进了钱箱,后来忙着忙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万万没想到,今天还能拆出这样一个惊喜来! 为了防止弄错,她捧着地契直奔主院。 得先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给她的。 “爹!您真的把村西的荒地送给我?” 周志明看她又惊又喜的样子便故意逗她:“嗯,之前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太想给了。” “啊?”安之瘪着嘴惨兮兮问道:“为什么?” “这个红封我是去年腊月初九给你的,你自己看看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 既然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吧。” 安之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连忙把地契捧在怀里:“不不不,既然送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断然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爹,女儿先在这里谢谢您了! 等我赚钱了,一定好好孝顺您。” 周志明故意找茬:“哦?那就是说没赚钱就不孝顺我了?” 安之得意笑道:“我是谁?我可是受财神菩萨保佑的人,怎么可能不赚钱?” 第二百一十一章 确认 安之嘚瑟一番之后又问:“爹,您之前不是准备在村西的荒地盖房子做生意吗? 现在给了我,您自己……” 周志明回道:“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这一两年是没有精力做生意了,与其让那块地空着,不如给你折腾去。 我可等着你赚钱给我养老,好好干。” 他之前的计划是以东山村为中心点,一点点带动周边的村、镇、县、州乃至府发展,彻底洗刷阿佑身上的污名。 可是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使力,东山村已经用出乎意料的形式扬名,并且效果很是不错。 而他也没有精力再去主导城市发展,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比起开书院所能获得的民心跟威望,他的发展计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安之不知他心中所想,怕他是为了将地皮送给自己,所以故意说这话糊弄,她又问:“爹,您要忙什么,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提的。”周志明笑道:“去年你在俞夫子的书房说开书院的事情,这就忘了?” 安之很快想起来,就是聊起首富那天。 她一时只觉得荒唐,不由瞪大双眼诧异道:“我那就是随口一说而已,难不成您真要去外地开书院?” 她那天还说了什么来着? 在每个府开一家书院,江南地区的重点照顾,好像还有村学计划,一年得花费几百万两银子……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一首富赔钱了,应该不会找她爹或者她算账吧? 周志明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现在已经确定好下一家书院的位置了。 因为东山书院是我一手筹备,所以下一家书院的很多事情得我来张罗,这一年估计会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在外地呆着。 不过我会带个助手出来,等开下家书院的时候就可以让他去忙活。” 说完这话他略带歉意地看向云燕蓉。 他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燕蓉仔细聊聊今年的安排,没想到竟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睡了出来,也不知燕蓉是怎么想的。 元燕蓉听到这件事后心里咯噔一响。 才刚新婚,夫妻感情也很是不错,骤然听说周志明要出远门,她自然是不舍得。 但转念一想,这是志明的事业,她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 因此她对着周志明淡淡一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她本是为了安慰丈夫,不想男人看到她这个表情心里更郁闷了些。 新婚不足三个月他就要出远门,心里是千般不舍,可没想到妻子竟毫不在意? 安之看她爹娘说这话就开始眉目传情,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电视里说得一点也没错,中年人的爱情果然就跟老房子着火一般不可控。 她拍着胸口的地契道,好在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 算了,自己还是想想村西那一块荒地要怎么处理吧。 …… 确定地契归自己所有后,安之便能开始想着要怎么才能利用好这一块地皮。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了解一下书院的具体情况,于是她直奔孙家而去。 不想孙景澄正在待客。 安之见状想要退出来,孙景澄却叫了她过去:“安之,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这位是梁管事,以后会负责书院的管理,以后有关书院的事情可以问他。 之后我就不再管书院的杂事,只负责教书。” 接着他又对梁管事道:“这位是云安之,志明的女儿。 别看她年纪小,主意很是不少,似咱们的东山书院的前身,东山村学就是她鼓励我开办的。 书院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可是功不可没。” 梁管事闻言拱手给安之行礼:“云姑娘,久仰大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安之看这个梁管事怕是有三四十岁了,哪里肯受他的礼,连忙到一旁避让。 “梁管事无需这么客气。 东山书院能有今日成果,孙叔和我爹才是功不可没,与我可没什么关系,您可别信孙叔的。 不过您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让我做,尽管开口就是,做别的不行,给您跑腿倒是没问题。” 梁管事笑道:“云姑娘谦虚了,在下既然接手书院,此前自然是经过一番了解的。 云姑娘确实是书院的贵人,没有您就不会有今天的东山书院。” 安之实在不擅长跟他们掰扯这种客套话,便主动换了话题。 “孙叔,我今儿来主要是有个事情要问您,照您预计今年开学书院大概会有多少学子?” 孙景澄道:“新老学子加在一起,我估计应该有五百人往上。” “五百?” 去年书院放假时才二百三十五人,今年开学五百人,这一下就多了一倍还有余。 安之被这个数字震惊,要知道新增的几乎都是经院学子,或者是秀才举人类的,可少有启蒙班的孩子。 毕竟读启蒙班的孩子太小,是不太可能离家太远来求学的。 现如今启蒙班的孩子,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来的,镇上的孩子都少有。 安之又问:“孙叔,那书院的食堂是怎么安排的,大概都有些什么消费标准?” 孙景澄不答,而是转头看向梁管事。 梁管事道:“云姑娘,容我说声抱歉,书院的食堂借用了您家小饭馆的经营模式,做好价位不等的菜后让学子自选,因此没个具体标准,三五文钱能吃一餐饭,三五十文也能吃。” “这有什么抱歉的,做生意的方式不是我一家独有,谁都可以如此行事。” 安之对书院的大概情形有了数,接着又问了几个自己关心的问题便告辞了。 了解了书院的大体情况之后,那块地就要好好规划一下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访客 安之新得的这一块地契里面,除了有村西近三十亩的荒地,还有东山村跟大湾子村之间的两个土坡,全部加起来估计有一百多亩。 可是书院的消费能力有限,她估摸着开上几个小店,卖些填肚子的吃食,然后配个卖笔墨纸砚的铺子也就差不多了,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地。 如果说想要让这块地得到发展,还是得靠东山村以外的人来消费。 可是要怎么才能吸引更多人过来呢? 安之将自己前世的记忆大概搜寻一遍,总结出了三个关键点:好吃,好玩,好看。 好吃这一点首先要排除,祖父的手艺在村里算拔尖的,拿去县城就没什么竞争力了,无法作为招牌来吸引众人。 而她自己虽比旁人多了一世的记忆,但上辈子生活的环境物资匮乏,大部分人靠营养液过活,所谓的美食都只存在于电视和书上。 她确实为末世结束后的新生活准备了一些技能,但这里面却不包括厨艺。 所以想要靠“好吃”来吸引大家是不太可能的。 至于好玩,她能够想到的好玩的在这里基本都无法实现,所以也是白瞎。 接下来就剩下好看这一点。 看奇山秀水,看艺术展,看特色戏曲,看古墓遗址,看风情文化…… 这些能看的,东山村一个也没有。 安之在头上挠了一通,然后(暂时性的)放弃了大肆发展村西荒地的计划。 她决定从小处入手,慢慢来折腾。 比如说在村口细河的两岸种上桃花和柳树,等到春年花开时泛舟河上,欣赏两岸的桃红柳绿,岂不美哉。 顺着这个方向,她很快生更多的想法来。 比如在村里种上既美观又有经济价值的花。 似玫瑰、菊花、茉莉花的花朵都可以入药,百合的果实也有药用价值。 这些花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看,如果经过她的手去种植,必定能艳压群芳。 如果细河沿岸真的能变成一片花海,说不定就能吸引镇上或者县城的人过来赏花游玩。 而只要有人,她手里的荒地自然能盘活。 反过来,哪怕花海不能带动旅游业,她也不会亏本,因为这些花朵都能卖给药店。 据她所知这世上应该是没有花店的,那她还可以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开个花店。 一束束姹紫嫣红的鲜花就卖个二三十文,那些家庭宽裕但家里又没有花园的人家,说不定就会带上一束回去装点屋子。 还有那些高消费的场所,也是花店的目标客户,并且是大客户。 如果要开花店的话,花的品种还可以再丰富,比如说百合、蔷薇、月季、芍药、牡丹、绣球之类,都可以种上一些。 如此,她倒是可以将自家的七亩田收回来种花,先试试效果。 如果效果好的话,明后年她就可以带着村民们一起种花,然后慢慢开发村西的荒地…… 不过这会儿还在过年,收田的事情得等过完正月十五以后再说。 …… 正月初八,云家突然来了客人。 是在书院读书的一个学子,以及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者。 安之开门看到院外的人一愣,那学子却笑着跟他打招呼:“云姑娘新年安康,不知云掌柜是否在家,我找他有些事情。” 安之回过神后连连点头:“在的在的,你稍等,我去给你叫人。” 正巧这会儿云老爷子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安安,是谁在敲门?” “祖父,是书院的人,说是找您有事。” “找我的?”老爷子连忙放下锅铲走了过来:“是谁啊,这时候……”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完,在看到门外的人后顿时止住了声。 而这时,门口站着的年纪最大的人已经激动地扑了过来,抓着老爷子的肩膀不停摇晃。 “茂德?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没想到啊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有机会见到你。” 那人看老爷子没反应,着急道:“茂德,你不认识我了? 我是铁牛,你堂兄,当初咱俩总去河里摸鱼,然后被家里大人追着打,想起来没?” 老爷子总算从忙然中回神,扯着嘴角笑了两下才开口:“是铁牛哥啊,快进来坐。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位铁牛哥情绪实在激动,还是他的孙子云康成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楚。 “云掌柜,去年放假前好些同窗找您买红烧肉,我便也跟着买了一些带回去。 我太爷爷吃过之后,说是跟我叔太爷爷做的味道极其相似,可我叔太爷爷过世多年,定然不是他做的,于是我爷爷就想到了您。 他跟我问了您的一些情况,愈发觉得您像他失踪多年的堂弟,这就找了过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云铁牛连连点头,接着他又在孙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叫什么云掌柜,叫叔爷爷。” 云康成赶紧叫了一声叔爷爷。 待到堂屋坐下,云铁牛就开始问话:“你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也不给我去封信,我还以为你……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说晦气话。 你说你也是,人就在徐奉县待着,怎么就没想到回去看看呢?” 老爷子晦涩一笑:“铁牛哥,你也知道我在那儿待得不如意,还回去做什么呢。” 涉及到长辈的过往,云铁牛也无法评论,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云老爷子换了个话题:“铁牛哥,别说我了,倒是说说你,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挺好。”云铁牛顺着这话聊起来:“不过这都得谢谢你。 你走之后就剩我叔一个人,我便把他接回家养着。 兴许是知道我不会像你一样惯着他,他也变得收敛许多。 你寄回来的那些银子他都没花,他走之后都留给我了。 我拿着这些钱去县里开了一间杂货铺子,慢慢地生意也做起来了,算是赚了些钱。 我手里有了余钱就想着供孙子读书。 我也不懂这些事情,听人说东山书院好,就让大孙子转学过来,可巧就遇到你了。 咱哥俩真是有缘分呐。”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过往 云茂德跟云铁牛本不是堂兄弟,只是同族人。 晕茂德出生没多久爹娘便因为意外相继去世,他成了孤儿。 正巧族里有对夫妻成亲三年还没孩子,就想着领养一个孩子。 云茂德身体健康,父母都没了,以后不用担心亲生父母找上门的问题,自然成了这对夫妻的首选。 这对夫妻略有家产,承诺一定会对云茂德好,送他读书。 族里想着这对夫妻在镇上做生意,条件在村里都是拔尖的,于是同意让他们领养了还是婴儿的云茂德。 谁也没想到,领养云茂德不过两年,那对夫妻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一生好像是开窍了般,五年之内连生三个儿子。 那对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后,看云茂德这个养子就愈发不顺眼。 如果只是给口饭吃将孩子养大也就算了,他们出得起这个钱。 可是云茂德是上了户籍的长子,按照朝廷律法,分家时长子得七成家产。 那对夫妻不想将父辈辛苦挣下的家业分给一个外人,于是便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带着年仅七岁的云茂德出门,然后趁机将人给扔了,本想着这样就能绝了后患。 没想到云茂德竟然自己找了回来。 眼见不能把人扔了,他们就开始栽赃陷云茂德,说他盗窃、撒谎、偷看女子洗澡,总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云茂德身上堆,势必要坏了他的名声。 然后他们回村一路二闹的,说这孩子品行不堪,他们实在养不了,闹了一通后将人给扔在了村里。 那时族里已经猜出云茂德之前失踪的真相,想着如果强行把孩子继续留给他们,估计只有一个死,因此就顺势将人给留了下来。 可留下来也是个麻烦,大家伙儿的日子也不好过,根本没有余粮养活一个孩子。 再加上经过之前那对养父母的造谣,好些人都觉得云茂德是个坏胚子,因此都不喜欢他。 这时候又有人提出领养云茂德,这人就是云铁牛的叔叔云寿根。 云寿根同样是成亲多年没有儿子,之前就动过领养云茂德的心思,不过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看那家人领养云茂德之后便有了自己的儿子,便想看看云茂德能不能给他也招来一个儿子。 就算招不来也没关系,他把云茂德养大,以后让云茂德给他送终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云茂德又成了云寿根的儿子。 兴许是云茂德命里就该有兄弟姐妹,他来云寿根家里不到一年的时间,云寿根的媳妇周氏就传出了喜讯。 云寿根听到消息后欣喜若狂,他当着全村人放话,哪怕周氏生下儿子,他也会按照祖宗规矩给云茂德七成家产。 就在众人都期盼着周氏生产时,意外发生了。 怀孕七个月的周氏摔了一跤导致血崩,直接落了个一尸两命的结果。 云寿根可以说是一朝从天上摔到地下,自此就有些疯癫。 有时候他恨云茂德,抓着人就往死里打,因为他觉得周氏之所以会摔跤,是为了出门找云茂德回家吃饭,如果不是云茂德,周氏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有时候他会对着云茂德痛哭流涕磕头认错,说自己该死,不应该打人。 可他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因此云茂德身上总是旧伤叠新伤,从未有过好的时候。 族里人对此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云寿根是云茂德的爹,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云茂德还小的时候只能生受着,后来大一些了也会跑,经常三五天的不着家,年龄越大回家的次数就越少。 不过他每次回去都会给云寿根的兄弟一些钱,让大家多照顾一下云寿根,免得这人饿死。 云茂德十九岁时一次出门后再也没回去过,但是每隔一年半载的都会托人给家里送些银钱回去,这一送就送了十年。 十年之后,他彻底没了音讯,云氏一族的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 直到这回云康成带了红烧肉回去,云寿根的哥哥吃着觉得像云寿根的手艺,而云铁牛想到自己苦命的堂弟也会做这个红烧肉。 他本是碰运气一般找上门来,不想竟真的找到了多年未见的堂弟。 云老爷子看着许久未见的堂兄也是感慨颇多。 他对云家没什么感情,但是不可否认,在那里确实有一些对他还不错的人,而云铁牛就是其中之一。 他刚从镇上回村子时,云铁生是最先接受他的人,也成了他在村里的第一个玩伴。 后来云寿根变得疯癫,云铁牛便时常接济他,给他吃的给他药,包括最开始打猎的本领,也是云铁牛教的。 如果不是云铁牛,他兴许活不到这时候。 因此他知道是云铁生在照顾云寿根以后,每次托人带回去的钱都多了一些,为的就是想借机报答昔日恩人。 直到云铁牛在县里开了杂货铺并且站稳脚跟,他才停止往家里送钱…… 此时亲人见面,两人都忍不住眼眶泛红。 云铁牛不想提及结痂的往事,便问堂弟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云老爷子笑道:“哥,你别挂心,我过得挺好。 家里有个老婆子,还有个女儿,女儿就嫁在了同村,天天都能回来吃饭,刚开门的那个,就是我孙女。” 这话说完,安之已经去中院叫了老太太等人过来。 老爷子给两边的人相互介绍,他着重强调少年时云铁牛帮他良多,因此云家人对着忽然上门的亲戚都很是热情。 云铁牛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很是及时地掏出了几个红包,给了云燕蓉、周志明、安之和阿佑一人一个。 而云老太太也拿了三个红封出来,给云铁牛的两个儿子和孙子每人发了一个。 大家都是有意交好,再加上多年未见,自然是有不少的话题可聊。 正聊得热闹时,罗福根走了进来:“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现在摆还是……” “这么快就做好了?”老爷子感觉还没聊多久,不想厨房已经把中午的席面收拾出来。 他转头看着云铁生:“哥,你大老远过来,想必已经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行,边吃边聊。” 一家人起身往饭厅走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犹豫 吃完饭又稍坐了一会儿,云铁牛便提出告辞。 云老爷子留他在家住两天,他给拒绝了。 “家里老爹还在等着我回去,就不住了。 横竖咱们现在已经联系上,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完这话云铁牛突然满脸担忧地看着堂弟:“茂德,你这次该不会再躲起来了吧?” “不会。”云老爷子笑着保证:“哥,我家都安在这里了,还能跑哪儿去。 你得空就来玩,我随时都在。” 云铁牛欲言又止地看了老爷子两眼,最后在临上骡车前还是开口道:“茂德,有时间的话还是回去看看吧,家里还是有人惦记着你的。 你小时候说等以后赚钱了要给你爹娘重修坟茔,给他们立碑,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 这么久没去上坟,他们定也挂念着你。” 提及亲生父母,老爷子一时没了言语。 他沉默一会儿才道:“哥,你容我想想吧。” 见他没有一口拒绝,云铁牛眼里便有了期待:“行,我等你的消息。 外边儿冷,你们快回去吧,别送了,我也走了。” 老爷子没答应,他目送骡车离开,直到骡车没了踪影才转身回家。 突然之间见了亲人,老爷子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一时没有精力搭理众人,直接回房去了,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云燕蓉想着她爹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忙问:“娘,我爹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你们别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老太太很快也跟着回房去了。 今儿老家突然有人来了,老头子定然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事,她得在一旁陪着。 云老太太进门时就看老头子双目无神地看着墙壁发呆。 她咳嗽一声,笑问:“想什么呢?” 老爷子听到动静下意识地牵起一丝笑意,见来人是老伴儿,便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他有气无力道:“想我哥的话呢。” 两人相伴近三十年,不用明说老太太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她问:“你想回去?” 其实老爷子也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他因云家人才能活下来,但是在云家人手里所吃的苦头却无法随着时光消散,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去那个伤心地。 可另一方面他又想回去祭拜一下他的爹娘,顺便叫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看看,他过得有多好! 老爷子叹口气,揉着太阳穴道:“再想想吧,不着急。” 让他冷静地想一想,他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些不堪的过往。 云铁牛的突然到访让云老爷子心情低沉了两天,于是家里人都猜出来老爷子应该不怎么想面对过去的事情。 他们很是体贴的没有多问,试图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 …… 正月初十,村里又来了个生面孔,刚进村就被孙景澄领回家去了。 中午时,孙景澄领着人来云家吃饭,于是安之便知道了这人就是孙景澄之前提过的那个状元师兄许飞昂,本该前程无量,但不知做了什么事情直接变成了前程无亮,然后就辞官回家了。 这是安之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状元,难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那人察觉到安之的目光,笑问:“小姑娘,你看什么呢? 没见过我这么英俊的书生吧?” 安之闻言对状元滤镜瞬间碎了一大半。 她心说真不愧是孙叔的师兄,两人是一脉相承的臭美,也不知俞夫子那样靠谱的人怎么会有两个这样的弟子。 许飞昂的到来好像是一个信号,在这之后每天都有新夫子过来报到,还有一些是拖家带口,带着一家老小来的。 听孙景澄介绍,这个是某某大儒,那个是几品大员,履历一个赛一个的吓人。 安之虽一个都不认识,但听着就对书院的未来生出无限期许。 随着越来越多的夫子住进书院的家属院,书院慢慢开始运转起来。 正月十二,悄悄移栽出去的五彩山茶树被抬了回来,然后种在了书院的大门之后,确保每个进书院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 移种山茶花这天,安之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此时正是山茶花盛开的季节,五彩茶树一经露面就引来了家属区各位大佬们的关注,当下就有几人开始赋诗赞叹这株罕见的山茶花。 但是安之却觉得这株山茶花不如刚被抬下山时好看,花瓣的颜色也变得浅淡了。 好歹是价值三千两的树,即便甲方爸爸没有提要求,安之还是自顾自地做起了售后。 她借着屈膝蹲下的动作将异能沉入地下,然后用意念操控着让异能从地下进入山茶树体内,仔细将山茶树给净化了一遍。 至于颜色,她现在暂时还没有准备,只能寻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总之她一定要让那三千两物有所值。 借着这次进书院的机会,安之不仅给山茶树做了售后,还正式参观了一下书院内部。 十个月的工期盖出一个面积近五十亩的书院,还有二十套家属院,这就意味着书院不可能修得太精细。 放眼望去,书院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亭台楼阁,有的就是一栋栋青砖黛瓦的建筑,简单质朴,连任何造型也无。 但是这也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安之带着阿佑在里面大概溜达了一圈,出来时只觉得腿都开始泛酸,可见这书院确实不小。 上元节之后,正月十六开始,陆续有外地的学子过来报到,书院的门禁,食堂,宿舍正式启用。 也就是在这一天,阿佑正式成为了东山书院经院丁班的一名学子。 阿佑对这个结果颇为不满。 因为经院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级最好,丁级最次。 他气鼓鼓地跟安之表示,等明年开学时,他不说考到甲级去,最起码也得在乙级上课!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开学 早在年前,安之就已经跟孙景澄申请过,想要在书院外的空地上立一块告示牌。 村民们可以在告示牌上面打广告,而书院的学生也可以从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比如说吃饭、住宿、出行、洗衣,这可谓是一举两得,既方便村民也方便学生。 孙景澄听了安之的构想,又看完她画的告示牌以后,立刻就同意下来。 因此这块告示牌早在年前就立好了,正月十六书院开学时,安之早早就抢占c位,把小饭馆和宿舍的宣传广告给贴了上去。 至于摆摊宣传就给免了。 书院已经发展到这般规模,如果总在门口摆摊吆喝,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若是被那等刻板守规矩的学子看到了,说不得还会认为他们在书院门口喧哗有失体统,最后导致揽客不成反而坏了口碑。 至于宣传工作,有这个广告牌和用户们的口碑就足够用了。 在她之后,家里有骡车的、可以帮忙洗衣物的、其他的小饭馆,都纷纷在上面贴上了宣传广告。 待宣传广告贴得差不多以后,安之还贴心地画了一张村里的地形图贴在广告牌上,然后把广告牌上的每户人家都给标注上了。 这样不管是想要找什么地方,都一目了然。 正月十八这天,书院正式开学。 据安之拿到的一手数据,现在书院共有四百六十三人。 其中启蒙班八十二人,分成四个班。 经院三百四十五人,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级别,其中甲级有两个班,乙级有三班,丙级和丁级各有五个班。 秀才院有三十六人,分成两个班。 至于举人,目前还没有。 而据梁管事透露,现在有一些外地的学子还在路上,估计还得两三天才能到,等人全部到齐,书院的人数约莫在五百人出头。 不过书院虽新增了不少学生,但是云家小饭馆的生意却连去年都比不得。 正月十八这天中午,小饭馆准备了二十人份的饭菜都没有卖完。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客人是老爷子盛情邀请来的侄孙云康成。 老爷子看着剩下的饭菜叹气:“咱家以后的生意该不会做不成了吧?” 安之觉得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忧:“祖父,书院里虽然专门请了厨子来,可是要在同一时间内供应几百人的饭菜,味道方面肯定会大打折扣。 如果说没得选也就罢了,在有得选的情况下,我觉得他们定然会让自己吃好一些。 不过咱们得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知道食堂里的饭菜到底有多不好吃。” 老爷子心想着,那就再看看吧。 当天晚上,租了云家宿舍的人都来了云家吃饭。 有好些人都说食堂的饭菜确实不怎么好吃,明天中午还是得回云家来吃饭。 这话让老爷子心安了少许。 第二天,来吃饭的人果然比前一天多了一些。 自此往后,每天来吃饭的人都会比前一天多上一些,待到一月底,来吃午饭的人平均在七十人左右。 而此时安之手里的宿舍也全部都租了出去,后面陆续还有人问安之手里有没有空的宿舍。 得知没有以后,还有人劝她再盖几套宿舍用以出租。 安之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只说自己要考虑考虑。 因着正月十八才开学,正月底便没有放月假,也就是说这一次要在书院待上近四十天。 也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没有回家打牙祭的原因,越来越多的学子来云家吃饭,并且人数直逼一百五十人,家里都有些招待不下。 也就是在这时候,安之趁机提出在村子西面的荒地上盖个正经的饭馆,将生意从家里挪出去,等饭馆开好之后看是买还是请两个厨师,让祖父从厨房解脱以后,以后专心当个掌柜就好。 她这个提议首先就得到了云燕蓉的赞同:“爹,您眼看着就五十了,每天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冬天还好,夏天如何受得了。 咱家也不是说穷得开不了锅非要省下这一份人工钱,您就安心当掌柜吧。” 安之又趁机添把火:“祖父,您把饭馆开在村子里毕竟不是那么正规,书院里肯定会有人因为咱是家庭作坊就不愿意过来。 咱把饭馆开到书院对面,不仅能吸引更多的学生,说不定还能引来书院的夫子和他们家属。 他们不好跑来咱家吃饭,可有了正经的门面就不一样了。 包括来探亲的家长们,他们大老远来一趟,定然也想要带孩子们打个牙祭。 如果在村里找不到正经的饭馆,说不定人家就去镇上或者县城了。” 听了女儿和孙女的连番劝解,老爷子一点也没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开个饭馆当掌柜,这等好事他怎么可能会推拒?! …… 进入二月以后天气慢慢回暖,安之想着,自己的计划也是时候一一实现了。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立马能赚钱的生意。 除了之前盖一排铺子的计划之外,她准备再盖一套宿舍和一座酒楼。 不想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二十来间宿舍瞬间就定出去大半,还有秀才找上门来,说家里有人陪读,不知有没有比套房更宽敞一些的房子,最好能有个三四间屋子再带个小厨房。 这在原本的规划里是没有的。 但可以有! 安之表示只要有生意可做,她什么房子都能盖。 她开始算账,宿舍院里一个套房能租三两银子,等比例来算这样的小院租个七八两银子也行,不过既然不提供各种服务,价格定在五六两就可。 盖个三四间房的小院子,算上人工加材料费,撑死了也就是十两出头,两年就能回本,以后的生意是纯赚,这笔生意能做! 于是安之当场拍板,再盖五个小院子出来。 如果不够住的话,她就临时再盖。 横竖只要人手充足,这样的小院十天半个月就能盖一套出来,一点儿不耽误做生意。 安之在做规划的时候,刻意把村西的荒地分成住宿和商业两个区域,中间用一道花墙隔开,互不影响。 二月初十,村西的荒地正式动工,村子西面很快热闹起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种花 村子西面的荒地在经过开垦之后,很容易就跟村北,也就是周志明所住的地方连了起来。 安之问过周志明,要不要修条路,到时候可以直接从西边出村子,周志明想想还是给拒绝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村西的荒地会被安之折腾成什么样子,万一被她整出个热闹的集市来,那自家这边也不得清净。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把通道给阻断的好。 他画了条线出来,让安之想办法把村西和村尾给分开。 安之对此没有一点异议,得了消息之后就让在分界处种上荆棘树当作隔断。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切,村西荒地的面积又多了几亩,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村西荒地动工之后,她除了监工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便开始四处收集花木种子。 为此她还特意拜托周志明带着她去灵顺县跑一趟,据说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苗圃,专门贩卖各种瓜果苗和花苗。 周志明听说安之要种花,一时还以为她转性了:“安之,你准备把这些花草种哪儿,你院子里的花园够大吗? 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收拾出一块地来。” 安之摆手道:“爹,我已经把去年买的七亩田收了回来,到时候把花种去田里。” 种去田里? 这看着可不是什么小动作,跟周志明之前所想的种花赏玩相去甚远。 他问:“安之,七亩花田可不是小数目,你种这么多花做什么?” 安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半:“我种花来卖钱。 爹,我去镇上的药房打听过了,似玫瑰、菊花、金银花、茉莉都是可以入药的,只要按照药店要求的方式烘焙好,他们都会收。 而且玫瑰还能拿来做酱,县城几家点心铺子里都有卖玫瑰馅儿的糕点。 到时候我自己做成酱去卖也行,收了花苞卖给点心铺子也行,看哪种更合适。 这些花除了卖给药铺子和点心铺子之外,我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开花店卖鲜花。” “卖鲜花?” 前两者都好理解,就是这鲜花是个什么卖法儿? 安之少不得将她对于花店的规划给说了一遍。 至于她想要造花海引流的事情,还是先给藏在了心里,这事儿没成之前,她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行迹。 周志明听了安之一环套一环的计划,只觉得这孩子真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子。 紧接着他又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安之,你会种花吗?” 这可把安之给问懵了。 她不会种花。 她甚至没有种过花。 她只会种田。 可她又不能说自己有金手指,根本不需要技术。 只要异能充沛,她甚至能在六月天种出梅花来。 她只得含糊道:“爹,我是不会种,但是种着种着不就会了吗? 再者说,我自己不会种还可以找师傅啊。 反正这花我是种定了!” 怕后爹会干涉她的决定,最后这话她甚至带了一些胡搅蛮缠的意味。 周志明闻言笑道:“种种种,我又没有拦着你,你自己说了算,这就带你买花苗去。” 周志明并不觉得安之这事儿会失败。 不过就算失败也不怕,就是七亩地的收成和一些花苗和种子而已,安之的腰包厚着呢,不至于赔不起。 既然是要去临县,那晚上肯定要在外面住,周志明索性连云燕蓉一起带上,一则是他一个人带着安之出门不方便,二来一家人也能四处逛逛,就当出去玩了。 云燕蓉一贯是支持女儿瞎折腾的,听说男人要带着女儿去买种子,顺便带着她去临县逛逛,她一点也没犹豫就同意了。 倒是云家老两口有些不放心,拉着周志明和云燕蓉叮嘱个不停。 至于安之,早就被阿佑给拉着了。 “安之姐姐,你走了就没人接我回家了。” 阿佑这话听着可委屈,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般,惹得安之疼惜不已。 她都想说给阿佑请几天假,把阿佑带着一起去算了。 可惜阿佑已经正式入学了,哪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请假,她只得把这个想法搁在心里,然后轻声安慰可怜的小孩儿。 “阿佑,我就出去两三天,很快就回来了。 等我回来立刻去接你,好不好?” 阿佑盯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安之,瘪着嘴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可是这几天你不在。” 话题又一次回到原点。 安之看他那不舍的模样简直一点原则也没有:“那等我回来以后送你上学,将这几天缺的给补上来好不好。” 阿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承诺,不过他见好就收,很快答应下来:“那好吧。” 跟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一家三口就踏上了寻花之旅。 事后回想起来,安之心里的那个悔呀,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出门,直接将这事儿委托给爹娘,她在家里陪着祖父祖母和阿佑该多好。 可安之这会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满怀着对短途旅行的期待,兴致勃勃地上了马车。 路途上难免无聊,好在安之话多,一会儿跟她娘聊天,一会儿跟她爹聊天,一会儿问东问西的,时间倒也好打发。 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时辰以后,他们进了一个叫长柳镇的地方。 马车上坐了两个时辰,安之早已浑身不适,见车停下她立刻跳了下去活动着手脚。 然后她一个转身就看见她爹伸手将她娘给抱了下来。 没错,就是抱,公主抱的那种。 她娘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给她爹甩了个白眼,但是绯红的面色却让这个白眼没有一丝威力,看着跟撒娇没什么两样。 果然,她爹很快笑了起来,接着又凑在她娘耳边说了几句小话。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她娘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把将她爹给推开了。 一家人找了饭馆吃午饭,然后安之又一次大开眼界。 在她眼里成熟稳重的娘,竟然会挑食! 而她爹就跟照顾小孩儿一样,会主动把她娘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挑到自己碗里。 两人相视一笑间,尽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暧昧氛围。 可恶的是她竟然感觉到了! 安之埋头吃饭,她想这也不能怪她爹娘感情好,要怪就怪她知道太多这个年纪本不该知道的事。 哎…… 第二百一十七章 跟风 安之跟着爹娘出去待了五天,然后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要再单独跟他们二人出去了。 狗粮就够难吃了,一个人吃更是显得无比凄凉。 不过好在这一次出去收获不小,各种花苗定了不少,她那七亩地也算是有着落了,顺便还从花圃请了个老花匠过来指导工作。 可是安之将花苗运了回来,自己却是种不下的,这事儿只能请人帮忙。 于是她这一请,好些人都知道了她种花的计划。 “安之,你咋想到要种花呢?” “安之,你种这么多花,是打算做什么用呢?” 安之本来就打算带着村里人一起种花,现在听大家问起来,她免不得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她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所以准备先试试,也算是给大家伙儿探探路。 如果能成的话,明年大伙儿都能多一门生意。” “哎呀,安之就是谦虚,你是个心里有谱的,凡是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成了,种花指定也没问题。” “就是,你的本事那是顶呱呱,我们都信你。” 众人先将安之一通夸,然后又有人问:“安之,你看婶子家里孩子多,今年阿力他们三兄弟都去书院读书了,这个……” “老五家的,你别磨蹭,有话直接问,咱跟安之也不是外人,行就行,不行也没事儿。 安之,我就问你,我能跟着你一起种花不?” “对,还有我家,安之,我也想跟你一起种花。” 大家的问话让安之有些意外。 村里人历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她原本还以为要等自己真正赚到钱了才能号召大家伙儿一起种花,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要跟着种花自然是没问题,不过话得说在前头。 “各位奶奶,伯母婶娘们,种花我也是头一回,刚说的那都是我的想法,能不能赚钱还不一定。 要不你们还是再看一年再说?” 她这话立刻招来大家的反对。 开玩笑,这可是财神爷的亲闺女,她有些什么动作可不得赶紧跟上。 慢了一步,耽误的可是自家的赚钱大计。 “不用不用,安之,我们信你,就跟着你一起干。” “安之,你别有心理负担,这事儿是我们求着跟你一起干,又不是你们逼我,哪怕没赚钱甚至赔钱,那也怪不着你。” “对,安之,这事儿赚钱了我们谢谢你,赔钱了我们自己担着。” 听着大家都这么说,安之也不多劝。 她还是有信心,不管怎么样定不让大家赔钱,而且总得有几户人家先赚到钱了,其他人才会心动。 可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开以后,陆续有人找上门来,希望能跟着她一起种花。 这就有些棘手了。 之前说要跟着一起种花的人都跟自家关系好,而且也是讲道理的人,她自然不担心出现什么矛盾。 可在没有成功案例的情况下搞全村总动员,这个风险就有些大了,她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安之索性让村长组织了一次村民大会,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然后让大家自己决定要不要种花。 她还着重强调了几点:“第一,大家包括我都没有种花的经验,我虽然请了师傅来指导,但不保证能成。 第二,就算花苗种活了,也不一定今年就能看到收成,有些花苗需要两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开花,看到收益的时间自然也更长,这能不能接受。 第三,花长出来之后能卖个什么价,现在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比种田更赚钱,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我请大家别冲动,就怕头昏脑热地做了决定,最后再来后悔。 我给大家两天时间考虑,两天之后还想要种花就来我家跟我说一下,确定种什么花,种多大面积,等统计好了之后咱们统一采购花苗。” 安之这话算是给大家敲了个警钟,好些头脑发热的人此时都冷静下来开始细想。 不过也有人坚定不移地要跟着她一起种花,但那已经是少数了。 劝大家冷静之后,安之借此机会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在河堤两岸种桃树和柳树。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为了给书院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环境。 “因为东山书院,咱村里家家户户都赚了钱,我就想着咱们也为书院尽一份儿心,把书院外面的环境美化一下。 要不然书院的学子们看着河堤上光秃秃的一片,四处杂草丛生,也不像个样子。 再者说咱去年才修了那么好的石板路,可不能浪费了,总得将周围修得漂漂亮亮的才配得上它。 河堤就是咱们村的门脸,修得好看咱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这事儿不等村民们表态,村长直接做了决定。 每家最少五棵桃树五颗柳树的任务,半个月之内得把树给种下去。 各家各户几乎都有桃树,再不济后山上也能挖,至于柳树可能需要费些功夫,但也不算多难,听了村长的话大家一口应下来。 至于种花的事情,且等两天后再说。 可是村里人能等,安之买回来的花苗却是等不得。 她在村里请了三十个人,在花匠的指导下花了两天时间将花苗都种了下去。 待安之的花苗种下之后,村里也有了决定。 有二十来户人家想要跟着安之一起种花,不过他们没办法像安之这么豁得出去,直接把手里所有的田都用来种花,一般都是拿一亩地来试试水。 安之在统计完花苗的数量之后提了个建议,希望他们能够尽量把花种在最靠近河边的这一块田。 有人问为什么。 安之只说是为了好看,从河堤上走过,放眼看去全是花,想想就美。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起来,不过心里都默默记下这件事,在河堤边有田的自然是往河堤边种,至于那些在河堤边没田的,则都想着可以找谁家去换一块田来种。 因为这花苗是临时定下来的,苗圃那边也没有足够的货,因此便约定了他们加紧育苗,等一个月之后再送过来。 请过来的老花匠也说了,三月种花一样不耽误,最多就是开花的时间会稍晚一些。 安之想着这样正好能把花期错开,因此便没费功夫重新去别的地方找花苗,而是专心等着苗圃育苗。 现在不能种花苗,村里人便都忙着种桃树和柳树,一时河堤上人头攒动,倒显得春耕提前来了一般,热闹得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分工合作 二月底,安之把抢工出来的宿舍收拾好,与此同时刘木匠也把提前预订好的家具都送了过来。 三月初一,第四套宿舍就可以交付使用了。 开工时才预定了一半的宿舍现在已经全部订完了,并且不少学子尝试找关系好的同窗来拼房。 不过这拼房也不是说拼就能拼,还得等床和衣柜做好才行。 安之确定了拼房的人数后,赶紧找刘木匠又订了二十套家具:“刘师傅,这次大概多久可以交货?” 刘木匠自信道:“等着,十天左右就差不多了。” 安之有些怀疑:“这么快?” 刘木匠哈哈笑:“这不是多亏了你告诉我的那个法子? 最近徒弟们手工越发熟练,这速度自然也快了。” 说起安之的法子,还得往去年说起。 自打孙景澄搬来村里之后,刘木匠就没了歇气的时候。 先是帮着孙家做门窗,紧接着又给村学赶桌椅板凳,云安之时不时还能找些活儿给她做,过年后更是直接被新书院承包了接下来一年的全部工期。 刘木匠手里的活儿干不完,带徒弟都越发积极起来。 原来带一个徒弟估计得三年才能上手做东西,现在恨不得半个月就能让他动手接活儿。 可惜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 刘木匠收了几个徒弟,但真正能干活的就那么两个。 去年五月安之盖宿舍,屋里的床、衣柜、桌椅都得现做,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刘木匠,可刘木匠忙着书院的活计,根本顾不了安之这一边。 看着银子在眼前飞却赚不到,刘木匠心都要滴血了。 安之问他:“刘师傅,我看你带了七八个徒弟,他们不都闲着吗?” “哎,你别提了,这些人都是新手,现在还在学刨板子呢,根本派不上用场。” 安之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刘师傅,一个木匠从学徒到出师,要学刨、凿、锯、削、雕等各种工艺,这怎么着也得一两年时间。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将这些工序拆开呢? 比如说做床,有人量尺锯木头,有人专门负责刨木板,有人负责凿洞,有人负责组装。 如果是这样拆分的话,对人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学徒肯定容易上手,而且效率也会快很多。” 刘木匠是经年的老师傅,照着安之的说法,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巧妙之处。 这样不仅能把速度加快,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不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他之前就担心为了赚钱把手艺都教出去了,那自己以后揽活儿可就难了。 现在这样正好,关键技术都在自己手里捏着,既不耽误眼下赚钱也不妨碍以后。 于是他立刻按照安之的想法,把常见的家具,例如床、衣柜、窗户之类的东西全部拆分成若干个步骤,然后让每个徒弟负责一个步骤。 现在不担心手艺泄露,因此一些搬搬抬抬的工作都可以找外人来帮忙。 这样一来,木工板块的效率便加快了很多,不仅能顾得上书院这边的需求,还能接下安之的活儿。 周志明长期关注着书院工地的进展,刘木匠这边的情况自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他特意抽了个空去刘木匠那边看了看。 这一看就看出名堂来了,原来是把一个人做的事情直接分给了好几个人来做,听着好像是化简为繁,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但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化繁为简,把一道复杂的工序拆分成最简单的步骤,基本上有手就能学会,而且在熟能生巧的加持下,干活的效率还会大大提升。 这是个好法子! 他弄明白内里的关窍后就在想,这个办法还可以适用于什么地方。 而第一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连弩。 连弩内藏机关,做工精细,对于木匠的要求极高,可是好木匠哪里那么好找,因此连弩制作的效率极慢。 如果连弩也能跟做床一般,把每一步细细拆开分给不同的人来做,只将最精巧的机关部分留给老木匠,这样效率岂不是快很多? 战场上连弩之所以少,主要是受人手限制,如果破了人手这个难关,岂不是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除了连弩还有投石车,云梯,也都可以用此法制作。 而且战场之外,生活中也有很多地方可以运用到。 想到这里,周志明立刻笑起来。 三人行,必有我师,老祖宗这话一点也没说错。 周志明盛赞刘木匠聪明,结果夸了半天才发现夸错了人,原来这是安之的主意。 听到女儿的名字,周志明脸上的笑容更胜。 他女儿可真是聪明! 不过既然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怎么能只用于做床做柜子这种小事,必定是要发挥出更大的用处才行…… 安之可不知道自己随口提的一个小建议已经被她爹传去了很远的地方。 此时她正惦记着刚盖好的六间商铺,不知该如何安置。 到底是自己做生意还是出租。 她统计了一下手头的事情,其他都好说,但种花毕竟是第一年,她肯定要费些精力多关注,还有桔山,那可是她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也得好好看着。 这样一来她的时间就比较紧张了,再抽出精力来做生意,势必会比较累。 而且她也想着给村里人创造一些赚钱的机会,于是便决定将商铺租给村里人。 安之放出风去,要将村子西边的六间商铺出租。 对于租商铺做生意这事儿,村里人都不怎么感兴趣,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生意。 村里人的生意肯定难做,就指着河对面书院里的学生。 那些学生的一天四餐都被云家给承包了,根本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而除了吃饭之外,他们是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生意。 因此租商铺的风虽然放出去了,但是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安之准备将商铺拿回来自己做生意时,第一个租户找上门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生意琐事 来人是刘自怡的爹,在镇上茶楼当掌柜的刘福强。 刘福强想要租一间商铺,开个专门卖纸墨笔砚的铺子。 对面书院都是学生,只要能找到靠谱的进货渠道,这个生意确实最为好做。 安之定下的铺子租金一年二两银子。 刘福强听说之后也没有讨价还价,很是果断地签了合约,将事情定下来。 继刘福强之后,李氏也找上门来。 她想要租个铺面开间杂货铺。 而她之所以有这个想法,都是因为她男人的建议。 刘二几乎每天都往县城跑,他对村民们的消费能力是最了解的。 一户人家每年买针头线脑、锅碗瓢盆、酱油、醋、酒、糖、香油、茶叶等必需品就得花个二百文左右,如果家里人口多的,这个数字还不止。 东山村和大湾子村加起来有三百多户人家,现在书院对面还有二十多户人家,就只算一半的人会在他们杂货铺买东西,一年也有三十多两的生意可做。 按照镇上杂货铺的二成利来算,一年也能赚个六七两毛利,扣除掉房租还能剩四五两。 在村里开杂货铺还有一点好,他们这里的房租比镇上便宜,成本又下降了一些,赚得自然也会多一些。 而且只要杂货铺的价格不比镇上贵,大家肯定都愿意省些事,就在家门口买东西,因此每年绝对不止三十多两银子的生意。 刘二在县城跑了多年,多少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关系,杂货铺各种货物的进货渠道他也有一些,要把价格控制得跟镇上差不多也不是难事。 两夫妻一算,这杂货铺的生意确实能做,于是立马来找安之租铺子。 紧接着村长刘向荣来了,他要帮村里租个铺子。 换句话说,他租的这个铺子是给全村的人用。 书院开学的这段时间,村里人为了抢租车、洗衣等生意,没少生骂架。 刘向荣本着公平原则,决定由村里出面统一接下浣洗、租车、夜香等生意,然后按照顺序派单,接过单以后就自觉排去最后面,如此循环往复,谁也不吃亏。 这在目前来说是最不伤和气的办法,在大多数村民同意后,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 眼看连租三间铺子也没人想着要开一间吃食铺子,安之决定自己上。 她将县城的吃食先盘了一遍,然后又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在电视里和书上看到过的各种小吃,心里很快有了决断——她要卖麻辣烫。 麻辣烫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调好锅底,将各种食材放进去煮就行,关键是香味霸道,能传出老远,想必会勾得书院的学子来尝新鲜。 等到了夏天,她还可以加上绿豆粥、酸梅汤、水果茶这等清热解暑的东西。 现在门面有了,生意有了,可是谁来做这个生意也是一桩麻烦事。 家里虽然买了七个人,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一个人能抽出来。 她想着估计还是得买人,于是便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了她爹。 安之本来是指望她爹帮忙买个人回来,不想她爹直接把家里的两个丫鬟给派了过来。 周志明的理由也很充分:“安之,咱家白天都待在你祖父祖母那儿,家里连火都不用开,所以留着两个妇人在家打扫卫生就成。 这两个年轻的你看着使唤吧。” 对于免费的帮手,安之自然是来者不拒,带着两个人就开始折腾起麻辣烫汤底的配方。 待她把麻辣烫的汤底调配得差不多之后,村子西边的酒楼也盖好了。 接下来只需安装门窗,把桌椅板凳搬进去,再把卫生打扫好之后就可以搬家了。 眼看着村子西边的事情结束,安之又开始请人干活。 这回请人主要是负责清理桔山上的杂草,给桔树修枝、浇水和施肥,然后再加上照顾羊群。 安之觉得偌大一座桔山只用来种果树有些浪费,便想要在山上种些草,然后喂上几十头羊,这样才算物尽其用。 她开的工钱不算高,一个月是四百文,不包吃住,但是农忙时能回家干活,只要不耽误山上的事情就行,农忙时工钱照发,也就是说一年能得四两八钱银子。 一年近五两银子,还能照顾家里的农活,这样的条件在村民们看来是相当优厚,因此招人的事情刚传出去,很快就有人来报名。 安之这回只用请十个人,因此这事儿很快就搞定了。 将桔山上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她又开始折腾养鸡场。 去年光是卖鸡蛋一项,她就赚了百多两银子。 今年她准备把养鸡场再扩大一倍,养上一千只鸡。 这么多鸡养在村尾,估计会吵死个人,因此她决定把养鸡场挪去山上。 两亩一个的养鸡场,她先圈了十个出来,刚好能养一千只鸡。 然后她还在准备拿出一群鸡来尝试一下散养。 如果散养能成的话,以后扩大养鸡规模的时候就不用再建鸡圈了。 至于养鸡场的事情,她还是交给三丽和翠喜来负责,现在罗栓子和罗桃花也能独当一面,有这四个小将应该就能将养鸡场玩转了。 三月初五书院放假,旬休连带清明一起放假五天,三月初九复课。 书院放假以后,云老爷子突然说要带着一家子人回乡祭祖。 第二百二十章 回乡扫墓 自打年后云铁牛找过来以后,云老爷子便时有发呆的举动。 云老太太知道,他定是动了回乡的心思,只是在去与不去之间反复纠结。 老太太其实觉得这件事并不值得这么复杂,想去就去,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她却是没想到,老爷子之所以这么犹豫,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在她的身上。 眼看着老头子纠结了一个月还没个结果,她便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左右为难,真想回去看看,咱抽空回去一趟就是,我又不会拦着你。” 老爷子这才道:“琴娘,我确实是想带着一家人回去看看,去我爹娘坟前磕个头。 可是,可是我怕…… 咱们两家的村子是挨着的,如果咱们回去,说不定就会有人认出你来。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这辈子再也不想见马家人来。” 老太太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是高兴得很。 她嘴角上挑笑道:“你这脑子可真是不开窍。 我离家近三十年,现在跟三十年前的样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谁能认出我来? 再说了,他们认出来又怎么样,只要我不承认自己是马二丫,谁也别想奈我何! 你还以为我是当初那个任他们拿捏的小姑娘呢。 我告诉你,他们不来沾我的边还好,只要过来,我绝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这话让老爷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了决断:“那咱们就清明回兰湾村扫墓! 要是老马家敢贴上来,我就拿大棒子赶人。” 老太太摆手道:“去去去,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好好养着吧。 咱家还有志明在呢,再不济还有安之。 我孙女现在都开始学第二套拳法了,用她的话说,现在随便放趴下两三个人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你可别折腾了。” 两位老人说笑一阵,便将清明回乡扫墓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老太太知道自家老头心里那一点不可说的小心思,因此特意将一家人收拾得光鲜亮丽,不仅自己戴上了金首饰,还叮嘱女儿和孙女都得打扮得隆重点儿。 云燕蓉和安之不明白老太太的盘算,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照着做。 …… 兰湾村所在的华宁县位于徐奉县的西南方向,坐马车过去也得花上一天时间。 云家人一大早出发,傍晚时到了华宁县的县城,这天晚上就投宿在县城。 第二天云老爷子起了个早床,带着老太太在县城里转悠一圈,买了好些点心糖果酒水之类的东西回来,然后才往兰湾村而去。 马车进村很快引来村民们的围观。 正是清明时节,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哪个有钱老爷回乡祭祖了。 “是铁牛叔吧?他家置马车了?” “肯定不是铁牛叔,他昨儿天擦黑的时候就回来了,我还跟他打招呼了?” “难不成是丰收爷爷一家?” “应该也不是,过年那时候丰收爷爷写信回来,不是说茂文叔升官了吗?我听说升的是个要紧差事,最近几年都没办法回家来。” “那可奇怪了,咱们村除了铁牛叔和丰收爷爷,可没谁家能置办得起马车。” 众人心里虽好奇,可是看着车架上赶马车的冷脸壮汉,谁也不敢上前问话,便都跟着马车走,想要看看它究竟会去往何处。 云老爷子坐在马车上听着车外众人的议论,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 四十年前,村里人都看不起他,说他有娘生没娘养,说他品德败坏,以后毕竟是个二流子,小痞子。 结果现在他坐上马车衣锦还乡了,当初贬低他的那些人,怕是连头骡子都买不起,所以看到他家的马车才这般好奇,这让他如何能忍住心里的窃喜。 上次云铁牛去东山村时已经说过自家住在什么地方,因此周志明不需要问路就找到了地方。 眼见马车停在云铁牛家门外,村里人纷纷议论,这如果不是云铁牛家新置办的马车,就是来看他的朋友。 他们村里也就只有在县城做生意的铁牛叔能结交到这号人物了。 马车停下之后,云家人陆续从马车上下来。 村里人看着云家人身着的细布绣花衣裳和女眷头上的金钗,更是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云铁牛日常在县城做生意,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回来,因此只要他回来,家里总是有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今天正如同往常一般招待乡邻,不想却听到康成很是激动地喊了一声:“叔爷爷叔奶奶?还有安之!你们怎么来了?” 起先听到叔爷爷叔奶奶时,他还在想是哪个叔爷爷叔奶奶能让康成这么激动。 再听到安之的名字,他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外跑,嘴里还连连喊着:“茂德?是茂德吗?” 屋里坐着的人看他这样都是满脸的疑惑,但也有那上了年纪的人反应过来。 他们彼此对视,想着能让铁牛如此失态,不知会不会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茂德。 没等他们疑惑多久,云铁牛已经跟众人介绍了云家人的身份:“这是我堂弟茂德。 他十几岁出门做生意,后来就留在外地了,去年我通过康成才找到他们。 这次他们是回来扫墓祭祖的。” 云茂德离家已经是二十九年以前的事情,村里三十五岁以下的人没人认识他。 但是上了年纪的人对他可是印象深刻。 出生后没多久就成了孤儿,两次被领养两次都没遇上好爹娘,先是被败坏名声,后来被折磨肉体,村里估计再找不出比他更苦命的人。 可是谁也没想到,当初苦命的云茂德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坐着马车的老爷。 得知他的身份后,有些人因为当初欺负嘲笑过云茂德而不敢上前,有人则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上前寒暄。 “竟是茂德啊,这么些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我是你贵山哥,小时候咱们还一起玩儿来着,记得不?” 云老爷子可不惯着他,冷声道:“是贵山呐,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们总说要练拳,可是找不到木桩,便拿我当木桩,还让我跪地学狗叫,我不从就将我打得鼻青脸肿。 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山祭拜 云老爷子这次回来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扬眉吐气,因此绝不惯着当初欺负过他还想贴上来的人。 果然,他这话一出,说话的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青紫。 其他想要过来寒暄的人,也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老爷子怼过人以后立刻跟个没事人一样转头看向云铁牛。 “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回来看看,你不会觉得我冒昧打扰吧。” “这是说的哪里话?”云铁牛从堂弟的变脸中回过神来,立刻笑道:“我巴不得你回来,哪里会觉得打扰。 快些随我进去,我爹知道你来了定然开心。” 老爷子一把将转身的堂兄拉住:“哥,你先等等,我给二伯带了些东西,你先容我把东西拿下来。” 他说这话时,周志明已经打开马车的车门从里面拿了东西出来,有四坛酒,四匹细布,四匣子点心和四包糖。 云铁生是惯做生意的人,基本落眼就能看出云家拿来的东西价值几何。 四坛酒虽然不知是什么酒,但看土黄色的酒坛上了釉不说,面上还雕了各色花纹,便知这酒定然不便宜。 再看那布,虽说是细布,但隐隐泛着光泽,布庄里五六百文一匹的细布可完全没办法比。 还有点心也不是寻常纸包,而是用雕花木匣装着,一盒没有一二两估计下不来。 他皱眉看着云茂德:“弟,你这也太客气了,咱两家又不是外人,你何必……” “哥,我这又不是送给你的,是孝敬我二伯的。”云茂德打断他的话,推着他往前走:“我许久未见二伯了,你前头领路,带着我去瞧瞧。” 云铁牛见当地跟幼时一般跟他亲近,立刻把要说的话忘到一边,带着堂弟一家往屋里走:“行,我领你们过去。” 云家人消失后,门外一群人还在原地没散。 有人议论云茂德到底做什么生意,有人猜测云茂德到底多有钱,有人说云茂德否极泰来转运了。 也有人被云茂德下了面子心里不平衡,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云贵山道:“呸,小人得志,猖狂! 不过是被我丰收叔退养的货色,能有什么运。 他要是真有运气就不至于被我丰收叔退回来。 看看我丰收叔,那才叫好日子,我茂文兄弟当了官,我丰收叔都已经是官家的老太爷了。 可惜他云茂德没这个命,享不到福。” 这话一听就带着股酸味儿,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反正现在是没一个人附和的。 云贵山见没一个人理他,便有些恼羞成怒:“你们这些人有几个是没欺负过云茂德的。 怎么,现在不说话是想攀高枝吗? 我告诉你们,就云茂德那小肚鸡肠的样子,你们谁也别想讨到好。” 他这话无疑是把好些人的小心思摊在太阳底下晒。 有人反驳道:“我们就是想又怎么样,不过是心里想想而已,可不像某些人,直接把脸贴上去别人踹。 这下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屋外的闹剧持续了一会儿才散,等云茂德和二伯寒暄完再出来时,院门口已经没人了。 云茂德道:“哥,我许久没回来,谁家住在哪里也分不清楚了,要不你陪我去走走吧。” 云铁牛估计厨房的午饭还要一阵子,便点头答应:“行,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云茂德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串人名来:“我想去看看谢阿婆、桂婶子、大海叔,石头哥,贵山哥。” 这话一出,云铁生忽地感觉到一阵鼻酸。 兰湾村是周边最大的一个村,足有三百多户人家,可茂德刚刚说出来的这些人名,大约就是他曾在这里享受过的全部温情。 一千多人的村子,真正跟他相关的,还不到十个人。 云铁牛秉着呼吸,等那一阵鼻酸过后才开口道:“谢阿婆前些年已经过世了,但其他人都在,我带你挨个儿去看看。” 云燕蓉夫妻和安之阿佑自打听了老爷子之前说的那一番话后便猜出来,老爷子的日子过得不好,这村里处处是欺负过他的人。 而他刚刚所说的几个人名,定然就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因此云家人在跟着老爷子上门拜访时,态度都非常地恭敬…… 待云老爷子提着厚礼谢过曾经帮助他的人以后,整个兰湾村也都知道云老爷子回来的事情了。 眼看着吃过午饭以后也没几个人上门来,云铁牛硬着头皮解释:“茂德,族里人兴许都在忙呢。” 照理来说,游子归家时族人乡邻都会上门探望,可是茂德这次回来,族里却没有一点表示,他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若不是因为云茂文…… 不想云茂德丝毫不将这个当回事:“哥,我知道他们是顾忌些什么。 估计都是因为云茂文当了官,所以担心跟我来往会惹恼他。 正好我也不想跟他们说话,他们不来我倒是能落个清净。” 之前在马车上,那些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虽恨老天爷不开眼,让云丰收的儿子出人头地,但也不至于为此愤愤不平,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他转移话题:“哥,我想带着一家子人去给我爹娘上坟。” 这话立刻让云铁牛的关注点跑偏,他拉着云茂德走到一旁:“你说你要带一家子去上坟? 茂德,咱们这儿可不兴女人上坟。” 不只是山湾村,其实这时候哪里不兴女人上坟。 一是因为女人上坟就表示这个家里没有男丁传承香火,意味着家族走向衰败。 二是因为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女人身上阴气重,去上坟会冲撞了祖先。 云茂德却不将这个习俗当回事:“哥,人怎么我不管,我爹娘没能看到我娶妻生子,我自然该带着他们的儿媳妇和子孙后代去看看他们。 再者说,我家确实没有男丁传承香火,以后我死了,真就只能靠我家燕蓉和安安来祭拜他们。 我也不怕冲撞他们,比起坟前冷清,想必他们宁愿接受孙女和重孙女的祭拜。”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族人心思 这事情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正巧云茂德家这一支也就剩下他一个人,谁也没权利说些什么,因此这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云茂德带着女人去上坟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他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女,膝下没有能传承香火的男丁。 这个消息让有些人看笑话,也让一些人起了小心思。 既然云茂德没有子孙,那他的家业该传给谁? 他这时候回乡祭祖,说不定就是准备在族里挑选一个嗣子或者嗣孙带回去呢? 想到此,不少人的眼都热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云茂德究竟在做什么生意,但只看他们一家人的穿戴就知道家底不薄。 还有他今天拿出来的谢礼,怎么着也得大几两银子了。 如果自家的孩子能被选中…… 当云茂德领着一家人从山上下来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照理来说,他虽只带着女眷去拜了自家爹娘的坟,但是族里肯定会有人提意见。 毕竟这事儿传出去,丢的是云氏一族的脸(虽然他并不觉得丢脸)。 可是为什么不仅没人上门来找碴,倒是有人来闲聊? 族里好些跟他同辈的,甚至比他长一辈的,都带着家里的孩子来看他,问他在外边好不好,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又夸他有出息,仅凭自己就娶妻生子还挣下了一份家业。 云老爷子诧异于众人态度的变化,但他面上不显,仍旧神色淡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 虽然不知道族人们为什么突然变得殷勤,但是对于自小受他们欺负鄙夷的云老爷子来说,众人这样的态度他表示很是受用。 而云老爷子稍显冷淡的态度并没有让族人们热情退却,反倒是他时不时接两句话的举动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云家人在兰湾村待了一天,等到傍晚时便辞别众人回了县城。 他们走时,好些人都跟着马车送到了村口,并让他们明天早点儿来,有人还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马车上的安之很是疑惑:“祖父祖母,你们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上午看到咱家明明还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到下午却笑脸相迎的,看着就跟表演变脸一样,可真是奇怪。” 云老爷子回道:“估计是看咱家日子好过,想要从我身上讨些便宜吧。” 说完他冷笑一声:“简直做梦! 我又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做些什么不好,干嘛要给他们占便宜。” 安之见祖父并不喜欢云家的人,便提议以后少跟他们接触,给曾祖父母修坟的事情交给伯爷爷一家就行,毕竟之前来时也是这么商量的。 老爷子闻言笑出声来:“安安,你还是年纪小啊,不理解祖父的心情。 我就喜欢看他们明明不喜欢我却又故意捏着鼻子讨好我的样子。 畅快! 解气!” 老太太打断他:“行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别教孩子这些没用的东西。” 听了这话后云老爷子虽然没再说话,但却对着安之挤眉弄眼,意思是晚些时候悄悄说。 这天晚上云家人在县城的客栈又住了一晚,第二天在市场买了好些菜之后,又重新回了兰湾村。 昨天已经说好,今天族里人帮云老爷子的父母修缮坟墓,中午就在云铁牛家里吃饭。 虽然云铁牛主动把午饭的事情给包揽了,但是老爷子不想占人便宜,便自己买了好些酒肉回去,多余的就当报酬了。 这次再进村,云老爷子能够明显感觉到不只是族里人,就连村里人都对他热情起来。 他不知是什么个情况,怕内里有坑,说话都谨慎起来。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云康成。 昨天云家人走后,族里便有人跟云康成打听云茂德究竟在外面做什么生意。 云康成听了这话便下意识地看向爷爷,见爷爷点头他才开口道:“叔爷爷在我们书院的对面开了一家酒楼,还有四套院子出租。” “康成,你不是说你们酒楼是开在山里,那酒楼能有生意吗?” “四套院子?那一年也就能赚个几两银子,撑死了也就十多两银子,我还以为他发了多大的财呢,敢情是打肿脸充胖子。” 族里人自觉被欺骗了感情,说话便难听起来。 “就这点儿小生意能赚什么钱,说不定连马车都是租来的。” “我今儿看他媳妇头上那根金钗就不像真的,定是铜钗上面镀了一层金粉。” “你眼神儿有问题吧,我看那就是铜的,哪里镀金粉了?真是臭不要脸,招摇撞骗都骗到自家人身上来了。” 云铁牛听他们越说越不像样子,正准备出言呵斥,不想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今年开学后,云康成可没少受叔爷爷一家照顾,时不时叫他去吃饭,三不五时地让阿佑给他送些肉菜。 叔奶奶见他带的衣服不够,还给他做了一身棉衣。 他心里喜欢叔爷爷一家,便不肯让人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他少年意气,说话也没个遮拦:“今天叔爷爷可是一句也没提自己发财了,他可没骗你们! 再者说叔爷爷他就是有钱! 他的酒楼虽然是开在村子里,但是我们书院好些学子都在他们那里吃饭,除了早中晚三餐还有夜宵,怎么可能不赚钱。 还有他的四套院子可不像咱们住的这种房子,是专门租给书院学生们住的。 一套院子里有二十一间房,最便宜的一间得一两五钱银子一年,贵的要三两银子一年。 就这还供不应求。 而且叔爷爷家除了酒楼和院子,还有一整个山头和偌大一个养鸡场。 他家连下人都买了七八个,怎么可能没钱?!” 他这话落音,院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心里都开始打起算盘来。 酒楼不知道一年能赚多少钱,暂且不管。 那院子就按最便宜的价格来算,一套院子就能收个三十一两五钱,四套院子就有一百二十六两,如果再算上一部分能租三两银子的,一年怕是能赚个一百大几十两。 院子都能赚这么多,酒楼估计也差不多。 还有山头和养鸡场,虽不知道具体能赚多少钱,但是能养得起七八个下人,那家底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要知道云铁牛开了三间杂货铺和两个酒楼还只买了两个下人呢。 如果自家的儿孙真能被云茂德挑上,那岂不是发了! 因此众人再见到云茂德时,那态度可称得上是谄媚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人来闹事? 云老爷子在众乡亲的恭维中修缮好了父母的坟墓,并且将立碑的事情拜托给云铁牛。 墓碑他昨儿已经定下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地做不好,家里一摊子事情,短时间内他估计难以抽身回来立碑,便只能将这事情拜托给唯一信得过的堂兄。 办好这事儿以后云老爷子便带着一家人回去了,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族人。 不过倒是说好,等到中元节的时候会回来祭拜。 云茂德就这样爽快地走了,族人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的。 这人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自家孩子这两天有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等到下次再来的时候,不会全都忘了吧? 于是便有人转头将目光放在云铁牛身上。 云铁牛家里拢共就两个孙子,现在看着他的安排,是打算让大孙子学做生意,小孙子去读书。 这样一来他家可没有多余的孩子过继给云茂德,自然构不成威胁。 云铁牛跟云茂德这一对堂兄弟的关系还是挺好,如果想要将自家的孩子过继给云茂德,中间肯定少不了云铁牛在中间牵线。 想通这点后,就有那“聪明人”言辞含糊地找云铁牛闲聊,试图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云铁牛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说他比猴儿还精是一点也不过为。 族人的那点盘算小心藏着还好,一旦冒出头来很是轻易就被他察觉了。 而族人们这两天的反常举动也就能解释清楚了,并不是想要从茂德身上沾点光,而是打上了更大的算盘。 虽然他觉得族人们想要将自己的子孙过继给茂德的想法无疑是异想天开,不过在茂德没有表态之前,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万一茂德真有这样的心思,他岂不是坏了人家的事情。 因此他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笑吟吟的族人们打着太极,就像个渣男一般,既不给承诺,也不说拒绝。 …… 云家人去兰湾村走了一趟,回来后大家各忙各的,周志明在拖延许久之后也终于出门去开书院去了。 祭祖之行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事情过去就结束了。 清明假期之后,云老爷子将饭馆从家里搬到村西的酒楼,在三月初十这天正式开门营业。 书院的学子们早已知道云家小饭馆搬迁的消息,到了饭点很是自觉地来了酒楼。 让人诧异的是除了学子之外,还有一些夫子也上门了。 领头那人安之也认识,正是自恋状元许飞昂,他带了几个夫子一起过来吃饭。 瞧见安之在门口迎客,他很是热情地打招呼:“安之,快给我们安排个包间,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上一份,讲一上午的课,我都快饿死了。” 这是自家酒楼在书院夫子中打开名声的好机会,安之立刻迎了上去。 “许夫子您这边请。 我们酒楼除了自选餐以外,现在也可以点菜了,您看看菜单,想要吃些什么……” 云家众人都在为中午饭忙得热火朝天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哭。 再细细去听,好像有个女人在嚷些什么。 安之跑出来,就听一个老妇人哭天抢地般喊:“妹子啊,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你说你这么些年也不给家里去个信儿,爹娘多担心你。 娘以为你死了,见天的在家里哭,眼睛都要哭瞎了。 你就是不喜欢爹娘给你谈的亲事,你也不能跟男人跑了啊。 跑就算了,你安顿下来好歹给家里报个平安,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呀。 二妹,爹临终前就记挂着你,说你要是回来了,一定去他坟前磕个头,让他能够心安……”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书院的学子好些都在一旁看热闹,还有在河堤上种树的村里人听见动静也围了过来。 安之穿过人群跑到前面才发现,那老妇人竟是拉着她祖母的手。 祖母一脸的不耐烦,几次甩手,但怎么都无法挣脱。 安之立刻冲上前去用力抓着老妇人的手,那老妇人在吃痛的情况下总算松开祖母,然后便怒瞪了过来。 “你是谁家孩子,也敢跑来管我家的事?” 安之一把将老太太拉到身后护住:“你又是谁,凭什么抓着我祖母?” “你是二妹的孙女?”老妇人盯着安之左看右看,而后就想抬手抱她:“跟二妹小时候长得可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你太奶奶看到你,一定会开心。” 安之以前从没见过祖母的亲戚,闻言便看向身后之人,似乎是想要确认对面这老妇人的身份。 云老太太一把拉过安之:“你是什么人,我刚刚就说我不认识你,结果非拉着我说个不停。 那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二妹,你别乱认亲戚。” 她这话直接将那老妇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前他们在家时曾设想过,马二丫接受他们和不接受他们时,他们分别要怎么做,但却没想过马二丫竟会说不认识他们。 这下该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老妇人想了一阵,决定按照马二丫不接受他们的办法来处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拍腿痛哭:“二丫,嫂子知道你心里还在恨爹娘当初给你定下的那门亲事,所以故意这样说呢。 可爹娘也是为你好啊,男方家里有钱,你只要嫁过去就吃喝不尽,你要理解他们的一片苦心呐! 二妹,过去的事情咱就不说了,嫂子别的都不求,只求你能够看在娘生你养你的份儿上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前些日子她听说有了你的消息,就闹着要过来看你,可她已经七十多岁的年纪了,我们哪里敢让她挪动。 二妹,你就看在你四岁那年高热,娘大晚上地背着你从家里走到城门口,等着天亮开城门带你看大夫的份儿上,就回去看看她吧。” 云老太太看着娘家嫂子毛氏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旁边围观的人有不少为之动容,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她娘确实在她四岁那边大半夜地背着她去看病,她心里感激她娘,所以成了家里最听话的一个孩子。 在六岁那边家里没米下锅时,她没哭没闹地卖了身,后来能领工钱后又想方设法地联系到家里,给家里送钱,甚至还信了她娘的话,将体己银子都给她娘保管。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她娘吞了她准备用来赎身的银子,是她娘逼她给妹妹替嫁。 早在她的体己银子被所谓家人侵吞后,她就彻底对马家死了心,现在谁也别想用“孝道”二字绑架她! 而且现在回过头来想,四岁那年母亲不顾自身安危走夜路送女儿去城里看病的“母女之情”,怕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四岁那年之所以高热,都是因为她的好大哥冬日里将她推下水。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不管大哥推她下水是不是故意的,身上都得背负一条人命。 她娘信佛,最怕这种因果报应,说不定就是担心儿子背上人命债,所以才大半夜地带她出门看病。 不要怪她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心,主要是回忆过往,除了这件事以外,她再找不到她娘爱她的其他证明。 她自己也是当娘的,知道母亲爱一个孩子是什么模样。 可笑她竟为了一份虚构出来的母爱付出了满腔真心。 想到过往在马家受到的冷遇,云老太太更不耐烦了。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不叫什么二丫。 我叫何琴娘,广庆县柳河沟村人士,父母早亡,无亲无故,请你别乱认亲戚!” 她这话一出,就有村里人应声:“这位大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确实姓何,叫何琴娘,我们村里人都知道的。” “婶子,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不少,你兴许是把云婶子认成你家妹子了吧?” 那老妇人也就是毛氏闻言顿时激动起来:“不可能,我绝不会认错,她就是马二丫,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她……” 毛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石头给砸了。 只见安之一脸怒容地看着她:“给我闭嘴!你诅咒谁呢? 无缘无故跑来我家纠缠我家祖母,认错人不道歉不说,还敢咒我祖母,我看你就是讨打! 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毛氏被安之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跳脚,指着安之的鼻子就开骂:“真是没家教的野丫头,竟然对长辈动起手来了。 今儿我还不信邪了,我就骂,骂你祖母是个狼心狗肺的,跟着野男人无媒苟合,才养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野东西。 早知道就该……啊!” 毛氏的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安之掀翻在地。 她正准备动手将这老货揍一顿,不想祖母也跑了过来:“安之你按着她,我亲自动手!” 老太太挽着袖子直接给了毛氏几个大耳刮子:“既然小孩子不能跟你动手,那我就亲自来。 你骂我,我打你,咱们俩这算是扯平了。 最后警告你一遍,我叫何琴娘,不是你要找的什么二丫。 你要是还敢胡搅蛮缠,我立马抓着你去见官!” 听说要去见官,毛氏顿时有些怂了。 她见“何琴娘”如此笃定,还真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人跟婆婆毫无二致的脸,很快又坚定了态度。 她没认错人,这就是马二丫! 于是她也道:“那就告官,谁怕谁,我正好要去官府告你不孝,抛下七十多岁的老母不管不顾。 还什么何琴娘,你骗鬼呢? 咱们正好去官府走一趟,让青天老爷把身上这层假皮给揭了。” “行,你别后悔! 安之,去套了马车,咱们这就去县衙走一趟。” 说起要去县衙,云老太太是一点也不怵,早年她就想过万一哪天跟马家人相遇了要怎么办。 为此她不惜跟老头子的朋友借钱办了个新户籍,而且是绝对经得起查的那种。 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不想二十多年过去都没跟马家人相见。 还以为当初那笔钱白花了呢,不想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何琴娘神色笃定地叫嚷着要去见官,这可把毛氏给整不会了。 毛氏心说她难道不怕衙门查出她的假身份来? 还是说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态度才这般强硬…… 想到此毛氏不由有些心虚,如果真让马二丫这贱妇真有准备,那吃亏的就变成她了。 她又看向旁边的围观人群,这时候大家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看来想挑起其他人的情绪,以言论逼迫马二丫就范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还得回去找到当家的从长计议才行。 有了决断之后毛氏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不算完!” 安之见她想跑,正准备去拦,不想却被老太太拉住。 老太太看着毛氏仓皇离开的背影道:“安之别急,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来的,到时候一并解决了吧。” 围观的众人看毛氏突然跑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老妇就是故意碰瓷,只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 众人对着受害者云老太太就是一通安慰,顺道把碰瓷的毛氏给狠骂了一通。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你假扮我的妹子 云老太太说的一点也没错,过了没几天马家人又找来了。 不过这次来的不是毛氏,而是毛氏的男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大哥马富贵,以及弟弟马福强,他们两人还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还是同样在饭点的时辰。 还是同样的套路:在酒楼门口制造轰动。 不过不同于上回毛氏的哭闹,这次马富贵二话不说就跪在门口,求何琴娘(云老太太)能够大发善心,给他的老母亲一点希望。 “何家妹子,上次是我婆娘认错人了,肯定也给你带来不少麻烦,我给你磕头认错。 但我婆娘也是为了我娘着想,老娘七十多岁的人了,唯一记挂的就是我那不知所踪的妹子。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跟我妹子长相相似的人,所以她的情绪才激动了些。 大妹子,求你原谅我家的无礼。” 何琴娘看着跪在门口的大哥,对他说出来的话是一个字也不肯信。 也不知他们打了什么算盘,竟然连面子也不要了,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犹豫地跪下去,不过看他这样豁得出去就知道所图非小。 何琴娘决定看在马富贵二话不说就下跪的份儿上,给他一个表演的机会。 她脸上虽是不情愿,但却叫人将其扶起:“这位兄弟,要我说你婆娘也确实无礼,我都跟她说认错人了,她还胡搅蛮缠,甚至还指着我的鼻子骂人。 我实在是忍不了,这才动手。 今儿你既然道歉了,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不追究了。” 马富贵听了这话连连道谢,接着又道:“大妹子,我还有个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你看,外头那是我老娘,今年已经七十六了,自打我二妹不见了之后她就见天的哭,哭到现在眼睛都快哭瞎了。 现在老人家年纪大了,时不时就会犯糊涂,但对我二妹的记挂那是一点也没少,天天念叨着要去找二妹。 你跟我妹子长得实在是像,所以我就想请你帮个忙,假扮一回我二妹,让她老人家了了这个心结。” 顺着马富贵手指的方向,众人往河堤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妇人正神色激动地跟扶着她的男人说些什么,隐隐能听到“二丫在哪里”这几个字样。 妇人虽已年迈,但从脸相上看,确实跟何琴娘有两三分相似。 这一下大家对马富贵的说辞都信了七八分,甚至还有人想劝何琴娘帮帮忙。 安之见状皱起眉来,她小声道:“祖母,怕是有诈。” 现在安之也知道这些人就是她祖母的亲人,包括他们以前对祖母的所作所为,安之都一清二楚。 她可不相信以前没有良心的畜生活了几十年后竟然能凭空长出良心,然后学着人忏悔。 何琴娘自然也明白里面有诈。 上次让毛氏来闹事不成,这次就派了她娘过来,估计是想用水磨功夫唤起她的孝心,然后重新给马家当牛做马,帮他们养完儿子养孙子。 可惜这些人不知道,她的孝心早拿去喂狗了! 何琴娘看着外面的老妇人。 她可不相信她娘脑子糊涂了。 如果真犯糊涂了,她的两个兄弟绝不会养着一个“废人”。 既然没有犯糊涂,那就有意思了…… 何琴娘在心里轻蔑一笑,脸上装作为难道:“这位兄弟,我帮忙了了你母亲的心愿事小。 可你也说她犯糊涂了,如果我真认了她,以后她一口咬定我就是她女儿该怎么办?” 马富贵没想到她能这么快答应下来,原本还以为要跪下来多磕几个头才行呢。 娘说的一点也没错,二丫自小没人疼爱,随便给两句好话她就会忍不住靠上来,瞧现在听说娘想她想到犯糊涂,她就忍不住了。 男人强压下心里的欢喜,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妹子,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都能证明你是一片好心,只是为了帮我娘完成心愿才假扮成她的女儿。 也请你放心,等我娘见过你之后,我就带她回家去,绝不再打扰你。 我娘…… 大夫都说我娘估计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只是不想让她跟我爹一样,带着遗憾走。” 说到最后马富贵语带哽咽,仿佛随时能哭出来。 何琴娘的脸上也适时出现了难过的表情。 她犹豫再三,最后道:“那你把老人家请过来吧。” “哎哎,好嘞,谢谢大妹子。” 马富贵闻言立马起身往外跑,嘴里还兴奋地喊着:“娘!娘!我找到二妹了!” 何琴娘很庆幸自己早已幡然醒悟,不然瞧着他如此投入的演出,怕是免不了要被他骗。 不一会儿马富贵和马富强便搀扶着他们的娘王氏走了进来。 王氏虽然年迈,但许是情绪激动,脚步迈得飞快,几次都险些绊倒,惹得马富贵连连跟她说:“娘您慢点儿,二妹就在那里,她不会跑的。” “不行,我得快点儿。”王氏急切又兴奋:“我的二丫,我可是想了她几十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找着,我得快点儿去见她。” 何琴娘看着门外认真表演的母子三人,心里忍不住一声嗤笑,真不愧是一家人,演技不是一般的好,不去戏班子唱戏都浪费了。 当然还有她。 她既然是从马家出来的,自然也有着演戏天赋。 只见她的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到王氏进来就忍不住想哭。 王氏比她更激动,看到她的样貌后立刻挣脱两个儿子的搀扶,踉跄着扑了过去,抱着人就是一通哭。 “我的儿!我可算找到你了,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啊?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赌气去哪个亲戚家住了,我就在家里等啊等,等你消气。 我想着,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嫁就算了,娘不逼你。 可是你怎么就不见了呢,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有多担心! 自打你不见了,得空我就跟你爹去附近寻你。 可不管怎么找,我都找不到,我还以为到死都见不到你了呢。 我的二姑娘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面对这样充沛的情感,何琴娘只能甘拜下风。 她将脸靠在王氏的肩上,掩盖住了自己眼里的凉薄。 第二百二十六章 糖里裹着刀 王氏抱着人哭了一阵,把自己这些年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表达完后,立刻要拉着女儿远离人群往一边去。 “二姑娘,你跟我过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你悄悄地吃,别让人瞧见了。” 马富贵见状连忙上前道:“大妹子,不好意思,我娘又犯糊涂了。 这些年她只要吃鸡就要把鸡腿藏起来,说是要留给我二妹吃。 这估计是……” “老大你给我走开,不准跟妹妹抢吃的。”王氏一把推开马富贵,然后拉着云老太太就要往墙角躲:“二姑娘,我把你哥赶走了,我给你看着,你赶紧把鸡腿吃了。” 云老太太冷眼瞧着这对母子的表演,心说他们可真是准备了不少戏码。 鸡腿。 她在马家生活了六年,就吃过一回鸡腿。 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她娘杀了家里的最后一只鸡,一反常态地把鸡腿分给了她和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吃鸡腿,对鸡腿表现出了极大的喜欢。 吃过鸡腿后的第二天,她娘说家里开不了锅,所以准备卖身换些粮食回来,殷切叮嘱她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看她娘哭得要断气的样子,她挺身而出…… 现在回想起来,这鸡腿和当初连夜送她去城里看病一样,并没有任何母爱在里面。 少年时以为的糖,等到长大后再去回想才发现,原来糖衣里面全是刀子。 忆及往事后再看着王氏眼里的关怀与疼爱,她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她甚至有些后悔,有这个闲工夫她绣花也好,陪着老头子聊天也好,看安之打拳也好,做点什么不行,非要浪费在马家人身上。 算了,赶紧跟马家人做个彻底的了断吧。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将人带进酒楼最里面的一个包间:“这里没人,咱们躲起来吃鸡腿。” 王氏闻言赶紧走进包间,然后喜道:“好好好,咱们藏起来,悄悄地把鸡腿吃了。” 马富贵见状本想跟上,但是想着娘比他好使,还是让娘跟马二丫好好磨磨,兴许再出门的时候,马二丫就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到时候…… 因此最终只有王氏和何琴娘两人进了包间。 待把门关上之后,何琴娘脸上便没了笑意。 她看着王氏:“别演了,我知道你们的打算。” 这话出来王氏脸上的笑意一僵,虽然她很快恢复过来,但还是被紧密注视着她的何琴娘给发现了。 何琴娘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道:“你们无非就是听说我夫家发财了,所以想贴过来,让我能够不计前嫌,继续做马家的钱袋子呗。” 王氏没想到自己地盘算一下被揭穿,毕竟年纪大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何琴娘用右手拨弄着左手上半寸宽的金镯,笑得如沐春风:“我确实发财了。 家里有酒楼有宅子,每年光是这两样的进项就有几百两。 除了这个我家还有一座山头,大几百亩地,每年也能有个千多两的进项。 还有养鸡场和城里的铺子,每年也有不少收入。 有时候我都算不清我家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钱。 年少时我做梦也没想过我能过上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日子,只觉得那实在太遥不可及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一切好像也不过如此。 家里七八个下人伺候着,我想喝口茶都有人吹凉了送到嘴边来。 首饰盒里的金银首饰,我就是每日换着花样戴,也能十天半个月不重样。” 说完这话,她又抬起右手去扶了一下头上的金钗,顺便露出右手上的金镯。 她看着王氏发红的眼睛,挑眉道:“不过我家再发财,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即便是眼红到得了红眼病,我家的钱也是我家的,我就是拿去打水漂也跟你没关系。 你和你的子孙,一分也别想碰!” 王氏的脸色变了几变,心知软手段是拉不回这个女儿了,便怒瞪着她道:“你敢不孝?我要去衙门告你!” 何琴娘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金戒指,指着门口道:“门在这边,你去告吧! 刚刚马富贵当着几十人的面承认我不是他妹子,说你老糊涂了,让我假扮你的女儿圆了你的遗憾。 你要告我不孝? 我看你拿什么告!” 眼见王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愣在原地,何琴娘满意地笑了:“你不出去,那我可去了。 你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我看着你这个娘也嫌恶心,以后咱们别见的好。” 说完她便拉开门,面色铁青地走了出去:“这位兄弟,请原谅我实在没办法帮忙了。 刚刚进屋之后,你母亲二话不说就要拔我头上的金钗,说她很是喜欢,让我送给她。 还说我手上的镯子也好看,让我取下来给她。 见我不肯答应,甚至还想动手打我,说我是她的女儿,为她尽孝也是该的。 我本是一片好心给你母亲帮忙,结果还要倒搭上自己的金饰,这算怎么回事?” “误会,都是误会。”马富贵顾不得想他娘为什么会不按原计划行事,赶紧道歉:“肯定是我娘犯糊涂了,大妹子,你可别跟她计较。” 这时屋里的王氏也冲了出来:“她胡说! 富贵,她刚刚都亲口承认了,她就是马二丫,是我的女儿!才不是什么何琴娘。 她这是如今富贵了,不想认咱们这些穷亲戚呢。” 就在马富贵想说话时,何琴娘冷笑一声,看着王氏道:“敢情老太太你不糊涂啊,这事情的经过你门儿清。” 接着她又把矛头指向马富贵:“之前在门口说那些话,什么老娘糊涂,让我帮忙圆梦都是故意骗我的吧? 想要趁着我大发善心的时候进了我家的门,之后再想办法谋夺我家的财产? 我告诉你,做梦! 吴氏,把门给我守住,别让这些人再趁机跑了。 安之,去村里找人套了咱家的马车去县衙报官,就说有人行骗被咱家抓了个正着,请差老爷过来走一趟。” 吴氏和安之听了这话立刻往外跑。 王氏心头的火本就没消,听说要报官之后,顿时犹如火上浇油。 她随手拿了东西就朝云老太太砸了过去:“我打死你个不孝女! 竟敢报官抓老娘,我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王氏发作得太过突然,云老太太躲闪不及,眼看着筷筒就朝自己砸了过来。 好在关键时刻孙景澄挺身而出,将老太太推往一边,那个竹筒便砸到了孙景澄的背上。 安之去而复返,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怒喊道:“你竟敢殴打举人,你死定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送官查办 话说安之本来是跑出去找村长,但是跑出门才想到祖母身边不能没人护着,她赶紧又折返回来,还在门外就看见王氏要拿东西砸祖母。 她想要扑过去抢过筷筒,不想距离实在太远,根本无能为力。 幸好孙叔挺身而出护住了祖母。 她想如果祖母真被砸中了,王氏那老虞婆现在怕是已经躺在地上了。 不过孙叔这一下也不能白挨,于是便有了她的那一声呵斥:“你竟敢殴打举人,你死定了!” 王氏听说自己打的竟是个举人,顿时就慌张起来。 他们平日里看到个秀才都要退避三舍,就更别提举人了。 慌张之下,她连忙看向儿子:“富贵,富贵这可咋办? 我、我可不知道他是个举人老爷。 再说,再说我本来也不是想要打他,是他自己扑上来的啊!” 眼看已经跟马二丫撕破脸皮,马富贵知道这下想要沾光是不可能了,能顺利脱身才是王道。 马富贵看着面白无须,估计才十七八岁的孙景澄,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是个举人。 他看着安之道:“你说他是举人他就是?少在这里骗人! 再说我娘也没要打他,是他自己扑过来的,跟我们无关。 我告诉你,少在这里吓唬人,我娘一把年纪了,你万一给她吓出个好歹来,我跟你没完!” 王氏虽年迈,但脑子也还清醒,听到大儿子这话立刻反应过来,捂着心口“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 “富贵,这是咋了,我喘不过气来了,我不是要死了吧。” 安之看着王氏母子拙劣的演技,只想上前撕了他们。 可是王氏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却让她有些犹豫,万一真被这种人赖上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了出来。 “这位婆婆,我乃东山书院学子张和泽,同时也是徐奉县县丞之孙,我可以证明孔夫子确实是举人。 同时我也亲眼目睹你们一家企图欺诈云家人的全过程,包括欺诈不成反而恼羞成怒想要打人的事实。 如果云掌柜家觉得有必要的话,我愿意上堂作证。” 张和泽是第一个转学来东山村学的学生,但是他一直很低调。 此前县城转学来的学生都去云家小饭馆吃饭,他也没有去,而是日日等着家仆从镇上送饭过来,只偶尔会去云家看看书。 直到最近云家饭馆从家里搬至村西,他才带着弟弟来吃饭。 安之对于他突然的出头还是有一些意外的,但是这对她家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 没看王氏听了张和泽的话之后脸都白了吗? 不止王氏,马富贵听到张和泽的话之后也变了脸色。 如果那年轻后生真是举人,那不管他娘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个殴打读书人的罪名可是过不去的。 现在还多了县丞的孙子搅局,事情就更不好收场了。 马富贵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一直沉默的马富强突然道:“娘!好好的日子不过,您为什么非要折腾? 大嫂回去时都说了这不是二妹,您偏不信,还说不是二妹也要想办法认下来,逼着我们跟您一起撒谎。 现在可好,闹出这种事情来了,您满意了吧?” 马富强想得很好,打人的事情是他娘做的,骗人的事情是他“碍于孝道”不得不做的,哪怕这事情闹大,能牵扯到他身上的事情也是有限。 马富贵也不是个蠢的,听到弟弟这话反应过来。 他转头训斥马富强:“二弟,你怎么跟娘说话的?她年纪大了,大夫也说娘没多少时间了,咱们当儿子的就得满足她的心愿。” 说完他又回过神,“嘭”的一下对着何琴娘跪了下去:“大妹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娘年纪大了,行事手段难免过激,有时候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还请你看在她一把年纪的份儿上饶过她这一回。 我是她儿子,有什么事情我来扛着,我给你磕头道歉!” 说完他就在地上猛磕了两下,然后转头看向孙景澄:“举人老爷,我娘不是故意要打您,请您原谅她,如果一定要罚的话,您罚我吧。” 马富贵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大孝子的身份给落实了。 安之在一旁看着,心想她如果只是一个旁观者,都想给马富贵鼓掌叫好。 她去年闲着无事的时候也看了一些书,知道大晟是以孝治国,凡是涉及“孝义”二字,只要不是律法里明文规定的死罪,基本都能得到从轻处理。 马富贵三言两语的,却是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安之能想到的,孙景澄自然也能想到,但他却不惯马富贵这臭毛病。 周师兄离家时可是托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云家人,那他就绝不能看着云家人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他吩咐身后的书童:“竹墨,你去村里找人来帮忙,将这三人送官查办,务必将他们蓄谋行骗、被拆穿后还动手殴打苦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童县令。 顺便再让童县令调出云婶神的户籍给他们一家三口看看,让他们彻底死心。” 说完他又看向马家人,语带威胁道:“待云婶神的身份得到证实以后,若再让听到一点半点儿有关云婶神不孝的言论,我会把这笔账统统算在你们身上。” 孙景澄一点儿也不担心云婶神的身份会查出不妥。 如果不妥,他也能帮忙抹平了,正好以绝后患。 云婶婶既然不想认马家人那就自有她的道理,他只要做到之前答应孙师兄的,保护好云家人就是。 马家人听了孙景澄的话本来还想叫冤,不想安之叫了吴氏过来,先是用绳索将三人绑住,然后赏了他们三人一人一块大抹布,直接将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 不一会儿竹墨从村里带了马车来,吴氏便一手一个将他们拎上了马车。 云老爷子拱手给食客们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吃饭了。 今儿中午由我做东请大家吃饭,也算是略表歉意。” 他这话招来大家的反对。 “不用不用,云掌柜您家也是苦主,明明才受了委屈,如果还能让您破财。” “云掌柜,耽误我们吃饭不是您,是刚刚被带走的三个骗子,您可别将这份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永绝后患 午饭过后云老爷子对自家老婆子歉疚道:“都是我的错,没事找事地想着回去祭祖。 定是你跟我回去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然后传到马家去了,才平白招来这一场祸事。” 老太太说他:“你真是喜欢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来惹事的明明是马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我担心马家找上门来也担心了近三十年。 现在他们终于找过来了,并且是在我们有准备的情况下找上门来,咱们没吃一点亏就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要我说这简直就是好事一桩。” 老爷子闻言也乐了:“对,是好事儿! 经此一事你彻底变成了何琴娘,马家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二天衙门传唤云家人上堂,云老爷子不想让媳妇再看见马家人,便自己去了。 马家人的行骗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加上有孙景澄的面子在,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鉴于马家人的行骗并未对云家人造成实际伤害,加上主要行骗人王氏年事已高,不便判处刑罚,县衙令马家人于闹市给云家人致歉并赔偿白银十两以作补偿。 至于王氏动手打人之事,因孙景澄不予追究,县衙口头教育过后事情便了了。 至于马家赔的十两银子,云老太太转头就捐给了城里的善堂,摆明不想跟马家再有任何瓜葛。 安之听到这个判罚结果觉得一点也不解气。 “马家人一点实际伤害也没有,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云老太太笑:“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受到伤害? 我最知道马家人的德行,他们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掏出十两银子跟放他们的血没什么两样。 再说我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狠狠插上一把刀,看着一块肥肉在面前却吃不到,这就足以让他们下半辈子再无安眠。 然后他们再仔细回想是怎么弄丢我这个冤大头的,彼此肯定少不了推责,估计马家以后再没有清静日子可过了。 能有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 安之,马家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咱谁都别惦记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安之想起祖母在马家人面前炫富的举动,不由也露出笑脸来:“祖母说得对,让他们后悔去吧! 我还得想办法赚钱,然后把祖母的首饰匣子填满,让您能够十天半个月不重样地换着戴。” 云老太太听到这话顿时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她那天跟王氏显摆的原话么。 “我打你个皮猴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开我玩笑。” “哈哈,祖母,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一定会赚钱给您买很多头面首饰的。 啊…… 阿佑快救我,祖母来真的!” “安之姐姐我来了,云奶奶您别生气,以后我跟安之姐姐一起赚钱孝敬您。” …… 处理完马家的事情之后,安之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种植花苗之中。 经过一个月的等待,村民们预定的近三十亩地的花苗都送了过来,趁着天气还没热起来,得赶紧将它们都种上。 村里人看着安之提前种下的花苗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心里对种花的期望更高,有些人甚至开始后悔自家只种了一亩地的花苗,会不会太少了一些。 安之说今年本来就只是试水,还不知道这事情能听不能成,如果能成的话,明年多种一些也不晚,如果不能成的话,最起码亏掉的钱不算多,换句话说这也是赚。 但是村民们却都对种花一事充满了信心,每日里打理花田比对粮食更用心,都希望花田能够有个大丰收。 …… “娘,您吃这么点儿就不吃了?” 这天吃完饭的时候,安之看她娘吃了半碗饭就放下筷子,赶紧问:“您是不是不舒服啊?感觉您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她这话一出,云家二老顿时也看了过来,老太太皱眉问你:“燕蓉你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来?” 云燕蓉摆手道:“娘,我就是这几天胃口不好,不太想吃东西,其他没有哪里不舒服,精神也挺好。” 安之见她娘面色确实不错,便小声跟老太太说:“祖母您别担心,我娘肯定是想一个人想得茶饭不思了。 我昨儿看的话本子就是这么说的,说有个小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羞容的云燕蓉打断:“云安之你给我闭嘴!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你怎么还背着我在看?” 安之赶紧捂住嘴巴,但是话已经说了出来,现在捂嘴哪里还来得及。 云燕蓉看女儿吃瘪的样子得意道:“你最好老实将那些话本子交出来,别让我亲自动手去你房间里找。 如果被我找出来,这事情可就不能轻易收场了。” 安之闻言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 呜呜呜,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精神食粮,这么快又要被没收了。 云燕蓉又道:“你有这个闲工夫看点有用的书不行吗,非逮着话本子看作什么。” 安之心说她也不想看穷书生和富家小姐卿卿我我黏糊糊的故事,可是正经的书几乎都是之乎者也,她看一句要花半天时间才能翻译成白话,就连一些杂学游记也是文采斐然(不能理解)。 相对来说用白话写的话本子阅读体验感就好多了。 她在书肆售卖的话本子里挑挑拣拣,偶尔也能找到一些可以看的书。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书,都要被没收了,还有两本她还没来得及看呢。 就在她沮丧的时候,阿佑突然伸手在她背上戳了戳,然后指了指自己。 安之见状一喜。 对呀,她可以把灭看过的书藏进阿佑的房间,这样就不怕她娘的搜查了。 云燕蓉看着两个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也懒得揭穿。 她并不反对女儿看话本,毕竟安之那孩子有时候比她都清醒,时常拿着话本子指点,说哪里哪里写得不合常理。 与其说她是在看故事不如说她是在找碴,一点也不像是会被话本子鼓动然后做出冲动事情的样子。 她就是被女儿当众调侃面上有些顶不住,所以故意拿没收话本子吓人罢了。 吃过饭以后,安之和阿佑找了个背书的借口就往家里跑,想要趁着云燕蓉还没回去之前提前将话本子藏起来。 待两个孩子走后,老太太又支走了云老爷子,这才小心问:“燕蓉,你胃口不好,该不会是有了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上辈子做人挺成功的 感情好的夫妻是骗不了人的,云老太太作为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女儿女婿感情融洽。 才刚新婚的夫妻,年纪也不算太大,有喜也是正常的事情。 老太太虽然知道女儿生安之时伤了身体,但心里多少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万一呢? 万一燕蓉真的有喜,不拘男女,只要能再生个孩子就是好的。 不过云燕蓉很快说出了否定的答案:“娘,没有的事,前几天我身上还换洗了,不可能有喜的。” 听到这话老太太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没有、没有也没关系。 你跟志明都还年轻呢,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云燕蓉对于孩子的事情早已看开:“娘,人都说夫妻是前缘,儿女原宿债。 这样看起来我上辈子做人好像还行,只欠了安之这一个冤家,所以这辈子只需要还她的债就行。 再多来一个两个,我怕是吃不消的。” 老太太知道女儿是想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让她别想太多,她便也顺着这话说道:“这样看来我上辈子做人也还不错,只欠了你一个人的。” “是啊,要不怎么就是咱俩成了母女呢,可见咱俩做人都是一样的成功。” “哈哈哈,你就吹吧!” 云燕蓉用一句玩笑话把这件事情给揭过了。 过了几天她的胃口恢复正常,老太太心里曾冒芽的小小期许便彻底没了踪影…… 五月初二,离家近两个月的周志明突然回来,云家人都很是惊喜。 云老爷子问他,这次回来之后还要不要再出去。 周志明道:“岳父,那边的事情还没完,我就是赶回来看看你们,顺便过个端午,没几天就得走了。” 老爷子听说女婿没几天还得再出门,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些。 女儿女婿刚成亲没几个月就分居两地,这怎么能行? 可难就难在女婿是出去忙正事,他心里即便有小小怨言,也不方便说出来。 不过周志明很快道:“岳父,我在那边估计还得忙上两三个月,这次回来也是想着带燕蓉跟我一起去。 那边都安顿好了,在镇上也租了院子,我想着到时候从家里再带个婆子过去照顾燕蓉,应该是没问题的。” 云家人听到这话都觉得惊讶,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当然,这都是我一个人想法,可能还欠缺考虑。”周志明继续道:“这还得看看您二老和燕蓉安之的意见” 云老太太闻言赶紧道:“我们肯定是没意见的,夫妻就该在一起生活,哪里总能分开在两个地方。” 说着她便看向云燕蓉,似乎是想让她表态。 云燕蓉此时却有些为难,平心而论,她自然是想要跟丈夫待在一处,可是她除了有丈夫之外还有父母和女儿。 父母年迈女儿年幼,她哪里能轻易离开。 她对周志明道:“这事儿不急,咱们商量一下再说,横竖你还要在家里待上几天时间。” 周志明知道她心中的担忧,也做好了她不会跟自己出门的打算。 不过话还是要说的,一则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也能让家里二老放心,他即便人在外面也还是一心记挂着媳妇,盼着和媳妇团圆。 热闹地吃过晚饭之后,云家二老也没留女婿多说会儿话:“志明你赶路回来肯定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周志明要回去,云燕蓉自然是要跟着的。 安之作为半个大人,自然能猜出家里今晚肯定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故事。 她对老太太道:“祖母,我今儿在桔山上下跑了两趟,现在脚可酸,一步路都不想走了,今晚我要在您家住。” 云老太太闻言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云老爷子听说孙女脚酸,赶紧起身往厨房而去:“安安你坐着,我去给你烧水泡脚。” 家里买的人这会儿都在酒楼忙着,烧水的事情就只能由老爷子亲自动手。 阿佑听安之说腿酸,赶紧起身去拿了小板凳过来坐在安之身旁:“姐姐,你腿哪里酸,我来给你捶捶。” 安之看着大家兴师动众的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谎都撒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扛,她指着肩膀道:“阿佑,我这儿也挺累,你给我捶捶吧。” 哎,也不知道她爹能不能理解她的这一份良苦用心。 安之她爹…… 她爹小别胜新婚,哪里还能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匆匆洗漱过后就拐着一个多月没见的媳妇进房去了,折腾到后半夜才满足睡去。 第二天早上,云老太太等女儿女婿过来吃早饭,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 作为过来人,她多少也猜到了一点缘由,便装作若无其事道:“志明昨儿赶路回来定然是累了,今天要多休息一会儿。 咱们先吃吧,不等他们了。” 不想她这话刚说完,就见周志明急匆匆进了门。 “娘,燕蓉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得去镇上给她请个大夫,您能不能过去陪着她?” 第二百三十章 遇喜 云老太太听说女儿不舒服,哪里还有心思吃早饭,抬脚就往外跑:“志明,你赶紧去请大夫,我去你家陪着燕蓉。” 安之听到这话也立刻起身,她还不忘叮嘱周志明骑马要小心,又让阿佑赶紧吃了早饭后自己去书院。 云老太太和安之匆匆赶到周家时,便看到元燕蓉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地斜靠在床头,徐崔两位嬷嬷在一旁看着却束手无策。 安之顾不得许多,抢在前面跑到床边坐下,然后抓着她娘的手问:“娘,您是哪里不舒服?” 云燕蓉瞧见女儿脸上焦急的神色,连忙扬起一抹笑容安慰她:“安之,我没事,你别担心。” 安之见她娘的手一直捂着肚子,便将自己的手也放上去:“娘,是这里不舒服吗?我给您揉揉。” 借着这个机会,安之将异能慢慢传入她娘的体内。 因为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便尽可能将异能遍布她娘胸腹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安之的抚摸,云燕蓉竟真的舒服了一些,她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安之,我没事了,停下来吧,这样你的手会很累。” 安之摇头:“娘,我不累,我再给您揉揉……” 等周志明匆忙领着大夫回来时,云燕蓉已经睡着了。 见人已经不难受,周志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但还是让大夫去看看。 大夫隔着床帘探脉,而后又带着一群人出了房间才对周志明道:“令夫人脉象稳定,胎儿无虞,孕期腹痛难以避免,只需好好休息即可。” 这话直接把屋里几人全干懵了。 每个字都能听懂,可是合在一起却让人难以理解。 最后还是安之问出心中的疑惑:“大夫,您这意思是说我娘怀孕了?” 她脸上的不可置信太过明显,大夫也察觉出不对:“从脉象上看,令堂怀孕已近三月,难道你们不知道?” 安之傻傻摇头:“不知道啊。” 这她上哪儿知道去。 她转头去看呆若木鸡的祖母和爹,看来他们也不知道。 大夫叹了口气,忍不住道:“那你们也太粗心了一点,好在安然度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后期只需好好养着就行。” 直到这时周志明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冲过来双手抓着大夫的肩膀问:“我娘子是真的怀孕了?” 周志明的手劲儿太大,大夫觉得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几番挣扎才救出了自己的肩膀。 眼见男人满脸的难以置信,大夫有些不高兴了:“滑脉,且是怀孕三个月的脉象,但凡是个医者就不可能弄错! 如果你不相信老夫的医术,大可另请高明。” 说完这话大夫甩着袖子就想走人。 从巨喜的漩涡中挣脱出来的云老太太赶紧将人拦住:“大夫,实在是对不住。 因为我女儿生了头胎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之前大夫也说她生孩子伤了身子,我们都以为…… 所以我家女婿才有些失态,还请您见谅。”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大夫勉强接受了云老太太的道歉。 接着老太太又问:“大夫,我女儿现在没什么大碍吧? 她之前肚子疼得厉害,整张脸都白了。 您看要不要开些安胎药之类的。” 大夫抚着胡须道:“从脉象上看确实没问题,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的话,那我就开上一贴安胎药给孕妇用上。” 云老太太迭声答应:“哎哎,好嘞,麻烦大夫为我们开方。” 燕蓉这一胎来得太艰难,一切都得小心些。 “志明,你套了马车送大夫回去,顺便按照药方去抓药。” 老太太这话说完没有得到任何回响,她只得又喊了一声:“志明?” “啊?哎,岳母,您叫我?” “乐傻了?”云老太太看着女婿这模样忍不住笑道:“以后有你乐的时候,赶紧先把大夫送回去,然后给燕蓉抓药。” “抓药?对对,得给燕蓉抓安胎药。” 说完这话周志明突然脸色一白,他好像知道了燕蓉腹痛的原因。 他赶紧拉着大夫走到院子角落,小声把昨晚的情况给说了一遍:“大夫,您说这会不会有影响?” “胡闹,简直胡闹!” 大夫说完后反应过来,这夫妻二人都不知道有身孕的事情,好像,也不能算胡闹。 想到这男子早上去医馆的时候脸都是白的,应该是个真心疼爱妻子的人,他也不好过分苛责,只能叹口气耐心交代:“以后切莫如此,须知孕期切忌房事。 如果实在忍不住,那也不能过量,再者,七个月千万再不能行房了。” 周志明摆着手连连保证:“不不不,整个孕期都不会有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老天怜惜他,给他送了一个孩子过来,他必得小心再小心,绝不能有任何疏忽。 接受了妻子怀孕的事实后,他很快进入角色,细细问着大夫该怎么照顾孕妇…… 云燕蓉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 她睁开眼就看到四颗脑袋凑在床前,如果不是那面容过于熟悉,她估计会被吓死去。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怎、这是怎么了?” 想到睡前莫名的腹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可是看着大家脸上难以隐藏的喜色,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小心点儿,我扶着你。”周志明见她起身,连忙伸手去搀扶。 云燕蓉顺着他的力道坐了起来,开口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看了床边四人,然后指着女儿道:“安之你来说。” 安之不想揽这事儿,她莫名觉得她爹可能会喜欢这桩差事:“娘,还是让爹告诉您吧。” 周志明投给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看着妻子欢喜道:“燕蓉,咱们有孩子了!” “啊?” 云燕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周志明将手放在她的腹部,她才理解了那话的意思。 她看着自己的腹部又惊又喜:“你是说我有身孕了?!” 眼见女婿揭晓了答案,云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燕蓉,你说你也是,都是当过娘的人了,怎么这么粗心? 上个月我问你是不是有喜了,你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这回事。 幸好肚子的孩子没事儿,不然我看你怎么后悔。”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最好的姐姐 云燕蓉顿时想到了上月她胃口不太好的事情。 当时她娘就提醒她了,可是因为前几日才来了小日子,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如果真的怀孕了,她怎么还有会月事? 还有昨天晚上…… 想到此云燕蓉的脸色顿时白了,她抓着周志明的手急切问道:“大夫怎么说?孩子,孩子没事吧?” “你放心,你和孩子都没事,大夫说胎相稳固,好好养着就成。” 听到这话云燕荣才松了口气。 她的手在腹部摸了摸,颇有些后怕道:“我总觉得我最近长胖了,原以为是吃得多的缘故,没想到竟是有了身孕,我可真是粗心。 幸好孩子没事儿,不然我可真是罪孽深重。” 老太太在一旁接话:“也是这个孩子乖,你遇喜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也没往那个方面想,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乌龙,快三个月了还没人知道。” 老爷子则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伙食问题:“燕蓉,你早饭都没吃,这会儿肯定饿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帮你做来。” 周志明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得赶紧吃些东西,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遭不得饿。” 就在几人热闹讨论着中午吃什么菜的时候,安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她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个事实。 “安之姐姐,你怎么了?” 安之看看对面的阿佑,又抬头看看天。 原来已经到中午了,阿佑都放学了。 她勉强笑道:“我没事,咱们去酒楼吃饭去吧。” 放学之后,阿佑先去了酒楼,接着又去了云家,这两处都没找到人,他才来回家来。 他猜测这时候云爷爷云奶奶,周叔云婶应该都在家里,可安之姐姐竟要自己去吃饭。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佑往里看了看,然后将人拉到院墙外小声问:“安之姐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安之点头道:“确实出事了,不过是喜事,我娘有身孕了,我要当姐姐了。” 这话一出阿佑立刻明白了安之此时的心情。 安之姐姐平日里表现得再成熟懂事,其实她也只有十岁。 她一个人独享了祖父祖母和母亲十年的爱,现在突然要将这些东西分给另外一个人,失落和抗拒自然是难免的。 阿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道:“安之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安之看着阿佑的担忧神色,眼里染上了一些真实的笑意,甚至还有兴趣跟阿佑开玩笑。 “但你很有可能不是我唯一的弟弟了,如果我娘给我生个弟弟的话。” 阿佑偏头想了想,他不能说希望云婶生个妹妹,毕竟周叔是真的需要一个…不,应该是两个儿子。 于是他认真道:“但我会是你最好的弟弟,比所有人都好。” 安之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揉乱了他的头发,也揉散了心中的郁气:“最好的弟弟,我现在肚子饿了,陪我吃饭去吧。” 她是最好的姐姐,实在不应该吃弟弟妹妹的醋,得赶紧调整好心态才行啊。 安之和阿佑两人正准备去酒楼蹭饭,就看到祖父祖母两人走了出来。 老爷子喊道:“安安,你肚子饿了吧? 我早该想到的,你没吃早饭,这会儿定是饿得不行了,中午你先凑合一口,晚上祖父给你做好吃的啊。” 安之问:“祖父,我爹娘不去吃饭吗?” “你祖母说你娘今天上午肚子不舒服,让她就在家歇着,你爹陪着呢,待会儿我给他们送饭过来。” 安之闻言也没有多话,领着阿佑就往酒楼的方向走,两人打打闹闹的,不一会儿就跑到二老前面去了。 云老爷子看着安之跑远的身影,叹口气道:“老婆子,我怎么觉得安之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就好像…好像不太喜欢燕蓉肚里的孩子一样。” “有吗?”云老太太不太认同这话:“今儿在上安之听说燕蓉肚子不舒服,她就一直在床边给她娘揉肚子。 后来得知燕蓉有喜,她也一直跟我们在床边守着,没有不开心吧。 而且你看她跟阿佑好得跟什么似的。 别人家的孩子她都这么喜欢,自家的亲弟弟妹妹,自然只有更喜欢的。” “是吧?就希望是我多想了。” “肯定是你想多了,安之多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弟弟妹妹。” …… 周家主院,待外人一个个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周志明和云燕蓉后,他们夫妻二人终于相拥在一起,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而欢呼。 “燕蓉,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 说这话时,周志明眼含热泪语带哽咽,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云燕蓉一直认为自己无法再生育,骤然得知自己遇喜之后情绪自然是激动难耐,但跟丈夫相比较,她的激动好像不值一提。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生个孩子而已,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你不懂,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周志明也很是信奉这话,他人生的前三十多年一直以这话要求自己,真正做到了流血流汗不流泪。 可是这一切都在今天破功了,情到浓处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云燕蓉只以为他很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只是碍于自己不能生,便能一直压抑着这个想法,现如今愿望成真所以才会如此按捺不住。 她拍着丈夫的肩膀安抚道:“志明,兴许是送子观音知道这个孩子对你,对我们这个家很重要,所以特地为我们送来了这个孩子。 你哭什么,该高兴才是。” “是,我该高兴,我很高兴!”周志明擦了脸上的泪,看着妻子的眼神满是感激:“燕蓉,我觉得现在好像做梦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你是真的有了身孕,我们有孩子了,对吧?” 云燕蓉看着丈夫堪称失态的表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疑惑。 坏了身子不能生孩子的是她,为什么志明看起来比她还激动? 第二百三十二章 坦白局 云燕蓉本着坦诚相待的原则,把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周志明听到这话后,在脸上挂了半天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他低着头沉思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道出实情。 “燕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和离过吗?” 云燕蓉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志明把目光落在窗幔上,缓慢说出了他一辈子都不想面对的事情:“我跟我的前妻是……并非自愿成亲,感情也一般。 我那时候一心扑在战场,两人聚少离多,因此成亲几年都没有喜讯。 后来在长辈的建议下收了两个通房,不想收了通房之后几个月,前妻就被查出喜脉。 我得知消息后遣了通房,一心等着孩子的出生。 后来她生了个儿子,我很是开心。 可是几年后被查出,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这话仿佛费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完这话后他的肩都塌了下来。 云燕蓉见状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了上去。 周志明牵着妻子的手仿佛重新找回了一些勇气,继续道:“事情被查出来之后,我自然是忍不了这口气,坚决要休妻。 可是她却说,她之所以找别人借种都是被我逼的,是我有问题她才不能怀孕。 我听完只觉得她是胡言乱语,但心里还是埋下了一根刺。 后来便去寻了大夫看,确实、确实有几个大夫说我的问题,可能难以让女子怀孕。 这对我而言是个莫大的打击,我不肯相信这话,后来陆续收了几个通房,但确实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我便认命了。 成亲的时候我本来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是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耻辱,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跟你开口。 我就想着,再等等吧,等着等着我就出门办事去了。 这次回来之前,我想着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告诉你,可是……” 云燕蓉听完之后沉默了。 她没想到丈夫情绪激动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良久之后,她问:“你当初决定跟我成亲,是不是因为我不能生育。”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成亲以后没有孩子,不管是外界还是她都只会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推,甚至还会是她对不起周志明。 周志明赶紧解释:“不是,我之所以决定跟你提亲,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过日子。 如果我没有听说过你不能生育的消息,我会在成亲之前就将我的情况告诉你,把选择权交在你手上。 总之,这件事是我错了,燕蓉,对不起。” 云燕蓉相信周志明说的都是实话,毕竟这事儿只要他不提,自己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接下来便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她被骗了,但是感觉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毕竟她在成亲之前就说过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请周志明谨慎考虑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成亲。 她起到了告知义务,可周志明仍旧了选择了成亲,因此她便默认了丈夫能接受以后没有孩子的事情。 最起码成亲之后的几个月,她从没有因为自己不能生孩子而内疚过。 换句话说周志明隐瞒的事情,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如果就让她这么轻轻放过,她觉得有些不甘心。 可是要闹的话也不知该怎么闹,而且在她看来,在不打算和离的前提下,夫妻就要尽量避免争吵,那是对于感情无异议的消耗。 沉默片刻后她又问:“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坦白,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燕蓉,我不想再骗你了。 你问我的问题,能说的我都会据实已告,不能说的我也会直接告诉你不行。 我不想再编造任何谎言。 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如果生活里充斥的全是谎言,又怎么能过下去。” 不得不说,周志明这话正中云燕蓉的心扉。 她并不是事事都要知道,但她希望她知道的都是真实的。 她继续追问:“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此时狡猾版的周志明重新上线:“燕蓉,你这么笼统地问,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要不你问具体些。” 他这话就是明晃晃地表示自己确实瞒了一些事情,而且大多都是不可说的事情。 云燕蓉因着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心力跟他计较,只是道:“周志明,你以前的什么通房妾室红颜知己,最好给我把尾巴断干净了。 要是被我发现你跟他们还有关系,咱们两人只有和离一个结果。” 周志明闻言险些激动地跳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我可从来没有过红颜知己,妾室也没有,至于通房,在我确定那什么之后,早就散了。 燕蓉,我确实瞒了你一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但是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 也许等你生完孩子,我就能说了。” 他藏的这个消息比他刚刚说的事情要严重得多,必须等燕蓉把孩子生下来才能说。 那时候燕蓉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兴许就不会跟他计较了。 揭过刚刚聊的沉重话题,夫妻二人就着即将出生的孩子又聊了起来,算大概出生的日子,聊性别,聊名字,聊以后要如何照顾他/她,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没多久云家二老送了饭菜来,接着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这个话题。 吃过午饭之后,周志明扶着云燕蓉散了会儿步,又将人送到床上去了。 待妻子睡着之后,他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门往客院而去。 在客院的东屋,他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手下。 那人看到他进来便一脸喜气道:“恭喜老大不日即将当爹。” 周志明含笑收了恭喜,而后吩咐道:“派几个人去县城和府城搜罗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的妇科大夫,请一两个在镇上住着,以备不时之需。 你把手里的事情交代出去,亲自去京城走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国公爷,让他出面找个御医送过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把年纪,当个爹也不容… 因为云燕蓉的胎已经坐稳,云老太太没了顾忌,仅用半天的时间就将女儿有孕的事情传遍全村,甚至连书院的不少学子和夫子都知道了。 第二天开始便纷纷有人上门探望孕妇。 大家当面说的无非就是好好照顾身体,别劳累,别挑嘴,多走动之类探望孕妇常说的话。 但是背地里说的可就多了。 有人说以前根本不是云燕蓉不能生,而是郑茂学的问题,那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有人说找汉子还是得找周志明这样的,个头高大威猛,一看就很好使。 有人说云燕蓉如果能一举得男,那就彻底没有遗憾了,一个女人这一辈子所求的,她都有了,光是想想就羡慕。 云燕蓉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村女人艳羡的目标,此时她正抱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距离云老太太夸赞肚子的孩子听话还没过去几天,云燕蓉的孕期反应,如呕吐,没胃口,全身乏力,嗜睡等症状统统找上门。 这可把初次为人父的周志明给吓坏了。 老太太跟他说这是正常的他愣是不信,接连去县城找了三个大夫过来,直到每一个大夫都说孕妇的身体没大碍,他才放下心来。 不过现如今妻子有孕且身体极度不适,周志明自然是舍不得离家。 可是新书院那边也离不得人。 思来想去他直接抓了孙景澄和孙管家叔侄去顶包。 孙景澄对此很是抗拒:“周师兄,我现如今可是有正经差事的人! 每天都得讲两堂课,我如果走了,书院的学子怎么办?” 周志明道:“你放心,书院自然会找人替你讲课,如果真请不到人,那我就请夫子出山代你,绝不让你的学生没课可上,如何?” “你你你…… 你就自己去嘛!云姐姐怀孕你又帮不上忙,还不如赶紧把那边的事情了结,然后回来等你儿子出生。” “我哪里帮不上忙?”周志明反驳:“我得给燕蓉端茶倒水,得陪她散步,得给她读书解闷,我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说完他皱眉冷笑看着对面的人,语含威胁道:“孙景澄,趁我现在好好说的时候你最好赶紧答应,这样还能从我这里赚个人情。 否则别怪我用非常手段逼着你就范!” 听到“非常手段”四个字,孙景澄不免回想起这位师兄以前的光荣事迹。 例如告黑状、套麻袋、先斩后奏之类缺德的事情,他以前可没少做。 “行行行,我去行了吧? 你就专心在家等着孩子出生。 毕竟三十多岁的人了,当个爹也不容易,我不成全你好像有些不近人情了。” 孙景澄虽答应下来,但临了还不忘损一下人。 不想这话正被安之听了个正着:“孙叔,您这是说谁呢,怎么听着有些生气的样子?” 安之这话让周志之名和孙景澄同时心里一紧。 周志明急中生智解释道:“景澄说他一个朋友呢,那个朋友托他办件事情,他正考虑要不要去。” “是吧,我还以为是说您呢。”安之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紧接着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看着周志明笑:“我听着就觉得奇怪,我记得爹您的年岁跟我娘是差不多的。 怎么孙叔说您三十多岁,原来是我听错了。” “是是是,就是你听错了。 周师兄,安之,我去书院请假了,先走一步。” 孙景澄说完这话赶紧往外跑,生怕再慢一步被安之看出什么来,进而坏了周师兄的好事。 到那时候等着他的就不是告黑状敲闷棍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估计得剥皮抽筋才能解周师兄的心头之恨。 看着嘴无遮拦的孙景澄走后,周志明这才开口问:“安之,你这时候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经过这一提醒,安之才想起正事来:“爹,村口来了几个人,说是找您的,我不认识他们,不敢贸然把他们往家里带,所以就让他们在酒楼等着,我来找您了。” 周志明算算算日子,大概猜出来的是什么人。 他道:“应该是我请的花匠到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花匠?” “你之前不是说从苗圃那边借来的花匠做事不够尽心,想要重新找个人吗? 我这次出门办事正好遇到一个喜欢种花的朋友,就从他的手里借了两个花匠过来。 这都是种了几十年花木的老师傅,而且跟你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一定会认真帮你的。” 安之听到这话立刻欢呼:“爹,您实在是太好了,您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爹!” 周志明被这话逗笑:“这就高兴了? 如果我跟你说,我还找我那朋友要了一些稀罕的花种,你岂不是要乐得飞起来?” “稀罕的花种?”安之闻言虽没有飞起来,但也是一蹦三尺高:“爹爹爹,您真的是世上最好的,再找不出比您更好的人了。 咱快些去酒楼,可别让人久等了。” 在酒楼坐着的那是花匠吗?是花种吗? 都不是! 那都是钱! 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让小财迷安之顿时乐得找不到北了,哪里还能慢慢往酒楼走? 她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没,然后直接飞过去。 去到酒楼才发现,周志明的朋友可不止送了两个花匠过来,人家直接送了四个人。 除此之外还运了三车花过来。 每种花都只有一两株,但是却有二十多个品种。 花匠道:“周爷,您别看这量不大,只有一株两株的,明年小人就能给您种出一整片出来。” 安之之前跟着苗圃的花匠干了一段时间的活儿,知道很多花可以用扦插和嫁接来繁殖。 只要有一棵种树在,后面就能繁衍出无数的花苗来。 她现在有罕见的种树,有经验老到的花匠,种花的生意可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只是她爹这…… 安之默默看了周志明一眼,将疑惑藏在了心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花店计划 在种花的生意见成效之前,村里的瓜果先成熟了。 今年的瓜果跟去年的味道没什么差别,逸仙楼在确定味道之后,还想跟去年一般做独家生意。 但是等杨贵跟村长确定产量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村民们吃到去年瓜果丰收的甜头之后,今年家家户户都扩大了产量。 桃树李树没那么快挂果,但是甜瓜还不是想种就能种。 今年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了甜瓜,少的种了两三亩,多的种五六亩地也有。 就连云家也跟风种了六亩地。 安之去年在村尾开养鸡场时租了十亩地,现在养鸡场搬去山上,种了六亩甜瓜之后还有四亩空余。 如果不是家里的人手实在不够,云家估计会种上十亩地的甜瓜。 不过种瓜时谁也没想到甜瓜的成熟期相差不多,逸仙楼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消耗这么多的量。 等到统计时发现今年全村种了近四百亩甜瓜,好些人为了种瓜把菜地都占了。 按照一亩地大概八百斤的产量来算,这就有三十二万斤。 逸仙楼能把三十二万斤甜瓜卖掉,但是肯定不能跟去年那样走精品路线,而是要把市场扩大门槛放低,引入更多的人来消费。 逸仙楼给出来的价格是五文钱两斤,仍跟去年一般现钱来村里收。 但是杨贵也说了,似桃子、李子只要不变,他还是可以给到跟去年一样的价格。 甜瓜的价格一下跌了一半,村民们自然不乐意了。 今年种五亩甜瓜的收入跟去年种两三亩甜瓜的收入是差不多的,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就在村民跟逸仙楼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志明站了出来。 他定下二十万斤瓜,给出的价格是三文钱一斤,剩下的瓜逸仙楼仍旧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来收。 他也给出了缘由,因为自己这个瓜要运到外地去销售,路上的运费和损耗不低,所以价格肯定会低一些。 村民们想着三文一斤比五文两斤要划算,再加上还有一部分瓜能卖五文钱一斤,这也不错了,于是便答应下来。 事情虽然顺利解决,但是也给安之敲响了一个警钟。 以后她做生意的时候,可得考虑一下市场供求关系,否则很有可能会白忙一场。 瓜果上市,村民们都获利颇丰,除此之外获利的还有一人,那就是云燕蓉。 因为怀孕连续一个多月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的云燕蓉,在看到刚摘回来的甜瓜之后便忍不住咽口水,说是想吃。 这话仿佛天籁,家里几人听到后都抢着要去切瓜。 最后还是新手爸爸周志明拔得头筹,借着敏捷的身手抢到了切瓜权。 满满一大碗甜瓜都被云燕蓉吃下,而且半个时辰过去都没有一点儿呕吐的意思。 于是接下来几天,甜瓜就成了云燕蓉的主食。 继甜瓜之后,桃子、李子、杏子都纷纷成熟,云燕蓉对这类甜味水果来者不拒。 连续吃了半个月各种水果之后,云燕蓉的胃口好像被打开一般,饭菜也都能吃得下去,而且胃口越来越好,时常半夜被饿醒。 不过胃口好了之后,她开始变得挑嘴,对于吃了多年的饭菜都不怎么感兴趣,就想吃些新鲜的东西。 现在她在家里的地位卓越超然,大伙儿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一般供起来。 想吃新鲜口味的东西,那还不简单。 周志明每天骑马去镇上乃至县城给她买各种吃食回来,隔上几天还会赶着马车带她去店里吃新鲜的。 也就是在云燕蓉胃口转好的时候,河堤边的花田里第一波种下的花已经悄然盛开。 安之看着含苞待放的百合、月季,还有已经长成的绣球花和蔷薇,觉得是时候去县城开家花店了。 鲜花的定价不高,似三到五头的百合,六枝为一束,她计划卖八文钱一束。 一束百合约有二三十个花苞,插入花瓶之后分量不少,花苞全部盛开之后更是壮观。 被异能蕴养过的百合从花苞养到盛开再到衰败,怎么着也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如果精心养护的话,能在家里放半个月左右。 现如今大部分人的日子都好过,花八文钱买一束花,给家里添些生气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想办法教育一下市场,让众人认可室内插花这一举动。 而她想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是打过多次交道的杨贵。 这天趁着她爹要带她娘进县城打牙祭时,安之便带着几篓子花一起去了。 去了县城后,一家三口直奔逸仙楼,两个大人去吃饭,一个小孩儿做生意。 杨贵看到安之脚边的几篓子鲜花,便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 之前就曾听说东山村今年种了不少花苗,杨贵虽然几次出入东山村,但丝毫没有问及这件事。 他是生意人,知道生意场上的忌讳。 如果东山村人愿意跟他做这笔生意,自然会主动提及。 人家没说他就不能去问,免得让人以为他是觊觎人家的发财路子。 这种瓜田李下的嫌疑,该避还是得避,因此他哪怕好奇,也是一直忍着不说。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可算是等到云姑娘主动找上门来了。 就是不知道云姑娘打算怎么做这笔生意。 安之卖了个小关子,她先叫杨贵找了些花瓶来,然后把自己带来的花按照不同种类插入花瓶。 白色的百合,艳红的蔷薇,粉白的月季,还有紫色、蓝色、粉色的绣球,一瓶瓶摆放在杨贵面前。 安之问:“杨管事,您觉得在逸仙楼的包间乃至大厅各处摆上这样的鲜花,可还好看?” 杨贵略微一想,立刻道:“好看!” 他们的包间里也摆放了一些花草来做装点,但是远没有这样姹紫嫣红的花束来得醒目。 倒是曾经在家里老太太的花厅看到过这样的花。 老太太自己照顾着一个小花园,每当花开她就会剪几支去插瓶,但是不管是花材的数量还是品种都远没有这么多。 杨贵很快明白安之的意思,她问:“云姑娘,您是打算卖插瓶的鲜花?” 安之心说真不愧是生意人,只需轻轻一点拨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笑问:“是有这个打算,不知杨管事是否有兴趣?” “自然是有的。”杨贵哈哈笑:“不知道这生意要怎么做?” “按照我这个分量,八文一束,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八文一束?”杨贵诧异道:“这价格也太便宜了吧?” 他担心安之不知道行情,好心建议:“云姑娘,您这可是头一份的生意,只要能够在市面上打出名号,保证城里的有钱人都会来找你订花。 这样的花,别说是八文,就是十八文二十八文也能卖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是巧合吗? 安之自然知道她这新鲜生意能卖上钱。 但吸取了种甜瓜的经验后,她决定还是别将定位放得太高,不然后续不好开发市场,规模自然也没办法扩大。 她要做的就是让鲜花成为平民消费,走入千家万户,这样她才能带动更多村民一起来种花。 她可没忘记最初种花的目的,那就是在东山村打造一片花海,给村里引流,然后将手里的荒地盘活。 况且做高端生意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会引来无数竞争者。 种花不是一个多难的事情,她虽有异能,但也不敢肆无忌惮地使用,厉害的花匠可以用技术弥补没有异能的缺憾,自然有跟她一争的能力。 因此,她从高处跌落是迟早的事情。 既如此她还不如一开始就老实在地上待着,踏踏实实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带着村民们慢慢致富。 等她将市场打开以后,赚的不一定比高端市场少。 再者说,高端市场也有高端市场的运作方法,她还真不一定会丢掉。 安之道:“杨管事不瞒您说,我之前为鲜花定价的事情也考虑了挺长时间,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就走平价路线。 今年的甜瓜事件您也是清楚的,我不想让自己走入这种绝境,就得提前做好打算。 不过我们最近已经开始培育珍稀品种,等到培育出来,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来,到那时您可别嫌贵。” 听说“珍稀”二字,杨贵的眼睛亮了。 贵好啊,他就喜欢贵的东西。 不贵怎么能彰显出徐奉县第一酒楼的身份? 他喜道:“云姑娘,那咱们可说好了,等到您那珍稀品种培育出来之后,可得在第一时间给我送来。 我不嫌贵,就要个稀罕!” 安之点头答应,又问:“那这些普通的品种?” 在珍稀品种没出来之前,这些普通品种杨贵也不嫌弃。 他道:“云姑娘,您自己看着搭配,明儿一早给我送一百束花过来。” 出手就是一百束花,真不愧是徐奉县最好的酒楼,果然大气! 不过安之先提醒了他一件事:“杨管事,一百束花倒是没问题,只是您这儿有这么多花瓶吗?” 她指着手边一个绘大红牡丹花样的花瓶道:“似这种用来做摆设还不错,但是用来插花就不成了。 我个人觉得,如果是用来插花的话,最好是颜色素雅、款式简单的瓶子。” 她五月中旬倒是找了一处瓷窑厂订了一批花瓶,窑厂也烧了样品出来,不过说得到六月底才能交货。 不然兴许还能跟逸仙楼做一笔花瓶的生意。 杨贵对着安之指出来的花瓶细看,果然觉得不太合适。 之前他是有目的地将视线都停留在鲜花上,可如果只是不经意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花瓶上的牡丹图样。 杨贵道:“花瓶问题不大,一会儿我便使人去城里各家铺子找找,定能找到云姑娘您说的那种。 即便找不到,我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总之,逸仙楼必须成为全城第一个插花的酒楼。 现如今这些人都跟人精一样,指不定哪天闻着风就找到东山村去了。 他可不能失了先手。 将明儿的花定下以后,他又问安之:“云姑娘,这些花那您可有安排?” 安之摇头:“我就是拿来给您来看的,您如果喜欢就留下呗。” “喜欢,那我就多谢云姑娘了。” 杨贵已经想好了,待会儿他就拿了这些花给家里老太太送去。 老太太一高兴,指定又要发钱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缺那点儿赏银,但只要能讨得老太太开心,老爷就能开心,老爷开心了,他的日子就好过了。 安之见杨贵心情好,赶紧又提了一个小请求:“杨管事,我打算在城南二街开个花店专门卖花,如果酒楼有客人问起您这儿的花,不知是否方便帮我宣传一下啊。” “小事一桩,没问题。”杨贵连口答应:“下午空时我就跟酒楼的伙计都交代一声,这样有客人问时他们都知道该怎么说。” 杨贵甚至还想着要主动帮安之宣传一下花店。 这姑娘的脑瓜子是真好使,各种新鲜点子层出不穷,可得跟她处好关系,如此一来,以后人家有好东西自然会想到逸仙楼。 …… 安之跟杨贵谈好生意后便去二楼找她爹娘。 不想在靠窗的雅座看到她娘正和一对陌生夫妻在聊天,而她爹却不见踪影。 她走过去问:“娘,这两位是?” 云燕蓉介绍:“安之,这两位是来咱们徐奉县游玩的周老爷和周太太。 他们去年吃了徐奉县产的东山蜜桔,觉得味道很好,今年得闲便想来看看是什么地方能产出这样好的桔子。 周老爷周太太,这是我的女儿,小字安之。” 听完这话安之算是知道她娘为什么会跟两人陌生人聊起来了。 东山弄蜜桔就产自她家,她娘与人多寒暄两句也是正常。 见她娘主动做了介绍,她便按规矩给两位长辈见礼:“见过周老爷,见过周太太。” “哎,免礼,不必客气。”周太太笑着对云燕蓉道:“我瞧着你年岁不大,万没想到你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你若是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你妹妹呢。” 安之的个头比同龄孩子长得高,走在外面别人都以为她已经十一二岁,而云燕蓉脸生得嫩,加之保养得宜,说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周太太说她们二人像姐妹,倒也不是太夸张。 云燕蓉听得这话,免不了又要跟周太太谦虚两个来回。 安之在一旁坐着听她们二人谈话,想着这周太太倒是个妙人,这人一看就出身富贵,但是与人聊天却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意思,反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她正听周太太跟她娘打听这徐奉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旁边的周老爷开口问她:“安之姑娘,我想与你打听一下,这东山书院是在何处啊?” 安之听到“东山书院”四个字,心里顿时生出警惕来。 这两人先是用东山蜜桔跟她娘套近乎,然后又问她东山书院的事情,两件事都恰好跟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真是巧合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见面礼 安之心里虽起了疑惑,但面上并未显露。 她淡定自若地笑道:“这可巧了,我家离东山书院并不远,恰好知道它在哪儿。 您从南城门出,沿官道走大约七十里地后就能看到东山书院的路牌,沿着路牌就能找到。 如果您去城里的车马行租车,他们基本都知道东山书院怎么走。 不知周老爷去东山书院是?” 她想试探一下,看看这东山书院是不是被随口拿来套近乎的。 周老爷似乎也不觉得安之这个问题突兀,笑着回道:“我们去东山书院是为探亲。 我有个侄子在东山书院任教,想着如果距离不远的话,正好可以过去看看他。” 安之还想追问那侄子姓甚名谁,看看她认不认识。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 问人家去书院的目的就已经够失礼了,还问去看什么人,那就太过了。 不过周老爷好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继续道:“安之姑娘家离东山书院不远,不知是否听说过一位叫许飞昂的夫子。” 许飞昂? 这两位竟是孙叔那个状元师兄的亲戚,也太巧了一点吧? 云燕蓉也听到了许飞昂的名字,她接过话道:“竟不知二位是许夫子的亲戚,实在失礼。” “你认识飞昂?” “周老爷周太太有所不知,我家与许夫子的师弟孙景澄孙夫子关系颇好,因着孙夫子的关系,我们跟许夫子也算相熟。” 因着都认识许飞昂,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好似一下就亲近了不少,周太太跟云燕蓉聊得更热切了些。 临近饭点,周太太更是邀请云燕蓉母子一起吃饭。 云燕蓉拒绝后周太太也不多劝,她从手上取下一个手镯递给云燕蓉:“今日咱们有缘得见,我身边也没准备什么东西,便将这只手镯送给你当见面礼,只希望你别嫌弃才好。” 初次相见的人给的见面礼,云燕蓉哪里肯收? 周太太却以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将镯子往她手上套去:“我看你第一眼便觉得与你投缘,因为飞昂的关系,咱们的关系自然更加亲近,与你一份见面礼怎么就不行了? 我跟我家老爷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这就当咱们认识一场的纪念吧。” 云燕蓉挺着个大肚子,不敢大幅挣扎,因此镯子很快被戴在手上。 周太太送了镯子还不算,转手又从头上取下一根发钗簪在安之头上:“安之,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可别跟你娘一样推辞,只管收着便是。” 安之想到周太太头上虽只簪了三支发钗,但件件都非凡品,她哪里能收一个陌生人这么贵重的东西,连连摇头道:“周太太不行的,这实在太贵重了。” 不过就在她抬手去取头上的发簪时,周太太却制止了她:“安之,在我看来这发簪只是一份心意,所以你也不必因为它的价值而拒绝我。 长者赐不可辞,你只管收着便是。” 安之跟她娘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为难。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们如何能收? 但人家将长者赐不可辞都搬出来了,她们真要还回去那就跟打人脸无异了。 就在两人想着对策时,周老爷和周太太两人已经起身回了包间。 云燕蓉看着手上几近透明的手镯,有些焦急问:“安之,这可怎么办?” 安之也不知该怎么办,她反问:“娘,我爹呢?” “你爹送我来之后就说去伢行一趟,看看能不能买到略通医术的下人。 他说让我在这儿等他,午饭前他一定会回来。” 安之闻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她爹平日里有多紧张她娘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在家,那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为什么这次来了县城后,她爹却将她娘一人放下,自己跑去了伢行。 家里有两个婆子专门照顾她娘,还有祖母、徐嬷嬷和崔嬷嬷三人日常作陪,人手完全足够,根本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忙慌地去买人。 就算真要买人,也完全可以等她回来以后让她陪着她娘,然后再去伢行。 可是她爹却好似等不及一般,扔下她娘一人匆匆离开。 也正是因为她娘孤身一人,才能跟周太太聊起来。 如果有她陪着,两人聊起来的概率一定小很多。 周志明,周太太。 这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吗? “安之你怎么了,怎么皱着个眉?” 云燕蓉一句话将安之从思索中拉回。 安之看着她娘明显凸起来的肚子,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压下心头,扬着笑意道:“娘,我没事,我刚刚在想周老爷和周太太,不过想了一阵儿也没什么头绪,所以才皱眉。 娘,您先把手镯取下来吧,咱们等爹回来再说。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上身的好。” 云燕蓉闻言赶紧将镯子取下递了过来。 安之将自己头上的金镯也拿下来,用一块帕子包着。 待将东西暂时处理好之后,安之另起了一个话题转移云燕蓉的注意力:“娘,我刚刚已经跟杨管事谈好了,明白我就送一百束花过来,价格也是按我说的那样,八文钱一束。 有了逸仙楼做榜样,想必其他店铺定会有样学样,买了鲜花来做装点。 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宣传一下,咱村里的鲜花生意肯定好做。” 云燕蓉果然被这话题带走,夸赞女儿有想法:“今年年初你说要种花时我还觉得你是胡闹,不想你竟真的将这件事给做成了。 幸好那时候没有拦着你,不然咱村里人都少了一条赚钱的路子。 现在这样可好,种花没有种田那么累,而且赚得比种田还要多,慢慢的大伙儿的日子肯定都好过。” 母女二人就着鲜花生意聊了一会儿,然后安之陪着云燕蓉去了一趟净房,去伢行的周志明才回来。 云燕蓉看到丈夫,赶紧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让安之把手镯和簪子拿出来。 “志明,我虽不知道这镯子是什么材质,但看周周太太送给安之簪子,是黄金打造不说,上面竟还嵌了拇指盖那么大一颗宝石,实在太过贵重。 我不想收,可是周太太硬要塞给我,你看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怀疑 周志明听了云燕蓉的话后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道:“燕蓉你别急,我去找那两人说说,看能不能把东西还回去。” 说完他便照着云燕蓉手指的方向去敲包间的门。 安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甚。 她爹的表现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 就连那诧异的表情也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般,看不到什么真情流露。 到底是她心里有了怀疑所以看什么都不对劲,还是说她爹真的有问题? 安之陷入了迷茫…… 那边周志明在包间门口敲了几下都没人响应,后来还是小二来说,这个包间的客人大约在一盏茶之前结账离开了。 一盏茶之前,正好是安之陪着云燕蓉去净房的时候。 是巧合还是故意? 重重疑虑压在心上,安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周志明回来道:“那人已经走了,东西是没办法还回去了。 我一会儿找人对这两样东西估个价,然后咱们买个价值相当的东西通过许夫子还给那位周家老爷吧。”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云燕蓉点头答应下来。 吃过午饭以后,周志明在酒楼找了一个包间让妻女进去休息,他则要去一趟银楼对手镯和钗子估个价,然后再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回礼。 进了包间,安之先是扶着她娘靠在软榻上小憩,自己则开始思考起心中的疑惑。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如果都是巧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如果不是巧合,该怎么办? 不是巧合就说明她爹有问题。 她爹究竟隐瞒着什么? 还有今天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跟她爹到底有没有关系? 还有前些日子孙叔说的“三十多岁,当个爹也不容易”,她觉得那话就是对她爹说的。 可她后来特意问过祖母,说她爹比她娘大一岁。 她娘今年二十八,她爹就是二十九,怎么着也够不着“三十多岁”这个标准。 一旦认定她爹有问题,那很多细节都经不起考究。 比如说她爹一个农村穷小子是怎么认识天下第一首富的? 如果是在外打仗十年结交下来的人脉,哪能认识这样的人,自身的身份应该也不低,可是她爹却只是一个白身。 她曾几次听到孙叔管她爹叫周师兄,那也就是说两人拜过同一人为师。 之前她就猜过,孙叔的身份绝不是举人这么简单,不然县里的学生不会一窝蜂地转去一个小小村学。 身份不简单的孙叔和一个农村出来的当兵的拜同一个师父,这听着好像也不合常理。 还有什么呢? 安之细细捋着回忆,思考她爹还有哪些反常的地方…… 这边周志明从逸仙楼出来之后并没有去银楼,而是去了县城最大的一家客栈,然后在客栈最深处的天字号客院里见了两个人。 如果安之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这两人正是周老爷和周太太。 “说好了你们只看一眼,最多跟她打个招呼,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那我不是看到她一时没忍住吗?这话赶话的,就多聊了一会儿。” 如果只是多聊一会儿,怎么会出来个镯子和钗子? 周志明看着平日里雍容华贵的周太太明显在耍无赖,一时头更痛了一些。 他揉着太阳穴恳求道:“求您二位消停一些好吗?你们就不担心最后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吗?” 这话落音,周太太明显有些心虚。 接着周志明又道:“安之已经怀疑我了,她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这孩子平日里不防着我,但她要较起真来,我真不一定能骗过她。 明日你们两个务必去东山书院走一趟,打消安之的疑虑,否则……” 看着周志明眼里明晃晃的威胁,周老爷无奈点头:“行行行,我知道了。” “您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撂下这话,周志明转身出了院子。 他走后,周太太问:“咱真去啊?” “不去怎么办?你不怕鸡飞蛋打?” 周太太沉默,她怕,简直怕死了! 片刻之后她察觉到不对:“之前不是你示意我给见面礼的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要让云家母女察觉到我们的不对劲,怎么这会儿又要去打消安之的疑虑?” 周老爷抚着胡须道:“不去东山书院走一趟,还不知那魔星之后要怎么折腾我们,为长久计,还是得听他的。 但是安之是个聪明人,她既然生了怀疑那就不会轻易被消除。 就算我们把今天的事情解决了,她心里还是会有一根刺在,指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把问题给挖出来了。 到那时,可就怪不得我了。” 周太太想通以后放声笑出来:“对对对,还是你聪明,就这么办!” …… 第二天,安之按照约定去给逸仙楼送花,等她回来时却在自家酒楼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正是昨晚频频在她梦里出现的周老爷和周太太。 一旁还有许飞昂作陪。 原来这两人竟然真的认识许夫子么? 安之压下心头疑惑,含笑上前打招呼。 不等她开口,许飞昂激动地把她拉过去对周太太道:“姨母,我之前写信跟您说遇到了一个长得跟玥妹妹很相像的人,就是这位姑娘的母亲。 其实细看,安之跟玥妹妹小时候长得也有些相似。” 周太太笑道:“子清,我们昨日已经在县城的逸仙楼见到安之姑娘和她的母亲了。 我第一眼看到云娘子便觉得亲切,还与她聊了挺长时间呢。” 安之迅速抓到“玥妹妹”这三个字,心说周太太对她娘一见如故难道是因为相似的容貌? 不过周太太和许飞昂都没有解释这件事的意思,周太太转口跟安之夸赞起河堤边的花。 “安之姑娘,我听子清说那些花田都是你带着大伙儿种的呀,你可真厉害。 我还从未见过这许多的花在一处,可真是好看!” “周太太您过赞了,那都是村里大伙儿的功劳。”安之谦虚解释:“我只是最开始种花,后面有不少村民跟着一起种,才有了这个规模。” “你这孩子,不仅能干还谦虚,你娘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呀。” 周太太拉着安之聊了一会儿花田的事情,直到饭点才放安之才回家去。 不过她心里却想着,要找个机会跟许夫子打听一下这个“玥妹妹”是什么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间花店 没费什么工夫,安之便从许飞昂的嘴里打听出有关“玥妹妹”的消息。 玥妹妹原名林希玥,是许飞昂舅父的女儿,性情乖巧长相可爱,很受长辈们的喜欢。 周太太有三个儿子,但却没有女儿,因此时常接了林希玥去家里住。 可是林希玥在十七岁那年得了重病去世了,周太太为此伤心好几年。 许飞昂道:“安之,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娘和你有多吃惊,你们一个像她幼年时,一个像她长大后。 为此我还特意写信回去告诉了我的家人。” 安之仔细回想,但已经想不起来跟许飞昂第一次见面那天的具体情形,无从考证这件事的真假。 不过如果她娘真的跟周太太的外甥女长得相似,那周太太昨日的行为也就解释得通了。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安之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她得好好想想。 不过这会儿还有一件更着急的事情在等着她,那就是开花店。 好在她五月时就已经将家里的铺面收回,并且重新装修了一遍,现在只需将提前定制好的玻璃安装上去即可。 安之对于花店最深刻的记忆便是阳光穿过玻璃洒在沾染水珠的鲜花上,让人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为了复刻出印象中的花店,安之特意找到奇趣阁定制玻璃。 奇趣阁既然能整出穿衣镜,做玻璃自然是小菜一碟,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接这笔生意。 好在奇趣阁的人对安之提出的需求很是感兴趣,说是愿意帮忙写信问一问。 几天之后安之收到奇趣阁的回信,说是可以做玻璃,但是不能做那么大面积,因为不方便运输,只能切成三块送过来。 安之无所谓大小,只要有玻璃就成,于是当场定下了这笔生意…… 等玻璃装好之后,安之往花店运了两车花过去,花店便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这花店不仅开业潦草,名字也很随意,就叫“一间花店”。 好在云家的店铺位置不错,在南大街的延伸路上,人流量挺大。 因此突然新开的一间花店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吸引他们的不是鲜花,而是安之花大价钱定制来的玻璃门。 行走的路人都觉得稀奇,纷纷站在门口驻足观看,有那喜欢凑热闹地也跟着有样学样,因此没一会儿,花店门口就站了大几十人,将一条路堵了大半。 安之理好一桶花再回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她索性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去揽客:“各位,小店新开业,专门售卖各种鲜花,大伙儿有兴许可以进来看看。” 围观人群仿若未闻,倒是有人问:“小姑娘,我打听一下你身后那个是什么东西,怎么能照出人影来,而且还能看到你店铺里的情形?” 安之笑着解释:“我身后这个东西叫玻璃门,是奇趣阁出品,能挡风挡雨又能透光。 您有时间去奇趣阁看看,但凡玻璃制品都是能照出人影来的。” 她又提醒众人:“大伙儿看归看,可得往里面挪动一下,千万别将路给堵着了。” 说完这话,她便直接反身回了铺子。 不想她这一进来,后面还跟来两个客人。 “小姑娘,你说你们店里卖鲜花,这鲜花买回去有何作用?” 眼见客人上门,安之立刻热情回应:“这位客人,我们的鲜花主要是用来装点屋子,既能增加室内芬芳气息,也能给房间增添一抹色彩。 似如今逸仙楼里,四处都放着我们家的鲜花来做装点。” 那进门的客人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心说这味道确实不错,书上曾说室有兰香气自雅,他给书房添些花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姑娘,你们家这花怎么卖?” 安之道:“这边的花都是八文一束,那边各种花材混搭在一起的花束则是十到十五文一束,根据大小不同,定价也不同。 两位客官,这些花您隔日换水,最少都能养七天,似百合花跟绣球则能养十到十五天。” 安之正准备继续介绍,门口又走进来两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走到收银台前问云老太太:“敢问这里可是东山村云家的花店?” 云老太太回道:“正是,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 “我们是青云巷杨家,我家太太想要买六束百合花,要稍微开花的那种,不要纯花苞。 另外紫、蓝、粉色绣球花各一束,还有还要两束月季,两束蔷薇,请问有货吗?” “有的有的。”云老太太点头:“二位稍等,我立刻给您拿花。” 不一会儿云老太太取出来她二人要的花:“请您二位清点一下,如果没问题咱们在这边买单。 这些花都是八文钱一束,十三束花是一百零四文。” 两个婆子确定数量没错,很是果断地拿出荷包买单。 随后两人各抱着一大束花出了门。 她们手里艳丽夺目的鲜花立刻引来众人侧目,经过之处留下的阵阵香味更是勾起了花店门口围观人群的好奇心。 之前进来的二人等她们出去之后小声议论道:“青云巷杨家,那不就是逸仙楼杨老爷家吗?” “刚刚那小姑娘不是说逸仙楼在他们这里买了花吗?看来是真的了。” 两人本着一部分猎奇心理和一部分从众心理,都分别买了两束花。 接连两波人买了花出去,门外有那爱热闹的人忍不住便走了进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上门推销 有了前两拨客人打样,一时店里竟迎来一波客流小高峰。 不过看的人多问的人少,小半个时辰也只卖出了十二束鲜花。 待得店里的客人都散去之后,安之用背篓装了几束不同的花便准备出门去推销。 “祖父祖母,我出去一趟,中午来找您二老吃饭。” 云老太太自打前些日子亲眼见识过安之习武的成果之后,便去了对孙女安危的担心,这会儿见她要单独出门也没多留,只说天热,让她戴着帽子和水囊出门。 安之出门后便直奔最近的银楼而去。 离花店最近的银楼正是她上次买首饰那一家,好巧不巧,站在门口迎客的也是上次招待她的小二。 小二显然还认识这位豪掷几百两买首饰的客人,见人过来立马迎了上去:“客官里面请,不知这次想要买些什么?” 安之笑笑:“我找你们掌柜有事要谈,不知是否方便?” 小二闻言一愣,不过很快他就道:“请您在这里坐着稍等,我去通报一声可行?” “麻烦小二哥了。” 不一会儿小二哥就折返回来,将安之请了进去。 掌柜看安之今天的穿着打扮便知她应该不是来买东西的,但做生意就讲究个和气生财,因此他很是客气地问:“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安之先将身上的背篓取下,从里面拿出两束来花:“掌柜的,容我先跟您介绍一下。 我家在南二街新开了一家花店,主要是售卖各种鲜花,用以装点房间,似逸仙楼、如意绣纺、采薇阁的铺面都有我们店里的鲜花。 逸仙楼更是一次定了上百束,将酒楼上下全都装点了一遍。 我想着咱们银楼如此清雅高端的地方,应该也需要一些鲜花进行装饰,所以便冒昧上门,想要看看您是否需要?” 现如今还没有上门推销这项业务,因此掌柜对上门销售的安之不仅不觉厌烦,反而觉得挺新鲜。 他闻着忽如其来的香味,把视线落在了安之的手上:“这是什么花,味道竟如此的好闻。” 安之笑道:“这是百合花,平日里您看得可能少,它更多是以果实入药。 这个百合是经过我们改良过后的品种,不仅比寻常的百合花更好看,而且香味也更加馥郁,您只要在铺子里放上两三束,客人进来便能闻到淡淡的百合香味。” 这个年代的百合花没有后代的杂交百合那么漂亮,不过安之有异能在手,先净化再配以异能蕴养,开出来的百合花也足以惊艳众人。 瞧,银楼的掌柜就已经心动了。 他看看百合,然后又问:“不知姑娘手里还有什么花,我也一并看看。” 安之闻言便将花篮里的所有花都给取了出来开始介绍:“若论花香谁也比不过百合,但是论好看,还得看绣球,您看看这花型多饱满,还有这颜色…… 这个是月季,月季的花形小,但是颜色娇嫩,这种粉白色极为难得…… 还有蔷薇……” 安之把带来的所有花都介绍了一遍,那掌柜思考了一下自己店里的情况后很快拍板,每种花都买五束。 安之喜道:“那您稍等,一会儿我便给您送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让人跟你去取。”掌柜让小二跟着安之去花店走一趟:“二十束花可不少,你一个人怎么能搬得动?” 这小姑娘上次一出手就是近三百两,显然是个家底丰厚的,可得提前把关系维护好,指不定还能成为他们银楼的贵客。 安之带着小二哥把花送到银楼之后,立刻又去了如意绣纺。 这里的掌柜跟她祖母和她娘都是熟人,听了安之的介绍之后,也毫不犹豫地犹豫地定下了二十束花。 有了三家企业客户之后,安之的推销工作便愈发有底气。 这一天她跑了十二家铺面,总共有八家买了花,除去银楼和绣纺之外,其他铺子都只买了三束五束的,量并不大,但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不过在回家之前盘点销售数量时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今天虽然卖了九十九束花,但是有六十四束花是店铺定的,零售只卖出去了三十五束,而这其中还有十三束是杨家人买走的,也就是说真正的散客只买走了二十二束。 县城里商铺才多少家,而住户又有多少家。 她如果想要将鲜花事业发展壮大,那就一定要让插花成为潮流,顺利走进千家万户。 看来她得想办法在普通人中做做文章。 而且她迫切地意识地意识到自己需要几个帮手一起打理花店。 祖父祖母这几日只不过是来帮忙,要不了几天就会回家去,而她也不可能日日守在花店。 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不可能被一家花店给困在县城。 这一回安之想到的不是买人,而是从村里找帮手。 她既然考虑把鲜花发展成东山村的支柱产业,那自然需要大家一起投入进来,为共同的事业而奋斗。 因此这天回家之后,安之便去找了村长,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刘向荣听了安之的话顿时大喜过望。 他们乡下人家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够走出农村,学得一份谋生的本事,以后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现在安之能够提供这个机会,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安之,你说说你的要求,今儿晚上我就把这事情给办妥了,明天一早就让他们跟你去县城。” 安之道:“我需要三四个成人,最好能识文断字,脾气和善,但也不能软弱一味退让那种,总之就是能担事,毕竟之后要负责花店的所有事情。” “负责花店所有事情?”刘向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瞪着眼睛发问:“安之,你是说要让他们当花店的管事?” “只要有能力,自然可以当管事。 除了县城这一间花店之外,我还打算在附近几个镇上都开个小花店,因此需要几个管事,就想着先把人寻过来,大家一起学习,到时候花店开起来了,直接就可以上任。 除了管事之外,我还需要一些机灵的半大孩子去当小二。 对了,无论是管事还是小二,不拘男女,谁行谁就上。” 第二百四十章 招兵买马 安之要找人去花店干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大家听说能当管事,纷纷找村长报名。 刘向荣为了村子的发展考虑,选起人来可是丝毫不顾情面。 哪怕是亲儿子亲孙子,那也得按照他定下的标准一个个精挑细选。 除了安之定下的要求外,他自己还添加了几条,如长相要周正,要讲卫生,家里人都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等等。 经过村长细细选拔,他最后从报名的人里挑选出了三男一女四个大人和四男两女六个孩子。 在戌正午时分,村长便领了十个人来云家,让安之再挑选一遍。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安之既然将选人的事情交给村长,自己就没打算再插手,她笑道:“村长,您的眼光最是老道,这既然是您选出来的人,那定是没有错处的,我信您!” 她这话让刘向荣觉得无比舒坦。 安之对被选出来的十人道:“各位叔婶还有哥哥姐姐们,明日卯时咱们在村口见,大伙儿先去花店看看适应一天。 如果觉得这事儿不是你们想做的,那明天晚上就来告诉我一声的,这事儿不勉强。 但是我得提前跟你们说一下,咱们村里驴车进城的两个时辰,一天往返便是四个时辰,所以肯定没办法做到每天回来。 如果你们真想干这份活儿,之后势必得在县城住着,可能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 你们得先想想,这事情能不能接受?” 听说要在县城住,男人们都还好,女性却都犹豫了。 唯一的妇人问:“安之,那咱住哪儿,怎么住啊?” “现在人多,我会在县城临时租个院子让男的住过去,女人就住在花店后院。 等到正式经营花店的时候,我会尽可能男女分开,经营不同的花店。” 毕竟是在封建社会,男女大防不得不顾。 可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安之还是想尽可能地给可能地给女性创造更多工作机会。 妇人听说这样的安排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唯一被选上的妇人是蒋氏,前两年蒋氏的男人得了重病,家里为了给他治病不仅耗尽存款,还卖了几亩田,结果钱花了人没能救回来,留下妻儿老母撒手人寰。 蒋氏是安之忠实的拥趸者,在她看来,安之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 因此今年听说安之要种花,她很是果断地将家里仅剩的两亩田全用来种花。 傍晚听说安之要招人经营花店,她立刻就想要去报名。 她想得很好,如果自己真能被安之留下经营花店,能有固定的收入不说,以后儿女也有了出路。 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婆母和一双儿女后,她赶忙去找了村长。 蒋氏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女人,被婆家捡了回来当媳妇,据她说她爹是个童生,所以能识得几个字,加上样貌挺端正,为人也靠谱,因此毫无意外地被选上了。 蒋氏很是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轻易不想说放弃。 现在得知所有女性单独住着,她便去了担忧,决定要在花店好好干。 第二天一早,安之在村里租了两辆骡车,让十人坐骡车去县城,而她则是坐着自家的马车带着今天的鲜花先行一步。 待村里的十人来后,安之二话不说,将四个大人扔在店里,自己带着六个小孩儿出去跑业务了。 被扔下的四人面面相觑,而后蒋氏忍不住问:“云婶,我们今天做些什么呢?” “你们就把自己当成管事,接待客人,给她们推销鲜花,收银,所有你们能想到的事情都由你们自己来做。” “啊?安之都不教教我们,这就开始了?” 老太太笑道:“这花店是昨儿才开起来的,我家安之哪里能教你们怎么经营花店? 她说了,只有亲自摸着石头过河才能总结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大家都不是笨人,这点儿小事,肯定能学会的。” 说着老太太拿出几张纸来:“喏,安之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 她把咱们店里所有鲜花的名字、特征、适合摆放的位置、养育方法以及书里有的一些典故都写了下来。 你们几人都看看,最好能够全部背下来,这样给客人做起介绍来,你们也有话可说。” 几人无奈,只能抱着安之给的那张纸开始背起来。 至于被安之带走的几个孩子,此时都兴奋得不行。 大家都没想到,来县城的第一天安之就会带他们出门做生意,而且还这么轻易就做成了一桩生意。 一家布庄要了六束鲜花,八文钱一束,四十八文的生意就这么轻易成了。 几人极力压抑激动,但效果并不显著,几人都喜形于色。 安之便趁机鼓励他们:“你们看,做生意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对不对? 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一定能行!” “对,我们一定能行!” 几人相互鼓励一番,便接着往下一家店而去。 这次运气不太好,遇到的掌柜不是个好脾气,见他们进去推销,直接将他们给轰了出来。 安之又安慰他们:“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咱们不骄傲,输了也别气馁,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比如说刚刚,明显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就可以直接置之不理。 有时候可能因为咱们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情导致生意没成,这种就要总结一下问题所在,下次一定要避免。 走吧,咱们去下一家,看看运气如何。” 因为安之的及时开解,大家都没将这一次的失败放在心上,都兴冲冲地往冲冲地往下一家店走去。 这天上午安之带着六个业务员跑了十二家店,卖出去了五十八束花。 中午时,安之带着大伙儿回来吃饭,将上午的预订情况告诉云老太太:“祖母,您下午安排人去把这些花送了,顺便把钱收一下。” 将送花的事情安排出去后,安之从收银台里摸出一张本子来,告诉几个小业务员:“每天回来之后要记录好咱们去了哪些店,店铺的地址、经营范围、有没有卖花都要写清楚。 如果卖了花,那就写清楚都卖了什么花,然后根据最短的一个花期,卡着花快要谢的时间点去进行二次推销,直到这个客户定下长期购花协议。 如果没卖出去,也要写清楚原因。 比如咱们今天被拒的第一家店,那个老板对我们很是反感,所以就没必要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以后有机会再去试试,没机会就算了。 但是今儿咱们去的那个胭脂铺子,是因为生意太好,咱们没有找到机会推销,这样的店铺就一定要标注出来,下次要找机会上门。 我说明白了吗?” 旁听的六个小业务员连连点头:“说明白了。” “行,那今儿下午的情况你们得牢牢记住,明天写给我看。” 第二百四十一章 鲜花的第二种卖法 眼看六个小业务员都凑在安之旁边看她写今天上午的拜访记录,四个大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云婶今儿上午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花店才刚开业,安之没东西可教,让大家摸着石头过河,自己积攒经验。 可刚刚那个侃侃而谈传授经验的人不是安之又是谁? 四人里最年轻的一个男人忍不住问:“安之,你看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给我们听的?” 安之还真有事要交代:“虎子哥,还有两位叔叔,我年岁小,再加上是个女孩子,不太好跟各家店铺的掌柜套交情。 今儿我去推销的这些店铺能不能成为我们的回头客,第一看我们鲜花的质量,第二肯定也得看我们花店的为人处世。 所以跟掌柜们处好关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是责任重大呀。” 几人一听“责任重大”这四个字,不免都有些紧张。 但是转念一想,安之几个小孩儿辛苦揽回来的生意,他们定是要好好维护,不然怎么对得起人家大热天在外面辛苦奔波。 再者说,他们如果想要当花店管事,责任可比这个重大多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扛不住,以后怎么管理好一家花店。 因此几人都拍着胸脯保证:“安之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们身上。” 眼见安之只叮嘱了三个男人,蒋氏有些着急,她问:“安之,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安之回道:“蒋婶,我今儿上去拜访的店铺都是男掌柜,所以把事情交给了两位叔叔和虎子哥。 之后如果去了胭脂铺、绣纺这种女掌柜负责的铺子,自然是要交给您去维护关系的。 现在大家都是学习阶段,所以就按照客户性别来分类管理,这样更方便上手。 等之后大家积攒了经验,就不用这么分了。” 蒋氏见安之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选择让她留下看店,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她也想当管事,不仅管店里上门的生意,也要管外面的大客户! …… 等过了中午最热的点,安之又带着六个业务员出发了。 下午时间不多,他们只去了两家店,而后安之便带着他们去了一趟逸仙阁。 一是让他们看看如何做客户回访,二来也是想让难得进城的几人见见世面。 他们来的这会儿不是饭点,大堂空荡荡的。 可巧杨贵正在一楼训话,看到安之进来,立刻挥退小二迎了上来。 “云姑娘,您这会儿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安之笑道:“今儿在街上的铺子里推销鲜花,正巧路过您这儿就来看看。 前两天我送过来的花都还好吧? 如果说提前蔫吧了,我们花店是可以免费换新的。” 安之在推销时承诺过,所有的花最少都能开五天,在不缺水没暴晒的情况下,花如果提前谢了,可以直接来花店换新花。 说起鲜花,杨贵笑得更灿烂了:“没有没有,都好着呢。 云姑娘您有所不知,就这两天我们酒楼摆上了鲜花之后,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今天中午县学的吴教谕过来吃饭,还夸我们有巧思,用鲜花装点房间,整间屋子都活了起来。 我还正准备去找您帮我准备十束鲜花,我以逸仙楼的名义给吴教谕送去。” “行,明儿一早我去花田现摘了最好的鲜花,进城之后立刻给您送来。” “行,那就麻烦云姑娘了。”杨贵说完又将安之拉到一边小声问:“云姑娘,昨儿桃匣阁的罗掌柜来我这儿吃饭,还夸我们这儿的花好。 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跟桃匣阁的掌柜认识一下。” 怕安之不知道桃匣阁是做什么的,他又补充道:“桃匣阁是城里最大的胭脂铺,他们每年都要采购大量的鲜花来做胭脂粉膏。 既然罗掌柜都夸这花好,我想着你那边的价钱如果合适,他们指不定就从你这里采购花材了呢。” 安之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 村里其他人后来种的花苗也陆续要开花了,就凭花店现在这样的销售速度可是卖不完,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旁边的县城扩充一下市场,不想这会儿就有生意主动找上门了。 她赶紧答应:“那就麻烦杨管事居中帮我介绍一下,我这边什么时间都方便。” “好,那我明天去约一下罗掌柜,看看他什么时候方便。” 杨贵办事极有效率,第二天下午就亲自带着罗掌柜来了花店洽谈合作。 罗掌柜看花店里的鲜花跟逸仙楼看到的品质都是一样的好,心里很是满意,不过他还是提出要去东山村的花田看看。 这是甲方的常规要求,安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于是约了罗掌柜隔天去东山村实地考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生意 罗管事去东山村参观了村里的花田后,定了些玫瑰和百合花。 做胭脂的花得用盛开的花瓣,而花店里卖的百合大多都是待开的花苞,因此枝头上有些开得早的花朵正好可以剪下来卖给桃匣阁做胭脂。 至于现在种的玫瑰花都是指甲盖大小的花朵,没有太多观赏价值,花店并没有售卖。 安之原本的打算就是把玫瑰卖给药铺,现在有胭脂铺自己找上门来收购,自然是更省事。 对于罗掌柜只订了百合跟玫瑰两种花,安之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人家做胭脂是有材料限制的,目前除了这两种花之外,其他的花都不能用。 不过安之从这一笔小生意中得到了启发。 她既然能把花卖给胭脂铺子,自然也能卖给熏香铺子。 熏香可不像胭脂,会有这样大的限制,基本上只要是有香味的花他们都可以用,这样一来可以卖的花也就多了。 熏香。 安之将目光落在对面的东山书院,不知道那几百个学子里,有没有人的家里是做这门生意的。 于是这天招待完罗管事后,安之并没有急着去花店,而是留在了酒楼,中午时便抓着几个认识的学子开始打听。 可惜打听一圈下来,他们都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哪个同窗家里有做这门生意,不过他们答应会帮忙问一下其他同窗。 安之不敢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见每天早上和傍晚都会有学子来花田赏花,因此便在花田边立了两块牌子,写明鲜花滞销,希望大家如果认识熏香、胭脂、点心、药房等铺子的掌柜,能够帮忙介绍一下,看能不能把村里的花卖给他们。 她在花田立了告示牌还不算完,又在书院门口的广告牌上张贴了同样内容的告示。 忙完这些之后她才将重心放回花店。 之前在村里请的十个人经过试岗之后都表示愿意留在花店工作,因此安之便在县里租了个小院子给男人们住,然后把后院收拾出来,让蒋氏带着两个女孩子住。 每日里安之带着几个小将出去跑业务,几个大人则留在店里看店兼送花。 就这样忙到了六月下旬,又到了书院放农假的时间。 寻找合作商家的告示贴出去小半个月也没任何消息,书院放假之后更不会有动静,显然这个办法是彻底行不通了,安之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就在这时,杨贵带着一笔大生意找上门来。 “云姑娘,我们逸仙楼接了县令家的老夫人六十寿辰的宴席,想要从你这儿买些鲜花做装饰,我估摸着可能需要五百束,五天之后要用,可以吗?” 安之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她忙问:“杨管事,您竟然要用五百束花,这得多少宾客?” 杨贵回:“老话都说人六十花甲,这样的寿辰自然是要大办。 童县令自打来了咱们这儿以后可谓是恪尽职守,真正称得上一声青天,他也不跟前头那个县令似的,三不五时的以办席的由头搂份子钱。 正因为如此,但凡能收到帖子的人都会出席,人数自然是不少的。 我买的这些花不仅用于宴席,县衙后院的各处,都是要装点一番的。” 大办,人数不少,那岂不是徐奉县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会出席? 安之觉得这是花店打响名声的最好时机。 她兴奋道:“杨管事,只要您开口,自然是没问题的。 明天我定的花瓶就要到了,到时候定能让县令家老夫人的寿宴再添几分光彩。” 杨贵闻言哈哈笑:“这可巧了,我本来还在为花瓶的事情头痛,不想您这边就有花瓶来了,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云姑娘,鲜花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务必把这事儿办得漂亮。” “请杨管事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安之接了笔大生意,且是在全县重要客户面前露面的大生意,她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回家之后就剪了好些花材回来开始倒腾。 云老太太见状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安之头也不回道:“我插花呢。 花店现在只能卖单独品种的鲜花,我觉得还是太单调了,想要试试把不同的花材混搭一下试试看。” “你还没放弃呢?”老踏天颇有些不可置信:“之前你插的那些花儿,一束比一束丑,不都说不折腾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开始了?” 原来花店刚开业的时候安之也尝试过插花,只是摆出去几天都无人问津,云老太太更是直言真的不好看,她只得含泪撤下。 提及往事安之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生意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她将杨贵今日下的大订单说了一遍,而后道:“祖母,我现在能拿出来卖的花就那么几种,如果宴席各处摆的都是差不多的花,难免乏味。 所以我就想着把几种花混搭一下,这样不是会更有新鲜感么? 如果真能搭出好看的花束来,也能放在花店售卖。” 云老太太闻言觉得还挺有道理,于是开口道:“让我来试试。” 只见老太太挑选了几支白色百合跟十来支粉白月季随意排列组合两下子,感觉就出来了。 安之见状连连鼓掌欢呼:“祖母,您也太厉害!您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么三两下,就跟在我手里完全不一样了。” 老太太将花束放远审视一番,摇头道:“太单调了,还得找些东西来搭配。” 说着她便指挥安之去摘些金合欢的枝条过来。 待将金合欢的枝条配上去,老太太这才满意:“有花不行,还得有叶子,这才生动。” 几枝普通的绿色叶子插上去,确实让花束完全生动起来,仿佛画龙点睛一般。 安之忍不住问:“祖母,我怎么感觉您对这事儿特别熟练?” “熟练吗?”老太太歪着脖子一想,而后道:“可能是因为我之前绣花绣多了,现在看到这些花便知该如何搭配。” 一旁的云燕蓉闻言也来了兴趣,让安之递给她两支浅紫绣球,然后用粉白月季和绿色叶子来做搭配,还在中间插入几支茉莉花做点缀,不一会儿就配好了一束花。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赋为零 安之被老太太和云燕蓉的手艺折服,连忙请她们再帮忙配几束花,毕竟是寿宴,最好能够喜庆些,多用些大红大紫的颜色。 能给孙女/女儿帮上忙,另两个人自然没有意见,很快又整出几种不同风格的花束来。 安之用彩色布条将其固定,然后养在水里,想着明天送给杨贵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在县衙寿宴那天也准备些这样的花束。 将花束安排妥当后,安之又恳求老太太教她插花手艺:“祖母,我总不能每次都拜托您插花。 万一以后这插花的需求量大了定会累着您,我可舍不得。 所以还是得自己学了您的手艺才靠谱。 等我学会了,我就去花店教了其他人,以后就不劳烦您了。” 云老太太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我只看你头两次插花便知你没有天分,学不会。 指望你去花店教其他人不定会教成什么样子,还是我自己去教比较靠谱。”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鲜花,落在孙女手里却得了个不忍直视的结果,一看就是个不开窍的,她可不浪费这功夫。 安之听得这话可就不满意了:“祖母,圣人都说有教无类,您怎么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我学不会呢? 我之前是没基础,所以乱搭一通,只要好生学过之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插出好看的花来。” “还先入为主? 我那叫先入为主吗?明明是眼见为实。”老太太觉得自己被冤枉,恰好看见三丽从门口进来,连忙招呼人过来。 “三丽,你在这些花里随便选花搭在一起给我看看。” 三丽不明所以,连忙看向安之。 安之道:“三丽姐,你就按照祖母说的做便是。” 三丽闻言不再犹豫,在剩下的鲜花里挑挑拣拣,很快配出一束花来。 云老太太看着成品得意道:“怎么样,服气了吧?” 安之看着三丽手里可以直接拿去花店卖的花束瞬间认输。 她承认她在插花方面确实缺少一些天赋。 不过这一通自取其辱也不是没有结果。 瞧,她这不就发现了一个在插花方面天赋满级的人才吗? 安之看着三丽笑得不怀好意:“三丽姐,你有换工作的打算吗?” 这话正好说到三丽的心坎里,她今天过来其实也是为换工作的事情。 她帮着安之养鸡已经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半她攒了快五两银子,这对她而言是笔巨款,她也曾想一定要在养鸡场多干几年的活儿。 但是得知安之在开花店后,她却起了别的心思。 比起在山上养鸡,她更想进城去经营花店,去见世面学本事。 她正愁着不知该怎么跟安之提,不想人家竟然主动说了。 她按捺着激动问:“换、换什么工作?” “自然是换去花店呀。”安之道:“你看你这么会搭配花材,正好是花店急缺的人才,所以我就想着……” “我愿意我愿意!”不等安之把话说完,三丽就急忙抢答:“安之,我愿意去花店!” “三丽姐,你先听我把花店的情况说清楚你再做决定。 去花店干活地住在城里,这事儿想必你已经清楚了。 另外我再跟你说一下这个待遇问题。 花店包吃包住,工钱只有两百文一个月,不过可以拿分红,花店每月会拿出整体业绩的百分之……” 想起现在还没有百分比的说法,安之改口道:“就比如说花店每个月做十两银子的生意,就会拿出五百文来平分给干活的伙计。 现在花店的伙计多,分到手的钱肯定就会少一些。 等到后期将人打散去往不同的地方,然后生意也稳定下来,收入就慢慢上来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花店才刚开始经营,没有数据给我做参考,因此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合不合理,得先试行看看。 我能说的就是绝不在钱财上亏待你们,如果后期发现这个方法不行,我肯定会及时调整。 但是花店也有个弊端,那就是每年能做生意的时间有限,大概就是五到十月,其他时候没花可卖,而我暂时还没想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样看起来花店肯定是没有养鸡场稳定的。 而你如果选择去花店,我肯定要重新找人接手养鸡场的工作,所以你即便是空下来也没办法再回到养鸡场干活。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也不知我说清楚了没?” 三丽点头:“安之,你说得很清楚,我也全听明白了,不过我还是想去花店干活儿。” 安之见她态度坚定,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因此也不多话,点头道:“好,那你今晚把行李收拾好,明天一早就跟我去花店。” “明天就去?可是养鸡场那边还没人接手我的事情,能行吗?” “当然能行,花店那边有急事,得越快越好。 至于养鸡场,那边有翠喜和桃花几人看着,应该没问题,再说养鸡场要招人也容易,不会耽误事儿的。” 安之自顾自地把事情安排好后才想起来问:“三丽姐,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要安排的,需不需要给你多留两天时间?” “不用,只要养鸡场那边没问题,我随时都能走。” …… 云老太太和云燕蓉巧手插出来的花束引得杨贵连连称赞,并且表示在童老夫人寿宴那天能够多些这样的花。 安之表示没问题,而后又问:“杨管事,那逸仙楼下次换花的时候要不要也来一些这种花束。” “你只要有,现在全给我换了也行。” “好嘞,不过我得提前跟您说一下,这样混合搭配的话肯定是要比之前那些单独花材的要贵一些。” “云姑娘,价格方面我信得过您,这不必多说。 您只管往好看了给我搭配,待月底时咱一起结账就是。” 第二百四十四章 俗气但好用的办法 安之去逸仙楼一趟,不仅谈妥了寿宴的花束,还将逸仙楼的花全部升级了一遍,心里正开心不已,不想回了店里还有个惊喜等着她。 “蒋婶,您是说今儿上午卖出去了十二束花,都是三丽姐现插的?” “是啊,三丽听了你的话,来了没多久就开始插花,不曾想有个客人来,正好看上三丽手上那一束,便说她要那了,另让三丽再给她配两束。 我之前也没卖过这样的花,就按照三丽用花的数量算了个成本,然后翻倍给报了出去了,没想到那人直接答应下来。 我见这花卖得好,就让三丽接着配,没想到但凡有客人进店看到三丽配的花,都会选择买下。 如果不是三丽一个人忙不过来,估计会卖得更好。” 安之听了这话开心得不行,连忙道:“蒋婶,桃红姐和青青姐,你们都跟着三丽姐学,争取每个人都能学会插花。 每个人的眼光和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配出来的花也各有特色,到时候定能吸引更多客人。” 说完她想到世上有三丽这样插花天赋满级的人,也有她这样天赋直接为零的人,便又补充一句:“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三丽姐插花的时候你们在旁边打个下手帮帮忙就行。” 花店有了三丽,便如同焕发了新的生机,连续几天都有人上门,指定要买三丽配的花。 而且有了三丽之后,之前没有售卖的玫瑰和茉莉也频繁出现在花店,作为辅材使用,花店的生意在无形中又扩充了一些。 …… 七月初九一大早,安之便带了云老太太和徐嬷嬷、崔嬷嬷三人来花店。 明天就是童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安之既然见识过插花的魅力,便想着要把寿宴上原本单独的花束都换成插花,争取能为花店吸引更多客户,因此便请来了这么多帮手。 至于她娘,如果不是因为肚子大了不方便出门,也是要被她抓来当帮工的。 今天除了插花的三个帮手外,安之还从村里请来十二个在书院读书的小少年,为的就是造势。 这厢后院插好十二瓶花,早已提前待命的长衫少年便捧着花瓶从花店出发,沿着南街一路走到东街,然后再走进县衙。 等他们送完花回来稍等片刻,十二束花又插好了,少年们少不得又要跑上一趟,如此往复个四五回,城东城南的商铺住户都知道一间花店给县衙送花的事情了,且送得还不少! 因为此举,半城人都知道了一间花店的名号。 这些少年们送完花瓶还不算完,半下午时又轮到了花篮出场。 花篮有大有小,小的一人可抱,大的则需要两三个人抬着。 花篮数量众多,逸仙楼派了人过来帮忙也走了八轮才将所有的花篮给运到县衙。 确认所有花篮到齐后,安之便指挥大家按照编号进行摆放。 等所有花篮按照顺序摆好,众人这才看出,近两百盆花篮竟拼出个大大的寿字,在寿字的旁边还有仙鹤、花鹿等寓意吉祥的动物。 安之这一手不仅震惊了干活的众人,连老寿星都跑出来看热闹。 童老夫人看着眼前大片花海,忍不住叠声夸赞:“好,这可真好看!好媳妇,你真是用心了。” 童太太早将寿宴的一应事宜交给逸仙楼打理,对此其实一无所知,但眼下她也不会将到手的功劳往外推。 她含笑道:“只要娘喜欢,媳妇的这番心思也不算白费。” “喜欢,我喜欢得紧!” 年纪大了,谁不喜欢这花团锦簇的东西,看着就热闹。 而且这可是头一份的东西,改明儿她写信给老姐妹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安之看着童老夫人笑得满面春风,心说这一招俗是俗了点儿,但确实好用啊。 明天这一片费了祖母和二位嬷嬷老鼻子劲的花海一定能引来众人热议。 她家花店定能扬名徐奉县! 接下来就等一个慧眼识珠的客人上门,把她顺手画好的“红双喜”图纸领走了。 这回没经验,做寿字图的时候还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 但等下回,她一定能做得更好看! 第二百四十五章 都是安之的,谁也别想拿走… 童老夫人的寿宴结束后,安之还没开始借势宣传,花店的生意就爆火了,甚至还有财主找上门来,指明就要童老夫人寿宴上的那款花字。 “寿”字花海定价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文一个,不到十两银子买一个县令家的老夫人同款,对于不差钱的财主而言,完全是毛毛雨。 因此这项业务刚推出一天便成功定出三个。 安之对此是来者不拒,有了上回经验打底,现在这寿字都可以变成流水线作业了,没有一点难度! 她琢磨着,除了寿和喜之外还得再想几个新花样出来。 毕竟做一个大型的花海,都能抵得上之前花店大半个月流水了。 可得把这个板块的业务再拓展拓展。 …… “云姑娘,这次童老夫人的寿宴真是辛苦您了。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云姑娘不要推辞。” 云安之看着杨贵推过来的三锭银子有些吃惊。 这是钱庄出来的新银,看大小应该是十两一锭,那这里就是三十两。 她之前预计童老夫人的寿宴应该是十五两银子左右的收入,没想到这一下竟然直接翻了倍。 “杨管事,这也太多了吧。” 杨贵摇头笑道:“云姑娘,比起我们逸仙楼因这次寿宴所得到的好名声,这些实在不值一提,这都是您应得的。” 当天童太太可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很是夸赞了一番逸仙楼,说他们办事用心,今日不止菜好,布置得也好看,不愧为徐奉县第一酒楼。 逸仙楼既然得了金不换的好名声,自然要好好答谢合作伙伴。 安之想到自家店里这两天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场景,心想她一个花店就获益良多,逸仙楼的收获定然更大,因此也不再推托,爽快收下了三锭银子。 “那我就多谢杨管事了,希望杨管事能多多关照我们花店的生意。” “好说好说,眼下就有这么一桩事情……” 安之得了钱以后,先是按照之前预估的价格把十五两银子入了花店的账,然后去飘香居买了三匣子点心,又去银楼买了三个金戒指。 这次能做成寿字花海,可少不了祖母和徐崔二位嬷嬷的帮忙,甚至可以说她们居功至伟。 她就想了个点子,然后拜托阿佑给画下来,剩下的事情全都是祖母带着两位嬷嬷做的,她再没插手。 因此这钱下来了,她可得好好感谢出力最多的三个人。 云老太太收了孙女送的戒指和点心,很是开心道:“这活儿能干,赚的可真多! 安之,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多想着点儿我啊。” 老太太不仅自己收得利索,还劝另外两人别客气:“咱为了做那个花字费了多少心思,前两天在家里插花,就差没把手指给弄肿了,这金戒指咱收得一点儿也不亏心。” 安之也跟着劝:“二位嬷嬷可别跟我客气,你们若是这样,以后我有事都不敢找你们帮忙了。” 两位嬷嬷见状也不再推辞,道谢过后便收下了金戒指。 童老夫人寿宴过后没几天便是中元节,按理云家人都得回兰湾村祭祖。 不过云燕蓉情况特殊,她现在怀孕已经有六个多月,根本不能出远门,周志明为了陪她,自然也得留下。 安之也想留下,花店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加上农家结束之后村口的酒楼也重新开业了,总得留个人照顾着。 因此最终回去祭祖的便只有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 身后安之也很庆幸自己选择留了下来,不然可是要错过一宗大买卖。 这事儿还得从放假之前的告示牌说起。 书院有个学子家里正好是做熏香生意的,并且生意还做得挺大,他看了安之的告示之后便想着自家可以帮忙解决一部分鲜花的销量。 但他知道他爹办事严谨,怕这事情最后成不了让安之白高兴一场,便没有提前说明。 趁着书院放农假,他特意买了些鲜花回去,请家中的调香师看了花的品质,待得调香师都说这花不错之后,他再跟家中长辈提及此事。 农假结束后,他带了他爹和两名调香师过来,亲自看了花田的情况,并且带了一些花回去制香。 本想着只要能制出跟以往同等水平的熏香,看着东山书院的情面上,以后便从东山村采购一部分鲜花 不想熏香制好以后,味道比以往更胜一筹,因此他们便找了过来,定下了一笔采购生意。 熏香不同于胭脂,只要有香味的花他们都收,因此花田里除了绣球花之外的其他花又全都多了一个新去处。 不过绣球花物美价廉,作为店里的销冠一点也不担心滞销,熏香铺子不要也没问题。 安之谈成一笔生意心情很是舒畅,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庆祝一番,不想去兰湾村祭祖的二老回来时却气鼓鼓的。 她好一通安抚才得知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二老这次回去后,兰湾村的云氏族人各个都主动找来,说是要把自家的孩子过继给云老爷子。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切,都是因为听邻村的马家人说老爷子现在家业颇丰,每年能赚大几千两银子。 人人都不想错过这种好事,因此大伙儿都没耐心慢慢讨好云老爷子夫妇,而是争先恐后地跟二老介绍自己的孩子有多好。 “……他们简直把孩子当成牲口一样贩卖,真是没一点人性!” 老太太也在一旁感叹:“老话说财帛动人心,这话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为了一点钱,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安之按说他们可不是不要自己的孩子,而是要用自己的孩子来吃别人家的绝户,最后反哺家族。 不过碍于祖父祖母已经在气头上,她便没将这话说出口。 在一旁听话的云燕蓉被气得够呛,心说她还没死呢,她还有一个女儿在呢,且女儿还姓云,那些人哪儿来的脸打她家的主意? 再者说,她家所有来钱的生意都是安之一手操办起来的,就算她爹娘真鬼迷心窍认了嗣子嗣孙,这些东西就该归安之所有,谁也别想惦记! 不过眼看爹娘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也没必要火上添油。 待以后寻了合适的时机,她一定得把这话说给爹娘听。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想云燕蓉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说明,就有那更不要脸的人找上门来了。 这天她正在丈夫的搀扶下围着院子散步,突然听到村里有人急忙跑来送信,说是她爹娘跟人在酒楼里打起来了。 这话险将云燕蓉吓得魂飞魄散,就她爹娘那样的好性子,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她又想着,二老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会不会吃亏?万一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快,咱们快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周志明见妻子不管不顾地跑起来,连忙劝她慢些:“燕蓉,你慢慢走别着急,若你急出个好歹来,可真收不了场了。 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赶过去看看,到了酒楼定会护好二老,不让他们被人欺负。” “好好,我知道了,你快些去。”云燕蓉连忙催促丈夫快些去帮忙,为了证明自己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她特意停下了脚步。 周志明见状才肯放心离去。 等云燕蓉挺着大肚子走到酒楼时,就看到满地满是狼藉,她那好脾气的爹正在叉腰骂人。 “……现如今我是有两个钱,你嫌这钱臭就别来沾边,在京城做你的老太爷就好,做什么大热的天千里迢迢跑来我这里。 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云茂德是没儿没孙,但我还有女儿有孙女,哪天我要是死了,我的东西都归她们娘俩,什么猫啊狗的,谁也别想惦记! 那些臭不要脸的最好有自知之明,离我远着些。 真把我逼急了,别怪我把他们当年做的丢人事情抖落出来,让众乡亲们知道知道,有些人的人皮面具下藏着的是什么污糟东西。” “你个狗东西,早知道你是这副模样,当年我就该掐死你,省得把你养大了来气我。” 一个身着半旧锦袍的老妇人指着云茂德的鼻子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孽障,猪狗……”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志明突然往她面前砸了条桌腿,将她吓得连往后退。 周志明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对面的人粗声粗气道:“懂不懂什么叫好好说话? 不懂的话我不介意再用拳头教教你们!” 他个头高大人又壮实,绷着脸站在那里便犹如一座随时会喷发的小火山,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对面的老婆子熄火了,一个瞧着跟云茂德差不多年岁的男人却走了出来。 他傲气道:“云茂德,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弟如今可是在京城礼部任职,现在更是礼部左侍郎的东床快婿。 你个泥腿子知道礼部做侍郎多大的官儿吗? 说出来吓死你! 那可是正三品大员,要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云茂德听到这话,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平日里听到最大的官便是七品县令,京城的三品大官对他而言便犹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如果今天他是孤身一人,别说云智信是三品官的女婿,就算是皇帝的女婿他也不怕。 可他偏偏有妻有女,他能豁得出自己,却不敢让家人跟他一起冒险。 他正想着对策,不想这时老婆子突然出声道:“别说是三品大员的女婿,就算是三品大员本人,也不能逼着曾经领养然后退回去的半路儿子过继。 你家是当官的不假,但我光脚的也不怕你们穿鞋的,你们要真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 到时候我们进京告状,也让京城的大官给我们评评理,看看云智信逼着我们过继他的侄子,究竟是何道理。 如果大官们说京城就是这么个礼数,那我就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我告诉你,就算我真认了你家的什么人当嗣子,你们谁也别想占到任何便宜。 我死之前一定变卖所有家产,捐给庙里的菩萨也好,留给街边的乞丐也罢,总之你家送来的侄子,一分钱也别想捞着!”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让对面的云志诚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应对。 按照云志诚之前所想,他家现在可是官身,千里迢迢来找云茂德,那就叫纡尊降贵。 云茂德看到他们就该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之事。 听说自家有意给他过继一个孩子,那就该感激涕零的立刻答应,为了表达感谢还会送上丰厚的礼物。 他没想通云茂德怎么有胆跟他拍桌子,他家婆娘还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云茂德听了老婆子的话,顿时也豁了出去。 要说这世上他最不喜欢的人,最开始领养他的云丰收一家排在第一,并且远超第二名一大截。 当初他们一家是如何对他,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万没想到,多年过去,这家人竟然有脸走到他的面前来,仿若无事一般说他一把年纪还没有人继承香火,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把家里的二孙子过继给他。 以前的情分? 以前云丰收夫妇也许曾真心对过他,可是自打生了云志诚后,他就成了家里的边缘人物,待隔一年再生了老二,他就成了家里免费的仆人,洗衣扫地看孩子都是他的活儿,但凡有一点干得不顺,就要招来一顿打骂。 可那时候他才五岁。 后来云智信出生后,云丰收两口子更是商量着直接扔了他一了百了。 他自己找回来后,那家人见此计不成,便又生了另外一个毒计,拼命往他身上泼脏水,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仅用了半年时间,他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一个丧尽天良的恶毒之辈。 而那时候他才未满八岁…… 云茂德今年四十九岁,可想到过往他还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这一份愤怒却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你们要真有那能弄死我的能耐,又何必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这里,就为了我这点儿钱。 怕不是在京城穷得揭不开锅了,所以想从我这里抠点银子补贴家用吧。 我告诉你,简直做梦! 现在都给我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谁要是再敢闹,我立刻报官,也好让云智信的同僚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威胁 云老爷子本是胡乱猜测的一番话,不想真说中了云丰收一家的窘态。 云智信三十多岁考上进士,这在云家人眼里可真是光宗耀祖。 他们原以为云智信考上进士后他们家的苦日子便彻底结束了,谁也没想到,真正艰难的日子才刚开始。 云智信考上进士后被留在做官,云丰收变卖了家里的田地铺子,在全镇人的羡慕中带着全家老小去投奔小儿子。 到了京城才发现,儿子赁了一个只有三间房的小院子,就这一年还得八两银子。 现在家里大小十来个人,在这个小院子完全住不开,他们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在京城买个小院子。 就在他们寻摸院子时传来一个消息,云智信被他的上司看上了,决定将女儿许配给他。 可这时云智信成亲已经十来年,儿子都生了两个,如何娶上司的女儿? 可是让云智信直接拒绝,他一则不舍,二来也怕上司给他添堵,因此便想了各种办法终于成功和离,然后顺利跟上司家的小女儿定亲。 云智信倒是成功攀上了高枝,可怎么把这高枝娶回家也是个问题。 云丰收做主把家里所有的钱财,包括另两个儿子儿媳的私房钱财都抠了出来,交给小儿子去置办聘礼。 可惜云智信举全家之力置办的聘礼,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反而极尽挑剔。 不过新娘的嫁妆里有一套院子,云家人可算是在内城有了住处。 住在媳妇的陪嫁房子里,自然得由新媳妇当家,云智信的所有俸禄和冰炭补贴也进了新媳妇的口袋。 自此,云丰收夫妇和大儿子、二儿子一家算是彻底过上了捉襟见肘举步维艰的生活。 云志诚更是多次感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老家来得痛快。 他们唯一获得满足的时刻,大约就是在看老家写来的信时,里面的恭维能让他们短暂地忘记现在的困窘。 不过就在今年端午看老家的信时,这短暂的愉悦也没有了。 因为曾经被云丰收弃之如敝履的云茂德突然发财了,据说一年能赚几千两银子,老婆女儿都穿金戴银,家里丫鬟仆人前呼后拥。 这是云丰收理想中的老太爷生活,没想到却被云茂德给“占”了。 他当下就生出了要把这一切都拿回来的心思,因此才不顾酷暑,千里迢迢地从京城往运徐奉县赶,就是怕被族人捷足先登。 他原本以为打出小儿子的名号后,定能让云茂德老实收下他的二孙子当嗣子。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这般硬气,竟然直接跟他拍桌子,就连搬出三儿子的岳丈都吓不住他。 当时他离京时三儿子可是千叮万嘱,不能直接打着他岳丈的名号来行事,更不能把事情闹大。 因此当他听云茂德说要报官时,顿时心慌了。 如果真的报官,那可就坏事了! 到时候老三媳妇非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见硬的不行他便想来软的:“茂德,咱们父子缘分虽浅,但我毕竟给你当了八年爹,是我教你说话走路,是我教你识字背书。 我那时候也是没了办法,这些年每每想起都会后悔,如果我咬牙坚持一下,兴许就没有以后的这许多事情来。 茂德……” “闭嘴,这话你说着不恶心,我听得都嫌恶心。”云茂德直接打断他:“就算你说破天去,我也不会过继你的孙子。 现在麻溜地给我滚,再敢废话,我立刻报官。” 眼见他软硬不吃,云丰收也没了演戏的心思,直接放话道:“云茂德,我在徐奉县是拿你没办法,但是在兰湾村我还是说了算的,咱们走着瞧!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一直这么硬?”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努力的方向错了 徐丰收闹了一通之后带着人离开了。 云茂德看着一地狼藉无奈道:“早知道这样,清明节时我就不该回兰湾村,尽惹些麻烦事。 先是马家,再是云丰收,咱家今年时是不是犯太岁啊,找时间得去庙里拜拜才好。” 云老太太却不赞同这话,在她看来自家今年的运气好得很! 别的先不说,光是女儿有喜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呸道:“明明是那两家人臭不要脸,见到便宜就想占,跟咱家有什么关系?” “是啊,爹,您可别把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他们的错。”云燕蓉出声安慰老爷子:“就算咱们没有回乡,说不定在外面一样会碰到。 既然是笔糊涂账,那还不如早早算清了事。 谁知道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麻烦事。” 老太太不想让老头子自哀自怨,便转移话题道:“我瞧那云老鬼走时放下的话还挺有信心,你还是快想想在兰湾村他能怎么拿捏你吧?” 云老爷子听到这话皱眉思考起来:“我不住在那里,户籍早就花钱迁了出来,他拿我没一点办法,撑死了也就是拿除族威胁我呗。 我也不怕他,爱除就除吧。” 他早当自己是没根的人,云氏族谱上的那个名字,对他而言并还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周志明提醒他:“岳父,您别忘了咱们清明回乡是为何事。” 听得女婿这话,老爷子瞬间瞪大双眼:“难不成,难不成他们想用我爹娘的坟茔做威胁?” 仔细一想,他清明回乡是为祭拜父母,在兰湾村最大的记挂也是父母的坟墓,如果云丰收真要拿捏他,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动人坟墓犹如杀人父母,云丰收真的敢吗? 这话没问出来,老爷子心里就有了答案:云丰收是敢的。 现在云丰收的小儿子是进士,亲家更是三品大员,云氏一族绝对唯他马首是瞻。 只要他开口,不管多么离谱的事情,族里肯定会答应下来。 眼见云老爷子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老太太怕他急出个什么毛病来,连忙道:“老头子,别急别急,志明只是这么一提,他们不一定会这么做。 而且咱们现在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就能想办法去预防。 事情还没发生呢,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但是这事儿该怎么解决,云老太太是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云老爷子在原地转了两圈,而后突然顿足,几番犹疑之后坚定道:“志明,你骑马去镇上帮我租辆马车,明天一早我去一趟兰湾村。 老婆子,你带人把这里收拾一番,我去找村长办些事情。”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云燕蓉心里有了猜想,但她不敢确定:“娘,我爹这是?” 云老太太叹口气道:“你爹应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话刚说完她又改口:“不,这对我们家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决定。 以后跟兰湾村云氏一族彻底断了关系也好。” 老太太这话算是证实了云燕蓉心中的猜想,她爹很有可能是想要回去迁坟。 她将丈夫拉到一边小声道:“志明,明天你跟爹一起去云湾村走一趟吧。 那是云丰收的地盘,万一他们起了什么坏心要对我爹下黑手,那可就麻烦了。” 周志明早就想到燕蓉会有此番请托。 若岳父一个人去兰湾村,燕蓉定会寝食难安,他在一旁陪着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如此还不如他跟着一起去,最起码能保岳父安全。 他很是爽快地答应:“行,我陪着岳父一起去兰湾村,你别着急上火,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可千万小心。” 云燕蓉点头笑道:“放心吧,这几天我保证连酒楼都不来,就老实在家待着,直到你回来为止。” 话说云老爷子那头,他去找村长给自家划了一块坟地后,紧接着又找村里人帮他修路挖坑。 村里人听说他要给父母迁坟,而且就是这两天,心知他肯定是遇上了麻烦,他们保证一定在两天之内弄一条可以上山的路出来,坟坑也会挖好。 老爷子给众人道谢:“谢谢大伙儿了,待把这事儿办妥,我一定请大家喝酒。” 把坟地安排好后,他又回家赶了马车去镇上,找了办白事的班子,问他们自己准备去外地迁坟都要注意些什么。 为了万无一失,老爷子最后决定直接带着一整个白事班子去兰湾村。 第二天云老爷子和周志明一大早就走了。 安之看到家里院门上用红纸写的“俸诸君”和白纸写的“林宅致哀”等字样,这才知道家里要给太爷爷太奶奶迁坟。 再一细打听,又得知祖父曾经的养父带着人来家里闹了。 这可把安之给气坏了。 先是马家,然后是云丰收家,一个个的都当她家好欺负,随随便便就能来踩两脚是吧? 如果她家不是个普通的农户,而是有些权势地位,那些人怎么敢? 又一次,安之意识到了自己能力的缺失。 她是能赚钱改善家里的生活,也能在村里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出了东山村,还不是一样会任人捏圆搓扁,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安之突然觉得自己努力的方向错了。 有钱有什么用,她必须有足够的权利守住这些钱才行。 农家要想改门换户,最常见的办法是科举,可性别直接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除了科举之外? 安之看着眼前的大片农田,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现在是农耕社会,土地就是第一生产力,她如果能够培育出高产量的粮种,除了定国安邦之外,应该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 只要粮种在手,她进可攻退可守,总比现在这样被动的好。 有了想法之后,她立刻掏出自己的钱匣子开始盘点资产。 她得买个庄子,四周被高高的院墙围起,隔绝外面的视线,方便她来改进粮种。 庄子里面的人全部都得是签了死契的奴仆,确保不会走漏任何消息…… 第二百四十九章 查漏补缺继续种花 买庄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要用异能培育出产量稳定的粮种也需要长期作战,这事儿急不得。 眼下安之需要想一个更快见效的办法。 于是她把目光落在了河堤旁的花田上。 这一片延绵近二里地的花田吸引了对面书院几乎所有夫子和学生的目光,每天早晚都有人在这边散步。 读书人大多感性,看到这样的美景之后,有人吟诗作对,有人挥舞画笔,还有人给亲朋密友写信分享。 前段时间放了农假以后,几百个学子去了周边几个县城探亲,同时也将这一片花田的名声彻底在周边传开。 因此在农假结束后,在河堤上能看到不少外地人的身影,他们都是慕名过来赏花。 安之从县城的花店抽调了两个人回来,在花田搞起了自由采摘活动,效果很是不错,只要拿起剪刀进了花田,每个人都能满载而归。 花店的生意在童老夫人的寿宴后迎来高峰期,村里花田每天的销量也很是不少,再加上胭脂铺子和熏香铺子两处的订单,花田的产出明显有些不够用了。 明年将这一片花田进行扩张是势在必行。 安之想,如果在扩充花田的时候能跟官府搭上关系就好了。 …… 五天之后,云老爷子从兰湾村带回了两尊棺木,将父母的坟迁到了东山村,也算是彻底跟兰湾村云氏一族划清了界限。 跟云老爷子一起来的还有云铁牛一家。 云铁牛对于云丰收仗势欺人的行为很是不满,奈何形势比人强,他在族里的话语权不如云丰收,因此只得眼睁睁看着云丰收上蹿下跳,最后逼走了云茂德。 他无法帮助兄弟留在兰湾村,便带着全家人给兄弟的父母扶灵,也算是略尽一份心意。 云茂德对于堂兄的这一份心意十分受用,在路上便多次表示,哪怕他不再是兰湾村云家的人,但他永远是云铁牛的弟弟,两家的情分绝不会因为他被除族而断开。 云家人以为老爷子从兰湾村走了这一遭,心情难免低落,但是不想他们以为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他回来之后将双亲的棺木下葬,办酒款待了为迁坟一事出过力的所有人,而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酒楼的经营之中。 好像除族一事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 只有云老太太知道,自家老头子这是憋了一口气,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没有眼光的云氏一族看看,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 时间进入八月下旬以后,花田过了产量最丰的时候,百合、月季、玫瑰的数量开始慢慢往下降,不过各种菊花开始盛开,很快占领了一部分的市场。 这时候的菊花还是四君子花,远不像后世那样多用于祭拜,大家都乐于买些菊花回去插瓶。 而且马上就要到重阳节了,重阳有簪菊花的风俗,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菊花的主战场。 现在花店已经不怎么需要操心,安之便将大部分的精力重新放回了花田。 几个月之前花匠带过来的各种珍稀花木已经全部种活,花匠通过扦插的方法也培育了不少小花苗出来。 在安之的鼓励下,他们也开始尝试各种嫁接之法,还有通过人工授粉进行杂交,试图培育出别的品种来。 有了各种珍稀花苗,也就意味着东山村的花田在市场上拥有了更大的竞争力,哪怕明年有人学着种花也不必担心,毕竟她这边已经在主动拉开差距了。 将自己手头有的花种全部统计一遍之后,安之开始查漏补缺,能在南方存活的鲜花品类,她这里必须都得有。 而且还要尽可能做到在一年的每个季节,东山村都有花可赏。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菊花谢了之后花田就没花了,最快得等到明年春,耐寒的蔷薇开花之后才有花可赏,有花可卖。 而冬天到春天的这个空缺,必须得想办法来弥补。 安之跟花匠商量之后,决定趁着现在天气尚可扦插三亩的山茶花、三亩水仙花,然后嫁接出一片梅花林。 山茶花和梅花嫁接/扦插之后大约都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才能开花,也就是说最早得等到后年冬天才有花可赏。 这跟安之的计划正好匹配。 她原计划明年种出百亩左右的花田,把缺少的花种,如芙蓉、芍药、牡丹之类的全部都补齐。 如果明年鲜花事业的发展能达到预期,那就在后年把东山村彻底改造成鲜花基地,这样就可以保证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 到那时她就可以把东山村打造成一个旅游景点,不说吸引各地游客,但在原安府内,应该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而且两三年之后,东山书院应该也能出一些成绩了,到时候还有书院的引流,东山村一定能够成功扬名…… 安之一边跟花匠商量接下来的种植方向,一边给花田做三年计划五年规划,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九月中旬。 花田里的花都卖得差不多,仅剩的一些菊花也被逸仙楼预定下来,说是要泡菊花酒。 于是在城里大部分人不舍的目光中,一间花店暂停营业了。 从花店回来的几人一刻也不得休息,回来的第二天全部都被送去了桔山摘桔子。 经过精心打理(和异能浇灌),今年的桔子产量跟去年相比又上了一个台阶。 最后算下来,桔子的产量达到了两百零四万斤。 周志明运走了一百七十万斤,逸仙楼收下了剩下的三十四万斤,光是卖桔子一项,便给安之带来了一万零二百两的收入。 桔山上不仅有桔子,还有羊群和养鸡场,这两项产业虽然不能跟桔子比,但较寻常人家而言,也是一笔不敢想的收入。 桔山真正成了安之的聚宝盆。 第二百五十章 利益动人心 将桔山上的一众事情处理完之后,安之可算有心思来处理花田这边的账目。 今年她种了七亩花,村里人种了二十六亩,加起来便是三十三亩。 而村民们的二十多亩花田,他们只负责种,安之负责销售。 安之算过种粮食的产出,一亩田单季平均产稻谷是三百斤,夏秋两次收获便是六百斤,现在的税率低,是二十税一,粮食扣税之后还剩五百七十斤,粮店收干稻谷是五文钱一斤,也就是说一亩田能产生近三两银子的收益。 有了基数之后,安之便每亩田绝不低于三两银子的收入,但是具体金额得根据花田的产量而定。 这个价格大伙儿自然是乐意的。 要知道种花可比种田轻省不少,节约下来的时间他们要么出去打零工,要么开荒地,或者多种些菜来喂猪喂鸡,这都是额外的收入。 现在所有的花都卖完了,也该给大家分账了。 三十三亩花田总共收入二百六十五两零三十八文,平均算下来,每亩地的收入在八两银子左右。 而花田的单价之所以这么高,各种“寿”“喜”“福”“财”等花海贡献颇大。 如果纯靠花店卖鲜花和胭脂铺子熏香铺子,每亩田的收入大概在六两左右。 安之把自己的各项成本捋了一遍,然后决定按四两银子一亩田给村民们进行结算。 她若是想要把花田业务发展壮大,就必须要让村民们赚到钱,这样大伙儿才愿意跟着她干。 果不其然,安之把花田的收入给各户发下去以后大家都沸腾了。 种花比种田轻松,赚的钱反而更多,大家如何能不激动! 分钱的当下,便有人叫嚷着明年还要跟着安之种花,把手里所有的田都拿来种花。 而安之分钱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村里好些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初他们要是坚定的跟着安之一起种花该多,一个犹豫便错过了大好的赚钱机会。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明年种花的事情定下来,别再耽误发财了。 村里人着急赚钱,因此大家都齐齐涌入云家,一时云家门庭若市,安之除了招待村民,别的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但她每天招待村民时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总是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态度。 云老太太在一旁看着都嫌累得慌,让她赶紧跟大伙儿把话说明白,省得人家一趟两趟三趟的上门。 安之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不想用力过猛,直接变成了傻笑:“祖母,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 我得让大伙儿知道,这门生意是他们求着我,而不是我求着他们。 只有搞清楚了供需关系,大家才能端正态度。” 老太太见孙女自己有主意,便也不再多说。 安之把村民们吊了六七天,直到刘向荣都忍不住找上门来,她才松了口:“村长您有所不知,这事儿确实还挺麻烦。 花田要种多少亩,都种些什么花儿,明年该怎么卖,这些事情都得考虑不是? 不过我现在已经大概想出个方向来了,明天下午咱们全村一起开个会,把这事儿定下来,您看成不?” “成!大伙儿都等不及了,全等着你发话呢,那就说好了,咱明天开会!” 第二天下午村里各家都派了一个代表,早早去了村学,而在开会的屋子外面也扒了不少人,都等着听第一手消息。 这次安之也没让村长帮忙组织,自己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位。 鲜花种植关乎她后面几年的计划,不容有任何闪失,因此她必须得在这事情开始之前就将自己领头人的身份坐实。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开大会 “今天叫大伙儿过来主要是商量一下种花的事情。 前几天我把今年种花的钱发下去之后,几乎是每家每户都跑过来找我,说是要跟着我一起种花,把家里的田都拿出来跟我种花。 对此我只想说,这是完全行不通的。” 安之开头就给出了一个否定的说法,这让众人都始料未及,一时下面就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不过安之并没有给大家自行讨论的机会,而是继续道:“我不肯同意主要是有两个原因。 第一,咱们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加起来千多亩田地,如果真的全拿来种鲜花,这些花卖去哪里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到时候种了花卖不出去,咱们哭都没处哭。 第二,朝廷律法明文规定良田不得挪作他用,咱们小打小闹种二三十亩花也就算了,如果真要把村里的田都拿去种花,官府第一个不同意。” 她这话说得在理,大伙儿都表示服气。 可是真要这么轻易放弃种花的事情,大伙儿也不甘心,就有人问:“安之,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对啊,安之你聪明,定会有别的主意对不对?” 眼看开会的人都有些着急起来,安之这才开口:“这几天很多人都找了我,而我一直拖着没有给回复,也是因为在想解决的办法。 现在针对这两个问题,我想了一些对策。 首先,今年咱们都先少种一些,各家各户都种个一亩田看看行情,如果明年咱们能把这一百多亩花都给卖了,那后年就慢慢加。 你们也不要觉得一家一亩田太少,咱们一百二十六户人家就是一百二十六亩。 还有今年已经种过花的人家,有些种了两亩,有些种了三亩,这个明年自然是要继续种的,总不能让人家把花苗拔了不是? 也就是说咱们村里明年会有一百四十多亩花田,这个产量可是不少,怎么卖还是个问题。 至于官府那边,咱们毕竟不是把所有的地都拿来种花,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 等确定好种花的具体亩数之后,我会请孙夫子出面帮咱们村里跟官府搭个桥,看能不能得到官府的特批。” 她这话有理有据,谁也无从反驳,也不敢嫌弃一亩田实在太少。 嫌少? 嫌少可以不种,保证多的是人愿意种。 “安之我听你的,你说一亩就一亩。” “对,听安之的,咱们慢慢来,明年一亩,后年说不定就能种二亩。” 把数量确定下来后,安之提起了敏感话题:“接下来咱们得说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钱。 咱们村里今年种的花都是我在卖,相当于是我先从村里买了花,然后转卖去各处。 这一买一卖之间,我肯定是赚了钱的,不然我没必要费劲巴啦地做这许多事情,你们说对吧?” 刘向荣抢先道:“安之,如果不是你咱村里也想不到种花,即便种了也不一定能卖出去,所以这钱你该赚。” “村长,我也觉得这钱我该赚,但我得把话说在前头,省得以后有人议论我连村里人的钱都赚,到时候再生出是非来,就没必要了。” 安之这话说完,有人跟着刘向荣说她该赚钱,也有人沉默不语,显然是真觉得她不该赚乡亲们的钱。 安之将那些沉默的人看在眼里,而后继续道:“我今天之所以把这事情拿出来说,就是不想为赚钱一事伤了感情。 咱们在生意开始前就把规矩条例说话,签了文书落了契,以后就按照文书办事,也省了争执。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带着大家一起种花,所有的技术和资源都无偿分享给你们,但是你们种出来的话全得交给我来卖。 交给我卖有两种方式,一是我直接兜底,按照三两银子一亩田来承包你们的花田,第二是按分成,根据花的产量和售价来决定一年能赚多少钱。 当然,如果有人觉得我给的价格低不想把花卖给我,或者说不想让我在中间经一手,这也是可以的。 我不能拦着大伙儿种花,大家只管种,种了以后自己想办法卖,咱们良性竞争。 不过我的花匠、从外地花高价买来的珍稀花苗、还有一些养殖技术您也别惦记。” 这一番话里的信息量不少,安之给了大家一定的时间讨论,有问题的都可以提。 很快就有人开口:“安之,今年的花田可是三两的兜底外加分成,怎么到明年就变成二选一了呢。” 安之回:“今年鲜花量少,我自认能够背得起,再加上是第一年,大伙儿心里都没底,所以我自担风险给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明年情况不一样了,所以模式自然得变。 如果我来兜底,那么大家只管干活,风险全由我担着,这价格给的也偏稳妥。 如果大家愿意选择分成,也就是说你们也承担了赔钱的风险,相对应的你们可能也会有高收入。 总不能说大家既要安全保本,又要赚钱分红,却把所有的风险让我一个人扛。 这不太合适,你们说对吧?” 这是安之第一次在村里人面前露出她商人逐利的一面,也让大家清楚意识到,这个小姑娘跟他们都不一样。 她懂赚钱,也懂拿捏人心,正事面前半点儿不含糊,要想跟她干活儿,就得按她的规矩来。 可是到底是选择稳妥的兜底,还是更有风险的分成,大伙儿一时也没个主意。 安之没指望今晚能出一个结果,她道:“这毕竟是件大事,大家都回去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跟我种花,如果种花的话是选兜底还是分红。 如果商量出个结果就来我家说一声,咱们顺便把文书签了。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定下来后才能找花圃定花苗,官府那边也必须尽快去落实,等着咱们去办的事情可是不少。” 说完这话,安之率先起身离开了。 她得把场地留给众人,让他们好好商讨一番。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众人选择 安之一走,刚刚还安静的房间瞬时热闹起来。 大家找了关系好的兄弟朋友开始讨论,这事儿到底要怎么选。 绝大部分人自然是想要跟着安之干的,他们犹豫的无非是选兜底还是分成。 选兜底怕赚的钱少了,选分红又怕赔本,真是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刘二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表态的:“我家选分红!” 他这话一出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有人问:“刘二,你家去年可是种了三亩花,你要选分成,万一亏了可不是笔小数目。” 刘二何尝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更知道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 他相信安之的能力一定不会让大家亏本,他也愿意为此赌一把。 他都想好了,如果真的赔本,那就只当今年没有赚到钱。 可是万一明年还能分得十二两银子,加上今年的十二两和之前的积蓄,他家就可以去镇上甚至县城买个小院子或者小铺子用来出租。 刘二对众人道:“安之是个有成算的,今年她说要种花的时候,好些人都不看好她,那时候谁能想到她会把这门生意盘活。 如今她既然同意让每家种一亩花,那应该就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售卖,我相信明年她也能把所有的花都卖出去。 我愿意陪她赌一把。” 刘二的话说完,很快又有其他几个人说要选分红模式,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今年跟着安之种过花的人家。 而他们的态度无疑又带动了一些人脑海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 安之开过会后就将这事情抛之脑后,而是赶起针线活来。 她早就计划给阿佑缝个书包当做生辰礼物,可惜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效率,也低估了做书包的难度,导致现在距离阿佑的生辰只有三天时间,她的书包还有四分之一的工作量没完成。 现如今她是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就怕赶不及在阿佑的生日时将这个书包送出去。 好在她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阿佑生辰的前一天晚上彻底完工。 第二天一早,安之先是亲手给阿佑做了一碗长寿面,然后又将新书包送了出去。 “阿佑,这个书包是用粗布缝制,我在两层粗布的中间缝了油纸用于防水,然后在内袋处也用鱼胶贴了一层油纸,这样以后遇到下雨,你就不必死死护着书袋了,可得顾好自己。” 安之之所以想要给阿佑做个书包,也是有缘由的。 八月时下过一场大暴雨,下雨时正逢书院放学,阿佑用雨伞将书袋护住,结果浑身都淋湿了。 那时候天气还热,大家都没当回事,让阿佑换下湿衣服就没管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阿佑突然高热不退,把家里人都给吓坏了。 幸好云燕蓉怀孕满六个月之后,周志明为了她的安全特意请了个大夫住在村里,因此才没把人给烧成傻子。 阿佑病了三天就痊愈了,家里大人也跟他交代,以后如果遇到大雨就在书院等着,不着急回来。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过了,但安之却将它记在了心里,然后自己琢磨出了一个防水书包。 阿佑看着做工略显粗糙的书包,心里很是开心。 他知道这一定是安之姐姐亲手给他做的。 而且安之姐姐之所以做这个书包,定然是因为自己上次生病的缘故。 有了心意加成,他越看越喜欢这个书包,都有些舍不得用了。 安之亲自动手把旧书袋里的书放进新书包:“做了就是给你用的,放起来岂不是浪费了。 你放心,我这是用粗布做的,绝对扛造,用个两三年都不会坏。 如果真坏了,我再给你做就是。” 听了这话阿佑才喜滋滋地背上书包去上学。 他心里想着,安之姐姐总是亲手为他准备生辰礼物,对比之下安之姐姐的生辰他只送银票,好像就有些敷衍了。 明年他一定要好好给安之姐姐准备一份生辰礼。 而等到晚上,安之拉着他去河边放了只有两个观众的小型烟花秀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要给安之姐姐好好准备生辰礼的念头。 过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生辰之后,安之又开始接待一批批上门的村民。 经过几天思考,所有村民都决定跟着安之一起种花,不过在选择待遇的事情上则出现了分歧。 大约四成的人选择分红模式,另外六成的人则选择了兜底。 在跟选择兜底模式的村民签文书时,安之都额外强调兜底不意味着摆烂,如果让她发现谁家因为旱涝保收就不认真干活,那么撑死了也就能在她手上赚到三两银子。 就在安之跟村民们签文书时,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云燕蓉要生了! 安之听到这个消息后连文书都顾不得签,赶紧往家跑去,边跑边问送信的翠喜:“我娘什么时候发动的?” “回小小姐,我也不知道,我从桔山回来,路过您家时听到姑爷大声在喊产婆,我赶紧跑过去看,发现是小姐要生了,就赶紧跑回来给您报信。” 安之心说她爹才喊产婆,那应该是刚发动不久,在她娘生产之前她应该还来得及见上一面,给她娘输送一些异能。 不想等她跑回家时就得知她娘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她想进去产房却被守门的徐嬷嬷拦住:“安之,你娘在生产,你可不能进去。” 安之着急道:“我娘不是才刚发动吗?距离生产肯定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嬷嬷,我就进去看看,给我娘说几句话就出来。” “不行不行,你还小,决不能进产房。 你放心,里面有两个接生婆,你祖母也在一旁守着,大夫也在耳房待命,你娘一定会没事的。” 老话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安之哪里能放心在外面等着。 她恨不得自己就在产房守着,随时给她娘传输异能,以确保她娘能顺利生产。 第二百五十三章 母子平安 安之正想再争取一下,结果就听房间里面传来产婆的声音:“太太用力,孩子胎位极正,只要您跟我配合着用力,很快就能把孩子生下来。” 安之听得这话一脸懵,这就开始用力了? 另外一脸懵还有人生头次当爹的周志明。 因为太过激动,他连站都站不住,只能坐在台阶上问:“徐嬷嬷,里面还得多久啊?” 徐嬷嬷回他:“志明,太太才刚进去两刻钟,没有那么快的。” “没那么快是多久?我听着燕蓉好像已经开始哭起来了,她肯定很疼。” 徐嬷嬷无奈道:“妇人生孩子大多会哭,不必担心,这都是正常的。 志明,要不你带着安之去厨房走一趟,看看鸡汤好了没。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儿,燕蓉得吃了东西才有精力生孩子。” 现在她就想找个事情把周志明打发走。 再让这人在外面坐着,怕是里面的产妇没问题,孩儿他爹却被吓出毛病来了。 而且安之才十岁,哪里能听妇人生产的动静,得赶紧想办法把人送走。 周志明不想离开这里半步,但是鸡汤却不得不顾,于是他便指挥女儿:“安之你去厨房看看,如果鸡汤好了就给你娘拿过来。” 安之将自己定位为现场急救医生,如果她娘和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什么意外,在里面的大夫可不如她好使,因此她绝不能离开。 “爹,还是您去吧,我现在太紧张了,手都在发抖,根本端不稳鸡汤,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安之,你先去厨房看看,如果鸡汤好了,你让厨房的范婆子帮你送来便是。” “爹,我现在腿软,走不动……” 安之这话还没说完,忽听屋内产婆高呼:“生了生了,生了个公子,母子平安!” 产婆话毕就听到产房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很是响亮。 安之跟周志明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就这? 这就生完了? 徐嬷嬷见周志明就跟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连忙喊:“志明,你可听到了? 燕蓉给你生了个儿子!” 周志明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震惊、欢喜和不敢置信的情绪在脸上交织,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而后就见他仰天长喊了一声:“我有儿子了!我终于有后了!” 没一会儿云老太太便将刚出生的婴儿抱了出来:“志明快过来看看,瞧瞧你儿子长得多俊呐!” 周志明连忙起身跑到老太太跟前,探头仔细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老太太把孩子递过来:“志明,你来抱抱孩子吧,一会儿我可要把孩子抱回去了。” “我?我来抱?” 周志明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汗,随后抬起手来,可比划几次都不知该怎么把孩子抱起来。 “别紧张,孩子还小,很好抱的。 你把两只手臂套抬起来,等我把孩子放上去后你再把手臂合拢就行。” 周志明依言照做,可是等孩子躺在他手臂上后,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小小一个人儿,大约只有他的小臂那么长,分量也轻飘飘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家伙,却填补了他前半生最大的遗憾,让他的心脏都变得沉甸甸的。 云老太太在一旁欢喜道:“瞧瞧我外孙子多白净,头发黑黝黝的,长得也好看,就捡着你和燕蓉好的地方长。” 安之顺着这话看了一眼亲弟弟。 据说小孩儿因为泡在羊水里的缘故,生出来都是皱巴巴的,但她弟弟确实如祖母说的那般长得白净好看。 她又转头看一眼祖母和爹,这两人都笑呵呵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一副子/有孙万事足的样子。 明知不应该,明明早有准备,但安之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酸来。 她再也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往后她的祖父祖母,她的亲娘和后爹,都得分给另外一个人。 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吸引那两个人的注意力,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种强争来的关注,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排他性 “生了吗?生了吗?燕蓉怎么样啦?” 小婴儿抱回房间后,听到消息的云老爷子才匆匆赶来:“我刚在酒楼听人说燕蓉发动了,怎么没人给我送个信儿呢,我还……” “生啦生啦,燕蓉生了个儿子,你又当祖父啦!” 老太太兴奋打断老伴的话:“你是没看到哟,咱家的小孙子长得可真好看,小脸儿白白净净的,一点儿也不皱巴。 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儿。” 老爷子闻言先是谢菩萨保佑他女儿顺利生产,接着又遗憾自己来晚了:“要是早到一会儿,我定能亲眼瞧见我大孙子,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没事儿,等洗三的时候我就能见着了。” 兀自乐了一会儿,老爷子转头对女婿道:“志明,恭喜你当爹,这就有后了。 我们燕蓉有儿子啦,她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安之看着欣喜若狂的家人,心里不由开始想,不知十年前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让祖父祖母失望了…… “安之姐姐,我回来了。” 正胡思乱想间,安之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被牵住了,阿佑带着笑意看过来,驱散了她一些本不该有的情绪。 安之笑着看向阿佑:“你听到了吧,我娘给我生了个小弟弟,我当姐姐了。” 阿佑看看产房门口说得热闹的几人,转身便拉着安之回了两人住着的小院。 将人带到屋里之后,阿佑如同周志明去云家下聘那天一般,背身站在安之面前。 他轻声道:“安之姐姐,我借你靠靠。” 这话不知哪里戳中了安之的泪点,小姑娘很快鼻酸起来。 她不再强撑,低头靠在阿佑的背上默默垂泪。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没有亲人的缘故,这辈子她将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全部。 她只有一个祖父一个祖父一个娘亲,而他们也只有她一个孙女/女儿,他们一家人这样过了十年。 在她心里,这份亲情是有排他性的。 可是从今天开始,具有排他性的亲情彻底消失了。 她仍旧只有一个祖父一个祖父一个娘亲,但是祖父祖母有了另一个孙辈,娘亲也有了儿子。 她觉得自己被背叛。 她惶恐、生气、甚至愤怒,但她却丝毫不敢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 这些自私又冷漠的态度不是一个乖小孩该有的。 长辈们眼里的安之应该要对弟弟表现出万分的欢迎和宠爱才对。 安之借着一个小小避风港静静地哭了一会儿,将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宣泄干净之后这才抬起头来。 她哑着嗓子道:“阿佑,谢谢你,我好多了。” 阿佑笑:“这就好,安之姐姐你等等,我给你倒些热水来洗脸。” 不一会儿阿佑从厨房端了热水来,并且还让人送来两个食盒。 “安之姐姐,你洗把脸之后咱们就吃饭。 我已经跟云爷爷说了,今儿中午我跟你就在房间里吃。” 这会儿祖母应该在产房陪着娘,祖父和爹两人在产房外舍不得挪步,可以在一起吃饭的,应该也就只剩下她和阿佑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安之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最近好像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悲观的情绪。 绝对不能这样下去,她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吃过午饭以后安之便提出要送阿佑去上学。 “现在?” 阿佑很是诧异。 自打花店开业之后安之姐姐一天忙过一天,已经很久没有去书院接他放学,还美其名曰他长大了,要学着自己回家。 可是这会儿怎么又说要送他去上学了? 安之点头道:“对,就现在!” 她得让自己彻底忙起来,没有闲暇的时间想东想西,等时间长了自然会适应家庭成员的变化。 她坚持送阿佑去上学,下午则紧锣密鼓地跟村民们签协议,到傍晚又在书院门口等着。 傍晚出书院的学子,要么是去酒楼吃饭,要么是租了安之的房子,剩下则是周边村子的小孩儿,这些人大多与安之相熟,见到她都会热情打招呼。 “云姑娘,这是来接阿佑?” 安之笑:“对,来接他放学。” “安之,好久没见你来接阿佑了,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接了呢。” 安之又笑:“前阵子生意太忙顾不上,最近不忙了,还是得继续接的。” 她在门口站了没多一会儿就快把脸给笑僵了,好在这时候阿佑出来了。 他急匆匆跑上前来:“安之姐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害你等这么长的时间。 都怪孙叔,刚刚非要拉着我说话,害我耽误了时间。” “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咱们回去吧。” 两人边走边聊,安之说明年花田筹备的进度,阿佑分享今天在书院都学了些什么,而他又有什么感悟。 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但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很开心。 “阿佑,你最近还是没有交到朋友吗?” 安之听阿佑分享过很多书院的事情,有上课时夫子说过的趣事,有他在学业上的感悟,有他考试的成绩,也有某某同窗和某某同窗吵架之类的,但却从未听过他跟书院或者跟同窗之间的事情。 挺早之前安之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被阿佑以还没熟悉为理由打发了过去。 现在阿佑在书院将满一年,还是没有任何朋友,这就有些奇怪了。 阿佑听得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 安之意识到他对这个话题的抗拒,正想转移话题时,阿佑开口了。 “安之姐姐,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想交朋友,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安之闻言顿时有些心慌,她第一反应就是阿佑有社交障碍或者自闭倾向。 但是仔细回想,阿佑是能够正常跟人交往的,只是大多数时候不够热情和主动。 只要没生病的话,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安之笑着安慰他:“阿佑,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有人爱热闹,有人喜欢独处,不过是喜好不同,这有什么奇怪的。 只要你不会觉得孤独,那就认真做自己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背书比赛 阿佑闻言大喜,他顾不得这是在外面就抓着安之的手道:“安之姐姐,我不会觉得孤独。 我有朋友啊,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你也不必担心我在书院没有朋友作伴,我去那里是为读书,又不是为了玩乐。 而且书院还有孙叔和许夫子在,每天应对他们给我找的麻烦就已经够头痛了,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 “孙叔又给你找麻烦啦?说说看,这次是让你做什么?” 安之态度很是关切,但细听之下总觉得有些看热闹的成分在里面。 好在阿佑对她一贯宽容,并没有挑她的刺:“孙叔说快要放假了,临近假期大家的心思都有些浮躁,因此要想个办法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他想的办法就是让我一人跟经院所有的学子进行背书比赛。” “啊?你一个人对战经院所有学子?”安之疑惑发问:“那要怎么比?” 阿佑回:“据说他会把经院的所有学子分成六到八队,由夫子出题,我们来抢答,先答出来者计一分,每场比赛大概一百道题,到最后哪边的分数多便是哪边获胜。” 听着倒是有些像她前世看过的闯关守擂节目,只是经院三百大几十号人对战阿佑一个,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道:“阿佑,你想参加这场比赛吗?” 如果不想的话,她就要想办法把这不公平的赛事给推翻。 阿佑自信笑道:“如果要讲经释义,我可能会输。 但背书,我谁也不怕。 安之姐姐,等比赛的时候,你可以抽空来看吗?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跟孙叔说好了,让我参加比赛的前提就是你得在场。”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安之姐姐知道他有多厉害。 安之对此自然无异议,她一口答应下来:“等比赛的时间确定下来之后你跟我说一声,我提前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 看着阿佑志在必得的模样,她又给了一个提议:“阿佑,我建议你跟孙叔说一下,别搞抢答,用限时作答或者轮换答题的方式会比较好。 毕竟你只有一个人,对面可能五六十人,论背书你可能不会输,但是说到抢答题权这件事,你可没有任何优势。 哪怕你每道题都知道答案,没有机会说出来都是白搭。” 阿佑一听也是这么回事,便说明天去书院他就找孙叔商量这件事。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在门口遇到了一脸喜色的周志明。 安之看她爹手上尽是红色,便知道她爹是去村里派红蛋了。 这是他们这一片的习俗,生了儿子就要给亲朋好友派红蛋,有那条件好的还会给村里人派红蛋。 她爹早就说过,这一胎无论生男生女,都要请全村的人吃红蛋。 这会儿生了儿子,红蛋自然派得更加理所当然。 周志明看安之和阿佑回来,赶紧道:“今儿你们都还没吃红蛋,我特意给你们留了,赶紧去吃,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安之笑着答应:“好嘞,这就去。 爹,我听说这红蛋最好是当爹的亲手去染,咱家的红蛋是您染的吗?” “大几百个红蛋我一人怎么染得过来,你祖父祖母都给帮忙了。”周志明着重强调:“不过,咱家人吃的红蛋都是我亲手染的。” “那我可得看看您的红蛋染得漂不漂亮。” 安之已经调整好心态,这会儿跟周志明提及弟弟也很是自然:“爹,我娘怎么样了,弟弟乖不乖,下午有没有闹人?” “你娘挺好,大夫下午已经诊过脉,说她孕期里身子养得好,因此损耗并不大,月子里再好好养养就能恢复。 你弟也乖呢,一下午的时间除了吃就是睡,我先头出去送红蛋的时候他才刚睡着,这会儿估计还没醒,你等吃过饭再去看他应该就醒了。” 云老太太从主院过来时正好听到他们父女的对话,连忙喊:“志明,燕蓉说是找你有事儿,你去看看。” 可得赶紧把这不靠谱的爹支走,连坐月子的事情都跟女儿说,一会儿不定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周志明听说媳妇找他,连忙放下竹筐就离开了。 老太太则过来拉着安之的手问:“外边儿冷不冷,以后出门可得戴手套。 对了,今天怎么想着去接阿佑散学?” 安之如往常一般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这才十一月哪里就用戴手套了,您不都说我是个小火炉吗,我才不怕冷! 我本来就该去接阿佑的,不过前些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才没去接,我这会儿闲下来如果还不去,阿佑估计得跟我闹脾气了。” 阿佑很是配合地接话:“安之姐姐,您贵人事忙忘了我也是该的,我可不敢生气。 我哪里有你的生意重要呢? 只要你得闲的时候能想起我就好。” 这阴阳怪气的论调逗得老太太发笑,她为孙女辩解:“阿佑,你这话可不对。 前些日子你安之姐姐为了花田一事忙得不可开交,还不是点灯熬夜地给你做书包。 她那么不喜欢做针线活的人还亲手为你做书包,你还说她对你不好? 我都要为她鸣不平了。” 阿佑连忙认错:“云奶奶,是我胡说,我就知道安之姐姐最喜欢我了。” 安之傲娇甩头:“哼,我才不喜欢你,我就喜欢做生意喜欢赚钱,我走了!” “别呀,安之姐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眼看两个孩子说笑打闹着走远,云老太太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瞧着安之的情绪跟往常一般,对她也还是一样亲热,所以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最喜欢你 很快云老太太意识到,并不是自己想多了,安之有些不对劲。 老太太第一次有这么明显的想法,是燕蓉生产那天。 一开始她心绪激动没有反应过来,半下午时她才发觉身边少了点儿什么,仔细一想是少了安之。 安之是个最操心不过的性子,可是今天她既没有张罗大伙儿午饭,也没有来问过她娘的情况。 这倒不是说这些事情就该她来做,不过按照常规情况而言,她总是会抢着照顾家里每个人。 但是在她娘最虚弱的时候,她并没有出现,这确实反常。 老太太第二次意识到安之的不对劲是小孙子洗三这天。 洗三这天只会邀请关系相熟的亲朋好友来给新出生的孩子添盆,顺道吃个饭,并不会办宴席。 这天安之没有如往常一般主动操心待客、吃饭等问题,所有事情都是她跟徐崔两位嬷嬷在忙活。 安之仍旧如往常一般开心,跟每个人都有说有笑,但她的目光甚少落在弟弟身上,即便看的时候也只是瞟一眼就挪走了。 这会儿老太太真正意识到,安之并不喜欢这刚出生的弟弟,最起码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喜欢。 再仔细回想,这事情其实早有苗头。 在燕蓉怀孕的这几个月里,安之对她娘确实是呵护备至,但是却甚少对未出生的孩子表达出关心。 家里给孩子准备衣服、襁褓、摇床时安之从未发表意见,并且很多时候她都不在场。 可是以安之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 她连她娘的嫁妆都要操心的人,如果真喜欢弟弟妹妹的话,应该早早就会帮弟弟妹妹准备衣物玩具的…… 想到此,老太太不由心中一痛,既为她忽视了孙女的情绪,也为孙女不喜欢孙子这件事。 她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个矛盾,只能跟老头子商量。 不想老头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燕蓉刚查出身孕那会儿,我就说安之好像不太开心,现在孩子生下来,让我更加确认我没看错。” 老太太没想到原来问题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可她一直没有发现。 她自责的同时不免迁怒老爷子:“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怎么不早早想办法来解决?” 老爷子不好说其实自己早就说过,只是没被当一回事。 他道:“这个问题哪里那么好解决,况且安之也有一些逃避,每次我试图跟她提起这个事儿,她都会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是直接走人。 我看她这个态度更加不敢提了,就怕让她觉得我疼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更甚于她。 咱们安之虽然性子沉稳,但说白了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会担心家里长辈有了小的之后就不喜欢她,这也是人之常情。 等时间久了,她发现我们还是一样喜欢她,自然就会去了担心。 咱们说再多也没用,只有用行动证明给安之看才行。” 老太太心知自家老头这话说得有理,可真要做到也不容易。 于是她在思考几天之后,最后还是决定找孙女谈一谈。 这天安之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老太太便端了椅子坐在她的旁边。 “安之,晒太阳呢?” 安之一头雾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她道:“祖母,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咱俩关系这么好,您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直说就是。” 见目的被揭穿,老太太有些尴尬:“没,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你晒会儿太阳。” 安之闻言也不再多说,而是闭目靠在躺椅上专心享受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老太太在旁边无声坐了片刻,最后忍不住开口:“安之,不管咱家有几个孩子,祖母永远都最喜欢你,你永远都是最特殊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约见童县令 云老太太这话没头没尾的,但安之听懂了。 可她却不想对这话做出回应。 比起“最喜欢”和“最特殊”,她更想要的是“只喜欢”和“唯一”。 她的心里好像养了一只挑嘴的饕餮,只想要独一无二的感情。 不过这终究是她的奢求,说出来也无人理解,倒不如放在心里,任时间将它慢慢消磨。 安之笑笑,回头道:“祖母,这还用您特意说出来? 我可是咱家的小霸王,谁也别想动摇我的地位。” “哎哎,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太太喜道:“你在家里永远排在第一位,不管谁也抢不去我们对你的喜欢。” 说完这话之后,老太太终于还是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安之,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弟啊?” 安之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直把老太太的心都悬到了半空中。 大约得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之后,她终于开口道:“祖母,我跟弟弟现在才认识几天,自然没多少感情基础。 我要说有多喜欢他,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过他终究是我弟,等相处的时间长了,我肯定会喜欢他的。” “很喜欢。” 她特意强调了一遍。 老太太对于这个答案不知该抱有何种心态。 在她的观念里,孙女天然就是该喜欢弟弟的,可她的孙女却说她会喜欢,不是现在,而是等相处过后。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她在想,难道真的要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吗? 另一边,安之也在想,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弟弟的喜欢能够与日俱增,这样祖父祖母和爹娘才会开心。 而她也会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的自私。 …… 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喜欢上家庭新成员,安之开始早晚两次的探望那个出生没几天的小肉团。 除了跟弟弟培养感情,她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即将扩建的花田上。 她将自己做的三年计划修改了无数回,又与阿佑情景演习一般排练了三四回这才最终定稿。 待计划确定下来之后,她便请孙景澄出面帮她约见童县令。 再三思索后,她还是决定由自己跟童县令洽谈花田计划。 虽然换一个人出面成功率会更高,但她还是既然决定主动走入名利场,总不能一直都靠别人帮她来解决麻烦,总归是要靠自己的。 既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口就自己出面。 虽然路可能会艰难一些,但毕竟是自己走出来的。 十一月二十这天,童县令如约出现在逸仙楼的包间,但看到跟孙景澄同行的云安之时不免有些意外。 孙举人不是说有正事相商,怎么会带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见孙景澄以侄女的身份来介绍那姑娘,童县令心里对这小姑娘便重视了两分,只是仍摸不准孙景澄请他的原因。 好在孙景澄是个爽快人,喝了一杯茶后便直奔主题:“童大人,今日冒昧相邀,其实是我侄女有一事相求,我便尝试着给您下了个帖子,不想您竟这样给面子。” 童县令心说你下帖子,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拿拒绝呀。 心里虽吐槽,但面上仍笑得殷勤:“孙举人客气,不知令侄女遇上了何事?” 他虽敬着孙景澄的身份,但可不敢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答应帮忙。 安之主动接过话题:“大人,我所求之事,往小了说是一个村子的生计,但往大了说是徐奉县的前程,所以才托了孙叔的关系求见您一面,如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童县令见这小姑娘神色沉稳行为有度,不像是那等信口开河的人,便也给勾起了一些兴趣。 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姑娘跟徐奉县的前程有什么关系。 “童县令,我家住在东山村,就在东山书院的正对面,今年我们村里种了三十余亩的花田,然后在城南开了一间花店售卖鲜花。 七月时您家老夫人寿宴上的鲜花正是来自东山村。” 童县令很快想起老母亲寿宴上的事情,他记得一个寿字花还被母亲拿出来说了好些次,不想却是出自这个小姑娘之手。 “云姑娘,你说起这件事的目的是?” 兜这么大个圈子,总不能是想让他家多买些鲜花吧。 安之继续道:“请大人恕我冒昧,我想先与您算一笔账。 今年我们村三十三亩花田共赚有银钱二百六十五两零三十八文,平均算下来,每亩田赚了近八两银子。 给村民们按四两银子一亩花田进行结算之后,我手里还余一百三十三两零三十八文,扣除开店的各项成本之后,我净赚近一百两。 而种花所赚的钱,我打算全部用于村子的建设,也就是说这一百两银子明年会通过工钱的形式去往村民们的手里。 如此算来,因为种花一事,村民们又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且种花比种田轻省,多出来的时间村民们能用来开荒种菜养鸡喂猪,如果将这个折换成银钱,又是一笔收入。 我斗胆问大人一句,您觉得这花值得种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以小博大 童县令精通庶务,对于田地的收入很是清楚,一亩田从年头忙到年尾,收益还不足三两银子,可是种花的收入比种田多出三成来,这还不算因为种花连带产生的其他收入。 如此一算,这花自然是值得种的。 前面已经铺垫得差不多,见童县令已经跟着她的思路在走,安之便直奔主题:“所以我计划在明年将三十三亩花田扩建为一百四十六亩,在后年将花田扩充至五百亩左右,大后年将东山村千余亩田地全部改种鲜花。 大人,根据今年的情况,我有把握将这一百四十六亩花田里所产的鲜花全部卖掉。 目前我能找到的销售渠道有咱们县城的花店,以及距离东山村路程一天之内的兴临县和武顺县两个新开的花店,以及我们去年接触过的包括但不限于点心铺子、熏香铺子、胭脂铺子、药房和绣庄。 而这些鲜花除了售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观赏。 您可以想象一下,百多亩甚至几百亩的鲜花连成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这个景象该有多壮观。 这片花海将吸引咱们县城、周边县城乃至府城内有钱有闲的人来观光游玩。 如果经营得好,咱们徐奉县甚至能用鲜花在周边甚至整个大晟打出名号来。 以后不管在何处说出徐奉县三个字,大家都会说,是那个有着千亩花田的徐奉县吗? 此等景象,只是想想就令人振奋。 说完名声之后我想再说说真金白银的好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消费,有消费就会有税收,官府有税收就有钱建设县城,县城建设得好了,就会引来更多游人,更多的游人会产生更多的需求,到时候整个县城所有人都会被调动起来。 如此一来,咱们徐奉县蒸蒸日上绝非空口虚言。” 童县令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有如此野心,竟想凭借一片花田推动整个徐奉县的发展,不仅要名声还要实际好处。 这个想法只是听着便让人觉得热血沸腾,但细想下来却有不少问题。 比如说,要如何把东山花田的名声传播出去,吸引游人的到来。 安之:“大人,有个情况我可能没来得及跟您说。 东山书院的学子来自原安府的八个县城,今年放农假时,这些学子将花田的情况传播了出去,等他们回来上学时,便带了好些人来东山村参观。 仅仅是三十余亩花田就让他们流连忘返,并且声称明年一定还要再来一趟。 这些游人回去之后,说不定又会与他们的亲朋好友分享此次在东山村的见闻,明年东山村的鲜花盛开时,自然会有更多人知道花田的存在。 有人来看就有人传播,有人传播就会带来新的游人,这样口口相传的威力,您可以想象一下。 然后还有这个。”安之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童县令:“这是东山书院的夫子以及学子为花田所写的诗词,我整理了一部分,您可以看看。 我计划明年再收集一次就将其印刷成册,托给大书商进行售卖。 书籍能起到的传播作用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大,而能接触到这些书籍的大多是读书人。 读书人向往远方,推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听书院的几个夫子说过他们读书时游学的经历。 除了拜访名师之外,通常是在书上看到哪里有新奇的东西就要去哪里看看。 那咱们东山村为什么不能成为他们游学的目的地之一呢? 别忘了咱们不止有东山花田,对面还有一座偌大的东山书院,而那里的名师可是不少! 如果花田能引来学子,学子就会带来其他人,比如说喜欢附庸风雅的有钱商贾。 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只要有热闹,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愿意去看看。 大人,我斗胆说一句僭越的话,咱们现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大晟朝至今为止最好的时代。 没有外忧内患,没有天灾人祸,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在这样的前提下,很多人都会想要四处走走看看,见识不一样的风景。” 安之说完这话,先给童县令留了一些思考的时间后才继续道:“大人,我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会过于理想,所以我的步伐也走得比较稳。 明年是一百五十亩的花田,首先我能保证村民不会因为种花而亏本,其次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市场的反应。 如果说能引来足够的游人,这些游人又能带动一定消费,那我才会继续扩大种植面积。 万一实际情况跟计划有偏差,我定会及时调整,绝不会带着大家一起冒险。” 童县令颇有深意的看了安之一眼,而后笑着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孙景澄:“孙举人,令侄女真是好想法好口才,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谋算,佩服。” 孙景澄一点儿也不谦虚的收下这份夸赞,接着又主动给安之抬轿:“童大人有所不知,东山书院能开起来还要多谢我这侄女。 当初如果不是她建议我开东山村学,哪里会有今天的东山书院。 这孩子打小就有主见,她建议我开村学那会儿还不到八岁呢。” 童县令听了这话少不得又要夸安之两句。 安之谦虚表示愧不敢当,但是孙景澄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童大人,之前她就说想要带着村里人一起种花赚点儿钱,但是用大片良田种花,官府肯定有意见,所以想托我给您说个情。 我属实没想到,她心里竟有这么大的盘算,竟是想推着徐奉县闻名整个大晟朝。 童大人,您也给点儿意见,看看她的想法是否可行?” 站在童县令的角度来说,这想法很是粗糙,内里要完善的地方也不少,但这却是一个以小博大的绝佳契机。 如果博输了,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村子一两年的收成,但万一赢了,获利的可是整个徐奉县!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必要。 不过他有些好奇,以这姑娘的脑子定能想出其他赚钱的办法,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麻烦、周期长、见效慢,且还不一定能赚到多少钱的路。 童大人直白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安之也选择据实相告。 “大人,说来不怕您笑话,我手里有一片挺大的的荒地,就在我们村的西边儿。 得了这块地就惦记着要怎么才能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我就想着,要是我们村除了书院的学子还有很多外人过来就好了。 但我们村位置偏僻,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去年一个冲动之下决定种花,农假之后却引来了不少人参观。 当时我就想如果能有更的人来赏花就好了,我手里的荒地就可以用来建客栈,建酒楼,建商铺,有人就不愁生意。 其实就是为着这个想法,我才一点点想出如今这个计划。” 童县令听到她这话才找到了一些真实感。 如果这姑娘开口就说是为了让村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了让徐奉县扬名天下,他可不敢相信。 坦诚说自己是为了赚钱,这就真实多了。 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云姑娘,种花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你这边做出一点成绩来,肯定就会有人跟风仿制,你打算如何解决?” 安之摇头:“大人,我不打算解决这个问题。 借用逸仙楼的一句话,我们要做到的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我们只需做到最好,让他们在后面追就是,拾人牙慧终难成大器。 再者,我们东山村可不只有千亩花田,对面有东山出院,花田跟书院相辅相成,彼此成就,这可不是被人能轻易学去的。” “哈哈,不错,咱们只需做到最好,让他们在后面追。” 童县令开怀笑道:“云姑娘,你放手去做吧,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写信与我求助,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一定尽全力支持你办花田。” 他倒想看看,这个姑娘最终能把花田玩出什么花儿来。 安之在得了童县令的特许之后,紧接着就让人去了一趟去年合作过的苗圃订花苗。 她这次要的量太大,得跟苗圃打好招呼,让他们提前准备。 第二百五十九章 赢麻了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仿佛格外快一些,安之才将花田的前期筹备工作忙完,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二,她弟弟摆满月宴的日子。 满月宴是大人的狂欢,小宝宝虽然是这天的主角,但他既不能吃席也不能应酬,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没啥关系。 不过在满月这天,小宝宝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周维桢,取自《诗经》的维周之桢,寓意以后是个足智多谋的栋梁之才。 满月之后,周维桢每天醒着的时间变多,偶尔能发出一些声响和奇怪的表情,逗他玩的时候也会给些反应,因此安之每天来看他的时间倒是变多了一些。 就在全家人都观察着维桢小朋友每天的成长时,阿佑却在书海沉浮不得脱身。 十一月二十,距离书院放年假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书院的代理院长许飞昂宣布要在经院举行背书大赛。 本次大赛由书院选拔三位擂主,经院学子可自由组织队伍挑战擂主,单一挑战队伍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 不管是挑战成功还是守擂成功,都将获得白银五十两作为奖励。 众学子可在看到此通告的三日内组队,并且选定要挑战的擂主。 最下面还划定了出题的范围,不多,也就二百本。 这消息一出,经院的学子都沸腾了,每日上学实在枯燥,忽然来这样一个带有竞技性质的比赛,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 众人赶紧去找相熟的朋友组队,然后去打听三位擂主的信息,看看他们要挑战谁。 一号擂主,举人院的卫修贤,年三十二岁,前礼部尚书赵大人的亲传弟子。 二号擂主,秀才院的姜松,年二十岁,据说看过的书已经能堆满三间屋子。 三号擂主,经院丁班的沈佑嘉,年八岁…好一通扒拉之后只得到两个结果,一是长得好看,而是性子孤僻。 这还有什么好说,柿子必须得选软的捏,必选三号无疑! “承业,咱们也选阿佑吗?万一让云姑娘知道,还以为咱们欺负她弟呢。” 杨承业摇头:“咱们不选阿佑。 这倒不是需要顾及云姑娘的面子,我想着阿佑既然敢当擂主,定然做好了接受挑战的准备,不需要咱们故意让着。 我之所以不选阿佑,是觉得阿佑定不会似众人想的那么弱。 你们觉得书院特意办一场比赛,会选一个没本事的擂主来给咱们放水吗?” 他这话同伴都微微冷静下来。 “我觉得不太会,许院长一贯诡计多端,他蹴鞠都要用谋略,没道理在比赛中留这么大个空子给我们钻。” “你们还记得吗,阿佑叫孙夫子可是叫叔叔,如果阿佑没有一点儿本事,孙夫子定不会让他当擂主,要知道接二连三被打败,可是很打击人的。” “还有一件事,去年阿佑尚未入学的时候就能背《尚书》,现如今……” 待同伴们各抒己见后,杨承业又一次开口:“我爹教过我的一个道理,很多时候看着最占便宜的东西反而是最贵的。 放在眼下,说不定看着最弱的擂主,实力才是最强的。 要按我的建议,咱们就选卫举人。 我就赌他对于十多年前学的东西记得不那么清楚了。 即便咱们选择错误输给卫举人了,那也虽败犹荣,毕竟那可是举人,咱们敢于挑战他,已经是勇气可嘉。” 他这话得到了队内所有同伴的同意,于是他们这队选了卫修贤。 书院共组成十六支挑战队,其中十队都选择挑战阿佑,四队选择姜松,两队选择魏修贤。 由此可见阿佑的压力有多大。 为了这个比赛,阿佑停了早上的习武和晚上俞夫子特意开的补习小课堂,就连上课都会悄悄背书,可谓是全力以赴。 而阿佑全力以赴的结果是:十战十胜! 一开始阿佑赢了第一场的时候,大家只觉得他的对手实在太弱。 赢了第二场之后,大家觉得他运气不错,自己应该也有些实力。 等阿佑连赢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之后,大家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小娃子。 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院长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他们留一个这么明显的短板。 原来短板是假,陷阱是真。 等到后面再传来阿佑胜利的消息,大伙儿都麻木了。 赢就赢吧,不赢才不正常。 经此一役,阿佑算是彻底在书院扬名。 第二百六十章 又是一年春(两年后) “大人,现在我们已经在长春河投入五十艘小型游船,仍旧供不应求。 不过不能再继续增加船只数量了,一则影响游河体验,二来也怕不安全。 长春河毕竟只有这么宽,如果船只太多怕是会相互妨碍,到时候翻船就麻烦了。” 安之带着童县令走在河堤上,指着河面上的一些小竹排道:“为了以防万一,每隔二里地就有一个救助点,竹排上都是精通水性的汉子,万一河面上有个意外,他们可以在最快的时间赶到。” 童县令问:“可有派上过用场?” 安之回:“暂未派上过用场,但我希望最好一辈子都别派上用场。 我宁愿花钱请他们在这里站着,也不希望他们干活。” 童县令被这话逗笑:“对,他们没活儿干就表明游人平安,自然是不干活的好。 走,继续去前面看看。” 安之在前头带路:“大人,刚刚咱们路过的地方是上船的码头,过了码头便正式进入了十里花廊。 前年刚开始种花时,我们村里便在沿河两岸种了桃花,前年年底得了您批准让我们大量种花以后,去年又从别处移栽了不少桃树过来,现在春暖河两岸的桃花已经延绵十里地。 游人坐船看了十里桃花后,返程会在二号码头下船走路回来,正好可以沿路参观花田。 待走到咱们这个地方,可以选择去酒楼茶肆吃些东西休息片刻,再往前走不远处便是停车场,也可以选择乘车离开,这便是一整条完整的参观路线。 不过这条路也可以反过来走,先走陆路参观花田,然后到二号码头等船,坐船欣赏沿岸桃花,然后在咱们刚刚路过的码头下船。 如此游客交错出行,便可以让船只最大化地利用起来。” 童县令放眼去看,发现前面确实有不少人沿着河堤步行赏花,但也有好些人往集市内走去。 这会儿还是半上午,怎么这就走累了要去休息吗? 安之注意到童县令的目光,便解释道:“大人,我在集市内种了两面月季花墙,今年天气回暖比往年要早,此时已经打了花苞,这些游人应该是去看月季花墙的。 不过月季花墙最佳的观赏期还要等到三月中旬,那时高约一丈,长约三丈的粉白花墙矗立在眼前才叫壮观。 月季花的花期长,几乎能开到八九月才会谢。 这期间您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再来看看,给我们指点一下工作。 除了月季花墙之外我还另种了两面蔷薇花墙,不过蔷薇的花期要晚于月季,得等四月左右才有盛开。” 巨大花墙极其美丽,安之之所以要把它“藏”在集市内,为的就是给集市导流。 要看花墙就要进集市,进了集市后,看到五花八门的铺面就可能产生消费,有消费产生她就有钱赚。 而在集市内,除了月季花墙和蔷薇花花墙之外,她还藏了一片梅林。 冬天过来赏梅的游人,吹了冷风之后定会想要吃一顿热乎的饭菜,或者是喝上一盏热茶。 为了让游人产生消费,她可是绞尽脑汁。 童县令显然也猜到了将花墙藏入集市的原因,夸了安之有想法,然后又问:“那边怎么用竹子围起来了?” 集市的西边一大片枯竹围成的栅栏,看着很是碍眼。 安之解释道:“那边在挖塘,我准备挖个一亩左右的荷塘用来种莲花,上元节之后就开工了,现在已经挖的差不多,估计三月就能种莲藕,等到六月时便可以赏荷。 除了挖塘之外,那边还在盖房子,我准备盖个客栈,再盖几套小院子。 工地乱糟糟的,索性就用竹篱笆围了起来。 丑是丑了点儿,但也比让游客直接看着大家干活要好。” 现在还是二月,除了桃花之外能赏的花也不多,只有二月兰、水仙以及山茶花。 安之带着童县令去看了看,然后介绍了一下五百亩花田的大概规划,以及今年要将这些鲜花销往哪里。 “……除了去年的渠道之外,今年我们村里打算开个专卖鲜花点心的铺子,作为东山村的特色手信向游人售卖。 此外我们也已经跟绣庄和熏香坊沟通过了,今年会尝试推出以东山村命名的香囊跟熏香。 同时我们还找了府城慈济堂的大夫帮忙配了各种不同功效的茶方,根据鲜花盛放的季节,我们会推出不同的花茶。 因为今年的目标已经是以游客为主,所以只要集市那边有足够的产出,我们倒是不急着卖鲜花,因此暂时不打算扩张花店,还是维持去年的数量。” “不错,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看如今这个情况,等到鲜花大片盛开的时候,定能吸引不少爱美之人。” 安之又告诉童县令一个好消息:“大人,我听说东山书院邀请了聂良翰老先生过来讲学,时间就定在五月。” 童县令很是沉稳的一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一般问道:“此话当真?” 聂良翰先生可是正经八百的帝师,竟会来到东山书院讲学? “自然是真的,前两日书院已经收到了聂老先生的回信,他老人家已经答应了。 估计要不了几天,这个消息就传来了。 我这会儿与您说起这件事,也是希望您放心,聂老先生过来讲学,定能带来一大批他的追随者。 咱们东山花田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能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扬名天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产业联动 安之一心惦记生意,但童县令身为一地的父母官,所思所想的内容自然非安之所能比。 现在他恨不得赶紧回县衙与幕僚议事,没了一点参观的心思。 不过走前他还是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云姑娘,你这边可有什么需要本官帮忙的地方?” 安之一点也不客气地提要求:“大人,您能不能给我派几个衙役来东山村驻守? 游人多了难免起冲突,虽然我也安排了人维持秩序,但论及威信,他们跟衙差绝对不能比。” 这事关游人安危,童县令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安之继续道:“大人,还有就是我去年冬跟您提过,希望能够在县城扶持几家有特色的吃食铺子出来,您说需要甄选一番,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东山村离县城足有七八十里地,如果县城没有什么东西勾着他们过去,等到我这边的客栈修起来之后,大多数游人定不会再往县城去。” 她此举是担心到时候来游玩的人从东山村转转就走了,根本没办法和县城形成联动,自然也无从产生其他消费。 “已经挑选了八家饭馆出来,明天我就让人将具体信息送过来,你这边想办法跟游客推荐一下,县城那边我也会安排人跟进。” 说起这个童县令又想起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前些日子有人来报,在离西城门四十里外的一座山上发现了几处温泉眼,我找了县城的几个大商户,看看如何将其开发出来。 我催着他们些,估计今年秋冬就能弄好,到时候我再将温泉跟花田打通,方便游客来往。” 安之闻言欢喜道:“这个不错,咱们徐奉县玩乐的地方越多,就越能吸引外来游客。” 说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闪,有了别的主意:“大人,咱们徐奉县的地方毕竟有限,您看是不是能跟临县联手?” 童县令是个一点就通的灵光人,听到这话后脑子里顿时出现好几个注意。 他立即点头:“云姑娘,你这想法不错,待回去之后我给周边几个县令写信沟通一下这件事,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童县令今天来东山村不仅看到了东山村超乎想象的发展速度,还得了两个好消息,可谓是满载而归。 安之送走童县令后,很快就被周边干活儿人的村民团团围起来,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 “安之,那真是县令大人啊?” “安之,县令大人来咱这儿干啥?” “瞧你这话问的,县令大人定是来咱这儿看花。安之,县令大人是不是也说咱村里的花种得不错?” “肯定是的,我看县令大人笑了好几回,显然是对咱们这儿很满意。” “是吧,我也觉得,你看咱村子现在多好看,外头城里人过来都说这儿跟那什么…什么桃园一样,他们恨不得跟咱换一下,住到这里来呢。” “那我可不换!”有人坚定道:“你就看看咱院前屋后的那些花花草草,谁看了不喜欢。 现在家家户户都讲卫生,一点儿臭味没有,闻到的都是花香,在这个地方住着估计能多活好几年,我做什么要跑去城里!” “就是,你们看看城里的房子,那可真是憋屈,屁大点儿个地方转身都难,跟咱这地方哪有得比?” “以前想住去城里无非就是觉得方便,但你们看看现在咱村里一点儿也不差,村口就是集,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能买着,连坐堂的大夫都有……” 本来是找安之问话,但还没问个明白,这些人就开始夸起东山村来。 安之最近一段时间看多了村民们自吹自擂,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得停,索性自己悄声走开了。 从河堤一路往家走,安之看着红桃绿柳交映生辉,以及远处成片彩色的花田,觉得刚刚大伙儿说的话也不算夸张,能在这样世外桃源一边的地方住着,何必要去城里跟人挤。 “安之,我正想着找你呢,可巧在这儿遇见了。” 村长刘向荣看到安之赶紧走了过来,现在要见安之可是不容易,十次有五六次是找不到人的,她现在也太忙了些。 “村长,您老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对,是为全村卫生评选这个事儿,二月的评选这不就要开始了吗,我看着自己的小本本,是真找不出最脏乱差的五户人家,你看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喜欢姐姐 村长说的全村卫生评选是去年发生的事情。 去年村里种了一百多亩花田,从春天开始便陆续有人过来游玩,也有人出于好奇会去村里逛逛。 这一逛就发现了东山村外围修得光鲜亮丽,可是内里却跟别的农村并无二致,一样的脏乱差,真是败兴致。 可巧这几个人游客议论的时候,正好被安之听了个清楚。 安之在东山村生活多年,早已习惯空气中弥漫着的动物粪便的味道,以及到处乱爬的鸡鸭,随处堆放的柴火。 直到听了这番话她才反应过来,要想把东山村打造成一个旅游景点,那就不能顾头不顾腚。 于是她当即组织村民开大会,宣布接下来要重点抓全村的卫生问题。 她在最开始就抛出诱惑,每个月在村里选出五户卫生做得最好的人家,各奖励白银一两,然后再选出卫生最差的人家,全村通报批评。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仰仗着安之发财,尽管他们觉得这个事情没什么必要,但也没有拒绝的勇气。 况且前面还有一两银子的奖励吊着,因此大伙儿都跟着忙起来。 可是多年的生活习惯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出来的,有人就是不习惯每天打扫鸡窝猪圈,处理门前院后的杂草落叶,隔三差五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忘了也没关系,村长的小本本会记得。 等到月底开大会的时候,你家就成了全村卫生最差的人家之一,不仅要在大会上提出批评,说你家拖累了全村的形象,还要在家里贴上“卫生脏乱差”的红字条。 不过村长也没把事情做绝,第一次当选“脏乱差家庭”时会把红字条贴在门背后,只有自家人能看到,既是为了留些面子,也是为了警醒这户人家。 等到第二个月又是你家,那就得把红字条贴在大门口让全村人看了。 人要脸树要皮,谁愿意自家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因此这卫生不得不弄。 如果真遇上了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家,根本不在乎众人的议论和眼光,安之也有别的办法治他。 现在村西三天两头都要盖房子,而这盖房子的人首先肯定是从村里请人。 哎,安之请人干活时就要绕开那些不讲卫生的家庭。 她就差摆明了说,不好好搞卫生那就连钱都赚不到! 而且安之不仅要找人盖房子,她还要请人经营花店、摘桔子,守山,总之她能用来拿捏人的事情多了去了。 村里能够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还真没有,因此只能屁颠儿屁颠儿地搞起卫生来。 做卫生就怕比较,这一比较就容易自动开卷。 你家卫生干净,那我家不仅干净还要整齐。 你家干净整齐,那我家就干净整齐外加美观。 你家干净整齐美观,那我家就得在此基础上外加芳香四溢。 就这么卷着卷着,村里的环境是一天好过一天。 再有游客进村,都会夸赞东山村是他们见过最干净最漂亮的村子。 村里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多日的心血没有白费,因此搞起卫生来是越来越有劲儿了。 现在家家户户家禽都尽可能圈养,鸡窝猪圈每天打扫,石板路也隔三差五地清洗,就连挑粪浇地都选在傍晚,这时候游客已经走了,等一晚上过去味道就散了,也不影响第二天的游客体验。 随着越来越多的游客涌入东山村,村民们都无师自通地有了服务意识,不仅自觉爱护环境,遇到游客也是周到有礼。 大家心往一处使,都想好好维护东山村的招牌。 安之笑道:“村长,没有脏乱差家庭不是更好吗? 咱们目的又不是为了评选脏乱差家庭,而是为了维护村里的环境卫生。 现如今没有脏乱差家庭,就意味着咱们的目的达成了!” 刘向荣猛一拍头道:“瞧我这脑子,竟没想到这一点。 安之,还得是你啊,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 从这个月起,咱们村就没有脏乱差家庭了!” “村长,话不是这么说。”安之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应该是咱们村这个月没有脏乱差家庭了,至于下个月会不会有,那得看大伙儿人表现。” “对对对,得看大家表现! 我可不能把悬在他们脑袋上的刀给撤了,必须让他们时刻警醒着,不敢放松警惕,否则我可是要上门贴红字条的。” 跟村长说了卫生问题以后,安之继续往家走,不想半道就见有人来迎她。 “小胖,你怎么来了呀。” 来人正是一岁三个月的周维桢小朋友,因为养得浑身是肉,安之便管他叫小胖。 一开始家里人都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可惜小胖本胖却挺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安之一喊他就咯咯笑,不知不觉的,家里人都跟着这么喊起来。 小胖迈着小短腿飞快走来,嘴里还不停喊:“姐、姐姐、抱姐姐。” “那叫姐姐抱,不是抱姐姐。”安之一把将人抱起:“我看以后别叫你小胖,得叫你小笨蛋才好。” “小怕,我系小怕。”小娃娃拍着胸脯自我介绍一番,而后咯咯笑起来。 云燕蓉见女儿抱起了儿子后很是松了一口气:“自打学会走路就不肯让人抱,非得自己走,走还走不稳,为扶着他走路,我这腰都快伸不直了。” 安之先是在小胖屁股上拍了一下,而后问道:“娘,平日里不都是在他胳肢窝系根绳子牵着跑吗,今儿怎么是您手扶着的。” 说起这个云燕蓉就有气:“他这么大点儿个人,也不知怎么就能把时间卡得那么准。 眼看到饭点了你还没回来,他非要出来找你。 我不过是转身扔块尿片的功夫,他就自己扶着墙出了院子。 我怎么拉也拉不回去,只能带着他往村口走。 你爹昨儿还吃醋呢,说他那么惯着小胖,结果小胖心里就一个姐姐,除了姐姐谁也不认。” 安之听到这话一把将怀里的小娃娃举起来:“我们小胖知道姐姐好啊,所以最喜欢姐姐,对不对?” 因着骤然升高,小胖又一次咯咯笑起来:“对,喜、喜翻姐姐,姐姐高高,再高高!” “姐姐可高不了了,只有爹才能再高高。” “不要爹,要姐姐。” 小胖再一次清晰表达出对姐姐的偏爱,将姐姐也给逗乐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热衷于挑拨离间的爹 安之手抱着胖弟弟,跟她娘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还没进门就听老太太道:“是安之和小胖回来了吧。 我出来没看到小胖,就猜到他是去找你了。 这小家伙可精明,看到厨房开始炒菜就眼勾勾地盼你回来,等菜炒好你还没回来,他就得去找你。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都是我和你娘带着他,可他偏偏就喜欢粘着你。” 安之捏着小胖肉嘟嘟的脸颊道:“因为姐姐对小胖好呀,所以小胖最喜欢姐姐,对不对。” “对,姐姐对!” 小家伙把一双小肥手拍得啪啪作响,显然是十分赞同姐姐说的话。 “好什么好,昨儿你姐还抢你的蛋羹吃呢,你这就忘了?” 周志明进门就看到儿子拍女儿的马屁,他颇有些不甘地试图挑拨两人感情。 小胖听到这话,皱巴着小脸回头看着他爹道:“姐姐七,一起七,蛋蛋,爹坏。” 这话把屋里人全给逗笑了。 安之更是得意道:“我们小胖人只是小了点儿,又不是傻了点儿,心里跟明镜一样,谁好谁坏我们清楚着呢。” 原来昨天吃午饭时,周志明趁小胖不注意偷吃了他的半碗蛋羹。 小胖护食,见蛋羹没了自然要闹。 当爹的敢做不敢当,一点儿也不犹豫地把锅扣在了女儿身上:“小胖,是姐姐吃了蛋羹,我帮你打她好不好?” 原来扯着嗓子干嚎的小胖听说爹要打姐姐,顿时喊得更厉害,嘴里还道:“不打!不打姐姐,打爹!” 周志明只当没听见,装模作样地在安之身上拍了两下,这可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小胖先是由假哭变成真哭,接着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打得周志明节节败退。 小胖一边哭一边喊:“爹坏、爹坏!” 直把周志明赶出了家门,安之又哄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 而他停下来的第一件事则是把剩下的鸡蛋全部给安之:“姐姐吃,吃蛋蛋。” 一旁云燕蓉见此情形都忍不住感叹:“你们的爹啊,逮着机会就要挑拨你们的感情,结果他越是折腾,你们俩的感情就越好。” 安之得意道:“那是,我们俩的感情坚不可摧,任谁也无法破坏。 小胖,你说是不是这样!” 小胖哪管他姐说了什么,二话不说先捧场:“是!” 安之有时候都想,她跟小胖的感情能这么好,除了小胖莫名喜欢亲近她以外,剩下可少不了她爹在中间推波助澜。 就跟她娘说的那样,她爹越是折腾,小胖就越喜欢她。 一家人正逗着小胖,阿佑放学回来了。 小胖一看阿佑便挣扎要让安之放他下去,嘴里还不停喊:“哥哥,哥哥回来呐!” 周志明见状忙喊:“完了完了,又来一个竞争对手,我又得往后排一位。” 云燕蓉白他一眼:“你还跟阿佑争排名不成? 你呀,就按照咱家人口来算,对了,还得加上大黑,你只管老实站在最后一个就得了。” 周志明可郁闷:“我对那小子多好,要肉绝不给青菜,要马绝不给骡子,他凭什么把我排在最后?”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直往云燕蓉的气管子上戳:“周志明,上次我还忘说你了,你儿子才多大? 他要马你就给马? 给马就算了,还直接将人放在马鞍上撒手不管了,他能不怕吗? 你自己算算看,哪回你单独带孩子没闹出点儿幺蛾子来。 我看安之说得真是一点儿没错,没有危险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就是最大的危险。” 云燕蓉以前最被村里人夸赞的除了一手好绣活之外,就是似水一样温和的脾气,可这好脾气自打生了小胖以后,便颇有些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男人打当了爹以后,就仿佛忽然之间年轻了十几岁一般,彻底变成了个愣头青,不靠谱的指数逐日攀升,饶是她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了。 眼看着媳妇发火,周志明连忙为自己辩白:“那个,我毕竟是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孩子当爹,没什么经验,你总得给我一点儿成长的空间。 就跟安之说的那样,人总是要试过才知道那是错的。 我总得走些弯路才知道怎样才能正确当爹。 但是我现在就积攒出经验来了,要是再有个小的,我就知道怎么讨他喜欢。 可惜小胖对我已经有了偏见,我怎么讨好都没用,他就是最喜欢姐姐,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话里的槽点太多,云燕蓉懒得跟他掰扯,直接扭头就走。 而那头小胖已经手脚并用地将自己挂在阿佑的腿上,并不停催促:“哥哥走,追姐姐。” 最近这小娃子莫名喜欢上这个游戏,每次看到阿佑回来都要玩上两三回,直到笑得彻底没劲儿抱不住阿佑的腿才肯罢休。 阿佑也乐得跟他玩儿,于是没一会儿院子里全是小胖的笑声,时不时还掺杂着一些怪叫声,直到饭菜已经上桌,安之放慢脚步让两个弟弟抓上,游戏才结束。 饭桌上,小胖单独占了个位置,左边是哥哥,右边是姐姐,时不时要指挥两个最喜欢的人给他夹菜。 小胖有的吃就老实了,一家人便开始说起即将到来的秀才试。 “这是东山书院的学子第一次下场参加考试,也不知能不能考个开门红? 这事儿阿佑最有发言权:“云奶奶,我猜应该还不错。 前两天我听许夫子说,今年稳中秀才的师兄最少有八个,童生的话应该有十个左右。 如果师兄们在考场上不紧张,正常发挥出自己的水平来,这个数字说不定会更高。” “八个秀才?”老太太颇有些吃惊:“以前咱徐奉县得隔几年才出一两个秀才,上回中秀才还是四年前,也就两个人。 这一回怎么就有这么多人了?” 阿佑解释:“云奶奶,这八个人也不都是咱们县的,咱们县有望中秀才的也就两三个,其实并不多。” “那也很多了,不管是哪个县的人,反正都是咱东山书院的学生,都是咱东山书院的面子。” 现在老太太已然知道东山书院的考试成绩和孙女的生意息息相关,而孙女的生意又跟酒楼的生意相关联,因此她可巴不得这回能多中几个秀才,让东山书院多多扬名。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东山集市 安之问:“阿佑,你说孙叔把聂老先生的讲学定在五月,是不是也有一些想等秀才试出成绩的原因。” 一个才开了三年的书院,第一次下场科考就能中七八个秀才,这绝对是个不错的成绩,借着聂老先生讲学的东风,把这个消息吹向五湖四海,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阿佑低头一笑,轻轻说了句:“安之姐姐,看破不说破,咱就只当不知道孙叔的小心思吧。 毕竟他对外都是说聂老先生年龄大了,得等到北方彻底回暖才能让老先生起程,路上得慢慢走,这就得一个月左右,来了以后还得修整几天,这时间一算,也就只有五月比较合适,毕竟到了六月天气就太热了。” 安之算了一下时间,往年出秀才试的成绩都在五月中下旬,所以聂老先生应该在五月上旬到达书院,慕名而来的追随者应该也是这个时候到。 她笑道:“那我可得催一下工地那边的进度,务必得在四月中旬把客栈建好,留半个月的时间打扫一下卫生,正好赶上五月的第一波客流高峰。” 村西一片四年前还是一片荒芜,但是现在已经被安之折腾得有声有色。 挨着村子的那一片是出租的宿舍区,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现在已经被安之用两排梧桐树将其圈成独立的一片,来赏花的游客都不会进去。 而在树林的另一边则是最开始建商铺的地方,去年秋天又建了不少商铺,不过这里的商铺不像城里的商铺排列整齐,而是围绕着月季花墙、蔷薇花墙和各色花路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商铺区再往西走就是尚在开发的区域,目前在建的工地主要有客栈、酒楼、别院和池塘。 酒楼是逸仙楼花钱租了地,然后自己请人来盖的,据杨贵说他家老爷很是看好东山花田,所以准备在这里盖一座分楼。 因为逸仙楼高高在上的价格定位跟云家酒楼几乎没有重叠的地方,因此安之答应得毫不犹豫。 而逸仙楼出手大方,光是一年的租金就够挖个大荷塘还绰绰有余,因此她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剩下的客栈和别院,她则打算留着自己经营,客栈自不必说,主要是用于接待游客,别院则是打算出租给有钱人家过来度假,或者是办聚会招待宾客之类。 安之给这个地方取名叫东山集市,这里就是游客、书院学子和村民们共同的消费场所。 等到封闭的另一边建好后,东山集市的建设也要告一段落了。 因为这一片再没有闲置的地方,地契里面倒是有两个山坡,但她暂时还不打算动。 因为她倒是想整一座景观山出来,不过这工程量太大,她轻易不敢动工,还是等一两年之后再说。 就在安之盯着客栈赶工时,县试的成绩出来了。 东山书院参加县试的学子中,仅徐奉县一地就过了十四个,至于其他地方的成绩可能还要再等一两天,不过想来应该也不差。 徐奉县每年的县试名额是二十个,东山书院直接占了七成,简直是把其他书院的脸扔在地上踩。 县试过后,书院早早组队去参加府试。 书院背靠财主,主打的就是一个财大气粗,别的考生都住客栈,他们住四进大院子。 有些考生还得自己操心吃住,要去考场踩点的时候,他们这边有人做饭有人洗衣有人踩点,可谓是万事不用管,只需认真学习即可。 这样安排到底有没有作用并不好说,但是府试的成绩确实不错,整个书院共有二十三人考上了童生。 再之后是院试,不过安之还没等来院试的结果,倒是先等来了鼎鼎大名的帝师聂良翰老先生。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初代追星人 毫不夸张地说,在聂老先生来之前,安之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书院的夫子。 可是就在聂老先生进书院的这一天,书院所有的夫子齐齐出来欢迎,就连前礼部尚书也不例外。 安之在围观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 嗯……连聂老先生的衣角也没看到。 不过她倒是看到阿佑站在孙叔身边,跟着一起上前迎了聂老先生。 安之看完热闹回来时顺口提了一嘴,于是阿佑回家后就被家里二老给包围了。 两人非要让阿佑说说聂老先生长得什么模样,又说这些天如果能找机会看看聂老先生,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阿佑是个孝顺孩子,见二老连此生无憾都说出来,他不得赶紧想办法圆了二老的梦。 “云爷爷云奶奶,我听孙叔说聂老先生会在书院待上一个月左右。 老先生的吃住饮食都由孙叔来安排,不如让他找个时间带着聂老先生来咱家酒楼吃餐饭,这样您二老自然可以见到聂老先生。” 云老爷子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就我们酒楼这手艺怎么敢招待帝师? 就算老先生要出来吃饭,那怎么着也得去逸仙楼那样高档的地方。” 可是这话说完他又有些后悔,于是按着怦怦跳的心口问:“那个,阿佑啊,你说聂老先生真有可能来咱家酒楼吃饭?” 那可是皇帝的老师,来他家酒楼吃他做的饭,这怕不是做梦吧? 阿佑肯定道:“云爷爷,这肯定是可以的。 如果您想,说不定还能请他们来咱家吃饭。” “那可不敢想,真不敢想!”老爷子压制着激动的心情组织了一下语言:“阿佑,那劳烦你跟景澄…… 不对,还是我自己去跟景澄说,毕竟是我求人帮忙,这态度还是得拿出来的。” 整个村里不止云家,其他人户也都为帝师的到来而激动。 他们也没什么追求,只想要在人群中远远看一眼帝师是个什么模样,便觉心满意足。 因此云老爷子跟孙景澄敲定了帝师来自家饭店吃饭的事情后,便忍不住跟村里人嘚瑟了一番,狠狠地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不想这一嘚瑟却直接导致一个后果:聂老先生来吃饭的那天酒楼刚开门就爆满了。 云老爷子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堂只觉傻眼:“你们这是干啥?” “我来吃饭,老云,找个人来点菜。” “我也来吃饭,怎的,你不欢迎啊?” “云叔,我爹还有几天过生,我想着趁着今天有空,全家聚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 “云叔,那什么,我媳妇儿不是快生了吗?我们一家也庆祝一下。” 别的理由也就算了,可是最后这一个…… “二狗子,你当我傻是不是,就你媳妇这架势,你告诉我快生了?” “云叔,那什么,五个月也是很快的,一眨眼就过了,所以我们想着提前庆祝一下。” 云老爷子无言以对。 他看了一下大堂坐着的人无奈道:“你们看热闹归看热闹,少给我捣乱,待会儿聂老先生进来以后,看到人了你们就麻溜地走人,把地方给我腾出来。” “老云,我是真要吃饭,你……” “我拢共就这么大个地方,中午都是招待游客跟书院的学子,你们坐了他们就没地方了。 你们说说看,是让游客饿着肚子还是让读书的娃儿饿肚子。” 那自然是谁都不能饿的,因此大家都答应,等看完聂老先生之后立刻走人。 临近午时,孙景澄陪着聂老先生过了桥往集市这边走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来了来了,上桥了!” “过桥了过桥了,往咱这边走来了!” “快快,快坐好,别吵吵了。” 众人闻言顿时在自己的位置端坐好,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 于是等孙景澄扶着帝师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饶是他见过不少场面,这会儿也有些为难。 他是装看不见呢?还是装看不见呢? 聂老先生不愧为帝师,他老人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在,还问孙景澄:“小孙,咱往哪儿走。” 孙景澄连忙在前面带路。 待他们一群人进了最里面的包间,村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都跟着小声议论起刚才的情况。 “娘诶,我真的出息了,我竟然跟皇帝的夫子呆在同一间屋子里。” “我才叫出息呢,刚刚我坐的地方距离帝师只有半丈远!” “我跟你们说,我刚刚悄悄抬眼看到帝师的模样了……”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见到”帝师的喜悦时,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院试的成绩出来了,今年东山书院出了十一个秀才,比许飞昂预计的还要多三个。 这个消息一出,举村沸腾,大伙儿杀鸡宰鸭,看着跟过年一般热闹。 要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反正是好事,那就帮着庆祝一下呗,横竖现在大家日子好过,也不缺这一只鸡一只鸭的。 据说就连聂老先生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夸东山书院大有可为。 但书院的创始人孙景澄却觉得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这一批考出来的学生很多都是半途转学过来的,能考上秀才并不全是他们书院的功劳。 只有等到启蒙班的这一批学子读到经院,并且考上秀才,那才是他们书院的真本事。 而到那时候,院试两百个秀才中,他东山书院最少得占六十个才算合格。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初代追星人(重复章节,不… (设置定时的时候把第二天的最后一章发出来了,只能用这个办法替代,抱歉) 毫不夸张地说,在聂老先生来之前,安之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书院的夫子。 可是就在聂老先生进书院的这一天,书院所有的夫子齐齐出来欢迎,就连前礼部尚书也不例外。 安之在围观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 嗯……连聂老先生的衣角也没看到。 不过她倒是看到阿佑站在孙叔身边,跟着一起上前迎了聂老先生。 安之看完热闹回来时顺口提了一嘴,于是阿佑回家后就被家里二老给包围了。 两人非要让阿佑说说聂老先生长得什么模样,又说这些天如果能找机会看看聂老先生,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阿佑是个孝顺孩子,见二老连此生无憾都说出来,他不得赶紧想办法圆了二老的梦。 “云爷爷云奶奶,我听孙叔说聂老先生会在书院待上一个月左右。 老先生的吃住饮食都由孙叔来安排,不如让他找个时间带着聂老先生来咱家酒楼吃餐饭,这样您二老自然可以见到聂老先生。” 云老爷子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就我们酒楼这手艺怎么敢招待帝师? 就算老先生要出来吃饭,那怎么着也得去逸仙楼那样高档的地方。” 可是这话说完他又有些后悔,于是按着怦怦跳的心口问:“那个,阿佑啊,你说聂老先生真有可能来咱家酒楼吃饭?” 那可是皇帝的老师,来他家酒楼吃他做的饭,这怕不是做梦吧? 阿佑肯定道:“云爷爷,这肯定是可以的。 如果您想,说不定还能请他们来咱家吃饭。” “那可不敢想,真不敢想!”老爷子压制着激动的心情组织了一下语言:“阿佑,那劳烦你跟景澄…… 不对,还是我自己去跟景澄说,毕竟是我求人帮忙,这态度还是得拿出来的。” 整个村里不止云家,其他人户也都为帝师的到来而激动。 他们也没什么追求,只想要在人群中远远看一眼帝师是个什么模样,便觉心满意足。 因此云老爷子跟孙景澄敲定了帝师来自家饭店吃饭的事情后,便忍不住跟村里人嘚瑟了一番,狠狠地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不想这一嘚瑟却直接导致一个后果:聂老先生来吃饭的那天酒楼刚开门就爆满了。 云老爷子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堂只觉傻眼:“你们这是干啥?” “我来吃饭,老云,找个人来点菜。” “我也来吃饭,怎的,你不欢迎啊?” “云叔,我爹还有几天过生,我想着趁着今天有空,全家聚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 “云叔,那什么,我媳妇儿不是快生了吗?我们一家也庆祝一下。” 别的理由也就算了,可是最后这一个…… “二狗子,你当我傻是不是,就你媳妇这架势,你告诉我快生了?” “云叔,那什么,五个月也是很快的,一眨眼就过了,所以我们想着提前庆祝一下。” 云老爷子无言以对。 他看了一下大堂坐着的人无奈道:“你们看热闹归看热闹,少给我捣乱,待会儿聂老先生进来以后,看到人了你们就麻溜地走人,把地方给我腾出来。” “老云,我是真要吃饭,你……” “我拢共就这么大个地方,中午都是招待游客跟书院的学子,你们坐了他们就没地方了。 你们说说看,是让游客饿着肚子还是让读书的娃儿饿肚子。” 那自然是谁都不能饿的,因此大家都答应,等看完聂老先生之后立刻走人。 临近午时,孙景澄陪着聂老先生过了桥往集市这边走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来了来了,上桥了!” “过桥了过桥了,往咱这边走来了!” “快快,快坐好,别吵吵了。” 众人闻言顿时在自己的位置端坐好,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 于是等孙景澄扶着帝师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饶是他见过不少场面,这会儿也有些为难。 他是装看不见呢?还是装看不见呢? 聂老先生不愧为帝师,他老人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在,还问孙景澄:“小孙,咱往哪儿走。” 孙景澄连忙在前面带路。 待他们一群人进了最里面的包间,村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都跟着小声议论起刚才的情况。 “娘诶,我真的出息了,我竟然跟皇帝的夫子呆在同一间屋子里。” “我才叫出息呢,刚刚我坐的地方距离帝师只有半丈远!” “我跟你们说,我刚刚悄悄抬眼看到帝师的模样了……”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见到”帝师的喜悦时,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院试的成绩出来了,今年东山书院出了十一个秀才,比许飞昂预计的还要多三个。 这个消息一出,举村沸腾,大伙儿杀鸡宰鸭,看着跟过年一般热闹。 要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反正是好事,那就帮着庆祝一下呗,横竖现在大家日子好过,也不缺这一只鸡一只鸭的。 据说就连聂老先生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夸东山书院大有可为。 但书院的创始人孙景澄却觉得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这一批考出来的学生很多都是半途转学过来的,能考上秀才并不全是他们书院的功劳。 只有等到启蒙班的这一批学子读到经院,并且考上秀才,那才是他们书院的真本事。 而到那时候,院试两百个秀才中,他东山书院最少得占六十个才算合格。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阿佑在书院打架了! 因着东山书院科考成果斐然,尽管天气渐热,但是来东山村的人还是一日多过一日,安之手里的客栈早已预定一空,就连价格不菲的别院也租出去了大半。 花店的生意也迎来了一次暴涨。 按照顾客们的说法,东山村就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那东山花田里出来的鲜花说不得就沾了灵气,买回去在屋子里养着,看家里孩子能不能沾些灵气,读书也能更灵光一些。 有人现身说法,东山村的花跟别地方卖的花确实不一样。 同样的花,东山花田出来的就是要更香,插瓶留存的时间也更长,因此哪怕一间花店的鲜花比别处的要略贵一些,大伙儿还是更喜欢来一间花店买,而且人现在有送货上门服务,可方便的咧。 除了游客人数和花店的生意外,跟东山村有关的其他生意也都迎来了新高峰。 安之抓着这一股东风,快速推出了提神醒脑的茶包,还有各类逢考必过、旗开得胜、榜上有名、前程似锦、鹏程万里等跟考试相关的香包、书签、折扇等物品,一经上市果然大受欢迎。 就当安之沉浸在数钱的快乐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听闻了一个消息:阿佑在书院打架了。 她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谁,是哪个家伙竟然敢动手打我们阿佑? 阿佑受伤没,有没有给他请大夫?” 书院过来送信的书童闻言颇有些无语,他强调了一下重点:“是沈佑嘉学子先动手打了别人,而且连打三个人。” 安之立马接话:“能逼得我们阿佑这样好脾气的人动手,可见那三人定是犯了什么大错。” 紧接着她又问:“那阿佑受伤没,有没有给他请大夫。” 书童彻底无语:“云姑娘,您赶紧叫了您家的大人跟我去书院走一趟吧。” 书院要请家长,最适合去的肯定是周志明,他护短而且体型一看就有威慑力,绝不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不过前两天他出去办事了,这十天半个月的估计都回不来了。 安之排除了祖母和娘,最后决定让祖父出马,而她则在一旁陪同。 去书院的路上安之千叮万嘱:“祖父,一会儿见了阿佑您可别批评他,就是当着夫子的面假意批评也不行。 咱们是阿佑的家人,必须得跟他站在一边。 您也清楚阿佑的性子,他那样乖巧,如果不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怎么会动手打人? 定是那些人在言语或者行动上惹了阿佑不开心,他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出手。 阿佑才十岁,放在整个经院都是年纪最小的那一批,他怎么打得赢别人哟,也不知伤得有多严重。” 云老爷子对这话深表赞同:“安安你放心,我一定站在阿佑这边,绝不逼着他道歉。” 爷孙俩在书院门口统一战线这才往里走。 在书院的接待室,安之第一眼就看到了阿佑脸颊和嘴角的伤痕。 她赶忙跑上前去问:“阿佑,怎么伤成这样了? 疼不疼,你忍忍,我一会儿就去给你请大夫。” 表达完关切之后,她一秒切换愤怒情绪:“是谁把你打成了这样? 你才十岁,他们也下得去手? 你们书院的夫子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理他们?” “哼哼。”负责处理此次麻烦的书院夫子许飞昂清了清喉咙,提醒安之屋里还有他这号人在。 见安之看过来他才开口:“沈佑嘉的家长,今天是沈佑嘉先动手打人,他本人对此供认不讳。 而真正的苦主,在那边。” 安之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靠墙处站了三个少年,瞧那模样……个个鼻青脸肿,并瞧不出什么来。 这一刻安之莫名有些心虚。 她悄声问阿佑:“你打的?” “嗯。”阿佑点点头,果然是敢作敢当。 许飞昂瞧见安之脸上的心虚便继续道:“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就是沈佑嘉先出手打人,并且将对面三人都打伤了。 那三人说他们正在聊天,沈嘉佑突然冲出来打他们。 而沈佑嘉承认打人,但是不肯说是为何打人,所以我们请家长来协商处理。” 安之完全忘了真正来处理问题的人是祖父,她径直问:“敢问院长,书院的意见是?” “书院的意见是沈佑嘉公开向被打的三位同窗道歉,并且赔偿所有医药费。” “赔医药费没问题,但是道歉不行。”安之昂首道:“请许院长给我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以后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许飞昂在此磨叽许久,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阿佑对动手打人的原因闭口不提,他只能寄希望于安之能够撬开阿佑的嘴巴,不然这事儿终究是阿佑的错。 得了准允之后,安之带着阿佑出了接待室,找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说话。 “痛不痛?” 阿佑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抬头看向安之,便听安之又问了一遍:“痛不痛?” 他颇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 “不痛就好。”安之认真检查了一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现最严重的伤在手上。 也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三人都被打成那副模样了,阿佑的手肯定也疼。 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阿佑手上的伤痕,待将血迹清理得差不多她才问:“那些人是不是说你爹娘了?” 据她上辈子看电视和小说总结的经验,学生最有可能因为对方议论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动手打人。 阿佑作为连续两届背书大会当之无愧的擂王,在书院足够引人注目,会招来某些人的非议实属正常,毕竟有人慕强就有人妒强。 而他父母双亡的事情不算机密,被嘴欠的人拿来说嘴是很有可能的。 不想阿佑摇头了。 “那是说你了?” 阿佑又摇头。 “说我们家的人了?” 这下阿佑没有反应。 安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家里的人…… “他们说我了?” 这话落音,安之看到阿佑的拳头骤然握紧,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安之护短 安之在想,自己作为东山村的明星企业家,究竟被别人说了什么,竟然让阿佑如此生气。 是说她身为一个姑娘家却抛头露脸做生意?还是说她掉进钱眼里什么钱都赚?亦或者说…… 她掰开阿佑紧握的拳头,将自己的手伸进去虚握住,而后笑问:“阿佑,他们是不是说我不守女德? 还是在背后意淫我? 或者编排一些我的桃色绯闻” 感觉到被牵着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走,咱们回去!” 安之拉着阿佑大步流星地往回走,阿佑却有些迟疑。 “安之姐姐,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说……” “阿佑,这件事里我没错,你也没错,错的是他们。 他们嘴贱造黄谣就该做好被打的准备。 我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几句风言风语就有所影响。 更何况这还是在我的地盘,我要能被他们欺负了,那我也太无用了些。” 回到接待室,安之一扫之前的心虚。 她把阿佑交给祖父,而后径直走到被打的三人面前问:“你们认识我吧?” 那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眼前这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安之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云安之,是东山集市的主人,是一间花店的老板,是书院对面那片宿舍和小院的东家,是东山花田的主事人,同时也是沈佑嘉的姐姐。” 她这话说完,三人之中有一人顿时变了脸色,显然已经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能听懂人话就好! 安之继续道:“现在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了,想必应该也知道沈嘉佑为什么打你们。 现在我问一下,你们,需要沈佑嘉向你们道歉吗?” 安之明明比对面三个少年都要矮大半个头,但她身上的气势却咄咄逼人,逼得那三个学子颇有些抬不起头来。 “明明是他打人,他必须……” 三人行,必有一个傻子。 傻子跳了出来,好在另外两人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不、不需要道歉。” “那要我们赔医药费吗?” “不需要不需要。” 安之闻言冷笑一声:“我们做人是讲道理的。 既然是沈佑嘉打了人,该赔的钱我们会赔。 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们仍旧会赔。 你们放心,我身家颇丰,多少医药费都赔得起!” 说完她从袖袋里抽出一张银票举到半空,然后双手松开任由银票轻飘飘地掉到地上。 她的态度堪称恶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再犯到阿佑手里,以后还会打人,而他们家依然不会认错。 许飞昂在一旁听着很是不赞同,宠孩子也没有这么宠的。 他正想说话,不想被安之抢先一步:“许院长,作为一名学生家长,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书院提些建议。 贵书院在教授学生知识时,这素质教育是不是也得跟上? 否则以后哪怕他们真的能学有所成,到了官场估计也改不了一天到晚议论女性的毛病。 这种人跟长舌妇没什么两样,走出去简直丢了东山书院的脸。” 安之这话虽没明说,但许飞昂很快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并顺着猜出来事情的经过。 是这三人私底下议论安之,却被阿佑听了个正着,所以阿佑才会动手打人。 看这几人惶恐不安的模样,显然话说得很是难听,不然不会跟鹌鹑一般缩起脑袋,一点儿也不敢为自己辩驳。 这下许飞昂是真无话可说。 平心而论,如果这事儿换做是他,他绝对会跟阿佑做出一样的选择来。 安之走前最后警告了那三人一番:“一会儿从这里出去你们可以跟书院的同窗打听一下我。 我不喜欢搞霸凌那一套,所以我劝你们,这件事情最好适可而止,出了这间屋子就把事情忘了。 否则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们在东山书院待不下去!” “安之!”许飞昂眼见她直接当着自己的面放狠话,这会儿也不装不熟了,他催促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情交给我处理。” 安之选择客套到底:“那就麻烦许院长了,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否则下次过来的肯定就是我爹了。 对了,许院长,我要给沈佑嘉请假,麻烦您跟他夫子的说一声。” 嗯…怎么说呢,客套虽有,但是并不多。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有人上门提亲 直到走出书院,云老爷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三个臭小子应该是往孙女身上泼脏水了。 “个臭小子,竟敢造我孙女的谣,他们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吗?” 老爷子想折返回去教训他们一顿,结果被安之和阿佑双双拦下。 “安安,你松开我,我非要给那些个臭小子一点儿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祖父,杀鸡焉用牛刀,阿佑已经帮我出气了,他们想必也长了教训,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您消消气,把自己气坏了可不值当。” 想到那三人鼻青脸肿的样子,老爷子赶忙夸赞阿佑:“好小子,知道护着你安之姐姐,可见她这么些年没有白疼你。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有一个打一个,有两个打一双,不要怕,我给你兜底。” 安之见状赶忙阻拦:“祖父,您别教坏阿佑。 他才多大个人,这次能打赢对方三人是侥幸,万一以后更强劲的对手打不赢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若是因为打架受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完老的她赶忙对着小的道:“阿佑,你别听祖父的。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先记住他们的名字和样貌,到时候找了我来帮忙,咱们俩一起伏击他们,这样胜算才更大。 万一我们俩也打不赢,就叫我爹来。 总之那些讨厌鬼不能放过,但是咱们也不能吃亏。 阿佑你想想,你要是受伤了,最难过的人肯定是我,你希望我难过吗?” 阿佑被卡了死穴,不情不愿地摇头:“安之姐姐,我以后保证不冲动了,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这才棒!走,咱们回去上药,一会儿让祖父给你炖只小公鸡好好补补。” 当天傍晚许飞昂还特地上门对这件事做了一番解释:“这一两年书院急于扩张,因此对入学的学子并没有考核,这就导致学生水平良莠不齐。 上次那三人是今年年初才转学过来的,很明显能发现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坏习惯,所以说话…… 不过经此一事,我们也意识到了我们在管理学生上有些疏忽,现在我们已经重新做了调整。 以后不能说不会出现这种事,但是我们肯定会尽可能避免。 安之,这次对你造成伤害,我很抱歉。” 安之摆手道:“许夫子,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我眼不见心不烦,其实并没有什么伤害。 至于那些脏话痞话,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议论而已,谁有本事来我面前说,我一定打得他们爹妈都认不出儿子来。” 在安之和书院的有意遮掩下,阿佑打架的事情很快过去了,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日子一天天的过,就在安之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生活向她投了一颗小雷。 这天晚上她算完账正准备睡觉,却见祖母和娘联袂而来。 “安之,我跟你说件事。” “娘您说。” “就是啊,是这么个情况,那个,就是刘家,事情是这样的……” 安之认真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结果一点儿有用的也没有。 这让她不禁开始思考,到底是多么难以启齿的话题,才会让她娘这么纠结。 她转头道:“祖母,要不您说?” 云老太太一把接过话题:“行,我来说吧。 今天自怡他娘来了家里一趟,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要跟咱家结亲,所以先来问问我们的意见。 如果咱家同意的话,他们就请媒婆上门。 我们一方面觉得你还太小,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怡这孩子不错,他算是很有出息了,十五岁就考上了童生。 你们俩一起长大,感情还不错,也能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 而且两家住在同一个村里,以后来往……” “等等等等!”安之一脸懵地打断老太太的话:“祖母,我问一下,您说的这个自怡,是我认识的那个刘自怡吗?” “你这傻孩子,咱家不就认识一个自怡吗?哪里还有几个。” “祖母,那我再问一下,您是从哪里得出我跟刘自怡‘感情和还不错’这个结论的? 我们俩…… 不对,应该说他单方面看我不顺眼,总喜欢挑我的刺,我们之间感情很差的!” 云老太太……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她索性直白问:“自怡他娘已经来提亲了,你自己说吧,我该怎么回他们?” “当然是拒绝啊,这还用考虑? 那可是刘自怡! 我要是真跟他成亲,一天估计得吵八百回,等到回门那天我就成哑巴了。 再说了,我才十二岁呢,哪里就要定亲了?” 安之毫不犹疑地拒绝了这桩亲事,然后悄咪咪问:“祖母,刘自怡他娘来提亲,应该是瞒着刘自怡的吧。 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同意他娘过来提亲的。 祖母,您说刘自怡他娘是不是看我会赚钱,所以想要把我娶回去当个财神爷啊?” 云老太太又一次无语。 “你管他们母子怎么商量的,既然不同意,那就少打听。 我跟你说,拒了刘家的亲事,那你以后得注意避嫌,少跟自怡来往。” “祖母,这不用您交代,下次我看到他一定麻溜地跑远,绝不跟他多说话,免得让她娘多想。” 不想她这话才说了没两天,直接就被刘自怡给堵在路上了。 第二百七十章 长大可真麻烦 “你在躲我?” “没有没有,我躲你做什么,只是最近有点忙,所以走路都带风。” 刘自怡暂且信了她的鬼话,然后问:“我娘去你家提亲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不知……”在刘自怡饱含威胁的眼神下,安之被迫改口:“知道。” “那是你要拒绝这门亲事的?” 看着刘自怡冒火的眼睛,安之心说糟了,看来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猜想竟成了现实:这桩婚事刘自怡知情,甚至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不过眼下逃避也不是办法,她直接点头:“是我拒绝的。” 没想到她回答得竟然这么爽快,刘自怡的眼神里瞬间又掺杂了一些失落。 他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我、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啊,根本没法儿想象我们成亲以后的样子。 而且我才十二。 十二岁耶!跟个小孩儿有什么区别? 你竟然要跟一个小孩定亲,刘自怡,你不正常!” 刘自怡…… 他这十几年里一大半的无言以对估计都是因为云安之而产生的。 他咬牙道:“除了你,没人会认为十二岁还是一个小孩儿,我没有不正常! 况且十二岁定亲虽然早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过。” 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他很快还是软下声来:“安之,你就像天上最闪耀的星星,能看到你,会喜欢你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怕你会被人抢走,所以只能先下手。 我知道我现在还只是个童生,并不算多有能力。 但是我下次院试一定能考上秀才,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余生无忧。” 其实书院的夫子并不建议他今年科考,如果再等两年他定能直接考上秀才,并且还极有可能考取禀生。 但他不敢再等。 下一次的秀才试还在两年之后,届时安之已经十四,等他考上秀才,他喜欢的姑娘说不定已经定亲了,因此他才坚持下场。 好在今年他考上了童生,也算是有了一些底气请他娘去云家提亲。 不想,云家竟然拒绝得很是干脆。 他心有不甘,这才找了安之来问个明白。 安之见少年一脸认真的神色,便也收了脸上的笑意郑重道:“自怡,谢谢你的喜欢,这是我的荣幸。 但我目前还没有考虑过成亲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我觉得我们俩的性格并不适合长时间待在一起。 与其去走向一个可以预料的坏结果,不如保持现在的朋友关系,你觉得呢?” 刘自怡并不这么觉得。 他坚定道:“安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故意惹你生气,我会让着你,哄着你,万事以你的想法为先。 再者说你只是现在还没有考虑成亲的事情,但以后终归会考虑的,我会等你。 安之,我只希望你在考虑成婚对象的时候,能够把我纳入候选名单中。” 他似乎是害怕又一次听到安之的拒绝,说完这话掉头便跑了。 安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头痛。 自己都已经这么直白地拒绝了还来排队,有意义吗? “长大可真麻烦!” 安之在原地使劲儿跺了几下脚,试图发泄心中的郁闷,结果并没有什么作用。 刘自怡刚刚一句话说得没错,十二岁定亲虽然算早的,但也不是没有。 通常村里的姑娘都是十三四岁定亲,十六七岁嫁人,如果没有按照这个年纪走,估计就得被人说一声老姑娘了。 她今年十二,也就是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她有很大可能会定亲。 好烦呐…… 可能是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句话,没两天家里又来了个提亲的人。 这次露面的人安之很是陌生,听了杨贵的介绍才知道是杨承业的母亲。 她就想不通了,杨承业的家里可是开着徐奉县第一酒楼,而且十七岁就考上了秀才,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县城大把的姑娘让他选,为什么非要跑到东山村来凑热闹。 其实杨太太也是这样想的,自家在徐奉县也算得上是排名前几的富户,儿子更是年轻有为,为什么老爷非要坚持给儿子说个乡下土妞,儿子也不反对,甚至还对这桩婚事露出了一定期待。 她不想让儿子娶云安之,但是老爷的命令又不能违背,因此上门的时候便有些不甘不愿。 回家之后她就开始犯愁。 这云家姑娘虽有几分本事,但也能看出来不是个安分的,以后如果成亲了还总是抛头露面可怎么好? 她家承业可是读书人,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过个几年说不定有望中举甚至出仕为官。 她杨家需要的是一个娟好静秀,能够代替丈夫打理内务的媳妇,而不是一味好胜的铁娘子。 可惜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儿子的婚事上也做不得住,因此只能焦心地等着云家的消息。 在听到云家拒的消息时,她不免长舒一口气,心说这云家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高攀不上,便以女儿年岁还小为由拒绝了。 当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时不免带上了一丝欣喜,不想却招来了老爷的训斥。 杨建柏险些被自家媳妇脸上的洋洋得意气得跳脚:“你呀你呀,你个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人都说家有贤妻旺三代,你只看云家姑娘这几年所做的事情便知道她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 如果她身为男子,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也就是命不好身为女子,所以咱家才有了去提亲的机会。 这样好的媳妇人选你竟然还挑三拣四,嫌弃人家出身农家所以心有不甘。 云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笨的,说不定就是察觉到你不情愿的态度,所以才把今天的情况给 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眼看着老爷拂袖而去,杨太太心说她才不会后悔,县令太太前儿都给她抛橄榄枝了。 有了县令的千金在前面比着,谁还看得上一个农家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快点开窍 “有人上门给安之提亲?你们没答应吧?” “自然没有,安之还小呢,她暂时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把刘家和杨家的亲事给推了。” 周志明闻言长舒一口气:“推得好推得好,安之确实还小,没必要这么早定亲,起码得等到她及笄后再说。” “净胡说。”云燕蓉在丈夫肩膀上拍了一下以示不满:“哪里能到那时候才定亲,人家该说闲话了。” 似村里的姑娘十五岁没定亲,肯定是要被人拿来说嘴的。 周志明硬气道:“谁爱说谁说,反正我家的姑娘不会在十五岁之前定亲,那也太早了一些。 十六七岁定亲,十八九岁成亲,我看这个时间刚刚好。” 云燕蓉听得这话后狐疑地看了丈夫一眼:“说得这么肯定,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周志明打着哈哈:“我能有什么想法,顺口一说而已,况且我这也是为安之好。 现在京城的女子普遍都是十八岁之后成亲,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御医说女子得到十八岁左右身体才彻底长好,这时候成亲才不会伤身子。” 云燕蓉不由得想到十几年前她娘也是顶着压力让她在十八岁那年才嫁人,说不得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为了女儿好,说不得她也得把安之留到十八岁以后再嫁人。 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思索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问:“你真不是为了阿佑?” 安之十八岁,阿佑就是十六岁,这个年岁的男孩子也可以成亲了。 周志明闻言心里咯噔一响,但他面上还是装得镇定:“阿佑是故人之子,安之更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偏心一个就置另一个于不顾?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婚姻大事。 这俩孩子以后要是看对了眼…… 我跟你说实话,我一定双手赞成。 但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硬是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 云燕蓉咕哝一句:“最好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周志明先是强调了自己的态度,而后顺着之前的那个话题发散:“其实安之和阿佑如果真的能看对眼是再好不过。 阿佑没有父母,以后安之便不用服侍公婆,日子轻省。 而且阿佑跟安之自小一起长大,两人对对方都很了解,以后过日子也能过到一起去。” 他深谙点到即止的谈话技巧,见妻子听了进去,便很快转移话题:“俩孩子还小呢,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说说咱儿子,他最近……” 第二天,周志明看着阿佑一口一个安之姐姐只觉心累,他心想:阿佑,人暂时给你留下了,你要是迟迟不开窍,让你安之姐姐被人抢走了,以后可别找我来哭。 …… 入伏之后,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也到了该收早稻的时候。 村里现在还有一半的田用来种水稻,村民们很快忙碌起来,而安之也开始了早出晚归。 去年她通过童县令的关系买了一个农庄,跟童县令说是要用来培育花苗,但实际上,庄子里除了培育花苗之外,还开垦了五亩地用来种粮食。 她之前就想着培育高产稻种,作为防身的手段。 因此去年买了庄子之后,她又去伢行买了些外地人带回庄子里种地。 农庄是去年夏天到手的,她并没有急着耕种,而是留了半年的时间来养地,等到今年春才开始第一次耕种。 她不敢做得太明显,异能使用得很谨慎,为了掩人耳目,她还让庄子上的人将不同水稻进行杂交授粉。 其实她并不懂杂交水稻的原理,末世她种的稻种叫超级水稻,即便是在没有异能辅助的情况下也已经可以实现亩产万斤。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闲来无事研究一下杂交水稻的过程该多好,通过技术改进粮种,比她用异能还是要靠谱很多的。 庄子里只有五亩水稻,庄仆们几天就将水稻晒干处理好,并且得出了具体数字:五亩田共产粮两千一百斤,平均每亩地产量在四百二十斤,比之前的三百斤多了三分之一还不止。 安之听了这个数字后觉得自己的步子还是迈得比较大,等到晚稻的时候可得控制一下,一亩田增产五十斤左右就差不多了。 如此循环几个几年,将一亩田的产量控制在六七百斤,她的初步目的差不多就达成了。 至于之后还要不要继续研究更高产的水稻,等那时候再看吧,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定论。 她交代庄仆,从收的水稻里挑十亩田的粮种出来,在庄子里装种五亩地继续杂交授粉,然后去周边寻寻有没有野生的稻谷,找到就移栽回来用于授粉。 庄子外的五亩地则按照寻常的种植方式,等到年底时再看看结果。 改粮种的事情有了一定的进展,安之的心情可谓美妙,不想回村后却看到村里正在吵群架,看那架势分分钟就要动手了。 安之很是好奇,最近这几个月,村里人为了给来游玩的游客们留个好印象,连吵架都少有,如果非要吵,一般都会留到傍晚游客离开了,他们才会动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大白天地吵了起来,还吵得这么厉害。 她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结果险些把自己给气着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事情的起因是刘三贵想要纳寡妇表妹为妾,家里的女人谢氏不同意,说是她拼死累活地陪着男人干活,家里才攒了一点儿家底,凭什么眼看着日子好过了就要纳妾。 谢氏说与其让男人娶个狐狸精进门,那不如她先提刀杀了男人然后再自杀,这样最少能把钱留给孩子。 村里人见状自然是要拦着的,女人们拦谢氏,男人们拦刘三贵,有的还帮忙劝,可是这劝着劝着便从人两口子骂战变成了全村的骂战。 其原因就是有男人说刘三贵的本意是想要帮助寡居的表妹,心意是好的,再说他如果真想纳妾,何必纳个寡妇,直接找个黄花大闺女不好吗,又说谢氏善妒,不该管男人的事。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女人们闻言顿时群起而攻之,这吵着吵着局面就有些不可控。 后来还是村长拿了锣来猛敲几下,才把局面给控制下来。 谢氏看到村长来了,顿时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上前哭诉道:“村长,您可要帮我主持公道啊,刘三贵这个丧良心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被猪油堵了心,吵着要纳妾,他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其他妇人也纷纷帮着说话:“村长,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咱东山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村长,咱们村可没有纳妾的习俗,万一叫刘三贵开了这个头,您觉得还能收场吗?” “村长,刘三贵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咱村里人都有数,谢嫂子吃了多少苦头咱都看在眼里,他要纳妾可对不起谢嫂子。” 谢氏听了这话,边哭边骂:“我呸,还纳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 家里要没俩钱谁给你当妾,别说是当妾,当正头娘子都没人愿意。 可家里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凭你刘三贵一个人赚回来的? 那是全家吃苦受罪没日没夜的干活,好容易才攒下这些钱! 你告诉我现在要拿这钱去养狐狸精? 好哇,刘三贵,你敢纳妾我就敢跳河,我保证让丧事办得比喜事热闹,让所有人知道你这个畜生的真面目。” 刘三贵被自家婆娘当众下了面子,随即怒道:“好你个谢桂花,你敢威胁我? 我征求你的意见是看得起你,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还敢把事情闹大。 我告诉你,这妾我纳定了! 你要死就去死,我保证不拦着。” “好你个刘三贵,你以为我不敢死是吧,今天我就死给你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眼看谢氏真的要去跳河,安之赶紧跟着众人一起将谢氏拦住。 也有人在催刘向荣:“村长您倒是说句话呀,难不成真要看着出了人命才好?” 这会儿刘向荣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刘三贵家贫困,是谢氏陪着刘三贵熬出了头,现在刘三贵闹着要纳妾确实是没良心。 可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他身为村长还真不好管。 安之见村长一脸犹豫,而谢氏被拦着还要寻死觅活,她直接抬手给了谢氏一巴掌。 在嘈杂的人声中,这一巴掌的声音不够大,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刘三贵见状更是喜道:“你们看,就连安之都觉得是这个婆娘胡闹,她该打,安之都支持我……” “给我闭嘴!”安之抬手怒指着刘三贵,厉声威胁:“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我马上叫人把你扔河里去。” 眼见刘三贵闭嘴后,安之看向谢氏,冷声问:“现在清醒了吗?” 谢氏看着安之顿时哭出声来:“安之,你说我可怎么办呐?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是真不想活了……” 安之被这话气得脑仁儿疼,她喊道:“你也给我闭嘴!” 这一家两个都是糊涂蛋,安之真有些想要撂挑子了。 但是她真看不得男人稍一发迹便忘乎所以的狗样子,这会让她想到她的渣爹和曾经因这事郁郁寡欢的娘。 所以这事儿,她管定了! 她一脸怒其不争地看着谢氏:“你要死?死多容易啊,你跳河里不到一刻钟就能见阎王。 可是你想过你死之后的事情吗? 你觉得刘三贵这种丧良心的人会因为你的死而有所愧疚吗? 不,他一点儿也不会,他说不定还会放炮庆祝,说你死得好,正好给他心尖上的人挪位置。 你死了以后刘三贵都不用纳妾了,他可以直接把那个狐狸精娶进门,狐狸精会花你的钱,睡你的床,说不定还要打你的娃。 你是死得痛快了,你想过你的儿女没有? 孩子只要有了后娘,那大概率就会有后爹,以后他们就是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猫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兴许连媳妇都娶不到的可怜蛋。 你也别说做鬼都不放过刘三贵的屁话,你活了这几十年见过鬼吗? 这里几十上百人有谁见过鬼吗? 没有! 所以你别做梦了,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没有了。 现在你告诉我,你还想死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民年四十以上无子听之 安之说的话虽然粗俗了一些,但是却直击谢氏的心扉。 只要想想安之描述的那幅场景,女人立刻就不想死了。 她擦干眼泪问:“安之,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安之看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是和离……” “我不和离!”谢氏很是激动地打断这话:“安之,我绝不可能和离,然后给那个狐狸精挪位置。” 安之对这话不置可否,毕竟这年代和离,女人既分不了家产也要不到孩子的抚养权,确实有些吃亏。 她继续道:“第二个办法就是守住你现在的位置。 你是正妻,只要你不点头,妾就不可能进门。 而且就你家这情况,有没有妾还是两说。” 谢氏听得这话顿时来劲了,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她连忙问:“安之,什么叫有没有妾还是两说?” “意思就是刘三贵不可以纳妾!”安之扫了在场所有男人一眼,而后看着刘三贵道:“《大晟律》上有明文记载,民年四十以上无子听之。 这话的意思是平民百姓年过四十无子才可纳妾。” 她这话一出,大伙儿顿时同时问出了一个相同的问题:“安之,你说的是真的?” 不过众人语气却不相同,妇人是庆幸,而男人则是不敢置信。 显然这里面想要纳妾的男人绝不止刘三贵一个。 安之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家的书房就有《大晟律》,你们不信的话自可去翻看。 河对面就是书院,里面当过官的夫子也不少,你们也可以找人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说谎。” 回答了这个问题后,她看向谢氏继续道:“刘三贵并无功名在身,你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所以他根本不符合纳妾的标准。 你要真敢拼个鱼死网破,那他只要敢纳妾你就去告官,我保证你一个一个准!” 安之以前也听说过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但那都只是听听而已,这是第一次切实遇见。 这两年她可以说是亲眼看着村里人如何一点点把日子过好的,虽有她在一旁助力,但哪家哪户不是拼了命地干活才能积攒下一些家底。 结果好日子还才刚开始,有些脑子不清白的男人就想作妖? 抱歉,她不同意! 谢氏听了安之的话之后腰杆挺得笔直,她得意道:“刘三贵,你耳朵没聋吧? 刚才的话都清楚了吧? 那你最好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你要敢纳妾我就敢去官府告你。 我现在有安之撑腰,我还怕了你不成?” 安之能够明显感觉到人群中有几道不满的视线正看向自己,显然是因为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 但她怕过谁? 她毫不在意地看了回去,那几个怂蛋见状很快低下头。 不过刘三贵显然是中了表妹的毒,这时候还有胆提出质疑:“安之你可别唬人,就镇子外边的头庄村,他们村里也有两个人纳妾,人也没有功名在身,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 “纳妾这事说白了是家事,如果没人去告,官府一般不会主动来管这个事情。 但是万一真有人递了状纸上去,官府自然会受理,你若有胆试试,我保证会找人来写状纸证明给你看!” 安之回怼了刘三贵后环视了众人一眼,很是郑重道:“说实话,我并不反对纳妾,你们夫妻之间只要商量好,不需要我一个外人来多嘴。 但是我不可能看着你们眼睁睁地在我面前欺负人。 我就一句话,做人不能忘本,别忘了以前那些苦日子是谁陪你们熬过来的。 如果你们明知故犯,那也别怪我出手狠辣,直接砸了你的饭碗!” 如今村里大部分人都要靠着她赚钱,她确实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眼看着周围的人不少,安之便决定多讲两句。 “大家伙儿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不容易,是你们起早贪黑辛勤劳动换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不要轻易挥霍。 还有,不该碰的东西那就别碰。 比如说赌博,这就是无底洞,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让你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一旦让我发现谁有赌博行为,我会在第一时间内跟他划清界限,断绝一切往来。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些霸道,但我并不打算改。 好日子来得不容易,别瞎折腾。” 安之说完这话后便回家去了,不再管众人的反应。 能说的她都说了,怎么做就看他们自己的抉择吧。 人各有命,有些人非得自己找死,那她也无能为力。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安之,听说你刚刚在村子里发了好大一通火,连《大晟律》都搬出来啦?” 孙景澄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到了,而且听着颇有一些兴奋。 而他这话瞬间让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安之身上。 安之没办法,只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然后问:“孙叔您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还真有人找您去问了关于纳妾的事情?” 孙叔在东山村待的时间长,大家也知道他性子比较随和,在他面前也放得开,有时也会找他打听一些事情。 村里人如果想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最有可能问的便是孙叔。 孙景澄笑道:“我一路过来已经听了三个版本了,刚刚听你提的是第四种。 我说你这讲得也太平淡了,真该出去听听村里的婶娘嫂子们是怎么夸你的。” 安之随便想想那个场景便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连连摆手:“孙叔您可饶了我吧。 还有谢谢您提醒我,最近几天我都不打算出门了,要在家闭门苦读,如果有人来找我,祖母您可要帮我拦住。” “读什么,《大晟律》吗?” 孙景澄这话成功给自己招来一个大白眼。 他哈哈笑道:“行了,我不与你开玩笑了,就想问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读《大晟律》。” 这个问题能答。 安之回:“孙叔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有些跳脱,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就害怕自己做的哪些事情会不小心触犯律法,所以在俞爷爷的书房看到这本书后我就借过来过来读了。 我得做个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决不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法,万一被抓去坐牢,那我可冤了。” “竟是为了警醒自己?” 孙景澄对这个答案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安之,那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跟云家人闲聊一番后孙景澄正准备回去,安之却来了兴致:“孙叔,我跟您讨论个问题好不好?” 孙景澄看她一脸严肃,便也端正了态度道:“你说,我听着呢。” “我前两天听阿佑背《春秋左传·正义》听到了这一句话,叫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今制法以定之,勒鼎以示之,民知在上不敢越法以罪己,又不能曲法以施恩,则权柄移于法,故民皆不畏上。 我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哪里奇怪?” “我理解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律法如果没有明确的界限,它的威力就无法预测,民众就会害怕当权者,如果制定了明确的律法明示众人,那么民众就会知道当权者不敢越过法规来惩罚自己,也不能扭曲法规来施加恩惠,那么权柄就移到了法规上,大家都不再害怕当权者。 孙叔,我理解得没错吧?” 孙景澄点点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安之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大不敬的嫌疑,故意压低声音道:“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民众不知道法律的界限就不知道该怎么约束自己的行为,有些人确实会因为对律法的惧怕而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但是会有更多的人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犯法,也不知道自己因此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比如说我今天说的民年四十以上无子听之,那如果违反了这条律法该怎么办? 就写了一句以例行之。 至于依据哪一例,全看官员的心思。 可是这样一来,律法还有它本来的意义吗?” 孙景澄万没想到安之竟胆敢怀疑起律法的公正来,胆子也太大了些。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未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心里一时无法平静。 不想安之的话还没说完:“而且我觉得那刑不可知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百姓们最好别知道律法上写的什么东西,农人种田,商人经商,工人造器具,大家谨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不要惹是生非,然后定时交税就行了,这样才最方便管理。 可我真觉得这样的方法不是在管人,而是跟牲畜无异。 就跟我喂鸡一般,我负责给它一日三餐和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它给我下蛋和孵小鸡。 可是人有脑子,哪里能用这么粗暴的行为来管理。 《荀子》里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如果什么都不让水知道,水可能因为害怕风平浪静,但也可能因为害怕而产生狂风巨浪,你说是吧?” 孙景澄感觉自己的心口已经跳到嗓子眼了。 这死孩子,可是什么都敢说! 他先问了一句:“这话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安之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过去:“没呢,我日子好过,才不做那种寿星公上吊——自寻死路的事情。 也就是今天发生了这件事情有感而发,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感的对不对。 随便跟您说说,不然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孙景澄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跟你说,这事儿以后谁也不能说,就连阿佑也不行。” “放心吧孙叔,我知道分寸的。 至于阿佑,他还小呢。” 什么叫他还小? 这意思是等阿佑大了就要跟他说? 转念一想,安之跟阿佑的关系最好,而且已经好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阿佑今年才十岁,这些话最好的倾诉人其实应该是阿佑。 此时孙景澄只得庆幸阿佑还小,所以才让他捡了个漏子。 不然真让阿佑听到了,以后指不定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什么?安之竟说了这样的话?” “夫子,您也觉得吓人吧?安之才十二岁啊,她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俞夫子一扫之前萧然物外的形象,一身锐气势不可当:“若有不公,人人可言。” 在一旁默默听完全程的周志明道:“如果睿宸还在的话应该会很喜欢安之吧,我记得他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孙景澄今天又一次受到惊吓:“师兄竟也有这样的想法?” 提及爱徒,俞夫子的脸上变得柔和:“瑞宸有这样的想法是源自于娘娘。 我记得娘娘说这番话的时候应该比安之大个几岁,她说大晟的律法繁琐又无用,有生之年如果能推动大晟修改律法,那才叫此生无憾。 可惜直到她离世,这件事情都未能真正开始。 娘娘和我都将希望寄托在瑞宸身上,可惜……” 忆及故人俞夫子难免有些伤感,但想到安之,他很快又兴奋起来:“我万万没想到安之竟有这样的想法。 好啊!好啊!天不亡大晟! 娘娘,我们离胜利又更近了一步,哈哈哈!” 眼看着俞夫子难得喜形于色的表情,孙景澄知道这件事拦不住了。 算了,螳臂当车的事情他就不做了。 多年夙愿终于看到希望后,俞夫子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 他吩咐道:“景澄,把安之今天跟你聊天的事情想办法透露给阿佑听。 以他的好奇心,一定会自己找安之去问清楚内容。”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安之对阿佑的影响力比他更大,重修律法的事情如果由安之说出来,阿佑想必会接受得更快,待时机成熟,他再从旁敲敲边鼓,此事必定能成。 工具人孙景澄不情不愿地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现在阿佑一天比一天精明,他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情告诉阿佑。 夫子可真会给他出难题啊! 就在孙景澄费力思考的时候,周志明也接到了一块烫手山芋:“志明,我听说已经有人上门跟安之提亲了?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安之给留住!” …… 不等孙景澄想办法给阿佑透露信息,阿佑已经主动找上门来。 而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安之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你说你要办一场辩论赛,就以‘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为辩题?” “对啊,办辩论赛,大家一起来讨论这些话里的意思。 古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们应该听取多方面意见,才能明辨是非,做出正确判断。 安之姐姐说其实她的想法也不一定对,兴许有些事情她也没有想周全,所以我们应该群策群力,利用书院所有学子的力量。 古有百家争鸣,今有辨证论法,孙叔您觉得如何?” 如果抛开阿佑的那个辩题,这个说法确实不错,效仿先贤,让各种思想和文化进行碰撞,说不定就能产生新的火花。 孙景澄道:“阿佑,我会考虑你的提议,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就算书院真的搞辩论赛,辩题肯定不会是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 最起码前面几次,不可以是这个!” 阿佑心说只要能辩就行,先后顺序无所谓。 但他还是小小争取了一下:“孙叔,真的不行吗? 如果咱们真的把辩论赛办成了书院的传统,以后回忆起来,第一个辩题就这么宏大,岂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光荣你个头!” 孙景澄第一次对阿佑动了手,他在皮孩子的肩膀上狠拍一下撒了气,这才道:“事情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一切稳妥为上。” 行吧,为了稳妥,阿佑妥协了。 …… 安之跟阿佑提了辩论赛的事情之后对这事便不再关注。 事关江山社稷,实在不是她这么个小小村姑该想的,随便感慨一下就翻篇了。 有这功夫,她不如操心一下如何解决夏天游客少这个问题,或者多陪小胖玩一玩,再不济听听村里的八卦也行。 话说刘三贵纳妾的事情暂时还没消停。 自打安之公然放话说平头百姓纳妾犯法之后,村长和族长都对刘三贵提出了正式警告,绝不可能为他一个人伤了全族乃至全村的颜面,因此纳妾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族里不肯帮他出头,看那架势甚至还要站在谢氏那边,正式纳妾是没可能了。 他想着就跟表妹做一对情比金坚的野鸳鸯,一样能行。 为此他花钱给表妹买了个银镯,并趁此机会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表妹收了银镯,泪眼涟涟的答应了。 刘三贵觉得表妹委屈,因此时不时给表妹送个布料子或者点心之类的表明心意。 谢氏得了安之“撑腰”之后,整个人都硬气了不少。 她见刘三贵给外头那个狐狸精花钱,便趁着刘三贵出去干活的时候,带着儿女把家里全翻了一遍,将刘三贵手里的钱财都搜刮了出来,然后单独收了间屋子出来,把家里能卖钱的东西都给锁了,钥匙就挂在脖子上,除了她自己谁也别想碰。 刘三贵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想着以后赚了钱都得藏在身上,再不能让谢氏给摸走了。 可是等刘三贵忙完双抢准备去找表妹幽会时,却得知表妹已经定亲了,说的是邻村的一个鳏夫。 表妹说得好听,家里逼着她嫁人,绝不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野男人。 之前中了邪一般非要纳妾的刘三贵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明白过来。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表妹知道谢氏掌了家里的钱财,知道以后从他这里捞不到好处便包袱款款的嫁人了。 “情比金坚”的相好没了,刘三贵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归家庭。 可以前以夫为天的谢氏却是一去不复返,哪怕男人不再惦记外面的骚狐狸,她也没有好脸色给男人。 家里的儿女对着父亲也只有了表面的恭敬,再也难看到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 这下刘三贵算是鸡飞蛋打,赔大发了。 不过因着有了刘三贵这个反面例子,再加上女人们都管得严,东山村的纳妾之风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及时扑灭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围炉煮茶 因着刘三贵的前车之鉴,安之特意寻了个机会跟她娘打听了一下家里谁管钱。 云燕蓉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哎呀,您别管我为什么这么问,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管钱。”云燕蓉道:“你爹早就将他的钱交给我管,包括田庄、房屋、铺面还有生意的收入,都在我这里。” 听说她爹竟然有田庄房屋铺面和股份分红,安之便忍不住好奇:“娘,我悄悄问一嘴,现在您手里攥着多少钱呢?” 云燕蓉看女儿一看,似笑非笑道:“反正不比你少。” “不比我少?” 安之惊了。 她现在手里可有四万二千两银票,其他的零散银子还没算,她娘的银子竟然比她还多? “娘,您知道我手里有多少银子吗?” “你前些日子不是才说你就存下了卖桔子的收入,其他地方赚的钱都投到花田上去了吗? 我猜你手里应该有四万两左右。” 俗话说家有黄金外有戥秤,安之手里有多少钱,不说别人,家里几口人都是清楚的。 安之见她娘猜得大差不差,显然她娘是真的她有钱。 至于她娘到底多有钱,她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这又一次从侧面印证她爹的身份确实有古怪。 可话又说回来,他爹身上虽有些一点神秘,但能主动上交财政大权这点确实做得不错。 不是有一句话叫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她爹把钱都给了她娘,在一定程度上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至于那些秘密…… 每个人都有一些无法对外人言说的事情,似她自己不也藏了事情没有跟任何人说。 还有她身边的人,比如说俞夫子,孙叔叔甚至阿佑,每个人看上去都疑点重重。 她能坦然跟其他人相处,那就不能去挑剔她爹。 她爹对她可不比任何人差,即便是在有了弟弟的情况下,她爹的心也没偏过,她确实应该放下对她爹的小小芥蒂。 只要她爹没有做出伤害她娘的事情,有些秘密也是无伤大雅的。 也是没想到,因着刘三贵闹着要纳妾一事,安之竟然放下了在心中埋藏两年的提防。 …… 过了酷夏之后,九月开始来村里的游客又多了。 九月正是赏菊的好时候,安之种了二十余亩各色菊花,但真正吸引人的还是数量极少的墨菊和绿牡丹。 前年冬天周志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盆墨菊和绿牡丹,据花匠说这种菊花极为罕见,寻常人根本见不着。 为此安之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利用异能把这两种菊花大肆扦插,而是各弄了十株出来,还圈了挺大一个地方小心养着,令众人一眼就能看出其特殊之处。 今年春天时她就在花田和集市的各处立了告示牌,上面写明了东山花田的赏花时间表。 而告示牌上还藏有一个小小心机,那就是单独给两种罕见菊花留了不小的广告位进行宣传。 墨菊和绿牡丹本就是名声在外的名菊,外加有安之提前推广,因此九月时便有不少人慕名来赏菊。 九月菊花之后还有海棠、山茶,然后便是第一年进入观赏期的梅花。 花的种类虽不多,但也基本能做保证一直到年尾都有花可赏。 进入十二月之后天气就格外冷了,外加要过年的关系,来赏梅的人并不如安之所想的那么多,但是来的都是有钱人。 从她手里的别院都被预定一空就可探知一二。 而且喜欢梅林的还有一拨人,那就是书院的夫子。 这些天,只要是逮到空闲,夫子们要么成群结队,要么拖家带口地往梅林去。 看着相约赏梅的人,安之灵机一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不正适合围炉煮茶吗? 一个优秀的商人必须具备极强的行动力,快速将所需的东西采购齐全后,她郑重其事地给许飞昂和孙景澄师兄弟下了帖子,请他们隔日午饭后来梅园喝茶。 收到帖子的两人一头雾水地过来,就见梅林深处摆了一张长条矮桌,桌子上的陶炉正烧着水,瓦罐中的热气飘散出来,云雾迷蒙之中安之正闲适地喝着茶。 她手拿茶杯,侧头望向远处,一举一动皆是风景,美好得让人有些不忍破坏。 而安之一个转头看到了缓步走来的两人,立刻放下茶杯振臂欢呼:“许夫子,孙叔,我在这里!” 她这一举动打破了四周的静谧氛围,但肆意张扬的笑容却如冬日暖阳一般温暖人心。 孙景澄走过去佯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请我们来喝茶,我们还没来,你自己倒是先喝上了。” 安之赶紧陪笑:“孙叔别生气,我想着你们快到了,就准备提前把茶泡好,你们到了就可以喝杯热茶。 这是我今年新得的茶叶,据说很是难得,刚刚闻着这茶香就有些忍不住偷喝一口,不想这么巧被你们给抓住了。” 许飞昂挑眉问:“在这里请我们喝茶?” “怎么样,没有尝试过在这样美的环境下喝茶吧!”安之得意道:“这可是我前两天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 许飞昂环顾四周,在梅树环绕之下品茶,确实新鲜,不过…… “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一些,凉风一吹,赏景的心思都没了。” 安之道:“小事一桩,二位叔叔先坐,这个问题立刻就给您解决。” 说完她便对旁边喊:“吴婶,过来一下。” 没一会儿吴氏便手捧着几只梅花出现:“小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把梅花给我,然后帮我把屏风搬来。” 吴氏领命离去,安之接过梅花插在桌角的细长瓶上,为桌上又新增了一丝风情。 孙景澄看着桌上的茶盘,点心盒子,还有炉子上烤着的板栗、桔子、花生和柿子,终于忍不住赞叹出来:“你倒是会享受。 若是提前跟我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品茗,我提前备了披风来,估计能在这里坐一天。” 没一会儿吴氏搬了屏风来放在上风口挡住寒风,两个只穿了棉袄的人瞬间暖和不少。 安之又递了两杯热茶过去:“许夫子,孙叔,喝些茶再吃点儿热乎乎的零嘴,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工具人实锤 孙景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看看周围的环境,等了半天也不见安之说话,便忍不住问:“说吧,你这么郑重其事地请师兄跟我喝茶,究竟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 看在你精心准备的份儿上,只要不是太为难人,我一定答应你。” 安之觉得自己很冤:“孙叔,在您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云安之,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孙景澄见安之一脸冤枉的样子,便帮她细细回忆自己做过的事情:“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说今年。 六月的时候你特意请我吃了我一碗芒果冰,转头就让我给你画了两幅花海图。 九月的时候你送我一盆墨菊,没两天就说需要十首咏菊的诗。 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安之一听,自己好像确实是有些理亏。 她摸摸鼻头歉意道:“孙叔,以前是我做得不地道。 这样吧,我过年再送您一件礼物,就当是表达我的歉意。” “可别!”孙景澄拒绝得飞快:“小姑奶奶,你让我过个清静自在的年,不然我总想着你会给我提什么要求,过年都不得安生。” 安之以掌抚额无奈叹息。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人挺成功,没想到竟是连这点儿信誉也没有了。 孙景澄见安之终于意识到错误,又问了一次:“说吧,你今天找我们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安之听得这话有些心虚,她请这两人确实目的不纯,喝茶是假,推广梅园煮茶是真。 不过只要她不说,应该就没人知道…吧? 为了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形象,她咬牙道:“孙叔,您信我,我真的没事求您,您就安心喝茶吧。 我保证不会找您要画要诗。” “难不成你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弹琴? 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安之…… 怎么办,狠狠心动了! 设想一下,坐在梅园围炉煮茶,三五好友轻声漫谈,旁边还有隐约琴声作伴,该是多么美妙的场景。 好在关键时候,她控制住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 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万一薅秃了怎么办,还是细水长流走可持续发展路线比较好。 她违心笑道:“孙叔,您再冤枉我,我真让您这儿给我弹琴了!” 孙景澄见前方真的没坑,立刻端起茶杯喝茶。 很快三人就今年书院举办的两场辩论赛聊了起来。 因着辩论赛这个主意是安之出的,书院的实际创始人和代理院长便想问问她对于辩论赛的一些想法。 三人正聊得热闹,忽然有人过来打招呼:“许院长,孙夫子? 你们可真是会享受呀,竟在这梅园里品茶,还专门置办了一套器具。” 来人是个年约六十的老者,许孙二位对他很是客气,见他走过来立刻起身打招呼,安之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那老者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们这东西是在哪里置办的。 然后在这里喝茶是否需要征得梅园主人的同意。” 孙景澄回:“郁老,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云姑娘就是梅园的主人,今日饮茶的器具也都是她置办的。” 郁老便笑呵呵地看向安之,把刚刚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安之道:“郁老,梅园向所有客人免费开放,只要在不损坏梅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喝茶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饮茶的这些器具,集市里的一间杂货铺都有卖,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过去看看,选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郁老得了想要的答案后喜滋滋地走了,他走了没一会儿,很快又有其他人过来问。 有些是书院的夫子,有些是住在别院的客人,安之告诉他们,直接去一间杂货铺买就行。 送走又一个来问话的游客之后,孙景澄终于反应过来:“安之,我请教一下,一间杂货铺和一间花店之间有什么关联?” 安之也不遮掩:“从名字上来看,像是同一个老板取的名字。”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就是一个老板取的名字。” “这么说,你承认一间杂货店是你的铺子咯?” “当然承认。”安之甚至还倒打一耙:“我从来都没否认过呀。 孙叔,您也太不关注我了,竟不知道我新开了一家杂货铺。” 孙景澄…… 这说着说着怎么还成他的问题了。 不过这些年他跟安之相处久了,也有了一些经验。 他直接从安之主导的话题跳出来回到自己的问题:“你今天请我们来喝茶是假,推你的杂货铺是真吧?” 安之把烤好的桔子递过去:“孙叔您别这么说嘛,请你喝茶是真,杂货铺那都是顺便的事情。” 看着眼前这小姑娘嬉皮笑脸的样子,孙景澄是真生不起气来。 他没好气道:“你爹叫你钱串子是真一点儿也没叫错。 手里赚钱的生意那么多,竟然还亲自来卖泥炉,我可真是佩服你。” 安之反驳:“书里不都说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的钱都是卖鸡蛋卖桔子卖花一点点攒下的呀,现在眼看着有卖炉子赚钱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要。” 孙景澄默默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喝茶,之前没发现你的坑,我连茶都喝得不踏实,现在可算能喝茶吃点心了。” 他吃了个橘子,结果发现安之一双眼睛仍盯着他看,便忍不住问:“难道请我喝个茶,还有两个坑等着我?” 安之最终还是压住不住内心的邪念,踟躇着开了口:“孙叔,您真的不考虑弹琴吗?” 孙景澄…… 第二百七十八章 赚钱小能手 因着安之亲自打样,没几天梅林里便多了十来处围炉煮茶的地方。 几天之后安之又推出了一个新工具,可随时随地支起来的小型风雪棚。 一块防雨的油布,四边都绑上木方定型,四角再用木棍支起,便是一个小小的亭子。 她这东西是专门为即将到来的下雪天准备的。 想象一下,在下着雪的梅园里围炉煮茶,一定又是另一种不可多得的体验。 而且这种机会一年里可能就那么一两次,想必大家都不愿意错过。 果然,在下雪的前两天,她准备的五十块风雨棚便被抢购一空。 而等到真正下雪的那两天,梅园里到处都是搭棚赏雪的人。 安之去看过后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围炉煮茶这生意其实另有可为。 踏青时的游客是最多的,到时候在桃花树下或者在花田边支张桌子赏花喝茶,想必定有不少人跟风,如果怕晒还能支个棚子挡光。 将棚子改造一下,春天的细雨也能挡住。 在烟雨朦胧中看湖光山色,试问哪个文艺青年/中年/老年能够拒绝这样一份诱惑。 当孙景澄得知她的想法时,无比真诚地感叹了一句:“安之,我发现你啊,就是把你扔耗子洞里,你都能抠出几个铜板来。” 安之只把这话当成表扬,很是开心地收下了。 …… 下雪之后没几天就是过年。 安之早在花田分红的时候就宣布,在大年初十这天会请戏班子来村里唱一整天的戏。 明年是千亩花田种植的第一年,鼓舞士气尤为重要,她得让大伙儿过一个舒坦的年,之后就要努力干活了。 而村民们一听这个消息果然沸腾了。 这年头玩乐的东西有限,看戏是村里人最向往的娱乐活动。 可惜镇上唱戏的少,而县城又离他们太远,因此看戏的机会极为罕见。 现在安之竟要请戏班子来村里唱一整天的戏,他们如何能不开心? 后边在村长刘向荣的组织下,村里人决定自己开个席,上午看完戏后中午直接吃席,吃完席下午接着看戏。 至于席上的菜,每家头一天准备好,第二天用蒸笼热热就行。 刘向荣提前交代:“我不要求你们把菜准备得多好,但是总得拿得出手,谁家要敢拿几碗白菜出来糊弄人,那就别怪我大过年的给你们脸色看。” 村民们纷纷表示不会,现如今大家日子好过,做不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待将席上的菜安排妥之后,云老爷子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了所有酒水。 现如今他开着酒楼,因为酒楼里的客人主要是学生,所以他也没费那个大劲儿去办榷酒,因为一年实在卖不出去多少,没那个必要。 他找了杨贵,想直接从逸仙楼进一些平价酒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逸仙楼跟安之是深度捆绑合作,老爷子的这点儿需求杨贵没有不允的,他不仅给酒,而且还给得便宜,从官府拿什么价,就给云家什么价。 因此云老爷子虽说要在初十这天负责酒水,但花费并不大。 在众人的期盼中,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十这天。 一大早大伙儿都穿上了过年新做的衣服,搬着凳子就往晒场跑。 安之想着这场戏毕竟是自己请的,她不露面也不太好,因此吃完早饭就跟着家里人一起往晒场而去。 她还以为自己来得挺早,结果到了以后才发现,晒场竟已快坐满了人,而在旁边还站着好些人。 安之见那些面孔都眼生,便问祖母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做声,旁边就有人道:“安之你是不知道,周边几个村里听说我们村要请戏,都要跑来看热闹呢。 不过村长早派人在村口守着,说要进来看戏可以,但是得守村里的规矩,自己老实在旁边站着。 就这,他们一个个的都还要抢着进来呢。” 安之听了这话只觉奇怪,周边几个村是怎么知道他们村要请戏的? 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过年期间要走亲访友,定是有人拿这件事出去炫耀了。 其实安之想差了,哪里是有人? 明明是人人! 村里但凡会讲话的,今年出去走亲戚,三句话之内必会提及他们村今年要请戏。 因此这十里八村的,几乎是人人都知道了。 知道的话定要来凑热闹,因此今天这一场戏怕是有两三千个观众,真正是热闹非凡。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赏花节 时光流转,转眼又是一年春。 不过今年春天跟去年春天又有不一样。 安之郑重其事地办了一场为期七天的赏花宴,提前半个月将时间确定下来后,她便找人去周边的县城乃至州府进行宣传。 三月初一赏花节正式开放这天,到处都能听到花田的工作人员热情引导的声音。 “您好,欢迎光临东山花田赏花节,这是我们的赏花节的流程安排,您可以看看。” “您好,因为来赏花节的活动现场,因内场的停车场已满,请您把车停在这边,然后步行进入,如果不想走路也可以在这边等着,我们会有马车来接。” “您好,本次赏花节的游客人数较多,请您一定要照顾好老人小孩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如果在游玩途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寻找手里举着小红旗的工作人员,我们会第一时间给予帮助。” “您好,现在游湖的人数偏多,您可以在这里领取一个号码牌,大约半个时辰后凭号码牌过来乘船。” 有那客人听着河面传出来的动听乐声便问:“小哥,我们半个时辰以后过来,河面上还会有人奏乐吗?” “河面奏乐全天都有,这个您放心。 不过我们也有一些指定时间的演出,我给您拿一张我们赏花节的流程安排。 您看这里,巳正时分在集市的月季花墙前瑶光娘子的琵琶演奏,巳时三刻在蔷薇花墙那儿有杂耍,未正时分有舞蹈表演。 今天光是各种演出就有七八项,有乐器演奏、舞蹈、说书、杂耍、变脸之类,您可以挑了自己喜欢的来看。 我们还在花田内设置了猜花谜、射箭、投壶等游戏,如果有兴趣也可以过去看看,这些都是有奖品赠送的。 后面是接下来六天的活动安排,您也可以看看,如果有您喜欢的项目,可以到时候再过来。” 客人看着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诧异道:“你们竟准备了这么多节目? 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只有赏花的活动呢。” “这位客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花田除了写在这张纸上的节目,还有一些隐藏项目。 可能您在哪处花田走着,就可能遇上没有告知游客的项目。” “竟还有这种安排?多谢这位小哥告知,那我一会儿可要四处找找。” 一旁的童县令听完全程,好奇问:“云姑娘,为何会安排隐藏项目? 这样定会有人错过,难免心中不欢。” 安之解释道:“大人,这些隐藏项目都是我之前去请过,但是时间无法确定的,我怕游客失望就没写上去。 想着这些人如果来了,就随机挑选一处地方进行演出,如果没来也没关系。 再一个,隐藏项目更能带动游客的积极性,他们可能会主动去寻找,就类似于寻宝一样。 如果真的寻到,这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回忆,想必以后他逢人就会提及。” 正好帮忙宣传一下东山花田和赏花节。 最后这话安之没说出来,但心里很是得意,她还真有做生意的天赋,哈哈哈! 解释完隐藏项目之后,安之领着童县令往前走,她悄声道:“大人,再过片刻牡丹花田的前面就要出现隐藏节目了,咱们去看看?” 童县令对这隐藏节目也很是好奇,便顺着安之的往牡丹花那边走过去。 他们到时正好遇上隐藏节目开始,是个古琴演奏,童县令虽不认识演奏那人,但听她的手法便知技艺不俗。 那位琴娘弹了两首曲子后便抱着古琴翩然离去。 众人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不可自拔,回味许久才有人开口:“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隐藏项目?” “我刚刚看了一下,之前发的流程安排上并没有这一项,想来应该就是了。” “咱们可真是幸运,赶紧去别处找找,万一还能遇到别的隐藏项目呢?” “赵兄,咱们能遇上一个隐藏节目已经是幸事,哪里还能指望再遇上其他?” “这可不好说,咱们四处多走走,兴许就能看见。” 待搜寻隐藏项目的游客离去,童县令才开口:“云姑娘果然妙思,这隐藏项目确实能带动游客的积极性。” “雕虫小技,不过是主打一个新鲜而已。”安之领着童县令沿着河堤往前走,耳边的琴音渐渐换成了笛声。 童县令驻足往河面看,这才发现了其中玄机。 安之在河边的救护船上都安排了乐器演奏,之前路过的一艘船上是在弹琴,因此这一路走来他听到的便是琴声,越往前走琴声越弱。 但是因为离吹笛的救护船越来越近,于是两种乐声开始交织,而后笛声彻底取代琴音。 想必继续往前走,又能体会到笛声跟其他乐器交替的声音。 不过他们还没走到下一艘救护船前,就先看到了一处茶寮。 童县令好奇道:“我记得去年来时,这儿还没有茶寮,现在怎么?” “大人,咱们的花田扩大了一倍有余,游客逛下来容易体力不支,所以每间隔一里地就有一个茶寮,可以让游客喝茶休息片刻。 嗯,即便是不喝茶也没关系,这个地方都可以随便坐,店家不会赶人的。” 童县令在茶寮门口看到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欢迎入内休息片刻,养好精神才能更好地欣赏后面的美景。” 不过因为这时候时间还早,现在还没人进来休息。 两人在茶寮找了地方坐下来,这会儿也敢敞开了说话,一路走来童县令可是憋了不少问题在心里。 “云姑娘,这花田里……”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突然听到两声急促的鼓声,安之听到鼓声顿时站了起来,脸上也是一片急色。 第二百八十章 孩子丢了 等再次传来急促的鼓声,茶寮的伙计更是直接从柜台冲了出来,把茶寮侧面的鼓给敲响了。 “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出了紧急状况,要封村!”安之急道:“童县令,您先稍坐,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要封村,童县令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在安之并没有走远,刚出茶寮就看到有人往里面传信,她赶紧抓住人问:“出什么事了?” “有一户人家的孩子丢了,一个小女孩,四岁,瓜子脸大眼睛,身穿一套粉色绣桃花的裙子。” “那家人在哪里?” “在玫瑰花田,蒋婶已经过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往里送信。” 安之得了消息立刻往玫瑰花田跑,隔挺远就听到了一个妇人在哭,蒋氏在一旁安慰。 安之挤过人群去了解了情况,确定从孩子丢到鼓声响起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而从玫瑰花田到停车场怎么着也得一盏茶,也就是说人贩子和孩子目前在花田里面。 安之赶紧对丢了孩子的人家道:“你们别着急,我们村子就一个出口,花田的末端是水路,人贩子出不去的。 他们要走只能从村口走,不过鼓声响起后我们就封村了,现在是只能进不能出的状态,所以人贩子和孩子肯定还在花田这里。 现在你们家立刻去两个人到村口守着,每辆出去的马车都仔细检查,决不能让他们出村。 我们花田的工作人员现在差不多都收到信儿了,他们也会帮忙找孩子。 我们绝不会让人贩子带着孩子离开。” 她看这户人家衣着华丽,家里条件显然不错,于是又补充一句:“必须要找靠得住的人去村口守着,免得有人跟人贩子相互勾结,故意把人贩子放走就麻烦了。” 丢了孩子的这户人家是做生意的,以前也听过不少谁家出内贼的龌龊事,听了安之这话顿时起了警惕之心。 当家的老爷吩咐:“老二,你带着你媳妇亲自去村口看着。” 然后他又问安之:“姑娘,那我们剩下的人怎么办?” “找出值得信任的人放出去找孩子,不明底细的都留在这里,然后要留一个能做主的人在这里,确保我们遇事能随时跟您商量。 万一抓了小姑娘的不是人贩子而是仇家,他们肯定要谈条件的。 还有,把家里剩下的孩子都看好,别忙中出乱再丢一个就麻烦了。” 那老爷连忙道:“好的好的,我就在这里守着,孩子我亲自看着。” 老爷把家里最近新买的仆人都留下,把儿子媳妇还有经年的老仆人都放了出去找人。 安之把这一切安排好后又吩咐蒋氏:“去村里请了俞老先生出来,就说丢了个孩子,让他帮忙画个孩子的小相。 直接把人带去村口找孩子的爹娘,小相画好之后赶紧散给所有人看,对着画像肯定能更快找到孩子。” 将事情交代妥后,安之自己也帮着去找人。 童县令跟在后面看完了全程,心里除了“佩服”二字再没有别的想法。 孩子丢失之后东山村能有这么快的响应速度,显然是之前就做好了计划并且排练多遍,才能有此成效。 如果换做是他,也不可能做得比这更好了。 可他是当了九年的县令,不知处理了多少次紧急事件,并且吃了无数的明亏暗亏才锻炼出来的。 但是云安之,确是全凭自己想象,然后做出了这一整套的应对方案。 他在心里感叹,如果云安之生为男人,不知能有多大的成就。 现如今这一身才能只用来赚钱,真是可惜了。 童县令跟安之沿着河堤找人,结果发现隔不远就有工作人员原地不动,对比其他手里快速移动的工作人员,便显得格外醒目。 他不免觉得奇怪,现在所有人都出动了,为什么还有人站着? 安之解释:“这些人是为了防止人贩子狗急跳墙,趁人不备直接将孩子扔去河里毁尸灭迹。 如果孩子真的落水,他们时刻盯着,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横竖人贩子已经被我们堵住了,找到是早晚的事情,所以眼下还是确保孩子的安全更为重要。” 听到这话,童县令认输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就在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四处搜寻孩子时,突然听到鼓声又响了。 两声急促的鼓点之后还有一声。 安之听到警报解除的声音之后长舒一口气:“大人,孩子找到了,咱们回去吧。” 就在安之往回走的时候,又有人跑来送信,说孩子已经找到了,现在在云家酒楼,警报解除,一切恢复正常。 等安之和童县令赶到酒楼的时候,孩子的爹娘正抱着孩子在哭。 问了蒋氏才知道,两个人贩子抱了小姑娘准备出村,恰好听到有两个工作人员在交换信息,说丢了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赶紧封村寻找。 他们不敢往村口走,就想将小姑娘改装之后带出去,结果等他们把孩子的衣服换了再出去时,就见小孩儿的爹娘在门口守着。 这下是彻底出不去了,他们便想找个地方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这一去就去了云家酒楼。 两人刚进门老爷子就发觉不对,这两人抱孩子完全不顾孩子舒不舒服,感觉就想把孩子的脸给藏住。 接着老爷子联想到封村的鼓声,顿时留了个心眼,他叫吴氏看住这两人,然后又叫了店里的小二出去送信。 等小二叫来了孩子的娘并且确认过孩子的身份后,老爷子一挥手就把人贩子给抓了,孩子自然也抢回来了。 两个人贩子交给童县令,不过片刻就交代了,是孩子的乳母跟他们勾结,让他们绑了孩子然后索要赎金。 旁听的孩子祖母闻言立刻要给安之跪下磕头道谢。 如果不是安之提醒,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让孩子的乳母去村口守着。 这样一来,能不能及时救回孩子还是两说。 不止孩子的祖母,孩子的爹娘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安之,女儿现在定然已经落到了贼人手里,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大嫂后,他们夫妻也要给安之跪下。 安之扶了这个,那个要下跪,扶了那个这个又要磕头,她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决定跑路:“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姑娘还没醒,说不定是中了什么药,我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说完这话她立马走人,好像忘记老爷子早就让人去找大夫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渡劫成功 刚刚村里进行了一场紧张的抓人贩子拯救被拐小孩儿的活动,结果绝大多数游客都浑然不知,仍旧全情投入在玩乐之中。 安之看大伙儿并没有受到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是赏花节的第一天,可不宜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她在花田巡视一圈,然后又安排了三十人的巡逻队伍四处走动,时刻提醒游客要照顾好老人小孩及贵重物品,提防小偷和人贩子…… 安之这一上午忙着接待童县令,接着又找孩子,然后在各处进行巡查,查漏补缺的,整个没消停过。 如果不是她有一身也技能扛着,这会儿腿估计都跟面条一般软了。 她估摸着时间,想着孩子被拐的那一户人家应该已经离开,这才往家里的酒楼而去。 不想刚进酒楼便看见那家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她抓着安之的手道:“姑娘,今儿真是多谢你了,方才太忙都没来得及与你道谢,要不是你啊,我家孙女就危险了。 那些歹人若只是要钱也就罢了,我就怕他们害了孩子,这可真是……” 说着说着老太太便泪从中来,安之不得不安慰她:“您放心,那歹人已经被抓了,您家孙女这会儿已经安全了,以后小心照顾着就没事了。” “对对,多亏有你,我家孙女才能平安无恙地找回来。 姑娘,您就是我家茹儿的恩人……” 安之听到老太太又一轮的道谢,颇有些头皮发麻,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便赶紧朝祖母求救。 云老太太接到孙女的求救信号后赶紧走上前来:“方太太,您实在是过赞了。 您来我们东山花田游玩,我们自然应该尽最大的能力来照顾和保护好你们,让你们能够无后顾之忧。 我家孙女在外面跑了一上午,这会儿定是饿了,我先带她去吃些东西,晚些时候再跟您聊。” 方太太闻言一脸愧疚:“这就是我的不好了,云姑娘,你赶紧先去吃饭,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安之…… 待来到自家人吃饭的地方,安之终于忍不住问:“祖母,他们怎么还在这里?” 不应该是在孩子找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吗? 老太太笑道:“我听你祖父说,方家老爷觉得东山花田是个好地方,他准备带着一家人在这里多住几天,现在已经在你那别院包了院子。” 安之抱头哀嚎:“完了完了,这下躲不掉了,等我吃完饭,他们一家人不会又凑过来吧? 一群人抓着我的手感谢,那真的是很尴尬呀!” 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话题,但是想着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回,所以吃完午饭以后根本没跑,就在大厅坐着,没多久方家人果然找了过来。 她硬着头皮听了方家的感谢,从中提炼出两点要素,第一,今天被绑的小姑娘是方家五代以来的第一个女娃娃,在家里地位超然,所以那个乳母才会朝她下手。 第二,据算命先生说小姑娘在四岁这年会有一劫,如果不能顺利闯过,后半生将孤苦无依,方家人觉得算命先生所说的劫就应在今天了。 所以在方家人眼里,安之不仅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小姑娘,还顺利帮她渡劫了,因此他们对安之的感激直接加倍了。 安之听到这个说法也是无奈,不过她这人包容性强,渡劫就渡劫吧,只要孩子没事就成。 她也希望今天这一遭就是小姑娘此生最大的一个坎,迈过了之后就会一生顺遂,平安无忧。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选拔管理团队 赏花节为期七天,虽说第一天的节目是最为丰富的,但是没想到游客人数却是最少的,越往后面人数越多。 第五天的人数更是到了一个新高峰。 安之经过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第一批参加赏花节的人回去宣传过后,很多原本不打算来的人都被说得心动了。 因着赏花节的火爆,现在周边几个县都有车马行做起了来东山村的生意,由此也出现了拼车服务,拼车之后出行的成本降低,再加上东山花田的消费也不算高,因此过来游玩的人才越来越多,哪怕赏花节结束后这股热潮也没降下去。 直到一场春雨落下来,游客数量才慢慢减少。 云老太太看着细密的雨丝不由感叹:“赏花节的日子确实选得好,前后连着这么几天就没下雨,如果赏花节的时候来一场雨,那可太影响大伙儿游玩了。” 安之得意道:“祖母,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赏花节的日期我是特意请高人算过的,不然您猜我为什么要在二月中旬才把日子定下来,而且赏花节的日期也从五天改成了七天。” “请高人算高?”老太太好奇问:“你从哪里请来的高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安之指了指村子对面的书院:“我听阿佑说精通《易经》的人都会算命,那我想他们算个天气不是小事一桩? 所以我就托孙叔帮我介绍了精通《易经》的老夫子,人家千挑万选的才帮我选了这么个合适的日子。” 安之可以迁就天气来定赏花节的日子,但花期却不等人。 为了能让东山花田的第一届赏花节能够一鸣惊人,她第一次如此大方地使用异能。 先是用异能压制了桃树的生命力,延缓桃花开花的时间,接着又催生了月季花墙,使其在三月就全部打了花苞,有些月季甚至还提前开放了。 也正是因为天气和花期巧妙配合,才让赏花节能够办得如此顺利圆满。 赏花节结束之后,安之算了一笔账,为办这个活动她花了近三千两银子。 不过最后的成果很让人满意,不仅成功把花田的名声传了出去,很快也为她带来了实质性的好处。 比如说在花田结束之后,客栈仍然处于满客的状态,别院也已经全部租了出去,还有一半是以年为单位的长期租约。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州府的客商特意赶来东山村寻求合作,除了采购鲜花和各类东山花田的特产外,还有人希望能从她这里采购花苗。 除了花苗生意外,其他的安之都答应下来。 而她之所以不卖花苗倒不是舍不得或者害怕竞争对手之类的,而是因为今年实在忙不过来。 今年可是新种了近七百亩的花田,她根本没空去做花苗生意,不过明年估计就能卖花苗了。 对于竞争对手这事儿,安之看得很开。 这天底下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扦插技术,客人在她家买不到花苗自然会去别家,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把钱给赚了。 她始终坚信,东山花田能成功绝不是仅仅依靠花田这一项,其他人能学到花田,学不会其他也是白瞎。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那就是有极具经商天赋的人来经营花田,一样能把鲜花生意甚至游客生意做起来,从而跟安之成为真正的竞争对手。 安之对这也不怵。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出现,那正好可以帮着她一起教育市场,从而让更多的人喜欢上鲜花,甚至喜欢上旅游。 良性竞争只会让市场越来越成熟,她很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 因着今年花田大肆扩张以及更多游客的涌入,安之一天忙过一天,趁此机会她便把组建团队的事情提上了议程。 前年全村商议扩种五百亩花田时,村里所有的人都把田地改成了分红制,也正是因为如此,大伙儿对于村子的建设和花田的开发都极为上心。 比如说为保证赏花节能够顺利举办,早在去年秋天开始就有人主动参加了筹备工作,开年之后全村十二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全部都参加了赏花节的筹备和组织工作。 如果不是有他们的全力付出,赏花节绝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他们是真的把东山花田当成自己的事业在做。 因此安之便想着从村里组一支管理队伍出来,让他们分管鲜花业务、特产业务、游客业务还有花田种植,而自己则从具体事务中抽离出来统管全局。 她虽然享受在一线的感觉,但是现在一线琐碎的事情太多,分分钟就要把她给压垮了,再这么下去,她很可能会带不动东山花田的发展,因此必须尽快养出一批帮手来。 她先将整体业务进行拆分,然后把每个板块需要负责的事情给写出来,心里有了底之后便找村长商量了一下这个事情。 村长听了安之的想法之后真正是大吃一惊。 他属实没想到安之竟然愿意把手里的生意全部交给他人来管理。 对此安之的解释也很有说服力:“村长,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比咱们村里人更了解东山花田,更希望花田取得好的成果。 大伙儿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情,暂时来说能力可能弱了一些,但这都有个学习和成长的过程,以后慢慢肯定都会好的。 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咱们全村人同心协力,肯定能让东山花田更上一层楼。” 村长闻言很是感动,他咬牙道:“安之,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替大伙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我也一定让被你选中的人尽快上手,绝不给你拖后腿。” 安之心说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她还在一旁看着呢,事情也没有那么急。 不过大伙儿有紧迫感对她而言才是一件好事,暂时她也没必要当这好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阿佑送礼没有任何水平可言 安之跟村长大概商量了一下她的想法之后,便将这事情对全村公布了。 为了挑选管理员一事,村长特意组织全村开了个大会。 在会上,安之说了自己组建管理团队的意图,然后也说了每个板块都需要几个人,分别做些什么事情,最后她还说了竞选方式。 “这次我们完全本着能者居之的原则,不分男女老少,只要你觉得你能处理好这一部分的工作内容,那你就可以报名参选。 这次的选拔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是面谈,第二是竞演。 面谈主要是跟我谈,我问你答的形式。 竞演则是要当着全村的面来进行演讲,告诉大伙儿你如果选上你想要的岗位,会如何开展工作。 请注意,竞演是有打分制度的。 我会组成一个评审团来评分,同时全村人也得一起投票,另外还有面谈的成绩,最后三者相加,谁的分数高谁就能获胜。 但是我得先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句,咱们选上来的人是要接手生意的,以后的生意好坏就看咱们能选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花店的花能卖出去多少,咱们特产店的营收如何,这都关系到咱们年底的分红。 所以我要求大家,在本次投票中一定要摒弃情感因素,选出最有能力的人来。 因为只有这样,花田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到年底大家也能得到更多的分红。 当然,为了不伤害大家的感情,这次投票采取匿名制,你只管选你觉得合适的人,只要你不说保证不会有人知道你给谁投了票。” 村民们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想着投票时可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其实要找谁来加入管理团队,安之心里已经有了底,但她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搞竞选,就是为了把村民们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培养他们的主人翁意识,让他们把花田当成自家生意一般来重视。 既然是自家的生意,那肯定是要给他们参与感的。 管理层的竞选还在报名阶段,安之就先宣布了东山花田的五个理事。 这五人分别是刘、周、吴三大姓家的族长,以及村长和云老爷子。 理事不管事,但是有监管权,可以对管理团队做的决定提出疑义。 她这一招先把村里几个重要人物给拢住了,以后遇事大家只有更加配合的份儿。 就在东山村忙着竞选花田管事的时候,时间由夏入秋,安之十三岁的生辰到了。 “安之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看着阿佑满怀期待的眼神,安之的手不免有些发抖。 自打前年开始,阿佑不送银票了,改送其他东西。 她十一岁生辰那天,收到了一个金人。 字面意义上的,用黄金打造的人。 粗粗看去,甚至还能看出小金人跟她有五六分相似。 那小人看着挺小,但却很是压手,她后来实在好奇,便用秤称了一下,整整十一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十二岁生辰那天,收到了一盒宝石,红宝、蓝宝、绿宝、粉宝各三颗,加起来是十二颗。 饶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买过宝石,但也知道这种熠熠生辉,个头跟鸽子蛋大小的家伙肯定不便宜。 而她十三岁生辰这天会收到什么东西? 说实话,她除了担忧之外多少也有一丝好奇。 她颤抖着手打开匣子一看,发现里面躺着十三个玻璃瓶,而玻璃瓶里面则是各色不同的液体。 看到玻璃瓶的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荷包被抽空的声音。 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了句:“阿佑,这不会就是逸仙楼的香水吧?” “对呀!”阿佑笑得灿烂:“上次我跟你一起去县城,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这些香水,所以我就买了回来送你。” 安之…… 她对售价十金一瓶的香水并不感兴趣! 她明明是在想她家种了这么多花,其实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做了香水来卖钱。 天爷啊,她当时为什么不多嘴说一句,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讲明白啊! 以至于现在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比起这些香水,她真的宁愿收小金人和宝石。 毕竟那可是硬通货,万一哪天遇到紧急情况需要用钱,直接把小金人的手指切下来一块就行。 可是这些香水能做什么? 但是看着阿佑脸上的忐忑与期待,她只能违心的说了一句她很喜欢。 她家阿佑啊,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在送礼这一方面实在没有任何水平可言。 第二百八十四章 新县令 在生日这天,安之还收到了她即将满三岁的弟弟送来的生日礼物。 只见周维桢小朋友在他娘的肚子上摸了摸,然后双手捧着空气走过来道:“姐姐,我送你一个弟弟。” 安之…… 她看看她弟手里的空气,又看看她娘的肚子,不免有了一种诡异的猜想。 老人都说小孩子对于新生命的感知最为强烈,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比孕妇本人更快发现怀孕的事情,难不成…… 此时云老太太跟安之有了一样的想法,她激动道:“燕蓉,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说完她喜不自胜地站起来对外面喊:“快,吴氏,快去把姜大夫请来,让他给燕蓉看看。” 云燕蓉见状赶紧拦住老太太:“娘,不用去请姜大夫了,早在月初就请大夫来看过了,确实是有了。 我本来想着等过了三个月之后把胎坐稳了再告诉你们,谁知道竟被小胖给说了出来。” 云家二老听说女儿是真的有喜,乐得都要找不着北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让燕蓉趁着年纪不大再生一个,但是生孩子的事情强求不来,只能看缘分。 眼看着燕蓉生了小胖快三年都没有动静,他们对此都不抱希望了。 想着燕蓉好歹是生了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这辈子也没遗憾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不惦记抱孙了,结果好消息又传了来。 老天爷对他们云家确实不薄啊! 而这一次安之得知她娘怀孕,心里再没有一丝芥蒂,而是由衷的高兴。 她想,她大约已经长大了…… 初冬时节,安之收到消息,说是童县令收到命令需要进京述职。 这个消息是杨贵带来的。 杨贵说:“童县令在徐奉县当了九年的县令,真称得上一声青天,这些年他将徐奉县经营得有声有色,这次进京定是要升迁了。 也不知下一任过来的县令会不会如童县令一般好相处。” 安之也巴不得下一个县令跟童县令是一样的好人,要不然她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毕竟东山村的千多亩良田已经全部改种了鲜花,县令如果想要抓她的小辫子,那真是一抓一个准。 如果那人开口让她把花田复原种水稻,那她真是要呕死去。 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 毕竟现在东山花田已经在周边打出了名声,有不少外地人都会慕名来参观,也在间接带动县城的经济。 况且她这东山集市每年也要给县衙纳不少的税。 新县令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砸自己的盘子。 她只希望新县令别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也别是个贪得无厌的朝廷蛀虫就好了。 因着心里挂念这件事情,她连年都没太过好,就想看看会来个什么人。 三月初五,安之接到了杨贵的杨贵的准信,新来的县令邓咏志是个贪的。 据杨贵说,邓咏志二月初一到县衙,二月初八到二月二十忙县试,二月二十四就摆酒宴请了县城的一众财主富商。 财主富商们为了测试邓咏志的为人,每人都准备了价值二百两左右的礼物。 这份礼物不算贵重,但是架不住二三十个人一起送,那也是四五千两了。 如果这县令真是个好的,自然会想办法把东西还回来。 可是这位邓咏志不仅没还,还在三月初二那天找了去赴宴但没随大流送礼的人的麻烦。 没送礼的那位名叫张中贵,白手起家的他本身就抠门,再加上此前几年在童县令手下过惯了舒服日子,所以一点儿也不想破财。 他想着就先省了这一回,如果邓咏志把东西退了回来,那他正好给县令留给好印象。 如果邓咏志没退,那他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这一次,邓咏志初来乍到,应该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找他的麻烦。 可谁都没想到,邓咏志竟是这样豁得出去,三月初二就让衙差把张中贵的铺子给围了,说是查出他们铺子的税有问题。 谁都能听得出这是个借口,可是谁也没办法。 张中贵最后是补了五百两“税银”,才让铺子重新开门。 安之听了这个消息只觉齿寒,姓邓的这跟明强有什么区别? 而她手握东山花田和桔山两门赚钱的生意,在姓邓的眼里估计就是一直富得流油的鸭子,只要逮着机会定会扑上来咬她两口。 而她暂时还真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应对。 她想着,幸好今年提早把赏花节给办了,接下来她就要低调地苟着,尽可能少闹出动静来,尽量别入了邓县令的眼才好。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不出去蹦跶,邓咏志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而且邓咏志来了以后指明要找回花田主事云安之。 安之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好在她得知了邓咏志的为人之后,早就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因此倒不至于让姓邓的空手而归。 安之是在东山集市内的逸仙楼见到的邓咏志。 这邓县令应该四十出头,体型肥胖,眼神轻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不喜归不喜,该有的恭敬还是要有的。 “民女云安之见过邓县令。” 晟朝施仁政,百姓见官,除了在公堂之上,其他时候男子抱拳行礼,女子屈膝行礼即可。 如果真让安之跪拜,她怕是宁可把自己折腾伤了,也不肯跪下去的。 邓咏志抬看了安之一看,而后笑道:“云姑娘免礼,早闻云姑娘美名,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大人过奖了,民女不过一种田的村姑,何来美名可言。” “云姑娘谦虚,本官瞧云姑娘花容月貌,即便是与刚刚见到的牡丹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第一次见面就评价姑娘家的容貌? 云安之的拳头硬了。 第二百八十五回 这个姑娘,他要定了! 安之今年十四岁,已经过了抽条期的她身量纤长,体态轻盈,肤如凝脂,五官更是挑了父母的优点来长,确实能称得上是个美人。 且她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如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青涩动人。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夸过她长得好看,但那都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不像邓县令这般让人觉得油腻恶心。 安之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忍下这股恶心,而后岔开了话题:“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敢问大人今日来东山村有何贵干?”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少在这里扯些有的没的! 邓咏志见安之不接他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愉,但很快又扬起笑意道:“本官听说徐奉县内有一块花田,堪称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本官闲来无事,便决定过来一探究竟。 不想在这里不止看到仙境一般的美景,更看到天仙一般的美人,看来本官这一趟来得真值。 若是早知如此,本官定会早早来此一饱眼福。” 看着邓咏志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毒蛇一般黏腻的眼神,沈若星在心里默念:杀人犯法,杀人犯法,而且对方还是朝廷命官,真在这里杀了他,整个村子都脱不了干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只当没有听到后面那番话,而是顺着人间仙境的话题说道:“大人谬赞了,咱们东山花田的整体布局直到去年才初步完成,今明两年都是关键,以后说不得还要仰仗大人多多关照。 如果这两年能够把花田的质量,等到两三年过后真正百花盛开的时候,那才叫人间仙境。 届时一定会有更多的游客慕名过来参观,咱们徐奉县也能借此再上一个台阶。” 所以你别瞎折腾,我干我的活,你捞你的钱,我的活儿干得越好,你能捞的钱就越多。 只要有钱,多的是愿意跟你的美人。 做人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别当个短视的蠢货,明白吗? 邓咏志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以后咱俩同心协力,一定能让东山村发展得更好。 今天还要拜托云姑娘为本官当上一回向导,好好参观一下东山花田。” 安之是一点儿也不想跟这家伙待在同一间屋子里,闻言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正是踏青的好时节,花田里的游客不少,而且也有不少人在花田干活,重新回到人群之后,安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能躲过一回,以后却不好说。 这个邓咏志不是个好相与的,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要尽快将手里的事情交出去才好,最起码得换个人跟衙门打交道…… 邓咏志是个胖子,想必以前也疏于锻炼,在花田走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他走不动就提议坐船游河。 安之可不想自寻恶心,便道自己恐水不敢上船,她去村里重新找个人来陪大人游河。 没有美人相伴,邓咏志也没了游河的心思,他面上带了些不愉:“云姑娘既然不想作陪,那此事便就此作罢。” 看着邓咏志甩袖往村口走去,安之也没想着说两句软话。 她有预感,自己若是真的伏低做小去认错,那姓邓的就会生拉着她上船,到时候在船上还不定做出什么恶心事儿来。 她今儿把人得罪了就得罪了。 横竖等院试结束之后孙叔就回来了,有孙叔在前面顶着,她就不信姓邓的真敢拿她和东山花田怎么样。 不过即便心里不怵,也没有现在就撕破脸的必要。 于是送邓咏志上马车时,她还是送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盒:“大人,这是村里的一些特产,不成敬意,还望您万莫嫌弃。” 邓咏志见安之双手捧着木盒躬身站在自己面前,低头的瞬间露出颈间的皮肤,白得晃眼,让他一时心痒难耐。 他也不叫随从上前,而是亲手去接安之递过来的礼盒。 双手伸过去的时候,他便有意识地往安之放手的地方去摸,果然让他摸到了安之的手,比想象中还要软滑。 这个姑娘,他要定了! 第二百八十六回 查清底细 安之在看到邓县令伸手的时候便有了提防,感觉他一双手伸过来的时候便刻意往旁边去躲,不想就在躲避的功夫,还是被碰到了。 那一瞬间,她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尤其是看到姓邓的脸上露出得逞的奸笑,苍蝇瞬间从一只变成了十只。 如果她现在还跟上辈子一样是个孤女的话,她怕是要把木盒子直接扣在姓邓的脑袋上,然后跳起来把人狂揍一顿,最后把他右手的手指给拧断才能罢休。 可惜现在她有家人,不能太过冲动,于是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出出气,然后暂时忍下这口气。 姓邓的占她便宜这笔账,她迟早是要讨回来的! 送走姓邓的以后安之没了干活的心思,先找了个地方挥了一顿鞭子彻底发泄过后,这才回家去。 进家门前她揉了揉脸,直到露出一丝笑容之后她才喊:“我回来啦!” “安之回来啦!”云老太太听到孙女的动静后立刻问:“新来的县令怎么样,是不是个好官?有没有为难你?他今天过来是要做什么啊?” 安之看看院里三人,五十多岁的祖母,怀胎七八个月的娘亲,还有一个不到四岁的弟弟。 如果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除了让他们担心之外没有一点儿别的用处。 于是她道:“祖母,县令大人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别的事情。 毕竟咱东山村在周边都这么有名,县令肯定要来了解一下情况的。 至于是不是个好官,现在还不好说,还得看他以后的为人处世才知道。” “那倒也是,人都说日久见人心。 即便新县令是个坏的,初来乍到肯定不敢做得过分,定要装得人模狗样,咱还是要看看他是怎么做事的。” 安之听完只是笑笑,而后问云燕蓉:“娘,爹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云燕蓉回:“你爹前两天写信回来,说是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大约会在四月中旬的样子赶回来。 怎么好端端地问起你爹来了?” 安之笑道:“没,我看您肚子挺大了我爹还没回来,怕他赶不上您生产,所以就问了一嘴。” “放心吧,你爹说四月中旬回来,肯定能在那时候回来的,大夫说我应该是在四月底生,你爹定能赶上。 再说产婆什么的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他即便是赶不上也没关系。” 安之说:“我爹肯定想要在第一时间看到弟弟,眼下就希望弟弟别太着急出来跟咱们见面,可得等到爹回来才好。” 因着小胖每天弟弟弟弟地喊,安之也不自觉地跟着改了口。 小胖听了姐姐的话连忙凑到云燕蓉的肚子面前道:“弟弟,听姐姐话,要等爹回来你再出来哦,不然爹肯定要打你屁股的。 爹力气大,打屁股痛痛。” 云老太太问他:“小胖,如果爹打弟弟的话你会不会给弟弟帮忙?” “我是哥哥,要保护弟弟,但是不能帮弟弟挨打,因为我的屁股也会痛痛。” 他这童言稚语逗得大家哈哈笑。 趁着大家笑作一团的功夫,安之回了房间开始整理眼前的情况。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邓咏志对她已经有了一些不可言说的邪恶心思,且他们两人的身份并不对等,自己如果不使一些阴私手段,几乎没有与之抗衡的余地。 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并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 好在她爹只有半个月就要回来了。 她爹既然能够认识天下第一首富,定然还认识其他有身份的人,不说压过县令,让他心有忌惮不敢对自家出手,这还是有可能的。 不出意外的话,扛过这半个月就没事了。 …… “大人,小人已经查清了云家的底细。 云家人是三十年前从外地迁来的,在徐奉县并没有根基,就是寻常的农户。 云安之的娘以前嫁过一个秀才,六年前和离了,后面又改嫁了同村的猎户,这个猎户以前从军,大概八年前从战场上回来,并没有什么身份。 不过她家跟东山书院的一个夫子关系很好,那夫子是个举人,现在正带了学生在府城考试,并不在此地。 小人听说云安之很会做生意,从六岁起就开始养鸡赚钱,后来他们村对面盖了东山书院,云安之就在家里开了饭馆,又在村口盖了宿舍。 她十岁那年开始种花,从三十多亩到一百多亩再到五百多亩,去年已经扩充到了一千亩余亩。 前任童县令跟云家关系不错,据说花田能有这么快速的发展,少不了童县令的支持。” 邓县令捏着下巴笑道:“打小就会赚钱? 那不是正好!白天给本官赚钱,晚上给本官暖被窝,哈哈哈,这种好事竟都让本官遇到了。 邓富,你立刻找了媒婆去云家,就说本官要纳云安之为妾,让云家尽快做好准备,将人送过来。” 邓福闻言立刻去找媒婆。 第二百八十七回 纳安之为妾 四月初六,媒婆登门。 这一两年时常有媒婆登门给安之提亲,云家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安之无论人品才干还是容貌学问,根本找不到短板,有眼睛的人家自然能看到安之的好,找媒婆上门探口信实在正常。 云家人们甚至都总结了一套如何接待媒婆,如何跟媒婆绕弯子,又如何委婉拒绝的话术来。 可他们没想到,以往的所有经验在今天都派不上用场了。 “等等,我好像没太听清楚,您说您是替谁来说亲?” “云太太,我实话跟您说,我刚接到这个活儿的时候,我也是不敢相信的。 咱们邓县令来徐奉县不过两月有余的时间,竟然就看上了您家姑娘,可见您家姑娘确是长得好看。 邓县令都说了,要纳您家姑娘为贵妾,风风光光地抬进门。 云太太,不是我说,这样好的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只要您家姑娘跟了邓县令,那以后过的就是穿金戴银,数不尽的好日子。 而且不止云姑娘,还有您这一大家子都跟着水涨船高。 我少不得要在这里说声恭喜,以后说不得还要仰仗云太太多多照顾我们才是。” 云老太太真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这媒婆也不看看她说的是什么屁话! 让安之给邓县令当妾,还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要穿什么金戴什么银她家孙女自己赚不到? 即算她孙女赚不到,那她孙女也还有爹娘,有祖父祖母,用不着给人当妾去换这种好日子。 要不是想着打狗还得看主人,早在听到“贵妾”两个字的时候,她就让人把这媒婆给撵出门了。 强忍着火气听完媒婆的话后,云老太太冷着道:“我家日子能过,实在没想过要送自家姑娘去当妾,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了。” “那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妾。”媒婆惊呼道:“那可是给县令大人当妾,以后您家姑娘要是生个一儿半女,那就是官家的少爷小姐了。 云太太,我说您可别犯糊涂的,到头来耽误了您家孙女的前程。” 老太太心说不管是给谁当妾,县令大人也好,皇帝老爷也罢,那都改变不了当妾的事实。 没有三媒六聘,不是明媒正娶,以后见了正房那都不是低头做人,而是跪着做人。 这样的妾谁喜欢当谁就拿去当,反正她家安之是不稀罕的。 云老太太还是那句话:“我家没想过要送自家姑娘去当妾,怕是要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 媒婆见云老太太死活不开窍,脸上也带着些不愉快来。 一直旁听没有开口的云燕蓉扶着腰走到媒婆旁边坐下,轻声细语道:“媒婆您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是老太太一手带大,从未离开过跟前。 老太太早就想好了,就近找个人家把孙女嫁过去,以后想看孙女也方便,离得近也不怕孙女被欺负。 就县令大人那高门宅院,确实不是我们这样的农户人家高攀得起的。 如果真把姑娘送了去,这一辈子估计都见不到了,老人家哪里能舍得。 我家老太太一片苦心,还望您能够谅解,然后帮我们在县令大人面前多说两句好话。” 借着说话的功夫,云燕蓉直接在媒婆手里塞了一两银锭。 媒婆察觉到手里东西的分量,心里算盘打得飞快。 邓县令这是纳妾,就算有谢媒礼也多不到哪里去,可是这云家人不声不响的竟拿出来十两银子,两相对比自然知道哪边更划算。 而且云家人可是一点儿也没有让自家姑娘去当妾的打算,也就是说她十有八九是赚不到邓县令的谢媒礼的,既如此还不如先拿了云家人的钱,结了这个善缘再说。 心里有了决断,媒婆便一扫之前的不满,扬起笑脸道:“老太太舍不得孙女也是人之常情,既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就回去帮您家回了这门亲事。” 送了媒婆出门后,老太太气得摔门:“那什么狗屁县令,我听村里人说四五十岁了,别说是给安之当爹,兴许当爷爷都够了,他哪里来的脸上门提亲。 还让安之给他当妾,我看当他祖宗还差不多!” 云燕蓉心里也是一肚子火:“定是上回他来村里的时候看上安之了。 就这样的狗官,以后咱们徐奉县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了。 也不知有没有办法能够赶走他,不然咱们安之怕是有麻烦了。” 云老太太见女儿发火,连忙在一旁劝:“别气别气,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大夫说了情绪不能激动,不然怕是要早产的。 现在咱们已经拒绝了,他总不能上门来明抢。 咱们对面还有个东山书院呢,那里可是有不少当过官的夫子,就算他是县令也不敢把事情给闹大的。 你别急,安之肯定没事,你把自己和孩子给顾好就成。” 云燕蓉感觉肚皮阵阵紧缩,也怕一个激动之下直接躺床上去了,于是赶紧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娘,这件事情得告诉安之,让她想提前有个准备,免得不小心着了县令的道。” “好好,我一会儿就跟安之说,你别急,我先扶你去坐着。” 而安之得了家里的提醒后,心里已经在想着暗杀邓贼的计划了。 她虽在晟朝当了十四年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但别忘了她上辈子可是在尸山血海的末世活过多年。 她是个种田的不错,但那不表示她手里的刀就不够锋利。 竟敢让她当妾? 邓咏志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就在安之考虑毒杀更靠谱还是行刺更稳妥的时候,邓咏志故意找茬封了一间花店,理由就是一间花店的税务有问题,让花店的东家尽快准备好相关资料,在四月初十这天去衙门自辩。 云老太太和云燕蓉一听就知道这是姓邓的搞的鬼。 如果安之真的去了,怕是凶多吉少,她们建议换个人去,比如说让管理花店生意的蒋氏出面。 安之却觉得这个办法不妥。 邓贼既然出手了,那不等到她上门是不会罢休的,如果真让蒋氏过去,估计就直接以偷税的罪名扔到牢里去了。 到时候她还是得出面捞人。 既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上门,也免得将旁人卷到这一场风波里。 安之说服了祖母和娘,第二天一早便让摞栓子赶了马车送她去县城。 第二百八十八章 威胁与反威胁 安之明显能感觉到邓咏志是有意晾她,让她在偏厅等了近两个时辰才让她进门。 而且她一进门,邓咏志就阴阳怪气道:“云姑娘,在门口等着的滋味不好受吧?” 安之心想能够不进来看你这张猪头脸,我觉得挺好受的。 但心里吐槽归吐槽,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大人公务繁忙,民女多等一会儿也是该的。” 邓咏志显然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很快就直奔主题:“本官前些日子请媒婆上云家提亲,听说云家长辈拒绝了。 本官担心媒婆传话有误,今日便叫了云姑娘过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你又老又丑又蠢还有病,痴心妄想病,竟让本姑娘给你当妾,你怕是做梦! 在心里腹诽一番出了气之后安之才开口:“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不过民女家里已经给民女定亲,此次民女的父亲出门便是为这桩亲事。 俗话说好女不嫁二夫,民女既已定亲,自然不敢推了亲事转头再嫁,还望大人谅解。” 邓咏志听到此话之后脸色已是不愉:“哦?本官派媒婆上门之前还特意打听,并未听到云姑娘定亲的消息,怎么这会儿又从云姑娘口中说出曾定亲的事情来,云姑娘该不会是特意欺瞒本官吧?” 安之连忙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民女不敢,民女的父亲为民女定亲之时,民女年岁尚小,因此这桩婚事便只请了双方长辈出面做下约定,尚未告知众人。” 邓贼有本事就派人去问,她娘那么聪明的人,分分钟就能给她安排个未婚夫出来。 而邓咏志能考上进士,那也不是一个真蠢材,哪里听不出安之故意拿定亲的事情来搪塞他。 他冷着脸道:“云姑娘,本官就问你一句,这桩婚事你允是不允?” “回禀大人,民女有亲事在身,实在不敢允。” “好,很好!”邓咏志诡笑两声而后转了话题:“那咱们就来聊聊一间花店匿税的事情吧。 云安之,你可知匿税该当何罪?” 安之坦然道:“回禀大人,《大晟律》言,匿税者笞打五十大板,并罚没一半财产。 另:匿税乃重罪,各级衙门须上报至省府,秋年会审,行文告示天下,以儆效尤。” 她这言下之意便是我懂法,所以你别想用打板子和没收家财吓唬我,我到底有没有偷税漏税,我知你也知,你能在徐奉县冤枉我,我就能在省府申冤。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到底谁倒霉还真不好说。 邓咏志没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村姑张口就是《大晟律》,始料未及的同时也有些哑口无言。 他沉默半晌才开口:“你果然聪慧,竟比本官想象中还要懂得更多。” “大人谬赞,民女也不过是闲暇之余多看了两本书而已,实在算不上聪慧。” 本姑娘不懂得多一些,难不成等着被你们这些臭男人骗吗? 此时邓咏志的脸色已经称得上是一片铁青,威胁也直接摆上了明面:“云安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官就算没办法以匿税原因抄你的家,但你一间花店以后也别想清净。” 安之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人,民女已经这个年岁,家里长辈也时常催促民女放下生意安心待嫁。 反正一间花店迟早都得关门,那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明儿个民女就将它关了,正好让家中长辈放心。” 又是意料之外的招数,邓咏志一时有些傻眼。 安之继续道:“还有那千亩花田,想来以后要经营也有些困难,索性都给毁了,这样还能赶得上种植晚稻。 至于村民们的损失,民女这几年也略赚了些钱,想来应该足够赔付他们的损失。” 她这一副完全豁出去的架势让邓咏志彻底不知该如何接招。 看上这农女,一是为她容貌,二也少不了她手里赚钱的生意,可万万没想到这农女为了不当妾,宁愿自毁家财。 邓咏志怎么可能让云安之毁了千亩花田,那不仅是他的钱袋子,也是决定他以后能否顺利升迁的关键要素。 眼见生意无法拿捏住对方,他换了条路来走:“云安之,你说本官若是告诉众人,今天你来我这里自荐枕席,本官一个没有控制住把你给睡了,你那婚事还能不能成?” 听到这话,安之瞬间握紧了拳头。 终于看到云安之给出来直观反应,邓咏志得意笑道:“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不仅会毁了你的亲事,还会毁了你全家的名声,这一辈子你都休想抬起头来。 怎么样,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此时安之看着邓咏志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果然从古至今再到以后的很多年,想要毁掉一个女生,只要给她造黄谣就行了。 说她不知廉耻,说她人尽可夫,说她水性杨花,这样她就会颜面扫地,会一辈子没脸做人,会…… 会他妈个头! 只见安之突然一个挥手,然后邓咏志座位旁边茶几上的茶盏便应势碎裂。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把邓咏志吓得直接跳起来:“你、你、这……” 眼见狗官开始用不入流的肮脏手段,安之也懒得跟他做戏,直接威胁了回去:“忘了告诉大人,我从八岁开始习武,我爹说我天分颇高,如果苦心钻研武学一道,估计能在天下高手中占得一席之地。 至于大人说我自荐枕席的事情,我是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但我却能直接杀了罪魁祸首以解心头之恨。 关于我的谣言,别人爱传就传,我又不会少块肉。” “你你你、你竟敢威胁朝廷命官,你找死!” “我就威胁你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安之回怼:“我云安之在徐奉县也算有些口碑,在众人眼里我为人和善,做生意公道,甚至还热衷做善事,为什么突然发疯要威胁一县父母官,你敢告诉别人原因吗? 你不敢! 你甚至都不敢对我家用强,因为东山村对面的东山书院里比你厉害的人物多了去了,要是真把事情给闹大,我家还没倒霉,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敢暗戳戳的用些见不得光的龌龊手段来威胁我。 可惜啊,这次你找错人了! 我云安之别的没有,骨气倒是一大堆,就凭你也想让我屈躬卑膝? 我告诉你,做梦去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小胖遇险 横竖现在已经撕破脸皮,安之也无所顾忌。 等她回去就带着一大家子人搬去书院住着,就不信这狗官还敢去书院抢人。 等到她的靠山回来之后,她还怕个屁! 如果靠山靠不住,那她就搞暗杀! 反正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她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安之是骂爽了,邓咏志却被骂懵了。 他从当官,不对、是从考上举人开始就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 而被人指着鼻子骂,更是几十年来头一次。 当下邓咏志的唯一感觉就是要出气,要报仇。 他必须要捏住云安之狠狠的折磨,要让她体无完肤,要让她跪地求饶,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盛怒之下的邓咏志反而平静下来。 他甚至还能笑得出来:“云安之,生意钱财你不在乎,名声你也不在乎,那你的家人呢? 你那即将临盆的母亲和四岁大的弟弟,你也不在乎吗?” 不得不说,他这一下是真的捏到安之的命门了。 安之听到这话立刻道:“你敢动他们,你就死定了!” “哈哈哈,我死定了?”邓咏志猖狂笑道:“我会不会死还不知道,但是你若不签了这张卖身契,我保证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你!” 掌握了主动权的邓咏志很是得意:“就在你出门不久,我的人便把你弟弟一并给接了过来。 你弟弟会落个什么下场,就看你能不能这会儿做出什么决定了。” 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云安之,我好心纳你为贵妾是看得起你,不想你竟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那就签了这张卖身契在我邓家为奴为婢吧。” 此时安之看着姓邓的狗贼跟看一具尸体无异。 与其签了卖身契,不如直接抓了姓邓的交换弟弟来得痛快。 就在她准备动手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邓咏志很是不耐烦,但见邓贵难得失态,便道:“进来说。” 邓贵刚进门,安之便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接着就听邓贵附在邓咏志耳边小声道:“大人,周维桢被人抢走了,咱们的人被杀了。” 邓咏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周维桢是谁,片刻之后才想起周维桢是云安之的弟弟。 他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见云安之一把抓住邓贵甩在地上问:“你说我弟弟被人抢走了?” 邓贵看着安之冰冷的眼神,整个人吓得直打哆嗦:“对、对,在七里桥附近,被一群蒙面人给抢走了。”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话?” “没、没有,他们抢了人就跑,我们的人要追,被、被他们给杀了。” 安之闻言再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外跑,临到门口她突然转头回来看着邓咏志道:“你最好祈祷我弟弟没事,否则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说完她便挥手离开。 谁也没有发现就在她挥手的功夫,一团光球从她体内而出,直接飞入了邓咏志的体内。 直到安之走远,邓咏志才感觉屋子里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他恼羞成怒道:“云安之她刚刚是在威胁我吧? 还让我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 她简直无法无天,竟敢威胁藐视朝廷官员? 她死定了!我绝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这时邓贵从地上爬起来问:“大人,眼下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七里桥那边的命案,您看要怎么办?” 邓咏志…… 现在这情况确实有些棘手,有人在那里被杀,官府肯定是要过去调查的。 可是这一调查,他的人从东山村掳走周维桢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如果事情再往前翻,他派人去云家提亲,要纳云安之为妾却被云家人拒绝的事情肯定也会被众人知晓。 到那时可以联想的事情就多了。 而他来徐奉县时间不长,还并未站稳脚跟,真不一定能彻底把事情抹平。 而且出了人命官司,他今年的考核极有可能是个中下,也就是说三年升迁无望了…… 话说安之那头,她跑出衙门后看了眼自家的马车,然后直奔逸仙楼而去。 她得借匹装了马鞍的马,快些去找小胖。 蒙面人抢走了小胖,而且还动手杀人,这听着可不像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万一是她爹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那些蒙面人就想抓了小胖泄愤,那可就麻烦了。 希望那些人最好是有所求,抓了小胖之后往家里送信提要求才好。 第二百九十章 周志明归来,惊闻巨变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安之骑马赶到了七里桥,这时候事发地点已经围了不少人。 她冲进去看,就看到两具尸首躺在地上,看伤口直接是被凶徒割断脖子一刀致命,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她试图去感知异能的存在。 小胖从出生之后,吃喝的东西都被她用异能净化过,为了让小胖无病无痛的长大,她时不时还会往小胖体内输送一些异能,现在小胖体内已经积攒了一些异能,只要小胖在附近,她一定能够感知到。 四处搜寻无果,就在准备放弃时,却察觉到了异能的波动。 她欣喜地往那边跑,结果却看到阿佑骑马飞奔而来。 阿佑看到安之立刻拉紧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急切问道:“安之姐姐你没事吧,小胖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我没事,阿佑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佑道:“我中午回家吃饭,结果家里四处找了没找到小胖,跟小胖一起玩的小孩说,有一辆马车把小胖接走了,是接他去找姐姐。 我听说之后就骑马找了过来。” 安之闻言心里一沉,看来没有奇迹发生,就目前而言家里也没有小胖的消息。 眼看安之一脸担忧,阿佑忙问:“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安之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阿佑脸上已经满是杀意。 姓邓的狗官,是嫌命长了是吧? 那他一点也不介意帮姓邓的完成心愿,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安之看见阿佑眼里的凶光,忙拉住人道:“阿佑冷静,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找到小胖。” 阿佑压下心中杀意,拉着安之往偏僻处搜寻:“劫匪身穿黑衣劫人,定不会往大道走,这样也太醒目了。 我猜他们要么走小道,要么换装,换装也要找避人的角落。 咱们往这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很快他们就在一堆草丛里找到了黑色衣服,其中还有一套小孩的外衣,安之认出来那正是小胖的衣服。 阿佑则在四处找了找,很快指明一个方向:“咱们往那边走。” “为什么?” “信我,追!” 安之先找了三个看热闹的人,让他们帮忙送信:“麻烦你们帮我去东山村的云家酒楼送信,就说云安之跟阿佑知道小胖去了哪里,现在正去找人,让家里别担心。” 说着安之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这是我给你们的报酬,只要你们把消息送到,然后就可以拿出这块银子,让云掌柜再给两份相同的报酬,你们三人一人一份。” 那三人看安之出手就是一两银子,立刻答应下来。 就算去了云家酒楼之后没有拿到剩下的二两银子,那他们也不算亏。 话说这三人把信送到之后,云家人可算是暂时放下心来。 安之和阿佑找到小胖的消息就好,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回来了。 可云家人实在是放心得太早了,直到天黑都没看到三个孩子回来。 这会儿他们是真坐不住了,三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后来在村长的组织下,村里的青壮年们都举着火把出去寻人。 万一是天黑了三个孩子看不见路,所以哪儿藏着呢?遇到他们可不就能回来了。 可是直到后半夜,出去寻人的队伍陆续回来,几个孩子仍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已经提心吊胆了很长时间的云燕蓉这会儿却是有些扛不住了。 她摸着越来越紧的肚子喊道:“娘,我、我怕是要生了。” 那头孙子孙女还没找到,这头女儿又要早产了,云家二老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好在产房和产婆早都准备好了,直接云燕蓉送进产房就行。 兴许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云燕蓉半夜进了产房,直到第二天中午还没能把孩子生出来。 听着女儿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云家二老直接跪在产房门口求老天开恩,给他们家的孩子一条活路,如果老天真的要带人走,那就把他们两个老的带走。 云燕蓉在产房听着父母的祷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直接一咬牙把孩子给生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听产婆在喊:“大夫快来,太太血崩了。” 随后她便陷入一片昏迷之中…… 周志明办完事情之后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准备陪着媳妇生孩子,结果刚到村口就被岳父告知他媳妇早产昏迷,儿子被抓,安之和阿佑不知所踪。 这一瞬间,他感觉天地都在摇晃。 而后又听人喊:“云叔,有衙差往咱们村子这边来了,说是怀疑你们家跟昨天七里桥杀人的事情有关,要抓了你们一家老小去审问! 您快想想办法,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九十一章 周志明怒了 “那个姓邓的狗贼还有脸派人来? 如果不是他,我家小胖怎么会被抓,阿佑和安之又怎么会失踪? 燕蓉也不会被吓到早产,一直到现在都没醒来。 不过来了也好,我要跟他们拼了!” 云老爷子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这时候的他双眼充血,脑子也不甚清明了,听说害自家至此的邓咏志竟然还敢倒打一耙,第一反应便是鱼死网破。 周志明拉住想要去厨房取菜刀的老爷子,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岳父,姓邓的是谁,是他抓了小胖?安之和阿佑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邓咏志的妄想,便将女婿拉到包间,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姓邓的就是新来的县令,前几天他让媒婆上门说是要纳安之为妾,我们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于是大前天安之的花店就被衙门给封了,说是税务有问题,让安之前天去衙门解释一下。 我们猜到衙门是不安好心,便想让蒋氏去,安之说姓邓的狗官不看到她不会罢休,没必要连累旁人吃苦受罪,又说她肯定不会吃亏,大不了撕破脸,我们便让她去了。 结果前天中午安之还没回来,小胖找不到了,跟他一起玩的人说是衙门的人把他带走了,阿佑听说之后就骑了马去县城。 阿佑出门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来送信,说是安之和阿佑知道小胖去了哪里,他们去追了,让我们别担心。 可是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有传信回来。 前天半夜燕蓉扛不住早产了,昨天中午才把孩子生下来,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醒来。 大夫说……大夫说得看她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说到这里,老爷子终于扛不住,捂脸哭了起来:“志明,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的女儿,我的孙子孙女他们可怎么办呐?” 老爷子悲怆的声音让周志明的心情更为沉重。 他正准备开口就听外面有人喊:“云茂德?云茂德在不在,速速带了全家老小过来去县衙走一遭。” 云老爷子闻声正准备起身,却被周志明按住:“岳父,您放心,衙门的事情交给我,孩子的事情也交给我,您只要照顾好岳母和燕蓉,等着我的好消息。 我跟您保证,我一定会把安之阿佑和小胖平安带回来。” 说完周志明便大步往外走去。 云老爷子哪里放心让他一个人面对这许多的事情,擦把脸后赶紧跟了上去。 衙门领头的人见周志明出来便蛮横道:“你是云茂德?赶紧带了你们全家人去衙门走一趟,不论老幼妇孺都得跟上。 快着些,慢了当心吃板子。” 周志明淡淡看了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差一眼,先是扔了一个信号弹出去,紧接着二话不说就把酒楼门口的六个衙差全放倒了。 衙差倒地之后才反应过来:“你、你是何人,竟敢袭击我们,你可知道……”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志明一个拳头打晕。 这些动作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跟在后头的云老爷子根本来不及劝阻。 就在老爷子想着眼下该如何是好时,村口突然跑来十几个身穿劲装的人。 那些人挤过看热闹的人群,跑到周志明面前恭敬道:“老大。” 周志明沉声吩咐:“把他们给我绑了,集齐人马两刻钟以后出发去县城,另外我需要有人给我个解释,为什么我儿子会在东山村被人带走。” “是!” 那些身穿褐色劲装的男人两两合作,很快就把衙差给抬走了,路上还不忘堵住想要说话之人的嘴巴。 “志明,你这、这打了官差可怎么收场?”云老爷子看着衙差被抬走之后,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志明郑重保重:“岳父您放心,没事的,我保证能顺利解决此事。 我先回去看看燕蓉,然后就去找安之和阿佑。” 说完他就抬脚往家走去。 而围观的村民则是你看我我看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志明平时看着挺稳妥一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冲动? 打了衙差那就是打衙门的脸,现在姓邓的本来就针对云家,之后怎么可能给云家好果子吃。 有人开始支招:“云叔,您赶紧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收拾好,如果一旦衙门有人过来,你们就跑。 从春暖河走,我们在山脚给您家停艘船,衙差轻易发现不了……” 这头周志明快步赶回家想看看看妻子,却被徐嬷嬷拦在门口:“你风尘仆仆地赶路回来,身上指不定多脏,哪里能近燕蓉和孩子的身,赶紧去洗洗。” 周志明只给自己预留了两刻钟的时间,哪有功夫洗澡。 但没有亲眼看到妻子他实在不能放心,于是跑去后院的井边提了水将浑身上下冲了冲,又跑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了门。 当他看到面色苍白的妻子时,顿时感觉心都要碎了。 再看一眼躺在妻子旁边的小儿子,明显能感觉到不如大儿子出生时那般强壮。 他跪在床榻边牵着妻子的手道:“燕蓉,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是我之前顾虑太多没有把身份摆明,所以才让你和孩子们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我跟你保证,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一定会找到安之和小胖,并且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你要快些醒过来,不然孩子们回来看到你这样该有多难过。 燕蓉,你知道我不懂带小孩的,我就会欺负他们,你如果不快些醒来,咱们的小儿子也会被我玩坏的。 你要快些醒来教教我,让我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好爹。 我一定会带着孩子们回来,你也要快些醒来。” 周志明在妻子的手背上留下一吻,便转身离开。 第二百九十二章 周志明的真实身份 “老大,已经大概查清楚了。 四月十一小姐进城后没多久,村里留守的护卫便发现有人试图袭村,他们过去阻拦,结果对方人多势众,咱们的人不敌便叫了支援,因此村口只有两个护卫守着。 想来是因为邓咏志派来接近少爷的人是经常在东山村值守的衙役,所以咱们的人并没有过多防备。 接少爷进城的马车在七里桥附近发生了意外,少爷失踪了,当时在村口值守的护卫目前也没有找到人。 咱们的人击退袭村的贼人后发现少爷失踪,便赶紧调动了全县的力量寻找,目前还没有消息。 至于小姐和小主子,他们应该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所以顺着线索追了上去。” 周志明吩咐:“在七里桥方圆十里内仔细地找,一株草木都别放过,他们肯定留下了信息。” 说完这话他转身上马往县城方向跑去。 他从东山村出发的时候身后还只跟着十二人,等他进县城时身后已经跟了近百匹马。 这么多马要进城,守城的官兵定是要盘问的。 只见周志明左侧一人拿出腰牌道:“威远军执行紧急军令,尔等速速让开。” 官兵看着金光闪闪的腰牌,再听说是有紧急军令,立刻退让到一边,其他进城的百姓也让两边躲闪,让这一支马队快速进城。 周志明带着人到了县衙之后也不通报,直接让人绑了门口的衙差然后闯了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不经通报就直接闯入县衙?” “爷爷是你惹不起的人,识相的就闭嘴,这样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有人识相老实闭嘴,也有人不那么识相,非要上来阻拦,自然就被周志明带着的人撂倒在地。 “快来人呐,有人闯衙门啦!” 这一声叫喊不仅叫来了衙门的衙役,同时也叫来了邓咏志。 邓咏志最近几天被莫名的疼痛折腾得寝食难安,这时听说有人闯衙,立时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衙门,来人,给我拿……” “下”字还没说出来,邓咏志就被一脚踢飞。 “你、你好大的狗蛋,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有本事报上名来,本官定要判你个抄家灭族之罪!” 周志明背着手缓步走到他面前,沉声问:“你就是邓咏志? 是你要纳我女儿为妾,然后还抓了我儿子为要挟?” “你是云安之的爹?”邓咏志还在叫嚣:“姓周的,你死定了! 我能看上你家女儿,那是你祖上八辈子求来的福气,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官无……啊!” 一声惨叫结束了邓咏志的威胁。 原来是周志明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竟硬生生将他的右手给踩断了。 周志明冷笑:“即便是皇上也不敢对我说,看上我家女儿是我祖上八辈子求来的福气,你区区一个七品官哪里来的狗胆,嗯?” 随着这话落音,他一脚重新踩在邓咏志的断手处,险些将他疼得背过气去。 可这份疼痛也让他脑袋清明了些许。 这人竟然说了皇上?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护国公府家的小姐你想抓来当妾,护国公府的小世子你要拿来当要挟?”周志明拍着邓咏志的脑袋道:“嫌命长可以直说,何必拖累一家老小?” 护国公? 邓咏志立身官场,对这三个字自然不陌生。 那可是大晟开国皇帝亲封的爵位,据说第一任护国公跟开国皇帝沈太祖乃是结拜兄弟,太祖皇帝登基之后曾对天起誓,沈周两家当共享天下荣华,只要沈氏皇朝不灭,周家便可屹立不倒。 大晟开国二百余年,每一任帝王跟护国公都上演着君臣和睦的佳话。 现在这人竟说云安之是护国公府的小姐,周维桢是护国公府的世子? 可他去年底在京城还未听说护国公府请封了世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志明是唬人的吧? 就在邓咏志脑海里一片凌乱时,外面有人进来道:“启禀侯爷,在城南一间客栈发现了北凉人的踪影。 据审问,是他们抓走了少爷,不过咱们抓到的这人是个小喽喽,他说他就是在这里等上头的信,然后再想办法把信送到您的手上。” 周志明闻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北凉人费尽周折抓了他的儿子,而且还留了人送信,显然是想要跟他谈条件,那么小胖一时半刻就没有什么危险。 出了气又冷静下来的周志明终于把自己的脚从邓咏志的手上挪开,然后冷声吩咐:“将邓咏志送去国公爷,告诉他此人很可能跟北凉人勾结绑架了他的小世子,要怎么处理让他自己看着办。 任飞,拿了我的令牌去府城走一趟,让他们尽快派人来接手徐奉县。 高强,把附近三百里内的暗桩全部启动,全力搜寻安之阿佑和维桢的消息,切记要低调行事,避免找来北凉人的怀疑。” 就在周志明一条条下达命令的时候,邓咏志通过那一声“侯爷”终于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 原来东山村的猎户周志明竟是现任护国公的长子,以灭北凉之功被封威远侯的周英和! 可是谁能告诉他,堂堂侯爷为什么会在徐奉县下面的小村庄隐姓埋名,甚至还娶了一个和离过的妇人为妻? 不过眼下邓咏志也管不得这么多了,他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侯爷,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冒犯了世子爷和小姐。 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您高抬贵手饶了下官这一次,下官保证不会再犯。 至于世子爷的失踪,那只是意外呀侯爷,即便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跟北凉人勾结,还请侯爷一定明察。” 周志明对这话嗤之以鼻。 他如果不是周英和,没有威远侯这一层身份,邓咏志又岂会认错? 人家的姑娘,抢了也就抢了,人家的儿子,丢了也就丢了,说不定还要趁此机会把人一大家子都下大狱。 “高强,将人送走!” 如果再把人放在徐奉县,只要想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妻子和不知所踪的儿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弄死邓咏志。 【作者题外话】:这下知道周志明为什么要有两个儿子了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千里追踪找到小胖 安之和阿佑根本没想过家里已经因为他们的失踪翻天了,或者说他们根本来不及想。 挟持了小胖的那伙人实在是太能跑了,他们两人骑马追了四天,愣是没能追上。 “安之姐姐,前面是个岔路口,咱们歇一会儿,然后找找线索,看他们是往哪边跑了。” 安之闻言扯住马缰停了下来,她打开背囊看了一眼道:“阿佑,咱们没什么吃的了,一会儿路过茶水铺子得买些干粮。” 两人坐在树荫下就着水囊凑合着吃了些凉馒头,便开始分头寻找记号。 早在追出来的当天晚上,阿佑就告诉安之,周志明安排了人贴身保护小胖。 小胖不出村则罢,只要出村肯定是有人跟着的。 这次小胖被人抢走他们就跟在身后,估计是对方人太多,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救出小胖,所以才沿路留下记号,让后面的人来找。 因此他们只要沿着记号追上去,肯定能找到小胖。 安之听到这话只觉庆幸。 她爹不正常就不正常吧,只要能保证小胖的安危,她不追究了。 不过她也没问阿佑她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有预感,等她找到小胖回家后,肯定能知道她爹隐藏下来的事情。 于是安之便只顾赶路找人,别的一概不问。 吃了点东西之后,安之又悄悄给两匹马补充了一些异能,等找到暗卫留下的记号便继续赶路。 这一跑就跑到了傍晚,他们在一处城门外停了下来。 看着高耸的城墙和城门口排着的长队,安之问:“咱们要进城吗?” 阿佑点头:“要进城,按照标记他们肯定是进城了。” “走吧,去排队。” 安之率先下马,然后把缰绳一扔自己就往前走。 阿佑心里虽有疑惑,但也跟了上去。 “安之姐姐,这样的大城肯定是要查户籍文书的,咱们怎么进去?” “跟好了,姐姐带你混进去。” 安之很是镇定的带着阿佑排队,等到前面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快来人呐,这里有两匹马发疯了!” 这一声喊让排队的人都紧张起来,大家都下意识地往前跑,城门口的官兵既要维持秩序又要防止马伤人,一边有些手忙脚乱,安之便趁着这个机会拉着阿佑跑进了城。 进城之后安之本来只是下意识的搜寻一下是否有异能的存在,没想到却发现了两股异能。 她很是兴奋,跑了几天,可算是真正感觉到小胖的存在了。 但是另外一股极其微弱的异能会是谁? 安之思考半晌未果,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万事都得等找到弟弟再说。 现如今有了异能的指引,安之也不必小心寻找暗卫留下的线索,而是直奔小胖的藏身地。 最终他们找到了城西的一处民宅,也在这里见到了跟着小胖的两个暗卫。 据暗卫说抓走小胖的是西凉人,一行有近二十人,他们不敢动手,便只能小心跟着。 不过他们应该就打算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就会继续上路。 而且他们为了防止小胖哭闹,应该是给他下药了,这几天小胖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必须尽快把人救出来。 安之闻言很是心焦,恨不得立刻杀进去救人。 不过对方有备而来,而且还有小胖这个人质在手,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阿佑想了片刻之后问那两个暗卫:“如果再给你四个人,你能不能把他们的人引走大半?” “只要小心组织,是绝对有可能的。” 阿佑听了这话,对身后喊道:“你们都出来吧。” 他这话落音,很快就有四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从身后走了出来。 安之问:“他们从哪里来的?” 阿佑回:“从家里跟出来的。” 安之…… 第二百九十四章 救人 天将黑时,六个暗卫两两一组,分别从前门、后门和西面围墙攻了进去,安之和阿佑也趁乱翻墙进了院子。 他们进去就听有人喊:“有人偷袭,速去主院看好人质。” 安之却拉着阿佑往后院摸了过去。 这帮贼人还想跟他们玩掩人耳目那一套,殊不知安之早用异能探测出来小胖真正的藏身地,分明就在后院一间偏房内。 找到藏身地之后安之也没有用别的计谋,直接硬冲了进去。 在屋里留守的两个贼匪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过来,惊讶之余赶紧提着刀朝两人砍去。 这时候安之也顾不得掩藏异能,眼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护好自己和两个弟弟的安危。 于是砰砰两拳出去,凌厉的拳风裹挟着异能,瞬间将贼匪击倒在地。 将人击倒后她赶紧喊:“阿佑,这两个人交给我,你赶紧找人,外边估计扛不了多久了。” 阿佑对安之两拳放倒两个成年人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意外,闻言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很快他就在一个木箱里找到了熟睡的小胖。 “安之姐姐,人在这里,咱们走!” 阿佑一把抱起小胖就往外跑,安之彻底将两个贼匪放倒之后立马跟上。 因为两人动作迅速,直到翻墙出来也没人发现他们进去将小胖弄了出来。 阿佑放了个信号弹提醒里面的人撤退之后,两人便朝提前定好的客栈奔去。 可是等回到房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小胖给闹醒,这明显不正常。 安之不放心,准备请个大夫回来给小胖看看。 阿佑闻言道:“安之姐姐你在屋里陪着小胖,我出去找大夫。” 现在天色已晚,阿佑实在不放心安之一个人上街,尽管他知道安之的武功实力在他之上。 安之也想着趁阿佑不在时用异能给小胖养养身体,便答应了下来。 阿佑在一楼跟客栈掌柜打听了城里哪家医馆比较好,接着便出门去请大夫。 客栈是在城西,但掌柜推荐的医馆在南边,阿佑不得不横跨小半个城区去请大夫。 可是没想到就在他快到医馆时,却看到一群官兵在四处寻人,听他们的描述,所寻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小胖。 阿佑见此动静,立刻抬腿往客栈跑去。 而就在他往回跑的过程中发现城北也有官兵开始搜寻,要求各家各户把四五岁的男孩全都叫出来,一一进行辨认。 好在阿佑赶回来的速度够快,他进客栈时官兵还没有找过来。 他急忙跑回客房道:“安之姐姐,外面有官兵在搜搜人,我猜很有可能是在找小胖,咱们得赶紧把人藏起来。” “官兵出面寻人?”安之很是不解:“不是说绑了小胖的是北凉人,官府为何会帮他们寻人?” 阿佑的眼神一片冰冷:“咱们追了他们这么长时间,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城,显然是早就在这里布好了局,打通官府也不算奇事。 说不得就是哪个当官的被收买了,所以才当了卖国贼,给北凉人帮起忙来。 姐姐,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很快就要找过来了,咱们怎么办?” 安之推开窗户,借着一点暗光看见衙差正在往客栈逼近。 此时就算他们带着小胖出去,估计也是自投罗网,可是以眼下的情况看,房间里很可能也藏不住人。 她抱起小胖道:“去后院,我记得咱们傍晚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两个车队在此留宿,他们的货物都堆在后院,咱们试试能不能在那边找个地方藏起来。” 两人悄声去了后院,阿佑故意去找值守的人问话,安之借机将小胖藏进了一个货箱,随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阿佑跟值守的人说了几句话,估摸着安之带着小胖已经藏好,自己便回了客房。 没一会儿他的房门就被敲开,对着掌柜给的客户名录核对过信息之后,二话不说就进房来翻找。 确定阿佑的房里没有藏人,衙差便去了下一间。 阿佑关上房门时,眼里已是一片浓郁的杀意。 之前北凉多次侵犯大晟国土,杀戮大晟百姓,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丧命在北凉人的刀下,可以说北凉便是大晟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果不是周叔用兵神武彻底捣灭北凉,如今西北的百姓怕是还没有安宁日子可过。 可是现在竟有人甘为北凉人的走狗,指挥大晟的士兵来搜寻大晟功臣之子,这些蛀虫简直罪该万死! 第二百九十五章 藏身乞丐窝,抢地盘 后半夜,等到客栈的人都睡熟之后,安之又带着小胖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 “安之姐姐,现在城门定然严查出城的小孩儿,这一时半刻的咱们估计是走不了了,只能在城里等着他们放松警惕,或者等周叔带人寻过来。 这些官兵今晚没有找到人,接下来肯定会进行二轮甚至三轮搜索,之后咱们可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咱们必须得商量一下之后该怎么办。” 安之问了个题外话:“阿佑,傍晚去关押小胖的院子佯攻的六个护卫还没有回来吗?” 阿佑摇头:“还没有回来,我猜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所以不方便来找咱们。” 更有甚者,已经被俘或者殒命。 虽然阿佑相信那些人即便被俘也不会招出他们的藏身之地,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先换个地方。 “安之姐姐,明天一早我先出去找个适合藏身的地方,等确定外边情况安全就来找你和小胖。” 安之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小胖,只得同意了阿佑的说词。 第二天一早阿佑果然就出了门,好在阿佑出门不久小胖便醒了过来,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小胖对于眼下的环境很是好奇:“姐姐,咱们这是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爹娘和祖父祖母?” 安之撒了个谎:“小胖,现在我们在和爹娘玩捉迷藏。 我跟阿佑带你躲在外面,等着爹娘他们找过来。 如果爹娘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找到我们,那我们就赢了。 小胖,你想不想赢得这个游戏啊?” “想!小胖想赢!” 安之道:“小胖想赢的话就得听姐姐的话,用不了多久爹娘就要找过来了,咱们得换个地方躲着。 然后你要记得跟着哥哥姐姐别乱跑,姐姐让你藏起来的时候你就要乖乖藏起来别让爹娘发现,好不好?” 小胖觉得这个游戏可有意思,他叠声保证自己一定乖乖听哥哥姐姐的话,不闯祸。 大概中午时阿佑回来了。 “安之姐姐,现在全城都在严查,街上但凡出现四五岁的小孩都会被叫住询问。 咱们这时候肯定是不能出去了,只有等天快黑的时候看能不能摸出去。 但有机会,咱们就搬到城北去,那里人员混杂,弯道小路众多,就跟个迷宫一般,这样一来哪怕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也方便咱们逃跑。 那边官兵也比别处要少,我在那儿待了一个多时辰,几乎没看到官兵进去搜寻。” 安之点头答应:“行,咱们就去城北。” 三人在房间呆了一整天,因为提前给小胖做了思想工作,眼下这小孩儿为了赢得游戏那是一点儿也不吵闹,就连讲话和走路都是悄声进行。 等到天色擦黑,安之看着街边巡逻的侍卫撤走以后,她便背着小胖从客栈后门走了出去。 阿佑在前面探路,她则在后面远远跟着,万一有情况发生,她就抱着小胖藏起来,就这样躲过了三波巡逻的衙差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城北。 眼下这个他们是不敢再进客栈了。 好在城北是乞丐的聚集地,想要寻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并不算难。 就是……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赶紧滚!” 安之看了一眼这个破院子,面积挺大,哪怕要再加上他们三人也绰绰有余。 她略带些讨好道:“各位,我们就占一小块地方,保证不打扰你们。” “让你们滚就滚,听不懂人话吗?” 驱赶之后又有人道:“想在这里住也不是不行啊,你这个妞长得不错,不如……” 不如怎样没能说得出来,因为说话的人已经被阿佑给放倒了。 对面二十来个小伙子见状一窝蜂朝阿佑涌了过去。 安之想过去帮忙,阿佑道:“安之姐姐你照顾好小胖,这里交给我。” 阿佑今年虽然只十二岁,但也正经练过六年功夫,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刻也不敢懈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保护他在乎的人。 现在安之姐姐和小胖都在他身后,他决不允许这些人伤害他们。 最终阿佑以挨了九拳的代价以一完胜二十四。 安之虽心疼阿佑被打,但更骄傲于他的成长。 她颇为自得道:“我弟弟可是师承高手,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你们怕是都要缺胳膊断腿了。 现在我再问一遍,我们能留在这里吗?”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小乞丐这会儿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他们倒是想要抗拒外来者的入侵,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们根本打不过啊! 就这样,安之带着阿佑和小胖暂时住在了城北的乞丐窝,一个北凉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地方。 不过初来乍到,而且是以极其强势的手段住进来的,安之根本不敢入睡。 她跟阿佑商量好,两人轮流值守,她守上半夜,阿佑守下半夜。 也得亏是她有警惕心,因为白天被打了的那群小乞丐晚上竟真的抹黑进了他们住的地方想要报仇。 安之见状把熟睡的小胖往阿佑怀里一塞,然后就朝那群小乞丐冲了过去。 她无意伤人,但也想让这些人吃个教训,因此下手时便带了些异能,让拳头打在身上的疼痛被放大了好几倍。 没多少功夫,摸进来的十几个小乞丐就开始哭爹喊娘。 安之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居高临下威胁道:“乞丐窝的规则本来就是强者为王,我比你们强,即便是直接占了你们的地盘把你们赶出去,你们也无话可说。 这次我手下留情,没把你们打死打残而且还给留了一片容身之地,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赶紧给我出去!” 小乞丐们这下是真的被打怕了,闻言一个个都赶紧往外跑,有那实在疼得难受的就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待他们都出去以后,安之走回来对被吵醒的阿佑道:“今晚应该没事了,赶紧睡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阿佑的心结 阿佑刚想说换自己来守夜,结果嘴巴刚张开整个人就被吓住一般,呆呆看着墙角。 安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正朝这边爬来。 “阿佑别怕,我帮你将它赶走。” 说着她随手捡起个石块扔了出去,老鼠很快爬走了。 “阿佑没事了,老鼠已经被我赶走了。”安之在阿佑旁边坐下,伸手去牵他时发现他的手一片冰凉。 “不害怕,我在这里呢,我会保护你的。”安之一边搓着阿佑的手一边轻声安抚:“阿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安之姐姐在这里陪着你呢,我会帮你赶走一切危险的。” 兴许是这样轻柔的安抚起了作用,阿佑长舒一口气,轻轻靠在安之的肩膀上道:“安之姐姐,刚刚有那么一刻,我还以为我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地窖,以为这几年的一切都是梦。 梦醒了我又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只能昼伏夜出,甚至还要被其他的老鼠欺负,被它们咬着我们的手指和……” 安之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拦下他接下来的话:“阿佑,都已经过去了,在地窖的那两年都是梦,你现在的经历才是真的。 你的家人找到你了,我们把你照顾得很好,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就像王子一样矜贵。 你体贴聪明又上进,我再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好的人。 你才不是阴沟里的老鼠,我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阿佑紧紧牵着安之的手道:“安之姐姐,能够遇见你真好。” 阿佑害怕老鼠,这是安之无意间发现的。 乡下的房子难免会有老鼠,不过有了大黑这只喜欢多管闲事的狗以后,云家便彻底绝了鼠患。 可惜大黑能管着周家和云家,却管不了其他的地方。 阿佑在村里行走,难免会看到老鼠。 他看到老鼠以后会浑身紧绷,面色苍白,甚至还会在大冬天里渗出汗来。 安之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赶走了老鼠,却没有多问,只当没发现阿佑的反常。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次之后,阿佑不知是憋不住想找个人分享,还是不想让安之觉得他反常,便说出了他害怕老鼠的原因。 他在藏身客栈地窖的那两年,不知有多少回,睁眼就发现老鼠绿豆般的眼睛正泛着幽光盯着他看,有时候还会被老鼠啃噬手指脚趾。 他是偷偷藏在地窖里面,害怕被外面的人发现,根本不敢大声驱赶,只敢小范围的晃动身体,或者索性自己换个地方。 兴许是这样的纵容让老鼠愈发的大胆,后来老鼠甚至会故意从他身上爬过。 有一次他借着酒楼有人闹事时的动静下了死手,打死了好几只老鼠,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更加恐慌。 剩下的老鼠一窝蜂地把同伴的尸体啃噬殆尽。 从这以后,他便彻底畏惧上了这种比他弱小无数倍的动物。 但同时他的反抗也更加激烈,因为他怕自己某一天也会成为这些老鼠的食物。 后来他被周叔的人找到之后,对老鼠的恐惧仍然没有消退。 只要看到这个物种,他就会想起当初那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以及彷徨无助的心态。 安之得知缘由之后并没有告诉他要勇敢,也没有说老鼠一点儿不可怕之类的话。 她只是在村里养了十多只猫,让村里的老鼠一天少过一天,更是在阿佑常去的地方做了猫窝,确定这个地方不会有老鼠出现。 如果是在外面行走时看到了老鼠,她第一个动作是捂住阿佑的眼睛,第二个动作就是驱赶老鼠。 在今天之前,阿佑已经有四年多没有看到过老鼠了。 安之道:“阿佑,要不然明天你还是回客栈住吧,我在这里陪着小胖就好。” 阿佑摇头:“不行,我要陪着你和小胖。” 说完他又补充道:“就算有老鼠我也不怕,有你在,你会帮我赶走它们的。” “你真不去?”安之故意吓他:“万一那时候我睡着了呢,可就没人给你赶老鼠了。” “那我就把你叫醒。” 反正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安之笑道:“行,那可说好了,一定要把我叫醒,千万不能自己逞强。 睡吧,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咱们还得出去探探消息。” 阿佑已经许久没有跟安之这般亲近,他今晚受了惊吓,便愈发的娇气,就想这样枕着安之的肩头入睡。 他小心问道:“安之姐姐,那我睡咯?就这样睡。” 安之将身体往下挪了挪,让他能够更加舒服地靠着:“就这样睡吧,这样睡着就不害怕了。” 真得了应允之后,阿佑又有些于心不忍。 如果他真这么睡一晚上,明天早上安之姐姐的肩膀估计就没用了。 于是他只在安之的肩头靠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留下一些足够让他以后回味的记忆后便躺了下来:“安之姐姐,我牵着你的手就好。”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小胖变小胖妹 “安之姐姐,我刚刚在外面转了一圈,听说昨天半夜官兵临时搜查,咱们住的客栈也被查了,幸好咱们走得早,不然昨儿晚上怕是危险了。” “他们这么查来查去的,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出城,真烦人。” 阿佑劝她:“别烦别烦,先洗把脸吃些东西,晚些时候咱们再想办法。” 早上出门阿佑一为打探消息,然后就是为了买早饭和生活用品。 他把买来的吃食递给安之:“安之姐姐你先拿着,我去巷口的公井提些水来给你和小胖洗漱。” 小胖第一次听到“公井”这个词,闻言立刻表示自己也要去帮忙。 安之悠哉道:“小胖,爹娘可能很快就要找到这里来了,你确定你要出去? 哥哥看到爹娘之后可以逃跑,你这小短腿能跑得赢?” 小胖闻言把一张肉嘟嘟的脸皱成了包子模样,他很是为难地思索几番,在赢得捉迷藏比赛和去公井看新鲜这两者中间,最终选择了前者。 阿佑拎着两个水桶出去,大约一刻钟之后提了水回来,在门口安:“安之姐姐,小胖,快出来洗漱。” 他这话瞬间吸引了隔壁房间小乞丐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探着脑袋出来出来看。 “木桶还泛着油漆的光,帕子是白的,这一看就是新买的。” “他们有钱!咱们……” “有钱也不能要,你忘了他们下手有多狠了吗?” “我好饿,这两天城里戒严,咱们估计难讨到钱财吃食了,要不咱们拼一把?” “要拼你拼,我可不去,昨晚疼得我天亮才睡着。” 就在小乞丐们嘀咕的时候,安之和阿佑已经洗漱完毕,回去吃早饭了。 两个大肉包下肚,安之瞬间觉得舒坦了,紧接着她又给小胖梳了个女孩儿的发髻,换上了女孩儿的衣服,小胖顿时变成了小胖妹。 小胖不乐意,安之便用捉迷藏可能会输来吓唬他,逼得他不得不同意装成个女孩子的模样。 而安之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骗过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小乞丐们。 外面官府的人正在大肆搜寻四五岁的男娃,转眼他们就带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过来了,长了脑子的人估计都会怀疑。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给小胖换个性别比较好。 好在昨晚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又抱着小胖站在后面,想来没人发现小胖是个男孩儿。 给小胖换好衣服后,安之指着一旁的包袱问:“这是什么?” 阿佑解开包袱皮,露出里面的杂粮馒头:“安之姐姐,我想着咱们昨天打了他们一顿,今天也是时候给个甜枣了。 不然咱们在这里很可能会藏不住。 而且我听说乞丐的消息是很灵通的,咱们正好可以让他们打听一下,看看这次全城搜索的始末。” “这个想法不错。”安之拎着包袱起身道:“不过这种给甜枣的事情还是我去做比较合适。 你冷着一张脸出去,别人还以为你给的是有毒的枣子,估计都不敢吃了。” 阿佑只要在外人面前就喜欢冷着一张脸,看着就是一个高傲又冷酷的拽小子,而且是很不好说话的那种。 真让他出面,别人估计以为他是去找茬的。 不过安之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她昨天动手打人时可比阿佑下手狠多了。 一群小乞丐看到她走过来,下意识就觉得身上痛。 “喏,给你们吃的。” 安之把包袱递过去,结果没人敢接。 她解开包袱放在地上,然后自己拿了一个糙面馒头坐在地上啃:“爱吃不吃,随你们。” 看到食物后小乞丐们顿时控住不住自己的手脚,纷纷向安之靠近,但还是没一个人敢伸手。 安之回头没好声道:“怎么,还得我喂你们吃?” 她这话颇不耐烦,但是效果却意外的好,不一会儿的功夫她旁边就坐了不少啃馒头的小乞丐。 阿佑馒头买得不少,但耐不住这群小乞丐人多,每人吃了两个,包袱便空空如也。 虽没吃饱,但这对他们而言也跟过年无异了,甚至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得这么好。 吃个半饱之后就有人问:“你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馒头?” “想请就请了呗,这也需要理由?” 小乞丐们知道眼前这姑娘脾气不好,因此都不敢多问。 一阵沉默过后,安之主动开口:“大概是因为觉得你们可怜吧。 又或者是觉得我们姐弟可怜。 如果我舅舅他们再不来找我们,以后我们估计也只能当乞丐了。” 这一听就是有八卦呀! 小乞丐们瞬间来了精神,都眼巴巴地等着后续。 安之也没让他们失望,很快跟众人讲起来她爹靠吃软饭起家,结果发达以后却翻脸不认人,先是搬家跟岳家断绝联系,然后逼死原配之后试图扶正小妾的故事。 而他们三姐弟就是原配的孩子,现在小妾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直接买凶要取他们的性命,他们已经发了求救信出去,但不知舅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 “我现在就希望舅舅能够快点儿来,在我们被那个贱人找到之前救我和弟弟妹妹出去。” 说完之后,安之凶巴巴地看着一群小乞丐:“我跟你们说,谁也不准把我们藏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她模样虽凶悍,但是眼眶的热泪却没有任何说服力,不仅吓不住人,还只会让人觉得她可怜。 小乞丐们的头儿红着眼眶表示:“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把你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 你安心在这里等着你舅舅便是。” “真的吗?”安之先是不敢置信,而后便是一脸感激:“你们可真好,以后我还请你们吃馒头。” 她这可是把一个娇蛮任性却又天真善良的富家小姐演得活灵活现。 小乞丐们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看着他们时不是嫌弃也不是怜悯,而是信任和感激。 他们下意识地就生出一股责任感,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好这个姑娘和她的弟弟。 不一会儿就有小乞丐帮忙声讨忘恩负义的渣爹和买凶杀人的姨娘,也有小乞丐劝她省着点儿花钱,毕竟她还有两个弟弟要照顾。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安之便彻底融入了小乞丐的群体,并且关系处得还不错。 乞丐堆里有好人自然也有不那么好的人,不过为了今天吃到的馒头和以后可能还有的馒头,他们也没想着揭发这三兄妹的行踪。 半上午时,小乞丐们要上工了。 安之叮嘱他们:“你们在外面可一定要小心,我昨天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好多衙差,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到处在找人。 你们要注意,别被他们迁怒了。” 有个小乞丐道:“放心吧,我们经常在外面乞讨,知道分寸的,而且一般也不会有人跟我们计较。 倒是你们,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安之叹口气:“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我都有些不敢出门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有几个小乞丐表示,一会儿自己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些衙差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另一个异能者? 傍晚的时候,出门上工的乞丐们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说是知府大人一个至交好友的儿子被人拐了,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现在城里到处都在找他。 听说知府大人的至交好友还贴了悬赏令,如果谁能送回他儿子,将酬谢白银千两。” 安之闻言长舒一口气道:“如果只是在找小孩儿就没事,我就怕有什么江洋大盗之类的,那就吓人了。 可是这样总归是不方便,不知道他们还要找多久。” 小乞丐道:“如果再找个三四天还找不到的话,估计就不会找了,今天我都听衙役说,这样找下去要耽误好多事情。 不过知府的朋友给每个衙差都发了赏银,听说出手很是大方,所以衙差们半夜不睡觉也找得认真。” 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安之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跟我们也没有关系,咱们还是吃饭吧。” 今天吃的仍旧是糙粮馒头,小乞丐们一边吃一边道谢,说她实在是太客气了…… 天黑以后,安之把白天抓来的流浪猫用绳子拴好,然后跟阿佑分析着眼下的情况:“现在基本能确定是知府跟北凉人勾结,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要找多久,如果在城里没有找到的话,会不会来翻乞丐窝。” 阿佑道:“咱们从家里追过来,路上花了四天时间,按理来说周叔的人找过来应该也是四天的时间。 现在咱们进城已经两天半,也就是说周叔的人大概一天半之后就会进城,只要咱们坚持过一天半的时间,就能等来援兵。 只要有帮手来,咱们就不怕了。” 安之忍不住好奇,终于问了一句有关周志明的事情:“我爹的人,或者说我爹的身份能跟知府抗衡吗?” 阿佑有些不屑道:“知府哪有本事和胆子跟周叔抗衡?” 沉默片刻之后,阿佑问:“安之姐姐,不如我把周叔的身份告诉你吧?” 安之闻言有些心痒,她是真的想知道她爹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就想让她爹亲口说出来! “不必了,我等着我爹亲口给我解释。” 在等援手的时间,安之闲着无聊便又想起了城里另一个身上带有异能的人。 她感应了一下,确定那人现在还在城里,于是隔天上午出门去确定了那人所在的位置,是在城西一座大宅子里。 傍晚时,她对小乞丐们说自己白天出门,正好看到她爹的小妾进了那个院子,她很好奇,自家才搬来这里没多久,小妾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富贵人家。 因此她想拜托小乞丐们打听一下那座宅子的情况。 这种事情对于小乞丐们而言是小事一桩,他们很是果断地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不到一天的功夫,安之就知道了那座宅子的情况。 那座宅子的主人姓许,叫许文康,目前在吏部当三品大官,住在宅子里的是他的女儿,好像是说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受不得寒,因此才将人送来南方老家养身体,现在这家小姐的身体已经养好,不日即将回京。 安之听完却很是纳闷,她完全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接触过,并且还给她传输过异能。 如果这异能不是来自于她,那么会不会有同样一个末世异能者来了这里,并且给那小姐输送了异能。 亦或者,那个小姐本身就是个异能者,只是异能微弱,所以她没能察觉出来。 许文康,安之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二百九十九章 偶遇当年绑匪 安之和阿佑在乞丐窝呆了四天以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么长的过去,周志明的人还没有找过来,究竟是哪里出了状况? 安之道:“阿佑,咱们不能再这样傻等了。 眼下分成两步走,第一,给家里写信报平安,第二,想办法出城。 前两天官兵已经开始翻乞丐窝,咱们这里也不安全了。” 阿佑点头:“行,我明天写了信送去驿站,然后去城门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混出城。” 四月二十二,阿佑写了三封信寄出去,一封是送到一间花店,一封是送到逸仙楼,还有一封是送到东山村民。 这三封信不管哪一封能到,家里都能收到他们的消息。 把信寄出去之后,他便在城门蹲守,想要看看有没有漏洞可以钻,结果这一看却让他看出了不对劲。 他看到了当年绑架他的男人。 虽然那是四岁时发生的事情,但他对于几个绑匪的脸记得尤为清楚。 后来他怕忘记,还让俞夫子帮忙画了那几人的肖像挂在自己的房间。 他日日夜夜地看着,就是怕有朝一日跟这些人相遇却认不出来。 他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 眼看那人走远,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天将黑时才回去。 安之已经等得着急,看阿佑回来才长舒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得去找你了。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阿佑直接将今天遇到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绝不可能认错!”阿佑斩钉截铁道:“就算我的记忆会出错,师祖的画像也不会出错。 画那幅画像时我才六岁,距离事情发生不过两年时间,而且那两年里我还看到过他的脸,所以画像绝不会有问题。” 由于太过激动,阿佑这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倒不影响安之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安之见阿佑这么肯定,便道:“那应该不会有错了。 你今天跟着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有,他现在就跟普通人一般,好像还成家了,我听到一个小孩儿管他叫爹。 他毕竟是个练家子,我也没敢靠太近,只大概摸到了他住在什么地方,打算这两天想办法过去看看。” 安之闻言立刻道:“不行,他以前抓过你,万一认出你来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陪着小胖,我出去打探他的消息。” “不行!”阿佑紧跟着提出反对意见:“你一个人出去也危险,还是我去吧。 他抓我时才四岁,我现在都十二岁了,早就长变了样,不会认出来的。 而且我也会很小心,绝不会让他发现任何端倪。” 就是因为邓贼惦记上了安之姐姐的容貌,所以事情才发展成了如今的局面。 当初安之姐姐能侥幸从姓邓的手中逃脱已经是一件幸事,下次可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他绝不能放安之姐姐出去冒险。 两人都担心着对方的安危,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安之用姐姐的身份压制,换来了阿佑的妥协。 而且她也用实力证明,阿佑的担忧完全是不存在的。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十来天,本来就脏得不成样子,她还故意在墙上蹭了几下,瞬间跟个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她把头发盘成个髻,然后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抹上灰,再调整一下走路的姿势,顿时就跟一个男孩儿无异。 这时候哪怕是亲爹娘从她面前走过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保证不会有人惦记她。 阿佑亲眼见到了安之的换装,这才放心让她出门。 安之的手段也很是直接,横竖都成乞丐了,她就直接拿个破碗坐在那人住的附近乞讨。 蹲了一天之后,安之就摸清楚了那人的具体住址,并且发现他跟许文康的府上有来往。 许府有一个携带异能的小姐,现在还跟绑架阿佑的人扯上了关系,怎么感觉这许府里面藏了不少秘密。 她在心里呼喊:爹呀,快点儿来吧,女儿我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而此时被安之惦记的周志明又遭遇了一次刺杀。 从他沿着护卫留下的记号出城寻人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波刺杀,但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找到安之阿佑和小胖了。 在第一波刺杀之后,北凉人就意识到他们在绑人的时候一直有人跟着,而且还给周志明留下了标记。 于是刺杀不成,他们就沿途放火,试图毁掉标记。 而且为了扰乱视线,他们四处放火,让周志明根本无法判断正确的路线。 而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拖延住了时间。 不过北凉人没有想到,周志明的人每经过一个城镇就会启动人向地标,这些人向地标会带着消息后会往回走,为的就是防止沿途信号被毁以至于断了行踪。 周志明找不到线索,索性就在原地等着人向标找上门来。 沿着人向标给出的路线,他们一路找到了蒙阳城,然后在离城门不远处遭遇了最严重的刺杀。 这些北凉人颇有些不管不顾,绝不让他进城的意思在里面。 这让周志明愈发断定几个孩子肯定就在蒙阳城内。 第三百章 卖花赚钱 “安之姐姐,咱们的钱已经不够花了,如果周叔还不过来的话,后天咱们就买不起馒头了。” 这天傍晚阿佑出门买了晚饭回来,跟安之说了他们眼下最大的困境。 为了能够安心躲在这里,安之每天早晚都要给这栋房子里的其他人投喂两个馒头。 那些小乞丐们为了馒头,果然是全心全意的护着他们,甚至还专门留了两个人在进来的路上守着,但凡有陌生的面孔过来,他们都会提前通报。 之前就是因为有他们提前报信,所以才能躲过衙差的搜捕。 因此这每天的杂粮馒头便不能省。 如果换做往日,别说是请他们吃杂粮馒头,就是要请吃席都没问题,可难就难在安之没想到自己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身上只有一百两的防身银子。 之前从徐奉县出来,安之在逸仙楼借了匹马,但是运气不好选的是匹老马,根本就跑不了多远,不适合用来追踪。 所以半道上安之便用八十两银子重新买了匹马,这样一来她身上就只剩二十两银子。 这一路上的吃喝跟进城之后的花销也不小,他们以为家里人很快就能找来,因此也没有节约用钱的概念。 再加上还有一个小胖在,为了能让小胖老实待在这乞丐窝里不吵不闹不出门,每天都得给他买新玩具,因此用不了几天二十两银子就见底了。 阿佑自知自己在钱财方面的敏感度比不上安之,于是家里没钱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安之姐姐想办法。 安之沉吟片刻道:“这事儿交给我,也不仅仅是赚生活费,等城门的守卫松懈之后,咱们立刻出城,所以还得攒些回去的路费。” 而安之想在短时间内赚钱,首先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异能催生花木。 这种东西只要能遇到合适的买家就能卖上价钱,而且也不那么醒目。 她去隔壁屋子找了小乞丐,打听这城里有没有哪户人家口碑比较好而且喜欢花木。 她给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们身上带的钱已经不太够花了,可是我舅舅还没有找过来,所以我想把我娘生前养的几盆花给卖了,看能不能赚些钱。” 听说她要卖花,小乞丐们都纷纷出起主意来:“城西帽儿街的胡家老爷喜欢养花,我听说他去年曾经用二百两银子买下一盆兰花。” “城北青云街有一个姓贺的人家,他们好像也挺喜欢养花,我看他们家办过几次花会。” “北正街有个绸缎铺子,他们家好像也卖些稀奇古怪的花草之类……” 安之把这些名字一一记在心里,想着明天去碰碰运气,这么多地方,总有一处能成功。 第二天一早,安之就出了门,她在北街集市逛了一圈,没想到还真让她遇上了两个卖花苗的摊位。 她选了五株打了花苞的月季,然后又去杂货铺子买了花盆,找了隐蔽的地方挖了土将月季种下之后,她便开始用异能进行催生。 现在这种情况下想玩什么花样是不现实了,而且也没那个必要,她直接用异能催生出了五株花朵异常繁密的月季。 而且她的运气极好,随便买来的月季中竟有一株是粉白双色的,两尺高的月季苗上长满了粉白双色的花朵,密得几乎看不见枝条,且每朵花都有孩童拳头大小,这样的花哪怕是放在东山花田都能称得上佳品,想来应该是能卖个十几两银子。 不过这卖花却不能让她出面,毕竟她现在的乞丐形象很是成功,估计根本没办法靠近那些有钱人家的府邸和绸缎庄。 而且就算她真能进去然后顺利找到买主,估计别人看她是个乞丐,也给不了什么好的价格,甚至还可能怀疑她这花来路不明。 因此卖花的事情只能让阿佑出面。 可是要怎么跟阿佑解释这些花的由来也是个麻烦事。 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赚钱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说。 阿佑看到安之带回来的花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甚至问都没问这花是从哪里来的,安之说让他去卖花,他直接点头答应。 “安之姐姐,这些花你准备卖多少钱?” 安之说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买主,双色月季卖个二三十两不成问题,咱们卖得急,估计只能卖个八两十两的,剩下的看能不能卖一两银子一盆吧。” 阿佑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然后找了框子来,挑着五盆花出门去了。 一个多时辰以后他便空手回来了,显然是把所有的花都给卖了。 他拿出一包碎银子:“安之姐姐,我把花送去了城北青云街的贺家,一起卖了五十两银子。” “这么多?”安之觉得有些诧异。 阿佑笑道:“也是我运气好,出门没走多远就听说贺家要办赏花会,我想着他们肯定要买花,所以特意过去问了问,他们家的人被双色月季吸引,又说剩下几盆花长得格外鲜活,出五十两一并买下了。” 安之看着五十两银子便觉得安心了。 她也不指望用这五十两跑回家去,只要离开这里,之后随便找个城镇先住下,再给家里写信让他们来接就是。 不过…… 她看了眼阿佑,这人卖了花回来之后仍然什么都没问,现在已经在陪着小胖玩游戏。 两人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就要背首诗,阿佑的动作总是比口令慢上两分,然后故意输给小胖,把四岁小孩儿哄得笑个不停。 安之收回目光,心想阿佑也许早就知道她有异能的事情了。 五年前她异能爆发时,阿佑也在桔山,且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其实那天她就发现了阿佑的神色有些不对,猜想阿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可是她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阿佑跟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因此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阿佑应该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只是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第三百零一章 救兵来了,绑匪死了 手里有了钱以后安之便不慌了。 她又开始认真当起了乞丐,一天里有半天在当初绑架阿佑那人的巷口蹲着,半天的时间在城门口蹲着。 这一两天她明显发现城门口的看守松了,虽然还在找人,但是不如往日里查得那么仔细,出城的车队也不会要求打开行李进行检查。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想想办法,应该是能混出城的。 不过安之担心北凉人是在钓鱼执法,玩些外松内紧的手段,因此也不敢贸然行事,想着还是先等两天再说。 她目送着一个车队出城之后便站起身,到点了,要换岗了。 不想这一看,她顿时兴奋起来,不用再等了! “爹!” 她没有压制的呼喊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但不包括她想喊的那人。 于是她又喊了一声:“周志明!你女儿在这里!” 这一声喊果然让马背上的人回过头来。 但安之却意识到她好像认错人了。 这人长得像她爹,但只是长得像而已,她爹帅多了! 好在她现在灰头土脸的,没一个人认识她,倒也不怕尴尬。 可她没想到长得还挺像她爹的人却下马走了过来:“你是云安之?” 安之闻言愣了一瞬:“你是谁?” 那男人回道:“我是…是你爹的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托我来找你们姐弟。” 安之又问:“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说这话时她一双眼睛仔细看着左右,想着万一发现哪里不对,她拔腿就能跑。 这几天当小乞丐别的没学会,城里的路她已经认得差不多了,纵使这边有十几人,也不一定能抓住她。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来。 安之一眼认出玉佩,那是她送给她爹三十岁的生辰礼,花了她一千多两银子。 她爹收到礼物之后很是喜欢,说一定会小心珍藏,以后当成传家宝。 现在这人拿着她爹的随身玉佩,说明这人要么真是受她爹所托过来寻人,要么就是她爹遇了险,所以这些人才拿到了她爹的玉佩。 因此眼下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得跟着这些人走。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她还得想办法救一下她爹。 安之问:“我爹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可能一两天,可能八天十天。”男人回答了问题之后问:“安之,您为什么会这般模样?小…小胖和阿佑在哪里?” 安之现在还不敢确认这些人的身份,哪里能把两个弟弟交到他们手上? 她眼珠一转顿时想到个主意:“叔叔,您认识阿佑吗?” “自然是认识的。” “那您知道阿佑以前被坏人抓走的事情吗?” 那人又点头。 “是这样,我前两天在街上看到了当年抓走阿佑的坏人,我怕那人认出阿佑来,就把阿佑藏起来了。 你这边有这么多人,能不能帮我先把那个坏人抓起来? 我看他这几天在收拾东西,估计是准备跑路了,万一让他跑了,以后再想找到他可就麻烦了。” 男人一听这话,面色顿时慎重起来:“那人在哪里?” 安之便带人找了过去:“这条巷子往里走第六户人家,他家里还有个女人和小孩儿,这时候他应该在家。” 说着她描述了一番那个绑匪的外貌特征。 安之决定拿绑架阿佑的人试试他们是好是坏。 如果是好人,正好能够帮她抓住绑匪,如果是坏人,哪怕是废了绑匪这条线,也不能让阿佑和小胖落入他们手中。 而且她已经顺着绑匪查到许家这条线上,并且找到了绑匪在许家是跟谁联络。 只要有线索就能继续往下查,她倒不一定非要这个绑匪不可。 “阿文,你去试试,看那人在家没有。” 随着这话落音,他们身后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往巷子里走了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走了回来点头道:“人在家里。” 听到这个答复,安之就见长得挺像她爹的那人开始布置抓捕。 就她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 眼看众人从前后分散跑去,安之立马也跟了上去。 “你就在巷口等着,怕不安全。” 安之坚持要跟:“不行,我必须过去看着,你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那男人拿安之没办法,只得让她跟上,但是也派了两个人随身保护她。 待众人各就各位以后,随着一声猫叫,前门后院和左右围墙的人同时冲了进去,三两下就把那个绑匪给制服了。 “先卸了他的下巴,避免他自尽。” 随着男人的吩咐,“咔嚓”一声之后,那绑匪的嘴巴便诡异地张开着。 有人在他的嘴里一通翻找,竟真的找出来一颗毒药。 先是抓到绑匪,然后又快速阻止绑匪自杀,不得不说这两个举动很好地取信了安之。 但是谁也没想到,一直小心缩在角落的女人会突然冲出来杀了那个绑匪,且是一刀割喉,神仙也救不了。 就在那女人杀了人后准备自杀时,被人一脚踢飞,而后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她按住,并且不等吩咐就卸了她的下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安之看傻了眼,也让她失去了对这一行人的信任。 没有看到活的绑匪,没有听绑匪说出幕后主使,这帮人在她心里就是不可信的,她绝不可能把阿佑和小胖带出来。 第三百零二章 爹找来了! 安之不肯说出阿佑和小胖的藏身之处,对面的人拿她没有任何办法,赌咒发誓都拿出来用了,但安之仍然不为所动。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又有另外一拨人找了过来。 安之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说认识阿佑:“我们是你爹的傧相,你爹跟你娘成亲时我们见过的,他肯定还记得我们。” 没想到这也不能取信于安之。 她想了想道:“你们如果真是我爹的朋友,应该也能理解我的谨慎,毕竟我弟弟才被绑架,直到现在这城里还有人在找我弟弟,我如果不小心些,兴许弟弟早就被人抓走了。 你们既然认识阿佑,那明天巳时,你们在城东的福源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我会让阿佑过去认人。 如果他确定你们真的是我爹的朋友,我们自然会出现,这样可以吧? 但是咱们先说好,你们别派人跟着我,因为我肯定会发现的。 而我只要发现你们骗我,你们就休想再找到我。” 对面的人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临走前安之又道:“如果闲着没事的话,我建议你们查一查这里的知府,目前他涉嫌跟北凉人勾结到处搜寻我弟。 如果不是他助纣为虐,我们也不会过得这么惨。” 说完她快步跑走,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安之并不确定那群人会不会跟着自己,但她却格外小心,在城里一通乱跑,确定就算有人跟踪也被甩掉之后,才摸黑回了乞丐窝。 阿佑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问:“安之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安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我不认识他们,眼下这种情况还是要小心为上,所以只能把那个绑匪拿出去做测试。 就是没想到绑匪会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安之姐姐,你的顾虑没错,横竖咱们已经知道那绑匪在许府的联络人,死了就死了,之后咱们盯着许府,也算有了方向。 明天你在这里看着小胖,我先去看看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 听了安之的话后,阿佑已经有八九分确认,今天找过来的就是周叔的人。 而那个长得像周叔的人,就是真正的周志明。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得去看看再说。 横竖安之姐姐选的那个酒楼四通八达,大路小道极多,就算发现不对,他想跑也来得及。 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果然没错,他们真的等来了救兵。 就在阿佑跟救兵相认的时候,安之也在乞丐窝里看到了她爹。 不是在什么生死关头,也没有多么危险的场景,就是她给小胖讲故事的时候,她爹突然出现在了门外。 安之心情激动,正想着说些什么呢,老实了好几天的小胖突然哭了起来:“爹啊,您是不是不要我了,您怎么这么慢? 爹,我想吃肉! 爹,我要洗澡,我臭了! 爹,我不要当小乞丐。” 安之…… 这小子前一秒还笑嘻嘻的,怎么这会儿搞得像是被她虐待一般。 周志明几步上前抱住哭得不能自已的儿子:“不会,爹怎么会不要你呢,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一会儿爹就带你去吃肉,去洗澡,咱们不当小乞丐。” 他边说边抱着小胖往安之走来,看着女儿脏兮兮的样子,饶是坚强如他也忍不住眼眶泛红:“你个傻孩子,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话是这么说,但他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嫌弃,一把将人抱住:“是爹来晚了才让你们姐弟吃苦。 不过没事了,爹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安之扛了这么多天,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眼下终于有个能靠得住的人了,她松了口气,然后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第三百零三章 阿佑要走了 “哥哥,为什么姐姐还没醒?” “姐姐生病了,她要多睡觉才能好,小胖你别吵姐姐好不好?” “我想跟姐姐一起玩。” 阿佑叹气一声,摸着小胖的脑袋道:“姐姐现在很难受,她需要好好休息,等她休息好了就会带着你一起玩,咱们再等等好吗?” 安之醒来便听到阿佑低沉的说话声和小胖压抑着的抽泣声。 “小胖怎么哭了呀?” 这一道声音犹如天籁,立刻吸引了阿佑和小胖的注意,两人赶紧冲到床边。 阿佑抢先道:“安之姐姐你醒了?你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接着他又朝外面喊:“来人,快叫大夫过来!” 阿佑话刚落音,小胖便跟着喊:“姐姐,起来玩!” 小胖吃了年纪小的亏,不会表达关心,但是在他的心里,姐姐能起来跟他一起玩,这就说明没事了。 安之拥着被子坐起来问:“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记忆就停留在看到她爹那会儿,再睁开眼睛便换了个环境。 可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却没有任何记忆,就好像喝断片了一样。 阿佑便将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安之姐姐,大前天周叔找到你之后你突然晕倒了,叫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你是疲惫过度体力不支,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可是前天晚上你又开始发热,昨天还在讲胡话,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不过好在你终于醒了,大夫说你只要能醒就没事。” 体力不支? 安之想起自从搬到城北的乞丐窝之后,她怕衙差半夜突袭,也怕抓来的那只野猫看不住家放了老鼠进来,因此几乎是整晚整晚的睁眼到天亮,再加上吃得也极差,因此看到她爹之后扛不住了也是正常的。 不过发烧又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从异能觉醒之后,她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没有生过病了。 安之一惯不为难自己,想不通的事情直接抛诸脑后,她问:“我爹呢?” “周叔在处理知府跟北凉人勾结的事情,这会儿估计还在衙门。” 结果阿佑这话刚落音就听到了周志明高亢的声音:“安之醒了?太好了!赶紧叫大夫来看。” 隔老远都能听出他声音中的喜悦。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出现在房门口:“安之!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还不醒,明儿我就要上山去拜菩萨了。” “那早知道我应该再多睡一天。”安之调皮道:“非得让您上山拜了菩萨我才醒来。” 周志明一脸无奈:“祖宗,我可求你了,你别这样折腾我。 想让我拜菩萨还不容易? 只要你没事,让我现在去给菩萨磕头就行。” 两人正说着话,大夫也被叫了过来。 周志明连忙让大夫进来给安之把脉,直到大夫确认安之真的没事,屋里几人才真的放下心来。 阿佑赶紧吩咐外面的仆人准备饭菜,而小胖则是脱了鞋直接爬到床上去蹦跶了。 “姐姐好了,姐姐不生病了,跟姐姐一起玩。” 小孩子的快乐是最能感染人的,很快大家的脸上都带出笑意来。 待安之吃过饭后,阿佑知道她肯定有话想问周叔,便带着小胖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父女两人,原本还愉悦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安之问:“爹,是我问还是您来说?” 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儿,周志明心说他头回面圣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可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开口:“我叫周英和,并不是东山村的农户之子周志明,而是护国公府长子,同时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威远侯。 安之,我当初并不是……” 安之打断他的话:“停!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些,您的缘由和苦衷就留着跟我娘解释吧。 她如果能接受,那不管您的身份是什么,您都是我爹。 她如果不能接受,您是谁对我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 我现在就想问一句,我娘是您的妻子吗? 唯一的妻子,能带回去见列祖列宗,写进族谱的妻子。” “当然!”周志明很是肯定地点头:“你娘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的婚书已经存进祠堂,而且她的名字早已写入我周家族谱。” 这话总算让安之露出一点笑意。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最起码她娘还不算遇到了渣男。 去了最大的担忧之后,安之开始着急回家:“爹,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娘的预产期眼看着就要到了,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在她生产之前到家。” 说起这个,周志明的面色沉重了些许:“安之,就在小胖被抓的第二天你娘就早产了。” “早产?”安之立刻惊得站了起来:“我娘没事吧?” “你娘难产,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不过我昨天收到消息,说她已经醒过来了,但身体仍旧很虚弱。” 听说亲娘又是早产又是昏迷,哪怕现在已经醒了,她还是难免担心:“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咱就走啊!” 她说着就要往门口跑,但周志明却叫住了她。 “安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阿佑要走了,或者说他要回家去了。” “阿佑要回家?” 安之想说她的家不就是阿佑的家吗? 阿佑说过要一直跟着她,一直陪着她的,为什么这会儿又要走了? 阿佑要回到哪里去? 还会回来吗?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她也留不住了吗? 安之一时觉得有些脱力,扶着门框才险险站住。 周志明几步上前将人扶住:“安之!” “我没事。”安之茫然看了一圈才找到周志明的脸,她露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周叔,我没事的。” “安之?” 安之这才反应过来她叫错了。 可是她不想解释,不想说话,只觉得好累。 她这几年似乎一直在失去。 她的娘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娘,她的祖父祖母有了另外的孙子,现在她的阿佑也要走了。 她不是任何人生命里唯一仅有,不可或缺的那个,她是她,她也只是她。 第三百零四章 阿佑的身份 周志明看着双眼泛红,茫然不知所措的安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几年,他亲眼看着安之越来越依赖阿佑,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或者说他其实也无能为力。 自打小胖出生以后,安之一点点地抽离对家人的独占感,然后转身就将这些情感全都投在阿佑身上。 他能理解安之为什么这么做,因为阿佑也将自己的所有依恋都给了安之。 这两个孩子把彼此当成了依靠与支柱,他们相互搀扶着前行,慢慢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这是周志明所乐于见到的。 可是这一刻,他却有些后悔了。 阿佑势必是要走的,他要去拿回他父亲乃至他祖母为之奋斗半辈子的基业,这一路艰难险阻,谁都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成功。 如果大功告成,那自然是风光无限。 可万一失败了,安之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两人沉默时,阿佑找了过来。 “周叔,有人找您…… 安之姐姐,你是怎么了?” 阿佑看到安之惨白的脸色,只以为她又不舒服了,赶紧对外喊:“快叫大夫过来!” “阿佑,安之身体没事,不过她知道你要回京了。” 听到这话,阿佑罕见地瞟了周志明一眼,眼里的责怪很是明显。 其实周志明哪里想做这个恶人,可是京城那边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按理说他找到阿佑之后就该立即将人送回去。 因为安之的昏迷,已经耽误了三天,这件事实在不宜再往下拖。 他叹口气:“你跟安之好好聊聊吧。” 周志明走后,安之终于开口:“阿佑,你真的要走了吗?” 阿佑看着安之眼里的不舍,犹豫几番最终还是无奈对点了头:“对,要走了,而且是必须要走。” “为什么?” 她没有挽留,只是想要一个原因,让自己甘心放手的原因。 阿佑牵着她走到窗边的矮榻坐下:“安之姐姐,我从来没有跟你讲过我的过去,你想知道吗?” 话虽这么问,但阿佑并没有给安之拒绝的机会,直接开口道:“我爹叫沈瑞宸,他一岁时就被封为太子,我的皇祖父对他极尽宠爱,在他六岁时便带他上朝听政,十四岁时便让他在六部轮值,不管商议任何紧急或重大的事情谁都一定会让他发表意见,有时候甚至会力排众议采取他的意见,任谁都看得出以后继承皇位的一定是我爹。 我爹也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他聪慧贤明,知人善任,有魄力有手腕,不沉迷女色不贪图富贵,可以说一个君主需要的品德他都具备。 如果说他有什么值得挑剔的,那大概就是子嗣不丰。 直到二十六岁才生下第一个儿子,也就是我。 可惜我刚出生就被钦天监断定为灾星,他们说我所到之处只会带来祸端。 我出生便没了娘,出生第二天皇祖父就平白无故摔坏了脑袋,出生第三天东宫无故起火,出生第十天蜀中地动,这些事情都印证了我是个灾星。 有人说要杀了我才能平天怒。 我爹一力保我,我才能够活下来,不过除了我爹之外,再也没人喜欢我这个灾星。 四岁那年我爹带我出游,结果路上遇刺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我这个灾星克死了众望所归的皇太子,京城不知多少人想弄死我,不过以往对我很是不喜的皇祖父却一反常态保下了我。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能保住我,因为我在京中被绑架了。 这就是我的过去。” 安之听完只觉跟听天书一般。 从知道她爹的身份之后,她就猜到阿佑的身份也不一般,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不一般法。 如果阿佑他爹没死,他怕就是下一个太子了。 而他这次回京…… 阿佑继续道:“我之所以回京,是为了夺嫡。 我皇祖父当初只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是我皇祖母全力扶持他才登上帝位,是我皇祖母经商有道才在短时间内丰盈国库,挽救大晟颓势,让皇祖父坐稳帝位。 可惜皇祖父最终还是负了皇祖母,他有了后宫佳丽三千和儿女成群。 我爹为了大晟江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可他最终却死于一场谋杀,杀他之人,无非是惦记他的太子之位。 俞夫子说,这大晟江山必须得由我祖母的血脉来掌,而我则是唯一人选。 今年初皇祖父的身体突然急转直下,俞夫子和周叔所有的布局都被打乱。 我必须得回去了,不然等皇祖父立下太子,我再想夺位便是难上加难。” 夺嫡什么的,一听就很危险啊! 而且听阿佑这说法,他自己对此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一直说的都是别人。 安之问:“阿佑,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能登上至尊之位也不错,所以我决定去争。” 阿佑语气淡定,仿佛跟决定今天吃萝卜还是吃白菜一样轻松随意。 “安之姐姐,我若是登上高位,就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欺负你,伤害你了。” 安之…… 从来没见过这么敷衍的夺位理由。 可她因为阿佑要离去而泛起褶皱的心情仿佛被抚平了一些。 她压下心中异样,认真劝着:“阿佑,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不能如此冲动地做决定,你……” “安之姐姐,其实我没有退路。 皇祖父一旦驾崩,不管是我哪个叔叔或者堂兄弟继位,我都将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势必要除之而后快。 毕竟我是前太子唯一的子嗣,也是钦天监亲口盖章的灾星,不管基于何种理由,我都留不得。” 皇权路上从来就是白骨累累,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那就只能奋力往上爬。 安之沉默了。 如果要想阿佑活下去,除了争,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阿佑低头玩着安之的手指:“安之姐姐,如果你是小小一个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把你装在荷包里悄悄带走。 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肯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听到这话,安之的不舍顿时被放大…… 第三百零五章 终于回家 阿佑最终还是走了,就在他跟安之坦白身份的当天下午,便由周志明派人秘密送入京城。 而周家人也在第二天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周志明准备了双驾马车,马车内里宽敞舒适,甚至带有床榻,为的就是方便一双儿女休息。 出来时安之为了追上小胖,可以说是日夜奔袭,因此路上只花了四天的时间,但回去时因她爹担心她的身体,明明归心似箭,路上却走得极慢,花了八天时间才回家。 而云家人虽然收到了安之报平安的信,周志明的人也快马加鞭地给家里送了消息,但没亲眼看到孩子平安,怎么都不能放下心来。 于是这些云老爷子是天天拿着板凳在村口守着,老太太闲着无事的时候也搬个板凳作陪,二老就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孙子孙女回来。 “老头子你快看,那个骑马的是志明吧? 后面还有辆马车,肯定是咱家安之和小胖回来了!” 云老爷子这会儿都有些打瞌睡了,听到这话顿时站起来往远处看去:“嘿,还真是志明!” 说着他就赶紧朝马车的方向跑了过去:“安安!是安安回来了吗?” 安之听到这声音立刻从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来:“祖父!我回来啦,我带着小胖回来啦!” “回来就好!你没事儿吧,小胖和阿佑都好吗?” “我们都好,没伤没病地回来了!” “祖父,小胖肥来啦!” 祖孙两人隔老远就开始对喊,中途时不时还穿插着小胖那迷人的小奶音,听着就热闹得很。 等两边终于汇合时,老爷子的嗓门都有些嘶哑了。 “安安!快给我看看,在外面这些天有没有吃苦头。 我家小胖好像瘦了些。 诶,阿佑呢,怎么没有看到人?” 提起即将深陷权利漩涡的阿佑,安之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祖父,阿佑他回家了。” “回家?” 老爷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过后才反应过来,阿佑并不是他家的小孩儿,阿佑的家并不在东山村。 因着阿佑的突然离开,这一场亲人团聚难免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安之很快打起精神来:“祖父祖母,阿佑说就算回去也不会忘了我们,他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写信,而且找到机会就会回来看我们。 以后又不是见不着面了,咱没必要这么失落。” 话虽这么说,可是养了六七年的小孩儿说走就走了,二老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祖父祖母,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小弟弟乖不乖?” 安之这个话题开得挺好,老太太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你娘的身体在慢慢好转,现已能下床走动了,大夫让坐两个月的月子,说是能养回来。 你小弟弟也乖呢,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一点也不闹人。” 小胖已经念了一路的弟弟,这会儿听到祖母提起弟弟,那是一下也等不得了,闻言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 而另外一个等不及的则是周志明,他见小胖跑远,赶紧扔了手中的缰绳跟上前去。 安之就因为动作慢了些,便被留下来应付村民们的关心。 被云老爷子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的村民将安之团团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话来,问她在外面可还好,有没有吃什么苦,又说姓邓的狗官已经被抓走了,现在换了一个新县令来,新县令为人可好,前两天还特意来东山村转了一圈,鼓励他们要好好干,还说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官府提,官府一定会尽力帮忙。 “安之啊,有了县令大人的庇护,以后咱们村的日子可好过咯,你这也是苦尽甘来,以后肯定都是好日子了。” 安之心说,她爹都成侯爷了,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 只是…… 她看着空荡荡的左侧,幽幽叹了口气。 第三百零六章 坦白局2.0 安之从村口走到村尾,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可说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了家。 走进家门后她便朝着主院奔去:“娘,娘我回来啦!” 等她跑到主院,便看着她娘戴着抹额披着外衣站在主屋门口,整个人形容憔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跟上次坐月子时的气色相比可说是相差甚远。 看来早产带来的伤害比她所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娘……” 因为心疼,安之说话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娘,您怎么这样了?” “我没事,大夫说养养就好了。”云燕蓉牵着女儿上下打量:“倒是你,我听你爹说你病了一场,这会儿没事了吧?” “娘,我那就是之前没睡好,看到我爹之后太放松,一下就睡了过去,什么事儿都没有,睡一觉就好了。 您快回床上躺着去吧,怎么还下床了呢?” 安之牵着她娘往屋里走:“我还没看过小弟呢,他长得像谁啊? 祖母说他很乖,跟小胖小时候相比怎么样?” “小胖最乖! 弟弟不乖,弟弟刚刚在我身上嘘嘘。” 因为被弟弟尿了一身被迫去洗澡的小胖,回来就听姐姐问他和弟弟谁比较乖,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抢答。 抢答完还不算,他哒哒跑过来牵着安之的手道:“小胖最乖,姐姐最喜欢小胖!” 安之捏着他肉乎乎的脸蛋往两边轻轻拉扯:“你让我最喜欢你,那你最喜欢谁啊?” “我也最喜欢姐姐!” 说完他又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还最喜欢娘,最喜欢祖父祖母,最喜欢哥哥。” 站在小胖身后的周志明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名字,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呢?” 小胖看了他爹一眼又一眼,最后勉强道:“算了算了,也喜欢你吧。” 这把周志明给气得呀,当初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撒手的儿子呢? 赶紧把那个儿子还给他,至于这个,他要退货! 因着小胖的这一闹,家里的气氛很快松弛下来,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安之看了娘和弟弟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她还顺手拐走了小胖,将主院的空间留给了两个需要沟通的大人。 云燕蓉半躺在床上对坐在床边的丈夫道:“安之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 周志明知道安之这是在逼他尽早坦白事实,但实际上就算安之不开这个头,他也没打算继续隐瞒,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燕蓉,在你怀小胖的时候我说过,我曾有一件事情瞒着你,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自会告诉你,你还记得吗?” 云燕蓉点头:“我记得,只是你后面没说,我便也没有再问,你今天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吗?” “对,我想告诉你,我其实不是周志明。” 开局就是一个惊雷,让云燕蓉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迟疑半晌才开口:“那你是谁,我又该叫你什么。” “我叫周英和,字志明,其实你也可以叫我志明。 我是京城人士,十四岁参军,二十八岁那年以灭北凉之功被封威远侯。 三十岁那年,亲手将我推上威远侯之位的太子遇刺身亡,紧接着他唯一的儿子失踪,我曾尝试寻找,但发现总有人拦着我。 为了能够顺利寻人,我决定弄个假身份掩人耳目,私底下悄悄寻找太子的血脉。 真正的周志明曾是我麾下的一名士兵,与我的长相有六七分相似,所以我便借用他的身份来到了东山村,而他则装作是我,四处大张旗鼓地寻找被绑架的皇孙。 后来我找到了太子唯一的儿子,并且将他带来东山村,本来是想让他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就带他走。 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出乎我的预料,我们都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六年。” 云燕蓉听完这话之后,只觉天旋地转。 她的丈夫,孩子的爹成了威远侯。 丈夫的好友竟然是太子,养在家里的好友遗孤是凤子龙孙。 还有什么来着? 因为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惊,导致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我…你…咱们,咱们是真的夫妻吗?” 男人闻声赶紧抓住她的手道:“当然,咱们当然是真夫妻。 咱们的婚书就存在周家祠堂,你的名字也被写进了我家的族谱,你就是我周英和的妻子,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云燕蓉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她便道:“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要不你一次性说完吧。” 看着面无表情的妻子,周英和(从此处开始,周志明改回原名)顿时觉得心里万分紧张。 “燕蓉,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决定跟你成亲时是真的做好了在东山村跟你过完余生的准备。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当时所求不过是一份舒心的日子,如果你得知我的情况,十有八九会拒绝我,所以我才选择隐瞒。 我想着只要我处理完阿佑的事情,我就不再是威远侯,而只是东山村的周志明。 也许等到我们都老了,我会将这件事情当做故事一般讲给你听。 可是我没想到咱们会有孩子,有了孩子,我的所有计划全都发生了变化。 威远侯的爵位乃至护国公的爵位都有了继承人……” “等等,这跟护国公又有什么关系?” “额,护国公…我爹是护国公,我是护国公的长子,按理我该是护国公世子,以后承袭国公爵位。 不过后来我被封威远侯,因为一人不能同享两爵,国公世子的位置便空缺了。 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我父亲大概率会给我的长子也就是小胖请封世子,以后由他承袭国公府,而我威远侯的爵位将由次子继承。” 云燕蓉…… 她转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儿子,内心复杂情绪直达峰值。 她对两个儿子的期盼无非是平安健康的长大,如果有读书的天赋,以后能当个读书人就更好了,横竖她手里有钱,俩儿子不必为生计忧愁,当个体面的读书人悠闲度过一生,这便是最理想的状态。 她甚至都不敢奢望儿子能够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可是她儿子的爹争气,一口气给弄回来两个爵位。 这会让她觉得,爵位这个东西好像不怎么值钱。 第三百零七章 周英和的担当 “你跟我讲讲,爵位到底是个什么?” 周英和耐心解释道:“爵位是皇上对有功之臣的封赐,主要分为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公爵最高,男爵最低。 爵位又分终身爵和世袭爵,终身爵又称流爵,只有一代,身死爵消,世袭则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 而周家的公爵和侯爵之位都是世袭罔替,小胖可以继承我父亲的公爵位,小胖的长子也可以从他手里继承公爵位。 只要皇上没有下旨削爵,就可以一直传下去。” 云燕蓉毕竟是个长于乡野的女子,爵位离她的生活太过遥远,此前她听都没听过,即便是周志明这样讲了,她也没有任何的概念。 想起平日里在戏台子话本子上听过看过的大官基本都是王爷宰相,于是她便拿了宰相跟爵位进行对比,问哪个的官更大。 “宰相是文官,公爵是武官,文武殊途,这两者并不好拿来做比较。 大晟撤宰相设内阁,内阁首辅类似于宰相的职权,可管百官,而国公府掌管京畿二十万兵马,都能称作位高权重之人。 但是宰相不可传家,不如爵位可荫蔽后代,这样看来还是爵位更加实惠。 当然,大晟开国二百余年,自然也有一些凋敝的勋贵之族,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日子相较寻常人家还是要好过很多。 如果子孙后代有能干之辈,借着先辈的余荫想要出人头地也不是难事,最起码比寻常百姓要容易得多。” 这话让云燕蓉对周家的爵位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她听完就一个感受:这回是真捡到宝了! 两个儿子能有如此前程,她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女儿安之,本来就是个有本事的人,现在还多了两个世子弟弟保驾护航,以后也不必担心她被欺负了。 兴奋之余,她不忘问一句:“我就是个村妇,而且还曾嫁过人,你家里真能同意咱们的婚事?能让两个儿子继承你家的爵位?” 就是县里的富户结亲,人都讲究个门当户对,我要有个一万两的家底,那就不愿意跟只有五千两家底的人当亲家。 而周家那么显赫的门第,真能认她这样一个儿媳? 周英和对此表现得很是理所当然:“他们当然同意,你这么好他们能有什么不同意的? 再说,你还给他们生了两个孙子,那就等同于捏住了他们的命脉,他们绝不会挑剔你的,而且还有我在呢。” 他牵起妻子的手郑重道:“燕蓉,不管我是东山村的猎户周志明还是威远侯周英和,我都是你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爹,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边。 你不用对我的父母亲有任何顾忌,他们是你的公公婆婆,但也只是你的公公婆婆而已。 以后见面,你们如果能相处得来那是最好不过,如果相处不来,倒也不必强求,维护好面子情就行。 我有御赐侯府,到时候咱们一家人搬去侯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至于我父母亲那里自有我出面,无需你过多操心。” 周英和没有说他爹娘通情达理好相处,没有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没有说媳妇就得让着婆婆,而是说合则聚不合则散,不仅想好了退路,并且把责任都看在自己身上。 这话让云燕蓉彻底放下心来,甚至觉得高高在上的公侯府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她无所谓是当个村妇还是当个侯夫人,如果让她选,她可能更愿意在东山村陪着爹娘孩子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总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争取到最好的东西。 如果儿子真有平步青云的机会,她自然是不肯放弃的。 将隐藏的身份讲清楚后,周英和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燕蓉,我不日就要去一趟西北。 北凉皇室既然敢派人绑架我儿,那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我这一去快则三月,慢的话半年一载都是有可能的,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就要搬去京城,你没意见吧?” 云燕蓉摇头,她能有什么意见? 她又不是个傻子,难道要让儿子放着世子的位置不要,留在东山村当个村夫不成? 周英和继续道:“小胖绑架的事情闹得挺大,你们的身份肯定是藏不住了,其实按理来说我应该现在就把你们送入京城。 可是我也怕京城里有那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和孩子们,而我远在边关,根本没办法为你撑腰,所以我便想着等我把北凉的事情解决之后再来接你和孩子们入京,好不好?” 他考虑得很是周到,云燕蓉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哪里都有长舌妇,京城自然也不例外,总有一些人的嘴巴恨不得挂在别人身上,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个不停。 你初入京城时肯定会碰到这样的人,具体要如何应付她们,你得空时可以跟徐崔二位嬷嬷请教一下,她们都曾是宫里的女官,在待人接物上面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对了,记得带着安之一起去,这种事情让她多听听总是没错的。” 周英和现在都能想象到安之进京之后会听到多少风言风语,安之又不是个能受委屈的脾气,跟人干起来估计是迟早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安之的言行举止规矩礼仪不要出错,只要安之不理亏,那什么麻烦他都能摆平。 第三百零八章 人生赢家 趁着周英和去拜访俞夫子的功夫,安之悄声摸进了主院探她娘的口风:“娘,我爹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云燕蓉点头:“你爹跟我说了不少,是不是全知道还不好说。” “那您有什么想法或者情绪吗?” “说实话,我被吓着了,谁能想到你爹的身份那么吓人。” “除了惊吓之外,还有别的想法吗?” 云燕蓉摇头。 “您都不生气?”安之问她娘:“我爹连自己的身份都瞒着您,而且一瞒就是这么多年,您孩子都生了两个,他才跟您说实话。 而且他还不是主动说的,如果不是中途出了邓贼和小胖被绑架的事情,他不知还要瞒多久。 我觉得这个事情的性质很恶劣的!” 安之很是懂得欲扬先抑的手段,要开解她娘,她就得先表明立场,坚定地跟她娘站在一边,这样一来她说的话她娘才能听得进去。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这番准备有些多余。 因为云燕蓉听得这话之后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生气,或者说情绪太多,来不及生气。 安之,人的本性都是现实乃至于市侩的,我们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如果你爹是个在逃犯,或者说欠下一屁股债结了一堆仇家之类,我肯定会伤心会气愤甚至想和离。 可你爹是个侯爷,他爹还是个国公爷。 这就好比……好比天上掉了一个大金饼把咱家屋顶给砸破了。 你想象一下,你会怪金饼掉的不是地方把家里屋砸破了吗? 除了傻子,应该不会有人去心疼那个屋顶,而是庆幸自己拥有了一个大金饼。 而我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 穷人乍富,除了高兴和惊喜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安之本来是担心她娘钻牛角尖,准备过来开导一下,没想到她娘可想得开,一点难过的情绪也没有,完全是她多虑了。 云燕蓉不解:“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丈夫成了侯爷,我两个儿子很可能一个要当国公爷,一个要当侯爷,我女儿接下来的人生也是一片坦途。 这大概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种人生赢家,我怕是脑子有病才会胡思乱想。” 安之闻言捧场道:“对,娘您最聪明了,从不生一些没有必要的气。 更何况这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爹是侯爷,您以后可就是侯夫人,妥妥一贵妇呀! 现在您什么也别想,就安心的养好身子,等着以后享清福吧。” 云燕蓉闻言放声笑起来:“安之,你以后就是侯爷的女儿,未来侯爷的姐姐,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以后你想养花也好,想做生意也罢,想做什么都行,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说起这个事,她突然想起丈夫之前说的一件事来:“我听你爹说,那个姓邓的已经被送去了京城,就算不死也是流放三千里,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你也算是出气了。 而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有那脑子不清白的人打你的主意了。” 听说邓咏志那个狗官没有好下场,安之也跟着笑起来:“不得不说,我爹收拾起仇人来把那是绝不手软,简直大快人心!” 云燕蓉心说,你爹是真不手软,因为北凉人欺负你弟,你爹都要追到西北去了,哎…… 第三百零九章 又一次掉马 “英和,你接下来是何打算?” “夫子,既然北凉人主动将把柄送到我手上,那我不好好利用一番都对不起安之阿佑和小胖近些日子吃过的苦。 小胖被抓的第二天我就递了奏折进京,想必这时候朝堂上应该在讨论北凉人买通大晟官员,并且绑架我儿子的事情了。 所以等小三满月之后,我立刻起程前往西北,此次与北凉部落不管是战还是谈,我都得在场,并且要借此机会重掌西北兵权。” 俞夫子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阿佑手握东山书院和奇趣阁,只要你能在西北站住脚,那么民心、钱财和兵权他都有了。 这样一来,哪怕京中真有个万一,咱们也一样能扶着阿佑上位。” 今年年初,延庆帝因一场风寒大伤元气,犹入风烛之年,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扛多久。 因着这件事,众朝臣又开始上书请皇上立太子,突然送阿佑回京,便是让他去夺太子之位。 如果说延庆帝尚未交代后事便撒手人寰,或者给出的结果不那么令他们满意,那么说不得就要采用一些过激的手段来夺权。 当然,他们还是更希望延庆帝能够多活几年,让皇权能够名正言顺地过渡到阿佑手上。 毕竟这是他该得的。 想起夺嫡之凶险,周英和免不得会担忧孤身一人进京的阿佑。 “阿佑这一进京,不知会招来多少人的刁难,众王爷怕是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们在京城有所部署,这次阿佑进京也带了不少武艺高深的护卫,心里虽知道阿佑应该不会有事,但周英和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阿佑于他而言不仅是要效忠的小主子,更是挚友唯一的血脉,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除了责任更有感情。 “这是他必经的路,谁也帮不了他。” 相较于周英和的担忧,俞夫子表现得很是平静:“有时候弱也是一种武器,这会让上位者对他产生怜悯之心,并且对其他强者产生不满,就看阿佑能不能利用好这一点。 英和,给你的人传信,让他们别将阿佑保护得太好了,只要不是危及性命的事情,让阿佑吃些亏也不是坏事。 京城之中从不缺人精,总该给他们一些发挥的空间。” 这就是要用苦肉计了。 周英和无奈答应下来。 …… 安之离家近一个月,生意上堆了不少事情等她处理,因此回来的第二天便开始忙得脚不着地,恨不得能分出三头六臂来。 可是她都这么忙了,还有人过来添乱:“安之,我听村口值岗的人过来送信,说是新县令来了。 上次县令来时便说有事情要与你商议,你说他这回来是不是就是来找你的?” 安之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个本事让县令特意跑一趟东山村,这新县令十有八九是冲着她爹来的。 不过眼下也不好跟众人解释,她只能放下手里的事情出去迎人。 现在凡是外来的车马都得停在村口的停车场,县令颇为自觉地遵守了这一规定,带着手下步行走了进来。 安之则带着花田的几个管事迎了上去:“民女云安之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云姑娘免礼。”县令侧身避开安之的行礼,然后极为客气道:“本官听闻云姑娘平安归来,特来探望,不知云姑娘一切可好?” 听了这话,安之十成十的断定,这人定是知道了她爹的身份,所以才对她这么客气。 “多谢大人关怀,民女一切都好。” 就在安之不知怎么尬聊下去的时候,小胖找了过来,而在小胖身后跟着的,不是她爹又是谁? 小胖叠声喊着姐姐,不仅吸引了安之的注意力,也吸引了县令的视线。 他问:“云姑娘,那就是令尊与令弟?” “回大人,正是!” 这话一出,县令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一般,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而后便快步朝小胖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官徐奉县县令马元良见过威远侯。” 周英和很是平静地说了一声:“马大人免礼。” 可马元良的这个举动却让村民们看不懂了。 县令大人为什么要跟周志明行礼? 还说什么猴,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接下来他们又听到县令大人说了一些让他们听不懂的话,比如“请猴爷多关照”“下官定当配合”、“下官遵命”之类。 然后他们又看见周志明有些不耐烦地让县令大人忙自己该忙的事情,没事少来东山村。 这?! 大伙儿几乎是同时举头望天,太阳还在头顶呢,确实是大白天没错,他们确实没有做梦。 可是谁能告诉他们,他们为何会看到如此离奇的景象? 待县令走后,村里人便一窝蜂地将云家人团团围住,问他们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着县令的到来,周英和在村民们面前掉马了…… “你说你不是周志明,而是威远侯,你叫周英和?” “岳父,确实是这样。” “你、你先别叫我,我脑子有些乱,你先等我缓缓,让我想想,” 云老爷子说是要想想,但坐那儿许久,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根本就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趁着二老缓缓的功夫,安之小声问:“爹,您回来都没跟我祖父祖母说清楚您的身份吗?” “这种事情,我是真不好开口。”周英和有些无奈:“再者我以为你娘说了呀,没想到……” 周英和以为云燕蓉说了,云燕蓉安之会说,安之…… 她自己都没太弄清楚她爹的身份,她拿什么说呀。 就在父女两人打着眉眼官司时,云老太太缓缓开口:“志明,不对,英和,我应该这么叫,对吧?” “岳母,您还跟以前一样叫就行,我表字志明,您叫志明也行的,横竖都是我。” “我还是叫英和吧,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英和,我问一下你,你既然是个侯爷,为什么会来东山村呢?” 周英和少不得要把自己来东山村的原因稍微美化一下之后解释了一遍。 可是没想到这一解释又把二老给干懵了。 原来阿佑竟然是前太子的儿子,皇帝的孙子! 这下他们的脑筋是彻底转不过来了。 第三百一十章 想去京城 周英和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才大概跟云家二老说清楚了自己的基本情况,然后两位老人消化到后半夜还没睡着。 “哎,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咱家燕蓉竟然当上侯夫人了。” “侯夫人呐!”云老太太也是感慨万分:“林家老夫人是二品夫人,那时候知府大人见了她都得行礼问安,我本以为那就是我这一辈子能见识到的最厉害的人了。 可是谁能想到,咱家女儿能够成为一品侯夫人。” 老爷子跟着道:“女儿变成侯夫人,女婿变成侯爷,外孙子据说还是什么世子,还凭白多了个国公爷亲家,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说起这个老太太也发愁:“我在林家当绣娘的时候,听说四少奶奶因为出身低微,很是被婆家看不起,几个妯娌也都联手排挤她,还说她能嫁进林家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 咱家燕蓉一个和离过的农家女进了比林家还有富贵许多的国公府,上有公婆,下面还有四个妯娌和三个小姑子,这不知道她以后该如何应对。” “哎!”两位老人在黑暗中齐齐叹了口气,都觉得燕蓉的前途就跟现在的天色一样,看不到任何光亮。 可若是真要让女儿就此放弃吧,他们也觉得不甘心。 毕竟那可是一品侯夫人,而且两个外孙子长大以后都能直接当官,他们要真放弃周英和这个乘龙快婿,那才叫傻了。 因为惦记着女儿的将来,两位老人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第二天起来可以说是一脸倦容。 吃早饭的时候安之发现了二老的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他们怎么没睡好。 这会儿饭桌上只有他们祖孙三人,云老爷子便很是坦诚地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安安,你最是聪明,要不你给出个主意,看看你娘应该怎么办?” 安之却没揽下这活儿:“祖父祖母,我觉得这事儿你们还是得先跟我娘商量一下,看看她的想法,然后也问问我爹有没有给出解决方案来。 我爹不是个不管事的,我相信他对于我娘和弟弟,甚至您二位都有所安排,绝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如果他不是这么靠谱的人,咱们再想办法不迟。” 兴许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爷子被孙女这一点拨,真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他之前因为太过担心,完全忘了一个最关键的人物——周英和。 这是女婿惹出来的事情,那自然该他想办法收场,而且就女婿以前的表现,他确实是个有担当的,应该不会眼看着媳妇受委屈。 有了主意之后,老爷子吃饭都更香了一些,吃过饭他也不急着去酒楼,而是拉着老婆子直奔主院找女儿去了。 就在二老跟云燕蓉打听周英和的想法时,安之收到了一封信,是阿佑寄来的。 这是阿佑从蒙阳城离开的第三天写的信。 信上说了这三天他们所走的路线,沿途看到的风景,说他此时是在平万城写下的这封信,说在平玩城投宿的时候吃了一道羊蝎子做的菜,觉得这个菜安之姐姐肯定会喜欢,于是就找酒楼买了方子,让安之找云家酒楼的厨师照着方子做了试试看。 信上又问安之这几天可好,身体彻底恢复了没有,回家来有没有看到小弟弟,小弟弟长得好看吗,小胖乖不乖,云姨的身体恢复了没有,家里其他人都好不好…总之拉拉杂杂地说了不少琐碎事情。 信里还留了一个京城的地址,如果要回信的话就寄到这里,以后他会定期去这里取信。 随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两种不常见的调料,是用来做羊蝎子的额,他担心徐奉县买不到,也一并给送来了。 密密麻麻的两页信纸,通篇没有说一句思念,但字字都是思念。 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安之总觉得她在字里行间看到了阿佑独自赶路时的孤独,看到阿佑吃羊蝎子时的惊喜以及找不到人分享的失落,看到阿佑面对未来时的彷徨与无助。 就在看到信的这一刻,她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去京城,她要去阿佑! 安之心想,阿佑之所以急匆匆去京城就是因为皇上生病了,想来皇上生病对阿佑而言不是个好消息,所以他才走得仓促。 那自己可以去帮皇上治病,就算不能治好,最起码也可以让他多活些日子,给阿佑争取一些时间。 她虽不懂政治,但也知道阿佑初去京城,于立储一事上并没有太大的胜算,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时间,利用时间来放大自己的优势,缩短与其他竞争人之间的关系。 而这个时间,她正好可以给! 再者,阿佑初去京城,心里难免惶恐不安,这时候如果有一个熟悉的人陪着,说不定就会好很多。 因此她去京城,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成功将自己说服以后,安之便去找了她爹商量这件事情。 “你要去京城找阿佑?” “没错,等小胖弟弟满月之后我就去。”安之道:“爹,我实在不放心阿佑,我就去看看他,等他适应了京城的生活我就回来。 求求您了,您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乱跑不惹事,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就派人跟着我,行不?” 见她爹迟迟没有做声,她又继续道:“爹,这样,我跟您保证,我在过年之前一定回来,就算阿佑没有适应京城的生活,我一定会赶回来过年,您看这样行不行?” 她不知道她爹之所以没出声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惊着了。 周英和一直想要尽快回京陪着阿佑,可是西北那边的事情实在耽搁不得,他便只能放任阿佑一个人留在京城。 他万万没想到,安之竟然会提出要去京城看阿佑,这就跟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一般,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诚然,安之去了京城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十分清楚安之对阿佑的意义,想必有了安之的陪伴以后,阿佑一定会十分安心。 周英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确认道:“安之,你真要去京城?” “对,我要去京城,您同意吗?” “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你娘和你祖父祖母可能不会同意。” “没事儿,咱们逐个击破。” 安之心说,能够成功说服第一个人,那就能说服第二个第三个,总之她一定要去京城。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在安之费心劝说家里人同意让她去京城的时候,阿佑已经进入了京城,并且由延庆帝身边的大太监张承平接进了宫。 阿佑一袭布衣,与峻宇雕墙的广信宫可说是格格不入,但他那张与先太子少年时别无二致的脸庞,却让延庆帝觉得他本来就应该站在这里,就如同当年他父亲一般。 “佑嘉,走近些让朕仔细瞧瞧。” 阿佑闻言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龙床还有丈远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再走近些。” 在延庆帝的指挥下,阿佑最终在距离龙床仅有三尺远的地方站定。 延庆帝眯着眼睛,将这个久未谋面的孙子仔细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得佑嘉跟瑞宸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只有那一双眼眸形似桃花,睫毛纤长,眼尾微微上翘,这一点不像瑞宸,倒是像极了他早亡的妻子。 延庆帝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看了阿佑许久,直到张承平进来提醒,说到了喝药的时间,他才收回视线。 “张承平,将元安殿收拾出来给佑嘉住,殿内伺候的人你亲自把关,去吧。” 元安殿就在广明殿的隔壁,上一任主人是先太子沈瑞宸。 太子的住所本来应该在东宫,不过东宫离广明殿有颇长一段距离,有时候先太子跟皇上议事晚了,再回去就不方便,特别是冬日里天黑得早,遇上雨雪天气路更是不好走,于是爱子心切的延庆帝便将自己寝殿隔壁的元安殿收拾出来给先太子住。 后来太子故去,但元安殿一直为他保留着,一直到今时今日都有人打扫,里面的陈设也没有任何变动,仿佛太子并未离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家里的长辈则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现在延庆帝竟开口让阿佑住进去,一旁的张承平听了颇有些吃惊。 那可是除了皇上和固定的洒扫人员以外,任何人也不能进的元安殿。 不过他心里虽波涛翻滚,但面上装得镇定,恭敬应下之后便领着阿佑去了元安殿。 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人了解延庆帝的话,日夜陪着延庆帝的太监大总管张承平绝对算一个,就连他都震惊于阿佑入住元安殿,那就遑论其他人了。 随着八皇孙沈佑嘉突然回京,然后被皇上招入广明殿密谈一个多时辰,接着让其住进元安殿的消息传出,不少人都震惊到摔破了茶盏。 等他们确定这个消息无误的时候,有人召集幕僚议事,有人彻夜难安,当然也有人因为先太子的后人回京而惊喜万分。 总而言之,沈嘉佑回京可说是搅乱了一池春水,不少人都随之躁动起来。 就在众人想着要怎么应对这个问题时,宫中第二天就传来皇上病情加重,因此免朝的消息。 因着这件事,阿佑的“灾星”身份再次被人提及。 有人说皇上的龙体明明已经开始好转,最近连续议事一两个时辰都没问题,可是突然之间病情加重,说不得就是昨天见了八皇孙的原因。 也不知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 而阿佑在回京的第二天便坐了冷板凳,独自一人住在元安殿中,无人问津。 五天之后延庆帝控制住病情,又一次单独召见了阿佑。 “佑嘉,你知道外面都在议论些什么吗?” “回皇祖父,孙儿大概知道。” “哦?”延庆帝挑了挑眉:“那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阿佑抬起头来正视着眼前的一国之君,坚定道:“皇祖父,孙儿四岁丧父,对于父亲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但孙儿始终记得他跟孙儿说过一句话,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 孙儿觉得此话在理,孙儿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是由自己掌握的,不管旁人如何议论,都改变不了孙儿的人生。” “我命由我不由天?”延庆帝哑声重复了一番这话,随之思绪便开始飘远。 以前有个女子也常说这句话,然后她真的掌握了自己的命运,由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变成了名满京城的商贾,再到户部的座上宾,接着扶持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夺得真龙宝座,而她自己也成了这天下最珍贵的女人,可惜…… 忆及往事,延庆帝难得地叹息一声,看向阿佑的眼神也染上了柔软情绪:“佑嘉,先回去吧,这段时间就别出门了。” 阿佑拱手行礼:“孙儿遵旨,孙儿告退。” 出了光明殿后,阿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年纪大了的人果然容易怀念故旧,特别是曾经被自己辜负过的人。 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他的皇祖母在皇祖父心里怕是已经渡了一层金光,形象与圣人无异。 而他,作为这世上唯一拥有皇祖母血脉的子嗣,就如同拥有了一道免死金牌,区区灾星言论而已,不能伤他分毫。 如果真的闹得厉害伤着了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说不定还会为他出气。 那些人闹来闹去,兴许最终的结果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想想就令人开心呐…… 就在延庆帝召见阿佑的第二天,他的病情再一次加重,而这一次有关八皇孙沈佑嘉是个灾星的消息彻底甚嚣尘上,就连京中百姓都知道了。 而在传闻漩涡之中的阿佑却是泰然自若,每天读书习字,给安之写信,然后翘首等着来自东山村的回信。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安之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安之套路深 话说安之在动了去京城的心思以后,便着手做起准备来。 她需要安排的主要是两方面,第一是生意,第二是家里。 她将手头的生意整理了一下,然后逐个找出负责人来。 桔山上的鸡和羊都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只需要日常照料,这个交给翠喜就成。 至于桔山上的桔子,她爹和逸仙楼已经包圆了,这两边都好说话,到时候让祖父出面组织人来摘桔子就行。 村口的宿舍和小院都是长租,即便临时有人退租,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租房,根本不愁生意,再一个就是日常的维护和检查,这个可以交给罗栓子,毕竟这两年的维护工作都是他在做。 再就是集市里的客栈、别院和铺子,虽然请了掌柜,但还是得有个自己人时不时去检查一下,这个事情也只得拜托给祖父。 剩下的便是花田这边的事情,这个事情最为繁琐,好在她之前已经选了一个管事班子出来,而自己之前突然失踪二十多天,正好逼得管事班子顺利接手工作。 如今她出门一段时间,想必这些人也能保证花田及相关的生意正常运转。 将生意上的事情理顺之后,她又琢磨起家里的事情来。 家里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娘的身体。 好在前几年她娘的身体养得不错,因此这次难产并没有伤到根本,后面只要好好调理,基本没什么问题。 安之也趁着未离家的这段时间,开始大量给她娘的体内灌输异能。 而这样的后果便是她娘的气色和精神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好转。 好在家里人都以为云燕蓉这番变化是因为看到安之和小胖平安归来,放下担忧所导致的结果,因此都没有多想。 安之在给她娘调理身体的时候,也开始为去京城的额事情做着铺垫。 首先是时不时地念着阿佑,说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京城过得怎么样。 没两天又开始“做梦”,说在梦里阿佑很是孤独,有人看他没爹没娘便欺负他,还说阿佑很想他们,想得都哭了。 阿佑在云家生活了六年,他长得好看,身世可怜还性子乖巧,云家二老把他当成亲孙子一般疼爱,现在老爷子听孙女每天就跟和尚念经一样不停地说阿佑过得不好,本来就不安稳的心更是高悬了起来。 “安安,那你说这可怎么办?要不给阿佑写封信,让他回来吧,反正他在京城也没什么亲人了,还不如跟咱家人呆在一起。” 安之…… 祖父倒是会想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无奈道:“祖父,阿佑确实没爹没娘,但是他有祖父,他祖父病了,他当孙子的肯定得在呀,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估计不能回来。” “这样啊!”老爷子叹口气,然后皱眉道:“那可怎么办?” 安之铺垫许久,终于在这时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祖父,要不我去京城看看阿佑吧。 如果他过得好,那咱们都安心。 如果他过得不好,那我就在京城陪他一段时间,让他先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再回来。 您觉得怎么样?” “你去京城?” 云老爷子有些懵,这话题跳得是不是有点快,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京城了? “祖父,其实我早就想去京城看看了,最开始是没钱,赚到钱之后我娘又怀孕了,接着小胖出生,他太小了根本出不了远门,好不容易等他大一些,我娘又一次怀孕了。 所以这事情一直被耽搁着。 我想着,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索性趁着现在手头没什么事,直接去京城跑一趟,不仅能涨涨见识,也可以去看看阿佑。 祖父,我是真的很想去京城,您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求求您了!” 安之已经许久没有跟老爷子撒过娇,她突然祭出这一招,老爷子顿觉有些叫招架不住,于是就在孙女一声声的“祖父拜托您答应我”“祖父您最好了”“祖父您就成全我”的恳求声迷失了自我,不知不觉地点头同意了。 看着孙女一蹦一跳走远的背影,老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他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而这厢得了老爷子的同意之后,安之又用类似的方法征得了老太太的同意。 接下来她便开始主攻最大的难关。 没想到她这才刚刚开口铺垫,她娘就点明了她的小心思:“想去京城找阿佑?” 安之还以为是她爹提前帮她开了路,闻言立即点头:“娘,我就是有些不放心阿佑,所以准备去看看他,那个……” 云燕蓉直接打断她的话:“行,你去吧。” “啊?”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娘,您刚刚说的是让我去京城?” “对啊,你不是说要去吗,我同意了。” 安之…… 她怎么觉得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 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她没发现的坑。 云燕蓉不顾女儿呆傻的模样继续道:“不过咱们得先约法三章,你同意之后才能出门。” 安之闻言立即正襟危坐:“娘,您说!” “第一,得让你爹派人跟着你,要允许他们跟我汇报你的行踪。” “第二,出门不准惹事也不准多管闲事,必须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三,不管京城有什么要紧事,你的生辰宴之前,必须得回来。” 云燕蓉很是清楚女儿的性子,有些事情她不想则以,只要想了那肯定是要去做的。 就比如她之前说要在村西的荒地盖房子做生意,于是不惜绕了个大圈,先在东山村打造出一个大花田吸引外地的游客过来参观,进而将荒地的生意盘活。 去京城这件事情她既然提出来,那估计势在必行,如果自己不同意,她肯定会想了别的办法来折腾,总之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同意了她的请求,顺势再给她提些条件。 而且云燕蓉心里还有一个暂时无法对人诉说的担忧,那就是安之的婚事。 安之今年已经十四,可她对婚嫁之事好像没有任何兴趣,之前不少人上门提亲都被她一口拒绝。 而且自打经了刘家上门提亲的事情之后,安之也不怎么跟同龄的男孩子们一起玩了,整天不是忙着生意,就是跟阿佑凑在一起,偶尔还能带个小胖。 这次让安之去京城,也是想试探一下安之对阿佑的真实感情。 如果安之对阿佑没有别的意思,那她这个当娘的就要出手去物色女婿人选了。 所以基于以上两个原因,她才决定放安之去京城走一圈。 第三百一十三章 蛊 “还是没有信?” “回皇孙殿下,城东的杂货铺子确实没有收到给您的信。” 阿佑沉默片刻后冷声吩咐:“去护国公府问问周叔最近可有送信回京,如果有的话,问一下信里都说了什么。”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接着便躬身出了。 “安之姐姐,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你那边为何杳无音讯?到底是你没收到我的信,还是你送出来的信遇到了什么麻烦?” 长久没有安之的消息,让阿佑内心生出一股躁动,如果他能尽快扫平一切障碍,是不是就能把安之姐姐接入京中,甚至接入宫中。 到那时他们就可以跟以前一样朝夕共处,可以跟她一起看书、玩耍、聊天。 想到此,阿佑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广明殿…… “皇孙殿下,城东的杂货铺来了一位姑娘,她将这个信封交给掌柜,说是有紧急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见到您。” 听到这话,阿佑暗沉的双眸顿时染上一丝亮光,难不成? 他急躁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信封打开一看,上面就五个字:“阿佑,我来啦!” 这封信没头没尾没署名,但是阿佑却一眼认出这就是安之的字迹。 这个字他看了六年,甚至知道它是如何一步步演变至今的,再不会认错。 “来人,更衣,我要出宫!” 阿佑脱下身上带有龙纹的常服,换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布衣,接着便往广明殿而去。 身为皇孙,他要出宫必须得由皇上允准才行。 延庆帝允了他出宫的请求,阿佑闻言连忙道谢。 等阿佑出去以后,延庆帝突然开口道:“佑嘉进宫一月有余,朕还是第一次看他笑,也不知他这是要出去做什么?” 张承平殷勤道:“陛下,可要奴才去打听打听?” “去看看吧。” 对于这个孙子,延庆帝的情绪很复杂。 他一方面觉得是这个孩子克死了他的长子,另一方面又舍不得长子的唯一子嗣,这两种情绪交织,时常让他的情绪产生割裂,以至于他明明很想关心阿佑,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待张承平出去之后,延庆帝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夏大夫,还是不能查出问题所在吗?” “皇上,最近这十几天草民与您几乎是同吃同睡,确实未曾发现您的饮食起居有任何不妥,但每次见过八皇孙殿下之后,您的身体确实会异常虚弱。 草民猜测,如果不是八皇孙殿下确实命格奇特与您相克,那就是您中蛊了。” 延庆帝忽视了前面那句话:“蛊?你是说宫中有人行巫蛊禁术?” “皇上,此蛊非彼蛊,草民说的是蛊虫,这是苗疆不传之秘,据说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掌握养蛊之术。 养蛊是将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让它们在其中互相打斗,最后剩下来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虫。 这个蛊虫一旦进入体内便难以察觉,但是养蛊人却可以通过特殊手段来驱动蛊虫伤害人的身体。 依草民之见,您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 毕竟这两个月以后,您已经将广明殿打造得如铁桶一般,绝不会有人可以神不知觉不觉地给您下毒,甚至控制您的病情。 除了蛊虫,草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延庆帝听了这话顿时铁青着脸色。 如果他真是中蛊了,那究竟是谁可以悄无声息地给他下蛊? 而这人又是何时跟苗疆有了勾连? 亦或者说这就是苗疆人的手段? 不过眼下的紧要任务不是追查下蛊之人,而是寻找解蛊之法:“夏大夫,你可有办法解了这蛊?” “皇上,依草民愚见,在没有想到万全之法时,咱们最好还是别动这蛊。 毕竟咱们对它太过陌生,万一哪里没弄好损伤了龙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成功让延庆帝双拳紧握,被别人捏住脖颈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京城见面 尽管阿佑在出宫时已经有了极强的预感,可是等他真的在杂货铺的后院看到安之的时候,还是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 可看着那熟悉的额背影,他却犹豫了。 他真不敢相信,安之竟然跨越数千里的距离来找他了。 他重复了几次睁眼闭眼的动作,甚至悄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两下,直到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他才郑重开口:“安之姐姐,你怎么会来京城? 云爷爷云奶奶和周叔云婶都过来了吗?” 安之听见动静后立刻回头,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因为不放心你在京城,所以家里派我作为代表来看看你。 怎么样,开不开心?” 见阿佑只是呆呆地傻站着,她走过去抬手在阿佑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我来看你吗?” 阿佑闻言一把抓住安之的手傻笑道:“当然不是,我这是太开心了还没回过神来! 安之姐姐,我特别欢迎你来看我,真的!” “好吧,信你这一回。”安之回握住阿佑的手问:“在京城一个多月过得还习惯吗? 你现在住在哪里? 身边有没有人照顾你? 有没有人欺负你? 你祖父对你好不好?”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脸上的关心也是显而易见,仿佛生怕阿佑在这里受半点儿委屈。 阿佑看她这样,便觉得冰冷的胸腔又温暖起来。 他目光含笑,仔细又认真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安之姐姐,我现在住在宫里,寝宫就在皇祖父寝殿的旁边,皇祖父亲自安排了人去伺候我,他们都很是用心。 倒是没人去我面前欺负我,因为皇祖父让我住在宫中不准人打扰,现在旁人都接触不到我。 不过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出手了,他们到处宣扬我是灾星,说我有损大晟国运。 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每次皇祖父见我之后都会生病,然后他们又拿这件事造谣说我与皇祖父相克。 有人提议为了皇祖父龙体安康,还是远远将我送走的好。 这些人就跟那绿头苍蝇似的,不咬人,但总是嗡嗡叫地惹人烦。” 说完近况他可怜巴巴道:“安之姐姐,我在京里住得不太习惯,我还是想要跟你,跟你们大家住在一起,就像东山村一样,那样的日子才叫快活。” 他这话刚落音,安之的手就握得更紧了一些,脸上还带出些愤怒和心疼的情绪来。 因那些欺负伤害他的人而愤怒,因他的遭遇而心疼。 阿佑只是想让安之心疼他,哪里真舍得让人难过。 目的达成之后他很快又继续道:“不过安之姐姐你别担心,我爹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那时候无人与他争锋,因此他手中的权利不小。 他虽然不在了,但他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些能用的人。 我帮手,不会乖乖站在原地让别人欺负的。 而且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等到周叔将北凉的事情处理好,你们都会搬来京城,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又能团聚了。 只要抱着这个期待,我便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安之听了这话,顿时庆幸自己排除万难来了京城。 阿佑这个小可怜,一个人在京城吃苦不说,还要受人欺负。 那些背后传谣言的家伙也太可恶了,最好别落在她手里,否则…… 还有那个皇上,怎么可能每次阿佑一见他,他的病情就会加重? 这明显是有人已经在他身边埋下了钉子! 也不知道他的脑袋还清不清白,能不能想通这件事。 如果他真信了那狗屁的灾星理论,那自己还有必要浪费异能救他吗? 一会儿得想办法问一问阿佑,看看这皇上是不是必须得活着。 如果这个皇帝脑子有问题,那救了八成也是白救,说不定以后还得给自己添堵。 就在安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阿佑兴奋道:“安之姐姐,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 他拉着安之从杂货铺的后门出来,转了两个弯便上了繁华的街道。 安之第一次来京城,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铺面,颇有些目不暇接,只觉得这京城不愧为首善之地,绝非其他州府可比拟。 紧接着她就发现了异常。 这条街上竟不是常见的石板路,而是水泥路。 还有街边的铺面,好些窗户上不是糊的窗纸,而是安的玻璃。 这…… 是那个穿越前辈的手笔吧? 她边走边看,想要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可是没走多远就被阿佑拉着拐进了巷子里。 这一个拐弯仿佛换了一番天地,刚刚还不绝于耳的喧嚣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清雅静谧。 墙砖高墙之间的石板路非常宽阔,但除了她和阿佑之外不见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仿入无人之境。 在巷子里走了近半里地后,阿佑终于在一座宅院前停下:“安之姐姐,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安之看着门上悬挂的“孟宅”二字问出了声:“阿佑,这是哪儿?” “这是我爹留下来的产业之一,我进京之后就让人收拾出来了。 这套宅子面积大,你如果不想出门,家里就可以消磨时光,如果想出去逛逛,这里离东大街很近,溜达着就能过去。” 说着阿佑便上前扣门,门房看到阿佑手里的腰牌后立刻恭敬道:“见过主子。” 紧接着他立刻叫了人过来大开中门,恭敬地迎了阿佑和安之两人进去。 他们刚进门,管家便迎了过来:“老奴孟四海见过主子。” 阿佑看他穿着猜出了其身份,开口道:“孟管家免礼,这位云姑娘乃是我的贵客,这些日子她暂住在此,还望孟管家好好照顾,莫要怠慢。” “老奴谨遵主子吩咐。”孟四海说完这话便转身向安之行礼,他借着行礼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云安之,自然也没错过两人还牵着的手。 紧接着他又听阿佑吩咐道:“孟管家,找人将主院铺陈出来,这段时间云姑娘就住在主院。” 这个吩咐让孟四海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这姑娘究竟是谁,竟让主子将她带来了孟宅,并且连主院都让了出去。 难不成是未来的女主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主子是个恋爱脑? 阿佑可没心思跟孟四海解释,说完话就拉着安之往后花园走去。 他记得孟宅有一活水湖,这时候去湖边水榭乘凉倒是正好。 待两人在湖边找了位置坐下,安之好奇问:“阿佑,我看你写回去的信,说是回京之后就进宫了。 可是我怎么感觉对京城还挺熟悉,你经常出来玩吗?” 阿佑摇头:“安之姐姐,这是我第一次出宫,只是我在宫里闲着无聊,便记下了从杂货铺到孟宅的路线。” 好端端的谁会记一条没用的路线图,一定是想着哪天能够派上用场,所以才费了心思去记。 而这个路线图是为谁而记,根本不必明说,两人心里都有数。 安之用指腹抚过阿佑的手背,无不庆幸道:“好在我来了,不然你不是白准备一场?” “安之姐姐你知道的,我记性好得很,记条路线而已,一点也不费事。” 记条路线确实不费事,但是如果她没来,阿佑满心的期待落空,这种滋味又该与谁诉说。 安之沉默片刻,而后微微侧身将头靠在阿佑的肩上,接着就听她低声道:“阿佑,以后你想要什么一定得跟我说,毕竟我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猜到你的心思。” 阿佑轻笑一声:“安之姐姐,你不用猜我的心思,不用想我要什么,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便是。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而那些你没有给的东西,我绝不奢望。”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湖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傍晚时,阿佑陪着安之吃了晚饭,直到宫门快下钥时才离开。 等阿佑走后,安之便叫了孟四海过来问话。 “孟管家,我看这京城的路面和家里的地板都与我老家有所不同,不知是否方便打听一下,这是为何?” “回姑娘的话,京城修路所用的材料叫做水泥,眼下除了官方用来修建城墙之外,只有少部分流向市场,基本都被京城的达官贵人和江南的富商买下了,目前并未推广开来,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水泥?这名字听着倒是新鲜,不知哪里有卖,我想要去看看。” 孟四海不知道安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但他还是如常回道:“云姑娘若有兴趣,可以去城东大街的奇趣阁总店看看。 那是所有奇趣阁之中货物最齐全的铺面,除了水泥之外,还有不少新奇的东西,想必您一定会感兴趣。” 奇趣阁,看来就是那位穿越前辈没跑了。 眼见话题聊到这里,她试着打探那个前辈的消息:“我老家也有奇趣阁,奇趣阁确实不负它的名字,里面的商品大多新奇又有趣。 也不知是何等聪慧之人,才能开出这样的店铺来。 孟管家,您知道奇趣阁的老板是何人吗?” 孟四海诡异的沉默片刻,而后低头回道:“云姑娘,老奴也不太清楚。” “也对,这么厉害的人物应该都很神秘才是,怎么可能轻易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安之也不急于打听这人的消息,横竖她在暗,对方在明,只要她不暴露穿越的身份,绝对稳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这奇趣阁的总店倒是得抽空去看看。 她想知道,那位前辈到底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了…… 第二天一早,阿佑便出现在了孟宅跟安之一起吃早饭。 吃过早饭后,阿佑问:“听说安之姐姐对奇趣阁的老板有兴趣?” 安之点点头:“对,我觉得他真厉害,竟能做出这么多神奇的东西来,所以难免对他生出些好奇来。 话说阿佑,你能查出奇趣阁幕后的老板吗?” 阿佑回:“不用查,安之姐姐你已经认识这个老板了。” “我认识?” “对,而且很熟。” 看着阿佑眼里的笑意,安之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你就是奇趣阁的老板?” 阿佑举杯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门口立着的孟四海…… 他之所以告诉主子云姑娘昨晚有意无意在打探奇趣阁的事情,是为了让主子生出提防之意,而不是让他自曝身份! 俞先生不是说小主子很是聪慧吗,为什么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 倒是有些像小姐说的那个,那个恋爱脑! 小姐,您这辈子最看不起恋爱脑,怎么唯一的孙子偏偏…… 哎,您在天有灵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知会如何伤心。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奇趣阁的发展史 可巧屋里阿佑也说起了他的祖母:“奇趣阁是我皇祖母开起来的,据说一经开业就引起了轰动。 她凭借水泥入了先帝的眼,并且用水泥方子换来了先帝亲笔题名的牌匾。 有了先帝的庇护,虽然有无数人嫉妒奇趣阁的好生意,但是谁也不敢对她下手。 那时候我祖母有个外号叫做‘孟扒手’,说只要她盯上的钱袋,就没有一个能顺利脱身的,还说这世上就没有她赚不到的钱。 事实证明,她确实很能赚钱。 皇祖父登基的时候国库基本上是空的,皇祖母将奇趣阁的生意跟户部绑定,不到五年时间就让国库存银超过八百万两。 而这些银子基本都是从世家贵族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皇祖母去世之后,奇趣阁便由我父亲继承,我父亲忙于政事,对奇趣阁基本是放养状态。 因着北凉频繁在边境作乱,我父亲跟周叔起了彻底歼灭北凉的心思,不过朝堂上赞成的人不多,他们均以国库支撑不起这样一场战事为理由,阻止朝廷向北凉发兵。 我父亲那人很是执拗,想做的事情必须成功,于是便将主意打在了奇趣阁上。 奇趣阁是一个极赚钱的铺子,除了有水泥、玻璃、镜子、香露、酒这等价高罕见之物,还有桌球、跳棋之类的玩具,牙刷牙膏香皂等日用品,甚至还有衣撑、衣柜、收纳盒这类木器。 铺内货物之多,几乎能覆盖男女老少等不同人群的购买需求。 我父亲跟奇趣阁的管事商量之后,第二年便在各大省府连开十家铺子,就这样开始的奇趣阁的扩张之路。 因为有当今皇上和太子两大靠山,奇趣阁的扩张之路格外顺利,很快就席卷了大江南北。 就这样奇趣阁走出了京城,开始在各地圈,不对,应该说赚钱。 在奇趣阁扩张的第三年,我父亲正式在朝堂上提出派兵攻打北凉,仍有人以军费不足作为推拒理由,我父亲当即拿出三百万两银子作为军饷,并承诺后续奇趣阁最少再出三百万两银子。 周叔攻占北凉皇城,逼得北凉人退居草原之后,奇趣阁算是彻底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因为据户部核算,此次攻打北凉,奇趣阁出了五分之三的军资,北凉灭国,奇趣阁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父亲离世之后,虽有不少人眼红奇趣阁的生意,但是至今无人敢染指。 大概在五年前,奇趣阁正式交到了我的手里,我便成了奇趣阁的主人。” 安之听完奇趣阁的大概发展,心里只剩两个字,那就是佩服。 同样都是穿越女,这差距一下就明显了。 得知穿越前辈已经过世之后,安之对奇趣阁的兴趣少了大半。 这会儿她开始惦记起自己来京城的另一个目的。 “阿佑,你找个说话安全的地方,我有紧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阿佑见安之神色郑重,直接将人带去了后院的湖边:“安之姐姐,咱俩划船去湖中央。” 这个办法保证安全,绝不会有人偷听。 两人合力将船划到湖中央,待船停下之后,安之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开口问:“阿佑,你想让皇上继续活着吗?” 阿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庆幸两人此时正在湖中央,杜绝了有人偷听的可能性。 他未经思考就点头道:“以我目前的情况来说,自然是希望他活着的。 我来京城的时间太短,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如果皇上……我几乎没有什么继位的希望。 哪怕是来硬的,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他活着,对我而言才是最好的。” 安之心说,看来她之前没想错,阿佑确实需要一个健康的皇上来帮他拖延时间。 “阿佑,那你找个机会带皇上出宫,或者想办法将我送入宫中,我有办法治好皇上的病。” 阿佑对这话毫不怀疑,他跳过询问步骤,立刻就开始想办法。 “安之姐姐,再过半个月就是皇祖母的冥寿,据我得到的消息,每年的这一天,皇祖父都会去皇祖母在京郊的别院度过,咱们就去那里等着。” “那咱们能进得去吗?” 皇上要去的地方可不得提前清场,然后再派千八百的护卫,将别院围得水泄不通,绝不准外人挨边的那种。 阿佑道:“安之姐姐你有所不知,那个别院现在是我的,就算皇祖父出行要清场,那也清不到我的头上去。” 是自己的地盘那就好办事了。 安之当即同意:“行,半个月之后,我一定让皇上恢复健康。” 紧接着她又补问了一句:“阿佑,你与我说实话,你祖父对你好吗?” 这个答案决定了她的治疗手段是有痛还是无痛,以及要不要在皇上身体内留下一些小隐患。 第三百一十七章 阿佑的感情观 皇上对自己怎么样? 阿佑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安之姐姐,皇祖父对我只能算不好不差吧。” 接着他又举了个例子:“回京这一段时间,我的那些叔叔、堂兄弟、包括后宫的嫔妃用尽办法想见我,但是都被他给拦了回去,我猜他是怕我被人欺负所以才这样做。 但是他若真想护着我,其他的办法也不少,大可不必将我藏起来,因为这种方法太过隐晦,稍微笨一点的人就看不出来,别人甚至以为他不喜欢我,所以选择软禁我。 我暂时还猜不透他的想法,所以只能说不好不坏。” 阿佑都猜不透皇上的想法,那安之自然更是无能为力,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开始打听起阿佑的竞争对手。 “阿佑,你有几个叔叔几个堂兄啊? 如果要争继承权,谁是你最强劲的对手。” 阿佑回道:“我有四个叔叔,上面有七个堂兄,下面的堂弟估计也有七八个吧。 四个叔叔分别是宣王、安王、容王和宜王,他们的年纪都差不多大,皇祖父目前也没表现出什么偏向,分配政务都很平均,事情办好了有赏,办错了便罚,明面上看着是不偏不倚。 若说对手的话,宣王年纪最长,容王最有实力,眼下他们两人在朝堂上比较瞩目,拥护者也有一些,而容王和宜王较为平庸。 不过宜王生有一子叫沈兆瑾,他出生时天现祥瑞,且他自小到大运气好得很,不少人私底下说他是福星。 皇祖父有十几个孙子,唯独对他较为偏宠,有人说皇祖父看在沈兆瑾的份儿上,说不定会传位给宜王。 不过这只是小部分人的说法,毕竟宜王本人确实平庸,可以说是四个王爷中资质最差的那一个,皇祖父好像都要放弃他了,最近一两年都没有给他分派政务,一直让他在礼部呆着。” 安之听了这话有些疑惑,皇上都五十大几了,最近还接连生病,怎么也不操心一下继位者的事情。 还是说皇上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只是大伙儿暂时没有看出来而已? 这种政权争斗的事情于安之而言简直跟天书无异,想多了容易怀疑自己的智商,她很是果断地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接着她又问了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阿佑,你祖父有很多妃子吗? 你皇祖母…她是个什么态度啊?” 阿佑的祖母既然能折腾出奇趣阁,想来定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独立女性,她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且听阿佑话里的意思,当今皇上能登基能坐稳皇位都少不了先皇后出力,如此一来那就更不能忍了! 阿佑对老一辈的恩怨其实并不太清楚,不过他记忆力超群,对于三四岁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再结合这几年从俞夫子、周叔和各种情报里得到的消息,大概也能还原出祖父祖母的恩怨情仇。 “就我知道的,皇祖父有四妃三嫔,相较其他皇帝来说不算多。 至于皇祖母的态度……” 尽管是在湖中央说起这件事,阿佑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我觉得皇祖母肯定是不同意的。 其证据就是皇祖父登基后第一次选秀时,皇祖母便在西郊盖了玉溪别院,别院盖好只好皇祖母每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玉溪别院。 而且我看过皇祖母留下的日志,她在里面记录了很多生活日常,在我父亲三岁之前,皇祖父算是日志的常客之一。 但是自打皇祖母搬来玉溪别院,日志里面便没了皇祖父的踪影。 我还听师祖无意感叹过,他老人家说我皇祖母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太行,所以才落得个香消玉碎的结果。 据我猜测,自打皇祖父选秀之后,皇祖母应该就单方面的跟他翻脸了。” 安之心说,翻得好! 就是不知道阿佑的祖母怎么没想着屠龙然后扶持阿佑的父亲坐上皇位,反而自己早早就走了。 等等,会不会阿佑的祖母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只是被皇上察觉,所以才早早没了? 安之忙问:“阿佑,你皇祖母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呀。” 阿佑给了一个让她想不通的答案。 “我皇祖母在我父亲十一岁那年再次怀孕,结果遇上难产,一尸两命。” 等等,不是都翻脸了吗,怎么又怀孕了? “阿佑,你皇祖母怎么会…… 就是说有没有人怀疑过你祖母的死另有隐情?” 阿佑兴许是跟安之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两人的思维总是会莫名地同频。 就如此时,安之只是这样一问,阿佑就猜到了她没说完的意思。 “你是说是皇祖父? 我觉得应该不会。 安之姐姐,有个情况你可能不知道,自打我皇祖母过世以后,后宫再未进过新人,也没有一个皇子公主出生。 皇祖母过世以后后位空缺,不少朝臣上奏恳请皇祖父另立新后,但是皇祖父直言他只有一个妻子,一个皇后,此生绝不立继后,彻底断了众人的念想。 还有他此后对皇祖母的缅思和对我父亲的偏爱都说明了他对皇祖母用情至深。 他应该不会对皇祖母痛下杀手的。” 安之心里则有不同意见,皇上兴许是爱先皇后的,但并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爱,否则他一定能扛住压力不选秀不封妃不生孩子。 他毕竟已经顺利登基,而且也有了子嗣,如果他真咬紧牙关不同意选秀,顶多就是日子难过一些,那些朝臣还能将他拉下马不成? 他的挚爱既然不是先皇后,那么当他得知先皇后有了反意,于是决定弄死先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都是她的猜想,万一先皇后并没有屠龙的想法,那她刚刚所想的这一切自然不成立。 现在先皇后逝世二十余年,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估计再难查找…… 为先皇后叹息一声后,安之突然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阿佑,若是有朝一日你登上高位,你会不会也封很多妃子?” 阿佑此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安之问看了,他便认真思索起答案来。 “安之姐姐,皇祖母给我父亲留下的日志里曾写下这样一句话,她说我父亲长大后如果给了哪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那不管这条路如何艰险,都一定要咬牙坚持,决不能中途放手抛下对方,因为这是自己选的路,爬也要爬过去。 如果没办法做到这一点,那就不要轻易许诺,不要给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而是顺应父母之命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那一定要给正妻绝对的尊重,决不能让妾室凌驾于正妻之上。 我觉得这是我目前能给出的答案。 我若有挚爱之人,不管朝臣宗亲如何施压,我都不会负她。 我若没有遇到这个人,我一定会尊重我的皇后,让她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玉溪别院 六月二十六乃是已故昭元皇后的冥诞,朝中众人皆知这一天皇上要出宫悼念先皇后,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最好别上赶着去触霉头。 不过今年延庆帝的身子一直不利索,时不时就病得起不了身,有人便在猜测,兴许皇上今年会取消出宫的计划。 但到了六月二十六这天,延庆帝还是如往年一般出了宫,直奔西郊的玉溪别院。 西郊几乎就是皇室用地,这里除了有一座行宫之外,还有好些皇室宗亲的庄园。 跟行宫和庄园相比,玉溪别院在这一片可称得上是简陋,但其地位却是独步一时。 只因先皇后在去世前的七年里,每年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住在这里。 而在她去世之后的头几年,这里几乎成了延庆帝的又一寝宫。 后来延庆帝从丧妻之痛中走了出来,来玉溪别院的时间就略少一些了,但是每个月里几乎都会过来一两次,因此玉溪别院的地位几乎能与皇宫内的广明殿等同,从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里生事…… “皇上,刚刚护卫来报,说是八皇孙殿下带着一位姑娘进了玉溪别院,您看……” “就是住在孟宅的那个云姑娘?” 这些天阿佑几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他的行踪自然瞒不过延庆帝。 于是安之入了延庆帝的眼,安之从小到大的过往经历也被送上了延庆帝的案头。 现在延庆帝对安之的了解可是不少。 张承平恭敬道:“回皇上,正是云姑娘,不知皇上可要清场?” “罢了,让佑嘉也祭奠一下他的皇祖母吧。”延庆帝道:“朕也想会会那个云安之。” 从资料上看,这个云安之可不像个寻常人,这极大地勾起了他的兴趣。 玉溪别院内,阿佑跟安之正在四处参观。 “这是我皇祖母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宫中没有宴会的时候她就住在这里,我父亲也时常过来陪她小住。 院子里的秋千、木马和滑梯,还有西边的演武场都是皇祖母为我父亲准备的。 我小的时候父亲也曾带我来这里玩过,我记得我父亲还曾在秋千架下面埋了一个木盒,说那里面是送我的礼物,不过要等下次来时才能挖开。 可惜……” 可惜就在离开玉溪别院的时候,他父亲便遇刺了。 后来他再也没来过这里。 安之察觉到阿佑的伤感,便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想要给他力量一般。 阿佑笑着看过来:“安之姐姐,我没事,不过是触景伤情,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虽笑着,可脸上的难过却是显而易见。 于他而言,玉溪别院大概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 在这里,他的父亲不再是身份贵重的太子,他也不是人人厌恶的灾星,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父子,会下地种田,会下水捞鱼,会上树摘果子,会在田埂地头边席地而坐,甚至会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嬉笑打闹。 阿佑藏身地窖两年里几乎全靠这些回忆撑下去,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昔日的美好,告诉自己一定要听他爹的话,好好活下去。 后来随着他慢慢长大,对父亲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也甚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可是直到置身玉溪别院,他才发现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忘记,这些记忆仿佛已经刻入他的骨血,一旦触及就会想走马灯一样进行播放…… “阿佑,咱们去看看你父亲给你留了什么礼物吧。”安之突然提议:“等看完礼物之后,咱们再去看看演武场,看看你跟你父亲去过的所有地方。 你父亲虽然离去了,但是他给你的陪伴,你们在这里产生的所有美好回忆都会一直陪伴着你。” 接着她语带威胁地补充一句:“还有,不准在我面前露出这么难看的笑容,再有下次,我保证打你。” 阿佑闻言一愣,接着笑了起来,这回是真的笑了。 “安之姐姐,一会儿咱们去后院摘桃子吧,我记得后院有两棵很大的桃树,结出来的桃子很甜。 我父亲很喜欢吃这里的桃子,吃起来便没个停歇,有一次他将自己给吃伤了,把身边跟着的人都急得不行。 他们拿着太子令牌半夜敲开了城门和宫门,请了御医过来,皇祖父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大半夜匆匆赶了过来,结果…… 我到现在都记得御医一脸有苦难言的样子。” 安之只听着这话就觉得好笑,那御医在心里骂娘的同时估计又在庆幸,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要掉脑袋了。 说起前太子的糗事,两人都笑了起来,一时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阿佑叫人送了铲子和锄头过来便开始挖宝:“安之姐姐,我就记得那个东西埋在秋千架附近,但是具体位置却记不清楚了,咱们四处找找吧。” 安之闻言笑道:“那咱们各找各的,看谁先找到,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行,就听你的。” 这话落音,两人便拿着屋头开始挖坑。 延庆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起来挖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延庆帝出声打断了两个专心挖坑的人。 两人闻声回头,阿佑率先开口:“孙儿见过皇祖父。” 安之猜到这人的身份,阿佑这话又确认了她的猜想。 她也顾不得地上到处都是她和阿佑刚刚挖出来的泥巴,赶紧跪了下来磕头行礼:“民女云安之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接着延庆帝又装作不认识安之的模样开口问:“佑嘉,这位是?” “回皇祖父,这位是威远侯的女儿,也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她初来京城,孙儿便想着尽地主之谊带她四处走走。” “竟是威远侯的女儿。” 延庆帝很快将安之的身份揭过,又一次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佑回道:“皇祖父,孙儿今日来玉溪别院本来是为了缅怀皇祖母,不想来到这里却想起我爹曾在这秋千架下埋了一个木盒,于是孙儿准备挖出来看看。” “是瑞宸埋的东西?”延庆帝闻言很是吃惊,他赶紧问:“你们挖出来了没有?” “回皇祖父,因孙儿忘记了具体位置,现在还在寻找,并未挖出来。” “张承平,给朕找把铲子来。” 安之…… 她属实没想到自己第一回见皇上,竟然就跟皇上一起挖土了,这事情的发展未免过于魔幻。 不过秋千架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她跟皇上离得近,正好方便她悄悄往皇上体内投放异能,去修复皇上的身体。 她趁着刨坑的动作将手伸进土里,然后释放出异能。 异能从地下行至延庆帝所在的地方,然后顺着他的脚进入体内。 安之原本以为延庆帝之所以生病是因为年迈身体机能退化所导致,但是异能入体之后她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 她在延庆帝的心房处找到了一处异物,且这个异物似乎还是个活的,现在正尝试着吞噬她的异能。 安之用异能试探了两下,确认这真的是个活物。 她猜测,这应该就是让皇上不停生病的东西。 找到缘由之后,事情就好办了。 她只要持续不断往延庆帝的体内投入异能,让那活物不停地吃,直到撑死它为止,顺便也好叫它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的。 不过安之担心如果把那活物弄死了皇上会有什么异常反应,于是决定等皇上走时她再释放异能,免得这人在玉溪别院出了状况,到时候惹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我找到了!” 就在三人吭哧吭哧地挖着土时,延庆帝突然欢呼出来:“在这里,瑞宸埋下的东西在这里。” 他快速将周边的泥土挖干净,拒绝了张承平的帮助,亲手将木盒取了出来。 阿佑好奇他父亲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便也凑了过去。 安之不敢往皇上面前凑,但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木盒。 在众人的期待下,延庆帝缓缓打开木盒,就见里面放着一个鞠,一个白玉九连环,一个鲁班锁和一盒暖玉棋。 延庆帝看着那个木匣却红了眼眶。 他取出鞠道:“这是朕亲手做的鞠,在瑞宸六岁生辰时送给他。 他得知这是朕亲手做的很是爱惜,根本舍不得玩,直接放在了卧房的多宝阁上,说是每天都要看着。 后来他搬去元安殿后,朕再也没见过这个鞠,还以为是不小心弄丢了或者坏了,没想到他竟保存得这么好的。” 接着他又拿出白玉九连环:“这个也是朕送给他的,他……” 忆及最疼爱的长子,延庆帝哑了声音,他将木盒里的东西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将木匣子递给阿佑:“佑嘉,这是瑞宸给你准备的,你自己收好。” 阿佑很是小心地接过这份迟到了八年的礼物。 第三百二十章 查无此人 把木盒挖出来之后,秋千附近已经没处下脚,到处都是泥土不说,还东一个坑西一个洞的。 三人也没把善后的工作交给旁人,自己拿着铁锹便开始填土种草。 延庆帝的身体还带着病,干了一会儿活就累得不行,于是他便去一旁坐着看安之和阿佑两人整理草坪。 而这两人虽然年纪不算小,但凑在一起却是小动作不断。 阿佑不小心碰到安之,安之就一定要碰回来,甚至还要多碰两下。 安之拿了阿佑手边的草皮,阿佑就会把安之负责填的坑挖得再大一些。 都是这样无聊且浪费时间的小动作,两人却玩得乐此不疲。 而一旁的延庆帝也看得入神。 他看着这两孩子玩闹的场景,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初登帝位且尚未选秀,一家三口生活在宫中,清漪担心瑞宸在宫中无聊,便时常接了英和去宫中,让他们两人凑在一起玩耍。 这时候清漪会挑棵大树,她在树下摆上摇椅看书,瑞宸跟英和则在御花园折腾,有时候拿了铲子锄头当小农夫,有时候拿了鱼竿去钓鱼,有时候骑着木马打仗。 两人时常会玩得一身泥土,脏得像只小猴一般,若是换个地方,估计谁都无法相信这两孩子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护国公家的小世子。 不过清漪总是笑呵呵地任他们玩耍,只要没发生危险就绝不会阻拦他们,等到孩子们玩够了就把他们拎回房间去洗澡吃东西,然后给他们读书,哄他们睡觉。 时光飞逝,如今在这里挖土玩闹的已经换成了瑞宸跟英和的孩子,而曾经那个满目柔情看着孩子们玩耍的女子却早已不在…… 兴许是因为想到了过往,今天一整天延庆帝都跟在安之和阿佑身后,看他们摘桃儿,钓鱼,做饭,甚至还吃了两人合力做出来的味并不怎么美味的饭菜,直到傍晚时分才起程回宫。 …… “王爷,皇上已经从玉溪别院出来了,不过八皇孙并未跟皇上一起回宫,而是跟着那女子回了孟宅。” “可查出那女子的身份?” “回王爷,暂未查出。 那姑娘应该是从外地而来,京城并无任何姻亲故旧,而她这些天要么跟八皇孙在京中逛街,要么就待在孟宅不出门,那孟宅…… 属下等根本找不到机会查证那女子的身份,还请王爷恕罪。” 提起孟宅,宣王沈瑞宣也觉得有些头疼。 孟宅乃是他的嫡母,原中宫皇后孟清漪出嫁前所住的地方,孟清漪这人也不知有什么手段,但凡她住过的地方都打造得如同金箍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漏不出来。 即便到了如今孟清漪已经死了多年,但孟宅里的人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紧。 想要以孟宅为切入口打探消息到那女子的消息,无异于痴人说梦。 万一不小心让孟宅的人抓到把柄闹到皇上面前去,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孟宅的管家可是有面圣的资格,人说告状就告状,一点儿不带含糊。 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心思。 沈瑞宣在书房踱步片刻,而后吩咐:“离孟宅远些,试试看能不能从沈佑嘉和那女子去过的地方打探出消息来。 让人给母妃递牌子,明日本王要见她。” 既然外面查不出消息来,那就只能从宫里动手。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皇上对沈佑嘉究竟是什么态度,他也好采取相对应的措施。 可是第二天沈瑞宣并未能如愿见到淑妃,因为就在前一天的半夜,皇上突然吐血昏迷,一直到早朝时都没清醒。 一直照顾皇上身体的夏神医虽然强调皇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所有人都不信。 四个王爷更是站在广明殿门口,寸步也不敢离,生怕皇上有个三长两短…… 那时候他们可必须得在场。 而在他们旁边的,则是后宫有等级的嫔妃们,她们也都心急如焚。 此时在广明殿外等着的除了四位王爷以及后宫娘娘们之外,还有不少朝中大臣,此时他们都在议论着皇上为何会突然吐血。 “昨日是先皇后的冥诞,皇上定是去了玉溪别院,可是在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玉溪别院护卫森严,皇上身边也跟了不少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况且若真是出了问题,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出来。” “玉溪别院?先皇后唯一的嫡孙……”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这话里的未尽之意,众人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很快又沉默下来。 眼下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皇上不喜欢八皇孙,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给先皇后和先太子一派的人看,以此为理由彻底放弃八皇孙。 第二是八皇孙身上确实有古怪,所以皇上每次见他之后都会加重病情。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他们能议论的,所以还是闭嘴的好。 半上午时张承平出来对众人道:“皇上有旨,请各位娘娘、王爷和大人们自行去忙,若无宣召,无需入宫。” 宣王闻言赶紧上前问:“张公公,父皇可是醒了?能否先让我们进去看看父皇再走?” “回宣王殿下,皇上曾醒来一会儿,不过这会儿已经睡下,夏神医的意思是皇上必须得静养,所以暂时不能见您。” “张公公,父皇病重,身边怎能无人照料,要不让皇弟们先走,我留在此处照看着?” “王爷,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张承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沈瑞宣,而后继续道:“再说殿内有夏神医和护国公随侍左右,王爷还是先回吧。” 沈瑞宣听得这话一愣,他在听到皇上病重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他确定自己是开宫门以后第一个到的,可是护国公竟然在里面? 难不成皇上半夜就下旨招了护国公进宫? 护国公掌管京畿二十万兵马,这时候就算父皇朕有个三长两短,他仍然可以控制住局面,就是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知道自己再没有留下的可能性了,于是对着广明殿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不忘对淑妃使了个眼色,提醒母妃得时刻注意广明殿的动静。 第三百二十一章 昭元皇后的牵挂 广明殿内,延庆帝并未睡着,他斜倚在迎枕上,整个人看着虽憔悴,但之前的灰败之色却是没了,反倒是从内到外散发着生机。 昨晚半夜吐血时吐出来一条黑虫,据夏神医说,那应该就是蛊虫。 延庆帝虽然不确定那是不是蛊虫,但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体内有什么禁锢被解除了一般。 他几乎能够断定自己应该没有大碍了。 但是延庆帝并未对外声张自己恢复了健康。 相反他对外放出自己昏迷不醒的消息,此举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逼得给他下蛊之人露出爪牙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先召了护国公进宫。 “正浩,这几天朕装病不出,那幕后之人兴许会露出马脚来,你务必将其揪出来,否则朕的安危永远得不到保障。” 护国公周正浩躬身回道:“臣领旨,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查出幕后真凶来。” 接着他又问了一句:“皇上,请容臣僭越,您是如何逼出体内的蛊虫的?” 说起这个,延庆帝的脸上露出一丝庆幸:“是佑嘉给我的药丸,他说我的病看着很严重,因此给了我一颗忘忧谷出来的还魂丹。 当时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吃了,从玉溪别院出来以后,我就觉得浑身燥热,后来心口开始疼,半夜时便吐血了。 然后夏神医在我吐的血里发现了蛊虫。” “竟是还魂丹?”周正浩很是意外:“据说还魂丹乃是欧阳老先生的不传之秘,这世上估计都没有还魂丹了,八皇孙殿下怎么会有?” 夏神医乃是忘忧谷谷主欧阳停的亲传弟子,对此倒是有个猜想:“草民曾听师父提及,昭元皇后用一些极其珍贵的药方从他老人家那里换来三个条件。 而娘娘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便是忘忧谷需派出谷主的亲传弟子驻守皇宫,这个时限是一甲子。 草民猜测八皇孙殿下应该是得到了师父给昭元皇后的信物,所以换来了还魂丹。” 昭元皇后。 延庆帝听到这个名字便陷入沉默之中。 周正浩知道他的心结,便开口安慰道:“皇上,想必娘娘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您被蛊虫折磨,所以八皇孙殿下才在这个时候带了还魂丹回来救您。” “罢了,朕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皇上……” “朕无事,你们先出去吧。” 周正浩无奈,只得退出了寝殿,跟夏神医在门外守着。 “清漪,真的是你在天上保佑,所以我才能逃过一劫吗?你已经原谅我了吗?” 延庆帝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可惜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他。 兴许是昨天去了玉溪别院的原因,他又一次回想起自己跟清漪相识相知相爱相许的经过。 正好想到他封清漪为后,两人站在玉阶之上俯瞰文武百官跪拜行礼时,他便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难产了,您看……” “保大,必须保大,如果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要跟着陪葬!” “皇上,皇后娘娘生下来一个小公主,可惜,可惜哭了两声便没了气息。” “皇后呢,皇后怎么样?” “皇上,皇后娘娘血崩了,她……皇上您不能进去,里面一片污秽,您如何能?” “给朕滚开!” “皇后,清漪,清漪你别死! 你想想瑞宸,他才十一岁,他很需要你,你若是没了,他可怎么办? 还有朕,清漪,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同意,只要你别死,你好好的活着,之后要和离也好,要离开京城也罢,我都同意!” “皇上,我、我怕是不行了,你这话说得也太晚了一些,如果是去年告诉我,说不定我这会儿正在塞北骑马。” “不晚的,一点也不晚。 你是孟清漪,只要你想,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你想活,你一定能活下去的,能去塞北骑马,能去江南赏花,能去岭南吃吃荔枝。 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皇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神仙,我做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想要与夫君恩爱和睦一生,我想要儿女双全,我想要重获自由,我最想要的,好像都没有得到。” “清漪,是我错了,我不该对母后和淑妃心软,我不该向朝臣妥协,我不该醉酒强迫于你。 清漪,这都是我的错,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这一次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皇上,太晚了,来不及了。 皇上,我就要死了,我能不能跟你提个请求。” “你说,你说,我都答应。” “好好对瑞宸,该是他的东西一定要给他。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唯一的血脉,只有他过得好了,我才能放心。” “清漪……” “沈烨,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回忆和最痛苦的过往都因你而起。 咱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分不清是谁对谁错,既如此就不追究了吧。 我只希望,下辈子莫要再遇见你了。 我死后你别哭,让我安心的进入下个轮回吧。” “清漪?清漪你别丢下我,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清漪!” 延庆帝猛地坐起身来,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他才发现刚刚的一切是做梦。 他又一次梦到了清漪临死前的场景。 这二十多年来,他每每梦到清漪,要么是他们决裂时,要么就是清漪难产时,以往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从不曾存在。 他按着胸口,只觉得那里压了一块巨石,这才让他喘不过气来。 清漪,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作者题外话】:孟清漪:别哭,会脏了姐的黄泉路。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利益最大化 距离延庆帝“吐血昏迷”已经过去七天时间,朝臣们的担心一日多过一日。 皇上至今未立储君,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这朝堂怕是真的要乱了。 而京城之中比众大臣更担心的当属四位王爷。 如果父皇真的驾崩,那皇位…… 因着对那至尊之位的向往,所有人都有些绷不住了,他们开始频繁联络朝臣为自己争取机会,同时还不忘往对手身上泼脏水。 而现在最好欺负的人,无疑就是住在宫中的前太子之子沈佑嘉,于是他首当其冲被针对了。 而后便是宣王和安王这两个声望最高的王爷开始打擂台,今天你说我御下不严,明天我说你手下受贿,总之有来有往,打得很是热闹。 而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所有行为全数被记下,然后送到了延庆帝眼前。 冷眼看着四个儿子最近几天的所作所为,延庆帝被气得不轻。 他自己也是从众皇子中厮杀而出夺得龙椅,所以他其实并不介意几个儿子之间的争夺。 他气的是这几个蠢货沉不住气不说,使出来的手段也全是小儿科,没有一个的实力能配得上他们的野心。 就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上皇位? 如果瑞宸还在,即便他不是太子,他也有绝对的本事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 只可惜天妒英才,最合适的继任者现在已经没了。 他将手上的资料全扔出去后,让人将阿佑叫来。 “孙儿拜见皇祖父。” “免礼。” 延庆帝说完这话就不再说声,他静静地看着阿佑。 这一看就看了近两刻钟。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个孙儿倒是挺能扛,站在原地既不开口也不动弹,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就这一点来说,比他几个叔叔都争气。 延庆帝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开口问:“你最近总在外面跑,百姓之间有关你的风言风语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打算怎么解决?” 阿佑仍旧冷冷着个脸,他拱手道:“孙儿不打算解决。” “嗯?”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延庆帝的预料,他问:“你就任由外面的百姓传你是个灾星?” “事情不是因百姓而起,堵了他们的嘴又能如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延庆帝闻言挑了挑眉,十二岁的孩子就知道抓核心问题,确实是个好苗子。 “那你想堵谁的嘴。” “孙儿谁的嘴也不想堵,任由他们去造谣使坏,等他们将孙儿的名声踩到最低,孙儿自会出手。” 这话一出,延庆帝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 延庆帝对阿佑这些年的行踪可谓是一清二楚,他深知只要佑嘉把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放出来,立刻就能洗白那些谣言,甚至还能获得不少美名。 可这孩子偏偏不急于解决问题,反而要让问题彻底闹大后他再站出来。 等到真相大白那一日,之前骂他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夸他,甚至会因为愧疚而对他百般推崇。 不仅百姓们会赞扬他,就连朝臣们也能看到他的心机与才干。 这就是典型的欲扬先抑,他是在寻求利益最大化。 延庆帝不由想到,此前清漪曾几次用这个办法来解决问题,可谓是屡试不爽。 佑嘉从未跟他祖母接触过,为什么行事手段会这般相似。 这是巧合,还是说血脉的关系就是这么神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京城置业 安之来京城主要为两件事,一是看阿佑过得好不好,第二就是为皇上治病。 现在人看到了,皇上的病也治好了,她便准备回去了。 阿佑心里虽不舍,但苦于没有留人的理由,因此只得恋恋不舍地帮着准备行李。 安之看阿佑的嘴巴撅得老高,显然是很不想让她走,便笑着劝慰:“阿佑,你自己不都说我爹在西北的事情进展得极顺利,估计今年九十月就能将事情办妥回朝复命。 照这样算来,明年春天我们一家就会搬来京城,到那时咱们就能常见面了。 现在已经七月,离过年可没有多长时间,离明年春天也很快了,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开心了?” “一点都不开心!”阿佑微微皱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安之姐姐,现在才七月初四,离过年还有五个月零二十五天。 思齐还小,为了照顾他怎么着也得等到二月底天气暖和了才能出发,路上还不能走得急了,暂且就算一个月,那你们到京城也是三月底四月初了,这里加起来就是八个月多月,四舍五入的算起来,跟一年也没什么差别。 如果遇上其他事情耽搁了,那到京城的时间更不好说了。” 他难过地算完时间后,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安之。 “安之姐姐,你管这就快?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我呀,所以你觉得一年不跟我见面也没关系。 也是,你在东山村有家人陪着,少我一个也没关系。 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可惦记。” 安之…… 她现在算是能够理解窦娥的冤屈了。 “沈佑嘉,我劝你适可而止!” 安之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可是毫不留情,直将人拍了个趔趄:“我顶着五月的大太阳骑马赶来京城,就换你一句少你一个也没关系? 做人要凭良心,黑心肝的人没朋友。” 阿佑闻言立即切换表情,可怜兮兮道:“安之姐姐我错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嘛。” 他在安之面前那是从来不要面子的,就算是拉着安之的手撒娇这事儿,他也做得很是顺溜。 就比如此时,他半蹲在安之面前,两手牵着安之的手指左右摇晃,配着一双仿佛随时能哭出来的桃花眼,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安之姐姐,现在天气这样热,要不你再等等吧,等到九月天气凉快了再出发。 你还可以在京城过个生辰,就咱们两个一起。” 安之有些动摇的心思在听到“生辰”二字后立刻坚定下来。 她可还记得出门时跟她娘的约法三章,其中之一就是要回家去过生辰。 她出门时还答应得好好的,可不能临门一脚放人鸽子,不然回去怕是没她的好果子吃。 安之思绪飞转,很快就给阿佑找了件事情来做:“阿佑,明年我们一家来京城,我祖父祖母肯定也是要跟着来的。 但是他们肯定不会跟着我娘住去国公府或者威远侯府,所以得替他们买个宅子。 现如今这件事情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宅子不必太大,毕竟住的人不多,估计就是祖父祖母再加上我三人,地方大了容易显得空旷,买个三进院子就行。 但是花园子可以大一些,留给小昂和思齐玩也好,让祖父祖母养花种菜也罢,这个可以到时候再看。 至于位置,最好能离我爹家近一些,这样我娘想要回娘家,或者小胖要来找我玩都很方便。 买下房子之后还得修缮房屋、置办家具,最好还能买上几个仆人。 如此一来,祖父祖母到京城以后就可以直接去新家落脚。” 阿佑明白安之这是故意给他找事情做,不过他除了答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再者说,这个宅子很可能是安之姐姐以后要住的地方,他自然是乐得帮忙。 说到买宅子的事情,安之起身拿了一个匣子递给阿佑:“我把这些年攒的钱都带来了,本来是担心你没钱花,想着让你应个急,没想到你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奇趣阁的东家,我这点钱就不经看了。 不过既然带来了,我也没准备带回去。 你就拿这钱给我买个宅子,如果能看到离京城近的小田庄,也帮我买一个。 剩下的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佑赶紧将钱匣子推了回去:“安之姐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真不用,我有钱呢。 还有,这些年云爷爷云奶奶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现在他们要来京城,我给他们置个宅子那也是应该的。 说是尽孝也好,说是感激也罢,这个宅子都得让我来买,你就别跟我争了。 至于庄子的事情也包在我身上,咱们俩也没必要为一个庄子推来推去的。” 安之将手放在钱匣子问:“你真不要?” “真不要。” “不要拉倒,我自己收着!要不是你我还不愿意给呢,没想到你还不领情。” 安之一把抱过刚刚送出去的匣子。 她不是个喜欢客套的人,跟阿佑就更没必要来虚情假意这一套。 将钱匣子放回去之后,安之又说起第二件事:“阿佑,你在盯着许家的时候顺便帮我盯一下从蒙阳城回来的许家小姐。 如果她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上次在蒙阳城,安之确认了许小姐身带异能,可惜没等她查出更有用的消息,许家小姐就离开了蒙阳城。 这次来京城之后,安之第一时间去了许府附近搜寻,但是并未找到异能者。 后来她也想办法打听过,说是许府的这位小姐暂时还未进京。 来了一趟京城,她还是对这个异能者一无所获,眼下暂时只能将这件事情拜托给阿佑。 阿佑好奇问了一嘴:“安之姐姐,你好像对许家的这位小姐格外感兴趣?” “因为我之前在蒙阳城远远见过她一眼,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不过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她,所以想要让你帮忙留心观察一下。” 安之这话也不算说谎,她摸进许府寻找异能者的时候,曾远远看过那许家小姐一眼,确实有些眼熟。 她虽没有阿佑那样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只要讲过话的人大概都能记个差不多。 可许小姐给她的感觉很是特殊,那种隔着一层面纱的朦胧感,实在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赶紧掀开面纱一览真相。 当然,她更好奇的还是许小姐的异能从何而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咱俩的关系永远最好 尽管阿佑再不舍,在七月初十的时候还是送了安之出城。 安之来时一身男装,身后带着五十个护卫轻车简行,可回去时却带了整整三车行李。 除了行李之外,阿佑还额外给她添置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五十个护卫,以及一辆外表看着平平无奇,但内里却尽是玄机的舒适马车。 “安之姐姐,一定要记得给我回信,年后来京城的时间确定下来之后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 还有你可别光顾着带小胖和思齐玩,没几天就把我忘到脑子后面去了。 要知道咱俩认识得最早,咱俩的关系永远最好!” “那俩小的才多大,他们怎么能跟你比?” 安之随口一句话,不想却换来了阿佑的皱眉:“听你这意思,等他们长大了就能跟我比了?” 听着这酸得掉牙的话,安之简直想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牙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吃醋。 但是想着马上就要分开大半年的时间,她还是想哄一哄阿佑。 阿佑一人待在虎狼环伺的京城,压力不知有多大,争权夺利的事情她帮不上忙,但是哄人开心的事情她还是能做到的。 “阿佑,不管小胖和思齐长到多大,我永远都比他们大十岁。 我作为一个姐姐自然会宠着他们,但也只是宠着而已。 他们不可能成为我的密友,了解我的喜怒哀乐,能让我分享所有秘密的人,只有你。” 这话成功取悦了阿佑,他很快笑起来。 笑完之后他得寸进尺道:“安之姐姐,既然有我跟你分享秘密,那你以后就不能再找其他人了。 不然秘密分享得太多,那就不是秘密了。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以后我的秘密也只跟你分享。” 安之…… 这种事情还带强买强卖的吗?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确实很难找到另外一个跟阿佑一样理解她的人了。 再者说,既然已经有了阿佑,她又何必再去找别人。 因此答应了阿佑这个要求也无妨。 阿佑得了承诺之后可算舍得放开安之的手让她上马车。 上车以后的安之根本不敢探出脑袋来跟阿佑道别,否则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走不了。 于是她只伸出一只手出去对着外面挥了挥,接着便吩咐起程…… 阿佑站在原地目送安之的车队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人以后,他才吩咐身旁的护卫。 “启叔,让曹剑带二百人跟上暗中护卫,再留五百人在城门口守着,必须确保不能有任何人跟上安之姐姐。” “主子,这样一来咱们在京城的人手就抽出去了一半了,这……” “听我的!”阿佑以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吩咐道:“眼下什么都可以不顾,但必须保护好安之姐姐,决不能让她出任何意外。” 安之姐姐这些天在京城的行踪并不低调,想必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她,只是苦于无从查探她的消息。 如今她终于离京,保不齐就会有人尾随上前调查她的身份,若真让京中这些人摸到东山村去了,会出现什么后果还真不好说。 更有甚者,说不定直接抓了她当做人质来谈条件。 因此为了保证安之姐姐的安全,别说是派出一半的人,哪怕是将手下所有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他也在所不惜。 阿佑看着身侧之人一脸的不赞同,想着这人以前毕竟是父亲的亲卫,于是又开口道:“启叔,我做事有分寸的。 安之姐姐是周叔的女儿,她来京城本就是受了周叔的委托来看我,如果在返乡的道路上出个意外,咱们都不好跟周叔交代。 再者,接下来两个月我都不打算出宫,不用分出精力保护我的话,咱们的人手肯定是足够的。” “殿下,您若是一直在元安殿呆着,那些人还以为您怕了他们,之后有关您的谣言估计会越传越夸张,您真的不考虑先平息一下百姓间的议论吗?” 阿佑目视远方淡声道:“他们认为怕了就怕了吧,等到今年年底,我自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客来 安之七月初十从京城出发,等到回家已经是八月二十八。 之所以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主要是阿佑派来的人太磨叽,天热了要休息,起风了要避雨,路过一些大的城镇,还要带她去吃吃喝喝,顺便买些当地的土仪当手信,这样一来路上可不就慢了。 而等她到东山村的时候,身后的行李车已经从三辆变成了五辆。 车队进村顿时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不过这段时间众人都忙,况且他们也知道安之回来肯定有不少话要跟家里人说,于是跟安之打过招呼之后便走了。 很快云家院门口便只剩下云家祖孙三人和安之从京城带来的仆从车夫。 这会儿云家二老都顾不得稀罕离家三个多月的孙女,指着后面一排的马车问:“安之,这都是些什么?” “祖父祖母,这三辆马车的东西是阿佑给咱家人准备的,有布、酒、玩具、干贝、鲍鱼、还有大米,其他还有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待会儿搬家里之后您慢慢看吧。” 听说是阿佑准备的,云家二老觉得一阵心热,这孩子都成了皇帝的孙子还能记挂他们,可见本性确实不错,是个重情义的。 云老爷子道:“安安你也不拦着些阿佑,买些京城特产的酒或者玩具就行了,怎么连大米和布匹这种东西都往咱们这儿送,县城什么都能买到。” “祖父您可别小看这些米,听阿佑说那可都是贡品,如果没有关系的话有钱也难买,阿佑说让我带回来给您二老尝个新鲜。 还有那些布也都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各地的织布坊织了今夏的新布送去了宫里,等宫里的贵人们选过之后,下剩的阿佑挑了好些让我给你们带回来了。 布料不多,但家里每人都够做几身衣裳。” 听说米是贡米,布是贡布,云家二老顿时变了脸色。 老爷子闻言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外人才放下心来,但他还是紧张道:“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能在外面说呢? 万一被旁人听到,招了他们的眼该怎么好?” 安之连忙认错,说自己下次一定谨慎些。 老爷子又问:“对了,这三车是阿佑准备的,剩下那两车又是啥?” 安之回道:“这两车是我在路上看着买的,有什么芦苇编画、石雕、羽毛扇油纸伞之类的。 还有两筐泰山石,我听泰山上的挑夫说这东西安宅,我便让人挑了一担下山。” 云老爷子…… 相较之下还是阿佑靠谱多了。 就算阿佑带的不是贡品,那米好歹能吃,布也能用来裁衣裳,总好过安之这不当吃不当穿的镇宅石头。 待让人卸了门栏把马车牵进屋里以后,安之这才发现少了人:“祖母,我娘呢,还有小胖和思齐,怎么没看到他们的人?” “哎哟,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云老太太一跺脚,急急道:“安之,就在前些日子,你爹的娘,就是你娘的婆婆过来了。” 什么你爹的娘,你娘的婆婆…… “祖母您是说我爹的亲娘,小胖的奶奶来了?” “对对,就在你去京城没多久,书院的许院长就带了一个妇人来咱家,说那是志明的娘。 关键是你娘也认了下来,然后那人就住进了你家。 你娘的婆婆不是那什么,什么国公夫人,老大一个官,我们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便让你娘平时都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陪着她。 我们每天就一起吃餐饭,有时候吃中饭,有时候吃晚饭,这样也挺好。” 安之早就想过她祖父祖母肯定跟亲家合不来,能够分开自然是好,不过这样一来家里二老岂不无聊? 要知道他们以前最大的乐趣便是含饴弄孙,眼下两个孙子都被国公夫人给占了,他们心里肯定空落落的。 不想老太太却道:“我们一点也不无聊!不仅不无聊,反而还忙不过来。 你在东山集市有四家铺子一间客栈和二十套别院,每天光是盘账都要盘许久,再加上处理这些铺子客栈别院的琐事,一天到晚哪里有空闲的时候。 如果不是怕失礼于亲家,我甚至想要连每天一餐的饭都免了。” 这话落音,老爷子接着道:“安安,我这边也忙得很呐! 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不说,花边这边的事情也不老少。 你不在家,我们几个理事自然要负起责任来,花店、花田、点心坊、手作坊,这些关键地方每天都要巡查,巡查之后还得开个会对一下结果。 再加上各个管事总有一些搞不定的事情,也得我们出面去处理,那就更忙不过来了。” 老爷子这话听着像是在抱怨,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显见得对这样充实的日子很是满意。 安之想着,明年举家搬去京城,还是得给二老找些活儿干,让他们能够忙起来,这样才能更快地适应新环境。 只是该给他们寻些什么事情来做呢? 安之有些苦恼。 第三百二十六章 好相处的周夫人 去京城毕竟是明年的事情了,祖父祖母这边先不急,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那就是家里新来的客人。 “祖母,我娘的婆婆好不好相处,她有没有为难我娘啊?” 老话都说自古婆媳是天敌,现在这天敌的身份可说是云泥之别,而且两人中间还没有调和剂,也不知道她们相处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云老太太是一脸喜色:“亲家好相处的,为人很是和气,总是笑眯眯的,从不挑你娘的毛病,开口就夸你娘,说她这好那好的,说志明能娶了你娘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平心而论,我要有个儿子,我都做不了这么好的婆婆。” 老太太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安之闻言放心了些许。 “亲家太太还总念叨你呢,现在你回来了,赶紧回家去见见。” 云老太太吩咐老头子整理这几马车的东西,自己则牵着孙女往周家而去。 在路上,老太太又跟孙女分享了几件跟亲家相处时发生的事情,证明亲家的身份虽高,但为人却很是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不过她虽好说话,我在她面前还是放不开,主要是咱两家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我看着她便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不止我,你娘也是这么觉得,可她躲又躲不掉,每天只能硬着头皮跟婆婆相处。 没想到这时间一长,我感觉你娘在她婆婆面前越发放得开了,有时候还能开一两句玩笑。 再加上有小胖和思齐两兄弟在,她们婆媳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安之闻言笑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如果遇上那种搓磨人的婆婆,我娘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就算不在明面上使坏,她只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娘,那也够膈应人的。” “那可不是,你娘的性子看着软和,其实内里最刚强不过,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暗气,我当时选择郑茂学当女婿,多少也是因为嫁了他不用伺候婆婆…… 算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说来简直晦气,咱不提了。 眼下你娘跟你爹感情和睦,儿女双全,夫家位高权重不说,婆婆还是个好相处的,这样的好日子,那可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祖孙两人说着就到了周家院门口,不想正好遇到一个妇人牵着小胖出门。 “姐姐! 姐姐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小胖看到安之便抛下那妇人狂奔过来,他边跑边问:“哥哥呢,哥哥回来没有?” 安之一把接住小胖,视线却停留在门口的妇人身上。 之前在家里听说她娘的婆婆来了之后,她的脑海里便浮现了一个人影。 等这会儿在自家门口看到人,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错,她娘的婆婆就是当初在逸仙楼送手镯和发钗的妇人。 不过这会儿,她的装扮跟第一次见面时可说是天差地别。 一身纯色细布衣裙,上面连绣花都没有,头上仅有一支木簪,除此之外周身再不见其他饰品。 远远看去,她简直跟东山村的其他妇人并无任何区别,甚至还要更简朴一些。 毕竟现在村里的日子好过,村里已经没人簪木钗了,大伙儿一般都簪银钗,有那条件好的更是戴上了金钗。 不过走近了一看,就能发现她那保养得宜的白皙皮肤和布衣荆钗都无法遮掩的气度,明显与这乡下地方格格不入。 “安之回来啦,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县城的酒楼见过面的。” 妇人笑吟吟地看过来,甚至还很是主动地提及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显然是一点儿也不想遮掩当初偷偷来看怀孕儿媳妇的行为。 对方笑脸相迎,安之自然也不会落了下乘,她屈膝行礼:“安之见过祖母。” “真是个懂礼数的好孩子,快快起来,咱们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你这是刚从京城回来吧,一路上累不累? 赶紧先回院子里去收拾一下,我这就让人给你送热水。 正好我给你做了几套新衣,待会儿一并让人给你送去。 你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先准备上,等你洗漱完正好可以吃。” 周夫人一句接一句地没个停歇,关怀之情溢于言表,说完后她便上前牵着安之往院里走,那是既主动又热情。 安之本就有意与对方交好,现在对方主动抛来橄榄枝,她也接得很是自然:“多谢祖母为我想得周到,我不挑食的,您看着安排就好……” 门口的云老太太眼睁睁看着亲家把她孙女拐走,心说这亲家人太好也不行,倒显得她这个亲祖母不够体贴了。 好在门口还有一个同样被抛下的小胖,老太太上前牵着一脸懵的孙子道:“小胖,咱也挽着手进去,不然搞得好像谁还没个人接一样。” 安之进门之后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先去主院看了她娘和小弟弟周思齐。 眼见她娘气色红润精神极好,小弟弟也长得白白胖胖与同月龄小孩无异,她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几天,安之跟周夫人相处渐多之后,可算是明白祖母对亲家的好评是从何而来。 周夫人为人极有分寸,热情的同时从不让人觉得冒犯,说话有趣,总是能及时带动话题,而且能感觉出来,她对云家这一大家子,尤其是云燕蓉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没几天的功夫,安之也喜欢上了这个继祖母,时不时会陪着她去村里各处转悠。 周夫人虽出生高贵,但却会主动蹲下身子与人相交,此前还觉得她高不可攀的村民们,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平易近人的高门贵夫人很快就俘获了一群粉丝,每次跟着安之出门时,众人都争相与她打招呼,慢慢的她也能叫出村里大半村民的名字,有时候还能操着半生不熟的徐奉方言跟大伙儿聊上几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有人赌博 这天安之陪着周夫人在花田闲逛,忽听周夫人有感而发:“我少时跟着父亲外放做官,嫁人之后跟着你祖父也去过不少地方,但从没见过比东山村更让我喜欢的地方。 等到春天河堤两岸的桃花盛开时,游人坐船而入,缘溪行,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他们大约会以为自己误入陶公所书的世外桃源。 这里的花田、溪流、集市、书院,看着毫不相干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独一无二的风景,比陶公笔下的世外桃源更美,更吸引人。 安之,这都是你的功劳呀。” 安之谦虚道:“祖母过誉了,我不过就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而已,东山村能有今日,全是村民们一点一点辛勤劳作出来的。 如果没有他们,光我一个人可干不成这样的事情。 所以祖母,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咱们村所有人的功劳。” 周夫人见安之一点儿不揽功,心里对她更喜欢了些。 英和还让自己有机会多多教导安之,可是安之这样一个通透的孩子,哪里需要她来教。 “人都说独木难支,要做成一件事情,还真得众人齐心协力才能成,你说……” 周夫人正看着大片花海感慨,突然就见一群男人凶神恶煞地朝着村口走去,瞧那样子就是来者不善。 早在去年安之便将村民们住的地方和花田分开,并且设了岗哨,为的就是防止游客们进村影响村民们的正常生活。 因此那些人在村口边被拦了下来:“几位客官,再往里走是咱们村里人住的地方,不对游客开放,还请您止步。” 那几人看着虽凶,但是态度还算不错:“我们是来找人的。 我们找周高地,如果不方便让我们进村,劳你将他叫出来也行。” 值守的人看他们不像好人,自然不会放他们进村,于是赶紧让人去将喊周高地喊来。 不过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这人还是将一群壮汉请到了岗哨旁的亭子里,让他们在那里坐着休息。 没一会儿周高地便出现在村口,他看到几个壮汉就变了脸色,快步跑过去道:“虎哥,您怎么还亲自找过来了? 那笔钱求您再宽限几天,我这边已经在想办法了,这几天一定还给您。” “周高地,你借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了借二百两,五天之内还,现在你自己算算,这都几个五天了? 我告诉你,今天必须连本带利的还给我,否则就别怪我收了你的田地和房屋。” “虎哥,您别! 我这边真的已经在筹钱了,您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三天之内,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您,好不好?” “不好!就现在,要么给钱,要么给房子和地,你自己选一个。” 周高地闻言顿时瘫软在地。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安之的眼里。 她走过去问:“高地叔,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借二百两银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周高地闻言抬头看了眼安之,紧接着便躲闪开,似乎很是害怕跟安之对视。 安之见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冷着脸再次问道:“高地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之,我、我……” “你赌了?” 周高地最近为了还赌债急的焦头烂额,这会儿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他便嘭的一声跪在安之面前痛哭道:“安之,叔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一定要救我这回,不能让人把我家的房屋和田地给收了。 安之,我给你磕头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如果我家的房子真被收了,我们一家都没活路了,家里老娘怕是要气死。 安之,你就当是看在我老娘的份儿上帮我这回,以后我给你家当牛做马行不行?” 安之正准备开口,一旁来讨债的壮汉道:“姑娘,我劝你少管闲事。 他欠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安之才不想管周高地的死活,但是她决不能让周家的房屋田地落到外人手里。 如果真有那不安好心的人进了村,那东山村的发展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这位壮士,周高地钱的钱我帮他还了。” 第三百二十八 高利贷 壮汉一脸的不情愿,盯着安之看了片刻后恶声道:“你可知周高地欠了我们多少钱,哪里是你轻飘飘一句想还就还的!” 安之明白了,这些人要钱是假,要房子要地才是真。 她也不再客气:“说吧,到底多少钱?”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告诉你,周高地欠了我们两千四百两,你还吧。” 安之还没来得及说话,跪在地上的周高地顿时蹦了起来:“虎哥,我明明只找你借了二百两,现在怎么就到二千四百两了? 你这简直就是明抢!” 壮汉一脸胸有成竹地看着周高地:“当初你借钱的时候可是签了字的,关于利息怎么收,欠条上都写得一清二楚,容不得你抵赖。 我说是二千四百两,那就是二千四百两。” 安之问:“高地叔,这钱你借了多久?” “十、十五天。” 安之看向壮汉:“十五天,二千二百两的利息,你这印子钱下手可够黑呀。” “我不管什么黑不黑,反正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我跟周高地可是说好的,到期要么偿还欠款,要么我收房子收地,现在欠条就在我手里,这事儿没得赖。 姑娘,二千四百两,你还是不还?” 安之淡声回道:“不还。” 壮汉闻言顿时笑出声来:“对嘛,做人最重要的是识趣,不还钱就麻烦你让让,我要进村去收房了。” “不让。”安之双手环胸站在原地:“房子你也别想收。” 听到这话,壮汉立刻怒瞪着安之道:“你这是想耍无赖?告诉你,我虎爷的债可不是这么好赖的。” 他对着身后一挥手,原本老实坐着的八个打手立刻站了过来,瞧那样子是打算强闯。 不想安之一点儿也不怵,她高举双手使劲拍了两下,原本站着看热闹的,在周围干活的都跑了过来,而且能听到这些人还在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 如果真要来硬的,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安之开口:“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二百两的本金我还,利息按照市面上最高的标准算,我也还。 但是想让我当冤大头还二千二百两利息,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壮汉做了偌大一个局把周高地套进去,可不是为了赚二百两银子的利息钱,他要的就是东山村的房子和地,因此绝不可能答应安之的条件。 他威胁道:“我可是有欠条在手,我就要按欠条上的办。 你们要是不还钱,那咱就报官,等着官府来判吧。” “行,我也正有此意,那就报官吧。” 安之这话让壮汉一愣。 安之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身对着身后道:“来个人跑一趟宿舍区,让栓子拿了我的名帖去县衙,跟马大人说我这边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他务必来一趟。” “得嘞,我这就去找栓子。” 送信的人离开后,安之好整以暇地看着壮汉道:“那就劳你们在这里等上两个时辰,等县令大人过来之后,一切自有公论。 放心,我们这里还算方便,酒楼客栈一应俱全,不管是想吃饭还是想睡觉都能找到地方解决,你们尽可放心的在这里呆着。” 看着吃瘪的壮汉,安之满意的笑了。 当初让村里人瞒下她爹的身份没有告诉外人,本来是图省事,免得那些想攀关系的人一趟二趟的找上门,让他们过不了安生日子。 咽下看来,村里人确实瞒得不错,因此才能钓出这些牛鬼蛇神来。 现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她东山村的主意。 安之一脸的气定神闲,但对面的壮汉却有些慌了。 刚刚这姑娘说让县令来见她,而且瞧她那笃定的样子,应该也不像是撒谎。 难不成这人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想到此他顿时生了退意。 要不还是先让老板把东山村的底细再查一遍吧,万一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别说是东山村的田地,估计他们那见不得光的生意都保不住了。 奈何安之根本没打算让他走,见他面露犹豫之色便开口道:“你们若是等不及也可以先走,等到县令大人来了之后我自会跟他陈明缘由,到时候我再陪着县令大人往你们的赌坊走一遭便是。 也不必留人给我们带路,周高地肯定是知道地方的。” 她这话把壮汉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壮汉心说,怪不得云安之能把东山村的生意做到这么大,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是的,这个壮汉早就认出安之来了。 他们既然把主意打到了东山村的头上,对这里自然是调查过一番,知道东山村的主事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这段时间出门办事并不在家。 他们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上门,本来也是想着杀个措手不及。 后来认出安之,壮汉想着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能轻易收手,不然让东山村有了防备就不好了。 况且他看云安之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姑娘,充其量也就是比旁人长得好看一些,除此之外真看不到特殊之处,因此便没将人放在心上。 不想就因为轻敌,他直接被困在这儿了。 不行,得让人给老板送信,看他能不能在城里拦住县令大人,提前活动一番。 第三百二十九章 想钱想疯了吗?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章 杀鸡儆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一章 触目惊心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经过询问,安之得知最开始去赌的人都是在外面吃席或者买东西时结识了所谓的朋友,然后被这些朋友带着去赌的。 第一批去赌的人赢了钱之后,又带着村里关系好的亲朋好友一起去赌,慢慢的队伍便发展壮大起来。 不过他们也知道安之不准他们做这种事情,因此瞒得很是严实,不仅安之不知道,有些人连家里人都瞒住了。 在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安之反而平静下来。 她很是平静地开口:“赌钱的人都抱着侥幸心理,赢了的还想再赢一些,毕竟这钱来得轻松,可是只要你们赌下去,不仅连赢的钱会输掉,就连自己的老本都得搭上。 输了钱你们就想着回本,想着只要回本就收手,可是这个窟窿却越挖越大,一直大到你们根本收不了场,然后拿房子拿地去填。 现如今,高地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兴许有些人觉得高地叔很惨,他们一家人都很惨。 我告诉你们,他现在的情况还算好的。 他现在只搭上了房子和地,最起码老婆孩子还在。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有多少赌鬼输得倾家荡产之后,转头就卖儿卖女甚至卖媳妇以换取赌资的。 赌博的尽头就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无一例外! 你们都是成年人,也都有脑子会想事,我到底有没有危言耸听,你们心里都有数。 现在我想问问你们,赌钱这种事情到底能不能做?” 这话落音,下面坐着的人纷纷表态,说赌博害人,这种事情决不能碰。 但也分不出他们是真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这会儿随口一说。 不过安之总能轻松抓住他们最在乎的点,让众人紧张起来:“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赌坊愿意花二百两来换高地叔家的房子和田地。 我刚刚看了一下地契,他家有八亩水田四亩地,我就按水田九两银子一亩,菜地四两银子一亩,这里加起来也就八十八两,即便加上他家新盖的院子,也不会超过一百三十两。 赌坊的人是傻吗? 为什么要拿二百两来换一百三十两。” 她这个问题很快引来众人的讨论。 有人说东山村的田地比别处的营收更高,所以比普通的田地更值钱,有人说只要来了东山村,就比外面的人有更多挣钱的机会,比如去集市或者村里的工坊干活,所以他们才愿意出高价买。 安之摇头否认:“你们错了,他们不是来这里赚钱的,而是要让咱们赚不到钱。 问你们一个问题,现在模仿咱们种花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别人做不成,只有咱们成功了?” 不等众人回答,安之自顾自道:“因为咱们村的人齐心,不管是种花、做生意还是服务游客,我们都是团结一致,力往一处使。 可是一旦高地叔家的田地归了别人,等外人加入咱们村之后,咱们的心还能齐吗? 我随便猜想两种状况你们听听。 第一,被赌坊收走的田地最终会去到我们的竞争对手那里。 他们有了田之后不种花,而是非要种水稻或者其他的东西,那咱们的整片花海就会被破坏,整体美感会下降。 他们如果每天往田里泼粪,那么恶臭味就会熏走游客。 他们万一举止粗鄙衣冠不整甚至随地大小便,那咱们东山花田的形象将被毁于一旦。 做生意,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第二,这些被收走的田地就留在赌坊的手里,他们也可能用上面那种办法来威胁我,以此索要更多的好处。 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就会毁了东山花田,那么我在村西集市盖的房子铺子将彻底闲置,为了长远计,我兴许就得妥协。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不愿意被人威胁,索性直接放弃花田和集市的生意。 你们自己想想,不过是哪种情况,最终吃亏的究竟是谁?” 她这话落音,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一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因为花田没了,最终吃亏的是东山村的所有村民! 安之见状继续道:“咱村里有人赌博这事儿,兴许你们之中很多人都知道了,有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有人可能因为赌博的人比自家条件好,出于嫉妒的心理,眼睁睁看着对方泥足深陷。 可是你们不知道,正是你们这种事不关己的行为,最终可能会害了自己。 我不怕告诉你们,在东山集市投入的本钱,我差不多已经收回来了。 就算亏本,那也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东山花田的生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你们而言呢? 自打开始种花以后,各家各户的收入一年多过一年,集市发展起来之后,每家又多了两三个赚钱的门路,有那人多地多的人家,一年估计能存一二十两。 我就想问问,过了这种日子以后,再回到之前以种田为生的条件,你们能适应吗?” 那自然是不能适应的,甚至只要想一想就难受。 因此好些村民看向那些赌博的人的眼神都变了。 就是这一群赌鬼,险些害他们要过回以前的苦日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断指明志 安之的本意不是挑起村民的对立,只是想让大伙儿意识到赌钱的严重性。 因此见到成效之后,她便转换了话题。 只见她拿出一个木桶,问众人这桶能装多少水。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跳到了这里。 安之便随便点了个人,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被点到的人站起来,有些不自信道:“应该是一桶水吧。” 安之将木桶转了个圈,将有缺口的那一边对着他,再次问这个桶能装多少水。 那人回:“这个缺口到了桶的中间,那就只能装半桶水了。” 安之点头:“没错,这个桶子只能装半桶水了。 不管其他木板有多长,能决定木桶容水量的是最短板。 而咱们村所有人抱团在一起种花干活,其实跟这个木桶并无二致。 咱们村能赚多少钱,不是看单独某一个人或某些人的能力,而是要看全村所有人的努力。 如果村里有一个或者两个拖后腿的,那就可能会影响到所有人的收入。” 下面有人道:“那咱们把他踢了行不行?” “踢了之后这个地方就空出来了,那这个空缺怎么办?” “换个人来!换个能干的来填坑,桶坏了也可以修的,把坏的那个木板换掉就行。” “对,这也是个办法。”安之点头:“那换谁来呢,你怎么知道换来的人是好是坏。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换来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兴许人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也许那人内里藏奸,直接将一桶水给搅混了。 而且眼下还有一个情况,咱们这不是烂了一块板子。 就现在的情况看,已经有三块马上就要断了,还有接近五分之一都被虫蛀了,咱们谁也不知道被虫蛀的地方有多大,什么时候情况会恶化到扛不住。 那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 底下人都沉默了。 村里但凡是赌过的人都很可能成为断板,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断板在哪里,自然也没有补救的办法。 “安之,那你说现在咱该怎么办?” 今年已经六十的刘向荣一脸愁容,眉头都快打结了。 安之环视众人一眼,而后缓缓开口:“我现在有个办法,那就是寻求外援。 借用我爹的身份将所有靠近咱们的蛀虫都给挖出来,然后将出了问题的地方修复好,暂时让东山花田不散。” 刘向荣闻言先是一脸喜色,然后又道:“安之,什么叫暂时不散?” “村长,身怀宝藏就会引来贼人觊觎,咱们东山花田在外人眼里就是棵摇钱树,而赚到钱的诸位在他们眼里也是待宰的肥羊。 外头的贼人可能会惦记摇钱树,也有可能想要宰了肥羊吃肉。 风险那么多,我爹能帮得了大家一时,却帮不了大家一世。 人要立足于世,最终要依靠的还是自己。 你们要有坚定的信念来抵御外界的诱惑,也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抵御外敌。 这时候你们就是荣辱与共的盟友,如果发现有人撑不住,你们决不能袖手旁观。 当然,如果遇到那种无可救药的人,也要懂得取舍,而不是一味地纵容。 只要咱们及时发现问题并且进行补救,那么事情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安之心知自己今天输出的内容有些多,这时候也不准备再继续。 她将目光看向周高地:“现在咱们来说说已经出现的短板。 高地叔,你将你们家的人都叫过来吧,咱们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周高地原本就是个老实的庄家汉子,因为心性不定被人拉入泥潭,事后可以说是后悔莫及,几次想自寻短见一了百了,可是又不想扔下这个烂摊子给家人,于是才苟活了下来。 刚刚听安之说,他不仅害了自家,还险些引狼入室害了全村,心里更是愧疚难当。 他跪在地上道:“安之,我知道错了,这下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安之淡声道:“高地叔,你还是将家里人叫来吧。 你已经瞒着他们将家产都输没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们总得当个知情人。” 周高地这才起身去寻家人。 安之对另外两个已经抵押了地契的人道:“你们也把家里人喊过来吧,正好一并听听,记得先将事情经过跟他们说一说。” 众人在原地等了两刻钟之后,三家人才来齐,从他们的样子便可以看出,刚刚在家里定然是哭过了。 他们看到安之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下跪求她帮忙。 安之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你们已经把房子和地都输掉了,照理来说在东山村已经没有根了,你们可以选择离开去外面闯荡,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会送你们一些程仪,不多,但也够你们落脚。 第二,你们仍然留着村里,我把你们的房子租给你们,你们可以在村里找事情做,等存到了足够的钱,也可以从我这里将你们的田地房产赎回。 当然,这是有时限性的,十年之内你们如果不能赎回家产,那就没机会了。” 三家人想都不想都选择了后者。 人离乡贱,但有可能他们自然都想留下。 而且现在村里的活计多到时常要去外村请人,他们在村里也不愁找不到事情来做,只要努力干活,有朝一日肯定能赎回家产。 三家人都表态以后,安之温柔一笑,提醒道:“你们先别急着回来,因为我还有一个条件没说完。 要留下来的话,赌钱的人需得断指明志,跟我保证你们以后再也不赌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杀鸡儆猴 断指明志? 安之这话一出,不止周高地三人,他们的家人,连同其他开会的人都惊呆了。 书上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安之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安之看着三人道:“赌博一旦成瘾便很难戒断,你们这次输红了眼能抵押家产,下次难保不会卖儿卖女,更有甚者,跟旁人里应外合,一起来害村里人也不是没可能。 我知道你们会跟我保证,甚至会指天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赌了。 但是抱歉,我不相信。 不要怪我不信任你们,我平等地怀疑每一个赌博的人,凡是赌过的人在我这里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对我而言,其实最好的选择是让你们走,之后你们以后是死是活,赌或不赌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不过是心疼被你们连累的家人,他们之中年纪大的已经有六十七,小的甚至还没学会走路,真要离开东山村,我都担心他们没几天好活,所以这才冒着风险让你们留下。 不过你们也得让我看到你们的决心,让我觉得你们是可以相信的。 我不逼你们,该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安之,你能不能……” “不能,不管任何要求都别跟我提! 能接受我的要求就留下,不愿意接受,现在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等到明天一早就走。” 安之这话落音,村学前的空地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三个男人身上,似乎是在等着他们如何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人开口:“安之,我要留下,哪怕是断指我也要留下!” 安之扔了把匕首在地上:“动手吧,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男人嘴里说着要断指,但真握住匕首的时候却犹豫了,拿着刀在手背上比画几下,却始终下不了狠心。 就在这时,男人的小孙子不知为何突然哭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未满周岁的孙子,又看了看已然哭得双眼红肿的老娘,大叫一声之后举起匕首。 手起刀落,小拇指应声而断,喷涌而出的鲜血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而他凄厉的惨叫,因为疼痛而青筋暴露的脸庞却已经在村民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安之很是冷静地叫了候在一旁的大夫来包扎伤口:“以后再想赌的时候就看看你的左手,看看为了赌博你都失去了什么。 如果都这样了你还想赌的话,那真的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之后,剩下两人也鼓足勇气当着众人的面断了小指。 接连三声惨叫之后,安之开口对其他人道:“之前赌过的,你们自己看看,再继续赌下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另外我说一下,这是第一次,同样也是最后一次。 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房子田地我照收,但是人,我绝不再留!” …… 这次开会,安之有选择性地叫了一部分人来参加,但是开会的场地在户外,因此在一边旁听的人也不少。 几乎是安之刚宣布散会,有几户人家便吵了起来,也有好些人开始讨论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人看安之的眼神都变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做出逼人砍掉手指这等残忍的事情来。 不止村民,云家二老对于孙女的这个行为的也有些不解。 “安安,你既然选择留下他们,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非要让他们断指明志呢?” “祖父,咱们村以前的日子不好过,您可能没见过染了赌瘾的人是什么样子。 到后期,他们甚至都不能称作人了,简直跟恶鬼无异。 我现在不逼他们一把,让他们知道痛,他们就学不了乖,到那时倒霉的就是无辜的家人了。” 云老太太闻言道:“安之,你是一片好心想帮他们,但是我就怕有些人不领情,到时候反过头来说你凶残,那才叫得不偿失。 既如此,还不如将他们三家赶出村去,一了百了。” “祖母,我之所以留下他们,一则是不忍心看他们家的老小吃苦,想着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以前关系也不错,能帮就帮一把。 第二则是想让他们做个反面示例。 咱们村赌钱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超乎我的想象,我今天将他们三家赶走,之后说不定就会有另外三家甚至三十家,毕竟人的本性是贪婪的。 所以我要留下他们让村里人见见血,让所有人知道厉害。 我猜测,明天这三家人里肯定会有人要闹和离,至于之后,估计就是没日没夜地干活赚钱,省吃俭用地过日子,争取能赎回家产。 有这样的标杆立在眼前,估计他们能更深入地体验到赌博的危害。” 至于有人议论,对此安之很是看得开:“他们爱说便说吧,我也不会因此少块肉。 等我找到被赌博害得惨不忍睹的人来现身说法,到那时自然有人来感谢我。” 老爷子闻言叹息一声:“哎,说来说去,最可恨的还是那些赌场,如果不是他们设了套让人去钻,高地他们也不至于会这样。” 安之冷笑一声:“祖父您放心吧,那些赌场,一个也别想讨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