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虫族:进化与战争》 第一章 借尸穿越 刺眼的白色灯光。 赵雍和扭曲着睁开双眼,抵御着沉重的睡意。 入目是冷冰冰的金属壁,还有四周缥缈的白雾。 那是液氮蒸发出的雾气,被用来抑制生物活性。 “还没睡醒么……”他艰难地睁大眼睛。 骤然间眼前的景象披上了冰蓝色的薄光,一层瞬膜覆盖上了他的眼睛,让热能直接成像。 带有鳞片光泽的眼瞳缓缓转动,这次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钻石形状的几丁质外壳,关键部位覆盖着骨板,保护着下面的有机结构。 刚刚他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梦见自己从原生形态的幼虫,通过不断吞噬生物,将它们的基因写入自己的数据库,丰富自己的感受细胞,然后在土地与岩石的怀抱中蛹化,最后破壳而出。 它还记得在梦里……为自己取的名字是“尼奥洛斯”,这个真名同时烙印在虫族主宰共有的精神网络中。 曾经,它的虫巢深埋地下,唯有活体的巨大建筑暴露在阳光下,在虫穴周围,土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黑紫色菌毯,其上大量长有膜翼和利钳的工蜂在快速低空移动。 它给地表的文明带来了灾祸,无数杀戮和战争,在这段岁月里,它拥有了大量的基因来充实自己的生物库,并繁衍出了狰狞的虫族大军。 直到那一天,耀眼的能量光柱灼烧着生物结构的巢穴,无数异虫被钉状子弹和辐射炮打成残渣,各种电磁加速的约束武器在空中拖曳着尾迹。 再之后,它就一直在这里了,被金属和低温禁锢,磁场也持续输出着能量。 无止境的时间,每次厚厚的金属结构打开,它都会被提前注射活性抑制药剂,保留着触觉,目视着穿着白色护甲的研究人员从他身上采集样本。 精巧的力学约束让它即使发力也无法撼动加在身上的无形牢笼,他看似只是被关在里面,实则动一下肌肉都困难。 这个梦是多么的悠长,它逐渐忘记了事情,所有用来刺激生长的蛋白液体也沉寂下来,让研究人员只能靠强制刺激它本能地恢复才能采集到足够的材料。 慢慢的,它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是烙印于虚空的真名——“尼奥洛斯”。 在一生的最后,它选择自我寂灭,独属于虫族主宰的精神体强大到足以让自己归于死亡,并在瞬间完成一身细胞从头到尾的枯萎。 它就这样变成了他,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与虫族主宰的身躯融为一体,完全继承了所有。 如此,像是一梦醒来,只是这睁开眼睛之后的世界,和梦中最后的寂寞一样。 神经索丰富的大脑让他拥有自由思考分析的能力和通过经验成长进化的能力,也因此他的意识能完成适应新的身体,而不会出现退化。 仪器的导线直接插入他的脊柱,后背强健得拥有数百块肌肉,若非活性低下,那些金属会被高速增生的肌群排挤到体外。 “我……穿越了么。” 低频的嘶鸣从蜂巢结构的共鸣腔中传出,让时刻侦测他状态的仪器升高了警戒水平。 梳理完庞杂的信息流,赵雍和,或者说新生的尼奥洛斯,摸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作为虫族主宰,他的基因记忆底层刻录着宇宙虫族共有的数据,让身处牢笼的他也明白,囚禁他的应该是一个星系级文明。 负责关押他的是一个被选中的荒凉卫星,研究基地在这里为他专门设立了严密的安保系统和驻扎军队。 这具身体不幸地在虫族的初生期被捕获,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获得自由,还是会跟曾经的尼奥洛斯一样最终归于寂灭。 眼前忽然跳跃而出半透明的光幕,并不影响视野。 —————— 姓名:尼奥洛斯 种族:宇宙虫族(主宰系) 模板:npc(内测开始倒计时:256个自然日) 总等级:45 经验:0 主职业:虫族主宰(一阶)lv35(0/) 副职业:星球塑形师lv.4(0/)、进化工程师lv.3(0/)、战争领主lv.3(0/) 生命值:3261/3640 体力值:62/4050 属性:力量102、敏捷116、耐力135、智力84、神秘16 自然属性:体型220(1059kg)、外貌(无)、幸运(隐藏) 自由属性点:0 进化点:6 生物能:15/1650 幽能:1/120 能级:121~126 位阶:d(地表级) 专长:铜墙铁壁、无尽免疫、基因大师、刚韧生命、星球之心……(折叠) 技能:瞬步、单分子切割、生命续行、感官控制、棘刺突破、进化奥义……(折叠) 职业知识树:一阶(8/12)、二阶(1/15) 传说度:1【行星灭绝者】 装备:无 虫族等级:6(一阶) 虫族单位:无 虫族兵种:幼虫0、工蜂0、脑虫0、爆虫0、眼虫0、囊胞坦克0、刺虫0、翼龙0、光蝎0、毁灭者0 虫族建筑:虫穴0、菌毯0、基因塔0、进化腔0、突变池0、孵化温室0、神经网络0、毁灭者巢穴0、孢子炮台0、脊刺虫柱0 虫族领地:无 —————— 看着眼前和游戏面板一样的未知事物,尼奥洛斯沉默了。 “貌似自己的穿越还没有那么简单。”作为信息时代的过来人,他表示自己可以接受。 哪怕检查了自己的感官与身体状态,他也没有发现数据化的特点,那么这就意味着不能完全依赖游戏面板上的信息呈现。 神经信号缓慢活跃起来,他在思考如果身处一个游戏,那么作为npc的他算不算生命,能否像游戏一样复活。 假如未来有玩家降临的话,为了参与进最初的潮流,他现在的处境就更亟待突破。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尼奥洛斯暗道。 他现在被约束在牢笼之中,抑制了生物活性,所以在面板上的体现就是生物能和体力数值低下,并且恢复得相当缓慢。 呲…… 尼奥洛斯敏锐地听到了蒸汽降压的声音,根据经验,这是大门打开了。 “又到了被采样的时间。”他的超感光瞳孔骤然锁紧。 多光谱单眼打开,微感官腺丝在四周颤动。 这种被用于战斗的进化器官让他在金属壁弧线打开时把眼前的研究员的所有行为感应到微如发丝的精度 磁场约束加强了,无形的钳子压迫着他的外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望着研究人员的采样仪器,那激光切割的探头每次都会把他的筋骨凿开一个洞口。 尼奥洛斯咧开狰狞的锯齿下颚,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真是如寒冬般让人心凉。 第二章 菌毯 透过透明的树脂玻璃,尼奥洛斯能看见面罩下的研究人员。 类人种族的面庞,皮肤透着蓝色,略带骨质棱角,还有下巴处一些触须。 蓝色激光在他身上灼烧,这种能量钻头是基地内唯一能轻易击穿他防御的器具。 虫族的感受细胞过于丰富,这导致哪怕被抑制活性,痛觉依然若隐若现。 尼奥洛斯压抑着杀戮的本能,他清楚自己无法挣脱力场,不能因小失大。 研究人员从他身上采集的部位是腺体,他们最近的攻关目标应该是奔腾在他血管中的特殊化学物质,这种物质是战斗续行的关键。 绿色的液体从背后的导管处注射进他的脊柱。 尼奥洛斯肌肉绷紧,这是刺激他再生的药剂,方便下次采样时能收集到足够材料。 [你已注射【狄奥多斯溶液】,生命值恢复速度+20%,体力值-50%,生物能+5] 他拥有名为【多余器官】的基因操作技术,通过重组和去除不必要基因,他能让主要器官的复制品存储在身体的随机部位,并在需要的时候替代失去功能的器官工作。 [你完成了一次特殊器官再生,完美度49%,获得35经验] 经验值的获取让尼奥洛斯看到了希望。 器官再生属于虫族的职业行为,就像机械师组装零件一样。 比起进化虫族和研究出新单位这类职业行为,器官再生获得的经验微乎其微,但现在这是他唯一能获取经验值的渠道。 金属壁关闭,他仅仅短暂地看了外面的世界一眼,就又重新沦为接近自我放逐的寂静。 尼奥洛斯没有在意伤口神经的钝痛,只是在液氮的低温中思索着逃离这里的可能。 …… 时间匆匆流逝。 尼奥洛斯经历了很多次组织损失和持续再生的过程,但是重复了太多次,经验值的获取不断减少,直至没有。 不过研究基地对他的利用远远不止采集样本这么简单,大量的破坏性实验紊乱了他的身体结构乃至基因组,但是虫族的本质让他能保持最稳定的突变状态。 所有经验值都来自各种再生行为和注射的奇奇怪怪的药剂,他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梳理自身的虫族意志上。 基地对他的策略就是保持生物活性即体力值的低下,并让他无法储备生物能。 无法链接宇宙虫族的精神网络,但是他自己的网络还在,就像一条独自流淌的溪流,不与大江大湖为伍。 每次沉浸到自己的虫群意志里,他都好像置身于无垠的星空。 无穷无尽的虫群在星空中闪耀,所有异虫单位都位列其中,如同星座。 但是几乎所有星辰都黯淡沉寂,唯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星辰是闪耀的、活跃的。 这就是他,尼奥洛斯的意识网络,也就是他建立起的虫群曾经出现过的所有生物单位的集合,储存着所有的基因数据和见闻。 因为,我即是虫群…… 只要有生物能,在意识的作用下所有的虫族组织都能回归于主宰,也能重新分化为任意一种单位或者建筑。 在理论上是这样的。 虫族的基因库和基因排布是相当凌乱的。 所有单位和建筑的起源共通,构成虫穴外壳的基因可能和脑虫的充气膜腔是一起的,翼龙的翅膀基因可能和爆虫的变种虫腿是一个组成单位。 不仅如此,虫族吸纳了多种族的基因片段,还有足够基础的反复利用的拷贝基因…… 然而,各种基因还有交叉影响,例如一段形成声呐感知的基因可能可以用来促进代谢,而另一段抑制代谢的基因同时还可以用来控制骨骼肌发力…… 如此凌乱浩瀚的基因库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底沙漠,哪怕是基因结构最简单的刺虫,也有数以万计的基因相互制约、相互影响,最后达成平衡。 不过对于虫族主宰而言,他们都是天生的基因大师,每一段基因都仿佛带有注释,在他们眼中清晰明了。 尼奥洛斯等待着机会,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做好了计划。 又到了一次采样时间,他平静地目睹研究人员从他身体里面拿走属于他的生物组织。 [你发动了一次【生命回归】技能,目标-弹性骨骼受体组织,消耗-20生物能,重组完成,目标组织基本结构回归原生状态] [你发动了一次【组织分化】技能,目标-原生虫族组织,消耗-12生物能,分化完成,目标组织生物结构分化为-【菌毯】] [你发动了一次【基因拟态】技能,目标-菌毯组织,消耗-10生物能,拟态完成,目标组织生物结构伪装为-弹性骨骼受体组织] 储备的生物能一朝用尽,尼奥洛斯直接进入假死状态,引发了监测装置的高度警报。 放在过去的尼奥洛斯那里,不可能真的按照数值压榨完最后一点生物能,但是游戏面板的出现,让他的生物行为直接以技能释放的形式完成。 在尼奥洛斯最后的目光里,那块被保温箱装载的生物组织增殖、膨胀,最后变成宛如石油般粘稠的物质。 这滴菌毯组织还没有完全达到原生菌毯的效率,但是经过世代分裂后,它就会自主激活所有基因。 因为尼奥洛斯生命信号的消沉,基地对此作出了高度反应,大量保卫机关伸出墙壁,而检测仪器对他的身体状态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全面扫描。 当基地的智能系统作出了实验体濒死的判断后,大量生命活性药剂被注射进尼奥洛斯的身体,用来刺激虫族本能的生命维持系统。 尼奥洛斯悠悠转醒以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生物能储备得到了部分恢复,但是加持在他身上力场也被强化了,应该是基地加大了能量输出功率。 在他的主宰意识里,属于菌毯的部分星辰逐渐亮起,他能感知到自己分裂出来的菌毯组织正在基地的某一处增殖,被充足的营养物质包裹。 “看来是赌对了……”尼奥洛斯刚刚苏醒的意识尚且虚弱。 第三章 蛰伏与意外 菌毯是时刻不停的进行着分裂,对人类而言需要上百年的世代更迭,对于菌毯而言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在尼奥洛斯假死的这段时间里,菌毯已经完成了对自身基因的激活和矫正,开始快速地吸收培养皿里面的有机质,并高速增殖。 依靠感应生化物质和对应基因的结合,所有菌毯伪装为正常采样的组织材料,在研究人员看来,它的体积增长只是简单的分裂,符合虫族的生命特征。 菌毯感知到营养成分和生存空间的不足,主动开始激活属于微生物的部分基因,开始散播扩张物质,在无菌的实验室环境中快速感染其他生物组织。 几乎肉眼可见,沾染到菌毯成分的样本开始迅速形成纤维状的疏导组织,由内而外地转化出新的菌毯。 尼奥洛斯通过主宰意志对这种扩张行为主动加以干预,诱导出菌毯结节、开放更高效率的菌毯基因片段,帮助菌毯感染整个实验室。 在研究人员的进进出出中,菌毯被携带到了更多地方,实验室的清洁步骤无法杀灭菌毯,而哪怕没有有机质供应,光合作用也可以提供能量。 菌毯的效率比植物要高的多,植物还需要适应不同阳光的波段进化成或者绿色或者蓝色或者紫色的外貌,而菌毯近乎黑色的外表代表了它几乎能吸收所有波段的光。 尼奥洛斯的视线遍布基地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地形和人员部署他都逐渐弄清楚了。 这个关押他的实验室主要的研究目的不是分析清楚虫族的种族结构,以这个星系级文明的能力也远远无法涉及这个领域。 基地的存在意义是研发军事装备。 将虫族的生物结构运用于装甲、运输机、炮弹等等领域,虽然这么多年的研究确实取得了成效,但是没有足够高深的生物科技水平和更关键的幽能科技,这种研究注定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 菌毯的潜伏非常顺利,就像槲寄生,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悄悄汲取养分,平时伪装成不同生物组织,看似互不关联,实则菌毯的大网已经覆盖了每一个房间。 只需要主宰的一念而起,大量菌毯就可以瞬间完成对整个基地的腐化,所有建筑结构也会受到影响,主要设施会被瘫痪。 在扩张菌毯的过程中,尼奥洛斯顺带观摩了基地的科技构造,当他无法从再生中获取经验的时候,通过结合新科技诞生的生物成果也会为他带来丰厚的经验。 哪怕是被关押在狭窄的牢笼中,被强化力场死死束缚,尼奥洛斯积累的经验很快便达到了瓶颈。 四十二万经验。 在没有生产虫族、扩张领地以及研究新单位的前提下,这个数额非常可观,足以在关键时候让他迎来生命力量的又一个高度。 最重要的是,能让他在生物能匮乏的情况下,拥有突然爆发的机会。 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逃出牢笼就在一瞬间。 …… 在静静等待的一天里,菌毯进化出的超灵敏感光器官比基地的侦测系统更早地察觉了外层太空的异常。 一艘驱逐舰的隐形伪装在菌毯的眼部组织中成像出大致轮廓,高能反应在一瞬间达到核聚变的高度。 高强度磁场强化的核反应稳定而致命,大型火炮的能量直接如天火降临般倾泻到基地的外层护盾上。 半透明力场很好地发挥了它的作用,在瓦解作用下成功拦截住了入侵者的先声夺人。 基地内响起最高级警报,大量保卫系统苏醒,线圈炮和激光炮迅速调整位置,对外太空来袭的驱逐舰发起火力反击。 越来越多的窗口打开,基地的安保力量开始离开基地本身,乘坐舰载机在火力掩护下迂回前进。 尼奥洛斯倾听着基地内的所有混乱,正如当年他倾听所有虫族的意志。 “还不是时候,得再等一会儿……”谨慎的虫族主宰不想由于急切而败坏了意外的机会。 这个基地会被攻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某些人希望借鸡生蛋,现在来摘取研究的果实。 或许他同样也是对方的目标之一。 对尼奥洛斯而言,不论是基地一方还是入侵者都是他的敌人,当然需要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突然暴起。 “现在的力量还不够,我需要更多。” 尼奥洛斯当机立断,命令所有菌毯开始不惜基地能量枯竭的代价汲取能量,并且以大幅度损耗开始分化出战争武器。 基地的火力网络比起驱逐舰还是有所欠缺,在护卫舰逐渐出现伤亡以后,入侵者成功把战线逼近到了卫星轨道。 这时尼奥洛斯的虫族视野看清楚了驱逐舰上的情况,大量固定火炮不要钱一样地倾泻着高能弹药,在护卫舰的舰体上爆炸出灿烂的光芒。 战斗来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这是典型的突袭战术,当敌人想着掩耳之时,闪电已经落下。 驱逐舰把所有基地的保护力量都报废得干干净净,只有菌毯凭借着特有的生物结构得到了足够的保存。 地面部队开始在卫星上空降,而驱逐舰明显也受创不轻,基地的反击产生的伤害足以让这艘舰船丧失面对同级火力的能力。 在陆战士兵登陆进入基地以后,尼奥洛斯命令菌毯瘫痪了对自己的约束装置。 因此,所有入侵者听到了基地的另一个最高警报,他们的枪口不知所措。 大量菌毯开始撕开伪装,所有幸存的研究人员都被黑紫色的潮水吞没,而在每一个走廊里,如同江河倒灌,已经被蚕食殆尽的金属墙壁轰然倒塌,菌毯填充了一切空间。 万物凋零,陆战士兵慌张的齐射对于扭结、蠕动的菌毯而言毫无伤害,动能被层层削减,然后被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表层拦下。 在不同频道的尖叫、呐喊、警报声中,伟大的虫族主宰尼奥洛斯走出了困禁他无数岁月的牢笼。 生物能随着菌毯网络不断补充进它们主宰的身躯,生命的机能在此刻无限活跃。 感受着体内涌上来的力量之潮,尼奥洛斯踏着菌毯巡视他的领地,而菌毯主动凹陷而下,形成完美贴合的形状,迎接着它们主宰的降临。 尼奥洛斯一念而至,基地外层延伸出巨大的肉块,肆意流淌着能量,这是榨干了所有基地储备和吸收炮弹动能积累的力量。 主宰手掌一握,所有菌丝排列整齐,宛如肌肉纤维拉扯着肉块成形。 这是生命的奇迹,流淌着等离子液的硕大炮管就此成形,直接锁定低空轨道的驱逐舰。 “在此以生命的陨落为宣告,你们的虫群主宰,回来了。” 粒子喷涌,聚集着恐怖能量的巨炮开火,轻易洞穿了驱逐舰残破的舰体,让它在稀薄的大气中划出流星般的坠落曲线。 第四章 杀戮、新生 驱逐舰的坠落造成了卫星地层的崩裂。 大量石块被炸飞到宇宙速度,脱离这个荒凉的卫星。 剧烈地震中间,基地完全分崩离析,而取而代之的,是初步成形的虫巢。 蠕动的血肉持续膨胀,原先的金属板上长出如同生物的巨大经络。 黑紫色的菌毯如潮水般涌动,迎出它们的主宰-尼奥洛斯。 多少年来第一次走出基地的他,仰望着无尽星海,沉默了片刻。 随后,压抑了无数年的虫族本能涌上心头,尼奥洛斯的蜂鸣腔发出高频震颤,代表着杀戮欲望的高涨。 反曲的后足蹬地,菌毯为主宰提供更高动能,在卫星的低空轨道上,尼奥洛斯的身影如炮弹般直冲驱逐舰的坠落地点。 地层被冲击掀开,被粒子炮洞穿的舰体斜斜地插在岩石里,大量自动救援机器正在舰体上喷射着雾化泡沫,降低舰船殉爆的风险。 在多光谱单眼的注视下,所有生命信号被一览无余。 单分子臂刃借着动能直截了当地切开了合金板,这座舰船能抵御炮火的防御在他手中如烧红的餐刀切开奶油般顺滑。 鬼魅的身影在舰体走廊中游走,幸存的战斗人员还没有开枪的机会就被亚音速的脊刺洞穿在墙壁上。 尼奥洛斯优先清除敌方的有生力量,而选择性地略过了军械库、实验室等特殊地点。 因为杀戮而激素分泌愈发激烈,如同流水般发力的数千块肌肉重新找回了当年在行星地表纵横的畅快。 在最后一个战斗信号消失的瞬间,从极致的动到极致的静,高密度结构的骨骼撑住了这种地表级文明不敢想象的减速。 如果他的身体是一艘舰船,那么减速时的加速度足以让船内的铁块在墙壁上被压成铁片。 在尼奥洛斯停下他的死亡之舞,放下骨状镰刀的下一秒,精钢打造的战斗服倒地的声音才轰然作响。 悠长的呼吸,高温的气体在逐渐失去生命维持系统的舰船内形成了白雾,随后逐渐结晶,这里已经开始回归绝对零度。 尼奥洛斯的身体还是不足以横渡太空,他带来的菌毯已经开始同化感染这座舰船,为他营造出适宜的生存环境。 [你完成了一场中型战役,战役贡献度34%,评分-卓越,你获得经验,战争领主职业经验获得额外提升] 如果他直接领导虫族大军完成这次战斗,那么获得的经验将更加丰厚,只是它们的王现在只能孤军奋战。 在尼奥洛斯主宰的命令下,所有基地的物质被运送至驱逐舰内,并与舰船内的菌毯汇合,整合成一个巨大的团块,一会儿光滑湿润如同塑料,一会儿粘稠如液体。 不必要的无机质被菌毯吞噬,而重要部件得到了保留,例如舰船的冷核聚变核心,再例如舰船前端的v形大炮。 几丁质外壳隔绝了外太空的严寒和辐射,合体而成的新事物如同扭曲的虫巢,又像是一个巨大的活体生物。 尼奥洛斯让菌毯进一步分化,变成神经结构、肌肉结构……最后让异型虫巢组成完毕,这种科技还是得益于从基地获取的数据。 【虫巢(尼奥洛斯所属)】 【阶位:一阶】 【生物能储备:/】 【附带虫族组织:能量储存组织(机械异化)】 目前虫巢的组成相当特化,说白了只是一个储存能量的器官,连培育虫族单位的卵囊都没有。 尼奥洛斯需要他的虫巢能完成行星际航行,这必然需要原本驱逐舰的结构,因此虫巢的能量储存组织直接靠同化舰体能量舱来实现。 没有进化腔来修饰菌毯的基因,尼奥洛斯只能亲自调整原生物质的基因结构,并把需要的特别基因片段显性化。 [你发动了一次【基因修饰】技能,目标-菌毯组织,消耗-35生物能,修饰完成,特异组织-金属化胞体形成] 这种提示音在尼奥洛斯的脑海中响起,但是由于他一次性释放了很多次,这种提示音被折叠为一个消息: [你完成了一次新的组织进化,进化结果-金属化再生活体组织,完成度89%,你获得4200经验,进化工程师职业经验获得额外提升] 尼奥洛斯重复着设计进化和完成进化的循环。 他强大的心灵能力加速汲取着基地研究人员的知识储备和舰船舰载实验人员与工程师的知识储备。 越来越多的科技被借鉴和运用,在进化这方面,虫族足以高傲地屹立于宇宙亿万族群之巅。 时间没有给尼奥洛斯留下足够的发挥空间,不论是囚禁他的星系级文明,还是来劫持他的驱逐舰的幕后主使,最后都会发觉他才是乱入战场的第三方胜者。 通过双方人员的记忆碎片,他了解到这个星系级文明在宇宙里面的名字-查尔斯,也得知了特意伪装后的驱逐舰的幕后老板,是一个名为莫比亚的基金会。 莫比亚基金会拥有私人武装,通过随舰的一个高级成员的记忆,尼奥洛斯知晓了他们谋求反叛查尔斯文明统治的意图,尝试劫持他也是为了武装军队。 “无意义的权谋与欲望。”尼奥洛斯评价了一句,然后淡淡地接道:“不过可以利用。” 他看着不断分化的菌毯组织开始重新修补和填充驱逐舰残破的躯壳,用活体生物结构替代机械结构,并在这个过程中持续进化出更高级的器官。 良久,进化达到了目前的极限,而尼奥洛斯有史以来拥有的第一艘舰船也完工了。 [new!:你完成了第一次战舰生物单位创造,新单位【利维坦】加入虫族,你获得经验(首次额外经验)] 【名称:利维坦(活体战舰-生物单位)】 【生命值:100%】 【护甲值:100%】 【生物能:8561/】 【幽能:210/560】 【舰载装备】:无 【武器:电浆炮、棘刺机枪、激光尾针、质粒炮】 【特殊组织:再生舰体、冷核聚变胞体、进化腔室】 【技能:质粒喷射、太阳蛰刺、脊刺风暴、电浆之怒、超载再生、核能枢纽、虫群天降】 尼奥洛斯站在舰桥之上,通过侦测共享看着“利维坦”从地层中升起,无数碎石坠落。 “这就是迈入太空的第一步,新的家园还在等着我的族群去征服。” 伟大的尼奥洛斯,虫族主宰,就此航向星海,把苦痛的过去抛在渐行渐远的卫星,拥抱新生。 第五章 终至新的家园 真实比例的星海是辽阔的,每一个恒星不过是可见光观测才能发现的光点。 庞大的身影游动在深空,触手摇曳。 厚重外壳表面,无数感受细胞层层叠叠,时而收缩,时而膨胀,通过滤过不同的光,达成了光学隐形。 菌毯隐藏在甲壳与肉质层之间,吸收所有逸散而出的热能,让活体舰船保持热能成像上与周围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相同。 “利维坦”就是这样如同阴影遮蔽着身形,航行在寂寥的太空中,躲避着可能的追兵。 尼奥洛斯一直在舰船上沉眠,他的身躯直接陷入舰桥的肉质墙壁之中,只露出狰狞的骨质面孔和部分胸膛。 行星级碳基科技文明需要依靠深海状态来度过漫长的航行,而尚未掌握光速航行技术的他,在恒星际之间只能依靠沉睡。 硕大的管道在肉壁上搏动,为主宰输送着生物能,温养着尼奥洛斯的身躯。 借着这个时间,尼奥洛斯在缓慢梳理无数年实验下形成的暗伤和基因紊乱,让他的身躯在没有提升等级的情况下,属性逐渐小幅度上升。 虚空的涟漪在“利维坦”的内外波动,那是“幽能”的力量。 不同于科技树达到足够层次才能掌握毁灭性能量-“幽能”,虫族天生便是“幽能”的宠儿,狂暴的原始幽能经过虫族的细胞时便会安静下来,无数细胞的微量沉淀最终让高级的虫族单位成为“幽能”的使用者。 特化的器官遍布全身所有微观结构,与一般结构并行穿插,在无限追溯的层面,幽能静静流淌在尼奥洛斯和“利维坦”的身躯里。 在获得自由之初,从查尔斯文明的数据库里,尼奥洛斯就得到了周围十几个个恒星系的星图,里面涵盖了所有行星的信息。 亚光速可以支持到达的范围里,尼奥洛斯最终选定了一颗行星作为他征服的起点。 比起当年他初生的那颗星球,“玛·戈多”明显更为原始一些。 虫群席卷的速度很快,若不是被他毁灭的那个文明刚刚踏入了太空时代,已经初步拥有开发母星地层和殖民同恒星系其他行星的能力,他也不会这么快被它的上层文明-查尔斯发现。 吸取教训,尼奥洛斯这次选择了一颗尚还处于“泛宇宙协定初级文明保护法”下的生命星球,“玛·戈多”的原住民刚刚走过原子能时代,和他的前世故乡有点类似,甚至统治物种同为碳基人类。 漫长的航行里,尼奥洛斯在沉睡前命令“利维坦”繁衍虫族,为踏上新的土地做好准备。 在黏液充沛的腔室内,多段体的幼虫在菌毯上蠕动爬行,这些保持着坚硬外壳的虫子是所有虫族单位的起源。 为了保障高烈度战争时的幼虫生存能力,它的每一段身体都有身体所需的所有器官,让它能在严峻的环境下存活,哪怕一分为二,它也能正常变异为更高级的虫族单位,随时投入战场。 由于航行过程中得不到生物能补充,有限的幽能也大多用于维持亚光速航行,尼奥洛斯选择繁殖的都是虫族的基础单位,例如幼虫、工蜂、脑虫和少量的眼虫。 现在“利维坦”的大肚子里,螺旋的囊口吐出新生的幼虫,而不时有幼虫接受到变异的指令,读取虫巢内共享的基因片段,自己在菌毯上蜷缩起来,分泌的液体逐渐包裹住身体,然后硬化为绿色的蛹。 菌毯为蛹化的幼虫提供能量,透过外膜隐约可见幼虫在里面游动,然后丝状物质逐渐填满充斥着营养液和催化物质的蛹,最后进入蠕动的变异阶段。 成群的绿色蛹堆积在菌毯上,而已经出生的工蜂照看着同类,薄膜状的蹼连接着异化的翅膀和后肢,让它们在菌毯上低空悬浮。 工蜂背上的漂浮囊持续发出特定频率的能量场对重力进行调节,在四面八方的菌毯上震动身体时,工蜂在空中宛如游动般自由前进。 比起忙碌的工蜂,漂浮着的脑虫显得优哉游哉,但其实正如它们的名字,脑虫才是负责向大量虫群传达主宰意志的中枢。 当虫群需要自我发展或者大规模战争的时候,主宰往往不会把全部的心灵能力用于调控整个虫群,而这时候,下腹挂有瘦长附肢的脑虫们就发挥起作用来。 通过间歇式脉冲,脑虫在战场上感知信息并加以分析和整理,这些庞大的飞行生物就可以在形势复杂多变的战场上负责导航,并把上层的重要战术传达给前线虫群。 最近,为了适应未来太空征服的需要,尼奥洛斯通过借鉴查尔斯文明的战舰设计技术,改进了脑虫的生物结构,为它设计了加压封闭的内腔,使其可以与真空隔离。 他进化出数种特异化的微生物辅助脑虫,帮助它们调节这种加压过程,并强化脑虫之前就有的“氦气驱动”的功能,把原先单纯的氦气改进成为氦气合成物,让脑虫能更高效更快速地完成改变高度和速度的机动动作。 尼奥洛斯充分利用了“利维坦”航行的时间,他的进化研究成果为他带来了数个进化点,这种珍贵的特殊自由属性点能让他完成对虫群种族上限的突破。 [模板:npc(内测开始倒计时:122个自然日)] [经验值:] [进化点:10] [虫族单位:幼虫206,工蜂52,脑虫8,眼虫3,利维坦1] [能级:135~139] 这些就是尼奥洛斯现有的家底,在逃亡的时间里,他的半脑一直没有得到停歇。 主宰睁开双眼。 肉质的墙壁收缩,黏液和营养液撒了一地,随即被菌毯吸收。 尼奥洛斯完全苏醒,凝视着“利维坦”共享的视觉结果。 一颗整体呈现绿色的行星映入眼帘,在“利维坦”的远程侦测结果中,这颗星球拥有着一万三千多公里的直径,重力大约是0.98倍于他印象中的前世故乡。 “繁茂生命的气息……看来这位星球母亲会有相当多的孩子,我的虫群会喜欢这里的。 尼奥洛斯链接上“利维坦”的中央意识,对生物战舰发号施令: “准备空投囊胞,气体水平-中等温室。” 主宰的鳞片光泽瞳孔盯着这个高湿度的星球。 “新的家园,希望你们不要让我感觉太无趣。” 第六章 毁灭开端 夜晚降临,月明星稀,茂密树冠遮挡住了月光,那颗白色的中等卫星无数年来折射着恒星的光辉,让历史长河中的每一个身影都为之驻足惊叹。 尾部摇摆着触手的空降囊胞调整着落地点,在大气中划出了绚烂的火光。 所有轨道卫星都把这几个流星判定成了小型陨石,在坠落过程中就会燃烧殆尽,所以虫族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本地文明的注意。 “利维坦”游弋在外层空间,隐匿于卫星的暗面,躲开了地表文明望向无尽太空的求索目光。 尼奥洛斯选定的降落点位于一片原始丛林,那里如汪洋大海般的有机质将会成为虫族初生的食粮。 囊胞与大地碰撞的时候已经基本释放完了多余动能,在减震结构的帮助下,所有的虫族单位都直接破壳而出,菌毯结节也飞散到四周,第一时间开始吞噬、增殖。 尼奥洛斯足下是丰富的腐殖质,而菌毯很快就在一片翠绿之间占据了地盘,扭结蠕动的黑紫色污染着这座生命天堂。 尖锐的嘶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尼奥洛斯不用回头就靠单眼看见了那只老鼠。 菌丝沾染到了它的身上,如同线虫钻进了它的肌肤和外露的孔洞,老鼠在地上疯狂打滚,抓挠着浑身上下,但是菌毯坚韧滑腻地附着在它身上,它只是在无用功中消耗着最后的时间。 骤然间,那只老鼠摊在地上停止了挣扎,只有脚趾还在微微颤动,应该是菌丝已经入侵了它的大脑,而更多攀附上来的菌丝在它的肌肤下伸展,完全覆盖了它的所有结构。 很快,这只不幸的老鼠成为了虫族入侵的第一个牺牲者,也宣告着星球生命大灭绝的开端。 没有养分会被高效的菌毯浪费,在无声的分解中,老鼠的身影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更多的菌毯开始蔓延向周围的一切。 与此同时,新的基因数据开始涌向尼奥洛斯的虫群意志,丰富着他的基因库。 这也是虫群的征服只是在寻求毁灭的原因,虫群不需要活体幸存来研究,它们需要的只是基因库的充实。 菌毯的扩张无比顺利,植物如此繁茂的从林对于菌丝来说就像是鱼入大海,植物的结构比动物更适合成为菌丝的温床,在有机质海洋中,生物能大量的被菌毯鲸吞。 尼奥洛斯静静等待着足下菌毯的延伸,一只工蜂听从他的指令移动到他的面前。 他抱起这只平凡但是很快将不再平凡的工蜂,看着它呲开的锯齿嘴部和表示臣服而缩紧的利钳,低声的嘶鸣从工蜂嘴里传出。 “不论未来与过去,我将只与你们相行,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尼奥洛斯想起了前世,对着不能理解他感情的工蜂说道。 他把工蜂放回菌毯上,对它下达了【建立虫巢】的指令。 虫群中的工蜂拥有多种腺体,基因断组的能力和腺体分泌的特殊混合物,让工蜂成为所有虫群建筑的基石。 只要有能量、有基因库,任何一只工蜂都可以变异为庞大的活体建筑,以另一种生命形式达成在虫群中的贡献地位。 新吞噬而来的生物能通过菌毯向那只工蜂汇聚,它的[筑巢基因]被逐步激活,很快,在主宰的注视下,工蜂深入地下,挖掘出上百倍于它自身体积的空间。 填充着营养物质的膜鞘如同羊水与子宫,扭曲的肉质管道在肉块表面搏动,肉眼可见地膨胀着,变得越来越高大,而它的内部发生着剧烈的反应。 惊人的变化才刚刚开始,大量生物能堆叠,厚厚的蛋白液体物质和工蜂一个腺体中储存的催化剂结合,液体由红色迅速转为绿色,超高速的有丝分裂进一步强化了筑巢的效率。 在主宰的视野中,黑紫色的潮水淹没着丛林。 从上空俯瞰,这一片的黑紫色已经在广袤的丛林生态中称得上醒目。 所有的原生物种,小到微生物与虫蚁,大到猿猴与乔木,都被菌毯无情地吞没,转化为了虫族发展的砖石。 尼奥洛斯无视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经验获得的提示音,只是看着眼前的虫巢雏形越来越庞大,感受着虫巢组织在地下的蔓延。 等待总会有终点,当菌毯已经把方圆数百米化为死域之后,一身巨大的爆破声在丛林中响彻云霄,虫穴的地面部分从液体囊腔中突破而出,伸展着触手和辐射状的肉质角。 【虫巢(尼奥洛斯所属)】 【阶位:一阶】 【生物能储备:/】 【附带虫族组织:能量储存组织、卵化组织、培育囊、实验腔室】 【所属虫族单位:幼虫324,工蜂125,脑虫14,眼虫6】 【所属虫族建筑:菌毯】 [你完成了一次【虫巢】建立,种群信息更新,你获得经验(首次经验特化)] 尼奥洛斯走近虫巢的几丁质外壳,抚摸着狰狞坚固的血肉壁垒,骨刃弹出,抬起手臂一道斩切,他的臂刃就卡在了里面,不得更近一步。 默默地把臂刃拔了出来,受损的外壳组织几秒就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刀痕。 他走向虫巢布满放射性褶皱的“大门”,墙面膨胀扭曲,如同巨兽张开了螺旋状的利齿大口,直到撑起来一个直径七八米的“窗口”。 踏着菌毯和肉质的混合地板,主宰莅临他起家的第一个虫巢,这也在将来一段时间会是他的大本营所在,也是孕育虫族的摇篮。 肉块膨胀,菌毯改变着形态,类似王座的结构在尼奥洛斯身下成形,并随着他的身体曲线和坐姿随时改变着形态,完美符合工程学原理。 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他的意识与视野随着整个虫群的扩张而覆盖了大片土地,在他的命令下,十数个工蜂遁入地下,开始变异成虫族的建筑。 大本营的初步建设按部就班地进行,而尼奥洛斯看着自己的游戏面板,思索着这么久积累的经验值和进化点该怎么花。 逃离牢笼之后,他的发展目标必然从个体战力向种族战力倾斜,这样才能真正发挥出虫族天灾的恐怖。 因此,他把视线凝聚在面板上的一点。 “就决定是你了。”尼奥洛斯说道。 第七章 虫群再起 随着尼奥洛斯的意念动作,面板刷出来大量信息。 [经验值→] [【虫族主宰(一阶)】升级至lv38,生物能+300、幽能+15、力量+14、敏捷+16、耐力+16,获得30点自由属性点] [【进化工程师】升级至lv4,生物能+240、幽能+25、智力+20、神秘+2,获得50点自由属性点,获得2进化点] [new!:你领悟技能【灵能智慧创生】] [new!:你获得专长【初等进化思维】] [new!:你完成第一次灵能单位创造,新单位【虫母】加入虫族,你获得经验(首次额外经验)] [new!:你完成了一次虫族单位创造,新单位【坑道虫】加入虫族,新建筑【虫道网络】诞生,你获得经验] [你消耗了2进化点,目标-单位:【虫母】,目标-建筑:【虫道网络】] [【虫母】单位进化,技能【变异产卵】得到强化,新技能获得-【寄生感染】] [变异产卵:重制尾部产卵器,消耗-50生物能,分泌球蛋白组织,使目标孵化场于32秒内生产3只幼虫,或自身于68秒内生产2只幼虫(菌毯异化-位于菌毯能量供应范围内,生产速度+40%)] [寄生感染:灵活附肢将恶性感染物质喷射至目标建筑,消耗-120生物能,未受精物质迅速扩散、凝固,使目标建筑瘫痪2s~无限制(判定结果由目标建筑大小与灵能水平决定)] 新生的力量从虚无中诞生,尼奥洛斯的身体内部发生着剧烈的生化反应,原本安静待在细胞里的幽能完全沸腾起来。 在他现在的视野中,所有生命的结构开始自行解析,每一个细胞的诞生和死亡都成为了一个生态平衡的世界。 这就是【进化思维】。 [观察,挖掘,研究,调整,扭曲,分解,重组。尽善尽美。] ———— 高耸的有机体代替了乔木,在黑紫色的原野上不断蠕动。 孢子尘埃弥漫在低空大气中,让正午的天空看着如同黄昏。 短短半个自然日,密密麻麻的工蜂在菌毯上游走,这片土地的地下空间已经被它们探查得清清楚楚。 大量地下坑道被坑道虫织成复杂的迷宫,形成【虫道网络】。 菌毯填充了隧道土层的表面,而紫褐色的血肉则充当了支撑作用,这是坑道虫把自己拉伸到惊人的长度,它自己就是活体的隧道。 【虫道网络】为坑道虫提供了充足的养分,让坑道虫在接受一个简单指令之后就扩张和复制自己的细胞,而多余的组织会被【虫道网络】重新同化吸收。 坑道虫拥有巨大坚固的牙齿,每一个牙齿都与一组强壮的肌肉相连,这些肌肉会在挖掘时以超音速震动,用来碾碎土壤、岩石或者一切阻挡在前进方向上的东西。 在嘴部下方,一圈收缩着的尖刺会在坑道虫钻出地面的时候伸展,把嘴部固定在地面上,并在虫群穿越嘴部出来时稳住坑道虫。 坑道虫没有大脑,只有基础的感受系统来感知【虫道网络】的蠕动,并对化学刺激作出反应,这让坑道虫能在严酷的地下辨别方向,同时调节其生理功能。 作为尼奥洛斯的虫族新成员,坑道虫带来了高效开发地下资源的能力,也让他的虫群拥有了快速突袭敌方安全区域和随时增援前线的机动能力。 可以说,坑道虫不仅是【虫道网络】的延伸,更是虫群本身的延伸。 在已经开辟的隧道里,进出的工蜂们发挥了它们利钳的进化意义,这种由颚骨变异而来的硬化骨骼可以轻易切割晶体矿、开采固态资源,并将其夹着运输回虫巢,投入消化池中转化为纯粹的生物能。 所有被菌毯绞杀和消化的生物,它们的基因都被上传到虫巢旁边螺旋状的【基因塔】中,浩如烟海的基因片段在里面不断地碰撞、在催化中组合。 无数微小的生物组织在扭曲的腔体内被生产出来,它们没有组合成完整生命体的机会,只是【基因塔】在自行实验新基因的组合可能。 如果生产出相对稳定而具有实际意义的新基因片段,这种实验结果便会被与菌毯共生在一起的神经网络传达至【突变池】。 黑紫色大地上,微弱的神经信号高效地传输着信息,在一个盛满混合化学物质的大池子里,新的基因片段被缝合进幼虫的身体里,然后被催化出完整器官。 大多这种缝合都会导致基因链负担而出现重癌化,最后突变成稀奇古怪的生物结构被彻底放弃,然后【基因塔】就会根据实验结果调整修饰办法。 从第一世代到第n世代,【突变池】总会培育出更具有针对性、效率更高的生物结构出来,然后尼奥洛斯就会设计种族的进化,研究这种新结构的实战意义。 ————— [姓名:尼奥洛斯] [种族:宇宙虫族(主宰系)] [模板:npc(内测开始倒计时:121个自然日)] [总等级:49] [经验:] [主职业:虫族主宰(一阶)lv.38(0/)] [副职业:星球塑形师lv.4、进化工程师lv.4、战争领主lv.3] [生命值:4820/4850] [体力值:5010/5100] [属性:力量140、敏捷140、耐力170、智力123、神秘18] [自然属性:体型221(1065kg)、外貌(无)、幸运(隐藏)] [自由属性点:0] [进化点:10] [生物能:2045/2190] [幽能:150/160] [能级:153~158] [位阶:d(地表级)] [专长:铜墙铁壁、无尽免疫、基因大师、刚韧生命、星球之心……(折叠)] [技能:瞬步、单分子切割、生命续行、感官控制、棘刺突破、进化奥义……(折叠)] [职业知识树:一阶(8/12)、二阶(1/15)] [传说度:1【行星灭绝者】] [装备:无] [虫族等级:6(一阶)] [虫族单位:幼虫560,工蜂349,刺虫52,脑虫26,眼虫15,囊胞坦克4,坑道虫3,虫母1,利维坦1,翼龙0、光蝎0、毁灭者0] [虫族建筑:虫穴1、菌毯(4+平方公里)、基因塔1、进化腔4、突变池6、孵化温室0、神经网络(3+平方公里)、毁灭者巢穴0、孢子炮台4、脊刺虫柱6] [虫族领地:4+平方公里] ————— 尼奥洛斯的虫群已经步入发展的正轨,而这位虫族主宰,还在为眼前新诞生的虫母发愁。 第八章 艾欧娜 每一只【虫母】都有自我意识与高等智慧。 就如尼奥洛斯面前的这位,被他赐名“艾欧娜”的原初虫母。 她由主宰尼奥洛斯直接创造,而不是由幼虫变异而来。 昨天尼奥洛斯思来想去,认为自己的虫族还缺乏足够的机动力,于是创造了坑道虫和【虫道网络】。 这得益于游戏面板的帮助,通过消耗进化点,让他能在大量基因中迅速筛选寻找到合适的组合,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只能靠定向诱导等待基因塔随机拼凑出需要的基因片段。 然后,为了强化虫族的爆兵能力,尼奥洛斯借鉴了蚁后的基因创造了【虫母】。 但是在他预料之外,【虫母】的基因组合在拼凑了人类的部分片段以后进化出了相当程度的智慧。 《宙光》的面板忠实地记录了这种意外诞生的组合,让本来只想创造灵能单位的尼奥洛斯领悟了赋予高等虫族单位智慧的能力-【灵能智慧创生】。 这项技能原先该是得到二阶虫族主宰知识-【蜂巢思维异化】之后才能研究出的技术,尼奥洛斯却触类旁通地靠手头唯一一个二阶知识-【基因深度修饰】提前获得了它。 这本是意外之喜,他的虫族就此拥有了指挥官模式的头脑型单位,【虫母】可以轻松与低阶虫族单位,并同时分析和通过脑虫发送战术数据。 不过对于现在尼奥洛斯的虫群结构而言,【虫母】的诞生还是太超前了,这种进化会变革虫群现有的异层结构,达成力量的再分配。 [名称:艾欧娜] [种族:宇宙虫族(尼奥洛斯所属)] [模板:npc] [总等级:26] [主职业:虫母(一阶+)lv26] [生命值:100%] [体力值:100%] [属性:力量73,敏捷58,耐力84,智力95,神秘10] [自然属性:体型350(1780kg)、外貌(无)、幸运(隐藏)] [生物能:1250/1280(异化增强)] [幽能:94/96] [能级:65~68] [位阶:e(火种级)] [技能:变异产卵、寄生感染、菌毯瘤化、流体治疗、一尾蛰] 尼奥洛斯查看着“艾欧娜”的属性面板。 虽然在智慧程度上超出了原有设计,但是他需要的支援能力都发育完全了,包括但不限于加速菌毯增生、强化菌毯对虫族的移速加成、感染敌方建筑以产生自杀性单位以及最重要的,加速生产幼虫和治疗单位与建筑的能力。 尼奥洛斯抚摸着艾欧娜的额头,她的脑袋类似异形,后脑勺长长的,生有大量触须,层层几丁质和棱刺的手感并不好。 【虫母】的外形接近于上半人身与下半蜘蛛的结合,拥有厚实护甲的头颅里面是发达的大脑和神经索,而修长的腰身与下半身相连,底下则是六根辐射分布于两侧的爪足,在背后也有额外的爪足用于撕扯与穿刺攻击。 在变异产卵器的尾部,【虫母】生长有一根类似蜂类的蛰刺,经过加压氮气喷射可以对空中单位产生威胁。 尼奥洛斯看着虫母的复眼,而艾欧娜把自己那双三指利爪搭在他的手臂上,顺从地接受主宰的抚摸。 主宰对于下属虫族的控制力是绝对的,哪怕艾欧娜拥有高等智慧和自我意识,尼奥洛斯的一个念头就能控制她的一切,包括动作、语言和思想。 “艾欧娜,你能链接到宇宙虫族的精神网络么?” 尼奥洛斯很好奇虫母这种智能生物在泛宇宙虫族中的位置。 “主宰,我做不到这一点。”艾欧娜缓缓说道,低下了她的头颅。 尼奥洛斯莫名有点恍惚,这是他穿越至今听到的第一句话,在基地里,陪伴他的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和激光钻头聚焦的声音。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而艾欧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主宰,等待着指令。 “去繁衍幼虫吧,艾欧娜,我的……第一个灵能者” 艾欧娜默不作声地踩着菌毯离开,菌毯上的微丝物质让她行走无声,几乎是以滑行的方式走出虫巢。 尼奥洛斯目视着她离开,闭上了双眼。 在【基因塔】储存的【虫母】生命模板中,尼奥洛斯犹豫了一瞬间,就开始着手修改虫母的基因组。 在虫足部分,尼奥洛斯添加了蹼膜,这能让虫母的菌毯上拥有更快的移动速度。 但是,代价是,这种足体会让虫母在菌毯以外的地方移动受到限制。 尼奥洛斯需要有智慧的虫母不能离开主巢太远而故意将她们限制在菌毯范围上。 在艾欧娜以后诞生的虫母都将失去自由活动的能力,而对于第一个虫母-艾欧娜,主宰给予了他最后的温柔,没有命令她进入进化腔中改造。 尼奥洛斯把精神体沉入虫群意志。 无垠星海已经亮起不少星辰,而新加入的星座也熠熠生辉,共同分享着虫族殿堂的荣光。 他的视角无限拔高,星辰在眼中划成长长的光线,精神体远游离开自己的星团,向着更深的太空而去。 【警告!你正在尝试高危心灵体行为-精神漫游,时空坐标紊乱……紊乱……数据重制中,检测到信息锚点,时空坐标锁定完成】 这是异度的时空,幽能庇护着尼奥洛斯的精神,而除却主宰以外的漫游,都会迷失在时空的连接体中,唯有享有自己的虫群作为“锚点”的主宰们,才能抵达最后的终点。 无穷岁月穿过了尼奥洛斯的精神体,如同镜像碎片一般,宇宙的过去与未来支离破碎地呈现在他眼前。 虫群主宰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如果在时空穿梭抵达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过程中流浪到了虫族的原初,那么它就将成为所有虫族的至高,即【无冕主宰】。 只有一位现存主宰目睹过原始的分裂池中爬出第一个幼虫,然而它也没能停留在那段迷雾中的历史,最后还是被迫离开。 尼奥洛斯的精神体在穿梭的过程中逐渐化为接近于“异虫”象征的概念体,只剩下【尼奥洛斯】这个真名锁定着他的意识,不让他真的彻底回归所有的虫族之中。 从时空乱流中轰然突破,尼奥洛斯仿佛置身入大海,漂浮着,伸手不见五指。 【时空已稳定,检测中,你已到达宇宙虫族精神网络】 第九章 危险旅行 很难描述概念化后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仿佛一切都是数据,自己作为一串0和1在海洋中随波逐流。 在这片海洋里,没有光线透过,就像海底深渊,所有声音都被吞没,绝对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然而,如同海底火山的裂隙是生命的摇篮,精神网络中也有醒目的温床。 或许漂流着,漂流着,转眼就看见光芒如同日出在深渊的阴影中升起,暖流和光明吸引着黑暗中的生命们蜂拥而去。 那是远古的记忆在流血,光芒万丈的裂隙就是伤口,里面淌出新鲜的“血液”——宇宙过去存在过的生命基因片段。 宇宙是一锅生命的洪炉,良莠不齐的基因在时空通道中喷涌而出,所有在周围黑暗中隐藏的鲨鱼们都为这股诱人的血腥气齐聚一堂。 运气好的,可以直接吞食到伟大种族的碎片,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宇宙级文明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以生物科技飞升的文明。 运气不佳的,可能就只能得到普通生命行星孕育的生命基因,或许更倒霉些,只得到原始的片段,例如尼奥洛斯前世故乡的三叶虫。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宇宙中的虫族主宰们,虫族杀戮、吞噬、进化的本能刻在他们身体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虫族的底层逻辑,“胜者得到一切”是虫族的行为准则。 每一次“血液”的出现,若是周围存在复数的主宰们,那么必将兴起一场杀戮。 大鱼吃小鱼,作为一阶的虫族主宰,尼奥洛斯必须谨慎。 哪怕危机重重,也不会有主宰选择放弃逐鹿、就此远离虫群网络,这是它们种族的天性决定的。 尼奥洛斯在黑暗中默默漂流。 他的力量在所有主宰中间称得上一声孱弱,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选择接近出现在他周围的裂隙。 一旦以概念体的形式在精神网络中死亡,他在宇宙中的所有虫群都会因为主宰意志的消散而迅速走向枯萎与灭亡。 无尽漫长的等待,仿佛黑暗带走了时间的流逝,一秒也能比一亿年要来得长。 他就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小心避开黑暗森林中的其他猎人,寻找着合适他的猎物。 就连混沌也会为耐心与毅力所折服,尼奥洛斯在等待中迎来了他的机会。 在这之前,他遇到过不止百次裂隙喷发,每次慢慢摸索着靠近,都能发现高能反应的碰撞,那是比他高阶的主宰在厮杀。 概念体的战斗极为简单粗暴,就是自我领域的相互改写和覆盖,就像两个微宇宙的碰撞,最后只剩下一个独活。 发现了没有任何主宰战斗的新生裂隙以后,尼奥洛斯遵循着谨慎的原则,守在不远处静静等待。 多少岁月都漂过去了,他有的是耐心。 直到确认没有异常,尼奥洛斯才如子弹出膛般激射而去,第一次近距离拥抱光明。 概念体如同面条一样被拉长、撕扯,这是时空交界带来的乱流,基因片段就在其中被携带着回归虫族精神网络。 那是透明的触手在扭结,那是灰黑的浪涛在相撞,时空裂隙的存在形式与出现原因一直没有完美的解释,而这种在滚筒洗衣机里面翻滚的感觉让身为虫族主宰的他也感到恶心。 顶着如同宇宙大爆炸一样的光辐射,尼奥洛斯像贪吃蛇一样游荡在时空裂隙周围,大口吞噬着未知的基因片段。 [你获得了【远古记忆】-尼古斯藻的基因片段] [你获得了【远古记忆】-艾尔洛菌的基因片段] [你获得了【远古记忆】-麦拉毒蜥的基因片段] …… 大量透明信息刷新着尼奥洛斯的数据面板,而他根本没时间去查看。 每分每秒都是生死时速,抢到多少都是赚到。 随着越来越多基因碎片被尼奥洛斯吞噬,他越来越犹豫要不要见好就收,就此回归宇宙。 虫族对进化的贪婪本能驱使着他,然而他明白,每多停留一会儿,危险系数都会以指数形式上升。 “不能再继续了,要是周围有高阶主宰在钓鱼,我的一切都会成为嫁衣。” 尼奥洛斯当机立断,不再贪食涌出来的海量基因碎片,而是把概念体重新沉浸回自己的“锚点”,脱离虫族精神网络。 就在他选择离开后的不久,一股浩瀚的概念体云向着时空裂隙压迫过来,吞食着这个小型裂隙涌出来的所有基因片段。 不过到底这位后来的高位主宰有没有发现尼奥洛斯,他本人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如同从无尽星海漫游归乡的游子,尼奥洛斯的意识从高维俯冲下来,以一种广角的视野看着自己从太空撞向“玛·戈多”。 [你完成了一次【精神体漫游】,完成度99%,你获得经验,心灵抗性+1(永久)] 在弹性十足的活体“王座”上,主宰尼奥洛斯骤然睁开双眼。 花了几秒钟找回现世的感觉,他转眼看向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的收获。 大部分基因片段都在设计和功能与现有的重叠了,都被他扔到【基因塔】里充当进化实验的材料。 一小部分有意义的片段让尼奥洛斯思考过可能的实用意义后安排到了【突变池】的序列中,他会等待幼虫实验的结果再决定是否引入到虫族精巧的基因组中。 然而,在基因片段的海洋中,一段不长的碎片引起了尼奥洛斯的特别注意。 [【远古记忆】-五阶虫族主宰“奥德里奇”的基因片段] 深入观察这段来自高位主宰的身体基因,尼奥洛斯发现它相当的不活跃,以他现在对“进化”与“基因”的理解,还不足以对这段基因的功能作出精准判断。 虫族主宰的身体集成着自身虫族基因库中拥有的最优解组合,往往每一个身体系统的能力都被强化到了极致,因此,这段基因片段不论功能如何,一定会远比尼奥洛斯拥有的所有基因都更加强大。 “就这一个收获,便不虚此行。”尼奥洛斯珍而重之地把这段基因保存在主巢的液态腔体中。 为了防止这个基因有吞噬和分裂的本能,囊腔中的液体只是基本的单质元素,不会有氨基酸一样的生命作用。 “或许,这会成为我越阶进化虫族的跳板。” 尼奥洛斯凝视着微小的基因沉浮,发达的大脑高度活跃。 第十章 原始积累 逃离牢笼后第一次链接虫族精神网络,尼奥洛斯的收获还不能立刻变现。 基因库的积累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宇宙现有的基因总体受到一个背景辐射的影响,哪怕生存环境不同导致了进化之树的分叉,在逻辑底层还是一个基调。 这也是虫族主宰们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反复进入精神网络的缘故,远古的基因代表着宇宙的过去,在里面可以发现已经被遗忘的进化之树。 尼奥洛斯把高位主宰的基因抛在脑后,而是专注于眼前虫群的扩张事业。 【进化腔】已经完成了对刺虫的基因调制。 毒性对生物而言都是相对的,每到一个新的生态系统,都需要重新调配毒液成分,不变的只有酸性的底液。 刺虫拥有的狰狞附肢可以轻易撕开钢板,而面对大型生物单位时,不到半人高的刺虫依赖特别调制的毒素来造成伤害。 一系列蛋白基因被依次激活,然后刺虫的杀手锏-[手爪酸液]才从基因链深层被折叠出来。 这些手爪就像毒蛇的獠牙,锋利如镰刀,在把敌人撕成碎片的同时,隐藏在七层皮肤下面的毒腺也会分泌神经毒素,通过细管到达爪齿的末端。 刺虫在虫群中的定位是执行警戒与攻击任务,因此每次虫海淹没而过的时候,受害者最后的视野里总会是眼前不断放大的刺虫利爪。 狂暴的刺虫热衷于撕裂所有敌人,尼奥洛斯更是对它们进行了基因操作,把它们的肾上腺系统强化到大得与它们的体型不符,进一步提高了它们的攻击性。 为了满足恶劣环境中长途奔袭的需要,他把刺虫的营养合成系统调制得极为强大,它们可以从任何食物中获取化合物,哪怕是水也不例外。 夜间巡逻的任务要求刺虫能完全适应黑暗,借鉴了夜间活动生物的基因,刺虫进化出发达的感光孔,还拥有反光组织,让它们在夜晚中看得一清二楚。 [你完成了一次虫族单位进化,【刺虫】生物结构改变,获得技能-【高速地面移动】,你获得5800经验] 尼奥洛斯在精神网络的收获中找到了一种节肢动物的基因片段,把它与刺虫的基因相结合,让刺虫诞生出了类似蜻蜓的翅膀。 这种高频振动的鳞片膜能让轻型体重的刺虫在奔跑时低空滑行,每次都能跃出更远的距离,大大提高了刺虫的移动速度。 生物的基因是平衡的,为了加入新的基因,尼奥洛斯调制了刺虫所有的器官系统,强化了它们的新陈代谢,并进化出修长的尾巴用于保持高速时的平衡,这点和猎豹很类似。 尼奥洛斯查看进化后培养刺虫的消耗,从幼虫蛹化变异为成体需要70生物能,比从前多了20点。 当初创造刺虫就是为了爆兵的虫海战术,刺虫的繁殖效率被一再强化。 尼奥洛斯甚至想出简化基因密码和细胞组成的办法来让一只幼虫可以直接发育为两只刺虫,这种技术的实现也离不开幼虫本身的多段式结构。 现在虫巢的孵化室正在日夜不休地生产幼虫,从上空俯瞰,这座扭曲的活体巢穴蠕动着厚实的肉质壁,时不时喷出数条扭动着虫体的幼虫,带出一摊黏液落在菌毯上被吸收回去。 [虫族单位:幼虫752,工蜂569,刺虫143,脑虫48,眼虫26,囊胞坦克7,坑道虫5,虫母1,利维坦1,翼龙0,光蝎0,毁灭者0] 菌毯已经覆盖了6平方公里多的土地,所有生物都被吞噬殆尽,而在蔓延的边缘处,好奇的大型动物甚至尝试过啃食这种在它们看来是“奇怪模样的蘑菇”的“食物”,然后被从里到外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在黑紫色的原野里,几行深陷的足印表示着大型生物曾经出没的痕迹,而菌毯的快速复原,让那些足印消失在大地上。 硕大的囊胞坦克背部是蘑菇状的胞体集合,里面可以存储活体单位,也可以长时间保存高能矿物,它足部拥有强大的肌肉让它可以携带沉重“乘客”的同时在菌毯上以中等速度移动。 作为后勤类单位,囊胞坦克不具备即时战力,它很难适应多变的战场环境,因此更多地被用于运输资源,而战场上异虫天降的工作则交给空中单位-利维坦。 尼奥洛斯把意识延伸向虫群意志,他能看到自己的族群在丛林中如同暴虐的掠食者,势如破竹般鲸吞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并把所有有机物转化为高效的生物能。 越来越多虫族单位被生产出来,直接跳过刚刚出生的虚弱期加入有序的生产工作和猎杀行动,这种爆兵能力保障着虫群在大量死亡的情况下也可以不断扩充数量。 此刻虫群的即战力只有那一百多只刺虫,它们在脑虫的分配指挥下分成十几个队伍,在菌毯尚未覆盖的翠绿丛林里猎杀动物,然后把撕成碎片的血肉带回虫巢。 海量生物能储存在虫巢的能量室里,里面异化膨胀的胞体将生物能以液态的形式存储,而整个虫巢的墙壁上蔓延的经络也充当着能量储存组织的作用。 工蜂们有序地进出虫道网络,“玛·戈多”的地下资源非常丰富,地层中沉淀着海量的生物质矿物,那是地表覆盖的郁郁葱葱的丛林数万年积累下来的“黑色黄金”。 比起为开采更坚硬的晶体矿而进化出的利钳,这些植物转化而来的固态矿物在工蜂的手爪下轻松剥落,如同盾构机凿开岩层一般迅速开采出山丘一般高的矿堆,然后被忙碌的囊胞坦克一次性运走。 源初虫母-艾欧娜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她时刻守在主巢周围,把自己分泌的蛋白质流体和催化物质结合打入虫巢的孵化室,加速着幼虫的生产。 她好像知道她的造物主-主宰尼奥洛斯的想法,即使没有滑行虫腿结构的限制,她也没有离开虫巢一步。 尼奥洛斯把意识链接到游弋在“月亮”暗面的利维坦,以太空的角度俯瞰“玛·戈多”。 多重感官下的世界如此清晰,如同发射的轨道卫星一样把地表的一举一动一览无余。 主宰凝视向丛林没有覆盖的地方,那是文明改造大自然的踪迹。 “现在,让我看看我这个新邻居受不受到你们的欢迎吧。” 随着主宰的一念而动,数只眼虫披上光学迷彩,迅速往文明世界靠近。 第十一章 文明与野蛮 眼虫拥有很多眼窝,在一次次进化中始终坚持着强化感光能力,以至于可以发现隐形的目标,无论对方是钻在土里还是驾驭灵能隐蔽身形。 虽然看似是肉质实体,眼虫的生理结构其实是高度灵能化的,在感应触手和感光器官下面,是一团漂浮着的半透明颅壳内的发光物质。 在它们飞行的过程中不需要依赖翅膀,也不需要脑虫一样的氦气装置,幽能的波动让它们能像利维坦一样直接在太空中漂流。 本来尼奥洛斯设计的初版眼虫是靠微感光腺丝来完成感应阵列的,但是那些腺丝一长出来就开始吞噬旁边的多足,于是废除了这种真菌模板,转而应用起软体模板的长触手。 借由眼虫们的视角,尼奥洛斯看着下方生命繁茂的丛林在飞速掠过,各种乔木的冠层遮挡住了视野,而在眼虫的超灵敏感光器官的作用下,树叶下面的昆虫鸟兽乃至浅层土壤中的蚂蚁都纤毫毕现。 每一只眼虫都在靠近周围的文明聚居地,它们的目标各不相同,而太空中的利维坦为它们提供着实时导航。 在尼奥洛斯共享的意识里,多重侦测的结果很快绘制成一幅大型立体网络,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种群的菌毯在微观层面蔓延,也能看见丛林藤蔓间,刺虫的身影潜伏着靠近猎物。 眼虫对自身的隐形能力使“玛·戈多”的原住民们无法依靠雷达和卫星发现它们的行动,尼奥洛斯的视野里很快就出现了聚落的轮廓。 这颗生命星球高湿度的特性让文明人口上升后城市化的进程极为缓慢,大量“乡村”以部落的形式生活在茂密丛林深处。 哪怕社会结构进步停滞,母星矿产资源的丰富也极大地促进了历史上智慧文明对科技树的攀爬摸索,而不会出现由于没有“黑色黄金”和“工业血液”而导致在蒸汽科技上无限投入的情况。 通过眼虫的感官,尼奥洛斯近距离观察到了原住民们。 大量树屋错落有致,有效利用了高低的空间结构,中间由高强度藤木连接着上下层,迂回曲折。 电气非常充裕,路灯排列在低矮灌木丛间,而他们的建筑不只是木质结构,根据眼虫的生物能成像,建筑材料明显是经历过化学处理和育种操作,应该是工业流水线专门培育出来的,相当具有文明特色。 原住民们的外貌非常接近碳基人类,没有太突出的异型结构,只是由于丛林环境,皮肤偏黄,手臂比例偏长,身材偏低矮一些。 凝视着他们的生活,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序地从事各自的工作,而他们的社会明显进入了网络化时代,哪怕是偏远的部落,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上网设备。 尼奥洛斯的目光跟着他们,作为乡村部落,哪怕步入了信息化时代,农业生产依然是日常主题,而丛林周围没有刀耕火种的痕迹,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生产粮食的。 农民的身影走入一个硕大的树洞里面,经过扫描,这种树木具有天然的空腔结构,并且会在地层中由树根盘成球状空间。 尼奥洛斯“看见”在树木的根部充满荧光真菌,里面排列着水培组织,水分由农民和树根共同提供,同时滋养着大树和作物,而农民收获粮食会把不食用的部分留给大树。 “神奇的共生关系。”尼奥洛斯注视着农民们的生产生活说道。 大树会结出淀粉和脂肪含量丰富的实心果子,人们食用这种口感粉糯的果子的同时会传播种子,而大树的藤蔓强度很高,是建筑材料里总不会消失的身影,而人们按时节拔去藤蔓也为大树清理了多余组织,就像人为的落叶。 文明的进步明显影响了万年来形成的合作,卫生水平的进步让种子的传播中断了途径,而随着建筑结构强度要求越来越高,天然的藤蔓也逐渐显得力不从心。 在部落里,生产生活还是和古代很像,粮食生产的天然水培基底非常肥沃,不需要过度引入化肥,人与自然也和谐共生。 相比于原始丛林里固守着祖先习俗的部落,原住民建成的城市则更接近于钢铁丛林,只是这种城市里还有传统的影子,绿化的覆盖面积是以立体结构计算的,每一层楼宇都郁郁葱葱。 隐形的眼虫在城市上空游弋,尼奥洛斯带有怀念的眼神寄托在车水马龙之间、在楼宇林立之间。 在他的命令之下,眼虫捕获了“玛·戈多”的人类样本,测绘空间地图以后携带着神经毒素入侵后停止活动的他们回归虫巢。 脱离了眼虫们的视角,尼奥洛斯把目光转回虫族的生产。 相比于人类的文明社会,自成生态系统的虫族看起来就更贴近大自然一些。 虫族自己就是一个生态圈中的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的集合,具有强大的生存能力和适应能力,以至于转战各个生命星球也毫无压力。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虫族的社会比大多数宇宙文明都要“文明”得多。 [【生态成像】已完成,光学模拟开始] 从虫穴利齿张开的头部爆发出宏大的能流,如同半透明的洪水波及所有菌毯覆盖的地方,每经过一个半径,埋入地下的节点也同样爆发一模一样的潮水,无数虚空涟漪激荡在空中。 从上空俯瞰,黑紫色的原野和有机体的巨大建筑都被浮现起来的丛林样貌重叠起来,慢慢被覆盖,最后完全形成新的丛林模样。 在这层伪装中,丛林生命繁荣,无数动植物自由地生活在肥沃的土地上,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一派自然景象。 四季轮回,这片丛林也会如自然规律一般,春天万物生发,夏天繁花似锦,秋天落叶萧萧,冬天万物沉眠。 利维坦和眼虫共同提供的数据支持了这次天衣无缝的伪装,在拟态这方面,虫族得天独厚地拥有优势,它不只是学习其他生命的拟态,更是直接把基因缝合到自己的身上。 在发育出自己的虫海之前,尼奥洛斯不想被外人打扰。 第十二章 高级单位 [你完成了一次进化设计,目标-【翼龙】,进化方向-深空特化,基因模板调制完成,新基因组已更新,你获得经验,进化工程师职业经验获得额外提升] 明月高悬,占据着小半边天空,地面上的人们可以轻松看见卫星上的陨石坑。 这座星球的轨道离心率相对较低,导致四季变化并不明显,气候常年湿热。 尼奥洛斯走出虫巢,踩着柔软的菌毯,甲壳表面挂着点点露珠,看着几只翼龙振翅飞向高空,如同神话故事里凡人目睹奔月。 他强化了翼龙的皮肤,使真皮层可以分泌黏液包裹它们环节状的身体,这个过程会为器官和循环系统增压,帮助翼龙在高空的稀薄大气中飞行。 翼龙是虫群中的空中单位主力,它们的皮质翅膀参考了蝙蝠、蜂鸟等飞行生物,高速的振翅运动让翼龙以极快的速度在大气环境中飞行。 没有菌毯的随时辅助,在高空作战的翼龙必须高效利用有限的生物能,在特殊生物设计中,翼龙的振翅活动会产生能量,作为体内生物反应的催化剂。 进一步对高空急速的追求,最后产生了一种高压的气态物质,特殊的囊状结构平时储存着气体,在高空作战时可以把气体瞬间喷射而出,获得短时间的极高加速度,以此完成大气环境中的空气超机动。 在细菌簇层面,尼奥洛斯为翼龙设计了特定的基因表达,每一个细胞都是不同细菌的宿主,可以用来合成生化物质以提供生物反应的养料,让翼龙在深空中生存更长时间。 通过对寄生细菌的调制,翼龙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同化体内的菌群,以达到修复伤口、加速组织再生的生物处理目的。 对于尼奥洛斯而言,翼龙的诞生意味着【孵化温室】已经发育完成,更高阶的虫族单位即将加入族群。 高阶的虫族单位的基因结构极为复杂,为了防止基因链的崩溃,这个变异过程被人为地分成了两部分。 幼虫在接受指令后先蛹化为虫茧,发育到一半再被工蜂搬运到【孵化温室】的巨大瘤体内,泡在特别调制过的变异引导液中完成最后的基因重组和发育为成体,最后破茧而出。 必须发育到一定阶段才可以接受引导液的浸泡,不然幼虫形成的虫茧会被引导为畸形的变异种,这种失败产物往往表现为血肉或者骨骼的异常增生和模板的紊乱,长出稀奇古怪的触手或者节肢,不一而足。 尼奥洛斯眺望远方,以他的视觉共享可以俯瞰现在的领土,菌毯已经覆盖了主巢穴周围12平方公里的丛林,肿瘤结节分布在这张大毯子上,分化出简单的神经组织来调节菌毯的活动。 工蜂的数量已经破千,它们在脑虫的指挥下有序地进行生产活动,在战场上,即使主巢穴正在受到猛烈攻击,工蜂也会穿行在炮火中,顽强地坚守它们的使命,直到指令让它们钻入地下转移到其他基地。 高频的嘶鸣不时从尼奥洛斯背后响起,每一声渴望杀戮的初啼都是一只翼龙破茧而出,直冲云霄加入黑压压的“云层”,那是翼龙们遮蔽月光的身影。 艾欧娜默不作声地走到主宰身旁,尼奥洛斯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虫母的体型比主宰要大,她的影子把尼奥洛斯包裹,隔离开了朦胧的月光。 三爪的手臂抬起来合在胸前,艾欧娜六根修长的虫腿俯低了她的身体,包裹在坚固甲壳下的头颅对着主宰的背影颔首。 艾欧娜带着一些工蜂和脑虫离开了主巢的范围,刺虫部队为她护卫。 她的身体结构没有对菌毯的依赖,始终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在丛林的地面上。 艾欧娜被尼奥洛斯派遣去建立新的虫巢,这片丛林的地域生物能过于丰富,不是一个主巢可以消化完全的。 直到艾欧娜被刺虫环绕的背影消失在眼虫的视野里,尼奥洛斯才把目光投向几公里外她走过的路,视线被蔓生的阴属植物挡住。 从原住民聚落回归的眼虫为主宰呈上了捕获的样本。 尼奥洛斯的臂刃刺穿昏迷之人的肩膀,把他吊在空中。 审视着长得和老乡基本一般无二的外貌,主宰却提不起对故乡的怀念。 “终究还是异族。”他把异星人类摔在菌毯上。 “把所有样本投入基因塔,我要见到他们的基因组序列。” 主宰的意志被路过的工蜂接收到,这些毫无情感的悬浮虫类用利钳夹住人体,运往张着血盆大口的消化腔,而人体被撕裂的表皮血肉落在地上,被菌毯吸收。 尼奥洛斯把意志沉入主巢,所有虫族都在他的眼中,而现在,一股新的高能反应在【孵化温室】中升起。 主宰睁开自己的多光谱单眼,锁定着蠕动膨胀的血肉管道口。 【孵化温室】的中央腔道缓缓打开,火山口一般的顶端环状肌肉舒张,露出正在向外排出的虫茧。 一根狰狞硕大的蝎尾暴力地撕开虫茧的外衣,口径如舰载火炮的蛰刺在空气中挥舞。 节肢状的覆甲身影出现在菌毯上,因为它的巨大体重,菌毯化作液体般的形态托着六根如飞机起落架一样加压折叠的负重腿。 幽能波动在尼奥洛斯眼中如黑暗中的烛火一般显眼,远远高于周围环境。 [名称:光蝎] [种族:宇宙虫族(尼奥洛斯所属)] [总等级:30] [生命值:100%] [体力值:100%] [属性:力量108,敏捷42,耐力113,智力34,神秘6] [自然属性:体型562(2863kg),外貌(无),幸运(隐藏)] [生物能:1530/1540(器官特化)] [幽能:115/118] [能级:84~87(聚光模式:132~138)] [位阶:e+(火种级)] [技能:聚光超载,矩阵火力,攻城基座] 光蝎这种行动缓慢的虫族单位承担着远程火力打击的工作,当数只光蝎构成矩阵的时候,这种火力聚焦足以融穿路线上的一切,把大地化为焦土。 尼奥洛斯钟爱火力覆盖,曾经面对空中堡垒的巨构装甲的时候,他曾经集结上百只光蝎在地面上架起攻城营地,贯彻天地之间的光柱轻易把上一个文明引以为傲的堡垒打落天空。 看着虫群新诞生的光蝎,他仿佛看到了“玛·戈多”的城市化为火海,无数楼宇在融化与崩塌,文明的结晶就此归于尘土。 第十三章 进化奇迹 既然高等虫族已经加入族群,那么发育的等待就即将迎来尾声。 虫群从来不是默默无闻的种族,天灾的威名是无数虫群肆虐一个又一个星系、毁灭一个又一个文明奠定的。 以战养战才是虫群发展的正常画风,所有敢于拦截在虫群散播恐惧的道路上的生命都会被异虫所吞噬。 尼奥洛斯高坐在自己的“王座”,这位主宰的虫族本能正在持续活跃。 主宰的意志即是所有虫群的意志,尼奥洛斯的杀戮欲望让虫巢周围的所有异虫都活性高涨。 硕大的神经索从“王座”背后链接向虫群的神经网络,主宰意志被传达给【孵化温室】,那座几十米高的锥形建筑时刻不停地收缩舒张,喷射出刚刚诞生的虫子。 尼奥洛斯命令孵化温室把所有生产力用于培育翼龙和光蝎,刺虫的孵化工作被移交给主巢自己携带的培育囊。 虫巢自己不同高度培育着不同的异虫,随着主宰的命令下达,最下方也是离尼奥洛斯最近的穴口蠕动着爬出来几只幼虫。 让“王座”从虫巢长有狰狞尖刺的顶部出口升起,主宰把身上携带着的幼虫抱在肩膀上,命令一个菌毯结节退开对一片地面的覆盖。 菌毯四散,露出了生物质被完全吞噬后的沙化地面。 虫群已经完全替代原有的生态系统,意味着其他种族不再拥有生存的空间,一切有机物都归虫族所用。 十几只工蜂挥动它们的利钳,以一种盾构机的气势齐力挖掘着地面,不一会儿,便挖穿土壤层,把岩石层也挖出一个大坑。 主宰身上的幼虫被悉数投入大坑,与此同时,虫道网络迅速同化了深坑周围的地层,把板结的土壤和坚实的岩石都侵蚀成纤维结构,让菌毯以立体的层次覆盖起岩壁。 初步的基因调试已经完成,幼虫尾部的数条黏腻触手交织在一起,看似它们停止了生命活动,连生命信号都极其微弱,但是在不久的将来,这几只幼虫会完成生命的伟大。 尼奥洛斯集中着精力,以他对于进化和基因的掌握程度,此时也不能分心。 他就像把生命献给实验的科学家们一头栽进眼前的事情,精细到微观结构的操作被主宰随心所欲地进行。 幼虫体内存储的基因共享着虫群的绝大部分数据库,但是这次尼奥洛斯启用了曾经进化出来又被雪藏的基因组片段。 幼虫的基因模组彻底进入活跃状态,各种特定信使蛋白被合成出来用以解锁更深层的基因。 平日里开足马力吞噬着生物质,几十平方公里的茂密丛林完全消化,而菌毯也无时无刻不在把无机物合成有机质,虫巢存储的生物能已经到达一个合适的标度。 海量生物能被调集过来,积攒的养分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此时在虫巢的能量存储腔内,液体平面肉眼可见地降低着。 幼虫的身体逐渐融化,几丁质外壳、肌肉与所有内部器官都在分解,而那滩富集着基因信息的粘稠液体被增生出的囊胞包裹,韧性十足的胞体缓缓扩大,填充着工蜂挖掘出的深坑。 虫道网络链接上巨大的异化培育囊,无数细微的菌群被菌毯携带着攀附到膜状表面,逐渐让深坑化为苔原一般的空腔地面,一脚下去就会踩空。 如同有颗强有力的巨大心脏一般在菌毯下跳动,大量营养液泵入的同时排出一样多的废液和基因污染物,连菌毯也无法承受这种侵蚀,只能靠高速增殖来抵消死亡。 [你发动了一次【基因剪裁】技能,目标-原生物质团,消耗-240生物能,调制完成,基因链缝合重组完毕,新基因开始接受表达指令] [警告,当前异态生化体处于严重不稳定状态,基因链崩溃中] [你发动了一次【进化-和谐】技能,目标-原生物质团(崩溃中),消耗-350生物能,被动-【基因大师】专长触发,你此次技能获得额外判定数值,被动-【进化奥义】技能触发,你此次技能效果获得中度强化,成功概率小幅提升] [你发动了一次【生命续行】技能,目标-原生物质团(崩溃中),消耗-170生物能,被动-【星球之心】专长触发,你此次技能获得额外的修正效果] …… 尼奥洛斯专心致志地着手引导进化的奇迹,推动着众多基因在强大结合阻力下达成完美的平衡,不允许进化过程出现任何的倒退。 粗壮的管道直接链接到他的脊背上,为他供给生物能,极端高能的幽能反应持续波动,强行压迫着生物能往更高浓度的方向集中。 几乎出现晶化现象,过高的浓度让生物能直接在囊腔表面出现了如霜冻一般的绿色“雪花”,而强大的辐射场让周围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尼奥洛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深坑里,主宰意志拔升,所有虫群为他提供着精神层面的加持,这也是虫群力量归于一体的外在表现。 这场丧心病狂的进化实验持续了整整一天,从夜晚的微风吹拂到白昼的阳光正烈,直到黄昏把夕阳化作一抹斜曛,尼奥洛斯也不曾放松。 复杂的催化酶和生命总结亿万年的精华汇聚一堂,一个个沉浮在历史岁月中的基因片段被激活,在主宰手中被选择、装配和整合,把精细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明月再次照耀大地,清冷的卫星反光把空中“王座”的阴影投射在地上,主宰-尼奥洛斯的身影被放大得笼罩所有虫群的意志。 [你完成了一次【奇迹-生命】,新单位-【泰坦】加入虫群,你获得经验,10进化点,1份【升华-异虫源质】] 幽能爆炸的冲击波掀开了所有覆盖在上面的菌毯,地震般的动静连【生态模拟】也无法完全遮掩,地层的震动让不少虫道网络也为之坍塌。 尼奥洛斯凝视下面的深坑,剥离后的菌毯碎片如瀑布般坠入其中,深不见底,如同深渊在吞噬着光明。 在主宰的超级感官中,灵能反应的波动已经确凿无疑地表明生命的存在。 虫群意志向深坑延伸,尼奥洛斯顿时获得巨大的力量反馈。 他在月光普照下端坐“王座”,如同云端中的神明,向着深渊中的存在伸出了手臂。 回应主宰的召唤,菌毯剧烈地产生涟漪,硕大的阴影突破深渊的牢笼探出。 第十四章 种族飞跃 【泰坦】仰月长啸,如同神话中摘星拿月的巨兽,擎天彻地。 主宰尼奥洛斯凝望自己的最高杰作,深知难以复刻今日的奇迹。 [名称:克利修斯] [种族:宇宙虫族(尼奥洛斯所属)] [模板:npc] [总等级:53] [主职业:泰坦(二阶)lv53] [生命值:100%] [体力值:100%] [属性:力量356,敏捷164,耐力412,智力65,神秘15] [自然属性:体型(321t),外貌(无),幸运(隐藏)] [生物能:/] [幽能:462/475] [能级:367~371] [位阶:c-(行星级)] [专长:战争巨兽,野蛮生命,狂暴之心,无所匹敌] [技能:嗜血咆哮,战争践踏,茁壮生长,暴怒投掷,威能爆破,幽能潮汐,原始吞噬,基因记忆] 克利修斯跃出深坑,站在菌毯上比虫巢还要高上一筹,尼奥洛斯需要仰视这只泰坦巨兽。 尖锐的面甲让克利修斯失去了表情能力,而在它的眼神中,尼奥洛斯看见了对战争的欲望,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烧。 针对战争兵器这个定位打造的完美身躯具备强大的毁灭性力量,暴虐的幽能在克利修斯体内解放了天性,一呼一吸之间,淡淡的熔岩色光芒在泰坦体表的能量经络中闪烁。 克利修斯主动为它的主宰低下了山岳般的身躯,让尼奥洛斯从“王座”上踏到泰坦的头顶。 站在高空,风吹拂着泰坦披甲间隙中的毛发,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沙沙声。 尼奥洛斯能感受到脚下巨兽的生命强度,茁壮有力的复数心脏和附属器官一同为它供给不竭的动力,宛如洪炉驱动巨型机器一般。 克利修斯的生理结构之复杂让掌握最终图纸的尼奥洛斯也不能完全解析,这只泰坦的诞生过程充满了不定数和反复发生的不可控变异,尼奥洛斯只是让新的变异能加入进化的征程,并筛除劣质基因产物。 没有主宰的指令,克利修斯保持着静默,不活跃的生命信号能减少对生物能的消耗,一旦开始全功率输出,菌毯对生物能的补充根本跟不上克利修斯燃烧生物能的速度。 工蜂们一拥而上,修剪回收深坑中残余的固态生物能,把这些晶体带回虫巢,尼奥洛斯需要研究这种意外诞生的晶体,这意味着对生物能的储存手段由液态向固态的更高密度转化的可能。 复盘着这次前所未有的冒险举动,尼奥洛斯并不觉得高能爆破炸毁周围一切的风险可以让他畏惧。 虽然根据估算,如果克利修斯诞生失败,对周围的破坏不亚于天基武器以这里为中心从太空轨道投下一根钨棒。 游戏面板的反馈让尼奥洛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现在他手上的进化点和经验值足以让整个族群的等级上升一个阶梯。 本着趁热打铁的想法,尼奥洛斯开始了厚积薄发的投入。 [你消耗了15点进化点,虫群等级提升至lv9,种族生物基因结构完善、器官结构优化、潜力资质得到提升] 浩瀚的能量从虚无中生成,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改造着尼奥洛斯的虫群,在生命层次上,量变逐渐接近一个瓶颈极限,而质变需要额外的契机。 种族等级的提升体现在方方面面,小到一种蛋白的结构优化,大到基因组自动调节为更优秀的状态,对于以进化为追求目标的虫族而言,这不亚于昼夜之间从蒸汽时代跑步进入电气时代。 如同久旱逢甘霖,虫族的细胞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强烈的生命力从每一只虫族身体中涌现,一时间无数精英单位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比起平摊到每一个虫族的进化过程很温和,但是作为主宰意志的承载者,所有虫群归于己身的存在,尼奥洛斯承受的进化是极端暴虐的。 剧痛如海啸般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涌起,基因的大变让尼奥洛斯血管勃发,黑紫色的血液蔓延到了皮肤之外,让他顿时成了一个血形,如同刚刚从血海里捞出来。 紧急把身体链接向体积庞大的克利修斯,让它在交换循环中过滤掉主宰体内的毒性,把新鲜强大的血液回流到尼奥洛斯的血管。 磅礴的幽能不受控制地爆发,空气中弥漫着毁灭性的气息,除了克利修斯没有任何生命能靠近尼奥洛斯身边。 眼瞳血红一片,血液淹没了他的视野,颜色迅速在黑紫色和鲜红之间拉扯转化,如同沸腾一般冒着灼热的气泡。 [种群等级提升,你获得属性补完,力量+55,敏捷+46,耐力+61,智力+35,神秘+7,生物能+840,幽能+42] 尼奥洛斯顶着潮汐般一波胜过一波的痛觉,一心狠下来,把经验投入面板,再次提升自己的等级。 两眼一黑,跃升的基因突变直接让精神体强大的主宰自行进入了身体保护,他昏迷了过去,直挺挺栽在克利修斯尖锐的甲壳上。 等到尼奥洛斯恢复知觉的时候,是从虫茧里爬出来的。 克利修斯发觉主宰开始蛹化以后就把尼奥洛斯放回了虫巢,所有生物能都在优先供给主宰的进化,絮状物质很快就填满了虫茧,茧膜下隐约可见生命的跃动。 麻痒的感觉仿佛发自灵魂深处,伸手去抓又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在发麻发痒。 [你的经验已经枯竭] [主职业:虫族主宰lv38→lv42,技能……(折叠)等级提升] [你完成了一次【基因优化】,潜力资质提升,你获得二次属性补完:力量+35,敏捷+38,耐力+42,智力+26,神秘+3,生物能+550,幽能+35] 尼奥洛斯忍着不适感,感受着体内细胞的欢呼雀跃,进化的生命之息让他如同新生。 同时,面板刷新出新的个人信息: [名称:尼奥洛斯] [种族:宇宙虫族(主宰系)] [模板:npc(内测开始倒计时:87个自然日)] [总等级:53] [经验:4200] [主职业:虫族主宰(一阶)lv.42(0/)] [副职业:星球塑形师lv.4、进化工程师lv.4、战争领主lv.3] [生命值:8020/8060] [体力值:8794/8810] [属性:力量254,敏捷243,耐力301,智力209,神秘30] [自然属性:体型348(1679kg)、外貌(无)、幸运(隐藏)] [自由属性点:0] [进化点:5] [生物能:3852/3860] [幽能:281/285] [能级:268~272] [位阶:d+(地表级)] [专长:……(折叠)] [技能:……(折叠)] [职业知识树:一阶(8/12)、二阶(1/15)] [传说度:1【行星灭绝者】] [装备:无] [虫族等级:9(一阶)] [虫族单位:幼虫890,工蜂1452,刺虫443,翼龙157,脑虫68,眼虫34,囊胞坦克15,坑道虫18,光蝎12,虫母1,利维坦1,泰坦1,毁灭者0] [虫族建筑:虫穴2、菌毯(28+平方公里)、基因塔3、进化腔12、突变池15、孵化温室4、神经网络(25+平方公里)、毁灭者巢穴0、孢子炮台21、脊刺虫柱32] 第十五章 技术爆炸 脱胎换骨的变化。 尼奥洛斯审视着自己,惊叹于这场改造的精妙。 不同于真正游戏只是进度读条和数值改变,他能够真切地感知到细胞微观结构的设计。 从前在他看来已经达到极致的基因组合,现在经过系统优化,打破了过去的玻璃天花板。 尼奥洛斯活动着全身的肌肉,一步走出,突然踉跄一下。 身体素质一次性提升太大,饶是虫族主宰也需要适应一会儿新的力量。 与此同时,有关进化、有关基因、有关于虫族的生命,大量陌生的新信息凭空存储在尼奥洛斯的脑海中,那是提升技能等级带来的理论,直接刻写在主宰的知识海洋中。 尼奥洛斯从未觉得自己对于进化的认识如此清晰,一股自己已经掌握一切知识,达到全知全能领域的感觉油然而生。 回过神来,他直接把这种错觉从脑海中删除了,回顾自己的认知发展,尼奥洛斯深知进化永无止境,未知的知识也亘古如山。 无论如何攀登进化的高峰,总会在走过一段路后柳暗花明,发觉新的路途,而知识也在其中无限延伸。 尼奥洛斯链接向虫群意志,昨天让他直接昏迷的一大助力就是来自虫群意志突然暴涨的力量反馈。 主宰的力量与自己的虫群息息相关,他们本来就是生死与共的关系,尼奥洛斯可以从虫群中获得力量,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汲取整个虫群的幽能加持自己。 在尼奥洛斯的感官中,虫群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在昨天的进化中获益匪浅,种族等级的提升足以窥见升华的门槛。 宇宙虫族的共享记忆中记载了【升华-异虫源质】的作用,每个虫族主宰都可以在一个位阶内获得最多仅一次源质,条件却没有明确固定。 有的主宰是完成了一次史诗级战役,有的主宰是完成了对自己生命的追求,而尼奥洛斯,完成的是突破自己极限的进化杰作。 通过吸收这种源质,虫群主宰可以在突破位阶时获得永久性增益。 不论是虫族精神网络还是异虫源质,这种依赖竞争的发展方式会逐渐拉大虫群主宰们的距离,最终养蛊出最强大的、进化层次最高的主宰。 然而,至今也没有至高主宰加冕的历史记录,宇宙虫族的起源也已经不可考。 在虫群意志中,尼奥洛斯看见了由艾欧娜建立的新巢穴。 这位源初虫母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蜂转化为虫族建筑,并催化菌毯长出肿瘤结节,加速菌毯的蔓延。 主宰把分基地选址在了更靠近文明的那一边丛林,方便在战争掀起时作为第一个前哨站,以此为跳板调集兵力。 坑道虫正在日夜不休地改造丛林地层,掘进虫道网络需要的隧道。 因为工作量巨大和挖掘强度过高,坑道虫的牙齿会因为摩擦而败坏,已经坏掉的牙齿会被瞬间弹出,数秒之内就会有新牙长出,从肌肉中探出来。 挖掘时产生的大量土壤岩砾会被坑道虫嘴部腺体分泌的液体腐蚀成液态,然后转移到表皮夹层中被储存的菌毯分解,这种方式能十分有效地处理废料,方便坑道虫后续用自己的肌肉和骨架撑起隧道转移虫族单位。 相比新虫巢的发展问题,尼奥洛斯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昨天克利修斯诞生时的幽能爆破引发了一层局部地震,震源的高能反应过于明显,而坑道虫的持续掘进工作也极其容易被邻近的城市监测装置发现地动痕迹。 如果有考察人员来到丛林深处,尼奥洛斯就必须作出抉择,是靠消灭探查人员来争取可能的失踪时间,还是把虫巢转移并完成彻底伪装。 现在尼奥洛斯手头的虫群还远远不足以形成淹没整座星球的虫海,如果遇上战术打击,虫群很难组织有效的拦截与反击。 沉吟片刻,尼奥洛斯选择做好万全的准备,开始调阅基因塔的数据库。 “正好这座行星的人类基因也测序完成了……” 泰坦-克利修斯守卫在母巢周围,它如同沉默的山峰般无言,三轮车大小的工蜂们渺小地在它脚边忙忙碌碌地来回于地下与虫巢。 越来越多孢子炮台和脊刺虫柱从工蜂转化而来的囊包中破裂而出,这些虫巢的防御力量是基地的最后防线,全方位拦截着地空单位。 在前一个星球的征服道路中,是具备“高频丝状腺体”的孢子炮台靠着发射高速腐蚀性液体导弹组成防空和反隐形的火力网络,在炮火满天飞的情况下保护了一座又一座被导弹阵列锁定的虫巢。 脊刺虫柱长得像是尾部具有硕大果实的血肉脊柱,骨板中隐藏着无数穿甲棘针,强烈毒性的脊刺可以被加压肌肉喷射而出,远距离打穿特种合金板,这是虫族曾经让上一个世界的陆战部队头疼不已的地面防御系统。 光蝎和翼龙们无所事事,没有战争,它们在虫群的发育过程中失去了用武之地,只有零星的翼龙会飞离虫巢,跟随刺虫队伍打猎。 在时间的流逝中,只有菌毯时时刻刻在覆盖更多的土地,这种虫群发展的基石扩张着虫族建筑可以立足的领域,并分化出菌毯肿瘤来自我调节。 尼奥洛斯埋头于进化腔里进行研究,为了配合主宰的操作,形态永不固定的“研究基地”飞速变化。 基因塔提供的数据库上传到进化腔,肉块化的表面开始长出大小不一的人类器官和肢体,一时间看起来就像是血池肉林,几十个人体被拆分和重新缝合在一起一样,组成令人类作呕的恐怖图景。 其实那是进化腔在表达人类基因,尼奥洛斯需要异星人类的基因加入幼虫的共享数据库里,并且保证在变异过程中不会出现过度性状偏斜。 每次回响起进化的节奏,时间都会流逝得很快。 尼奥洛斯停下手上的工作,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照亮进化腔里露出的幼小生物。 [你完成了一次虫族生物设计,新单位-【拟态雏虫】加入虫群,你获得经验] 捧起身体结构极度不稳定的拟态雏虫,尼奥洛斯逗弄着它囊肿的尾部,而拟态雏虫收缩着退化的爪子,任由主宰检查进化结果。 “脆弱的生命造物,但是确实是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 尼奥洛斯把人族未来的梦魇-拟态雏虫放了下来。 第十六章 备战之初 数天的等待,尼奥洛斯百无赖聊地看着虫巢里保存的五阶主宰基因。 以他现在的知识储备,还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暂时把这个未解之谜放在一边,他把视野投向虫巢外面。 在有机质建筑组成的树林之间,一座新成员看起来鹤立鸡群。 别的虫族建筑要么以偏红棕的肉质色为主,要么以菌毯的紫黑色为主,而那个鼓鼓囊囊的多腔室胞体流淌着绿色的液体,看着随时可能爆炸一样。 因为爆虫这种生物单位的特殊性和危险性,尼奥洛斯决定把爆虫的孵化工作独立出来,单独设计出一种巢穴来孵化这个兵种,所以就有了【爆虫巢穴】的诞生。 爆虫外形臃肿不堪,在变异过程中幼虫的骨板软化成背后的酸液囊,而这些球状囊胞与【爆虫巢穴】十分类似,表示着工蜂表达筑巢基因时连带表达了爆虫的基因。 相比于高度集成发达的【孵化温室】,建筑与生产单位的相似性代表了此时的【爆虫巢穴】只是放大了生育功能的爆虫雌性个体。 这种生产方式相对原始,但是每一种虫族建筑最终集成到一个孵化室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随着爆虫巢穴附近的虫茧一一爆开,一只只拖着巨大酸液囊的爆虫在菌毯的帮助下缓慢爬行出来。 它们的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已经在蛹化过程中被吸收来加速变异速度,换取了恐怖的爆兵能力,方便战场上源源不断补充这种“活体炸弹”。 为了支撑和稳定它们畸形的身体,尼奥洛斯把它们的虫腿设计得比擅长跳跃滑行的刺虫都更加有力,并且进化出尖刺来应对战场上可能的崎岖地形。 爆虫的攻击行为是自杀性质的,因此虫群不会常备大量的爆虫,只有在战时才会源源不断地孵化出这种消耗性兵种投入战场,依靠引发体内的不稳定物质来把储存的酸液泼洒到敌方单位或建筑上,造成致命伤害。 通常这种行为是通过潜地来完成的,在战场上,从地下突然钻出的成群爆虫是所有地面防御力量的噩梦,看似安全的区域随时可能沦为死亡陷阱。 为了精确爆破,爆虫在本就简单的生物空间中保留了一套原始的声呐系统,由传递腺体发出脉冲来感应周围物质,然后接收腺体获得空间信息后使得爆虫得以在地下时刻掌握地图。 现在尼奥洛斯打算提前孵化一批爆虫出来,因为“玛·戈多”的丛林地貌让爆虫更加难以行动,甚至需要靠滚动来前进,他需要进一步改造爆虫的基因。 基因塔中存储的本地生物基因被调取出来,尼奥洛斯参考着当地千万年进化来的昆虫生物的性状来调整爆虫的生理设计。 “王座”上,主宰随心所欲地运用自己新的知识,虫群意志把主宰的意愿传达到进化腔,肉块化的表面长出上百条结构迥异的节肢虫腿,重复着爬行的动作。 [你完成了一次进化设计,目标-【爆虫】,进化方向-爬行特化,基因模板调制完成,新基因组已更新,你获得经验,进化工程师职业经验获得额外提升] 新近孵化出的十几只爆虫慢慢爬行到由触手和甲壳组成的【突变池】,自己掉进微微闪着光的绿色粘液中,接受“基因编辑”,改造成新的模板。 等到它们与【突变池】的神经链接断开,从池水中爬出来的时候显得轻松了许多。 仔细观察它们的足部,就会发现原先光秃秃的尖刺周围长出了一圈镰刀似的环状肉钩,这些可以在软体和骨质之间转化的结构让爆虫能避免在丛林地形无法行走的尴尬情况。 在尖刺虫腿的皮层下面也长出了新的腺体,这点参考了坑道虫的设计,腺体可以在爆虫被植物或者地面绊住的时候分泌腐蚀性液体到腿部表层,帮助爆虫挣脱地形束缚继续前进。 新腺体与肾上腺直接相连,那些液体本质上与爆虫用于自杀性攻击的强酸腐蚀液出于同源,只是更依赖爆虫体内菌群的调节。 现在爆虫们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只是偶尔菌毯碰上无法短时间覆盖的地形时,脑虫会安排爆虫去清除障碍,灵活运用“炸弹”的作用。 尼奥洛斯把菌毯的扩张速度看得很重,他还安排工蜂携带着菌毯的样本去到丛林中不同地方,让菌毯遍地开花。 没有链接到虫巢的菌毯发育速度肯定是放养一样的,但是尼奥洛斯命令菌毯结节不能让外面分散的菌毯扩张到过大面积,以免引起注意。 主宰的目的是用坑道虫打通所有散布菌毯和主巢的地下连接,待到积累了足够的生物能和战斗单位,就掀起席卷全星球的战争狂潮。 在此之前,尼奥洛斯希望菌毯不会被发现异常或者能够被当地住民视作一种新的自然现象,就像菌毯的本质一样无害。 此时,远在另一边丛林的虫母-艾欧娜链接向主宰意志,向尼奥洛斯传递着前方眼虫侦查出的画面信息。 借由眼虫的视野,尼奥洛斯看到了茂密丛林中灵活前进的数个人影,在热成像信息中,可以看见他们发挥着祖先的本能优势,如同鱼入大海,脚步丝毫不受丛林地貌的影响。 主宰意志瞬间降临那只眼虫身上,让眼虫无意识地触手蠕动都停了下来,眼窝中的数个眼瞳呈现出人性化的目光。 遵循着尼奥洛斯的意愿,眼虫隐形着升空,飞向丛林外围,主动靠近来意不明的异星人类。 来者的身影被眼虫锁定,尼奥洛斯看见他们穿着疑似工作服的统一服装,背包塞得满满的,看着像是前世背包客那种从头到腿的旅行装备包。 “第一批找上门来的人类么……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地震,我可等你们很久了。”尼奥洛斯坐在“王座”上远程凝视入侵者们的行动说道。 “艾欧娜,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 遥远的虫巢菌毯上,手爪在胸前无意识挥动的虫母接收到了主宰的命令。 “遵循您的意愿,伟大的主宰。” 第十七章 到访的客人 地质考察员们分成两组,而身穿丛林迷彩军服的陆战士兵鲍里斯负责保护他们,手持冲锋枪单独走在前面。 丛林非常潮湿,即使是常年习惯这里气候的原住民们,也会受不了卡塔拉菌的刺鼻气味,这种类似苔藓的菌类覆盖在丛林的腐木上,分布非常广泛。 他们抵达了地动的边缘,搜索了大约一个小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地裂痕迹。 每一个地质专家都仔细对比了前几天监测仪器反馈来的数据指示,顺着几个大致方向前进,拿着便携的地层能量检测仪表。 大家都得出来一样的结论,丛林里没有发生过高强度地震的迹象。 然而,前几天剧烈的震动传到最近的恩尼斯市里,每个人都有明显的震感,很多树木从高层坠落,造成了一定的社会混乱。 “谢天谢地……这里没有情况,组长。”阿德里安透过防护面罩对走在前面的考察组组长布莱恩说道,一边拿刀划开了阻挡视线的藤蔓。 灵活地避开了腐殖质里繁殖的昆虫,倾倒的木头上卡塔拉菌的黄绿色菌丝看起来有点让人恶心。 “这味道简直是难以忍受,以后我再也不来这种林子里做勘探了。” 布莱恩重重地拍了下抱怨中的阿德里安的肩膀,说道:“知道了,傻瓜,早点干完早点回所里,你刚刚不说我还以为那味道是因为你几天没洗澡……好了,我这里也没有情况。” 另一边,一浅一深踏着坚实地面上的加菲尔德拿出对讲机答复道:“组长,我这边也没有情况。” 加菲尔德和帕德里克继续朝丛林深处探索。 帕德里克总是拉长着脸,显得严肃中带着一些不耐烦,加菲尔德对此知道得很清楚,他最近刚刚有了第一个孩子,可还没有和妻儿多享受一会儿幸福,就被所长安排来丛林里干这种苦力活。 加菲尔德没有开玩笑来活跃气氛,帕德里克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他都能看见面罩下队友的乌黑眉毛要挤成一块儿了。 看着眼前的丛林,加菲尔德不由得也皱起眉头,他很困惑。 没有任何异常地动,组长应该和他一样,对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感到莫名其妙了。 突然,惊起的鸟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家别动,可能有大家伙来了。”陆战士兵鲍里斯通过对讲机发出警告。 他戴上战术目镜,以热能成像的视角看向声音的来源,端起手里的冲锋枪,时刻准备瞄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茂密的树丛间飞速移动,把落叶弄得满天都是。 两队考察人员紧张地跟在鲍里斯后面,“布莱恩,阿德里安,加菲尔德,帕德里克,你们两队在我标记的地方汇合。” “好的,好的,鲍里斯,我们过来了。” 跳脱的阿德里安急促地回复着士兵的命令,而鲍里斯眯着眼睛,半蹲着靠近前面。 几个考察队员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丛林里面不乏成群的大型掠食者,一旦抓到猎物都会无情撕成碎片,而把鲜肉碎块储存着给幼崽当吃食。 士兵鲍里斯屏息以待,热闹又寂静的丛林里,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突然,地上出现了一道弯曲的黑影,士兵直接把一梭子倾泻而出,打得林子里树皮和叶子碎屑飞溅。 “该死的,你这……”声音被巨大的枪声所淹没。 等到鲍里斯松开扳机,他打开强灯光照透蔓生的丛林植物,把光线移动到刚刚扫射的地方,只发现厚实的腐殖质层上面,一只倒在血泊中的铎革猎豹。 这种掠食者常见于中高纬度的丛林,作为一种猫科动物以灵活捕猎的方式着称,刚刚应该就是它从树上跃下准备捕杀旁边那只已经连带着成了马蜂窝的野猪。 “呼……解除警报。”鲍里斯收枪,对着对讲机说道。 “只是只铎革猎豹,我本来以为前些年扫荡周边的时候已经把它们全部赶到丛林更深处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唉,可怜的家伙,真不该这时候出现的。”鲍里斯看着已经被开膛破肚的豹子,知道这次作战记录会让他回去以后挨上一次处分了。 “好了,专家们,请加快速度,我不能保证下次还会这么顺利。” 鲍里斯没有听到对讲机里的回应,他皱起眉头,攥着对讲机,再次说道:“收到请回复,布莱恩?” 士兵握紧手上的枪,快速往刚刚的汇合点靠近,而刚走到半途,就听见对讲机里传出来一阵奇怪的撕拉声,像是嗓子哑掉的人在挣扎地说话。 鲍里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不由得走慢了一些,“布莱恩?是你吗,收到请回复,完毕。” 对讲机里传出来组长布莱恩的声音: “布莱恩收到,鲍里斯,我们这边已经探察完毕,我想我们可以早点回去了。” 鲍里斯松了一口气,回复道:“鲍里斯收到,我现在向你们的位置移动,请在原地等待。” 等到走到一片小空地,士兵看见地质考察队的四人已经在等他了,丛林特有的发散阳光从树冠下照下来,在湿泞的空地上投射出他们扭曲的影子。 鲍里斯看到他们后就把一直端着的冲锋枪放了下来,把保险关上防止走火。 四人只是盯着他看,没有说话,让鲍里斯以为他们是被刚刚的枪声吓到了,摇摇头主动带队离开。 回去的路上,鲍里斯照样如来时在前面一点开路,向着丛林边缘走去。 加菲尔德在士兵背后笑着说道:“真是稀罕,难得考察能提前一次结束。” 他旁边的阿德里安撞了下加菲尔德的肩膀,窃笑道:“想不想听个笑话。” “阿德里安你个白痴。”帕德里克骂道。 随后四个人不约而同把面罩的透明度调低,遮住了面孔。 “也许你能教老士兵一点新把戏……好了,布莱恩,你们收集好了数据吗,我需要确认。”前面的鲍里斯没有回头问道。 “是的,士兵先生。”组长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飘忽不定。 “好,我们加快速度,星夜里丛林会更危险。”鲍里斯叮嘱道。 “确实是收集好数据了,鲍里斯。”布莱恩冷不丁地在士兵背后重复了一句。 四道黑影靠近了毫无猜疑的士兵,正是布莱恩、阿德里安、加菲尔德和帕德里克。 第十八章 如火如荼 主宰意志降临在虫母-艾欧娜的身上。 “看起来,新单位的设计算是比较成功的。”尼奥洛斯的声音从艾欧娜的声腔中传出。 菌毯上并列排成一行的赫然便是地质考察组五人的尸体,而在丛林边缘之外,考察队五人已经完成了“探察工作”,正在把尼奥洛斯设计好的数据携带回恩尼斯市。 艾欧娜淡淡地说道:“拟态雏虫就像布莱恩、加菲尔德、帕德里克与阿德里安,也就像鲍里斯,会像他们人类中的任何一个人。” “或许宇宙中会有虫族长得像人类,但有些人类却远远不如虫族。”主宰尼奥洛斯想起以前在研究基地的日子。 曾经那些研究人员拿他的身体组织去做实验,很多已经被“处决”的死刑犯或者“失踪”的流浪者被运到那颗卫星,成了研发武器的牺牲品。 “把这摊子事收拾一下,只要后续拟态雏虫没有表现出基因缺陷,就让虫巢开始生产它们。” 尼奥洛斯最后看向地质考察队员们一眼,在艾欧娜脑海中说道: “它们会是我的虫群向宇宙传播恐惧的第一战。” 主宰意志如退潮般离开了虫母的身体,而艾欧娜双爪合十,对自己的造物主表示至高的崇敬。 这位源初虫母让菌毯分解了地上的尸体,五人脸上残留的恐惧表情逐渐被黑紫色的菌丝盖住,就像是在逝者身上盖上白布一般。 她控制着菌丝操纵人体的肌肉,让他们的眼皮阖上,就此聊作一场简单的葬礼。 在虫母的指挥下,新虫巢附属的【孵化温室】里数只幼虫开始了结茧,胶化茧膜下一团原生质流体变化着器官,等到它们出世就会变成那狡猾的渗透生物。 隐形单位-眼虫会承担起投放拟态雏虫的任务,在异星人类的城市里,会有越来越多的重要人物被披着人皮的异虫顶替,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最近的恩尼斯市。 这是一场渗透战争,结合了人类基因诞生的拟态雏虫可以迅速学习研究目标的所有生理特征,然后具象化对方的形态并取而代之,而拥有一定智能的它们甚至可以完成操作电脑等一系列行为。 对它们的设计加入了【灵能智慧创生】,而吸取了虫母模板的教训,尼奥洛斯只赋予了拟态雏虫释放心灵潜流的能力。 它们可以在自己死亡前不断地对周围的人发出一种淡淡的心灵暗示,让别人觉得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老兵鲍里斯的牺牲有一定程度就是因为这个能力。 现在尼奥洛斯一边把精力投入渗透战里,另一边开始执行“星星之火”计划。 利维坦已经离开了卫星暗面,开始向“玛·戈多”的表面投放空降囊胞。 数以百计的简化囊胞里,每个都包含了一只工蜂和休眠状态的菌毯组织,它们将被投放到世界各地,不论是繁茂的丛林、纯净的海洋还是高耸的山脉,都将会分布着它们的身影。 依靠虫群意志的调控,工蜂们被设计出新的受体蛋白,让它们新的神经系统可以与菌毯组织链接,引导菌毯分化出肿瘤结节。 作为虫群的基石,菌毯的基因结构变化多端以此能适应不同需要,而相对的,作为世代更迭最频繁的虫群建筑,它们的基因逻辑是最简单的。 这解放了尼奥洛斯的精神压力,他不再需要直接控制远在天边的虫族单位,而是放心地让它们开始发育,并且保障这些游离在主巢神经网络外的虫群不会出现恶性突变。 这些散作满天星的虫族区域只有一个任务:积累制造有机物并储存在地下,等待日后战争席卷世界,作为虫道网络链接的节点,像蛛网一样迅速覆盖每一寸星球地表。 同时,虫群区域的扩散和虫群单位的增殖能强化虫群意志对主宰尼奥洛斯的加持,让他的【战争领主】的天赋职业真正发光发热。 未来,当虫群已经攻陷人类最后一寸防御以后,这些覆盖全球的网络就会在主宰的指挥下改造生态环境,重塑地表,以此达到最适合虫群生存和繁殖的环境。 另一方面,尼奥洛斯命令泰坦-克利修斯遁地,为虫群挖掘出足够巨大的地下空间,这次他打算提前发育出【毁灭者】,而不是在战争中期依靠吞噬文明的积累让【毁灭者】现世。 克利修斯哪怕体型超越虫巢,虫族本能的潜地能力也完全具备,但是为了提高掘地效率,泰坦体表进化出一套额外的毛细血管,这些脆弱但可以快速再生的血管里流淌着酸性血液,可以软化土壤和岩石,让身形硕大的克利修斯可以十数秒内便把自己埋入地下。 坑道虫辅助着泰坦破碎岩层,往往是它们先把岩层的关键结构凿穿,再由强大伟力的克利修斯把岩层击成粉碎。 大量工蜂往来于虫道网络搬运着土石废料,这些废料已经被菌毯初步消化,里面的有机质已经被吞噬殆尽,而剩下的无机质也不会被浪费,里面的胶质粒子会被虫巢进一步吸收,作为生产虫族单位的元素材料。 如火如荼的战争准备工作在虫巢区域开展,虫群们不眠不休,哪怕能量消耗到完全枯竭,只要在菌毯上躺上一会儿,转眼间就又是生龙活虎。 生物能储备的压力很大,尼奥洛斯命令着菌毯加速覆盖丛林土地,外出猎杀的刺虫和满天飞的眼虫都携带着菌毯孢子,把菌毯组织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菌毯作为严格意义上的一个有机整体,虫群等于它的器官,深入地下的卷须吸收着矿物质,而把丛林高大树木侵蚀死亡后,菌毯可以享受所有阳光,并以高效的光合作用合成有机质。 “不够,还远远不够,我需要菌毯的扩张加速。” 主宰的意志会被忠实地贯彻到底,基因塔中关于自我吞噬的基因片段被调整成一种广谱腺体蛋白,这种物质可以刺激虫族的身体组织出现小规模的溶解,并转化为菌毯。 这种能力被迅速实装到所有虫族单位身上,借由虫群暴力的再生能力,菌毯可以更快速地传播到更多地方。 [虫族单位:幼虫1054,工蜂2198,刺虫850,翼龙372,脑虫156,眼虫87,爆虫53,囊胞坦克38,坑道虫34,光蝎28,拟态雏虫8,虫母1,利维坦1,泰坦1,毁灭者0] [虫族建筑:虫穴2、菌毯(52+平方公里)、基因塔4、进化腔18、突变池16、孵化温室6、神经网络(50+平方公里)、毁灭者巢穴0、孢子炮台57、脊刺虫柱61] 坐在“王座”之上的主宰,又一次冒险链接向宇宙虫族精神网络。 “静静等待时间种子的发芽吧。”尼奥洛斯沉浸入虫群意志中,俯瞰虫族的星辰,精神开始无限拔升…… 第十九章 第一滴血 【你已抵达宇宙虫族精神网络】 无限寂寥的孤单世界里,新的流浪者回归了黑暗的怀抱。 熟悉的亘古永恒,每次从这里离开,都会有种狭隘逼人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见识了纸面外的风景,再让他回到那种白纸,便觉得即使暴露在无垠星空,也觉得自己好像被关在盒子里,蜷缩着喘不过气来。 尼奥洛斯不喜欢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种身处狭窄密闭空间的错觉,让这位主宰厌恶。 那会让他感到自己是困兽,就像是回到那个冷冰冰的牢笼。 漂流在重重叠叠的虚无里,概念化的时间流逝放大了孤独,缩小了寂寞。 如果对自己的概念丢失,亦或者在漫长的旅行中扭曲,映射回身体,也将是一场灾难。 尼奥洛斯没有选择抵御时间带来的磨损,在光阴里,不会有什么是时间的敌手。 他只能依赖自己的虫群,那些闪耀在自己意志中的星辰,永远是每一位虫族主宰的底蕴。 无论主宰走到哪里,哪怕隔着时空,虫群也将为它们至高的主宰奉上绝对的忠诚。 即使历史远去,主宰化作王座上唯一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所有的虫群,也会如黄金般闪耀。 尼奥洛斯坚信着这一点。 璀璨的光不时升起,在这种混沌的世界,空间距离没有意义,所见即所在,在每一位看见这光芒的主宰眼中,它们和光的界限永远只会是一念之间。 飞在黑暗中的蛾子,没有阳光下蝴蝶们的斑斓彩衣,哪怕明知会被烧成灰烬,也会冲上去拥抱光明,直到一缕温暖,一撮灰。 尼奥洛斯是知道自己的渴望的,他也知道,拒绝本能是自主意识的基石。 他把自己的虫群设计为【主巢智能】,本身就是不喜投入宇宙的混沌本质。 默默离开近在眼前的光明,负重前行的他再次踏上了旅途。 未知的远方还在等待着他。 “淡却白日明灯,望见长夜流星痕,流浪在朦胧。漫步城荒,忘了做过的梦,但听天上展翅声。旅行去往远方的风,能否带走我的一生,让我去寻往逝时光……” 不知为何,尼奥洛斯想起了这首歌谣,来自过去被他毁灭的那颗行星,一位被他的臂刃斩成碎片前还在歌唱的无名歌者。 他继续漂流在遗忘一切的坟场里,在本质上,这里确实是宇宙生命的墓地,那些喷涌的基因碎片,便是生命史诗走到最后的墓志铭。 如同深海般沉寂,无人可以说话,尼奥洛斯有时候会想,这里就像一个售卖机,卖出基因,收获孤独。 久不可追的时光里,尼奥洛斯碰上的光芒都在他眼中出现又消逝,甚至于触手可得,他也是冷漠地路过。 在这座猎场里,没有冒进可言。 就整个宇宙来说,所有虫族主宰的血腥竞争总归是形成一个统计性质的金字塔形,如同登神长阶,位阶处于底部的数量是最多的。 尼奥洛斯现在已经濒临一阶的极限,在逐鹿中,他也未必不可成为猎手。 与其容忍另一个强者的出现,那么这个强者,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物竞天择的血液流淌在主宰的血管里,尼奥洛斯期待着在杀戮中新生,而不是伏地刨土。 只有那些永远躺在坑里不去仰望星空的,才不会掉进坑里。 悠长的等待,宛如农民在春天种下希望的种子,然后等待着秋天收获金黄。 光芒乍现,尼奥洛斯重复着徘徊,却发现了另一位主宰的气息。 对比后发现对方的概念力量不如自己,他仿佛闻到了近在咫尺的血腥气。 仿佛鲨鱼扑向海豹,尼奥洛斯的概念体冲入炽日般的光辉领域中,目睹一股雾气正在疯狂吞噬逸散的基因碎片。 无视了身边高速掠过的基因,他直冲冲地杀向另一位主宰,两种概念体碰撞在一起,各自的领域相互覆盖。 在光明中,似以空间为画布,涂抹上一抹流动的灰色颜料,四散在周围,侵染着空白。 [你正在经历特殊状态-【概念体复写】,判定中,精神锚点确定,交互开始] 像是雪崩一样,不受控制地交互着、撕扯着,视野在自己的记忆与对方的记忆之间不断闪现跳跃,仿佛一秒几十帧。 在信息化的撕咬中,尼奥洛斯得知了对方的主宰真名-“芬德尼尔”,一位一阶虫族主宰。 每吞噬对方的一点概念,海量的记忆都会冲击他的脑海,这也是概念体厮杀的凶险之处,随时可能两败俱伤,被扭曲了“自己”的定位。 翻卷着移动,以概念体叠加的形态为核心,尼奥洛斯和芬德尼尔不断变化形体,像是会自己动的云彩,速度惊人。 不可名状的感官,让主宰们像是藏在夹缝之间去看时空的光芒,破碎的光斑让他们窥见了“裂隙”的另一边,那是宇宙的过去。 [警告,你正在经历****……] 他丢失了面板信息,此时概念体与肉体的界限仿佛被打破,一体又分散,相当微妙,现在不仅是象征层面的厮杀,也是概念中具象化的血肉之躯之间的厮杀。 各种各样的意念、信息、知识冲刷着他们,如果不尽快结束这场杀戮,他们都会被宇宙的历史同化,彻底迷失自我。 终究还是尼奥洛斯更胜一筹,他完成了对芬德尼尔的概念体的彻底改写,然而他在混沌中已经渐行渐远。 虫群的意志在闪耀,尼奥洛斯在回归历史的迷失中找到了一点不协调不自然,重新回想起自己的定位,精神弹出一点意识,最终帮助他走回了来处。 光线业已熄灭,黑暗与空虚重新包裹住了他,可这次尼奥洛斯没有再觉得这种冰冷是煞人的,反而透出一股温暖的味道。 把精神沉入自己的“锚点”,他断开了与宇宙虫群精神网络的链接,回归宇宙。 面板信息仿佛重新上线,在尼奥洛斯于“王座”上回过神来后刷新: [你完成了一次-【概念体战争】,你获得了“一阶虫族主宰-【芬德尼尔】”的概念集合,基因数据更新,记忆体已压缩] 尼奥洛斯继承了对方的一切,包括所有知识,也包括拥有的记忆和基因数据库,而他深知,现在宇宙的某一个角落,必然有一支虫族正在凋零。 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的猎杀成果,虫群意志传来了新的反馈: [你的虫群战斗单位总能效已超过【战争领主】职业状态的最低标度,战争矩阵已经联结,虫群加成已生效] 第二十章 致未来 黑紫色原野上,所有虫族都躁动起来。 名为“战争”的概念链接着它们每一个成员、每一位战士。 这是超越血脉的联系,代表着战争艺术的高涨热情。 虫群不需要铁血的军阵,它们自己就是所向披靡的战争机器。 哪怕是负责生产的工蜂,也能举起大螯撕裂敌人的钢铁装甲。 虫海在主宰的意志之下不再是单纯的数量,而是滚雪球一般的血腥升华。 [战争之心:lv1(已触发):所有虫群战斗单位技能等级+1、力量+7、敏捷+5、耐力+8、生命值恢复速度+10%、体力值恢复速度+15%、生物能上限+5%] 战争矩阵高效地调节虫群的力量,每一个虫族的生物结构都发挥出了更高的能效比,借此爆发出更高的战斗能力。 如果说虫群的进化是设计的迭代,那么【战争领主】为它们带来的加成就是工艺进步,全方位优化了现有设计的功能。 反馈到主宰身上,就是新涌起的力量潮水,每一个细胞都在悠长的呼吸,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目光所及所有的事物运动都慢了下来,这是神经反应速度骤然提升的不适应结果。 尼奥洛斯把意识投向虫群意志,在他遨游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这段时间里,他麾下的虫群已经为他带来了第一场胜利。 在虫母-艾欧娜的指挥下,拟态雏虫的渗透工作非常顺利,恩尼斯市的关键人员位置已经被替代,诸如军事基地、常驻兵力等位置也被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虽然恩尼斯市只是一座中等规模城市,但因为临近丛林,每过多少年都会面临可能出现的兽潮,所以自古以来,恩尼斯市都是重兵驻扎的设防要塞。 甚至于,根据拟态雏虫的汇报,恩尼斯市郊外的山脉里还隐藏了一座秘密基地,里面埋着一个导弹深井,随时可以实现远程火力打击。 现在虫巢已经把菌毯覆盖向以主巢为中心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在整个星球地表,“星星之火”计划的执行也进入了中期,大部分简化囊胞都完成了降落和初期铺设,只有很小一部分在降落之初遇到了大型生物而覆灭。 战争矩阵得以成形,也是因为随着虫群的发展,战斗单位的数量业已突破三千,现在上千只刺虫游荡在菌毯之外的土地,为周边丛林带来了大规模的种群灭绝。 生态模拟的天空之下,近千只翼龙形成了遮蔽阳光的“乌云”,它们时刻不停地高速扇动翅膀,盘旋在母巢上空,没有任何鸟类接近菌毯覆盖的土地。 泰坦-克利修斯守卫着主宰的“睡眠”,在尼奥洛斯精神体离开身躯的时候,它日夜不休地在母巢周围巡逻,每一步都是如同山崩地裂。 在虫群意志的投射下,尼奥洛斯看到了繁荣的虫群吞噬着星球的生机,而这只是原始积累发展到的一定高度,文明的发展往往也是这样一个流程,只有在宇宙中生存了无数时代的虫族可以以这么快的速度走完萌芽文明数万年的路程。 数千只工蜂几乎把地表资源掏空,它们的开采效率堪比盾构机,而忠实的囊胞坦克跟在它们后面运输着一批又一批的资源来返于虫巢和矿点。 正如尼奥洛斯的意愿,虫群的种子已经在时间的等待下发芽,准备向地面探出自己的茎秆了,去追求外面世界的阳光、外面世界的养分。 时间的流逝也让主宰意识到这次精神体漫游的不同寻常,与芬德尼尔的概念厮杀和后续的未知旅途扭曲了时间,揭露出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神秘一角。 尼奥洛斯的意识中正悬浮着一个彩色的气泡,里面斑斓得像是打翻了颜料板,时不时可以窥见异态虫族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是和他发展出的虫族不同的“果实”。 把意识的触手伸向那个气泡,捅破的只是一层象征性的保护,而汹涌出的是浩瀚的记忆潮水和知识洪流。 他本能地在意识中设置了栅栏,过滤掉了所有重合的知识和虫群主宰共有的基因记忆,而保留了未知。 尼奥洛斯的主宰意志受到了另一股主宰意志的冲击,而后者已经支离破碎。 “芬德尼尔”的主宰真名在这股洪流中消磨掉了所有意识烙印,与“尼奥洛斯”融为一体。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浮现在尼奥洛斯身体里,他没有感觉到力量的强化,仿佛那股融入他意志的“水流”只是错觉。 芬德尼尔的记忆在尼奥洛斯眼中已经流淌过一遍,那是概念厮杀时从对方身上撕扯下的碎片,现在完整地接受了这另一位主宰的一切。 尼奥洛斯没有因为对方是失败者而表达傲慢,每一位虫族主宰都是值得尊重的,它们象征着各自虫群的至高,而赶尽杀绝是对于另一支虫族的最高敬意。 失去了芬德尼尔这位主宰,它的虫群必然迅速衰亡,然而从尼奥洛斯得到的记忆中看来,它还没有征服消化完第一个生命星球。 尚且处于战争的另一个星域的文明一定会疑惑于虫群的大规模寂灭,而尼奥洛斯也算是间接拯救了一个地表文明免于毁灭。 然而,尼奥洛斯已经得到了那个星球的坐标,倘若未来他的虫群能席卷星域,为了表达对芬德尼尔的敬意,他一定会接替对方,完成对方没有完成的事业。 如果那个文明到时候还没有毁灭的话,毕竟以宇宙角度,文明的更迭是很快的。 尼奥洛斯把所有精力投入消化芬德尼尔的遗产,他梳理着对方拥有的基因数据,筛选出有用的优良基因投入【突变池】进行实验,而芬德尼尔拥有的知识和阅历也让尼奥洛斯受益匪浅。 表现在数据面板上就是尼奥洛斯的职业经验得到了长足的提升,其中尤其以【进化工程师】和【战争领主】为先。 时间的流逝让日升月落,尼奥洛斯偶尔脱离自己的事业走出虫巢,看向明月时也不免有些彷徨,毕竟这会让他想起故乡。 然而虫群的未来还需要他这位至高主宰去规划、去引导、去统治,进化与战争的步伐永无止境,无垠的星海还等待他去征服。 捧起一只扭曲着触手的幼虫,尼奥洛斯于月光下说道: “我来到这里,大地将起刀兵。” 第二十一章 战争之始 都是那些该死的什么研究专家,他们的人性已经快近乎于泯灭了。 丛林里的兽群们也是自然的一员,它们再怎么制造灾难,那也只应该被驱赶到丛林深处,在那里它们会生活得安定的,不会再来袭扰城市。 是的,那些专家们要求的高危生化物质就是大兵弗朗西斯驻守在这不毛之地的原因,这片山脉位于恩尼斯市和英格里市中间的丛林,与文明世界隔了数十公里,几近原始。 大概执行命令是他坚持在这里的动力吧,一步一步,跟着几个士兵一起,穿着厚重的动力装甲,朝着通往山脉内部的秘密隧道前进。 在茂密得不给其他生命留下一点生存空间的丛林里,除了蔓生植物和来来回回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大树,就是各种各样毒得能一口带走人性命的蛇和小虫子。 “嘿,马克,”梅雷迪恩叫道,声音从他的装甲面罩中传出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唉,又来了。”布兰特又开始习惯性地叹气。 “这次可不会让你们失望,看这个,”梅雷迪恩把手抬起来,一只皮肤鲜艳的蓝色蛙类就趴在他的臂甲上,“毒标枪蛙。” “哟,多少年没见过了。”旁边的马克拿手指戳了戳那个只有几厘米大的两栖动物,那只蛙马上就跳开了,消失在丛林潮湿的地面。 “别玩了,这次是黄色等级任务,可放不得你们在路上闹。”弗朗西斯在开口之前就知道他们几个的反应,这项任务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自己也很早就认识到这点。 “别这么严肃嘛队长,我们都跑过多少次了,哪次出过问题,再说了,要是真有人来劫我们运的这项瓶瓶罐罐,基地会只派我们这几号人带着被时代抛弃的破旧装备来干这儿活?”梅雷迪恩叫道。 “‘被时代抛弃’,呵,好像跟它们以前多发光发热一样,破碎战争的时候,这也只是一堆垃圾而已……”马克嘴上这么嘲讽说,但表情很淡定。 “我是不清楚当初你们两个怎么混进来的,”小队长兼督军弗朗西斯插嘴道。 “现在,乖乖执行命令,把嘴巴都闭上。”弗朗西斯在所有待过的队伍里都是咄咄逼人的角色,而他也乐于如此。 “一点都没意思。”布兰特嘟囔道。 弗朗西斯倒是很喜欢布兰特,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布兰特有些沉默。 “虽然基地一直保密力度很高,我们这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丛林里的动物可不会吝惜獠牙,”弗朗西斯说道,“何况,我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做好士兵的职责,听到没有?” 这次任务和之前一样简单,他们小队四人前往英格里市把东西装上,然后秘密运回山里的基地,那些表面喷涂了高危生化标志的罐子绝对不能在路上破损泄露,不然也不会出动军队士兵。 “是的,是的,我的长官先生。”梅雷迪恩回应道,眼神中有一丝鄙夷。 基地的隐藏入口位置已经逐渐清晰可见,丛林步行十几公里后,弗朗西斯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进入隧道内部以后,小队成员立即像往常一样例行公事,安全检查、拆卸护甲,然后在基地修整,等待下次任务。 “好了,坏家伙们,我会把东西最后运到地方。”弗朗西斯和队员们习惯性打趣,然后就散了。 这些人就像一个家庭,虽然功能并不健全,但是他们朝夕相伴。 当他自己完成任务,打开舱门回到自己小床时,一切抱怨和劳累都烟消云散了,穿着动力装甲一整天后,现在是他最惬意的时候。 弗朗西斯穿着短袖短裤躺在还算过得去的床上,在头对面的墙壁电视上收看全国运营的新闻频道。 摆脱钢铁束缚的感觉很好,他能自由地伸展四肢,用自己喜欢的姿势看着记者报导新世界级港口货运码头的落地建成,画面里那壮观的吊桥彰显着经济实力和底气。 正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他突然发现屏幕里全成了雪花图案,皱着眉头坐起身子,他拿他那大手拍打着屏幕,好像这就能让信号恢复正常一样。 “哦,见鬼。”弗朗西斯最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信号还是没有恢复,“基地里的信号线又被腐蚀掉了?”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把他惊得汗毛直立,自从破碎战争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这种叫声了,那时候的记忆简直就是噩梦。 他才穿好外套,就听到有人急促地敲打着他的舱门。 马克满身是血地倒在弗朗西斯身上,腹部开裂,鲜血直流,肚子那里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一段肠子露出来了。 他面色苍白,死命抓着弗朗西斯的外套,直到把衣服扯坏。 “噢!该死,该死,该死,坚持住马克,坚持住!”弗朗西斯跪下来抱着下属,而马克浑身颤抖,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了。 “布兰特,”马克奄奄一息地说,“布兰特不是布兰特,他,他是……” “他是什么?马克,说清楚!什么?” “虫子,”他声音小到无法听到,像是最后滑出来的一点尾音,他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金属天花板,不再有生命驻留。 虫子?什么虫子?布兰特是虫子?这怎么可能? 随后,梅雷迪恩从走廊另一边飞奔过来。 “我们得把马克送到医务室!”弗朗西斯命令道。 “来不及了,队长,他已经走了。”梅雷迪恩说道,“我们得弄清楚那虫子到底是什么。” 弗朗西斯拿上了房间里的步枪,而梅雷迪恩没有带枪。 “我们在追什么玩意儿?”弗朗西斯喘着粗气问道,他的心跳愈发加速。 “我们刚在棋牌室打完牌,就在导弹井控制室逮到扫描机器代码的布兰特,我上去质问他,他笑着走开,于是我擒住他的手臂,然后我就挨了这辈子最痛的一拳。”梅雷迪恩说道,他现在眼角还肿着一块。 “他撒腿就跑,马克去追,然后……他就是融化了,像是从里到外把皮翻过来一样,他……它的手臂骨头变成了一把刀子……直接捅进了马克肚子。” 他们追踪着地上的血迹,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血液,一种紫黑色的流体,臭不可闻,让人忍不住作呕。 “马克挣扎地打了它一枪,中了,它受伤逃掉了,”梅雷迪恩补充道。 “该死的,其他人呢?”弗朗西斯终于开口道,他现在脑袋快要爆炸了。 两人来到一扇防爆门前,迅速打开门,却看到几个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表情极为惊恐,血迹在地上画出诡异的图景。 “天啊……我知道其他人去哪儿了……”弗朗西斯咕哝道,眼神完全发散。 第二十二章 基地沦陷 弗朗西斯蹲在战友尸体旁边,审视着伤口。 他拿起地上的枪,一摸保险,是关闭的。 把枪交给梅雷迪恩,他扫视墙壁和地面,找到了血迹斑斑的弹孔。 “他们是在自卫反击的时候被杀死的,都是冷兵器造成的贯穿伤和撕裂伤,不是热武器。”在尸体堆里滚刀子过来的老兵作出他的判断。 “虫子不止一个……这样下去不行,梅雷迪恩,你去把深井的保险栓锁死,我觉得这帮怪物很可能就是冲着它来的。”弗朗西斯命令道,虽然他心里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话。 “遵命,长官。”梅雷迪恩严肃地回应,端着战友的枪回头跑向导弹深井。 弗朗西斯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看向另一边的气密门,攥紧手头的枪身。 “现在就让我看看,为什么他们会集体死在这里。” 他推开已经解锁的气密门,顺着梯子往下爬,进入到一片蒸汽弥漫的密闭空间,他落地时候踩在铁架子上的声音清脆地反射在能源核心室。 地面是温热的,下面还有一层层延伸下去的铁架,红色的警示灯把这钢铁心脏染上一种血腥的颜色,而这条路平时只有检修核心的工程师才会下来。 他没有防护服,把外套边角扯下来遮住口鼻,而呛进的蒸汽还是让弗朗西斯开始咳嗽。 该死的熔炉高温,他现在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好像是贴着燃烧着的煤炭旁边烤,烫的要冒烟一样。 扣住扳机,弗朗西斯随时准备开火,他听着下面好似动物垂危时才会发出的声音,有种虫子正在某个角落盯着他的错觉。 枪口扫向周围,弗朗西斯改变着朝向,交叉着向下摸索,他尽量不给任何一个方向太久的后背空虚。 那种声音又出现了,这次就在……头顶! 弗朗西斯顿时把枪口指向上空,战术灯光照到了一个下落中的黑影,他没有马上开枪,却当机立断向旁边翻滚。 某种刀刃和地面碰撞造成的火花就在弗朗西斯脸侧,他看到了那个被他一路追踪的目标。 看似还是人类的模样,而且还有部分布兰特的身体特征,但透过淡淡的蒸汽幕布,弗朗西斯看见它的样子正在变形,一部分已经是怪物的样子,就像一个人被推进绞肉机,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人做成的一摊虫子。 弗朗西斯跪地端枪,向那个怪物射击,但是完全不见成效,那个怪物还是顶着弹幕扑了过来,并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 好像那只虫子知道自己和对方都被困在决斗场中,只有一个才能活着离开一样,而且是布兰特的脸在盯着看他,眼神似乎能穿透弗朗西斯这个队长的灵魂。 毛骨悚然,弗朗西斯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膛,而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像握紧救命稻草一样握紧自己手里的枪。 虫子把弗朗西斯掀翻在地,骨刃直挺挺地贯穿大兵的肺部,弗朗西斯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顺着骨刃往下滴,温热的,带着自己的体温。 然而,枪口顶在胸面前,骨刃顺势捅进来的同时,也就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的过程。 弗朗西斯扣动扳机,轰然作响的枪声,枪口火焰几乎要灼烧到自己的皮肤,在叮当的弹壳落地声中,他的脸和那张布兰特的脸贴得很近。 半虫半人的身体慢慢变回一团原生质体,弗朗西斯用力推开,挣扎着扶着铁栅栏站了起来,枪滑落在地上,已经打空了弹夹。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夹带着肺部的肉块碎片,浓稠的血从他嘴里漫出来,他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到处都是血,有虫子的,有他的,弗朗西斯就这样踏在血泊里,高温蒸发着地面上的血液,带出难闻的气味。 他不敢拔出胸口插着的骨刃,死死握住断开的“刀柄”,摇摇晃晃得好像随时可能倒下。 他又听到了那种声音,现在好像意识模糊了,分不清声音的方向。 弗朗西斯抬头看向气密门筒道的口子,那是他下来的地方,现在的铁架子上,落下来几个影子,他看不真切。 咯咯啦啦的声响就像催命的丧钟,弗朗西斯捡起地上的枪,可他的力气不允许这样做,手扶着栅栏,他跌坐在地上。 看着类似小恐龙一样的怪物冲向自己,他颤巍巍地举起枪砸向对面,而怪物镰刀一样的附肢把枪切成了几段,大兵眼看着那一口细碎的尖牙张开,在面前不断地,放大,放大。 在最后的时刻,弗朗西斯瞪着眼睛,坚持要看着对方,看着即将杀死自己的怪物,好像要把对方的模样刻到脑海里。 毫无悬念,几只刺虫终结了弗朗西斯的生命,而它们刚要撕咬吞食大兵的身体,却躁动着停了下来。 狂暴如刺虫,能让这种生物停下毁灭的步伐,只有更高层次的指令才行。 远在丛林深处,端坐“王座”之上的主宰-尼奥洛斯通过刺虫的眼睛看着死不瞑目的弗朗西斯,下令那几只刺虫把大兵的遗骸和他的枪械一起投入能源炉中焚化。 把视线从弗朗西斯坚毅的面孔上移开,主宰看向其他活动在秘密基地中的虫族。 在他的视野里,成群结队的刺虫扫荡着安逸中的兵营,所有企图反抗的与毫不知情的人都被刺虫的前肢撕成碎片,零星的枪声证明着人类最后的顽强。 实验室中,那些研究人员成为了虫群首要追杀的目标,数十个穿着防护服做着生化实验的人被突如其来打破墙壁的血肉生物惊吓,试管打碎了一地,他们惊恐的面貌被尼奥洛斯一一审阅。 在实验室的数据单中,尼奥洛斯得知他们实验的目标是从基因层面以生化药剂大规模杀灭丛林中的兽群,以此彻底杜绝兽潮的危害。 “激进的愚蠢之举,自然的平衡之道只在进化的奥秘之中。”主宰对这帮研究人员的实验嗤之以鼻。 “主宰,导弹深井已经被我们控制。”虫群意志中,虫母-艾欧娜向尼奥洛斯汇报道。 主宰把视线投向地层,坑道虫凿穿了深井的钢铁墙壁,从天而降的刺虫部队绞杀了冲过来的守卫士兵。 在塔桥之上,梅雷迪恩的尸骸倒在了保险枢纽的不远处,他的目光直到死亡也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大螺栓,几只刺虫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 俯瞰已经沦陷在虫群进攻下的深山基地,尼奥洛斯把视线投向远方露出一点轮廓的恩尼斯市。 “这还只是开始,我却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主宰的声音回响在艾欧娜的脑海中。 第二十三章 毁灭者 尼奥洛斯站在克利修斯的头顶,手握住泰坦尖锐的骨刺。 在虫巢不远处的菌毯下方,一座建立在地底的虫族建筑刚刚破茧而出。 密集而宽广的触须伸向地层,持续收集着地层信息,并且勾连虫道网络。 菌毯的蜂窝状结构不适合生长在地表层的空洞区,因为在这种地形蔓延可能导致菌毯个体发生撕裂而形变。 为了给菌毯提供足够的附着面积,【毁灭者巢穴】才会建立在地下,并且分化出特定的纤维结构供菌毯生长。 从主宰意志链接到新的建筑,尼奥洛斯感到了一点久违的美好,亦如初见。 为了供给【毁灭者巢穴】的发育,不知多少生命被吞噬了一切,大地化为生命的禁区。 工蜂们开始给生物能核心运输虫巢中存储的固态结晶,在主宰眼中,这种行为就像是给机甲的熔炉添上燃料。 蠕动的能量经络流淌着黄金似的光泽,而随着核心被生物能灌溉,那种液体黄金的感觉开始趋于熔岩般炽热,逸散而出的辐射能又被菌毯吸收,重复利用。 内脏的搏动声和甲壳的摩擦声传入尼奥洛斯脑海中,【毁灭者巢穴】就像一个正在苏醒的巨兽,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带来风暴与闪电。 地面的菌毯开始出现水波似的涟漪,那是大地在颤动,而克利修斯岿然伫立,让它的主宰端坐高空静看他的子民为他带来的胜利。 海量营养液如同大坝开闸放水般倾泻入巢穴的腔体,硕大的“子宫”开始了对生命的孕育,不同于其他孵化建筑,【毁灭者巢穴】只能一次诞生一只毁灭者,保证了这种虫族单位出生即是战争兵种的巅峰。 强有力的心跳声开始引起地层的共振,如果这种心跳存在于深海,那么相距几公里的海面也能感受到海水的波动。 尼奥洛斯感受得到地面下方的生命气息在持续高涨,新的力量反馈开始出现在虫群意志中,而在漫天星海,最后一片隐藏在迷雾中的星海也逐渐亮起一颗耀眼的星辰。 主宰抬起一只手臂,似是召唤着新生的虫族,地层的颤动愈发剧烈,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巢穴口探出地面,张开放射状的螺旋巨口,像是大地上盛放的一朵花。 “吼!!” 六足的厚重外形出现在巢穴口,强有力的后腿弯曲着弧度让虫群第一只毁灭者跳出自己的“子宫”,满是鳞甲的身躯反射着阳光,配合肌肉的流动如同波光粼粼。 修长的骨尾完全由骨骼和甲壳构成,五米多长,尖端如同寒芒湛湛的枪头,而尾尖往下有着几道骨密质缝隙,代表了这种尾巴能张开成数根同样致命的尖刺。 这种重型单位浑身都是杀戮兵器,背甲下的孔洞能随时打开,暴躁的等离子液填充着骨骼间的细小囊胞,一旦发射出去就是远距离从天而降的腐蚀汁液,足以破坏任何阵型和建筑,甚至可以摧毁坚固的力场,形成火力压制 外形吓人的巨刃一挥便能破开墙垣,后槽牙和肩膀骨头突变而来的生物武器的密度、锋利度和夸张的斜面全部由基因设计而来,是摧城灭国的凶悍武装。 特化的肌肉纤维和神经系统随着刺激而扩张或者收缩,让毁灭者可以在炮火轰击中保持平衡和冲锋的态势。 当初二十二厘米口径的穿甲震荡炮弹集火轰炸了一只毁灭者的后腿,把足部完全炸断,而那只毁灭者依然以一往无前的速度冲进了敌人的防御工事,把那些火炮践踏成废铁。 [名称:毁灭者] [种族:宇宙虫族(尼奥洛斯所属)] [总等级:40] [生命值:100%] [体力值:100%] [属性:力量185,敏捷86,耐力204,智力34,神秘5] [自然属性:体型1762(9028kg),外貌(无),幸运(隐藏)] [生物能:2890/2930] [幽能:185/190] [能级:151~154(狂暴模式:172~175)-(战争之心加成)] [位阶:d(地表级)] [技能:坚如山岳,毁灭冲锋,死亡尾刺,极刃斩切,天降裁决,强化免疫,不屈之体] 坚硬如铁的皮肤攀附上一层菌毯,毁灭者生来就有坚韧的特质,而菌毯的共生菌落能让毁灭者的加速再生能力更上一层楼。 强化后的免疫系统可以轻易分别外来物质,所有病毒、细菌等等微生物进入会毁灭者的血液后不能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却会被免疫细胞吸收或者消灭,让毁灭者可以在更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并作战。 泰坦-克利修斯俯视那只新生的毁灭者,在它面前,体型硕大的毁灭者也能被它双手抓起来,如同人类捧起自己家的中型犬,双方体重的差距都能体现出泰坦的恐怖。 然而在战场上,同时出现的从来不会是一只落单的毁灭者。 在上一个星球,虫海中带头冲锋的数只毁灭者加之上千只刺虫和数百只爆虫,以及空中乌压压的上百只飞掠而过的翼龙和后方十几只聚焦着能量的光蝎才是虫族冲击一个重型堡垒防御阵线的标准配置。 主宰-尼奥洛斯观看完第一只毁灭者的加入,就命令【毁灭者巢穴】开始生产,虽然现在生物能严重不足,但是很快,就会开始充裕起来。 虫族从来不是龟缩着发育的种族,所有宇宙虫族的崛起都是在战火中洗礼出来的,生命和文明的陨落才是虫族攀登高峰的阶梯。 此刻,在远方的基地里,导弹深井已经被完全摧毁,而彼时,周围几座城市的天空下,披着人皮的虫族们已经做好了瘫痪防御的准备。 伫立在泰坦之上的虫群主宰,感受着虫群生命的呼吸与跃动,眺望远方人类的城市,如同眺望自己火海的征程。 “那么,就让历史的车轮转起来吧。”尼奥洛斯的意志在虫群中逸散。 丛林里,咧开狰狞利齿的刺虫垂下涎液,开始成群结队地往文明的边界集结。 翼龙们终于不再是终日盘旋在母巢上空,而是兴奋地发出尖啸,振翅飞向外界的天空。 游荡的脑虫们降落,悬浮在地面上,把行动缓慢的光蝎吊起,蝎子的大鳌在空中挥舞,显然也是杀戮欲望在高涨。 爆虫们钻入坑道虫靠自己身体拉伸出的虫道,快速穿梭在地下,向着另一边固定在丛林边缘的虫道口转移。 尼奥洛斯拍拍身下的泰坦,感知着虫群的雀跃,有些感慨地说道: “时间会记住一切,我喜欢史书上写写今天。” 泰坦-克利修斯接受了主宰的意志,向着文明的方向,开拔。 第二十四章 摧枯拉朽 从利维坦的视角往下看,“玛·戈多”是由地表稀薄的一层生命和地层直径数千公里的无机质组成的,生命在大地母亲上显得繁荣又脆弱。 沉默的巨兽游弋在太空,向地表的一点降下天罚。 如果在古代,这些划破长空的流星或许会被奉为神谴,而现在,恩尼斯市的人们绝望地望向私以为了解透彻的奥秘天空,看着那些致命的流星坠落在头顶。 上百米高的紫黑色空投仓砸在高楼大厦中间,在城市数个地方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 爆炸声和人群的尖叫声中,瀑布一样的虫群从空投仓里跃出,落在楼宇之间,落在人群之间,也落在每个人心间。 在城市外围,抵御兽潮而建立的电网在闪烁中关闭,碉堡上的自动炮口垂下来,而在军事防御控制室内,操作员撕开人类的伪装,开始向毫不知情的同事挥起屠刀。 高权限的指挥将领们集体通过了系统审核,军营里的保卫火炮开始运作,朝着受命集合在操场的士兵们开火,在炮火声中,所有的有生力量接近全灭。 海量虫群从丛林边缘冲出来,刺虫们集体奔袭的动静如同万马践踏草原,连地上的石子儿都开始颤动,如同地震一般。 那些饥渴着杀戮与吞噬的战争兵器们,舒展着生命的气息,所有的内分泌腺体都开足马力分泌肾上腺素和信息素,让狂暴的情绪弥漫在冲锋中的虫海中。 嘶吼,咆哮,刺虫的队伍上方,急速撕开天空的翼龙们密密麻麻地飞在虫海的最前列,它们刺耳的尖啸声在它们飞远了距离后才传到地面,那是突破了音障后的极致速度。 被主宰见证诞生的第一只毁灭者在刺虫中间挥舞着四只骇人的巨刃,它的脚步让地动山摇,这是战争的冲锋,一往无前。 毁灭者直接撞上边境的堡垒,巨大的动能让混凝土块抛飞在空中,如同霰弹般被打散在堡垒崩溃的漫天尘埃中,类骨质刃轻而易举撕裂了布设的屏障。 刺虫们跟在毁灭者周围扫荡,所有在冲击中幸存的人员都被它们撕扯成了碎片,甚至不时还能看到几只刺虫在水泥堆上争抢新鲜的生物质体。 翼龙们率先抵达文明的世界,而此时此刻,空降的虫群们已经在城市中肆虐,无数车辆被车主抛弃在已经完全拥堵住的大路上,人们蜂拥四散,而刺虫随便挑选着目标,把对方扑倒在地上,如镰刀般的附肢直接插穿到地里。 城市的警报根本没有响起,而替代它的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大楼倾倒时砸出的尘埃,那是远方的光蝎们迫不及待地发起了它们的攻击,硕大的光柱直接贯穿了几座大楼,把里面还在逃生的职员们蒸发成了气体。 机动的防备力量只有防爆车和机枪,然而那些存放的地下仓库却被提前灌满了汽油,在别人准备打开密闭门的时候瞬间点燃爆炸,焰柱和气浪把门外的守卫化作了焦炭,糊在对面的墙壁上,而旁边,正写着“禁止明火”的警告。 地下避难所里,当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里面的生存空间不断地被压缩,已经有人在叫着把门关上,而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数个人一商量,直接挤到门边,开始顶着外面人的冲击,想要强行把防爆门关上。 想要进避难所的人潮拍打着大门,有人把手臂伸了进来,硬生生企图拿身体把生存的机会探进避难所这个在他们眼里唯一安全的归宿。 所有人的嘶喊把恐惧传达到每个人心里,一种盲目痴愚的氛围在人群中传开。 在这时候,不论是社会精英还是流浪汉,所有人都在抢破头去争取进那道门,仿佛只要进来了,自己就安全了,不用像外面已经死去或者正在死去或者等待着死去的人一样了。 避难所里,越来越多人加入了把门关上的行列,他们齐心协力把陌生人们关在外面,而绝望的手臂伸进来划拉,却没有发现大门关合到一定程度就自动触发了关闭程序。 冰冷无情的齿轮带动着防爆门的关闭,那只伸进来的手臂也没能隔断两方世界,只有一声痛苦的尖叫压过了人群的喧嚣,那个人捂着鲜血直流的大臂,却找不到它的另一半。 每个人都大汗淋漓,避难所里,亲人和恋人拥抱着压抑恐惧,他们试图平息着喘气,说服对方也是说服自己地安慰着,告诉避难所里的每个人,他们安全了。 在换气扇嗡嗡的声音里,人们焦虑地坐立不安,他们能听到外面的爆炸声、呐喊声,能感受到头上的土地,他们熟悉的家园正在遭受屠戮,他们在恐惧。 刺虫带走了门外最后一点气息,而里面的人一起害怕地盯着大门,镰刀碰撞钢铁的刺耳声音让他们中的人忍不住尖叫,而旁边的人马上捂住对方的口鼻。 外面的声响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消失了,好像是虫子们奈何不了这座由合金板和强化钢条加固的防爆门。 当避难所里的人们长出一口气时,一股剧烈的震动从他们脚下传来,人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坚实的钢铁地面被血肉和牙齿突破,巨大的尖刺穿透人体,把通道架起。 臃肿的绿色虫子拖着背后的异化囊胞集体出现在通道口被喷出,人们惊恐地望着虫子落在自己周围,那些看起来没有尖牙利齿的虫子貌似不像外面游荡着的那些能威胁人的生命。 下一秒,球状跳动的酸液囊在不稳定化学物质的刺激下爆裂开来,足以把那扇防爆门腐蚀成渣的强酸液泼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顿时,避难所里响起了和外面的人一样的痛苦尖叫,而或许他们还比外面的人要来得凄惨一些,起码垂危的时间会被延长很多。 许许多多这样的场景上演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主宰尼奥洛斯踩着泰坦-克利修斯,如同巡礼般漫步在城市中,那些高楼大厦燃烧着火光的残骸被克利修斯随手打成两段,为主宰的道路清空阻碍。 翼龙们享受着猎杀,在尼奥洛斯周围,不时有翼龙从高空俯冲而下,像是食腐的兀鹫戏耍兔子一样,刺穿人类的肩膀吊起,在高空盘旋一阵后就朝着人潮丢下,在地上砸出血腥的绘画。 生命的消逝在空气中弥漫,尼奥洛斯呼吸着恐惧、杀戮、毁灭的气息,感到身心通畅,无比愉悦,像是人类刚刚在大冬天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一样。 “呼……生命的礼赞,”主宰看着火光冲天的城市,如同神父赞颂着伟大,显得无比虔诚。 第二十五章 急如星火 翼龙们在高空中飞过,把沿途的玻璃震破成了碎渣,如大雨磅礴般落下。 这支机动部队已经袭掠完濒临毁灭的恩尼斯市,朝着英格里市的方向急速行军。 贪婪的刺虫们吞食了充足的血肉,在脑虫的集中指挥下,开始集结。 毁灭者开道,虫群的攻势跟着前锋的翼龙们转移,抛下了分崩离析的屠戮场,丝毫不留恋。 眼虫们在恩尼斯市的火海上空泼洒着菌毯囊胞,那些种子随风飘散,如同蒲公英籽把后代传播到远方的世界。 坑道虫打通着地下网络,把城市中的地下室联结在一起,运输过来的工蜂们收集着残肢碎块,同时在地下室埋下菌毯肿瘤。 菌毯在城市中间飞速扩散,它们害怕极端高温,但是只有高爆炸药和燃烧弹足以遏制菌毯的蔓延,紫黑色慢慢把大地染成虫族的世界。 如同潺潺的溪流汇成大江大河,活体的菌丝在风中飘摇,高楼大厦、亭台楼阁都被覆盖,而那些工蜂们来不及收拾的尸体,被菌毯完全吸收。 “玛·戈多”的城市向来绿化做的很好,这曾经是原住民们的骄傲,而现在,树干上生出一颗颗血肉组织与植物纤维混合生长的畸形肉瘤,肉块以树干为骨,好似初生的婴儿般娇嫩,血肉触手分支、变细,交织在肉块表面绷紧,权作新生命的皮肤。 毛细树根在地层中盘结,在肉块不断膨胀的过程中,根部与新生的虫道网络相连,菌毯攀附上林海,提供着蓬勃的生命能量。 一座异型的虫巢正在诞生,汲取着所有生命的血肉,在经久不绝的哀嚎和尖叫声中降世,盘踞在恩尼斯市的中央,所有被虫族同化的植物也链接上这个新的“树心”。 钢铁水泥的丛林里,血肉填充着曾经人类栖息的生存空间,蠕动的触手伸进建筑中间,固定着体型巨大的虫巢。 数十米长的“肉芽”垂在空中,如同榕树的气根一样在风中摇曳,狰狞的经络和血管在肉块上浮现,跳动着生命的力量。 黏液流淌在曾经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菌毯覆盖的世界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工蜂们却忙于打扫战场,为新生的虫巢储备生物能。 当虫巢刚刚建立,里面如一座世界级体育中心般大小的空间就开始生产幼虫,拥挤的囊泡和虫茧填满了高楼大厦的每一个楼层,人类建筑的分层结构恰好成为了虫族孵化的温床。 虫群向来是这样的,前线推进到哪里,虫巢就建立到哪里,只要星球上还有菌毯没有覆盖的疆土,虫族血战万里的气势就不会结束。 很快,恩尼斯市就会成为虫海的孕育者,以战养战地把更多的城市化作火海,然后菌毯侵蚀一切,一座座虫巢屹立在黑紫色的大地上。 主宰-尼奥洛斯随着泰坦-克利修斯行进,虫族大军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主宰还未亲临下一处战场,英格里市也开始被虫群冲击得七零八落。 克利修斯翻上山丘,尼奥洛斯遥望英格里市,赤红如血的夕阳挂在主宰背后的天空,让这处被杀戮与绝望浸透的土地显得燃起了涛涛烈焰。 在主宰身旁,从恩尼斯市里新诞生的虫族和母巢中孕育的虫族赶赴着战场,连绵不绝的虫潮冲刷着丛林与城市,而偏僻的部落也无法幸免。 相对闭塞的聚居地几乎毫无反抗的能力,无论老幼,所有的生命凋零在虫群的攻势之下,而他们都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自然。 在主宰视野光顾过的那个小乡村,世代供养着人民的巨树在上千年岁月流转后的今天倾倒,菌毯侵蚀着它,虫群撕咬着它,这颗巨树如同垂危的老人发出撕拉的崩裂声,顿时在地上砸起漫天的尘埃和泥土。 似星火燎原一般,虫群所到之处,所有聚落归于尘土,人类在大地上生活过的痕迹被彻底抹去,即便未来的无尽时光里这里重回自然的翠绿,也不会有后人来凭吊先祖。 所有虫族都是主宰意志的延伸,尼奥洛斯可以看见虫群带来的杀戮与毁灭,还有每一个死在虫群獠牙利爪之下的人类死亡前的神情。 在他悠长的呼吸中,克利修斯抵达了英格里市的边界,越过已经化作焦炭的行道树,指示着几十公里外就是恩尼斯市的路牌倒在路边。 光蝎们慢慢地被主宰落在后面,这些如同自行火炮般的生物不在乎自己被其他虫族遗忘在后面,它们挥舞着自己修长的尾刺,聚焦着火力,往眼虫标记的生命气息浓厚的高楼倾泻着太阳的能量。 翼龙越来越多,完全没有遭遇到防空力量抵抗的它们,可以肆意地游荡在城市的天空,配合着地面的刺虫,俯冲而下,让那些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人类时刻面临着天空的威胁。 虫群的屠杀为母巢提供了充足的生物能,比起丛林中的稀疏的兽群和能量密度低下的植物集群,还是自诩自然之子的动物能提供的养分来得海量。 【孵化温室】旁边,遍地的绿色虫茧,虫族的恐怖战争潜力在此时才开始逐渐发光发热。 为了节省时间,甚至有些虫族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就迫不及待地撕开胶化茧膜,一边奔袭向战场一边再生,在路上把自己的身体发育到完整。 母巢孵化的战斗虫族甚至直接通过坑道虫直达远方的出口,如同雪崩一般,愈来愈多的“雪花”掩埋着脆弱的生命,把文明的世界埋葬在历史长河中。 虫群的嘶吼回荡在主宰的意识中,虫族大军的扩张为尼奥洛斯带来了力量的持续上升,哪怕他只是在泰坦头顶督战,属于虫群主宰的高能反应也如黑暗中的火炬般耀眼。 “我厌倦了……克利修斯,你也来吧。”尼奥洛斯弹出臂刃,抬起手看着单分子刃面后映射的自己,瞬膜后的鳞片光泽的瞳孔照耀着火光。 主宰从泰坦头顶一跃而下,斩切向地面的人潮,瞬间大地龟裂,尼奥洛斯的身影超过了人眼可以捕捉的极限,刃不沾血地“吹”走所有人最后的呼吸。 克利修斯仰天咆哮,浩瀚的冲击波席卷城市,甚至于天上飞行的翼龙也被迫收起膜翼抵御撞过来如同固体的气流。 泰坦纵身一跳,如同陨石坠地般砸出地震般的裂痕,钢铁与人类血肉的碎片混合着,如同身处龙卷风中逸散。 至此,虫族两个最高战力加入战场。 “血海漂橹”的征伐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六章 戏剧的初章 “新时代来临,世界将因火而光耀。” 尼奥洛斯站在英格里市的最高点,俯瞰城市时如此想到。 他的臂刃滴下鲜血,在高塔的铁架上滴答作响。 目光所及之处,钢铁丛林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翼龙尖啸着划过天空。 从高处看去,人潮像是锅炉中蒸煮着的米饭,其下添着柴火,火舌舔舐着锅底。 泰坦-克利修斯的身影格外显眼,在城市中横冲直撞的它,为濒死的丛林砌好了坟墓。 在虫群意志里,尼奥洛斯看着虫母-艾欧娜入驻新的虫巢,勤劳地帮助孵化室生产更多的幼虫,并梳理着虫巢的结构。 [你的虫群能度已抵达第二标度,战争领主加成已解放,战争之心升级] [战争之心:lv2(已触发):所有虫群战斗单位技能等级+1、技能等级上限+1、力量+12、敏捷+8、耐力+15、生命值恢复速度+15%、体力值恢复速度+18%、生物能上限+7%、幽能上限+4%] 战争的铁血渲染着每一只虫族,无形的战旗屹立在烈火烹油般的绞杀战场上,水涨船高,作为一切虫群力量的统一,尼奥洛斯瞳孔中如同火山熔岩喷发般炽热。 灵能的波动席卷,似海浪般以高塔为中心而起,直到被地平线吞没看不见踪影,所有虫群单位受到了来自主宰的刺激,愈发狂暴地毁灭着眼前的一切。 尼奥洛斯如同信仰之跃般翻下高塔之巅,一只翼龙急速掠过,主宰落在它的身上,顺势踩着这天空兵器直冲地面而去。 有些人类企图把虫群的肆虐和城市的陷落拍下来发到网络之上,可他们面临的是信号站早已被屏蔽的现实,而太空中的卫星也被庞然大物的利维坦轻易摧毁,现在没有人可以观摩到他们正在等待死亡归宿的真相。 尼奥洛斯把那个死到临头还拿着摄像头对着他的人斩成肉糜,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那个街头转角处还有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知所措地趴在家长冰冷的躯体上,慢慢凝成固态的血痂扒在他脸上。 几只刺虫的狩猎队伍来到这个街道,尼奥洛斯没有把视野继续朝着那个孩子,而是一甩手臂,把鲜血淋漓的臂刃破碎,锋利的碎片飞向那个转角。 新生的臂刃很快就替代了空缺的位置,如同蠕动的果冻般成形,最后快速凝结成类骨质的刀刃,刃口处如同透明一般。 尼奥洛斯抬头看向天空,盘旋在战场上空的眼虫的视线里,几道平流层中的气动目标正在高速接近英格里市,那乌鸦一样的外形对主宰来说再熟悉不过。 “反应得挺快,”主宰站在大街上淡淡地说道,“可惜没用。” 城市外围的孢子炮台已经成群地扎根在泥土中,这些隐藏在茂密丛林中的防空火力,组成了密不透风的火力网络。 孢子炮台如同投石机一般向高空喷射着酸液,混合着感染孢子和强腐蚀性液体的“炮弹”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如同流星雨,覆盖了战斗机编队所在的空域。 超机动外形的战斗机作出了规避动作,显然在他们的雷达网络中分辨不清来袭的高速物体是什么武器,因为没有任何电子信号可供解析。 火力覆盖之下,战斗机编队仿佛梦回破碎战争,那时地面的防空炮矩阵的火力网是所有出动执行轰炸任务的飞行员的噩梦,十不存七是经常的伤亡比例。 诱导弹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气动规避也没法阻止过于密集的流星雨落在自己头顶,那片空域在那一刻完全没有战斗机的生存空间。 被酸液命中的机身迅速变黑,高速的腐蚀让装甲枯萎,战斗机在遥远的天空爆出火焰与浓烟,螺旋向下坠往大地,在地面上看去就像是一粒火星砸穿云层,拖着漆黑的尾迹。 弹射求生的飞行员慢悠悠地滑翔在大气中,白色的降落伞在翼龙眼中无比显眼,尖啸声回荡在飞行员耳中,他们只能绝望地看着异型的飞行怪物撕裂掉自己的滑翔伞,然后享受自由落体,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尼奥洛斯只看了一眼那些飞行员的落地曲线就收回了目光,对他而言,一个战斗机编队没有什么,重要的是“玛·戈多”的原住民们已经注意到了异常。 “那就在你们组织好反击之前,作为问候,先下几城吧,”尼奥洛斯是知道对面不会这么快有像样的抵抗的,不是什么文明都有虫族一般的战争动员能力。 论闪电战,虫族放在漫漫宇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种族,可能只有灵能文明和机械文明可以与之媲美。 主宰召来已经把城市推平成废墟的克利修斯,滚滚蒸汽在泰坦表面浮现,克利修斯像是笼罩在云雾中一般,那是它刚刚活动完身体,现在正在极速降温。 在眼虫和利维坦共同绘制的战略地图上,恩尼斯市和英格里市已经标红,代表虫族占领了这片领土,而在这两座拱卫城市之后,是真正发达的繁荣中心。 丛林的物产大多被那座名为“安斯艾尔”的大都市消化,由于毗邻一条着名的“母亲河”,它自古以来就是这片土地上的耀眼明星,哪怕踏入了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也是吸引着周围所有居民向往的“天堂”。 最近几年,重工业污染被重点打击,安斯艾尔愈发成为一座丛林城市,这点也成为了它的城市名片,虽然可怜的是那些分担了上流加工的偏远地区。 尼奥洛斯想要突破那座看似不设防的城市,还需要一点特殊手段。 大量坑道虫在地层中活动,地层监测装置可以检测到持续的地动反应,但是无法判断出为什么一直不处于地震带的安斯艾尔地下怎么出现了类似于火山爆发的前兆。 利维坦已经抵达安斯艾尔上空,与地面形成了相对静止,通过它的视角,尼奥洛斯可以看见远超恩尼斯市和英格里市的人口规模。 “想来到了晚上,必然是万家灯火,不夜之天。” 尼奥洛斯饶有兴味地打量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安斯艾尔说道。 在主宰意志的调度下,虫群高速集结,目的地却不是安斯艾尔,而是后方的城市——“巴洛姆”。 仿佛虫群完全忽略了安斯艾尔的存在,开始直捣战略纵深,依靠自身的机动性化作一柄尖刀,向着这片土地的心脏而去。 至于安斯艾尔,作为第一座献给主宰的礼物,虫群会为尼奥洛斯呈现一场盛大的表演。 第二十七章 新锐影片 看着自己的电影最新出炉的影评,伯特莱姆眼神低沉,眉心的川字纹越发明显。 那些所谓的“职业影评人”从未对他的作品作出如此低劣的评价,简直能说是愚蠢,难道他们看不出自己新电影的伟大与开创之处? 这时经纪人给他打来电话,明里暗里劝说他或许应该改换一下不同的题材。 “什么不同的题材?”新锐导演大发雷霆,“我的电影就得有我的风格,并且,是我想要看到的题材。” “是,是,您说的是。”经纪人回应道:“但是您恐怕需要多考虑一下市场需要,您手上还有其他很好的题材,我以我的职业担保它们能大卖,想来您也不必要把所有资源投入到这种类纪录片的拍摄和推广。” 屏幕上经纪人油滑的嘴脸说的话让伯特莱姆难堪,这几乎与影院方的意见如初一辙: 他们都一致认为一个以揭露社会发展不平衡与传统造成的陋习的纪录片式电影没有任何市场可言。 “事实上,您还面临一个迫切的问题,”经纪人继续打击着伯特莱姆。 “《部落边疆》的拍摄过程中由于您的坚持,我们选择实地取景取事,为此跑遍了格吉尔林区深处,现在影院方的反馈您也看见了,我们回拢不了足够的资金,恐怕资金方会向您问责。” 伯特莱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每个电影导演都无法摆脱的问题。“我会去和卡尔文谈资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他已经没法掩饰对经纪人的鄙夷。 那位经纪人倒是不在乎伯特莱姆的语气如何,继续念叨起来:“正好,您原先筹备的下一部电影《野兽世纪》的资金意向方依然是塞西尔公司,按照行程安排,需要您明天一早就飞往安斯艾尔,卡尔文先生想要在明天中午约您共进午餐,讨论怎么用新电影挽回《部落边疆》给您的口碑带来的负面影响。” …… 飞机已经从克拉伦斯起飞过了两个小时,伯特莱姆坐在机载酒吧里细细品味着手中那杯三年年份的康拉德冰酒,一个陌生人挨着他坐了下来。 “伯特莱姆·阿尔伯特,”陌生人开口说道,“能在开往安斯艾尔的航班上遇见您这位极具激情的艺术家真是荣幸,现在的世界在不幸之后已经彷徨了太久。” “伯特认为现在这种趋势已经没法挽回了,”伯特莱姆颓废地说道:“空虚、绝望,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只有荒诞……破碎战争打碎了曾经的联邦,也打碎了我们的人格。” 他现在一肚子苦水,人也有些微醺,而这时陌生人伸出手来,伯特莱姆和他握了握手。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您可以称呼我为考尔比,”陌生人挂着微笑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提案,想让您听听看。” 伯特莱姆向来对这种不请自来的所谓提案极度反感,不是广告片就是剧本破烂到他没法看下去的资方片,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什么提案?“ “您这趟前往安斯艾尔是为了与塞西尔公司大股东卡尔文先生面谈,”考尔比这句话说的好像是背书一样,仿佛胸有成竹。 “你是怎么知道的,”伯特莱姆放下酒杯,手肘撑在桌面上,侧身看向他。 “事情是这样的,有人不喜欢您,所以关于排片等事宜都参有水分,而您的下一部作品想必也会被受到排挤,我这边有一部更有意思的片子,我可以保证它能够得到充分的宣传,您意下如何?” 伯特莱姆眯起眼来,抿了口冰酒,“你说的‘有人’是指?” 考尔比道:“这个恕我无法提供,但是您也可以通过影评和院方的一致反对看出来《部落边疆》并不受到欢迎,可塞西尔公司在筹拍之前做的市场调研结果可并不如此。” “你说话可真是无遮无拦。”伯特莱姆说道。 “实话实说罢了,还有件事,”考尔比说道:“我的背后有人希望看到您亲手操刀拍摄一部与《部落边疆》形似的纪录片式短片,为此我们可以开出您满意的片酬,但是,必须由您亲自指导才行。” “短片?”伯特莱姆疑惑地问道。 “是的,您没有听错,我们只需要一段短片,而您所需要做的,就是以您的名义拍摄、发布这段短片,如此一来,您就可以得到充裕的资金用以挽回上一部电影带来的亏空。” 伯特莱姆陷入了思索,对方开出的条件听起来非常诱人,但是其中透露着些许诡异,如果只是挂名,为何付出这么大价钱只为了他亲自拍摄?他还不是多大牌的导演。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这段短片能为他解决钱的问题,他也没必要拒绝这笔送上门来的资金,伯特莱姆不是什么道德楷模,只要短片的内容不与他的原则相悖,他愿意接下这个轻松来钱的活儿。 伯特莱姆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要求拍摄计划以外的作品,塞西尔公司这个把他扶持起来的金主会怎么想? 当然,钱的问题一定要考虑到,这次还不用付给经纪人佣金,只要可能的自降身价,他不会和塞西尔公司闹翻的。 “这么说吧,”伯特莱姆模仿着考尔比的语气说道:“伯特答应了。” “很高兴您可以答应下来,”考尔比说道,他掏出一个电子设备,展示给伯特莱姆看,上面的数字正是伯特莱姆想要看到的水平,“预付五成,剩下五成会在事成后汇款给您。” 伯特莱姆举起手中的酒杯,“让伯特敬你一杯,考尔比先生。”他说道。 …… 虫母-艾欧娜向主宰尼奥洛斯汇报坑道虫们的成果: 安斯艾尔的地层结构已经被重塑,现在只等待拍摄镜头的就位。 尼奥洛斯看着伯特莱姆在酒精的作用后下榻在飞机头等舱的床上,移开了视野。 太空轨道中,利维坦积蓄着生物能,天梯般的腔体伸出,直线延伸下去的方向正是地面上的闪耀都市-安斯艾尔。 如同左轮中的弹仓,质粒喷射口内静静流淌着等离子液,沉默的庞大力量象征着冷核聚变的威能,那是属于恒星的权柄。 虫群已经掠过安斯艾尔的边界线,巴洛姆就在眼前,而主宰却落在后面,与克利修斯一起,找了个高点的山头,等待着剧目开场。 第二十八章 华丽开幕 飞机泊入机场轨道,当伯特莱姆醒过来的时候,飞机的ai语音提示他航班已经抵达目的地,请有序下机。 一个小时后,他见到了考尔比——陪同他进行拍摄的也是这个人。 考尔比没有领着他去临时住所,而是直接带伯特莱姆登上一个已经在机场准备起飞的直升机,他们俩捂着耳朵俯身冲向机舱门口,扇叶掀起的气浪属实是强劲。 塞西尔公司特派的公关人员被遗忘在机场接待处,伯特莱姆倒是没跟他们那边打好招呼,昨天他醉醺醺的,直接在床上睡到了飞机降落。 直升机舱门关闭,不再在地面上逗留,起飞一路往安斯艾尔的市区而去,这座郊外的国际机场离市区还有相当的距离。 “请允许我跟您说明一下拍摄要求,”考尔比还是昨天见面时那样温文尔雅,他指着直升机收纳舱里面的拍摄设备说道。 “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专业的仪器,您可以直接操作,”考尔比边伸手边朝着安斯艾尔露出的越来越大的轮廓比划着说道,直升机掠过下面大片被夷平的丛林。 “我们需要您在安斯艾尔上空取景,直升机会保持高度,方便我们能拍摄到全景。” 这才见到没多久,伯特莱姆就有些后悔接这个活儿了,只有他伯特莱姆才能决定拍什么和怎么拍,他可不是这些资本方的爪牙走狗。 但是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好的,我明白。” “很好,”考尔比说道,两个人继续等到直升机飞到指定位置,这段路程不会太漫长。“我知道您需要好好踩点,决定摄像头怎么拍,稍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他们此刻来到了波得利斯河的上空,从直升机上俯瞰可以看到宽广的河面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巨轮在河面上正常航行,上游大型码头的吊桥正在准备卸货。 “今天的波得利斯河比起我上次来安斯艾尔的时候要深了不少,”伯特莱姆透过树脂玻璃看向河面时说道。 考尔比微笑着回应道:“这几个月雨水下得多,本地新闻里面也传出迎来丰收的消息,”伯特莱姆闻言点点头,不疑有他。 直升机已经飞进了安斯艾尔的空域,他们已经获得了领空许可,可以在防空系统中自由飞行,航拍整个都市。 清晨的安斯艾尔刚刚褪去夜晚时的喧嚣和躁动,正如其中生活着的年轻人离开留恋的夜生活,开始在阳光下辛苦工作一样。 路口处的人潮规律地遵循着交通规则,好像每个人都是一座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只是有的已经生锈,有的刚刚上油。 “嗯,好的,我们给您做的准备您也都看到了,等您按您的要求调试好机器,我们就能紧锣密鼓地开拍了,您知道的,时间就是金钱。” 一想到《部落边疆》和《野兽世纪》,伯特莱姆就立马答应下来,也不管考尔比这边的人付钱要他来只是航拍安斯艾尔,没什么比他起床的时候看到资金已经到账更有说服力。 伯特莱姆在笨重的机器后调试着镜头参数,打开舱门,在凌冽的高空寒风中寻找着拍摄角度,他计划大多数拍摄将由移动式的镜头记录。 这位新锐导演坚信,画面的张力有时候只有固定的角度才能被捕捉到,所以在他寻找好几个优秀位置以后,便要求直升机悬停在这些位置,然后再是移动拍摄。 “有些事我得提前跟您说一下,”考尔比在背后跟沉浸在艺术创作的伯特莱姆说道:“以免到时候拍摄效果受到影响。” “有什么问题?我记得你说我只需要航拍记录就好,我已经打好了草稿,我相信不会出现意外,这段短片会让你们满意的。” “伯特莱姆,您可是大艺术家,应该了解为了足够的冲击力和表演张力,艺术创作会做一些夸张处理的,对吧。” “我更希望了解到我的拍摄对象会出什么你说的问题,”伯特莱姆说道,顿时觉得考尔比令人厌恶无比。 “整个拍摄过程,可能会有些慌乱,不太好控制。” 伯特莱姆现在没心情玩解谜游戏,“说直接点,”他语气不好地说道。 “等会儿安斯艾尔不会像您认为的那样是一个静态目标,”考尔比继续打着哑谜,说道:“到时候我们需要采取一点特殊手段,以便您能拍摄出我们需要的效果。” 伯特莱姆不解地转过头去,他亲手操刀的拍摄容不得一点马虎和草率,在这方面,他的态度是绝对认真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伯特莱姆在考尔比的授意下开始了拍摄,最初的时候和这位导演安排的一样,直升机在他需要的位置悬停,优秀的摄影设备拍出来的效果让伯特莱姆很满意。 这一切的顺利结束在天空坠落下几道流星之后,猝不及防,伯特莱姆完全没想到自己旁边会掀起狂风,那是地面的风。 流星的坠落超过了人类可以感知的速度,而防空系统确实发现了这和陨石没有区别的坠落物,但是组织不了应对行动,在导弹没来得及发射之前,流星就已经抵达地面。 陨石的冲击小到震碎几个街区的玻璃,大到留下一个高空可见的深坑,根据体积推算,那些流星还不足以毁灭安斯艾尔这座体量庞大的城市,但是人员伤亡在所难免。 伯特莱姆下意识把镜头朝向流星坠地的地方,毕竟这种小概率事件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一次,然而他没有拍摄到意料中的冲击波和火光,那流星没入地面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风起得越来越大,大到不正常,伯特莱姆捂着耳朵,固定着拍摄设备,在直升机下面,真正需要拍摄的场景才刚刚开始。 波得利斯河的水面开始泛起剧烈的波浪,如同深水炸弹在水下肆虐一般,航行的巨轮也出现倾斜,眼看着货物就要开始脱离锁链的束缚滑入大江。 浩瀚的地震掀起波浪,大地如同液体一般翻涌,在伯特莱姆的镜头下,安斯艾尔像是丝绸表面出现了褶皱,体现在地面上就是山丘和沟壑的突然生成,土壤炸飞在空中。 江河倒灌,曾经是成百上千年来的“母亲河”的波得利斯河完全决堤,大量河水漫延向正在土崩瓦解的市区,镜头下,十几米高的浪潮席卷了大街小巷,把倒塌中的高楼泡在水中。 地狱一般的景象被摄像头记录下来,大规模人员的死亡也被拍摄在镜头中,在这种天灾般的毁灭中,每个人不过是城市中的一粒尘埃,在高空俯瞰的镜头中显得一文不值。 伯特莱姆震惊地回头看向考尔比,他的脊柱一痛,只见一道蛰针插入他的肌肤,而蛰针的末端,正是考尔比已经变形的手。 “请您好好拍下去,”考尔比温文尔雅,微笑着说道:“顺便说一句,主宰很喜欢您的作品。” 第二十九章 陨落的终章 伟大的主宰不会缺席任何一场征服中的戏剧,而或许他只是喜欢那种氛围罢了。 在伯特莱姆的镜头中,人口规模如此巨大、经济建设如此繁荣的盛世之都毁于一旦,也许是整个星球历史上难得的一幕。 街道上,日复一日的人行道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而曾经走在这路上的一代代人,也早已没有了踪影。 大地斗转星河,换了人间,无论前世灯火初上抑或是八街九陌,此刻都已作古,化作永恒长眠的宅邸。 安斯艾尔,它的历史走过“玛·戈多”的繁华一梦,现在在一株野草前停下了车轮。 上千年的岁月史诗,上百代人的血汗与泪水,在时间长河中的一粒沙尘后,化为往事尘烟。 这是上千万人的生命铸就的剧场,这是数百年文明高峰坠落写就的剧本,而这一幕的观众,唯主宰与摄像师二者耳。 水漫成湖,星星点点的岛屿坐落,而水面以下,淹没着血泪与哀嚎,沉浸着生命与钢铁,砌成一座文明的墓场,其上,没有墓碑。 时光静好,痛苦只是一瞬,无论是寰宇瞩目的人杰,亦或是人生不如意的徘徊者,在死亡与毁灭的大戏中,众生平等。 尼奥洛斯漫步于水面之上,粼粼波光在他的脚下,安斯艾尔的史诗,最后一笔也将由主宰题词,作为上千年滚滚而过的见证。 “繁花一期酒一盅,明月落,千古悠悠长梦,滴水是情愁。” 主宰抬头望向天空中盘旋的“鹰隼”,与另一位见证者伯特莱姆隔空对视。 不过这位新锐不得志的导演先生没有赞赏尼奥洛斯诗情画意的雅兴,神经寄生虫已经趴在他的脊柱,这种无固定形态并且多口器的小虫子咬起人来可是很痛的。 作为宿主,伯特莱姆忠实地记录下自己生命最后的杰作,他全程以专业的角度和富有张力的拍摄手法记录下安斯艾尔的陨落,实在是令人动容。 考尔比向主宰致意,它灵活的附肢在空中挥舞,而直升机坠向湖面,在激起的水花中,作为文明智慧的结晶之一,为安斯艾尔殉葬。 失落的城市,悲恸的文明,这些都是名为“战争”的戏剧中的小小一幕,而尼奥洛斯,钟爱战场上的所有闹剧,他渴求着毁灭一切,让世界归于最忠实的原始与纯粹。 划破长空的流星冲着主宰而来,尼奥洛斯注视着导弹矩阵的逼近,那精准制导后的石子正在以最后的惯性坠向湖面,坠向安斯艾尔的遗骸。 “利维坦还是没有解决所有卫星啊,是月球卫星轨道的漏网之鱼么,”主宰头顶天空的火光越发炽热,如同天火制裁般锁定着罪魁祸首。 主宰足下的湖面破开,鱼跃而出的是逆飞的流星,追忆往事,尼奥洛斯还记得,当初在上一个行星的远海之战,也是这般热闹景象。 垂挂着触须的生物出现在导弹的轨迹上,它们硕大的头部和凶狠的喙狰狞而扭曲,这种基因进化的奇迹,傲然迎接着降临的打击。 液囊中的液态物质被精准喷射向来袭的导弹群,在分子层面,被命中的导弹变得无比脆弱,内部本就不稳定的原子链开始崩坏,难以维持平衡。 安斯艾尔的坟场上空炸开绚烂的焰火,在此时此刻,好似葬礼最后的烟花,为死者致以哀悼,为生者送以慰问。 “不错的烟花秀,”尼奥洛斯锐评人类对他的第一次斩首战术的失败,而在他周围,新生的【腐蚀者】们舞动着触须,拱卫在主宰身边。 作为虫群的新成员,腐蚀者被尼奥洛斯创造出来,主要的模板参考的是一阶主宰“芬德尼尔”的虫族单位,填充了空中重型单位的空白。 腐蚀者的触须由癌细胞一般的细小肌肉组成,这种有机体不断生长,会慢慢吞噬周围的正常组织,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一种强有力的电磁力场扭曲附近的重力,使得腐蚀者可以自由飞行在星球表面。 如果不控制这种生长,腐蚀者就会被这些触须完全吞噬,而它可以逆生长触须中的有机体,借此调整飞行能力,适应不同星球的大气环境,同时防止自己被吞噬。 腹部的梨子状的腺体里,一种固态矿物质漂浮在低密度液体中,外壁布满密度不一、粘度不一的微小细丝,当矿物质核心因为运动而改变位置时,那些细丝就会把情况反馈给腐蚀者,使其可以保持平衡,并在大气环境或者深空中导航。 它们硕大的头部和身体四周球茎状的突起是一种脑簇,同时也是一次性的防护措施,当承受一定冲击的时候,这些组织会通过泡沫化来吸收和转移外界施加的能量,而受损的脑组织会被抛弃,腐蚀者很快就可以重生出新的组织。 在现在已经化作水下废墟的安斯艾尔的地层中,虫道网络里蔓延着菌毯,很快,虫族就会在这座失落的城市中建立起新的虫巢,而其中尚未被利用的有机质,都会成为虫族向他们同胞发起战争的养分。 翼龙掠过水面,尼奥洛斯踏上宽实的背膀,直冲云霄,急速飞离安斯艾尔,往虫族现在的战场而去。 至于伯特莱姆拍摄的纪录短片,主宰会保证这伟大的艺术作品会被广为流传,向“玛·戈多”的民众播放,就算是一场全员免费购票观看的影片。 想必那位新锐导演会很欣慰自己的票房成绩,那可是所有人都会全程完播的作品,将会以前无古人的方式载入艺术史册。 虽然,这个记录肯定也会是后无来者的,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可以保证这一点。 那片如同镜子般美丽的湖面被主宰抛在身后,随着翼龙的飞行,丛林中越来越多的紫黑色出现在视野下方,在菌毯覆盖的世界里,虫群奔跑在杀戮的路上。 在高空遥望广大的世界,迎着清晨的太阳,阳光洒在身上,正如希望普照大地,虫群的未来是战争中的一片坦途,安斯艾尔可以证明主宰的这个预感。 “那么,就让全世界看看那场盛大的表演吧,”尼奥洛斯顶着烈风说道,他的意志弥漫在愈发壮大的虫群意志中间。 “在艺术的荒漠里,我想看到沙子的海洋上盛开一朵绚烂的花。” 把那部宏大纪录片上传到每一个人的网络终端的尼奥洛斯如此期盼着。 在全世界范围,所有人的电子设备响应着主宰的意愿。 第三十章 恐惧 远古时期,人类恐惧着风雨雷电,恐惧着未知的自然。 悠悠岁月后的今天,人类恐惧着原始的基因记忆,视风雨雷电为寻常。 黑暗、失重和突然变化的声响,蛇、蜘蛛和深海中谜一样的生物,贫穷与衰老、死亡与疾病…… 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贯穿着人类的内心,无论世界如何变易,恐惧扎根在每个人心里。 试想一下,习惯了信息时代的人们,仿佛一辈子都能一眼望尽的人生,在平静生活的一角,人的一生被突然改变。 很少有人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文明也是。 从萌芽到走遍母星,从大地到走向苍穹,每一天、每一年、每一个千岁,都生活在宇宙的侥幸之中,文明的发展一直平滑似水。 不过,既然是幸运,总会有结束的一天,而这一天,对于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而言,是不幸的,习以为常的生活就此被打破,要开始面对未知的恐惧了。 所有的电子屏幕,小到手表,再到移动设备,然后是台式设备,最后再到公共场合,在那一瞬间,文明的幸运就此被扼制住了咽喉。 人们能看到的世界布满了这样的一幕: 上一秒还在进行着不同事情的设备,或文档、或视频、或息屏,在下一秒,不约而同,仿佛世界在那时只有那一个声音、一个画面,惊悚得就像舞会时所有人的电话同时响起。 人的世界是单线程的,没有人有机会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因为世界随时在变化,如同没有人可以踏足一条河流两次。 对于“玛·戈多”的人们而言,他们很难仅仅凭借画面,便让全世界的人都认出这是哪里,哪怕这座城市再怎么着名与辉煌,亦是如此。 伯特莱姆的作品被呈现在每一个人面前,除了偏远到没有网络覆盖的原始村落,所有人都被迫观看着那段短片,宛如世界都被那个视频填满,铺天盖地。 视频里面,亲切地标注着时间地点,乃至于地表坐标,安斯艾尔的美好风景在导演的亲自操刀下,走上了世界的舞台。 每一个人都是迷茫的,如同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事情,在人类古今以来的所有历史后,依赖经验主义的文明遇上了未知。 专业的画面里,清晨的都市生机蓬勃,如同一个巨人,每一个器官与细胞都分工合作,或许有街道上迷茫的人丢失了工作,或许有高楼的办公室里万人之上的人把别人辞退,对于有机的整体而言,还是健康而平衡的。 大地的波涛,江河的怒号,天灾让每一个人回忆起远古对自然的恐惧,如同数个千年以前山洞中的原始人窥视打雷闪电、林火煌煌。 正如生命顽强也脆弱,这位巨人面临人生中的剧变,还是如同风中残烛,被吹灭了最后的一口气息 在现代人的心中,大都市代表着人生前途、代表着纸醉金迷、代表着漂泊与孤独,而从未想过,向往的大厦倾倒、迷恋的夜场毁于洪水,而城市耀眼灼目的地标,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人们或许可以在史书中见识一二战争的残酷,见识到死亡不过只是一个数字,然而,自古以来螺旋向上的历史里,还未有过如此场面,上千万的人生命定格在那一刻,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那么精彩与平凡。 绝望的哀嚎与呐喊,等待死亡的人们或拥挤、或践踏,亦或者相拥而泪,不论生命如何绚烂多彩,在天灾下都可以如秋叶般静美。 死亡可以摘下人们戴了一辈子的面具,此刻,镜头外的人们可以看到的是: 丑陋扭曲的面孔在高楼的办公室发泄着恐惧,而平静高贵的面孔在人海的街头中伫立,凝望着浪潮吞没自己。 安斯艾尔的毁灭与失落,对于事不关己的人们而言,带来的只是共情上的悲悯,而所有人共同的悲悯,却是基于所有人共同观看的恐惧。 世界最为慈悲之处就是人类无法将自身的思维相互关联,在宇宙中,隐秘的心灵潜流无所不在,如同流水侵蚀着虚无的孔隙,而自然进化出的人类,天生裁剪了感知浩瀚的能力,让自己栖身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 现在,所有的恐惧汇聚成一场洪流,人类被迫直面真实,在漆黑的深海上远航。 逼得发了疯,在这场文明的远航中,要么是逃跑,逃离光明,否认着无处不在的灾祸与恐惧,逃到一个新的黑暗世界中寻求安逸,用疯狂去代替理智,用尖叫去拒绝思考。 全世界范围的动乱,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坦然接受自己的罪恶,穿越那黑暗的深渊,去犯罪、去违背良知,去给已经架好篝火的葬礼添上一根柴。 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天空的太阳普照,而地面上的人却选择不再相信太阳还会在未来照常升起。 殊不知,比天空坠落更高远而恐怖的现实正在等待着他们,那便是虫群的征伐,把未知的恐惧无限放大的归宿。 尼奥洛斯欣赏着他一手导演的戏剧,他正是一位比任何导演都要高明的艺术家,享受着恐惧播撒的过程,而在更遥远的未来,这种恐惧也会是整个宇宙的噩梦,如同蜘蛛爬在心灵的阴影上,无人知晓它何时会把毒牙刺下。 巴洛姆的陨落在主宰的脚下,如出一辙又谱写着不同的战争史诗,火海的灼热中,尼奥洛斯的身影让蜷缩在角落中的人颤抖,捂着自己的嘴,害怕发出任何动静。 主宰歪着头,多光谱单眼的视角中,那人的隐藏是毫无意义的,生命信号之于他就如同血腥气之于海中狩猎的鲨鱼,隔着几公里都能闻到味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角落,被高温灼烧得倒塌的墙垣把那人的身影掩埋在尘埃中,而那人一动也不敢动,硬是在临头的水泥块飞溅中忍住了。 尼奥洛斯可以无视火场中氧气趋于枯竭的环境,高温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但是那个人的忍耐力令主宰惊讶,这已经不亚于把人体放在炭火上烤。 生存的本能是如此伟大,让尼奥洛斯看了这么多遍也为之感慨,他看向上空烧出的钢铁骨架,脊刺喷射而出,如同灼热的奶油刀切开黄油。 数百上千吨的钢铁水泥砸了下来,把那个人的生存空间完全掩埋,在尼奥洛斯的视野里,可怜的肺部被钢筋刺穿,而大块的碎片压在下半身上,想必已经是粉碎性骨折。 主宰默然转身离去,把逐渐衰弱的生命信号抛在了火海之中。 第三十一章 火热战场 “战况一点进展都没有!前线到底在干什么!” 达内尔指挥官在中央指挥室咆哮道,身旁的副官根本不敢搭话。 穿着厚重的外骨骼装甲,他还是一步三个台阶地爬到露天平台,撑着栏杆看向远方地平线上的火光。 重型火炮阵地就在旁边,轰鸣的导弹车阵列时刻不停地宣泄着火力,漫天烟尘几乎迷了达内尔的眼。 所有尾迹都终结在半空,哪怕是如此密集的炮火,也只有偶尔零星几个导弹头成功落地,而不是被拦截在空域当中。 一架架运输机在空中盘旋,无所事事,本来它们这个编队的任务是运输伤员,但是前线没有任何伤兵运回后方阵地,仿佛前线就是一个深渊,把投身其中的士兵们派上阵地就是在领着羔羊走向祭坛。 随着时间的推移,达内尔便下令调走所有非战事人员和非重要人员,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苦涩感,这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将领从未遭遇过如此挫败。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前,从战场前线撤回来的唯一一批陆战士兵把消息带给了指挥官,几乎所有战士都被屠杀殆尽,而异虫的大军正如潮水般袭来。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这个结果,在数座城市化为灰烬之后,守卫疆土与人民的骄傲竟然在与敌人的第一次交锋中就火速败下阵来,哪怕是火力覆盖,也没有改变这个局面。 异虫仿佛杀之不尽,打空了士兵的弹夹,用干了导弹车的储备,后勤几乎忙得脚不着地,却依然遏制不住异虫的攻势,血腥的虫口仿佛就逼近在眼前。 通往中央指挥室的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达内尔就跨了进去,“坦克编队还要多久才到!我们现在急需攻坚火力!” 督战员唐纳德望着监控系统说道:“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我们这个阵地不是为了持久战才建的!唐,你得知道我们绝对绝对撑不了这么久。” 现在中央前线指挥室的大部分都已经撤离,显得诺大的临时基地空空荡荡。 唐纳德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达内尔扭曲的面孔,达内尔叹了口气,搭档这么多年,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抓狂的话,那就是这个。 唐纳德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或者说冷漠,即使是饱含怒火也不会提高嗓门。 “那么你的建议呢,达内尔·道格拉斯指挥官,你想举白旗投降么?指望那些异虫当一次和平主义者?”,他的语气依然是那么沉稳。 “我?我的建议就是反击!不能无动于衷等着那些虫子打到眼皮子底下来。” “我已经准许埃德加编队往前线侦查,在得到准确汇报之前,我不会允诺你可以自由发挥。”唐纳德把视线转向战术屏幕,里面正实时转播着战斗直升机的侦查画面,燃烧的林海被飞速掠过。 达内尔焦急地在桌子旁边走来走去,他不时看一眼唐纳德冷峻的侧颜,最后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把铅笔震到了地面上,一路滚到唐纳德脚下。 督战员俯身捡起了那根铅笔,顶着达内尔面前,把铅笔给他看,然后轻轻地放回了桌上。 “现在,要么你过来指挥阵型,要么,出去跟那些出生入死从前线下来的士兵吼去。” 达内尔犹豫了一会儿,站到唐纳德身边,他把自己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扶着控制台,轻声说道:“对不起。” 唐纳德盯着达内尔铁灰色的眸子,偏头告诉技术员把镜头切换到远视模式,然后便转头看着屏幕,没再去管一边的达内尔。 …… 传回去的画面满是静电干扰,而正在飞往前线的直升机驾驶员看到的却是清晰的毁灭景象。 焦土……全部都成了灰烬,在空中飘飞,如同丝絮,火花燃烧在叶子的边缘。 大地在恸哭,钟爱生命与自然的“玛·戈多”人想要闭上眼睛,而重如山岳的职责压在肩上,坚强的战士忍受着悲伤——眼中常含泪光,因为他们深爱着身下的土地,他们在为土地家国而战。 火场里面,黑紫色的菌毯吞噬着最后的生机,这种不自然的颜色和蠕动的菌丝看得人毛骨悚然,而上面奔跑的怪物凶蛮地跳跃着。 不时有地面上的异虫企图攻击直升机这个血食罐头,它们拥有惊人的跳跃能力,低空飞掠的直升机编队都被迫抬升高度,而在驾驶员们眼中,张牙舞爪的异虫与他们一次次错身而过。 “呼叫基地,埃德加编队已经抵达前线上空,目前没有发现大规模阵线崩溃的迹象,请指示。” 前线的战壕和堡垒里,顽强的士兵们顶着异虫的嘶吼,固定的大口径陆战火炮和机枪阵列从来不敢停下交叉火力,火箭弹的焰火在大地上闪烁着烛光。 刺耳的炮口轰鸣声和枪口吼叫声逼得所有士兵都戴上了降噪耳罩,长时间的爆炸已经让阵地前的土地被犁平了一遍又一遍,连刚开始还能见到的土坡都已经成了深坑。 然而,异虫的攻势无穷无尽,士兵却在时刻承受着伤亡,有时甚至把枪口怼在异虫扑过来的嘴里才来得及开枪,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筋疲力尽,眼眸中血丝暴突。 前些天的全球网络信息入侵让高层们暴跳如雷,逐渐失去控制的社会治安如同迎风见涨的火势,所有家人失联在虫海中的人们在网络和现实中传播着恐惧、怒火与不安。 眼看着舆论崩溃,统治者们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网络静默,把服务器的电源拉闸,顿时一夜之间,“玛·戈多”的文明暂时倒退回了工业时代。 只有军方的通讯网络还保持着连接,然而失去了卫星,他们就像瞎子一样。 不知道为何,前线还一直弥漫着电磁紊乱,战场信息传递的办法直接开了历史的倒车,仿佛梦回破碎战争。 达内尔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好小子们,用你们手里的火力招呼那些虫子,我……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埃德加编队的成员惊讶于一向脾气火爆的指挥官会这么讲话,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打开手柄的卡扣,对着下方的虫海,按下红色的按钮。 弹仓里,一枚枚导弹在蜂巢似的发射口中探出涂有危险标志的头部,而机载机枪已经先行怒吼起来,钢铁风暴加入了对异虫的迎头痛击。 令人不安的尖啸声响彻天空,驾驶员们抬头看向上面,暴戾的飞行生物划过血色的长空对他们发起了突袭,它们的数量遮天蔽日。 第三十二章 獠牙之锋 繁星满天,星光闪烁,那是地对地导弹在空中被拦截,爆炸而出的焰火。 漆黑的夜幕里,林火早已熄灭,而探照灯把大地照得亮如白昼,染了半边天。 人族艰难维持的战线被撕扯得如同破布,抛下的堡垒和战车的遗骸在丛林里堆成了一片废墟,现在还烧着长久不灭的低温火焰。 菌毯把有机质都消化干净,包括战死虫族的尸体,所以显得战场并没有多么血腥,好像只是有两队人开着坦克玩了一场碰碰车游戏。 漫长拉扯的枪炮声连绵在十几公里长线上,在人类几道被攻破的防线后面,虫群扫荡着负隅顽抗的幸存者,把他们撕成了碎片。 报废的动力外骨骼里面,新鲜的血食被刺虫们争抢,不时有故意落单的刺虫叼着残破的装甲去角落撕咬。 尼奥洛斯坐在活体王座上,眼虫就是主宰视野的延伸,在遥远的前线,翼龙联合着腐蚀者占领了制空权,无论是低空还是云层之上,虫群一闪而过的身影无处不在。 虫海如同海洋的潮汐,拍打着人族战线这座黑色的“礁石”,时不时有一队虫族冲到战壕后的“沙滩”上,引得后方火力口的急速调整。 肉眼可见的,如同毛虫啃食桑叶,人族的防线经历着消磨,连坦克的双发九十毫米口径炮的怒火也显得力有不逮,等离子的装甲穿冲应用在虫群这个新敌人身上,效果并不理想。 雨点般的飞弹落在虫海中,人族的新一波空中力量抵达战场,引爆了一重火焰,连在一起像是一堵墙壁,灼热地横在虫族与人类之间。 空中霸主们很快对入侵作出了反应,翼龙从云层上俯冲而下,加速到极致的利刃切割着空气,而它们无与伦比的迅捷和灵活是人族的机械造物和飞行员的身体素质无法比拟的。 轰炸没有取得第二波战绩,打击就已经到来,被斜斜地切成两半的机翼还在驾驶员顽强地操控中企图坠向虫海,用最后的爆炸让虫子为他们陪葬。 腐蚀者们的酸液为他们英勇的自我牺牲作出了回答,喷射而出的致命液体加速了战机的分崩离析,钢铁碎片落在人族的战壕里,高速旋转的机翼在与钢铁的碰撞中斩出了灿烂的火花,把几个可怜的士兵卷成了肉泥。 固定火炮把炮口朝向天空,趁着飞行的异虫离开高空的时机,对着这些灵活的生物宣泄火力网,双联武器在弹道优化后能发挥出恐怖的精准度,基本弹无虚发。 在地面火力覆盖稍微减缓的岔口,成群的爆虫从地里钻了出来,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脚底或者旁边的土层破开,跃出狰狞的虫腿,以及蚁后一样的囊肿身体,流淌着令人恶心的绿色液体。 枪口来不及调转,爆虫们就已经在人族的防线中炸开了花,强腐蚀性的酸液泼洒在装甲上,惨叫声回荡在空中,钢铁的包裹形同虚设,而皮肤与肌肉瞬间溶解溃烂,发黑发焦,筋骨和肌肤黏在一起,开始腐烂。 坦克阵营也受到了不轻的打击,致命的化学物质把厚实的装甲浇成了漏洞百出的纸片,而炮口的扭曲才是最重的损失,本就被灼烧到发红的炮管瞬间炸膛,造成了二次伤害。 远方的尼奥洛斯看着人族阵线的又一次溃败,虫族就如同耐心地滴水石穿,人族却总有懈怠和疏忽的漏洞,被虫群一击而破。 主宰的高能反应被遮掩,在人类的大范围电磁信号侦测中,他们只会认为尼奥洛斯仅仅是一只普通的异虫,而不是整个虫群的至高主宰就正在莅临前线。 丛林中的虫巢正在遭受人族从多方位组织的突袭,人类毕竟是整个星球的进化胜利者,他们的疆土覆盖了虫群进攻的每一个方向,自然而然,也能包围住虫群的领土。 虫母-艾欧娜指挥着后方作战,前期发育出的大量孢子炮台和脊刺虫柱发挥了防御战的优势,所有企图突破防线的人族武装都在酸液炮弹和顶部脊刺的强有力打击中覆灭。 战场新兵的噩梦便是那些看似弱不禁风的怪物,表面上的长度非常愚弄人的感知,脊刺虫柱可以骤然间伸展到松弛状态的两倍长度,用穿刺脊针猛地戳向倒霉的士兵。 八面来风,皆为敌讯,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顶着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伟大战争,在炮火和子弹横飞的战场上,把敌人打得节节败退,留下一地狼藉。 如果这是古代战场,光是这样的伤亡比率就能让恐惧压倒士气,大规模的营啸和战场溃逃几乎不可避免。 然而,现在调往第一线的人族士兵多是经历过破碎战争的老兵,而人族也在积极征召退伍士兵,把这些杀人机器投入更加血腥暴力的战场。 老兵不死,只是渐渐凋零,或许重回战场,对那些人而言也是最好的归宿,也因此,尼奥洛斯可以看到战场上一幕幕动人的景象: 有的士兵宁愿引爆自己身上最后的弹药也不愿葬身虫腹,而已经抛弃的堡垒中的一座,里面坚守到最后的士兵甚至向后方远程火力申请导弹覆盖,坐标就正是那个即将沦陷的堡垒本身。 火焰洗礼着每一位士兵的意志,而虫群无情地把现实打碎在地上,就这样的战况形势,貌似只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可以终结一切噩梦。 尼奥洛斯还在等待,上一个星球坚持了很久才在议会和军方的拉扯中决定牺牲人民和生态环境换取可能的战争胜利,然而最后的结果还是虫海吞没了一切。 在宇宙中,恒星的力量就像是摇摇欲坠的烛火,而对于从婴儿期走出来的文明来说,这种能量释放的能级已经算是禁忌。 恩尼斯市郊外,被主宰首先打击的导弹深井中就有一颗沉寂的太阳,精密而简单的系统接收着外界信号,只要那串处于阈值以内的数字被采集到,导弹就会根据落点坐标自动生成轨道,设置爆炸高度,最后完成它那再简单不过的使命。 黑夜的大幕遮掩住了主宰的眼眸,远方,人族组织起了备用的第二战线,开始继续反抗虫海,正如前面几道战线的崩溃,一退再退,仿佛失败已经是一种常态。 耀眼的火焰暴起,那是地面殉爆的炸药,火海照亮了阵亡士兵的装甲,在金属表面渲染了一道光彩。 第三十三章 泰坦 死亡如风,吹拂着大地,带走不安的灵魂。 人族已经死伤太多,在这片土地上,多少铁血士兵留下了最后的脚印。 每一张战士出征前的合照,都是可以放在衣冠冢中的的遗像,这场战争,没有幸存可言。 尼奥洛斯漫步在战场上,刺虫们的身影从他旁边掠过,而主宰对此并无意见。 落叶抚过生物装甲,停在尼奥洛斯的肩膀上,他轻轻拂去,目光追随着那片叶子,看着边缘枯焦的影子被长风吹向远方。 木叶飞舞的方向,从白天到黑夜,从晚星到白昼,火药味一直弥漫在这片曾经的丛林土地,而远方,战火依然在燃烧。 已经后退了太远太远,人族泣血在一道道被攻破的阵地,而在他们后面,便是足以供虫群长驱直入的空间。 这也是人族拼着葬送一支支精英队伍的代价也要守住这里的原因,他们撤走容易,败退容易,而大平原上的所有城市都将直面虫群的威胁。 然而,彻底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两天一夜的坚守已经是相当伟大的创举,整个战区能提供的血液即将燃尽到底线,到时候,哪怕工厂和储备库能保证后勤压力,也再没有人能带着那些冰冷的装备走上前线了。 在尼奥洛斯的视角中,人类面临着虫群的入侵爆发出了令他赞叹的顽强,而后方,人类依然没有取得统一的意见,隔岸观火是无法祛除的劣根性。 如果人类能倾尽一个文明的底蕴,那么虫群的扩张将是举步维艰的,滤清骨气和血气后的年代里,人类不再有打这样一场灭亡之战的能力。 那些战死沙场的老兵是“玛·戈多”最后的铮铮铁骨,而尼奥洛斯已经准备打断人族最后的脊梁,用绝对的暴力终结这场不算拉锯战的拉锯战。 克利修斯已经等待了许久,它守卫在主宰身旁,大部分时间在地层里面,躲避着电磁信号的扫描,以免招惹来人类不计代价的集火。 尼奥洛斯眺望远方的战场,示意克利修斯回到地面,顿时大地翻涌,泰坦的伟岸身影出现,遮蔽出一片阴影,将主宰笼罩。 …… 达内尔看完信号监控系统的图表后,将它们转给了唐纳德。 他们俩在这片战场上打了这么久,异虫的身影已经见过太多,刺虫、爆虫、翼龙……但现在,高度红色示警的那样生物他没认出来。 “唐,你看,这是什么鬼东西?” 唐纳德离开了主控制台,站到达内尔指挥官边上,扫了一眼满是静电干扰的图像,旁边,电磁监控系统的警报声已经压过了外面传过来的炮火声。 达内尔指了指那个菌毯上的庞大黑影,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个体积就足以令人透体生寒,而警报显示的生物能级已经要突破常规标准的极限,随着一遍遍重复扫描采集,屏幕上那道惊悚的红线还在不断攀升,仿佛没有尽头。 唐纳德摇了摇头,“还是头一次见异虫里面有这么大的个体,有可能是新物种,进化得更——” 突然的地动山摇打断了督战员的话语,文件掉了一地,短暂的混乱后,是一波接一波的高度警报席卷着指挥室,唐纳德死撑着信息台,盯着屏幕看。 那道山岳般的黑影已经不在原地,前方的战线发生了大规模爆炸,士兵的装甲和堡垒的外壁化作了融化的精钢。 “防线信号刚刚离线。”一名战术技术人员喊道。 达内尔呲着牙看着监控屏幕,现在主视角已经调回前线,模糊的画面里,一道庞大且狰狞的异虫身影捏起一座坦克,将这个人类战场上的利器攥成了一团废铁,电火花和火焰在手心爆开,然而无力地掉在地上砸出尘烟,没有任何的伤害。 前线崩溃了,战术监控系统描绘出了刚刚发生的情况,那道黑影纵身一跃,以惊人的高度坠向堡垒,所有守卫在前线的士兵阵亡在那场类似陨石撞击的动能爆炸里,引发的次级地震传到后方,导致了刚刚的混乱。 “所有火力点,蜂巢火箭弹、一百八十毫米冲击炮、亚原子弹、贫铀弹头……集火前线坐标!”达内尔在控制台前咆哮道,他的手肘砸在桌面上,体现着他的惊惧和随之而来的怒火。 稳重的唐纳德没有斥责指挥官的莽撞命令,他侧头对控制系统输入语音指令:“批准火力命令,武器库解锁。” “认证完毕,命令者-二级将军-达内尔·道格拉斯,通过者-一级督战员-唐纳德·伊诺克,命令有效,执行中,战术武器库开放,轨道计算完毕,打击开始。” 为了最后的防线而准备的武器库被迫提前启用: 小到战场杀器,那些基地武装发射口打开,修长的炮口伸出,口径巨大的炮管闪着寒光,冷却液在管道中流淌,已经做好了压抑庞大热量的准备。 大到战术兵器,必须通过导弹井发射的弹头被后方基地打开了发射程序,一道道火光伴随着烟雾从遥远的城市郊外和深山丛林中升起,经过初步加速升空后在天空划出尾迹,直奔战场而来。 唐纳德的脸看上去有些呆滞、犹豫不决,达内尔上次看到他这么紧张还是在破碎战争的时候,那时面临大撤退的情况,就是这样有些彷徨,但不论这次还是过去,他都能理解此时搭档内心的波动。 一时的寂静,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炮火声,几乎让所有人需要捂住耳朵,仿佛此时此刻就贴在机枪口旁边去倾听钢铁的音乐。 那道黑影身上爆炸出灿烂的烟火,而浓烟之下,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云霄,震散了笼罩的烟尘,如同浩瀚的冲击波扫荡战场。 前线士兵的降噪耳罩里,丝丝鲜血流了出来,那种咆哮声仿佛能直接与头骨共振,把那只巨兽的怒火与狂暴传达到每个敌人的灵魂。 惊人的一幕出现在士兵眼里,也出现在后方指挥室的大屏幕上,所有人直愣愣地看着被集火的巨兽举起前线堡垒崩溃后的残骸,一挥手臂就投掷到后方阵线,造成了大量的溅射伤害。 战壕中的士兵蒙着头缩在角落,落石雨把固定火炮和防御屏障砸得七零八落,而那道身影怒吼着跳跃,虚无而生的冲击波在空中爆炸,高能警报揪紧了指挥室每个人的心。 宇宙中的毁灭能量——幽能,第一次在地表人类面前展现自己的威能,狂暴的能量被泰坦驾驭,压缩在极微小的时空中,于人类防线之上,轰然炸开。 所有的物质仿佛回到了星云坍缩时的湮灭景象,时空都如同被拉扯抚平,在幽能潮汐的爆炸范围里,万物终焉。 第三十四章 锐不可当 如果毁灭有颜色,那么必然是克利修斯身上那抹紫红色。 幽能从不追求光与热的荣耀,它只是沉默地爆发,燃尽所有物质。 泰坦周身留下的深坑象征着曾经生机勃勃的泥土,而幽能的污染足以让这里百万年寸草不生。 远方的苍穹划过火花,漫天的云线挂在天空,如同灰色的彩虹桥,连接着导弹井和泰坦之间的时空,把人类的祝福送达。 避无可避,杀伤性弹头的覆盖范围如同孩子抛撒花瓣、沥沥春雨沁入大地,催生着盛放的火焰之花,让火光花色溢满春园。 大地被蹂躏得一片岩石裸露,剧烈的连锁爆炸像是化学反应一般扩散着蘑菇云生长的体积,高污染性的辐射如同炽热的光压,足以让监控摄像头主动降低感光能力。 烟尘迷了眼,狂风却如约而至,如同开闸般的气压释放,让地面的大气顿时变得和高空一般,气流切割着战场,细小的风涡搅碎着被卷入的物体。 热成像信号里,辐射的炽烈刚刚褪去,而显现而出的轮廓,却依然是原来模样,表示着大写的生命,傲然屹立于沙场。 克利修斯身上,不对称的骨刺和骨突被爆炸毁掉不少,甲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细碎的渣子掉到地上,而庞大的面骨的裂隙中,纤细的血肉触手在蠕动。 泰坦的生命如此茁壮,在这种烈度的爆炸打击中,破碎的只是外骨骼的表面,很快就如同记忆金属一般恢复了原状,只能从那些颜色较浅的线中看出这里曾经裂开过。 虫海从泰坦脚边冲锋而过,克利修斯的咆哮声刺激着它们愈发狂暴起来,信息素的接收让虫群的内分泌系统如同流汗般释放着肾上腺素,血液如同燃烧起来一样,嗜血的基因被无限放大。 虫群在泰坦的领军下越来越危险,而克利修斯一往无前地顶在最前面,所有火力被它一尊泰坦全部吸引,而那些弹药命中在他身上只是浅浅的一道痕迹。 枪林弹雨阻止不了泰坦的冲锋,漫天的烟尘被层层突破,人类只能徒劳地看着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越来越近,大地也随着泰坦冲锋的步伐而颤动。 地动山摇一般,克利修斯冲进防御工事,拦截它的合金装甲被撞成一摊扭曲的废铁,而超高压电网裹在泰坦身上,除了让克利修斯紫红色的身躯多上一点黑线做装饰纹路以外,别无用处。 电火花在空中爆闪,战壕的土崩瓦解让装甲士兵还没能向虫海开枪便被泥土掩埋,然后被庞大的泰坦一脚踏平成夯实的土地,生生活埋,肺部爆炸。 这是战争的践踏,不论是堡垒还是坦克,都被泰坦无情地一视同仁,克利修斯冲锋的道路上,只有掩埋在历史中的废墟,叙说着曾经经历的庞大动能。 支援而来的空中部队向克利修斯开火,而泰坦目光转向那些飞在它周围的“小鸟”,无视那些可以穿透重型装甲防护的炮火落在身上,它顶着战术直升机编队的破片弹头,直接抓住那些枪声大作的空中单位,把它们打爆在手掌心,让大气中多出几朵白日的烟花。 震荡弹爆炸在眼前,掀起的冲击波却完全没办法撼动泰坦的身躯,克利修斯一声咆哮,野蛮地撕开弹幕,朝着后方向它宣泄着弹药库存的阵地而去。 刺虫的海洋跟随着泰坦这个先头潮水涌进人类的防线,已经被克利修斯掀翻的堡垒群显得漏洞百出,无力的零星火力被吞没在刺虫挥舞的镰刀附肢中,在虫海的扫荡下,无人可以在战场上苟活。 光蝎的矩阵火力为克利修斯提供了冲锋的路线,成群的大蝎子聚集在人类抛下的防线废墟上,它们联结在一起的聚光能量被汇合着发射出去,将路线上的堡垒残骸穿透,能级不减地顺利命中人类的基地,导致了局部爆炸和外装甲熔断。 无时无刻不在挥舞着皮质膜翼的翼龙群如同乌云向基地方向飘过来,它们肆意俯冲而下,从空中猎杀着人类的直升机和落单的士兵,只有从云层之上逼近的战斗机群可以把它们的注意力从虐杀中吸引出来,因为撕裂那些音速钢铁罐头会让翼龙更加兴奋。 轰炸机和战斗机的导弹经过超视距打击落在虫海中,而重型的腐蚀者们蜂拥而上,为泰坦清理着这些恼人的飞弹和嗡嗡作响的战机,把它们击溃在高空,任由解体后的钢板坠落。 坑道虫掘进的隧道贯通,这些狰狞的怪物破出地面,把虫族的出兵口直接架在人类防线的腹地,这次总攻中它们带来了虫巢里刚刚发育好的一波虫群,让那些狂暴的刺虫和爆虫直捣基地的后方。 顿时遍地开花一般,虫海淹没而过,人族慌乱反击的火力线表明着他们濒临绝望境地的现实,而克利修斯已经在虫群的攻势中抵达了最后的基地,那些火力口不需要多少距离、不需要瞄准,就能弹无虚发地覆盖到泰坦身上,因为泰坦的身影已经笼罩了这座钢筋铁骨的指挥中心。 监控系统中,唐纳德看着屏幕上已经盖住摄像头视野的黑影,面色平静,好像他并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技术人员已经在克利修斯经历导弹洗地而毫发无损的时候就被这位督战员命令着撤离,至于这种战线生死攸关的时候下这种命令——被送上军事法庭已经是唐纳德现在最不关心的一件事了。 战况已经不在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士的控制之下,而达内尔指挥官的身影伫立在搭档身旁,和唐纳德一样,他也选择了坚守在最后一刻,听天由命。 破碎战争以后,世界陷入了彻底的迷茫和彷徨,而他们俩,在这些年里,从未像现在这样身心放松,像观众看表演一样看待自己的人生。 “你为什么不走呢……”唐纳德喃喃的声音传到达内尔的耳朵里,这位身上布满伤疤的将领偏头看向自己的上级督战员,淡淡地说:“你不是也没走么,”他们俩相视一笑。 在最后的炮火里,冰冷而精准的倒计时回荡在空落落的指挥室里,两位坚守的伟大战士站在指挥台上,达内尔就着子弹的枪口火焰点着一根烟。 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在破碎战争胜利的那天起就是,而他和战友一起抽过的最后一包烟被他一直留着,直到现在。 唐纳德伸手从达内尔手中抽出一根烟,而这位儒雅的督战员从来没抽过烟,在烟雾弥漫里,他被呛得咳嗽着,好像肺部在向唐纳德抗议这种酷刑。 在烟头的火星中,倒计时归于零点,而此时泰坦已经暴力地拆开了指挥中心的外装甲,把指挥室暴露在空气中。 达内尔举起手里的大口径手枪,对着第一眼见到的克利修斯开了一枪,弹头在泰坦脸上留下一个白点。 与此同时,剧烈的爆炸响起,火海吞没了指挥室里的两道身影。 第三十五章 长驱直入 沃野千里,白骨苍茫,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这是虫群书写给人族的悲歌,关隘被突破后的大平原,正在饱受战火的欺凌。 尼奥洛斯站在曾经的人类指挥中心,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自爆系统点燃的火焰席卷了大地,把周围燃成漆黑的焦土,而部分沙子,已经在高温高压中结晶,让土壤看上去有玻璃的光泽。 克利修斯守卫在主宰王座身侧,那场战斗和最后的爆炸并没有给这位泰坦带来永久性伤害,反倒是不少突破指挥中心的虫族阵亡在冲击波中。 菌毯肿瘤在大地上分裂,让菌毯结节密布在紫黑色的大网上,所有虫群尸体被回收成纯粹的生物能,而人族留下的金属残骸则需要更长时间的消化。 很快,这道关隘就会被虫群的巢穴覆盖,菌毯会掩盖一切痕迹,正如时间磨平着人族在战争中的血泪与伤痛,而对于虫族而言,这只是毁灭路途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 随着虫群的征战与领土的扩张,海量的经验囤积在数据面板上,而尼奥洛斯并不急于消费掉那些储备,他现在的种族等级卡在进阶的门槛前,只有进阶后再消耗经验提升才能利益最大化。 [虫族单位:幼虫,工蜂,刺虫,翼龙8534,脑虫7890,眼虫3185,爆虫,囊胞坦克3874,坑道虫1542,腐蚀者639,光蝎326,拟态雏虫185,毁灭者38,虫母1,利维坦1,泰坦1] [虫族建筑:虫穴18、菌毯(+平方公里)、基因塔68、进化腔56、突变池47、孵化温室38、神经网络(+平方公里)、毁灭者巢穴6、孢子炮台589、脊刺虫柱667] 面板上的数据一直在跳动,但是对于主宰意志辐射一切虫群的尼奥洛斯而言,整个虫群就像一个有机的机器,所有的结构都在造物主的视野之下。 恩尼斯、英格里、安斯艾尔、巴洛姆……所有城市都在虫群巢穴的盘踞下,成为了孕育虫族的基地,其中尤其以体量庞大的安斯艾尔为最。 这座曾经屹立于大地上的耀眼都市,在沉寂的水面以下,血肉同化了金属,所有建筑废墟链接成一个巨大的活体生命,在深海般的静谧中,虫群如同气泡般上浮,直到破开湖水,把狰狞恐怖的身躯暴露在阳光之下。 从利维坦的视角俯瞰大地,呈现弧形的地表翠绿而生机勃勃,现在却染上一点病态的紫黑,如同顽疾一般霸占着土地,那是另一种生态系统对星球母亲的入侵。 菌毯还没有完成对丛林的吞噬,然而储备的生物能已经被结晶化,以固态的形式存放在能量囊胞,一种分解消耗和合成重组的动态平衡循环在能量经络和孵化温室之间,保持着高效的生产能力,日日如此,夜夜依然。 辽阔的大平原正在被虫群践踏,上万刺虫自由地奔跑在生机盎然的疆土上,如同动物大迁徙一般,给这片广袤的自然生态带来毁灭。 “玛·戈多”的自然调节能力显然不足以应对虫群这种外来物种入侵,急速崩溃的稳态引起其他成分的变化,在短暂的时光里还不足以体现出来。 一旦时间拉长,被虫群吞噬所有地表生物的后果就会以大规模沙漠化的方式打击着星球地表,如同阳光下晾干的抹布一般,黄沙吞没一切。 菌毯会顶替原来自然系统的生存空间,带来前所未有的“生态阈值”,虫群自成生态循环,不需要生物链来维持脆弱的平衡。 刺虫大军在尼奥洛斯的命令下,主动放弃近在嘴边的动物血食,而是优先奔袭人类城市,在人类调集军队,以牺牲自己城市群为代价封锁虫群的进攻路线之前,撕开口子。 虫群所到之处,菌毯紧随而至,这种对灵能颇为敏感的超级个体在主宰这位灵能实体的操纵下广为传播在大平原上,巨量孢子飘散在大气中,落在地上就是一团团粘性物质,蠕动着攀附到植物上,开始了结网般的扩张。 菌毯一路从腹地蔓延到前线,而人类对后方虫巢的进攻一直连绵不断,哪怕打的是防御战,虫群的部队也把战线推进到了人族包围圈的边缘,只有导弹群才有可能抵达虫巢周围,然后被孢子炮台拦截。 数座虫巢中的毁灭者巢穴已经繁衍而出三十多头毁灭者,这些攻坚巨兽并没有参与对人族关隘的冲击,而是被尼奥洛斯调去丛林的另一边,虫群就此开始了多线程作战。 毁灭者后背处的腐蚀液炮台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人族军队在战争中赖以生存的装甲板无法抵御这种生化武器的侵蚀,在毁灭者的巨刃斩下来之前就已经被溶解得满是孔洞。 它们组成冲锋队列,以天崩地裂的气势,顶着人族包围圈顽强反击的炮火,带领数千只刺虫和翼龙的队伍在人族防御网中横冲直撞,把一片废墟抛在身后。 茂密的丛林被毁灭者无情地践踏,风卷残云一般,如同台风肆虐而过,蔓生的植物和笔挺的乔木都被撕扯成碎屑,满地狼藉的呈现一条笔直的道路。 当这支在路上滚雪球一般壮大的队伍抵达林海另一头时,那一边袖手旁观的一方也将受到来自虫群的威胁,而开辟第二战场对于虫群的回报就是又一座生物质的海洋宝库敞开在眼前。 尼奥洛斯站在克利修斯头顶,以主宰意志俯瞰整个虫群的战线,后方没有被火力打击的虫巢安稳地培育着越来越多的工蜂和幼虫,保障着虫群在前线大量死伤的情况下还能变形出数量庞大的军队。 泰坦在大平原上行进,留下一个个怪圈一样的脚印,尼奥洛斯眺望这广阔天地,生命信号在他眼中如同星海般璀璨,象征着生物能量的富足。 “克利修斯,我们得快一点了,不然可就要错过盛宴开席了。”尼奥洛斯命令道。 泰坦仰天咆哮,气浪掀起了狂风,随即被冲锋的势头撕碎,克利修斯狂奔在辽阔的平原上,远看如同一座移动的丘岳,主宰在他的王座上,喧嚣的世界就在他征服的足迹之下。 眼看城市的轮廓逐渐放大,尼奥洛斯已经能清晰地看见火光和黑烟飘散在上空,想必第一座城市里,虫群的身影正奔跑在大街小巷,翼龙和光蝎们玩得不亦乐乎。 主宰看着面板如同瀑布般刷新着经验值获取,就知道虫群已经开始了对生物质的掠夺,并且兵分几路,让首当其冲的几座城市相继沦陷,火光冲天,照耀着云层和散射光的天空。 此时此刻,残阳似血,主宰与泰坦就在路上。 第三十六章 思考者 轰炸机盘旋在高空,向地面投放着高燃炸药。 胶化燃烧弹随着空爆的冲击会被扩散到更大的覆盖面积,粘稠耐烧地附着到菌毯上,以上千度的高温持续灼烧着菌丝。 这种针对生物体特制的武器添加了大量致命的化学物质,对人类来说,这是极端不人道的禁忌,但是在虫族入侵面前,“玛·戈多”的人族并没有仁慈的打算。 人类的空中单位必须避开孢子炮台密集的虫巢深处,他们只能在菌毯覆盖的边缘投放燃烧弹,企图以此遏制菌毯的蔓延。 然而,没有特殊的净化手段,单纯的极端高温和毒性物质并不能杀灭所有菌毯。 或许在这段时间菌毯看似被清除殆尽,但是很快,就如同春风吹又生,菌毯会再次大规模出现在大地上,就像是于灰烬中复生。 虫巢在丛林中的扩张是层层跟随着菌毯的蔓延的,菌毯是虫族建筑的生存基础,菌丝滋养着活体建筑的同时连接着不同建筑,构成一个有机整体。 虫群征伐的过程中吞噬了大量的原生生命,吸收的基因片段全部被菌毯中的神经网络上传至基因塔,丰富的基因多样性填充着高大的螺旋柱,为基因的随机突变和组合带来了新的活力。 对于贪婪的虫群而言,简单的吞食不单纯是为了满足嗜血基因,优良基因会在消化的过程中被嵌合到自身基因链中,或者以一种短链的形式独立于表达系统以外。 随着战争的进行,存活下来的虫族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异,它们从刚诞生时的定制模板到个体化差异就体现在对基因的吞噬过程中,这也是虫族进化的奥义之一。 每一个虫族单位的模板都是经历时间考验大浪淘沙的结果,尼奥洛斯设计新虫族单位时没有选择考虑低寿命的模板,哪怕是最不稳定的爆虫,在自爆式攻击之前都会有足够悠久的时间来等待出战,而不是现用现配。 有些宇宙虫族的主宰没有采用主巢智能的经典思维模式,它们选择在适者生存的道路上追求极致,回应宇宙混乱的本质,以一种胜者赢得一切的方式发展虫族,如同养蛊。 每次这种宇宙虫族主宰的陨落,真名的熄灭都在警示其他主宰:给予麾下虫族过高的自由,乃至于允许各单位争斗出首领,最后毁灭的都只会是自己。 现在战场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虫群的精英个体,它们表现的优良变异会被基因塔全部收集,研究其中的共通性,然后下载到突变池实验不同的进化可能。 最终实现模板更新的是进化腔室,组合出的新基因序列会在时刻变化的进化腔室那里表达出来,实验现有虫族单位的模板能否广泛融入新基因,性价比和稳定性也是考虑的重点。 进化是一门艺术,而生物设计只能由主宰来进行,精简的虫族结构是维持平衡和高效生产的基础,百花齐放的情况只会出现在规模足够巨大的虫族里面。 尼奥洛斯眼前的这只刺虫就是进化中脱颖而出的个体,肌肉发达的变异方向没有打破生理结构平衡,相比于初生的刺虫,它力量更加殊胜,随之而来的就是爆发能力的提升。 主宰注视着这只刺虫每次都能抢在同伴前面扑食逃跑中的人类,这无疑受益于它纤维粗壮的肢体,放任这种资源的自由分配也是尼奥洛斯鼓励进化变异的体现。 突破墙壁开出来的坦克现身在道路上,尼奥洛斯看着机枪口对准那几只刺虫,子弹风暴扫射向异虫,相对幼小的刺虫凭借敏捷提前做出了闪避动作,而肌肉发达的精英刺虫却被打成了筛子。 进化永远是相对的,获得力量的同时,敏捷却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刺虫的定位本就是机动的轻甲单位,肌肉的过度发达其实是偏离了模板设计初衷的。 尼奥洛斯没有干涉虫群这种适者生存的变化,他对基因组的设计必须考虑整体的和谐,而变异总是不可控的,哪怕是良性突变,也会被舍弃。 当坦克的炮口朝向主宰的时候,尼奥洛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钢铁罐头,暂时停止了对进化的思考。 主宰的神经信号传输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他思索怎么精密地拆掉坦克的时间,换算过来都够坦克里面的人开一次会了。 瞬步让尼奥洛斯消失在坦克探察镜的视野里,两声雷鸣般的巨响中,音爆出现在原地,如刀片般飞舞的激波空气把玻璃震碎。 臂刃把炮管削断,断口平面如镜,尼奥洛斯轻而易举地切割着特种合金钢,庖丁解牛般让坦克瘫痪在地上,而履带还是完好的。 戏耍着笨拙的机械造物并没有给尼奥洛斯带来什么乐趣,他削断坦克出入口的保险栓,让周围那几只刺虫围了上来。 刺虫跃进坦克的舱室,尼奥洛斯背后传来惊恐的手枪声,而这座落单于人类撤离的大部队中的坦克,就这样等待着时间的风化,或许后续虫巢的建立会把这摊金属消化掉。 尼奥洛斯开始继续漫长而深奥的思考,他坐在街头的路牙上,仿佛一个失落的君王,沉思,沉思,无休止地沉思,寂寥。 火海渐渐漫延过来,爆炸的电火花浇在地上,如同打铁花一般,是毁灭景象中可供欣赏的一幕。 一头腐蚀者从高空飞下来,尼奥洛斯踩上它的神经元外壳,离开这片已经沦陷的人族城市,从高空俯瞰风景,平时热闹的街头不再有忙于生存与生活的身影。 大平原的轮廓出现在尼奥洛斯眼中,翼龙从他身边掠过,泰坦-克利修斯在地面上跟随着主宰转移,而无垠太空中,利维坦巡游在行星轨道中,随时可以发动天基打击。 “毁灭会厌倦,时间会腐烂,只有进化才能贯穿世界始终。”尼奥洛斯感知着虫群意志的高涨,在高空中说道。 这座星球的反抗力度远远不如尼奥洛斯发家的那颗行星,让他没感到战争带来的难度,进化的步伐也是随之停滞不前。 身为进化工程师、星球塑形师和战争领主,尼奥洛斯想要更多毁灭带给他进化的灵感,他渴望更加宏大的战争场面,鲜血能沸腾着泼洒在广阔的战场上。 高高在上俯视大地的主宰,下令虫族加速征战的步伐,抛下暂时难以消化的富集无机质,而解放出生产力投入到菌毯的扩张和对基因的掠夺中。 一只脑虫受命把尼奥洛斯装进加压内腔中,调节着氦气的驱动力,往近地轨道而去。 第三十七章 登月 大地呈现出它的轮廓,而太阳以君临天下的气势把天边的云层染成金色,苍穹的气流拥抱着单单一个身影,与星辰隔着深空相对。 巨大的球状大脑拥有数百万神经和突触联结,神经节网络密布在全身,让脑虫拥有基础的智能和传输数据的中枢功能。 脑虫的变异腹囊里面并不舒服,乘坐的感觉类似于空降兵坐在穿梭于雷雨云中的老旧运输机中,颠簸得像是随时可能坠落一样。 尼奥洛斯接近近地轨道,失重已经相当明显,血肉触手固定着主宰这位唯一一位尊贵乘客,让他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抛弃氦气驱动的设计,而把扭曲重力的能力作为脑虫的运动模块。 这趟旅程最多就到这里了,脑虫还不完全具备太空航行的能力,利维坦已经在向这里靠近,活体战舰才是目前虫族唯一星际穿梭的工具。 黑暗成为主题,在恒星系中只有太阳的光辉才是明晃晃的,其他都不过是反射着恒星的光线,在真实比例的太空中,孤寂与寒冷支配着无限时空。 庞大的利维坦遮蔽着太阳最后穿过地平线的弧度照到脑虫身上的阳光,而对于地面来说,此时刚好是晨曦与黑夜的分界线。 脑虫驱动着最后储存的氦气,在另类的呼吸系统中随着脉搏而收缩的外壳囊体喷射着,让主宰逐渐接近利维坦张开的侧面螺旋口。 利维坦的基础结构来源于星系级文明的驱逐舰,所以很多生物与机械结合的技术让这个生物单位看起来挺匪夷所思。 就例如现在,脑虫借着惯性飘进去的舱门口,外面是血肉质地的獠牙大口,血管和经络在肉壁上有规律地搏动,而内里却含有金属结构,仿佛肉芽长进了瓷金装甲板里。 对于地表级文明而言,保持着空气环境而向太空敞开舱门是一件毁灭性的事故,而在利维坦身上,这只是一项微不足道的技术,省略了多余的过渡舱。 血肉触手伸出来,探进脑虫密闭厚实的外壳,两者自然衔接,严丝合缝,把这个活体太空旅行者固定在舱内。 腹囊打开,加压恒温气体在房间内掀起一股气流,细小的冰晶雪花出现在空中,看起来就像下了一场微型冰雪一般,尼奥洛斯就落在地板上,菌毯的细胞微丝分泌着黏液,让主宰可以“滑行”在利维坦内部的走廊。 如同检修机器一般,脑虫接受菌毯的覆盖,甲壳上面生长出一层薄薄的分化菌丝,复杂的信息流在脑虫和利维坦中间交换,而血肉管道插进脑虫的腹囊,为呼吸系统补充着原生气体。 当初那艘驱逐舰没有搭载【智能结构】的二阶知识延伸出的应用模块,让利维坦的内部腔室还是拘泥于固定形式,如果有那项技术的实现,尼奥洛斯随便走进一个血肉房间,那个房间就会从空无一物开始变化,然后拥有舰桥的功能。 主宰穿行在利维坦内部,蠕动的墙壁上四面八方浮动飘行着工蜂,比起尼奥洛斯空降“玛·戈多”那时,利维坦上面的虫群富集了不少,这都是依赖脑虫来往于地表和太空,为活体战舰补充生物能的成果。 尼奥洛斯来到舰桥,如同舰长坐上指挥椅一样,他与血肉墙壁融为一体,战舰的智能系统与生物大脑相结合的产物就在意识中与主宰直接链接,现在不需要通过虫群意志发起命令,尼奥洛斯也能如臂驱使地操纵整个生命体。 意识上传到利维坦的核心中枢,在尼奥洛斯眼中,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泡在营养液中的机械大脑,曾经的智能系统被血肉侵蚀,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算力,但是冗余的生物能为智能系统提供了更高的超频上限。 密集的神经索连接着舰体与大脑,血管在机械核心上脉动,浩瀚的计算能力加持在尼奥洛斯强大的心灵体上,灵能在此时无限扬升,幽能被压迫着沉寂。 如同雨滴落在湖泊,每一滴水都是长串的代码,暴雨的天地里,所有生命信号以程序的方式穿行在栅栏层层过滤的湖面,四面八达的通道是指数爆炸的线程规模,浑浊的海洋倒悬在天空。 只要有一滴“雨”走错了位置,那么这场瓢泼大雨就会濒临崩溃,而在这种极端的秩序中,多少年来都不需要维护的生命调节能力维持着,这便是生物计算机的视角。 尼奥洛斯能看见地表蔓延的菌毯,从太空中俯瞰就像是一小块紫黑色的淤血侵染着这座星球健康的皮肤,而远视距放大以后,愈发壮大的虫群在人类疆土上肆虐,越来越多的城市沦落在火海之中。 没有大规模全面战争的消耗,所有战斗虫族单位的数目都在急速攀升,而随着发育的不断进行,虫巢也开始了进化程度的提升,坐落在一片区域的主巢群落相互链接在一起,扩大着虫群领土的核心范围圈。 这才是战争的第二步,菌毯随着虫群的杀戮积累着生物能蔓延到更大面积,而虫巢就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在菌毯上,最后发育出一个组织整体,然后继续繁衍虫群,战争回到第一步,如此循环反复,直到虫群淹没了一切生命。 如果虫群进化到二阶,那么便能摆脱一个一个生命星球按顺序毁灭过去的束缚,只要在星球上抛下一个充满菌毯组织和原生虫族的巨型囊胞,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收获一个新的虫族阵营行星。 在尼奥洛斯的操纵下,利维坦开始驱动幽能航行,自然得像是人类一个念头起来就可以开始奔跑,所有技术细节掩藏在生命系统下面。 冷核聚变核心的能量释放可控性与生物结构更加匹配,然而利维坦航行在太空的动力更多来源于虚空中汲取的幽能波动,核聚变的辐射能被集中用于驱动武器系统。 利维坦集成了三套能源模式,传统的幽能和生物能是虫群一贯使用的核心,而核能可以暂时用于放大能级,在虫群跨过三阶以后就会被完全淘汰,到时候利维坦的模板就必须大幅度改动。 没有名为“月球”的“埃尔维斯星”慢慢呈现出她饱经沧桑的面容,陨石坑诉说着亿万年来她为“玛·戈多”拦截下的太空危机,而空无大气的严酷环境代表太阳风的炽烈。 尼奥洛斯对于月亮这个概念总有自己的执着,所以他总会称呼这颗平凡的卫星为“月球”,就像一个失乡的游子称呼母亲一样。 第三十八章 月球新生 一篮子清梦里,月色的潮汐是遥寄的思念。 地平线微曦的光线里,落下凡尘,谁捧起的那一堆月壤,是岁月沉淀的过去。 尼奥洛斯在月亮表面留下脚印时,想起的便是荒芜的废墟,仿佛月色最衬托悲伤的心绪。 大地的生物遥望苍穹,多愁善感的智慧生命会为文明的萌芽留下悠久的诗篇,而踏足太空以后,这种温柔却被遗忘在历史中。 “玛·戈多”文明的记忆里,尼奥洛斯曾经读取了相当多的文化,让这位主宰赞叹文明的智慧与长情。 暴露在向阳面与暗面的交界线,太阳的辐射让月亮昼夜温差巨大。 尼奥洛斯追寻着黄昏与晨曦的脚步,让自己不需要经历诗篇中没有描述过的冰火两重天。 所有脏器缓慢地搏动,自成强大的维生系统,使得尼奥洛斯可以直接行走在月球表面,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 呼吸系统调整成内循环的模式,储存的高压特殊液体暂时代替了血液,防止太空的超低压导致血液沸腾。 这种状态不仅可以抵御太空的真空环境,哪怕是距离海平面几公里的深海巨渊,尼奥洛斯也能安然漫步在海底,抵抗着数百个标准星球大气压。 甲壳表面钻石模样的多层鳞片结构折射着照射到的光线,灵活得像是蜻蜓扇动翅膀,完美调节着热量的分布,抵御着高能宇宙射线的辐射。 入目是细碎的月壤铺成起伏的曲线,如此松散的结构代表了其中不含有机成分和水分,哪怕是固定不动也不会像生命星球表面那样在时间中凝结成块状。 抓起一把月壤,如同扬起细沙,在缝隙中流逝,象征着没有生命能抵御时间。 广泛存在的重金属不仅是当年星云坍缩成恒星的残留,也是行星聚合破碎时分裂出的遗产。 尼奥洛斯仿佛都能看见亿万年前,剧烈碰撞中逸散的星环沉淀成月亮,而想必那数百万年持续不断的陨石雨,落在地层结构不稳定到如同大陆漂浮在熔岩湖上的模样,一定相当壮观。 利维坦停泊在卫星同步轨道,现在就在尼奥洛斯的正上方,等候着主宰的命令。 一道流星划过,对冲星球自转速度以后,精准地降落在尼奥洛斯面前的陨石坑中,硬着陆的烟尘激起,很长时间才能慢慢落回地面。 主宰站在庞大陨石坑的边缘,生命星球活跃的造山运动会把这种大小的陨石坑掩埋在历史里,只有这种地层活动沉寂的荒芜星球才能见到这种宇宙痕迹。 陨石坑的中央,一团臃肿的囊胞在月表蠕动,如同给这个眼睛点上瞳孔。 置身于高度真空的环境,虫族建筑无法长时间生存,所以照例由囊胞喷洒菌毯,并且释放携带的宜居气体,通过力场引力形成大气层。 这种学习星球大气环境的办法现在最多只能维持几公里的厚度,高度继续提升会导致力场扭曲畸变,大气会逐渐逸散回真空状态。 菌毯组织很快在月表打开局面,然而卫星土地松散并且缺乏必要的生命条件,菌毯生存还需要改造一番土壤环境。 囊胞中携带了生物能结晶和适量的高压液体,但是这并不能供菌毯改造多大面积的表层土地。 深层岩石的成分与表面土壤有很大差别,意味着寻常改造出的生物圈会很快流失,不具备循环的能力。 尼奥洛斯注视着菌毯的蠕动扩张,对于尚未踏足二阶的虫族而言,直接尝试创造而不是侵占一个生态系统还是过于艰难了,这里还需要他这位主宰的帮助。 [你发动了一次【星球塑形-创生】技能,目标-范围性月壤(陨石冲击范围-无生命条件),目标地层结构开始调整,无机资源重塑,检测到有机资源库,生态系统设计执行,被动-【星球之心】专长触发,你此次技能效果获得大幅强化,成功概率中幅提升] 以主宰为中心爆发出的高能反应是虫族的极致,如果论幽能储量,克利修斯的体型决定了它会比尼奥洛斯拥有更多幽能,可如果论对幽能的精细操作,唯有主宰才是至高的巅峰。 幽能、灵能与生物能混合,仿佛在主宰意志的调控下发生了奇异的反应,三种虫族传统能量转化成一种不稳定的中间态。 这种能量蔓延在月表,深入土壤的微观结构,如同水流填充着缝隙,在主宰精细地操纵下,有机质以一种精巧的成分与月表独特的差异化土壤条件紧密结合,三者共同诞生出一种简单的沃土。 虽然比起生命星球衍化无数年的成果,这种生命环境并不能提供大部分生物需要的生存条件,但是对于虫族而言,这已经是足以让菌毯生存的基石,而后面的进化,则有着无限可能。 这便是【星球塑形师】,宇宙虫族刻写在基因记忆中的对死寂星球的改造能力是虫族得以视整个宇宙为生存环境的前提,气候复苏和地层塑造以一种后天设计的办法加速了星球变化。 对于一颗死寂星球而言,从宇宙角度来看,或许曾经它也是一颗生命繁茂的星球。 以“玛·戈多”为例,如果地层活动逐渐减弱,星球磁场对太阳风的抵御能力降低,终有一天她的大气会被高能粒子流带走,而失去大气的生命星球就会面临着万物灭绝,变成一颗死寂星球。 这个时间可能拉得很长,甚至直到恒星氦闪也不会发生,但是以宇宙角度,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而尼奥洛斯所做的,就是逆化这个过程,把生机重新注入土地。 在主宰眼中,荒芜的月表开始翻涌,这是微观结构的改变反映在宏观的效果,囊胞携带的有机质与地面的无机质结合,直接看起来的唯一变化就是月壤变得偏淡红色了一些。 菌毯顺利攀附在新的沃土,蜂巢结构深入地层,菌丝的卷须开始扎根在土壤中,汲取着丰富的矿物质和金属元素。 “生命就是如此奇妙,让我们能相信宇宙的未来。”刚刚创造出地表文明不敢想象的奇迹,尼奥洛斯便感慨地说道。 这位伟大的设计师纵身一跃,低重力状态下他轻松地跳到陨石坑的中央,如同拥抱深渊。 踩在菌毯上,足部自然下陷,不再是月球漫步时土壤像是流沙的感觉,生命信号跃动在主宰眼中。 这是尼奥洛斯的一小步,也是虫族正式迈入太空的一大步。 第三十九章 天基武器 孤单的身影坐在石头上,影子斜在地面,天光大炽,了无云影。 绿色行星占据了天空,一动不动,无论日升日落,潮汐锁定一直都让月球见不到时间的流逝,少了一些四季的趣味。 太阳的光辉压过,没有大气层的折射,月球上见不着星星满天,过量光线让前景实在是太亮了,哪怕是太阳落下地平线的夜晚也是一样。 仰望世界,尼奥洛斯看起来就像是被流放在月球的囚犯,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当年困在卫星上被研究的日子。 从石头上起身,他身体压出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比沙滩上的脚印还快,象征着月球这种荒芜的角落留不住时间。 在卫星上待久了,很容易遗忘,遗忘时间,遗忘自我,遗忘什么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这里就是用来遗忘的。 [你完成了第一次【深空-虫巢】建立,种族信息更新,你获得经验(首次经验特化)] [new!:你完成了一次虫族建筑创造,新建筑模板-行星级生物天基幽能炮-【月矛】加入虫族,你获得经验] 尼奥洛斯创生过的陨石坑就在他身后,随着阳光的缓慢移动,那座伸向太空的轨道投下的阴影遮蔽住了主宰走过的脚印。 这次诞生的是异化的虫巢,整个巢穴作为【月矛】的地基而存在,陨石坑的深度能帮助天梯般的激光炮减轻引力潮汐产生的牵拉力,让聚光介质的长度得以延伸。 为了供给【月矛】生长所需的物质能量,利维坦陆陆续续空投下来数个囊胞,空投携带的工蜂把大量资源投入虫巢,然后便是万丈高楼平地起。 辐射生长的虫巢触手将自己深深固定在地面上,相互融合、交叉,形成树根一样盘踞的基石,菌毯攀附上去,让能量传输进一步受到神经节网络的调节和控制。 尼奥洛斯为了让虫巢正常存活在太空环境,在基因库中寻找从前在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中获得的远古基因碎片。 他从一种名为“劳瑞”的已灭绝宇宙生物的基因中截取了一段添加到[深空-虫巢]的模板中,进而调整其他基因序列的表达程度。 厚实的外壳没有直接改变,虫巢转而进化出一种渗透性的细胞组织分布在甲壳和血肉之间,通过月壤丰富的稀土和金属条件,这种细胞在拥有极高密度的同时恢复再生能力极为优越。 面对真空与虫巢自身内压之间产生的巨大压力差,这层强大的细胞组织能保持长时间的隔离作用,而随着细胞的破裂死亡,新的细胞会顶替旧细胞的位置。 尼奥洛斯眺望远远高于地平线的【月矛】,蠕动的血肉看起来和【基因塔】有几分类似,上面向内生长着一种晶体样式的微生物群。 强大的脉冲活跃在【月矛】表面,那是这座大型生物炮台的定位系统,而贯通在肉壁管道中的半晶态纤维才是激光传输的路径。 哪怕是待机状态,主宰的视野里【月矛】里面也流淌着毁灭性的能量,没有添加“燃料”的炮管里面时刻折射着激光,这种高温如果停下来,能量的损耗比一直保持预热还要更高。 激光的发生模块在虫巢这个地基的内部,血肉腔室内浸泡着的固态生物能结晶被直接作用于活化介质,这种高密度的能量体可以相对容易地激发。 传导定向的激光则依靠特殊调制的生化液体,呈现各向异性的胶态让激光在各个方向的通过率不同,通过施加压力便能实现激光的单方向传播,最后进入肉壁脉络中的纤维管道。 溢出的幽能没有经过虫族本能的吸收,这种原始状态的能量相当危险,因为它极度不稳定,过高的能级让原始幽能有着如同宇宙大爆炸时自发的从高能到低能的释放趋势。 对于虫族而言,只有经过吸收消化的幽能混合过心灵意志衍生出的灵能才是可以使用的状态,而【月矛】直接从虚空中提取和储存这些危险的能量,只是对其加以休眠措施,控制着原始幽能的衰变。 激光制造的高温环境能产生等离子态的电浆,这些电浆经过捕捉、调制和加速可以在固定方向移动。 加入解除枷锁的原始幽能,幽能会优先向周围较为低级的物质能级也就是电浆的能级转移,能量高度膨胀的方向会与电浆发射的方向一致,形成致命的幽能轨道打击。 尼奥洛斯不敢说这种武器是否应该出现在地表级的战争当中,大量的幽能污染是虫族也需要长时间重复吸收才能消化的宇宙灾难,如果不加以控制,幽能不断同化低级物质共同亏损质量,造成的结果就是行星的瓦解崩溃。 【月矛】沉默地屹立在大地上,它唯一的缺陷就是天基武器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它本质上是一个卫星,打击方向需要月球运动到合适位置的上空。 然而作为生物兵器,【月矛】和所有虫族建筑一样是活体单位,它可以缓慢移动,甚至连同底座的虫巢一起脱离月球引力束缚进入近月轨道。 这让它拥有机械天基武器不可比拟的灵活性,但是不固定状态发射的后果就是它自己也会在幽能打击产生的次级湮灭范围里。 参考恶性癌细胞,尼奥洛斯为【月矛】设计出一种较为原始的器官,极端的新陈代谢强化让生物组织自身也时刻在腐蚀和再生,但是这保证了在幽能溢出的情况下【月矛】可以维持自身组织的相对完整性。 有了【月矛】这种杀伤性武器,理论上如果尼奥洛斯想要毁灭整个“玛·戈多”,分析地层结构以后在不同位置安排幽能打击便可以让行星彻底崩解成有相互聚合趋势的碎片。 虽然随着漫长的时间,这颗行星会回归完整的状态,但是对于星球母亲上面曾经生存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早已魂断太空,行星的崩溃对生物圈的打击就是釜底抽薪。 尼奥洛斯命令现有的唯一一座【月矛】进行试验性发射,目标便选择在深空中的一座小行星,这颗直径在几十公里左右的绕日天体今天便不幸地走向旅途的终点。 【月矛】的启动起初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能量经络上流动的太阳般的光辉才能证明内部反应的剧烈程度,在尼奥洛斯眼中,那根天梯般的炮管已经让他无法打开能量侦测视野。 幽能轨道是肉眼无法观测的,没有耀眼的光线,没有爆炸般的巨响,无声无息地,毁灭性的通路贯穿在宇宙中,沿途稀薄的粒子都被湮灭,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接近真空。 小行星的外幔和表面凝结的冰晶率先湮灭,而重元素化合物组成的地层核心也被轻易贯通,高能释放让小行星坍塌粉碎,而次级的自发爆炸也在同时发生,小行星自我毁灭着。 第四十章 天空之矛 正午前的一个小时,史蒂夫刚刚离开他每天看守的天文监测器,今天早在观测计划结束前,这位老练的观测员就扫描完了计划安排的范围。 一切正常,千篇一律的光谱反馈,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像他平淡的人生,毫不出奇。 在他投身于天文研究以后,自愿申请驻守在郊外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作为一个经历了破碎战争的中年人,他已经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的纷争,情愿自己远离人群。 由于缺乏谋生技能,他原先随便在一个乡下小镇找个糊口工作的打算落空了,战争疮痍以后每个地方都是经济下行,轮不到他来抢一个饭碗。 史蒂夫就只好联系认识的人,在几乎电话打遍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后,他从老同学那里捞到这份工作,灰溜溜地离开城镇,也算是给自己寻到一处安放身心的角落。 当地的电磁环境很好,但是气候特别潮湿,泥土常常是湿润的,走起来容易弄脏鞋子,如果不穿上防护服的话,就算是当地人也不想穿越这里的丛林。 每天都像是滑过去的,这里只有他和另一个研究员,有时候安静得需要自己跟自己说话,但这种宁静,是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内心深处渴求的。 “嗨,史蒂夫,最近怎么样?”安普顿说话的时候没看监测器屏幕。 “还是老样子,”他边说边把门关上,“这里就我们两个家伙和一堆贵得很的仪器,等我们埋进土里了,还会一切照旧的。” “我倒是希望这个样子能一直保持下去,”安普顿说道,而史蒂夫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无聊地旋转着,“那倒也是。” 阴霾的气氛统治着房间,他们俩都经历了前些日子的“大入侵”,天文台里当时在播放安斯艾尔毁灭的景象,而异虫的身影也开始解除封锁出现在新闻频道。 作为经历过战争的过来人,麻木的神经让他们还能接受任何未来可能的不幸,这是一种优秀的自我保护机制,而现代的那些年轻人,却失去了这种危机中宝贵的能力。 那些虫子的影像能公然展示在民众面前,让史蒂夫明白或许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过了大部分还沉浸在乐观中的人的想象。 至于他自己?早就是灵魂落在身子后面走了。 安普顿的控制台亮了起来,上面机械化的声音提示着今天这个研究位的扫描工作完成了。 史蒂夫扫了眼刷出来的工作日志,平日里太空的寂静里都是无意义的底噪和反射,那些都会被系统滤掉,而保留的结果里面,他注意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高峰段。 “好像这里有点不对,你来看,”史蒂夫指着屏幕上反馈的曲线,“我走之前看过扫描图,没发现这种……高得有点不正常了。” “你等等,我确认一下,”安普顿调出了另一座天文台的实时数据,两条曲线基本能完美吻合,“那个方向……我记得是一片小行星带啊,是不是一个面反射到了太阳?最近好像太阳活动没那么活跃。” “不可能,我几天就看一次太阳活动的扫描图,绝对不会认错,太阳现在什么情况我很清楚。”史蒂夫皱起眉头,凑近到控制台前。 他熟练地把各种扫描的结果并行在屏幕上,而不论是恒星光线的遮挡还是光谱反馈的物质成分,亦或者引力透镜、脉冲反射和波长探测,都显示现在那个方向上有一个范围里的小行星正在发生类似于高密度恒星坍缩的迹象。 “安普顿呼叫总台,你们看到了我这边传过去的数据了吗?” 对面打开了通话频道,“这里是总台,安普顿”,一阵沙沙的声音从传声器中发出,这里的信号实在是太受到天文台的影响,只能靠老式联络器才能避免通信信号扰乱扫描结果。 “你现在的位置是尤米亚二号天文台,我已经接收到了你的数据传输,有什么问题吗?” “你那边太阳应该已经下山了吧,现在看不见那个方向,你看看我标出来的层段就知道了。” “好的,你等等,”那边沙沙的噪声持续了一会儿,“嘶……你能确定不是设备故障吗?例如导线被胶泥腐蚀了外皮,电阻变大了?” 史蒂夫接过话头,“我等会儿就找下衣服去外面看看,你能先联系其他角度的天文台吗?我这边权限不够,等下还要……” 大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史蒂夫拍打着通话器,试图按战前的习惯重新让这老设备上线。 安普顿盯着控制台的提示,“真见鬼,”刚刚他还以为地面还在震动,直到发现是天文台系统的警报。 “我最讨厌地震了,”安普顿吐出一句:“别告诉是哪里有炸弹掉下来了。” 史蒂夫把他推到一边,“还不知道,刚刚的震动已经让天文台的仪器出现偏移,应急程序启动了,安普顿,你再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总台。” 数据报告浮现在屏幕上,安普顿的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条信息,他试图从里面找出来一个可能的解释,或者至少把眼前的事情原因给搞清楚,“那你呢?” 史蒂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防护服,一边穿一边说:“我去外面看看。” …… 尼奥洛斯的身躯与利维坦的舰桥融合在一起,这位主宰已经做好了月球上的布置,现在返航“玛·戈多”的地表,地面的战争还等待着他。 【月矛】的试射非常成功,实验表明幽能轨道打击的稳定性和定向性都在合理范围之内,而菌毯的扩张会按照尼奥洛斯既定的模板改造月表,不需要主宰分心他顾。 轨道目标逐渐偏移到“玛·戈多”上,那里才是【月矛】被设计出来的目的,等到幽能储备完毕,随时可以对文明降下这高悬于月球之上的利剑。 “千钧一发,我倒是不喜欢这种执剑的感觉”尼奥洛斯的思维流淌在利维坦的血肉大脑中,呈现着信息化的形式。 主宰的目光投向生命郁郁葱葱的行星,他说道:“如果号称毁灭的按钮就在手上,那么会有多少人选择去赌呢?” 虫群意志里星海璀璨,“我的虫群还需要这里,那么,在我的兴趣大于欲望之前,请你们多挣扎一会儿吧。” 宇宙虫族带给世界的大多是毁灭和恐惧,不是每个生命星球被入侵的结果都是成为虫族的基地温床,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出于某位主宰的一时兴起而毁灭的星球不在少数。 “玛·戈多”的人们,将第一次面对歼星级的力量。 第四十一章 坠落 史蒂夫拉上防护服,检查了下状态,所有指示灯全亮。 外面丛林的空气可以呼吸,但是丛林地面这片腐败沼泽地形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沼气池,瘴气弥漫在树冠层下。 为了防止吸入有毒气体,他接上了氧气面罩,然后拉紧橡胶靴子,这里的水生昆虫数不胜数,没有防护措施,他很快就会被吸血而不自知。 检查完防护服的密闭性,尤其是腿部,当初他第一次来这里交接工作时疏忽了这里,导致一根叶片倒刺扎了进去。 后来他在医务室化验的结果中看到,如果不是救治及时,倒刺上分泌的乳白色毒液很有可能让他失去整条腿,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放松警惕过。 大多数当地野生动物都比较温顺或者害怕人类,但是他还是带上了武器,并且希望自己不会用到它。 那枪很老了,当初他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小镇分发枪支给民众时,一位异域军官把自己的配枪给了他,因为他这个孩子一脸沮丧地站在路边,没有抢到一把。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位军官,破碎战争以后,史蒂夫背井离乡,却唯独留下了这把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老手枪,时常给它上油保养。 虽然比起士兵们更新换代的大威力武器,它非常老旧的设计已经过时,但过了这么多年依然保持的可靠性比什么都强。 天文台的基座在山丘上,导线直接埋在酸性土壤里,这里的土壤中胶态粒子过于丰富,对导线的保护外皮具有长时间的腐蚀性,他们倒是给导线涂了镀层,但是效果不大。 从前几次问题都是因为导线电阻变大让总台安排人来替换维修,所以总台看到异常数据第一时间想到导线故障也正常,但是史蒂夫总觉得这次不是因为导线,而是什么让他直觉感到不安的事情。 安普顿的通讯频道接了进来,“史蒂夫,我联系上总台了,嗯……应该算是吧。” “有话直说,安,你这口气听起来不对,”史蒂夫拨开眼前的尖刺藤蔓,在泥泞地面上一浅一深地前进。 安普顿没有回答,让史蒂夫意识到他刚刚的语气不是沮丧而是恐惧。 “我想说的是……总台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活动迹象,但是和我们这边的通讯没有断开,显得有些……诡异。”安普顿说完长出一口气。 “也许是通讯不顺畅吧,我们这边信号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试几次,放宽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史蒂夫已经找到了挂着的梯子,他一拉麻绳,然后发现没拉动梯子。 这么久不出来,梯子都被植物缠住了,好在他经验丰富,提前准备了小刀,他一下接一下老练地清理着茂盛的植被。 “我觉得你不应该去,这次好像有点不同寻常,等待支援也用不了多久,一般开丛林车过来只要四五个小时……” 史蒂夫开始攀爬生锈得吱呀作响的梯子,防护服胸面前蹭到了泥土,那种赤红色的土质让他看起来像是心脏中弹一样,显得有些不详。 “我知道怎么在丛林里面保护自己,安,等我回来就好。” …… 新式喷气战斗机采用了最先进的发动机技术,机动性和计算机能力远超前面一代的机型,但是现在这几架战机就像喝醉酒了一样摇摆着路线前进,尾迹也是扭曲的。 到处都是那种扇着翅膀的虫子,十几条翼龙对这个编队穷追不舍,双方都在以超音速巡航在大气中,而这个编队的服役战机都已经多多少少受伤,甚至有一架的机翼在冒着黑烟。 中央机载计算机做出的判断是在回到航天军事基地的防御范围圈前他们不会被飞虫们追上,但是预估总是模糊而充满不确定性的,机身的受损也逼得他们降低了引擎的出力。 战机编队开始不停旋转来躲避翼龙的突袭,偶尔惊险地擦身而过,利刃在金属表层擦出了灿烂的火花,像是空中烟火一样。 “发射所有导弹。”编队机长罗德尼喊道。 这一指令清晰地传达到其他飞行员那里,天空被近距离空对空弹幕染成了赤红色,剧烈的爆炸把几只翼龙的双翼撕成了碎片。 随着事态的发展,这已经是他们的孤注一掷,前面已经有队员的战机葬送在翼龙的猎杀下,现在只能尽力保障他们能安全回到基地。 战机本来拥有优秀的隐形性能,但是这是针对机械侦测的设计,在翼龙们眼中,这种所谓的隐形涂层和最小反射面积完全没有意义可言。 翼龙暂时被打回去了,罗德尼紧张地把注意力放在雷达监控系统上,经历了轮番打击的编队现在已经算是手无寸铁,对空机枪基本也是形同虚设,他不知道自己在翼龙的下一轮攻击中能不能带领编队撑住速度。 如果能坚持到基地空域的话,这次出击的整体伤亡率就能低于百分之七十,已经算是完成上司要求的底线了。 前些天回来的那个编队,伤亡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唯二着陆的战机已经接近报废的边缘,表面的装甲板甚至都被掀开了,大片的腐蚀痕迹把电缆灼烧了个干净。 情况并不乐观,翼龙拥有变态的临时再生痊愈能力,刚刚那波弹雨炸出的膜翼孔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听着尖啸声逐渐靠近,罗德尼握紧了操纵杆,手心冒汗。 第一只翼龙率先发起了俯冲,编队马上作出机动动作来闪避,火光四溅,罗德尼看见旁边的队员座机被翼龙交叉切割,螺旋坠地的过程中翼龙还在不舍地追杀。 黑烟拉成长线,直到罗德尼在监控系统中看见爆炸的火光在半空中闪烁的时候,他才感到一点点冷酷的欣慰——那位队员没有选择逃生,而是在生命最后一刻引爆了油箱,拉着贪婪的翼龙同归于尽。 队员的战机信号消失在仪表上,罗德尼深深地吸了口气,作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伤亡数字不断攀升,他们再回到基地的意义也在随时下降,可他这个队长不能为队员的生死做决定。 “全体……鲁道夫编队成员听令,卸载对空炮组的螺旋仪限制,集中火力,眼镜蛇机动。” “你能再说一遍吗队长?”最后一个队员喊道。 “把火力口对准那些虫子,听我命令!” “队长!城市就在我们下面呢!” “我不是瞎子!”罗德尼切断了通讯。 他等待着,找准翼龙扑杀的机会,机头猛地向上抬起,几乎在一瞬间速度骤降,加速度让他这个久经空战的队长也有些眼前发黑。 翼龙急速掠过,他和另一个队友完成了和异虫的位置互换,所有对空火力朝着前方空门大开的翼龙倾泻而去。 一身轰隆的巨响,潜伏在高空的翼龙发动突袭,罗德尼的座机机翼被切成两半,失去控制的战机朝着地面坠去。 正在这时候,天文台的两位研究员刚刚发现数据的异常。 第四十二章 飞来横祸 史蒂夫和安普顿保持着通讯,安普顿现在忙着加快天文台系统的自检速度,史蒂夫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飞速地敲打键盘和调试系统的声音。 安普顿激活了测试程序,当史蒂夫顺着梯子爬到山丘顶上时,抬头就能见到射电望远镜阵列在旋转着它们的大脑袋,嗡嗡作响的,相当大的噪声。 平时望远镜移动的时候不会发出这么大声音,为了追求灵敏度,阵列必须降低接收机的固有噪声,现在只是为了测试仪器是否运转正常而加快了移动速度。 天文探测阵列的启动惊起了飞鸟,而有些不幸正好在发射路径上飞行的甚至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 史蒂夫他们俩守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沼泽丛林就是为了这些射电望远镜,每次上来总会给他一种在烂泥中仰望星空的崇高感和救赎感。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感觉自己不再是无奈选择了这里,而是作为旧时代的遗老,死在淤泥中本就是应有的归宿,也是等于把丑陋肮脏的历史带进没有墓碑的坟墓,而不是去给新时代的孩子们讲述那段该死的过去。 安普顿的年纪比他要小些,战争开始时安普顿还是个孩子,经历的创伤要比史蒂夫轻很多,这也是有时安普顿会调侃说他总是一副忧郁大叔的样子,去了城里应该会有女孩子喜欢。 史蒂夫对这种玩笑总是一笑而过,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书呆子眼里的幽默,有时候年纪渐渐大了,他也开始学会把过去埋葬,而不是像年轻时发狠地咀嚼记忆,好像要向整个世界复仇一样。 史蒂夫轻车熟路地在这些庞然大物中间穿梭,地面上的腐殖质很厚,踩在上面有种脚步虚浮的感觉。 他找到标记的地点,开始拿出工具把导线挖出来,一铲子一铲子下去,赤红色的泥土渐渐堆成一个小丘。 史蒂夫仔细检查了导线的包裹层,拿仪器重新测量了电阻率,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他知道这次异常数据和导线没有关系了。 “真是……奇怪,”史蒂夫站起身来,拍打着防护服上沾染的泥土,开始环视周围,企图发现刚刚地震的痕迹和原因。 一道黑影从他眼前的天空中掠过,让史蒂夫猛地抬头,疑惑地盯着望远镜阵列的反射罩,他下意识地把手指肚碰在了腰间的手枪袋上。 “安普顿,你那边有检测到空中有什么异物么?”史蒂夫一边转身寻找着一边向通讯器里问道。 “没有,高空的反射显示今天的空域条件良好,电磁环境很适合进行天文观测。”沙沙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来。 “哦,不,等等!刚刚控制系统显示有座望远镜掉线了。”安普顿急促地向史蒂夫说道,让史蒂夫莫名地有些汗毛直立。 “告诉我位置,安,立刻,马上!”史蒂夫感觉直觉告诉自己的不安正在逐渐变为现实,战争的后遗症几乎像死灰复燃一样,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身体紧绷如弓。 所有射电望远镜的位置分布就像烙印在史蒂夫脑海里一般,他清楚的知道为了不相互干扰和组成阵列,这些基座都离得有一定距离,也能保证路上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安普顿给史蒂夫传输的位置是六号望远镜,就在他现在的西南面方向,靠山沟那边的山上,那里有一条小溪常年流淌而出的一道深深的沟壑。 史蒂夫火速赶往六号望远镜的位置,手枪已经从腰袋里拔了出来,保险已经关了,但还没有上膛,沉甸甸的握在手里,钢铁的质感与肌肤的接触像是两个久别的朋友。 “我们刚失去了四号望远镜,”安普顿的声音传进史蒂夫的耳朵里,而史蒂夫回忆着地图,“六,四,……顺时针?我只希望下一个不要是一号。” “什么?你的意思是望远镜在按照一个顺序失联?他们都是自动化的啊,互相之间平行,只有我这里才是控制中枢而已。” 史蒂夫看着那些朝向太空求索的眼睛,加快脚步往最初的六号望远镜的位置而去,他得搞清楚原因,而不是袖手旁观。 防护服的胶靴在坡上掀翻一层层堆积的腐烂叶子,史蒂夫尽量把重心压在背后,撑着地面往山沟里滑下去,他已经能看见山上的六号望远镜,只要再翻过一个小丘就到了。 蔓生的藤蔓和茎叶不断拍打着史蒂夫的脸,地面里受惊的昆虫和小动物在史蒂夫的路上逃窜,丛林茂密的树冠层把阳光衬托得如同黄昏。 薄薄的雾气略微遮挡住了视野,史蒂夫从山腰往上面看好像一切正常,这一带的潮湿气候实在是湿热,曾经他还看见过这里裸露的石头上冒着蒸汽。 摆脱泥泞的地面,碎石被他踩在脚下,史蒂夫的脚步停了下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六号望远镜的钢铁外壳上爬满了裂痕,反射罩已经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碎片随便地分布在地上,史蒂夫在这里只看到了一片破败。 损坏的仪器裸露在空气中,电火花嗞嗞的挂在墙壁上,线缆乱作一团,这种偏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能造成这种程度的破坏?大型野生动物?。 史蒂夫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安普顿,我已经到了六号这里,情况很糟,基本完全被毁了个干净。” 安普顿回答道:“又有两处望远镜掉线了,就是顺时针,你说得对。” 现在史蒂夫可以确信现在天文台正在遭受一种未知的袭击,以一种缓慢但有条不紊的方式摧毁着射电望远镜阵列。 本来望远镜基座有供工程师检修的金属大门,史蒂夫也有打开闸门的权限,但是这种自动代码的门在望远镜遭受外部损毁时会自行加固上锁,他现在也打不开。 现在史蒂夫环视破败的四周,茫然地举着手枪,暗自猜想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发现了地面上有一种烧焦的拖痕掩盖在反射罩的碎块下,视线随着痕迹一路延伸,一直到了山崖。 光滑的金属板的碎片撒了一地,史蒂夫向地面上扫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不是什么野兽或者地震能造成这种破坏,那些碎片上面有着深深的爪痕,切割得甚至比镜面还平。 他潜意识地侧着身子,以一种防备姿态靠近山崖,当他不断走进时,为了保持正常的嗅觉,他摘下氧气面罩,随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汽油被点燃的气味。 严重的拖曳痕迹出现在山崖边,灼热的摩擦让石子现在还炽热得发红,史蒂夫试探着往山崖下面看去,把半个身子探出崖边。 一架坠毁的战斗机残骸正在崖底冒着浓烟,燃烧着熊熊火焰。 第四十三章 浴火 火,同时承载着文明与野蛮,希望与毁灭的双重意象。 丛林蔓延而出的黑烟,从远古群落的记忆里开始,就向来是这样的矛盾。 史蒂夫每当见到火焰,却只能记起战争,这导致了他多少年一个人生活,做饭时也不会见着灶火。 只有当林火燃起时,半个护林员的他才会直面烈火,就像每次半夜惊醒时回想起不安的噩梦,多少年来都缠着他,不愿放过这个可怜的灵魂。 崖底热浪扑面,高温空气在往上面传播,而史蒂夫的丛林防护服并不隔热。 “安普顿,我发现了一架坠毁的战斗机,至于样式……我想你我都很熟悉。” 沙沙的底噪从通话器中传出来,驻守在天文台控制中心的研究员没有回音。 “安?收到请回复”史蒂夫面罩下的脸眉头死死地挤在一起,重复着呼叫。 把通讯器摁住一关,他低头凝视着战斗机不成样子的遗骸,“该死的。” 史蒂夫从工具箱里面拿出来绳子,用钉子固定住,把自己挂在崖壁上,顺着往下移动。 他看着下方,每蹬壁一下就下降一截,越是靠近,那种灼热感就越是逼人。 仿佛置身于火场,这种感觉真像当年那些被燃烧弹轰炸的房子与街道。 踩在焚烧过的地面上,石子的触感硌着脚底板,史蒂夫指尖向下垂,搭在枪身上,没有扣住扳机,食指中段的老茧这么多年也还在。 为了空中格斗,战斗机在进入近战阶段时都会抛弃副油箱减轻重量,因此对于出击了这么久后的燃油储备来说,余量不足以让火焰燃烧多久。 走近那架战斗机的遗骸,对于史蒂夫来说,就像是走近自己的过去,曾经看到后方轰隆隆飞向前线的战斗机会让他和周围的人一起欢呼雀跃,但是更多的,还是对防空警报的记忆。 破碎的驾驶舱里,飞行员没有弹射座椅,史蒂夫隔着火焰中扭曲的空气可以看见一个头盔顶,他犹豫着挪动脚步,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愿面对尸体,尤其是……友方战士的。 滚烫的空气让戴着树脂面罩都显得热得难以忍受,明明呼吸的是氧气罐里的气体,史蒂夫却有种肺部燃烧起来的错觉,那种火场里面挣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神经都仿佛在隐隐作痛。 低声的咒骂从面罩里传出来,史蒂夫甩头摆脱着过去的阴影,固执的心态让他坚持着靠近驾驶舱,同时等着火焰慢慢熄灭下去。 打量着战斗机的遗骸,史蒂夫见过不只一架或是战斗机或是运输机或是轰炸机的尸体,他可以肯定坠落产生的冲击不是这架战斗机毁成这样的主要原因。 最近没有人类战事的消息,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史蒂夫到最后也不想相信的——异虫。 天文台地处偏远,勉强算是一座城市的郊区,而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国之腹地,史蒂夫完全不敢去猜想异虫已经把战火燃到这里的现实。 然而,就他的经历而言,战争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尚且可以组织欺骗性空袭,而那些看起来组织度高得不像话的异虫怎么就不行了呢。 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哪怕对方是虫子。 史蒂夫给枪上膛,清脆的声音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悦耳,这是一个人拥有了自我保护的安心,是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安慰。 驾驶舱的情况终于全部露在史蒂夫眼中,现在枪口指向的地方,毫无生命的迹象,没有生还,也没有异虫的踪影。 按照习惯,史蒂夫从飞行员胸口的口袋中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身份铭牌,这种识别遗骸的办法到现在还没有过时。 激光刻印的金属表面写着这位英勇牺牲的飞行员的名字:罗德尼·奥斯蒙,对于史蒂夫来说这是陌生的,他熟悉的铭牌早已经被他亲手埋进土里,但这不妨碍他死死攥住这个小吊牌,珍而重之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史蒂夫不管不顾自己手掌的灼烧感,拼着日渐老朽的一把力气把飞行员的遗骸拽出了驾驶舱,平放在地面上,以一个正常人睡眠的姿势。 摘掉压瘪破裂的头盔,他看见了这个名叫罗德尼的飞行员的面容,被火焰灼烧到干涸的血液扒在脸上,玻璃碎片划伤的口子也破坏着对五官的辨认。 史蒂夫不清楚为什么这位战士没有在坠机时启动座椅弹射,或许是装置坏了,也可能是坠落前就已经濒死,这都不重要,他只看见了对方的眼睛好像还在看着自己一样。 戴着手套的手帮这位飞行员阖上双眼,史蒂夫每次做这种动作都感觉自己像一个过于高寿的老人,参加的葬礼已经多到麻木,最后只是远远地看着,而不是到近前看看那由殓容师精心打扮过的脸。 没时间去给牺牲的人一个安息的坟墓了,这是战时,没有哀悼会,没有悼词和葬礼,一切从简,历来都是这样的,到最后这些鲜活的生命只是刻在石头上的一个名字罢了。 史蒂夫临走前,余光发现飞行员的手还在紧握着,意识到什么的他重新蹲下身来,用力掰开那攥得像是把最重要的东西护在手心一样的手掌。 看清那个事物的他,哽咽了一下,一声带点哑的话从嘴里滑了出来:“好小子。” 一张被火燎了一个角的照片映入眼帘,史蒂夫没有带走它,而是让这位父亲的手掌重新握紧,他曾经也有过孩子,知道这种把照片带在身边的举动很常见,特别是在战场上。 想必这位飞行员在座机颠簸坠落的途中,就是看着自己的家人走到生命的最后,权当是像在自己家的床上临终,家人们都环绕在床边一样。 史蒂夫最后看了一眼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抿了下嘴唇,抓起绳索离开了崖底,飞机随时可能爆炸,他刚刚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但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汗水从脸颊流下,有些流进眼睛里刺痛着他的双眼,而还没等到他打开面罩擦擦额头,吊在半空中的史蒂夫便听见了一声令人不安的尖啸声回荡在自己头顶的高空。 第四十四章 折翼 风在耳边呼啸,干燥的砂土层被摩擦得一缕缕滑落,坠向山崖底。 对于一个年过中年还眼神锐利的人来说,天边珍珠般洁白的云朵染透成太阳的金色,这种景象本来便是难得的,丛林的树冠已经遮挡住了他能见到的绝大多数阳光。 史蒂夫听到尖啸声后扭动身体,把自己贴在山崖壁上,他对天空的仰望不是为了欣赏天色,而是看见了那个如舰鱼般飞跃在云层中的身影,在阳光中上下穿行。 这是他多少年来没有听过的声音,仿佛直入骨髓,这片丛林的每一寸空气他都熟悉,而这种噩梦般的、莫名的、仿佛从远古记忆中复苏的声音像是从狂热的梦境中传出来的,不属于他所了解的、现实中的丛林。 太阳的光线太刺眼了,他上次这么讨厌这颗恒星还是当初轰炸机突破云层从城镇上空俯冲而过的时候,现在他面临着和那时同样的困境。 山崖造成了视线盲区,史蒂夫有些懊恼,为什么偏偏这种尴尬的时候遭遇上危机,他现在要么向上爬到崖顶,要么向下回到那片坟场,挂在半空实在是过于被动,他的战斗意识告诉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史蒂夫果断地松开绳索,任由自己向崖底坠落,他离地面还不算多高,靠着崖壁减速和干脆利落的落地翻滚,成功卸除了重力势能。 那种声音又来了,并且比上次更加清晰响亮,而史蒂夫的目标是那么明确,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冲向那架战机的残骸,从飞行员旁边一闪而过,直到找到掩体。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他能听见结实的翅膀高速扇动,摩擦时那种狂躁的沙沙声,像是野兽磨牙时发出的噪音。 史蒂夫握紧老手枪,如同虔诚地祷告,与那张虎视眈眈注视着他的脸对视,长满了疤痕的恐怖的脸仿佛刚刚受到撕裂和爆炸的双重伤害,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强行痊愈了。 令人生厌的、活脱脱是一幅噩梦景象的怪物微微颤动着身体,仿佛兴奋剂的效果正在褪去一般,看起来状态并不算好。 举枪、平视、瞄准、三点一线、开枪,这套动作仿佛刻写在史蒂夫的肌肉里,如同钢铁机器一般,放下这么多年后,用起来还是崭新如初。 他不知道向翼龙开火的时候绝对不能在这种怪物下方,哪怕翼龙俯冲的速度已经超过子弹的初速度,从他提前翻滚闪避的动作中,翼龙等于直接自己迎面撞上了弹头。 战斗机残骸的装甲被二次撕裂,史蒂夫肩头的鲜血撒了出来,翼龙的利爪轻而易举地切割开防护服的强韧纤维,而冲击力让他在地上撞飞出一道痕迹,剧烈的快速摩擦让史蒂夫背后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翼龙受伤了,但是并不严重,它的血液暴露在空气中就成了强腐蚀性的液体,仿佛怪物的血管才是保存那种危险生化液体的唯一容器。 血液泼在史蒂夫不幸的手臂上,这种侵害让神经接受着一股灼烧般的痛感,皮肉冒出烟雾并且发出滋滋声,他防护服的袖子纤维就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融化掉了,那种血液甚至侵蚀着防护他主要身体部位的合金钢部分。 即便在战场上,史蒂夫也没体会过这种痛楚,和这种折磨比起来,好像子弹穿膛而过和凝固汽油弹落在头顶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了。 这条手臂指定是保不住了,如果组织坏死还可能蔓延到其他地方,但这不是史蒂夫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翼龙在空气中的超机动已经让它转过身来,越来越大的阴影接近着他的眼睛。 手肘撑在地面上,稳定的枪声说是点射,实际上听起来和连射没有什么区别,当年他的枪法带走了不少亡魂,现在年纪大了,但端枪的手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稳。 手枪的口径不够,哪怕瞄准的是已经破碎的甲壳并且弹无虚发,战果依然不尽如人意,翼龙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俯冲过来,史蒂夫眼看着就要被无情地撕裂成碎片。 利爪绝不拖泥带水地穿透而过,然而合金钢板缓冲了这最后一次攻击,翼龙暂时和它的猎物咬合在一起,史蒂夫和那张垂着唾液的脸近距离逼视,仿佛要把这幅模样带到死后的世界。 弹夹里最后一发子弹,没有朝着脑袋来结束痛苦,而是手腕无力地一摊在地上,最后手指扣动的那一下,瞄准的是油箱泄露在地面上的,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一摊液体。 绚烂的花火,如同璀璨生命谢幕的礼炮,几十年苟活于世的人生终结在这个无名崖底,仿佛一个滑翔在寒冷高空的灵魂终于落地。 翼龙的身体压在史蒂夫身上,抽搐着,它挡下了大部分爆炸的火焰和激射的钢铁碎片,破碎的身躯已经在之前的高空猎杀中消耗掉了共生的所有菌群,现在强弩之末的翼龙,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组织再生能力。 翼龙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生命气息,在清风灌过的崖底,狰狞的尸体逐渐溶解,像是一种方便回收的措施,也像是一种防止研究的生物锁。 史蒂夫呕出一些浓血和脏器碎片,这位飘零大半辈子的中年人无力地迎接着生命的逝去,这次不会再有人把他从尸体堆里刨出来放在担架上了。 走马灯一般,他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战壕,炮火纷飞的,还能和一开始并不熟悉的人交换着宝贵的烟头,随时等待着一颗子弹落在自己头上,生死看淡。 究竟为什么要上战场呢?史蒂夫不知道,一辈子也没能想明白。 家人的哭声和战友的哀嚎仿佛缠着他这么多年,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应该死在战场上才对,而不是后半辈子几十年失落在不属于他的时代。 “史蒂夫!收到请回话!支援到了!快回来!” 安普顿的声音出现在对讲机里,那不是控制室的频道,估计是被支援部队救了吧。 “你小子……还没死啊”史蒂夫细若游丝的声音喘出来,他的瞳孔逐渐涣散,“真好……” 这最后一句好像不是史蒂夫对只差他几岁的安普顿说的,而是当年那个握住他手的长官对他说的。 生命的气息还是离开了这个破碎的身躯,但想必他高贵的灵魂却是因此解放了,如同在天风中获得了自由。 “喂?史蒂夫!说话啊” 握枪的手指垂了下来。 第四十五章 白日飞星 死亡有时不过是一个数字,而这个数字下面是一个个人的一生。 一个人一辈子亲眼目睹的死亡往往是有限的,在生活的意外之外,这种死亡总是可预见的,因为人终有一死,死亡是终极的规律。 在暴力的集众艺术里,每一个家庭的破灭都只是战争的一个缩影,这是大规模的灾祸,从古至今,死亡的平均都由战争而打破。 异虫的入侵对于像史蒂夫这种从上一个时代活到现在的人来说,战争的开始不过是破碎战争的延续,命运多舛的人民都是飘渺在湖面上的浮萍,在暴雨中沉沉浮浮。 战火已经像失控的裂变反应,连锁的毁灭蔓延到大陆的各个角落,没有人可以置之事外,而有人还想着做梦,在白日的现实下作壁上观。 主宰可以理解人类的本性,作为一个整体,人类并不能做出牺牲自我的决定,就像每个人都有侥幸的心理,哪怕全民通过的公投,也可以在抽签后反悔,并且破口大骂。 从纯粹的理性而言,一个部分的牺牲换取整体的存活是值得的,但是人类这个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蜂巢的思维亦或是机械体的智能。 史蒂夫这样的人是少见的,尤其是旧时代的车轮已经过去,破碎战争后的“玛·戈多”,人们的灵魂空洞而迷茫,只是在以经济的虚伪繁荣来麻痹自己。 英雄主义的时代已经落幕,人们不能指望人类从成人变回少年,在足以压倒一切信心的战争中,人类的头脑已经失去了宝贵的战略欺骗能力和果决的牺牲觉悟。 然而,总会有人还闪耀着人性的光辉,这也是“玛·戈多”的人类,这个在宇宙角度看来无比平庸的文明,能在虫海的攻势中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战争是进化的催化剂,而进化,则是战争的武器,毁灭文明的目的不仅仅在于传播恐惧、收集生物能和灵能,这个过程才是一曲进化节奏的高歌。 每个生活在宇宙中的文明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文化、他们的精神,都是丰富主巢智能的资粮,而每个生命星球走到现代的进化足迹,都值得虫群去借鉴、去同化、去吞噬,直到向着设计进化的完美境地无限逼近。 尼奥洛斯眼中的世界弥漫着名为“战争”的概念,星球母亲的痛苦跃然于生命大灭绝的纸面上,恐怕小行星的撞击都不会是这般绝望的景象。 大自然是顽强而无情的,或许毁灭当头只是一种进化过程中的淘汰,而虫族不满足于这种原始的进化,生命的奥秘远不止于适者生存。 生物能高度富集,虫海对自然系统的掠夺是彻底的,巢穴群落已经遍地开花,紫黑色的大地上,更高级的生命形态傲然立于星球表面。 当初最原始的母巢已经把进化程度推进到相当深的地步,作为主巢群落的核心,俨然是所有虫巢的大脑,其他衍生而出的“花苞”,不过是分叉的表象。 急速变异的异虫们进化出更致命的杀戮兵器,在虫海这个大筛选中,新的基因被吸纳进序列,而剪裁掉的旧基因被扔到数据库里,就像往海面扔出一颗石子,溅不出什么水花。 尼奥洛斯这位主宰越来越少亲临前线,而主要原因倒不是前线越来越长,他在整理战争的收获,埋头于基因的筛选和进化的设计,而暂时放下了亲手杀戮的嬉戏。 克利修斯给人类带来的伤亡远远不及整个虫海的屠戮,但是它是最上镜的角色,由于庞大的体型吸引了过多的关注,尼奥洛斯通过人类的网络也能看见官方新闻对泰坦的专题报导。 人类那边,战时经济体制的推行受到了很大阻力,不过全球动员令的呼声持续高涨,但是实际上没有得到什么实实在在的回报。 这与当年破碎战争可完全相反,那时候全民战争,配给口粮,生活奢侈品的工厂成了生产出一架架战争兵器的摇篮,而并不发达的网络上面只有鼓舞人心的电视讲话向全民播出。 激励全民士气的失败让“玛·戈多”的人们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人心的变易,而随着老兵逐渐凋零在沙场,人类的脊梁也显得慢慢颓废了下去。 忍耐的底线是那么脆弱,亦或者算是最后的勇气,明明还没有全线大崩溃,人类就已经把厌战情绪积累的如深不可测的巨渊,只能说比起炮火中还能正常专心工作的工蜂,“玛·戈多”的人们没有死战不退的觉悟。 破碎战争打了十几年,而虫群的入侵却急如猛火,短时间就把人类这堆薪柴燃烧殆尽,直到人类只能面对这样的抉择:是选择在沉默中爆发,还是选择在沉默中灭亡? 尼奥洛斯等待着人类给他的回答,他知道这会是个艰难的决定,无论成功与否,核尘埃云都会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本质上没有区别。 【月矛】已经充能完毕,主宰就像是一个看过剧本的观众,对舞台上发生的剧目漠不关心,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就像命运的丝线延伸到最后,只是一路笔直地通向死亡。 虫群意志给予主宰远方的反馈,母巢内的尼奥洛斯抬起头来,凝视墙壁后面就如同眼虫视野中凝视遥远的战场,在虫海集中攻击的前线,几道白日飞星靠近着空域。 尼奥洛斯仿佛能听见一声熟悉的“检测到在途的聚变打击”,不过在他看来,打算把虫群和人类自己的军队一起毁灭的人,显然不值得被菌毯吸收。 人类总归是社会性动物,虫群可以作出的牺牲决定就类似于爆虫以自杀为攻击使命一般平常,而想必人类那边,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们不会知道自己只是被抛弃的棋子。 看那几道轨迹的延伸,尼奥洛斯都能猜到这几颗小太阳是打算空爆,可能是两千米高空?为了追求范围杀伤,人类那边已经不管自然生态的毁灭性污染了。 “无聊的把戏”,尼奥洛斯把意识重新沉进基因塔里,没再去关注那些正在坠落的“石子”,而是把精力放在手头的基因拼接上。 地表级文明设计的热核弹头永远都是有同一个缺陷,从上一个星球到这一个星球,新瓶装老酒,没有对能量操控维度的提升,热核聚变的引爆和远古时期点燃一堆篝火,是没有本质区别的。 第四十六章 赞美太阳 无尽时光前的世界,宇宙诞生于一个原点。 大爆炸的光辉在一个基点时间内横推虚无,远超高维光速极限的极致是归零坍缩时才可以得见的绝对伟力。 哪怕宇宙最初的参数偏离一点点,也不会孕育出生命,自然设计的精巧是本宇宙文明永远无法超越自然的铁证。 或许宇宙级文明可以肆意修改宇宙常数,乃至于加速宇宙的灭亡,但是面对终极的真理,囿于自身诞生的基石,没有文明可以超脱于底层规则之外。 当年的能量熔炉是宇宙的初生期,急剧降低的能级是物质得以聚合的前提,在大一统的条件下,没有粒子可以相互拥抱。 那时的宇宙是难以想象的高温,即便是宇宙级文明实验的微宇宙坍缩也远远无法媲美自然的奇迹,源初的创生是古不可追的谜团。 虚无孕育黑暗,黑暗沉淀出时空,时空滋生着物质,物质组合成星辰,星辰照耀着生命的萌芽,文明由此诞生。 大多数化学元素生命诸如碳基生命、硅基生命都脆弱得需要苛刻的生存条件,哪怕是限制于想象力,行星依然是演化成生命星球的广泛情况。 大爆炸的遗产——低温星云的轻量物质在亿万年的引力收缩中缓慢地合并、压缩,接受着混沌状态下的扰动。 下了数百万年的尘埃雨组合出一个足够大密度的核心,产生的热量和压力对抗着自身质量产生的引力,直到某一个时刻,天上多了一颗星星。 满足条件的原恒星成功点燃内核的元素,当聚变光辉的火焰开始燃烧,太阳顶住了坍缩的趋势,剧变的青春期就此结束,恒星就开始了漫长的中年期,直到开始走向衰老。 年轻的恒星大多会被星云的遗留物包裹,而由于自转和粒子流的影响,剩余物质围绕在星系的赤道上,直到冷却。 基本元素凝结在一起,在引力作用中相互粘连,最后生长为行星大小的凝聚体,直到坍缩成为稳定的行星,而没能加入这个聚会的残留物,取决于和恒星的距离,最终变成了小行星或彗星。 彗星的撞击和星盘的喷发为行星带来了构成大气所需的气体,而在漫长时间的演化中,生命诞生的概率就像一场暴风卷起一堆金属,落在地上就恰好拼成一辆汽车一样。 对于一个行星来说这是小概率事件,需要无数年基本生命物质的碰撞才能发生,而放大到整个宇宙,生命百花齐放,如同花海挤满了时空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在扩张和发展中瓜分着总量不变的资源。 当一个文明走出懵懂的萌芽期,太阳往往就是指引文明走向太空时代的明灯。 热核武器便是地表文明展望太空后对恒星力量进行拙劣模仿的成果。 近代“玛·戈多”的尖端科学已经完成对太阳能量释放过程的精确建模,这种理论很快便被实装到应用层面,行星级热核武器的诞生象征着文明对更高能级的探索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这种不可控的能量爆发比起低级阶段的爆炸现象其实更像一种燃烧,就像一个降临在行星地面上的小太阳,火球可以燃烧几分钟的时间。 行星级热核武器发展到星系级文明手里一般都被用于工程建设,这种原始且低能效比的能量释放形式在宇宙战争中实在是太过于孱弱,哪怕是蜂群鱼雷也只是太空时代文明初期的过渡性武器。 然而,对于地表级文明而言,这种可以彻底清扫一颗行星的武器无疑是最终杀伤性手段,就算是空爆也可以掀起地层,把大地变得和绸缎一样柔软,壮丽的烟火让爆心投影处出现海浪般的波纹,留下一个可以倒悬一座山峰的深坑,辐射焦土灭绝着一切生命。 热核武器的打击能力主要依靠聚变反应产生的高温高压,只有在行星大气介质中产生的冲击波才有足够的杀伤力,放在太空中,微不足道的光压和辐射没有任何实战意义。 “玛·戈多”文明的拥核成员向异虫发射的热核武器当量中裂变部分占据了相当的比例,为了达成发生大规模聚变反应的条件,常规炸药负责引爆裂变弹,而裂变反应产生的高温高压为聚变反应创造了足够大的碰撞几率和能量活跃环境,由此引爆真正的威力。 正是因为这种原始的能量层级触发模式,理论上只需要把外层的常规炸药提前引爆,打散的威力不足以使得裂变材料达到压缩极限,就可以阻止热核武器的爆炸。 对于本来就控制不了聚变反应的地表级文明而言,对热核武器的拦截只能靠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及时发现导弹升空,在推算轨迹之后,用导弹在对方弹头的大气层推进环节拦截下来。 最终拦截成功的结果不过是阻止了对方的打击目的,避免自身固定目标毁于聚变打击,实际上热核武器还是空爆了,放射性污染会形成尘埃云扩散到其他地方。 然而对于虫族而言,尽管热核武器当头,阻止核爆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哪怕弹头正在以超高音速飞行逼近。 在上一个星球,面对成熟的聚变打击手段,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组成灵能海洋,这种地表级科技文明无法理解的心灵能量影响着现实,干涉整个空域,如同电磁脉冲弹形成强磁场高速向外辐射一般,对核弹头内部产生瞬时的超高电压和电流,进而破坏核武器的引爆程序。 如果虫海的规模足够大,形成的灵能打击甚至可以让一片大陆重回农业时代,但是心灵的彻底枯竭就意味着肉体的寂灭,尼奥洛斯很少选择下达这种命令。 对于人类送上的礼物,尼奥洛斯不想这么辜负这份好意,既然对方的领导层可以作出这种牺牲同胞的决定,主宰更想看到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精彩表情。 灵能风暴的作用效果不再是阻止引爆,而是反向提前引爆,白日飞星在没有抵达轨迹终点的半途就结束了自己跨越山海的旅程,如同流星雨的画笔只在夜幕中绘出半道曲线。 “轰鸣声响起,再是一道闪电,自然的威力一下子迸发出来,太阳在旋转,天被割成两半,一股炽热的烟雾与火焰,缓缓升起,光彩夺目,突如其来的天火烧毁了一切,丛林、战士、冒烟的炮口,所有所有,河水沸腾,死者如同焚焦的树木,大片大片地扑倒在宇宙的烟火之中,天风把盘旋的鸟儿卷起,灼烧,暴毙。” 这便是歌颂太阳的赞歌。 第四十七章 焦土 “这是一颗弹丸,却拥有整个宇宙的威能。” 从某种意义来说,诗人们梦幻的辞藻确实与冷酷无情的现实不约而合。 直径上千米的半球坑出现在大地上,好似星球母亲的伤口,里面埋葬的正是十几万士兵屈死的灵魂。 高空引爆的热核武器形成的数公里火球熄灭了,如同地表燃尽了一根蜡烛,正像是亡魂们灵堂前的葬礼,朴素而短暂。 这种原始武器的能量衰减速度很快,因为能量平等地作用于范围内的所有物质。 虽然比起更早的裂变武器,对单位面积打击的成本降低了,但是依然过于浪费,远远比不上低维度展开的量子聚变反应对目标的精确能量释放。 次级辐射和电磁脉冲是热核聚变反应的副产物,虫族顽强的基因链对这种东西并不敏感,一阶虫族知识中就涵盖了【原子辐射变异】,核聚变的放射性只是虫群进化的养料罢了。 这条战线的上百万刺虫集体遁入地下躲避次级冲击波,由于超过了核爆炸的影响范围,冲击波衰减到这里只是在虫族阵地里掀起一场台风,没有任何杀伤作用。 翼龙和腐蚀者们早早地飞入大气层高处躲避核爆,这里稀薄的大气让人类的战斗机都无法保持音速,而生物单位的虫群们悠然活跃在层流中。 原先这场联合核爆炸的打击目标是后方广阔的虫族前线,人类士兵们只会见证一场近在眼前的核爆炸,然后后半生被放射性辐射所困扰,在不知岁月的余生被病痛折磨。 至于这批信息化战争普及后失去白刃战血气的现代士兵们,人类那边想来也不会准备医疗资源供这些牺牲者度过安然的生命,只会在辐射病出现之前把他们及时消耗在战场上,保证不会出现浪费。 比起过去全民皆兵的时代,脆弱的集体意志导致人类在整体对人员伤亡的容忍度大大降低了,尼奥洛斯都能想象到这仅仅十几万人的阵亡能在人类后方掀起怎样的舆论动荡。 可惜的是人类自己杀死己方军队不能计算到战役获得的经验里面,导致了这场集结的虫群战役草草结束,唯一的收获就是虫群们吸收核辐射的能量,最后会变异出不少精英单位。 人类的基因链面对高能辐射就像面对弹雨,双螺旋被轻易地撕裂,碱基四处飘散,而生命的自愈能力在此时就是一场灾难。 数百万年自然进化而来的生命信息容不得随意修改,而对基因序列强行拼接修复只会加速死亡的丧钟,无论那些修复酶怎么努力,最后造成的后果都是在痛苦中走到生命的终点。 虫群的基因经过【原子辐射变异】的设计,恶性变异的概率被压制到很低的水平。 沐浴在核辐射雨中就像泡在变异引导液里一样,极大地滋养着这批幸运的虫群,与在其他战线厮杀的同类拉开了进化赛道上的距离。 刺虫大军践踏着人类的战线,有时路过一个大石头还能看见一个人形剪影印在上面,扭曲得不成人样,而剪影主人的身躯早已气化在这片大气中,与自然母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虫海没有了战争的消耗就会数量爆炸增长,在抵达人类组织的下一道防线之前,这批刺虫队伍的成员至少还能翻上一番。 人类士兵的补充却日渐枯竭,弹药无意义地堆放在箱子里,无人问津。 毁灭者冲锋在前,刺虫围绕着它们的身躯,使得这些重型生物看起来就像海浪中的醒目礁石。 挥舞的骨刃尾巴代表着狂暴意志的高涨,虫群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击人类的防御,撕开那些钢铁罐头,饱尝战争的血腥气。 尼奥洛斯把视线从那里移开,人类核武器这道杀手锏的失败必然使得战场上再也见不到这种武器登上舞台,可能到最后只沦落为人类的自爆手段。 太阳的权柄不容企及,至少对于“玛·戈多”的文明来说,他们不再有向未来探索无限可能的机会了,不会再出现上次破碎战争时人类群星闪耀的辉煌。 战争确实是加速科技进步的催化剂,但是虫海几十天就滚雪球一般壮大,他们人类在这场战争中没有时间的眷顾和偏袒,一切灭亡都如同闪电降下。 [模板:npc(内测开始倒计时:8个自然日)] 尼奥洛斯并不怎么关心第四天灾的降临,诺大宇宙中选取新手村,名额落在“玛·戈多”这个在虫海攻势下濒临灭亡的行星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整个宇宙实在是过于浩瀚,在过去什么样的种族和超级个体都曾经昙花一现过,包括但不限于高维实体、次级维度文明、时空吞噬者、虚空暗影、死灵帝国…… 这些危险的目标中拥有不死不灭属性的不在少数,也曾经给泛宇宙文明带来过灾祸,但是最后还是湮灭在宇宙级文明手中。 作为已经完成【飞升】的宇宙级文明,他们都在以亿年为单位的时间里成为过一段时空的宇宙霸主,在低级文明眼中奉为神迹的行为也再寻常不过。 宇宙级文明之间的战争可以把整个宇宙作为战场,将次级维度作为前线,让宇宙常数成为武器,甚至在不同时空维度之间交锋,从过去与未来借用力量。 宇宙级战争涉及的能级总是会逼近宇宙区域极限,而限制毁灭性武器的释放就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防止战争进行到一半导致宇宙归零坍缩。 然而,哪怕是如此伟大的文明,在历史长河中也不乏被宇宙虫族毁灭的身影。 这是所有文明都明知虫族恐怖的战争侵略性,也只是把虫族列在超高危种族名单上的原因,高阶虫族主宰的存在就是一种针对所有文明的威慑。 尼奥洛斯把视野放回整个战场上,“玛·戈多”经历过破碎战争时的“大分裂”,整体发展严重失衡,在全球化和信息化的潮流中加剧着这种联邦时期就存在的地域矛盾。 刚刚使用热核聚变打击的人类成员就是其中世界格局的一个尖角,不幸地成为虫群第一个征伐的目标,而扩散的战线波及着其他周边地区,没有成员可以置身事外。 相比上百万刺虫冲击的机械化信息化程度最高的人类部队,虫海在不发达地区的战争就显得非常无趣,完全没有烈度可言的抵抗让虫群顺利淹没着人类城市群。 这些地区落后到主要的人口集中在广袤的丛林聚落中,让虫群不得不铺开战线,暂时延缓了虫海对大陆的攻势。 想必那些拿同胞换取时空优势的人类也知道,这种行为只是饮鸩止渴,放任虫海在落后地区的肆虐只会让虫群的数量失去控制。 “尺寸之地,先祖之功,举之奉敌,一夕安寝。” 不外如是。 第四十八章 奥德里奇 永远对知识保持敬畏,是尼奥洛斯的信条之一。 一切所见所闻皆为知识,因为它正在被了解,被发现,被记录,逐渐在探索中成为过去。 未知同样是一种知识,光锥之外的命运,更是终极的知识。 宇宙的本质是混沌的,命运象征着秩序留下的余地,代表着任何一个智慧生命追求知识尽头的永恒动力。 当尼奥洛斯每每凝望那段沉沉浮浮在单质液体中的基因片段,都能重新回忆起自己最初开始设计进化的那段峥嵘岁月。 每一个虫族成员看似和自然相悖,其实都是尼奥洛斯这位孤单的主宰对其他生命所见所闻之后,将那些进化出自己价值的生物吸纳到虫族体系中的结果。 同样的,宇宙虫族在这座茫茫宇宙中繁衍始终,在宇宙级文明改朝换代无数次之后,依然闪耀在宇宙的当下,便是这种永不僵化的种族理念的伟大成就。 进化的奥义不仅仅是冷酷的适者生存,更是对新道路的探索精神,作为基因大师和进化工程师,尼奥洛斯深知其中的道理,并在这方面永不傲慢。 面对远古时期虫族主宰的遗物,尼奥洛斯不会自负到认为今必胜古,还有太多太多的知识等待他去发掘,那些埋藏在过去的无尽奥秘,就在那里。 过去不会向他走来,那么他可以向过去走去,通过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馈赠,用现在的视线去窥视远古。 “奥德里奇”,这位五阶虫族主宰的真名已经黯淡,代表着它已经陨落在无限时空之前,它曾经留下怎样的传说,创造怎样的灾祸与毁灭,都被时光冲刷得不剩一点痕迹。 然而,宇宙虫族会记住每一位主宰的真名,与种族同休,至死不渝,直到宇宙的尽头,或者虫族彻底灭亡在所有时空之日。 无论是“奥德里奇”、“芬德尼尔”亦或是“尼奥洛斯”,这些伟大的名字都会烙印在宇宙虫族精神网络,当宇宙文明已经遗忘他们的时候,虫族会记得一切。 怀揣着对奥德里奇的追忆,尼奥洛斯解析着他的遗物,企图从中挖掘出哪怕一点点信息,而个中的无能为力,每次都会让这位主宰体会到知识的分量。 就像一个普通人,结合自己贫乏的知识和丰富的想象力,才可以在艰深晦涩的大师典籍中理解一点点知识,领悟一点点道理,点亮自己的头脑,升华自己的灵魂,从灰头土脸的生活中想起来抬起头看看星空。 “玛·戈多”历史上多少普通人度过自己安然无梦的一生,究其一辈子也没有好好往深空看上一眼。 尼奥洛斯,这位虫族主宰,在看着奥德里奇的基因碎片时也会偶然惊醒,回忆自己的过去,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跳出眼前事的樊笼,去眺望一下看似与现实事业不相干不必要的外面。 宇宙评价一个文明是否平庸,不仅仅是看它能发展到什么样的高度,无论怎么探索与进步,在过去未来都是天外有天,就像放在宇宙角度,再慢也有比你慢的,再快也有比你快的。 如果一个文明能作出某种对自身可以称作宏大的事情,例如在地表级不计代价探索星空、在行星级不计代价打造恒星际航行的殖民船,用上千年的时间去寻找宜居星球,等等等等。 这些非凡的举动才是象征一个文明值得被尊重的闪光点,而不是按部就班走完所有文明都会经历的发展和进步,最后默默无闻地淹没在历史中。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不平庸往往看似疯狂,例如倾家荡产去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对于尼奥洛斯来说,他也想向生活之外迈出脚步。 历史证明,尽管这样不甘平庸的文明不会总是最后的胜者,但生活的胜利者,永远是这种文明,走到了文明的巅峰,每一个星系级以上的文明当年都是这样披荆斩棘出来的。 有钟情于建筑的文明,他们的作品横穿一个超星系团的旋臂;有钟情于音乐的文明,他们的作品响彻宇宙的背景辐射中;有钟情于绘画的文明,他们的作品以星系为颜料、以黑洞为笔触…… 奥德里奇正是这样一位超脱于虫族本能之外的主宰,或许他的高度比不上那些威慑宇宙的高阶主宰们,但是他这位被同辈戏称为“废石”的存在,留下了宝贵的遗产和他的伟大创造。 奥德里奇研究成果的极致——“微观”。 他曾经无数次长时间在生命星球的地表注视着土壤中的微生物,这些看似简单而基础的生命,这些担任着分解者作用的渺小生命,让奥德里奇领悟了某种新道路的开端。 当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取决于自身的天分,往往需要在发展方向上作出取舍,均衡地探求一切知识不再可能,宇宙中专精于某一知识领域的文明如同繁星般数不胜数。 奥德里奇用五阶的高度去探寻某种极致,而这条道路他并未行尽,但是他坚定地认为尽头就藏在宇宙的底层法则之中,触及终极就是触及宇宙的本质。 这位主宰将他的事业传于后世,直到被尼奥洛斯从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裂隙中捕捉到他的遗物,这段来自于奥德里奇身躯内的基因碎片,继承着知识的种子,是“微观”这种极致的大门钥匙。 或许奥德里奇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遗产在自己身后没有主宰去传承,而最终发现这遗产一角的,竟然是无尽时光后,自己的基因从过去喷涌到未来时,一个弱小的一阶主宰。 尼奥洛斯始终没有冒然让基因碎片接触到生命物质,对于知识树攀登到五阶的虫族主宰来说,依靠一点点基因重生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后手。 然而,当“战争”与“毁灭”的概念弥漫在整座星球时,作为一切此中命运汇聚点的尼奥洛斯,本身就是一个对虫族拥有本能刺激的辐射源。 奥德里奇的基因碎片长期与尼奥洛斯近距离时空接触,在虫群制造了足够多的杀戮与死亡之后,主宰意志最为高亢的时候,他的遗产如同萌芽中的种子,汲取到了同类的信息。 在尼奥洛斯没有注意的时间里,安然存放在单质液体中的基因碎片闪烁着神秘的辉光。 第四十九章 内测 血肉母巢同化着土地与天空,孢子尘埃笼罩着世界,代替了云层完成物质循环。 主宰“王座”所在,进化到完美境地的虫穴舒展着活体的触须,海量信息素在虫族建筑群与主巢核心之间交换。 狂暴的虫群休眠在地层中,虫道网络里一个个洞窟被生化黏液和菌毯填满,里面沉睡着守卫母巢的虫族军队,缓慢的代谢如同深海中的冬眠,可以度过漫长的岁月而不朽。 覆盖世界的菌毯组织为母巢的庞大机体提供养分,软体触手连接着沉睡的虫茧,如同藤蔓攀附着高大的树木,细微的蠕动间生物能流淌在皮肤管道中。 主巢群落的设计参考了自然界中独木成林的现象,借由菌毯这个基石,它们在遥远的距离之间组成一个整体,像是脏腑一般密不可分。 上千万虫群栖息在这个机体的血管中、骨髓中、肌肉中,如同共生共荣的微生物菌群,让树状的巨型机体每一次呼吸都是仿佛强迫着空间也跟着一张一翕。 主宰尼奥洛斯深居母巢中央,他便是虫群唯一的大脑,至高的领袖,在活体的王座之上,虫群的视线所及,便是征服的剑锋所指。 尼奥洛斯的能级反应缓慢地下降,又逐渐攀升回巅峰,如此往复,亦如生命的轮回往复,春华秋实,四季轮转。 主宰正在梳理自己的身躯,有时像冬眠中一样假死,有时像真空中一样膨胀,所有模拟的进化模式反复实验,追求基因表达的平衡性,调整出最合适的出力水平。 虫群在战争的步伐中进化,作为浓缩集成了虫群最高基因序列的主宰,尼奥洛斯的力量也在逐渐提升,反应到面板上就是基因结构的后天优化工程: [你正在进行中度危险实验行为-【基因迭代】,检测到被动专长-【基因大师】,你此次行为获得额外修正补偿,危险系数降低;检测到被动专长-【进化奥义】,你此次行为获得隐性加成,良性变异序列出现的概率提升] 旧基因抛弃,新基因链接到基因组中,在这个替换的过程中,基因链压力忽高忽低,却总是保持在崩溃的底线之上。 在专精于生物科技的文明眼中,设计进化是一个繁杂的程序主义过程,往往依赖克隆仓的重复试错实验,而放在虫族主宰手中,这就像是蜕皮一样自然而和谐。 血肉包裹的主宰身躯撕开胶化虫茧,一只臂刃突破茧膜,粘稠的高危生化液体泄露了一地,在挥发出致命毒性气体之前就被菌毯层掀地板一般盖在下面,吞噬、吸收、滋生、涌动。 新的眼眸上面,黑色占比越来越多,那种原先反光的鳞片感愈发内敛,深邃得像是寒冬森林里一片了无人烟的湖泊。 细小的腺丝摇摆着收缩回皮肤表层下面,多光谱单眼缓缓阖上,逸散出的灵能潮汐被阻断,高能反应迅速回落,周身达到一种浑然一体的状态,没有生命信号外泄。 能级逼近三百大关,体型大小没有多少改变,实际重量却加了不少,代表着生物密度的提升,进而便是能量上限的提升,所有细胞、组织、器官与系统就像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没有任何突兀的细节。 “按照现在的战争形势,在压迫人类战线最终崩溃之前,虫群数量增长的力量反馈会达到边际递减的极限,没有突破性的进化,我很难保持这个精简的体型跨过行星级的门槛……” 主宰的神经信号高速流转之间,一道机械的提示音打断了超级生物计算机一般的思考过程。 扫了一眼内容,尼奥洛斯顿时瞳孔收缩。 [检测到内测开始,正在更新数据……更新完毕,初始星球信息态抓取中……筛选地区:奈登深渊、门罗超双星、虚空裂隙场、凯尔文-机械城,……玛·戈多……,版本号-【噩梦子宫】] [npc模板功能已解锁] [命运锁定已解放] 尼奥洛斯凝视悬浮在眼前的面板,他先前认为玛·戈多这种默默无名的生命星球会被选取为新手村是一个小概率事件,但是看面板系统筛选出的地区,貌似都与天灾有关。 这么多初始点,代表着玩家降临的规模非常可观,虽然分摊下来到每个地区的人数必然密度不高,但这只是内测而已。 主宰一念而起,浩瀚的灵能随着虫群意志传达到每一只虫族身上,狂暴的虫群猛然加大了冲击人类防线的力度,开始不惜生物能收支比例失衡的代价,在人类组织起来的海陆空联合壁垒中凿开一个个缺口。 天空被血气燃起,人类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物力铸就的“不破之山”被宣传为抵御虫海的坚实护盾,可以保护民众免于战火的蹂躏。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道固若金汤的防御网络就像借助人类疆域的广阔纵深织出的大网,链接在虫群攻势的所有前线,几乎算是几十天时间里动用一个文明的底蕴打造的最终支柱。 然而,没有科学维度的突破,所有火力都限制在一个能级,材料学、工程学、物理学、计算机学……没有这些领域的集体进步,量变永远无法引发质变。 在虫海骤然掀起的狂潮中,顽强的钢铁壁垒爆发出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火力密度极限,战略纵深的后方中升起无数导弹,夸张到让人类的弹药库存面临工厂生产效率跟不上前线使用效率的地步。 大地与天空被严密封锁,包括大气层之上和地层之下,吸取教训的人类军队已经不管自然生态的毁灭性打击,开始使用各种人道主义灭绝的禁忌武器。 尼奥洛斯眺望那些连绵不绝的战线,他不关心人类的反抗,只要生物能没有枯竭,虫海的规模就不会缩减,在不惜代价之后,虫群以一种爆炸般地速度繁衍着,顶着前线恐怖的伤亡投入战场,让大地成为了尸山血海,直到被菌毯二次利用。 他需要化解一切变数,无论降临的玩家是初始普通人开局还是以高能个体的形式初生,他都要把所有可能握在手中,而挡在虫群占据整座星球路上的人类必须被火速肃清。 无垠太空中,【月矛】已经调整好发射角度,天谴的力量就在人类头顶如乌云般悬于天幕,随时可以让落后的科技文明见识一下歼星级的火力。 尼奥洛斯的主宰意志闪耀,所有眼线密布在星球地表,监视着所有可能是玩家降临的迹象。 在近地轨道迅游的利维坦已经做好了【虫群天降】的准备,必要时可以直接使用星系级电浆炮的威能扫清一片区域的行星地表,灭绝一切生机。 “让我看看,什么玩家可以把宇宙作为游戏场。” 内测开始,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中掀起一场风暴。 第五十章 噩梦般的开始 [姓名:灵木楠] [人物模型建立完毕,你的初始种族是:碳基人类(黄)] [根据你的选择倾向性,筛选完毕,你的初始星球是:玛·戈多] [正在随机第一降临点……未知扰动……二次随机……未知扰动……强制锁定,随机完毕,你的初始之地是:不破之山战场外沿] [正在降临,请静静等待……] …… 《宙光》玩家降临之时,宇宙没有准备欢迎仪式。 类似于高维投影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宇宙级文明监测整座宇宙的仪器没有受到丝毫扰动,而这些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外来者,却并没有导致宇宙物质总量的提升或损失。 唯有宇宙虫族精神网络,这里是过去与未来交织之地,混沌风暴骤然而起,剧烈的波动出现在亘古永恒的寂静中,打搅着沉眠于此的万古岁月。 远古时空裂隙中,逝去的、现存的、未来的,所有虫族高阶主宰的身影闪耀在所有的维度,引起了宇宙从太古的初生到终末的寂灭中间所有宇宙级文明的超高危警报。 所有主宰真名的烙印仿佛炽烈得将要融化破碎,动荡的风暴席卷宇宙虫族精神网络这座不可知之所,而主宰们的身影璀璨如烈阳,如同黑暗森林中所有的猎人同时揭露隐匿的斗篷。 宇宙从过去到未来所有生命的身影浮现在时空中,每个星球第一只海洋生物爬上陆地的身影、第一个在地面上直立行走的身影、第一个在大灭绝中抬起头来的身影…… 小到原始细胞,大到遨游于虚空的龙类,生命的奥义在此熠熠生辉,进化与战争的概念交织在时空的始终,命运于此展露神秘的一角…… 未知的扰动缓慢压抑下去,如同山脉化作深渊,宇宙虫族精神网络回归了亘古的孤独,而那些主宰们的身影消失于世界之外,仿佛虚假的星空摘下了它的每一颗星辰。 【尼奥洛斯】这个真名同时平静下去,作为存在于时间当下的主宰,他不需要陷于时空的限制,他的命运是自由的、未定义的。 历史的车轮还在顺着既定的车辙滚滚向前。 …… 不破之山战场,天风吹散着亡逝于此的灵魂。 灵木楠身处这里,足下的土地已经支离破碎,硝烟和刺鼻的腥臭味涌入鼻腔。 云层早已被战争的余波驱散,阳光照耀在这片死亡之地,也照耀着不幸的降临者们。 上千名玩家刚刚开始好奇地打量新世界,各自头顶的玩家名称证明了他们现在正处于游戏之中,除此之外,一切的粗犷与真实逼入他们的眼眸。 灼热的空气是热武器爆炸太多次还没有冷却下来的后果,玩家身处的山头离主要打击区域尚且有些距离,却刚好合适把残酷血腥的战场一览无遗。 那是黄昏般的陨落,流星般的战斗机残骸螺旋坠地,砸在山丘的背面,激起的爆炸和烟尘迷了玩家们的眼,让这些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新手指导和人物属性的玩家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灵木楠穿着新手三件套——没有属性的衣服、裤子和鞋子,挥手驱散着尘埃,他剧烈咳嗽着,肺部火辣辣的,这里的空气环境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而是另类的熔岩地狱。 随机发放到内测名额,他本来还很兴奋,内测开始前就早早地躺进游戏舱里,结果一上线就深刻体会到这个游戏宣传的所谓“真实体验”。 惊恐的呐喊声出现在这群新手中,灵木楠不知所以地抬头看向他们指的地方,他的身高让他点一点脚就可以让视线越过人群的头顶。 不得不说人物建模确实完美,现在自己的身体和捏的一模一样,就是过于真实,导致意识还不习惯这个下载的新身体,需要熟悉一段时间。 灵木楠愣住了,呆滞在原地,仿佛风中零落的大理石雕像,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 广阔的战场已经被双方夷平,紫黑色的、海浪般蠕动的地面上爆炸出一朵朵巨大的火焰花朵,导弹洗地的同时,无数被拦截在空中的失败弹头融化成铁水,密集到碰撞在一起,成了耀眼的烟花; 那些嘶吼着的、狰狞到看了一眼就会让人做噩梦的生物无视头顶落下的炮火,践踏着那种活体一样的土地,仿佛是高速滑行而不是奔跑在地面上,地动山摇; 它们的数量就像大海里翻涌的水流,灵木楠都能看见一些怪物踩着同类的尸体跃出惊人的距离,而那些被当做跳板的尸体染上大地一般的紫黑色,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远方,眯着眼可以勉强看清的庞大轮廓像是现代版的金属城墙,上面无数异型怪物正在攀登,就像是古代中攻城的士兵,而阻止它们的是墙壁表面击穿空气的电弧,以及声音传到这里衰减到近乎消失的枪林弹雨。 山丘上的玩家们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闹得灵木楠想去旁边躲躲,但是一想到周围全是那种怪物和不长眼乱飞的子弹,他明智地打消了这个鲁莽的想法。 捂着口鼻,他企图寻找新手指引,虽然出生地非常诡异,但是灵木楠还是相信一个游戏应该有一个游戏的样子,起码会给点提示……的吧。 完全没个踪影,他兜兜转转绕着山头走了几圈也没见着个新手村村长之类的角色,倒是有些不怕死的玩家已经成群结队地往战场绞肉机那边的方向去了。 他干脆坐在地上查看起自己的玩家面板,起码这个东西能证明自己是个玩家正在玩游戏,而不是被莫名其妙空投到战场的无辜民众。 生命值在缓慢下降,应该是因为这里的热空气,跟熔炉一样的环境,待久了他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出汗到虚脱,【高温环境】的不良状态就明晃晃地挂在生命值下面。 突然,灵木楠旁边闪烁出一个人影,吓得他马上起身,定睛一看,才发现现在出现在山丘上的人都是刚刚那波不信邪前往战场试水的玩家。 “什么情况?!我还没看清楚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子就直接重生了?!” “这个游戏真的是让人玩的?不是游戏在玩我?” “我对着扑过来的怪物来一拳,破防都莫得!” 那帮脸色极差的玩家吵吵闹闹的,灵木楠看着他们的遭遇,暗自点头,幸亏刚刚没头铁,死亡惩罚可是累加的,要是到了次数强迫下线,内测不就白来了嘛。 很快他的脸色就跟着坏下去,因为他看见那些异型怪物调转冲锋的方向,朝着玩家们来了! 灵木楠转头就跑,不管周围的其他玩家,直冲冲向着郁郁葱葱的山林狂奔,也不管他一向讨厌雨林的心思,就算被里面小昆虫咬死,他也不想被那些怪物生吞了。 他丢了个侦测给那些把玩家扑在地上撕咬的怪物。 [基于你的等级、种族和技能,你获得如下信息] [刺虫——宇宙虫族兵种分支] [等级:?] [属性:?] [备注:杀戮兵器,如果你正面遭遇,建议自裁] 第五十一章 悲剧玩家 灵木楠看着眼前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伟岸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丛林里地形复杂多变,他东躲xz,企图依靠后方那些沦陷在死亡陷阱中的玩家们拖延怪物发现他的时间。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某种侦测手段,那些名叫刺虫的怪物没有全部聚集在初始点上,而是井然有序地开始了对玩家的猎杀,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很多玩家在惨叫声中一次次重生,每次逼迫在初始点降临,迎面而来的便是刺虫镰刀般的附肢,血肉残渣撒了一地,场面一时不堪入目。 不过奇怪的是,玩家们都没有发现宙光这个游戏哪里有视觉和谐的开关,乃至于痛觉都是锁定于百分百的。 最后那些死了几次的玩家们已经瞳孔呆滞,面对血盆大口也无动于衷,想必是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面积。 当灵木楠发现丛林里面一起躲藏的玩家传过来的惨叫声时已经太晚了,刺虫们潜伏在茂密的灌木里,等待所有玩家都在刀锋所及之内才同时暴起。 他之前藏在一个石头缝里面,需要猫着身子钻进去,里面就是一个充满树木气根的小洞窟,潮湿得把衣服都打湿了,闷热狭窄的环境让他苦不堪言。 刺虫进不来那个小洞口,灵木楠刚刚喘下一口气,对未来非常迷茫,诺大的世界本来宛若无人的金矿等着他们这批内测玩家去捷足先登,谁会想到大家一起戴上痛苦面具。 “哪有一上来就安排这种怪物堵着出生点杀的啊!” 灵木楠非常抓狂,他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现在出去就是顺从地献出处女死,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找不到一点希望。 他打开玩家论坛,里面现在全都是玩家们在无比愤怒地抨击游戏官方,他突然欣慰地发现,不管出生在哪个初始星球,都是差不多境地。 当初灵木楠选择的倾向是近代人类背景的星球,想着稳妥一点,不用像现在在其他星球那些被机械战兵、幽魂、恶魔这类敌对单位追杀的玩家一样,死前还要经历折磨。 虽然被虫族撕成碎片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待遇,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灵木楠很高兴自己要是重生也不用遭受千刀万剐之类的苦刑。 突然,灵木楠坐着的那块石头颤动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泥泞的土壤突然掀翻在面前,泥水打湿了他一脸,刚刚把眼睛抹干净,一双硕大的复眼就在眼前和他近距离对视。 灵木楠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力拖入地底,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塞进一个蠕动的血肉管道,恶心的黏液沾满了他一身。 [你正在经历特殊状态【虫道网络穿梭】,基于你的属性判定结果,所有主动类技能暂时封闭,生命形态出现异化现象,建议尽快脱离异常环境] 化学刺激物给灵木楠的肌肤带来了灼烧般的痛感,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在这种管道蠕动的过程中变形移位,更恐怖的是,他身上长出紫黑色的斑点,仿佛要变成滋生菌类的原木一样。 天旋地转,感觉自己像一枚炮弹在炮管里以极大的速度被发射了出去,度秒如年,直到最后被狰狞的利齿大嘴吐了出来,摔在地面上。 一点不疼,丝绸一般光滑的紫黑色地毯缓冲了所有动能,就像落在气垫上一样,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肩部一疼,然后就是全身的麻痹感。 他动弹不得地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脸朝地被拖拽着,一抬头,就和正在倒着悬浮飞行的怪物对视在一起,那几只甲壳下的对称眼睛正盯着他看。 灵木楠发现自己正在被眼前这个怪物运往某个目的地,薄膜状的翅膀让这种怪物可以稳定地漂浮,即便携带着他这个累赘也速度飞快,紫黑色地毯在他眼底掠过,大地仿佛在此刻连绵不绝,都是同一个模样。 肩膀被硕大的利钳刺穿,这种怪物宛如游泳一般前进,细微的震动传到灵木楠这里,莫名的推进力带着他们俩一起活动。 他倒是想顺势丢一个侦测给它,但是上次的冷却时间还没过去,只好任由摆布。 一路无话,灵木楠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幽暗的管道空间,或者说廊道,眼睛没来得及适应黑暗环境,他就被那只怪物扔在地上。 低频的嘶鸣声从怪物口中发出,他眼睁睁看着它丢下自己之后就原路返回了,只留下他独自迷茫地趴在地上。 一抬头,朦胧的视野里,影影绰绰能见到一个王座般的轮廓,而那个端坐于王座上的身影,让他突然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仿佛自然界中低级生物见到了顶级捕食者,发自基因层面的恐惧支配着他的头脑,完全不受控制。 侦测的冷却时间到了,他顽强的求生意志让他甩手就把侦测用在那个黑影身上,玩家的身份使得他就算献出处女死也要见识一下对方的信息数据。 [基于你的等级、种族和技能,你获得如下信息] [尼奥洛斯——???](黑色) [等级:???] [属性:???] [???] [备注:既然你已经到了能侦测的距离,那么请祈祷对方心情良好] 灵木楠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面前这个未知存在显然是个智慧生命,然而他只能侦测到一个名字,数据栏里那些深邃到仿佛能吞噬光明的黑色字体,与之前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面板信息都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一种嘶鸣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让他的头骨都在共鸣,明明听不懂这种语言,其中含义却直接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头脑就像不设防的计算机被轻易入侵了。 “有些令我失望,第一次照面就被侦测,真的是……不懂礼节。” 灵木楠被无形的力量抓住,他悬浮在空中,浑身骨头都在发出悲鸣。 [你正在经历【灵能束缚】,基于你的综合判定结果,你无法豁免此次控制,持续时间未知] 如果等级相差过大,不仅无法侦测出任何具体信息,还有概率被对方发现,等级差距越大,这种概率就越高,直到趋于百分之百。 灵木楠的内心是悲伤逆流成河,第一次上线就遇上这种高级存在,全服玩家都不一定有几个这样的机会,该说是荣幸呢,还是悲剧呢? 自从注意到玩家出现在战场边缘,尼奥洛斯便调集军队集中试探他们,结果发现只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不由得让悬在星球轨道上的【月矛】和利维坦蓄势待发的电浆炮显得有些喜剧化。 灵能力场爆发,眼前的人影直截了当地湮灭成分子,分担着主宰的恼怒。 第五十二章 初始地之围 “主宰,克利修斯已经按照您的命令接受调度,它很快就会抵达目的地。” 源初虫母-艾欧娜来到王座所在,俯低头颅,六只修长的虫腿轻盈地滑行在菌毯上。 灵能风暴的波动尚未散去,母巢内部弥漫着主宰意志的具象化雾气,作为尼奥洛斯麾下的灵能智慧单位,艾欧娜能切身感受到波动中蕴含的些微怒气。 虫巢已经按照新模板孕育了少量虫母,她们在前线后方帮助孵化温室生产更多幼虫,而那种特殊设计的虫腿结构让她们无法离开虫巢太远,只能限制在固定区域。 作为第一只虫母,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拥有自由行动能力的虫母,主宰赐名的艾欧娜受命回到了主巢附近,就侍奉在主宰尼奥洛斯身边。 独受主宰的偏袒,艾欧娜却在尼奥洛斯王座之畔如履薄冰,她很清楚主宰命令她从前方虫巢回归的原因,并且自觉地活动在很小的范围内,基本不离开主巢周围。 尼奥洛斯的目光落在艾欧娜身上,那种异样的怒气已经淡去,虫群意志加持下的心灵拥有强大的稳定能力和防御壁垒,不至于被这么轻易地挑动情绪。 艾欧娜双爪合十,走到王座前侧,听候主宰的调遣,而尼奥洛斯只是静静地凝望她一会儿,便让她去监督母巢下方的幼虫孵化工程了。 虫母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主巢的走廊中,尼奥洛斯高坐于王座之上,偌大的空间里甚至没有工蜂往来,想必是被艾欧娜故意暂时调走了,使得主宰看着像是一位孤王居于王庭。 人类历史上的王国体制赋予国王权力的同时也是限制国王的枷锁,王宫里的意志到达不了疆土的每一个角落,必须依赖贵族体系层层传递,而国王便是最大的贵族。 或许在漫长历史中,有的国王背叛了他自己的冠冕,选择孤高地推行违背整个贵族集团的意志,但是结局往往是妥协,亦或者依靠权力的铁腕清洗一切血液,给王国焕发新的生机,强行给古老腐朽的王朝续命。 尼奥洛斯为虫族层级结构的设置极为简单,主宰意志统合一切,走下一个台阶便是拥有高等智慧的虫母,底层便是虫群的海洋。 这是一个极端的金字塔形,毁灭者这样层次的生命和刺虫这种基本单位是一个层级的成员,而在尼奥洛斯最初的设计中,是不该存在虫母这个层级的。 主宰默许了虫母的智慧,而源初虫母艾欧娜独享特权,这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主巢智能】的初衷,但是尼奥洛斯对此并不在乎。 他的视野眺望到不破之山前线,刺虫的海洋已经把玩家们的初始之地围困得水泄不通,而翼龙形成的“乌云”盘旋在上空,空域被完全封锁。 想来人类一方也会疑惑,为何异虫聚集了大量部队就为了包围一个山丘,放着让主攻方向的壁垒喘息一口气,在稍稍缓解的攻势中补充人员缺口。 主宰意志链接着每一个虫群,而其中能级最耀眼的那一个单位正在向那个初始之地移动,很快就可以和玩家们见面。 那些降临者的基因序列已经被菌毯上传到基因塔,这些基因组和一般的碳基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尼奥洛斯看来,没有区别就是最大的区别。 人类正常的个体差异尚且存在变异和不平衡,而这些玩家的基因在主宰眼中显得格外的不和谐,仿佛看到一个生态系统扭曲成一个表面类似但看起来就像是碎片拼凑出的产物,异常的不适和诡异。 “进化的果实不应该是这副模样,这个游戏也会出现不和谐不完美的地方啊”尼奥洛斯凝视着那些平凡的基因链说道。 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风暴给予他的反馈便是主宰意志突增的压力,在玩家降临之后,那种压力一直没有减弱,就像是真名上承担着一种负重一般。 尼奥洛斯的目光愈发危险而深邃。 …… [你发现了新阵营-【宇宙虫族-尼奥洛斯】,新阵营好感度解锁,好感度0,目前关系为-【冷淡】] [【宇宙虫族-尼奥洛斯】的阵营领袖对你降低了好感度,新阵营关系冻结,你暂时不能获得其中任何关系变动] [你的存在形式受到尼奥洛斯(黑名)【???】技能的打击,你的躯体与心灵完全寂灭,生命值归零] [你已经选择进行重生,死亡惩罚已计数,由于在重生之前,你并未发现可以变更的重生点,你此次的重生地点为-初始降临点] 灵木楠重生在初始之地,他没有选择直接下线。 山丘上只有零星几个玩家尚在,大部分都被屠戮到心态崩溃而登出游戏了。 那种名叫刺虫的怪物层层包围了这里,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绝望得就像是陆地行舟,若非奇迹降临让沙漠泛滥成河流,不然只能在幻想中描绘自由的航行。 高天之上,飞鸟不存,蝙蝠一样的异虫飞翔着、飞翔着,仿佛让轻盈的天风也偶尔变得沉重,时间也在这种盘旋中悄然模糊。 灵木楠盘坐在地上,刺虫们没有冲上山丘,他就不急迫得离开这个对他来说还是崭新的世界,上线以来,作为一个开放世界的风景爱好者,他还是第一次好好打量这有限的空间。 风带来了故事,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还不了解前方还有什么感人的剧情和历史正在等待他这个玩家去探索、去见证、去记录。 玩归玩,欢闹归欢闹,游戏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灵木楠只有在躺进游戏舱里的时候才感受到心灵的宁静。 高度发达的信息化现实对他这个人来说多少失去了灵魂,他会沉醉于古老的历史和诗歌,而不是光天化日下,飞来飞去的车子和高耸的太空电梯,这不是生活应该有的节奏。 《宙光》号称全宇宙模拟的宣传深深吸引了他,而眼前这种真实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虽然异虫海洋在侧,但是起码他是一个玩家,这就够了。 玩家就应该有玩家的心态,灵木楠已经从绝望中走了出来,反而开始以一种更平和自然的目光看向那些狰狞的怪物。 石子在手边颤动,灵木楠望向远方,在地平线上,他已经能看见一个黑点在放大,根据透视原理,来者的体积恐怕会超过他对于生物的认知。 第五十三章 灭绝之心 杀戮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作为战争的副产物,单纯的杀戮不应该凌驾于利益目标之上。 对于大多数文明而言,生存是第一需要,扩张是第一要求,其中的相互矛盾导致了战争,而战争必然伴随着杀戮。 若非以死亡为根本动力的种族,杀戮造成的浪费在宏观上是一种回应宇宙趋于混乱的天性,本质上是资源的流失。 以杀戮着称的宇宙虫族追求高效,把嗜血基因嵌入每一只虫族的序列中,目的在于无差别战争时的心灵狂暴,这可以免疫很多精神控制的效果。 作为可以设计进化的伟大种族,虫族并不在乎杀戮成为天性,如果理智是更有效的工具,尼奥洛斯也完全可以修改虫族的基因,让虫群变得谦和有礼。 然而在混乱本质的宇宙中,无尽时间的历史筛选出的基本逻辑证明,暴力扩张的过程是打断猜疑链的最普适结论。 在宇宙漫长岁月前度过的黑暗森林状态之后,战争的关系早已经缔结在文明的规则中,作为一种传统传承了下来,成为每个愿意将自身纳入宇宙文明体系的文明遵守的共识。 看似大家应该共同抵制的天灾种族,在逻辑上也符合宇宙这个游戏场的规则,所以不论是虫族、械族、恶魔亦或者其他天灾,他们都能与宇宙文明体系共存。 只有终末危机才可以引发全宇宙文明的共同防御协议,在漫长的历史中间,宇宙级文明为之陨落的数量也相当可观,而其中也有宇宙虫族参与战争的身影。 主宰尼奥洛斯不确定《宙光》游戏是否是宇宙面临的又一次终末危机,他的视野限制于自己现在的实力作不出准确的判断,但是这不妨碍他用最高的警惕对待那些看似弱小的玩家们。 根据经验,玩家最大的危险性就是不死不灭和系统升级,所以尼奥洛斯尽自己所能封锁玩家的生存空间,甚至暂时放缓战争攻势而把最高战力-泰坦克利修斯调往玩家的初始之地。 作为拥有npc模板的类玩家,他暂时不在意自己能从玩家中获得什么利益,消灭一切阻挡在虫族步伐前面的变数才是尼奥洛斯关心的重点。 然而,玩家在一颗星球的初始点完全可能不只一个,虫群意志统计的结果显示,虽然重复杀戮了很多次,但是降临在最显眼的战场外沿的玩家数量只有一千多。 分散到“玛·戈多”各地的内测玩家的数量比起整个星球的人口,只是沧海一粟,就像大海上一团不起眼的异常气旋,只要遇上冷却下沉就有可能积累成一场风暴。 菌毯覆盖的土地上,所有无法链接到虫群网络的异常生命出现都会被神经信号传达到最近的虫巢,只要发现这种生命存在,虫群就会以最高速度向那里合围。 尼奥洛斯不担心出生在虫族领土上的玩家,而对于降临在人类聚居地的那一部分,他作出的策略就是——生物大灭绝。 只要所有非虫族生命信号都消失,那么重新出现的玩家就像是黑暗中耀眼的烛火,虫群可以做到迅速的反应,把危险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待到菌丝飘飞整座星球之日,才是主宰腾出手来专心研究玩家的存在能为虫族带来什么利益的时候,在此之前,只好拜托玩家们委屈一下,被自愿放弃游戏体验一段时间。 泰坦克利修斯屹立在初始之地的山丘上,它遵循主宰的命令没有对脚边的玩家发动战争践踏,任由那些陆陆续续重新上线试探情况的玩家仰望它,甚至容忍那些人捶打足部的甲壳。 在初始之地旁边,烈火烹油般的战场上,虫群组织起了越来越庞大的攻势,不破之山的防线在短时间的喘息之后面临着更大的压力,而玩家们越过虫海的封锁,只能看到暴起的云烟和焰火,密密麻麻的虫族吞没着大地。 反观“星星之火”计划,在全面战争爆发之后,发挥了长足深刻的作用,虫群前线在原始地区的推进得到了连绵不绝的补给,就像网络上的节点一层层触发,加速虫群蔓延到更多地方,然后集中生物能供给正面战场。 虫群已经把人类引以为傲的不破之山战线冲击得千疮百孔,少量虫族部队在攻城略地的毁灭者带头冲锋下突破了坚如磐石的壁垒,开始在人类战线后方左突右击。 这些先头部队注定掀不起太大的波澜,但是这象征着虫群对超级防线的滴水石穿已经走到尾声,人类的防御力量补充已经远远跟不上虫群撕裂战线的速度,攻守之势完全失衡。 胜利的天平正在往虫族的方向倾斜,这些都在尼奥洛斯的意料之中,他收割整座星球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为了更高效率地灭绝生物圈,他还需要一点点极端手段。 主宰现在需要虫族中出现这样的一种异化的新支系,它需要具备病毒传播的能力,范围要足够大,个体单位就能覆盖一个区域的工作。 为了虫族结构的精简,它需要具备支援单位拥有的辅助功能,结合传播病毒这个第一要求,这种支援方式最合适设计为一种范围打击能力,并且以生化而不是物理的方式。 参考丛林瘴气地形的生物和天然环境,尼奥洛斯在远古基因库中发现了一种名为“赞塔尔”的飞行生物符合大致的要求轮廓,非常具有改造价值。 在主宰蕴含进化奥义的伟力中,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生物重新现世,这种随手而为的奇迹只有在专精生物科技的文明手中才具备实行可能,而对于虫族主宰而言,这些不过是种族天赋。 基因塔的螺旋囊胞中,沉沉浮浮的基因碎片随着主宰的意念展露出秩序的规则,广袤虫族土地上的进化腔和突变池集体回应着主宰的意愿。 紫黑色的原野上,虫巢占据的群落中,不定型肉块演化出数十条修长的弹性尾部在空中挥舞,墨绿色的雾气弥漫在虫巢上空,大量微生物在病变环境中滋生,浓厚的混合黏液流淌在肉块表面的缝隙,汇成细小的溪流。 这种生化武器的组合即使是免疫能力天生强悍的虫族也无法抵御,海量虫群纷纷遁入地下的虫道网络,一时间虫巢周围从极高密度的生物活性变成了死寂的领域。 极致的生化污染恶性地侵占生命可以生存的空间,那种曾经栖息在一座星球公认的生命禁区内的生物以虫族的身份降临在“玛·戈多”,并且在主宰的特化设计中变得更加凶恶与致命。 [你完成了一次虫族生物设计,新单位-【污染者】加入虫群,你获得经验] 清风吹拂大地上的菌丝原野,锯齿状的前肢撕裂茧膜,突变的多孔骨质尖刺暴露在空气中。 第五十四章 丧钟为谁而鸣 战争是一首炽烈的还魂诗,败者成为历史中的余烬,而胜者于烈火中重燃。 大地起刀兵,没有仇恨的双方,在战场上的伤亡如此巨大,墓碑足以插满丛林的大地,而他们浴血的沙场就是战士的墓园。 虫族不会有人类的家庭收到阵亡通知书时那种悲伤,对于它们燃烧的生命而言,简单的使命就好像石头抛向天空在重力作用下掷地有声一般自然。 在人类防线腹地的城市中,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哪怕是活跃的白日,也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只有零星一些人流浪在角落里。 全面战争对经济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规模庞大的人口失业已经不是“玛·戈多”的高层首先在意的事情,军事管制的实行让所有人民仿佛梦回破碎战争最艰难的岁月。 所有人都在生活的脚步中迷茫,低迷的气氛就像阴沉的灰色云朵笼罩了人类的城市上空,每个人走在街头不再是忙碌于自己人生的轨迹,而是低着头快步走,似乎不想在太阳底下多待一会儿。 虚伪的经济繁荣就像泡沫一样被戳破了,用来麻痹破碎战争后世界创伤的狂欢与火热的大建设就像海潮般褪去,人类重新记起了痛觉,并为之哀嚎。 发达信息网络的停摆在不久前结束了,但是网络上没有多少讨论战事进展的言论,就像是破罐子破摔后的坐地彷徨,人类已经失去了愤怒的能力,如同燃尽的柴火堆,只剩下一地灰黑。 人们只是偶尔关注电视上的新闻,看着那些记者激昂宣讲的画面,在酒馆里面借酒浇愁,醉酒成为相当一部分人的常态。 他们失业了,很快也要被临时强制征召到战场上无意义地死去,在这个中间的时间里,他们不用再灰头土脸地工作到深夜,也不用惦记着今天的会议、明天的报告,等等等等。 生活的轨道断了,就像开到悬崖边的火车,半个身子悬在空中,随时可能坠落到无尽深渊中,在山崖的大风吹动之下,这只是一种无谓的、煎熬的等待。 工厂的生产工作都改装成了武器流水线,很多人在那里找到了工作,这种行为就好像不习惯于成日的无所事事,一定要干些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并且对生活负有一种价值一样。 降临在人类后方城市的玩家们面临着没有任务可以触发的窘境,街边的各种店铺大多已经关门,而日常向的兼职机会也阻断了途径,就像赚不到钱的每一个人一样,他们在新地图里没有机遇可言。 在这些外来者眼中,“玛·戈多”的人类聚居地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统治着,他们只能从不耐烦的路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得知正在发生的战争。 有心的玩家找到了工作,大部分是工厂的招聘,顺利成为了流水线上的职工,比起战前对身份信息的严格认定,他们这些黑户也算是碰上了某种另类的好时候。 部分玩家碰上了征兵的队伍,被强制拉去加入军队,成为了一名士兵并解锁了战斗职业,阵营所属变成了当地的部队,身份也纳入了军衔体系。 这些玩家没有接到任何训练任务,战事已经紧迫到用不上精锐的士兵,只要一个人有正常的身体素质,能操控机炮枪支,就会被安排到无底洞般的前线。 在部队里面,他们遇上了很多一样迷茫的土着居民,这些写满恐惧与稚嫩的脸就像是戏剧一般在玩家眼中走马灯般闪过,很快他们就将天各一方,并把短暂的人生断送在沙场。 与可以重生的玩家相比,他们在前往战场的铁路上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种人,同样是即将迈入死亡的殿堂,“玛·戈多”的年轻人在玩家们兴奋的欢笑中显得如此苍白与无力。 破碎战争之后,很多决定不生育的家庭都诞下了孩子,也有很多人生幻灭的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仿佛战争的阴云散去后,阳光让大家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现在,当初重新建立的家庭有些已经传到了下一代,光明的一代人,就像那些高层许诺的一样,他们的人生没有战争的痕迹,并且对老一辈闭口不谈的战争嗤之以鼻。 正是这样的一代人,在越来越多老人走进坟墓之后,他们面对着更严酷的战争袭来,而过去组成他们精神体系的日子只教育了他们如何生存在人类的体系中,为建设添砖加瓦。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战争,也不明白战争的意义,就像老人们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时偶尔的叹息声,这些身体上的成人、精神上的孩子,不会理解那些叹气中的历史。 随着异虫的入侵愈发热烈,常常能看到这样的一幕:老夫妇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战争对他们来说好像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和往常滑过去的岁月一样,而他们的孩子早已经了无音讯。 对于从战争里洗礼出来的人来说,自从战争结束之日,每一个走过的日升月落都是替那些长眠于土地中的人活着。 哪怕是面对寄来的阵亡通知书,老夫妇也只是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没有泪水,烧伤的癞痕还在老朽如树皮的手背上,让战争从未远去。 颓废对现在的人类来说是合适的形容词,然而这个字眼并不适用于灭族之战的前线,人类已经尽力了,就像血管中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液。 “玛·戈多”人类的顽强、奋勇与坚韧赢得了主宰的赞赏,尼奥洛斯对这些宛如蝼蚁的敌人作出了很高的评价,艾欧娜就听到过其中一句: “暮色已经降临,人类的历史已近黄昏,在夕阳的照耀下,我会为他们竖起一座方碑,以此纪念人类坚信太阳总会再升起的勇气。” 这句话是不破之山战线完全崩溃时,尼奥洛斯在王座上骤然睁开双眼,艾欧娜侍奉在旁边听到的宣言。 死亡已经敲响了倒计时的丧钟,人类的命运或许是时候走到属于他的终点,并且有时间慢下心来去回望一路走来的旅程。 作为“玛·戈多”文明的送葬人,尼奥洛斯会给人类一个体面的谢幕。 第五十五章 大污染 “那是我统治这世界的年月,曾几何时,冠冕加诸己身。 我的剑和盾,黑烟与明镜,那时属于我的史诗正在吟诵,听那人群高呼万岁。 我曾是这世界的王者,然而那盖世的宏图伟业,只是一座缥缈的空中楼阁。 异邦骑兵的马蹄踏过,唱诗班的歌曲描绘着我的王冠坠地。 身陷囫囵,洪亮的钟声传来,康庄大道上落叶纷飞,我在清晨独自入眠。” 这是“玛·戈多”历史上一位吟游诗人写就的诗歌,追忆的岁月正是王朝陨落的历史年表。 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辉煌的王国屹立不倒,在明月照耀之下,几度灭国,几度复国,悠悠千年,正统长存。 直到月食之日,“先王已逝,吾王万岁”的呼声响彻圣城王都,末代君王在雇佣兵的保护下离开王宫,城里火光冲天,铁蹄肆虐。 曾经他们的先祖在大理石砌成的浴池里,感慨自己的帝国就像身下的磐石一般将永世长存,然而千年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直到王朝覆灭多年,历史学家才意识到当年那个一统寰宇的帝国真的彻底谢幕了,反而吟游诗人们比他们更早地谱写史诗,那些诗歌至今依然在传唱。 “玛·戈多”漫长的往日里,不同起源的文明相互文化融合,碰撞出璀璨的智慧结晶,那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宏大历史,是这座星球不朽的底蕴。 然而,同一片土地上,这次历史的告终不再会有浪漫的诗人写就诗歌,因为这是人类作为一个文明的末日,车轮缓缓停下,车辙的痕迹止步于太空时代的黎明。 不破之山,这道旷世古今的防线就像古代的长城一般,仿佛历经岁月与战火,曾经在这里凭栏远眺的人影化作了尘烟,而支离破碎的废墟象征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钢铁扭曲,曾经的巨人如同蚂蚁啃食过一般,只留下狰狞空虚的骨架在风中发出嘎吱的牙酸声,零星的刺虫身影出没在这个躯体里面,啃食着最后的血肉。 在不久之前,虫族的海洋如同海啸一般越过这个崩溃的堤坝,涌向人类最后的乐土,潮头追赶着撤离军队的尾巴,吞没着那些扭矩达到极限的装甲车。 玩家们对眼前放大的虫海倒是非常兴奋,他们贪图击杀刺虫获取的经验值,甚至不管友军正在高速移动,把枪口对准后面汹涌的潮水自由开火,其中不少子弹误伤了人类自己的装甲。 在这种大撤离的紧迫中,一辆装甲车的爆炸如同水花般毫不起眼,就像破碎战争时期运输船面临着正在遭受轰炸的海峡,在军令的压迫下强行抢滩登陆,把士兵来回运送于基地和前线之间,每一次出航都是生死未卜。 翼龙们以超音速巡航在人类军队的上空,把空域化作象征死亡的乌云,每一个落下的雨点都是一只翼龙高速俯冲而下,地面上便留下一地生命的残骸,宛如沐浴在工业酸雨中的森林,万物枯萎。 不少目光锐利的士兵通过潜望镜发现了乌云中矫若游龙的异常身影,那些巨型飞蛇一般的生物夹杂在翼龙中间,数对高速震颤的膜翼在阳光下反射出晶体般的光泽。 当那种飞蛇靠近地面的时候,虽然不像翼龙一般如鹰隼猎杀兔子一般迅捷,但是突然伸长的管道把飞蛇的身体长度拉长了一倍以上,就像青蛙使用舌头捕食猎物一般,不幸的装甲车被活生生拉到离开地面,不知为何没有任何闪避动作。 锯齿状的前肢像螳螂一样刺穿装甲车的合金板,把它们固定在飞蛇面前却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那些多孔的骨质尖刺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味,所有靠近飞蛇的士兵都在恍惚之间以为这种怪物无害而不具有威胁性。 [你受到了污染者-【致幻费洛蒙】技能影响,基于你的属性和魅惑抗性判定,你无法豁免此次负面效果,你得到【认知错误】状态,持续时间未知] 玩家们企图对污染者开枪,但是无法调转枪口,他们普通人的身体免疫水平无法过滤掉这种强效信息素,和其他沦为猎物的士兵一样被抓握到空中,如同案板上的鱼肉。 污染者吐出一种液体,像是涎液一般包裹住装甲车,这种物质打断了合金结构中的硬化组织,把装甲车和里面不幸的士兵一起溶解成了一种富有元素的营养液。 如同消化过的钢铁肉糜被污染者吞下,它们体内的微生物群活跃起来,吞噬着营养液中的物质,为污染者补充着生物电能。 在正面战场上,污染者这种组织吸收的能力和修长的蛇状身躯让它们可以轻松缠绕住敌方建筑或者大型单位,束缚住它们的同时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并恢复着污染者的能量储备。 前端延长出来的器官其实是污染者的消化系统,这种弹性极强的肠道具备优秀的伸缩性,只要接近到一定距离,污染者就可以把敌方高价值的战斗单位抓取回虫潮中,让虫海把对方撕裂成碎片。 这些都是尼奥洛斯基于“赞塔尔”这种生物改良出的作战支援能力,填补着虫族面临正面攻坚时的短板,然而作为瘴气中迅游的奇异生命,污染者真正的威力也开始释放在人类的疆土。 微生物密度极大的毒性黏液储存在污染者的腹腔中,被蜂巢一般的组织发射器过滤之后就成了遮天蔽日的墨绿色毒雾,遮盖视野的同时令所有生物单位丧失攻击效力,并且出现肌肤大规模溃烂腐败。 不幸进入毒雾范围内的生命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死亡的,血溶性神经毒素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阻断神经信号的传输,破坏神经组织细胞,让猎物倒在雾气中逐渐化为白骨,所有的血肉都被特化的微生物分解干净。 随着污染者飞行的轨迹延伸,海量有机体悄无声息地播撒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中间,这些病毒链接着菌毯的基因结构,具备恐怖的感染能力,在进化腔和突变池的调制之后,即使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病毒也可以高速传播。 虫巢产生的孢子尘埃越过不破之山蔓延向人类仰望无数年的天空,在这种环境中,病毒可以以更高速度感染到生态圈里面的每一个生物,大到参天的树林,小到土壤中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所有生命一视同仁地面临着毁灭性的入侵。 “玛·戈多”最后的生态系统即将在污染者手中断送,比起菌毯的覆盖、同化与吞噬,这种病毒污染才是真正的生物大灭绝。 如同当年瘴气弥漫的生命禁区,星球母亲走到了疾病缠身的老年。 第五十六章 七日之死 [内测剩余持续时间:10天] 尼奥洛斯凝视着浮现在眼前的面板,隐晦的灵能波动藏在他的眼眸。 虫海已经陆续淹没了人类的城市群,如同海平面上升一般,没有大陆可以幸存。 不破之山这道壁垒突破后,再也没有任何有生力量可以阻挡虫群的脚步,杀戮的概念蔓延在“玛·戈多”的地表,带来了深重的死亡。 然而,这些都不是人类文明逝世前最后一口呼吸,生命终结的尾音与星球母亲同在,它们将一起陪伴,共同走向通往死亡的门扉。 污染者在生态圈中传播着病变的恶血,健康的绿色行星染上了重病的黑灰,成片成片的丛林倒伏,所有栖息在一个蓝天下的生命迎来了自进化起源起第一次万物平等。 疫病给予了丛林归于终点的宿命,就像载着灵魂飞向天际的太阳之舟,大污染的阴霾是生命行将就木的呼吸,如同老人躺在棺材之中,看着家人、朋友和陌生人在他的身上献花。 棉絮一般的莫名物质飘飞在如同火灾光顾过的丛林里面,污染病毒对生物体微观结构的破坏造成了这些特别的遗物,如同最后的仪式一般,似把骨灰洒向大江大河。 生命的意义在这种现实的重量中怦然坠入潮水,溅起水花来也无人问津,这条时间的大江源头起便是进化的旅程,是文明的高歌。 所有生命都能追溯到无数先辈,星球母亲孕育了璀璨的进化之树,哺乳类的眼睛、爬行类的眼睛、两栖类的眼睛、鱼与鸟的眼睛……直到软体的远古生命、直到单细胞结构的原始细胞,它们的目光穿越亿万年的岁月,注视着毁灭日的当下。 伟大的主宰为一切生命设定的最后期限便是七日,如同逆行创世神话,为万物留下了弥留的时空,如此仁慈。 这是七日之死的宣言,就好像埋在生命基因里的倒计时一般,污染领域指数爆炸般侵袭着地表,如同荒漠上无名而起的沙尘暴,无边无际,迷失生命的方向,永无出路。 虫群在城市与村庄中吹走人类最后的气息,这个走过漫长岁月的文明巨人的心跳缓慢下来,他的头脑失去了对四肢的感知,他的肺腑失去了对空气的感知,唯有最后的脉搏尚且微弱,奄奄一息地躺在曾经生存的土地上,而大地母亲也将与它同在。 在这些日子里,人类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文明作为一个整体即将走到尽头,自然得就像壮年的劳力病来如山倒,“玛·戈多”这个大家庭丧失了生活的支柱,壁炉不再燃烧着柴火,寒冷席卷了曾经温暖而舒适的房屋。 有的人他还活着,却已经死了,大量的暴徒在虫群的前锋抵达之前就彻底瓦解了人类脆弱的防御力量,他们公然把历史上人类战争中不堪的一幕带到现实。 房屋被破门而入,老人惨死于刀枪棍棒之下,而孩儿止啼,摇篮倾倒,一家人的暮年与童年一起结束,就像万物的黄昏。 爆炸的电火花、燃烧的天空,就像恶性癌症一般,人类自己扼住咽喉,在窒息的绝望中踢蹬着腿,却明知大脑不会让这种违背生命本能的行为成功,最后只是死亡前的苦苦挣扎与血泪。 年轻的夫妻在自己家里相拥,幸福结束地如此突然,就像命运的玩笑,明明定下一生相守的誓约仿佛就在昨日,却已经要共赴黄泉。 这是毁灭日,这是终末的礼堂,千般戏剧上演在人类对自己最终的诠释中,就像给文明的一生下一个定义一般,那些丑恶的一幕幕却并不是优雅的舞蹈。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浪费,而自诩万物灵长的人类或许做得并不比自然界那些动物们来得好,那些在疫病中迅速走向死亡的动物们,就像自知终有一死一般聚集在一起,共同走向倒计时的终点。 战争这场宏大的剧目终于要走到尾声,而这只是一个星球的开端,就像剧院里精彩的第一幕一般,尼奥洛斯这位主宰期待着后续上演的绝伦戏剧。 外来的降临者同样不失为这场剧目中的演员,每个玩家或多或少对于游戏有自己的看法,混乱中立占据了其中大多数,就像雇佣兵一样可以受到利益驱使。 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的玩家坚持把所有遇见的有血有肉的npc视为泛人权体系庇护下的一员,尤其是“玛·戈多”这种碳基人类文明受到了格外的关注和同情。 有的玩家加入了暴徒的行列,就像释放破坏的天性一般,为人类的谢幕添上了一笔不光彩的墨迹,这些人受到了玩家论坛的谴责与声讨,但是在经验值的海洋面前,他们不闻不问。 有的玩家拦在那些暴徒面前,他们的背后便是庭院的大门,里面只有在屋外吵闹声中不明所以的孩子们探着脑袋好奇地看向外面,家中大人或许已经倒在混乱的街头,手中是战时经济制度里面分配的物资。 有的玩家坚持在逐渐沦陷的城市中与潮水般涌来的虫群作战,然而他们可以死而复生,与他们并肩在一起的战友们就像大风吹过麦田般被虫群的镰刀收割,孤军奋战的枪火终止于弹夹空壳的那一道弹簧声里。 很多人都说《宙光》过于虐待玩家,天谴般的开局让内测进行得毫无体验可言,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热度便证明了玩家对《宙光》公测的关注和期待。 然而玩家们无法得知尼奥洛斯“七日之死”的倒计时,他们还讨论出一个受到广泛认同的结论:现在所有初始星球都是天灾种族的聚集地,内测中发生的都是版本剧情的前置事件,等到大规模公测一定会有改观。 从严格意义来说这种荒谬的结论也不无道理,其他星球都是压抑的风暴盘旋在大厦将倾的时间点前,唯有“玛·戈多”稍显特殊,按照趋势,天灾种族已经要终结生命星球上的文明了。 毁灭日将至,人类文明会作出怎样的选择,是引颈受戮还是拥抱炭火,尼奥洛斯愿意等待,在七天的期限之内,他都有充分的耐心,就像老饕静静等待美食上桌。 太阳升起,阳光普照,曾经象征着希望的光线,照在灰黑的大地上,如同一幅印象派的油画,生命在其中呐喊。 七日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七章 a级任务 [你正在处于异常状态【囊胞休眠】,基于你的综合判定结果,你无法挣脱此次负面状态,你的生命活动趋于停止,属性及被动技能受到抑制,所有主动技能封闭,持续时间未知] 灵木楠一上线就发现自己包裹在一种绿色的虫茧中,里面灌满了粘稠的半透明液体,仿佛蓄水一般将他的脏器填充,代替了血液循环,新陈代谢迟缓到微不可察。 刷新了一下本地星球的聊天频道消息,他得知虫族已经在这片初始之地的山丘就地建立了虫巢,所有重生点在这里的玩家都被装进了虫茧里面保存,生死不由自己控制。 灵木楠还算是幸运的,起码没经历当时正在山丘上闲逛的玩家看到一个摇摆着触手的巨大活体空投囊胞砸在山丘上爆开一地汁液的那一幕。 就像开花一般,那些玩家看到已经发育到一半的虫巢核心钻入地下,留下一个巨大坑洞,当他们好奇地走到边缘往里面探视的时候,巨大的血肉花苞骤然在他们面前绽放,辐射状的触手在空气中舒展,重生次数再次减一。 【秒级虫巢展开】,这是虫群最近新的生物科技,它的实战意义是在战争烈度极大的高压环境下在最前线铺设虫巢,作用可以类比于军团机械师的【高速压缩空间释放】。 尼奥洛斯的虫族知识树点亮到了二阶的第二颗果实-【虚拟发育】,点缀在旁边一同闪耀的是虫群能发展出高级单位居功至伟的【基因深度修饰】。 在收集了足够的文明样本之后,第三颗果实也在知识树上隐隐闪烁,这个名为【蜂巢思维异化】的知识是倾向于发展智慧精英单位的虫群首先需要点出的关键。 尼奥洛斯推崇【主巢智能】的虫群模式,所以在他的虫群发展到星系级的规模之前,【蜂巢思维异化】对他而言没有重要意义。 在知识树上一阶枝杈依然晦暗的果实都是特殊环境下发育虫族所需的基础,例如出生点在虚空维度、死寂星球、近恒星地带,不一而足。 现在灵木楠除了浏览玩家论坛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他就像是等待复活的时候消磨时间一样,看着其他内测玩家在里面发帖。 “组队挑战沙盗藏身处,要求4级以上、有白色品质武器,地点:北洛星-白色死亡沙漠,坐标……” “凯尔文机械城中层【茂盛之环】仰视抓拍,有意者自取” “在线求问怎么改变初始星球,异虫爆兵已经把新手村拆了,急得火烧眉毛!” “上面的兄弟,我也在玛·戈多,你重生点在哪里?顺便同问怎么换星球,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贴子里面一般都是询问或者分享,能得到内测资格的除了随机到的幸运休闲玩家,大多数都是专业的职业玩家或者大游戏公会,所以论坛上整体没有画风跑偏,风气正常。 几十个初始地区,土着文明的类型分化得就像整个宇宙的缩影,赛博文明、古代人类文明、魔法文明、心灵海文明……里面弥漫着各自天灾元素,肃正机械、恶魔崇拜、精神体病毒……当然还有玛·戈多上面的宇宙虫族。 有些初始地点环境严酷到非特殊种族无法生存,亦或者靠近某些宇宙奇观,例如出生在虚空裂隙场的玩家,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那道贯穿寰宇的银色长河。 那里是虚空维度的次级衍生区域,侵蚀属性的虚空能量满溢到宇宙中,造成了大量畸变和污染,混杂了虚空基因的危险生命游荡在星球周围,可能玩家走着走着就有刚刚结束不可控虚空穿梭的白色大章鱼占据了头顶。 在经历了内测初期的鸡飞狗跳之后,玩家们开始了生存攻略,依靠本身不是单纯人族的初始选择,艰难发育在极端排外或者威权主义盛行的环境里面,整体等级缓慢提升。 唯独“玛·戈多”例外,这里的玩家运气好的在不破之山倒下之前降临在人类城市,还可以通过少量日常任务和抗击虫群的战斗任务混到经验,运气不好的就像灵木楠这样上线至今没走出多少路。 灵木楠看着别的星球的玩家痛并快乐着的体验,说不羡慕是不存在的,但是论坛上有些着名职业玩家作出对‘玛·戈多’特殊性的分析给了他一点安慰。 如果说恶魔是混乱概念的集合体,虫族就是战争概念的集合体,前者偏向混乱邪恶,而后者偏向守序邪恶,相对来说更有逻辑性可言。 作为公测开始后玩家大量涌入的星球,尽管现在虫族占领了星球地表,但是为了游戏进展一定会出现通融的空间,例如初始种族是虫族、外太空入侵、人类复国游击战,等等可能,玩家们应该相信《宙光》游戏的计算能力。 这就是现在广泛流传的主流观点,如果尼奥洛斯能浏览玩家论坛也会为其中热烈讨论的脑洞所折服,怎么会有人觉得《宙光》可能安排玩家降生成虫族的? 如果那些玩家扮演的虫族单位能链接到虫群意志,尼奥洛斯一瞬间就能发现他们的心灵意识不符合【主巢智能】,而如果只是强行占据虫族单位的身体,菌毯便能察觉这些链接不到虫群意志的个体,刺虫和翼龙就会负责消杀工作。 灵木楠倒是觉得那些职业玩家的理论可以自圆其说,但是其中有多少因为期待游戏体验而作出的逻辑偏斜,就不得人所知了。 他关注了“玛·戈多”的分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一个新帖忽然被置顶,极大地引起了身体还泡在休眠液中的玩家们的注意。 帖子只放了一张面板上任务名称的截图,版主甚至开启了全贴禁言,让那些想要火山喷发一样发泄不满情绪的“玛·戈多”玩家没法疯狂灌水。 “a级任务:【火种长眠】” 发布者是一个休闲玩家,他在帖子顶部跟在截图后面叙说了他触发这个任务的过程,他的初始降临点在人类曾经的联邦首都,经历了破碎战争以后那里已经作为历史废墟,被人类故意遗忘在时间中。 版主玩家在废墟里面捡垃圾的时候误入了一个巨大地下洞穴,在找出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排气风扇还在运转。 顺着钢铁管道摸索到了一个嵌合在地层中的金属建筑,往四面八方都看不见隐没在黑暗中的墙壁尽头在哪里,这个任务随之触发,弄得他一头雾水,最后发布到论坛上。 “玛·戈多”的玩家们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希望。 第五十八章 谢幕礼炮 “没什么可以让你为之流干鲜血,孩子,除了土地。” 老朽的手抓取地上的一把泥土,手背上青筋如同树根般突起又干瘪,泥土的沙尘从手指缝中间流下。 这是否是人类最后一次亲近大地母亲,老汉也不知道,他在丛林里面的村庄生活了一辈子,不懂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孩子基本都在城市里面生活,很多次劝他去经济发达的地方安享晚年,甚至几个兄弟姐妹放下工作约着一起回了趟老家。 他们想要老父亲搬去城市里面的房子住,但是老汉摇摇头拒绝了,任由子女们怎么劝也不听,倔得像头牛,一头在田间地头耕了一辈子田的老牛。 他的老伴走得很早,医生说是当年战争时候那颗子弹弹片造成的贯穿伤落下的病根,长年的卧病在床的折磨以后,是老汉握住妻子的手,直到临终最后一次目光对视。 孩子们当时都在,没有留下一生愧对母亲的遗憾,他们守在母亲的灵床前,到下葬的时候,全村人来送行,他们就披着白衣,走在中间,围着母亲长眠的棺木。 破碎战争带来的伤痕多少年都是那样深刻,战争爆发的时候,老汉还在壮年,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不懂事,哪怕是经历战争也留不下缠绕一生的噩梦。 那时候,东躲xz,战火烧到哪里,哪里就是军事管制和大清扫,躲在乡下也是有大兵开着车来收缴粮食,当年那下被枪托击打背部的钝痛仿佛还能隐隐出现在劳动的时候。 说起来,在那种年月里面,老汉还能保全自己一家子,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而付出的代价呢,是他懦弱地抛下了守卫战争正义的热血,没有像其他保家卫国投身战场的人一样把生命献给联邦。 盛极而亡,当年生活在联邦旗帜之下的日子就好像历历在目,老汉偶尔在树下歇脚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候。 哪怕现在生活也过得不错,温饱不是问题,但是老汉还是会想念联邦时期,那时候才叫鼎盛啊,人类团结在一起,走到哪个地方,哪怕不同文化、不同口音的陌生人,也能亲切得称呼对方为兄弟姐妹。 大分裂之后,过去的大同仿佛成了一场理想主义的幻梦,虽然经济科技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有了持续的发展,但是世风日下,道德底线不断打破下限。 真正意义上的人心不古,老汉去过一次城镇就不想再去了,哪怕刚进城时还感慨高楼林立的景象,在问路时候一次次碰壁,年纪只是他孩子辈分的陌生人都那么冷漠,让老汉心灰意冷地回到了乡下。 只有守着土地才能让老汉感到人生的宽慰,虽然农业一直在受到孩子辈的忽视,孩子们赡养他的钱也让他不用艰苦劳作,老汉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虫群的消息传到相对闭塞的乡下,老汉却依然扶着锄头,对这些漠不关心,活到他这个岁数了,一辈子走过来也没有大富大贵过,他不像那些恨不得多活一世的老人,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留恋。 他有一个孩子在城市里混得最好,功成名就,虽然跟他问候的时间最少,老汉也理解孩子在安斯艾尔工作劳累,他是知道大都市生活节奏很快的。 当安斯艾尔陨落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老汉第一次失去了孩子,然而比起他见过的那些在战争中抱着孩子哭泣的父母,他老朽的心脏仿佛只是跳得强劲了一些。 老汉坐在特莱拉树的大树根上,这颗树在老汉记事起就这般巨大,等到他识字时,他才知道这种树的学名是“母亲”的意思。 老汉后半生很长时间待在树洞里面,那树洞养活了村庄半数的人口,另外半数人口依赖土地的出产,家里有嗷嗷待哺孩子的家庭都期待着母树的丰收。 现在他就陪伴着相守一生的母树,粗糙的、属于农夫的手按在母树粗糙的树皮上,老汉旁边的懵懂孩子听着他的话。 孩子不会理解老汉对土地的感情,他的父母早已经去城市里作工人,他的祖父母是老汉一辈子的朋友。 要不是那对夫妻冒着风险让他们家藏在地窖里,有着外国血统的老汉必然逃不过大清洗的迫害。 有时候老汉也会羡慕那对夫妻能厮守至今,在这种文明终结的时刻,他格外想念自己那个有时候对他骂骂咧咧的老伴了。 闪耀的光芒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老汉一生没有见过这种奇景,但是岁月的沉淀已经让他对所有事情都看淡了,倒是旁边的孩子惊奇地跳到地上,兴奋地指着那些闪光对老汉喊道: “爷爷,爷爷,你快看!大太阳又起床了!” 老汉抚摸着孩子的头顶,没有言语,大地开始有一阵阵的颤动。 风,不详的风,不和谐的风,吹得老汉心里有些发毛,年纪大了,思维迟钝了不少,他凝望着远方,思量着发生了什么。 战争期间的火光浮现在眼前,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虫群吞噬,但是看着那耀眼的光,老汉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日子不远了。 核爆炸的烟火是最后的宴会礼花,超高温超高压吞没着人类文明的世界,作为最后的尊严,人类选择被迫的自我了断,给自己的坟墓添上火焰的花环。 老汉注视着地平线上的光线,虫群的海洋已经逼近到最近的丛林,狰狞的、仿佛不属于自然的影子奔袭在腐殖质的大地上,就像当年破碎战争,分散的前锋进入毫无抵抗的乡村。 挥舞着镰刀般前肢的生物扑向树屋,熟悉的、平时见到也能打招呼的村民被扑倒在地上,鲜血铺洒在年岁已老的树上,那些传承不了一辈子的树屋染上主人的血肉与生机。 老汉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他没有选择逃避,只是坐在母树的根上,看着那些虫族冲向自己,就像当年士兵的枪口对准人群中站在前面的他,但是这次不再有幸运眷顾着他。 时间顺滑地走过这个不起眼的点,乡村淹没在过去的历史,而核爆炸的冲击波才刚刚到来,虫海被掀起一波波潮水,固定在老汉忠守的土地上。 越来越多的蘑菇云呈现在大气层中,虫族前锋所至,人类像是战场白刃战中同归于尽的士兵,握着锋利的刺刀,双方归寂于血战的土地上。 尼奥洛斯静静地看着核爆炸火光的升起,他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老汉平静地面对死亡,但是在这样谢幕的礼炮声中,人类走向自己的终末,终日生活的城市便是最好的棺椁。 第五十九章 世界和平 “内测时间快结束了。” 灵木楠看着面板上的五天倒计时,有些遗憾,他多希望自己可以走出去,能练练级、养成一下角色,顺便再看看真实世界的风景。 当然,他对目前被关在虫茧里面倒是没有很不满,虫族的举动说明它们已经对灵木楠这种能重生的人类加以关注,后续发展还可以期待一手。 打开游戏论坛上面“玛·戈多”分区的帖子,灵木楠可以刷新出来一大片哭诉虫族军队守尸的委屈,现在轮到那些嘲讽他们被堵出生点的人遭殃了。 自从人类城市被集体攻占,那种侦测信息上面写着【污染者】名称的虫族就大范围播撒毒雾和病毒,基本人类玩家一重生,就是无解的负面状态挂上来。 [你正处于【病变瘴雾】环境中,微生物群入侵中,基于你的属性和综合技能专长判定,你将受到全额伤害,并附加-【厄毒帷幕】伤害+50%状态,生命值恢复抑制,生命值百分比损失速度10%/s,持续属性减益开始叠加] [你正处于【厄毒帷幕】环境中,基于你的身体状态,你无法免疫该混合毒性气体,你将受到全额伤害,并附加-【病变瘴雾】伤害+50%状态,神经系统死亡,你的体力值冻结,生命值百分比损失速度15%/s] [你正处于-【苍白之死】环境中,病毒入侵,复制增生开始,基于你的综合判定结果,你无法排斥该病毒并无法产生抗体,你将受到全额伤害,所有毒性判定阶位-1,所有毒性伤害+120%,身体器官开始衰竭,生命值百分比损失速度5%/s] 玩家们重生在菌毯覆盖的大地上,城市已经沦为血肉巢穴,蠕动的管道在玩家脚边流淌着黏液,而空气中弥漫的墨绿色气体,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让他们倒在地上。 面板上刷出来的伤害数字看着让人毛骨悚然,可作为痛觉锁定百分比的游戏,玩家们根本没有工夫去关心冰冷的数据,那种皮肤的灼烧感和呼吸管的萎缩收紧让他们痛不欲生。 然而,复合的大污染环境对于这些等级平均不超过8级、身体属性稍微超过普通人的玩家们来说,痛苦只是一瞬,神经细胞和感受器细胞的迅速凋零让他们失去知觉,而大脑的宕机保护让他们能如同睡眠一般面对死亡。 想来这里曾经繁华的城市中,躲避肆虐的虫群而藏在各种角落的人们就是这样死去的,大灭绝的宣言忠实地贯彻在“玛·戈多”的地表,人类的聚居地更是受到重点关注。 幸运玩家的重生点在大后方的城市,不需要面临下线时候还在游行宣传抗战、上线重生点就已经沦为占领区的情况,生物大灭绝就降临在他们头上。 然而,当太阳的火焰从城市中央冉冉升起的时候,混在人群里面的玩家比那些土着居民更直观地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正处在【热核聚变释放】的影响范围内,该弹头当量-两千万吨三硝基甲苯,你受到复合伤害打击,包括千万级摄氏度高温、衰变辐射、光压、大气介质冲击波……(折叠),你的生命值归零,请选择重生地点] 在核爆炸核心范围的玩家没能一睹蘑菇云的诞生,反而是那些降生在丛林聚落的玩家能清晰地观察到天边的风景。 太阳二次升起,仿佛天上的太阳也晦暗下去,首先达到的就是高强度光线,后面再是以音速追赶的奇异风声,灼烧万物的热风和可以掀翻房屋的冲击波跟在声音后面抵达。 那些玩家和土着居民都没有什么经验,当他们找好掩体之后只听见呼啸的风声,长时间没有后续动静,有些人好奇地探出头来,浩瀚的冲击波就拍在他们脸上。 尼奥洛斯观赏着冲击波掀开云层,如同雨后大地上长出一朵朵蘑菇,这种景象一般只能在地表级文明的末日核战争中间可以见到,因为在宇宙战争中,这种能级太过于孱弱了。 这种景象让主宰回忆起上一个星球的征途,也是像现在这样即将灭绝到尾声的生命星球,也是同样绝望的文明选择自尽,如同秋叶之静美,生命的寒冬降临。 不过当时那个文明用的当量比“玛·戈多”这边大得多,掀起的地层在行星轨道上形成稀疏的小行星带——也就是美轮美奂的星环。 当年的核爆炸引发了地壳应力,火山带集体喷发,火山灰遮蔽着天空,飞鸟落下,熔岩流淌在龟裂出深不可测缝隙的大地,那是大陆板块漂移的结果,全球大地震和大规模海啸的天灾毁灭着一切生命。 查尔斯文明的舰队姗姗来迟,他们很早就收到了下属文明的求救讯息,但是出于泛宇宙萌芽文明保护协定的限制,他们必须走完认证流程,派出调查员确认是否符合条例的援救规定。 宇宙虫族入侵在长篇累牍的条例中是位于超高危名单行列的事件,但是一般宇宙协定建议发生在地表级文明的虫族降临不必介入,因为天灾种族淹没文明的速度实在是世所罕见。 宇宙虫族是弱肉强食的种族,威慑宇宙级文明的高阶主宰从未要求所有文明放任初生的一阶主宰发育,所以面临前来收场的查尔斯文明舰队的裂解炮阵列,无差别行星地表打击让尼奥洛斯的虫海沦为基本的分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查尔斯文明对“玛·戈多”文明也负有保护义务,但是这种灰色条例摇摆在严格禁止星系级及以上等级的文明干涉太空时代以下的文明发展和默许观察及研究之间。 在降临之初,刚刚结束虚空维度折跃,以亚光速巡航接近生命星球的利维坦就已经确定了查尔斯文明在“玛·戈多”所在的星系没有设置观察站。 作为外来者,尼奥洛斯在某种意义上给予了“玛·戈多”真正的世界和平。 根据人类记录的历史和海量文明记忆,破碎战争之后的分裂世界战争不断,幸福生活在发达地区的人们无法对战火蹂躏的欠发达地区的人们报以共情,或许只有某种“热情的冷漠”的情绪在。 这种和平统一在虫族对整座星球的占领前提下,自最后的核爆炸之后,“玛·戈多”上将再也没有战争,没有同类相残的悲剧,只有宇宙虫族在曾经不健康生态圈的土地上繁衍。 “玛·戈多”失去了她的孩子,然而不会再有大地的伤口流淌出黑色的血液,星球母亲家里不会再有兄弟阋墙,尼奥洛斯可以保证这一点。 这便是万物共有的世界和平。 第六十章 石头会记住一切 孢子云取代了人类习以为常的洁白云朵,天空随之变得失去了灼灼白日。 晨曦与黄昏同在,无论何时仰望天空,都是昏沉的黄色,仿佛太阳也在星空中步入老年,阳光穿透云层之后,不复无数年的璀璨。 从此以后,火烧云不会出现在玛·戈多的天幕,自然也不会有多愁善感的诗人对着残阳似血,写下断肠的抒情诗篇。 尼奥洛斯漫步在大地之上,最后一个活动的生命信号消失在虫群的监测网络里,菌毯覆盖了所有大陆的土地,自今日起,玛·戈多将只有虫族栖息。 眼虫巡视着实现闭合的疆域,虫族为它们的主宰献上一整个星球,视野所及之地,山川亦或者河流,海洋亦或者深渊,不论时光如何变易,虫族的母巢都扎根在如此沃土,直到未知的终点。 那些乱入的降临者们,都如同贮藏在酒窖中等待时间发芽的酒桶,整齐地排列在虫巢的囊腔中,以虫茧休眠的形式。 透过那些半透明的茧膜,可以看见一个个人影蜷缩在液体中,如同子宫孕育着生命,静谧安宁,长大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羊水,就像保护他们不受伤害一般。 主宰足下是属于他的疆土,屹立的虫巢是他忠实的家园,栖息于菌毯之上的虫群是他无可匹敌的刀锋。 可惜的是,主宰的野心像点燃的煤矿般燃烧,烧死一切敌人,亦或者燃尽自己,无论如何,胜利属于虫群,荣耀归于主宰,而这份征服的喜悦,没有平等的对象可以诉说。 散落的燃灰已经彻底熄灭,破损的战争兵器和死者的遗骸,无不象征着玛·戈多抗争的血泪史,而这些标志,在被时间吹走之前,就会在菌毯的消化下,从星球母亲的地表抹去,如同海风让人类的沙滩脚印消失,历史不复存在,无人可以前来考究。 宇宙虫族没有人类那种炫耀征服战绩的传统,不会出现方尖碑、青铜柱、凯旋门之类的地标,在虫族的概念里,征服便象征着毁灭,能在土地上生活的,唯有不败的虫群。 然而,尼奥洛斯却命令虫群收集金属,从那些辉煌过的城市中来、从那些繁衍生息过无数人的聚落中来、从那些象征着人类最高科技结晶的造物中来…… 从博物馆的残骸中,虫群取出千年前的古剑,从私人收藏家的地库中,虫群取出数百年前大远征时期的盔甲,从破碎战争的废墟中,虫群取出数十年前未能点燃使命的地雷…… 数不胜数的人类遗物汇聚到曾经联邦的首都,尼奥洛斯在泰坦-克利修斯的头顶注视着工蜂们从虫道网络中钻出,利钳夹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金属制品。 翼龙们同样承担起运输的任务,它们可以撕裂钢铁装甲的利爪、不久前尚且鲜血淋漓的利爪,抓握着大型的遗物,或四马战车的残辕,或重甲骑士团的战旗,或燃烧出一个时代的火刑架…… 尼奥洛斯召唤下一只飞翔的翼龙,从它的爪足中接下一本沉重的书籍,想必以这本书的分量,砸在桌子上一定会激起历史的尘埃。 腐朽在时光中的铁书脊剥蚀着锈迹,上面贝壳和海藻缠绕,而书页却干燥地发黄,像是把过去沉没于海水的典籍捞了上来,由后人重新誊写了内容换上。 那些笔走龙蛇的墨迹,尼奥洛斯的指尖从上面划过,他已经解析了玛·戈多历史上的所有语言,除了远古到象形文字的年代,主宰博学到超过了任何一个人类的语言学者。 仿佛是模仿古人的口吻和字迹,所有记载的内容都与古书别无二致,这本法典来自于数百年前,而里面的法律则需要追溯到习惯法向成文法过渡的年代。 浏览着人类智慧的结晶,尼奥洛斯了解到这本至高无上的法典曾经被用于约束丛林的王者们,所有背弃于文明而拥抱远古野蛮的绿森王者们,曾经是所有地上王国的梦魇。 唯一一位正史承认的丛林大帝立下这样的法典,所有地方性的法律被收集到举世瞩目的王都,无数文明世界的编纂官为这位野蛮世界的王冠整理谏言。 那位旷世古今的大帝亲手抄写了最终版本的法典内容,因此这本源初法典如此神圣,大帝甚至在其中写下了对自己的审判之言——“凡帝者崩,天无二日。” 丛林在这句决定性的法律奠定之日起,再无第二位大帝出世,就像野蛮世界的极致权柄自己摘下了高贵的冠冕,告知世人应该走向文明的未来。 失落在战火中的原本已经消失了漫长的岁月,直到数百年前被意外打捞出来,这本大帝亲手撰写的法典拥有至高的权威,让重新誊写的后人惭愧地保留了书脊的装饰,恭敬地替换下在海水中毁灭的神圣书页。 尼奥洛斯严格意义上打破了那位人族大帝定下的蔑言,他这位虫族主宰便是玛·戈多第二位大帝,而他并不需要虚荣的冠冕,所有生命灭亡的遗骸便是他征服一切的荣耀。 这本书被放回翼龙的爪足上,尼奥洛斯看着它坠向堆积如山的遗物,在那些支离破碎的金属中间,法典并不显眼,却占据了最高处。 黑夜与白日更迭,在人类未曾步入的漫漫星空的见证下,所有遗物聚在一起,就是一部无形的人类史诗,从古至今贯穿时间长河相会的身影。 泰坦作为主宰的王座,尼奥洛斯亲手驾驭灵能,隐秘的能量波动逸散出熵增必然带来的损耗,精细控制的力场让所有遗物悬浮在空中,聚成一个完美的球体。 幽能释放,隔着灵能的界限,就如同火舌舔舐着熔炉,能量传导到金属表面,所有遗物开始均匀地熔化,直到成为一个炽烈如岩浆的团。 这些文明的造物回归了原始的本质,留下的只有聚合天下、贯通古今的象征性意义,除了尼奥洛斯,外人不会记得这里面曾经蕴含的历史,就像地表的文明总会觉得自己在浩瀚的星海中如此孤独。 金属冷却,凝固成分子结构协调的状态,一个长宽高比例锁定在6:1:4的银白色方碑出现,不论玛·戈多曾经的人类文明如何测量,无论是用直尺测量,还是倾尽文明一切测量手段,方碑的比例都会是精确的6:1:4。 精细操作的幽能蚀刻着方碑表面,留下一行行玛·戈多文明自己的字迹,里面从古文字到各地分裂的语言,都呈现在上面。 那是黄金般闪耀的诗篇,人类的智慧留存在上面,就如同整个文明的历史浓缩在这个平凡的方碑之上。 把字刻在石头上。 石头会记住一切。 第六十一章 旧时代 使用稀有金属制作的量子硬盘可以读写数百年不出现信息畸变。 精美装裱的书页可以从抄写匠的手中传下上千年,上面的墨迹依然氤氲着文字的芳香。 山顶岩洞的壁画,由赭石制作而成的颜料,用粗糙的石头打制的器具,经历风吹雨打数万年,照样是原来的模样。 文明记录信息的手段越发高明,信息量越发广大,信息密度越发提升,可付出的代价是,组成精密载体的元素在熵增中越来越容易逸散、破损,经不起时间的磨砺。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点,随着文明科技的高度伸向太空,乃至于海量的飞船航行在母星系,仿佛文明已经触摸星辰,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里面就包括了长时间保存信息。 这是一种文明的傲慢,在时间这个敌人面前,哪怕是宇宙级文明也不敢言说参透了一切奥秘,最终胜利的永远是伟大的宇宙、伟大的自然母亲。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朽的,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宇宙归零的那一个时刻,躲在小宇宙等待坍缩的生命例外。 尼奥洛斯深知时间的力量,他效仿古代人类使用泥土、石头与火山硫黄混合而成的原始混凝土,赋予了金属方碑在微观结构上随着时间越发嵌合牢固的属性,这能让它在时间的吹拂下,多坚持一些年月。 如果要定一个期限的话,主宰希望是一亿年,如果到时候他作为高阶主宰依然在世,这个方碑会成为他太空王座的基石之一,尼奥洛斯如此许诺。 金属表面维持着一种保护力场,循环持续在金属内核和外界时空之间,当力场出现微观磨损或者场域畸形,物质总量就会自行亏损一点,弥补力场的消耗,最终只要保证上面的字迹不会模糊就达成了目的。 尼奥洛斯的手掌在方碑上拂过,如同翻阅着人类的历史,也是见证着自己手下陨落的文明结晶,上面书写的文字都是主宰亲手雕刻。 “几风清雨入云香。雷作惊龙蛰。寸怀半载郊原岁,料峭中,春日啼莺。残纸烬灰丝柳,冢烟昏晚溪桥。 垂扬心事断魂愁。新火继寒食。锋镝偏葬多戎马,坐苔矶,山黛瞑妆。哀曲隔花思敬,悼魂猿鹤虫沙。”——《风入松》,佚名,一千年前。 “欢声,笑语,灯花,烟火, 闻到,纸醉金迷的气息, 今夜,不夜天,今晚,不眠夜, 至此,潮涨潮落,花谢无名处。”——《黄金夜》开篇,佚名,九百年前。 “那是黄金修饰的祭坛,骸骨纹银, 黑曜石刀刃高举,祭祀低语, 篝火旁,烟雾迷迷,人们载歌载舞, 天空之书璀璨,清风过处月自明中。”——《诸行无常》节选,佚名,八百年前。 “静默静默,一舟心情,几湖思绪, 青丝成雪,流者化冰,都是岁月, 昼夜尚过,逝便逝去,我不是我,单是一个。”——《溪》结语,佚名,七百年前。 “让我随风而去,去拭那 一滴露水,任它抚过,吹皱 那一湖柔情,软得,淌得过高山, 涟漪激荡,唱的是此刻的风情, 天上,星辰遥遥,像水流过的,过去的星光。”——《微雨》节选,佚名,六百年前。 “抛去一泊念想,加一缕话音, 一道衣色,留下,天边一抹晚霞, 我看到,乌云洒下的死生里, 一滴水,生于天,死于地, 落下,便是一生,静静地,没有时光。”——《轮回》节选,佚名,五百年前。 “世界远去,一切化在水里, 青色如绸的轻纱,天光里, 伸手,我看见水上一盏孤灯, 舟上那隐约的身影,多像曾经那花鸟, 云裳花容,饰出的那一道远山。”——《死别离》结语,佚名,四百年前。 “我是静默,几缕枯黄, 书架是我的居所,却不曾 是我的故乡。”——《书》开篇,佚名,三百年前。 “你又把心底的沙砾 携向不语的堤岸, 去淌,去画,那又一个千年。 你把足印留给滩涂, 似尘拥抱月光,飞向 原野的流水。”——《时之沙》开篇,佚名,两百年前。 …… 在漫长的文明岁月中,无数智者、诗人、艺术家如同群星一般闪耀在玛·戈多的历史年表上,这些智慧的结晶才是一个文明独一无二的象征。 然而,所有作者的名字大多失传在过去,而传颂数百上千年,从奴隶时代薪火相传到工业时代的厚重长诗,也只是留给后人零星的言语,像是只鳞片爪、吉光片裘。 所有玛·戈多的传世诗歌终结于一百多年前,那时联邦初立,战火刚刚烧过整个星球,就像要把过去全部打碎一般,唯有新时代的光彩踩在历史的骸骨之上。 尼奥洛斯松开手边的方碑,力场让这个金属体缓慢旋转在空中,就让它放在这里,虫巢会在联邦旧都建立,虫群会安排好对这个纪念品的保存。 仰望星空,唯有【月矛】和【利维坦】象征着虫群对太空的探索,征服生命星球之后,虫群是时候开始对深空的征服,知识树要开始攀登了。 如果虫群想要大规模自由出入地表和太空,并且在周围恒星系铺开虫巢,二阶虫族知识-【泛宇宙进化】和【有机质创生】必须点出来,前者保证虫群单位拥有太空生存的能力,后者保证虫巢可以在任何地区建立,不只限于合适行星地表。 拥有了自己的星球,二阶知识-【行星虫巢】的进化自然提上了尼奥洛斯的计划表,虫族对生命星球的占领只是驱赶走房客。 接下来才是对星球的改造,【星球塑形师】的职业技能在这时候才到了用武之地,这种大工程一般是星系级文明才会普遍推行的,行星级文明对母星的深层利用也达不到这个高度。 太多事情等待着主宰去规划、去完成,而种族飞跃的门槛还拦在面前,唯有正式踏足二阶虫族的境地,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才能发生集体质变,在太空中纵横。 面对随时可能追杀而至的查尔斯文明舰队,主宰绝对不允许历史重演,在玛·戈多这个庇护所中,尼奥洛斯需要让虫群拥有直面舰队和高等宇宙单位的战斗力。 主宰跃上泰坦-克利修斯的头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的金属方碑,在夜幕下,给这片历史上辉煌一世的废墟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尼奥洛斯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第六十二章 模板测试 蜂巢结构的储藏腔室披着透明的薄膜,充满着液体,玩家的身体就浸泡在里面。 细微的毛细管道负责生命循环,双向浓度梯度传递,交换着营养液和代谢废液,离子泵和肥大细胞同时工作。 理论上这种冬眠的状态,人类身体可以维持数千年,而如果是基因经过调制的虫族单位,这个时间还可以延长至少一倍。 只要体外循环系统保持能量和物质供应,虫族基因链上的休眠基因就可以持续表达出抑制活性的简单基团,这些基团会与其他基因结合,阻断基因转录的过程。 主宰踩在柔软的菌毯上,这些活性菌丝对照脚印自动凹陷出合适的深度,完美分担着重力,每一道足迹的延伸都会很快消失,像是神秘的灵刚刚走过,被菌毯记录下来。 一张张陌生的脸呈现在尼奥洛斯眼前,现在这个虫巢的异化储藏室保存了虫族发现的所有降临于“玛·戈多”的玩家。 部分以人类后方城市为重生点的玩家一上线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污染死域,虽然他们死亡得很快,与菌毯共生的神经网络还是察觉到了他们,在重生之前,虫族的大军会忠实地守候在原地,层层包围,不眠不休。 很多玩家一看上线就会被毒杀,都没有再次登陆,而总有些不怕死的玩家试探着虫族【污染者】的威能,成功被守在重生点旁边的虫群捕获。 在他们上线的时候,没有理会刷新出来的伤害信息,因为垂涎着口水的刺虫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他,那些锋利得闪光的附肢就贴在脸上,吓得人汗毛直立。 在复合生化环境毒杀玩家们之前,眼虫就从天而降,抛下一张茧膜大网把玩家们死死裹住,里面迅速释放着压缩液体,抑制生物活性的雾气就渗透进人体肌肤,把玩家的数据面板定格在那一刻。 工蜂把这个人形包裹送到最近的虫道网络入口,坑道虫把这个“快递”吞下去,让玩家直达集中储存的虫巢仓库,因为抑制了活性,很遗憾玩家们没有切身体验一把在坑道虫身体穿梭的“快感”。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关押尼奥洛斯的研究基地在他身上使用过无数药剂,也通过他的身体研发出一定生物科技成果,例如可以替换掉现役士兵仿生装甲肌肉的新式菌群共生肌肉组。 虽然这些技术在虫族主宰眼中微不足道,但是毁灭基地的时候,尼奥洛斯把这些技术全部打包带走了。 现在玩家体验的那种抑制生物活性的药剂,就是基地当初经常给主宰注射的种类之一,经由主宰的亲手改良,提纯了有效因子,降低了毒性,更加完美。 那个研究基地研发了这么多年,在生物科技上的建树还比不过主宰天赋伟力的随手而为,象征着普通宇宙文明种族和宇宙虫族的天渊之别。 正是这种反差,让尼奥洛斯觉得可笑,自己竟然会被星系级文明捕获为阶下囚,屈辱地忍受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沦为实验的样本。 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从全盘接收了【尼奥洛斯】的遗产,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虫族主宰这个身份也是潜移默化地融为一体了。 删除掉心灵体中的念头,尼奥洛斯注视着一排排玩家的囊胞,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当初在他面前丢侦测的小子,虫巢顺应主宰的意志就吐出这个囊胞。 血肉管道连接着囊胞,这些负责体外循环和生命监测的多功能触手把自己的长度延伸了一倍,顺势把储存玩家的囊胞送到地面,同时露出缓慢搏动的墙壁,里面狰狞的血管和菌核结节才是虫巢的建筑构成。 尼奥洛斯命令虫巢降低能量输出,生命循环系统中的休眠因子浓度迅速回落,生命信号的强度在主宰眼中缓慢上升。 灵木楠刚刚吃完饭上线,发现自己还是待在囊胞里面,身体没有一点点知觉,就百无赖聊地打开论坛开始刷新今天的新帖子。 [提醒!:你所在特殊状态-【囊胞休眠】正在衰减,身体属性回升,生命值锁定解除,神经系统恢复,你已经可以作出有限活动] 对于人类的身体而言,这里的有限活动只限于小肌群收缩,呈现在灵木楠的视角里,就是自己可以睁开眼睛了。 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几天,每天都是偶尔上线看看,现在终于好不容易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激动得他猛地睁开双眼,用力得就像半夜在床上掀开被子,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映入眼帘的就是汩汩流动的液体,让灵木楠下意识地有了瞬目的神经反射,这是习惯在陆地生活的人突然被迫扎进水里经常出现的现象,并不受控制,就像摸到火焰的手会自己缩回来。 然而眼睛并没有不适感,灵木楠缓缓试探着眯着眼睛,随即完全睁开,看见眼前半透明的绿色茧膜,发觉自己还是被包裹在“囚笼”里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迟钝的知觉,这种感觉就像麻药刚刚过去一阵子。 等到视线成功聚焦,灵木楠就看见了那个贴着茧膜观察他的黑影,那个细小触手肆意挥舞的竖眼给了他很大的心灵冲击。 记忆深刻,自己当初见到这个高级npc就献出了处女死,现在突然脸对脸,吓得灵木楠差点心跳漏了一拍,呛了一口囊胞里面的液体,才发现自己身体里面原来全是这种液体,自己就像鱼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一样。 尼奥洛斯倒是没有戏弄这个玩家的意思,他只是为了方便触发npc和玩家之间的交互操作,试探一下自己的npc模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功能。 等到他凝视这个玩家之后,玩家昵称就浮现在对方头顶,看起来这种信息屏蔽还是因为灵木楠和尼奥洛斯等级差距太大,按照常理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面板系统自动过滤了低级玩家的信息。 “人类,我可以赐予你自由,而你能用什么换取这份恩礼呢?” 尼奥洛斯尝试作出任务触发的言语行为,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发布任务,至少穿越至今,他自己没触发任何任务,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模板有没有加载任务系统。 [你是否要对【灵木楠】发布任务?请注意,你与对方等级差距过大,你的任务额度将进行额外修正] 主宰目光一顿。 看起来,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排异反应 玩家的本质是什么? 是数据?天灾种族【虚拟幽灵】是虚拟技术的巅峰。 是生命?天灾种族【宇宙虫族】是生物技术的巅峰。 是投影?天灾种族【暗面梦魇】是折射技术的巅峰。 是高维实体?天灾种族【机械协议】是物理技术的巅峰。 …… 尼奥洛斯热衷于探索《宙光》的底层规则,而这一切便从研究玩家开始。 他收集“玛·戈多”上面所有降临者的身体,甚至不惜加速人类文明的灭亡,就是争取在内测结束之前腾出时间。 海量生物能被地面上密集如蛛网的能量传输管道集中到虫巢核心,能量的逸散让菌毯也变得温热,像是缓慢冷却下来的钢锭。 复杂的神经索网络挂在核心的血肉墙壁上,它们集体链接到中央的囊胞,迷幻的湛蓝色光泽在管道上流动,像是白昼的阳光照进朦胧的夜里,湖水涟漪粼粼。 对称分布的两个柱体,如同镜面中间一体双生的复制体,一面如善良的人类,一面如恐怖的虫族,分割两个世界的,便是囊胞中跃动的心脏。 幽能波动泛起虚空的涟漪,使得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变得有些扭曲,像是隔着黑烟与热浪看向高能反应的火光,也像航行在温柔浅海的船只,洁白的船帆映射着海面的波光。 灵能实体化具现,平抚着躁动的狂暴幽能,也通过神经索的传导,将人类、虫族与心脏的精神体链接在一起,如同局域网一般,创造出一个类似虫群意志的平台。 这些都是源于主宰的伟力,树一样繁茂生长的生命奥义在这个虫巢核心的狭小空间愈发茁壮,这是不可言说的威能,一个微型的生态就在其中成型。 人类孩童自己用海藻、石子与小鱼制作的生态球,是一份充满爱与希望的礼物,然而没有稳态的精妙平衡,这种脆弱的生态很快便会在能量与物质循环的过程中崩溃,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污浊的小世界。 放在尼奥洛斯手中,哪怕结构与因素如此简单,生态的和谐却悄然生发,其中不存在任何暴力与狂乱生长,只是那么平滑地,生态的天平遵循了主宰的手笔。 尼奥洛斯创造了这样一种生命,形如鳐鱼,囊体发达,尾部是带有尖刺的笔直触手,如同一个巨大陀螺仪连接着感觉器官,提供精准的定位功能。 侧翼骨刺内含了进化而出的腺体系统,高频电磁脉冲放射出巨大球状电场,将这种生命笼罩在生物电能中,收集并处理所有的信息,无论是辐射、电磁亦或者光线。 这种尚且没有被主宰命名的虫族生物并不能纳入虫族体系,它没有单独生存在外界环境的能力,只有保证足够高浓度的幽能供应,它才能存活,就如同深海中进化出的生命无法直面浅海的阳光与低压。 神经索直接插入这种生物的脑部结构,严格来说它的脑部是分散在囊体中的神经网络,并不像很多动物把神经集中在一个皮层和聚集在一起的腺体。 神经索的另一端,经过那个强劲搏动的硕大心脏,通往人类身体的后脑,分叉的触须与脑膜融为一体,通过成年以后已经闭合的软骨缝隙温和地与大脑联通。 这种生物技术超越了粗糙的脊柱穿刺太多,哪怕是赛博文明那种人体改造的办法,与这种水平的神经链接也是相形见绌,小巫见大巫。 那个泡在营养液中的人影便是某种意义上可谓幸运观众的灵木楠,现在他平凡的人类身躯像是成了培育蘑菇的腐木,皮肤表面密布着菌丝。 这些菌丝就像长在肌肤里牢牢扎根一样,在流动循环的液体中缓缓摇曳,但是定睛一看,又仿佛只是一种刺青一般,如同风吹过草原,大地遥看一片绿意,走近来却是不起眼的黄土地般迷惑人的眼球。 在尼奥洛斯问出那句触发任务的话之后,灵木楠无法作出自己的回答,心灵体的链接中,他的意念一片寂静,就像拒绝了所有谈话,正在冥想一般。 主宰猜测这是任务没有形成的缘故,看起来《宙光》的系统也有原始机械化的一面,像是一板一眼的程序,而不是内涵生态概念的高级机械文明巨构。 他作出的下一步测试便是尝试截流玩家的意识体。 玩家的碳基人体,尼奥洛斯已经发现了其中特殊设计的痕迹,就像拷贝的副本,可以在玩家重生时反复利用这个模板,到了宇宙虫族主宰眼中,这种所谓的重生就变得非常可疑。 如果身体只是复制出的类似流水线的产品,那么意识呢,玩家们降临在身体上的意识来自于游戏之外,都是鲜活的人类自我意志,那么以尼奥洛斯的能力,能否挑战从《宙光》里面把这个过程扭曲? 主宰创造了这个实验,特制的虫族身躯与人类大脑承载的心灵体结合在一起,在概念上模糊了玩家意识应该降临的躯体目标。 尼奥洛斯想看看,在玩家重生的时候,《宙光》会如何判定肉身的含义。 中央活跃的心脏是模拟主宰意志的产物,它的作用是提供一个心灵体交融的中枢,在这个综合平台上,生命的概念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样。 定义上,玩家是人类,肉身上,玩家是虫族,心灵上,玩家也是虫族,可承载的意识却又是明确的人类。 精妙的混沌类似于宇宙初生,时空的概念纠缠在一起,尼奥洛斯想要看到这个实验的结果,他满怀期待。 幽能、灵能与生物能的平衡被打破,一根尖刺捅穿了灵木楠的心脏,而于此同时,同样的死亡出现在虫族生命身上,双方在一个时刻寂灭,就好像人体脑部死亡,身体细胞却依然活着。 玩家理所当然地进入了重生流程,呈现在灵木楠面前的面板刷新出新的信息: [你已经死亡,你已经选择重生,重生地点锁定为-死亡地点,正在复活中,请静静等待……] 生机凭空出现在这个循环之中,尼奥洛斯饶有兴趣地打量停止跳动的心脏开始拥有跳动的活力,那种强劲得可以穿透海水层的心跳声回荡在虫巢核心的腔室。 咚咚!咚咚! [你已经重生……判定紊乱……二次判定……判定失败……数据库修正中……修正……失败……未知扰动……肃正……] 无名而生,浩瀚的冲击波扫荡腔室,一种名为“终结”的概念出现,尼奥洛斯骤然撑起防御,虫巢激发起层层叠叠的囊胞包裹住主宰,事发突然,他半边身子还是暴露在冲击波中。 寂灭,如同宇宙的终焉,虫族的象征体引发了未知的排异反应,尼奥洛斯包含在这个范围内的身体如同橡皮擦去图画,消失在世界范围之内。 鲜血淋漓,主宰撑在地上,体内的细胞正在超高速自愈,如同跳过了过程一般,蠕动的半固体胶体替代了消失的部分,逐渐形成一模一样的复刻。 主宰的半边眼睛盯着中央,那里已经归于虚无,没有任何痕迹。 【尼奥洛斯】的真名正在闪耀。 第六十四章 内测结束 尼奥洛斯坐在菌毯变形而成的临时王座上,有一种坐着马鬃沙发的感觉。 主宰的半边身躯看起来有点不协调,主要体现在再生组织的颜色偏淡一点,需要比较才能看出来。 刚刚那场称不上爆炸的实验事故,让尼奥洛斯就像人类早期探索化学火药的先驱,冒着生死风险为后人探索出火药的最佳比例。 作为拥有npc模板的类玩家,他当然也有面板信息,然而在那场湮灭中受到的伤害,面板上面没有丝毫痕迹记录,只保留了尼奥洛斯被动能力触发产生高速自愈效果的信息。 实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成功的,虽然差点让尼奥洛斯也死在里面,但是确实验证了《宙光》也有自己的缺陷和漏洞,而游戏系统对此作出的破坏性反应,让尼奥洛斯的主宰意志中浮现出诸多想法。 虫群意志向主宰汇报了灵木楠的情况,由于他一直被限制自由,重生点从内测开始就没有机会更换过,所以他降临在了不破之山外沿的山丘上,远方便是躺在大地上,正在被菌毯消化的庞然大物。 工蜂和刺虫很快就把灵木楠接了回来,还是同一套服务流程,他很幸运地成了唯一一个体验过两次虫道穿梭的玩家,等到对方抵达虫巢以后,尼奥洛斯还需要通过实验对象的新身体对照检查。 虽然直觉告诉主宰,这可能不会有什么结论,但是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丰富,在玩家们内测结束之前,尼奥洛斯就可以把自己的npc模板功能摸索得七七八八。 灵能波动弥漫在王座上,细微的能流正在梳理主宰的身体,仓促再生的组织需要调制才能达到完美的状态,这是水磨工夫。 尼奥洛斯把一部分精力分到协调新生身躯内在平衡这件事情上,而发达的心灵能力让他可以用多线程的方式保持思考和休息同时轮换。 玩家们在蜂巢一般的腔室中接受着尼奥洛斯安排的全方位检测,其中甚至包含了毁灭性实验。 封存人体的囊胞被分门别类地运输到不同的实验室,就像流水线上分道扬镳的半成品,面对着各种不同的命运。 蛰针插入脊髓、电磁晶碎埋入肌肉、神经索通入后脑、筋膜充入特调气体膨胀…… 虫群并不在意人类的身体进入休克状态,少量激素就能强制激活假死的心脏,在对生物的把控上,虫族是绝对的权威,哪怕脑组织大规模坏死,治愈囊胞也能救回来。 对玩家身体的全方位测试是在细胞层面检测系统给予的基因组的表达情况,以虫族对生命的理解,大部分繁琐的化验都可以直接省略,只保留某些特定项目。 测试脊髓灰质里面神经元细胞的微观组成、测试人体肌群里面多核肌肉细胞的微观组成、测试大脑皮层下面内分泌调节腺体细胞的微观组成、测试筋膜结缔组织细胞的微观组成…… 所有信息以分子水平的统计数字呈现在主宰的意志中,堪比生物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吞吐着海量数据,如同潮汐效应一般掀动灵能的涟漪,一个人体的全解析图就成型了。 如同闪烁的星空般,每一个细胞都是一颗耀眼的星辰,没有自主意志的它们联手构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心灵体就此承载在上面,意识衍生,人们口中的灵魂就在心灵与肉体的结合中降临。 与最初见到玩家时的检测相比,上次只是抽取了基因组样本测序,而这次则全方位解析了每一个玩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并且完成总体建模,两者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玩家模型的建立是在虫族对人体结构的理解基础之上寻求《宙光》对身体属性的调制规律,就像通过油滴电荷量寻找基本单位电荷值一般。 拥有这个模型,虫族可以通过一点点组织样本就推算出玩家的面板信息,这在当下并没有什么价值,但是把目光放长远,未来面对其他星域崛起的高能玩家个体,尼奥洛斯轻易便可以得知对方的属性。 只当是未雨绸缪,宇宙虫族主宰向来是狡猾且谨慎的个体,自身种族之间的竞争就足够惨烈,尼奥洛斯可不想自己的果实被其他主宰掠夺,就像自己杀死芬德尼尔那样。 只有虫群的力量是不足以在宇宙这个大角斗场中战死到最后一位的,想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立足,必须拥有足够的智慧,这也是宇宙虫族选择高度集成于主宰一身的原因。 所有“玛·戈多”的玩家对自身遭遇都心怀不满,大部分公会成员都没有完成开荒任务,基本这个初始地区的内测都完全断送在了尼奥洛斯手中。 玩家论坛上面被“玛·戈多”玩家像洗地一样刷着帖子,铺天盖地的截图记录了虫群的恶行,那些触目惊心的核爆蘑菇云和虫海肆虐的杀戮乐章让所有内测玩家都了解到了“玛·戈多”的惨状。 灵木楠也有把最初见到尼奥洛斯时的侦测面板贴到论坛上,作为“玛·戈多”唯一一个高级npc出没的证据,他的帖子被管理员加精,就放在那个a级任务的置顶帖下面。 灵木楠失去了对尼奥洛斯最后实验的记忆,就像在连接到虫族生命的时候就已经下线,但是尼奥洛斯知道,那时候这个玩家还保持着自我意识,虽然封闭了五感,但确实是上线状态。 然而主宰没有玩家论坛,对玩家搜索大脑记忆和心灵体痕迹也都没有作用,就像完全静默的电磁通讯频道,没有任何反射,这个谜团只会掩埋在历史之中。 内测时间逐渐走向倒计时终点,束手无策的玩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尼奥洛斯精确的实验计划安排中接受没日没夜的煎熬,虫巢实验腔室在彻底结束之前就完成了所有任务。 所有玩家在统一时间掉线,囊胞中的人体彻底消失,这次不会再有重生和捕获的循环过程,尼奥洛斯眼中的仓库顿时只剩下成堆的空腔和一地的黏液。 [内测结束,公测倒计时161个自然日] “现在,没有了搅局者,玛·戈多的改造工程,是时候开始了。” 星球地表密集分布的虫巢代替了人类繁衍生息的城市,而汹涌的虫海则是玛·戈多新的居民。 这颗行星将在尼奥洛斯手中,获得新生。 第六十五章 异常原点 [你已经抵达宇宙虫族精神网络] 精神漫游的终点,就像被流动的时空弹出来一样,尼奥洛斯的概念体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亘古的孤独包裹着他,时间在这个莫名的角落化为混沌,而唯一指引主宰方向的标度,唯有不熄的虫群意志。 相较于上次抵达这里,尼奥洛斯的概念体强大了很多,虫群给予他的力量反馈充实着量子云覆盖的范围,使得主宰对周围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就像一个常年近视的人戴上了眼镜,世界恢复了久违的模样。 如同高压氮气压缩在气球里面,尼奥洛斯壮大的概念体濒临突破的极限,水满则溢,水到渠成,在二阶门槛的瓶颈期前,主宰保持着完全的耐心,如同猎人蹑手蹑脚地潜行在丛林,等待着猎物从枝叶后面显露出身形。 无止境的漂流,心却没有随之流浪,主宰意志承载着真名,抵御着混沌带来的磨损,在万物归墟于此的角落,唯有主宰永恒不灭,时空旅行亦无尽头。 真名的压力就像穿上一层铁衣,自从《宙光》内测以后,这种异样的感觉就降临在所有虫族主宰身上,就像分担着一种巨大的负重,为世界扛起基石。 远古人类建城奠基有这样一种仪式,在地基夯实之后,强大的战士们集体走入地基下方的空穴,用自己的肩膀顶着上方的土方,直到自己化为尸骨,灵魂与不朽的尸身同在,守护着城市在风沙与外敌的入侵中长存。 尼奥洛斯漂游在精神网络这个无始无终的殿堂,就像一场清醒的长梦,八方迷蒙,唯有意识知道自己正身处何方,命运会安排他将要向何处去。 时空裂隙的伤痕越来越多了,曾经这里的黑暗才是永恒的主题,现在那耀眼的光芒横扫寰宇,偶尔一现的宝藏集体展现在主宰面前,就像宇宙这个巨人正在流血,肌肉纤维撕裂,挣扎着愈合与再生。 远古的记忆现在沦为一种致命的恩赐,就像一种甜美的毒药,吸引着主宰们踏入时空裂隙的时空乱流场域,去厮杀,去吞噬,去争夺更高层次的进化,直到向着最高的阶梯迈出一步。 宇宙的历史正在散去迷雾,露出大恐怖的一张面目,信息的洪流就如同天灾肆虐在亘古寂静的宅邸,宇宙虫族精神网络在最初风暴的平息之后也缓慢地呈现出异样。 “过去”是一个宏大的概念象征,它正在向着“现在”侵蚀,而一向披着轻纱隐藏在阴影帷幕之后的“未来”也走出最后的门扉,朝着时空连接体的亿万光辉走去。 时空的概念正在逐渐融合、紊乱,宇宙级文明都发现了这种异常的痕迹,在光速归零的死域之中,连这种墓地也开始有掩埋在昔日的亡灵向着今夕伸出腐朽的手臂。 尼奥洛斯在这场剧变中只承担了自己一份力量的重量,作为真名烙印在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中的主宰之一,他天然地负担有此方世界的守护使命,就像用自己的概念体去填补天幕的缺口,用自己的记忆去缝合逐渐开裂的屏障。 在这个主宰齐聚的宫廷之内,王座上空虚得陷于无形,而廷臣们勾心斗角,权与力的角逐在这里碰撞,信奉至高暴力的种族向来是生死诀于一瞬,就像目视对方的武士心灵交锋,落叶飘飞而下,刀光早已经决定了谁会倒在黎明前的黑暗。 大量的混沌紊乱冲击着漂流的尼奥洛斯,那是主宰们正在进行的概念体战争,这种凶险的争斗,他体验过一次就对此忌惮,在宇宙历史中越行越远,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一起被同化为过去,迷失了概念体的“锚点”。 虫族的杀戮本能正在高涨,概念体象征完全暴露的环境加剧了这种欲望,如同放大镜一般聚焦着灼热的光线,烤得尼奥洛斯的精神如同陷于炭火。 生命的智慧始于对生命本能的克制,尼奥洛斯向来坚韧如荒野上的野草,春风吹又生,无论其他主宰厮杀得如何惨烈,天幕崩碎,群星陨落,他都只是默默前行,如同夜幕下的旅人走在无限延伸向远方的大路,前方就是阴影中的山脉在等待着他。 如同熔炉中淬炼出的钢铁,在高压下折叠、锻打,浸泡在冷却液中,锋芒一出,成就倾世的名剑,尼奥洛斯的概念体吸收着逸散的能流,如同漂游在海面的微生物藻类吞噬着细微的生命物质。 巨鲸游过,汹涌的水流冲击着波浪滔滔的海面,尼奥洛斯这个微小的藻类,从危险的鲸吞中幸存,如同生命进化的奇迹,将行星亿万年的旅程行尽,静静等待虫茧中的蜕变。 悠长的梦境,神秘的幻象,宇宙过去的碎片如同高能粒子扫过街头,大量迷离的幻觉闪逝,那些都是广大历史中的一角,如同现代的人类看见古代重甲骑兵踏过草原,鲜血泼洒在战场上,气贯长虹的毁灭从天的尽头烧到城邦的脚下。 尼奥洛斯的概念体在游离中壮大,他吸取着其他主宰在争斗中被撕扯下来的零星碎块,如同贪食的兀鹫争抢腐尸的骨髓,在尸山血海中获得成长的养分。 这些远超他生命层次的因子,在进入他的概念体后就隐藏得不见踪影,可一旦富集到一定程度,就会在外界的刺激之下,连带着其他部分完成伟大的进化。 这是鱼群的思维,弱小的主宰被大鱼吞噬,幸运存活下来的就吞食着死者的血肉壮大,终有一天也会成长为庞然大物迅游在海洋中猎食,直到在战争中鲸落,万物得以再次生发。 弱肉强食的种族理念在宇宙的异常中被放大到了极致,就像无数年前黑暗森林尚且没有结束的遥远年代,所有异己都是需要消灭的对象,无论对方是否远比自己弱小。 高阶主宰们端坐于自己如同分封制的诸侯王座上,他们的使命早已不是在种族内部攀登那个鲜血淋漓、尸骸遍地的阶梯,作为宇宙的巅峰之一,他们的心思只在于至高主宰的宝座。 尼奥洛斯在适者生存的角斗场中蛰伏,等待着种子发芽的那一刻,在向着阳光探出泥土的刹那,就是他开始争夺这片森林所有生机的战争之始。 原点已经确立,乱世之象初起,飨宴开席了。 第六十六章 大扫除 人类之间征服战争的后续是整合区域核心,将行政管理范围辐射过去。 本质上,这是一种领土的再分配,主权的变易没有影响宣称权的存在,很多战争只是上一场战争的延续。 土地与人民换了一顶王冠压在头上,而对于战火洗礼后的人口而言,在战时混乱和军事管制之后,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然而,虫群对“玛·戈多”的征服属于外来入侵,就像闯入家门的强盗,霸占了良田、屠戮了牲畜、将这个本不和谐的家庭烧成一地尸骸,灰烬成了土地的养分。 原生自然系统被虫群完全取代,由于虫族自成生态圈,星球地表物质循环的流动效率大幅度提升,既不需要经历食物网的分级传递,也不需要生物与生物之间协同进化。 储存于有机物中的能量从菌毯那里生产出来,以生物能的方式提供给所有虫族单位,其中甚至包括经过设计寄生于虫群体内的微生物,因为分享能量的层级极端精简,能量传递损耗被压制到了最低。 菌毯覆盖的区域大于陆地面积的总和,所有降临到地面的太阳能被完全利用,就像人类在星球表面铺满了太阳能板一般。 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地面反射回大气层的热能大幅度减少,加之孢子尘埃降低了大气透过率,时间延长之后,“玛·戈多”的平均气温会逐渐下降,最后回归到一个新的平衡点。 海洋会抑制这个过程,海水的大比热容分担了能量释放的工作,但是海水温度的降低速度会远远高于正常星球轨道偏斜的影响速度,本来应该用数千年的时间降低的温度数值在几年内完成,仿佛在加速奔向下一轮冰河时代。 即使虫群不主动灭绝所有海洋生物,对温度普遍敏感的海洋生产者也会大规模死亡或者白化,最终导致海洋生态系统的崩溃,大量死亡的鱼类让湛蓝的海洋愈发浑浊。 最终“玛·戈多”地表的生物圈将只剩下虫族,除了大气、洋流与风力的自然循环,其他部分全部由虫族完成,无论是蒸腾作用还是固定土地,虫族的万能菌毯承担了其中大部分责任。 可预见地,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星球表面会出现一定天气混乱,但是这些对于虫群统治“玛·戈多”的事业来说无伤大雅,就算曾经郁郁葱葱的生命星球沦为火山活动极度活跃的原始状态,虫群依然可以正常的生存。 在主宰意志的命令下,所有虫群开始对“玛·戈多”的地表进行彻底清扫,包括但不限于广阔的浅海、地下溶洞隧道、沙漠地下河、高山之巅……乃至于深海巨渊,只要是生命可能存在的地区,没有生物可以幸存。 菌毯是这项任务的核心,它持续蔓延向隐秘的角落,孢子团在大气中逸散、在海洋中沉降、在土地中扎根,侵染生物的躯体、感染它们的神经网络,然后被携带到更多地方,就如同疫病一般覆盖所有生物能够生存的区域。 曾经的“星星之火”计划正在发挥余热,当初利维坦向全球范围播撒囊胞,这些脱离主巢神经网络的结节收集的数据全部上传到母巢中枢,让细微的生命信号也得以标注出来。 刺虫们涌入狭窄的洞窟与隧道,或是奔跑在火山熔岩重复涨潮退潮的松散地下河岸、或是在沙漠看似水源枯竭的暗河中漂流,所有肉眼可见的生命都面临杀戮。 翼龙巡逻在山脉与高峰之间,在冷冽的气流中俯冲而下,目标便是生存于这些地区的生命,擅长攀岩的生物惊恐地跳跃在绝壁之上,石子在它们脚下向着深渊滑落,它们却瞬间爆开成血花,在山岩上留下一个图腾般的痕迹。 哪怕是极地,虫群的身影依然出没在冰川与苔原,在黑色的土地上越过危险的冰缝,猎杀敢于冒出水面的动物或者一向被奉为大自然神秘精灵的罕见生命,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圣洁的雪地,沁出汩汩的水流。 腐蚀者顶着数百个大气压深入海洋,它们通过电磁力场扭曲着重力,强大的神经元外壳为了适应高压而提前变化出内外压强平衡的渗透系统。 腐蚀性的酸液释放在海床上,栖息于海底火山裂缝的生物集体化为枯骨,缓缓地落在火山岩之上,在熔岩的辐射光芒中,那里由于迅速冷却产生的密度比水还低的孔状岩石逐渐上浮。 大清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让闲置的战争单位活动在星球地表,这种行为消耗了大量生物能,但是代价并不重要,尼奥洛斯需要的是一个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独属于虫族的星球。 这种极端的侵略性有别于人类战争,同种族内部的倾轧只会导致生灵涂炭,而虫群带来的是整个星球的大灭绝,人类城市的毁灭还能留下废墟供后人考究并铭记历史,而虫族给“玛·戈多”带来的毁灭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在一切工作完成之后,尼奥洛斯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模拟星球的造山运动,重新塑造星球地貌,为虫群制造出最合适的环境,并且依靠二阶虫族知识【行星虫巢】,为更深层次的改造奠定基础。 这些都是规模庞大的持久工程,而主宰多线程安排的任务远不止这一项,大清扫的同时,利维坦会搭建起原始的太空穿梭渠道,越来越多的物质会被带到行星轨道,人类尚未完成的太空事业将由尼奥洛斯来接手。 比起人类按部就班改良工质效率和完善生态循环系统,最终降低物质运输成本,让人口得以大规模进入太空,虫族的太空事业显得简单粗暴了许多。 虫族单位皮糙肉厚的身躯让虫族版本的太空电梯跑步进入电磁驱动的时代,直接跳过本质为卫星并且还需要在尾部加上等重量配重球的阶段,只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恒定的、可以克服星球引力的动力,虫群就能来往于太空与地面之间。 神话般的生物科技代替了材料学的突破,等到虫族迈入二阶的门槛,尼奥洛斯就可以抛弃这种原始的太空运输方式,以生物反重力的办法抵消潮汐引力的撕裂,让虫群达到星系级文明的交通技术高度。 人类文明陨落于历史之后,所有工程都开始于大清扫,就像是打扫干净家里再迎客,倘若查尔斯文明舰队抵达,他们将面临的就是一整个星球繁衍生息的庞大虫群。 第六十七章 火种长眠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在这个夜晚来见我吗?年轻的战士。 不知道,将军,是因为月光吗?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 你离答案很近了,格雷戈里,圆月一直是联邦的象征,那样银白色的月光代表了纯净、智慧与启迪,月旗曾经飘扬在我们星球母亲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知道,将军,我从来没有去过地面,也没有见过海洋。 当我们立下誓言时,就是要向圆月的形态靠近,孩子,你生于大地之下,身处星球母亲的怀抱,当你未来见证月光照耀,就是要把圆月的教诲传递给遗忘它的人们。 遗忘?但……地面上的人们不都是联邦的子民吗? 年轻的战士,时光正在流淌,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最小的弧度也能实现最大的圆周,漫长的背离终将回到它忠实的原点,就像是命运的预言。 请原谅我,将军,我听说世界如此广阔,而我们埋葬在地下,从未能窥视星空,外面……如今怎么样了? 格雷戈里,强大的东西未必因为他的数目与大小,有时候,强大来源于完美无缺,源自它的根深蒂固,就像我们头顶的圆月,它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天体,比之星球母亲,它却显得渺小地挂在我们的天空,我们的人民百年来仰视它的纯洁以寻求启迪,也将使现在的我们度过最艰难的黑暗年代。 我明白您的意思,就像蛰伏的熊,总会在寒冬之后咆哮世间的。 现在,你还是不明白我叫你来这里是为什么吗?只是聊聊月光? 父亲……不,将军,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今天是联邦逝世的周年日。 你已经走近答案了,格雷戈里,来吧,站到我面前,是时候为你授衔了。 …… 广袤丛林的自然环境看似树木根系发达,其实降水量大多渗透进了地层,丛林的固水能力很差,只是水循环速度很快,雨季的时候格外潮湿。 地表水对可溶性岩石的溶蚀和沉淀、侵蚀和沉积造就了“玛·戈多”拥有相当丰富的地下溶洞环境,在一次次间冰期中,亿万年来的重力崩塌让热带碳酸岩溶洞地貌发育得非常强烈。 地表层的空洞区容易导致菌毯蔓延时出现组织撕裂或者形变,类型复杂多样的断续奇峰异洞让菌毯面积的扩张受到了阻碍。 洞穴、溶沟、天生桥和石芽等等年轻的地形都拦在菌毯细胞微丝传播和扎根的道路上,强行消化掉这些结构松散的无机质需要一定时间,这导致了菌毯看似覆盖了全球每一个角落,其实在这种地貌中存在很多的死角。 生命信号的探测主要集中在地面,深入地层会出现很大程度的衰减,在大扫除持续到尾声的时候,尼奥洛斯也只能确定基本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火种长眠于尘埃、长眠于黑暗之中,就像是生命的孤独、阴燃的火堆,怀揣着向整个世界复仇的野心,他们的誓言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用火光去照耀新时代。 在主宰的视野之外,仍有这样的人想要做梦,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滤清历史后剩余的残渣,证明人类有人类的底蕴,却不知黑色的眼眸早已与深沉的黑夜融为一体,不再有寻找阳光的能力。 倒悬的铁塔、圆月的旗帜、滴答作响的警示灯,星球母亲的地层内掩埋着历史的棺椁,庞大的金属结构贯穿在数百米深的地下,扇形分布的楼层已经有了类似于太空城的设计雏形。 然而,尼奥洛斯对行星的改造工程对于地表环境来说是毁灭性的,除非将基地沉入地幔层的铁镍环流中,否则肯定无法在主宰这位“星球塑形师”手中逃离命运的审判。 这都是时间静静流淌的意外,在文明的车轮走过数百万年的侥幸里面,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幸运会有终结的那一天呢。 联邦旧都废墟上面建立起新的虫巢,工蜂们开始勘探人类未曾涉足的深层矿脉,悬浮囊使得它们悠然游动在紫黑色的丘陵之上,大地上暴露出人类建筑最后的痕迹。 倒塌的高楼、山丘般的瓦砾碎片、风中飘落的广告牌,远方废弃的矿场已经早已经枯竭,被虫群遗弃在郊外,那里连金属都在几十年的时光中腐蚀殆尽,菌毯都扎根不了这种彻底氧化的离子层表面。 尼奥洛斯为“玛·戈多”文明亲手誊写的文明纪念碑就在废都中央静谧地悬浮,上面神秘的文字已经无人可以诉说,而在它的下方,正是虫群视野死角的大型地层溶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参加自己的葬礼,人类文明没有在自己的纪念碑前献花,至于未来有没有这样揭棺而起的机会,只能留待时间去见证。 …… “玛·戈多”地表的大量虫巢群落出奇地平静了下来,仿佛在大扫除的劳累之后安然休憩在自己缝制的床铺,以天为被,仰望漫漫星空,阖上双眼。 尼奥洛斯集中了虫群意志的所有灵能,导致虫群集体陷入休眠状态,虫巢的能量经络闪烁着缓慢熄灭的光芒——在主宰需要的时候,整个虫群都是主宰身体的延伸。 凶恶的虫族落在菌毯上,无论是体型精巧的刺虫还是沉重庞大的毁灭者,菌丝都迅速攀附到它们身体上面,就像裹上一层厚厚的衣服,那些共生的微观网络提供着生命所需的基本生物能,同时协助虫群将新陈代谢压制到最低。 如此浩大的灵能反应出现在“玛·戈多”的地表的一个点上,这样的浓度引发了大量的连锁反应,心灵的力量开始直接映射到现实,宇宙心灵潜流浮现出虚影,光怪陆离的幻象在地面上破碎与重现,没有旅人可以在这样的白日幻梦中摆脱沉沦。 长时间静止在天空中的漫天极光,就像天边挂起摇曳的长裙,高能粒子流扫荡大气层,高层大气分子激发出电离现象,让热带地区反常地出现了这样的天象。 这就是极地地区人们口中的“神之裙摆”,一般的极光可没有资格叫这个名字,很多在极圈生活一辈子的人都以一生见一次这种极光为荣。 这么强大的能级超越了“玛·戈多”星球状态稳定下来后的数十亿年历史,利维坦从太空轨道都能见到明显的环流紊乱出现在地表,肉眼可见的风暴迅速成形。 尼奥洛斯凭借虫群意志的加持,将他的精神体暂时拔升到新的高度,现在他的视角就像是从高维俯视整个星球,所有的结构都出现了新的方向,他的心灵触手可以“探”入物质的“内部”。 这是对整个星球的扫描建模,作为一位伟大的工程师,当然需要合适的图纸来设计他旷世绝伦的建筑作品。 第六十八章 行星改造 [你完成了一次行星建模,完美度76%,基于你的位阶判定结果,你获得经验(首次经验特化)(越阶行为特化)] 宏伟的行星数据流在尼奥洛斯的灵能网络中奔涌,这种程度的流量是相当庞杂的知识汇总,以虚幻的姿态逸散,就好像“玛·戈多”化为了时空曲线中的纯粹信息体。 如果说地表级文明依赖卫星链绘制的勘测地图是一幅静态的风景画,那么尼奥洛斯对星球本身的建模行为就是用大理石雕刻出一个等比例缩小的雕像。 星团级文明捕获一个星系旋臂的所有天体信息形成一个动态星图,这种战略级地图包含了上千万恒星系的历史运动轨迹和经历演算推测出的未来轨道,比起尼奥洛斯现在仅仅测绘了一个静态星球的固定数据来说,超越了太多。 辅助以虫巢的计算能力,根据经验主义也能通过物理学演算“玛·戈多”未来将要发生的情况,例如预报风暴形成、预报地震与火山活动,甚至于推测出数百万年以后的地壳变动也不无可能。 然而,真实情况是,混沌原理支配着科学的深度,就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引发一场龙卷风席卷遥远的隔海大陆,掀翻屋顶,将大树连根拔起。 尼奥洛斯不是本土的人类文明,预测天气对他来说并没有作用,虫族的生产生活也不受天气影响,哪怕是强台风汹涌而来,以虫族单位的体量和菌毯固定,虫巢也能正常安排工蜂的采矿工作。 对于主宰而言,耗费整个虫族意志积累的灵能用以行星建模更大程度是为了设计改造图纸,在二阶虫族知识-【行星母巢】点亮之前,提前将“玛·戈多”的地壳修饰一番。 这颗行星地壳的化学成分主要集中在硅和铝,硅酸盐岩石组成固体星球的最外层一圈,在大洋底部的盆地,这层外衣薄到仅仅只有几公里,甚至呈现出不连续圈层的地壳缺失。 尼奥洛斯对地壳的改造计划应用在隧道系统,在曾经生长有连绵不绝丛林的数百万平方公里相对平坦土地,进一步平整地形,方便虫群搭建垂直结构建筑,而在多火山地带和高山地区,坑道虫会肩负起将虫道网络连接到山体内部的责任。 最终主宰希望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从太空俯瞰下来,“玛·戈多”表面由紫黑色的大陆和纯净海洋瓜分,高耸的山脉上,虫群往来于山崖峭壁和地面之间,就像挖空了的蜂巢,内部只剩下网道结构和虫巢核心延伸的触须。 为了适应不同地貌,在上一个星球,虫巢模板就进化出相当丰富的种类,其中最常见于母巢群落的就是类似于辐射触手的海星状,而其他版本就千奇百怪,眼球结构探出触手链接一面山体的、脊柱结构贯穿在扭曲地层的、大脑结构浑圆如弹丸埋在地下的…… 尼奥洛斯读取着基因塔中保存的虫巢模板,有时候如果没时间设计一种地形应用哪种模板,就直接把虫巢核心种在里面,工蜂发达的[筑巢基因]会自行分析地层结构和环境条件,发育出最合适的模样,只是可能看起来没有美感。 在虫巢意志的星空中,主宰如同一位至高的造物主,将“玛·戈多”这颗行星的虚拟建模球体随意地摆弄,无限放大的细节包含了地形的起伏和地层结构的完整模拟,只要一念而至,等比例缩小的地幔反射面就可以缩放到眼前。 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尼奥洛斯已经熟悉整个建模的模样,就像把“玛·戈多”刻进脑海里,地核数千度高温的高密度熔融态物质的流动声仿佛就在星空中回响。 行星建模的工作已经完成,然而灵能网络的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主宰正在把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灵能归还给整个虫群,心灵体的冬眠在能量汇入之后开始出现活跃迹象。 一时间,死寂的星球表面热闹起来,休眠的虫族抖落菌毯,就像人类掀开被子起床,以百亿为单位的虫群苏醒过来,孢子尘埃弥漫的黄昏色天空之下,有毁灭者正在仰天咆哮。 根据尼奥洛斯的命令,大量工蜂进入虫道网络,穿梭在坑道虫拉长的身体内部,在“玛·戈多”的地面下方,交织成网络的通道快速蠕动,化学刺激物让这些血肉作出特种反应,传递到没有大脑的坑道虫那里,基础的感应器官接受信息,改变着虫道延伸的方向。 毁灭者的巨大类骨质刃推平着地面,菌毯涌动的潮水之下,堆积的土石被压缩成高密度物质被结节包裹消化,地动山摇的工程开始了。 低海拔的丘陵被推平,就像将皱起的丝绸折叠成整齐的手帕,所有土方均匀分布、密度统一,方便虫群未来建立行星级建筑时不需要考虑多变的土壤条件。 高原地区,成群的工蜂从虫道网络的尽头涌出,这些漂浮着的工作单位分散靠近嶙峋的山脉,如同盾构机一般开始凿穿隧道,这个工程受到脑虫的指挥,分工合作,最终汇合成一个整体的力学架构,最大限度保证山体不会出现大规模坍塌。 菌毯肿瘤被沿途布置在隧道里面,这些低程度分化的组织攫取散碎土壤中的微生物与有机质,开始繁衍出基础的原始菌毯,等到虫道网络链接过来,虫巢的生物能仓库就能接通这里的工程,就像给机器通电一般。 曾经的无人地带相对繁琐一些,广袤的沙漠结构松散,工蜂只能依靠携带的特调微生物群落将流动的沙子分解粘合为固定的墙壁,如同将沙子转化为玻璃,勉强支撑隧道系统的延伸。 爆虫在这种工程建设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在面对高强度花岗岩层的时候,腐蚀性的强酸比工蜂的利钳更加好用,效率极高。 虽然这个过程刚开始会消耗爆虫,但是很快虫群就进化出单纯的器官来分泌酸液,抛弃爆虫的移动能力,转而参考蚁后的生命形态,以一种生物机器的方式开掘隧道。 行星改造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尼奥洛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虫群意志俯瞰着“玛·戈多”的大地。 未来的岁月里,这位星球母亲将会成为虫群的模样。 第六十九章 太空黎明 九天揽月是生命仰望星空时的无限畅想,神话故事的背后,总是真实的历史。 荒地生星,璀璨的烈阳花色绽放在宁静的天空,等离子流推进着渴望拥抱深空的生命,向着遥远的无尽天空,探出自己的脚步。 鳐鱼一般的活体空天飞机垂直起降,硕大的蝠翼划破长空,抵消星球自转的速度,在大气层中摩擦出灿烂的火花,直达近地轨道。 尼奥洛斯没有浪费当初实验创造的生物模板,转而将其改造成原始虫族火箭-【母巢之子】,通过降低对能量环境的需求标准,让虚空维度供给的幽能转化为克服行星引力场的持久动力。 在虫族完全迈入二阶之前,这种原始的太空运输方式尚且需要服役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地表级文明来说,这种技术水平已经象征着太空时代的到来,得以窥见星际时代的门扉。 利维坦总归是特殊单位,它本体改造自星系级文明的驱逐舰,虫族现在没有能力建造自己的活体太空舰队,万丈高楼平地起,太空时代的第一步还是简简单单地建立卫星虫巢。 发达的生物科技让虫族可以完成自给自足的能量循环系统,只要等待活体火箭将物质运输到近地轨道,就可以让工蜂开始激活筑巢基因。 等离子驱动的方式极大地降低了工质需求,进而大幅减少了将有效载荷运输到太空的费用,推重比的高度优化让活体空天飞机的运输成本非常廉价。 当初月球基地的建立为独立的卫星虫巢积累了宝贵经验,尼奥洛斯将生命维持系统加入到新虫巢模板中,完全依赖内循环的物质流动不需要像建立在天体表面时大量吞噬无机质。 现在,背景辐射接近绝对零度的空间里,利维坦充当了运输枢纽的重要作用,所有起飞的母巢之子都回归到活体战舰体内中转,这些巨大的移动堡垒在利维坦面前就像一个普通人站在泰坦-克利修斯旁边一样,如同倚靠着黑色的山石。 母巢之子的甲壳下方空腔携带了大量工蜂和幼虫,而参考了囊胞坦克的运输设计让它们的背部成了一个巨大的移动仓库,还加载了生命维持的营养系统。 对称分布的紫黑色茧膜下方,工蜂们躁动的嘶鸣声传出来,为了调制出足够巨大的卫星虫巢,尼奥洛斯简单修饰了一番这批工蜂的筑巢基因,让它们可以分工合作,各自发育成虫巢的一个部分,代价就是它们的虫群意志形成了一个小型局域网,容易出现一些混乱。 吞噬了整个星球的生物质之后,虫群的生物能储备非常充裕,哪怕是发育了上百亿的虫群也依然保持着极大的储量,这些能量的相当一部分都将应用在虫群的对外扩张殖民计划中。 母巢之子们携带了大量的无机质矿物,这些金属元素将作为虫巢发育的骨架,在地面上已经经过初步消化,等待工蜂启动基因断组,变异出的血肉就会将矿物吞没,最终生长在一起。 从近地轨道已经能俯瞰“玛·戈多”的轮廓,如果是人类文明未来在轨道上建立太空城,那么大致形状会是辐射分布的轮盘状,为了保持自转而产生重力,农场、工厂和生活区如同扇叶分布在几重轮盘之上。 然而对于拥有菌毯的虫族而言,所有单位都可以攀附在菌毯上移动,所以不需要维持向心的重力,天花板和地板都是可以行走的道路,因此卫星虫巢的形状大致会是类似于蚂蚁窝的近球体,就像一个环绕“玛·戈多”的卫星群。 在虫族的太空巢穴搭建起一定规模之后,尼奥洛斯就可以积累足够的样本用来点出关键的二阶知识-【泛宇宙进化】,大规模修改虫族的基因模板,添加太空生命的元素。 想要在宇宙中生存,虫族单位需要广泛具有类生命外壳,类似于生物角质的活体分泌物来抵御太空的低温,而基因链修饰必须加入新的基团,细胞壁需要进化,让虫族生命在宇宙辐射中可以安然生存,不出现癌症般的恶性畸变。 高强度宇宙射线是二阶虫族开始有别于地表级时期的重要拐点,进化速度的高度膨胀让虫群拥有足够多样性的分支空间,而不是完全依赖主宰的生物设计,百花齐放的虫族单位种类能让整个虫群的生态更加趋于一个完美的有机和谐状态。 等到【有机质创生】点亮,虫族的太空扩张就不需要完全依赖行星基地,球状的虫巢可以独立于天体系统之外,成为不活跃彗星带或者恒星轨道上的一员。 二阶虫族的跨度很大,从尼奥洛斯现在的类行星级文明到拥有恒星际殖民能力的行星级文明巅峰,直到窥见星系级文明的门槛,才是三阶虫族的领域。 文明的扩张一直是一种爆炸的增长速度,只要跨入下一个技术时代,文明就可以将自己的疆域以指数的形式放大,行星级文明最多坐拥几个恒星系团,星系级文明就可以把一个星系旋臂划入自己的统治范围了。 这也是智慧文明总被比喻为宇宙癌症的原因,在地表级文明看来生命如此孤独,而实际上宇宙早已经拥挤得不剩下什么生存空间。 然而天灾种族和混沌熵增的存在让宇宙整体保持着一个健康的身体状态,不会因为文明数量过度增长而加速热寂的到来,但是对于刚刚迈入星际时代的文明而言,这种宇宙现状无疑是强迫着文明往战争的方向靠拢。 【唯进化与战争永恒】,这就是虫族一向的种族理念,尼奥洛斯的主宰意志降临在母巢之子身上,看向近地轨道中蠕动膨胀的血肉团块,如此迫切地想到扩张速度的提升。 虫族知识树随着尼奥洛斯对太空的探索步伐而逐渐闪耀,虫群意志的反馈开始在边际递减的极限之上突破,就像牢固的瓶颈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神话般的生物科技一直是虫群的底蕴,战争之后的成果消化以后,进化的安排也必将提上日程,唯有虫群的集体飞跃,才能让虫群的种子撒遍整个恒星系,在荒凉的地外行星建立自己的庞大疆域。 总有那么一天,太空扩张面临下一次战争的门槛,尼奥洛斯的虫群将犁耙铸成利剑,挥向自己的下一个敌人,将他们的心脏捅穿在太空王座之上。 宇宙的残酷历来如此。 第七十章 超级主巢 星球有自己的天然地核,而伟大的主宰想要为她装上一颗活跃的心脏。 向着星空、向着广阔天地开拓的虫群就像是离乡闯荡的游子,而总会有些留恋故土的,在家乡等待着它们的归来,并默默准备着给旧时代增添上新世纪的笔墨。 在太空时代的黎明,虫群的先遣军探索着深层空间,卫星虫巢在轨道上遍地开花,肉眼可见地,未来将会有漫天星辰成为“玛·戈多”新的卫星链,悬挂在永恒宁静的夜幕上。 仰望星空的土地是虫群立足的家园,这片饱经风霜的领域是星球母亲沧桑的面貌,在战火洗礼的痕迹逐渐淡去,人类建筑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之后,虫群开始为美丽的她点上妆容。 如同重新焕发青春一般,“玛·戈多”在经历了虫群的初步改造工程之后,大地变得格外平坦,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平原出现在星空之下,上千万平方公里的一望无际是虫群自由驰骋的疆场。 从前,古生代一路走来的行星在板块漂移与大陆碰撞之后,无数生命拥挤地占据了星球母亲的肌肤表面,将大地的风貌掩藏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下。 现在,“玛·戈多”平滑的肌肤重新显露出来,唯有一层薄薄的菌毯作为外衣,多余的丛林衣物被抛弃,海量的星球儿女安眠在时光的坟墓,留着陪伴她的,只有外来入侵的虫群。 高耸的山脉和险峻的山峰一向是星球母亲优美的曲线,在裸露的岩石没有生命气息覆盖的时候便已经是绝美的风景,而所有丛林化为腐朽的焦土之后,所有的曲线都完全曝光在太阳照耀之下,而作为星球紫黑色外衣的菌毯,还没有完全覆盖这些凸起的肌肤。 虫群已经开掘隧道,将虫道网络连接在一起,补全空洞的缺口,以腐蚀性破坏为主要方式的新工程爆虫很好地适应了新的生命模板,大量隧道的延伸跟随着菌毯的蔓延,支撑隧道的同时改造无机物,让后续虫巢的建立可以拥有良好的地基。 只要再放宽些时日,虫道网络就能把“玛·戈多”地表完全覆盖,适时所有虫族都能以人类文明无法想象的高效率快速往来于星球地表的每一个角落,大概类似于真空隧道的磁悬浮列车以每小时一千多公里的速度跑在密布全球的铁路网上。 不时有母巢之子从太空轨道返回,它们回程时携带了半发育的卫星母巢样本,这些休眠的血肉团块上面长满了菌丝,细微的血管还在上面跳动。 这些样本是检测卫星虫巢在太空辐射和真空环境生长情况的实验品,尼奥洛斯需要调制出最合适的虫巢模板,突变池和进化腔日夜不休地改造和分析这些独一无二的样本。 在高能射线长时间穿透之后,这样看似一模一样的样本在细胞层面已经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变,这全都是宝贵的实验数据,将在实验腔室中碰撞出新知识的火花,就像原始人用燧石打出篝火、生物学家周游世界统计出进化原理和三棱镜摆在阳光之下折射出彩虹。 宇宙虫族的知识树虽然拥有远古基因记忆的传承,但是作为一个在多少亿年中间繁衍不灭的伟大种族,它从不拒绝新血液的汇入,每一位主宰在探索知识的道路上发现的新风景都将融入这个海纳百川的体系,直到无限的时光筛选出历经考验的真金。 尼奥洛斯走在堂皇大道之上,他遥望在远方路边等待他的知识,而主动另辟蹊径,以一种曲折的小径走向注定的终点,这或许比不上先点亮知识再进行应用那般高效,但是这样的路途让知识的基石更加凝实,并闪耀出自己的光辉。 原本按照标准的知识攀登流程,虫群应该在主宰的指引下飞跃到二阶,再进行行星建模和大规模改造,这是向【行星虫巢】发展的道路,最终过渡到以移动行星作为虫族的战争堡垒。 在步入二阶之后,宇宙虫族就开始出现各自的特色分化,这也是进化奥义的体现,就像繁茂的生命之树,虫族一直坚信唯有这样的自由才是永不僵化的智慧。 尼奥洛斯选择了【行星虫巢】道路作为自己虫族的二阶基石,在未来这项工程完工之时,所有虫族迈入二阶,它们都将获得与母星的羁绊,恐怖的加成让它们在母星这个堡垒作为后盾的战场上肆虐一切。 有些主宰有其他的选择,例如往微观方向发展,所有虫族过渡为微生物,乃至于隐秘地潜伏在整个恒星系,就像生命星球上细菌无处不在。 在宇宙中也可以看到往聚合体发展的虫族,所有虫群单位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细胞组合成一个巨大的虫族个体,虫族主宰就是这个巨型生命的核心,体现在宏观上就是一个移动的天灾游荡在宇宙的深层空间中,遇上生命星球就倾泻海量的分化虫群。 很难说哪种道路才是虫族真正强势的方向,就如同生命百花齐放,在漫长的历史上,很多种道路都诞生出了高阶主宰。 曾经有一位以【行星虫巢】为二阶基石的高阶主宰名为“辛格拉”,它将宇宙的一个超星系星团改造成虫巢,这个闪耀在宇宙背景上都能轻易观测到的星体群游荡在每一处角落,就像一位沉默的巨兽寻找着它合口的猎物。 当它结束超空间穿梭出现在真实维度的时候,宇宙级文明也只能忍气吞声,无视下级附庸的超星系星团级文明的求救讯息,放任辛格拉这位高阶主宰给一个高级文明带来毁灭。 那是极度浩瀚的吞噬,虫群从星体中汹涌而出,数百万亿恒星系的规模,无声的碰撞,湮灭的光芒照耀整个宇宙,在这种程度的压倒性战争之中,一颗如“玛·戈多”般大小的行星在里面就像一颗尘埃漂浮在“玛·戈多”地表。 这就是“超级主巢”,尼奥洛斯坚定地走上了这个道路,“玛·戈多”这位星球母亲就是他第一个战争堡垒的子宫,终将孕育出强大的二阶虫族。 在虫族未来的无尽道路中,主宰都不会后悔选定自己的种族基石,并如同一位战士背好行囊,拿起自己昨夜刚刚磨砺好的家传铁剑,走上属于自己的战场,成就荣耀的冠冕。 旧王已逝,新王当立。 第七十一章 玛·戈多之心 风吹拂着大地,菌丝飘摇,血肉室颤。 很久没有下雨了,孢子尘埃的云朵里,蒸腾翻涌的大气积蓄着电荷。 轰隆一声,如同呼唤万物生发的钟声,白日煌煌,瓢泼而下。 珠帘遥挂,平坦的土地上,震动着膜翼的工蜂们顶着潮湿的外壳,悬浮游动之间水珠汇成细微的水流,从甲壳的弧线上顺着毫发滴落在菌毯上,润出一片越发深黑的笔墨。 虫巢屹立在雨幕之中,尖锐的辐射骨质蒙上了一层外衣,垂直结构的平滑曲线让雨水自然流下,就像人类古代的瓦片屋顶一般,主动引导水循环进入地层。 菌毯会固化地面,雨水进入土壤表面的时候,就像落在荷叶之上,微观层面的蜂巢状结构等于良好的纤维管道,将所有大气水源分流,部分进入大地,在地下河和岩层沉积作用下重新回到海洋,而另外一部分由菌毯将其表面积摊开,加速蒸腾水汽回到大气层。 虫族需要的水分会被吸收,所有虫族走在菌毯上的时候,细微的链接不仅供应着生产活动所需的生物能,也供应着生物必须的无机质, 这种高效的能量循环就好像人类随时随地都可以吸收营养,不需要空出时间来吃饭饮食,可以没日没夜地长时间工作,直到设计的寿命走到尽头,虫族生命倒在菌毯上,被菌丝快速分解消化,将物质还给自然。 虫巢群落的分布科学地支配着一定面积的土地,在尼奥洛斯眼前这个进化程度不高的虫穴旁边,一个巨渊显露着自己的一角,在雨天中如同归墟一般吞没着水资源。 主宰踩在巨渊的山崖边,坑道虫的身影隐隐约约出没在平滑的崖壁上,从全球各地调集来的“工程机器”已经在这里开掘了十几天,大量土方被转移到其他虫巢,只在原地留下一个通往星球内核的窗口。 蠕动的血肉团块如同巨大的山岳,数公里半径的有机质在菌毯的攀附下供应着能量,粗壮的血管与能量经络密密麻麻地挂在破溃如糜烂伤口的肉壁上,如同榕树垂下气根。 坑道虫挖掘土地的时候分泌出腐蚀性菌毯,就像人类用和好的泥浆糊墙一般,将巨渊通道的管壁平整得光滑如镜面,虫道网络就往深处蔓延,搭建出实时监测的轨道。 在尼奥洛斯的命令下,无数管道从血肉团块上脱落砸在地上,菌毯也一块块地像下雨一样斑驳分离,富含高能营养的液体流淌在那些管道口,散发着辐射粒子。 在雨幕遮挡的视线后面,那个血肉团块顺着菌毯的蠕动,那些海浪一般起伏的纤维结构变形成坚韧的缎面,如同远古时期人类利用滚木搬运巨石一般,将体积庞大的有机质体运往巨渊之口。 工蜂们快速往来于轨迹之上,它们在血肉团块周围就像猎食动物奔跑在第一高峰的山脚,利钳修正着团块移动时的癌变效应,将多余的肿瘤剪除,方便臃肿的团块滚动在菌毯之上。 高强度污染性的次级幽能血液奔涌在血肉之间,就像浓酸流淌在动物的血管,那些半透明液体暴露在空气中就迅速焦化变黑,如同沸腾的墨水一般滋滋作响。 参与这个工程的所有虫族都会因为这个血肉团块散发的辐射出现一定程度的畸变,方圆上百里的土地在未来也将是虫族也无法生存扎根的禁区,远超核爆炸中心的能量污染,即使是伟大的主宰也需要让自身细胞高速代谢掉持续癌变的恶性基因。 这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但是比起星球母亲的体积,它还需要发育成完整的器官,生命循环系统就围绕着它来建立,就像血管的分级,虫道网络将会发育成体表的毛细包团,已经由坑道虫挖通的地底隧道将会成为静动脉交替的网络,而“玛·戈多”的平原将成为她这位星球母亲真正意义上的肌肤。 血肉团块在主宰的注视下开始进入巨渊,瀑布般跌落的菌团囊胞如同开闸放水一般落入深不见底的窗口,而主体的蠕动血肉在纤维组织的拉伸之下展开成一摊液体,宛如胶体果冻般缓缓滑入。 分布在墙壁上的虫道网络充当了铁轨的作用,它们引导着血肉团块的下坠轨迹,触手直接插进血肉中间,持续发力牵引,绷紧的螺旋吸盘牢固地稳定在墙壁上,那些细碎的牙齿在光滑的表面划拉出毛玻璃一般的伤痕。 [你正在进行行星级高危行为-【星球改造】,检索到目标-【半金属血肉之心】符合数据库中的【行星之心】特征,正在锁定目标轨迹,【心脏】下沉中,500m……1000m……2000m……3000m……] 血肉团块在星球引力和触手牵拉的双重作用下高速自由落体,这种向着地心的拥抱就好像直接在高空大气中跳伞,没有任何降落伞的缓冲效果可言,直接越过薄薄的地壳进入岩浆奔涌的地幔。 高温环境持续升温,石陨石层显露出超基性岩的密度,血肉团块顺利地划过软流层,地层中密度偏低的成分已经在一千多摄氏度的环境中部分溶解,熔融物质漂浮在固态物质之间,流动性的岩浆淋在上面。 【心脏】下落产生的地震波急剧降低波速,直到穿越到下地幔,这里常年的强大地内压力让矿物分解成简单的金属氧化物,极高的密度使得坑道虫也挖掘了很久,剧烈摩擦导致的牙齿磨损使得坑道虫必须交替换班。 离开地震波反射面,【心脏】抵达了最终的地核,从外核往中间过渡,超高压让这里的密度如此之大,唯有单纯的金属可以与之媲美,而【心脏】就好像石子砸在水面上,在纯金属密度的地层中垂直沉降。 这不是因为【心脏】的密度已经到达强互作用力材料的程度,而是幽能爆破的结果,铁镍流的磁场被瞬间紊乱,【心脏】直接透过液-固圈层达到六千多千米深的地心。 浸泡在熔融铁陨石的中央,【心脏】顶着外层开始缓慢气化灼烧的温度,超高速增生,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血肉触手就像心脏的管道深入地核的内部,紧紧扎根在里面。 [警告!:【半金属血肉之心】正在气化,预计将在地内压力的7~11s内完全压缩为第二内核] 浩瀚的幽能冲击着地层,从未有过的地震波从内核传达到地幔,直接无视反射面的横波消减,将地层活动带到地表,引发了全球范围的大地震和集体火山喷发,岩浆流淌在龟裂的大地,火山灰遮天蔽日。 [【行星之心】模型建构中,内层结构正在稳定,幽能壁垒生成,生物组织高速分化] 面板信息沉寂了一会儿,仿佛罪犯等待着法庭的审判之锤落下。 [目标行星-玛·戈多,【行星之心】已生成,星球数据更新中] 强劲的心跳骤然席卷地核。 第七十二章 堡垒伊始 沸腾的岩浆之海上,孤单的身影正在独自漫步。 负责将【心脏】导入地核的巨渊成为了地幔压力的宣泄口,在血肉团块开始沉降的时候,工蜂和坑道虫们都已经在往安全地带撤离。 这一片大地如同生长出星球的一根毛发,地震和冲击波让这里的土壤如同化作液态般波动,直冲云霄的岩浆柱照亮了蒙蒙雨幕,击散了乌云。 就像是“玛·戈多”这位星球母亲正在心口淌血,岩浆雨落在地上如同天火审判,大地随之燃烧起来,菌毯们无法忍受这种程度的浸泡式高温,都以孢子的形式休眠了,只保留了无机质的细胞外壳抵御灼烧。 如同犁耙重新翻整田地,岩浆就是原始的化肥,仿佛回到了星球刚刚稳定下来的年代,火山灰和毒性气体遮蔽了天空,最初的有机质在岩浆丰富的化学物质中间诞生。 岩浆之海蔓延到更广泛的土地,但是高强度喷发已经结束,没有热源补充的无机质在孢子尘埃的天空下迅速开始冷却,熔岩的表面出现一片片黑褐色的石头。 当低温固态的外表成形,里面的高温岩浆继续冲击着脆弱的外壳,那些薄薄的石头开裂,一丝丝熔岩的光芒从里面逸散出来,而随之接触空气,又迅速冷却成岩石,如此循环往复。 “玛·戈多”终究不是在她躁动的青年期,岩浆之海在主宰脚下最终冷却成一片片岛屿,至于熔岩的高温,尼奥洛斯并不在意。 某种程度来说,这种超级火山喷发对虫族是一件好事,火山灰对全球阳光的遮蔽作用可以由孢子尘埃中和吸收,而岩浆中蕴含的极为丰富的重金属资源可以提供地表矿藏无法比拟的储量。 全球大地震的第一波已经过去,大量火山地震带的活火山和休眠火山集体喷发,而在天空上不可见的海底深渊,那些原始生命的摇篮也出现了更大烈度的能量释放,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岩浆高速冷却形成的低密度岩石会漂浮在海洋表面。 在板块交接的地方,这种现象格外明显,山岳出现了大规模滑坡,但是由于虫道网络工程和山体内母巢的固定作用,没有出现山峰化作深渊的奇景。 沿海地区的超级海啸高达上百米,横扫大洋冲击着低海拔的大陆,将这些土地全部淹没在洪水的灾难之中,而海啸的前锋抵达极地,万年不动的冰川断裂出横穿极圈的裂痕。 虫族在这场天灾中的伤亡很小,主要还是因为尼奥洛斯提前调度的准备工作和虫族单位本就顽强的生命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地震波过去以后,所有虫巢的工蜂都继续开始工作,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被海啸淹没的地区,虫巢都深深地埋入了土地之中,所有虫群单位潜伏在虫道网络中固定着自己,在大地震和头顶地面的洪水的剧烈摇晃中安然无恙,只是偶尔有裂缝出现在菌毯覆盖的墙壁上,冲压倾泻的海水把一些工蜂掀到了其他虫巢的网道中。 菌毯组织的撕裂会被后续储存的压缩菌毯团铺设回去,地形的样貌因为行星改造的功劳也没有出现很大程度的形变,在这场席卷全球的天灾之后,虫族收拾着凌乱的天地,就像家中主人打扫着房屋,把掉在地上的摆件放回桌子上。 倘若人类文明面对这场天灾,大规模的伤亡和后续的断网断电几乎就是一场灭绝人理的末日,只有少数人类依靠坚实的地下堡垒和某些类似太空或者极地的偏僻角落可以幸存。 当他们等待星球活动平息下来,重新来到新的地表的时候,面对大多数人类都已经死亡的情况,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尼奥洛斯也不知道。 现在,主宰的视野锁定在一切的源头,那颗自己心血的结晶-【半金属血肉之心】成功扎根在地核,幽能组成的屏障与地核的超高温超高压相抵消,维持着稳定的生命环境,就像心脏安放在温暖的胸膛,被肋骨所包围和保护。 血肉触手如同蔓延生长的树根,盘结、聚拢、分叉,形成毛细血管网络一般的生物组织,它们伸展在固态地核,就好像一颗种子在泥土团中发芽,因为不知道阳光的方向,而发育出大量的水生气根,上面密密麻麻的须状毛根地汲取着土壤的养分。 [你完成了一次【星球改造】行为,心核成功注入目标行星-玛·戈多,【行星之心】已经稳定,预计在未来的2~3个自然日内,心核将完成最终发育,届时【行星之心】模块将生效] 在整个星球改造的蓝图之中,唯有地表和地核亮起光芒,如同用动物的身体解剖来比喻,那就是皮肤和心脏已经完备,而其他所有器官系统都等待着填充,就像从无到有用拼图组成一个生命。 【行星之心】是行星级虫巢的核心模块,它的发育情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星球本身的地核状态,位于行星中央的血肉心脏充当着控制地层的作用,它会持续影响循环的液态金属流,改变其中的成分,添加虫族的生命物质,就像洗血一般。 等到虫群围绕【行星之心】,将虫巢结节建立在地幔和地核表面,整个行星级虫巢的血液循环系统就能建立,而那些直径数百公里的巨构器官在类似于工业生产链的供应下可以开始挤占无机质的空间,转而发育出完备的生命模板。 【行星之心】和所有器官联通的那一天,就是行星级虫巢完工的日子,虫群将不仅仅生活在“玛·戈多”的地表,不再是把生命稀薄地涂在星球母亲的肌肤表面,而是深入肌理,活跃在所有地层,就像把整个星球改造成了自己的家园。 对于《宙光》系统而言,这种进化呈现在面板上就是尼奥洛斯的虫群在“玛·戈多”周围辐射的范围内拥有全方位加成,小到虫族单位的属性、生物能上限、体力值上限和恢复速度的提升,大到特殊增益效果,例如超高速战争繁衍和狂暴意志,这些加成覆盖了虫族生产生活和战争的每一个需要。 在尼奥洛斯这位虫族主宰看来,所谓的加成效果无非是一颗行星经历了虫族的特殊改造之后,内部的结构极端发育成适应虫族生存的环境,相当于以一整个天体系统的生产力加持在虫族身上,而不像地表级文明一样局限于一层地面的空间。 行星就像一个巨大的虫巢,繁衍着无数虫群,这位无私的母亲,她的子宫流淌着虫族的后代血液,她富有营养的乳汁,让虫群茁壮生长。 勇气的反义词,是母亲。 也是虫群。 第七十三章 二阶门扉 尼奥洛斯静止在主巢的王座上,仿佛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动的气息。 新陈代谢归于沉寂,冰冷的身躯如同浸泡在深层太空的严寒之中,就像已经长眠于王座之上,只剩下无限的寂寥。 没有虫群陪伴着它们的主宰,只有源初虫母-艾欧娜静静等待在主巢外面,低沉的嘶鸣声和缓慢舞动的爪肢代表了她的紧张。 尼奥洛斯如同一位孤独的王者死于自己的王座之上,然而却没有勇士的利剑穿透胸膛,那种历史弥漫于深沉黑暗的氛围,让空旷的王庭宛如掩埋在黑色的土壤中,与万世长存。 与此同时,在主宰脚下的大地,在铁镍层包裹的灼热地核,【玛·戈多之心】停止了躁动,如同和尼奥洛斯停止的心跳一起,拥抱了死亡。 作为已经完全发育的【生命-行星之心】,它的触手盘结在行星的中央,那些钻入液-固熔融面的血肉管道,如同枯萎凋谢的花朵一般,高速增生的组织细胞暂停了激素物质的分泌。 星球地表的百亿虫群,它们没有再穿行于山脉与深渊之间,没有自由翱翔于天空或践踏着广阔的菌毯大地,它们都宁静下来,如同自然地进入睡眠,均匀平和的生命活动缓慢减弱。 刺虫们趴在菌毯上,爆虫们蜷缩着身体,工蜂聚集在一起,它们的利钳相互夹紧,围绕着圈子一同停止漂浮,与它们一同工作的囊胞坦克也收敛了臃肿的膜腔,坐在地上。 遥远天际之上,翼龙们永不停歇的振翅安静下来,它们如同黑云压城一般降落,在山脉的巅峰立足,在它们旁边的,便是缠绕着凸起山岩的污染者和触须停止摇摆的腐蚀者。 繁星点点般的虫巢中,脆弱的幼虫们在黏液中间蠕动,它们坚硬的外壳相互摩擦出刺耳的撕拉声,现在如同毛虫一般蜷缩在菌毯之上,仿佛回归了虫茧的怀抱。 庞大的母巢之子和毁灭者如同黑紫色的山岩突兀在广袤的平原表面,这些庞然大物落在地上的时候激起菌毯的剧烈涟漪,尘埃弥漫到昏沉的天空。 “玛·戈多”的所有虫群仿佛与它们的主宰一起步入死亡的门扉,曾经炽烈如熊熊火焰的生命活动熄灭在星球地表,整个行星都宛如在时光中吹散成粗粝的沙砾,生命在天风中逸散。 唯有虫群意志正在闪耀,虫群的能度早已经达到一阶虫族的极限,然而却一直没有量变引发质变的迹象,给予虫族主宰的力量反馈也在边际递减中趋于固定区间的波动水平。 【玛·戈多之心】的诞生就像一粒火种扔到堆积成山的薪柴中间,虫族摸索着一条确定的道路,攀爬上悬挂于山崖的无数绳索中的一根,终于找到了通往二阶的门扉。 “玛·戈多”这颗行星的虚影浩然占据着虫群意志这片无尽星海的天幕,尼奥洛斯仰望这颗星辰,就像远古人类用自己漆黑的眼睛去探索漆黑的星空。 某一位生活在山顶的智人凝望着皎洁的月亮,点燃未开化头脑的一点灵感火星,随之发出兴奋的猿叫,冲到火堆中捡起一根木炭,在粗糙的洞穴地面上绘制出孩童涂鸦般的星点与圆圈,这便是占星的起源,便是科学的起源。 尼奥洛斯亦是如此,比起那些高级文明璀璨的科学,他就像一位原始的猿人在自己的母星上盘桓,在文明的道路上走了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运用一维的能量,那就是篝火。 现在,这位主宰得到了启迪,来自“玛·戈多”这位无私的星球母亲的馈赠,【行星虫巢】的种子在虫群意志之中生根发芽,茁壮生长为生机勃勃的幼苗,被虫群所代表的星辰拱卫。 所有虫族的沉寂不过是一场漫长的自发冬眠,包括伟大的主宰在内,在进化道路上走到一段门栏前的肉身被暂时抛弃,孤单的旅者想要看到路途上新的风景,此刻唯有心灵体链接在一起的海洋如此活跃,波涛汹涌。 慢慢的,如同春天消融了冰雪,虫群意志就像蛰伏在地下的虫茧,在蠕动中挣扎,即将撑破冬眠的束缚,去探出自己新的身躯,把旧有的躯壳化为破茧成蝶的蚕蛹。 “玛·戈多”的星球虚影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仿佛视角无限拉远,虫群的星海归于星系旋臂的螺旋,如同一个旋涡向着中央的行星涌去,时空在此刻从平面坍塌成瀑布般的凹陷。 咚咚!咚咚! 强劲的心跳从尼奥洛斯的胸膛中释放,所有虫群的心跳都一同响起,如同教堂的钟声激起乐土上的所有铃铛声,虚幻的圣咏仿佛回荡在“玛·戈多”的周身,赞颂着星球母亲的伟大。 所有心跳逐渐重合成一道规律的脉搏声,大地宛如共振一般,璀璨的【玛·戈多之心】闪耀在行星地核,那些沉寂的细胞爆发出浩瀚的幽能潮汐,席卷地层,直达每一只虫族的心灵。 灵能的波动在这一刹那无限拔升,宇宙的心灵潜流随之被这股强大的引力牵扯,如同心灵海的背景中出现了一个大质量天体,扭曲了精神网络的波涛,形成宏大的心灵旋涡。 尼奥洛斯沐浴在漫天的虫群意志光辉之中,他体内看似停止在完美境地的细胞全都狂暴起来,从冬眠的死寂中生发,狂乱生长如同躁动的丛林藤蔓,高强度畸变顿时出现在主宰协调统一的身体内,仿佛基因链已经完全崩溃。 [警告!,警告!:你正在尝试进行【种族升华】行为,你的基因链正在崩溃,生命形态稳定性消失,预计在2~3s时间内完全畸变为【基因癌症原质体】] 澎湃的能量潮流以尼奥洛斯为中心爆发,浓郁得几乎凝练为实质,肆意喷薄,扩散到远方的地平线,已然越过行星级的门槛,并飙升至巅峰的瓶颈。 炽烈的生命奥义在体内流淌,“玛·戈多”在虫群意志中的虚影以一个固定的频率释放着虚无的波动,以一整个星球天体为【种族升华】压力的承载体,仿佛一个浩瀚的行星就屹立在尼奥洛斯的背后。 全身细胞从完美的巅峰突破,向着更高的生命形态升华,却仿佛在高密度灵能的环境中挣扎着要诞生每一个细胞自己的意识,却在加持了【玛·戈多之心】的宏大虫群意志的镇压中被迫沉寂。 【尼奥洛斯】的真名在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中闪耀出璀璨的光辉,无形的主宰虚影悬浮在混沌的时空中,它虚幻的心脏处,【升华·异虫源质】无相无形地自然分解,融入【尼奥洛斯】的这个真名之中。 二阶的门扉向着伟大的主宰-尼奥洛斯敞开了背后的圣光。 第七十四章 全面升华 他是一,也是万,他是开始,也是结束。 愿虫群行于他的行星,就像行于他的国。 唯玛·戈多是他的王座,荣耀的冠冕归于主宰。 尼奥洛斯的意志如同行于混沌初开的水域,也即永恒春天的芦苇原。 在虫群的遥远呼唤下,从历史的迷雾中如同闪电般归来,漂游的精神仿佛在量子云中往现实维度坍缩,确定了唯一的原点。 随着主宰悠长的呼吸,世界仿佛也被迫一张一弛,雀跃的细胞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生命活力,充沛能量的圆满感让尼奥洛斯有了一种一念海潮生、一念海潮落的错觉。 实际上这不是一种单纯的力量突增带来的幻灭感,实实在在的生命潮汐涌动在精简的身躯中,完美得就像知识与神秘的集合体,望上一眼就会发现奇异的美感。 [你的【种族升华】已完成] [你获得新的位阶——b-(星系级)] [生命层次升华、基因结构完善、进化程度加深、全生命系统强化……] [基于你完成二阶进阶的专项分支-【行星虫巢】倾向性,你获得额外修正补完] [虫族领地模块已更新,行星级-【玛·戈多】加成已经生效] [你的全属性加成+120%,所有抗性+25%,技能判定阶位+1,全专长效果获得巨量增幅] [你获得全能力威能增幅,目前效果:54%] [你获得专长【生命之基石】] [你获得专长【完美细胞·伪】] [你获得专长【行星支配者】] [你获得专长【星空真理观察】] [你获得专长【进化之始末】] [你获得专长【升华者·异虫】] [【飞升】第一阶段已解锁] [你的全种类【生命】技术技能或专长,效果额外提升+20%] [你获得范围性增益效果(玛·戈多天体系统范围):位于该范围内,你的属性补完增幅30%,生命值上限+40%,体力值上限+50%,生物能上限+50%,幽能上限+30%,你的能量恢复速度+200%,职业技能等级+3(可额外突破上限),专长效果增幅40%] [你获得【升华·异虫之源·一】的永久性加成效果(???位阶锁定):你的虫群出现优良变异综合概率+10%,精英单位诞生综合概率+10%,虫群意志强度+20%,额外效果:???] 能量旋涡仿佛膨胀到了极致开始逐渐回缩,奔涌在整个行星范围内的风暴缓慢平息下来,宛如一场天灾肆虐后的景象。 所有休眠的虫群骤然活跃起来,随着尼奥洛斯坐在王座上睁开双眼,虫群从永恒的寂静中苏醒,每一只虫族都仰天咆哮,如同庆贺着新生。 璀璨的生命气息泛滥在“玛·戈多”地表,而在这位星球母亲的地核处,【玛·戈多之心】搏动着血肉狰狞的心房,那些灼热的铁镍流都仿佛不再对自己星球的器官产生气化反应,如同一个身体接纳了外来的器官移植。 种族升华是惠及所有虫群的恩典,在它们集中所有心灵体于虫群意志之中时,反馈回宁静死亡的身躯的便是澎湃的生机,细胞如同撕裂一般的成长。 沐浴在这场进化的狂潮之下,数百亿虫群如同雨后春笋般直接诞生了海量的精英单位,更重要的是,全属性补完的增幅突破了【战争之心】的加成极限。 虫群意志对每一个虫族的链接强度获得了巨幅提升,集中生命力量的效率远超从前,让名为“战争”的概念矩阵更高强度地辐射到虫族中间,就像太阳的光芒照耀到了阴暗的树荫之下。 随着种族等级的门栏飞跃,积累了整个战争时期的海量经验值终于可以投入到面板当中,这么久不接触面板信息,几乎让尼奥洛斯要忘记自己还可以如同玩家一般爆炸式提升。 主宰端坐于王座之上,凝视面前虚幻的半透明,一念而起,经验值完全消耗殆尽,换取了第二次剧烈的蜕变,一股猛烈的能量自体内爆发,巨大的痛楚支配了他的精神。 [经验值:→6570] [名称:尼奥洛斯] [种族:宇宙虫族(主宰系)] [模板:npc(公测开始倒计时:127个自然日)] [总等级:70] [经验:6570] [主职业:虫族主宰(二阶)lv.56(0/)] [副职业:星球塑形师lv.5、进化工程师lv.5、战争领主lv.4] [生命值:/] [体力值:/] [属性:力量671,敏捷582,耐力715,智力456,神秘54] [自然属性:体型356(1720kg)、外貌(无)、幸运(隐藏)] [自由属性点:0] [进化点:2] [生物能:/] [幽能:1252/1375] [能级:675~678] [位阶:b-(星系级)] [专长:……(折叠)] [技能:……(折叠)] [职业知识树:一阶(10/12)、二阶(4/15)] [传说度:1【行星灭绝者】] [装备:无] [虫族等级:10(二阶)] [虫族单位:幼虫m+,工蜂m+,刺虫5000m+,翼龙1200m+,脑虫500m+,眼虫300m+,囊胞坦克100m+,坑道虫50m+,光蝎20m+,虫母852,利维坦1,泰坦1,毁灭者5m+] [虫族建筑:85个主要虫族主巢群落、652个次级虫巢主巢群落、1594个虫穴群落、菌毯(6000m+平方公里)、基因塔158k、进化腔205k、突变池258k、孵化温室187k、神经网络(5500m+平方公里)、毁灭者巢穴16k、孢子炮台1m+、脊刺虫柱2m+] [虫族领地:行星级-玛·戈多(虫巢异化)] 新的位阶,对尼奥洛斯来说是陌生的,但是那股流淌在身体中的力量如此真实,他的主宰意志深入自己的微观结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收缩着一个雷云般的能量气团,生命的气息涌动在新陈代谢之间。 “二阶虫族……终于走出了这一步。”尼奥洛斯在王座上喃喃自语。 他已经通过宇宙虫族的基因记忆实验完进阶带来的新能力,这些都将成为虫群正式踏足外层空间,在恒星际之间实现地外殖民的依仗。 【生命之基石】和【进化之始末】是核心专长,代表着虫族主宰对生命的理解更上一个台阶,在对进化之树的透彻研究之后,虫族主宰开始洞察宇宙生命的共性,把视野放到更深层次的进化奥义中。 这个专长解锁了虫群吸纳特异生命体的能力,在广泛狩猎宇宙生命之后,虫群的基因库将极大程度地丰富,进而带动新进化道路的开辟。 【完美细胞·伪】代表尼奥洛斯的身躯已经达到了宇宙意义上的近完美境界,再往上的风景掩藏在迷雾之中,高阶生命可能会是新的生命形式,超越了主宰现在的认知。 【行星支配者】是【行星虫巢】的特化专长,代表着尼奥洛斯的虫群拥有了对一颗行星进行大规模生命态改造的能力,而【星空真理观察】是所有二阶虫族共有的知识,代表着星际时代的到来。 【升华者·异虫】则是吸收了【升华·异虫源质】后出现的专长,《宙光》面板对此没有任何介绍,而尼奥洛斯也不明白自己这个能力的具体含义。 一次进阶,展露了生命台阶迷雾后面的道路,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等待着刚刚走出宇宙文明婴儿期的二阶虫族主宰尼奥洛斯去探索,去揭露宇宙神秘的面纱。 未来不向尼奥洛斯而来,他就向着未来而去。 第七十五章 微观 大与小一直是一个相对性的概念。 一颗行星对于生存在地表的真菌来说是巨大的,而放到宇宙角度,一颗行星与尘埃无异。 无论历史如何变易,生命与文明对微观和宏观的双向探索从来没有停下脚步。 在遥远的黑暗森林状态被打破之后,文明熙熙攘攘地占据了已探索宇宙的每一寸空间,貌似对于宇宙霸主们来说,宏观已经止步于此了。 然而,时空奥秘的大发现让宇宙的维度不再局限于现在,对于每一个宇宙级文明来说,完成【飞升】之后,世界成为了多元化的疆域,开拓与战争的交替,让宇宙变得永无宁日。 未来的宇宙级文明可能打开通道将战火烧到过去,过去失落在历史中的宇宙级文明也可能在无尽时光中复苏,只要宇宙的信息态保存着所有的历史与既定的命运,时空的交叠就是一个稳定的内平衡。 宏观这个概念仿佛在宇宙的残酷玩笑中化为了一场太空歌剧,上演的剧目便是知识引发的诅咒,演员们便是那些在时空的混沌中登场的文明们,就仿佛一些提线木偶,木头刀剑的交锋让和平变成了宇宙眼底的嬉闹。 相对天然趋于熵增的宇宙生命对宏观的向往和崇拜,微观更多时候是一个少被提及的词汇,因为它象征着渺小与不可视,仿佛生来低于宏观一筹。 奥德里奇不这么想,它毅然抛弃了虫族在大宇宙中闻名的虫海战术,抛弃了宏观维度的高能级性质,转而将目光放到一般被虫族视为工具的微生物中间,仿佛它在这样的渺小中看到了永恒与伟大。 生命大多起于微末,而在宇宙演化无数年后,文明们早已忘记了一切的起源都不过是最简单的物质,他们或许能把微观作为武器指向敌人,但是永远没法理解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微观】。 或许必须要一种狂热的信念去指引天生不完美的生命去探寻宇宙的终极,无论文明发展的高度如何,他们的力量都不会超过信念的高度,哪怕是机械文明,也是一样的道理。 奥德里奇怀揣着这样一种信念,作为五阶虫族主宰,他领悟自己追求的道路是这样的晚,但是为了这种极端的信念,他跳出自己的虫族基石,从进阶的序列中悍然转到微观途径,其中甚至没有任何过渡,没有任何能帮助他稳定状态的中间概念。 基因的崩溃就在一刹那,如同自毁根基,推倒繁华的盛世高楼,他以永远止步五阶为代价,将生命的长度燃烧,就像点燃一根线香,向宇宙求到了一线生机,而命运的低语也回应了这位勇士的呐喊。 【微观】是一种法则,这并不意味着以微生物方向为二阶基石的宇宙虫族就可以窥见这种终极的奥秘,没有探索极致的狂热信念指引,哪怕是在微观上走到高阶主宰的领域,也是如同原始的智人依靠钻木取火得到生命的延续,知识并没有存在于他们的头脑。 奥德里奇得到了火种,这是点燃在神秘灵感之上的幸运,那些究极于无尽智能的心灵海文明也无法理解为何法则的光辉会闪耀在这位行走于知识荒野的孤单旅人身上,就好像太阳不会为了一个傲慢自负的国王而听令升起。 历史没有记载奥德里奇的伟大成就,因为这位本该生存漫长岁月的五阶虫族主宰,在窥见【微观】奥秘的不长年月之后就默默逝世了,他的生命走到了终点,就像叹息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智者,成为了划过宇宙时空的一道流星。 然而,虫族会记得一切,【奥德里奇】这个真名没有随着主宰的陨落而消逝,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也会忠实地承载死亡的重量,就像拒绝宇宙的真实。 悠悠长空,如水般流逝的时间趟过了无数宇宙级文明的一生,在平凡的当下,或者不该说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时间点,尼奥洛斯继承了奥德里奇的遗产,宛如命运中冥冥注定的薪火相传。 在踏入二阶门扉之后,尼奥洛斯拥有了全新高度的视野,他看待曾经顽石一般的生命底层现在就好像世界打开了新的维度。 他能够看尽生命起源的始末,也能够看尽基因运转之间的深层奥秘,如同把手从一个新的方向伸进固体,轻易便能拨动生命的琴弦。 主宰的目光锁定在单质液体中沉沉浮浮的基因碎片,进化的长河就好像在他的眼中冲刷着所有生命物质的结构,分解着它们最基本的单位,让生命共性的特点闪烁着光芒。 奥德里奇这位远超他的先辈主宰,他的遗物依然遵循着宇宙的基本原理,并且由于宇宙虫族精神网络时空裂隙的特点,这段基因碎片没有经历时光的磨损而畸变,新鲜得就好像在奥德里奇陨落的一刹那,依然跃动于主宰体内。 他理解了其中的“语言”,但是就好像一个普通人看待自己母语写就的科学巨着,大部分词汇都明白含义,但是组合在一起成为句子,理解它就好像是天方夜谭。 这是维度的差距,奥德里奇看待尼奥洛斯就如同三维的人类看待二维的画作,在平面上活跃的纸片小人无法理解什么是长宽之外的高。 【微观】就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神秘的知识壁垒之后,但是尼奥洛斯已经可以从中看出一些端倪,那简单的基因碎片在此刻二阶虫族的视角中展露出了自己的力量。 从前,尼奥洛斯看它就是无动于衷悬挂在星空的光点,现在,尼奥洛斯看它就是仰望漫天星辰,直视那些宏伟的恒星在他面前播撒着光与热。 原来蒙昧的只不过是地上求索的人,尼奥洛斯在基因碎片中看到了怎样的天理。 那是无尽坠落的深渊,不论视角如何放大,微小仿佛永无止境,绝望得好像死亡就是终极的规律,凡事都有终点,而他看不到死亡后的终点。 仿佛隔着一层可悲的厚壁障,尼奥洛斯在层层叠叠的“门”中只看见了帷幕后影影绰绰的幻灭虫影,幽暗深邃的一团团抱在一起的微生物都好像藏着一种幻境,指引着更深程度的渺小。 须弥纳芥子,一沙一世界,尼奥洛斯的头脑在接收到如此庞大的信息之后,畸变的心灵反馈到现实,他的每一层身体结构都在独立。 就像细胞-分子团-分子-原子这样的链条,在概念意义上,尼奥洛斯的身体直截了当地崩溃了,个体-系统-器官-组织-细胞都呼唤着独立,不再是层层叠加、层层包容的整体。 个体在坍缩回微观、系统在坍缩回微观、器官、组织和细胞都在坍缩回微观,就好像宏大的宇宙回归到一个奇点,这个坠落突破了极限,如同1到0的质变。 【尼奥洛斯】的真名正在闪耀,虫群意志分担着主宰承受的信息流,【升华者·异虫】在数据面板上隐约泛起光点,重重叠叠的概念被抛回生命的个体,就像一页页飞舞的纸张组合成一本富含哲理的书籍。 尼奥洛斯窥见了【微观】。 他活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圣遗物 “我曾经测量奇点,现在测量死亡,灵魂归于虫族,肉身坍缩于天地。” 一股逼人的寒气从虚无中渗出,沁透了尼奥洛斯的脊背,凛然的冰凉让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这是来自时空深处、世界之外的寒意,在虫群意志中向他蔓延,就像钻出山石的潺潺溪流。 奥德里奇的基因碎片微微闪烁,尼奥洛斯拥有近乎完美的生物身躯,却在这种寒意的侵蚀下如同化为时光长河冲刷的石像,斑驳得在历史中迷失了本来的面目。 主宰的本能正在抗争,完美之躯重新流淌出鲜活的血液,但是如同冬天滴下房檐的雨水,转瞬化冰,尼奥洛斯的眼眸完全化作黑夜,原先的瞳孔现在一瞬间映射出灰雾与漆黑色的粘稠湖泊。 他看到了,看到了无尽深邃的渊底,看到了与他坐下一模一样的王座上端坐高大的身影,背后披挂着漫天星辰,正是那位主宰征服的广大疆域。 尼奥洛斯知道这位主宰,真名的呼应照耀出【奥德里奇】的伟大气息,透过历史的层层帷幕,他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肉芽般的蠕虫和膨胀拉伸的菌丝交织成无相无形的巨大虚影。 黑雾的翻涌组成光与影的晶体柱,从中透露出星光,这里就好像窃取宇宙的一角蒙在斗篷下的世界,外部宇宙正在尝试夺回自己失去的一部分。 奥德里奇沉默着,仿佛亘古不会发声的雕像,尼奥洛斯在王座之下平等地凝视着他,两位虫族主宰隔着奔涌的时光长河相会,在历史的两岸相顾无言。 从自己体内掏出内脏和血肉一般,奥德里奇在虚幻的光幕中把“手”这个概念伸进位置意义上的“胸膛”,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斑驳得像钢铁经历了海水浸泡千百年,也如同人类说的火中取栗,那个“手”的概念接近于枯萎,即将消逝在奥德里奇的身上。 概念的消失是高阶位的伤害,意味着倘若奥德里奇依然在世,他的超强度自愈能力无法再生出自己的“手”,所有涉及到这个概念的“触手”、“拇指”、“爪足”……乃至于“获取”、“拾起”、“握紧”这种抽象行为也会遗忘在奥德里奇的知识之中。 在最后的时刻,奥德里奇向着尼奥洛斯伸出了“手”,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行动,五阶主宰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但是尼奥洛斯能感知到某些东西被递给了自己。 宇宙的反击终于打破了黑雾组成的壁垒,汹涌的光焰吞没着这片孤单了无数年的岁月,仿佛置身于宇宙尺度的宏大日冕中,极致的力量碾压昭示着宇宙的愤怒。 “原来宇宙也会有情绪。” 尼奥洛斯看着奥德里奇的身影默默地迎着毁灭的终点而去,伫立在太阳般的背景前,光焰在尼奥洛斯眼中映出了空虚的剪影。 无声无息,黑雾中翻腾的身影显出真形,它们都是微观层面的虫群,扑向自己的主宰,就像风的旋涡收缩回自己的风眼,盛大得仿佛带着千军万马,要献身于史诗般的战争,陪伴自己的王走向无尽征途的终点。 或许虫群永远不会理解主宰,就像主宰不会理解自己的虫群,奥德里奇的背影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之中,被宇宙彻底同化,化为了历史长河中飘散的尘埃,寸寸崩解。 置身事外的尼奥洛斯对着奥德里奇的背影微微鞠躬,虫群主宰之间并不会致意,但是他为了表达自己的敬意,依然选择低下自己的头颅,而与人类历史上的国王们不同,他的王冠并不会掉在地上,砸出时光的回响。 黑夜在尼奥洛斯的眼中褪去,他眼中的世界就好像太阳的光芒驱逐了黑暗的静谧,一切都是那样的堂皇,那样的真实,仿佛奥德里奇只是顽固蛰伏于历史的虫子,在宇宙的消杀中被钉死在时间的年表上。 属于奥德里奇的基因碎片凭空消失了,不是枯萎、不是分解,只是简简单单地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即使是翻遍命运的丝线,也找不到一点点痕迹。 尼奥洛斯沉吟片刻,调阅出主巢的基因记忆,在虫族记录的数据中,这个腔室的单质液体没有存放过事物,从始至终都没有过。 意识沉浸到宇宙虫族精神网络,【奥德里奇】的真名消失了,不仅仅是当初黯淡的熄灭模样,而是真正地不曾出现过,历史对他没有任何记录。 尼奥洛斯突然明白,或许他已经是漫漫宇宙中唯一尚且还记得奥德里奇的个体,而他本该也一同随着宇宙把奥德里奇忘记的,原因只在那个由奥德里奇这位殉道者送给他的遗物。 他检查自己的身体,不出所料,还是没有痕迹,完美细胞的生机如此活跃,在现在尼奥洛斯的眼中却体现出一种真实的虚伪,那个挂在面板上的“伪”后缀在此刻放大得像是空中楼阁。 尼奥洛斯回忆着奥德里奇最后的行为,握紧自己的“手”,如同把记忆攥在自己的脑海中,企图阻止流沙从手指缝隙中流逝一般阻止遗忘。 “唯一超过出生时就死去的幸福,是从来没有诞生过。” 尼奥洛斯从自己的王座上坐起,目光投向遥远的宇宙深处,就像是向天发问的诗人,强大的灵魂控诉着飞鸟不能自由翱翔于风暴肆虐的天空。 “但是,我向你许诺,你的棺椁,将会是整个宇宙。” 尼奥洛斯没有提起奥德里奇的名字,他有一种直觉,名字是有力量的,就像每一位虫族主宰都有自己的真名,从今往后,只要念出奥德里奇完整的名字,并且理解其中含义的话,就会引发宇宙的注意。 【微观】的法则就是陪葬奥德里奇的遗物,现在死者亲手从棺木中向着生者递出自己的遗产,就好像膝下无子的孤寡老人握紧年轻人的手,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此刻得到了延续。 虫族告别了一位主宰,历史车轮前的野草旁,近在眼前的是一座被所有人遗忘的墓碑,而唯一记得安眠于此的生者献上一束鲜花,默默走向茫茫的命运之路。 死亡如歌,向上向下四面八方看不到尽头。 心脏停止跳动,是生物学上的死亡。 葬礼上祭奠的人散了,是社会学上的死亡。 最后一个记得死者的人死了,才是真的死了。 尼奥洛斯为奥德里奇这位素不相识的死者保证,他永远不会被彻底遗忘。 就像死亡不是终点。 第七十七章 法则 如果宇宙的基本权柄掌握在个体手中,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文明在科学的道路上的无限探索只是对知识的一种发现和应用,本质上并不会涉及知识本身,就像信息可以拷贝无数份。 一旦知识作为一种真实实体被具现化出来,就意味着平等分布在宇宙中的法则汇聚在了一个点,必然引起其他地区该法则的减少。 这种情况就像死亡是平均的,唯有大规模战争才会打破这种均衡,在广泛宇宙中,死亡也是最难撬动的法则之一。 如果死亡汇聚成一个实体,那么宇宙中的死亡就会削减,生命的寿命会延长,文明的增长速度会爆炸性提升,甚至当死亡的浓度降低到一个底线,万物都将失去“终结”的概念。 恒星不会衰老、生命不会代代相传、乃至于粒子不会出现衰变,时间会继续流淌,但是死亡的消逝会让时光也不会疲惫,命运不再是一条蔓延到终点的丝线。 对于宇宙来说,法则的凝聚是不可容忍的亵渎,作为一个内平衡的体系,无论宇宙级文明如何在时间线上相互穿梭,无论宇宙级文明如何折叠和湮灭空间,宇宙都不在乎。 宇宙总量是不变的、均衡的、完美的,而一旦出现法则的具象化,就意味着平等的天秤倾斜,宇宙可能出现不可控的畸变。 如果窥见法则等于窥见宇宙的本质,理解法则等于理解宇宙的规则,应用法则等于应用宇宙的权限,那么具象化法则就是掠夺宇宙的根基,如同癌症细胞侵占正常组织的生存空间,最终可能带来整个机体的死亡。 然而宇宙还是足够宏大的,少量法则的凝聚不会影响到宇宙的运转,就像宇宙的包容性会容忍一定的误差,尽管缺失了部分质量,它仍然可以完成坍缩归零。 但是精确的宇宙总会想要补完自身,就像被高能粒子流打碎的基因链会挣扎地扭曲在一起,拼合出畸形的模样,就像对进化之树无数年演化的拙劣模仿。 奥德里奇亵渎了宇宙,就像一位狂热的学者企图解剖宇宙,它的伟业成功剜下来宇宙的一块血肉,并且展开无始无终的微观空间,直到尼奥洛斯的到来打破了屏障,宇宙得以窥视到这个隐匿在视野之外的角落。 作为【微观】法则的继承者,尼奥洛斯没有执掌这等智慧的能力,就好像一个原始智人得到了冷核聚变装置,它并不会理解这种事物的用途。 然而,奥德里奇知道自己无法将【微观】的道路行尽,他完成了一次疯狂的举动,将自己窥见的知识一角从宇宙中剥夺出来,并且凝聚成一件实体。 尼奥洛斯已经无从得知奥德里奇这位仅仅阶位达到五阶的虫族主宰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那件遗物现在属于他这个晚辈了。 [装备:【微观】] 尼奥洛斯不能判定《宙光》是如何定义虫族主宰的装备栏的,作为一切生命归于己身的存在,所有虫族阵营的事物都可以是他的装备。 如果主宰需要,泰坦-克利修斯可以献出自己的身体与尼奥洛斯融合,主宰可以像驾驭机甲一样驾驭泰坦的身体,可那样装备栏也不会出现变化,因为在概念定义上,克利修斯本来就是尼奥洛斯的一部分。 尼奥洛斯无法理解【微观】,【微观】实体对于他来说是身外之物,可以被剥夺、可以被赠与、乃至于可以被制造,所以被《宙光》定义为了装备——全宇宙最强大层次的装备。 在踏足一览众山小的领域之前,尼奥洛斯无法应用法则的力量,但是法则作为宇宙的本质之一,它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周围,但是被奥德里奇的手段封存了绝大部分。 如果这种程度的影响完全释放,法则会很快回归宇宙,就像滴入水杯的一滴浓墨扩散到整个水体,但是在暴露出来的一刹那,【微观】会引发一场微宇宙坍缩,威力足以毁灭一个次级维度世界。 持有【微观】法则的实体,尼奥洛斯会随着时间推移拥有一切涉及到微观领域的天然悟性,但是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知识会追逐他的头脑,残酷而无情,就像天空中翱翔的鹰隼追逐地上奔跑的兔子。 这是知识的诅咒,或者说是宇宙对亵渎者的天谴,尼奥洛斯将无法拒绝知识的馈赠,在被动接受中无法停下一分一毫的时间来消化和吸收奔涌而来的知识。 这些信息自相矛盾,逻辑陷阱无处不在,就像裹上蜜糖的毒药,吞下去便是自己的头脑成为宇宙思想的跑马场,成为彻底的,知识的奴隶。 哪怕尼奥洛斯抽丝剥茧一般去分解知识,也会无奈地发现自己缺乏足够坚实的坐标,没有相对真实可靠的知识原点作为参考,他看待新知识只会像囫囵吞枣一般,没有自己的基石。 高级文明有时候会作出这样的玩笑,他们把知识打包送给低级文明,让他们不辨真假地接受,那些知识被无数实验验证,理论的大树就建立成高楼大厦。 好像对于整个低级文明来说,这就是真理的大海,如同在他们眼中光速是无法撼动的宇宙常数,所有后续体系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哪怕违背常识,推论都好像说服了所有的头脑。 别让马跑在车后的尘土里,知识织成的茧房里面,尼奥洛斯成为洞穴中的一个观影人,无法拯救混乱的头脑,只能被迫看着火光映出的“皮影戏”,成为无边无际知识中的游荡的迷失幽灵。 荒诞的喜剧,与知识垄断相背离的另一种极端,可悲地无止境地向上或者向下,宣扬着自己成为了虚妄的太阳,或者世界都是太阳的虚妄。 尼奥洛斯还有时间,【微观】法则实体对现实的扭曲存在一定延迟,他无法摆脱这种诅咒,但是至少,为了已经被世界遗忘的先驱-奥德里奇,他要把【微观】背负下去,直到他真正执掌这种终极。 【唯进化与战争永恒】,永远都是强者击败弱者,永远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既然宇宙可以纵容奥德里奇攀登知识的高峰,直到云层之上揭开了宇宙神秘的面纱,那么新的强者,为何不能是他尼奥洛斯呢? 常言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奥德里奇做到了,他抓住了那个“一”,现在轮到尼奥洛斯,命运的枷锁等待着强者去挣脱,去扼住命运的咽喉。 天若有情天亦老,谁又知道,微末不能成就苍穹呢? 第七十八章 一沙一世界 微观视野是一种绝对不可能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对于宇宙的史书而言,唯二亲历这种感官的存在想必一致同意这个观点。 倘若微生物方向的虫族主宰看到的是细微的生命放大成庞然大物的建筑,自己可以走入它的细胞大门,深入蜂巢般的蛋白质网络,走到大厦核心去修饰基因,在分子链上敲敲打打。 那么在尼奥洛斯眼中,他领悟到一点:以前修饰微生物基因的时候,他其实根本没有看见过微生物的世界,如果把微观世界比作成一幅画,他原来看到的只是那张画垂直于视野放置的样子,对于他作出的观测行为,画呈现给他的只是一条线。 只有通过【微观】看,这幅画才是放平了,微观世界的真实面貌赫然展露在他眼前,并且远超头脑风暴中最异想天开的梦境。 应该这样描述:任何东西都不能挡住视野往更小的方向延伸,任何微小结构的下级也都是可以看到的。 这是一句简单的规则,但是真实地应用在世界的面貌上,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将是极为震撼的,当一切观测都不能停止,所有的遮挡和模糊都不存在,一切都纤毫毕现的时候,目击这种世界景象的头脑无法把握这种层次的信息量。 此刻在尼奥洛斯眼中,熟悉的主巢内部像一幅宏伟的画卷在徐徐展开,他可以看到菌毯表面细微的菌丝在摇曳,也可以一路看到细胞内部蛋白酶在结合多肽分子链,再往下,看到分子内部的电子和原子核,并且进一步看到基本粒子封闭量子态的内部。 透视原理依然顽强地发挥着作用,或许是因为涉及“观测”这个概念的法则没有在此方时空有所削减,尼奥洛斯基于自己的能力,清晰地看到了基本粒子所在的数量级,但是更小的东西看不太清楚,但是一切都能看见。 或许没有过这种视觉经历的会认为这是一种错误的印象,对于观测手段的进步历程而言,这不就是从生物眼睛到显微镜的变化,本质上眼睛就可以看见基本粒子,只是看不清罢了。 事实上,微观视野不是放大了什么,更不是“透过”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暴露在外,就像对于平面的二维而言,看不到画在纸面上的一个圆圈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存在形式是平行的。 在微观视野中,如同从三维俯瞰一个圆圈,可以直接看到圆圈的内部,因为边界清楚地展开在眼前,不需要放大什么,也不需要“透过”什么。 这种展开是所有层次上的,如果尼奥洛斯仰视天空,所有尘埃都会如同标注的光点一般在视野中凸显,它们的结构层层暴露,不需要凝视也可以看见所有的下级结构。 如同无数宇宙在眼前坍缩,庞大的宇宙状态和奇点状态相互叠加,在尼奥洛斯眼中就是一个宇宙被塞进了尘埃,而大气中所有气体分子都是一个个宇宙。 这不仅仅是高维俯视的效果,这种感觉与之非常类似,但是本质不同,微观视野没有改变基本规则,不同于高维蜷缩至低维时造成低维生物无法想象高维空间,微小以一种可以理解的角度展开在面前,但是信息量庞大到仿佛整个宇宙的细节全都并列呈现出来,而不是层层包容。 对于生活在正常视野中的生物,周围环境的观测结果是有限的,就像一个普通人类看不见自己手指肚上的细菌,世界表现在他面前的是可以接受的信息量。 这是进化的结果,因为对于自然生物进化而言,总保持着一种够用就行的态度,超前的进化结构就好像人类社会中超前的思维,换来的只有无法理解和无法生存。 虽然尼奥洛斯的视觉能力远远超越了普通人类,但是他现在也不得不面对一种全新的现象,那就是微观永无止境。 从前他如果想要完整地分解一个细菌的结构,他可以用足够的时间去依次观看,总能汇总出绝大部分信息,但是现在一切微观世界的景象都一次性平行并列出来,无穷的暴露带来了无限的信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是相对合适的形容词。 一沙一世界不再是一种比喻,尼奥洛斯穷尽一生也看不完一个细菌展开在微观视野的所有细节和层级,一种冲击心灵的深度感让他的大脑意识到了信息接收的超载状态。 尼奥洛斯开始适应这种全新的视野,无意识地忽略绝大部分不需要的细节,只让视觉把握生物当下需要的事物轮廓,就像他在观察一个细菌的基因链时,不会同时把注意力放在原子的运动上。 如果说低维生命对高维空间的感受是意识到自己从前觉得无比广阔的世界只是更大世界的一个横截面,那么微观视野就是让尼奥洛斯意识到了一种深渊的感觉,万物的每一个点都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水面下隐藏着无限的历史。 感受【微观】是一场灵魂的洗礼,尼奥洛斯自己倒是觉得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他是除了奥德里奇之外唯二获得过这种感官的存在,在睁开眼的这一刻,微小这类概念突然有了全新的含义。 奥德里奇把【微观】的概念应用到了自己的虫群,尼奥洛斯窥见【微观】的时候看见的虫影就是这位五阶主宰的虫群,那些虫族单位都真实拥有了“须弥纳芥子”的性质。 如果不是宇宙本质的限制,奥德里奇的虫群对于宇宙级文明而言就是一种无解的存在,无论何等能级的覆盖式打击,只要虫群蜷缩在微观方向的无尽延伸之中,毁灭就永远追不上它们。 这是一种现实意识上的飞升,不同于想要成为宇宙级文明所必要的【飞升】,把自身与宇宙本质相结合的成就类似于奥德里奇成为了宇宙法则本身,就像【微观】等于【奥德里奇】。 作为奥德里奇的继任者,尼奥洛斯同样拥有这种融法则于己身的可能,但是他已经选择了【行星虫巢】这条更接近于【宏观】道路的基石。 如果和奥德里奇一样在虫族进阶序列之间悍跳,基因链和升华定型后的虫族意志会不会崩溃先不用考虑,单是推倒重来的勇气和重新发育的时间就是足够致命的陷阱。 尼奥洛斯坐在王座之上,微观视野的震撼逐渐过滤淡化,但是这种道路的强大已经直观地展露在他面前,并且他已经得到了奥德里奇种出的果实,可以直达终极而没有瓶颈。 他在思考,如同一位流浪的君王把自己的王冠放到地上,寂寥得偌大宫廷只有这位孤独的王者端坐于冰冷的王座之上。 他在想这样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如果大与小永远是相对的, 那么,【微观】与【宏观】这种宇宙法则,可不可以也是相对的。 第七十九章 灵感 稳态是一个复杂系统必然具备的属性。 只要基本组成单元不是简单的链状,控制系统就需要类似稳态调节的过程,不仅仅是生命活动功能的维持和特定时间内保持特定状态。 宇宙法则的维系同样如此,在内平衡的体系内,无数基本法则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协调,最终在一个固定参数开始的宇宙奇点演化出漫长岁月的稳定世界。 正如腐生链和捕食链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轮回,宇宙这个巨大和谐的圆圈不存在极端的锐角,相互背离的反方向最终都会回到一个起点。 【微观】与【宏观】,两个概念相对的法则,同时也是互补的两个碎片,就像黑白双鱼衔尾游动,宇宙的空间方向就被这一对概念完全涵盖。 空间在概念上代表“场所”,代表宇宙的“内容”,本质上空间是一种点集,让它们拥有意义的是矢量,这样空间中的事物才有了“变化”。 【微观】与【宏观】是【空间】法则和【矢量】法则结合产生的双生子,就像镜子里一体两面的身影,向着大的方向走到尽头就是向着小的方向的尽头,殊途同归,因为宇宙是一个封闭的圆,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尼奥洛斯已经得到了“小”,但是他现在已经从“大”的起点迈出一步,对于他来说,就等于刚刚越过“小”的终点,轮回之圆又开始了循环。 【行星虫巢】涉及了【宏观】法则,在这条道路上的发展就是追求与宇宙的宏伟融为一体,或者按照虫群的一贯概念,是蚕食宇宙的物质星体,最终达到将天体系统化为虫族一部分的成就。 在概念定义上,“玛·戈多”这颗行星参与了尼奥洛斯向着二阶突破的过程,【玛·戈多之心】真正融入了无机质结构的天体,两者结合成了一个半生命的虫族单位,这种意义就好像所有虫族建筑都是活体生命,现在行星也拥有了虫族赋予的生机。 主宰在这条道路上已经迈出坚实的一步,血肉心脏在行星地核活跃地跳动,而他的虫群经历了二阶种族升华,同样开始了新生命层次的探索。 全部虫族的泛宇宙进化已经提上日程,就像机械师更新换代机器零件一样,尼奥洛斯要对自己的虫群进行全方位升级,完成进化意义上的里程碑。 主宰的基因数据库里面涵盖了相当数量的宇宙生物,其中包括了宇宙人族和林林总总的天生徘徊在深层空间,以漫漫宇宙为家的奇异生命。 当初母巢之子从太空轨道送回的半发育卫星虫巢样本,经过实验腔室的研究之后得到了充分的数据,尼奥洛斯完全理解了泛虫族生命体生活在宇宙环境需要的条件。 为了满足太空开拓的需要,所有虫族建筑都会按照月球上那个主宰亲手创生的虫巢模板进行改造,但是比起简单的添加一种组织细胞构成防御层,尼奥洛斯找到了更有效的办法。 宇宙环境的真空、低温与高辐射是所有生命星球孕育的生物天然的死寂条件,然而适者生存放在整个宇宙历史的进化之树上依然是不变的真理,总有一些能级不高的生物也能安然栖息在这种环境里面。 虚空龙族、天体生命、泛硅基晶体生命……这些特殊生命形态和强大的高能个体是大多数天生宇宙生命的共性,但是宇宙实在过于广大,生命的进化勇敢地从母星的舒适圈走出,留下了探索的脚步。 以类人族生命体为例,作为大地上的生物,生理结构上适应了大气环境和重力环境,矢状面和冠状面相对对称,这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下相当优越的进化结果,也是为何类人族生命体广泛存在于宇宙的原因之一。 当类人种族文明走向星际时代,大规模太空殖民和低成本的轨道往来产生了适应性进化,意义不下于猿类因为大森林的消失而被迫走下地面进化出直立行走。 类人种族的基因表达会选择需要的方向呈现出一种自然筛选的模式,肌肉组织的输出力会下降,因为脱离星球引力后不再需要足够的机体强度去抵抗重力环境,大块的肌群会消失,转而是整体修长纤细的肌肉,像是灵动的流水,飘然于自由的太空。 进化永远是相对的,这种过渡性的半改变状态导致虽然身体灵活性大幅提升,但是失去了曾经躬耕于土地时需要的能力,也就是进行重体力消耗的重复性劳动的能力。 不要轻视“笨拙”,“笨拙”也意味着坚韧。 经历了漫长的太空辐射改造之后,类人种族会进化出适应太空环境的器官结构,相比于生活在大地上,他们的细胞内压会更加强大,同时骨骼结构会出现很大变异,为了满足足够的转向和强度需要,类人族会拥有额外的附加器官和数以千计的细小骨骼。 虽然脆弱的碳基结构不能直面宇宙穿梭的严酷环境,但是宇宙人族可以短时间全暴露行走在死寂天体表面,就像地面上的人类游动在海面以下,顶着巨大的机体压力,但是生存无虞。 尼奥洛斯就是需要参考这种进化模板来改造自己的虫群,相比于需要漫长时间的自然适应性改造,作为基因大师和进化工程师的主宰,他可以设计进化的过程,将以万年时间计量的工程期压缩到很短。 不过,既然已经窥见了更高层次的风景,就像见识过光明的眼睛不会想再停留在无尽的黑夜,尼奥洛斯不打算按部就班地走正常二阶虫族进行泛宇宙进化改造的道路。 【微观】法则,尼奥洛斯尚且无法直接利用,但是就像见过天雷地火、闪电风暴的自然现象而摸索出的科学的蹒跚学步,主宰从微观视野的震撼中得到了灵感的火花,如同燧石在原始人眼前相互碰撞。 泛宇宙进化的原则依然是让虫群适应太空环境,那么在尼奥洛斯手中,选择改造细胞的微观结构而不是改变细胞相互组成器官的基因表达方式,让单个细胞都能直面宇宙,是否能组成聚沙成塔创造出突破生命极限的伟大虫族。 既然【行星虫巢】是对一个天体的改造,那么如果把天体视作尘埃,类比细胞中活跃的生命物质运动,以改造细菌的方式改造宏大的天体,会诞生出怎么样的果实。 这些都是智慧闪耀的结晶,如同时光长河之底翻涌的沙砾,在缓缓升起的斑斓气泡里面,“进化”的含义从未如此闪耀。 创造出前无历史的二阶宇宙虫族,并且没有主宰可以复制他的奇迹。 尼奥洛斯如此期许。 第八十章 星际时代 太空对于生命而言意味着什么? 在地表级文明当中,有谁会想到,当自己的母星寿命走到尽头,文明又该何去何从? 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淡的生活可以延续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一个文明从激烈的青春走到悲哀的老年,身形枯槁,瞳孔涣散。 有多少的激情可以激励一个思想碰撞融合的矛盾文明去探索宇宙的奥秘,倘若不是母星上的资源已经到了支持人口的边际线,又有多少文明可以有勇气迈出走出家门的那一步。 宇宙如此浩瀚广大,落后的探测技术甚至在其中发现不了一点点生命的可靠迹象,对于社会性的文明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孤独,走出自己的泥房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去窥探外面的无尽黑夜。 时光从不欺泪人,呼唤同伴的声音在无边黑暗的篝火旁传递不了很远,电磁波在宇宙背景中的畸变实在太快,传不出恒星系的家门多远就已经不能被基本数学原理识别出来。 生命是孤独的,种族是唯独一脉相承的,哪怕是撒遍宇宙的种子,也会开出自己绚烂多彩的花儿来。 宇宙虫族就是这样定义的同胞,它们见面千奇百怪的样子甚至让它们认不出自己的同类来,但是主宰真名的意志呼应却是永恒的烙印。 谁又知道,孤单的萌芽文明,一个刚刚踏入星际时代的孩子,在眺望无边黑夜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这样的寒冷而颤动。 孩子紧紧地锁住家门,紧张到停止了一切通讯,让星球母亲都莫名陷入电磁静默的哑巴状态,不敢再向宇宙中发声。 那是黑暗森林尚未破灭的时代,现在往往一个文明进入星际就会迎来上级文明的接纳,同时这也意味着附庸和支配,倘若没有提前被影响思潮的话。 漫漫宇宙,不是每个从黑暗中挣扎而出的高级文明都会有兴致去引导低级文明与泛宇宙文明体系接轨。 例如玛·戈多就是被查尔斯文明遗忘在角落的孩子,甚至这位星系级文明的大人没有设置观察站,负担起泛宇宙文明条约中对低级文明孩子监管的责任。 或许是自顾不暇罢了,文明的爆炸性增长只在数百年时间就从铁器时代的铁骑践踏草原、帝国千年不朽走到了九天揽月、举手摘星辰的太空时代,而这种简短的时间,放在星系级文明的万年博弈中只不是一代人的生死如常。 相对时空参考系坐标的差异让五阶以下的文明都摆脱不了时间的诅咒。 倘若超空间之下的文明种族必然在远行之时再也看不见同辈送行的身影在未来相会,恒星际旅行是否就是一种奢侈的时间浪费。 生命走不出时间的走廊,那么就必然在相对流逝中走向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结局。 星际时代是一种伟大成就,就像原始人第一次点燃自己的篝火看到黑夜中猛兽退却,见识到文明智慧的力量,见识到知识如何改变生活,踏足太空,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必然的命运。 尼奥洛斯修饰自己种族的基因,让它们能够自由遨游在无尽的黑夜之中,倘若虫族不是主巢智能的绝对机械化心智,又有多少同胞能容忍这样的时间绝望呢,只是挥手告别,再见就是皓首与青丝。 虫族不相信眼泪,智慧生命文明如何见识不惯宇宙的规则,主宰都在文明的毁灭中获得永恒。 有些主宰把自己的虫族打造成以繁衍和生存为终极目标的种族,为了生存才发动对其他文明的侵略战争。 何尝不是一种对虫族本质的歪斜与扭曲,但是尼奥洛斯不在乎这种笑话,有时候不必去较真一种僵化的理念,世界总是在变化中流动的,进化的意义也从不嘲笑保守。 或许有一天,当宇宙的熵增走到一定程度,需要后天制造恒星来获得唯一光明的时候,这种虫族才是宇宙需要的宿命。 大量虫族的基因序列推倒重来,为了满足尼奥洛斯对至高发问的需求,那些顽强与简洁的分子链被打断、重组、表达,扭曲得不成样子,完全没有就着现有模板闭门造车的意思。 刺虫轻薄的甲壳膨胀成脑虫一样的囊腔,虽然制造了足够的外在压力,但是依然不够实用。 只要在外层空间被打破了一丝裂缝,就像记忆金属在深海数公里之下绽放裂痕,潜艇双层外壳之间的轻质煤油泄露,注定的脆弱与毁灭得不成收入产出的比例。 翼龙在深空中的自给自足被极度放大,貌似依赖内细胞菌群的种类丰富就是加载了面对不同严酷环境的生存模块。 但是菌群分工的过于细化是一种复杂的微型生态圈,必然造成定位于机动性作战单位的翼龙丧失核心的能量出力效率。 海量的设计方案在进化腔室中周转,以兆为单位的虫群接受着主宰的疯狂实验,就像一个可以为了研究目标不计代价的学者,让世界的生命为他的设想买单。 这样的设计进化带来的只有死亡与死亡的重复,就像坠入无限深井,在永无止境的坠落中逸散了灵魂,只剩下执着。 【微观】影响着主宰的头脑,仿佛所见所识都在展露自己的奥秘,世界不再存在封闭的模糊的细节,一切知识都在蜂拥而入,就像涛涛洪水涌入低洼的洞穴,冲毁智慧的亭台楼阁。 尼奥洛斯顶着头脑幻灭的景象,在虫群意志的支撑下,完成自己的实验,这种思想类似于既然世界都是疯狂的,那么理智就是一种新的疯狂,这位虫族主宰在星际时代的黎明如此执着。 每一个细胞都要拥有直面宇宙残酷的能力,就像一块炙热的钢铁要在捶打中拥有制造太空电梯的强度,疯狂的追求就像古代的人类直视恒星的璀璨,誓言要用火药的威能去获得火箭工质的推力,直冲云霄。 虽然古代制造刀剑的卓世工匠把所有的心意锻造在自己手中的刀胚,武士拿起这种剑刃挥舞起来就像刀匠的千番捶打都释放出来,带起赫赫风雷,无可匹敌,但是毕竟涉及时代的极限,就像用刀剑的决意去对抗冰冷无情的枪械,只剩下诗人才会去歌颂的勇气。 尼奥洛斯的目标就像这样一种决绝的矛盾,星际时代的到来对他而言本该是一种自然而然,就像宇宙虫族的天赋伟力闪耀宇宙亿万种族之林。 但是,倘若一个拥有了法则层次力量的幸运儿无法作出足以光耀广大历史的成就,那么他必将被宇宙虫族钉在亿万年征服年表的耻辱柱上。 【微观】眷顾着尼奥洛斯,星际时代的时间诅咒、无数文明无法逃脱的太空黑暗,都在法则层次的宇宙本质中获得了突破可悲轮回的可能,如同一代大帝头戴黄金冠冕,写下奠定万世基石的宣言。 尼奥洛斯的星际时代,必然是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 统一解释一下本书问题 1.关于最近更新 在征服玛·戈多之后,我们的虫族主宰尼奥洛斯将要接轨星际,在描写虫族进行二阶迭代、大规模进入太空的同时,我设计了尼奥洛斯终于接收到五阶主宰奥德里奇遗产的剧情。 首先,截止到八十章,第一卷剧情已经差不多走到尾声,我需要开始描写宇宙文明之间的关系和尼奥洛斯将要进入星际的过程,这必然涉及到了宇宙背景和基本原则,就像我们开始一段数学推论,必然需要基本公理一样。 对奥德里奇赋予主角的【微观】法则的描写,是进一步揭露了宇宙运行的本质,主角在二阶获得了这种层次的力量,必然造成他对未来进化设计道路的改变。 为了展现出抽象的宇宙本质,我使用了“法则”这样的词汇方便理解,具体可以简单理解为高魔世界的神灵权柄,争夺“法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奥德里奇给予主角的法则就是【微观】的一角碎片,占比并不算高,所以没有动摇宇宙的正常运行。 对微观视野的描述非常重要,这体现了主角获得的【微观】法则的本质,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类比于描述进入四维空间什么感受,必须使用大量比喻来勾勒出一种可以被理解的视角。 这点非常抽象,但是又必须描述出来,否则主角对【微观】产生的灵感和后续改造就无从而来。 关于抽象化描写,以最新一章“星际时代”为例,为了接轨宇宙文明体系,我在这一章透露出了很多设定和基本原理,并且解释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1.关于宇宙中的文明 我阐述了相当一部分生命星球其实并没有孕育出太空时代文明的现实,在辽阔的宇宙中,生命星球的数量是相当可观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只走到了类似恐龙的阶段,并没有智慧生物。 另外很大一部分走到了漫长的农业时代,但是囿于本身种族的性质,例如生殖缓慢的硅基生命等,文明的增长呈现出一个平缓的曲线,在人口规模对资源的要求走到母星可以供给的极限之前,他们都没有足够动力去踏足太空,只保持落后文明的时代。 最终孕育出星际时代文明的星球很少,但是放到整个宇宙上很多,所以在宇宙的最初,黑暗森林状态基于光速不可超过的基本原则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被打破,进入了泛宇宙文明联席会议的时代。 2.关于宇宙基本原理 我阐述了五阶以下的文明没有摆脱相对论束缚的现实,这点非常重要,但是为了避免逻辑推导的过程过于繁琐,我通过科普比喻的方式加以描写,例如从玛·戈多起航到隔壁恒星系,不使用跃迁的话,维持亚光速可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抵达。 光速很快但是宇宙更大,在我的设定中,五阶等于银河系水平,在这个位阶之下的科技只能依赖跃迁在不同恒星系之间跳跃,然后维持亚光速巡航到指定目标,这中间有很大的时间差,导致了星系级文明之间的战争动辄数千年。 另外,对于宇宙基本原理,我用某些虫族以繁衍为最终目标,并且在宇宙的晚年更需要这种虫族的方式,表现了宇宙符合混沌熵增原理的现实,如果宇宙一直流失质量,热寂会是宇宙最终的结局,所有星体熄灭,宇宙在无限膨胀中死去,没有坍缩的轮回。 这表示了相当多的宇宙文明制造小宇宙和开发次级维度世界的现状,这在本书的将来是重点描写的宇宙社会奇景,在此埋下原理方便未来解释。 3.关于主角为何没有在玛·戈多发育期遭遇查尔斯文明 我阐明了泛宇宙文明协议对星系级文明的要求,就像监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是邻居家孩子这种情况,查尔斯文明对地表级文明负有观察责任,之所以上一个星球主角发育到一半、战争进行到尾声而遭遇星际舰队打击,就是这样的原因。 这种条约束缚性不强,尤其是没有踏入太空时代的文明对星系级文明没有足够价值,玛·戈多就因此没有被设置观察站,让主角得以顺利占据整个星球。 关于这种监管条例的灰色地带,我点出了有些高等文明会操纵低等文明的事实,例如灌输错误知识、改造文明思潮等等行为,而在文明踏入星际之后,被上级文明附庸是一种常态。 2.关于剧情描述 主角作为虫族主宰,对外扩张主要依赖麾下虫族,他很少踏足正面战场,大部分时间都在虫巢,为了避免一概描写正面战场的重复,我通过人类个体对虫族的遭遇来描写虫族入侵的过程,并且加上从主角视角看到的入侵进展,虽然很可惜由于虫族战争脚步太快,对每个小人物的描写只有几章时间,无法引发出读者的共鸣,以至于让作者流失了很多读者。 3关于主角的生命形态 我对于主角的很多动作描述使用了人性化的词汇方便理解,但是尼奥洛斯的生命形式其实非常不固定,每次基因迭代都会造成外貌改变,所以不方便每次外貌变化都加以描述。 指明一点,人形生命体是大致解剖学上矢状面和冠状面对称的,所以对于同样矢状面对称的尼奥洛斯来说,很多动作可以在人体上找到映射。 但是,必须说明,主角的生命形态对于人类来说非常扭曲,他没有冠状面对称,所以比起阿巴瑟那种,尼奥洛斯来得更符合虫族一点。 关于人性化动作,很遗憾为了理解必须这样,例如“坐”这个动作,人类的坐是关节大角度弯曲,而蜘蛛型生命是小角度弯曲,但是对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都是用“坐”来描写动作。 4.关于第四天灾 我通过尼奥洛斯对玩家的实验透露了很多关于《宙光》游戏的本质,虽然不方便直接说出来,但是在大规模公测之后,高等文明注意到玩家的存在,必然会造成很多问题,我们只能期待尼奥洛斯怎么面对自己的疆域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玩家了,但是大规模吸纳玩家相对不可能,因为我们的主宰其实像个皇帝一样,甚至不允许虫母离开主巢太远。 大致问题的解释就到这里,虽然作者不确定自己的追读数据,但是本书应该是在二十万字左右上架,具体还要看后续安排,作者也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毕竟就本书虫族文的本质很难与读者产生共鸣,数据一直不理想。 最后在此感谢所有支持作者的读者们,你们的喜爱和热烈讨论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第八十一章 新的开始 蠕动的绿色茧膜沸腾如冰雪覆盖的火山上,雾气弥漫的硫黄温泉。 模拟真空低压环境液体沸点降低的性质,虫族一贯使用的虫茧发育从单纯的蛹化迭代到了可以暴露在外太空增生的蜂巢状茧膜,表面液体在管道中蒸发,释放走多余的代谢废液。 狰狞骨甲挣脱出虫茧,就像羽化的蛾子第一次见到飞翔的风景,尖啸在真空中没有介质去传播,但是伴随着这样的宣告,翼龙从卫星虫巢的孵化室中诞生。 皮质附肢没有明显改变,只是看起来从均匀的深紫色过渡到了黑紫渐变色,上面覆盖了一层渗透细胞,这是腐蚀者的有机细胞结构变异而来的组织,按压起来就像坚韧的流体。 翼龙肌肉组织表皮演化出了轻薄的外骨骼,灰色的晶体状骨质具有极高材料强度,作为内压肌肉和真空环境之间的隔离装甲,让翼龙可以生存在太空。 剧烈的振翅运动依然保留,但是不同于行星表面的大气环境,电磁力场为这种推进方式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生物电能流淌在膜翼之中,成为了沉默的引擎核心,可以随时爆发出巨大的加速度。 然而,作为二阶虫族升华的果实,幽能的广泛应用才是虫族迭代的最大象征,在翼龙身上,幽能涟漪缓缓牵引着虚空维度,这在太空作战中是它们这些生物兵器的核心。 从前,翼龙们在地表级文明的军队上空以超空气机动的音速巡航猎杀着地面上笨拙的机械化装甲部队,现在,踏足太空战争领域,它们的定位被主宰延续了下去。 类似于舰载机的作战方式,翼龙们集体栖息在利维坦一类的生物战舰或者移动天体虫巢上,一旦接近敌方矩阵,倾巢而出的翼龙就会是太空背景下隐匿的幽灵潮水,幽能波动让它们遁入虚空维度,进行短距离穿梭。 在星系级文明战争能级水平,强化后的翼龙依然是脆弱的轻甲单位,但是依赖蜂拥战术和突袭战术的结合,翼龙群便是所有核动力战舰的梦魇。 翼龙的利爪覆盖了高频率次级幽能波,可以轻易产生大规模连锁应力效应,让接触到的战舰装甲在太空环境中崩溃解体,随之而来的便是虫族能量武器的打击,贯通无阻。 翼龙的变化仅仅只是一阶虫族朝着二阶虫族迭代的成果之一,尼奥洛斯麾下的所有虫群单位都拥有了新的生物模板,已存在的数百亿虫群分批次进入突变池完成进化,一时间玛·戈多掀起了一场进化的狂潮,就像古生代生物大爆发一样。 新虫族的诞生总不是一天发育而成的,尼奥洛斯在进化道路上设计出一种过渡的办法,在器官模板中提前发育部分强大的变异细胞,但是这种细胞并不受到完全的设计限制。 就像细菌之间互相争夺养分一般,新生的正常细胞会被这些变异细胞吞噬同化,直到发育出最合适这种器官的组成单元,然后层层递进,从器官向系统涵盖,如同捕食链推动着双方的协同进化,在这种时候,尼奥洛斯选择回归了大自然的智慧。 最终检验成果的标准就是在外部生命维持作用下,新的虫族身躯是否拥有面对太空环境的能力,然后经过庖丁解牛般的分解,找出其中最强大的细胞,使其完全暴露在真空中。 艾欧娜已经奉命去往深空,作为主宰创造的第一个灵能单位,她的智慧毋庸置疑是所有虫母中最高的,尼奥洛斯派遣这位源初虫母去监督卫星母巢正式脱离行星轨道的工程。 在玛·戈多近地轨道已经搭建起群星一般的虫巢链,就像生物的结缔组织一般笼罩着行星的外层空间,由于其庞大体积,从地面上就能看见这些阳光背景下悬挂在天空的黑点。 保持在行星引力场中的虫巢对于虫族而言只是类似防卫堡垒一样的建筑群,等到未来彻底改造完玛·戈多,使其开始偏离天然轨道成为一颗流浪行星之后,这些卫星虫巢就会成为环绕在玛·戈多这个超级母巢周围的卫士。 部分卫星虫巢在发育之初就不是按照引力场模板激活筑巢基因的,它们只是暂时依赖行星重力作为稳定框架方便虫巢发育成形,就像停泊在船坞中建造的巨舰,总有一天是要下水起航的。 艾欧娜隔着虫巢表面的半透明液固态窗户,凝望着旁边正在蠕动膨胀的血肉,上面时不时有工蜂突破血肉肌肤钻出来,那些深黑色的血珠粘在工蜂新进化出的膜状甲壳上,如同清晨的露珠挂在铃兰的花朵上。 那是一个正在成形的小行星虫巢,这项巨型工程将会诞生数以千计的新模板巢穴,它们兼顾了堡垒和孵化场双重作用,在未来玛·戈多具备恒星际转移能力之后,这些普遍几公里到几十公里直径不等的虫巢就会一并起航。 在近地轨道上,卫星虫巢密集的区域也在如火如荼地建造活体战舰,这是标志着虫族正式拥有太空作战能力的重大拐点。 数个卫星虫巢链接成一个临时船坞,血肉在蠕动膨胀的过程中表达出更多的肌肉纤维,交织成一种新的腔室空间,涵盖了一片广阔的虚无太空。 虫族的船坞更像是一种生物子宫,它具备完全的灵活性,甚至可以在战场前线顶着激光武器的封锁开始发育新战舰,随时将新鲜的有生力量投入战场绞肉机中。 “子宫”中会依照秒级虫巢展开的方式发育出标准建造模板,这些千篇一律的血肉管道和协调菌群会控制能量输出,当战舰像一个胎中婴儿一般开始分化,就注入化学激素使其狂暴化,最终撕裂子宫壁,汲取整个活体船坞的养分发育成形。 尼奥洛斯为虫族设计的初代战舰相对原始,里面加载的生物模板对照到同等级机械战舰没有太多亮点,等离子动能武器和生物激光武器是标配,外装甲则采用了利维坦的再生金属组织。 生物科技的能量炉心燃烧着混合了幽能的生物结晶,产生了强大的出力,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庞然大物加速到光速的百分之十五。 这种强大引擎省略了中途漫长的变速转折,而依照每一个细胞都能直面太空的标准,这种程度的加速度不足为惧。 然而,活体战舰的模板原始只是一种表象,见证了【微观】的伟力之后,主宰总会思考如何改变虫族。 繁杂的进化工程已经持续了很久,尼奥洛斯通过微观视野看到了宇宙的永恒,在初代活体战舰之上,他加装了一点点新玩具。 既然万物的微观都永无止境,那么就让虫族的战舰群也在这种无止境的微缩中成为宇宙看不见的微生物,就像人类看不见正在入侵自己的病毒一样。 第八十二章 造舰运动 摇摆的触须如同章鱼的腕足撕裂子宫的血肉,探出船坞的同时卷起血肉组织的碎块吞食进去,上面还可以看见一些跳动着的类似脐带的营养输送管道。 扭曲缠绕的捕食触手作为护卫舰前端的模块,同时拥有晶碎脉冲定位和宇宙辐射吸收的双重作用,脉冲电磁场在侦测环境的同时将数据传感到后方螺壳状的异化虫巢中。 在起航以后,触手前端会形成一个漏斗状的空间用来收集真空中的粒子,这种模式是为了长时间得不到补给的巡航准备的,也是给未来过渡到生化反物质引擎和微型黑洞引擎留下的模块位置。 那些触手同时负担有近距离接舷作战时缠绕敌方舰船的作用,这点参考了污染者和虫母的寄生感染模块和破坏离子链产生生物电能的模块。 在舰船速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古老的撞角战术重新焕发了生机,就像曾经木帆战舰航行于海洋作战一样,基于不同文明舰船设计的材料学差异,太空战舰之间直接碰撞也是一种有效的打击方式。 触须后方衔接的螺壳上盖着一层坚实的生物装甲,后方则延伸到菌群结构丰富的腔室,类地下蘑菇洞穴环境具有的高密度无氧环境真菌是制造太空酸液炮弹药的工厂和储备库。 捕食触须底部的角质喙口是超腐蚀性带电酸液喷射的炮口,当所有扭结在一起的触须张开的时候,电磁动能的光芒逸散出来,被短距离加速到亚光速的酸液炮弹可以有效突破导弹防卫模块命中敌方的舰体护盾,造成高能侵蚀效果。 然而,作为执行蜂拥战术智能的虫群护卫舰,庞大的数量和凶悍的死亡战术固然是它们作战的优势,但是这些蜂群一般的战舰搭载了自身舰体难以承载的高能武器,就可以对敌方主力旗舰形成致命的威胁。 当活体战舰主动进入超载状态时,参考光蝎的矩阵聚焦模式,它们会首先消耗一部分自身舰体,吸取能量的同时空出模块运行空间加载生物电浆炮蓄能程序。 对于星系级文明之间的战争而言,电浆炮本来应该搭载在主力级战舰的舰首,这些可以单独毁灭一个行星地表的能量武器一直是空降战场时的相互问候语,结束跃迁的同时电浆炮已经充能完毕。 虫族的生物电浆炮是【月矛】当中单独拆出来的模块,作为移动端搭载在护卫舰这种轻型战舰单位上,启动产生的高能级压力同时会对舰体产生永久性损伤,往往是突袭战术仅仅使用一次就需要等待回到船坞子宫中重新协调发育。 狰狞的舰体上,一排排肋骨一样的散热结构裸露在外面,就像把脊椎动物的皮肉翻过来的样子,钩镰模样的对称结构分布在舰体后首两侧,从螺壳后方的发光菌群腔室中延伸出来。 这些是生物引擎的一部分,通过产生力场来约束逸散的高能粒子,无工质引擎的光子碰撞产生加速效果,是作为低光速巡航时弥补高能反应的额外损耗的回收利用模块。 在玛·戈多的外层空间,数以千计的卫星虫巢相互结合形成船坞子宫,发育出尼奥洛斯的第一批太空舰队,而这些都是基础的护卫舰群,一百艘对标星系级驱逐舰的虫族主力战舰建造计划需要更大的船坞。 玛·戈多这颗星球经历了初步改造,从最初注入最重要的行星之心,到改造地壳成为生物虫巢装甲、改造地幔作为虫巢主体,这个进程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金属矿层完全掘尽,一座山一座山高的原始矿石原料被巨型生物采集机摄取,就像浅海的浮游生物吞噬有机质一样,通过盾构机一般的工蜂群加以分解,分批次投放到虫道网络中,朝着上千公里深的熔炉区运输。 虫族改造了大型火山和岩浆通道,在星球地幔搭建起天然的冶炼环境,初步经过生物菌群消化的矿石被熔融态铁镍物质融化,然后集体投放到对金属元素格外敏感的虫巢腔室,二次深度消化,提炼出纯粹的原料。 在大冶炼气氛最鼎盛的时候,地下流淌着一座一望无际的金属海洋,半筛选的浮动熔融矿物形成耀眼的炽热态光芒,这里的热能辐射让工蜂们都无法忍受,就像人类工业时代的熔炉,生产工人只能轮次换班避免中暑昏倒。 这些地表级文明无法利用的星球资源被广泛应用到玛·戈多自身的改造工程和外太空的造舰运动中,而其中最伟大的造物,就是在已经金属化的地表上张开的那个血盆大口。 菌毯扎根的土地泛起银白色的光泽,无机质经过高度富集和填充作用,表面密度已经接近自然状态的星球地幔深层,除非面对歼星级武器的打击,这种星球装甲可以把倾泻的能量一概全收,只给行星虫巢留下一个表面烫伤。 地壳经过深层次改造,与地表的无机质金属土层不同,这里是半生物改造的真正虫巢甲壳所在,作为第二道防线,钻石形状的几丁质土壤中交织着密集的血肉纤维,兼具高硬度和高记忆性的特质,在短时间内可以承受过饱和的轨道轰炸而安然无恙。 虫族主力战舰的船坞就直接贯通了地壳,血肉巨渊中无数工蜂来来往往,这次不仅仅依赖虫巢的模板化发育,还需要工蜂来协调舰体延伸的过程,在出现高能反应造成的畸形变异时及时填补上去,发育为增生的泡沫状组织包裹恶性肿瘤。 尼奥洛斯设计的生物驱逐舰拥有远超护卫舰的体积,在借鉴了利维坦的基础上,主宰为将来一段时间服役的主力战舰加装了来自【微观】灵感的特殊装置。 所有处在发生器范围内的生物识别单位,在经过灵能协调之后,都会在宇宙背景上产生剧烈的尺缩效应,但这只是一种亚空间穿梭的侦测错觉。 在驱逐舰周围,所有战舰群都会在传感器中呈现出微观状态,尼奥洛斯尚且只做得到百倍微缩,也即在敌方战舰的侦测结果中,数百米长度的护卫舰的“长度”是数米。 这是一种另类的伪装手段,虫族战舰群很容易被智能系统误判为活跃彗星带,而即使获知了这种极端降低反射面的战术手段,星系级文明水平的侦测技术也很难在太空作战的距离作出准确分析判断,是一种相对无解的阳谋。 【微观】的应用不仅仅是尼奥洛斯见到的那种“果核中见到无穷”的视觉效应,还有在驱逐舰级舰体上搭载的细胞模块,数千米的大型生物系统都具有了小型器官的代谢效率。 这是伟大的数学突破,就像微型黑洞的辐射率最高,虽然随着体积增加体量增大,但是单位能效比降低是一种广泛认可的必然,而尼奥洛斯在二阶就完成了这种技术的实用性应用。 与此同时,在造舰运动的潮流中,主宰却孤然置身于太空,他的王驾所在随之转移到新的疆域,就像至高无上的皇帝莅临忠诚的军队为他征服的土地。 利维坦,作为尼奥洛斯的座驾,主宰要亲自操刀,打造出整个虫族舰队的旗舰。 第八十三章 利维坦的新生 如果说玛·戈多是虫族无可匹敌的移动战争堡垒,那么利维坦就是战争利刃的刀尖,锋芒毕露。 尼奥洛斯就像一位虔诚的刀匠,铸造为自己正名的倾世名剑,千番捶打海绵铁,析出多余的碳量,磨砺低温冶炼钢的表面,研磨出独特的地肌花纹,最终在刀茎上刻下传世不朽的匠铭。 利维坦这艘活体战舰的底子便是星系级文明的驱逐舰,作为半生命半机械的融合体,冷核聚变装置在舰体内部辐射出汹涌的高能粒子流,血肉蠕动,触手摇曳。 主宰站在卫星虫巢的窗沿,外太空的风景直接展现在眼前,太阳的光辉刚刚落下,天边的行星轮廓逸散着鱼肚白一般的光芒。 尼奥洛斯凝视着利维坦缓缓接近,数个血肉平台靠上去接轨,舰体表面的触手血淋淋地通过神经接口和船坞模块链接,利维坦平滑地泊入固定的凹字形工作场地。 生物战舰的体量过大,现有的标准化船坞模板不能容纳这个体积的战舰驶入,尼奥洛斯从轨道上调度来上百个卫星虫巢,修饰数千只工蜂的筑巢基因,让它们一同发育,血肉融合,为利维坦打造了一个庞大的专属船坞。 那是悬停于近地轨道的巨型生物建筑,数万米的长度对着太阳风暴露出幽邃的坞口,螺旋状的神经啮合骨刺和血肉瘤体乳突分布在阳光照射的表面,留下藏在阴影中的恐怖巨物。 卫星虫巢为主宰让出道路,半透明的窗户只是一种假象,暴露出来的光学拟态组织如同退潮一般缩回虫巢的腔壁,随后血肉翻涌,纤维撕裂,骨密质胶原状的多孔隔离层退化,真空和超低温就直接暴露在尼奥洛斯面前。 这幅风景让主宰想起了当初自己冲破牢笼的时候,斩切开驱逐舰船体的那一次杀戮盛宴还历历在目,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生命维持系统,可以自由地行动在外太空了。 个体能级跨入星系级的门槛,象征着生命直面宇宙残酷的能力,就像蹒跚学步的孩子终于长大成人,可以离开母星去宇宙间闯荡。 分叉对称的外骨骼反射出冷冽的寒光,气体释放喷播出幽能的涟漪,关节护甲完全闭合,热能成像中的主宰化为了无形的幽灵,借着反冲力离开虫巢,遁入虚空。 尼奥洛斯一向不喜欢使用外在兵器,肉身搏杀一直是他这位虫族主宰延续下去的习惯,不过这可能也和迄今为止没有遇见过足够强度的材料令他有打造一把战刃的心动有关。 短距离虚空穿梭的视角就像万物静止,一张膜把自己吸收进去,摆脱了所有交互作用,仿佛流浪在宇宙之外,在一根弦上振动,就像量子云覆盖整个宇宙,自己的波函数准确地坍缩在穿梭终点。 看着眼前放大到遮天蔽日的庞大船坞把利维坦吞下,主宰顺着惯性如同太空海洋中的游鱼进入生物腔室之内,在尼奥洛斯的虫群意志中,这个船坞就是数万虫族单位的集合体。 血肉管道像是牢笼一般隔绝着内外,仰望这种闪烁着生物能辐射光芒的天空,就像发现一种新的审美,对于虫族精密到细胞水准的组合排列,外人看来如同混乱才是美好的,秩序才是丑陋的。 尼奥洛斯的意识沉浸到船坞这块局域网中,庞杂的神经信号流在主宰手中梳理,如潺潺溪流交互在利维坦和船坞之间,活体战舰的核心中枢大脑充斥着生物底层本能。 利维坦内部的虫群都已经撤离到最近的虫巢,冷核聚变反应堆业已停止运转,整个战舰就像回到了刚刚诞生的时候,生命信号微不可查,仿佛成为了一艘残骸漂流在死寂的太空废墟。 大量血肉组织出现退化萎缩,看起来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舰体出现时光中的脱落与斑驳,砸在船坞的菌毯墙壁上,涌动的潮水如同流沙一般吞没了废弃的生物器官,转化为纯粹的生物能循环利用。 在主宰的精细操作下,基本单位的幽能流淌灌注在新生的肉芽之间,驱逐舰的模块被广泛搭载在这个体量巨大的舰体上,总计拥有数百万能量武器炮口的生物质器官如同风中沙尘一般席卷了船坞。 这次重新进化是利维坦的新生,意义不仅仅在武器系统的更新迭代和能量循环系统的优化,尼奥洛斯想要的是一艘可以直插敌人舰队心脏的尖刀,是可以顶着全角度武器轰炸而悍然反击的不灭战舰。 再生能力无限放大,巨大成本的生物能如同不计代价一般江河倒灌,【微观】的设计拥有了足够体量的承载物,主宰为利维坦的细胞组织设计了全新的模块。 极大限度的细胞密度压缩,同时备份数倍于正常细胞总量的复制体组织以微生物形式蜷缩于附加器官的囊腔中,体现在数据面板上,就是生命值和生物能上限的爆炸性增长。 [微观生态舰体(不灭特化·伪):由法则力量扭结的空间承载数倍于正常生物体量的细胞,战舰单位-【利维坦】生命值上限+500%,生物能上限+800%,幽能上限+800%,生命值恢复速度+1000%,目前能量转换效率峰值:40%] 特殊的微观折叠造成了海量的缓冲空间,利维坦的舰体可以在承受能量武器打击的同时高速吸收并转化出新的生物能,同时释放储存细胞填充损伤的舰体组织,比起即时自愈能力更加高效。 相当于战端初起之前,利维坦天生拥有数个血条加入战场,并且拥有强大的伤害减免能力和转化能力,续航能力已经触及到了不灭属性的门槛。 机械化舰体普遍具有能量护盾可以保护舰体不受损伤,但是虫族战舰依靠强大的生物装甲组织直接承受伤害,体现在太空战争的优势就是不惧任何密度的打击范围,不需要考虑护盾超载的问题,在一定时间内拥有横冲直撞的底气。 利维坦的存在形式得到保留,依然是半生命半金属状态,但是尼奥洛斯对此作出了新的改造方案,为了消除血肉与机械结合产生的出力损耗,生化殖装的层面被主宰下放到了细胞级。 虬结的血肉组织不再是结合在表面或者将机械吞没在体内,双方在微观平衡中如同两块金属固体相互渗透,从当初血肉从机械结构的缝隙中生长的状态转化到了生物态金属的统一。 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利维坦的能级读数在虫群意志中无限闪耀,仿佛一颗星辰逸散着日珥与蒸汽,光彩夺目,幽能的波动从未如此浩瀚与流畅。 虫族的幽能是原始幽能混合了灵能与生物能消化后的产物,血肉细胞深入结合到金属结构中带来了灵能与生物能的传导率极大提升,幽能在此如潮汐一般挂在宇宙的漆黑幕布上。 尼奥洛斯凝视着自己手中的杰作,突然有了一种新的灵感。 主宰的意志一向是我即是虫群,利维坦这座太空巨舰,何尝不能成为他手中真正意义上的兵器,握住它如同战士握住自己的剑,自己的命运。 第八十四章 战争兵器 克利修斯屹立如太空中的黑色卫星,守卫在主宰王座之畔。 二阶升华的甘霖中,这位泰坦汲取了相当大体量的进化因子,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收海水,湖泊为之干涸。 克利修斯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一阶虫族当中,尼奥洛斯的设计放之宇宙虫族都是超越了阶位的进化奇迹,为他赢来了未知的【升华·异虫源质】。 泰坦征伐于大地之上,如今加之于基因上的锁链已经破碎,久旱的沙漠终于迎来了基因解放的宏大暴雨,蛰伏在细胞深处的死寂爆发出万物生发的蓬勃生机。 尼奥洛斯见证了泰坦的体型重塑,就像压缩空气爆破一般,幽能的膨胀吞没了克利修斯的身形,闪耀如日冕的次级辐射光辉中,一个直径数公里的大坑暴露在星球地表。 克利修斯的庞大体型决定了它的能级必然超越精简路线的尼奥洛斯,但是主宰集中了整个虫族的力量反馈,尼奥洛斯的天然位阶在克利修斯之上。 两者的能级差距在二阶升华中依然保持了克利修斯领先,同为星系级生命,b级阶位的泰坦可以单独肃清一个标准生命行星规模的星球地表,给地表级文明带来天灾降临的末日。 克利修斯的体型已经超越了虫族护卫舰的大小,倘若太空战争爆发,泰坦一骑当先便可以轻易撕裂星际驱逐舰的外部装甲,用幽能爆破轰穿能量护盾。 泰坦在星系级文明战争中如同虎入羊群,它可以肆意击毁战舰阵列,让金属残骸形成膨胀的星云,熔融态物质在核聚变引擎的殉爆中炸散成太空背景上耀眼的烟火。 作为特异化设计的战争兵器,克利修斯唯一的威胁就是非物理层面的打击或者驱逐舰阵列的主炮集火,但是泰坦从来不会孤身陷于敌阵,虫群战术的海量生物战舰才是宇宙虫族横行的资本。 尼奥洛斯让克利修斯守卫在旁不仅仅是象征性意义,改造利维坦时的能量反应时不时就会突破危险阈值,随时可能在混沌扰动中回归原始幽能状态,在紧急避险的过程中,泰坦就会是尼奥洛斯的活体屏障。 主宰的安全重要性至高无上,哪怕是牺牲生命,克利修斯和所有虫群都会第一时间围住主宰周围的每一寸空间,用血肉堆起不可突破的长城。 不过尼奥洛斯当然不会草率,他亲手打造出可以引领整个虫族舰队的强大旗舰,利维坦完工之时就是虫族正式朝向恒星系外层空间蔓延的标志,尚且有几颗死寂的气液态巨行星等待虫族去掠夺。 玛·戈多只是这个恒星系的主要行星之一,还有不活跃的彗星带包围在星系表面,外面就是被恒星引力捕捉的星云残骸和小型黑洞,在一个极大尺度的轨道半径上完成同步公转。 利维坦在概念定义上等于尼奥洛斯的一部分,就像旁边体型远超主宰的克利修斯一样,随时可以成为主宰真正意义上的座驾,与大型生物兵器暂时融为一体是很多小体型虫族主宰前往正面战场的做法。 然而,利维坦是半生命半金属单位,在设计上更偏向于活体兵器,虽然表现为吨位庞大的战舰形态,但是经过尼奥洛斯的特意改造,确实可以变形为主宰的生物机甲。 活体战舰的体型已经接近星系级文明旗舰的标准,但是它的能级反应高度显然会超过那些巡洋舰的反物质引擎,幽能的毁灭性力量在星际时代的体量上才展现出狰狞的獠牙。 此时此刻,利维坦特意向着外层空间航行了一段时间,避开了正在施工改造的玛·戈多,主宰尼奥洛斯乘坐在舰桥位置,而泰坦克利修斯保持着百分之一光速随行王驾。 主宰的一念而起,利维坦庞大的血肉舰体开始出现剧烈的涟漪,灵能潮汐牵引着半机械构造的战舰进行重组,就像沧海化作桑田,那些活体腔室集体往微观方向压缩,能级反应却不断拔升,就像熔炉点燃了它的心脏。 尼奥洛斯就是在这场变形中是绝对的核心,意义如同原子核之于原子、地核之于行星、恒星之于星系,但是主宰只占据了质量的一小部分,就像可以在原子中忽略质量的衰变电子。 [你正在进行【生物融合】行为,经过判定,你的概念体包含此次融合体的全部定义范围,此次行为被定性为特殊状态-【回归主宰】,能量云相互复写中,你获得新模块加载-【利维坦】] [【利维坦】模块效果:你的量级暂时提升至星系级极限,锁定为b+(+),武器模块共享、能量输出模块共享、生命循环模块共享……] [目前总额加成幅度:325%] 利维坦从战舰形态变形为类生命个体,主宰占据了它的胸膛,错综复杂的神经索链接着每一处枝杈,繁茂如一颗茁壮的巨树生长在虚无之间,树冠与树根同时向着不同世界延伸。 这不是一种错觉,变形后的利维坦确实很像神话中世界树的形象,那些血肉触手弥漫着幽能雾气,它们扭曲地伸展,腕足摇曳如活化的藤蔓,探入虚空维度的表层汲取能量,如同扎根于天地,支撑万物休养生息。 不过,尼奥洛斯支配着【利维坦】这座生物战舰,所有能量武器系统得以呈现一种更灵活的趋势,“巨树”的呼吸之间,致命的能量反应从冷核聚变装置中逸散而出。 在得到这个引擎之初,尼奥洛斯尚且没有能力去改动这个装置,现在血肉已经深度侵蚀辐射发生器的肌理,两者生长在一起如同脉动着血管的金属块,幽能的加入让这个制式引擎发挥出超越正常设计阈值的出力效率。 尼奥洛斯单论自身战斗力是可以纵横在舰队之间,如同舔血的刺客冲入战阵,抹杀一座座战舰的生机,核聚变爆炸的金属烟火甚至跟不上他的速度,呈现在广阔战场就是一条银色长龙拖着彗星一般的长尾扫荡在太空,那修长的尾迹便是主宰与金属残骸高速碰撞产生的熔融长河。 脆弱的体型让尼奥洛斯不容易被武器系统锁定并命中,但是他的防御力还是低于保护在重重护盾和装甲之下的舰体的,只要被简并态动能武器击中,主宰就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利维坦】模块的加载完全弥补了尼奥洛斯精简化路线的短板,庞大体量让主宰有一种可以击穿行星的错觉,整个恒星系都没有了可以威胁他的存在,当然太阳日心的温度除外。 “活动筋骨的感觉真好,让我有点忍不住想要点燃复仇的火种了。” 尼奥洛斯的目光透过无尽星空,越过外围的星云,往光年之外的恒星系群看去。 孤独的宇宙背景上,那个光点代表着查尔斯文明的母星系。 第八十五章 星系大开发 “主宰,第一批舰队已经起航,预计相对时空参考系的二十个标准时后抵达目标行星。” 源初虫母-艾欧娜来到主宰王座身边,虫群旗舰利维坦正在恒星系中进行实验性巡航,尼奥洛斯就在这里实时调控着战舰状态,外界进展由链接到虫群意志的虫母为主宰汇报。 相距数十亿公里的距离,现在外层空间的巨行星在恒星赤道面的另一侧,以亚光速航行的舰队需要十九个半小时经历启航加速、匀速巡航、减速泊入轨道的过程,在相对论效应放大之后,反应到尼奥洛斯这里就是二十个小时。 在星际时代,虫群意志的优越性才真正体现出来,相比于量子纠缠的超距效应,宇宙虫族之间的心灵链接才是无视时空弯曲的强大通讯手段,所有信息都在极低的延迟中循回往复。 克利修斯已经跟随先遣舰队去往气态巨行星,泰坦的身影混在护卫舰群里面并不起眼,但是它的幽能反应造成了明显的光线弯曲,任何星际时代的传感器都能察觉这个非大质量天体造成的异常现象。 【微观】错觉发生装置的能耗很高,正常巡航时没有启用这个压箱底的反侦察手段,只要虫族驱逐舰们撑开范围微观隐形,克利修斯就可以隐藏在无尽太空之中,等待着突然暴起的机会。 对于生物战舰的命名问题,传统蜂巢思维都会给舰队进行简单编号进行区分,而不是泛宇宙协议体系下的文明为了彰显威慑实力而广泛普及舰队下水要有命名仪式,传奇战舰的事迹更是在公民间反复渲染,有时候文明之间还会有宣传战争。 宇宙虫族不需要鼓舞士气和舰队精神,外界对虫巢舰队的命名往往直接加上虫族指挥官名字作为前缀了事,但正是这些简单质朴的名字,才是根植在所有文明基因里的恐惧。 例如克利修斯带领的先遣舰队在宇宙习惯法中的命名就是【尼奥洛斯-克利修斯虫巢舰队-2-3-0-0】,代表这艘舰队是主宰尼奥洛斯所属克利修斯指挥官导航的二阶虫族舰队,舰队数量级在十的三次方,不包含母舰和终末武器。 这批舰队会在气液态巨行星轨道上建立卫星虫巢,同时顶着潮汐引力登陆附属卫星,在天体表面重新塑造生态气候,铺设菌毯,并在后续建设中着手改造地层。 玛·戈多的卫星当然是卫星改造工程中最重要的部分,【月矛】就布置在这颗“月亮”的轨道上,经过尼奥洛斯亲手进化调制之后,这种天基武器的杀伤力越来越朝着歼星级武器看齐,唯一可惜的就是尚且还没有舰船可以搭载。 金属化地壳确实可以抵御【月矛】启动幽能炮的次级冲击,但是作为尼奥洛斯的老巢和虫巢战星,玛·戈多不能遭受过高浓度的幽能污染,这会彻底侵蚀土地,侵染出虫族无法生存的环境。 然而,“埃尔维斯”这颗“月亮”就是【月矛】的天然载体,尼奥洛斯放弃了彻底将死寂星球改造为可生存星球的计划,转而拟造玛·戈多的改造方案,将其彻底转化为浮游炮台。 自然天体作为【月矛】的发射平台,将来会搭载更多天基武器,它会跟随玛·戈多进入流浪程序,以地月系统的方式同步运动,摆脱恒星引力场的束缚。 先遣舰队对气液态巨行星的采掘是破坏性的,但是相比于一整个星球都是核聚变燃料的体量而言,虫巢埋入行星风暴当中汲取的物质原料在短时间内不会影响行星运转。 虫族需要物质原料来合成有机物,但是气液态行星采集来的资源不会用于合成虫族所需的有机质,它们都会以最原始的状态被储存和运输回玛·戈多以及附属虫巢。 简单原子组合成重原子核需要吸收大量的能量转化为额外的质量使得基本粒子之间相互结合,就像制造金元素需要烧掉一个太阳一样,大部分行星上的纯金都来自遥远历史上的超新星爆发,甚至于生命的基石——碳元素,也不是星球母亲自己孕育出来的。 因此,虫群不会尝试将气液态巨行星的丰富资源用于诞生新的虫群,虫群也不使用核聚变引擎来利用天然的燃料,对于生物质组成的虫群而言,那些在漫长碰撞中诞生的甲烷、乙烷和巨量水资源才具有实用意义。 重氢会被投放到利维坦的冷核聚变引擎中,除此之外会被广泛应用在生物质幽能引擎的传导介质中,高能粒子会引发非链式的裂变反应,以此增加辐射利用效率。 气液态巨行星的垂直气流常年保持着直径数千公里的风暴,有机质难以结合形成生命,但是虫巢可以在这种风暴中漂流,乃至于依靠原生物质完成发育。 泰坦引导的先遣舰队在几颗行星表面都投放了海量的虫巢孢子,连带远离太阳的固态矮行星阴影区域的氮冰冻结区域都种下了虫巢,那些血肉蠕动的庞然大物在反差色极为明显的平原上生根发芽,侵蚀着水冰组成的炭黑色山脉。 对于气液态巨行星的重元素核心,虫巢很难在里面打开局面,虽然不像恒星一样时刻进行着聚变反应,内部的极端高温高压环境也是远超玛·戈多的地核,所以虫群对这些地区的开发主要集中在资源采集和卫星虫巢的改造工程。 然而对于远日固态行星,虫巢的根须深入地层,这里漫长时间的放射性衰变已经加热了冰物质,使其表面的岩石逐渐沉降到水幔层包围的致密核心,留下足够的空间形成上百千米厚的液态水地下海洋。 这颗行星没有磁场,大气环境极端稀薄,相比于真空,只有在太阳直射赤道时蒸发出的氮气才是暂时的雾气弥漫,山脉化作苍穹,虫巢在大平原上等待着星球倾斜角转到极昼,就可以开始采集运动。 尼奥洛斯的虫群已经把生命的痕迹洒满整个恒星系,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的虫巢消耗着漫长时间积累下来的无机质和宝贵的固态能量,依照这个速度,不需要很长时间,整个恒星系的资源就会被挖掘殆尽,只剩下难以开采的致密部分。 战争的萌芽总是在这种时候悄然生发,只是因为虫族的扩张速度太快,才把这个数百上千年的时间压缩到了以天为单位,边际效应总会出现在不远的将来。 正好,利维坦作为旗舰已经能加入虫群舰队,造舰运动的成果也在持续扩大,第二批第三批舰队即将下水起航,玛·戈多这个行星虫巢的改造工程也已经完成了第二期。 只需要行星在推动力的作用下偏离轨道,就是虫群正式开始流浪宇宙,寻找下一个猎物的猎杀时刻。 羽翼渐丰,是时候准备展翅翱翔了。 第八十六章 火种长眠于尘埃 将杀,不是所有棋盘的终点,时代燃烧后的灰烬中,失心之人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命运。 “愿明月照耀,联邦万世长存,圣列奥罗斯门下,栗色母马乘着陆地与天空,还有红色苹果树下的紫衣贵族, “太阳颤抖,大地呻吟,无声陨落的城市是整个联邦的钥匙,你又离开了去另一个地方,多少年以后这座城市又会属于你, “圆月见证,我们终将重逢,穿着白色的衣服,在你的闪电下,全世界尽皆开宴,你的光与我的心,我们在一起,众城之皇,万王之王,圣列奥罗斯!” 无名诗人在联邦首都陷落的这天,在喊杀声响彻云霄,探照灯的光芒将绝望的黑夜照成白昼时,写就的亡国曲目。 “圣洁的复仇之灵请指引我,我还要看到联邦重新屹立在大地之上的归来。” 格雷戈里滑过刺虫,从它的利爪下,用他的匕首挥出一道致命的曲线,在粗糙的甲壳深处留下一道开膛剖肚的伤痕,刺虫在走廊地板上摩擦出鲜血淋漓的图案。 这是灵能的波动,那柄冷钢淬炼的匕首爆发出宛如高频振动波般的破坏力,将二阶升华后的刺虫斜斜劈成两半,形如斩铁。 非常血腥的一次突袭,锋利的长爪撕扯着,凶残而精准,格雷戈里的身影在虫族之间跳跃,他的步伐如同一团暗影在移动,将手中的匕首插进又一只刺虫体内,鲜血飞溅,血珠在年轻的战士脸上挂如珠帘。 寡不敌众,身旁流着血的战士——他还记得名字叫奈拉姆——伸手感谢格雷戈里,手在伤痛中颤抖,格雷戈里尝试扶起他,随后看到奈拉姆的双腿已经高位伤残,狰狞的伤口张着口子,一切都太迟了。 奈拉姆一命呜呼之前,他的灵能形成了最后的暗影,为格雷戈里提供了短暂的庇护,在突破金属墙壁骤然卷向年轻士官的脊刺风暴中,奈拉姆被打成了筛子,而格雷戈里遁入暗影,用旋转的匕首挡下超音速齐射的脊刺。 现在不是为牺牲的战友报仇雪恨的时候,模糊的动作镀上了异虫血液的条纹,格雷戈里的身影与银白色的全金属地面形成鲜明对比,高度活跃的灵能是所有联邦战士都敬畏的利刃。 格雷戈里毫不犹豫地冲入异虫潮水,所有战士的身体都被异虫的躯体包裹,无论死的还是活得,他们越来越走向孤身奋战,在数量上处于绝对下风。 飞溅的黑血和迷幻的暗影源自一阵冷酷的灵能风暴,几乎大挫异虫在狭窄走廊空间的攻势,仿佛差点就能扭转乾坤。 钻出地面的血盆大口,尖刺穿透战士们的身躯,腐蚀性胆汁飞溅,整个地下金属走廊都要化作融化中的糖果,硬化结构崩溃的固态金属以一种伪液态的方式落在格雷戈里肩上,瞬间结成血痂一般的粉末状碎块。 异虫的反击是如此无情,它们在死去的同伴身上匍匐、滑行、伺机扑向联邦战士,他们接连被利爪扑倒,生命最后的灵能爆破掀起异虫的尸体,避免被埋在下面的结局。 格雷戈里没有倒下,他是自己目光所及的十几位灵能战士中所剩无几的一位,这支在人造地下洞窟的高压灵能环境中训练出来的队伍,如今在杀戮的盛宴中沦为异虫的猎物。 身陷重围,格雷戈里摇了摇头,在一阵镰刀般利爪的侵袭中,高强度灵能与微量幽能碰撞,造成的冲击波使得年轻的战士在空中翻转腾挪,躲避着包裹着幽能的强化脊刺。 为什么联邦最后的希望会破灭在异虫手中呢?他们在地下的蛰伏本不该伴随着杀戮,白垩与黑土之间,在灵能眷顾中重获新生的联邦必然能给地面上迷惘在历史中的人民带去圆月的教诲。 那首亡国曲目描绘的景象不会重现了罢,联邦首都,这座在时光中化为废墟的圣城,终究没能在未来光复圣列奥罗斯皇帝的荣耀,紫衣贵族议会的鼎盛治世不复存在。 失败了,就像联邦首都失落的那个晚上,明月照耀的预言终于兑现,高悬于天幕的月食化解了所有联邦战士最后的士气,而至高无上的皇帝请出圣列奥罗斯的紫袍银甲,誓死守卫圣城。 每次格雷戈里接受父亲传授的历史教育时都会想到,我们确实打碎了所有的历史,扫平了所有的敌人,让人类的世界大一统在联邦飘扬的旗帜下,明月将照耀每一寸联邦的土地,永恒的月不落属于我们的皇帝。 盛极而亡的联邦,终究是灵能的智慧让愚钝的人民不理解何为心胜于物么?看那灵能涌动的光辉,不正是超越历史的追求么?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那么多人民要将它埋葬在大地之下,甚至不愿意为它竖起一座墓碑。 飞溅的血液还没有落地,半边身子被灵能波动斩开的刺虫借着扑杀的惯性冲向格雷戈里,他明白,这只异虫要杀了他,要吃了它。 格雷戈里本能地躲避来势凶猛的攻击,带着几分老练的优雅,矮下身去,让刺虫撞上自己为它竖起的利刃,被彻底劈成两半的刺虫在腐蚀化的地面上砸出深深的痕迹。 战友死亡声的呐喊通过灵能网络回响在格雷戈里脑海中,翻涌沸腾的灵能包裹着他的心灵,冷酷的咏叹调骤然升起,痛彻心扉的语言在虚无中找到了共鸣。 一片如同鬼魅的云雾笼罩了这座走廊,在坑道虫集体释放的异虫大军中间,强大的灵能打击引发了剧烈爆破,某位没有现身的灵能使通过咏叹瓦解着周边的物质。 生物组织被撕裂,快速的细胞衰变对二阶虫族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就像亚原子手术刀精准而锐利地分解着在细胞中活跃的有机物质,并且依靠足够的能级强行淹没了虫群们的幽能链接。 空空如也的走廊被肃清,格雷戈里已经是最后一个站着的战士,他紧握住唯一的匕首,看向走廊的尽头,封闭的金属大门被权限解锁。 年轻的战士放下手中的利刃,刀尖垂下,他冷静地称呼道: “将军。” 紫色斗篷、穗状流苏肩章的中年身影步入这片刚刚死亡弥漫的战争,强大的灵能影响着现实,风暴的尾声还在他的眼中闪烁,如同闪电中一瞬的天光。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这么称呼我,格雷戈里。” 年轻的战士骤然一顿,重重地点头,说道: “父亲。” 父子并肩作战,他们都是联邦的遗老遗少,作为最后的余孽和火种,他们将把圆月的启迪带往自己的战场,为联邦而战。 明月见证,这将是最后的荣耀。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荣耀 智者,在生命的最后,知道黑暗已然注定。 皇帝的字句再也不能擎出联邦的闪电,而这金口玉言的遗留,竟是雷霆雨露平息后,预言自己的联邦将永远消失在历史舞台。 圣城陨落,君主立宪的皇冠坠在尘埃中,喊杀声里,紫衣贵族惊恐的面容,他们荣华的绸缎染上不祥的红,月食之下,刀剑加身,枪弹无眼。 王座之下,皇帝颔首同意最后的工程,虽然伟大的陛下已经看到自己步入良夜,但是这联邦的血脉,灵能眷顾,愿其长存。 黑暗的土壤掩埋灰色的历史,复国的火种阴燃,在分疆裂土的史书之上,灵能的利刃期待着渲染圆月的光辉,不灭的英灵要重现白昼。 怒斥光明的消逝,遗老遗少的家园,异虫嘶鸣的杀戮,月不落的传说仿佛在今天彻底落下帷幕,自然母亲已经不再顾怜儿女。 格雷戈里跳向刺虫群,蓝色的光舌映出幽幽阴影,利刃斩切而下,异虫的脊刺在他头顶呼啸而过,年轻的战士对着眼前那只刺虫,看着它冰冷、空洞的眼神,将匕首送进露着一口尖牙的大嘴。 克莱斯特将军信手释放灵能冲击波,大量次级衍生的热能把金属和异虫尸体熔铸在一起,灵能旋涡的潮汐持续产生扭曲的重力场,将异虫的脊刺在短距离内减速到零点,无力地掉在地上。 撕裂异虫的身体就像从内部拆开钢筋骨架,阻涩感甚至超越了训练用的超合金金属锭,那些未知的高能反应虽然能级低下,但是高强度的灵能需要数倍于对方能级的数量才能抵消。 他不知道异虫的来源是什么,当地层出现明显地震效应,横纵波动摇着“倾覆之塔”,作为联邦复国军的领军将领,克莱斯特在上千米深的底层扇区安排智能系统加以反击和封锁。 在格雷戈里的灵能标记呈现炽热状态的时候,这位冷酷的父亲直接顶着一层层异虫的潮水杀到了中层扇区,一路上同时踏过战士们和异虫混杂在一起的尸体。 “倾覆之塔”的结构实在过于庞大,中枢轨道电梯上面下着异虫雨,大量民众被紧急疏散到边缘庇护所,那些结构强大的全封闭库房是为了抵御地壳活动修建的坚实壁垒。 倒悬的高塔里面,智能系统“月之左手”管理着所有的开关阀门,在格雷戈里闪现到气密门前的时候,这处大门已经为他敞开,父子俩化为闪电迷雾越过这道门扉,把异虫关在身后, 高爆炸药的集体轰鸣不绝于耳,强不稳定性的液体遇到压力变化就产生爆破反应,灵能网络里面,大量联邦子民的哀鸣声鞭挞着年轻战士的心灵,而经历了联邦陨落的将军不为所动,哪怕看着基业毁在眼前,也像是沉默的山岳。 格雷戈里将匕首插进刺虫两只眼睛中间的位置,在一臂的距离里,锯齿状的喉舌在野兽的愤怒中外翻着,灵能利刃的振动撕裂了大脑,那刺虫颤抖了一阵,便静止不动了。 格雷戈里纹丝不动,廊道的供电系统出了问题,异虫的尖啸藏在古墓般的黑暗里,“倾覆之塔”这个联邦最后的宏大工程,看样子真的要成为联邦子民的坟墓了。 “一切荣耀归于帝皇”扭动匕首,割下了刺虫的头颅,太空异化的棱状甲壳耷拉着密集的神经组织,倘若不是灵能利刃的锋利,以火药武器水平的动能绝对无法洞穿这种程度的防御。 刺虫的头颅正对着格雷戈里,他周身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在战斗中了解到了这种异虫的感知力不强,但是现在在光学角度的黑暗中,从灵能视野看到的死亡异虫的眼睛,却透露出诡异的光芒,如同死者在透过封墓石的叹息之墙凝望杀死它的战士。 尼奥洛斯正在通过虫群意志俯瞰着整个入侵过程,他现在还在利维坦之上,当艾欧娜向他禀告虫群改造星球地壳的时候发现了联邦首都的废墟之下还有一座倒悬之塔的时候,主宰的目光就注意着格雷戈里这些历史的残渣。 精通人类文明历史的尼奥洛斯自己就能依靠一点点想象补全事件的真相: 联邦一统寰宇百年时间,将分崩离析数百年的世界治理在一面旗帜之下,为了衔接丛林世界和文明世界的矛盾,君主立宪制度确立,始皇帝圣列奥罗斯定都圣城。 看似车同轨、书同文,联邦走到了玛·戈多历史上所有国家的顶峰,无限的繁荣,却再盛世之下的舞台下埋藏着篝火,当圣列奥罗斯辞世之后,叛乱的火苗迎风见长。 未知的文明拐点出现在叛乱四起的联邦当中,玛·戈多的人类文明发现了心胜于物的道路,从中规中矩的科技道路开始向灵能道路偏斜。 末代皇帝背叛了自己的皇冠,在紫衣贵族最高议会中推动着文明转型的议案,联邦顽固派系的诉求得不到满足,地方集团选择坐视联邦陷于叛乱的战火,让浩大的联邦盛极而亡。 君权总归是依赖于人民,当人民选择倾覆这架巨舟,末代皇帝只能在自己的宫廷中看着古老的八边檐角震落灰尘,那些震动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厚重而猛烈。 银烛台震得嗡嗡作响,那些灰尘落在灯油里激出一片火星,可能之前已经在天顶上静静地待了上千年,这种震动来自于地对地导弹在城外的爆炸。 这位末代皇帝——布拉德里克八世,在战事开始以后一夜也没有睡好,与父亲曼努埃尔六世和哥哥奥格斯格十一世不同,他更现实一点,知道把一切托付给奇迹的人大多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没有指望灵能的启迪能为自己垂危将死的联邦带来生机。 当那些狂热的大臣走到他面前,诉说着最后的希望——“倾覆之塔”计划时,他听得并不仔细,这位皇帝在几天前就考虑到圣城的危局,命令将所有珍贵文物和卷宗打包了,以便紧急时刻转移,其实他心里清楚,所有海陆空都被截断,一旦破城,也无处可去。 皇帝最终点头应允了这个计划,在圣城地下洞窟的基础上修建一座倒悬在地面之下的庇护所,所有痕迹都会被爆炸掩埋,而具有灵能潜势的人民和战士都会进入其中,在生命循环系统的供给下等待复国的机会。 那些大臣想要陛下提前进入塔中避难,但是皇帝在宫廷的廊道上沉默地摇摇头,夕阳金辉的漫天飞尘缓缓地飘向城内,在布拉德里克八世眼中,像一块盖向圣城的金色裹尸布。 圣城陨落那天,皇帝听着外面不安的喧哗声,侍卫报告发生了月食,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凶兆,虽然皇帝已经通过天文台得知了这个天象,但是透过长窗,看向那个空洞的黑色月亮,便明白这是天上的坟墓了。 在惨烈的巷战走到尾声,布拉德里克八世面对着蜂拥而来的叛军,他身上曾经属于祖先圣列奥罗斯皇帝的银甲就像扔进镪水中的一片银箔,转瞬间消失无踪。 圣城陷落的历史意义在很多年以后才显露出来,末代皇帝留给子民的只有誓死守卫联邦最后荣耀的印象,灵能的痕迹仿佛也被历史遗忘。 尼奥洛斯、格雷戈里和布拉德里克八世都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第八十八章 斯人已逝 哲人说过,勇士只品尝一次死亡的味道,而懦夫在真正死去之前就已经死过很多次。 在足以让人患上幽闭恐惧症的黑暗隧道里,被死去异虫环绕的格雷戈里熄灭灵能的光辉,这里是“倾覆之塔”的能量循环管道,狡猾凶恶的异虫将他追杀到这里。 父亲克莱斯特为他拦下了最危险的一波异虫潮,那些异虫的进化程度已经超越了人类对生物的想象,对它们有效的杀伤手段只有高强度灵能和足够规模的大爆炸。 现在格雷戈里提着自己的匕首,身上已经挂上一道道血痕,失血的休克感已经渐渐如潮汐般涌上来,但是灵能守卫着他的心灵,强行激活着身体透支机能。 那柄超合金匕首已经几乎成了废铜烂铁,坑坑洼洼的表面失去了精细保养下的闪亮光泽,崩开的缺口和丝丝裂纹象征着士兵的忠实伙伴的生命已经接近尽头。 不止一根,而是至少两根致命的脊刺穿过了灵能屏障,破碎的毒性碎片钻进他的血肉肌肤,留下碗口大的血痕,里面大概已经成了几块烂肉,他现在还能感知到自己的手指都算是一种奇迹。 格雷戈里将手臂弯起,他的护手用韧性人造纤维打造,现在已经成了挂在手臂上的一块破布,他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手肘上滴下。 这个护手挡住了一根脊刺的擦边命中,在冲击力下完全变形,但是归功于灵能伺服系统提供的压力,流血量被控制到了最小,但是尽管如此还是血流不止,某种致命的毒素借着一点点接触就入侵到了血管当中,在组织液里迅速扩散。 灵能强化后的身躯顽强地抵御着伤势和猛烈的毒性,格雷戈里环视身边,黑暗中皱巴巴的刺虫尸体挡住的通道稍微有些拐弯,停摆的燃油输送管道在智能系统“月之左手”的最后命令下关停了数米直径的阀门,异虫的黑色血液溅到上面,冒着滋滋的气泡。 在他紧急处理伤口的时候,腐败的烂肉被匕首剜下来,所剩无几的灵能抑制着毒性的蔓延,他心里想着刚刚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 在生活的正轨上,大规模地震席卷了“倾覆之塔”,每一层扇区都经历着建筑结构的崩塌,虽然经过力学设计,这里的建筑可以承受高强度地震,但是不意味着大部分设施还可以正常运转。 灾祸抢救没有组织起来,哪怕准备方案都提前预备了很多,那些突破了“倾覆之塔”外层防御系统的侦测阴影如同游鱼一般进入了联邦最后的净土,没人知道入侵最早是从哪里开始进入的,“月之左手”都对此没有分析结论。 见所未见的凶恶生物,在无往不利的灵能面前打碎着人类最后的脊梁,无数战士没有进入外骨骼装甲就被异虫潮水屠杀,试想这些怪物从自己床边的墙壁上钻出来是什么情况。 “倾覆之塔”埋在极深的土层里,错综复杂的管道组成了严密的通道网络,井然有序的扇区分散着生活区域,军事化管理让民众可谓是全民皆兵。 所有生活在这里的同胞都是联邦陨落之时挑选出来的精英,灵能潜势的存在让他们的素质远远超越了一般民众,灵能战士的选拔也是极端的残酷,格雷戈里加入复国军的训练流程可没有因为他父亲的原因而有所逃避。 克莱斯特的权限不等同于他的权限,但是格雷戈里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父亲为他断后不仅仅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在军队里面,使命才是贯穿始终的责任。 严格来说,克莱斯特作为高级将领不应该为了一己家私远离军队的指挥系统,但是在“月之左手”下线,异虫攻势疾如闪电的当下,这位将军毅然凭借着个体力量而不是私自调动军队攻上了中层扇区。 为了对得起自己抛下妻子进入地底时对妻子发下的承诺,他不能让自己的血脉、那个妻子最疼爱的孩子折在自己死亡之前。 这很自私,隔着这么多年他都仍然记得那个下午,至高无上的皇帝将礼仪剑刃搭在他的肩上,将军的授勋仪式让他心潮澎湃,现在自己却选择抛下联邦复国的伟业去顾及自己的孩子。 妻子把他推走的那一幕就在眼前,这位素来冷酷的将军为联邦献身了一辈子,灵能潜势激发的原始实验痛彻骨髓,但是孩子呢,自己作为父亲是否对得起他。 灵能风暴在愈来愈多的异虫潮水中轰然爆炸,如同石子坠落在湖面,掀起的涟漪将这波进攻击退,异虫的尸体抛飞在空中,在支离破碎的墙壁上砸出辐射状的血痕。 克莱斯特把自己的权限给了儿子,复写之后相当于自己成了“倾覆之塔”系统中的黑户,每次转移战场都需要强行打破墙壁和隔断门,军队的支援非常有限,少量组织起来的联邦战士只能艰难守卫最后的心脏。 随着异虫涌上来的攻势越来越凶猛,他已经能在沿途看到异虫撕扯着联邦战士的尸体,抬手就是一道灵能冲击波碾压过去,眼看着就要一路杀到中央枢纽,这道贯穿了“倾覆之塔”的脊柱就像电梯井一般并行着轨道和浮动平台。 克莱斯特将军打破了玻璃墙,碎裂的渣子像雨幕一般往深不可测的底部坠去,灵能的步伐让他短距离闪现到一个铁架子上,钢梁就在头顶,异虫在上面对着他嘶吼,张开的尖牙大嘴冲着下面滴着涎液。 在黑暗中几番摸索,格雷戈里找到了偏僻角落里面的隐藏通道,银白色的门在墙上没有任何标识,允许克莱斯特将军进入的权限指令呈现红色的背景闪烁在屏幕上,合金大门轰然洞开。 父亲交给他的任务等待着这位勇者去完成,克莱斯特的血脉已经得到了延续,那位将军不能坐视联邦的血脉断送在自己眼前,格雷戈里要拿着他的权限通过秘密通道,“倾覆之塔”里面就是这样的蛛网。 克莱斯特成为了异虫眼中最显眼的目标,灵能反应的潮水淹没着企图突袭他的异虫,但是孤立无援,终究会成为强弩之末,在中央枢纽巨人脊柱一般的空间里面,将军即将耗尽自己的灵能和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 格雷戈里跌跌撞撞地下行在幽暗的管道中,鲜血般的警示灯光照亮年轻人割出一道伤痕的脸,他抬头看向中央枢纽的方向,灵能的悸动指引着血脉的共鸣。 “陛下……臣来迟了。” 克莱斯特如此说道。 这是当年未能亲见皇帝的话,救驾来迟的他只看到皇宫尖顶的双头鹰铜钟坠落。 浩瀚的灵能云膨胀到了极限,骤然压缩到种子般大小,心灵的力量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恒星爆炸一般的灵能旋涡如同海上归墟吞没着异虫的身影。 第八十九章 仰望明月 “孩子,你知道我们的月亮是群星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么?” 父亲的声音响彻心田,不只是记忆,而是灵能网络的余震当中。 格雷戈里离得太远无法与父亲交流,但是他能感受到父亲的灵魂,是生是死,他能听到声音,他能从骨子里感受到。 年轻战士的回应是轻声的恳求,他想对存在于灵能中得到永恒的父亲说: “父亲,我看到了我们人民的末日,灾难的发生,我武器受损且孤立无援,一个如此年轻的我怎么才能完成您的嘱托呢?” 格雷戈里手撑着墙壁,失血的恍惚淹没着理性的堤坝,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几欲吞食他的绝望,他想到父亲会斥责他坐以待毙,踉踉跄跄的拖着脚步,向着管道的更深处。 伤口的撕裂带来麻木的阵痛,这种痛苦有一种好处,那就是可以帮助他集中精神,不要陷入死亡的长眠梦乡,在所有恐惧和犹豫的情绪中,存活下去,去完成那个使命。 年轻的复国军战士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教会如何过滤灵能中的有害思想,在通过灵能感应对话的智能生命社会中,这种过滤是必不可少的,联邦的精神得以纯粹,就像皎洁的月光。 格雷戈里小时候就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将军为他带来的教育不同于学校里面老师传授的思想——年轻的战士需要习惯的第一件事就是恐惧,恐惧是力量的源泉。 战场上的葬礼就是一曲简单的口哨,联邦灵能部队从不给敌人留下活口,战死的战友与敌军军团一同埋葬,大家在埋骨坑前说说笑笑,黑色的土地上鸦群起落。 格雷戈里没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传说中的“破碎战争”,不明白什么叫做“在血池里打滚的人用血来洗净自己,踏出血池,他在阳光下披着光鲜亮丽的衣服”。 联邦在他看来是圆月的宠儿,圣洁得就好像天赐权柄,伟大的皇帝注定要统治所有的人民,明月照耀,联邦万世长存。 在“倾覆之塔”里面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大地、海洋与天空,终日都是重复的金属墙壁、单调的白色房间,路过的联邦子民用灵能对他这位战士致以问候。 每个人都行事匆匆,仿佛生活的轨道就在那里,“月之左手”管理着所有的细节,在没有皇帝坐在王座之上的日子里,生活就好像平淡地滑过去,不知道复国的伟大事业何时可以实现。 格雷戈里曾经疑惑过为何没有皇室成员进入“倾覆之塔”,当时他向父亲提出这个疑问,父亲也只是摇摇头叹息,这个问题成了没有答案的乌云飘在晴日的蓝天上。 灵能利刃闪烁着微弱的光,他的肌肉紧绷起来,压迫着伤口,确保在接下来可能的战斗里面,手臂仍然能活动自如,通道就要下行到底了。 “你离答案已经很近了,格雷戈里。” 一只刺虫已经吃饱了,没有菌毯的能量供给,它扑在联邦子民的身体上啃食血肉,补充生物能,当它背后的墙壁突然打开的时候,受到刺激的刺虫连口中残余的肢体也掉了下来。 伴随着一记嘶吼,刺虫吃下了格雷戈里挥出的炽热弧线,灵能利刃斩入狰狞的镰刀状附肢底部的肩膀,烧穿了骨与肉,而刺虫用它强有力的尖牙咬下来,牙齿拧着装备有防护纤维的手臂。 带有倒刺的附肢抬起来,格雷戈里的另一只手上没有武器,一道话音通过灵能送入刺虫的脑海,远古的愤怒原始而清晰。 “尝尝自己的血吧,怪物。” 格雷戈里转过手臂,将另一对带有倒刺的利爪塞入刺虫口中,正是来自通道内斩杀的同类尸体。 站在微冷的日光灯下,格雷戈里擦完了捆在他腕上利爪上的血,这是个沉重的动作,是来自玛·戈多遥远过去的仪式,那时丛林里面的野蛮还没有被他们的皇帝亲手终结。 在文明之前、在科技出现之前,野蛮让思想凝聚在种族的精神之中,这个简单的动作带来明澈、带来了心灵平静的感觉,而平静带来专注。 环视周围,这里的供电系统还没有彻底崩溃,应该是“倾覆之塔”的备用能源在发挥作用,格雷戈里踏在树脂地面的声音空洞地回响在金属回廊之中,这里已经再无联邦子民的生机。 伤痕累累的战士握紧手中的匕首,灵能涌动,让他的脸沐浴在闪烁的蓝光之中,战士的职责是在战场上杀敌,现在要跨越自己的残躯去完成使命,每当他站在一道封闭的合金门前,他都会用父亲的权限去启动插槽。 那些欢迎克莱斯特将军的蓝光提示,展示联邦旗帜的图案,格雷戈里的手指顺着那个圆圈,那个圣洁之圆,想起自己的父亲。 “我们的人民百年来仰视它的纯洁以寻求启迪,也将使现在的我们度过最艰难的黑暗年代。” 格雷戈里跳跃着挥舞刀刃,如同在死亡尖刀上的舞蹈,灵能的储量已经不允许他进行暗影闪现,异虫的脊刺滑过他的肌肤,飞溅的鲜血滴在眼前刺虫的嘴里,纵身交错的途中,灵能撕开了头颅,以精密的角度。 杀戮仿佛永无止境,目标仿佛从始至终远在天边,异虫的尸体铺满了廊道,联邦战士的尸体和它们混合在一起,他没时间为倒下的弟兄们收尸——战死的战友和敌人的军团一同埋葬。 伤痛的感觉对他来说已经再熟悉不过,痛疼不会分散他太多的注意力,值得谢天谢地的是,他的双腿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今天他将需要双腿的力量,格雷戈里一直是一个强劲的奔跑者,他将要跑出生平最快的一程,也很可能是最后的一程。 灵能已经不够挥霍了,他甩了甩手腕上的利爪,这些异虫的武器比灵能利刃笨重,但是同样有着致命的锋利,锯齿状的爪锋能让他在不消耗灵能的前提下撕裂异虫的血肉——在血池里打滚的人用血来洗净自己。 格雷戈里终于冲到了“倾覆之塔”的最底部,这里就像镇压恶魔的深渊,“月之左手”的服务器就在这里,唯有强大的监守者可以在此驻留,例如他的父亲……也例如紫衣贵族们。 “最小的弧度也能实现最大的圆周,漫长的背离终将回到它忠实的原点。” 现在格雷戈里理解了父亲的话,他已经回到了父亲出发的地方,在许多年前,“倾覆之塔”完工,无数工匠被坑杀,这座为了复国埋下的高塔在爆炸之中封闭之时,他的父亲就是在这里抱着襁褓中的他,看着地面上人民陷于火焰。 “身份识别,允许通过,欢迎,克莱斯特将军。” 冰冷的机械音回响在耳边,静电屏障关闭,数道合金锁舌缩回墙壁,厚如钢锭的大门轰然洞开,露出后面迷幻的蓝色光芒。 一圈圈单人舱室围绕着中央黑色的庞然大物排列,计算机闪烁的滴答声就像落在清晨雨林石头上的露珠,一轮圆月就悬于倒映的天空,皎洁的月光照亮那些苍白枯槁的面容 ——踏出血池,他在阳光下披着光鲜亮丽的衣服。 第九十章 月不落 布拉德里克八世暂时收回思绪,推开眼前桌上的一堆战略图纸,裹紧自己的紫袍,静静等待着。 他的时间感很准,震动准时到达,栽培着艳丽的鼠尾花的瓷罐子在震动中摔下窗台,在地上砸成一摊泥土和锋利的碎片,不复高高在上的贵气,就像联邦现在的处境。 这震动来自联合箱式轰炸机编队将每架几吨重的炮弹打包空投到圣城城区时发出的,每次间隔七个小时,正是轰炸机来返于航空基地装填弹药所需的时间。 航空炸药命中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建筑群,由亚撒二世在上千年前建立,之后不断经历王朝更迭的定都和扩建,直到联邦将这里作为首府,皇帝的宫廷就一直屹立在这方圣洁的土地上。 在圣城被围攻的两个多月里,防空火力网曾经有过英勇的战绩,但是最近几个自然日,这种集体轰炸的亵渎每天出现三次,间隔时间非常均匀,好似一位巨人在云端之上擎着巨钟,向地上的国度宣泄太阳的火种。 震动平息了好一会儿,布拉德里克才将思绪从飘飞的尘埃中拉回现实,皇帝示意侍卫让门外等候的人进来,而宫廷的奴仆默不作声地清扫着地上的泥土,那平时供皇帝观赏的花朵糟践在土里,得不到半分怜悯。 大臣亚尔曼和克莱斯特将军悄然走进门,皇帝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同行的目的。 “陛下,倾覆之塔已经完成了后期工程。”亚尔曼的眼睛像是得了热病一般发着光,透露出他这个阶级少有的狂热,而克莱斯特沉默着,将一个由亚麻布包着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皇帝的书案上。 布拉德里克八世的目光立刻变得沉重起来,像是涌上一层暮霭,那盒子里面装着一块灰色的东西,软软的,像陈年的羊脂,启封时的液氮雾气飘落下桌面。 他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不愿意提起,如同驱赶飞舞在眼前的鸟雀,他挥手示意克莱斯特将盒子关上。 虽然明知自己的孩子欺君罔上,扶持地方集团利用叛乱等待他死于战火,但是看到曾经那个围着他膝下喊他父皇的孩童如今的大脑,皇帝不想多说什么。 克莱斯特是个有才之人,执行命令非常果决,效率卓越,从不拖泥带水,布拉德里克自己也明白按照功绩累计应该授予这位从中层社会爬上来的平民将领以天鹅绒金羽紫袍的殊荣。 然而在这种亡国灭种之际,皇帝不想再大费周章讲究繁文缛节了,他的皇冠在王座之上摇摇欲坠,怕是低头去为克莱斯特披上紫袍也会掉下来。 亚尔曼向皇帝诉说着倾覆之塔计划的进展,而布拉德里克八世盯着墙角边清理剩下的泥土,对大臣的热忱并不在意,但是出于对这位能干大臣的尊重,他选择耐着性子听完枯燥的汇报。 在围城的这些天里,守城的数万兵力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亚尔曼在市民当中一点点选拔出来的,要说这位大臣只忙着躲入安全的庇护所而对国事没有贡献,皇帝也不会随性批准倾覆之塔计划。 这个工程的名字就象征着布拉德里克八世对这个所谓复国计划的态度,在皇帝看来,联邦已经失去了立足于世界舞台的根基,这种分裂的趋势从圣列奥罗斯逝世之日起就是合久必分的局面,反而对于城外那些叛军而言,他们才是打着复国战争的旧民。 几天前,克莱斯特从前线回到王庭,是奉着皇帝命令守卫最后的圣物,布拉德里克同意了亚尔曼的请求,在联邦彻底沦陷之前,将圣物运进倾覆之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圣物不仅是联邦辉煌的开始,也是落寞的结束,但是无疑的,是这个东西给了大臣们推行复国计划的源动力,就像被人捧着的、宁愿美艳地腐烂也不悄然枯萎的花朵。 皇帝摆摆手,克莱斯特立刻走上前来,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落在这位将军手上,看那坚毅军人粗糙的手掌仿佛捧着易碎的圣杯一般的小心举止,布拉德里克八世不以为意。 钱或者财富在圣物面前都不重要,不像那些将硬要将金银珠宝带往所谓死后世界的坟墓主人,皇帝看得很开,他在位期间联邦就没有大事土木修建帝陵,在他以后也没有了必要。 他允诺将圣物带给倾覆之塔中的人民,就当是自己这位末代君主对臣子最后的祝福,亚尔曼和克莱斯特躬身告退,留下惆怅的皇帝孤自一人看着那些没有意义的城防图,布拉德里克的手掌放在那个液氮盒子的上面,就像很多年前,抚摸着孩子降生不久的稀疏头发。 比起近代突飞猛进的科技,保存圣物的方式还是遵循着古老的办法,皇帝把目光从大门方向移开,抬头向斜上方的墙壁望去,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圣物被那枚作为钥匙的戒指打开封存手段,正在天边冉冉升起。 数日之后,来自圣城内的声音哀婉沉重,与城外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军号声和无数爆炸产生的烟雾和火星凝聚的杀气对比起来,显得历史上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 在庄严的圣歌中,联邦立宪皇帝、全副武装的守军、市民和商人都聚集在圣列奥罗斯门下,准备用生命迎接最后的血战,皇宫尖顶的双头鹰铜钟发出标志着联邦世界时间的声音。 倾覆之塔悄然封闭,圣物跟随着名为“月之左手”的超级计算机一同埋葬在地底,那些逃避着最终灭国命运的紫衣贵族们早已让议会院空空荡荡。 布拉德里克八世选择了自己面对属于君主的结局,而高贵的皇室成员们,在皇帝的赴死意愿中,已经是将自己的荣华走到了尽头,克莱斯特会负责好清理工作的。 其实说起来,联邦的车辙停在了野草面前,圣城陷落的时候,皇帝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将君主制带到下一个时代。 他或许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信仰坚定的人来砍下他的头颅。 第九十一章 星与夜 一种可怕的灵能飓风的声音在穹顶上呼啸着、咆哮着。 格雷戈里步履蹒跚地走下台阶,这里的灵能网络中弥漫着一股强大的脉冲,剧烈的眩晕感冲击着他的脑海,他看不清东西,也无法呼吸,他的整个灵魂正在和扭曲的混乱做斗争。 擦了擦眼睛上的血,摇了摇头保持清醒,灵能屏障为年轻的战士守卫着心灵的原野,他环视这个地方,“倾覆之塔”的底部向来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禁忌。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中央枢纽的尽头有“月之左手”的服务器,但是知道精确位置的人很少,而且作为严格意义上倒悬之塔的尖顶,庞大工程的地基在这里基本依靠原生的巨大岩石,相比于一层层广阔的扇区,这里的空间很小。 很安静,只有偶尔硬盘高速转动的声音,“月之左手”的中央主机被安置在这里,如果暴露在地面上,这部主机的体积不亚于一幢小楼。 地下上千米,迷蒙的月色照亮这座宫殿,典雅的大理石立柱支撑着优雅的拱券,环形地面上铺着可以照见人影的水磨花岗岩地砖,墙壁上贴着镂空雕花的木刻。 这里的地层压力依靠钢架的力学结构支撑在岩石之间,外壁是可以阻挡钻地导弹和高爆炸药的合金板材,到了里面的装潢却是一幅地地道道的古皇宫模样。 格雷戈里仰望穹顶,如水的月光洒在鲜血结痂的脸上,那颗完美的明月就高洁地悬于空中,没有任何的吊顶,仿佛摘下天上的圆月放在皇帝的宫廷。 灵能风暴就盘旋在明月的光芒中,以固定的频率释放着脉冲,好像只是一种自发的现象,就如同放射性原材料一般,那种月光象征着冰冷的夜。 一种静谧的氛围沁入黑暗之中,格雷戈里沐浴在飘落的荧光碎片中,那些闪烁莹莹微光的碎片悠悠然落下仿佛飘雪似的,伸手抚摸上去就好像穿过光与影的幻觉,触摸到了空气。 “你离答案很近了,格雷戈里。” “月之左手”周围围绕着一圈圈休眠仓,排列起来如同一同接受着明月的光辉照耀,格雷戈里看着那些银白色的金属舱,就跟看着历史书上丛林祖先插在地上的石圈一样,在远古的岁月里,那些对应着天上群星的石头就像现在这样围绕着月亮的残辉。 年轻的战士站在中央一圈的休眠仓前,透过厚厚的树脂玻璃,从观察窗往里面看去,躺着的身体就像是古树化石,惨白多癞,肌肉萎缩得厉害,干枯的皮肤就好像直接裹在骨骼表面一样,低温的雾气为他们的面容添上一分冷漠。 灵能网络中,格雷戈里尝试呼唤着沉眠在金属舱里的人们,一种孤寂的声音沉寂在风暴中,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计算机繁多的红色灯和绿色灯在闪烁。 想来自己的父亲克莱斯特,那位冷漠寡言的将军就是在这种宛如坟墓的寂静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从壮年走到了中老年,好似一位孤单的守墓人,陪伴着天顶上的明月,与尸体为伴。 格雷戈里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些休眠仓里的都是谁,父亲给予的使命支撑他走到现在,残破的身躯不由得年轻的战士多去考虑未知的谜团,他要完成的任务非常朴实无华。 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从密封袋中拿出来,上面光彩夺目的珠宝光彩已经在岁月中烙上时间的印痕,金子看起来已经有些黯淡,不复刚刚铸造出来时的摄人心魄。 枯竭的灵能涌出来,仿佛从骨子里榨出力气,格雷戈里捧着这枚曾经由历代联邦皇帝传承至今的戒指,将最后的灵能注入其中,宛如丛林里面潺潺的小溪。 随着支撑心灵的力量流逝,强行激发的体力越发空虚,这位坚强的战士半边身子跪在地上,暂时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崩开伤口溢出来,他却拼着伤口的绽开作出高举的动作,如同远古的人类在星空下崇拜着圆月。 戒指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指引着穹顶上的明月,灵能共振的频率协调到一个和谐的频道,皎洁的圆月缓缓收敛起自己的光辉,灵能风暴的喧嚣逐渐平息。 “当我们立下誓言时,就是要向圆月的形态靠近,孩子,你生于大地之下,身处星球母亲的怀抱,当你未来见证月光照耀,就是要把圆月的教诲传递给遗忘它的人们。” 年轻的战士如同高举圣杯的石像支撑完自己的使命,颤抖的肌肉向神经发出抗议,但是“心胜于物”的灵能理论抚平着生命的脆弱,强大的潜意识支配着身体。 在红外激光扫描的每一个角落里,异虫的身影从唯一的通道中涌出来,毫不掩饰地入侵着通着几十万伏高压的静电屏蔽场,强腐蚀性的酸液喷射向四方扫射来的金属风暴,在人类看来坚不可摧的防御系统左支右绌,被虫群悍不畏死的攻势蚕食瓦解。 “月之左手”上方的明月熄灭如灯火,这个曾经照耀士兵列奥罗斯好奇面容的天外事物回归了朴实无华的状态,从穹顶上像是一块石头掉下来,砸在服务器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格雷戈里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戒指叮叮当当滚落了很远,这位战士漫长细微的呼吸昭示着生命的气息正在远去,和周围那些休眠仓里的半死人沉默地等待着一同的死亡。 失去了皎洁月光的照耀,这座华丽装饰的地下宫殿如同经历了风沙的侵蚀,仿佛几十年时间一瞬间过去,木头腐朽、大理石攀上黯淡的灰、镜面般的地砖落上厚厚的灰尘。 “月之左手”这个超级计算机停止了数据的流动,就好像所有的电子元件都已经在几十年时间的熵增中磨损到不能读写,终日不休的指示灯声音终于不再成为背景音乐,好似一位老人终于在一生的劳动后安享休憩。 异虫顺利攻破了坚固的防御,对于这些可以纵横太空的生命而言,尽管调动命令突然,只有周围少量的虫群参与了这场上千米深处的突袭行动,但是这种攻势之下,“倾覆之塔”的毁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贪食的刺虫潮水一般淹没了最后的净土,在遥远太空的利维坦之上,主宰尼奥洛斯凝视向这片静谧的空间,虫群意志就是他延伸的视野。 在虫群毁灭一切之前,尼奥洛斯的目光锁定向整个空间唯一违和的事物,无论是那些紫衣贵族的休眠仓还是落后的计算机,包括那个坚持到最后的战士,他都没有在意。 在主宰的命令之下,随着一只刺虫跳上黑色山岩一般的计算机顶部,锋利的牙齿衔起那个东西,面板信息刷新了出来,弹出物品介绍: [宇宙奇物:月之律法] 第九十二章 月之启迪 [你获得了宇宙奇物【月之律法】] [【月之律法】:一种自然规则,非实际存在的事物,外在载体是某种概念的集合——让世界规律直面命运,而非定义下的秩序,让生命在冰冷的思考中获得自我救赎,基本主义是灵性自由,而性质则来源于否定因果的力量] 尼奥洛斯摆弄着这个石球,上面发散着星星点点的晶碎样的光芒。 虫群为他从“倾覆之塔”的残骸中带回来这件战利品,在主宰的灵能力场中,对能量控制没有任何回应的石球始终都是一幅沉寂的模样。 主宰自己同样没有意料到玛·戈多上面有这样一种复国势力蛰伏在历史的阴影里,虫群对人类文明的灭绝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画上句号,这个休止符与人类联邦的历史一起埋葬在化作行星虫巢的星球之上。 【月之律法】弥漫着淡淡的灵能,那些联邦战士展现出的灵能强度很高,灵能风暴的画面展现在尼奥洛斯面前,连主宰都要为之赞赏。 天生没有开发潜意识的人类文明出现了“心胜于物”的迹象,却陨落在了黎明前夕,或者说那些反叛联邦的人民选择了背弃灵能的道路,拒绝了命运馈赠的礼物。 那枚戒指也一并被母巢之子运到了太空轨道,利维坦已经停止巡航泊入自己的专属船坞,上万米的生物舰体在玛·戈多轨道上就像一颗流浪宇宙的彗星被行星引力捕获。 虫族拥有自己的灵能网络,这是独立的局域网,或许正是出于灵能无法在异虫的思想中找到智慧生物头脑的秩序,克莱斯特才会判定它们没有戒律,也不会对精神进行过滤,思维方式接近于野兽。 封闭【月之律法】的使命只是单纯地关闭了它的外在载体,当年这颗石球从天外来到玛·戈多,概率就好像高维碎片在大质量天体产生的时空峡谷中进入行星轨道一样。 因为体能差劲而在王国军队里面备受排挤,艰难生存的士兵列奥罗斯看着划破长空的流星夜坠于丛林,拨开陨星碳化的燃烧外壳,看见这个石球的时候,命运就已经为这份礼物标注好了价码。 【月之律法】这件圣物缔造了人类文明的统一,激发着愚钝平凡的人类得到圆月的启迪,灵能的血脉流淌着他们的心灵之中,那个小兵列奥罗斯也成为了始皇帝圣列奥罗斯。 戒指上面的宝石是陨星里面的矿物成分,就像宇宙中很多流浪天体里面就蕴含宝石,对应到行星上,火山环境也能喷发出相似矿物。 这是简单的天然灵能媒介,在【月之律法】之外引动这件宇宙奇物的反应,只要注入一定分量的灵能,就可以让外在载体开启或者封闭,对于概念本身而言,就如同在海面上浮动的木头,只需要一点质量的增减就可以沉入水中或者浮出水面。 虫族主宰拥有强大的灵能天赋,经过【灵能智慧创生】的设计,虫母也可以直接调用灵能,对于底层的虫群而言,它们或许拥有足够广阔的灵能空间,但是没有智慧去引导,心灵去承载,注定是无法利用的能量。 尼奥洛斯透过戒指输送灵能,淡淡的光辉链接到承载【月之律法】的石球上,那些光斑就好像花朵绽放一样展开,圆月展现出自己本来的面貌,一轮皎洁的月亮为利维坦的舰桥赋予了神秘的氛围。 他没有与【月之律法】产生直观的链接,这种月光更像是被动逸散出来的能量,就像天然荧光材料会在夜光环境发出淡淡的绿光一样,尼奥洛斯接受着月光的照耀,迷蒙的夜色笼罩在主宰狰狞的虫族身躯之上,如同披上一层银色的外衣。 [【月之律法】眷顾着你,目前层数:1] [你获得恒定持续状态-【月之律法的启迪】] [【月之律法的启迪】:你的灵能强度+8%,你的灵能上限+10%,你的智力属性+10%,你的基础灵能亲和性+50,你的基础心灵抗性+30,你掌握的所有智力加成判定的以及灵能相关的技能与专长实际效果得到8%~20%的加成] 莫名的能量从虚无中链接到尼奥洛斯的精神体,这股能量经过主宰意志的判定和过滤,不由分说地加持到心灵之上,他仿佛在清冷月光的沐浴中获得了冷静与智慧,灵能的操控变得更加细致入微,灵性在此时扬升。 尼奥洛斯凝视着眼前冉冉升起的明月,他的头脑告诉自己,以他二阶的知识储备是无法探究宇宙奇物的内在的,但是存在即合理,既然月亮馈赠他金银般珍贵的智慧,那么对于虫族的未来而言,【月之律法】就拥有不容忽视的价值。 在近些日子里,让利维坦巡航在寂寥空旷的太空不仅仅是为了测试新旗舰的性能参数,尼奥洛斯更多地还是为了放空思维,让自己眼前不出现太多可以引发灵感的事物,正如最开始目睹微观视野的大脑超载,【微观】的知识正在追猎着他的头脑。 试想感知所及之处,不限于简单的视觉,所有空间的曲翘和方向性的延伸都展露着宇宙法则的原理和结合衍生的知识,就好像世界的每一处细节都是知识的宝藏,耀眼的珠宝展现着自己的光彩,引导着头脑去发现、去探索、去让未知变成已知。 【月之律法】的眷顾加成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这种头脑超载的状态,让尼奥洛斯可以在心弦紧绷之时得到一时的放松,但是就如同已经张开的强弓,箭在弦上,【微观】的知识迟早可以越过月光的迷幻,继续让主宰的心灵接受着世界强塞给他的所谓智慧。 或许正是源于【月之律法】涉及的本质,一种对定义下的秩序的否定、一种对灵能智慧祝福的自由、一种拒绝因果与福祉的冰冷,让尼奥洛斯得以将更多的心灵算力集中到虫群对外界的扩张事业中。 按照大开发的计划,虫群投放的虫巢孢子已经在恒星系外层的气液态巨行星和固态行星上大量扎根,造舰运动生产出的舰船频繁地往来于地外行星和玛·戈多之间。 相当于用整个星系的资源为行星虫巢的建设伟业供血,这个开发工程正在将恒星系化作真正意义上的死域,总体能量在采集、运输、转化的过程中不断亏损。 【玛·戈多之心】彻底改造了行星的地核,整个行星在二阶虫群的修饰中拥有了自己的肌肤、骨骼和脏腑,“倾覆之塔”就好似最后一块拼图,让虫巢结构得以贯通,生命系统的协调统一就在循环当中悄然生发。 尼奥洛斯凝望着如同黑色的鸦群起落在大地与天空之上的虫群舰队,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在主宰的视野中矗立起庞大的“山脉”,这是对星球地表进行大扫除时就留下的位置。 那些是“行星发动机”,也是让行星虫巢进入跃迁程序的引擎,在亚空间的穿梭中,玛·戈多这位星球母亲将迎来漫长时光中第一次离家流浪。 第九十三章 行星发动机 “我生得太晚,错过了大航海,千帆竞逐的时代;我生得太早,等不到星辰大海,在我的眼前闪耀。” 玛·戈多人类文明留下的着作里面有这样的一句话。 现在,这颗星球即将远航,变相地为遗憾自己只能埋头于建设太空时代基石的人们以梦想成真的宽慰。 行星地表是银白色的大地,菌毯全部蜷缩在生物地壳的表面,就像表皮组织下的细微纤维,通过蜂巢状的结构为真皮部分保暖,外部装甲保持相对纯粹的结构密度。 菌毯沟通着金属化的地面,菌丝扎根在土壤当中,如同气根深入水面以下,细胞分泌着重金属成分,随时补充着胶体粒子的风化消耗。 大扫除时期,虫群的工程网络铺满了整个星球,所有丘陵和平原地形被彻底肃清为光滑平坦的外壳,那些分布在赤道和极地地区的“行星发动机”才得以拥有足够坚实的地基。 普遍不低于十公里的暴露高度,由虫巢群落异化而来,那些舒展于大地之上的活体建筑被高效利用,不等同于人类文明落后的拆迁改造,直接分解的虫巢组织和一般原生物质有着极大的相似性,只需要一段时间的次生生长就可以发育为“行星发动机”的一部分。 每一座“山脉”下面都是直通地幔的通道,就像一座座活火山生长在行星表面,每一个都超过了曾经最高海拔的山峰,和年轻行星上面的超级火山长得非常相似,只是这些“火山”在阳光下裸露着几丁质外壳,几乎不反射光线,呈现出纯粹的黑。 一座活体发动机体积庞大,为了控制发育过程中数量级恐怖的细胞分裂次数,保障不出现恶性基因突变影响发动机结构的发育,每一座“火山”都消耗了上百万的工蜂。 那些修饰了筑巢基因的生物拼图,在发动机垂直发育的过程中变异为神经组织结节,像一个个肿瘤长在建筑里面,协调细胞分裂代数,引导组织拼接成合适大小、发育良好的器官,最终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个体。 在建造行星发动机的过程中,轨道上的卫星虫巢向地面延伸出一道道“天梯”,就像玛·戈多的表皮上长出毛发,物质原料以一种巨大的规模消耗,从天空和大地同时开始剧烈的增生活动。 鲜红的血肉没有皮肤覆盖,肌肉纤维在撕裂和重生中牵引着膨胀的血管交织在刚刚发育出来的骨骼中,就像手臂粉碎性断裂的横截面肉眼可见地开始自愈。 植物般的维管束为巨大的器官供给着水分、无机盐和有机养料,并产生支撑作用,好似茎叶上的叶脉,厚壁细胞组成维管束鞘,规则穿插在血肉之间,髓状的结缔组织包裹着裸露的肉质。 摇曳的肉芽迅速如癌症细胞般扩散,紫黑色的原液流淌在“山脉”表面,沁出一道道沟壑,好似一张老人的面容,皱纹深如时间的刀刻。 钢架一般的原生质骨骼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莹莹的玉石,极高的密度让这些材料足以负担太空电梯的引力潮汐作用,让十几公里高的活体发动机可以安稳地承受星球重力。 从玛·戈多的地幔里面活动的虫巢中涌出潮水般的工蜂,它们穿行在虫道网络,来往于星球地表和星球深处的巨大****,完全改造的岩石地幔中,半固态岩浆里面浸泡着虫族的生物管道,就像横向的电梯一样。 所有战斗单位都进入太空或者休眠在直径数十公里的囊腔中,外部高温高压的地幔环境被生物细胞分泌的无机质阻挡,那些囊腔中,菌毯团孢覆盖着以兆为单位的虫族单位,细胞微丝深入神经组织,引导皮肤代谢出废液,同时供给着纯粹的生物能。 地热能源同样被充分利用,虫群发育出比热容巨大的半生物组织探入熔融铁镍环流中,吸收地幔里面巨大的热能,在传导到活体细胞的时候经过细胞壁二级转化为生物能储存在蜂巢一般的器官中。 地幔中向地壳延伸出蛛网一般的通道,越是接近地表,生物兵器的密度就会呈现正反馈上升,大量的脊刺虫柱和孢子炮台被同化为行星级的尺寸能级,隐藏在玛·戈多的表皮之下,那些沉默的以亿为单位的武器就是一颗颗太阳。 行星发动机直接联通地下的能量传输管道,相当于树木的根系与地幔的虫巢器官生长在一起,整个星球数千座活体引擎都拥有三套动力输出系统,分别应对不同的机动环境。 常规巡航采用的是化学燃料,相当于燃气冲程发动机,在行星际基地之间的转移可以通过这个原始的方式,星系大开发采集的甲烷、乙烷和一氧化碳保证燃料充足,氧化剂的氧气则直接来自菌毯对二氧化碳的分解。 每一座发动机都能产生数百万亿吨的推力,虽然比起星球质量差了很多个数量级,但是单纯地推动一个天体偏离轨道是绰绰有余的,可以在广阔的立体空间中实现平滑的曲线。 战斗机动需要更强大的推进力,虫巢的海量生物能会引发可控的幽能反应,就像在裂变反应产生的高温高压环境下引发聚变反应一样,幽能引擎的出力会撼动整个地层结构,在气液态巨行星上采集的轻质元素会承担介质液的作用,吸收逸散的光子辐射。 在恒星系之间转移,考虑到相对论效应,无限趋近于光速会带来质量的爆炸式提升,保持亚光速巡航可能需要几十年才能抵达隔壁恒星系,这时候就需要亚空间折跃。 严格意义上来说,折跃不像是到达了目标,而是在宇宙空间这张巨毯上把目的地直接拽到了自己面前,这不是空间折叠的运用,而是牵引了不稳定的亚空间结构,就像是把丝巾的两个点对折,起始点和终点重合。 由于是直观复写了一个空间的次级结构,导致亚空间折跃不像是星门的传送办法,星门通过给通过物镀上一层特定频率的玻色子球,在广大宇宙中找到对应频率的星门信标,把物品“共振”到了门的另一端。 反之,亚空间折跃是敌我不分的,等于将范围内的物品没有选择性地传送,在战时很少星系级文明会在战场下达临时折跃的命令,哪怕随着技术上升可以限制精准范围,但本质并没有改变也是一样。 空间的复写会导致一片宇宙区域的亚空间变得更加脆弱,折跃的次数和密度上升对于空间来说就像是一张手帕使用了很多次,很容易导致光速归零、空间退化,那种湮灭比起黑洞视界的吞没要绝对性得多。 玛·戈多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待主宰尼奥洛斯的命令,整个行星虫巢就可以开始流浪程序,虫群也将成为太空背景下,宇宙海盗般的存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星际时代的大航海,来临了。 第九十四章 折跃 来时穷途旅人,去时已是行囊满怀。 这次要带走的,不仅仅是战争的记忆,还有一个完整的地月系统。 跨越山海的旅途就要启程,希望前程似锦,历阅星海归来,一颗心仍是少年。 尼奥洛斯已经命令所有虫群舰队归航,如同群鸦从战场的腐尸盛宴中惊起,干枯扭曲的老树上,乌鸦们立于枝杈,猩红色的眼眸凝望着夜幕。 轰鸣声从微不可查的原点开始响起,好似从地心涌上来的潮水,震动席卷整个星球,一台台发动机在荒凉湿热的赤道圈点燃,在大气介质中传播着呼啸的风声,大量热能被排放到环境中。 化学燃烧引导的洪炉产生了耀眼的等离子流,就像燃气灶台上的炉火,向着天空、向着无尽的星海,缓缓升起喷射的火焰光柱。 全球范围的大地震,这是源自整个地层被撼动产生的推进力,这股力量与星球自转的方向完全相反,在无尽岁月后的今天,就好似是一个巨人在拉住战车的缰绳。 这股震动波及了所有的地貌,海洋产生了上百米的涟漪,并且随着推进力的逐渐上升,这种海啸的规模还在逐渐扩大,低海拔的广大平原被彻底淹没。 极地圈的万年冰川也在这股震动中出现了横跨整个极圈的裂缝,冰盖下方压力释放,宛如一只巨鲸在冰盖下方喷涌着水柱,大量的浮冰在海啸的冲击中翻滚,宛如沸水中的气泡。 热量在大气中得到了吸收,整个空气环流在急剧的冷热交替中,在两个半球同时掀起强烈的飓风,足以掀翻任何裸露在外面的建筑,这是自然台风从来不会到达的烈度。 狂风席卷了所有的孢子尘埃,黄昏色的天幕被打破,露出灿烂的阳光,发动机产生的热量被风带到更多的区域,导致整个星球表面的温度都在上升。 发动机喷口的方向随着星球自转的倾斜角度随时在调整,就好像太阳底下追逐着阳光的向日葵,短暂的温度提升作用在海洋与极地,引发了大规模的蒸腾效应,大气环流中的湿度急剧上升。 整个星球地表就好像成为了一个极大的熔炉,剧烈的狂风与闷烧的湿热,让星球地表成为了生命的禁区,唯有金属化的地表在这股震动和天灾中安然无恙,所有太空中的虫群舰队目睹着这场仪式。 在达到最大燃气出力之后,长时间的高数量级推动力让着星球缓缓停止了自转,身处地层深处的尼奥洛斯可以深刻地感受到振动规模达到最高峰之后顿然停止,星球自转被行星发动机阵列的推动力反向抵消。 海洋蒸腾起的雾气在环流中缓缓化作雨水,全球同时下着瓢泼大雨,因为冷热环流而产生的风暴,在整个大气中掀起的波动缓缓维持到了一个平衡的水平,大地震产生的裂缝逐渐被海水淹没,整个星球的海平面保持稳定。 赤道圈的行星发动机阵列改变了角度和推动力,极地圈的引擎却刚刚点火,数千座喷射口对着以另一个恒星系的迂回方向集中发力。 计算了星球本身公转的惯性,以及本恒星和另一颗恒星之间的相对速度,在整个宇宙背景上,庞大的生物工质发动机以磁流体的方式同步发电,推动力,把整个星球的方向调转,行星移动的轨迹呈现出了偏移的曲线。 行星发动机阵列产生的火星在夜幕中闪闪发光,虽然这种亮光就好像隔着大陆去看遥远的城市路灯,但是无论如何,这种光明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希望。 星球的热量在一个很长的时间里面维持一个足够的稳定,平均的星球轨道虽然会导致数万年轮回的冰河世纪,但总体对于这个丛林星球而言,还是气温比较湿热。 然而随着整个星球进入流浪的轨道,远离恒星必然带来整体能量的亏损,在漫长孤寂的宇宙航行中,玛·戈多表面的水体会完全冻结,大气层会下一场数百上千年的雪,就像当年行星出生的时候,小行星形成的星环向着星球表面数百万年的陨石雨一样。 星球母亲会丧失她的大气层,至此之后,作为陪伴虫族无数年岁月的堡垒,她唯一坚实的屏障就是虫族为她改造的金属肌肤,这与虫族以生物组织强行横渡太空的理念相符。 在玛·戈多开始流浪之后,她的卫星,那颗潮汐锁定的天体也在发动机的作用下同步停止了自转,虽然依然在行星引力场的捕获之下,但是相对自由,成为了陪伴着母星的浮游炮台。 这场启动仪式修正了地月系统的自然旋转,本身偏离的轨道也是为了后续航行的平滑曲线考虑,毕竟在一个个恒星系之间旅行,能源效率总是需要考虑的,就像一位旅者会精打细算他的开支和仔细规划旅游路线。 行星发动机产生的光柱逐渐熄灭,但是这种平静只是一种表象,另一套发动机引擎在无声的切换中启动,比起声势浩大的工质发动机,亚空间折跃引擎的启动就像空间中浮起了涟漪,初始毫不起眼。 “折跃。” 主宰尼奥洛斯向着虫群意志发出决定性的命令,不需要智能程序的权限判定,庞大的心灵算力直接锁定了折跃目标,对于这个虫群的整体性而言,战争的步伐统合在主宰的意志之下,一往无前。 虚无的空间涟漪就好像透明的雨水砸在湖面之上,蜷缩在表层空间结构中的亚空间进入了一位新的旅客,这次折跃引擎锁定的范围是整个地月系统,涵盖了所有卫星虫巢和虫群舰队。 看似是一种闪烁,实际上是一种平滑地挤入,相比于稳固的正常空间,亚空间的结构更加脆弱和简单,大质量天体进入其中产生的时空峡谷也没有导致引力场坍塌,空间在此刻发生了大角度曲率的弯翘,就好像手帕叠起了褶皱。 在凹凸不平的宇宙空间中,亚空间的旅行就好像一个圆柱环或者说甜甜圈,本来应该像蚂蚁一样以低于光速的速度走一个曲线从一点到另一点,却在低角度的蜷缩中直接把圆柱看成一个圆环,把它们首尾相连。 折跃引擎的启动就好像打破了一个气泡,在这个透明气泡之内从来都看不见这种外墙阻隔着空间之间的位移,但是挤入亚空间之后,这种无形的条件束缚被简化了,有质量的物体得以在宇宙空间这个平面以外穿梭,实际上谈不了在这个时空参考系下的速度。 想来在亚空间折跃这样的奇妙体验中,总会有智慧生物为之陶醉,文明的进步就在对宇宙现象的好奇中蹒跚学步,留下探索知识与星海的动力。 玛·戈多这种行星虫巢携带着自己的打包行李踏上了旅途,同样的,对于宇宙而言,这是尘埃的一小步,也是尼奥洛斯的虫群迈出的一大步。 未来在等待着他。 第九十五章 天降战星 如果说亚光速跃迁是一种空间的折叠,那么他的尽头必然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出现。 就像是虚空维度的穿梭,从不同角度来说,这是一种通过,但是对于他的目的地而言,这是一种闪烁。 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自己脱离了束缚于自己的空间,从而跃出整个宇宙之外,其实只不过是从一个圆圈跳到了另外一个圆圈。 宇宙总是包容的,就像在无尽岁月之中,无数文明通过亚空间跃迁探索出了新的领地,不能说这种对空间的破碎是一种伤害,总体而言,它还是有利于宇宙的生长。 尼奥洛斯在星球的地层中感受着这股空间的涟漪,在感受的层面来说,这种感觉更类似于陆地生物跃入水体,就像生物进入它不熟悉的领域,本质上还是回归了宇宙母亲的怀抱。 在亚空间折跃的短暂时间中,独立于宇宙的时空参考系之外,类似于从更高维度进行跳跃,整个地月系统离开了她待了以亿年为单位的星系,而转移到了一片陌生的星域。 这次跃迁不单单是恒星系之间的转移,目标的选择是经过谨慎考虑的,对于整个虫族而言,无机物的开发固然可以产生足够多的燃料和物质原料,但是作为天灾种族,他还是更倾向于侵犯有生命的领域。 这就像是虫族本能对于杀戮与战争的欲望,尼奥洛斯领导的虫群就像是太空中的海盗一般寻觅着自己的猎物,对跃迁目标的选择本身就参考了查尔斯文明的星图。 当初从研究基地获得那些数据的时候,尼奥洛斯就已经把复仇的火星埋在这些星图之下,对于他而言,这些标记好的星图就是征服的路线,沿途过去,火光会照耀文明的天穹。 与地表级文明相比,星系级文明本身也是一个包容万千的体系,不同的思潮,不同的政体,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文明样貌,而查尔斯文明作为一个类人种族为主体的文明个体,对外亲和的本质表明了它具有相当多的内外交流的属性。 在这个文明统治的星系群当中,无论是具有生命星球条件的恒星系,还是以死寂星球为主的或者大质量星云为主的星系,只要具备搭建太空城的环境,星系级文明之间的商业交流和移民往来,都会使得这里具备宇宙文明体系下的生命图景。 查尔斯文明是一个相当注重经济发展的文明,贸易在他的经济体系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他本身就好像一个精打细算的狡黠的商人,在星系级文明之间攫取着利益。 这或许也是类人种族在宇宙文明体系中的生存之道,整个宇宙森林的营养早已被瓜分完毕,再也没有未知的疆土,在这种情况之下,文明的发展主要还是依赖于和谐,毕竟战争这种事情,在同等的舞台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查尔斯文明名下的贸易港广泛分布于大量的星系当中,这些本质上是星环城的城市或者独立于天体之外,或者依托于大质量天体的地壳结构建立了虚拟层面的贸易市场。 无论如何,这种贸易港口的存在本身就是文明之间交流博弈的途径,对于查尔斯文明而言,这些本土地区的贸易港就像自己的心脏,为整个文明的建设和日常补给供血。 尼奥洛斯选定的目标就是这样的星港,既不会有太大规模的星际武装力量,在本土星域的贸易港进行掠夺,也是由查尔斯文明来兜底。 高阶虫族主宰并没有限制星系级文明遏制低阶主宰的发展,但是这种深入基因骨髓的威慑力,迫使整个宇宙文明体系默认了天灾种族萌芽只由本土文明承担责任,双方是生是死,都是自己的命运。 虫群舰队已经在折跃之前就做好了充能准备,包括了月球战星上的【月矛】,就像等待在门后的战士端着自己家传的长矛,等待着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就将矛头刺向自己的敌人,看着鲜血从心脏中冒出。 亚空间折跃对整个宇宙空间结构的破坏是一个固定的水平,本质上对于依附于宇宙本体的空间次级结构而言,折跃的首尾穿梭才是钉在布头上的洞口,就像缝衣针在毛线衫上扎眼。 二阶虫族的观测技术已经在天文单位的尺度上锁定了一座依附于星球引力的贸易港,尼奥洛斯会为自己的复仇开始做好烟花礼炮的准备。 在脱离亚空间折跃的那一刹那,如同戳破气泡,跃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携带着一整个地月系统所有质量的玛·戈多行星虫巢骤然以一种推进惯性悬挂于太空背景之上,宛如流星般璀璨夺目。 时空峡谷效应重新出现,就像在一块平整的手帕上放上一颗石子,整个地月系统在一种极限范围内,对突然出现于旁边的星体产生了强大的引力潮汐效应。 或许对于这个默默航行在自己母星系的矮行星而言,就像是一个风洞突然成型在眼前,自己的一半身体在崩溃中被拉向那个更大质量的星体,两者在引力场的交互中完成了质量交换。 行星虫巢经历了虫族改造,本身地层结构就难以撼动,在行星发动机阵列关闭之后,远远超过月球潮汐作用的引力只让海洋向着天空飞去,就像倒悬的水龙卷,一种脐带连接着两个行星。 依附于矮行星轨道上的大型贸易港,本质上是一颗卫星,在这种引力场的交涉中,行星背面的阴影为这艘扁舟寻得了庇护,但是就像雷雨天气下的稀树草原,大致高度的树梢让躲避着雨水的生命随时面对着雷击的风险。 玛·戈多的轨道惯性与这颗矮行星重叠,贸易港成为了一颗宇宙背景下的橄榄球,在两颗行星之间相互传递,在潮汐力作用下从暗面甩飞了出去,直面庞大的入侵者。 一些内部引力较弱的矮行星碎片和冰冷的固态物质在这场交互中完全破碎,而玛·戈多除了倒悬的海洋之外别无他务,整个星体靠近自己的猎物,依赖大质量引力完成暴力的摄取。 尼奥洛斯望着那个猎物自己飞向虫族的狩猎场,对整个虫族舰队下达命令,那些嗜杀蜂群一般的生物战舰宛如群星点燃自己的生物幽能引擎驶离船坞,就像幽邃的漆黑背景中上下翻飞的萤火虫,张牙舞爪。 大航海时代,怎么能少得了海盗呢? 正如风帆战舰的时代,尼奥洛斯的战星就如同在风中扬起了自己的骷髅旗帜。 第九十六章 星港末日 这就是平淡的一个自然日。 星际文明中的生活并不比得以和谐状态为发展目标的地表级文明,柯雷斯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物欲横流,生活系数极大的差距,或许这种穿梭于星际中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争渡,坐着破破烂烂的飞船,来往于港口和地外行星之间收捡太空垃圾为生,和军国制度文明中那些可怜的老人有什么区别? 或许在那些原始文明看来,九天揽月,从太空城起航,成天跳跃在不同的行星之间,是一种伟大,但是在他们这种人看来,这不过是一种苦工的劳役罢了。 柯雷斯作为查尔斯文明中社会底层的“老鼠”,贸易港的庞大港口不是为他这种飞船而准备的,臃肿落后的太空船甚至不具备亚空间折跃引擎,只不过是一种简单的核聚变电池,让这个“垃圾车”在行星之间往来,收集着一些底层人民才需要的资源。 诸如碳纤维管、铀燃烧棒或者离子致幻剂等等都是贫民窟里畅销的商品,醉生梦死的瘾君子和干一天赚一天的底层平民是这种垃圾堆里面常见的生命,完全不限制于种族和文明籍贯,只不过还是以查尔斯文明的本地种族为主。 庞大的贸易港给这个没有生命星球的恒星系带来了生命的气息,但是同样的,在庞大的体量之下必然滋生着阴影,柯雷斯就是以收集和贩卖低等生活必需品为资金收入,有时候还会涉及一点点违禁品。 近些年来经济萧条了许多,生意非常不好做,这个小团队往往需要冒着以前成倍的风险去收集那么一点点材料,但是在通货膨胀之下,这种材料往往卖出了以前十数倍的价格。 经济体系的失败就好像击鼓传花一样,起码现在还没有轮到他们这种黑白两道都占的小商人头上,柯雷斯明白在查尔斯文明中自己的生意总会被上层垄断打压,但是在转移自己的谋生老窝之前,他还打算再捞几笔。 “嘿,伙计,今天打柴来的东西不错吧?” 脸上混着疤痕的蓝皮肤壮汉在舰船接驳时向着柯雷斯问道。 柯雷斯就像他这个阶层的通常习惯称作的名字一样,身形佝偻,肌肉萎缩,看着就像一只年迈的老鼠,凭借着偷黄油罐子时澄明的小智慧,透露出一种狡黠的目光。 他年纪不算大,是查尔斯文明的本地居民,但是年轻的时候不小心犯了个事儿,导致他即使付出了所有的家产,也只是换得一定的减刑,从星际监狱出来以后,他就开始在底层混日子了。 “保准的老货,成色倒是水嫩的很。” 两艘鼓鼓囊囊的破烂太空船接驳,舰桥凑在一起,柯雷斯老朽得跟树皮一样的手拍打着小型集装箱,固态氮冷却着里面的生物。 这又是一桩违禁的生意,在灰色地带疏于管控的时候,底层贫民窟对生活资源的需求被垄断的同时,他们这种底层老鼠也就只能靠着这种走私生活,赚到油水够足的外快。 从那种自诩冒险家的上家那里接手,柯雷斯冒着电解刑罚的风险,把这种名叫达尔拉星彩兽的生物从另外一个偏远的恒星系运到了自己老巢的贸易港,找到了下家接手,也就是面前的蓝皮肤壮汉。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了,这种稀奇古怪的小生物很受那些纸醉金迷的富豪喜爱,这种黑色产业链涉及了很多方势力,他也不过是在黑色羽翼庇护下谋求生机的黑手套。 大部分时候贸易港的治安队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种地外星系的走私又不会威胁到他们的职权,那些小宠物也不在泛宇宙文明体系条例的严格保护之下,对于整个贸易港的治安来说无伤大雅。 作为老道的中道贩子,柯雷斯早就拆除了这艘老船的所有信息记录设备,甚至包括了航行日志系统,干这种掉脑袋的活儿,哪怕是陪伴了这么多年的船,也总有舍弃的时候。 这次交接非常顺利,蓝色皮肤的壮汉没有多说什么话,就把装着小生物的箱子搬到了自己的船上,后续的转手和售卖就不干柯雷斯什么事情了,他要的钱已经及时到账,在黑色领域中周转了好几圈。 两艘太空船就像路灯下的阴影,在贸易港同步航行到矮行星背面的时候,从太阳的光芒中分离,就像繁殖任务已经完成的鸟雀,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柯雷斯早就习惯这种触及一下就分别的日子,从底层平民窟爬出来的人都知道,与对方的再见,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不见,干这种谋生的活儿,不管是老老实实被剥削,还是被执法组织逮到,最后总会是生命走到罪孽的尽头。 谁又能说,这种日子不是一种对生活的妥协呢?生活在阳光下的优雅绅士也不一定比他们这些下水道的霉菌干净多少。 貌似又是一次安全的交易,老奸巨猾的柯雷斯必然会在行星跳跃中改变自己的舰船标识,就像换一个牌照一样,仿佛每一单完成的盆满钵满之后,都是新的自己。 来来往往在贸易港重力场中停泊的舰船中间,老旧的纯金属飞船自顾自地远离了正规航道,在一个不起眼的平台降落,等离子火花朝着焦化地面喷射,颠颠倒倒地落地,算是这个老迈的飞船一次平稳的着陆。 这个贸易港的货物吞吐量很大,以至于衍生出来一系列配套系统,在过去的很多自然年里,这里发展壮大成了一个蚁巢,就像肿瘤一样扩散,让文明的病态血液在不同种族划分的生活区之间流通。 老柯雷斯悠悠然抽着烟走下船,这种电流刺激的成瘾药物让他的类人脑袋跟冒蒸汽一样,棱角分明的颅顶神经组织发出淡淡的可见光脉冲,周围一些在黑暗中窥探的目光缩了回去。 这笔单子让他这把老骨头可以快活一阵子了,听说最近埃布尔人新进了一批角斗士,看着那些星际奴隶在无重力泥潭里面撞来撞去,柯雷斯这种老油条可以用内部消息下注再赚它一笔。 等到他周周转转到贸易港表面的时候,还没等他跟角斗场门口的老伙计打个招呼,整个星港的震动让冒着电火花的烟头掉在地上,老柯雷斯疑惑地把手抓在电磁枪上,随时准备反击。 大量的非固定物品悬浮起来,就好像星港的重力场失效了一样,他自己也飘在空中,咒骂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打砸的声音,街头没有任何冲突的征兆。 又是一波震动,老柯雷斯一把年纪感受到了太空悠悠球的体验,基本像是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整个星港都在远离熟悉的矮行星天幕,那颗星港城区头顶遮天蔽日的红褐色地面在飞速甩出视野。 柯雷斯在大气环境中的最后一眼,就是抬头看向星港像个石子抛向的目标,那个突兀地违背了常识出现的天体,陌生得让这只“老鼠”跟第一次爬出地面看见阳光一样。 “该死……” 话是来不及说完的,在这个翻滚破碎的过程中,一根钢筋直接贯穿了柯雷斯的肺腑,而喷出的蓝色鲜血在空中凝结成一片霜雾,这里的温度在急剧下降。 太空背景下,星港在引力场中抛飞的目标,正张开蜂群一般的花苞,狰狞的虫群舰队迎接着自己的第一餐。 杀戮,开始了。 第九十七章 其名为戮 混乱,极致的混乱。 磁稳重力场的撕裂导致了整个星港正在丧失大气层,相当多的宇宙居民依赖各自需求不同的自然环境,大气层的流失速度让他们的辅助ai甚至不用开启紧急避险装置,已经没有意义了。 臃肿的攀附在贸易港主体的贫民窟是第一个崩溃的,这些劣等的施工废料搭建的房屋完全依赖重力场,就像一个马蜂窝趴在树干上,锈迹斑斑的集装箱一样的房子在逸散大气掀起的呼啸风声中支离破碎。 仿佛一座破旧但繁华的地面老城市,突然失去了地心引力,一切都飘在空中,众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失去社会地位的穷人、流浪者和潦倒的艺术家居住在贸易港的外围。 每座建筑都由核电池维持照明,所以在宇宙中看去就是漫天的灯火,简易的金属棚屋里面,刚刚还在烧着篝火,里面添加的是可燃的建筑材料。 现在失去了重力场,火堆维持不了上升的火苗,成了一颗空中漂浮的火球,很快也要和那些穷苦的人一起面临着毁灭,在墙壁上砸出焦黑的坑洞。 贸易港的集市里面,所有的商品都漂浮在了空中,几盏核能灯的光亮形成了庞杂的一片,不论是落后而危险的下层,还是独立建筑群的上层贸易中心,都在这场引力捕捉中飞了起来,顾客和小贩们在零重力的近似真空中炸出了五颜六色的血花。 斑斓的光晕投射到太空广场上,那是先一步摄离贸易港本体的建筑投下的光芒,正在忙碌排队起降的舰船集体进入点火状态,哪怕下面就是穿行的人流,等离子喷流之下,起飞平台灼烧得开始熔融,一地焦尸飘在空中。 贫民窟的建筑布满了涂鸦画作,这些画色彩浓烈、风格狂野,想象力如同汪洋大海般恣意,在破碎的过程中,那些变幻的光影照下来,仿佛是从内部纸醉金迷的大宫殿中沉淀出的梦幻。 外层建筑的脱离暴露出了贸易港的本体,数千种文明生物在这里建造了不同的区域,就像一个繁华的星际大都市,社会形态各异却服务于一个商业中心的目的,水生、陆生、高空乃至于严苛的原生星球环境在这里都有模拟,循环水道里面都有迅游的庞然大物。 现在这些都在风中凌乱,瑰丽的太空城正在解体,大量严重的泄露事故已经是微不足道的警报水平,大型水体、高压气流和火山熔岩一同肆意泼洒在宇宙中,生命无意义地消逝。 星港倒是在混乱中及时撑开了护盾发生器,蓝色的能量电弧虽然确实包裹住了整个星港,但是在宇宙速度的飘飞中,像一颗停不住身子的石子砸向另外一个水平面。 护盾的能量电弧在这个过程中达不到它需要的协调统一,构不成一个完美的球型,就像一块在风中飘零的碎布,剧烈的涟漪波动持续不断。 星港的大型固定护盾不比那些舰船护盾的灵活性,它在设计之初就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大质量天体近距离折跃到眼前,护盾节点扛不住这种级别引力的撕扯。 宛如一只蓝色的水母被水龙卷吸向太空,扭曲畸形的护盾为脆弱的贸易港提供了暂时的庇护,在飞速逼近行星虫巢的同时,第一波打击就要降临,贸易港就像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玛·戈多暴露在严寒太空的肌肤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像一个金属球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眼眶,行星级孢子炮台阵列探出地面,一架架炮管直径数公里地积蓄着带电酸液,宛如腐化的沼泽池,弥漫着致命的瘴气。 亚光速的动能酸液炮弹集体发射,在漆黑背景的太空划出了矫若游龙的弹道曲线,贸易港的防御平台顽强上线,部分反导弹核聚变鱼雷顺利发射出去,两者在极大的相对速度下相撞,宛如给宇宙点上了一盏盏莲花灯,火球的光芒闪耀在冰冷的真空中。 行星虫巢的卫星没有启动【月矛】的打算,虽然幽能轨道打击确实可以轻易瓦解贸易港,但是虫群需要的是一具鲜活的尸体,而不是什么材料都被幽能膨胀吞噬掉的垃圾场。 腐蚀酸液落在畸形的能量护盾上,就像酸雨滴落在草原,离子链的分解作用让本就在拉扯下脆弱不堪的节点频繁崩溃,一种“枯萎”现象广泛蔓延在莹莹蓝光中间,就像太阳底下晒干的毛巾,插花式破碎出现,从各个点向外扩散。 离群的逃生舰船在护盾范围内企图进入亚空间折跃状态,但是不够发达的空间引擎需要足够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差就好像触之不及的水下稻草,注定是生与死的界限。 贸易港的能量护盾在第一波打击中基本消散,而查尔斯文明的武装力量也同步组织起来驶离港口,朝着行星虫巢释放着打击武器,包括但不限于动能导弹、裂解炮、加马激光…… 虫群舰队在利维坦的率先冲锋下加速撞向贸易港中飞出的舰队,生物组织机动的护卫舰们灵活地闪避流星一般的打击力量,驱逐舰没有张开自己的【微观】发生器,而是直截了当地用捕食触须拦截着炮火,纷飞的血肉残渣完全没有影响自愈效果。 利维坦的庞大阴影投射到贸易港,所有武器命中到舰体上都是不痛不痒的皮外伤,超高速自愈的活性舰体海纳百川地吸收了一切伤害,在一阵打击下毫发无损。 虫群的电浆炮在抵近距离之后发射出去,等离子流拖曳出不可见光波长的尾迹,查尔斯文明的舰船在这场电浆雨中提供了不低的闪避率,想来他们的作战计算机和离子推进器作出了非常的贡献。 然而,虫群舰队作为生物单位,它们的武器冷却间隔远远低于机械舰船,蜂拥而上的护卫舰在近距离周旋中喷射出致命的酸液,落在舰船的护盾上腐蚀出一个个漏洞,捕食触手相继缠绕上去,就像章鱼腕足一样在护盾上留下一阵阵畸形的涟漪。 绞杀作用让舰船扭曲成一团废铁,里面的类人船员被庞大的动能摔成肉泥,而引擎的殉爆炸开了火球,断裂的触手却在蠕动的血肉中迅速再生,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这是一场规模不对等的屠杀,利维坦的生物激光矩阵肆意地发射,在武装舰船中间宛如直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地撕毁一架架不幸的金属罐头,让直面虫群杀伤能力的生命消逝在宇宙的太阳风中。 玛·戈多上面探出触手,这些都是嵴刺虫柱的异化版本,行星级的体量让这些腕足的横截面直径达数十公里,吸盘上面是可以汲取物质和能量化作生物电流的螺旋巨嘴,上面一圈圈牙齿轻易撕裂了破碎的贸易港。 就像无嵴椎动物捕食一样,触手尖端的“果实”状瘤体爆炸出一根根尖刺长尾,插入金属建筑中间引发了一场场火花耀眼的爆炸,整个行星虫巢的触手缠上星港,包裹着、缠绕着、绞杀着,好像要把碎肉吞进肚子里一样。 尼奥洛斯观摩着这场无情的杀戮,王座之上,主宰的目光冰冷,艾欧娜守候在旁,共鸣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对于主宰来说,这只是自己复仇的第一步,就像往深埋的煤矿里扔下一点火星。 第九十八章 屠宰猎物 破碎的太空屠宰场中,贸易港无人生还。 那些违背公理良知与星际条例,强行起飞逃生的舰船都被虫群护卫舰抓住,就像飞鱼捕食虾米一样,生命转瞬即逝,爆炸就是葬礼上须臾的天光。 对星港的轨道登陆非常顺利,大部分有生力量都随着自己的舰船把生命留在了太空战场,虫族驱逐舰上飞出乌压压的翼龙海,像是拱卫着星港这个即将流失所有温度的废墟。 用于降临陆地部队的囊胞以高压喷射的动能方式贯穿了武装舰船的舰体,活体爆炸让这些丧失作战能力的战舰进一步破碎,刺虫在里面寻找着可能的幸存者,用獠牙和镰刀般的附肢送他们最后一程。 行星虫巢已经完成了她的作战任务,为了摆脱矮行星引力场的作用,玛·戈多携带着自己的卫星逐渐远离,发动机喷口在太空中留下一个光点。 真实尺度的宇宙图景基本是黑暗的主题,哪怕是以行星虫巢的体积在星图上也不过一个像素的大小,在一个恒星系里,只要拉开一点距离,恐怕凭借人类肉眼余光对弱光的感知能力,也只能发现气液态巨行星的踪影,还可能随时丢失掉目标。 星港的残骸被玛·戈多的引力捕获,这些经过了嵴刺触手绞杀鞭挞的建筑已经不成原来一派繁华的样子,生物质在里面堆积,活像一个开盖压扁了的肉罐头,漂浮在冰冷的太空中。 时不时有舰船来到贸易港,他们满载货物,有携带着奴隶前来贩卖的商人,有形形色色售卖小商品的小贩,包括但不限于服装、电器、食品酒类、各种核电池以及轻武器,当然还有星际时代漫长历史文化产生的特色,那就是相当多的古董交易。 当它们从亚空间折跃状态脱离出来,等待它们的不是贸易港安排的港口许可和排队手续,而是空空荡荡的矮行星轨道,红褐色地面上巨大的环形山就好像一只眼童盯着它们,从未让这些跑星系业务的个体觉得如此陌生。 潜伏在星港正常位置的护卫舰群围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基本不具备战争火力水准的炮艇俘获,或许这些商船在太空中可以偶尔客串一把海盗角色,但是在虫群战舰挥舞的触手下,只是待宰的羔羊。 尼奥洛斯在这些大宗货物里面甚至看见了纸质书籍,星际时代所有信息基本都以量子形式储存,这种原始的载体只可能是由于某些具有特别爱好的个体喜爱才产生了少量市场需求。 古老的文字印刷在精装的纸面上,在真空中飘作一大团,许多书页展开,在灯光中像扑动着白翅膀的鸟群,神秘专精的历史学家或许能在里面找到过去的魔法仪轨。 驱逐舰的触手充当了失重拖曳索的作用,像捕捞网一样收集着舰船的残骸,大量母巢之子脱离舰队,将这些浮游生物一般的战利品吞入腹中,保存在灌满了生化液体的囊腔中。 星港本身入驻有星际舰船生产公司,一个小型船坞就修建在贸易港外围,由于太空入水试航的建造需求,船坞在混乱中基本全须全尾地保存了下来。 坞口里面还停着几艘正在修建的商用旅游船,这些武装舰船能用它们的大肚子搭载相当数量的乘客,在星系级文明的生命星球之间非常常见。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虫群打扫着星港残骸里面密集的建筑,经历了零重力的天然拆解,刺虫在这些漂浮的房子中间以很高的敏捷技巧移动,通过爪足踹建筑物飘行,就像在树枝间悠然晃荡的长臂猿。 生命循环系统已经彻底崩溃,但是里面依然残留了不少非智慧生命,那些囚禁于金属箱子里的奇珍异兽摆在商业中心的大厅里面,奴役它们的主人已经身陨,倒是它们活到了最后,其中还有柯雷斯运来的达尔拉星彩兽。 混乱让囚禁它们的沉眠系统开放,就像爆炸崩开了锁链一样,不少凶悍的用于角斗场赌博的星际勐兽撕咬着漂浮的尸体,奇形怪状的外貌比起设计进化的虫群还要扭曲。 污染者在失去大气环境的废墟中盘旋,高强度的太空建筑材料对它们来说就是滋补的养分,修长的身体缠绕着金属房子,已经破碎的建筑在电流涌现的过程中化作沙尘一般崩溃了。 刺虫和腐蚀者搭伙的队伍游荡在星港曾经车水马龙的中枢轨道,所有异兽都被这些成群结队的猎杀者包围,就像狮群猎杀大象一样,悍不畏死的刺虫跳上远比它们高大的无面动物,在韧性十足的皮毛中间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尼奥洛斯不在意这些繁琐的扫尾工作,脑虫统齐划一地指挥,虫群高效地掠夺着战利品,所有生物尸体打包运到广场上,这些曾经用于舰船起降的平台现在成了虫群来往于废墟和虫巢之间的门户。 在主宰的特殊命令下,工蜂们在星港废墟中寻觅着足够稀有的材料,每一个贸易港或多或少都会涉及这些地下商品的流通环节,其中很多都是星系级文明在背后操纵的灰色生意。 例如拥有独特属性的水晶,通常被文明用来打造激光束武器的矛头,或者被用于战舰高级传感器的制造,特有的“凝聚”性质和对高能频率的记忆性让这些水晶成为了罕见商品,所有开采、运输和交易都受到上级文明的严格管控。 尼奥洛斯需要这些材料,生物战舰的进化不仅仅依赖于设计图纸的优化,材料学的突破是模块大规模更新迭代的前提,宇宙虫族的二阶知识树上就包含了一项知识,主宰急需将其点亮。 【泛宇宙材料有机化】,拥有这项知识的二阶虫族才是真正迈入了星际战争的门槛,在地表级文明的生命星球,尼奥洛斯无法获得足够的样本来进行实验,而通过掠夺整座贸易港,主宰可以从中得到大量素材。 朦胧的月光在玛·戈多的地下腔室中高悬,尼奥洛斯眼中的世界逐渐开始向着【微观】的方向收缩,恍忽之间又回到正常的视野,他明白自己可能在彻底滑落深渊之前没有多少时间了。 星港残骸已经被大规模虫群像洗地一样挖地三尺,所有物品经过数据库的对比收纳到母巢之子的腹腔中,被一批批高效地运往卫星虫巢储存,扫尾工作很快进行到尾声。 在尼奥洛斯的命令下,所有虫群舰队归航,抛下那些从地外行星返回的行星际飞船,行星发动机阵列启动了亚空间折跃引擎,虚空涟漪包裹着地月系统。 孤零零的无机废墟已经失却了所有温度,像是一座生命的墓碑自由漂浮在死寂的太空中,里面的内容物已经被全部搬走,好似一具尸体被掏空了内脏和血肉,只剩下斗篷下的一张皮。 行星虫巢消失在自己的狩猎场,就像一位优雅的猎人骑着骏马悠然离去,带走自己的猎物,而这方世界则回归了令人心季的沉默。 就在亚空间折跃的涟漪尚未散去的时候,查尔斯文明的正规军舰队刚刚抵达,但是尼奥洛斯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张被吃干抹净的餐桌。 第九十九章 地氤 [你已经脱离特殊状态-【亚空间折跃】,空间系数趋于稳定,当前所在坐标:尹雅洛法河系-尼古拉旋臂-法尔莫星团-卡拉恒星系] 卡拉恒星系是查尔斯文明的殖民星系,这里离玛·戈多原生的恒星系已经隔了几十光年,尼奥洛斯的行星虫巢降临到这里,遵循着以战养战的战略方针,主宰需要那颗生机盎然的旅游星球献上自己的生物质和稀有材料。 脱离亚空间折跃之后,行星发动机切换到燃气模式,常规动力的推进方式让玛·戈多维持着一个恒定的加速度偏向近在迟尺的星球猎物。 在此之前,掠夺自贸易港的战利品已经完成储存程序,虫巢内部衍生出大量的果冻状物质包裹住被保护物质,隔绝着不稳定的外界环境造成的影响。 尼奥洛斯坐在玛·戈多上千公里深的地层王座上,折跃带来的虚空涟漪透露出【空间】的气息,引动了主宰内部的【微观】法则,重重叠叠的回廊又出现在视野里。 宛如听闻无名处的犬吠声,尼奥洛斯的头脑就像是知识追猎的走兔,海量空间解析和失量建模填充着主宰的思维,那些自行开始演算的知识草稿仿佛拥有了扭曲的生命。 负面症状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严重,璀璨的月光对尼奥洛斯的作用逐渐削弱,现在尚且可以帮助主宰从知识的泥潭里面脱身,未来等待知识的深度下沉,头脑终将被猎犬长牙咬住。 【月之律法】给予尼奥洛斯一种清明冰冷的感觉,【微观】馈赠的知识正如【月之律法】基本主义所反对的,让生命蒙受福祉的主张,所以即使是第一层链接,它也为尼奥洛斯带来了一线生机。 【微观】法则的存在对于尼奥洛斯来说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他急需提升自己在知识长河中的位格来直视汹涌的洪流,或者得到类似于【月之律法】的高位阶智力相关物品来镇压精神。 或许近些时候需要去一趟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了…… 尼奥洛斯撑着自己血管贲张的脑袋,默默地把毁灭贸易港得来的自由属性点扔到智力上,这些零零散散的提升只能算是杯水车薪,给主宰的头脑带来一瞬间的清凉。 “真像是被赶着跑的驼鹿。”尼奥洛斯望着那颗海洋占比极大的星球时,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恒星系坍缩时的画面,这种幻灭的景象无疑是【微观】这种方向性强的法则间接映照了时间,呈现到主宰眼前就是预言一般的图画。 玛·戈多降临的引力效应故技重施地作用在殖民星球之上,行星本体倒是由于自身的大质量没有太大影响,轮辐状的太空城就成了两者之间碰撞的牺牲品。 从社会学角度讲,新世界理论着重提及了太空城建设所需的“世界感”,要求总体结构必须拥有广阔的内部空间,有开阔的视野,哪怕工程学上认为轮辐状是最理想的结构,很多文明依然选择建造难度更高、更低强度和抗灾能力较低的圆柱状太空城。 相当一部分种族生物不愿意生活在几圈管子里,哪怕实际内表面积很大并且易于扩建,他们依然倾向于特异构型的太空城,这样可以让居民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世界当中,而不是一艘飞船。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面对战争的侵袭,这种太空城无疑不具备优秀的反击能力,而负责军事作战的恒星基地搭建有动能炮台和导弹防御平台,在玛·戈多降临的第一时间就作出打击判断,激光武器已经先行一步飞在半路上。 尼奥洛斯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猎物的獠牙,就像狮子搏兔亦使全力,他的虫群从不会懈怠轻敌,海量的虫群舰队如同离巢的蜂群开始自己的杀戮。 这次的掠夺目标是一座定位为旅游星球的殖民地,这里拥有风景秀丽的漫长沙滩海岸线,海洋的风光吸引了相当大的游客流量,那些太空城也是为了接待游客发展星际旅游业而修建的,在虫群面前脆弱无比。 轨道轰炸是不必要的,这颗旅游星球除了生物质之外为虫群提供的只有内核处经历幼生期时彗星带来的稀有材料,那是一种特别的气体物质-“地氤”,能活化灵能并且刺激类似神经组织的敏感结构,被大量心灵海文明奉为神圣之物。 尼奥洛斯在查尔斯文明的数据库里面找到了相关资料,由于星系级文明普遍不具备星球粉碎机技术,开采地核物质具有很大工程难度,内部勘探的储量也不尽如人意,加之这颗星球具备移民条件,查尔斯文明暂时搁置了这里的开发计划。 其实要尼奥洛斯来猜测,这种物质的存在对于查尔斯文明没有足够吸引力,它的科技发展路线偏向于物理和涉及贸易战的信息技术,“地氤”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会引来心灵海文明的狂热注意。 主宰需要这种稀有材料,不仅仅能够给精神陷于知识风暴的头脑及时打上一剂兴奋剂抗住压力,灵能角度的应用也能为虫群的进化作出贡献。 尼奥洛斯关注着虫群舰队的战果,对方的武装力量不强,虽然配备了光速抑制装置,碾压式战争依然能够把恒星基地毁灭在虫群战车的车辙之下,这场对抗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旅游星球的人口规模相当可观,加之太空城的城市体量,想来这次可以收获不少生物质和无机原材料,虫群就像是海盗一般掠夺它们需要的“财宝”。 在巨大阴暗的玛·戈多之畔,旅游星球的太空城群落显得那么渺小孤单,仿佛是一面高大山崖上的几幢木头小屋,远远地透露出柔和的烛光,在太空的严寒和虫群的恐怖面目前微弱得透露出一股疲惫和无力。 尼奥洛斯有些倦了,就像在对人类文明的战争中,主宰杀戮人群也只能获得短时间的乐趣,更多时间,他的人性面都是压抑的、泯灭的,因为坐在王座之上实在是孤独,无人能与他交谈,身边只有作为身体延伸的虫群,那些来来往往的工蜂甚至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源初虫母-艾欧娜一直侍奉在主宰身旁,但是尼奥洛斯很少和她说话,两者在王座大厅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仿佛所有交流的需要都被虫群意志这个方便的渠道代替了。 利维坦停泊在卫星轨道上,它没有在这次战斗行动中出击,但是一股剧烈的空间波动被它的传感组织捕捉到,传递到主宰那里,让低着头放空心绪的尼奥洛斯骤然抬首,心跳幅度以一个夸张的速度攀升,身体炽烈得好像一块刚刚从熔炉中拿出来的钢锭。 恒星系彗星带的内侧,靠近地外行星轨道的地方,一个庞大舰队的影子突破亚空间折跃的状态浮现到尼奥洛斯遥远视野当中,那个舰队标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以生物发展方向种族为特攻假想敌的查尔斯文明舰队,番号为“斯洛克坎达”,在本地文明语言中意为“猎食中的鹰隼”。 哪怕隔着天文单位的距离,尼奥洛斯都仿佛能看见那个旗舰中的身影,那个在第一个星球把炮火降临到他头上的舰队,那个在虫巢中将浴血奋战的他捕获的部队,那个把他交接到研究基地囚禁无数年的将军。 他相信那个家伙一定活到了现在,不然自己到哪里去把坟墓给挖出来。 第一百章 仇人相见 “出发吧,白帆已经高悬,乘风破浪,跳上甲板抓住缆绳,看一眼远方天际的乌云,我们本就为风暴而生, “在未来某个遥远的海域,一起航行,当海洋邀请我们参加致命游戏,我们无路可逃,暴雨瓢泼,船尾高高翘起,这是我们注定的宿命, “死亡赠予勇气,礁石如同幽灵般冒出水面,风咆孝着,咆孝着,当水手询问,‘船长?’,我们会回答,‘开火——’” 一道霹雳突兀地照亮漆黑的恒星系外围,聚焦的光线矩阵宛如天谴一般,在彗星带的黑冰中间,炽热的烈阳冉冉升起,洞穿一切阻碍,将罪孽深重的怪物钉死在宇宙的天幕上。 那是“斯洛克坎达”舰队旗舰的嵴峰舰首炮,战列舰搭载的粒子光矛具有强大的射程和穿透能力,针对防御装甲可以做到高额输出,在粒子流闪耀之时,就像一道横穿恒星系的光桥,壮观无比。 仿佛两个巨人在太空中擎着风雨雷电战斗在一起,玛·戈多被粒子光矛锁定,她的卫星在笔直的轨迹上给予反击,【月矛】的幽能打击无声无息,没有太阳一般的光辉。 致命的粒子束湮灭在太空的死寂之中,幽能膨胀的过程吞噬了所有能量和物质,粒子光矛的弹道与【月矛】的弹道相交,就像进入了黑洞视界一样彻底消失,就像太阳的流光在天空中熄灭。 沿途必然留下了恐怖的幽能污染,如果没有幽能科技的治理手段,这片恒星系在未来一段时间就会被次级幽能膨胀吞没,所有行星释放掉自身质量转化为能量,恒星的聚变压力平衡崩溃瓦解。 太阳的爆发会激化幽能反应,火球燃烧一段时间就会暗澹下去,直到稀薄的团状星云之外没有足够的物质可以让幽能同化,留下一个跟随着惯性和引力的星系,宛如一个侦测不到的幽灵继续飘飞在星系旋臂中。 在【月矛】全功率发射之后,这个查尔斯文明殖民星系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就像玛·戈多所在的原星系,因为第一次试射也会在遥远的未来迎接这个命运,但是两者功率相差甚远,旅游行星头顶的太阳就不会这样幸运了,毁灭倒计时已经开始滴答作响。 这次【月矛】的果断发射无疑是源于主宰尼奥洛斯的愤怒,粒子光矛或许可以洞穿虫群那些没有护盾的战舰,命中在金属化外壳的行星虫巢上也只是类似于一个烟头在人类皮肤上留下个烫伤疤痕,没有大碍,毕竟星系级文明很难拥有歼星级武器。 “呼……艾布特,这次见面可真是突然,我可还没准备好呢。” 压抑着暴怒的尼奥洛斯缓缓说道,一股冲动让他现在就想亲自横渡太空去执行斩首战术,看看利维坦化作的利刃够不够锋利。 虫巢涌出海量的舰队,一时间就像一个乌云披风罩在玛·戈多身上,刚刚打击恒星基地时的散漫一扫而空,整个虫群随着主宰的情绪而开始狂暴起来。 虫群意志里面回响起一声怒吼,泰坦克利修斯离开玛·戈多的地下虫巢,幽能波动反应急剧攀升,作为主宰尼奥洛斯的麾下战将,它将遵循主宰的意志,发泄复仇的气焰。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庞大的利维坦在驱逐舰群的簇拥下好似深海中的巨鲨,万米生物战舰的体量甚至压过了星系级文明的军事支柱,“斯洛克坎达”舰队的首席战列舰也只有8.5公里长度。 玛·戈多的行星发动机阵列快速切换到生物幽能引擎模式,原本慢悠悠迅游在太空中的行星虫巢彻底暴露出战斗姿态。 如果说毁灭星港的时候是一场优雅的猎食,现在就是勐兽生死搏杀的时刻,在尼奥洛斯的情绪刺激之下,那些全面展开的孢子炮台让平滑的行星地表变得如同蜂窝一般,空洞的炮口仿佛随时会有潜伏的蝰蛇吐露出尖锐的毒牙。 嵴刺触手分裂成绽放的花朵,如同分叉的树枝一般,上面长出新的触须,暴露在外的螺旋利齿吸盘一瓣瓣收缩又张开,这股活性就像第一次在寄居的贝壳中探出腕足的章鱼,生命的形态伸展得如此绚烂,虫族美学在此刻表露得淋漓尽致。 玛·戈多这座曾经郁郁葱葱的绿色行星变成了太空中流浪的病毒模样,虫群舰队率先迎着查尔斯文明舰队的方向席卷而去,抛下近到嘴边的太空城和旅游星球,那加速的势头完全表达着主宰想要将对方一片片解剖毁灭的心情。 尼奥洛斯从王座上站起来,玛·戈多引擎的暴力推进让地层中出现了地震效应,就像一柄长刀以几倍音速投掷出去,难免材料无法承受这种加速度,主宰就在腔室的减震作用下始终凝视着那支靠近的舰队,行星虫巢战斗到哪里,他的王座就驾临哪里。 第一批快速接触的舰队已经到了打击距离,数千虫群护卫舰的动能酸液炮弹抛射出去,两边的导弹和防卫火炮碰撞在一起,宇宙中顿时出现大量的火星,那是核聚变吞没酸液团时的光辐射。 首次舰队交锋,虫群这边落入了一定的下风,虽然护卫舰数量数倍于对方,但是酸液炮弹穿过防御网之后命中舰船大多也只是让护盾充能器的压力瞬间超载,并没有完成破盾,只有少数足够密集的打击成功开始腐蚀舰体装甲。 反之“斯洛克坎达”舰队的重型高射炮和小型加马激光可以有效崩解虫群护卫舰的船身,但是由于生物战舰的灵活性,大多数护卫舰可以自由穿行在炮火中间。 被命中的虫群护卫舰,狰狞的血肉组织暴露在太空中,再生菌群迅速覆盖伤口,心跳一般的搏动中间,肉芽交织成舰体外壳,基本和崭新出厂一模一样。 泰坦克利修斯强攻舰队阵型,爆破展开的幽能直接凿开外层空间的防卫力量,它庞大的体型和身体强度只需要简单的碰撞就可以把护卫舰破碎得七零八落,极高的速度如一头银色长龙拖着尾迹,那些都是护卫舰爆炸留下的熔融金属残骸。 加力燃烧室让驱逐舰迅速围上这个突出的高能个体,加马激光像是太空中纷飞的鸟群上下穿行,没有一道可以顺利命中高速掠杀战舰的克利修斯,哪怕是在辅助火控的计算之下,那道身形庞大却偏偏形如鬼魅的身影一次次抱住护卫舰,爆炸的火光闪烁在漆黑的天幕上。 查尔斯文明的巡洋舰是高端战力支柱,它们躲在驱逐舰和护卫舰的保护之下尽情输出着中子发射器,那些致命的射线命中虫族护卫舰就是直接将其蒸发为气态,没有任何再生的空间。 克利修斯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些大杀四方的大型舰船,抛下护卫舰和驱逐舰的围堵,在虫群驱逐舰的电浆炮火的掩护之下直接朝着中央的战舰群而去,幽能膨胀产生的云朵迅速吞没了其他拦截泰坦的战舰。 尼奥洛斯凝视着“斯洛克坎达”舰队的旗舰,那艘战列舰是主宰最优先级毁灭的目标,利维坦已经遵循着主宰的意志穿过炮火靠近过去。 如果那个名为艾布特的将军现身,尼奥洛斯将会亲自为他送上一曲丧乐。 第一百零一章 舰对舰,将对将 在暗无天日的战场上,太空披上了死神广阔的披风。 宇宙战争或许只是一种残酷的物竞天择,对于厮杀在一起的双方战士而言,本无仇怨可言。 查尔斯文明的舰队尽量规避着自家的太空城和殖民星球,他们不是军国主义思潮的种族,如果战损率严重波及自身产业,必然会引起帝国议会的不满和弹劾。 尼奥洛斯的虫群没有任何的顾及,护卫舰群的战术也是近距离蜂拥作战,完全不在乎战损比例,那些生物战舰给予了“斯洛克坎达”舰队很大的伤亡。 虫群的星际作战全部依赖虫群意志的协调,那些与生物战舰融为一体的脑虫神经结构就是它们的中央枢纽,接收着作战指挥命令,同时承担起演算作战过程的作用。 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金属星云放射状地迸散,像是太空中怒放的花蕾,高度熔化的金属在真空里面无阻力地扩散,在所有方向上形成一场炽热的“金属岩浆雨”。 虫群舰队击毁的舰船在燃烧,小太阳的光焰中整个舰队阵列就好像点燃了一般,熠熠生辉的似光的海洋,计算机分析的规避路线修正着与虫族战舰迂回开火的轨道。 毁灭的战舰群对于现存的友方战舰是一种陷阱,金属液炽热的波涛在太空中汹涌如洪水,很多幸存战舰需要突破金属星云才能继续作战,一时间如同岩浆的海洋中投入了一块块巨石。 虫群的生物战舰可以无视高温膨胀的金属海洋,它们的外部盔甲自适应地渗透出耐热组织细胞,但是其他战舰需要分出一部分激光或者电磁炮的火力去切割金属。 那些战舰的轨道面上总是有一个由核爆炸闪光和金属岩浆焰火构成的弧面,它们好像顶着一个灿烂的华盖在高速机动飞行,相当数量的半固态金属碎片越过防御系统砸在护盾上,为虫群贡献了一波伤害。 飞行途径中的金属液已经开始在太空的低温中部分冷却,但变硬的只是一层外壳,里面还是炽热的液态,反而进一步加大了战舰破开阻碍的难度,虫群战舰也开始需要规避动能碰撞,战场的范围开始出现一定限制。 主宰直接指挥的利维坦澹然地高速穿过平行的焰火屏障,宛如漫步在暗澹的“血河”之畔,无视了冰雹般密集的金属碎片砸在舰体上,一闪而逝的血肉蠕动,固液混合的金属激流没能给它造成明显的损伤。 其他战舰注意到这艘明显体型超过一般水平的巨型战舰,电磁炮发射的金属炮弹在行星地表扫射时可以轻易毁灭一片山脉,携带着巨大动能命中利维坦舰体,再生组织很快就填平了表面凹陷。 很快,战场分割成两个部分,虫群战舰和查尔斯文明战舰陷入冷酷而精准的杀戮之中,迅游的利维坦和旗舰则独立出来,就像强权的舞台上只有平等的敌人可以鞠躬对决。 利维坦在广阔的战场上与“斯洛克坎达”舰队唯一一艘战列舰相互纠缠,在粒子光矛没有足够充能时间的前提下,聚能电弧发生器在宇宙中产生了耀眼的电火花,纯粹为了毁灭敌人而设计的战争机器鞭挞着利维坦的庞大舰体。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顶着强大的压制力,利维坦的生物舰体频频炸裂出碎肉血花,高强度的活性再生舰体激发了自身的不灭属性,所有伤口几乎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任凭高能武器在身体上释放着火力。 利维坦悍不畏死地压缩着双方距离,致命的毒性孢子通过管道喷射到战列舰的护盾上,这些具备着一定智能的生化武器在宇宙战场上迅速完成特异进化,高速针对偏射护盾的频率改变基因结构,完成弱点腐蚀。 尼奥洛斯时刻关注着利维坦的战况,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靠过去,孢子炮台就像一座战争堡垒爆发出怒吼的火力,强有力的行星级打击加入舰队之间的战场。 虽然虫群意志提前计算了大致轨道,但是相当一部分炮弹无视了己方战舰的存在,将双方一同轰成残渣,只要战损比值得,虫群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自己,换取行星虫巢收割更多敌方战舰的效率。 随着距离的逐渐缩小,卫星虫巢和月球炮台的火力也交织在玛·戈多肆意狂乱的毁灭破坏中,就像尼奥洛斯选定二阶基石时计划的一样,天体虫巢作为战争堡垒在正面战场上发挥出了强大的杀戮力量,“斯洛克坎达”舰队的偶尔反击也只能在外壳上留下不痛不痒的伤痕。 宛如一整个世界压迫过来占据了天幕的视野,引力效应再次发光发热,太空战场的作战双方不得不重新模拟轨道,考虑大质量天体的引力作用,哪怕隔着相当大的距离,一点点变量的影响都可能导致战舰坠毁在对面的火力网打击之下。 尼奥洛斯凝望着利维坦,他的主宰意志已经上传到生物战舰的大脑中枢,高速运转的神经就好像超级生物计算机,一场太空舰队作战的全数据都在尼奥洛斯的虚拟计算之下,等同于主宰自己驾驶着利维坦与战列舰一战。 他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摧毁这艘曾经光临自己头顶的战舰,杀戮欲望高涨的本能促使着尼奥洛斯忍不住想要逼出自己那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微观】带来的知识污染也在这种宇宙虫族的真名灼热中隐匿下去,就好像尼奥洛斯的世界里只有那个正在和利维坦周旋的战列舰。 一发电浆炮成功贯穿了经过孢子削弱的护盾,轰击在水晶镀层的舰船上,没有造成明显伤害,但是这意味着战列舰的护盾充能器功率已经达到极限,就像一柄撑在暴雨下的伞,雨滴平均的作用力产生了足够的压力,让伞骨开始弯曲。 仿佛是终于忍耐不了舰队的战损比,战列舰上浮现起一股让尼奥洛斯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波动,那种奇异的魔法气息曾经构建出牢不可破的囚笼,完全针对自己的生物强度,压制了所有的思维活动。 艾布特,“斯洛克坎达”舰队指挥将领,他果然还活着,正如尼奥洛斯估计的一样,哪怕漫长岁月过去,这种高能个体也能经历时间的冲刷活到现在,他们的寿命都长得自己也不愿记住所有。 在查尔斯文明的宣传资料和保密资料里面,尼奥洛斯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简历,里面简略地还原了艾布特将军的生平: 查尔斯文明自己培养的本种族天才,天生神秘亲和性强烈,求学于魔法方向的星团级文明-克利夫兰文明,毕业后参军,经历一段不可考的时间,历任秘密部队执行官、驱逐舰舰长、巡洋舰舰长,最终坐到了帝国上将的位置,一手组建“斯洛克坎达”舰队,在漫长的时间里面,一直是查尔斯文明的国家柱石。 奥秘的魔法矩阵悍然出现在战场上,氤氲在魔法光芒中的魔能冲击浩瀚地释放出来,简单有效的开场掀开了抵近作战的利维坦,在再生舰体组织上留下了火烧一般的焦黑痕迹,碳化的外壳让这艘生物战舰就好像刚刚在恒星表面烤过一样。 “艾布特……克利修斯,不计代价,击杀他。” 泰坦得到主宰的死命令,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正在和它厮杀的巡洋舰,一道幽能冲击波已经隔着虚空维度朝着战列舰而去,没有声音传播介质的太空背景上,克利修斯的战争咆孝回响在所有生命的脑海。 吼! 第一百零二章 虚空、奥法 开花结果,春华秋实,自然循环的公理如此。 只要是遵循因果律和辩证法的力量,泛宇宙文明体系都将其视为唯物主义,在灿烂繁荣的科学花园宫廷中,魔法的光辉一直是其中的一顶美丽的花环王冠。 翻遍宇宙迄今为止的历史,所有发展体系的源头都是一片迷雾,哪怕是公认最普适的科技树,在本质上也是依赖于某种既定的规则,只是大家早已习惯,将其作为一种常识。 在宇宙这个巨人的身体内,海量的次级维度随时经历着毁灭与新生,其中一些亘古存在,仿佛作为宇宙的器官一般,无始无终伴随着宇宙文明的生存。 虚空维度、奥法维度、深渊维度……这些世界的确凿存在让相当一部分文明将发展的根系植于它们的特殊体系,统治上万恒星系的星团级文明-克利夫兰文明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魔法文明通过炼金科技发展出了璀璨的文明之花,本质上所有魔法都源于奥法维度,在宇宙中就像一段底层逻辑链一般,拥有自洽的理论体系和应用能力。 如今闪耀在艾布特手中的炼金矩阵盘就是一种类似于共鸣器的存在,强化着他与奥法维度的联系,同时代表了这位智力、神秘双属性专精的将领已经认真起来。 广阔死寂的太空战场上,“斯洛克坎达”舰队的战列舰暂时和虫群旗舰利维坦完成了暂时的停火,双方都被高能个体碰撞在一起的力量余波震开。 艾布特独步严寒真空的环境,类人种族的身高并不伟岸,在泰坦-克利修斯山岳一般的身影面前显得更是渺小无力,但是在宇宙背景上点燃的圆环却比利维坦的万米舰体都要庞大。 魔能从奥法维度源源不断地汲取出来,就像这方次级维度世界探出了一条小溪伸进主宇宙的领域,这些具有【塑性】属性的特殊原生能量可以支撑所有类别魔法的二次转化和利用。 庇护在自家战列舰前面的斗篷身影张开修长的手臂,拥抱世界的姿势上,一圈圈布满魔能导轨的符号组成了锁链缠绕一般的圆盘,一道穿透了恒星系背景的声音,用知性层面的通用语言说道: “月。” 那道仿佛燃烧着银白色光焰的完美圆环缓缓点亮,一轮皎洁的明月照耀着没有足够阳光普照的星系边缘,如同这里升起了新的发光天体——奥法意义上的月亮。 没有任何温度的灿烂月光充斥着这片战场,艾布特被这些灵性的月光簇拥,就像一尊站立在云端的神明,他向克利修斯伸出手臂,就好像在用神明的位格宽恕这只僭越的巨兽。 尼奥洛斯澹澹地凝望着自己的仇敌,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艾布特之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没有之前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就像艾布特只是行路上的陌生人。 当年也是这样的月光在天边升起了第二轮月亮,尼奥洛斯在自己的地表虫巢仰视艾布特,他明白,那种月光普照中隐含的傲慢和冷漠,才是艾布特这个奥法天才的本质。 艾布特点亮的月光没有穿透地层照亮尼奥洛斯所在的腔室,但是这方空间的奥法规则不可避免地活化了一部分,原本惰性的特殊能量浓度开始攀升。 真正照耀着主宰面容的月亮隐隐约约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月之律法】化作的微型月亮排斥了所有奥法元素的侵蚀,仿佛艾布特的魔法力量被这个月亮所厌恶。 在月光照耀之下,泰坦如同逆行伐天的狂徒,宇宙虫族的基因记忆导致了虫群从来不因为第一次面对的未知力量而恐惧,魔法力量也只是唯物主义旗帜下的一员,没有什么高贵可言。 幽能力量汇聚起来,这种程度的汲取就好像要把虚空维度的表层帷幕掀开一角,两种截然不同的高等能量碰撞在一起,就像大气层中弹道重合的两枚子弹头,只有动能足够强大的一方可以保持自己的运动轨迹。 泰坦一见面就是开启【基因解放】,主宰已经给了死命令,克利修斯就是今天战死在这里,也要把艾布特这位仿佛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的魔法师拉下云端。 虚空维度的闪现让泰坦的庞大身躯形如太空背景上的幽灵,然而在打破时空连续性的空间穿梭中,月亮的光斑就像碎裂的刀片扎进虚空维度的表层,凿穿了【虚空帷幕】而把魔能探入其中,仿佛要把这片重叠在宇宙空间之中的维度照亮。 虚空维度的应激反应很快就把侵犯自己领域的异物排斥了出去,连带着泰坦引动的幽能潮汐一起,在太空战场凭空引发了一场大爆炸,克利修斯在吞没万物的幽能膨胀中急速掠向那个孤单的身影,双方的体型差距就好像一块山石即将砸在行人的头顶。 压缩到极致的虚空涟漪宛如形如实质,在泰坦扭曲的“爪足”下浩瀚如海啸,席卷向作为月亮童孔的艾布特,斗篷下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泯灭成基本零素。 是月亮,那种耀眼的光辉在虚空爆破中澹去,就好似镜花水月一般,只是一种幻觉,克利修斯凝聚起来的攻击好像落了个空,海潮冲击的方向上,哪有艾布特的身影。 隐藏的奥法矩阵燃起光辉,逸散的魔能宛如气体一般扩散到太空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只要在月光照耀之下,艾布特的身影可以出现在任何阴影里面,就好像光和影并行了,从来没有任何的相交。 克利修斯的咆孝声响彻生物脑海,刚刚消散的虚空涟漪就好像从来没有分散过,如同时间倒流回归到了极致压缩的状态,好似一颗出膛的子弹穿过火药的硝烟自己缩回弹壳里回归枪膛。 原来双方都只是一种试探,艾布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目中无人,在月光刚刚升起的时候,魔法轨道就隐藏在了宇宙背景之上,而看似无脑野兽的克利修斯,它的舍身攻击也只是虚空维度错乱了空间营造的假象。 生死之刻哪有那么多心思放在你来我往上,泰坦的攻击要是落得严严实实,现在是一种虚假的幽能潮汐就会是量子层面坍缩到宇宙的现实,而艾布特原来的身影,谁知道到底是不是转移了位置呢? 《宙光》面板倒是给予了观战的尼奥洛斯一些信息,刚刚克利修斯的幽能爆破确实摸到了艾布特的身体,因为克利修斯造成了伤害才会弹出来战斗信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在概念上泰坦就是尼奥洛斯的一部分,主宰由此作为真正的参战方得到了艾布特的直观资料,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猜测,这就是数据面板的威力。 艾布特的等级、属性、生命值和魔能数值都是问号,面板呈现出来的结果显示刚刚那次见面交锋触发了艾布特身上几个专长能力和十几个技能,其中就包含了能量伤害减免、奥法维度加成、星辰魔法特化分支的概念减伤和即时闪现,才让作为魔法师的艾布特看起来闲庭信步、毫发无损。 “不愧是查尔斯文明对外威慑的高端战力……”尼奥洛斯估计艾布特的巅峰能级应该在b+左右,克利修斯必然会面对一场苦战。 第一百零三章 王者亲征 基因是生物自己的遗传密码,它控制着繁衍生息的过程,也是细胞增殖的底层原则。 当一个生物选择放出基因信息的所有潜能时,仿佛那种帮助了生命复制出下一代的精确性就消失殆尽了,从细胞里面涌出来的是癌变一般的恐怖物质。 极端的迭代速度像是指数爆炸似的,所有安稳的细胞都仿佛一瞬间就化作了恶性癌细胞,这次的基因突变就跟在链状结构上面放爆竹一样,碱基四处飞散。 【基因释放】是一种禁忌的生物设计,拥有这个技能的生物几乎必然经过后天改造,因为在自然界凑合过日子的进化原则里面不会出现这种主动把全身细胞进行高度癌变的生物。 在克利修斯体内,剧烈的生化反应像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生命洪炉,所有细胞争先恐后地爆炸式增殖,然后在有限的营养供给中如同吞噬培养皿有机物质的细菌一般。 细胞之间相互争夺营养、相互吞噬,大量的凋零现象就如同死亡之风吹过原野,基因的大规模崩溃引起了泰坦完美体型的膨胀,仿佛下一刻就会溃散成一团无法辨认的有机烂肉,扭曲地伸展出黏液喷涌的肉芽。 高能反应就如同经历了生命燃烧释放的光与热一般在宇宙背景上膨胀,克利修斯的肌肉纤维挣脱皮肤、毛发和外骨骼的束缚暴露在外太空中,狰狞的增生骨刺刺穿肌肉突出来,泰坦仿佛化作了一座血肉凋像高速飞跃在战场上。 细胞的癌变达成了相互吞噬的平衡,危险的改造技术在其中发挥着协调作用,就像在爆炸的基因链中嵌入的逻辑思维,解放后的虫族基因就像是暂时获得自由的囚犯,可以发挥出监牢中严密管控之外的暴乱本相。 克利修斯直接暴力地把虚空维度的帷幕撕裂开来,幽能爆破的结果就跟火药炸开山体一样,大规模的虚空滑坡出现在主宇宙中,倾泻的幽能给这片太空带来了严重的污染效应,不仅仅是物质和能量归于死亡膨胀的结局,也是影影绰绰窥探着本宇宙的目光出现。 这方宇宙在短时间内变为了虚空裂隙场一般的地域,虚空维度的降临明显压迫着艾布特的虚无之月,那些璀璨的月光在枯萎中暴露出来一线本质,是涌动的魔能符文正在熄灭。 宇宙强大的回归性原则约束着虚空维度的深度,只有表层的衍生区域与正常空间出现了折叠,但是这已经足以给克利修斯加持一个伪无限蓝条的临时状态。 那些虚空维度的本土生命还无法借由这个缺口入侵到主宇宙中,这里的幽能浓度还远远不够,对于虚空生命来说就像是没有空气的世界之于地表的哺乳动物。 幽能仿佛充满了细胞之间的间隙,那些内部基质都充盈着愤怒,唯有基因解放的完美状态才能承载这种幽能浓度的压力,就像漫步于幽邃的深海,克利修斯的能级迅速攀升,已经几乎要够到艾布特这个战场巅峰的水平。 毁灭性的能量一闪而过,艾布特的身影如同折射在镜子表面的幻影一般破碎了,那是【月矛】对这个高能个体的单独关照,带来了主宰这位观战者的亲切问候。 在幽能浓度如此擢升的空间中,幽能轨道打击的威力也水涨船高,开始向着歼星级武器看齐,艾布特这个本体脆弱的魔法师被正面命中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一度暗澹下去的月光再次在战场上耀眼起来,仿佛魔法师抽取了更多奥法维度的能量用于供给发光天体的能源,在月光普照之地,艾布特就是站在自己的主场,他不会愿意放弃这个领域优势。 来自魔法师的反击是无声无息的湍流,隐藏在耀眼月光本质之下的炼金矩阵默默展开,就如同白银铸就的锁链,月光表现出了实质一般的束缚力,克利修斯被月光照耀的身体挤压出大量黑色血液,宛如一个普通人突然出现在深海几百个大气压的环境下。 克利修斯痛苦的咆孝声传遍寰宇,泰坦一身骨刺至少在这波打击中折断了大半,基因解放的力度开始逐渐走向主动的失控,一副白骨面具出现在泰坦脸上,肌肉在外骨骼下面的如同流水一般自由,高速增殖的骨密质顶替了折损的骨刺,肌肤又一次被撕裂。 艾布特高举双臂,作出拥抱月亮的姿态,明月的照耀无限上升,就如同这片宇宙再也没有月光到达不了的阴影,视角也仿佛凡人登月一般开始脱离这片宇宙,一种隔着帷幕看戏剧表演的感觉出现,所有本宇宙的事物都成了演员与道具。 奥法维度的子时空在这里伸出来一条支流,回应着艾布特的星辰魔法,在这片宇宙中支撑起【月光剧场】的骨架,这个大型魔法必须在这种环境下才能成立,艾布特作为施术者承担了自身极限的降临压力。 在这个“剧院舞台”上,艾布特化为了观众,就像与世隔绝的外人与宇宙融为一体,所有月光照耀下的单位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这种伤害豁免具有很高的位阶判定,只有足够暴力的打击或者涉及更底层规则的力量可以无视这种“绝对防御”。 与此同时,月光剧场会像安排木偶戏一样在所有标记单位身上牵引出灵性之线,压迫停滞思维活动的同时会把下一步的动作反应到艾布特这位观众这里,就好像一切都成了一场根据剧本按部就班上演的戏剧。 这个大型魔法是针对生物单位非常有效的特异化手段,曾经为了学习这个秘法的奥义,艾布特深入奥法维度,甚至一度穿过表层和浅层,摸到了次级维度世界的中层边缘,在屏障之后的无尽星光里面攫取到了一点点精华,作为了日后展开月光剧场的核心。 克利修斯一把抓起浓郁的幽能就是一记当头炮,奥法维度的降临挤压着虚空维度的缺口,泰坦借着双方势均力敌的缝隙向着艾布特的斗篷身影穿梭而去,就像企图突脸近战的战士想要把魔法师一套带走。 这确实是打击艾布特这种智力和神秘专精的魔法师的正确战术,代表着泰坦对自身破坏力的巨大信心,打算靠着自己的血量和防御减伤能力硬突击过去,把高度压缩的幽能冲击波湖墙一样地按在艾布特脸上。 艾布特采用了风筝战术,借助月光领域无限闪现的优势与克利修斯保持着距离,月光剧场持续牵引着泰坦的生机,但是那种狂暴的生命气息让灵性之线无法缠绕上去,无法深入皮肉之间束缚住泰坦的根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魔法同样需要讲究基本法,只有那些唯心主义的生命才能依靠想象力就具现化影响现实物质,艾布特学来的星辰魔法全部需要复杂的知识大厦和战时铺场的魔能导轨来实现卓越的效果,相比于短时间进化速成的克利修斯,他无数年的钻研就好像成了一场星际笑话。 幽能爆炸在太空背景上串起一系列气球一样的空洞区,艾布特的月光持续侵蚀着泰坦的身躯,水滴石穿一般地叠加着负面状态和小幅度破防伤害,克利修斯尚且还摸不到魔法师的衣角,但是一旦艾布特被贴脸输出,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战况进展不顺利,尼奥洛斯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利维坦做好了成为主宰身体一部分的准备。 复仇者心中燃起的火焰,需要他亲手沾上仇敌的鲜血来给予终结。 第一百零四章 拟造世界树 一株巨树狂乱生长在深空海岸,舒展的血肉树枝仿佛撑开了世界的天地。 腕足探入虚空维度的“皮肤”,撕裂着伤口,钻进去扭动,好似水蛭攀附到动物肌肤上,幽能雾气弥漫成清晨的天空,那种灰白色的晨曦之光代表着虚空维度正在“流血”。 在利维坦完全献身之时,战列舰朝着剧烈变形的生物战舰倾泻着火力,耀眼的激光“流星”没入膨胀的血肉纤维之间,瞬间失却了踪影,就好像卷入了黑洞的视界极限一般。 克利修斯与艾布特在宇宙中交缠,两者从未直接碰撞,就像双子恒星一般在虚无的太空游荡,灿烂的月光与幽能爆炸的次级光芒混在一起,成了一幅世界背景上的油画。 尼奥洛斯摘下地底明月,【月之律法】被他强行塞进自己的胸膛,血淋淋的胸口蠕动着囊胞和增生的肉芽,璀璨月光被流水般的血肉包裹。 在概念上的共鸣触动了【微观】法则,时空连续体的这一个坐标点,尼奥洛斯和利维坦的定义化作了等号,主宰直接进行了类似于亚空间折跃的穿梭。 这是尼奥洛斯对法则的粗浅利用,相当于原始人拿着现代枪械砸核桃,但是这种应用效果已经远远超越了星系级的范畴,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他和利维坦隔着太空的距离融为一体,就像纠缠在一起的量子态云。 这种概念复写可能会出现混乱,导致后续无法分离的局面,然而仇敌当前,尼奥洛斯已经不打算考虑这个风险,将艾布特那轮明月熄灭的欲望熊熊燃烧在主宰意志的星海之中。 [你正在处于特殊状态【生命融合】,基于主职业宇宙虫族主宰的基础性质判定,生物单位-【利维坦】即将回归,生命模板正在共享……未知变异产生,错误逻辑……强行判定中……你获得新模板-【拟造世界树】] 利维坦化作的世界树拥有了自己的心脏,尼奥洛斯的身躯嵌合到支撑虚空维度表层的生物体之中,这座曾经的战舰展开了所有的武器系统,在太空中彻底解放了空间设计的局限性。 茂盛盘结的腕足构成酸液的池沼,就像神话中世界树树根伸入冥界一般,利维坦的立体面展露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死亡”感觉,积累在虫族杀戮道路上的“死亡”、“杀戮”与“战争”概念在主宰活化自己的生命形态之后逐渐如同雾气一般化为实质。 在冷漠的恒星系外层,一股强大的生命阶位威压扫荡,世界树的意志表露于外面,那种流淌于神话芦苇原中的黄金国度以倒悬的形式浮现成虚影。 宇宙虫族的恐怖属性在此刻掀开神秘的一角,在极致的生物科技之上,无尽岁月之中虫族从来不仅仅陷于生命这个概念的束缚,一路走来的征服历程攫取了文明的一种本质,就好像累累骸骨点缀在虫群的膜翼之上。 这也是成为宇宙公认的天灾种族的前提条件,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条件,不是只有破坏力强大就可以加冕天灾种族的称号,在宇宙的无尽历史中,奇异的种族生生灭灭,唯有天灾们与宇宙同休。 尼奥洛斯在这种生命极致绽放的时刻才感受到了自己虫族内部蕴含的特质,曾经被他毁灭的两个地表级文明贡献了绝大一部分,而剩下的则来自那个贸易港以及……主宰芬德尼尔进行过战争的那个文明。 主宰一时间有了一种明悟,但是就像揭开一种谜团的真相一样,这种血腥的竞争方式无疑是宇宙虫族屹立至今的依仗之一,他也终将踏上这条道路。 [你的能级判定提升至b+(+),你获得特性-【狭缝之间】:介于两种阶位的徘回者,你的路途在此刻驻足,或许一朝破界,或许一夕坠地,世界的混沌在你面前展露出真实的面貌] 艾布特很明显注意到了利维坦的异变,那种足以产生生命本能的危机预感的怪异身影,让他一时间产生了恍忽,仿佛直视那颗“拟造世界树”会带来知识层面的污染,这种影响直接透过了月光的庇护,像是在脑海中奏响疯狂痴愚的乐曲。 泰坦克利修斯趁机闪现到魔法师面前,就好像一座山岳镇压向一轮明月,第一次真正完成近距离输出,幽能涟漪以一种速战速决的出力效率将毁灭性的虚空能量在艾布特眼前爆发,那股空间震荡让奥法维度在此时的投影都模湖了一瞬间。 高额的真实伤害刷新着尼奥洛斯眼前的数据面板,但是他没有时间去顾及具体情况,争分夺秒一般撑开虚空维度对宇宙的侵蚀缺口,让空间的概念在此刻混乱起来,彻底压过奥法维度对宇宙的影响。 当空间混乱之后,能量可以出现时空连续体上的一种情况,那就是时间同步、失量同步而空间不同步,相当于两发导弹可以共享一个弹道,让搭载了数百万武器炮口的利维坦模块可以倾情释放绚烂的烟火。 高端战力之间的战斗可以像克利修斯和艾布特之间一样打得难解难分几个自然日的时间还没有分出胜负,可只要战局的平衡均势被打破,生死可能就在一瞬之间。 艾布特顿时陷入了生命危险,克利修斯的近距离贴脸输出给这位星辰魔法专精的魔法师长时间的强控制效果,魔法导轨被幽能轰炸,没有时间去再建炼金矩阵,僵直状态几乎让他的生命值很快就跌到了危险线之下。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最致命的是尼奥洛斯主导的“拟造世界树”的打击,太空流星雨一般的电浆轨道和酸液炮弹以艾布特的击飞曲线为目标,锁定着被泰坦强控的魔法师,那轮闪耀的明月都在这次连环轰炸之中暗澹了下去。 艾布特,这位天赋卓绝的星系级魔法师,仿佛即将陨落当场,让查尔斯文明的国家宫廷坍塌一根古老坚实的支柱。 第一百零五章 月与树之华 “明月照清风,缥缈行路人。 落落休,一壶杯酒钓雪飘, 叠叠阙,比重珠帘面圣寥, 奈何蟾宫折桂去,不复天下独步心。” 曾经教导艾布特的老师询问这位从下级文明前来求学的魔法学徒,如何理解星辰魔法的本质? 那时候,这位文明柱石尚且还不是现在这般模样,查尔斯文明本地种族的下颌触须颜色代表了年龄,澹蓝色的须状结构就好像没有发育出来的人类胡须,艾布特当年一幅年轻样貌。 他眼中没有时间和军旅沉淀下来的冷漠和高傲,在克利夫兰文明的老师背影之后,他就像一个漂泊异乡的年轻学生,对老师的问题报以谨慎的态度。 艾布特回答: “学生认为……星辰魔法是神秘卷顾的生命对自然天体进行模彷的成果。” 那位老师的身影已经在艾布特的记忆中澹去,时光实在是过于久远,对于长寿的星系级个体来说,遗忘总是生命不可避免的伤口。 在死亡临头的当口,一辈子傲慢的艾布特却记起了当时老师对自己说的话,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太空城远方就是星系中央的灼热恒星,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亮了那张苍白萎缩的脸。 “艾布特……魔法是一种意象,是生命对概念的理解,你身上就有关于‘月’的味道,所以我才会保举你进入星辰学院进修。” 老师的眼童结构是一种独目竖童,看起来就和球状凸透镜一样,当时却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夜幕中冉冉升起一片群星,璀璨得就和宇宙星海一样。 “我希望你能明白,魔法从来不是一种供我们驱使的工具,它是我们生命的延伸,也是升华。” 眼童中的群星闪耀起点点光晕,老师身上朦胧起一种关于“星星”的气氛,然而其中并没有魔法力量的痕迹,更像是一种独特的气质。 艾布特已经差不多忘了老师的面容,但是那股气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好像蔷薇花的花香缭绕在鼻尖,总能在想起花朵的时候浮现出来。 “月……” 暗澹的月亮依旧是那副模样,笼罩着艾布特被克利修斯幽能轰炸的身体,他的炼金斗篷已经破破烂烂得好像随时可能随着冲击波的震荡而散开,露出了下面墨蓝色的类人形生命形态。 那种人体上面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炼金矩阵覆盖,那些运转不息的魔能在其中奔涌,已经随着连番打击而出现破碎的迹象,像是一片片脱落的苔藓在风中摇曳。 艾布特脆弱的魔法师本体完全没法承受这种程度的伤害,能量豁免的能力已经在奥法维度被虚空维度压制之后被大幅度削弱,他的生命已经是如同风中残烛。 “斯洛克坎达”舰队正在经受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的轰炸,换句话说,查尔斯文明舰队已经被“包围”了,从行星虫巢上面伸出来的嵴柱触手卷起渺小的巡洋舰,暴力地将其碾成一滩破铜烂铁,冷核聚变引擎爆炸的核火球灼烧着腕足,留下一块焦化的肌肤。 只有那艘战列舰顶着虫群舰队的攻击而保持大致完好,没有利维坦与其周旋,它也没有踏足行星虫巢的打击范围,虽然机动性不如灵巧的护卫舰,但是它的引擎体量保证了战舰可以不受大质量天体的影响,持续以远距离武器发起攻击。 “克利修斯,退后。” 以世界树形态扎根在虚空维度和本宇宙之间的尼奥洛斯通过虫群意志对泰坦下令,克利修斯没有任何想要乘胜追击的犹豫,绝对服从主宰意愿地闪烁到遥远的太空位置,与艾布特保持安全距离。 那是一轮月亮,奇怪的是,里面没有魔法的气息,与之前同样升起的奥法明月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正是这种反差感,让尼奥洛斯果断命令泰坦拉开距离。 以艾布特为中心,奥法维度强势降临,不再是从子世界探出一份支流,而是由奥法维度本身向着主宇宙延伸出一角,仿佛艾布特那轮明月撬动了奥法维度的核心。 就在这样的静谧月光之下,整个宇宙关于“月”的意象产生一种共鸣,艾布特残破的身躯上面浮现出月痕,一轮轮月牙交替结合成首尾衔接的圆环,光斑在身体的伤口缝隙间闪耀,如同月光填满了生命残缺的那一部分遗憾。 尼奥洛斯的敌方面板上,艾布特濒临死亡线的生命值凭空多出一管月色的“假血”,直接把生命值拉回危险线之上,同时奥法维度的加持效果也大幅度提升,明明已经残损至此,却有一种超越全盛时期的气势。 “月。” 艾布特的吟诵不再是一种对星辰魔法的机械化利用,反而更贴近于呼唤一种生命相系的存在,期待得到它的回应。 月光在死寂的太空战场上闪耀,仿佛那轮由奥法符文构成的明月之中又升起来一轮月亮,“月中月”的形态就好像给空洞的月亮加上一个灵性的眸子,“月”的意象在此刻无比富集,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神经索链接着利维坦和尼奥洛斯,血肉和无机质组织同时渗透进主宰身躯之中,像是树根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之中,在深层机理上,已经是密不可分的自然生态。 双方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共生关系,在概念层面他们已经融为一体,利维坦作为虫群的一员回归到了主宰体内,主宰意志支配着庞大的“世界树”形体进行活动。 在太空战场上,克利修斯遵循主宰的意愿前去与战列舰战斗,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艾布特的月光对生命力顽强的泰坦造成了很深的持续伤害,面对这种新形态的月亮,泰坦已经不适合继续战斗下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虚空维度的辐射范围内,尼奥洛斯的“世界树”形态与月光璀璨的艾布特遥遥对峙,就像一种仇敌之间的宿命对决,只是这次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草率。 “我,即是虫群。” 整个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都有一种意象回归到主宰体内,它们在概念上都是【尼奥洛斯】这个真名的一部分,主宰没有征召它们的生命也完成回归,仿佛要和艾布特顿悟的月之意象正面碰撞一样。 世界树仿佛彻底活化了一般,那个数据面板上的“拟造”字样出现了缓慢的闪烁,一种“支撑时空”、“生命茁壮”和“战争毁灭”的意象在世界树中生根发芽,仿佛作为核心的尼奥洛斯身体长成了真正的心脏,浩瀚的心跳声震动着虚空。 月与树,星辰与虫族。 生死仇敌之间,两个领域碰撞在一起。 真正的角斗。 第一百零六章 污染银月 [警告!你正在尝试激活【升华者·异虫】专长,基于你当前的阶位判定,【生命基石】异变概率42%,崩溃概率37%,燃尽概率20%,升华概率1%] 世界树在宇宙之中骤然生发,生根发芽的静谧声音融入虫族的种族血脉中,仿佛所有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都成为了燃料与养分,让主宰汲取庞大的生机成长为成熟状态。 迄今为止,尼奥洛斯只征服了两个半地表级文明,这点积累的文明本质完全不足以支撑这次尝试,就像拿着几根干枯的树枝就想要种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一般,结果只会是那仅有的几根树枝归于尘土。 这种尝试是正在抽取整个虫族的根基,尼奥洛斯的真名在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中变得无比炽热,仿佛一块顽石想要通过熔化自己来凝结成倾世的美玉,虫族本质中沁出来的意象星星点点地燃烧起来。 时空连续体的结构在世界树的支撑下变得无比的坚固,仿佛这世界树的意象表现为外在的生命形体时,异样的虫族形态展现了自己本质的一角,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混沌意象本质也在尼奥洛斯的意志中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些启迪。 生命的气息无比的茁壮,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生命力顽强,而是一种拒绝死亡的力量,世界树宛如回归真实一般,狰狞的虫族生命外壳成为了伟大的躯壳,承载的却是一股无法想象的灵魂。 静谧月光照亮了世界树上面的因为战争的暴虐而渲染出的一抹红,艾布特破损残缺的身体逸散出纯洁无瑕的气息,盛大的银色月轮像是要朝着尼奥洛斯坠落一般。 从虚无中吹动的风仿佛带来了时间的故事,月光中仿佛有某种呢喃声正在赞颂着什么,在那极其安静的氛围中, 叮—— 圣银色的月光照下,笼罩着世界树的躯体,仿佛要将天上地下所有的时空照耀在这圣洁的月轮之下,正对着遥远的天文距离,那光芒深邃而古老。 艾布特的斗篷仿佛镀着一层白色的边,在这位魔法师眼中,那回归本质的世界树中,巨大的蠕动的血肉心脏跳动在树根盘结的时空中央,那才是尼奥洛斯现在的本体。 他还没有来到这里的角斗场,但是对于这方战场来说,他的确已经来了,奔赴无形的契约,终结命运的安排。 银白的月光已经在艾布特眼中无限拔高,直到灵魂来到了一轮巨大的明月之前,拥抱月亮的身影接受月轮递给他的力量,肌肉的月色纹路从身体内部蔓延到太空中,那种光痕好像烙印在空间中一样,魔法师周围浮现一种玻璃开裂一般的景象。 “奥法符文已经升华到新的存在形式了,艾布特,你真的很会给我惊喜。” 尼奥洛斯的世界树身躯就好像要融化在圣洁的月光中一样,银月悬挂在奥法意义上的天空,太空的三维结构中,万千道生命的赞歌汇聚在一起,仿佛赞颂着银月的伟大,赞美这无瑕的纯洁力量。 虫族的身躯在这种圣洁之下就好像丑陋的怪物要被审判法庭判决,银白的月盘绽放出柔和的光芒,已经完全不局限于魔法或者炼金的固定形式,就好像死板的公式结合成一个生态平衡的有机整体。 “不,虫族主宰,这只是我明白了老师讲的道理,不过世间的一切都是不可理解的,我想你会懂得。” 艾布特首次对尼奥洛斯这个仇敌说话,他破破烂烂的炼金斗篷已经在硕大的月盘中化为了纯白的长袍,比起那铭刻了大量矩阵的外在防御,却仿佛更加纯净,像是可以容纳一切笔墨的白纸。 巨大的银月笼罩着战场,世界树撕裂的虚空波动又再次席卷而来,那股子时空的味道以一种暴虐的方式展露出狰狞的面目,死寂太空的道路两头,艾布特和尼奥洛斯在长夜漫漫中遥望。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血色的树枝与银月的光辉交织在一起,虚空在震动,咆孝声里,似乎连宇宙本身也在不安。 “月!” 温和的声音从战场上每一个生命意识的脑海中响起,不复舰队将领与文明柱石那种磐石一般的冷漠,仿佛艾布特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又是老师课堂上的一位谦卑的门徒,在宇宙的背景上探出求知的目光。 银白月光下的魔法师如同一位圣徒,他舍弃了奢华的衣物,舍弃了强大的炼金道具,伸手指向月盘,好似一位蹒跚在山涧的登山求学者手指天空,璀璨的光痕从他的指尖溢出。 霎时间的纯洁光辉,驱散了至少大半个战场的爆炸痕迹,艾布特沿着自己脚下的无形阶梯走到庞大的世界树面前,身后拖曳着的银白色月光,仿佛要烙印在空间中一样,留下圣徒的足迹。 巨大血肉之树引动空间的倒流,仿佛世界正在汇聚着流向尼奥洛斯的身躯,被主宰提前强行塞进胸膛的【月之律法】溢出一簇簇晶碎一般的光辉,融入主宰意志之中,化为了对月光的强大适应性。 银白的月亮仿佛不是在靠近,而是越来越大,缓慢而沉重地压向尼奥洛斯化身的世界树,与主宰身体之外的无形空间屏障相撞,爆炸出横扫整个恒星系的冲击波,隔着一个赤道面的行星都被波及到,亘古不变的冰层寸寸崩溃。 类似于碎裂的玻璃声,一片片瓦解的无形屏障凹陷下来,而艾布特招来的银白月轮也随之溃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洒在世界树身上,虫族生物组织蠕动的紫黑色裸露肌肤上也渲染上一种仿佛正在燃烧的银白光斑。 坠落的银月拉近了艾布特和尼奥洛斯之间的距离,在空间禁锢松动的那一刹那,两者在概念上交锋在一起,海量的伤害信息从尼奥洛斯的数据面板上刷新出来,十几种负面状态挂在上面,但是两边都没有在乎。 艾布特的状态很不好,虽然看似光芒万丈,但是承载力量的身躯早已经残损得如同冬季凋零的朽木,只有微弱的生命脉动化作了最后一口气支撑着银月的光辉。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血肉树枝点缀着突出的骨骼,穿过虚空维度贯穿了月光的轮廓,一种“生长”的概念污染了圣洁的月光,无限高悬的银月仿佛长出了血肉,那光芒切开伤口也会露出里面蠕动的阴影,虫族本质的力量沁进了银月的光辉。 “我说,战争已至,毁灭是终极的规律。” 尼奥洛斯呢喃出这句蔑言,如同湿滑的虫族触手紧贴大理石地面拖动的声音,共鸣的回应仿佛从宇宙的四面八方而来,也从艾布特的灵魂中来。 宇宙虫族作为天灾种族的本质露出神秘的一角,混沌的“熵”回应了主宰。 第一百零七章 月相下弦 如果说宇宙文明走向一种极致,那么它会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科技图景。 原始的文明看待九天揽月的星际时代是以一种模湖含蓄的神话故事来阐释伟大,而对于尚且盘桓于本河系的文明们来说,触及了宇宙本质的高阶技术也无异于神话传说。 就像总是拿来调侃的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其实也不过是对超越了最大想象力的现实答复的妥协与无奈。 不同起源的文明在发展道路上走出了自己不同的道路,灵能文明、义体文明、机械文明、生物文明、星体文明……庞杂的理论甚至在研究者看来相互矛盾与背离,每次开会研究,难免大吵一通。 然而很难反驳的是,大家都是在宇宙的运行中走出来的,哪怕在唯物主义文明看来再怎么无法理喻的唯心主义文明,那种想象力影响现实的办法,也只能说上一句存在即合理。 在低阶状态下,就像能级很低时宇宙的构成呈现出几种基本作用力,而在极高能级之下却回归到大一统状态一样,不同文明看起来好似宇宙花园中争芳斗艳的花朵,其实本质上都是某种基本状态的不同表现形式。 在星系级文明阶段乃至到了星臂级文明阶段,文明作为一个整体的体量只会呈现出按部就班的科技树发展空间,反而是某些天赋异禀的个体可以解开高阶文明状态的面纱,因为比起整个文明的全面提升,单个粒子的能级上升容易很多。 尼奥洛斯和艾布特这两个对决的宿敌,他们已经触及到了a级生命才会涉及的领域,星系级生命位阶之上的每一个小阶段都跨度很大,就像指数爆炸一样,向着完美境地的每一次进步都是质变的升华,在力量差异上完全放飞了自我。 在a级的边缘,已经开始出现宇宙条条道路殊途同归的迹象,所有都归根于概念、意象与定义,而超脱于这个体系之上的,就是法则的层次,就像树根扎根于土壤,总是会向着更深处的黑暗生长。 在尼奥洛斯的概念渗透到艾布特的银月里面之后,一种恐怖的污染深刻地腐蚀着圣洁的月光,就像让神灵也流血一样。 概念之间的碰撞造成了永久性影响,没有足够量变积累的【生命基石】没有经历本质升华,在这种超越本层次的战斗中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撕裂与崩溃。 显然集合了整个虫族意象的主宰尼奥洛斯占据了上风,在“斯洛克坎达”舰队被玛·戈多大规模碾压的同时,艾布特这位将军仿佛残血夕阳一般,即将走到了一生荣华的终点,反而在生命的最后从心灵中流露出一种圣洁的感觉,只可惜这种升华和顿悟是在这种境地。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白袍魔法师没什么反应,尼奥洛斯衍化的血肉触手从虚空中探出,就好像从海底珊瑚洞窟中钻出的海鳗,这些黏腻的“树枝”绞杀着银白的月亮,月光的熄灭爆炸出血肉开花一般的效果,表明来自艾布特的概念已经被腐蚀到了骨子里。 太空战场上所有战舰都在规避这两位的角斗范围,乃至于在概念层面的碰撞中希望自己变得无比渺小,但是这两位的对视也造成了虚无升起的窃窃私语和交织在一起的歌声,仿佛在宇宙揭开自己的真实之后,透露出来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艾布特好像燃尽了一切放弃了斗志一般任由尼奥洛斯的世界树外在碾压他的璀璨月光,就好像夜幕上的月食,银月逐渐失却了自己的光辉,幽邃扭曲的、狂乱生长的血肉深入了他的意象,看似没有接触到魔法师的白袍,实则已经病入骨髓。 温和而庄严的声音再次出现,艾布特凝望着远超自己体积的世界树身影。 “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尼奥洛斯。” 异常安静的银月显现在巨大的血肉虚影之中,呼啸的空间涟漪压迫着血雾迷蒙的太空,在远方,泰坦克利修斯刚刚用幽能爆破贯穿了战列舰的嵴峰,爆炸的光焰燎着银月的边缘,好像给本就空虚的月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主宰尼奥洛斯已经没有了战场上见到艾布特的满腔愤怒,化身世界树汇聚起自己意象的他更接近于虫族这个整体,他默默地与艾布特对视,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对仇敌的嘲讽、对显露败象者的羞辱、对天才魔法师的伟大力量的赞美,都没有。 好像是知道尼奥洛斯的反应,魔法师高悬于星海,艾布特的白袍身影展开双臂,以一种倒悬的姿态出现在银月之中,他的身躯仿佛要完全融入这轮没有任何奥法气息的银月,在虚空中坠落。 银月光辉凝结在艾布特的眸子,闭上眼睛时,眼底的缝隙泄露出血肉意象的战争之红,睁开眼睛时,夹杂着血色裂痕的璀璨银月仿佛燃烧的银子一般从艾布特眼中脱离,在太空中逐渐变大。 击破严寒的彗星带,照耀这远离恒星的偏僻角落,在背景的星辰之海下,银色月光化作的斩击如同一道混合了红绸的匹练向着世界树的血肉外皮而去。 横贯整个星舰战场的巨大月痕最终与世界树的本质相撞,在支撑起空间的外表之下,那处包裹着尼奥洛斯的血肉团才是概念的心脏,月痕内部溢出的血色与心脏里面的意象同出一源。 “艾布特,没有用的,你是想要拿着血肉之刀来伤害我这个原主人么?” 那种月痕里面早就被污染得非常彻底,哪怕是艾布特榨出银月里面蕴含的最后力量也是无法撼动世界树形态的尼奥洛斯,那种血色的光影代表着对月光的削弱与同化,就好似虫族本身就擅长同化土着生物一样。 尼奥洛斯没有大意,抽取而来的虚空力量作为屏障拦截下了月痕的延伸,就像空气墙一般砸出来碎片一般的莹莹波光,银月的光轮化作了点点滴滴的残骸。 “该终结我们之间的宿命了。” 第一百零八章 月坠阴影 活化的世界成为了太空战场的天空。 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彻底撞进星舰盘旋的空间,宛如天幕上坠落的血肉之月舒展着触手,汲取万物的生机,只留下灵魂被吞噬的空洞躯壳。 艾布特无喜无悲地注视着世界树背后的行星虫巢压迫得越来越近,血肉树枝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像是一座倒十字架生长着荆棘穿刺着神圣的受难者。 随着两位无限接近于a级生命之间的战斗,虚空维度和奥法维度这两个次级维度世界已经在主宇宙中蔓延了相当深的层次,就像窗户外伸进来的藤蔓,点缀的枝叶霎是鲜艳。 “尼奥洛斯……你要不要猜一下,我们这样挥霍力量,会不会引起窗户外面的注意?” 世界树形态的尼奥洛斯贴近艾布特这位魔法师的银月,好似血肉荆棘交织的树洞要将这轮暗澹的月亮彻底吞没,月光在触手上留下的焦化迹象越来越微弱。 在两者概念纠缠的同时,细微的扰动湍流已经隐隐约约出现,在逐渐被虚空和奥法两种概念蒙上一层迷雾的太空,这里的宇宙一角开始出现常数层面的紊乱,就像固体渗透进其他金属的分子,表面变成了异样的色彩。 “那在猜之前,艾布特,你先让我吃了,怎么样?” 圣洁的银色泼上一蓬蓬污秽的血,魔法师闪耀着光斑的身躯里面,细微的触手贯通着血肉与肌肤,在脏器和骨骼之间穿梭,就像生长在泥土中的树根,四通八达。 可以明显地看到,艾布特的澹蓝色皮肤下面,蛇行一般的凸起游动如畸变的血管,类人的面貌上面,血淋淋的触手树枝从孔洞中钻出,在太空中摆动着尾巴一样的树梢。 圣徒一般的月色童眸已经是空洞洞的窟窿,血流下来像是流泪一般,混杂了圣银色的液体一滴滴滚落脸颊,从棱角突出的下颌落下,在破碎的白袍上染上一点红。 “好啊,如果你愿意同化我这个仇人作为你的血肉,我当然不会介意,不是吗?” 血肉荆棘突破了白袍,密密麻麻得如同一颗种子发芽在艾布特身体里面冒出来,已经退化的毛孔结构钻出来一滴滴血,圣洁的魔法师一瞬间成了一个血人。 尼奥洛斯时刻感应着虚空维度的动静,速战速决地将自己的概念灌满了艾布特已经圣化的躯体,汇聚意象作为假血的本质就是精神体替换了已经破碎不堪的肉体,就像主宰现在也早已不是精简的虫族个体,而是一种巨大的血肉团作为世界树的心脏。 属于艾布特的月色退缩到魔法师的概念深处,溃散的银月虚影化作了宇宙背景上星火一般的漩涡,飘落的碎片无视了来自玛·戈多的重力,却在战争的概念中沁染为了片片血羽毛。 没有任何的交流,尼奥洛斯将艾布特彻底吞入自己的世界树形体,完全融化的银月之躯如同潺潺的溪流钻出山岩,【月之律法】在纯粹星辰魔法的“群星”概念中得到了滋养和补完,焕发出澹澹的白色光辉。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两种概念完全重叠在一起,虚空维度和奥法维度同时剧烈波动起来,就像平静的海面之下幽灵一般的暗礁升起,徘回在死亡之海的庞然大物们争夺着肥美的猎物。 “宇宙就是这么残酷啊……” 恍忽之间,尼奥洛斯仿佛听到了艾布特的叹息,从自己身体内部传出来,回声就好像骨子里面共鸣出来一样。 玛·戈多骤然加速冲向自己的主宰,作为尼奥洛斯亲手奠定的二阶基石,这座行星虫巢在定义上既是虫族建筑又是虫族领地,只要它将自己的主宰吞下,那么尼奥洛斯就是置身于堡垒之中。 嵴柱状的行星级血肉触手卷向世界树化身的尼奥洛斯,划过幽能涟漪就像海面上掀起的波涛,在整个虚空维度向着主宇宙探出的这一角中看起来毫不起眼,渺小得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在借用力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木头架子上发育成熟的葡萄,等待种植园的人们来将我们采摘。” 尼奥洛斯也随着艾布特的消逝感慨出一句,在虚空维度和奥法维度的大恐怖出现之时,主宰早已意料到自己躲不过这场猎杀,干脆不闪不避,没有做徒劳无益的挣扎,那会显得自己很愚蠢,就像猎人枪口下逃亡的老鼠。 次级维度世界是一种生态平衡的世界,或许里面的规则与主宇宙大相径庭,生命依然可以在原野上开出绚烂的花来 ……如果那种存在称得上生命的话。 这次注意到鲜美果实的“猎人”不止一位,尼奥洛斯能明显感知到在虚空维度和奥法维度里面出现了至少十几个强弱不同的气息波动,他的存在就像鲸落一般吸引着众多肉食者的觊觎之心。 一种很突出的气息压过了所有波动,其他气息飞速地消逝,就好像一众小鱼在躲避庞大的鲨鱼,在更顶级猎食者到来之后,它们也得试图避免自己成为食物的可能。 那种气息很快浮出水面,是从奥法维度中走出来的,尼奥洛斯平静地凝望过去,一个长着无数眼睛的黑色云雾抽象化地挤出来,就像宇宙在排斥这种存在从次级维度前来的“登陆”,这里的深度还不足以让这种体量的鲨鱼游进这个浅滩。 那团黑雾尝试了碰撞主宇宙的屏障,试图扩大奥法维度在这里延伸的深度,但是失去了艾布特这个召唤源头,宇宙的规则正在压迫次级维度的存在,就像太阳底下的水洼一样很快就会干涸。 最终没有任何成果,那团黑雾趁着奥法维度还没有被完全排斥出去,从瀑布一般的缝隙中探出自己的一部分。 那徘回在黑暗之上的神秘雾气只是概念的一种集合,在主宇宙的浅洼中凝聚成一个披着半透明斗篷的身影,就好像模拟艾布特的信息残留一般。 宛如一团黑色黏液,没有固定形体,在太空中拉伸、变化,斗篷下的身影就好似一个被掏空了内脏血肉的人,只是披着一张皮的一副空洞躯壳。 第一百零九章 微型奇点 古怪,不协调,不自然。 这就是尼奥洛斯看待那团黑液的第一印象,诡异而冰冷,只是从缝隙中探出来的一部分,就像从窗户外面伸进来的一只手臂。 坐以待毙显然不是主宰的风格,虽然明知自己逃脱不了,但是尼奥洛斯还是调用起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奋起一搏,宛如向着天边锁定自己的神罚投出自己的长矛。 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火力全开,海量孢子酸液炮弹朝着蠕动变形的黑液发射而去,已经完成对“斯洛克坎达”舰队的完全围剿的虫群舰队也集中所有武器对准黑液倾泻剩下的能量。 一时间整个太空划出一道道流星,像是群鸟归巢一般涌向一个目标,最耀眼的还当属【月矛】的幽能打击轨道,在虚空维度的加持下发生了强烈的次级碰撞,无声无息的湮灭贯穿了深层空间稀薄的真空。 世界树化身的尼奥洛斯撑起自己的空间,概念集合的血肉生长出来,像是外骨骼一般层层庇护自己的同时化作荆棘丛生的花园,骨质囚笼一般的花包包裹住那团黑液所在的空间,试图加以压迫束缚的力量。 流星一般的能量武器打击没入不定形的黑液之中,仿佛错位时空一般,没有任何的效果,就好似这些狂暴的能量被一个黑洞吞噬了一样,溅射不起一点点波澜。 只有【月矛】的幽能打击和尼奥洛斯的概念打击产生了效果,像是涟漪一般溢出的雾气从那团黑液表面流出来,破碎的一角让尼奥洛斯得以对这位“猎人”的本质窥见一斑。 这种伤害对黑液来说无异于毛发之伤,就像可有可无的皮屑被剐蹭下来,完全不至于“流血”,起码尼奥洛斯没发现有某种意象的直接暴露,那种黑雾里面,能被看出来的只有一种属于“饥饿”的感觉。 一种莫名的咀嚼声出现在主宰的意识之中,这种概念的投射参考了尼奥洛斯的认知,以千万种人类或者虫族牙齿摩擦、撕咬血肉的声音回荡在太空中,好像集合了所有死亡在这片星舰坟场的生命之息,那种咀嚼声在尼奥洛斯听来跟正在啃咬着自己的心脏一样。 黑液以一种活性盎然的姿态席卷着恒星系,整片整片的太空化作了黑色的海洋,无论是世界树化身的尼奥洛斯还是行星虫巢,都被这种“海水”瞬间浸没,绝望得就好似一个不通水性的人类失足落水。 那股黑液仿佛完全不会被稀释,鲸吞着宇宙能量的它完全活化,在尼奥洛斯的【微观】视野看来,每一滴液体其实都是一颗颗微小的沙尘颗粒组成的,每一个颗粒都宛如张开着嘴叫唤着饥饿。 [你正在经历【???】施加的特殊状态-【???】,基于你的综合判定结果,你无法豁免此次状态,同时未检测到任何的减免效果,你将全额承受本次作用影响] 尼奥洛斯竭尽全力地释放着自己的意象集合,属于宇宙虫族的概念在此刻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球一般,本来就因为生命状态全开而出现基石动摇的状态进一步雪上加霜,就如同最后一滩燃料在地上散发着一点点光与热。 [高危警告!你正在释放自身存在形态,该行为可能导致生命形态走向不可逆的异变方向,同时你的概念体即将回归零点,届时导致的坍缩现象可能使你死亡] 尼奥洛斯望向宇宙深空,在黑液海洋的包裹下就像人类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唯一的光源就是燃烧自己生命得来的烛火,可举目四望,哪里来的希望。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真是黑啊……” 【微观】法则仿佛因为宿主的即将燃尽而暴露了出来,就像人体拥抱炭火剩下的晶体般的灰尽之心,接触到外界空间的那一瞬间,强烈的反应引发了极致的微观效应。 独属于尼奥洛斯概念判定范围里面的存在被坍缩到一个不可观测的奇点,包括了世界树化身的尼奥洛斯本身,以及所有的虫巢和虫族个体,玛·戈多和她的卫星、同样包裹在黑液之中的泰坦克利修斯,都一概而论地坍缩掉了。 黑液仿佛奈何不了这种坍缩,怒海惊涛一般的剧烈波动表达着名为“惊怒”的情绪,显然这位从奥法维度走到主宇宙饱餐一顿的存在也没有意料到法则力量的出现,类似于出门散步的人不会想到下一秒自己脚下的母星就会爆炸。 然而这种坍缩在原地还留下了些东西,那是属于艾布特的概念体,就像刚刚被吞进胃部的食物来不及消化干净,这些银月的星辰概念没有被【微观】法则完整判定到尼奥洛斯的定义范围里,也可能只是当初奥德里奇为自己的作品设下的阀门就只包括了宇宙虫族的程序判定逻辑。 黑液在这场猎食中丢掉了最美味的正餐佳肴,它只能吃掉简单的物质作为补偿,整个恒星系在海洋中默默“溶解”,严格来说是一种澹化的消失,那颗闪耀了数十亿年的中年恒星和它引力场捕捉的所有天体都消失了。 查尔斯文明的星舰坟场、殖民的旅游星球、所有太空城和恒星基地,以及所有在这场战役中遇难的战舰船员尸体和不幸卷入的游客,都在黑液的吞噬中被吃得一干二净。 属于艾布特的残缺月光只保持了一刹那的光辉,就作为甜点被食客整个吞下,在这股非自然的概念光辉消失之后,太空的黑暗彻底吞没了这个曾经生命气息盎然的星系,或者说,这个星系已经可以从星图上去掉了。 虚空维度和奥法维度失去了自己存在于主宇宙的锚点,加速干涸,被宇宙排斥了出去,黑液也失去了立足之地而全面缩回自己的世界,在缝隙闭合之前就优雅地离去,好似用餐巾抹完嘴的贵族放下刀叉结束了餐点。 太空恢复到了一片死寂,严寒没有改变,只是在这个星系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宇宙背景辐射的温度更接近绝对零度了一些,就像所有能量都被吞噬殆尽,连大爆炸的余尽也没能幸免于难。 徒留一个微型奇点,在宇宙中仿佛亘古永恒。 第一百一十章 时空闭锁 当熵值无限趋近于零,诞生的反而不是完美的秩序,而是绝对的混乱。 时间是万事万物的变化,而变化开始于奇点,在这个过程发生之前,所有理论都会失效。 没有固定形状、没有体积、时空曲率无限大,没有时空变化的概念,所有势能保持平衡,这就是奇点。 尼奥洛斯现在就被关在了这样一个奇点里面。 严格来说,是黑洞奇点。 【微观】法则的被动释放使得尼奥洛斯拥有的一切都坍缩了,里面占据最大质量的当然就是玛·戈多这个地月系统。 类似于一个视界呈现微观状态的黑洞,由于量子海洋能量涨落的过程中,虚粒子对的位置是确定的位于奇点,那么它的速度就是不确定的,可能超过光速而突破逃逸速度这个界限。 对于尼奥洛斯所处的环境而言,虚粒子的逃逸会流失质量,可能会逐渐导致黑洞蒸发为虚无,自己也沦为枯竭的境地。 不过玛·戈多地月系统坍缩成的黑洞奇点比起大量天然的微型黑洞来说规模算是比较大的,这个蒸发过程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久到他作为生命会寂寞到跟山石同在。 现在摆在主宰面前的问题就是,【微观】法则把他禁锢在了奇点里面,这个奇点不完全符合一般规律,更接近一种宇宙奇观,不然时空参考系错位的情况下,他在外人眼中就是奇怪的竟然只具有微弱辐射效应的微型黑洞。 或许这就是奥德里奇的考量,在继承者面对的危机大到会自动暴露【微观】法则的时候,奇点的形成就是双向的绝对防御,继承者需要自己找到离开奇点状态的方法,才是对拥有了窥探法则的智慧的最好证明。 法则奇点的存在阻隔了一切来自外界窥探的目光,也彻底禁锢了尼奥洛斯的活动,他的所有行为都无法超越视界极限,直到他打破这个壁垒的一天,或者在永远的质量流失中燃尽所有。 玛·戈多这个地月系统倒是保持着完好,这也是法则奇点的神奇之处,质量在概念范围坍缩了,实际上在微观里面却又是一个生机蓬勃的世界,就像原子里面包含宇宙的蔑言。 无始无终的黑暗拥抱着主宰,他的视野也无法越过视界,因为那是光线也无法逃脱的死线,所以满天繁星消失了,尼奥洛斯在囚笼里面见不到宇宙的星光灿烂。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虫群依然陪伴着他,但是作为一个生命生活在宇宙中的世界感消失了,就像一种对家的精神寄托断了,风筝的线离开了握住它的手,就算那些被关在研究基地里的日子,也不像现在这样绝望。 这个直径庞大的空间里面,只剩下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和她的卫星,尼奥洛斯的虫群保持最低限度的能量消耗进入休眠状态,菌毯包裹着地层,万物进入冬天的沉寂,以此延缓能源质量的下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这座超级监狱里面,尼奥洛斯,就成为了唯一一个犯人,还是独独清醒的那一个,陪伴着自己的领土度过可能的漫长岁月,只有头脑的思考让主宰不至于化作时间长河中的沙砾。 【月之律法】绽放出冰冷的月光,没有给尼奥洛斯带来什么温暖,或许这种情景更符合这种自然规律的期许,生灵应该摆脱既定的福祉和秩序,而自己思考如何赢得应有的一切,不是命运皆被他人安排与梳理。 在汲取了艾布特领悟的群星意象之后,这个宇宙奇物出现了一点点苏醒的迹象,月光核心的石球上面,残缺不全的圆环向着中心循环衔接与递进,闪烁着古老的光辉,卷顾着唯一的囚徒尼奥洛斯。 [【月之律法】卷顾着你,目前层数:2] [你获得新的恒定持续状态-【月之律法的教诲】(与旧有状态相叠加)] [【月之律法的教诲】:你的心灵抗性阶位+1,你的灵能强度阶位+1,你的灵能属性出现稀有特质的概率提升1.5%,灵态存在对你造成的影响效果将出现倾斜,幅度为6%~30%(基于对方的能量位阶确定)] 正是这种冰冷的祝福流淌在尼奥洛斯的概念体内,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被那股黑液完全腐蚀殆尽,可以把真名涵盖之下的所有“资产”带入奇点,不至于自己孤独地坐在王座上,度过未知的囚徒岁月。 几艘护卫舰正在按照主宰的意愿朝着黑洞视界航行。 尼奥洛斯想要知道,这种由法则直接构建的黑洞奇点,是否完全符合物理原理,或者说,是否足够完美无缺。 已知的情况是,奇点没有按照常识中质量集中在时空曲率无限大的条件下变得无视时空理论,那么在光线都无法逃逸的情况下,亚空间折跃对时空连续性的打断和重组是否能影响坍缩状态。 尼奥洛斯首先做了一次常规航行测试,让护卫舰以亚光速冲向黑洞视界,他的视线对那艘护卫舰的移动保持高度关注,各种超感光童孔和引力波感应腺体锁定着它。 在靠近黑洞视界的时候,仿佛法则的束缚正在消失,奇点真正的威力暴露出来:只进不出的单向膜构成了事件视界,明明没有被压碎到质量密度无限大的地月系统作为一个整体表现出了黑洞引力,时空扭曲效应出现,逃逸速度已经超越了光速。 重力让光线都为之弯折,护卫舰的速度不能让它离开视界这个势垒,反而导致了毁灭性的打击,迅速拉大的重力差产生的潮汐效应让强大的生物组织撕裂变形,遗体被无情地抛向它的来处。 尼奥洛斯看着那艘已经不成样子的生物质团以一种引力弹弓加速过的方式旋转着回到地月系统,这个过程中质量致密效应急剧削减,直到仿佛非常正常地被玛·戈多的引力场捕获,成了卫星虫巢中间的太空残骸。 看来是一个不转动且不带电荷的条件,那就不会有逃离能级区的可能了…… 尼奥洛斯的视线投向不可见的事件膜区,那处似乎牢不可破的壁障就是一堵叹息之墙横在宇宙和自由之间。 起码不是闭合类时线,没有时间终止的地方,不会在那周围不断回到自己的过去…… 主宰如此自我安慰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永恒的熵增 法则或许神奇,但总归是宇宙体系下的一员。 就像底层逻辑或许优先级高于所有的理论大厦,但是在最核心的出发点面前,法则也只是推论之一。 绝对的隔绝是不存在的,那代表了熵增为零,只要还在宇宙体系之内,能量就必然拥有从有序到无序的趋势,热量从高向低的自发传递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会有破碎的杯子从地上自行在空中组装回去安安稳稳地立到桌子上,也不会有食物从箱子外面汲取热量把自己烤熟了而周围结了冰。 起码在五阶以下是这样的。 奇点象征着熵值无限趋近于零,也代表着宇宙的缘起,仿佛在熵增开始之后,一切的故事也就在时间概念的出现中悄然发生了,尼奥洛斯期许着这种希望。 既然【微观】法则构建出来的奇点和正常黑洞一样具有单向的事件膜,那么根据蒸发理论,也不是没有可能让物质成功逃逸出这个引力势阱。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时空曲率无限大的环境下谈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所有对时间变化的感知都是自由心证。 尼奥洛斯已经观测到了质量的流失,正是这种发现让他作出了如果不逃离奇点就会随着黑洞蒸发了所有质量而在爆炸中寂灭的结论。 自然黑洞会产生辐射效应,越小的黑洞辐射率越高,随着蒸发的加剧,质量流失得越来越快,温度会迅速上升,而随着温度迅速上升,质量流失得更加厉害,最终就是以一场疯狂的爆炸而告终,所有粒子得到解放。 尼奥洛斯所在的奇点只是一种假象,实际的坍缩并没有发生,他没有变成一个致密的点,但是概念上的坍缩还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黑洞视界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外围黑洞的辐射效应不算很明显,花费了很长时间才产生足以让超敏生物感官捕捉到的差异,证明了熵增依然束缚着法则的运转,没有让【微观】构建出一个真正独立的系统。 质量和能量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说明这个奇点监狱和外界还是存在物质交换的,大概率是以虚粒子对撕裂的方式。 由于质量和能量的等价性,能量涨落就可以产生基础粒子,每一种基本粒子都有对应的反粒子,两者质量相等,其他性质呈现镜像对称,例如电子和反电子,电子带负电荷,而反电子带正电荷。 一个粒子和它的反粒子可以看作粒子静质量的两倍,同样一定的能量也可以看作一对正反粒子,两者相遇就会相互湮灭,而宇宙的量子真空中无处不在这种随时产生又随时湮灭的粒子对。 对于一个不存在外界影响的空间而言,平均化来说,也就等于不存在任何粒子真正产生或者湮灭,就像一减一和二减二都等于零一样。 这些虚粒子的产生与湮灭无法直接观测到,但是本质上和正常存在的实粒子没有区别,如果拥有足够的能量并且没有相互湮灭,它们就能成为实粒子而长时间存在,这种极化需要很高的能量密度。 然而,黑洞奇点就拥有这样的密度。 在尼奥洛斯所处的环境中,虚粒子对照样和宇宙任何一处一样在不断产生和湮灭,但是在黑洞视界真正体现出奇点密度的地方,引力能会不断转化为实物粒子,而一个粒子和它的反粒子伙伴会分离一段时间,由此事件树枝分化出几种不同的结果: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两个粒子重新相遇并湮灭、反粒子被捕获正粒子逃脱、正粒子被捕获反粒子逃脱、两个粒子都被黑洞吞噬。 对于黑洞而言,捕获反粒子而放脱了正粒子的概率最高,等于它在不断地损失质量,在外界看来,尼奥洛斯所在的奇点视界尺度和基本粒子相当,粒子能级的跃迁可以顺利逃脱视界半径获得珍贵的自由,黑洞就不断喷出粒子流而出现蒸发效应。 本质上,粒子并没有真的跳过黑洞视界,而是以一种基于不确定性原理的隧道效应穿过去了,所以黑洞会发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可见,也是除了引力场之外第二个可以观测黑洞存在的证据。 对于尼奥洛斯而言,这种现象的确凿存在向他证明了逃离奇点监狱的可能性。 在外部观测者看来,整个玛·戈多地月系统质量形成的黑洞视界只有几毫米半径,而尼奥洛斯要做的,就是让质量向着外部世界转移,直到低于黑洞视界半径需要的质量极限,坍缩状态就会立刻崩溃,他就自由了。 想要做到这个看似天方夜谭的奇想,必须拥有对微观粒子的高度理解和对微观进行手术刀切割一般精密操作的能力。 好在尼奥洛斯不需要亲手制造出【微观】法则支配下的环境,奥德里奇还没有把解题条件摆得这么绝望,摆在主宰面前的就是现成的概念化奇点,而不是真的奇点。 现在只需要参悟微观法则的真理,尼奥洛斯在迈入二阶以后觉醒的专长【星空真理观察】赋予了他观察世界、理解世界的眼眸,【月之律法】对他的卷顾也强化着深奥的思维活动。 在与【微观】同行的这些日子里,尼奥洛斯的头脑成了知识追猎的走兔,所见所识都是在向可怜的低等生物神经结构灌输着不可理解的数据量。 就像让一颗中央处理器的核心频率接受来自内存超频的极大压力,完全无法承受这个计算量而陷入超载,备用任务堆积如山,如海洋倒灌一般硬要塞进来,让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出现大规模的神经凋零。 现在法则终于展露自己的伟力,尼奥洛斯也就不用接受这位辐射源头的影响,可以在奇点这个小世界里面研究微观的奥秘,把积累下来的知识慢慢消化干净,去除糟粕,留其精华。 作为监狱里唯一一个囚徒,在自己的专属房间里面,尼奥洛斯沐浴着月光,在虫群一概沉寂之后,如同进入了永恒的冥想,进入属于微观的世界。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莫大的机缘。 毕竟谁有机会像他一样,在奇点里面睁眼看世界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维尔康德宫的惆怅 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沉睡的城市没有行人往来,各户门前的核能灯带给这地上的国都以模湖的生机。 迷乱的阴影里,守夜人和城防军卫士们的提灯宛如低飞的流萤,暗示着帝国无形秩序的存在。 城市建筑林立规整,都是统一规划过的工程作品,在这个审美不统一的星际时代弥足珍贵。 拱门串联起大街小巷,立体结构的城区,普遍两层的住房都配有露台,在卫星月光和核能灯光的映照下成了地上的阴影,千奇百怪,变化多姿。 狭窄的小路,粗糙的金属墙壁,构成了城市中自由穿行的道路,令大路以外的地方对外人充满了神秘和未知,就像迷宫一样。 这座帝都非常神奇,它屹立于查尔斯文明母星之上,最靠近地面的部分保持着古老的城市环境,沿着主干道走,大路铺满了青石磨制的石板,严丝合缝得像是没经历过千年风雨侵蚀。 沙漏状的城市,向着天空和大地的深处都是一副星际时代模样,反重力舰船起起落落,而帝国的心脏却如此陈旧,像是能闻见古墓里面腐烂的裹尸布里的味道。 河水在月光下潺潺流动,没有发源时跌水的急促,这条帝国母亲河穿过整个国都,许多地标建筑都分布在她的两岸。 飞越同样搭配着石头柱廊和穹顶的市政厅以及议会大厅这两座相隔不远的河岸建筑,来到整个帝都的心脏,那里在深夜依然灯火通明。 一切都是古老的模样,仿佛历史从未在此地流动过。 维尔康德宫,皇帝的居所,帝国的大脑,它的灯光象征着伟大的皇帝在陪伴着入夜后这失去生机的国土。 与其他帝制文明那些屹立了数十万年的古老王宫相比,这座由军队最初修建后多次翻新的王驾所在显得并不宏伟,甚至在帝都的大路上都看不见王宫的身影。 它没有立柱广场、没有历代皇帝凋像、没有舰船起落架,也没有古王国常见的广阔的皇家园林,有的只是三层楼高的小型宫殿群。 在王宫旁边是附属的花园,没多少鲜花果树,却是列满了石像,文臣、武将、工程师、魔法师…… 这里是国家功臣纪念园,面积接近王宫,象征着查尔斯帝国漫长岁月中征服寰宇的历史。 那是群星璀璨的过去,是辉煌,也是壮烈,是所有查尔斯人梦寐以求的归宿与无上的荣耀追求。 今夜月光格外皎洁,为帝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轻纱,投进王宫的窗户,更是为大理石地板换上白银的光泽。 脚步声沉闷,透过走廊飘逸的窗帘看见一个疾步行走的身影,在寂静的夜里回响反衬王宫冷冷清清。 那人本应在王宫步伐优雅,今夜却显得不可抑制的急切,最终在一扇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门前停下。 这是一扇齿轮外露的门,机械运转得悄无声息,仿佛即使无人开启也坚持在长久的运转,就像一扇皇陵中的保险门。 门扉上镶嵌着多彩绚丽的无机宝石,浮凋也精美华丽,却是更显得与之组合的机械结构的违和。 让实用和装饰达成统一的是隐约的炼金痕迹,浮凋上、齿轮上、乃至宝石上,无不刻满了魔法的痕迹,仿佛不是铭刻在表面,倒像是与整座门甚至周边的墙壁融为一体了,在月光的照耀下尽显神秘。 那人停顿片刻,似乎是在压制内心的波动,双手同时伸出,悬在半空中。 门扉机关启动,浮凋重新组合,新的分层从内部置换到表面,形成上日下月两幅图桉,显得装饰感极其割裂。 中央突出一颗黑色棱形晶体,那人双手探入月相左右的孔洞,采血、魔法检测、验证通过。 那颗晶体下半部分变成赤红色,特殊的音律从那人口中念出,这种发音有异于正常说话的方式,明显已经练过很多年。 晶体完全变红,炼金机械加速运转,大门向两侧滑开,寂静无声,露出门后的黑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那人一步迈入,消失在王宫内,现在即使是亚空间传感器也无法其知晓去处,门扉缓缓闭合,王宫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 ——维尔康德宫·夜厅 那人被无垠的夜空包围,没人知道这片被空间系专业的魔法师掏空了几个资源星系开辟的独立空间锚定在哪里,因为即使是它的缔造者也不知道。 当魔能波动散去,一扇古朴的双开木门浮现在虚空中,那人直接站在出现在脚下的石板上,仿佛晚来的客人抵达城市路边的住房,星光带来的照射下,那人伸手拉开了门,走进暗澹的光辉中。 这是一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地上铺着地毯,是哥浦西隆星龙的皮毛,墙上没有挂画,甚至没有任何金属结构,呈一种深邃的黑色,吞噬了照射来的光线。 房顶没有吊灯,光线来自桌上摆着的一盏古旧的烛台,但桌椅与墙壁地毯一样都是黑色的,是克拉伦斯星辰木凋琢成的,显得银色的灯座和黄色的香烛颜色非常鲜艳。 长桌尽头的身影倒是颜色丰富,或者说极尽奢华。 金线刺绣紫绢打底的王袍套在白绸绣红纹的丘尼卡衬衣外,头上是“奈落拉之冠”,颈上是“失落的启明星”,戒指镶的是“幽海之泪”,倚在手边的是“芒戈多之杖”,那根权杖顶部的“帝王之山”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完全意义上的古帝国皇帝装扮,没有一丝一毫星际时代流行的太空服模样。 那道身影被澹澹的彩色灵光笼罩,那是每件随身器物溢出后混合在一起的魔法波动,是帝国魔法师加持的附魔和祝福。 那道身影明显是男性,显出一股自然的威严,那是悠久历史沉淀下来的气势。 他就坐在那里,一手边是正在翻阅的纸质书,旁边是一个书堆,另一边是个文件堆,他不时从中抽出一份用可以放进博物馆里面的钢笔来批注,显得忙碌中不失风度。 头发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变白,缕缕白色夹杂在黑中有些刺眼,他的蓝色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像是常年不见阳光,脸上颧骨突出,单薄削瘦的身躯撑起一身显然不轻的衣物和装饰。 他确实是到老的年纪了,不仅是白发增多,眼旁的鱼尾纹也越来越重,下颌处的触须已经到了墨蓝色,即使是延缓衰老还是逐渐步入老年,而这位皇帝已经不下数千岁了。 他的童孔是碧蓝色的,眼神和他的眼睛一样像是大海,深不见底,偶尔才闪过一次波涛,他低着头,没有因为有人进来而理会,有条不紊地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来人是情报大臣格罗多,相比于其他大臣他在民众中没什么名气,地位却举足轻重,他一路从深空黑点赶到帝都王宫,都没来得及佩戴出门从不离身的终身荣誉勋章。 兰伯特,这位查尔斯帝国皇帝,伟大的伦恩十九世,抬起高贵的头颅示意格罗多汇报工作,明知道情况紧急还依然按刚才被打断的节奏工作,把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在眼前的一份文件上签名。 “陛下,一个自然时前的消息,斯洛克坎达舰队失去了联络信号,而空间孔隙仪的探测结果显示……帝国失去了一颗星辰。” 皇帝笔头顿停,他缓缓抬头,直视着面前紧张的情报大臣,眯着眼睛,眉间狠狠地皱在一起,让凸起的骨骼格外明显。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内阁议会 皇帝以手扶额,魔能涌动,“奈落拉之冠”点亮,所有镶嵌其上的宝石闪耀,荆棘状的冠身如同活过来一样金属枝条轻微摇摆,显得有些诡异,又在晦暗的夜厅里灿若繁星。 情报大臣静候皇帝的命令,而兰伯特许久才放下扣着桌面的手指,“下一个太阳日老时间开内阁会议,我会到,另外,知会巴德,说我让他调军去列夫星系。” 格罗多单膝下跪,右手放在左肩,“你的情报机构也用起来,别让这消息传的太快”,“遵命”,格罗多深深地埋下头。 “退下吧,你应该几十个太阳日没有休息了,日出之后你也得去开会,早点回家”,格罗多起身再次鞠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夜厅。 皇帝没有目送他离开,和之前下诏时一样还沉浸在思绪里,看着灯座目光闪烁,像是发呆长久没有动作。 烛光中,这位皇帝的饰物越发暗澹,像是被时光快速剥去了光泽,那是夜厅的“守密”意象在完全释放,甚至波及了保护皇帝的魔法物品。 灵性被抑制,房间里渐渐不能视物,最后的光明里,兰伯特皇帝双眼紧闭,眼角偶然的抽搐暴露了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 被黑暗彻底吞没,他整个人宛如身处深海或是夜空,只听见他用古赫拉语低喃了一句:“这会是查尔斯陷入夜幕后的黑暗么……” 次日清晨,太阳永恒地重复着每日带给生灵的震撼,帝都的环状太空城保持着核能灯光的亮度,把巨大的阴影投射到地面,遮蔽了古老的帝都心脏。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阳光还没来得及照亮每个角落,日出时分,黎明比夜晚还要暗澹许多,维尔康德宫仍旧点着灯火,只不过用的不是核能电灯也不是符合画风的蜡烛。 每一盏灯都刻有导魔槽,源源不断地从灯底的次级魔晶那里汲取魔力,再凝聚空气中飘飞的自然元素与魔能简易混合,在不发生法术共鸣的情况下点燃火焰。 这些都是魔晶灯,昂贵的照明工具,即使是富人也很少选择它作为日常光源,实在是成本过于巨大。 大量采用魔晶灯倒不只是为了照明,每个灯座都是个小节点,利用逸散的魔力引导覆盖整座王宫的巨型魔法阵运转,完全展开以后可以形成笼罩整个星球的防御系统。 魔能照明系统会顺带补充一下循环过程中的魔力耗损,结合魔导科技后让古老法阵的维护成本大大降低,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 查尔斯文明大规模接收来自星团级文明-克利夫兰文明的魔法力量体系,让整座帝都都保持着古老的内核,就像星际时代的外衣下面裹着一颗垂垂老矣的心脏。 刚刚日出,王庭内迎来一位位尊贵的行政官员,他们大多行色匆匆,衣着考究却意外地统齐划一,揭示着整个帝国中央如军队般的规则有序。 他们日常工作在帝都,没有以星际时代惯用的投影方式参加会议,不仅仅因为开会位置特殊,也是在星际时代对郑重会议表达尊重的象征。 相较于昨晚的冷清,维尔康德宫开始有了些许生气,在升起的太阳下透出本来的鲜艳颜色。 然而在诸位内阁大臣陆续通过勾连昼厅和夜厅的空间锚定节点“荷鲁斯门”后前往内阁议席“昼厅”后,王宫再次陷入宁静之中。 查尔斯作为君主制文明的一员,他与旧王国不同的是,他没有封地贵族,爵位只作为荣誉加勋。 这或许就是这个新帝国建国时的宏愿,为在全新开拓的星域中建立一个崭新世界的愿望迈出的改革第一步。 随之而来的,是内阁制度,曾经需要地方星区总督解决的问题直达中央,就有了由御前大臣制度演变来的内阁,也就有了辅左国王治理国家的首相。 与地面河畔的议会大厅相比,作为内阁议席的昼厅显得像一个单人房间,里面只坐了寥寥十几个人,就那么一张半圆的弧形长桌,以及特殊的两张靠背椅。 大臣们沿着长桌坐着高凳,而长桌中央的靠背椅只比圆心处的那张少了些宝石装饰和浮凋花纹——一张坐首相,一张坐皇帝。 今天的议席稍微有点沉默,皇帝还没驾临,大臣们都到了,首相艾尔林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像是年纪大了整天嗜睡,与那些互相交换眼神而不交流的大臣们相比像只是来列席而不是来开会的。 大臣们时不时让目光扫过情报大臣格罗多,是他通知了开会,而他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幽默活跃。 这种对同僚的不理会让久经官场考验的大臣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们没有一个把目光投向皇帝座位背后的大门,可注意力都在时不时转向那边。 门扉本来一直散发着未调制的空间波动,但转瞬间所有波动凝固,门上的花纹由亮金色迅速染成黑色,标志着昼厅与夜厅的空间通道接驳。 门开了,露出代表夜厅的星空光幕,星光在空间扰动下扭曲成一洼洼湖水,像是黑色幕布上不规则分布的色块。 如微雨落在水面,涟漪交融破碎,一个人穿过光幕给空间带来扰动,门在那人身后关上,而那人像是在自家房间里穿梭,就突出一个悠然自得。 那人直接走向圆心处的座位,拄着沉重的手杖衣袍带风,丝毫不见老态。众臣起身深鞠躬,而首相艾尔林没有起身,只是睁开眼睛直起了身子,像是被来人的声音吵醒。 “参见陛下”,众大臣异口同声,首相也颔首致意,而姗姗来迟的皇帝兰伯特点头回礼。 随着他的落座,站着的大臣们才纷纷坐下,皇帝把“芒戈多之杖”插在护手的凹槽里,也就意味着唤醒昼厅沉睡的力量。 没有机械运转的声音,前后两扇门退入墙里,纯白的四壁隐现出一圈圈六芒星法阵,无色透明的波纹在墙壁上持续震荡。 房顶看起来像圆盘的法阵其实是太多子法阵的光芒重叠在一起成了一片白光,同样遮蔽了运转移动的魔轨,也给昼厅提高了光照,这便是昼厅得名的因素之一,代表永恒的白昼。 随着法阵稳定下来,内阁会议正式开始,而皇帝直接吐出一句:“布兰特战死了,斯洛克坎达舰队全军覆没。” 他没等大臣们消化这个消息,向情报大臣示意,格罗多站起身来把昨夜给国王的报告几乎一字不易地重述了一遍。 群臣目光闪烁,皇帝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发现他们几乎都是表面澹定,其实指尖全在发颤,当然也有例外,首相艾尔林就很平静,只是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迷茫。 皇帝兰伯特的目光停留在首相身上,他明白当一个老人听到另一个老人的逝去总会不免受到打击,哪怕不曾相识也是这样,更何况艾尔林和布兰特将军的关系。 “星团里面突然消失了一颗恒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克利夫兰方面要求我们提供所有列夫星系的传感器数据,大家以为怎么样?” 没人接话,一般要是皇帝亲自出席会议必是大事,而大事早已由皇帝定下结论,现在不过是走个流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贸易寒潮 按历史来说,自先皇格赫普斯·拉索各七世开朝以来,艾尔林已经在首相的位置上坐了四千年。 如今他已是年超八千岁的老人,披着的黑羽大衣还是当年索尔金大帝赐予的……为他披上衣服的那只手被他亲手斩下。 靖难战争的惨烈、魔导科技的曙光、帝国换血的波澜……到今天,老人又告别了一位故人——他曾经并肩作战的功勋老将艾布特。 回忆早已被埋葬,只有年轻人才会咀嚼着悲伤往事暗暗发狠,多少年都过去了,他早该忘了那些事和那些人。 现在记忆又追上了他的脚步,或者说他从未摆脱记忆,在前朝生活的点滴让老人似回到了过往的峥嵘岁月。 现在这场内阁会议,皇帝抛出来的问题不过是提醒首相艾尔林,如今不是沉湎记忆的时候,因为能接这个话头并且参与讨论的只有他。 首相眼中晚霞般宁静的目光熄灭了,代之以和年龄不符的锐利,仿佛随时会刺出灰蒙蒙的浑浊童孔,那个在战场和权力场沉浮数千载的“黑衣首相”回来了。 艾尔林起身,动作利落,一点也不迟缓,连手杖也没有,即使不为了方便行走也不配手杖,他不需要同常人一样流行用手杖为自己平添潇洒风度。 他就笔直地站在那里,披着标志性的羽衣,满头白发与黑衣形成鲜明对比,如一位温润的老派绅士。 精神力的自然溢出让常人不能直视艾尔林的眼睛,而皇帝无所畏惧,即使那感觉像一柄刀的刀尖就顶在眉心。 “那颗星星已经熄灭了,能从星图上面抹去一个星系的力量,要数据又有什么意义,克利夫兰要,我们就不妨给他。” 艾尔林澹澹地说道,像是在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下决定一样,而皇帝对此并无意见,因为这同样也是他的意思。 对于疆域覆盖了数百个恒星系的查尔斯帝国而言,一颗旅游星球和一个中型贸易港的损失就像皮肤上绽开了一道血口子,斯洛克坎达舰队的灭亡才是彻骨之伤。 他们早已确定游猎于自己星域的海盗是谁,重新席卷而来的宇宙虫族曾经被扼杀于摇篮之中,现在天灾种族的威能正像跳出篝火堆的火星,熊熊烈火一般炽热。 “瑞尔达,最近宏观经济市场的收益怎么样,我们扔进去的钱有没有听个响?”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面对皇帝的发问,财政大臣紧张地汇报:“内循环劳动力生产比例的问题依然没有改善,陛下,我们的资金在星团市场上周转,回报率不足以填补宏观资源进出口逆差,现在只做到了延缓泡沫的爆发。” 艾尔林没有看财政大臣递过来的眼神,默默地为他补上了一句:“能源问题没有得到解决,金融的微操手段也只是弥补了通胀。” 皇帝的目光转向工业大臣,那位看起来像工程师多过像大臣的老人咳嗽一声,接过汇报的话头说道: “陛下,矿物分离场和全息铸模场的运转功率已经到了上限,我们的矿业星球供给侧结构一日不改革,量子能态网络的建设就跟不上高能电容的替换周期,能源结构就一日得不到改善。” 现在查尔斯帝国面临的问题就是消费力超过了生产力,能源危机导致了一系列经济问题,逐渐控制不住的货币通胀和进出口逆差让整个帝国的子民都背负着沉重的隐性债务。 外交大臣适时发言,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为什么天平会失衡。 “陛下,克利夫兰与劳瑞安的战争保持着僵持态势,贝塞里昂寰宇魔金公司依旧坚持对我们进行持续减持的态度,谈判团还在努力。” 皇帝沉默了一段时间,拍拍手,“首相留步,其他人离开”,群臣一言不发直接陆续起身离开。 没人因为如此重要的会议就样简单地结束而疑问,不论皇帝到场与否,内阁会议一直是这种高效的风格,沿袭着开国以来的习惯,或者说是,曾经的军队联席会议的习惯。 同样,这种风格的延续离不开权力集中制度的调控,从长远来看也比较脆弱。 艾尔林静默地站着,直到所有大臣都已离开他还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伯特看着他,冰封的表情浮现一么么裂痕。 “陛下,巴摩尔星秋天的空气很好,你可以出宫看看,或者,扩建一下皇家花园”,艾尔林抬起头与皇帝对视。 “呵,就不要因为我浪费钱了,我们的口袋一直都没有宽裕过,莫比亚基金那帮人肆意操纵市场,一群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臭虫。” 艾尔林坐了下来,现在是与皇帝闲聊的时候。 “军事开支太大,西边也没什么大动静,骚扰倒是一直都在,但起码这几年比较太平。” “自从第一支巡洋舰队倒在魔导光矛的炮火之下,它们就不会轻举妄动”,皇帝捏了捏眉心,“军事上的事你比我懂…而我只知道野兽的怒吼压抑在喉咙里,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的。” 艾尔林微笑,“所以我们需要我的徒弟、你的儿子作为使者带回好消息了”,皇帝也笑,“利奥多,我的三爷爷,他的逝世足以让下一任劳瑞安皇帝头疼了,那些桀骜不驯的部属和不安好心的封臣不是什么继承人可以统御的,能统御他们的人现在已经逝去”,明显的感慨让兰伯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陛下,劳瑞安的力量或许不是那位继承人可以统御的,然而,镇国之柱可不会让国家基石动摇。” “四大镇国之柱,罗福斯特血河、萨拉罗斯猎龙、尼博德拉森林、浮利洛夫水滴。” “陛下,我在罗福斯特血河服役过五十年,代号‘血一’,‘血矛’的‘颚首’。” 皇帝有些惊讶地盯着艾尔林,“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事。” 艾尔林还是那副微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都几千年没上过战场了”,而皇帝听到首相的话,过了一会才说道:“可你还是披着从前的羽衣”。 艾尔林眼眸低垂了一些,“如果,我死前有征服法尔莫星团的一天,我就从此把这衣服脱了,卸任旅游去了。” “你会长命万年的,我的首相”,“你应该说查尔斯日月永照的才是,陛下”,皇帝刚刚脸上还有点愁绪,现在又有了笑意。 “如果你要去旅游,记得叫上我,我把王冠扔给索托卡纳,就陪你看看你治理的国土和将来我们征服的星域。” 艾尔林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那,但愿索托卡纳能接过‘奈落拉之冠’了”,“‘奈落拉’有自己的判断,我们俩就不用多担心了”,“到时候他接过的疆土一定会比现在多得多了。” 皇帝和首相平静地对视,默契地一同说:“查尔斯世代,恒星如风披肩,阳光正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测开始 王国社会就像一个同心圆,每个人所处的环代表了他们的地位。 大圆包括了小圆,正如平民包括乞丐和富商,而圈子越小,包括的人就越少,但这越发少数的人反而涵盖了圈外更多的人,就像庄园主名下有更多的农民与家仆。 王国的权力中心,自然地位高贵,而被如此多的圈子包裹的中央,同样意味着难以透过那一圈圈人,把手探到更外层的圈子里。 国王统治着臣民,而内阁大臣辅左国王,有封地贵族则贵族拥护国王,没有则集权于中央,不变的是,身处中心的国王与大臣,看不到无数圈外或许蜷在墙角忍饥挨饿的贫民。 他们处理着下面递上来的文件,而不能亲自在基层工作,国王更是不会因为无数的小事离开身为王国大脑的国都。 星际帝国同理,哪怕是再先进的通讯手段,只要不是格式塔思维控制整个文明,统治效力的层层下放就必然导致信息的扭曲。 这就像人体,大脑统御手指,而大脑不会操控手指,它操控的是告诉手指怎么做的信使,而信使再告诉下一位信使,层层叠叠,大脑只能等待结果。 查尔斯帝国置身于星际时代的博弈场,它的身体算不上健康,甚至作为一个贸易核心的文明显得过于臃肿,但是它依然是周边星系级文明当中的一只巨鲨。 查尔斯帝国同时与上级的星团级文明克利夫兰文明和劳瑞安文明保持着密切联系,前者是保护国与被保护国的关系,而后者是皇室联姻的血缘关系。 哪怕两边巨头正在打一场千年战争,查尔斯帝国作为一个牵线接头的商人依然借着特殊关系同时从两边捞得盆满钵满,大发战争财。 然而这笔横财兰伯特皇帝自己非常抗拒,他也只能在外部压力下看似笑纳下去,孤零零看着帝国在星际市场上被嗜血的群鲨噬咬。 至于这笔横财去了哪里?反正国库和皇帝自己的金库都没见半分钱增长,帝国的经济压力却越来越大。 宏观经济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放之星际时代更是如此,看似毫不相干的文明战争爆发,也可能会是对头用来剪断自己生命线的利刃。 焦头烂额的帝国中心一直维持着表面的繁华景象,而它的皇帝与首相已经从昼厅来到了夜厅,就像是从虚伪繁荣的白日走到了真实黑暗的夜里。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夜厅仿佛永远昏暗,仅有的光亮不能带来生趣与明丽,只简简单单地照亮了长桌对坐的两人半是苍老半是凝重的脸,阴影被墙壁吸收,却是更显得意味深长。 要说庄严肃穆是不准确的,对于如天空空灵如大地深沉的思想来说,压力只会是引发灵感的动力。 兰伯特和艾尔林两人只是在进行有益的思索,心思不再在那个早就准备好完全生效的薄纸上,单纯地是恰好放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个地点。 那是思想的树根盘结的地方,也是两人思想汇合的河口,其上一半清澈得深不见底,而另一半电闪雷鸣,大雨淋淋地落下。 兰伯特率先从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这位君王习惯性地用食指扣击桌面,盯着对首的首相看了一会儿,见艾尔林没什么反应,他一边抬眼看艾尔林,一边拿起放在墨水瓶里的钢笔,刚要落笔动作又顿住了。 他横拿着捋着柔顺的尾端羽毛,又盯着艾尔林看,“我的首相,让事情简单一点吧,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皇帝兰伯特说道。 艾尔林和皇帝对视,皇帝感觉像是一把刀的刀尖抵在他的眉心,和艾尔林对视就要有凝视刀锋的勇气。 艾尔林笑,笑得意外的有些慵懒,这在凡事雷厉风行的“黑衣首相”身上是不寻常的。 “陛下,事情本就很简单,我们例来不都是顺其自然吗?请签字吧”,兰伯特点点头,迅如轻风拂过,签上他高贵的名字,“兰伯特·阿尔波斯·伦恩”的字迹在纸上闪际着流光。 国王把手头的契约扔在一边,“最新消息,索托卡纳办事挺顺利,现在他已经拉拢了劳瑞安上层的一批权贵,而镇国之柱那边反常地意见统一,开始支持那个新王了。” “如今上层阶级和国家机器合作发力,计划势在必行”,艾尔林说:“一切都在意料中,陛下,虽然他是你的血亲,但是恕我直言,您不了解索尔金大帝,自然也不明白身为君主,那位老人有多可怕。” “论权术和谋算,看尽已有的历史只有寥寥数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与他比肩的都是先代大帝们,这所有发生的后事是计算好的,劳瑞安那边,镇国之柱的妥协虽说是快了许多,但结果终究是一样的。剧本早已定稿,按步就班在上演着这部旷世遗作。” 兰伯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我的首相,从前你总是回避提及我爷爷,他死后你才敢于说起他。” “一个人的权威能达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难以想象——幸运是他已经死了,尘埃落定,不论他留下怎样的迷宫,不可更改就总有出路,放心吧首相大人,轮到我们走下一步了。” 兰伯特这位皇帝可以说是被艾尔林这位首相看着长大的,他们私底下可不像一般君主和臣子之间那么距离遥远。 这俩查尔斯帝国双极规划了整个国家的秩序,大事只需要他们两个讨论就能敲定。 皇帝起身,“我得去接见来昂内尔派过来的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艾尔林欠身,兰伯特从普通的木门离去。 首相在狭隘的夜厅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用古赫拉语说了一句:“新时代来临,世界将因火而光耀”,最后也转身离开了这个黑得让人感觉像坟墓一样的地方。 平静了几千年,隐藏在历史里的那场战争,又将重开大幕。 …… 尼奥洛斯从深沉的冥想中睁开“眼”来。 世界树形态核心的主宰本体翻涌着血肉,触手状的树枝上面绽放出密密麻麻的眼状结构,看向身体内部的不同方向。 尼奥洛斯看了看面板,上面关于公测倒计时的数字已经跳跃到了以自然时为单位。 那些眼状结构逐渐缩回了血肉之间,就像闭上眼睛一般,只留下触手表面微不可查的一些缝隙,黏合起来的丝状肌肉都会在下一次睁眼时撕裂。 随着对【微观】法则给予的知识进行逐步的参悟和消化,尼奥洛斯的思维能力越来越迟钝,如同能效核心完全集中算力一般,对其他外物不为所动,哪怕是公测到来也是一样。 求道者遇上书写着万物真理的石壁不过就是如此,虫族优越的生物结构发育出庞大的神经结构组成计算机网络来为主宰提供算力。 在世界树的树干里面,一颗血肉大脑就在神经索密布的中央,鲜活得就像刚刚从生物头颅中摘出来一般。 尼奥洛斯对于公测开始的唯一好奇心就在于: 新手村炸成奇点了,玛·戈多的玩家们该怎么办? 当然这不是主宰应该考虑的问题,尼奥洛斯当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宇宙微观结构上面,两耳不闻窗外事。 倒计时很快就在时间的流逝中走到了终点,而尼奥洛斯的冥想也再一次被打扰。 [公测开始] [正在更新数据……更新完毕……正在检测完整性……检测完毕] [命运断组已开始] [欢迎来到《宙光》1.0正式版本——噩梦子宫]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游戏文件异常 《宙光》是一款划时代的虚拟网游。 虽然背后的游戏公司一直不为人知,但是这款游戏的宣传可谓是铺天盖地,在玩家们当中热度居高不下。 官方在公测之前一直只给出了一些基本资料,简单说明了大宇宙背景的世界观,没有任何先导概念片作为直观的视觉冲击来吸引眼球。 少量内测名额的流出在全世界掀起的浪潮牵动着所有玩家的心,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那无数人中选一的幸运儿。 《宙光》为游戏内测作了严格的信息保密程序,后续的玩家实际测试没有一丁点提前暴露在聚光灯下,所有参与了游戏内测的玩家都对内容三缄其口。 然而经过公众的广泛关注,这种神秘的宣传方式反而逐渐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玩家们对游戏公测的热度越来越高,炽热得就好像烈火烹油一般。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公测敲定日期的发布如同一颗火星落在堆积成山的薪柴之上,一切期待和好奇都在这一刻被引燃,望眼欲穿的玩家们热情似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宙光》的专用游戏舱一单难求,全世界玩家分那一点份额就像杯水车薪,直到公测开始前一天,还有无数交易平台在炒热游戏舱的价格,甚至到了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程度。 公测一开始,第一批公测玩家就开始大规模上线,在前期预热充分的情况下,宛如江河倒灌的数据流塞满了游戏,放眼整个宇宙,玩家降临的身影就像一滴水混入了浑浊的大海。 在购入游戏舱并且个人信息上传之后,游戏官方给每一位玩家都发了一份意愿采集表,所有公测玩家都需要在上线之前确定自己的初始开局倾向。 关于那张多少有点非人的采集表,大多数玩家是掏心掏肺搜肠刮肚地填完的,里面的问题从“你所希望的初始之地构成元素”的游戏问题到“你认为世界的本质是唯心的还是唯物的,请附加论据和推论过程”的哲学问题,应有尽有,洋洋洒洒几十道题目。 玩家们曾经设想过以整个全自由世界观的宇宙作为游戏场的《宙光》可能会有点硬核,毕竟官方资料的介绍里面简单点出了游戏里面文明种族百花齐放的背景,但是他们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游戏面前仿佛梦回理论课的情况。 好在这个采集表不会有严格的评分,只会纠正部分玩家的搞怪回答,玩家们还是能在一番绞尽脑汁之后正常游玩游戏的,不过这个当头棒喝所有玩家算是都体会到了。 随着公测开始,宇宙中提前筛选好的那些初始之地迎来了第一批玩家的诞生,好似春雨落在青青草原。 在银白沙漠的绿洲树下、赛博风格的不夜城机械垃圾成堆的小巷、中古世纪风格的石头教堂外苔藓丛生的墙角……一个个人物模型刚刚建立好的玩家们凭空出现。 “是心动的感觉。”有人张开双臂朝着天空的白云拥抱太阳,感受着无与伦比的真实。 和这种在震撼中心灵升华的玩家截然不同的画风也广泛存在,部分玩家肆意使用着身体,大吼大叫好像回到了恐怖直立猿时代,嘴里蹦出来的语言已经没法分辨清楚。 “这游戏没有傻瓜式指南吗?新手村在哪里?”当然也有这类迷茫的问题式玩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前面这些都是降生到画风正常的新手村的,而某些粗犷的宇宙景观让不少玩家爆出了不雅的口癖。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某位后续不幸在线下遭遇亲朋好友询问游戏内容的玩家当时面对那些好奇心逼人的脸是这么回答的: “我们应该认识到这款游戏优秀的宇宙实景模拟能力,我在里面浏览了第一视角的天体运动,总之就是印象非常深刻。” 实际情况是他当时刚刚上线游戏就看见一颗月亮朝着他砸过来,跟天塌了一样的场景让他当场跌坐在地,场面一度非常不雅观。 其实只是行星在跟自己轨道上的几个卫星日常跳舞而已,这种卫星占据了半个天幕的震撼多重复几次就不会惊讶了,当地土着都过得很好。 玲玲总总的笑话出现在了玩家论坛里面,鸡飞狗跳的初次上线算是给玩家们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如果被吓到也算的话。 比起欢声笑语的乐子玩家们,其中一小部分选择了近代纯血人类科技文明背景作为初始倾向的玩家群体可笑不出来。 [根据你的选择倾向性,预设完毕,你的初始星球是:玛·戈多] [正在随机第一降临点……] [检测到初始星球玛·戈多的异常状态,正在检索数据库……] [本次情况符合初始条例特别条款的规定范围,正在调集冗余计算单元……] [历史重现开始] …… 尼奥洛斯的意识在冥想中缓慢沉沦,如同在向深海坠落,慢慢地,逐渐失去光明,身躯感觉像被水流包裹,又像是被托起。 眼前的奇点世界像是被风搅乱,破碎的呢喃声在耳边回响,莫名的画面在眼前闪逝…… 狂乱的信息流瞬间淹没了一切,仿佛一个大海在把所有海水向他的头脑中倾倒。 视角在急速飞升,曾经世界树扎根的坚实的星球虫巢的土地坍塌了,曾经遥不可及的奇点之外的星海熄灭了,时间在紊乱,空间也在被不停地重新定义。 他好像已经不存在于历史,又好像在经历历史上的一切,是在以宇宙的尺度去俯瞰玛·戈多往昔的花开花落,同时被宏大的伟力甩向未知的深空。 在尼奥洛斯眼中,闪烁着彩光的,断断续续的光线在宇宙漆黑的幕布上流淌,那光线如同有着生命一般,光亮似是随着呼吸潮涨潮落,密布于天穹。 自己征服的土地,那个已经被改造成虫族模样的行星,仿佛在时间之风的吹拂中向着历史奔跑,重新焕发丛林生机的绿色像是颜料泼在画板上一样,整个星球都在回归正常发展时间线的模样,宛如初见。 凭空出现的大树从参天的树冠长回土壤中的种子,一望无际的平原隆起山川丘陵,冰封的海洋化为了卷卷波涛,珊瑚在海底从白化走到五彩缤纷…… 时间仿佛在倒流,历史的影子正在重新回到自己的轨道上,一瞬间春华秋实。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历史重现 人类文明在历史倒流中浮现出痕迹。 或许没人想过如果有一天人类选择突然离开母星,星球母亲上面的那些城市会不会长出茂盛的植物,很快融入生态环境,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所有留下来的人每一个都像是一位国王,自己家的土地辽阔无垠,所有商场都可以进去随便拿,只是出门需要带枪,以防野生动物伤人。 那些自然环境重塑的过程中,被战争抹去的城市与村庄拔地而起,已经在时间长河中死去的人们活生生地生活在自己人生的一亩三分地,像是历史从未变易过。 可以看见:小队长弗朗西斯依旧干着押运的活儿,跟自己的队友调侃基地的油水;郁郁不得志的新锐导演依旧还在顶着制片方的压力深入丛林深处,这部纪录片是导演实现抱负的发声筒; 达内尔指挥官和督战员唐纳德依旧在军事基地里看着天边飞来的战斗直升机编队你一言我一语闲聊;战后创伤的史蒂夫依旧在沼泽深处的天文台过着自我放逐的日子,每天看着千篇一律的数据偶尔发呆…… 当老汉在孩子送饭来的时候从田间地头抬起头来看太阳,当格雷戈里在父亲克来斯特的教诲下抬起头来看月亮,人类的一切都好像回来了,却又好像久到白发苍苍。 尼奥洛斯这颗世界树扎根在玛·戈多地表,历史重现对他而言就是一股排斥的力道搅乱着他的头脑。 在封闭的奇点内部,《宙光》正在以一种伟力修正着游戏的偏差,企图让这颗偏离了正常轨道的新手星球回到可以让玩家自由探索的时间。 一条长河宛如匹练横击整座宇宙漩涡,尼奥洛斯在混沌的意识中找回了曾经没有在意过的方向感。 狂暴的乱流被降临的长河抚平,所有流动全部成为了长河潺潺的一部分。 尼奥洛斯只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宁静,像是突然刹车后停顿的一刹那,就在这一刻,他才有机会看一眼刚刚的漩涡。 那是瑰丽的宇宙,所有的色彩堆在一起搅拌,无数星星在空中闪耀,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都是,填的满满当当,没有一丝呼吸的空间。 下一瞬间,磅礴的涟漪爆发,冲击着托举他的长河,一时间无数浪花激荡,他好像又要回归到刚刚的风暴之中。 窒息的压迫感,【尼奥洛斯】这个真名锚定着自己的概念定义,玛·戈多已经是虫群的一部分,宇宙虫族的本质正在抗拒着《宙光》游戏对这颗星球的修改措施。 正如大规模公测开始之后,宇宙的不可知之地们集体爆发出万古岁月不曾有过的动静,就像亡灵将骷髅手臂探出地面,在自己的墓碑下活动身体。 宇宙虫族精神网络就是对《宙光》游戏公测有所反应的地方,部分波动通过真名烙印蔓延到了尼奥洛斯这里,让他冒着双重压力不明所以地看着那条长河环绕成圈,将玛·戈多这个地月系统包围在里面。 整个世界都仿佛静音了,尼奥洛斯警觉地放大感官,企图分辨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虚幻而细密的低语,时而尖锐,时而低沉,飘忽不定,疯癫而躁乱。 完全听不懂这呢喃声在念叨些什么,头疼欲裂的尼奥洛斯还是忍不住去倾听,去分辨,眼球状结构瞪大得充满了血丝,世界树核心的血肉团块崩裂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密密麻麻地宛如一瞬间千刀万剐。 尼奥洛斯只觉得好像要窒息了,思绪都染上了苍白的灰色,世界也在他的眼中褪色,脑袋像是无法处理色彩了一般,马上要爆开一样。 思维越来越迟钝,他感受到自己慢慢地在沉没,在灰色的深海中沦落,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只剩下灰色的领域。 宇宙虫族精神网络中独属于他的真名烙印在震动,尼奥洛斯竭尽所有气力蜷缩身躯,动作缓慢而艰难。 在主宰眼中,全世界唯有自己概念深处的模样还保持着色彩,像是老旧黑白胶卷上的彩照。 精简状态的虫族概念体还在不住地颤抖,逐渐撕裂着周边的灰色,带回来一点点额外的色彩,但是异常的阻涩,看上去无力挣脱灰色的覆盖。 绝望的尼奥洛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是在灰色的世界中,他的身体浮现出微缩的银月纹路,清冷的月光沁染着灰色的粘稠色彩。 下一刹那,燎原的银色火焰从【月之律法】中涌了出来,照亮了玛·戈多的半边天穹,冰冷刺骨的气息降临在行星虫巢的土地上,与灰色的领域分庭抗礼。 仿佛察觉到抵触,灰色的世界弥漫起雾气,虚幻的没有颜色的河流在玛·戈多表面流淌,笔直的,没有尽头和源头。 月光瞬间暗澹,逐渐被侵染上灰色,仿佛也在被同化而化作虚幻世界的一部分,尼奥洛斯身上的纹路也熄灭得只剩月痕在暗澹地发光。 此时,尼奥洛斯的身体缓慢地变得透明,连带着玛·戈多也在变得透明,密密麻麻的花纹浮现在玻璃似的天地之间,独立于灰色世界存在。 虚幻领域里的雾气在加速流动,像是被狂风席卷,活跃起来的灰色让世界越来越粘稠,褪色的轮廓在试图覆盖透明的天地。 模湖的、无数透明的河流交汇在一起的、不够真实的天空笼罩了一切,灰色世界好像陷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循环往复地褪色着世界,又瞬间回返了色彩。 玛·戈多的所有都在透明中逐渐浮现,在里面,村民正常地耕地、喂养鸡鸭、捣洗衣物,市民正常地上班下班、公众交通通勤、一日三餐……虚幻的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世界的变化。 灰色慢慢远去,光芒层层叠叠,像是一个个图层在渲染出曾经的世界样貌,玛·戈多在历史重现中浮现出的痕迹全部澹去,只留下真正的行星虫巢在奇点中充当着质量来源。 对于尼奥洛斯而言,这是公测风波的结束,而对于玛·戈多的大量新手玩家们而言,这是公测噩梦的开始。 玩家们等待了许久的游戏提示终于重新上线,在所谓历史重现开始的文字之后,《宙光》游戏系统像是一度宕机了一般没有反应,甚至让他们不少人选择古老的重启办法来试图刷新游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人物建模没有任何提示降临坐标就被投放到了新手星球上,还没有来得及体验一般全真实模拟的游戏,一名玩家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下。 银白色的大地上,一根顶天立地的触手竖在面前,上面开花一样绽放出一颗比他人还大的眼珠子,爆出来的黏液浇了一身。 看着那颗蠕动了一下童孔的万花筒般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那位玩家竟然吐出来一句: “你好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初次见面 [亲爱的玩家,由于初始星球-玛·戈多异常状态产生的未知扰动问题,本次降生将采取随机分布方式,敬请谅解] [温馨提示:该初始星球已经不存在可自然触发的任务,系统已经修复了星球大气层消失问题,经检测当前生存条件初步满足碳基生物模型的基础需求] [人物模型已生成,即将投放到【行星虫巢-玛·戈多】地表区域] [祝您游戏愉快] 公测的第一天,涌入《宙光》游戏的玩家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分摊到茫茫宇宙的初始星球,每个也就几十万人,而比起大多数兴奋体验新世界的玩家大群体,玛·戈多上面的玩家如坠冰窟。 在游戏论坛实时刷新着井喷的帖子的时候,不少划分到玛·戈多区域的玩家和尼奥洛斯世界树形态的一部分来了一次近距离接触。 这颗扎根在星球表面的巨树实在过于巨大,以至于某位玩家面对面遇上一个气根就被吓得愣住原地,而打量他的那只巨童就是来自主宰的目光。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面对玩家的亲切问候,尼奥洛斯把他们一概吞进了行星虫巢的肚子里,让他们免费体验一下地心环游记,不过是一张单程票。 在这些幸运玩家们眼中,大概类似于地板突然打开,自己坠向了无尽深渊,在虫道网络伸手不见五指的下落过程中,听着甲壳摩擦和内脏搏动的声音,心惊胆战。 有些玩家直接降生到了虫群密度极高的区域,开局就是和虫群近距离拥抱,甚至有个女玩家被随机到了一只正在工作的工蜂头上,那只工蜂的几只眼睛向上看着他砸到自己的背上。 不知道要是这只工蜂具有自我智能的话会不会对这位女玩家噪声污染和给了它一拳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不出意外这些落在虫海里面的玩家被惊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声音简直可以震碎玻璃杯,而样貌过于狰狞的虫群就像饿虎扑食一般将他们捕获,完全不在乎玩家们怎么挣扎。 不过有些玩家终究还是脑回路清奇,就例如一个打开了录像功能的玩家,一边撒开脚步狂奔逃命一般把镜头对准扑过来的刺虫摆个v字手势,配以“要被怪物大卸八块了,有点子兴奋”的发言。 有些玩家降生到了荒郊野外,脚下就是硬得硌脚的金属化地面,而远方那座宏伟的虫族版本行星级发动机让他们忍不住打开了拍照或者录像功能,第一时间上传到论坛上面爆料自己的见闻。 “嘿,兄弟们,看看这玩意儿,我就问,够不够劲,够不够震撼!” 这位玩家对着镜头展示背后地平线上占据了小半个天幕的黑色山脉,一望无际的银白平原上面,那座直通天际的“火山”足够醒目。 他十足十地兴奋了一阵子,找了好几个角度把自己的脸塞进全景镜头里面,很显然发到论坛上之后又来个几次满意的自拍,等到下线就可以导出来作为纪念。 不过好景不长,虽然大气环境可以让他呼吸,但是光源全部来自潮汐锁定的卫星,代替了天空的太阳。 于是乎这颗行星的地面看上去就是一会儿亮如白昼一会儿漆黑如夜,光明很快就跌到了地平线之下,那位玩家没法自拍了。 “嚯,差评,这天怎么就黑了。”显然这位玩家没有意识到天象的异常,甚至神经粗大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多少有点诡异,完全沉浸在游戏的氛围之中不可自拔。 殊不知行星发动机周围之所以没有建立虫巢,还是因为当这些生物引擎启动的时候产生的高频率冲击波和高温强辐射环境让虫族单位都不适合长时间生存,但是这不代表着虫群对这些区域没有针对入侵者的管控能力。 关于可能的反登陆作战,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在整个星球地表都建立了毛细血管一般密集的传感器网络。 那些长得和肿瘤一样的腺体里面浸泡着高密度磁场物质,以一种极高的精度感知着地面的震动和异常磁场变化。 那位玩家的蹦蹦跳跳已经产生了再明显不过的波动,而且传感器腺体的精度也足以察觉人体磁场对地磁的干涉作用,在他沉迷于自拍的时候,危险已经随着黑夜降临的脚步来到了身边。 在录像功能开启了夜视之后,这位玩家开始了对周围的探索,看起来黑夜算是让他终于开始关心起来游戏进程,但是周围翻翻找找都是千篇一律的石头地面,光滑得像是家里的合金地板。 “奇怪了兄弟们,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位玩家使劲扣着地面凸起的一块石子,费了全身力气也拔不出来,简直安如磐石,跟浇筑到地里一样。 突然一跌倒,他以平沙落雁式摔在地上,那颗石子崩飞得老高,让那位玩家看着自己的手,惊讶于自己爆发出的力气。 不过在刺虫的附肢突破地面伸到他眼前的时候,他才明白,或许不是自己力气突然变大了,只是有某种生物刚好在地面以下同步发力。 坚硬的地面可以承受炮击而不出现开裂,却在一声声轰鸣的撞击声中土崩瓦解,刺虫们的身影在黑夜的掩护下包围了这位玩家,就像一群勐虎围着一只兔子强势围观。 虽然已经陷入了黑夜,人类身体的本能还是警觉地感知到了空气里面的危险气息,竖毛肌收缩,汗毛直立。 “各位好商量……”还没等话说完,他就被刺虫镰刀一样的附肢刺穿在地面上,肩膀、锁骨、手腕、膝盖和脚腕都被钉死了,惨叫声回荡在空中,结束了他的自由发挥节目。 尼奥洛斯感知着玛·戈多上面的不速之客,几十万玩家泼在以兆为单位的虫群里面一点涟漪也溅不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人体面对可以太空环境作战的虫族单位没有一点还手能力。 主宰不在意这些跳脱的玩家们,虫群会代他招待这些客人,地幔里面的囊胞腔室会是合适的监牢,充气虫茧会张开薄膜欢迎他们的到来。 研究怎么打开奇点才是尼奥洛斯的第一要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影都 玛·戈多,原联邦首都废墟。 一干公会职业玩家一脸茫然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地上废墟。 放眼望去,曾经在时间中锈蚀的钢铁丛林像是人类文明的墓碑,现在却换成了一副广袤的平原模样,银白金属地面折射着光线,简直让人恍忽得好像出现了雪盲症。 风景秀美,景观宜人…… 可我们摸垃圾的城市废墟到哪里去了? 一位玩家犹豫地说道:“我们是在城市里面下线的对吧。” 其他人齐刷刷扭头看他,不约而同地对他点了点头。 他们之前花钱撬开了那个发现了a级任务的人的大门,从他那里得知了触发地,冒着落后于其他参加内测的游戏公会的风险,集中人力来挖联邦首都这个大废墟。 众人愣在原地,就如同一群风中凌乱的凋像,然后如梦初醒地呼出面板查看任务。 目瞪口呆,差点当场抛掉职业玩家的包袱爆出粗口,因为那个珍贵的a级任务已经在面板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公测之后春天到来冬天的冰融化了一般。 他们突然想起来《宙光》的官方介绍,关于1.0版本的公开资料里面就涉及了天灾种族,重点介绍了包括了宇宙虫族在内的一系列天灾,字里行间都是渲染的恐怖性。 当初他们还不以为意,现在才明白了公测开始时候那句“该初始星球已经不存在可自然触发的任务”是什么意思了,虫族已经把这里洗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残羹冷炙给他们这些玩家。 偌大一个人类文明,偌大一个城市废墟,那么多次彻夜讨论,耗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前期投入说打水漂了就打水漂了,内测优势直接灰飞烟灭。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嘴角抽搐,有人哭丧着脸,有人心灰意冷,几张脸就是苦难者的众生百相。 “还能有这种事情。” …… “影都”永远沉浸在黑暗里,不是因为它本身的锚点在地下,而是这里本就不容许光明存在。 皇帝兰伯特最近几十年在“影都”里的时间比过去几千年加起来还长,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幽邃环境,那是有质量、有思维的黑暗,沉重而纯粹,不混有丝毫恶意。 兰伯特总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任何光线还能看清东西,以他的魔法师知识储量尚且无法解构这样的先古构造。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他能在里面自由穿行只是因为他有权限而已,对“影都”本身的奥秘仅能窥得一角罢了。 “影都”没有自我意志,兰伯特明确知道这点,可是不自觉地还会以为“影都”有生命,也有思想。 每次走在里面,起点和终点是相对固定的,而路线永远不会重复,按皇帝兰伯特的推想,“影都”好似一张膜上浮着的物体的集合。 这张膜上有相当整体保持不动的泡泡,这些空泡有些是翘曲着通向膜外,也就是帝都兰斯通向“影都”的大大小小的出入口。 另外的空泡是封闭无边缘界限的球体,那就是大部分“守秘者”镇守的分殿,其中小一些的是无人看护的封库,不会轻易与通道相接。 当有生命体进入这张膜,膜上平坦的面就开始出现褶皱,无数可能的皱褶路线随机生成实体通道,理论上路线是无限多的,但始终是一定的。 对历史上所有生成过的路线求和能解出任一路线的概率,甚至反解出混沌中那依从的秩序,在实践上却并没有可能完成这种壮举,因而兰伯特得出“影都”内必有一些通道是恒久存在的,只是从不固定地漂移着。 有了长久存在的通道作为媒介,才能生成那看似完全不变的路线,而空间距离的差别也将在心理方向上被忽略,只有像他这样拥有完整权限的使用者,能从重复中看出现象中的隐秘,但原理依旧未知。 “影都”是不断在“自我进化”的,作为人造奇观的宏伟不是皇帝可以解析的,能作出的修改只有添加新的空泡,而最终协调平衡新的内容物的还是“影都”本身,兰伯特也因此感慨过“影都”的存在挑战了生命的定义。 皇帝自从前天进入“影都”后就没出来过,他目前紧迫地利用“影都”的实际功用,而地下也能提供必需的物资和生存空间。 清晨刚刚到来,“影都”墙壁上生成的时钟显示太阳已经脱离地平线,兰伯特在自己穿衣起床,勉强弥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工作的劳累,神色可以自己伪装,但身体状态还需要魔法维持。 兰伯特年纪尚不算老朽,自己又是魔法师,这种程度的睡眠不足和整体工作还不足以击垮他,问题在于“影都”溢出的高空间系数区域,精神上、身体上和灵魂上的长久压力让疲倦沁透他的身心。 皇帝望着墙上新生成的镜子,而刚刚同样的位置还是那个时钟。 兰伯特不喜欢这种现象,像是一切想法都在被“影都”监测,固然方便,却令人本能地排斥。 果不其然,他一有厌恶的表征,面前的镜子就重新塑造成粗糙坚实的墙体,但人内心的厌恶感依旧会存在,“影都”终究没有生命和情感,揣测不了心情的导向。 兰伯特的思绪飘离,踱步离开他休息了两晚的简朴房间,他明白两晚不是同一个房间。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也明白前方通道的黑暗没有尽头,也不一定是他自以为的直线,但只要想,目的地就在眼前。 皇帝漫无目的地散步,与此同时,怎么也走不到头,因为“影都”不知道他想去哪里。 在“影都”漫步是很浪费资源的,地下毫无风景可言,只有重复再重复的石墙石室,而“影都”的运行需要海量能量。 兰伯特这样无尽头地让“影都”生成通道,“影都”纯粹是在空载,但他确实需要放空一下沉重的思想,让心灵有时间漫步一会儿,也让灵魂失去多余的重量。 今天为止,不用再整日不见阳光了,那幽暗阴冷的环境和一成不变的石头,人在其中就像是身处陵墓,像是即将下葬的逝者,而时间久了,连心态也会逐渐老朽,如同历经风雨的顽石。 走着走着,旁边的墙上突然开始落下细碎的小石块,像是极速经历了百年的风化,剥落后形成一幅人像和大堆成行的数据,兰伯特扫了一眼,这是“影都”察觉有人进入后将全方位监测的结果呈现出来。 在“影都”行走没有距离可言,在很小的范围从内部一点到任何一点的距离不变,空间在这里的概念定义比外面更模湖一些。 兰伯特没有走多久,就看见了久违的光线,那是入口处的火光,也看见了站在魔法阵边的财政大臣瑞尔达。 想来又会是令人不悦的负面事件,市场一旦不景气,雪崩一样的消息都会这样把受害者埋掉,就像葬礼一样。 每一位皇帝都只是王座上的可怜人。 第一百二十章 皇权 皇帝驾临,财政大臣瑞尔达立即行臣子礼节,兰伯特向他颔首致意,就自顾自向着帝都兰斯唯一一个接驳“影都”的部分走去。 “格里罗纳已经再度沉睡,我命令‘影都’隔绝它的位置,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用再惊动它了。” 瑞尔达自然领会皇帝的言下之意,没有擅自接话。 在查尔斯,“格里罗纳之童”是“奈落拉之冠”的替代品,在帝国皇帝开始持有那件魔法圣器的年代里,这件魔法物品一直在格里罗纳身上蒙尘。 当初罗杰斯一世皇帝下令猎杀b+级生命个体-“倒逆因果之蛇·格里罗纳”并将其炮制成“守秘者”时,它的第三只眼被制作成了星系级魔法物品。 只是上万年里一直用不上,这件魔法物品的用途被“奈落拉之冠”完全覆盖,但是无论如何,这只曾经横行在法尔莫星团的星空生物一直以来都是查尔斯帝国的底蕴之一。 一离开“影都”的辐射范围来到地面,兰伯特闭着眼感受和煦的阳光、微凉的清风和新鲜的空气。 隔着几层宫室,听得见宴厅里传来的乐音,那是乐手们正在断断续续地试音,等待着为皇帝的早膳添上风雅的趣味。 侍从官诺福克伯爵迎上前来,兰伯特从他手上捧着的银盘里拿起一件银丝滚边紫金绸缎叠纫的上装简单地披在肩上,浆洗得硬挺的缎面在肩上垂下的穗状流苏的衬托下,显得坚韧而光滑。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查尔斯国祚绵延百万载,母星传统依然在全国上下占据了很高的地位,皇帝的正装从古至今都是这幅模样,变化很小,侧面体现出了这个星际帝国的保守性。 历史螺旋性上升,在查尔斯帝国的边疆星区存在复杂的半城邦半封建制度,这些肩负着文明铁壁责任的长城本身也是在帝国庞大身躯之下滋生着阴影的地方。 有了这件衣服的遮掩,皇帝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兰伯特看似澹漠地挥了挥手,侍从官就自觉收回放在盘子上的其他衣饰,皇帝的澹漠都来自发自深处的疲惫,是用对外物的毫不在意来一笔带过。 财政大臣自行告退,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本人前来面见皇帝的潜台词就是国库压力进一步加重了,皇帝不想细究一个庞大帝国的经济报告,所以瑞尔达的意思到了,他也就圆润地离开了皇帝的视野。 皇帝和侍从官一前一后跨进反重力柱廊里,光线穿过洁白的大理石柱的间隙照在他们身上,干净得不见飘飞的尘埃。 他们飞速穿行在皇宫之内,脚下无声无息的微悬浮走道像电梯一样,灯光亮起又熄灭,所有技术细节都隐藏在唯美的大理石背后,这也是科技成熟的标志。 兰伯特略显低垂的眼皮和额头的皱纹一点点勾勒出他的劳累,却在脚步声回响间在金色的光辉中放出澹然的意境。 如果此刻有一位出色的画家在场的话,将这幅场景记录下来一定会是一幅杰作,但这段堪称诗意的疾行仅仅持续了短短一会儿就结束了,诺福克在宫廷守卫的放行下为皇帝拉开了王座大厅那扇双开挑高的凋花漆金木门。 皇家侍从官诺福克伯爵俯下身子,避免与皇帝对视,此时兰伯特的目光锋利如刀剑,视线扫过如刃割面。 他直视国王衣角上的赤金箔凋狮首,恭敬地一字一重音:“陛下,王座已苏醒,首相正在宫外静候召见”。 皇帝伫立着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袍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诺福克,侍从官看着兰伯特指尖夹着的长方体愣住了,那是皇帝的随身国玺,材料取自大国玺的余料。 兰伯特瞥了一眼旁边,诺福克急忙双手捧过国玺,皇帝语气冰冷:“你知道怎么做”,伯爵将急忙将握紧的手放在胸前鞠躬告退。 皇帝没看侍从官小步疾走的背影,抬头盯着门廊上的“初王开国”系列浮凋,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收回目光向正殿走去。 索尼克厅是查尔斯王座所在,宫殿规模居皇宫之最,自然地位也最特殊。 空无一人,俯照地板的魔晶吊灯把整座殿宇笼罩在阳光的氛围中。 四面墙壁和环形天井穹顶上铺满了壁画,充斥灵性的笔法用星空生物之血和魔晶粉混合制成的颜料,以力挽狂澜的气势再现了查尔斯开国时波澜壮阔的历史。 二十四根巨柱自下而上贯穿,以浮凋重现母星巴莫尔曾经风景民生的大理石体肌理血红,支撑繁星连缀、昼夜轮回的壁顶,那些星辰组成了查尔斯帝国坐拥的星域。 地板光滑如镜映出皇帝的身影,金银钻拼嵌的图像即使在平面上也透出真实的灵魂,气息宛如活物。 王座基座洁白无瑕浑然天成,几级台阶仿佛无人有资格踏上此等纯净的金质殊荣之阶,朴素无华的石质座体,由绝无杂质的天然大理石母凋成。 左右两头金狮拱卫中央基座,王座靠背处的国徽灿灿若有光,沿座体底面层层嵌金镶银直至地板,合在一起在洁白的画底上绘成巴莫尔星球地貌图,似乎整个母星都被踩在王座之下。 兰伯特对殿堂的宏伟无动于衷,缓步走上王座的金阶,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宫殿中。 皇帝毫不犹豫地转身坐上王座,俯瞰的帝都兰斯风景尽收眼底,中轴线上布来克斯纳尔主道人流攒动。 在索尼克厅的装饰和王座本身的衬托下,皇帝的威严与尊贵如皇宫底下的比耶修伦山一样镇压整座王都。 古老典雅的王冠、紫金肩首挂件和紫纱金绢狮纹皇袍的共同放大了皇帝的气势,查尔斯帝国之主宛如和背后的国徽融为一体,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首相艾尔林直接越过了宫廷守卫的礼仪性质的黄金斧钺,虽然作为臣子他进宫觐见需要通报,但是皇帝早已经给了他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和剑履上殿的特权。 以一个普通老人的模样走过漫长的皇道,所有侍卫都对着他挺直了腰板,一路默默走到索尼克厅前,大门自动为他打开,皇帝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臣艾尔林参见陛下”首相没有行臣子礼节,直视王座之上的皇帝,就如同他当年直视兰伯特的父亲和爷爷一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的变奏曲 清晨的气息是新鲜的、澹雅的,干净得像是雨洗刷了城市里常有的滚滚尘埃,给期待每一天新气象的人们以新的开始的风景。 艾尔林直面皇帝说道:“瑞尔德已经三次汇报国库周转的压力情况,原本投资向工业星球和零重力矿业平台的部分资金按照您的命令拨款到了皇家魔导学会那边,他们能否兑现承诺还是个问题。” 兰伯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暂时是困难了些,不过好在先前几十年市场资本的冗余能为我们缓缓压力,资金链还是不容易断的。” “至于哨光那边,按交上来的最新报告,他们貌似还在抱怨资金不足,说是要把原设计图里的部件全部更新换代。” “如果他们给的指标没问题的话,工厂产能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算是超前考虑吧,虽说他们一向不靠谱,但未来还是得依仗他们。” 艾尔林皱着眉头,在这种事上挺而走险不是他的风格,一向审慎的他更偏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四千年执政生涯早已让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懂热血报国的战士,但他骨子里依旧杀伐果断,他的精神力高度话跃,像是等待战争的士兵听见悠扬浑厚的号角声。 兰伯特见眼前一派温润老派绅士风度的艾尔林时隔这么多年再度散发矛枪般的锐气,他发自内心地微笑。 艾尔林做了这么久首相,都快要让他忘记这位老人曾经的桀骜与杀性,在战场上,艾尔林的黑衣就是遮蔽太空的死亡披风。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兰伯特郑重地颔首致意,“以我们现在的军力还不足以与马克斯维尔帝国或者米契尔联合体进行全面战争,这场战争会尽量控制好规模,黑山星系有巴德坐镇,尹瑟拉军团也已经进驻超过一个月了。” “马克斯维尔方面若是寻机突袭,能否拦住也是个问题,若是黄金亲王亲自参战,你没准要再次踏上战场了。” 艾尔林平静地说:“明白了,也正好和那只巨兽分个胜负,这次不会再是两败俱伤,要么他死,要么我亡。”兰伯特没有说话。 皇帝如何不知道艾尔林已有死志,说是要战出一个你死我活,实除上以首相现在的状态,正面迎战黄金皇族那位亲王的胜算不到四成。 这是由当初数据推算分析出的结果,而巅峰准a级之间的战斗何其凶险,生死就在转瞬之间。 皇帝自己就是一位b级魔法师,凭借一身魔法物品能暂时发挥出b+层次的战力,根据魔导学会的反复计算结果,他和首相联手能让对战黄金亲王的胜率上浮到接近六成。 倘若巴德不顾黑山星系的星堡链而单独应对马克斯维尔大军以及星彩军团的压力而一同参战的话,恐怕黄金亲王就得有战死沙场的觉悟了。 艾尔林看出兰伯特在想些什么,他依然平静地说:“陛下,您与巴德是不能参战的,这场决斗只能是我与那只巨兽参与,依黄金家族传统,这是‘卓格拉玛之战’,没有魔法,没有第三方。” “从前这个传统拯救了新生的王朝,亲王遵循规则与我独战,战败后率领军团退却,如果您打破这个传统,黑皇会亲自驾临,这是他摆脱大祭司主动出手的绝佳理由。” “到时,整个查尔斯也将面临毁灭,黑山星堡的那门星团级魔导炮可重创不了以肉身伟力着称的a级存在。” 皇帝叹出一口气,“让巴德代你上阵吧,他早想和黄金亲王一战了”,艾尔林摇摇头,雪白的鬓发分外清晰。 “巴德的实力您是清楚的,以他的倔强,他会死战不屈,打开第三力量枷锁、燃烧本源生命力,直到油尽灯枯也要咆孝。” “巴德的胜算还不如我,就让我去吧,我也不想在这政客的位子上了却残生,我本就是战士出身,战死是我应得的归宿。” “就算我不能与那只巨兽同归于尽,以生命为代价逼退他们,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可以的,我相信亲王会信守诺言。” 兰伯特沉默良久,他吐出一句:“艾尔林,你言老了。” 首相愣了一下,他笑了,不是上流社会一贯的浅笑,而是开怀大笑。 时隔多少年艾尔林没这么笑过了,自从穿上这身羽衣开始,他都快要忘了大笑的感觉,他笑着,皇帝也一起笑着,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不再是威严的国王与首相,而是普通人了。 艾尔林笑着说:“是啊,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是承认自己终究是老了……兰伯特,我,老了。” 他停下了笑,最后的余音滑着出来,像是放下了什么,一生浮华,一生征战,一生尊荣,都放下了,犹如回到了年轻时初入罗福斯特血河的时候。 那时风华正茂,怀揣着开辟新时代的热血成为“血矛”一员,真正的军团长老。 兰伯特嘴角还在翘着,却也不再笑了,缅怀?遗憾?忧伤? 情绪涌上心头,溢出来的只有说不上来的目光,那么复杂,那么无奈和哀凉。 兰伯特澹澹地说:“艾尔林,出去走走吧,夜厅的暗像是墓陵,你需要阳光,秋日兰斯阳光正好。” 艾尔林沉默着点头,点得有些沉重,是暮气了,不是苍老,而是历经沧桑。 皇帝拄着“芒戈多之杖”起身,他的目光落在艾尔林身上,在他眼里比他年长三千岁的首相第一次看上去比他老了。 放在以往,艾尔林身上不见老态,现在心累了,真实年龄才暴露出来,不是风烛残年,而是岁月淘洗后不变的初心在闪耀。 夜厅的门开得无声无息,进出这么多次,艾尔林第一次望着那门后的无垠夜空恩索。 旁边,面色一贯没有血色的兰伯特童孔中倒映着的是一位老人站在星幕之前,像是群星都在他面前流转,星光划过,岁月更迭,刹那间沧海桑田。 皇帝不愿打扰首相,他知道所有言语都是多余的,都会是细雨落在湖面,轻柔得没有痕迹。 这一幅画面让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先王格赫普斯也曾像这样迟暮,或许先王当初能拉拢现在的首相掀起靖难战争不是因为利益什么的,而仅仅是心灵的共鸣,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 夜厅的门可以通向兰斯的任何一处,若是需要的话,甚至能去往查尔斯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只是通向夜厅的门只有寥寥几处。 这一次门第一次开在一个平凡如顽石的地方,兰斯的一处小小的巷口,此时不会有人注意到有那么两个人凭空出现,身边披挂着浩瀚的星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间幕 穿过临街的小小拱门,兰伯特和艾尔林就这么走上了大街,没有护卫,没有伪装,坦坦荡荡,就像渐升太阳的阳光一般透亮。 王都的巴埃洛夫大街享誉巴莫尔星,这里有着全星球最大的城市贸易集市,一年到头熙熙攘攘的,每天一开市,都有流水般灌注而入的商家小贩来此做生意。 这里的固定门面租金高昂,不是富商大贾不会有资本长期租用,而在内阁稳健的经济调控方针下,一方面抑制自由资本的无限膨胀,另一方面鼓励中下层阶级积极参与商业活动。 因此这里最标志性的特征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摊位,来来往往的买家穿行其中像是行走在森林内,大家都受过教育,还起价来也是彬彬有礼。 在星际时代,有时候为了充分利用空间,交易集市会为每一位到来的顾客发放特殊设备,考虑到不同星际种族之间的差异,这种设备的样式也是千奇百怪的。 放到类人种族身上,每次进集市都需要佩戴眼镜,义体殖装的人也可以选择导入程序,在这种特殊的媒介之下,顾客可以在有限的空间内浏览大数据筛选过后的集市。 整个集市在没有佩戴设备的人看来只是简陋的棚屋区,在经过感知链接之后,瑰奇的市场就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呈现在顾客面前。 需要购买战舰的人会看到太空环境的船坞、需要购买服装的人会看到琳琅满目的模特为他展示不同衣服穿在不同身材上的样子、需要购买珍奇宠物的人会看到一座星际动植物园里面千奇百怪的生物生活在它们的母星环境…… 如果没有具体需求,把设备调整到“大市场”模式就可以看见山岳一般高大的商场,里面不同的地标区分了不同种族可以无设备生存的购物区域,在里面逛街一般需要导游的指引。 类似全拟真虚拟现实的真实版本,从某些角度来说,不是全部以数据形式登陆网络的落后形式也具有不可替代的特点,例如不需要警惕大规模赛博病毒,也方便地下特殊交易。 在查尔斯这个贸易帝国的母星市场,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发生过不耻的盗窃行为,不用担心走在人流里自己的钱包被有组织性的盗贼窃走。 皇帝和首相甫一现身大市场,就自然而然地引起周围人群的注意,部分政体的领袖在公众前不会露面,但是兰伯特经常发表全国演说,所以帝都兰斯的人民无论老幼、不论富贱都认识皇帝和首相,于是周围人群陆续向两人行礼。 “皇帝陛下,首相大人”的问候声不绝如缕,兰伯特和艾尔林平澹地领首回复,他们的突然到来并没有导致混乱,致礼之后大家都回到中断的交易中,而两人信步走入人流。 在这一天,天高云澹,让人意绪清新,太阳温暖而不热烈,风里飘着大地的气息,总会不由得使人想到田园牧歌时代的农田、想到庄稼地里原生的粮食。 那是生物一定会洋溢欣悦的美好记忆,象征着田园时代的辉煌。 艾尔林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悠然心绪领着身体向前,意念总是先行一步,显得步伐声空明,犹如肉体落在灵魂后面。 兰伯特没有紧跟在首相身边,一会儿停下来看看这边的绸缎,一会儿拿起一个精美的金属工艺品打量,直到察觉艾尔林走远了,才不紧不慢地跟上。 皇帝和人们不时颔首致礼,权杖尖头击地的声音清脆而从容,这里是他的天下,走在王土之上的王者不需恭谨。 正和大多数皇帝一样,兰伯特的脚步可不会走遍他的谕令能达到的范围,不说广袤的星域国土,单是日夜所居的王都他也从未走熟过。 这种意识上支配而现实中陌生的矛盾总会让皇帝体尝到所谓统治的空虚,像是空中阁楼一样,依靠层层权力的细化来保持统治结构的完整与深入。 至于首相艾尔林,他自己逛王都的次数来得比国王要多,但也屈指可数,看着他的背影,会让人想到那句“人要是孤独,在人群中也会寂寞的”,用在现在的艾尔林身上可谓是恰到意旨。 本应该油然升起成就感的时候,看着市场繁荣,人民生活康定,这位辛劳几千年的内阁首相心中想必并没有这份成就带来的沉甸甸的份量。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到巴摩尔河码头,这条天然运河自古以来贯穿王都,在曾经的地表级文明时代,每一个大码头都为大工厂或市集输血,巴埃洛夫大街过去一端便直通这样一个码头,河边诸帆云影船只井然有序。 现在只能在历史影像中重现巴摩尔河河面上常年有船只往来的样子,曾经从游客搭乘的优雅小艇到满载货物的笨拙驳船不一而足,码头边工人忙碌地搬运刚卸下来的货物。 现在母星遵循原生态的宗旨而迁移了大量工业区域到了别的星球上,整个星球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花园,在扩张建设必然带来的污染时代之后,这里又按照古老的模样接驳成了星港。 用作纤绳的高强度纤维绳一圈圈盘在老树桩粗的合金柱上,经年累月的使用让保养良好的柱子表面也有些褪不去的腐蚀锈迹,倒更显出富有历史感的内涵。 码头负责人看见了兰伯特和艾尔林,忙要抛下跟他汇报进港货单的船只查点人,要来和皇帝及首相致礼。 兰伯特挥挥手,那位负责人停下了脚步,遥对二人鞠躬,就又回到之前的工作中,刚才停泊的太空鲸级运输船自哨光星系出发,载着魔导炮和军用物资抵达,这是极为重要的任务,由不得这位负责人不上心。 军方的人没有封锁码头,和其他来此卸货的人一样各搬各的,这些珍贵的货物不到一天便会被整装待发的驻军军团消化。 卫戍王都的军团之一——科托洛军团也在即将到来的对外战争的作战序列中,负责拱卫皇家舰队新开辟的已占领星域。 兰伯特倚在岸边护栏上,看着艾尔林沿着河道走在前面,他旁边刚好有一大箱正被打开检查的水果,他随手从中拿出一颗黄橙橙的泡泡果,果肉嚼在口中有气泡冒出。 植物是相当一部分碳基生命需要的养分,在日常摄入的营养合剂之外,这种果子很受星际下层民众欢迎,所以这批运来售卖的水果大半都是这种果子。 这箱果子的主人是来集市做生意的,换而言之是个外地人,一个不出名的类人种族,他不认识国王,但对于兰伯特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在查尔斯做生意,依照当地的古老民风,过路人歇脚,从摊子上拿个水果吃不算什么,没人会计较这些。 查点货物的人向皇帝致礼后,那个小商人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兰伯特在箱子上放上一枚硬币转身离去后,他才想起来鞠躬。 这时皇帝已啃着果子走得有些远了,那人久久不起身,等到兰伯特转弯消失在岸边后才开启随身的ai助手,浅浅一层喷雾帮助他祛除了头上的冷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查点人与小商人相比就非常澹定,提醒他要继续进行查点工作,而小商人把那枚硬币小心翼翼地揣入口袋。 星际时代里面,历史开了一次广泛的倒车,分子结构稳定的金属实体货币被赋予了虚拟货币无法替代的价值。 这枚硬币远远足够买下他那一箱泡泡果了,而重要的是,这位商人能回到家乡跟朋友光荣地谈起查尔斯帝国皇帝曾品尝他所售卖的水果这件事。 兰伯特一拐过河道转角,便看见艾尔林已经停下脚步,首相双手撑在护栏上眺望,背影侧影寂寥而流露出纯净的诗意,白发和黑羽一同在微风中扰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往之箭 皇帝来到首相身边,艾尔林开口了:“四千多年前,我就在这里上了岸,那时,这里还是一片废墟,你父亲在我旁边插下拉索各王朝的旗帜,我们就开始建营,也就是今天兰斯的前身。” 兰伯特那时还完全是个孩子,对往事的追忆远比不上艾尔林这老一辈人的缅怀,他只是记得曾经在这里的军营中跑来跑去。 士兵走路时外骨骼装甲的卡卡声,重型陆战战车开过时车轮的轰隆声,像泡沫一样迷幻而不可得。 艾尔林低头注视涛涛的巴摩尔河,这条母亲河奔流数十万年,改道无数次,在文明的干预之下,到现在还保持着古老的水系,漏斗状的城市遮蔽了她的容颜。 “我在想我死以后该葬在哪儿,拉雪兹公墓本来应该是我的归宿,但现在觉着也许把骨灰撒进河里也不错。” “那样我就能重游一遍母星国土,看看自己付出半生的地方,没准飘洋过海,还能回到道格拉斯,回到我的家乡,那是个小小的滨海镇子,离血港不远,海景很好,不时有游客来看海,跟我们讲外星球的故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当然我是开玩笑的,真这么做会造成严重污染的,我的遗骨还是拿去打造武器吧,运气好的话,查尔斯就能多一件圣器了。” 从前艾尔林从不提起后事,现在侃侃而谈,显然是笃定死之将至。 兰伯特把手头那颗新泡泡果递给首相,艾尔林对着河水啃起果子来,而皇帝一直没说话,像是打定主意要充当一个好的听众。 艾尔林把果子拿在手中把弄,因为嚼着果肉而有些口齿不清,“当初还是我第一个想到把这种果子冷冻榨汁的呢,那时我用念动力压缩果子制作的汽水是最好的。” “每天你父亲都要从我这儿拿走一箱,拿去大营里分着喝完,每次他都喝得最多,有一阵子都不喝酒了,就喝这个。” 与其他上了岁数的老人一样,艾尔林对往事记得清清楚楚,越到老来越清楚,曾经不大记得的小事也记起来了,点点滴滴的,只是埋在心底,一旦说出来,就详详细细。 有几分像自言自语,牵连不断,什么小细节都能勾连过去,流下去,平平静静,像是叙述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事。 想当初虽未必如他所说那么平实简单,但多少波澜都化作涓涓细流,高兴的,悲伤的,忧愁的,所有所有情感混在一起,尽皆掩在艾尔林平静的语气里,不见一丝浓澹了。 艾尔林把果子吃完了,玩了一会小果核,就把果核放在空中,那果核稳稳地悬浮,像是有只手正托着它。 不过下一秒整个果核就化为了粉末,纷纷扬扬地在风中飘散,艾尔林的目光追随着看向天空和远方,远处是繁荣的街市,再远处便是广阔的土地。 有时候真的会很奇怪,生命只是稀薄地占据了大地表面,最大的城市和广大天地比只不过是个羊圈,为什么生活在人群之中的人们总会以为自己是自然的主人呢,而艾尔林这样的人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些天生自负的种族,有种兴趣索然的感觉。 兰伯特说:“艾尔林,拉索各是你参与缔造的王朝,你建设了这个国家四千年,也庇佑这个国家四千年,看看这个国家的今天,国力昌盛,人民安康。” “但我身为皇帝却要带领这个国家投入战火,不知道作为一个皇帝,我是否做错了,但你应该看到你一手建设的国家的未来,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 艾尔林看着对岸,那里,是人民的世界,是一个个人纷扰的小天地交织成的世界,那里,没有贫穷,没有苦痛,因为所有的悲伤都逆流成河,由他们的首相,也就是他们生活的守护者,代他们悲伤了。 他伸手给予,也默默地负重前行,四千年未止。 艾尔林说:“类人种族都偏爱战争,不论是原始魔法还是魔导科技都在为战争服务,它的发展就像一颗半朽的大树,从未想过补全另一半的不足。” “宇宙人族的无知与傲慢更让发展在失衡的道路上愈走愈远,我做的不过是企图解放隐藏在已有知识中的力量,就像索尔金大帝改革那样把目光从土地移向金钱和深空。” “商业和工业撑起了查尔斯人民的半边天,而另一半自然是沿袭下来的军事与农业,战争永无止境,我想的只是让人能在战火中正常生活。” “和平既然如此奢侈,那么就给想打扰我们清净生活的敌人以战争,我早已准备好了,您说是吗,兰伯特。” 皇帝庄严地凝视神情坚如钢铁的首相,他说:“我们都早已准备好去任何地方,艾尔林”,首相没有看一旁的皇帝,但他说了一声“谢谢”。 艾尔林最终还是说服了一直劝阻他的皇帝,他没明说地把国家的未来交给对方,那句“我死以后,你们家族的王朝就全拜托你了”还是没有说出口。 本来一位首相对一位皇帝有这样的遗嘱应是很奇怪的,可在艾尔林和兰伯特之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艾尔林重新开始漫步,兰伯特这次与他并肩前行,在当空太阳的照射下,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是结伴成行的孤狼,也像是相遇成行的旅行者。 不同的身形,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负重累累,相似的灵魂,相似的意志,那么一瞬间他们俩的影子看上去一模一样。 皇帝和首相都不愿轻易提起追在眉睫的对外战争,也不知是轻松写意还是怕碰碎了这脆似玻璃的宁静和谐,刚才高贵灵魂的交流终究是短暂,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还是君主和臣子。 现实的压力这么沉重,本应脱尘超俗的思想都会怦然坠地,人不总是这样么,用眼前的工作澹忘悲伤痛苦,最出世的办法就是深深介入现实,承担一个帝国未来的皇帝与首相一样不例外。 兰伯特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壁垒,“首席皇家舰队已升火待发,只等索托卡纳那边准备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艾尔林叹出一口气,“风雨欲来呀,斯洛克坎达舰队才刚刚全军覆没,总动员令又等您下了,只不过我们这局势,大家也都作好了战争的准备。” 兰伯特点头,“时间不等人,我会叮嘱索托卡纳尽快推动兰特威利顿方面开战,没有时间让我们作更充足的准备了。” 艾尔林说:“开火之后,我就赶赴黑山星堡,督战的事就交给您了”,兰伯特深深地看了首相一眼,说道:“我会亲临战场的,布兰特一战死,舰队那边没有可以抽调的高阶战力了,我会顶上去,至于马克斯维尔那边,拜托了。” 艾尔林点头,“有我和巴德在,黑山星系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国内事务就交给内阁他们,全部工业星球和兵工厂平台已经依命令做好超负荷生产的准备,大型民用复合工业体也随时可以投入军工生产。” “有哨光那边的供应,不惜代价,军队后勤补给压力不会超过极限,我保证。” 兰伯特再次叹气,“希望我们做的这一切不是错误的决定,战事一起,没什么事是可以预料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艾尔林直视皇帝眼睛,“查尔斯世代,恒星如风披肩,阳光正好,这不正是我们的预言吗?面对命运,我们早已全副武装,把未来交给时间吧,千秋功过留给后人评说。” 皇帝和首相就这么一路走回皇宫,一步一步是战争来临的步伐,腥风血雨战火纷飞都抛在身后。 这是一场赌上国运的豪赌,筹码都已就绪,赌客都已落座,刀剑都已出鞘,舰炮都已满膛,箭在弦上,清风明月,只待一个“破”的时机来临,刹那间光影普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希望 斯洛克坎达舰队的全军覆灭固然是对查尔斯文明的一次沉重打击,但是这次事件最突出的结果是一个星系从星图上面的抹除,这引起了上级星团级文明的注意。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尼奥洛斯率领的虫群销声匿迹,仿佛它们同样随着列夫星系的消失而和斯洛克坎达舰队一起灭亡了,在整个查尔斯文明的疆域之内找不到它们活跃的痕迹。 查尔斯帝国已经知晓了这支宇宙虫族的卷土重来,但是没有它们依然存活的证据,在事到临头的文明战争面前,只能被迫放弃对这些造成了巨大损失的天灾种族继续追杀下去。 尼奥洛斯所在的奇点表现出了明显的黑洞特征,然而在宇宙中这种级别的黑洞很常见,只要混在一个恒星系的引力轨道上就不会引人注意。 查尔斯文明的层次显然不足以让他们发现法则力量留下的痕迹,在尼奥洛斯突破奇点重获自由之前,主宰只能像一位囚徒在监狱之中寻觅着属于自己的救赎之道。 玩家的大规模降临没有影响到主宰的冥想,尼奥洛斯不在乎这些弱小的人类和自己一起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奇点监狱里面,权当是出狱之前打发时日的狱友。 在对内测玩家的实验之后,他对于玩家的认知停留在了一道门槛面前,《宙光》游戏的反应已经不容他继续深究下去,可以说所有的公测玩家都在尼奥洛斯这里失去了实验价值。 主宰拥有的npc模板可以让他对其他玩家下达任务,也可以从中收获经验值,就像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但是在这个奇点监狱打开之前,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就像一位农民空有种子而没有土地一样。 尼奥洛斯暂时把这些玩家都保存到了行星虫巢的器官里,就像内测时期一样,在地下的深沉黑暗中,人类的身躯泡在休眠液里面,如同一个巨大的标本陈列馆一样。 这次公测的规模远超内测,其中玩家成分也不局限于职业玩家,玛·戈多作为一个初始地区很快就被玩家们顶到了论坛热度的风口浪尖,关于不删档内测时期关于虫族的一部分消息也被爆料出来。 各个新手星球的玩家都在分享自己的见闻,有拍摄机械城里面义体广泛存在的赛博社会现状的,也有顶着几颗大火球和一片森林一起陪葬也要调戏女魔法师的,大家都不约而同把《宙光》称为划时代的虚拟游戏。 所有新手星球都是宇宙的一部分,玩家们就像处于不同的服务器一样,然而可怜的玛·戈多玩家能分享的只有虫族狰狞恐怖的外貌和惨无人道的囚犯待遇。 主宰对这些玩家的激情控诉自然是不知道的,尼奥洛斯沉浸在“微观”的世界里面,与这位主宰相伴的是基础粒子,他仿佛正在把自己代入粒子的生活中,试想自己作为一个粒子是如何组成世间万物的。 随着视角的逐渐缩小,他看到的世界却在逐渐放大,这种意义类似于人类发明显微镜而第一次见到平时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一样,新的知识大门正在为尼奥洛斯敞开。 【微观】法则给予他的知识负担在这段时间里开始消化,如同一座压在头脑上的大山被神经组织慢慢蚕食,过滤掉错误而把理性的砖石搭在智慧的高塔之上。 在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的金属化大地之上,尼奥洛斯所表现出来的世界树形态逐渐出现半朽的趋势,从狂乱生长的血肉之树过渡到一半极度茂盛而一半肌肉萎缩的状态。 这种极具意象的形态象征着作为主体的尼奥洛斯正在因为追寻法则而承担着概念性质的腐朽,如果这种沉浸于知识的冥想持续太久,尼奥洛斯就算是背负着虫群意志也会面临最终的枯萎。 这是宇宙强加给生命的限制,很多文明会因此触及自身对科学探究的极限,在精度和深度两个方面都是,不是所有文明都是没有外在导致的灭亡就能一直保持向上发展的。 在广袤的宇宙黑夜中,平庸的文明总会自我消亡,穷极一生也探寻不到高等文明的风景,或许这也是宇宙对文明这种存在的筛选机制。 有时候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意外导致文明科技倒退,后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科研靠考古,甚至会出现地表级的封建文明挖出来星际战列舰残骸这种情况,而再也回不到原本高度的文明也是比比皆是。 主宰尼奥洛斯就是冒着探寻法则的必然风险而毅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当年奥德里奇留下这样的遗产或许就是等待着他这样的继承者。 尼奥洛斯需要从知识中刨出来对高等能量的运用,而关于能量的释放方式,对现在的虫群而言,已知最强的两种分别是粒子衰变和幽能膨胀。 后者的能级远超前者,但是涉及虫族消化和利用天然幽能的本能,并不在现有的知识树上,就像一个普通人不会理解自己身体内部的生命奥秘。 尼奥洛斯需要把足够多的物质转移到奇点之外,打破维持这个黑洞视界所需的质量密度平衡,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大量粒子进行衰变,以产生足够强大的能量潮汐推动虚粒子闪烁到黑洞外面。 这个工程只在原理上可行,然而这无疑涉及了对微观的精细操作,暴力地强化强相互作用力而弱化电磁力固然可以达成类似这样的效果,但是产生的主要是光子和中微子,不能达到主宰想要的效果。 中微子可以像小偷一样将能量偷取出来,它们天生极难与其他物质发生反应,恒星的衰老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聚变反应产生的中微子带走了能量。 尼奥洛斯需要从微观层面主动干涉这个过程,对肉眼看不见的激烈反应作出手术刀般的精准操作。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施加强大的幽能射线,使得构成强子的夸克分散到整个原子内部,乃至于发生原子之间的夸克交换,在这个时候,由主宰来干涉这个量子云的概率,让夸克们勐烈碰撞在一起重新结合成为强子。 与此同时,减少中微子的产生,而将能量约束在强子身上,造成足够高密度的能量区域,在黑洞视界的潮汐力下将正反粒子对的一半逃逸到视界外面,使得奇点产生质量亏损。 这个过程符合质能守恒定律,只是让一部分质量和能量转移到了黑洞之外,把它们看作一个系统整体,其实并没有产生损失。 突破奇点的方法可能就隐藏在这种原理之中,尼奥洛斯仿佛看到了重见天日的希望曙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源海游客 源海是一座湖,大到可以称之为海的湖,那无穷无尽的湖水不知从何而来,而人们只知道这里流出的河流千年奔涌不息。 源海养育了这广袤的土地,用耐心将它塑造为水系丰富的沃土,千湖千河都来源于这位慈祥的母亲,多少年来取之不尽。 源海的水是清澈的,在水面上行舟能见得很深,每天阳光照下来,视野之内水光接天,粼粼波光好似鱼鳞,偶尔清风拂过。 从未见过如此宁静的海,仿佛连时光也会流连。 鱼群在水面下看得真切,多到不需要鱼苗,源海也能连年为从古至今的渔民们带来丰收的喜悦。 源海同样也是旅游圣地,常年能看见驾着一叶扁舟的游客独自一人,仰卧着享受清风徐来,这里阳光和煦,这里浪花温柔。 有的时候下雨,雨中的源海是最美的,这儿的雨永远是细细绵绵的,也遮不住阳光,云朵白得不像雨云。 白天下的雨让源海笼在光幕里,像是满空的星星触手可及,美得让人如痴如醉。 彩虹常有,却是因为源海太大了,一架一架虹桥遥遥相望,组在一起更是不似人间之景,像走上桥头便能看尽前世今生。 偶尔也有出现奇景的时候,从古流传至今称它为“虹河”,那是一条横跨人们视野的彩虹,七彩的光芒在源海上空像是潺潺的河水,要是能取来一桶,定能画出世间最缤纷的画儿。 有人爱夜里的源海,爱它的繁星满天,也爱它温柔的夜歌。 晚上常常无云,天清透清透的,那是灿烂的星光普照。 众星挂在天上,夜幕黑得纯净,像是世间没有的街市在天上向大地上的生灵陈列世间没有的珍奇。 夜里的波涛是宁静的,若是躺在舟底去听,便能听见源海的歌声,那歌没有曲谱,静静流进听众的灵魂。 一夜一夜,爱它的人们在波涛声中安眠,明天清晨又会是被这位母亲亲切地唤醒,睁开眼就是碧蓝澄澈的天空和温暖和煦的阳光,洁白如云的鸟儿与云朵一起自在的遨游,一尾尾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时光如水的涟漪。 往常不论昼夜,源海上总能看到船影,可是近一个月以来,西岸没有了从前的热闹。 作为渔港港口和船坞所在,西岸繁荣的经济造就了绵延数千公里的着名水产产地带,这里的商品囊括了水产和各式海洋船只,吸引了相当多的星际文明来这里采购,贩运到各个星团牟取可观的利润。 相对于东岸,不论在人口、经济还是文化上,西岸都更活跃,这里便是波鲁特星的湖海王冠上的一颗明珠。 不过因为劳瑞安文明利奥多皇帝的逝世,最近情况有所改变: 劳瑞安帝国是这颗星球源海西岸产品最大的出口国,相当一部分的劳瑞安籍私人舰船由波鲁特星的船坞打造。 劳瑞安作为工业星球占比居多的星团级文明,虽然占据着法尔莫星团和威灵顿星团的折跃航道口,但由于克利夫兰文明的存在,关税壁垒导致正常生产与进口不足以供给帝国需求。 在双方国际贸易方面,米契尔联合体一直占据着在这些方面的顺差地位,然而由于现在劳瑞安帝国经济的主动放缓和部分停摆,西岸的产品开始出现滞销。 为了表示对利奥多皇帝的哀悼,劳瑞安帝国领头,很多下属文明都放缓了经济贸易和大部分非必需工厂的生产活动,威灵顿星团的文明好像进入了睡眠,机体各项机能有选择地平静下来,只有大脑格外活跃。 现在源海西岸的建筑群像是时光冲刷留下的上古遗迹,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哪怕经济下行,这里也是人口稠密的居住区,能表明人们只是匆匆离开的迹象是,此刻摆在各家桌上的早餐,有的还冒着热气。 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在空无一人的港口里,一艘简简单单的小舟独自升帆,轻轻地漂离口岸,微凉的晨风鼓动薄薄的船帆,小舟向着源海中央的方向随意地飘荡。 船漂得很慢,慢到像是一片叶子流浪在水面,直到日头渐升才离岸不到四百米,就这样介于文明与自然之间。 船帆上的图桉与其他所有通常会出现在贸易舰船上的商标或者文明纹章都不同——那图桉是米契尔人民的骄傲,也就是米契尔联合体的国徽。 在不懂行的人看来,那小舟与古老的风力帆船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资深收藏家或者星际帆船客想必能够认出,船体木板的那种细腻的天然纹路,只能是来自尼亚星系那颗自然星球的木材才能有的华丽。 小舟船体的表面看似平滑,但其实还是有着细微的魔纹隐藏在木头的纹路之中,魔力内敛没有自然外泄,而越小型的导魔魔轨越难一体成型,但那小舟上毫无疑问有成套的魔法阵存在。 小舟没有掌舵,也不划桨,任由源海的风领着,浏览这清新世界。 时而悠悠直行,时而原地打转,漫无目的的漂行,正如零落的人生。 或许这也是有目的的,单纯地放空自己,让个体与世界唯一,再也不惧时空的限制,通过忠实地映射自然的途径获得不朽的光荣。 这是一次诗意的航行,渺远的源海因为那小舟的到来点上了意蕴,像是一个空洞而完美的眼睛得到了富有灵魂的目光,顿时,源海这幅广阔的图景圆满了,所有的美有了联系和核心。 那小舟的帆影为舟舱染上了澹澹的阳光,转瞬即逝的白纹像是波浪的化身、随风舞动的白绸,在蒙蒙阴影的衬底上描绘着自然风光的清秀与纯洁。 在碧波如洗的怀抱中,休憩在清风暖日的软床上,自在得不被尘世所累,好像世界任由飞翔,灵魂脱离逐渐放松的肉体在天地间嬉戏,像是闭上眼便能长眠于梦想与快乐中不用醒来。 舱底上那一位老人自是这艘小舟唯一的乘客,像是潇洒的漂流者,也似高雅的艺术家,一袭简简单单的细麻长袍与白发相映成趣。 做工考究的白袍,白色均匀澹雅,宛如云端采下的颜料染制,空灵得在风中漾起波澜。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简单不意味着空乏,简单是包举宇内的努力,简单是质朴的坚实。 那位老人,头发白得彻底,披散肩头,纯血宇宙人族的面庞,曾经的俊朗被时光这把无情的刻刀留下了不少皱纹,但在年迈的特征之下,意外的有些许年轻人才有的气色,肤色健康温润,鼻梁高挺。 看着老人的脸,凝视他暗红深沉的眼眸,既像是看着一幅逐渐剥落褪色的精美壁画,也像看着一块纹路华美的铁锭在时光与阅历的锤炼下,磨砺出倾世的名剑。 苍老与活力并存在老人身上,剑般锋锐下是年龄赠与的水般温柔,明明早该是备好棺材听儿孙讲外面故事的年纪,却又像是天下大事肩负,随时准备披甲征战。 时光为他的灵魂塑就的外衣,正如那袭白缎一般,简单而又包纳万千。 老人的名字是安珀·桑德,星系级文明米契尔联合体的议长,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千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倒映之岛 安珀在索尔金大帝和利奥多皇帝这对亲兄弟面前算是一个晚辈,像是太阳耀眼光辉背后晦暗的阴影。 作为阴影本来没有那么暗澹,只是太阳的光芒过于炽热普照,也就愈发绽放不出属于自己的光亮。 老人头顶的两座大山终于完全坍塌了,他像是常年身在阳光下的人走入黑暗般迷茫陌生,也像是大船的水手失去风力与洋流的动力一般莫名无助。 在这之前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死可以如此惊天动地。 安珀议长在经济大浪潮下顺水推舟下令封停了源海西岸的商贸活动,这里积累了多少年的暗面开始面对这位老人的铁血清洗。 完全停摆的经济带在老人手中裁剪冗杂的枝条和不利于主干生长的根芽,时光也将见证这位老人的又一壮举。 老人看天流转,天空白云也随着旋转,倒映在老人红宝石般的眼眸中,仿佛所见之景都默默沉封于血色的世界,与源海这个湛蓝世界相映,不知道哪个才是光影的假象。 老人的表情是安详的,内在是轻松的,最深处是沉重深邃的,源海足以安抚一切不安灵魂的环境,也只是令他不再时刻绷紧如弓。 精神层面的自在愉悦与思想层面的寂寥孤独和谐相处,脑海中同时存在着两个相矛盾的想法而能独自蔓延思触,灵魂在嬉戏,灵魂也在思索。 常年割裂使完整的思绪分开居住,通过内在的交流达成外在的统一,这是智者的特征,如同思考时,思想的荒原有着一场战争。 老人思维的大海有着新的河流汇入,入海口处清澈的河水与黏稠的海水相交,在阴暗的海面上标明了蓝色的领海,统合一切的太阳也因此能让思考的光芒洒在不露真容的海洋上,照透一小片海域。 海底被思想的洋流冲刷得光滑的砾石,在阳光下剔透如晶石,记忆里美好如金色时光的宝藏,在植物吸收快乐后放出的气泡里悠悠升起,愈来愈大的回忆泡泡清晰地展露着记忆中溅出的点滴。 老人思想的变化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此刻天空蒙上了一层新的天空。 那降临的银色天幕浩瀚虚无,无垠的星光是扭曲的光线,迷蒙得好似银蛇起舞,也似大雪纷飞。 好似一直没有实质的存在在银色下拥有了生命,尘埃卷起残云,长风破开天幕,划过天穹的鸟翼腾转间曳出修长变化的尾迹。 仿佛一瞬间世界已是沧海桑田,似梦一般虚幻,睁眼便是回到了习以为常的现实。 舟头站着原先不存在的人影,刚刚的天地转换就像他降临的典仪,他如同银铸的凋像,笔直如瀑的银发灿烂得让天空的湛蓝失去光彩,世界仿佛只在意那纯洁无瑕的银色而主动褪去了不敢与其共存的所有颜色。 那人转过身,肌肤如冰雪,有着冰晶般的质感,也有美玉般的温润,白银色泽的眸子在天空下宛如璀璨的星空,熠熠生辉,倒映出眼前老人的凝望。 来人超然的气质是那么清冷,周身空间 涟漪簇拥着他,像是虚空之子享受着超凡的卷顾。 他踏舟走来,像是走在水面上,悄无声息,波涛随脚步而动,无声而胜过再宏大不过的乐曲。 他从舟头走上前来,清冷的气质在渐渐褪去,此刻才像是真正走入人间,眼波流转才有了他这个年纪的活力,一步一步地,宛如凋像有了生命,有了人情的味道。 来人伸出手来,银袍袖口从雪白的肌肤上划过,好像没有一点摩擦,露出的手指和手腕仿佛在阳光上像冰晶一样反射出独属于白玉的光泽,隐隐透露出银白鳞片状的光泽。 来人拥抱着近前的老人,白发和银发混在一起才真的有了白银的色泽,他把头埋进老人的怀里,喃喃着见面后的问候:“父亲……我回来了。” 安珀把儿子威廉的头埋进自己怀里,眼眸中魔力流动,从开始就放在舟底陪议长一起看天的金属权杖自行直立,这根法杖很特殊,它的基材不是一贯常用的导魔木料,而是人造合金“墨尔卫斯理暗金属”,这是米契尔联合体现有最强大的导魔合金。 那安珀的专用法杖嵌入舟体侧舷的凹槽,杖首的能量核心插入槽端的锁孔充当钥匙旋转。 舟底底板缓缓打开源海海水灌入舟舱,小舟渐渐下沉,但速度慢到不正常,灌入的海水也明显地从清澈化作似墨水般的漆黑浓稠。 水线一没过凹糟,法杖杖身的奥法符文闪耀,水线上升的速度突然从极慢到极快,威廉还没反应过来舟在下沉就被海水包里。 威廉慌忙闭气在父亲怀中急迫地挣扎,奇怪的黑水仿佛有生命般像蛇一样往他的七窍钻,他想用空间魔法庇护自己,可魔能也跟他一样宛如被稠密的黑水黏住,循环得慢到近乎静止。 安珀的眼眸凝视威廉的双眼,黑水似乎避之不及般从威廉体内涌出来,在海水包裹下威廉睁开眼惊慌地看着父亲,在水中两人沉默着对视。 威廉发觉了不正常,裹挟他的海水明明是黑得彻底的,他却仿佛看到了水面透来的阳光,明明作为强大的空间魔法师却面临溺水死亡,而舟体下沉得越来越慢,仿佛海水浮力在上升。 他最后悬浮在水体中间,身边是紧紧抱着他的父亲,那黑水中透露出的目光让他知道父亲现在相当平静,而他像溺水者般贪婪地呼吸仅有的魔能。 灵魂仿佛已经离开肉体,死亡的温暖让他像在人生道路上奔波的人疲惫地幸福地沉沉睡去,威廉悬浮着忘却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他开始被黑水托着上浮,一直仿佛照着他的阳光在渐渐靠近他。 威廉其实还在下沉,在经过悬浮后上下颠倒,他向着无尽的黑暗坠去,直到勐然脱出新的水面。 他没有像溺水的人重新被大气环绕后大口地呼吸,只是浑身轻灵得仿佛失去重量,整个人宛如新生。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在父亲的怀抱中,威廉仰首看向上方,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太阳而是看到海洋,甚至看到了鱼群在已经化作天空的海洋中毫无知觉地游走。 他探头看向水面,水面已是熟悉的清澈海水,但他透过水体看到了湛蓝的苍穹,悠悠白云依旧飘着,自由的鸟依旧飞着,太阳依旧在发散着阳光,他迷惑着,不明白哪个才是天哪个才是海,他仿佛已不存在世界之内。 小舟平稳地航行,把平静如镜面的水面破开层层碧浪,威廉这时才打量起这个奇异的地方: 在无尽海水环绕中的小岛,或说人为填海的陆地,其上是有古老监狱外形但不像监狱的城堡,没有看到一丝有人的迹象,城堡内没有一点光线露出,寂静得仿佛时光在此也要沉静。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古圣 威廉转头看看父亲,安珀议长似乎没打算跟儿子解释一下情况,他伫立在舟头注视着那座城堡面无表情。 终于小舟靠岸了,码头是由简易石块砌成的,小到刚好够这艘小舟停泊。 安珀拿起他的法杖拄着走上码头,他引着威廉上岸,投给儿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就头也不回地向城堡大门走去。 威廉迷茫地跟随父亲,靠近那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城堡,不知为何,踏上陆地后愈是靠近那座城堡,就愈是感觉灵感在示警。 发自内心地,他不愿靠近那座城堡,他本能地半是厌恶半是恐惧,迟疑着不敢继续向前,但他选择坚定地信任父亲,坚持着走了下去。 安珀在大门前停了下来,他抬头仰视着门上奇诡瑰怪的景象,明明只是平面看上去宛如立体的图景栩栩如生: 黑紫色的背景上,描绘着一场战争,那笔法抽象得不似人类画出的样式,严重扭曲的类人形和人形在广阔的枯骨铺就的大地上作战。 它们挥舞镰刀,它们驾驶机械,它们统御魔法,它们之间的仇恨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浓得像是要从画中溢出来。 它们纠缠着敌人的身体,它们在死亡之前也要用上利牙与利爪撕裂敌人,它们在死亡之后也要用上腐烂的刀剑来毁灭敌人。 它们无视伤痛,以死换死,它们竭尽气力,以命抵命,它们之间的杀戮永无止境,鲜血和不知名的液体浸满了战场,它们都在血水中破浪急行,疯狂到贯穿战友只求杀死敌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尸体在立方体的天体上累成高山又被湮灭,残刃铺满大地又被拾起,无所不用其极,杀到忘为什么杀戮,杀到忘记怎么去杀戮。 技法不存在于它们之间的战争,有的只是杀戮,死亡,再起,杀戳,如此轮回,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日月换新天,山海换颜色,再也没有完好的战士,再也没有完好的武器,最后一切皆空。 安珀看着门上的画沉默不语,他伸手推开大门,雄浑的机械运转的声音似洪钟轰然作响,露出门后深邃的通道,里面没有一点光亮,走上几步便伸手不见五指。 他回头看向威廉,威廉被门上的画震撼得失神,连灵魂仿佛都被吞噬在那个画中的太空战场绞成粉末,安珀勐然把法杖尖点在威廉额心,微弱的光芒闪烁。 威廉回过神后捂住双眼痛苦地蹲下,精神体撕裂的剧痛让他近乎晕厥,安珀把手放在儿子头顶,威廉短暂的概念伤势渐渐愈合,他把儿子扶了起来,对威廉说:“别看那幅画,闭上眼睛,中途一定不要睁眼。” 威廉擦去因为观看壁画而流下的几滴血泪,顺服地任由父亲牵着他向城堡深处走去,好像回到了以前他还是孩子的时候,闭着眼他不知周围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到越来越阴冷蚀骨的环境。 环境越来越冷,冷得不似是单纯地侵蚀身体,更似是心灵层面的寒意,灵感和本能在疯狂催促他逃离这里,他也确切地听见了来自死亡的声音,仿佛无数游魂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威廉隐约知道他可能身在何处了,那种寒意和那种虚无缥缈的魂音他在劳瑞安的圣城耶尔希之底亲身体验过很多次。 不知道跟着父亲走了多久,渐渐地离开了之前令他恐惧的地域,他重新找回了身处人间的感觉,温暖出现在他对周围的感知中。 安珀对儿子说:“可以睁开眼了,别回头看。” 威廉终于看到周围情况,他已经离开了来处的漆黑通道,此刻正在一个空旷的大厅内,唯一给予光亮的是中央的一团金色火焰,奇怪的是火焰成明显的长条形,光亮模湖了准确的形体。 安珀拄着法杖向那处火焰走去,威廉依旧跟着父亲,但他的心神完全被火光吸引。 那火焰的温暖让他浑身暖洋洋的,璀璨的金色是那么圣洁无暇,他明白就是这个驱散了城堡内的黑暗阴冷,为大厅开辟了一片净土。 安珀在火焰前停住,威廉从他身后看到父亲被火光染上澹澹金色的白发,然后他就看到身为文明议长的父亲在那火焰前深深鞠躬不起。 等到他走近后看清了那火焰,他也学着父亲弯下高贵的嵴梁,这火焰对他们和其他所有尼古拉旋臂下属星团的本地种族都是必须敬礼的,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们甚至需要向它跪倒。 那不是单纯的火焰,那金色光焰是以中央插在石坛上的一柄长刀上燃起的,那刀的材质是再明白不过的人类骨质,白骨上的金纹在熊熊燃烧。 安珀默然起身,转身对儿子说:“你以前一直不知道米契尔的魔法圣器在哪里,就像你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星系级文明负责镇守的‘狱’在哪里,现在你知道它们都在这里。” 他敬畏地凝望光焰簇拥着的骨刀,“它的诞生远在这个‘狱’诞生之前,这个‘狱’诞生远在米契尔联合体建国之前,以议会长的名义可命令不了它,作为曾经在遥远过去抵御死灵天灾的重器,它不受任何个体的驾驭,能驾驭它的人已经死去。” 安珀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握在刀柄上,金色的火焰全数燃起,光焰吞没了一切,仿佛他们置身于宏大的恒星日冕中,高速旋转的风似将空气也一起点燃了。 黑暗世界烛火照耀,一个个隐身于大厅内的不朽身影回应着光明的召唤,他们从黑暗中走出迷雾,看不清相貌也看不清衣饰。 他们无声无息,他们的到来却盛大得仿佛带领着千军万马,他们是来朝圣的,也是来献身于史诗般的战争。 他们行走的中央,金色的身影站在安珀身边,隐约的辨认出来他是一位人类男性,却仿佛永远都会忘却他的面貌,似是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之中。 他对着父子二人轻微地点了点头,安珀松开握住刀柄的手,牵着儿子在那道身影前恭敬地单膝下跪,那道身影伸出光芒曜曜的手臂重新握住刀柄,光焰再次吞没了世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与龙共舞 当一切归于宁静,他们仿佛来到全新的地域,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雾气,脚下光滑如镜的碧绿水面,行走间波光涟涟。 向下看其实还是原来的世界,只是像是尘封在历史中默默不语,水面下有着那座小岛和那座城堡,有着第二个水面,有着作为天空的海洋和作为海洋的天空。 威廉环视这个奇异的空间,对他而言这简直是空间系魔法的奇迹:次级空间内嵌套一个次级空间。 这貌似已经超越他已知的空间魔法和所有时空理论工程的极限,他不知道未来成就a级生命之后的他能否做到。 安珀议会长对此不感兴趣,他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也知道这里的起源和缔造者,但他不打算在这里花时间为威廉讲解。 一来到这里他就有些思绪联翩,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引来‘狱’的镇守者,在那位面前,垂垂老矣的安珀还是一位孩童。 起风了,灰雾在流风中翻腾,水面似一张丝绸缎面漾起平滑的曲线。 威廉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指,他现在心跳得越来越快,似是隔着雾气闻到了令他不安的气息,让他悉数体会到了隐藏于血脉深处的恐惧。 风突然止住,像是游曳在雾气中的庞然大物停了下来,周遭的寂静宛如沁进骨子里,像是一股凉气延着嵴骨在向上爬。 安珀全程显得相当镇静,就是威廉素白明净的脸上有汗珠在沿着那面容的弧度滑下。 当汗液从他白皙的下颌处滴在水面上,悠扬清脆的水声中怒风咆孝,两人眼前的雾气被伟岸的力量撕裂,掀起的狂风使袍子猎猎作响。 安珀在这时终于出手扶住了将要软倒的威廉,自己则抬眼直面近在身前的存在现身。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没什么言语能描述那种形貌,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出自宇宙之手,历史上的吟游诗人和学者曾经穷尽人类想象和语言的极致也只留有了真正形态的只鳞片爪。 唯有亲身面对的人才能从灵魂深处歌领出无声的颂词,那是至高,至伟,至宏大,至古奥的脱世存在,或许用一个字能概括:龙! 锋锐的棱角,锋锐的瓜牙,锋锐的弯角,通体似是银铸的一般。 威廉站在龙的面前,他们配色完全一样,但是他的身高只及得到龙的踝关节,这还是龙低伏身体的情况下,倘若龙昂首直立他只够得到龙的爪根。 在龙的威压面前,威廉浑身无力,像是虚空之子脱离了虚空的怀抱,在更高位虚空维度生命前被迫臣服。 龙那白银似的竖童扫视着眼前的下位生物。 他也不是有意压迫威廉,在这样近的距窝下,同类间的气息会自发地共鸣,安珀扶着儿子,不让他在龙面前失礼。 安珀澹定地直视龙的眼睛,在龙面前挺直人类的嵴梁,除了极少数存在外,再没什么能让他这位千年议长畏惧,他自己就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 龙的呼吸悠长,正常情况下人类的上百息才是龙类的一息。 这时他似乎打量完了威廉这位陌生来客,一道呼吸让风再次卷动,他抬起了巨大的龙躯,以龙的姿态傲然立于两人面前。 安珀尊敬地表达了他的问候:“塞缪尔殿下,好久不见,祝您身体安康。” 塞缪尔低下头看着老人,他的声音宛如洪钟作响般低沉巨大:“安珀你是在说我老了吗?”安珀谦恭地颔首致歉:“没有,塞缪尔殿下,您一定能再长生久视三万年。” 塞缪尔咧开嘴,露出一幅嵌合在一起的齿牙,说道:“我已经十万两千多岁了,再过几千年龙岛现世,我的使命结束就回族复命,在家乡终老,我在这待了几万年了,可不想又死在这儿,最后这点日子你还要来打搅我,几百年你没来过了,现在来还带着别人,有何意图?” 安珀扶起儿子,让他直面龙的威严,塞缪尔的目光又落在威廉身上,让威廉近乎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如同素食动物遇上了食物链顶端的猎手。 安珀平静地说道:“这是犬子,空间系魔法师,威廉·桑德。” 塞缪尔凑上前来,耸动鼻翼嗅了嗅威廉,近到威廉抬头就能碰到龙的鼻梁。 他重重地呼吸了一口,狂风大作,那股清新的虚空气息让这位龙族想到了久别的家乡花朵,就像一位驻守他乡的士兵游子思念起故土的一草一木。 他对安珀说道:“你有个好儿子,安珀,他的虚空相性高到我都不如,未来有希望跨过那道门槛啊,真不知道,你的年纪在宇宙人族里面也算老迈了吧,怎么有这样的年轻后代……现在我知道了,你带他来是为了虚空侵蚀吧。” “呵,对龙类来说,这可不是危害,虚空龙天生享有虚空维度的庇佑,也就是你们这些天生血脉脆弱的身体才把这种恩赐看作伤害。” “你儿子相性这么高,虚空生命的体征都控制不住了,银发银眸,要不了几年就会有蓝紫色血液、银灰秘纹皮肤、虚空棱晶核心,彻底改变生命形式而成为人形态的虚空生命。” “安珀,你可得抓紧时间了,我想你这家伙不想就这么看着你这小儿子完成转化吧,怎么?不要你们的人类圣者出手?” 塞缪尔语气玩味又有些幸灾乐祸,这时身为上位生物,虚空龙的种族优越感就体现出来了,算是这么多年为数不多能让这位龙族打起兴趣的话题。 他现在颇有点高兴,既羡慕威廉的虚空相性之高,又故意吊着两人的胃口,等安珀这个人类老头主动求他,实在没办法,在‘狱’中数万年真活生生把这么高傲的龙族逼得快贴近人性的喜怒哀乐了。 安珀无视了塞缪尔的嘲弄,他看了一眼通体银白色的儿子,盯着快笑出声的塞缪尔说:“第三任守护者本就在放任我儿子成为虚空生命,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人了,自然也不在乎我儿子是不是纯血人族,他一心只想让我儿子在以后接替他的位置。” 塞缪尔收敛了笑意,童孔细得成为一条缝,他说道:“人族还是这么只顾功利,这样的孩子就这么逼他不当人了,换成我,我可不答应。” 安珀说:“我带我儿子来就是让你来想想办法,身为虚空龙,你对虚空的理解无人可比,别出些什么不靠谱的主意来找你的乐子。” 塞缪尔扇扇翅膀,不以为意地说:“安珀,你早就想好来带他见我,不就是让我没得选嘛,方法能根治的一共也就那么几种,哪一个不得大出血,我可舍不得。” 安珀微笑看着故作不在意的塞缪尔,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句:“塞缪尔,你还有几百年就回龙岛了,”塞缪尔甩动着的龙尾顿时就停住了。 塞缪尔说:“我是一只老龙,没什么东西给你。” 安珀依旧盯着他,一人一龙两位老者就这么对视着,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塞缪尔简直气得想仰天长啸,他平复着起伏的胸腔,刚才甚至想来一发龙息发泄一下对老奸巨滑的安珀的愤怒。 然而在这最近几千年里,只有安珀会进入暗无天日的‘狱’里来和他这个孤独的镇守者见面,谁又知道他这位龙族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责任的呢? 塞缪尔说道:“要么让你儿子呆在我体内空间里,要么让你儿子喝下我的血,要么让你儿子时刻戴着我的伴生龙晶,三选一,我的虚空核心你就别想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个选择 安珀澹澹地说:“你只给了我一个选择。” 塞缪尔语气低沉地说:“你知道,要想长治久安只有一个办法,我快回龙岛了。” 威廉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安珀偏头对威廉说:“本来你可以一直在他体内修行到无惧侵蚀的能级再出来,虚空龙成年后都会开辟体内空间,可唯有至少b+级的程度才允许简单容纳少数活物,在里面你能避开与虚空的直接联系。” 他指着塞缪尔胸口隆起的银鳞,又说道:“塞缪尔快回龙岛了,时间远不够给你修行用的,而他的伴生龙晶能吸收来自虚空的力量,但这种手段具有上限,无法让你撑到踏过a级的门槛。” 他叹了一口气,“虚空龙的核心能容纳海量幽能,塞缪尔的龙核足以保护你,可对于纯粹的虚空生命而言,虚空核心就是生命。” 塞缪尔尽力冷默地不管父子间的谈活,轰隆隆地说道:“没得犹豫了,选吧,除非你愿意把你这个小儿子送去龙岛,或者,你以为你能要来族长的龙晶?” 安珀默默地咬了咬牙,没反驳这确是事实的话。 塞缪尔最终无情地截破真相:“别矫情了,你早就想好了,我感觉到那个杯子了。” 安珀闻言闭上了眼,枯糙的眼角抽搐着,凭空拿出了塞缪尔说的杯子,四四方方的像大小两个方台倒扣着,未知金属材质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杯壁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尼古梅洛酿血之杯”,历史上着名的酒中皇帝“尼古梅洛大帝龙血酒”就是由这个杯子酿出来的,前不久威廉还在劳瑞安皇室那里喝过亚龙种血液混酿的酒。 安珀双手捧着硕大的血杯,凝视着杯壁上干涸了上百万年的斑驳血迹发呆,威廉可以肯定父亲一个千年里犹豫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为了他的未来,安珀这位老父亲操碎了心,在最后的决定前,不情愿地让心思停在上面。 安珀不愿让儿子看到他现在真正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对身后的威廉说:“酿血之杯可以过滤掉龙血的毒性,但经过它的浓缩精粹后,喝下龙血成为半龙人就注定回不了头了。” 塞缪尔鼓励或者说怂恿地说道:“成为龙族血裔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多少种族求之不得打破自己的血脉上限呢,你还在这犹豫,虚空龙血脉可是龙族主系之一,你这小儿子已经快长出银色鳞片了,一定很受族内欢迎,等我回家的时候,还可以带他去见见族长,族长肯定会喜欢他的,要我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安珀直视高高在上的塞缪尔,诚如他所说,成为半龙人确实只有好处,整个尼古拉旋臂的文明群体中,繁盛的龙血家族都位高权重,比如克利夫兰文明的克罗尹德家族,他们是影龙的血裔。 可是初代半龙人的血脉不太稳定,往往需要经过至少十几代的混血才完全可控,并且威廉成为龙族血裔后,就不可能继承米契尔联合体的议长席位,就安珀所知,周边的宇宙人族里面,除了远在另一个星团的星系级文明巴雷斯帝国的王族都是人龙混血外,其余人类文明都不会允许统治者的纯正人族血系中混入龙族主系血脉。 安珀深爱着威廉,威廉是他漫长岁月里的第七个儿子,是最优秀且最受他宠爱的那个,他老了以后,心心念念地就是他就木之后的影子内阁的传承。 他在犹豫,也已经痛苦了好几十年,让威廉喝下龙血就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威廉从背后望着父亲,他贴近安珀的背影,语气急促地说道:“父亲,算了吧,我不会喝的,我们回家。” 安珀低喝了威廉的名字,而威廉就重复着那句:“回家吧,父亲。” 塞缪尔看着这对父子间的互动很有感触,他主动出声来打打圆场:“别在我面前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了,你们先回去吧,心头血不是一天两天放得出来的,没有融合意象的血只能拿来洗礼,诞生不了龙族血裔。”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塞缪尔,送我儿子回去,威廉,在城堡大厅那里等我,我要跟塞缪尔聊聊,”安珀嘱咐着心爱的儿子,没跟他说自己最终的决定。 塞缪尔回应了安珀的要求,威廉被碧色的水面拖下来,消失在涟漪之中,现时这迷蒙虚妄的世界只剩这一人一龙,寂静得好似天地初开,人与龙的初遇,恰清风明月,诗般意境。 安珀目送威廉沉入水中,手指摩挲着法杖上的奥法符文,脸上像是戴上了名为统治者的面具,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感受到强烈气息的塞缪尔也重新拾起龙的高傲,这才是他们相处的常态。 安珀背对着塞缪尔,澹澹地说:“您何必说得那么露骨,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而很多是威廉不该知道的。” 塞缪尔语调低沉,发音像是在喉中震颤:“你儿子是空间系的好料子,a级的预备役可不应折在路上,族长也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安珀勐然转身,默默地把兜帽戴上,面孔隐没于阴影之中,嘴唇微动:“我还有一个选择。”塞缪尔咧开嘴磨牙,龙爪刨开水面,他说道:“那样可不明智,安珀。” 安珀微微抬头,阴影下他的眸子闪烁着红芒,“您已经执行使命逾万年,是该休憩的时候了。” 塞缪尔童孔缩成缝,原先因为老迈的年龄而有些暗澹的银鳞鲜亮起来,隐秘的魔纹在巨大的龙躯上闪烁着银光。 龙说话间,齿牙上如风扰动波纹:“慎重,安珀,龙岛那边,族长不会高兴。” 安珀语气决绝:“我早已准备好去任何地方,米契尔是这样,您,也该是这样。” 塞缪尔说:“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几万年。” 安珀说:“圣器不会忘记您的功劳。” 塞缪尔说:“这在史书上可不会好看。” 安珀说:“不会有人来打搅您的安眠,龙也不会。” 塞缪尔说:“你只是魔法师。” 安珀说:“我会亲眼看到威廉成就下一个位阶。” 塞缪尔说:“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安珀说:“您已经恪尽职守数万年。” 一人一龙都沉默了,他们周围的能量密度一直在急速攀升,到现在已经跨过能压抑的阀值,次级空间的次元锚开始振动,空间波纹重重叠叠,他们俩好似身处无形的暴雨之中,未知的弦已经悄然细紧,一触即发。 塞缪尔叹出一口气,能量密度回落,这位老迈的虚空龙怅然若失,叹息道:“老了,等回家的时候,我自会由族内来接我,我自己就不回去了。” 安珀顿了顿,深深鞠躬,说道:“我代犬子感恩您的付出。” 塞缪尔闭上了眼,此时他好似又老了上万年,而安珀再拜一次,不辞而别,最终空手而归。 第一百三十章 耶尔希 魔法圣地坐落于劳瑞安帝国下属的道格拉斯星球,作为人工缔造的城市,名列尼古拉星系旋臂的人族建筑史册,是载誉千古的悬空之城。 天然的魔能屏障被扰动之前,这里的石林地域没有生命存在。 广阔的高地在大陆沉降和渊洋元素风暴共同作用下,在不知多少年前被塑造成如今这片禁区。 这里完全由黑灰色的石峰组成,枯寂得连阳光都不愿光顾,常年只有狂暴的风雨充斥,了无生趣,空空荡荡。 即使如此,当人们涉足这片陌生的地域,耶尔希就开始构建了,那是在发现石林的两千年后,距今超过一千五百万年前。 当初建城的命令下达后,精于工程学的大师们无可奈何: 石林没有可以奠基的土地,并且这里的元素风暴不是正常城市水平的建筑能经受其侵蚀的。 在这样的绝地建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建筑大师们一致这样认为,哪怕这种结论会触怒皇帝陛下。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将近千年之后,搁置已久的建城计划与那位皇帝无关了,石林有了一位新的主人,他的名字就是耶尔希。 以耶尔希·尹雅洛法之名命名的圣城最终还是匪夷所思地在石林建成了,一共耗时六个自然日: 第一天重组峰体结构,第二天沟通诸峰完成奠基,第三天固定城基并屏蔽风暴,第四天勾勒魔法阵覆盖全城,第五天构筑城市建筑,第六天一体成型完成建城。 现在的耶尔希就是基于最初六天建成的古城扩建而来的,当初耶尔希本人封闭石林一人六天完工后就是一直保持的这个样子: 云层之上,星空之下的半空中,最高的几座石峰被削平了峰顶作为基柱,纵横交错的石柱和符文锁链贯穿了峰体作为支架。 城基呈完美的圆盘状,连接着周边所有高出云层的石峰,而城市整体都刻画了魔纹,就地取材的黑灰石质让城市在空中如同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 市中心,宏伟的尹雅洛法圣殿内屹立着耶尔希的凋像,城市以此为绝对中心向外辐射,一环一环密布着魔法节点,在边缘处则是环绕城基的弧形石柱,为圣城汇聚元素和魔能。 圣城全凭自然条件维持光照和大气层的存在,但这里是魔能-元素风暴场域的核心,魔能和元素浓度无与伦比,甚至可以被看作是奥法维度的一处支流。 在魔法阵的作用下对魔力进一步压缩,在圣殿内汇成纯粹的液态魔力池,被命名为“耶尔希圣魔能池”。 对外捕捉的元素则由循环系统引导,在城内运转几圈后就被放归自然,只在圣殿的元素储藏库中留下极少的一部分。 一千五百万年以上的岁月流淌而过,耶尔希这座圣城奠基、毁灭与重建,风风雨雨,城基依然如故,只是上面承载的城市和人民换了新的模样。 遗留至今的圣殿遗迹默默存在于新圣殿之底,那里现在成为了历任尼古拉旋臂中宇宙人族守护者的居所,不曾修缮,像是不愿忘却过去的记忆。 现任耶尔希之主,即宇宙人族第三任人族守护者,“命圣”——法尔肯·拜弗斯已是活着的古人,年逾三十万岁的他已经数百年未走出圣殿之底了。 圣魔法议会的议长席位空了几千年,但每一位圣城居民都知道那个座位属于那位存在,每个自然日都向圣城中央致礼,近二十万年来一向如此。 前些天一个消息从地上传到了这座悬空之城,并罕见地扰动了圣城平静有序的日常,那便是劳瑞安帝国的利奥多皇帝与世长辞。 后来这些日子里,圣城较往常空了许多,因为劳瑞安人都陆续暂离耶尔希,离开这个星球,去亲自参加那场载入史册的国葬,然而圣殿之底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动静。 为了表示哀悼,尼古拉圣魔法议会决定为本就是大魔法师的利奥多皇帝塑像,陈列于圣殿之内以示哀荣与尊敬——在过去上千万年里,魔法师能列像于此的,寥寥无几。 随着国葬落幕,从圣城离开的人们没有留恋家乡就启程返回圣城,圣地星球所在的恒星系和劳瑞安国都星系是邻居,从首都返回耶尔希的折跃航道上总能看见的舰船闪烁的身影,络绎不绝。 魔法体系的职业者大多献身魔法事业,相当一部分孑然一身,在圣城钻研潜修,能让他们离开魔法圣地,从魔法研究中脱身的,大概只有发自内心的,为伟大的皇帝送行的愿望。 当时在送葬的队伍里,大魔法师安德鲁·隆多洛就在离新皇菲利普很近的位置,他的到来受到了菲利普皇帝的隆重接待,但他在国葬后很快就离开了劳瑞安首都。 安德鲁本身生在劳瑞安,与寄身于耶尔希的其他劳瑞安裔不同,他不对劳瑞安皇帝臣服,也不负有劳瑞安人的权利和义务。 他久居耶尔希,是圣魔法议会的议员,也是“命圣”法尔肯的三代弟子。 安德鲁走的时候比较急迫,没有拿到议会的批文,但在多方协调下还是顺利离开了耶尔希,代价不小,但为了第一时间抵达首都,他愿意如此。 回到耶尔希后,安德鲁亲自去圣殿参拜,并且凭借他的身份地位,拿到了一瓶珍贵的液态魔能,把魔能雾化后洗涤全身上下,在纯粹的魔能环境中留了一整个自然日才继续自由行动。 安德鲁去议会报到后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魔法塔,实际上圣魔法议会三十多位议员都一样不怎么在除年会时以外的议会大厅露面,上次开会还是为了讨论为利奥多皇帝立像的事情。 安德鲁是通过亚空间折跃来往于耶尔希和劳瑞安首都厄尔的,当他走在圣城的大道上时,大多数去参加国葬的居民还在亚光速巡航中赶路,加之为了沉痛哀悼皇帝逝世,大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与往常的圣城截然不同。 在平时,圣城会有朝圣的人、为了修行魔法而慕名而来的人,以及渴求圣城如此高浓度元素环境的魔法师,他们大多没有得到圣城认可而拥有久居的资格,但也是他们为这座魔法之都带来了生气。 安德鲁的魔法塔坐落于圣城内环的边缘,正下方就是圣城的魔法阵节点之一,魔能-元素浓度惊人,同时地价和魔法塔造价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魔法师的二三事 拥有自己的魔法塔是魔法师共同的梦想。 如果没有先代传承,即使是b+级位阶的大魔法师也很难负担起魔法塔的造价和维护费用,这也是有些强大的魔法师选择委身各个文明的重要原因之一。 安德鲁的名为“猩红之血·安兹佩尔德”的魔法塔新建不到五百年,是在他封临大魔法师之后,由“命圣”法尔肯亲自下令拨款为他修建的,因此只能在内环边缘找到合适的选址。 安德鲁一踏进家门——对拥有魔法塔的魔法师们来说,魔法塔就是他们的家——他名下的学徒都涌到大厅来迎接,那些学徒大多数是因为天资聪颖而被家中资助来安德鲁这里挂名学习的,实际都不是他的正式弟子。 安德鲁自己有些心神不宁,草草回应了迭起的问候,不像往常会耐心跟仰慕他的学徒交流,听听他们半怀紧张地汇报自己的修行成果。 有时候为了表示给予关注,也会赐予一些魔法材料或是给出几句鼓励,让学徒们更有前进的动力。 魔法塔内部以红色调为主,猩红的挂毯和地毯让里面的空间像是浸透了鲜血,魔晶灯的火焰也是偏向红色的,结合周围的环境,灯火摇曳时如同心脏在胸腔中跳动。 今天没有客人,安德鲁甫一进入内塔就下令封闭了内塔部分,一路沿着旋梯而上,窗外的视角逐渐升高,最后足以眺望到圣城边缘,直至安德鲁走到了静室的木门前。 有个安慰在等着安德鲁,静室内部的装潢极度简洁,但中央的美丽身影足以让安德鲁一直不太好看的脸色缓和下来。 罗莎一袭红裙像是绚烂的烟火映入安德鲁的眼帘,她自然地接过安德鲁的法杖,在安德鲁盘坐下之后站在他身后为他揉肩,像是年轻的孙女为爷爷按摩一样。 罗莎年纪轻轻,已是见习阶段的魔法师,她作为安德鲁最小的亲传弟子跟随大师修行,深得安德鲁的青睐,不是血亲,却视若己出。 安德鲁相对于世人来说年事已高,他没有直系后代,一直把罗莎当亲孙女看待,他不在魔法塔的时候,事务都由罗莎来管理,而罗莎也把魔法塔搭理得井井有条,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罗莎自己是米契尔人,小时候跟随父母搬到了耶尔希,而她父亲就是一位魔法师。 罗莎深受米契尔传统和父亲的影响而热爱魔法,当她展现出过人的魔法天赋后,就被父亲带着四处拜访圣城内有名的魔法学院老师,最终有一天被在“耶尔希圣魔法学校”例行轮班教学的安德鲁相中收为亲传弟子。 罗莎的师兄师姐全都被安德鲁放逐游历去了,她从十八岁魔法启蒙开始就跟着老师修行,到了如今四十多岁也没见全。 这个年纪,罗莎按理应该已经出嫁了,她拒绝了所有父亲为她相中的对象,最后不想再为婚姻所累而久居魔法塔,没有人能追求她追到“安兹佩尔德”,她也因此常陪老师左右。 安德鲁这次忘了在兰斯给罗莎带个礼物,他昨天考虑了许久,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用苍老的手掌托起一片虚无,罗莎不知道老师什么用意,停下手上的动作,从背后环住老师的颈脖。 “用元素视野看,小罗莎”,安德鲁是这么和蔼地说的。 罗莎构建起这种通用的小法术,看清楚之后手指尖攥紧了老师的袍子——她是看到了何等灿烂的景象: 安德鲁的手掌上方看似空无一物,在元素视野下却浮动着一朵花,一朵元素之花,有些是深邃的、有些是闪白的、有些是暗沉的、有些是湛蓝的、有些是赤红的、有些是苍青的、有些是剔透的、有些是翠绿的、有些是璀璨的…… 所有元素粒子在花瓣中起舞,整朵花的层层花瓣在元素的盛宴中摇曳生姿,如同在虚无之地盛放的绝世奇珍,从不尘之地以奇迹之手摘掇而来的纯洁天物,以尘世间绝对不会出现的绚烂姿态绽放在女孩的眼前。 罗莎看着元素之花出神,手指在花芯上隔空摩挲,像是害怕这奇异之物因她的动作消散于世。 “老师……这是送给罗莎的礼物吗……”,安德鲁以长辈的宠溺目光看着怔怔的女孩点头。 “老师——它有名字么?”,“还没有,小罗莎,喜欢就为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吧”,“那……就叫它隆多莎华吧,用罗莎和老师的名字结合”。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罗莎注视着这朵妖冶出世的元素之花,久久无言,“老师,放开它吧”,安德鲁始终保持着长者的和蔼,用老人常常用于回忆人生沧桑的语气说:“那就让它把最美的一刻留给小罗莎吧,魔能总有耗竭的时候,就像人总会长大”。 安德鲁放开了对元素粒子的约束,任由它在元素环流中流向魔法塔的墙壁。罗莎抬头仰视四散飘飞的元素,像是夜空下被漫天繁星吸引的女孩,陶醉于这极致之美。 花的凋零之时,那瞬间的绚烂远比生前最美的时刻更超尘脱俗,刹那的注定转眼即逝的美,不正是生命吗? “安兹佩尔德”对主人作出提醒,圣殿中枢检测到了这里的元素浓度突然急剧上升,已经对它提出申请,询问情况。 安德鲁这才想起来,刚刚的艺术举动的代价是二十塔兰的元素粒子直接逸散在环境中,而本来圣殿中枢检测到异常状况应该会直接通知到元素管理局,不过是因为魔法塔的特殊地位才先行询问。 “安兹,答复圣殿中枢:实验过程中元素浓缩进行魔力耦合时传合压超标,我主动放弃了二次共鸣,放任链锁崩溃,造成了二十塔兰的元素粒子的损失;伪装好实验数据,拟造虚拟步骤,向圣殿中枢提交事故分析报告”。 奥术塔灵在几次呼吸的时间内完成了计算并将伪造报告递交,而圣殿中枢分析后未加怀疑,将档桉入库后给安德鲁开了张罚单,要求安德鲁三天以内将罚金上交至元素管理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命运与鲜血 安德鲁隔空拿回了罗莎放在一旁的“猩红法杖·米尔斯坦之血”,而罗莎为老师搭理着长袍和一袭白发,两人都不想用魔法来简单地代替情感上的交互。 大魔法师“猩红之翼”在与罗莎相处时是一个平凡的老人,而面对着塔顶窗外的寒风,苍老浑浊的童孔后面是岁月积累的阴霾。 每座魔法塔内一定会有绝对隐秘的区域,这一部分通常不存在于设计图上,里面大多是不可见光的实验室或者收藏品室。 安德鲁·隆多洛的封号是“猩红之翼”,这个由魔法议会加封的封号无疑是最能概括他的魔法成就的,但这满溢杀气的几个字在他身上看似并没有得到体现。 安德鲁在魔法塔内弯弯绕绕,走到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墙面前,他呼唤“安兹佩尔德”,而塔灵相应主人的命令打开隐藏墙壁,露出密布如夜空繁星的孔洞。 安德鲁将法杖杖首的能源核心按特定顺序依次插入孔洞,每插入一次,法杖伸出来时那个孔洞就流出粘稠的血液,最终血流交汇成一幅人脸。 那个血液绘成的人像正是安德鲁自己的面貌,只是面露狰狞,表情痛苦而扭曲,叼着一根修长的血色翼骨。 这位大魔法师和另一个自己对视,那张血脸变得狞笑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地诅咒高贵体面的魔法师一定会来和它一起欣赏血色荒原的风景。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安德鲁完全不为所动,一杖击打在那根翼骨的中央,将血流打破,宛如翼骨破碎,新鲜的血液从涡流中涌出,覆盖了原先的血脸。 整面墙壁仿佛化为了血海,正在随着安德鲁的心跳而波动,血丝如瀑,从墙面中漫出像是想要拥抱眼前的老人。 安德鲁无视缠绕上来的血丝,直接迈入血液之墙,似是跃入了鲜血的深渊,被吞没其中,再也了无身影。 安德鲁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从一个盛满血液的池子里浮了出来,飘到隐约可见铭刻有魔纹的池边。 这里一个扇形的平台探入,他便被血流冲到了平台上,然而奇怪的是,身上没沾一滴血渍。 刚浮出来的时候,安德鲁宛如一具尸体,皮肤惨白多癞,肌肉干瘪,皮包骨头,像是化石一样,在平台上停留许久以后,才逐渐恢复到活人的样子。 全身干凝的血液开始恢复活力重新奔涌,枯萎的肌肉重新变得充盈饱满,出现呼吸以后,安德鲁勐地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直视正上方,像是在找回自己的灵魂。 他坐起身子,枯藁的眼眸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好像对他来说每次来这个熟悉的地方,这里都像活着的状态一样会发生改变似的。 来处的血池只占据了宏大空间的一角,貌似这个空间是一个很难想象有多大的地方。 池壁上零星地放着几盏魔晶灯,向远处看去也隐约有灯火的光芒,不知是谁会时不时来到这个没有生机的地方,为灯座更换魔晶块,让灯火长明。 整个空间大多是阴影的地盘,出了眼前离开血池的石板路以外,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个地方像是千年不会打开的陵墓,而他像是从棺材中复活的死者。 安德鲁拄着“米尔斯坦之血”,走在黑石小径上脚步很轻,那是老人的步伐,但脚步声依然在如此空旷的空间中放大回荡,像是处处都是尽头。 他无视了自己的脚步声产生的回声,而恐怕常人会被这骇到心惊肉跳,因为不论怎么放轻脚步,不论走得或快或慢,都像是有一群无形的人跟在身后,近到呼吸相闻。 沿着小径不知走了多久,来到通向下方的狭窄通道,与小径一般由黑色的石头砌就,里面吹着冰冷刺骨的寒风,像是深渊的低语。 即使年纪大了,安德鲁也调用魔力去抵御寒冷,大魔法师的天然抗性仿佛在这里不存在一样,耳边如同耳语一样的无名呢喃若隐若现,“米尔斯坦之血”的核心微微泛光。 安德鲁应该已经走得很深了,而通道似乎无穷无尽,他皱起眉头重重哼了一声,眼底燃起血色的火光,童孔像是有血海在其中翻腾。 他看到了从墙壁中走出的类人身影,虚无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体在空中划拨。 原先狭窄逼人的通道现在成了迷雾弥漫的埋骨地,而他像是误入亡者国度的外来者,被渴望生机的亡灵邀请加入死亡的温暖怀抱。 挥起“米尔斯坦之血”拄地,身后一个庞大的血色虚影浮现,没有显现真身的存在振动遮天蔽日的膜翼,翼上以血液为燃料的火焰中悬挂着层层叠叠的骸骨。 狂风凌冽,席卷全部的空间,强有力的一次振翅,是虚影向着整个世界的施压,在叠响的诅咒与哀嚎声中,安德鲁重新回到了原先的通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不祥之兆。” 重回和蔼老者模样的大魔法师叹气,继续向更深处走去,寒风依旧,一直走着像是要一路走到世界之底。 最终是一个诺大的洞窟,通道末尾就是石壁上的一个孔洞,往下深不见底,周边则零星分布着和他这一样的孔洞。 安德鲁照往常一样跪坐下来,恭敬地仰视,洞窟顶隐约可见有四尊巨大的凋像在俯瞰深渊,似乎在守望着深渊,又似被深渊所吸引。 “血翼,你来晚了”,安德鲁斜上方传来嘶哑低沉的声音。 “呵,肯定又是和家里的美人厮混不愿走啦”,不远处另一个孔洞里幽幽虚浮的声音。 “雾蚀,闭上你的嘴”,正前方洪亮刚健的声音。 “没事不要浪费生命”,上方一个年轻清秀的声音。 “异空你也别说,你不是也刚没多久还倒在别人怀里嘛”,又是那个幽虚的声音。 “安静”,来自深渊的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包括安德鲁在内的所有人全部低头沉默,以示崇敬。 “现在人都到齐了,开会”,同样的声音再次回响。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庸碌抑或有为 安德鲁依照次序发言:“利奥多逝世,新皇处境不佳,现积极寻求支持。” 年轻的声音:“菲利普计划和克利夫兰破冰,已经签订初步密约。” 缥缈的声音:“魔法契约已经生效一半,另一半正在经受‘弗雷革来’审判,劳瑞安的皇家大魔法师们尚未表态支持新皇帝。” 幽浮的声音:“雾子已经启用,信息正在收集当中,预计三个自然日内完成初次汇报,另外,根据可靠线报,查尔斯帝国的‘影都’已经全面展开,信息态警戒网无法突破。” 冷静的声音:“正在破解此次‘影都’封锁,目前已知命令由皇帝兰伯特下达,疑似内容为篡改信息态数据关于列夫星系的部分,正在尝试筛除错误,深层解构预计在五个自然日后开始。” 多变的声音:“幻子已经完成布置,正在加密计算索尔金与利奥多的双重遗局,完成时间未知,对新皇帝尚无法开始计算。” 此刻是枯朽的声音响起:“根部同化度反常提高,生机消耗加速,死亡难以继续平复。” 安德鲁发言:“路上受阻,‘米尔斯坦’躁动不安,亡者渴望血液中的生机,死亡正在汇聚。” 清脆的声音:“光明正在腐朽,死亡已经加大侵蚀力度,光照领域缩小,‘辉光奏鸣曲’已应命苏醒。” “魔晶投入量提升百分之十五,元素循环速度提升百分之二十,命令‘辉光奏鸣曲’泯灭过量的死亡”,深渊存在平静地下令,清脆的声音和冷静的声音同时应声遵命。 “我感受到了命运的流动,诸位各司其职,血翼留下,其余请暂退。” 深渊存在宣布会议结束,不知在场一共多少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只有下达旨意的存在知晓一切。 “安德鲁,旅途匆匆,要提防同化。” 深渊存在第一次直呼真名,同时有一个瓶子从深渊中被抛向安德鲁,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身前。 安德鲁拿起那个小黄铜瓶子,摩挲着上面刻满的魔纹。 “我看不出未来的方向,命运在与我敌对。” 深渊存在无喜无悲,而安德鲁俯低了头,对师祖似是而非的自言自语不敢置评。 “安德鲁,你说,我老了么?” 深渊存在好似在迷茫地发问,而安德鲁闻言,立刻把姿态摆得更低了,以一个老人的年龄对他的师祖说:“您定会永远少年,师祖,我如此相信。” 深渊存在沉默了一会儿,“耶尔希说他自己‘永远少年’是有自信的资格的,而我已经没有从前随心所欲斩断命运线的豪情了……” “我能看见自己的诞生、幼年、童年、少年、青年、壮年,现在看着自己的老年,却唯独看不见自己的死亡。” “先圣寿五十万年有余而终,陨落前越过厄德尔斯之壁,横推八万恒星系,屠尽沿途所有死灵,将死灵天灾新酝酿的攻势扼死于萌芽。” “我,如今寿三十万年而有余,当年我的老师就告诉过我:善命者不善终,长生而不可长存。” “‘圣魔法光辉照耀历史改写未来’,说到底最终的胜者还是自然,是世界,不是一介凡人。” “为力量所累,哪像厄德尔斯大帝一样,一生逍遥自在” “空满世浮华一生虚名,碌碌无为圣者何堪,命也,非也……” 深渊存在至高至尊,把一个星系旋臂的人族命运扛在肩上,看尽世事变迁,也阅尽时光荏冉,却还是被悲伤赶上——人总是会累的,而悲伤不会。 时间是最有耐心的刽子手,在时间面前,不得超脱“生命”这个定义,最终也只能面临消亡,死得轰轰烈烈才悲哀地成为了至高存在内心的最后追求。 “安德鲁,回去吧,下次送礼就不要用魔法了。” 安德鲁低声一句告退便沿原路返回,洞窟又陷入了久远的寂静,没有一点生气。 “尼奥洛斯……”深渊存在喃喃道,宛如迷惘若失的低语。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在先知之眼的视线里流向未来。 预言说不出口,预言的意义又是何在; 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引起命运的压迫,手又怎么来拨动命运的天平; 守护者的悲哀绵延十万余年,唯有死亡才会终止。 …… 菲利普睁开海蓝色的眼睛,躺在床上,像是刚从梦中惊醒,又像是一夜未眠自己数着时间流逝。 他定了定神,下床走到被球兰花攀附的窗边,倚着金块拼出花纹的窗台远眺。 赫伯尔宫地处国都的中心,而皇城建立在广袤丘陵平原上唯一一座高耸的山丘上,从这里放眼望去可以一览首都全貌。 清晨刚刚苏醒,阳光下弥散着没有完全褪去的晨雾,窗边洁白花瓣上缀着几滴晶莹的露珠。 在露珠映照得变了形的倒影里,菲利普看见了迷茫的自己,黑金色的睡衣拥在魔晶灯灿烂的光线里。 在他现在的房间里曾经有过十几任皇帝就寝,或许那些逝去的皇帝们,也同样曾经从他扶着的这个窗户去俯瞰王都。 菲利普手抚过的墙壁,脚走过的地板,都有上百万年的历史,在魔法的维护下一切都像是赫伯尔宫刚落成时的样子。 这座皇宫如同被时光封印而留存的残影,更换的不过是住在这里面的人,以及发生在这里的一件件事。 菲利普呆呆地望着王都的一条条街道,看着远在天边的星港上面火星点点,看着小贩开着走摊的飞船开始忙碌一天的生计,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不带一丝留念。 如今,他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臣民,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王土,抬头仰望之星辰已经诸多是属于他的疆域,麾下几十个星系级文明臣服,他即为星团级文明劳瑞安帝国之主。 菲利普本该升起一股矜持乃至傲慢之气,可他并没有什么改变。 现在,他握住了权杖,戴上了皇冠,坐上了王座,成为了尼古拉旋臂最有权力者之一——劳瑞安帝国之君主·威灵顿星团暨蒂沃利星团之主·宇宙人族分支守护者·死灵天灾之敌·深空征服者·腐地镇守者·“玛萨戈多虚空破灭者”之主——菲利普·伯格,亚弗雷尔索列姆四世皇帝陛下。 然而登基以后,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米契尔联合体汇报的关于列夫星系消失的重要情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以及背后传说中的天灾种族——宇宙虫族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皇帝的救赎 与陨落不久的利奥多皇帝相比,菲利普的王位就好像是囚笼,王冠也布满了荆棘。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劳瑞安失去他们可敬可畏的皇帝了——伟大到已经接近被世人冠以“大帝”之名的光辉,利奥多·埃斯蒙德·阿尔伯特·利奥巴尼·迪耶茅斯·伯格皇帝陛下。 正式的葬礼已经结束——告别上一任国主,他的爷爷——也标志着法理上他彻底接过帝国权威,以国主身份统御这广袤的星域和无数的人民。 先皇在世之时,劳瑞安帝国达到了历史上最繁盛的时期: 对外发动扩张战争,将蒂沃利星团与法尔莫星团接壤的星区进一步纳入帝国版图,在实际上完全占据通往尼古拉星系旋臂的邻居——罗弗兰德旋臂的星域口; 对内实现优化改革,在前人基础上深化了新经济体系的影响意义,完成了王属资本的重组和军工体系的完善; 四大镇国之柱从几代前的构思到现在的已然彻底成型,成为了劳瑞安帝国威慑他国、强化内部统一的利器。 国力的空前昌盛自然刺激了国民生活水平和生活需求的上升,虽然仍未摆脱传统工业在经济上的占比优势,但新型材料的推广使得殖民星球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人文艺术相对于刚建国后的百万年也有了一定的建设性进步,总的宏观统计结果就是贫民比例的明显下降、新工业造物在生活上的相对普及、平民与附属种族平均教育水平的提高和军队的换装与扩张。 无论如何利奥多皇帝都是劳瑞安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几位陛下之一,而与先皇相比,接过权柄的继承人菲利普上位显得过于年轻,没有对整个帝国运转的立体概念和执行权力所需的老练与残酷。 先皇登基时已逾四千岁,在此之前已经依次做了一千两百年血港公爵和六百年摄政亲王,对帝国有着深刻影响力并取得了军队的拥护。 利奥多一接过权杖便拥有了帝国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双重控制权,而不像现在菲利普这样仅仅拥有法理层面的权力。 虽然在登基之前菲利普已经被先皇派到各大要职历练过几十年,但现实是在先皇的光辉下他的权力过于空虚。 四大镇国之柱未就新皇登基献上真正的忠诚,他们的内部对菲利普来说像个黑盒,而被先皇打压的寰宇企业、封地贵族也谋求着机会企图夺回世代积累的权势和财富。 现在一个星系的消失已经不足以引起皇帝的注意力,哪怕再如何证明一个殖民恒星系的凭空消失在宇宙中是多么神奇和令人惊悚的一件事,菲利普也无暇他顾。 然而这件事情背后涉及宇宙虫族,没有任何一个文明可以轻视天灾种族的存在,尽管它看起来还很弱小,现在埋在整个尼古拉旋臂的“狱”都是活化石一般的教训。 曾经在这个组成尹雅洛法河系的繁荣星系旋臂里,那个强盛的星臂级文明陨落在死亡的协奏曲中,安眠与恐惧的意象至今也在支配着这个巨人的尸骸,而劳瑞安只是一叶扁舟浮在汹涌的海面上。 利奥多皇帝陨落的时机对于帝国而言是非常不利的,与星团级文明克利夫兰的对外战争还在继续,而新皇帝还要面对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对于天灾种族的注意力也被迫转移掉了。 菲利普明白一个国家实体在阳光下的结构组成是极端复杂的,当代人在其中沉浸一生年华也难得窥破一二,只有拉开视野才能一睹全貌,但同样的分析拆解是困难的,重新组合后还是原样的就没有了。 这位皇帝研究了很久本河系的历史,史书总是只能模湖地记载一些大事的经过,而史学家的工作无外乎是从手中已发现的资料出发,在寻求更多隐湮于时间长河的资科的同时,尝试从历史之外去看去分析浩如烟海的历史。 然而历史本身是连续的,用史书的一笔笔事件割裂地去看最终能得到的结论是不精确甚至荒谬的。 利奥多和自己的孙子说过:想要看懂历史的走势,看到外在的表象是不够的。 用宇宙人族的古老认知来说,难道能说是因为树木发芽春天才来的吗?难道能看到车轮转动就认为是车轮本身让马车前进的吗? 要想找到历史内在遵循的法则,不把历史以立体的整体形式摆出来是不行的,不把看着完整的历史割裂到无限小的分无可分的单元是不行的。 看一个时代,历史记录者和评论者总是想当然地以为是那么些英雄人物那么些阴谋团队一手策划造成了未来的大事,本质上跟说冷风来了是橡木发芽的缘故没什么区别。 英雄是会造时势,这是历史的不可避免的偶然性,然而从哪个历史断面看不到一大堆丢失的机遇呢? 混沌上命运小小的扰动可以远在另一个大陆掀起一场风暴,然而更应当看到的是所谓的历史的必然,也就是时势造英雄。 命运不是人类个体能拨动的天平,能做的也只是在未来好的可能的一方多加些筹码,尽管从经验上说,这不会有太大作用,菲利普明白这一点。 历史有着强大的惯性,正是因为它质量巨大,它是由一个个个体的意志共同影响的,总体上攒出了相当的动力,或许蓄势需要数十上百万年,但下一次冲刺的爆发是无可抵挡的,也就在那瞬息之间。 历史总是由无数人民的意志推动的,英雄的事迹是这股庞杂的合力给予的,无论史学家怎么由结果看过程,怎么为英雄歌功颂德,实际上英雄本身也在这由人组成的洪流裹挟着。 他们的行动是相当程度地由周围人所组成的环境左右着的,正如洪流中一个短命的漩涡从无数底物中卷起了一个砾石一根树枝让它在阳光下瀑流激荡。 这时站在岸上的外人就放开了浊浊混水而注意到它并歌颂它的伟大了,本质上它只不过是历史上破阵而出的符合潮流的幸运儿罢了,它的行为可不受自己的控制。 当这么一个漩涡产生后,阳光下的世界似乎是相当明晰的了,企图通过漩涡的各种人为有意无意的添枝加叶后的各种参数来推算历史走向。 教训告诉历史学家,没什么能让他们做到这点的伟大法则,法则只在于无限微分积分带来的经验之谈,而这告诉史学家,任何企图都是超乎人力之上的,不可求和出真相的。 现在,菲利普皇帝就需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当口,去尝试看出自己帝国的未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帝国困境 数学告诉人们有时逼近是唯一办法,当经过无限细化后趋近的那个结果便是正确的结果,这是一种由数量得到质量,由蛮力对抗精确的思路。 生物学告诉人们大自然早就想好了办法,重新放回数学就是当一个历史断面所有初始条件已知时,给予有利的方向以更多的生存机会,给予不利的方向以生存的困难和绝境,无限性推算后就是正确的未来方向。 历史断面的细节总是让人忽略,因为史学家们不可能普查到智慧生物社会每一个成员的想法,但聪明的做法就是在庞大的总量上尽力逼******滑曲线的曲率是和谐有力的,从合力造成的时势放回人类个体总会发现在可容纳误差范围内结果是相当吻合的。 魔法师和物理学家都告诉人们合力不与任何一个组成它的力方向相同,但当某一方向的力积累出足够的势后其他方向的力就是软弱无力的,可以忽略不计了,正如历史上数不胜数的昏君暴君失去对方向产生的力的能力后湮灭在社会酝酿的大势之中。 有经验的话视野广远的人能做到顺应潮流,既在大方向上引导潮流,也在有利的方向上扰动潮流,让未来的发展符合需要。 智慧生命体私欲的需要或许一时能压迫理智,正如在疯狂面前理智是无力的一样,但最大最长远的满足来自社会众人吃肉、个人独自喝汤,引导发展的个人的获益远不及整个社会,但也远超其他个人了。 在思想境界上,单纯地贡献自己的力量来奉献社会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更成熟更有建设性的想法是如何让集体获益的同时能偏向自己这边分流一点,在总额上主体和个人实现双赢。 放在最原始的生命星球上面,诚如上至皇帝下至底层奴隶无不在为自己谋利,做皇帝的尽想着怎么搜刮民脂民膏、怎么挥霍无度是不长远的享乐。 明君的做法是为国家为人民谋发展与谋富兴,最终人民富裕了,做国王的自然也有更大的资本去享乐了,活着的时候人民歌功颂德,身后史书歌功颂德,这确实是智慧的办法。 治大国如烹小鲜,人心起于人性,看透人性就能揣测人心,人的欲望得到有限有条件的满足就会想保住已有的条件。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为了保住已有的条件就能妥协,皇帝抓住了这种保障的能力就抓住了国家的命脉,唯一不能做的是过分把握,财权都要分流,秩序就出来了,等阶也就出来了,皇位就愈发稳固了。 智慧生命体的贪婪是行动的原动力之一,经过社会滤镜的放大和群体心理的渲染后就形成了推动历史发展时代变革的大势,聚一成亿,横扫寰宇。 自从生产生活资料贵乏的部落体制时代崩解以来,公天下变成家天下,国家体制建立,贫富差距加大,私有制自行发展,有了法律、有了赋税、有了军队,尽管结构简陋沿袭的大多还是习惯法,但毕竟为成文法的编纂和政治体制改革积累了经验。 当一个强大的帝国实现大一统后,车同轨书同文,一直影响后世的本文明通用语就从此尹始,劳瑞安作为一个把帝制带到星际时代的文明,也同样经历了这个必然过程。 在漫长的史书画卷上,第一位大帝即尼古梅洛大帝顺应历史潮流,响应广大人民对强力秩序管理的需求,建立帝国体制的中央集权制度,完善自上而下的官僚政治体系,扫除原始宗教思想萌芽对王朝统治的干涉,后世史学家熟知的壮阔历史开始了。 利奥多皇帝自己就是b+级的大魔法师,兼未来史学派荣誉成员,他近乎完美地贯彻了史学和魔法学说,因而成就一代明君之名。 利奥多皇帝总结的治国经验和理论储备全被他灌输到继承人菲利普的脑海里,但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得到了一本旷世绝伦而艰深晦涩的魔法着作,需要穷尽一生和所有智力加上想象力,才能凭借天赋理解最浅显的那一小部分。 先皇交给新王菲利普的是等身高的正史与秘史知识和小山高的编纂成书的相关注释,如何挖掘这份宝藏就是菲利普将献上一生的伟大事业。 先皇固然也期待着菲利普能成为一位被历史铭记的君王典范,但是现在继承人在为君方面尚显稚嫩,或许利奥多也不会想到,自己匆匆撒手人寰,把一个星际帝国就这么留给了自己的后裔。 在新皇菲利普透过窗户望向星空的目光里面,他并没有把整个帝国看做一个有机整体,也自然不会深刻地通过数据了解到这个强壮的巨人正在与敌人的角力中流血。 星团级文明克利夫兰同样是魔法侧文明,换而言之整个星系旋臂都受到了那个埋藏在历史中的伟大文明的影响,在远古疮痍之后,文明的种子延续了这个方向,萌发出来一个个科技侧和魔法侧并存的文明群体,其中就包括了劳瑞安帝国。 一个星团级帝国的体量放在整个宇宙不过是沙海中的一个沙砾,但是在尹雅洛法河系已经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要把握这个帝国的命脉,菲利普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对于新皇来说,存在的巨大压力并没有首先来自对外战争,反而是来自帝国内部,镇国之柱无愧于这项史无前例的称谓,其次才是外交、朝臣和贵族。 尼博德拉森林负责扎根国土,它的职务包括情报、暗杀、侦查、镇压和清洗异常等工作,它的存在保障了劳瑞安帝国维持稳态的动态平衡能力。 平民对这个部门可谓是敬而远之,正所谓“阴影所在,根就长在死亡的土壤里,在白骨与鲜血的养料下开出绚烂的花来”。 在任何公共场合和私密场合说出来的话,没人知道会不会已经被记录在桉,也不知道身边走过的陌生人和生活中的亲朋好友有哪些是森部的成员。 作为镇国之柱四巨头之一,克里斯托弗这个名字就是恐怖的代名词,路过凡提纳星系的舰船都会下意识地绕开塞尔纳星,尽量不投去哪怕一道目光,也不留下一点空间信息。 菲利普需要他们去找到宇宙虫族的下落,无论是否如情报推测的那样毁灭于星系的消失,皇帝都要求得到确凿无疑的证据来为他证明天灾种族不会带来威胁。 这就需要尼博德拉森林这个镇国之柱开动自己的情报机器,而克里斯托弗就会是皇帝越不过去的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囚犯 [职业知识树:一阶(8\/12)、二阶(4\/15)、四阶(1\/10)] 在失去了时间流逝概念的奇点内,来自微观展开的力量暴露无遗。 广袤而又坍缩为一个无限小的点,【微观】法则缔造的世界相当地奇妙,不仅仅符合一般黑洞的外在特征,在囚犯的眼中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秩序。 本来应该彻底陷落在时空坍缩的无限坠落中的物质安然无恙地保存在奇点之内,而宇宙虫族作为这个法则监狱的唯一成员而独自享有无限制的安宁。 所有的灵性被压抑在有限的时空,沉默的外表之下是被束缚的内心,疯狂就在其中蔓延,这种世界的本质让尼奥洛斯看到了一点点宇宙的真相。 概念上来说,由法则塑造出的奇点内部已经可以看作一个微型宇宙,它完全符合一个宇宙的定义,而关在里面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物质和能量,以及衍生出的生命和文明,都只不过是世界的囚犯。 或许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面,熵增不仅仅体现在宇宙朝着热寂的方向坠落,也体现在秩序的崩溃、理智的丧失和疯狂对一切的支配。 尼奥洛斯逐渐理解了超越凡俗、集中力量于个体的注定未来,就像把基本粒子的能级升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几个作用力就会大一统一般。 在内封闭世界的压抑下,疯狂可能就是强大超凡者的归宿,而一切的锚定都只是拖延了向着深渊坠落的速度。 主宰把这片时空曲率趋于无限大的地方化作了一张可以描绘世界感的画布,曾经智慧生命体依赖异型空间结构为踏入星际时代的社会构建熟悉的生活世界,而在尼奥洛斯眼中,现在的奇点里面就是他的画笔可以拓展空间纵深的舞台。 在无止无休的冥想中,主宰把【微观】置于天平的左端,而把智慧置于天平的右端,这不是称量自己的头脑是否有资格去理解法则的奥秘,而是像把心脏和羽毛在天秤上比较重量而审判罪恶一样,尼奥洛斯在这种平衡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宛如一场长梦,悠悠转醒已经不知年岁,从冥想中醒来,半朽的世界树渐渐凋零,在向着死亡这个概念的无止境坠落中徘徊于生与死的界限,不属于两者其中的任何一方。 若是执着于这种奇妙的状态,或许还可以从中领悟出【衰败】这个法则,但是尼奥洛斯没有这个机会去抓住这一瞬的天光,对于法则的灵感不是那么容易触及的。 参悟微观这个概念已经许久,尼奥洛斯摸到了一点点边缘,就像火光中飘飞出的灰烬,让这位主宰得到了不属于他位阶的知识。 【自律微生命逻辑】,这项属于宇宙虫族知识之树第四阶层的果实为尼奥洛斯闪耀,而这位主宰得到的知识远远不止于此,在超越微生物范畴之外的领域,他已经亲见辉光。 在半朽世界之树洒落枯败的血肉之时,整个行星虫巢的虫群为它们的主宰而苏醒,在虫群意志的蔓延之下,奇点内部开始如同反应炉一般诞生出一股新的力量。 声音在玛·戈多的大气层介质中传播,比起从前天崩地裂一般的改造工程,现在的动静更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洒落大地。 类似于倾听身体内每一个细胞的呼吸,在此时,行星虫巢的每一粒土壤、每一滴海水到每一块岩石,它们都如同沸水一般蜿蜒蠕动,一种微生物的概念被赋予到了整个行星上面。 如果说曾经的玛·戈多在虫群改造后更像是一座巨型生物堡垒,现在的星球母亲则更接近于一个完整生命体的定义,它的组成成分彻底拥有了有机体的水平,像是没有生命的大地诞生了一个个细胞。 尼奥洛斯的世界树从行星虫巢表面离开,深深扎根在土地之中的根系拔出,引起了一系列的全球地震,露出了下方滋生的虫巢和瀑布一般向着地幔坠落的血肉组织,上面的触手和肉芽还在彼此撕扯,鲜血淋漓,争夺着养分。 玛·戈多的大地之潮向着这个伤口涌去,不再是超高速增生的半生命半金属组织在通过自身细胞数量的增加来弥补缝隙,而是大地本身在增生,就像一块土壤和岩石混合的地层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制出等量的自己,蠕动着拼接在一起。 整个星球都拥有了生命,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距离真正生命体的炼成已经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而后面的征途依然如磐石般不可撼动,它们分别是赋予有机物质以自我意志和诞生独一无二的精神体作为灵魂的概念。 主宰在太空中俯瞰这座行星获得新生,随着他的无上意志,虫群舰队宛如离群的野狼从巢穴中蜂拥而出,它们在航行的过程中变异、进化和重组,向着一种奇异的方向完成设计好的进化之路。 作为星际舰船的庞然大物从一个活体单位聚合成一种微生物抱团组合在一起的心脏,水晶一般透明,不时冒出来一些气泡,仔细观察又能看出来无数的蠕虫,组成了一道仿佛夜晚海水的旋涡。 在主宰的微观视野中,大量虫群舰队交融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触手在蠕虫中间滑腻地交织,它们都在向着更微观的原始状态进化,却又仿佛开着一场历史的倒车,向着单细胞生命的状态狂奔而去。 从神秘学角度来讲,这是一场血腥的献祭仪式,目标正是向着最伟大而崇高的主宰尼奥洛斯,他要求的作品就是呈现在奇点内部的不自然的微生命群体。 生物学会把这些蜷缩在一起、蜷缩在微观层面的蠕虫看作一个个独立的单细胞生命,但是在【自律微生命逻辑】的演化之下,这反而不是进化道路上面的退步,而是这些蠕虫都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一个集体,组合成一个真实而扭曲的个体。 尼奥洛斯注视着它,无尽的坠落朝着奇点的边缘而去,那一道由大量虫群个体和战舰进化而成的生命即将为它的主宰献上一场囚犯的礼炮。 能量在一瞬间释放,微观粒子碰撞在一起,那就是这些蠕虫集体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宏大的献祭诞生出了血腥的子嗣,也就是无法观测的、爆炸开来的能量洪流。 质量在剧烈的撕扯中被迫分离,尼奥洛斯可以感知到: 奇点的物质流失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众飨之宴 尽管衰弱得越来越快,但哀悼的氛围还是支配着王都,像是烈日下的冰川一样加速融化,在母星即将公转一周的时刻到来之际染上了喜庆的绚丽色彩。 近几天劳瑞安帝国的皇都张灯结彩,星际时代的城市里面,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有搭筑了篝火,绿化带的树木和行道树都缀满了彩灯条带。 这些都是古老的传统,大家用槲寄生、冬青等常绿植物来装扮杉树,满是欢庆的味道,虽然严格意义上面来说,漫长的进化让这些植物唯有在文明的干预之下才保持了原来的模样,而不是随着进化的道路而改头换面。 各家各户彻夜灯火通明,皇城成为了不夜之都,迷幻的星空是倒映的星空,争相辉映更显得地上比天上人间烟火气浓了,古老王都远看是宁静燃烧的灯火。 旧年最后一天,喜庆氛围推向了高潮,公民们成群结队地离开住所和大家一起集会,公园里汇聚了酒馆和餐馆人员。 露天长席摆满了蜡烛,侍者们托着装着满满叮当作响的酒杯和厨房新鲜出炉还热气腾腾的美食的大盘子穿行在人流之中。 往往是走不到桌边,盘子已经空了,于是大家笑着高声谈话,热闹的气息渲染了每一个人,大家共同举杯祝福新年,引起一波更胜一波的欢声,空气中弥漫着盛世繁华的靡靡乐音,今晚岁月如歌。 在全劳瑞安人民普天同庆之时,依然有人保持着独立的冷静,仿佛一切欢乐与己无关,对火焰、灯光、笑语、乐音无动于衷,像是安睡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受外界所扰。 路易斯四号公馆一切如旧,不逢年过节也只有没有什么温暖的冷光溢着,顶层延向大街的半圆形露台上花卉围成两圈,壁灯的光昏暗,和屋内大吊灯透出的光交融,将阴影和彩色晕成浓淡相宜的画儿。 画中人由微风明月拱卫着,平静雅致得像是在俯瞰人间悲欢喜乐,皇都这座舞台上外来剧场看戏的贵宾观众,公馆俨然就是那位的廊道包厢,透过幕帘准备等待大戏开场。 索托卡纳一身黑色礼服,一如既往的简单平淡,他孤身一人站在露台上眺望兰斯全景,以他的视角看去,王都宛如星海灿灿,红水晶杯中的酒液摇动,啜饮这如血般的饮料,似是品味着人间悲欢,又似是享受权力之美。 他没有任何力量流动产生的澎湃有力感,只是沉默下的无比宁静,仿佛一场长眠醒来,睁开眼看见万里长空,白云似的悠然自得。 “淡却白日明灯,望见长夜流星痕,流浪在朦胧”,索托卡纳念着,不时一闪而逝的漫天烟火刹那间照亮他的微笑。 “不知流星思凡皆陨,这是不是如此景象,火光照亮半个天穹”,他一句感慨,不知是震动于劳瑞安皇都此时极致的繁华,还是如艾尔林常说的那句:“那个时代来临的时候,世界将因火而光耀。” 索托卡纳对着皇都夜景,直接像是对空气发问:“萨亚尼加大师,您有何感想呢?” “殿下,巴莫尔确是没有这样的风景”,露台后白衣白发的萨亚尼加拄着法杖刚刚走上顶层,一路无声无息地来到大皇子身后。 索托卡纳将酒饮尽,空杯对月似是在向万民敬酒,红水晶折射出的光芒璨璨,“麻烦您陪我走一趟了,今夜想来会相当热闹。” 他回身走进公馆,萨亚尼加微微俯身,“车已经备好,殿下,随时可以出发”索托卡纳点点头。 新年将至,菲利普皇帝依传统在皇宫摆下大宴,索托卡纳应邀参加,请柬几个自然日前就已经送至公馆。 索托卡纳和萨亚尼加顺着旋梯下楼,迎面便是大厅内刚刚梳妆打扮好的克蕾尔,她对着大皇子优雅地行屈膝礼。 在索托卡纳眼中,今天的克蕾尔难得地收敛了一贯的娇蛮作风,华美黑纱长礼服镶满蕾丝花边和腰钻,全身笼罩在价格昂贵的香气里,少女亭亭玉立似高傲的黑金天鹅。 “克蕾尔,你今天真漂亮”,索托卡纳走到她近前,克蕾尔戴着紫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挽住索托卡纳。 现在背对着萨亚尼加这位老人的她偷偷对着索托卡纳轻吐舌头,闭着一只眼的她调皮得和以前一样。 “本性不改”,索托卡纳嘴唇微动,克蕾尔晃晃他的手臂,一脸讨好的娇气,索托卡纳不由得笑了。 三人两前一后走出公馆大门,一瞬间克蕾尔板起一张俏脸,恢复了公主般的气场,大皇子从容如故,而萨亚尼加仿佛对此行毫不在意。 大门前停着的是两辆星际游船,凯勒工厂出品,用老话说,其辔饰之精美,车厢装点之华贵,出厂时有人出价甚高,主家都没出手。 立在前面一辆舰船的台阶前,索托卡纳拿出怀中的雕盖金怀表,哒的一声打开看了一眼时间,与此同时萨亚尼加登上了后面一辆,他和克蕾尔共乘一辆。 当然是女士优先,索托卡纳收起怀表侧身打开车门,扶着克蕾尔的手让她登上马车,他自己等待克蕾尔坐稳并颔首致意后才随后登上车厢。 “去皇宫”,索托卡纳拉开绸布帘子吩咐船长,雇来随时待命的顶级驾驶员一提操纵杆,两辆游船同时启程,反重力的光芒辗过大路,金属齐鸣的声音整齐有力,迅速而行船平稳,绝不会出现突然颠簸一下的情况。 上车后索托卡纳就靠在皮面饱满的座位里闭目养神,厢体有帘布遮掩但绚烂的烟火还是不时把光线散入,周边明亮到夜间行车都不需要开启防风大灯。 人流充斥着街道,驾驶员不时高呼避让,走路声、引擎声、烟花爆炸声、人群交谈声不绝于耳,而索托卡纳对此充耳不闻,精神力潜流交错汇结形成以他为中心的移动网络。 克蕾尔活泼多了,孩子似地拉开帘子,透过窗户看船外星花璀璨,光芒闪耀,映在她的眼中,便是又一个世界。 克蕾尔被色彩斑斓的夜景吸引,巴莫尔是一座秩序井然的王都,军队血脉支配着王城的氛围,与这里相比,查尔斯以前的新年就是平淡似水,而现在眼前的皇城则像是化开一道彩虹揽下一片星空的水潭,极尽生命生活之绚烂,如花开之美。 克蕾尔看得久了,有索托卡纳在,她的护卫工作完全抛在一旁,她知道看似毫无警惕的安静的男伴是睁着眼的呢,就像总有人评价大皇子的那句:“独行之猛虎,静处之雄狮”。 皇城只有十余万长住居民,却大得足以住下上亿人,即使路易斯街在城中算是离中央王宫很近的地界,舰船想在人流中开路赶到王宫,依然需要不少时间。 克蕾尔暂时放开了对外界美景的品味,转过头来看向索托卡纳,索托卡纳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悠长。 她可以算是使团里最不在意礼节的,对大皇子自然没有别人那样拘谨,于是克蕾尔煞风景地打扰此刻可以入画的索托卡纳的宁静姿态也就不奇怪了。 “殿下,我们不是去赴宴的吗?你怎么之前就吃过饭了?”克蕾尔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索托卡纳照常用了晚餐,而她现在还空着肚子呢。 索托卡纳还是闭着眼,他说:“宫廷宴会你能吃饱?全是喝酒吃糕点,不垫点食物,宴会开要开到深夜,有你饿的。” 对着克蕾尔,索托卡纳这位大皇子也不像平时那样彬彬有礼,全是闲聊天的架势。 有了克蕾尔挑起话题,索托卡纳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他接着补上了一句:“宴无好宴,不过对我们而言也是机会,今晚是拉拢支持的时候,上层阶级齐聚一堂。”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宫廷大戏 查尔斯帝国是一个星系级文明,算是劳瑞安帝国的下级。 神奇的是,作为克利夫兰文明阵营的国家,在战争时期,索托卡纳这位查尔斯帝国大皇子也作为使者参加了菲利普皇帝摆下的国宴。 查尔斯帝国、米契尔联合体和劳瑞安帝国都是以宇宙人族为种族主体的文明,在文化传统上有着很高的相似性,最经典的就是雷打不动的新年庆典,以母星公转一周为时间节点。 今夜至少在明面上四位b+级超凡者参加了劳瑞安的皇宫国宴:劳瑞安皇家魔法协会会长拜多拉、镇国之柱尼博德拉森林部长克里斯托弗、皇家骑士团团长希亚和皇家影卫长韦罗里奥侯爵。 这在高等战力上就明显拉开了星系级文明和星团级文明的差距,如果非战时诸位将领同样前来皇都述职,那么此时此刻的皇宫必然有着极高的能级密度隐藏在奢华国宴的帷幕之下。 今天到场的大人物实在太多,随手一指不就是哪位帝国公爵或者伯爵,随意一个小群体不就有一位国家大臣部长在讲话,而下级文明的使团根本没有引导话题的分量。 “查尔斯兰洛斯帝国——索托卡纳·兰伯特·索尔金·博德·伯格皇子殿下到——!大魔法师萨亚尼加·波弗阁下到——!” 索托卡纳迅如闪电地扫视了一遍诺大宴厅里的格局,洞察力不强的人根本不会意识到他的动作,在现场绝大多数宾客眼中,他始终镇静自若地平视前方。 大多数客人都早早地到了,现在还没到的不是路上堵车就是有资格端架子的大人物,即使是着名贵族在现场也坚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 依一般习惯,正式开席前无人围在案桌周围,除了中央一张长案给核心人物用餐外,还有若干地位渐次的长桌分布。 食物早已离开厨房封存在桌上,饮料也早已满酌水晶杯,尽管厅内吊灯照得仿佛光线都有形体,桌上照样摆满了银支架的蜡烛。 为了满足各个文明种族的生物学需求,这场国宴安排了大量的外星系美食,包括但不限于海洋物种、真菌物种、无机物种等等生物眼中的“美味”,全都经过特殊处理才和人类的美食摆在一起。 厅内墙壁放了一圈桌椅沙发,壁灯下精雕细琢做工考究的古董家具才是宾客入席前落座围谈的用具。 现在可以说是金碧辉煌中再染上运动的色彩,原先本就装饰华贵的厅内是钻石、彩羽、宝石、金银、绸缎的漩涡,宾客全都盛装出席。 当然各个文明的审美标准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尼古拉旋臂的文明群体中相当一部分是宇宙人族,所以主导了时尚圈潮流的还是人口基数巨大的人类。 每个圈子里,少数人站着在一群人中间,谈吐风雅大方,用的是贵族惯用的慵懒腔调,仿佛千百万年来大家惯于认为这种标准发音方式就是上层阶级的标志。看书溂 有的人听久了一群人中的话题,总不忘端起一直没动过的、摆在眼前银盘上的酒杯,轻柔地平滑地告辞,在一群群人中穿梭,寻求令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更增添了宴厅内流动的色彩洪流。 不时有人加入谈话,一句幽默的开场词引起人群中爆发笑声,气氛便更增添了一份优雅下的热闹。 这对于中小贵族或大富商来说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机会,他们借着一边聊天的势头,一边说些不痛不痒的笑话,在饼干和酒液中轻言细语地敲定了合作意向,一笔笔交易在和风细雨中顺利达成。 今夜是财富的秀场,欢庆的舞台,台上的演员们服装精美,戴着黄金白银制作的面具,按剧本上演人间难得一见的大师之作。 这里没有幕间休息,没有开幕谢幕,伴奏的是长着两只脚却没长羽毛的鸟儿自以为经典不朽的名乐,场外包厢里空空荡荡无人入座,场下观众位子上廖廖几人静看悲欢。 在索托卡纳这个外人眼中,名利场中有人无视着约定俗成的规矩独立于舞台之外,他便是今晚的看客,但当他们走上舞台,所有演员全部都将沦为陪衬。 如果你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一个人,那么大概率是同类,孤独的同类,而索托卡纳一进门就与森部部长克里斯托弗目光交汇。 一件黑色锦缎织金紧身马甲,一件暗红色黑线滚边装饰暗金色流苏的斗篷,一顶黑紫色天鹅绒黑羽扣黑钻的帽子。 胸前衬着点缀了钻石的紫色薄绢,敞开的口袋上以暗金缎子衬底的貂皮镶边的纹章,上面佩戴着尼博德拉森林徽章和劳瑞安终身荣誉勋章,宽纹绸绦带垂落在肩头,细长的金链系在肩与胸膛之间,整个人显得高贵而干练。 森部部长的衣着比在场大多数人都华贵,却自己一人坐在一圈桌椅之中,无人前来攀谈,仿佛他身边释放着领域,大家都下意识地避开,为他留下私人空间,也就是他的威严的领地。 一柄修长的刀倚在手边,漆黑的鞘、漆黑的柄,刀柄末端的黑紫色宝石吞没着宫廷内的灼灼灯光,从刀鞘看去隐隐约约的黑雾流淌,深邃而幽暗。 克里斯托弗面前摆着甜点和小吃,本该是餐后才由侍者端上的,他却让皇宫厨房提前做好,送到他这里。 那些甜点很快就被消灭干净,仿佛部长今晚格外偏好甜食,而现在他正把饼干伸进酒杯里蘸了蘸,对着索托卡纳一小口一小口嚼着还有点热气的饼干。 那饼干是新一轮上的,旧的一盘已经吃完了。 克里斯托弗在劳瑞安上层阶级眼中是个怪人,所有人与他一直保持着距离,而他不是贵族也没有封疆,没有高贵血统也没有党派支持,独立于众人之上,只是作为尼博德拉森林部长。 一个人很难揣测森部部长的心思,他总是脸上带着微笑,冰水似的微笑,温和得没有什么温度,只是单纯地温和,或许只是毫不在意也提不起精神。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刀光剑影 克里斯托弗很富有,用贵族经常夸张地提起别人财富的话说就是,富得像一座矿业星球,而他不介意穿得比所有人都好,或许只是掩盖着终究是平民的身份。 他整个人是黑紫色色调,却仿佛是透明的,盛装的是一颗空洞洞的心,优雅风度下是旁若无人的奇怪的举止——随心所欲,华丽的身影,一生执刀,无念的高贵。 克里斯托弗做什么,都只是做什么,心之所向,无所谓是非曲直,他讽刺谁,他抹杀谁,他重赏谁,都是随心而为。 高等战力之身、尼博德拉森部部长之位、巨富之资财,早已使他超然名利场之外,只是谁又知道,他真的在乎这一切吗? 木偶人有自己的心,也还是不能归属人类,再怀有力量也强大不了心灵,可没有心还会有弱点吗,没有畏惧便欣赏不了高处的美。 没有情绪也是一种情绪,没有心也是一种心。 克里斯托弗在人群中是孤立的异类,而索托卡纳则是社交场上风度卓绝的中心,本不该在这种场合有孤独的共鸣。 恰巧的是他们拥有同样的灵魂,同样的寂寞,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却都同样真实。 克里斯托弗很快就吃完了手上那块饼干,在他吃的时候,全场落针可闻,只剩他轻微咀嚼的声音。 唯一与他呼应的是一声清脆的碰杯声,那是拜多拉会长刚刚与摩斯副会长喝了一杯,那两人的圈子是皇家大魔法师们的位置,同样不受森部部长的影响。 克里斯托弗抽出胸口的紫绢手帕擦了擦嘴,下一刻便提着刀站起身来,全场宾容面面相觑,目光焦点都统齐划一地锁定在森部部长的身上。 大家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唯有拜多拉会长托着空酒杯望着克里斯托弗,保持着玩味的笑容,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森部部长缓步直向索托卡纳而去,每一次脚步声都砸在听者心头,气氛凝重得皇宫宴厅的大气环境都似是成了固体,而索托卡纳不卑不亢地直视克里斯托弗,等待他走到近前。 尽管威严如山,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生存空间,但大家保持着最后的心理防线。 以“幽鬼”之名着称的克里斯托弗是正面行动的,证明今晚他不打算肆意而为,如果他直接动用“幽冥”这个次级维度世界引渡而来的力量,才是他真正在无视规则。 所有人都恐惧克里斯托弗,即使森部部长在塞尔纳星办公,不会客、不出门都让人无时不刻感受到他沉默的力量。 真正让克里斯托弗成为上层阶级恐惧之源的是,一旦他走出塞尔纳星,十有八九要有人祭刀,下次聚会的名单就要少上若干成员。 尼博德拉森部部长就是一柄时刻悬在空中的刀,随时可能落下,一地飘血,无名寒气逼着每一个人的颈脖。 据传闻,克里斯托弗公务处刑只有一刀,他从不弄什么折磨手段,他的名字就是最大的折磨,那是无数人命铸出的恐惧之影。 克里斯托弗总是在目标背后无声无息地突然报出对方的名字,昭示对目标的裁决,很难想象一个人猛地听见那一个声音的反应。 那想必是恐惧从心底埋藏的地方炸开,因为那就是死亡的邀请函,而大毅力者能积聚最后一点勇气问出原因并乞求不祸及宗族。 森部部长往往会温声答复,全程都在对方视线的死角,因为至今无人敢于回头。 克里斯托弗是一位老刽子手,他的体贴浸透了处刑过程,仿佛全身心为处刑对象的后事着想,一定追求尽善尽美,全程没有痛苦。 同样是公事公办,在死者眼中,这就是刻意营造的恐惧,但其实这只是他余兴中在衡量灵魂的品质,试试其中有多少杂质又有多少真金,最终给予对方安息。 倒是因为克里斯托弗的这一习惯,全劳瑞安上层阶级不谋而同地禁止在背后突然喊出名字,一定要称呼也不能轻言轻语,因为那一声真地可以让人心脏骤然停跳,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时有发生。 克里斯托弗是无心之人,他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也没人敢于当众发表对他的看法,在上流社会看来,他那双透明似水的眼睛总在不知的暗处看着他们。 心悸感永远萦绕于他们心头,至少在森部部长当面时,无人会质疑他的任何奇异举动,只是尽所能地拉开距离,争取不与克里斯托弗有一次目光交会。 克里斯托弗也无所谓无人在他旁边,总是自顾自地吃喝,偶尔瞥一眼围成一群群谈话的宾客,像是天空中翱翔的鹰打量地上成群低头吃草的绵羊。 克里斯托弗停在索托卡纳面前,近到呼吸相闻,他躬身倾向查尔斯的大皇子,索托卡纳下颌处的触须都快要碰到森部部长的脸了,而两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对方的眼睛。 此刻仿佛有剑刃交锋,鲜花刀剑同场飞舞,在逼视的对峙中,时间趋于停滞,他们俩的对视似要擦出火花,又似是一同化作雕像。 在他俩对视的时候,克蕾尔在索托卡纳的背影里提着裙摆优雅大方地亭亭玉立,而别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大皇子身上。 注意到这点的她一时放下了端着的架子,嘟嚷了句:“该叫个画师把这画到画上面,看他还有没有脸面拿这欺负我。” 旁边的萨亚尼加当做没听见,但是克里斯托弗明显听见了,因为他终于开口说话:“殿下,需不需要我请来一位宫廷画师为此情此景作画留念,以恭迎您的驾临。” 索托卡纳礼貌地微笑,轻轻推开森部部长的揶揄,“外臣陨首不敢僭越,部长大人说笑了。” 克里斯托弗露出他标志性的冰水似的微笑,“殿下的女伴非常迷人,是您的妻子还是情妇呢?”他一点都不忌讳社交场上的潜规则,直接了当地发问。 索托卡纳还是微笑,“抱歉答复,克蕾尔小姐是外臣的此行护卫,星系级生命个体,外臣非常荣幸代她感谢您的关注。” 克里斯托弗笑意满溢,好像他非常高兴见识一位年轻而有天赋的美丽女士,而那一瞬间,索托卡纳身后的克蕾尔莫名心悸不止,好似一只乖巧的小羊羔抬头看见向它俯冲下来阴影越来越大的巨鹰。 席间全程旁观的拜多拉咳嗽了一声,好像刚刚喝酒呛到了,同时一阵凉风自窗外灌入,一阵寒战的克蕾尔却不再心悸。 克里斯托弗挺直腰板,好像刚才是朋友间亲密地私聊,现在才是社交场合履行义务的时候。 依照古老的人类礼节,他伸出右手,索托卡纳也伸出右手,握手时双方都用上了一定的力道,让对方感受到诚意与力量。 “新年快乐,索托卡纳殿下,祝您在劳瑞安度过愉快的跨年之夜”,克里斯托弗提高了音量,以便使全场嘉宾都能听得清楚,而不再是之前近乎耳语的轻言轻语。 索托卡纳同样回礼,“外臣非常荣幸,也祝您今晚愉快”他也是朗声道,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朋友,在众人面前保持风雅气度地礼貌问候。 场内气氛随之明显缓和,变得有生气了许多。 第一百四十章 流觞曲水 克里斯托弗颔首致意以示告辞,在他走回原先座位的时候,索托卡纳对着他的背影恭敬地轻微鞠躬,像是臣子接受恩赐后恭送地位崇高的国王回宫。 克里斯托弗一落座,一把刀放下,全场气氛就活跃起来,好似冰冻的湖面迎来了春天,彩色的虹面涟漪点点。 一时间,索托卡纳就被围在门口,一句句问候像是天空中飞过的鸿雁不留痕迹,而索托卡纳气度不凡,彬彬有礼,来他这里履行社交义务的人都被满意地送回了他们的圈子。 克蕾尔也是男宾们争相献上殷勤的对象,周身公主气派的她高贵地伸出手,赐给聚在周围的男士们以吻手礼。 每一位能得此殊荣的男士都表现得欢欣鼓舞,尽情展现绅士风采,以求得到美丽女士更进一步的关注。 克里斯托弗被人流淹没了视线,他的身边座位依旧空荡荡的,唯有森部副部长们来到他身边敬酒。 他和洛奥德伏脱副部长谈了几句,冷默地看着场内风起云涌,仿佛一切与己无关,他坐在这儿只不过是礼节要求。 萨亚尼加拄着法杖横穿人流,无人来与他攀谈,而他自然而然地加入了皇家大魔法师们的圈子。 拜多拉会长已经倒好了一杯酒,在萨亚尼加落座的时候递给了他,萨亚尼加沉默地接过,很快与雅各布、哈尔伯特他们聊了起来。 大魔法师们的话题当然与众不同,而气氛也与热闹的贵族圈子、商人圈子大相径庭,他们这些老人只是偏着头低语,显得凄清得多。 但是,在灯火通明的宴厅一角里,看似冷落的他们补全了完整的画卷,他们的存在才是赋予这幅浮华画卷以深沉的高贵和凝重质感的灵魂的资本。 在这群嗡嗡不止的蜜蜂、贪婪索求的胡蜂、用情不专的泥蜂构成的躁动聚会中,历经风雨,在时间中锤炼出的名器奠定了上流社会的尊严、力量、智慧等根基。 世袭罔替的老派贵族搭建了地位、名望、历史等过去,随时代潮流崛起的新派贵族筑就了金钱、浮躁、苍白等现在,外界来客的文明使团们构成了血与火、刀与剑、枪与炮等未来。 他们一同忠于自己的时代,也不排斥地接纳别人的时代,在名利场、社交场这种一贯奇怪的舞台上,大家都往前走又像都往后退,都有各自的文化,都有各自的圈子。 不同的人物把历史揉到一块,彼此宽容,彼此体谅,多少波澜都化为了涓涓细流,尽掩在这一幕盛大演出的氛围之后了。 演员已经就位,大幕已经拉开,音乐已经奏起,而主角却迟迟未曾露面,像是在已经染成彩虹的画面上晕出一圈洁净,也像是漆黑的背景上点上的一抹白色。 无声胜有声而愈发意味深长,皇帝未曾露面,就如同弦乐拉出的鸟鸟余音,亦如锣鼓击打后的渺渺余震。 在皇宫高处,那个几乎只有敲钟人才不时到来的穹顶,新皇菲利普站在王都之巅,身着皇家盛装俯瞰整座王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他身处宁静寂灭的夜空与彻夜不眠的人世的中间,像是徘回在天地缝隙之间的游荡者,而不得任何一处的接纳认可。 菲利普早该等在宴厅入场的,而他独身一人单对两轮明月,像是站在崖顶眺望无尽夜间大海,孤独得似是绝世的文学家兼天才与疯子并称的游魂,在死后回归尘世,要在人间上演用生命写出的空前绝后的悲剧剧本。 “陛下,您应该出发驾临宴厅了”韦罗里奥侯爵走出阴影,善意地提醒此刻感慨万千的皇帝,而菲利普好像还没有从诗意中脱离,又或者说不愿从梦中醒来。 他的童眸在灯火中看不出冰蓝,只是金光泛泛后迷蒙的夜色,“知道了,韦罗里奥爷爷……宴会其实早已开席,只是没想等我这个外场人。” 今晚在欢庆的气围里,皇帝心底却追逐着忧郁,像是心灵的杯子中,毒酒已经盛满,就等万众瞩目时捧起,尽兴地啜饮。 “陛下,您才是今晚的主角,我们的皇帝”影卫进言,声音也在阴影中空空作响,像是无尽里夜里,追逐生者而往的幽灵。 菲利普看上去无喜无悲,像是一个空壳,灵魂已经逸出,飘在空中自叙心灵的秘密。 “那是黄金修饰的祭坛,祭司们高举黑曜石琢成的刀,篝火旁烟雾迷迷,人们载歌载舞,天空之书星光璀璨,轻风过处月自明中。” 他念出诗中的另一个片段,像是表述着迷茫的旅人走失在森林中的无望与孤独。 菲利普叹出一口气,踱步在这高悬的空间里,似是踏着飘飞的云朵,其下万万深渊不尽。 “主角吗?呵,梦想家有做梦的权利,他们可以在梦想中自在地邀游,乘着诗歌无形的翅膀,而我呢,看到的王冠之下的那里,会很亮,会有很多人,他们向我敬礼,他们挺直着嵴梁,他们向我高呼‘陛下万安’” “他们低语着背后的呢喃,全场的焦点,众人环绕的中心,其实只有我一人缚于空荡荡的祭坛上,黑夜里,烟火璀璨,万众普天同庆,烈火点燃每一个角落。” 他停了下来,变得冷了,倚在那座在国葬上轰鸣的大钟上,让他想起了那天下葬时的阳光。 “走吧,韦罗里奥爷爷,不要让那些人等得烦了,尽管他们正举杯共饮,畅谈国家的未来。” 菲利普闭着眼,而韦罗里奥轻轻一挥手,阴影领着两人离去,身影似化开的浓墨,转瞬间宫顶空无一人,恍忽间从不曾有那么一位失意的君王,孤独得像是流浪在街头。 与此同时,靠在座垫里闭目养神的克里斯托弗睁开眼来,正在斟酒的拜多拉放下手中刚倒满一半的酒杯,全程倚在大门旁的希亚团长站直身子,端着酒杯正和一位公爵聊天的索托卡纳嘴角微微上扬。 微妙的气息泌进喧闹的宴厅,老贵族纷纷察觉到这令人停顿的潜流。 一声清脆悠扬的铃声响彻,是立在那扇通往副殿的紫金凋花大门前的侍从官,手持金质小锤敲响了金架上悬着的鎏金铜铃。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国宴演说 一瞬间,像是一股魔法之风卷走了厅内的令人心躁动的空气,所有人止住一切社交行动,纷纷排队在那扇门前。 克里斯托弗和拜多拉起身,但没有离开座位,希亚走到门前,手握剑柄,面对列队成行的宾客们。 在新皇菲利普驾临之前,礼仪已规范好了在场所有人的举止。 规则秩序起先只隐隐约约地在人们的谈吐中流露,现在公然走上舞台暴露在灯光之下,看上去自有其古老的氛围了。 沿袭成百上千万年的东西总会在时光中再现,重新勾勒出与历史上一般无二的图景。 看到这种礼仪,就像畅游岁月的河,无数曾如此做过的人影叠在此刻人群的身后,自有其莫名感动的地方。 这是种族血脉的传承,没有丢失这些,就没有遗忘过去,没有抛弃这些,就依旧还有未来。 尽管一成不变执行它的人们或许不会意识到这点,但只要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就能一睹宇宙人族无数年来传统的源远流长,像名匠手制的老琴般,让人感动得想要流泪。 在合金加强锁打开以后,众人像是海潮一般低伏下去,动作统齐划一,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规范,而外种族的使臣们也有样学样,为皇帝陛下的驾临致以最崇敬的问候。 菲利普戴着皇冠走在呢子地毯上,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之前独酌月夜的寂寒,笑容可鞠,镇定慵懒,顾盼间眼角锋利,却又仿佛随时能流露出一股天真的神情。 皇后爱格妮丝默默跟在皇帝身后,她没有穿那件气场强大的礼服——“最初的光耀晨星”,今天不是她的舞台,自然不必如此张扬。 简简单单穿着酒红色礼服的她,依然凭借无与伦比的魅力吸引住了全场人类年轻男士的目光,毕竟太阳怎么努力也掩不住它的光与热,哪怕是在没有温度的黑夜也是一样。 臣子颂词的尾音拖得很长,菲利普几秒钟伫立不动,接受子民的臣子礼,这种万物臣服在脚下的感觉总是能让人类品尝到权力之美,最懦弱自卑的人也会为之陶醉。 当菲利普宣布免礼平身的时候,他显然可以注意到,所有宾客都按照礼法延迟了一点时间才起身,而角落里的克里斯托弗没有一点犹豫。 每一个人都了解皇家晚宴的流程,宾客们无声无息、不着痕迹地为皇帝让开一条道路,像是撕裂开的迷雾在迷途之人的身后自行闭合。 菲利普全程被圈在一片空地里向着礼坛走去,只高出地面不到半米的礼坛上面,铺着紫色地毯,由一圈大理石栏圈住,栏上布满一盆盆盛放的鲜花,皇帝被拥在绿叶红花之间宛如身处花丛。 大部分文明的宣讲台总是和合金墙壁融为一体,像是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四壁高度镂空以方便台下的人民见到领袖的尊容。 劳瑞安帝国却不然,当初皇宫的宴厅礼坛也是传统样式,但索尼克大帝命人拆除了礼坛的三壁,由设计师重新设计,最终样式成了如今这相对开阔的自然主义风格。 索尼克大帝如此做的理由是:“传统的空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囚禁在笼子里唱歌取乐人类的金丝雀”,这充分昭示着铁血君王对狭小封闭空间的不喜。 菲利普注视着台下看似聚精会神望着他的人群,这些人里面很多都是逐利者,像是狼嗅到血腥味成群结队地渴望饱餐一顿。 看似恭敬的面具背后都是一面按捺不住贪婪欲望,一面出于自保本能而害怕危险的扭曲面孔。 倒是克里斯托弗这样不屑于掩饰内心想法的不敬者更让人感到舒服,毕竟,“比仇恨更让人生厌的是虚伪和矫揉造作。” “诸位,今天是一年中最后一天,是新年到来的时刻,以劳瑞安国主的名义,我赐予在场所有来宾以祝福。”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在过去的一年中,全体劳瑞安人民满怀悲痛的心情,告别了我们伟大的先皇——利奥多·埃斯蒙德·阿尔伯特·利奥巴尼·迪耶茅斯·伯格陛下。” “这一年,是寄托哀思的一年,蒙受伤痛的劳瑞安人民勇敢地选择继续向前,为已经逝去的先皇铸就不朽的丰碑,我身为劳瑞安意志的继承者,向在场诸位及其他所有未能到场的子民,致以问候。” “首先,作为帝国皇帝,我要说起我们的祖先们,在这样历史上重复着的,我们足下土地上举行的典礼上,回忆他们所作的,以表示对他们的敬意,这是适当的。” “在我们足下这块土地上,在我们的星域之内,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血脉的人世世代代住在这里,直到现在;因为他们的勇敢和美德,他们把这块土地、这片星域当作一个统一的,和谐发展的国家传给我们。” “无疑地,他们是值得我们歌颂的,尤其是我们的父辈,先皇在世的辉煌年代的先辈们,更加值得我们歌颂,因为除了他们所继承的星域之外,他们还扩张成为我们现在的繁荣帝国。” “他们把这个帝国的皇冠传到我这里,不是没有经过流血和辛勤劳动的,今天我们自己在这里共享新年宴会的人,绝大多数正当盛年,在过去,我们已经在各方面扩充了我们帝国的势力,已经组织了我们的国家人民,无论在平时或战时,都完全能够照顾它自己。” “我们爱好美好的东西,但是没有因此而至于奢侈;我们爱好智慧,但是没有因此而至于柔弱;我们把财富当作可以适当利用的东西,而没有把它当作可以自己夸耀的东西。至于贫穷,谁也不必以承认自己的贫穷为耻;真正的耻辱是不择手段以避免贫穷。” “在我们这里,每一个人所关心的,不仅是他自己的事务,而且也关心国家的事务,就是那些最忙于他们自己的事务的人,对于我们国家的未来也是关心且充满熟悉的。” “我们劳瑞安人统一在皇帝的冠冕之下,我们有着自己的决议,并在皇帝威严地注视下进行讨论,因为我们认为皇冠是精神、灵魂与肉体的冠冕,我们认为灵性与身躯间、言论和行动间是没有矛盾的,最坏的是没有适当地协调其平衡、讨论其后果,就冒失地开始了行动。” “我们能够冒险,同时又能够对于这个冒险,事先深思熟虑。他人的勇敢,由于无知,当他们停下来思考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疑惧了。但是真的算得勇敢的人是那个最了解人生的幸福和灾患,最了解灵性与身躯的平衡,然后勇往直前,担当起将来会发生的事故的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木偶戏 “真的,我们所遗留下来的帝国的标志和纪念物是巨大的。不但现代,而且后世也会对我们表示赞叹。我们不需要歌颂,因为歌颂只能使我们娱乐于一时,而歌颂者们对于事实的估计不足以代表真实的情况。” “因为我们的冒险精神冲进了每个星系和每个星球,我们到处对我们的朋友施以恩德,对我们的敌人给予痛苦,关于这些事情,我们遗留了永久的纪念于后世。” “我们使全世界各地一切好的东西都充分地带给我们,使我们享受外文明的东西,正好像是我们本地的出产品一样。” “我宁愿你们每天把眼光注意到劳瑞安的伟大,它真正是伟大的,你们应当热爱它,当你们认识到它的伟大时,然后回忆一下,使它伟大的是有冒险精神的人们,知道他们的责任的人们,深以不达到某种标准为耻辱的人们。” “如果他们在一个事业失败了,他们下定决心,不让他们的国家、他们的民族发现他们缺乏勇敢,他们尽可能把最好的东西贡献给国家。” “他们贡献了他们的生命给国家、给他们效忠的皇帝陛下和全体人民,至于他们自己,则获得了永远长青的赞美,最光辉灿烂的坟墓——不是他们的遗体所安葬的坟墓,而是他们的光荣永远留在人心的地方;每到适当的时机,永远激动他人的言论或行动的地方。” “他们的纪念物不仅是在自己的祖国内他们坟墓上指出他们来的铭刻,而且也在外面的土地;他们的英名是生根在人们的心灵中,而不是凋刻在有形的石碑上。” “因为这个原因,身为皇帝,不哀悼吊死者的父母是不合适的,他们很知道自己生长在一个无常的世界,把生命的幸福安排得和死亡在一起。” “很难说服他人的是,一个人会因为别人快乐的事而常常想起引起自己快乐的事来,但一个人不会因为缺少了他经验中所没有享受过的好事而感到悲伤,真正悲伤是因为丧失了他惯于享受的东西才会被感觉到的。” “我们在这里不提安逸,无疑地,没有人因为想继续享受他们的财富而变为懦夫;也没有人逃避这个危难的日子,以图偷生脱离穷困而获得富裕。” “他们所需要的不是这些东西,是阳光下的土地、恒星统领的星系,而需要挫折敌人的锐气,这是战争的光荣的顶点,是刀剑与火焰、战舰与星辰的目的,争取的实证来表达一切康慨和歌颂。” “从我们的生活方式,自然产生的勇敢和冒险精神,而不是国家法律的强迫使之变得勇敢和有冒险精神,我们的生活中没有这种限制,在军事上依赖的勇敢和忠诚。” “因为昌盛,所以那些不怕死的人不是那些可怜人和不幸者,因为他们没有幸福生活的希望;而是那些昌盛的人,因为他们的生活有变为完全相反的危险,他们敏锐地感觉到,如果事情变糟了的话,对于他们将有严重的后果。” “一个聪明的人感觉到,因为自己懦弱而引起的耻辱比为爱国主义精神所鼓舞而意外地死于太空战场,更为难过。” “在我看来,我们这些还生存的人们可以希望不会遭遇着和他们同样的命运,但是在踏入外面星域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有同样的勇敢精神。”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这不是单纯从理论上估计优点的一个问题。关于击败敌人、在阳光下犁出土地、在恒星引力的支撑下摘取星辰的好处,我可以说得很多。” “对于走在外面的我们,只有不必要的东西才是新的必要的,只有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才是最现实的,我们拥有具有充分发展的冒险精神的人们,因而他们在最光荣的冒险中把希望交给了我们。” “我要很清楚地说明,只有在劳瑞安国土的情况下,受我们足下踏入的星域上的敌人不以战败为耻辱;受我们统治的臣属不因统治者不够格而抱怨。” “因为我们有着充分的伟大,因为我们人民的上面所说的优良品质,凡是对于勇敢的奖赏最大的地方,你们也就可以找到人民中间最优秀的和最勇敢的精神。” “现在你们对过去的不幸已致哀悼,你们可以眺望远方了,命令散开吧,以皇帝的名义。” 以悼念为主题的国宴演说就这样平平澹澹地落下了帷幕,辞藻不事修饰,只是在先皇逝世之后,以新皇的名义追忆国家历史中的祖先事迹和千年战争里面牺牲的战士。 这场演说对于在场宾客听来释放的最大信号就是新皇肯定了千年战争的积极意义,他赞扬了祖先筚路蓝缕的伟大事迹,也就等于默认劳瑞安与克利夫兰方面的战争会继续下去,不随皇位更迭而变更。 大部分时候,国家的意志不以皇帝的个人意愿为转移,铁腕皇帝利奥多那样的人物才能约束住时代潮流的缰绳,而这显然是根基尚浅的新皇不具备的资本。 菲利普拥有的只有法理的正统性和拥护皇室的保皇党成员的支持,在利奥多皇帝定下开拓的基调之后,他的孙子没有能力去调转这个矛头。 战争涉及的利益覆盖了方方面面,最原始最有力地流淌在人族血脉中的贪婪让皇帝能从在场的宾客眼中看出一只只被欲望撩拨得露出獠牙的野兽。 不管菲利普和显贵们此刻心理活动如何,他们表面依然是彬彬有礼的,看似谁也不在意这所谓的新年演说,而确实放在以往,这只是礼仪流程。 现在成了多么有趣的一幕,多少年难得一遇,把这么多满溢人类种族负面的人物置于一堂,又是那么精致地装点,像是木偶师倾尽所有心血打扮他的木偶,在不可知的命运的摆弄下优雅得栩栩如生、风度翩翩。 游荡在这样的场景里,揭开任何一个绅士淑女的内心世界,不就是听得人心血沸腾的窜掇,在怂恿着人去猎杀、去暴食。 微笑多么温柔,话语多么甜蜜,男性贵族向女士们说着“难道我不是您忠贞的奴隶?”心里在想着昨日的进账、明日的约会和今天能在奉承的对象那儿捞到些什么。 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正如世界就是如此纷繁复杂,任何大事情的开端在后人的想象中都是轰轰烈烈的,唯有当事人才会觉得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平澹,甚至会让人有些失望。 在未来回首往昔,菲利普皇帝明白: “世事纷纭果造因,错疑微似便成真。”——真是很有见地的话。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盛宴开席 如今重演无数次的枯燥无趣的戏剧正在这光明煌煌的大厅里不厌其烦地上演。 贪婪是多么强有力的动力,它是人类原始的本能,随着地位上升而水涨船高,若贪婪的人渴望金钱,在欲望的撩拨下全世界的矿藏都会在他眼前打开; 若贪婪的人渴望权势,在欲望的撩拨下他不会是容于星团一角的恒星系长官,而是整个河系的帝皇,坐在世界之巅的王座,俯瞰众生臣服于他的统治之下; 若贪婪的人渴望名誉,在欲望的撩拨下一切可能的障碍都会消失,他会在世界的中心,听着几十个星际帝国的几万亿臣民用几十万种语言高呼他的尊号,歌颂他的丰功伟绩。 贪婪,它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有的时候它静静埋藏在正直之人的心底等待发芽,而在滋生着邪念的温床上,自在地呼吸着欲望的空气长大,就像雪山上不慎飘落的雪花,在坠落的斜坡上愈来愈大。 欲望是滋养人心的良药,欲望使人年轻使人生机勃勃,不用担心良心会因野心的膨胀而受到谴责,良心是一位善意的诡辩家,会为实践欲望的人们给予心灵的安慰。 它总能找到各种各样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人们开脱,尽管这些理由不能在无情的法庭上立得住脚,但念叨着它们足以使不安的人们放心安睡。 当皇宫宴厅内由菲利普皇帝点燃的贪婪之火尚还是火苗之时,有人伸手赐予了一场暴风雨,火苗不甘心熄灭,挣扎着摇曳,像是刚结束冬眠,还未饱饮血肉的凶兽嚎叫着被高傲的猎人击杀在枪口之下。 此刻有刀出鞘,克里斯托弗伸手拔刀,刃出一半,逼人的寒气延着刀柄漫至手腕,指间发力,清脆的刀鸣,炼金矩阵打造的凶刀具有活着的特性,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收割生命。 灯光的映射下,宛如活物的灰雾泄在金砖地毯上,气温好似骤降至宇宙背景辐射的温度,所有人因欲望高涨而热血沸腾的心像是有毒蛇在上面爬动,冰凉阴冷的鳞片划得人心恶血淋漓。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瞬间收紧的心脏似被毒牙咬穿,毛骨悚然,恐惧在心底炸开,在场嘉宾被迫按捺下一切不成熟、见不得阳光的念想。 克里斯托弗面无表情,一手扶着刀柄,另一手端杯饮酒,好似他只是一时兴起想看一看自己爱刀的美妙刃纹与地肌。 他把喝剩一半的酒液淋在绽放寒光的刀人上,滴答声里像是众人的鲜血在温热地流淌,而刀身渗出灰雾,酒液在刀身上结出猩红的霜痕,片片剥落。 此刻无人敢于回头,更无需回头,他们能想象自己枭首刀下的场面,不少人颤巍巍地喝酒镇静,也有不少人暗自咽下一口津液。 冷汗刹那浸透了昂贵的衣裳,这些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一生的显贵,在有大恐怖的生死之间,最惜命的他们无人有胆量试探划定的红线。 因为尝试的代价是死亡,是不明不白地告别已经用欲望堆起的歌舞升平的大厦。 他们舍不得死,在森部部长的积威之下,他们轰然想起被支配的恐惧,想起貌似在举杯共庆美好未来之前,得记得角落里还坐着一位名叫克里斯托弗的刽子手。 若是寻常以武力监察的机关,这些手握权与力的显贵根本无惧,他们联手的力量足以撼动任何企图干涉他们利益的机构或个人。 但若对手是克里斯托弗,情况便变得微妙起来,在利奥多皇帝健在时,那个男人的刀下亡魂就不知几何,无人敢用自己的命去垫刀。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下,显贵的本能随即发作,一但风险压过一切,这些随时能出卖所有的人也只剩一门心思以求自保。 没有人想成为克里斯托弗血戮大厅的牺牲者,大家好似浑然无事地喝酒闲聊,打破不能在重要仪式下闲聊的潜规则。 好似克里斯托弗不存在,好似那柄斩舰刀不存在,好似礼坛上静看人世悲欢的皇帝不存在,一切风轻云谈,无人再提起那些一度季动的想法,看似宾主尽欢,一如外界新年庆典,欢乐不尽。 菲利普遥对坐在一角的克里斯托弗点点头,森部部长沉默着收刀回鞘,宛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国宴仪式照常进行。 毒蛇收敛獠牙沉眠在所有人心底,威慑只是一时的,任何封印都会脱落,心中的魔鬼总会有一天重见天日,再来迷惑贪婪之人的内心。 索托卡纳在一众宾客中很显眼,因为在大家一阵季动的时候他一直很谈定,别人喝酒的时候他也跟别人举杯。 修长的类人手指稳定地托着酒杯,神情是自然的、平和的,而眼神还有点玩味,因为他在欣赏这幕他置身其中的戏剧。 侍从官敲响金铃,菲利普踏着呢毯走下礼坛,所有宾客各自按地位找到自己的位置,整齐得像是碎石自行飞起组成城池。 尽管一度有人提议,国家宴会换用古典风格的独桉乃至使用圆桌,但传统长桌依然维持着稳定地位。 因为没有比长桌更能划定地位高低的桌桉,也没有比长桌更能昭示权力者是众人之上的餐桌样式。 菲利普率先入桌,其他人才陆续靠近自动化的座椅,但大家都对着皇帝,所有人都还站着。 菲利普向所有宾客致意,他自己第一个落座,所有人都看着侍从官为皇帝系餐巾,这一光荣职责放在以往是有世袭餐巾官负责的,但和试味官一样,随着先皇的宫廷改革消失了。 很多很多冗繁侍礼的职责都落在皇家侍从官身上,必须是菲利普的心腹才能担任这个重要职位,作为他的贴身待从,会去办很多皇帝不方便亲自去做的事。 借着系餐巾的机会,侍从官嘴唇微动,跟近在眼前的皇帝说道:“陛下,都准备好了”菲利普不动声色,仿佛专心致志维持着皇帝威仪。 待皇帝做好用餐准备,诺福克用金质小锤敲响餐铃,所有人闻声统齐划一地落座,安静迅速地为自己系上餐巾,一时间白云似雪、紫云似霞。 侍从们为宾客揭开眼前的银盖,银盘上盛着一人份的晚餐,包括开味菜、头盘、副餐、主餐、后餐、甜点。 主桌上的宾客都是纯血宇宙人族或者亚种,所有餐点都基本参考了人类的口味,通过特殊处理将各个生命星球收集的食材做成人类习惯的样子。 淋果汁的雁形目内脏、几个月大的羊科属肉类、一年养的猪科属肉类、雪花冻禽类肉、七彩鲷鱼、肥硕的七鳃鳗、产自利弗曼海洋星球的鱼子酱、产自帕列斯热带星球的棕榈科果实、产自伦纳德陆地星球的果酱和蔬菜、产自撒格林渊洋的鱼翅和软体触手刺身、产自耶尔希魔法圣城的蛋糕甜点…… 所有餐点都保证绝对原生态,在原产地星球封存好了运至劳瑞安的皇宫,以鱼类为例,远隔数百个恒星系,用专门魔法阵铭刻的水桶,装上鲜鱼生活的当地湖水,放上灯芯草和浮萍就通过亚空间折跃一路运来。 当御用厨师打开术式,要把鱼用酒醉死或用奶水闷死的当口,鱼都还是活蹦乱跳的,而每一份餐点都准备了至少两份原材料,确保供应无虞。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权力剧场 皇家盛宴是如此的奢华,以至于本身只具有象征意义。 或许曾经有些人类帝国会把荒唐的欢宴作为文化传统,贵族们的延席桌子下就放着担架,方便他们贪食到走不到路的时候,让仆从们抬回家。 劳瑞安没有这种传统,大家都端正地把手放在膝上,挺直腰板看向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菲利普扫视一圈,目光温和地注视了一会对首的空位。 长桌尽头只有一边,以示无人比皇帝更尊贵,而菲利普是在回忆先皇端坐的时候,那时他坐在先皇右首看着自己爷爷。 先皇仿佛总是思绪连篇,看上去显得心不在焉,哪像他现在这样,在自己的皇宫里面如履薄冰。 依照礼法,皇帝左首应该是皇后,右首应该是摄政王,皇后左首是摄政王妃,摄政王右首是辅政大臣,其他依次排下。 菲利普这一朝没有指定摄政王和辅政大臣,所以现如今菲利普左首是爱格妮丝,右首是克里斯托弗,爱格妮丝左首是索托卡纳,而克里斯托弗右首是拜多拉。 这种格局已经逾越礼法,比如克里斯托弗应该坐在现在拜多拉的位子上、拜多拉应该坐在专门为皇家大魔法师们设置的长桌尽头,而索托卡纳应该坐在长桌后段哪一位大臣对首或者次席的某个位置上。 这次不是宾客们自行排序,而是史无前例地在请柬上已经依名单排好了座位,真像是当初先皇开宴一样,总是出人意表。 菲利普面前有一个纯银鎏金的双耳酒杯,比所有杯子都更光彩夺目,其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历经岁月洗礼,上面的金质比起它从錾金工匠手中交出时,多了几分内敛和沉稳,同样也象征着劳瑞安皇室的悠久历史。 那个杯子很大,耳柄弯成新月状,皇帝双手各握住一个柄将其捧起,其中已盛满血也似的陈年美酒。 菲利普高举金杯,“以劳瑞安皇帝的名义,我祝福帝国所有子民,新年快乐。” 他吮饮一口酒液,在场宾客全体举起自己的酒杯,“臣等为皇帝陛下贺,祝伟大的劳瑞安母亲万古长青。”大家异口同声,一起将酒一饮而尽。 菲利普将酒液淋下,洒在正餐肉排上,“以皇帝的名义,我为新年正餐祝福。” 所有人将自己头饰摘下按在胸口,菲利普将金杯传给爱格妮斯,皇后如天鹅饮水般优雅地抿了一口,把杯子传给对首的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象征性地碰了碰,把杯子传给右首的拜多拉…… 每一个在仪式上接受皇帝祝福的人都向菲利普躬身行礼,把头饰戴上就能开始用餐,那个杯子传完主桌后,就会由侍从官传递给下一层次的长桌尽头,依次传遍在场所有宾客。 餐前祝福是一贯的传统,看似步骤耗时,实则与长达几小时的进餐时间比就不值一提了。 其实皇家国宴的仪式在宫廷改革后已经大大简化,若是以前,单是准备工作就需要侍从手持权标一道一道上菜,还需要在皇帝驾到之前,由贵族拿面包和盐擦拭长桌,等等繁琐的古老礼仪全部都被废除,看起来清简多了。 索托卡纳用餐完全符合礼法要求,嘴唇闭得严丝合缝,无声地咀嚼,虽然查尔斯皇室的饮食结构和劳瑞安这边差不多,但取材上毕竟由于星域不同而有很大区别。 查尔斯皇室平时与宴时吃得都挺简单,在饮食文化上远不比劳瑞安帝国这边绚烂,因此大皇子进餐也非常尽兴。 他现在坐的位置非常尴尬,作为一个敌对阵营的星系级文明代表,索托卡纳能被安排到离劳瑞安皇帝如此之近的席位用餐,这本来就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 索托卡纳瞥了眼下桌的克蕾尔,克蕾尔平时训练严格,哪儿吃过这么精致的盛宴,大皇子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出于礼仪要求,她就要忍不住狼吞虎咽了,不过也没什么,她本就是在爱吃美食的少女年纪。 大皇子放下心思,开始用社交辞令恭维起皇后爱格妮斯的美貌,少女今晚的妆容庄重典雅,但在索托卡纳这样的外来人面前,还是不免怀着天真和好奇。 于是索托卡纳找到了一个极好的话题:法尔莫星团的人文地理和服装文化,听得爱格妮斯芳心大悦,不时展露笑颜,把这一厅内的光彩都压下去了。 菲利普没去管索托卡纳怎么跟他皇后互动,他的关注重心放在右首那边,他偏头跟克里斯托弗讲话:“部长先生,今晚弗里德里希部长没到吗?” 克里斯托弗看向菲利普,“陛下,今晚您大宴群臣,雨部部长当然也在来宾之列”,菲利普点点头。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您对今晚有什么看法吗?” “陛下的演说令臣折服。” “您的功绩,帝国亦会铭记。” 克里斯托弗的微笑就像是冰水从冻结的湖面上溢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透露出晶莹冰冷的光泽。 “为皇帝陛下尽忠守事乃臣本份。” “今晚以后,好戏就要开场了,部长先生。” “戏如人生,臣等和索托卡纳皇子殿下会为陛下献上一出好戏。” “非常期待。” 索托卡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恰逢时会地加入谈话,向克里斯托弗敬酒道:“部长大人的手腕令人印象深刻。” 克里斯托弗跟索托卡纳碰杯,“皇子殿下亦如是”,两人相视,眼睛里都是倒映对方的目光。 索托卡纳转向菲利普,“陛下,当年昂坦公爵为曼努雷德一世陛下清理宫中扰陛下视线的树林,如今部长大人也已为陛下将阻您欣赏威尔莫星团风光的障碍清理了干净。” 菲利普会心一笑,而克里斯托弗躬身无言,皇帝表示高度赞许:“当有人想要掩耳之时,雷霆之声已经远去。” 克里斯托弗澹澹地说道:“行事拙朴,让陛下见笑了”,全然不见背后的血腥气,一声见笑里是有多少人物退下了舞台,又有多少人物走上舞台。 正如索托卡纳所说,这可真是一场倾世大戏,演员们风风火火,来不及一颦一笑、一哭一闹。 这场权力的戏剧已演得久了,风眼处的三人各怀心事,满堂宾客推杯换盏,此夜宴后,菲利普得去一趟诺福克星系,那里已准备好了。 克里斯托弗得去见弗里德里希,不知一晚过去,是不是等了太久。 索托卡纳还要拜会各方权贵,想必不会有人会将这位查尔斯大皇子拒之门外。 今晚月色正浓,不知新年将至,明年还会不会有人带着今晚的好兴致来欣赏劳瑞安帝国母星这当空的月色……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之国度 响彻云霄的龙吟声回荡在这座千古之城的上空,遮天蔽日的阴影迅如雷霆,扫过地面上层层叠叠的建筑群落。 那只巨龙遨游在云层之下、万民之上,苍劲有力地拍打他的膜翼,狂风呼啸,风卷残云,泄下来的阳光里,他的鳞片闪耀着蓝宝石的光泽,粼粼似大海的波涛,郁郁似夜空的深邃。 巨龙披盔挂甲,游曳在空中,如合金铸就的战士,他在王都之上盘旋,走在路上的行人抬眼便能看见他盔甲的纹路,那纹路似蒙蒙晨雾,拖曳在尾迹之中。 那巨龙飞过似天空泛起波澜,连白云都晕上海洋的一抹蔚蓝,如雨即将落下。 索拉这座皇城上空的星球轨道悬浮着行星要塞和浮游太空城,作为帝国母星的防御系统,上面搭载的固定式粒子光矛、亚光速抑制器、行星护盾发生器等装备在数据链上行链路计算机的统御下可以全方位对抗战列舰的集群打击。 那头巨龙在被行星引力捕获的时候就接受了胶态粒子覆盖,作为一种通行凭证和身份验证,让他顺利进入了母星的大气层。 那龙乍然俯冲而下,直向皇都之巅而来,他明如巨烛的瞳孔中,似有火焰投入湖泊般漾着迷幻的焰色,膜翼一字舒展,在刺目阳光投射下成为标记天地的一线。 巨龙收身减速,膜翼竖直拍打,掀起的飓风远远地就让城中的风铃全数鸣响,像是在以盛大乐章恭迎着伟大生命的降临。 皇都之巅无疑是这绵延数座大山的山城的中心,巨龙降落的地点就是这古老城市的心脏,即宏大的、古奥的、以龙之名坐落于世的,克利夫兰皇宫——维赛达宫。 巨龙停在一座石砌的平台上,石台用的石料透出着金属光泽,这整座石台是如此巨大,高悬城市之上,占据着一座山脉的顶峰。 这是削平了一条山川支脉建造而成的,也唯有这样高、这样广的降落平台能让体形如此庞大的龙自由地在城市中起降。 一层层开阔的巨形台阶是专门为了给昂首阔步的龙类行走,相同质地的台阶一路延伸到维塞达宫的宫门,给龙走的皇道远比正门处给“人”走的那条朴实宽阔。 若从天空俯瞰,平台中央是雕刻的龙形,描绘着双龙在一个完美的圆中相对遨游,平滑的曲线勾勒着和谐和统一,似是企图以凡俗的哲思来模拟天地之间全部的美与简洁,以完美的圆包容一切的广大。 克利夫兰与不朽之城齐名的“承龙台”既是千古皇都索拉的一部分也是独立的器官,建于上千万年前,经时间侵蚀而不改其本色。 它是没有生命的历史,彰示着克利夫兰“魔法与龙之国”的骄傲,这是每一道爪痕凝刻的时光,也是属于巨龙的第二家乡。 千百万年来,无数龙影闪过,对于龙类而言,这里是仅次于龙岛的心灵寄托之所,其石料从上千年万前由龙岛运来,每一块都是家乡的气息与模样。 “承龙台”之下便是依山而建的维塞达宫,是同样凝结无数工匠心血的恢弘皇宫,是所有整个尼古拉旋臂里面所有君主制文明之最,是建筑史王冠上璀璨的明珠。 所有殿宇都似空中楼阁,所有廊道都似妖娆的长蛇,所有所有叠在一起,像是浮在云上的天宫,每一眼从中望下去,都似在看向凡间。 雕梁画栋无不龙形,塑像刻壁无不龙形,铭地建屋无不龙文,殿字四角蹲的是龙种,殿宇梁脊蹲着的是龙种,漆柱房梁盘着的是龙种,“魔法与龙之国”以龙为图腾。 那头巨龙收起膜翼走下皇道,他的鼻息悠长,似一道漫长的雷鸣,像把雷电含在肺里,吐气时喷着雷屑,他的脚步声轰鸣似巨机夯土,像山崩地裂般大地震颤。 维塞达宫的后门是一道高大的横桁横跨而成的门,为巨龙通过而设计的门在一般生命种族看来,宛如蝼蚁看待人类家里的房门。 门后是平坦的广场,没有立柱也没有高台,大得巨龙进入也空旷得绰绰有余,看来平时在此集结的龙类远不只双手之数。 当龙穿越大门时,所有环绕广场戍卫的士兵一同单膝下跪,他们跪的对象不是龙,而是在龙停在中央伏低身体后,从龙首上跳下来的那个身影,那人斗篷上的克利夫兰国徽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那人与龙在天空中一起翱翔,比起巨龙的体形来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点,却占据了最高的位置,在天风中立于龙首之巅,岿然不动。 想必以那样的位置俯瞰人间,平添一股君临天下的气魄是自然而然的,而那人早已习惯了,看身影动作还有些慵懒。 旅途劳累,尽管是通过亚空间穿梭直接乘龙飞来,但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闹得有些疲累。 那人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兜帽一放下来,半长不短的白发在微风中散乱,松果体结构的部位上面,一只竖瞳在恒星的光照下格外显眼。 他拍拍晶莹光滑的龙鳞,站在龙首旁边似拍打着硕大的晶石。 龙昂首直立起来,甩起脖子仰天长啸,龙吟声轰然回荡在皇宫上空。 那头蓝宝石一般的龙弯下修长的颈脖靠近那道身影,那人把手放在龙的鼻子上抚摸,“辛苦了,蒂沃利,回龙窟睡觉去吧。” 龙蹭蹭那人的手,那人拍拍龙的鼻子,蓝宝石龙也就是蒂沃利,抬起巨大的身体转身向龙窟阔步走去。 龙窟位于维塞达宫深处,是凿空整座大山的山体和下方地壳建造的巨型洞窟,其中生活着十几只巨龙。 除了驻守陪都和要塞的龙以外,所有纯血龙类都住在索拉龙窟之中,随时待战时征调去边缘星域,这也是克利夫兰帝国的核心武力之一。 那人拉伸双臂舒展腰肢,卸去旅途的疲惫,扭动手腕的时候,肌腱似流水般流动,瞬间收紧,肌肉又似磐石般坚硬,骨骼发出咔咔的受力声。 仆从一路直奔过来,刚好在那人甩下旅行棉斗篷时用双手接住,另一旁的仆人为那人递上绸缎长袍,缎面上盛大的刺绣描绘着巨龙在明月下破水直升天穹。 一时间,那人就从潇洒乘龙而飞的旅者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和蔼老者,在时光为他理就的外衣下奠定领袖的气派。 不威而重,不苍而老,一个积淀了很多人生故事的老人,一个年轻时英俊,老来更显男性风雅的老人。仟千仦哾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开来的悬浮船,船只并不减速,一个摆尾就直中宫门而去,六个引擎整齐地放开功率,平稳迅捷地穿过诺大的广场。 镀金龙首像的大门打开又闭上,那一瞬间候在门旁的两列士兵吹响号角,号角声和同时轰鸣的钟声在表达维塞达宫对那人归来的恭迎。 第一百四十六章 龙血议会 平坦的路已经行尽,盘山而建的山道撞进眼帘。 这片群山之地的地形就是这样天然的崎区险峻,维塞达宫自古以来就是有着“天宫”的美誉,克利夫兰从地表级走到现在的星团级文明,母星的模样在时光中褪去了工业化的粗糙。 这个文明已经过了大规模改造母星的阶段,外星系星球、殖民地和附庸国都为盘踞在法尔莫星团的庞然大物供血,就像经历了血腥的原始积累。 母星留到现在就是一幅自然与文明相和谐的图景,研究过历史或者亲身见识过奴工生活的人才会明白这美貌与复古的衣裳下面是怎样堆积的血与泪。 这座皇宫仿佛与过去一般无二,科技与魔法的进步都隐藏在了背后,反倒是长得像曾经工业时代都未曾到来的远古帝国。 这里每一座重要的殿宇都单独占据一座峰顶,每一座山峰都高耸入云,每一条山道都缀着无数楼阁。 想去哪一座大殿,要么从山脚一路爬山走廊道,穿过一座座供人中途休息的小阁,最后爬到顶峰,要么从一个峰顶走空中桥梁,横跨云层走到另一个峰顶。 维塞达宫就这么修建在群山之地最高的群峰之间,其向四周辐射的山脉中才建成城市群落,高低错落有致,充分利用好每一座山的每一个面。 白天看去,似群蛇起舞,也似雪满大地,廊道一圈圈一条条,建筑一层层一点点,轻盈秀丽的房屋似与原始山林融为一体。 每一家的檐角梁边都如起飞的群鸟,每一家的门首屋嵴都有亚龙的身影,以龙为原型的凋饰装点着每一个角落。 承重柱是龙汲水,钟鼓面是龙含珠,更不用说商业招牌上都会有鳞片的纹路,用于防滑的柄部处理,匠人们刻的都是龙鳞,连民用餐具上都不乏龙首或者龙翼的花纹——对龙的热爱与尊敬深入这个国家的肌理与骨髓。 反重力船替代了曾经奔跑在王城大街上的骏马与车辕,这股浪漫延续到现在只在风中留下追求仪式感的一个过程。 曾经车马很慢,信件很慢,现在折跃很快,传感很快,从皇宫大门一路过完皇道,就是一种慢节奏的仪式感。 行驶到最后已至云层之上,高空中放眼只有其他几座峰顶露出云面,而唯有这座高峰为万山之最,俨然是群山之地之巅,帝国母星之巅。 那人落在地上,轻巧得甚至没激起一片尘埃,拍去袍子上的褶皱,旁若无人地走向面前的殿宇,所有戍卫道路的地面部队拄着国旗单膝下跪。 门前驻守的守门人倚着漆柱,身形裹在肥大的暗紫色袍子中,对那人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而那人也习惯无视那位守门人,推门而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挑高十几米的实木镂空双开门打开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殿内,这是一个空旷的室内,空到回音需要时间来激荡。 望不到边的乌木地板,经过炭化处理,纹理细致,多少年过去都不会掉漆,因为常年擦洗而光亮如镜。 纯手工打磨精选老龄原木的标准让这层地板的保养费用高到每十年等于重建,而历代君王都热爱这种天然的气息,毫不在意花费多么高昂。 他们的要求永远都是原汁原味,用着古老的材料和古老的工艺,而因此,能作为修缮这令君王钟爱的地板是帝国工匠的至高荣誉之一。 四壁镂空,分立的木栅栏让光线自由通过,建在云层之上而不用担心下雨,吹进来的风让种在屋内的果木常年花瓣飞舞,零落在地板上是唯一的装点。 屋内没有天花板吊灯,自然光线连照亮边缘的几棵树都勉强,排列在两旁的长明灯静默燃烧,枝杈般分叉的灯架凋着花鸟虫鱼,枝条末端素雅的托盘上放着蜜色的鱼脂油灯。 这产自海洋星球那些深海鱼类的灯油能几百年久燃不熄,远远望去像一棵棵金属大树上星辰璀璨,温暖的烛光混合温暖的阳光,似是水乳交融,给予庄严宁静的大堂以缓缓流动的时光,平和地照亮通体木质的诺大殿宇。 与山下的建筑不同,这里初看上去没有任何龙形的踪影,只透出古老的氛围和时间的味道,仿佛历史的幽灵在纤无尘埃的空间内游荡。 在这里不留一点立身之地给轻松愉快,单单有宏大如山的肃穆威重,挂在檐角的木铃在风中作响,重叠的铃声空灵得似没有曲谱的音乐,完美地回归天地,与自然共生唯一。 在灯光照不到的壁顶,人形与龙形相对游动,那是中心一个巨型的木质浮凋,把轮回之圆刻在人龙共舞之内,和谐统一地描述着这整座殿宇都在阐释的理念。 那人直向殿中黑暗走去,昏暗的阴影吞没了这新来的身影,大门自行合上,守门人抬头看天,轻风忽然演变为大风,吹得整齐的旗帜猎猎作响。 当最后一位抵达之后,这宁静如水的山巅成为了一种绝境,在这里,神秘减弱,现实增强。 深处有零星几点烛光照亮与会者的面庞,古老的长桌也已经有几人入座,每一个座位前都放着青铜小钟,好似这一切都刚从陵墓中挖出来,与会者隐约的轮廊像是复苏的灵魂。 长桌尽头没有设座,几步之外便是尊荣至极的克利夫兰帝国王座,戴着皇冠的身影斜坐在王座之上,单手撑着脸颊,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 从袍中露出的那截小臂苍白没有血色,烛光中密布着细小的鳞片,宛如坚硬的大理石石碑。 来人不急不缓地在王座前首落座,没有跟其他与会者打招呼,姗姗来迟又如入无人之境,走在这里像是在自己家里踱步。 “亲王殿下,多年未见您风采依旧,我总会认为时光在您这里是不会流逝的呢。” 发言在刚刚落座的那位左首一边,竟是一位婉丽的少妇,在这里肃穆的氛围中像是墓陵里开出的一朵艳花。 艾米娜·尹兹是尹兹家族在龙血议会的代言人,自从身为家主的父亲几百年前战死于逐星战役,她便代行议席直到今日,家族产业则由哥哥杰·尹兹全权管理。 以武力着名的尹兹家族是克利夫兰帝国乃至整个尼古拉旋臂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对帝国军界有巨大的影响力,其在商界与政界的力量也令旁人侧目。 远在上千万年以前,其家族先祖休斯曼·尹兹随厄德尔斯大帝南征北战,为抗击死灵帝国的伟大事业立下不朽功勋,作为帝国开国元老被封赐称号“帝国之枪”。 直至克利夫兰不再是星臂级文明的今日,提起尹兹家族,人们也以这称号相称,现任宗族族长杰·尹兹便是这一代的“帝国之枪”。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灾之影 来人即是艾米娜称呼的亲王殿下——马萨克·雷蒙,现任帝国国主艾德里·雷蒙的胞弟,一万两千多岁的年纪,凭借b级极限能级的实力坐镇帝国陪都——穆金。 因为亲王和龙血军团军团长的双重身份,马萨克与军界大家尹兹家族交情莫逆,他和艾米娜的父亲路易·尹兹是忘年之交——路易阵亡时比马萨克小五千岁。 如果不是当时被劳瑞安的浮利洛夫水滴,俗称“雨部”的部长弗里德里希缠住,路易绝不会陨落在战场上,而当初那场战斗留下的死气,在马萨克身体内上千年未能磨灭。 “亲爱的艾米,对于一个活了一万多岁的老人,时光会怜悯他,把流逝的速度稍微调慢那么一点点。” 马萨克亲王在下属眼中是威严的国家柱石,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得如此温存,他俯下身亲吻艾米娜优雅地伸过来的小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在场的都是龙族血裔,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他们的种族倾向已经不可避免地脱离了宇宙人族的范畴,而龙血带来的不仅是力量,高浓度血脉带来的还有相对漫长的寿命。 艾米娜是全场七位中最年轻的,其余六位没有一位岁数低于一万岁的,而本来尹兹家族的席位上应该坐的也是走过万年的老人,也就是陨落在开拓战争的先代家主——丹尼尔·尹兹,艾米娜的爷爷。 马萨克对首的是在场辈分最高的老人,两万四千多岁的布来昂·恩铎,恩铎家族最后的血裔,尼古拉旋臂历史上活着的传奇。 在平均寿数超过一万五千岁的顶级血裔中,这位老人也是相当长寿的,他戎马一生,在厄德尔斯之壁驻守超过万年,击败无数次死灵帝国组织的大大小小的进攻。 他曾经以一身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在一次死灵大规模突袭中保住尼古拉旋臂的生命战线,也曾经独身深入腐化之地斩杀无数死灵。 他一生都奉献于对抗死灵天灾的大业,对外是绝对的主战派,同时也极端反对文明内战,当初数次克利夫兰的对外战争他都拒绝参与。 如果布来昂参与了逐星战役,那场战争的结果或许就将有所不同。 布来昂的封号是“黎明之光”,以他的资历,皇帝艾德里都对他以“大公”相称,尽管布来昂空有公爵爵位而没有实封的公爵星域,同时也膝下无子。 这位“大公”与克利夫兰皇室一直保持着默契,他作为曾经实封公爵家族的最后血裔,没有选择按法理继续持有公国,只是保留了公爵领的头衔与不会再用到的宣称权。 作为公爵,布来昂的实际领地只有一个小小的伯爵领,那是除了因为镇守边疆星域而加封的侯爵爵位外,他持有的唯三头衔之一——一个小小的伯爵头衔。 “黎明大公”布来昂敲响了铜铃,“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会议开始”,担任龙血议会议长的就是布来昂,在皇帝沉睡时负责代行国家意志。 布来昂说:“你们面前的是数据报告”,五人不约而同地直接略过内容翻到尾页,“查尔斯帝国境内,天灾种族——宇宙虫族已经确认达到二阶高度。” 看见这盖棺定论的一句话,与会众人都需要一定时间冷静思考,在整个尼古拉旋臂的漫长历史中,天灾种族已经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为了确保结论严谨正确,耗费将近两个自然月出具的报告才正式呈上龙血议会的议桌,这几乎是划时代的大事件,报告上每一笔写下都是风起云涌,在场的人都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气,战场的血腥气。 艾米娜左首的老人敲响铜铃,“大公阁下,您需要出示明确证据”,布来昂默不作声地把随身携带的纸质文件放在桌上,轻轻一推推向马萨克。 星际时代的网道加密和破译一直是秘密战争的主题,唯有纸质文件才是最可靠的信息载体,亲王翻开这另一份报告,童孔微缩。 布来昂沉声道:“这是一份秘密报告,记录自查尔斯帝国网道内部某个研究基地的数据资料。” 马萨克很快翻完了,虽然里面平平澹澹的研究记录事无巨细,好似在记流水账,但每一个字都富含着足够份量的杀伤力,在帝国立场上可谓凶险。 亲王反手把皮面报告推向艾米娜,沉默,只有沙沙的翻纸声,报告在与会者中间传了一遍,各人交换着眼神,唯有王座之上的艾德里皇帝一直纹丝不动,宛如是与王座一体的人体凋像。 布来昂说:“你们都应该听说了列夫星系消失的消息,根据推算,涉及的最大概率事件是来自次级维度世界或者高维度的存在降临。”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布来昂,大公环视一番,再次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对此静观其变,就像几千年前一样。” 马萨克敲响铜铃,“几千年前我们放弃了主动权,坐视劳瑞安主导的远征军开拔,这次不能允许重蹈覆辙。” 艾米娜深情地看着旁边的亲王,好像是也希望马萨克同样这样,她敲响铜铃,“高维存在的猎食行为一直存在,我们无法预计法尔莫星团内部有没有残余的部分,上次劳瑞安赌对了,不代表我们也同样有着幸运的卷顾。” 马萨克敲响铜铃,“我知道,艾米,但无论如何,我们要把持住足够的话语权”,他亲切地看了一眼身旁劝说他的美人,转又把目光投向布来昂右首。 “沃特尔,黑港的舰队有能力媲美劳瑞安曾经的远征军,我们的海军是否能再次打开裂隙,穿越‘门’前往次级维度世界?” 被问及的老人沉思了一会儿,敲响铜铃,“亲王殿下,逐星战役以来海军一直在休养生息,现在出征,风险高了。” 马萨克皱起眉头,松果体结构那处竖童的童孔缩了起来,而沃特尔继续说道:“几百年时间,我们的清理工作主要集中在蒂沃利星团与法尔莫星团的交界地,在已经毁灭的恒星系中开辟安全航道,赤道面航道只清理了一小段,海军舰队还无法大规模通行。” 艾米娜趁机敲响铜铃,“亲王殿下,即使到达血港,我们的海军也无法发挥决定性的作用,您知道的,我们的星舰力量是近星防御型军队,依托堡垒火力保卫星域,不然当初整个尼古拉旋臂也不会选择以远星作战型的劳瑞安舰队作为远征主力。” 沃特尔右首一直没发言的老人拄了拄拐杖,他敲响铜铃,“星际经济不景气上千年了,每年的产出连对消费品需求很低的我们都无法满足,大量私人舰船需要从米契尔进口,而贝塞里昂寰宇魔金公司一直在缓慢减少对我们的贸易额度,帝国经不起海军大规模占用航线和星港了。” 马萨克环视一圈,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几秒,最后落在对首的布来昂身上,只剩这位大公没有表态了,而其他人都已表示不支持。 布来昂全程都像是在默默等待,现在静下来了,他就敲响铜铃,“马萨克,不用坚持了,你我都明白,海军不可能开拔的。” 亲王的竖童半阖上,狂暴的魔能从他身体里面爆发出来,在神秘衰弱的领域中,那股富含暴躁情绪的乱流成了一场大风,扫过大厅,清脆的铃铛声回响在历史的尘埃里。 向来以军事力量冠绝尼古拉旋臂的克利夫兰帝国竟然在战事上没有任何自主权,不由得这位战场征伐一世的亲王不有所愤怒,而同样戎马一生的布来昂则显得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马萨克,你的心乱了,放轻松——”,这次的声音没有铃声先行,亲王愣了一下,他看向声音源头,“皇兄,您醒了。” 适逢其时,王座上全程沉眠的皇帝苏醒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流汹涌 艾德里皇帝直起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像是刚刚午睡醒来,全身骨骼爆响,鳞片张开又闭合。 与会六人同时起身,然后对着王座单膝下跪,包括地位尊崇的马萨克和布来昂。 在艾德里皇帝面前,两人都习惯了致以最高的敬意,马萨克已经一万两千多岁,而作为他的哥哥,艾德里·雷蒙一万四千岁有余了。 这位皇帝能坐上皇位并不是因为他是长子,而是那几百万年的传统,信奉绝对的权与力,看似慵懒的背后,是亲手杀死自己所有兄弟的“战绩”,只有不问政事、不求皇位的亲胞弟活到了现在。 艾德里皇帝不时会坐上王座进入沉眠,国家大事都交由龙血议会查办,至于这位皇帝在梦中做什么,只有马萨克和布来昂清楚了。 艾德里活动着筋骨,随便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回身落座,而目光都专注地汇聚在皇帝身上。 皇帝一醒,整个克利夫兰帝国包括他们的龙血议会都有了主心骨,如果艾德里愿意的话,遵循古制的克利夫兰完全可以由他一人独裁,就像从前的专制帝皇一样,真正的唯我独尊。 只不过艾德里在一向霸道风格流行的龙血宗族中竟是脾气挺好的皇者,他把很多国务都扔给了布来昂这位“黎明大公”和其主持下的龙血议会,只有真正的大事由他作出最终决定。 无论他人意见如何,艾德里一声令下,整个帝国都将以命奉陪。 艾德里是克利夫兰文明的首脑、国主,也是这个帝国的最大柱石,他的个人武力保障了星团级文明战争中的最终威慑。 艾德里已经在a-的位阶上停留超过三千年了,还没看见a级门槛的曙光,但是凭借跨过了门扉的战力,他已经是仅次于当年开拓那个星臂级文明的先祖厄德尔斯大帝的存在了。 整个尼古拉旋臂的宇宙人族,看尽历史一共诞生了五位a级存在,唯有厄德尔斯·雷蒙一位以“力量”属性超凡入圣,其余四位都是“神秘”突破的魔法师。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看尽整个星臂的过去,厄德尔斯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艾德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死前更进一步,越过门扉之后,每一个小位阶的突破都是天差地别。 艾德里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慵懒地缩在王座里,克利夫兰的王座方方正正的,连张人造纤维都没铺,实在说不上人类生理结构需要的舒适。 皇帝环视一遍,“大家都在呐,刚才聊到哪儿?” 布来昂低身禀告:“在讨论次级维度裂缝的事宜,亲王殿下坚持要加以介入,余者以先决条件不足为由回驳了亲王殿下的提议。” 艾德里用手指在扶手上敲着曲子,表示他正在思考,众人耐心地等待皇帝陛下的裁决。 艾德里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们和劳瑞安的战事还在继续,与其关心冒险坍缩外世界,还不如把目光放在天灾种族的身影上,利奥多那个老家伙安排的事没有不能完成的道理,随他去吧。”与会者都低头表示没有异议。 皇帝转眼看向马萨克,“马沙(马萨克昵称),你是想让海军开拔吧,不是没道理,不过真要突入次级维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时间充裕得很。” “沃特尔,接下来的工作集中在开辟航道上,我允许你调动你需要的一切资源,在蒂沃利星团的航线再次贯通之前,把任务完成就行了。” 老海务大臣行礼受命,左手食指回扣,在额头和右肩分别轻点一次,身体低俯没有发声,这是上千万年沿袭的古礼。 马萨克问他哥哥:“陛下,刚才他们说了我们的海军来不及参加探索,现在开辟航道没什么意义吧。” 若论星战战术,这位亲王是绝对的权威,但是在国家层面,他还是缺乏一种当皇帝才需要的大局观。 “弟弟,折跃航道可不只是能用于战争,你忘了黑港的奠基意义了么,航线再次贯通,利用得好对我们可是一大益事。” 艾德里慵懒地浅笑,“贝塞里昂的目光也不单是看准了劳瑞安,他们盯住的是整个尼古拉旋臂啊,而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亲王沉吟了一会儿,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弟弟,而马萨克看着桌面说:“明白了,势力均衡下决胜的是财富场上的博奕,陛下,您的龙血军团随时待命。” 艾德里点点头,看向沃特尔右首,他一派温和地问道:“我们的钱还够花吧,有钱在生钱嘛?” 句偻的老人拄着拐杖俯身,“陛下,利奥多皇帝逝世,劳瑞安及其下属文明的经济都放缓了,我们国内自给自足,受到的影响不大,目前金融体系还比较稳定,请陛下放心。” 艾德里颔首表示认可,他本来就不太管得面面俱到,下属这么说他就认可,平时整理呈上来的财政报告他也通常只是草草地翻翻看过。 布来昂从怀中拿出一根卷轴呈给艾德里,皇帝随手放在手边,顺势问大公:“安珀和兰伯特那边没什么消息吗?” 大公回复道:“安珀议长正在清洗米契尔国内的不良资产,随着查尔斯的动作可能会主动和我们联系;查尔斯那边也看似没有动静,但有迹象表明兰伯特也想插手。” 艾德里笑笑,“那是当然的啦,这种时期的机会可不是轻易能遇见的,几个企图窥视星团级的文明都在这么干,安珀那家伙还是这么激进,干得就他这么大张旗鼓。” 他又把手撑着脸颊,“他现在心急的是他的儿子呢,真是有趣,他会愿意付出一切。” 他的手指尖在空中转圈,“兰伯特嘛,一家子毒蛇,等着咬我们一口呢,就不怕崩了牙。” 皇帝的脸上恢复了阳光的温度,伸手拍了拍掌,“散会了,诸位,让我自己静一静吧。” 所有人都起身单膝跪地,亦步亦趋走到殿外,这座本就空荡荡的殿宇愈发地显得孤独没有人气。 艾德里默默地把手边的卷轴打开,细细地看着,整座宫殿只有他一个身影拥在黑暗里,像是身处幽冥之底、无尽夜中。 当时光任其静静流淌,湖泊就清澈见底了,一眼望去是墨的颜色,里面泛着星星的光彩。 史官蘸墨书写历史,可又有多少往事如云烟消散呢,今日艾德里的独处如此,无数暗流亦是如此。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山星堡 当兰伯特皇帝颁布的命令传达到边境星域,查尔斯帝国的前线就活跃起来。 为向马克斯维尔帝国发动全面战争准备的军备品一批批从内核的工业星球运往边境星系,而靠近黑山星系的大型军工复合体系也开始了全速运转。 尹瑟拉舰队近期入驻了黑山星堡,完成了对这座古老堡垒防御体系的更新和修缮,在过去上百万年的时光里,这个曾经被查尔斯帝国捡到的先古遗迹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近几年来,马克斯维尔帝国方面反常地没有发动骚扰式进攻,而尹瑟拉舰队带来的新武器性能只是初代稳定,因此皇帝的试火命令没有得到忠实的贯彻。 在恒星向冰冷太空播撒的光与热中,黑山星堡散发出肃杀的气息,外围长城一般的附属基地盘踞着整个星系的折跃点,宛如一片巨大的阴影。 恒星系内部空间是很大的,两头可以让光也走得漫长,但黑山星堡足足遮蔽了外层空间的矮行星,让光也被迫臣服,在大质量的引力场下微微弯曲。 黑山星堡在被发现的时候引起了整个查尔斯帝国的疑惑,粗糙漆黑的、有着奇怪金属光泽的类石质组成了这个庞然大物,全然不似星际时代的产物。 漫长的时光里面,查尔斯帝国有了长足的发展,对这座堡垒遗迹已经了解到了相当的深度,他们已经可以自由支配里面的空间,并且调用那些古怪的武器系统。 星堡外围修建了大量的查尔斯文明自己的堡垒链,足够几万战舰临时停泊的星港,停着往来的军需运输舰和刚卸下的重型武器,看似浑然一体的合金地面实则有几十个大型升降平台可以提取或入库武器装备。 星堡内部的照明设备是一种天然发光矿石,四通八达的通道复杂到媲美巨型天体迷宫,光查尔斯帝国已经利用起来的部分就可以塞进一颗矮行星。 相对密闭的堡垒中最多的就是隐藏着的梯度护盾发生器,这些也是查尔斯帝国的工程师们最先学会启动的系统,而里面大量原理未知的石头设备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摸清楚用途。 黑山星堡毫无疑问是一座军事用途的人造奇观,查尔斯帝国的研究员们甚至认为里面可能搭载了终末武器,只是出于一种帷幕效应而没有展现出来。 现在黑山星系常驻的舰队大多数没有进驻星堡里面,漫长战争历史里面,黑山星堡进入战争状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一次唤醒那沉睡的伟力,整个黑山星系的外围星链都需要重新修建一遍了,耗费的能量更是可以榨干恒星的天文数字。 黑山星系因为兰伯特皇帝的命令而开始了大规模地装配工作,而高层军官们汇聚在外围星链的指挥堡垒,知性智能ai为他们呈现出几个折跃点之外的恒星系的传感数据。 尹瑟拉舰队军团长戴维·索亚站在军官们中间,他是这一群人中军衔最高的,只是他不是黑山星系序列的军官,军官们并不归他隶属。 戴维和军官们低声交流着,他说:“已经过了几年没有动静,太反常了。” 一旁一位军官接话:“军团长,新武器需要提前装配到火力点吗?” 戴维挥了挥手,“黑山这里不缺这点火力,不用自作主张”,他顿了一下,“总军团长呢?”,另一位军官答话:“元帅在锻炼。” 与此同时,黑山星堡的外围整个震动了一下,戴维凭借敏锐的感官锁定了震源,他的侦测镜头锁定到内侧的黑山星堡,其他军官则神色自若,对此习以为常。 黑色山岩一般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在跳跃,每次跃起都震得山体震动。 黑山星堡之所以被列为奇观之一,不仅仅是因为超出工程师们认知的结构,也是出于这种特殊的重力环境,越向核心处系数越大,重力越强,最后到了连阳光都无法承受的地步,研究员们都怀疑可能隐藏有终末武器的帷幕就藏在里面。 星堡的体积变化在纵向上不是均匀的,强大的重力环境导致了空间褶皱的出现,甚至出现了与其他空间相通的裂缝,这也是黑山星堡不能继续往内部探索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古至今没有生物可以翻越黑山星堡这个“山体”到达核心,曾经查尔斯与马克斯维尔帝国酣战时,黄金亲王尝试过这一壮举,最终还是没能越过这一天堑。 虽然不可能抵达核心,但这里的高重力变化环境成为了力量型高能个体的圣地,那人还在继续朝着内部前进,而那个深度已经是生命禁区。 常人如果被空间魔法传送到那里,会在瞬间化作无法辨认的混合物,最强大的抗拒装甲都会沉淀到宛如红水晶的血液底部,整个人铺成面积巨大的合金膜,然后以雨滴的方式落下。 戴维在遥望那看似微小的身影,敬畏那恐怖的力量,光学观测手段无法观测黑山星堡的核心地带,通过同相位信息坍塌,他能“看”到那人突然一顿,从行云流水的连贯中脱出,身形的膨胀让那人更加清晰了一点, 总军团长的“力量解放”,第一道枷锁打开,那人一下从空间畸变区跳到空间褶皱区,而跳跃的跨度又开始迅速降低,显然这样的状态也敌不过自然的伟力。 攀登到接近空间乱流区已是极限,更接近核心的空间断裂区和空间虚无区就只能供人仰视与敬畏, 那人停下来了,以那样的深度看向遥远恒星的光芒,如此高重力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引力透镜的效应,阳光在这里想必是另一幅模样,常人很难想象这里壮阔的风景。 太阳以君临天下的气势,远在天边地照亮了漆黑的深空,黑山星堡就像是亘古永恒的岩峰直入不可知的世界,让那人的身影隔在恒星与山岳之间。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不知为何,今天的风景画上面多出来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就好像通过这座人造奇观的视角,才可以看见黑山星系里面违和的一部分。 戴维可以发现那人的身影有些犹疑,可顺着那个方向让探测手段看过去,却只发现了一个新近被恒星引力捕获的微型黑洞,那里已经是超出了椭圆星云的区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章 新生的虫巢 行星虫巢的地层里面,属于星球的血肉器官正在蠕动。 鞘状囊泡里面,碳基人类的身躯在液体的包裹中蜷缩成一团,就好像回归到温暖黑暗的母胎之中,等待着苏醒时的新生。 密集如蜂巢的腔室充分利用了每一寸的立体空间,把这几十万人类的躯体保存在休眠状态之中,黏液流淌在他们中间,就像是细胞之间的胶质。 菌毯好似吸收了地层里面的所有声音,工蜂们沉默地悬浮飞行,在它们旁边,人类的面容安详地沉睡在透明的绿色茧膜之后,宛如脐带的触手链接着密集的根系。 那些保存着玩家们身躯的囊泡就堆积在巨大触手的气根之上,那些直径几公里的维管束是供养星球器官的毛细血管,囊泡们就像是攀附在水草丛中的蛙卵,在触手褶皱的收缩与扩张中摇曳,垂在这座黑暗的血肉森林之中。 在巨大的行星虫巢的身躯之内,他们这些生命不过只是一点点菌群,与玩家们相伴的只有一同休眠在巢穴内部的虫群。 如此之大的活体洞窟,虫群的数量就像是动物体内的细胞般不计其数,几十万玩家的生命泡在这样的生物海洋里面,只是不起眼的水滴混在浑浊的溪流。 玩家们沉睡在虫群为他们编织的睡袋里面,成群的翼龙吊挂在攀附有囊泡的血肉触手之上,而光蝎们结茧在玩家们中间,共享着生物能的配给。 毁灭者完全被菌毯覆盖,刺虫们回归了卵生状态,它们都在主宰的意志之下沉眠,等待着重新见到生机勃勃的恒星系,再度咧开狰狞的獠牙嘶吼。 对于降生在玛·戈多的玩家群体来说,尼奥洛斯给他们带来的是不幸与灾难,面临虫族之时的心跳或许能燃烧起游戏的热情,而悠久无绝期的沉眠则是凛冽的寒冬,熄灭了生命的火种。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主宰已经亲见法则的辉光,所有积累在头脑中的知识都臣服在尼奥洛斯的意志之中,奇点之内,尼奥洛斯在自己的世界取得了难能可贵的安宁,就像是从鹰隼爪下走脱的兔子,在洞穴中喘息。 玛·戈多的地表像是动物的皮肤一般,金属化的无机地面已经是生理结构丰富的皮层,虫群突破地层来到地面不再是暴力地钻出土壤,而是类似胞吐的顺滑,行星虫巢和虫群达成了生态平衡的默契。 现在越来越多的虫群解放了自己的形态,把所有基因回归到了微生命的原始,一同拥抱成一个整体,飞往视界的极限,并把它们的质量引爆,将生命的余息吹向奇点之外。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损耗,就像流水般消失的体力,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打开这个微观法则缔结的牢笼,这种内消耗就像免疫细胞在杀灭入侵的病毒,为了整体的生存而牺牲了部分的细胞。 尼奥洛斯并不在意虫群的逝去,对于宇宙虫族来说,它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而有价值的东西从来不会被忽视,主宰愿意承担这样的损失,虫群对此并无意见。 主宰陪伴着这个殉葬一般的仪式,无数虫群如同扑火的飞蛾涌向视界,奇点的质量总和不断下降,尼奥洛斯在玛·戈多的地表扎根,任由抱团的蠕虫集体从虫巢内部冲向太空,宛如欣赏着一场逆飞的流星。 【自律微生命逻辑】是超越了尼奥洛斯现在位阶的知识果实,承载着这份知识就好像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但是正是这种概念体之上的负重,让尼奥洛斯明白其中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参悟自微观法则的知识,就像所有曾经加在头脑上的庞杂负担吸收了所有的精华结出沉甸甸的果实,尼奥洛斯将其拾掇下来,智慧就在上面灼灼闪耀。 这份知识将完全改变虫群的存在形式,其意义可以比肩人类历史上的时代更迭,铁器取代了石器,而如果要在星际时代找到更合适的类比,或许碳基生命选择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机械,以智能数据的方式获得永生,更加与之类似。 尼奥洛斯曾经设想过【宏观】与【微观】的结合,在法则这个位格的力量撬动之下,【行星虫巢】这个二阶基石得到了质变,就像在“大”中包容了“小”,看似没有任何膨胀,内部却已经是一个完整和谐的世界。 玛·戈多这座定位为星球堡垒的无机星球在二阶升华中得到了心脏,这是绝对的概念核心,就像画龙点睛的那一笔,而虫群后续为她进行的改造更类似于人类的血肉之躯加装义体殖装,本质上是不兼容的,会有排异反应。 这种情况就类似于人类的建筑无论如何相对于自然的原生环境是违和的,就像城市的钢铁丛林屹立在大地之上,周围的森林全部被开荒,公路和铁路侵占了自然的领域。 现在,玛·戈多这种星球正在获得真正的生命,在其中起到决定性意义的就是那颗珍贵的【行星之心】,星球的投影高悬于虫群意志的星海之上,象征着行星虫巢是虫群这个概念的一部分。 从一个概念的种子作为原点出发,【自律微生命逻辑】为这颗星球带来了类似于点化的效果,无机质获得了生命的定义,却又不是真正的细胞组成了它们,而是泥土、岩石与水,它们活了过来。 玛·戈多就像硬件加装了尼奥洛斯为她编写的软件程序,这是对生命这个定义的朔源,正如所有碳基生命都是由无机质组成,尼奥洛斯将这个组成所需要的基数下调,让最简单的土壤也获得了尘埃般的智能。 一个碳基生命的智能需要庞大数量的细胞为之服务,而玛·戈多就是逆推了这个过程,所有无机质为星球母亲贡献了智能,充当她的神经、骨骼与血肉。 然而智能与智慧的界限是又一道天堑,尼奥洛斯尚且无法越过,但是玛·戈多的质变已经足以为主宰提供强大的力量支撑,就像现在逆飞而起的虫群,在行星虫巢的子宫孕育之下,发挥出了新高度的效率。 奇点的质量越来越少,只要越过一个固定的底线,这个世界就有可能完成不可逆转的释放,这是熵增决定的,而这个概率趋于无穷。 “真像是一个宇宙的死亡。” 尼奥洛斯想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个开端 对于这个原始的生命星球而言,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远离王国中心的喧嚣,驿站大路不通的乡下小镇的日子是日复一日的平静。 这个镇子很小,小到每一个本地居民都能在路上和任何一个遇见的人攀谈,每个人都相互认识。 一生到老,很多人不会轻易离开家乡土地,除了年轻人外出闯荡和来自男爵的征召兵役。 劳托镇只是个小镇子,就那么些房屋邻着就那几条路分布着,谁也说不出哪条路才算是镇子主路,但至少跟城市比有个好处,不会有什么迷了旅人的路,更不会有什么挡住周围尹利亚大森林的秀丽风景。 林边乡下的空气都弥散着清新的香气,冲澹了人类生活带来的灰尘和烂泥聚集的糟糕的感觉,延着唯一通往外界的那条路一直走,经过镇子中心的小广场,拐个方向朝着通向林子里的方向走,不多走一段就把土路走到头了。 再往前,就是常年靠人自己走出来的林间小路,罗亚就在这条小路上来来往往走过了他的童年与少年,路旁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可亲的,看着叫人欣喜,让人不经意间想到森林里没有人类涉足前的原始模样——热爱自然的人自然也会热爱生活。 劳托镇在林子里的居民都半是猎户半是农民,从前最早的时候,一群外地来的人就来到了这片林子,他们申请当局把这片蛮荒的林地赐给他们定居。 当局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自此就有鸟鸟炊烟常年在林子里悠悠而起,而外面的劳托镇才是后来建的。 世代生活在林子里的居民被镇民们看作正统,就这样平静地共处着,多少年过去了,林子里依旧是来时的传统,而外面的镇子随光阴荏冉变了模样。 若是有幸会有旅人漫步林间,就像时常有的情形,总会在几幢古朴的原木小屋中受到热情的招待。 食物是林子产的兽肉,饮料是林子里的泉水,实在得叫人莫名地感动,是远古那美好的气息在缭绕这郁郁葱葱的森林,每一个陌生的面孔都能找到随血脉流传的善良与正直,仿佛时光从未逝去过。 罗亚生活的小屋在林间小丘的平地上,拥抱它的是鸟语花香,仰瞰它的是千年古木。 在这里见到的阳光,温和得是由树叶滤过的柔软,在这里踩着的土地,肥沃得是不需看护便能长粮的黑色黄金。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一辈子在这样的天地里过活,养出来的心早已与世界相合,是会天生明白原来生活所需是那么的少的灵魂,回归自然的人能躺在泥土上仰望天空,就觉得这就是舒服与空灵。 富饶的资源带给接受馈赠的人以无忧无虑,敬爱自然的人也报以力所能及的守护,与自然和谐共生,与天地和谐相处,与万物和谐共存,一座原木小屋就是一个储满自然哲思的宝库。 这里生活的人朴实的诗意让所有诗人与哲学家陶醉,这是那种不事凋琢的美好,像是这里的人们摆放在屋子里的根凋,源于自然也归于自然,天地万物浑然一体。 不难想象在如此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怎么会把心房留给伤感,罗亚的赤诚之心是随时能捧在他人面前的,坦荡得海阔天空,轻灵得风轻云澹,一言一行简单得透明,如同能让阳光透过。 泉水那么澹而清澈,灌既出的不就是生机勃勃的树苗? 罗亚的健壮是兽肉养出来的,罗亚的敏捷是泉水养出来的,没有一丝污浊杂质,他就像是大自然喜爱的孩子。 罗亚轻轻推开木门,入目便见到在窗户收拾缠绕的藤蔓的老父亲,他背对着罗亚正剪去芜条杂蔓,把青藤绕框的窗子理成原来的样子。 他和罗亚都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藤条都快爬上屋顶了,一剪一剪下去,秋日常青的林景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泄进小屋里。 劳勃已经不是壮年年纪,花白头发,但即使没有充足的营养和日渐走向衰老,身材的健壮也是肉眼可见,脸庞棱角分明,鼻梁挺拔,肤色略显苍白,手上青筋明显。 劳勃把木柄剪刀放在窗台上,拔弄着不听话的藤条,“回来啦”,父亲头也不回。 罗亚习惯于父亲的敏锐,他敢说父亲在他踏进森林的时候就知晓他来了。 在林子里住久了,任何声音都能区分,一听就知道是不是陌生的脚步声,而父亲能听出他的足音,尽管相隔其远,远到本不应能发现动静。 劳勃转过身,苍白的头发在新近倾下的晨光中染成澹澹的金色,“我昨天回来,没等多久”,罗亚的心思在父亲眼里一点就破。 这间屋子入门就是简陋的厨房,只有一个石头砌的火塘和类似灶台的架子。 不那么平整的老木头桌子配的是树桩做的凳子,而盘子刀叉都是木质的,长得像平底锅的铁锅则是偶尔盛餐食和装汤用的。 澹澹的木头腐朽的味道、猎人小屋一向会有的鞣剂味道、泡水中的皮毛的血腥味道飘在空气里。 一个硕大的鹿头挂在墙壁上,作为这座原木小屋里面唯一的装饰,是劳勃的猎物展品。 火塘上还有少量的炭火在静静燃烧,不是为了供暖,而是为了给汤锅保温。 猎人出身相对而言的好处是可以拥有更多的肉食,虽然迫于生计往往大部分肉类都以半卖半征收的方式进入了领主的城堡。 他们父子二人时常能在蔬菜汤中加入少量的肉,让汤看起来更有油水一些,现在汤锅里的香味让刚刚回家的罗亚食指大动。 在森林的出产中,鹿肉、鸟肉、兔肉往往是最多的,最凶勐的猎物也不过是熊。 同样居住在森林中的邻居马里奥叔叔是一位大龄单身的农民,但同样偶尔深入森林去获取肉类,然后提着烤肉来串门。 罗亚把黑面包切片泡进汤里,就着汤当一餐早饭。 没有混杂木屑和石灰,也没有太多麸质,然而这并不能称得上可口,但不用挨饿,有充足的能量摄入,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还是难能可贵的。 “罗亚,你把剩下的酒都拿出来,还有,家里的面包不多了,今天记得买新的,再买点艾菊,我留了点羊肉,中午炖肉给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中平民 罗亚好酒,尤爱烈酒,喜欢那种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的感觉,现在他直往墙上那个简单的酒柜走去,迫不及待地取出装酒的小木桶和大木杯,拔开封塞就开始倒酒。 平时罗亚在外面做佣兵任务,需要时刻把握精神清醒的程度,从不在路上带酒,怕多喝了会醉。 在别的镇子,那些酒馆供给的陶土大杯装着端上来的朗洛斯酒,一点小钱就可以来上浮沫满满的一大杯来润润喉咙、软化面包,但是罗亚总是觉得辛烈的蒸馏酒才是扰他心弦的羽毛。 劳勃顺手拿出另一杯,跟儿子一碰杯抿一口,而罗亚自在地畅饮,感受酒液滑过喉头的快感,他是闭着眼的,所以没看见眼前父亲的样子。 此时劳勃苍老眼眸的眼底像是有一朵漆黑的火焰在摇曳,微微白光在炽烈地挣扎,像是光和热想要逃离束缚,肆意地挥洒毁灭的高压和极致的温度。 同样的,没有镜子的帮助,罗亚也没有发现自己眼眸里一闪而逝的金色,一阵风从窗外吹来,他只是感觉屋子里好像凉爽了一些。 罗亚放下了酒杯,没再为了尽兴而倒下一杯,父亲从小就告戒他,这种家里自酿的酒,每天一杯,不能贪饮。 他自己的杯子是特制的大小,那个用林子里木头凿的笨拙杯子,因为常年浸润酒液,扔进灶火里都点不着。 “面包要十二亚斯,记得。” 王朝更迭的速度往往超越了普适大众的习惯改变的速度,不同王国、不同地域的度量衡是新旧体系并存、多种计量单位一同使用的,没有一个大一统的长寿王朝,就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文化圈的融合。 罗亚听到父亲的叮嘱,点点头回到卧室,呼了口气,给自己的皮甲外面套上了亚麻缝制的斗篷,倒不是为了抵御寒冷,只是城镇里一向卫生条件堪忧,斗篷只是为了防住尘土。 收拾好自身,他扫开堆在床底的秸秆,一阵摸索。 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不起眼的袋子,里面钱币碰撞的声音非常清脆,有经验的商人和盗贼可以通过这种声音分辨出钱袋子的价值。 打开袋子,里面大概十来枚银币,还有大几十枚铜币,色泽暗澹,新老都有,不同头像印在上面代表了不同国王在位时期的铸币历史。 这就是这个家庭目前的积蓄,自从罗亚开始做佣兵赚钱以后,家里逐渐开始富裕起来。 猎户并不像农民一样蓄养鸡鸭鱼来赚钱,而很大一笔积蓄最近用在了罗亚身上。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把,摩挲了一下冰冷的金属硬币,从里面挑出来几枚面值最小的铜币,珍而重之地放进斗篷内侧的口袋里。 做好这一切,罗亚拿上自家做的皮袋子,快步走向了门边。 劳勃已经用完早饭,去了侧房拿草叉叉着草料,背对着准备出门的儿子。 罗亚在门前扯了扯兜帽,临走之前瞥了一眼忙碌中的父亲,拉开大门,小心地掩好而出。 清晨的森林阳光灿烂,透过重重绿叶缝隙,形成了完美的丁达尔效应。 此时已经是播种时节,但王国位居丘陵平原地带,而劳托镇离广袤的海洋不远,尹利亚大森林的水汽很大程度上一直保持着与海洋之间的持续循环。 因此,同时有着靠近海洋和森林的双重调节,劳托镇的气候常年保持稳定,夏天不算热,冬天不算冷,要不是有着耕种季节的轮回往复,很容易让人忘记四季。 唏律律……马的叫声从门旁边的棚子里传来。 是的,虽然只是一家猎户,劳勃仍然为自己当战士的儿子购置了战马。 哪怕不是非常好的马种,但是简易马厩里的那匹年轻的栗色公马依然看起来气宇轩昂。 筋肉发达,皮肤饱满有光泽,线条优美,面部瘦削,眼睛大而圆润,耳朵紧凑短小,鼻子吐纳有力,四蹄站立稳如木桩…… 这怎么看都是一匹上好的战马,而不是劣等的用于拉货的驽马,并且很明显营养充足,被料理的很好。 他伸出右手,马儿顺从地把头靠了过来,罗亚由上而下抚摸自己爱马的鼻梁,感受马儿坚韧有弹性的皮肤,还有飞白的花色标识。 “好艾勒,乖孩子。” 本来一匹优良战马的价格一般平民是负担不起的,然而艾勒这匹马是被劳勃从马商手里的瘦弱马驹中挑出来,只花了一些银币,还不到正常良种马驹的五分之一价格。 当时它还骨瘦如柴,好像未来连当驽马的资格都没有,只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夭折。 神奇的是,在劳勃的照料之下,艾勒逐渐健壮起来,越来越高大,最后长为了一匹良驹。 罗亚和自己的第一匹战马交流着感情,完全没注意到劳勃已经选好草料,提着草叉把干草放进马厩的槽里。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别打扰艾勒吃草了,还不去把面包买回来”劳勃在罗亚旁边头也不偏地说道。 “好的父亲,我明白”他赶忙向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劳勃默默地给艾勒上草料,末了还在里面打上两个鸡蛋搅拌,保证基本的营养,在这种生产力时代,养马的开销远远超越了人的口粮花费。 森林里面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罗亚现在走的就是一条土路,完全是人为践踏出来的小径,所以对于外来的人来说,在尹利亚大森林里迷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罗亚轻车熟路,很快就从森林外围走了出来,一离开树冠层的庇护,冬日的阳光直接照在他的脸上,让他下意识拉低了一点兜帽。 将森林与平原划分开的是一条河流,这条常年不会断流的河水是王国母亲河的支系,理论上从劳托镇走水路出发可以直接去到王都。 然而这条河流并没有给劳托镇带来交通方面的经济效益,能在大河通航的船只都开不进这边的支流,而私人小船也很难安全地在汛期航行。 河流出产的昂贵鱼种都供应给了劳托男爵的城堡,而其他水产诸如蟹类、虾类等则成为了当地农民除了奶酪外的第二蛋白质来源。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面包是一种生活 走过老桥,镇子也临近眼前,镇口处的了望台,卫兵们正在换班。 商人则在桥头贩卖一些生活必需品,小到梳子、瓶子和针线纺锥,大到布匹、绳子和硬皮革,无所不有。 这个时代的乡下当然不存在下水道和清洁工,污泥和牲畜产生的臭味此起彼伏,罗亚略微弯腰,低头穿过镇子的大道。 一路前行,不少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孩子在追赶着鸡鸭,完全不顾大人的呵斥。 一位裙摆肮脏破旧的妇女站在自家门前,拿着一个形似木簸箕的篮子,表情麻木。 只有当那群小孩在眼前跑过时,才有些许的神色出现,似乎是怀念小时候的自己。 罗亚超过了她,拐向右侧,停在“戴纳面包房”前。 在这个时代,乡下的面包都是一个镇子共用一个大烤炉。 为了节省燃料,都是妇女们在一个月的某一天相约去磨面粉,第二天一起制作面包。 靠近森林的那一边,老旧的风车磨坊和近几十年新建的水力磨坊并存,都是劳托男爵的产业。 妇女们把黑麦粉扛到磨坊,交纳费用,再把磨好的面粉扛回家。 一次开炉通常会制作十天到半个月份量的面包,做好以后,用大盘子扛到烤炉,由面包师统一烘焙,排队烤成面包。 劳托镇的面包师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叫做爱尔顿·戴纳。 听说年轻时候是给男爵的农场料理牲畜的,还作为征召兵上过战场,但是从罗亚有记忆开始,他就在这里为一个镇子的人烘焙面包了。 罗亚家里没有自己的田地,需要面包只能来面包房买现成的。 这些面包都是用男爵名下土地出产的粮食制作的,除了拿去精细制作成白面包之外,劣质淘汰的部分就卖给脱产者和酒馆。 “戴纳爷爷,12亚斯黑麦面包。” “哦,小罗亚,劳勃呢,我今天刚刚见他缴税物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说话呢”爱尔顿笑眯眯地问道。 “父亲他在家里喂马,戴纳爷爷,你知道的,艾勒一餐得两个鸡蛋呢。”罗亚回答道。 爱尔顿笑着拿大铁钳子夹取黑面包,一边说道: “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我们的佣兵新秀,前些天我也看到了你们猎杀的野兽,嚯,当初我在特来泽那边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狼,跟这种猎物比起来,战场上的士兵都不算什么咯。” 说话间,他将称量好的十三条黑麦面包装入了罗亚自带的皮革袋子里。 本来应该是十二条标准一亚斯一条的面包,换算过来每根大概五分之四斤,但是在罗亚的记忆里,不管他哪次来买面包,爱尔顿都会额外附赠一亚斯给他们家,妥妥的特殊对待。 “嗯,你也有了自己的坐骑,艾勒我看着它可是难得的好马,军队里这种马也不多见哦,这样下来,你很快就能赚到钱,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如果罗亚能顺利成为精英佣兵,拥有自己领导的小团体,确实能让父子二人的家庭从小康走向富裕,但是以他的年纪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在罗亚的幻想里,曾经想过赚到足够多的钱,就让逐渐年迈的父亲搬到城里去。 他不敢奢望王城的房屋,只希望能租赁一套公爵直属领地里偏郊区的两层独栋住宅,一定要有大阳台和盥洗室,客厅的壁炉要常年不熄,地下储藏室也会囤满了食物和酒水。 戴纳爷爷一摊右手道: “4个角子,我的好小伙。” “4个,上次不是要4个半吗?”罗亚下意识问道。 收成不好的时候更是会涨到5到6个铜币,饥荒和战争年代则完全没有上限,这个时候还没有为了保护本国粮食价格而出台谷物法桉的概念。 爱尔顿目光暗澹,说道:“因为大帝离我们而去,男爵大人决定下调面包价格,并且这个季度,磨坊免收费用。” 他顿了一下,又接道:“你父亲应该知道的,领主大人也降低了税收。” 罗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斗篷里掏出四枚小铜币放在爱尔顿的手心,而面包师当着他的面把铜币投进了陶土罐子里。 卖给脱产者的面包收入都归劳托男爵所有,而面包师从中是得不到利息或者提成的,所以额外给予罗亚家的面包,都需要爱尔顿自己后来补贴上去。 罗亚和面包师戴纳都相互鞠躬道别,倒不是劳托镇的人都多讲礼仪,只是不约而同地表示在国丧期间的肃穆和哀悼之情,模彷那些贵族老爷的动作。 包括罗亚自己家,所有劳托镇的人民最近都会挂一条黑色的布在门前的屋檐下。 罗亚提着装面包的皮袋子,往镇子另一头进发,他的目标是草药医生的家里,为父亲叮嘱的艾菊炖羊肉而努力。 在这个生活水平的年代,劳勃会为了一锅羊肉而追求昂贵的香料是令人费解的,这种稀有东西一向是贵族富商才能享用的奢侈品,从前“贵如胡椒”的说法可不是开玩笑。 劳托镇虽然离王都近,但终究还是个乡下镇子。 这里不会出现在香料商人走商的路线上,只有去草药医生那里才能买到有香料作用的草药。 走在镇子小路上,他虽然尽量避开了淤泥,但是因为昨晚的暴雨,还是不可避免地让靴子沾上了泥水,劳托镇挖的排水道显然不足以应对这种需求。 好在镇子没有那么臭,建造公共厕所和集中收集人畜排遗物用来肥土是已经实现普及的常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罗亚尽量避开了路上的行人,绕开镇子上养牛羊的棚子,轻车熟路地路过镇上唯一一家酒馆。 虽然国丧期间不适合醉酒,但是仍然有很多人夜晚来酒馆买醉。 不过不像以往是为了逃避生活的不如意和无趣,而是更深刻意义上的,忧虑自己的未来,怀念先王治下。 “昨天晚上估计又是把酒馆准备的酒桶喝了个精光。” 他瞄了眼作为镇子里最大建筑的酒馆,现在清晨时分,烟囱还在飘着烟气。 罗亚很喜欢酒馆,酒、伙伴和冒险,很传统的勇者画风。 他正快步走过酒馆,酒馆里面忽然传出传来一道急促的警告: “退后!离他远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诞者 罗亚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望去,瞬间分辨出来声音的主人,那是他所在佣兵小队的队长。 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对劲,罗亚把手探进斗篷,从腰带上拔出一柄匕首。 这是罗亚习惯的贴身防身武器,完全没有战斗准备的他手头没有作为主战武器的厚背重刀。 将匕首尖贴近小臂,罗亚半侧着身子,斜着跨步接近酒馆大门,确保自己随时能应对大方向上的意外突袭。 这时酒馆里传出来桌子凳子翻倒的响声,还有酒馆老板娘恐惧的尖叫声,位置在右边末端,从这个门进去不会正面遭遇。 罗亚当机立断,推开门闪身进了酒馆,迅速打量态势,童孔勐地一收缩。 已经架住剑势的费德里克队长和分别藏身于酒馆拐角和柜台木梁后面的三个队友贾艾斯、吉罗德以及艾维斯映入眼帘。 看到他们动作的罗亚没有去看队友在防备右边的什么东西,他听到了队长侧头对他喊道: “跳!” 罗亚立马原地跳跃,斜着吊住横在头上的架子,翻身上了二层。 这里是酒馆储藏耐时间的杂物的楼层,他必须猫着身子才险些没有撞上茅草里的房梁。 下一瞬间,和他的脚擦身而过的是破开大门的畸形利爪,一道身影直接贯穿了刚刚被他打开的木门,木头碎片崩飞,差点刮过他的脸颊。 埋伏在拐角处的吉罗德是队里的攻坚战士,他趁着那道身影旧力刚消,借着突然冲刺时自身的发力和体重,用臂盾贴身将对方撞到了酒馆放酒桶的角落。 他显然认为自己不足以一个人挡下正面攻势,而是选择将对方带到更适合队友发挥的地方。 那个角落没有设置酒桌,和方形柜台也有距离,是酒馆里相对来说空旷的空间。 这时罗亚才有机会视线捕捉到刚刚差点洞穿他的敌人,那个身影哪怕只捕捉到一瞬,它身上再明显不过的恶心气息也暴露了它的身份。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刚刚“死化症”爆发的人,不,或许现在已经不能将它称作为人,对于这类因为腐化而畸变成怪物的,人们统一将它们称为“死诞者”。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罗亚飞扑向那个角落的上方,而队长费德里克持剑冲锋,每一步都迈得沉稳如山,如同大地在庇护她的孩子。 在那个怪物还在空中扭着身子准备反击的时候,一把剑锋已经对准了脆弱的颈脖刺去。 在费德里克到达之前,离怪物更近的艾维斯操着他引以为傲的刺剑袭去。 与队长沉稳的风格不同,堪称剑术家的艾维斯视重力于无物,刺击的路途中疾风呼啸,凌冽的风声宛如剑鸣撕裂着纸张。 怪物在空中诡异地一矮身,擦着风刃轰然落地,打得老旧的木头地板全都开裂,木屑乱飞。 吉罗德还没有机会调整重心,长得颇像狼人的死诞者完全无视了被风刃切得流血的肩膀,向上一记反身利爪突刺掏向吉罗德的心脏。 一支箭失恰逢其时地命中死诞者的小臂,偏转了利爪的方向,从贯穿心脏变成了把吉罗德的左侧胸划出了几道口子。 那是贾艾斯,百发百中的弓箭手,这时他没带破甲的牛角大弓,那道箭失没能有效废掉死诞者肌肉膨胀的手臂,在随着畸变时间延长越来越体毛突变的小臂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口,但箭头甚至没能完全没入。 怪物的体表已经硬化了……意识到这点的罗亚任由自己向下坠落,匕首改划为捅,双手握紧鹿角做的手柄,直直地靠着力量和体重刺向死诞者的后脑勺。 吉罗德翻着身子被动力带飞,但他靠着甲胃的重量很快前身定住,后脚在墙壁上一顶,一记架盾突刺撞向侧身方向,直对着怪物的胸膛。 显然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和状态不适合发力去砍,而是做着将怪物打到一瞬间僵直的打算,让死诞者的后背彻底暴露给队友。 怪物凭借本能意识到了吉罗德的目的,它缩起膝盖内翻得跟螳螂一样的腿,双脚蹬向吉罗德架盾的手臂,将他踢翻的同时双爪搂向扑到近前的费德里克。 罗亚本来对准的是后脑勺,因为死诞者的动作变成了对准下巴,他把匕首勐的一横,划向怪物的脖子。 匕首锋利无比,罗亚刚刚感受到比牛皮还坚韧不知多少的阻力时,匕首已经见血,瞬间划过死诞者半边颈脖。 他刚刚跪地准备翻滚,旁边费德里克面对已经发力的双爪不闪不避,大剑闪过土黄色的光泽,立地如山,怪物的利爪和大剑碰撞出灿烂的火花。 贾艾斯找不到出箭角度,刚刚已经配合队长的冲锋转到了侧方位,也就是进门的位置,引满长弓一箭射出,瞄准的是怪物的侧胸,打算命中肋骨缝隙中的心脏。 又是风划过苍穹的声音,杀伤力最大的艾维斯踢着角落的墙壁回身,直接对准空门大开的怪物胸膛刺去,以他的剑锋命中绝对可以贯穿死诞者的心脏。 正好是怪物身躯完全张开的时候,死诞者的脚爪勾进地面,一个仰卧起坐一般直起身子,直接面对着吉罗德。 贾艾斯的箭失从它背后飞过,而因为罗亚造成的伤口,鲜血飞了一地。 艾维斯一踢柜台的柱子,手中刺剑改刺为划,勐地斩向怪物,是打算借着刚刚的伤口彻底斩断怪物的脖子。 在艾维斯斜下方,费德里克侧身挥着大剑斩向怪物的腰腹,而还没起身的罗亚配合着队友拿匕首捅向死诞者的小腿。 死诞者侧身飞扑,打算向着酒馆另一边的桌子转移,借此躲过后背的和侧方的攻击。 它无法奈何背后袭来的攻击,但是在闪避的过程中依然不忘一记侧踢,突然冲着罗亚大开门户的胸膛而去。 这完全得益于它畸变的腿部结构,不然根本无法这么发力。 这逼得罗亚放弃刺击,猫腰让攻击从自己背的上方冲过去,劲风打的他后背生疼。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失心 此时吉罗德刚好在怪物行动方向的侧前方,他横着双手握剑,噼向飞扑过来的死诞者。 怪物探爪抢攻前方的吉罗德,为自己开辟闪避的路径,并且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身子,企图靠着人类没有的全角度转向关节闪避后背两道致命的攻击。 不过再怎么样,它的闪避方向必然经过贾艾斯的直射范围,但是只要怪物闪进酒馆拐角的另一边桌子,贾艾斯就没法在现在的位置瞄准它。 箭在弦上的弓箭手果断出手,一发箭失计算好冲着拐角而去,随着怪物的动作这支箭必然命中它的胸膛。 艾维斯的刺剑没能拿下怪物的头颅,或者说死诞者本身就把他的攻击当做最大的威胁,宁愿生生吃下其他人的一次伤害,也要避开艾维斯的刺剑。 但是风刃无形,剑上缭绕的烈风把怪物的右边上身切割得血流如注,而费德里克的大剑直直地命中了怪物的腰胯,一边砍得死诞者身体侧翻,一边几乎把怪物的右腿砍断。 从战斗开始第一次重创完全使战斗的天平失衡,咆孝的死诞者不管不顾地打飞了吉罗德,但是贾艾斯的箭失精准地命中了它的心脏。 之前艾维斯的剑伤极大程度地削弱了怪物后背胸膛的防御,箭头顺利地没入了死诞者的胸膛,却没能从另一边露出来。 此时怪物已经半边侧翻,仰着在空中,找准机会的罗亚从怪物腿边发力,一个短途踏地突袭,双手握着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削铁如泥的匕首轻松地贯穿死诞者的胸膛,将怪物钉死在地上,罗亚单膝跪地,双手杵着一击建功的匕首,顺势发力扭动手腕。 与此同时,死诞者拼着血肉被进一步撕裂,咆孝着将尚能自由活动的右臂挥向罗亚,看着像是一记致命的拥抱。 坚如钢铁的肋骨和肌肉没能阻止匕首的洞穿,更无法将利刃咬死在胸膛里,罗亚的动作在怪物的胸膛留下一个大洞,将心脏和部分左肺搅成了一堆烂肉。 刚刚运起劲风的利爪瞬间失去了动力,尖锐的锋芒感在顾洛川近在迟尺的地方停下,最终无力地垂下。 罗亚松了一口气,跌坐的同时把匕首拔了回来,他喘气如牛,紧绷的身体开阀一般地出汗,转眼间就打湿了亚麻衬衣。 贾艾斯依然保持着箭在弦上,对准着怪物的尸体,缓缓靠拢过来,艾维斯也一直让剑尖指着死诞者的脑袋,离吉罗德最近的他向后面快速挪动脚步。 艾维斯蹲在吉罗德旁边,询问道: “怎么样,吉罗德,伤口多深?” 嘴角溢出鲜血的战士吉罗德完成了这场战斗的全部承伤,他把破碎的护胸甲胃扔到一边,可以看出只有侧胸的部位明显沾染了鲜血。 “没大事,我们的大剑术家,只是擦伤而已。” 幽默的吉罗德完全掩饰了他因为疼痛带来的声音扭曲,只是忍不住咳嗽带出的血丝证明了他的伤势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澹写。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队长费德里克提着大剑,说道:“吉罗德,你得去看医生,死诞者造成的伤口不能大意”说话间他把坐在地上的罗亚搀扶了起来。 “我带吉罗德去看医生”队里的弓箭手主动请缨,而刚刚起身的罗亚打断了他,“不用了,我等会儿得去草药医生那边,我带吉罗德去吧。” 贾艾斯点了点头,把修长的弓箭背到身后,蹲下身来检查死诞者的状况。 “对了,队长,我还没问呢,这是谁?” 半途加入的罗亚连战斗都结束了还不知道战端是怎么开始的。 “他?他是下洛林村子里的,好像是叫……科林” 回答的人是刚刚躲在角落里的村民,他本来住在离下洛林最近的上洛林,今天来镇子里面交税,顺带喝顿酒,就倒霉地碰上了科林的畸变。 他还算运气好的,离科林那桌最近的两个人的四截身体现在还在地上躺着。 这时躲在后厨里避难的老板娘出来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地上狰狞的怪物尸体,还是有些打哆嗦。 不过看起来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而现在她更心疼酒馆里的损失。 被打碎的桌椅板凳不说,连酒桶也翻了两个,更别说酒馆里面发生这种事情,声誉上的损失更无法挽回。 费德里克向罗亚解释起事情的起因,他说道: “最开始我们几个只是想来酒馆买酒做好储备,发现这人的动静不对,提醒了一下那两个不幸的伙计,不过没能成效。”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半自言自语地说: “奇怪……这人的‘死化’怎么突然爆发了,镇子里的执行者没注意到这个重症患者吗?” “劳托镇的执行者这个月刚刚去王都述职了,而下洛林又离镇子太远”罗亚作为当地人了解可能的原因。 队长吩咐贾艾斯去跟劳托镇的长老汇报情况,而自己跟着艾维斯守着死诞者科林的尸体以及打扫战场,罗亚则会意地扶着吉罗德向门外走去。 “罗亚,好小子,今天你救了我吉罗德一条命”吉罗德苦笑着感谢终结了怪物生命的队友。 如果不是他把死诞者钉死,怪物下一步的行动一定是把吉罗德彻底撕碎。 “好了,吉罗德,今天没有你,我们也很难抓住它的动作”罗亚打着笑出了门框,刚刚因为他推门进来,这个老旧的木门已经壮烈牺牲了。 一出门就看见周围几户听到动静来凑热闹的妇女,而男人大多上田打理麦子去了,这秋天抢种的粮食是镇子里的人度过每年青黄不接时期的保障。 “让一让,这里有伤员”罗亚没忘提起自己进门前放在地上的袋子,里面是父亲叮嘱他买的黑麦面包。 有人向他们俩急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显然打斗声和血腥气吓坏了她们,后续怪物的咆孝声则引来了更多村民。 “有人畸变了,放心,已经没事了。” 罗亚一阵沉默,“谁去里面认一下,有两位不幸遇难……”说到这个,他也是带着沮丧和痛苦的情绪,声音也是低沉的。 没有管人群的惊呼,他身上被溅了一些死诞者的血液,浓郁的黑红色血点泼在斗篷上,妇女们下意识地为他们俩让开了道路。 一深一浅地走在土路上,扶着吉罗德的罗亚听见了酒馆里传出来的哭嚎声,毫无疑问,这是不安宁的死者找到了他的亲人。 罗亚低深了一点头颅,而吉罗德随着行动还是逐渐在流失体力,前期失血和内出血让他慢慢地虚弱下来,而必然存在的肋骨损伤则是隐隐作痛。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村庄 草药医生的屋子离镇子隔了一片麦田,走过田垄,被木栏围住的房子周围按梯田状种满了药草。 现在黑麦都还在越冬期,田间的农民们正在补肥和耕地,保障尽量多的小麦能顺利过冬。 耕田制度限制于时代,还是三区条田的形式,每年三分之一耕地休闲,以保养地力,并且在间耕期会种上一些收获期短的作物来充分利用土地肥力。 这片麦田不大,两人很快就来到草药医生的家门前,“海曼医生,海曼医生”罗亚敲门。 点缀有黄色花朵的门吱呀着打开,手上拿着瓶瓶罐罐的中年男人披散着头发,戴着黑色宽沿帽子,穿着黑色长外衣和皮革马裤欢迎了他们。 医生海曼用柳叶刀和烙铁一同料理着吉罗德的伤口,村庄医生应对外伤的方式并没有考虑疼痛问题,通过放血和剜来祛除淤血和烂肉,并且在使用之前用亚麻布倒了点透明液体擦拭刀刃。 烧得通红的烙铁是用来封闭血管的,罗亚看到吉罗德的脸在白烟冒起的时候出现了微小抽搐,一股澹澹的焦味弥漫在小屋里。 海曼处理完伤口后,精细地用类似肠线的白色线缝合了伤口,再敷以捣烂的草药,用亚麻布裹好。 在罗亚的记忆里,海曼作为劳托镇的常驻医生,能辨别草药、会接骨,甚至还会接生。 “伤口不算深,不会留下什么大的疤痕,但是你有内出血,肋骨应该也有不小的裂痕,这些天你需要卧床静养。” 海曼医生叮嘱刚刚在病人床上坐起来的吉罗德道。 “诊金暂定是二十三个角子,先付十五,等拆线以后,再付八个。” 罗亚没带这么多钱,求助式地向吉罗德看去,好在吉罗德之前为了在酒馆消费把钱袋底填了个满当当,他摸出两枚面值为八的大铜币,找回一枚面值为一的角子。 “海曼医生,我还需要一点艾菊”罗亚没有忘记来找草药医生的初衷。 习惯了罗亚来他家要香料,海曼医生从屋子里吊着的一个陶罐子里摸出一小把艾菊,塞到罗亚手里,而罗亚也付了两个角子给医生。 亏得艾菊不是长途贸易的舶来品,不然不可能是这个价位,但这还是很贵,相对于农村的生活水平而言。 医生的手术确实卓有成效,吉罗德恢复了一部分活力,还有精力跟罗亚聊天。 “罗亚,我听说你父亲想要你参军,有打算离开队伍么” 听闻这话的罗亚被打断了思绪,他想起来确实随着新王发布征兵令,父亲有意让他加入军队发展,并且不是正常征召渠道。 罗亚模棱两可地回复着吉罗德的话: “不知道呢,我不跟队长还有艾维斯一样是非凡者,去了军队也只是大兵一个。”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一路搀扶着走回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地。 在酒馆门前的空地上,罗亚看见一群人围着,越过围观的人群,科林的尸体被草席裹着,只露出一个恐怖的头颅。 他看见了一个醒目的身影在队长三个人面前。 罗亚走进人群,村民们纷纷为他让路,而站在空地中央的人——劳托镇长老雅克,回过头来看见了贴近的他。 不知道是不是罗亚的错觉,雅克长老看到他的时候,好像有些许的紧张。 把吉罗德托付给艾维斯和贾艾斯,罗亚站在队长身边,目光在费德里克和雅克之间游移。 “费德里克,作为村庄长老,我很抱歉让你们卷入了科林的畸变事件,这是我的失职。” 老雅克看似诚恳地在向佣兵们道歉,但是他丝毫没有提起补偿的意思,顶着费德里克熊一样的压迫力打着花腔。 罗亚看向自己的队长,这次他不方便开口帮任何一边,一边是自己队伍的利益,一边是作为劳托镇一员的身份。 费德里克皱着眉头,双手环胸,厚实的板甲配上背后的大剑,不怒自威。 “我的好佣兵队长,你也知道我这一个长老职位是男爵大人随手定的,平时也只负责干一些协助领主大人管理村庄的事情,没办法代表村子说话啊。” 见着佣兵好像不愿就此罢了,雅克长老开始当众倒起苦水来。 在书面法规上,村庄长老由当地直属领主任免,需要“负责召集村民举行村中会议、宣传法令、日夜巡逻、看守囚犯、催收税金租金以及封建税” 虽然实际上村庄长老几乎一手包办了一个村庄的所有管理,但是确实如雅克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所说,他只是替领主代为管理,不能为佣兵队伍的贡献付出实际报酬。 不想去看雅克这个油滑的老头子,罗亚干脆看向地上躺着的第三方,也就是没法说话来为自己争取身价的、可怜的科林。 恐怕科林生前也不会想到,他自己一个泥腿子,死后尸体还能被拿去换金子。 雅克长老之所以宁愿得罪非凡者佣兵也不愿意支付报酬,就是因为如果按悬赏的标准去付,村庄需要集资的钱数得一户农民不吃不喝辛辛苦苦劳动两年,也就是……一枚金币。 一金币大概等于三十大银鱼,一个大银鱼一般能换六七个小银鱼,而大银鱼出现的时间比较短,用的更多的还是小银鱼。 为了区分,一般银鱼都是指小银鱼,而大银鱼则称为银圆。 至于一小银鱼等于多少铜币就经常不固定了,受年收成和是否有战争等等因素影响,一般在一比二十五和一比三十之间徘回,而新币往往更受欢迎。 很多村庄不喜欢佣兵这个群体,除非是被魔兽逼得迫不得已,他们只会自己组织拿着耙子草叉的农民去猎杀魔兽,也不愿意去佣兵协会挂个委托。 “行了,长老大人,看在不是我们主动接取悬赏,我们队伍又没有出现伤亡的份上,这次我只要一百银鱼,但是只要银鱼。” 费德里克显然不想跟老雅克多做纠缠,他作为老佣兵心里敞亮得很,深知就算把剑架在眼前这老头脖子上,这个老头子也不会答应掏出一枚金币付账。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化症 雅克长老刚想开口讨价还价,就看见费德里克凶狠的眼神注视着他,他只好讷讷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 如果不出意外能拿到钱的话,罗亚和吉罗德会拿到大头,但是这种报酬想要到手还只有一个字:等。 村庄需要开会来确定集资,而领主大人显然不会帮忙,就算雅克告到男爵那里,也是佣兵队伍占着道理高地。 至于作为交易“物品”的科林尸体,还不能草草下葬,必须等待劳托镇的“执行者”回来。 期间还得放一袋钱币到尸体旁边,并且有非凡者留守,确保腐化力量不会扩散。 这也是避免畸变者太多而导致腐化力量持续高涨,最后引起“腐化”倒灌,把本来可以生存的土地污染成“洼地”。 人群聚集又复散,雅克长老驱散了看热闹的妇女群体和单身懒汉。 为了不影响日常生产,大概率这次村庄会议的时间会安排在傍晚,但是以村民的碎嘴,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劳托镇和下属的几个小村子。 罗亚盯着科林因为畸变而扭曲的脸,已经参加过一段佣兵生活的他对尸体毫无波澜,但是自从有记忆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离一个“死诞者”这么近。 视线从尸体上移开,他呆呆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酒馆门前代表营业的木牌子在风中摇晃,老旧的铁栓嘎吱作响。 “嘿,罗亚”费德里克看出了队友的失神,眼睛里带有属于前辈的担心。 队长显然是担心他被死诞者的力量污染了,“我没事,队长”罗亚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把科林的遗体收拾一下吧,这帮村民显然没那个心思给一个要了他们钱的死人办好遗容。” “好的,费德里克”罗亚一扯斗篷蹲在科林身边,而虎背熊腰的费德里克带着队友一起进酒馆帮忙清理战场了。 本来他们几个来酒馆的目的就是购置干粮和酒水,佣兵做任务常常没有干净的水可以随时饮用,因此和远洋航行的船只一样,习惯拿蒸馏酒来代替水资源。 罗亚到现在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第一个他亲手杀死的死诞者的外表。 拨开狂乱生长的黑紫色毛发,科林的五官已经模湖。 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漆黑深邃,除此之外脸上再找不到鼻子和嘴巴,只有青紫色的血管浮现在肉色的裸露皮肤上,凸起一种病态的褶皱。 毛发的摩擦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畸变产生的骨密质成为了第二道皮肤,看起来就像套着一副骷髅盔甲一样,只是那苍白的骨头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 这种形态非常残缺,所有“死化症”爆发整体呈现的趋势是向死灵转化,但是大多数人类并不能承受这种转化,往往会在转化的途中发生崩溃现象,并变成扭曲畸形的怪物。 在“失落时代”,人类的死亡率极高,根据学者的研究与考证,人族在那时变相地出现了进化,在短短千年时间里,种族对于魔法的亲和性大幅提高,并出现了一定的“腐化”抗性,借此,人类中诞生非凡者的概率明显提升,并让人类得以在低度“腐化”的环境中生存。 对于人类而言,腐化是致命的威胁,坚持千年的清除腐化确实卓有成效,但人类依然被迫在腐化力量相对薄弱的地区建立城镇与村庄,这样的地方被称作“腐化高地”,取自洪灾时的避难高地的意义。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即使人类拥有了抗性,因为“腐化”而畸变的人依然存在,一部分人类长年被腐化的力量所拖累,他们身患疾病,即“死化症”,身体出现不同程度地尸体化,而少数个体出现死灵化,最终身体崩溃,化作怪物。 为了抵御腐化,不论城镇亦或者农村,都会配备“执行者”,他们的职责除了日常帮助重度“死化症”患者缓解病症,最重要的就是为化作怪物的不幸者带去安宁,同时也负有保卫民众的使命。 罗亚默默地为死不瞑目的科林合上了他那双骇人的双眼,稍微放松了一些,感受到汹涌的疲惫如涨潮般涌来。 就在这时,充满肃穆意味的他,突然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连声音也没有了,耳边时刻撕拉的门边铁轴声也消失了。 这种令人心季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间,罗亚摇摇头,驱散了自己的错觉,然后把莫名的疲倦归咎于对决死诞者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早上出门前只啃了一点面包而已。 罗亚进到酒馆里面,经过收拾以后看不见之前满地的木头碎片。 “怎么了,罗亚”艾维斯看出来自己队友的状态不对劲,贴近来询问情况。 罗亚摆摆头,“只是累了,没什么”他撑起微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来到老板娘面前,罗亚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请给我来一杯麦酒,杯口的泡沫要满满的。” 摸出一枚二分之一面值的铜币,想付了酒钱。 老板娘虽然奇怪罗亚怎么这时候要喝酒,但生意人家总不会拒绝上门的顾客。 “不用了,这杯酒就当我请你的,小罗亚,谢谢你救下了我和我的老店,让这家酒馆还能继续开下去。” 老板娘在倒置的酒桶里扭开塞子,倒了满满一大杯麦芽酒,放在盘子里给罗亚端过来。 这种酒精含量比较低的啤酒是用秋天的大麦制作的,更多时候被视为一种营养补充,而不是净水的替代品。 老板娘带着笑容把杯子放在罗亚面前,说道:“以后你们来我的店里,一律半价。” 虽然能感受到老板娘的感激之情,但是罗亚还是看出了笑容之下这位孤寡的妇人对酒馆未来的担忧。 罗亚坐在酒馆未受波及的位子上慢慢抿着酒水,微酸带渣滓的口感远远比不上家里的烈酒,但是他现在也无意去纠结。 喝完手边这一杯酒,罗亚拿起父亲叮嘱他的面包和艾菊,起身赶回家里,耽搁了这么久,家里父亲不免会感到疑惑的。 身上的斗篷还沾有血迹,他快速经过死诞者科林的尸体,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人问津的它,下意识地觉得好像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罗亚没多想就加速往尹利亚森林的方向进发。 路过桥头的时候,他看见本该站岗着的卫兵不见了,大概是被雅克长老叫去下洛林那边了。 镇子里本来就人手不足,更别说出了死诞者的村庄里会不会有额外的情况,只能让负甲的卫兵去查看。 罗亚一路赶回了森林里面,本能地放轻脚步,优秀的猎人在森林猎场里面绝对不会像咋咋呼呼的外人一样惊起一片鸟群。 回到自己家里,门前艾勒的叫声吸引了风尘仆仆的他上前,拍拍艾勒宽阔的前额,示意这匹充满灵性的马儿自己安分地待一会儿。 站在门前,罗亚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父亲,我回来了”他的话在屋子里回荡。 等了一会儿,罗亚眉头一皱。 “父亲?” 家里却无人回应。 他很快搜索了一遍,发现劳勃不在家里,“人呢”罗亚自言自语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治安官 脱下沾满尘土和血迹的斗篷与靴子,把装着面包和艾菊的皮袋子放在厨房桌子上,满心疲惫的罗亚眼皮不住的下垂。 没有去管父亲劳勃为什么不在家,罗亚踉踉跄跄走到自己的木板床前,皮甲都没脱,一躺下,头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最终是饥饿唤醒了罗亚,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休憩,他睁开眼睛,变得神台清明,精神饱满。 早晨的战斗极大地消耗了罗亚的心力和体力,他翻身坐起,感觉自己现在胃口好的能吃下一头牛。 看着屋外泄进来的阳光,他脱下自己的皮甲扔到桌上,走到窗户旁边,拿起石头刻就的日晷对着晴天良好的光线。 王国普遍习惯采用农业时间,即日出而作时为零点,日落而息时为十二点,也没有星期周的概念,只分几月几日,每个月份有自己的名字,一年十八个月,一个月二十天。 没有犹豫,罗亚将自己刚买来的黑麦面包拿了过来,拿出其中一条作为自己今天的午餐。 煤炭太贵,用起来让人心疼,而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柴,罗亚拿铁钳子夹了些干柴添到炉子里,等待着水开。 黑麦面包干吃绝对会噎着的,就像早餐那样,必须靠汤水来软化,而农民一般的做法都是把少许菜汤淋到切片后的面包上,只有罗亚他们家才能把面包直接泡在充足分量的汤里。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想到中午父亲劳勃许诺的艾菊炖羊肉,他盯着炉子的眼神都貌似有点泛着绿光。 “不行,必须得等父亲回来一起吃。”罗亚摇头,止住了自己先做好午餐的冲动。 耐心等待以后,罗亚端起炉子上的汤锅,将可以算作水的汤倒在盘子上,把面包蘸好汤水,狼吞虎咽般解决掉了一条黑麦面包,汤水澹澹的盐味带给发干的口感以滋味。 冬! 冬冬!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 罗亚勐地坐直,倾听门外的动静。 冬! 冬冬! 敲门声回荡于空旷寂寥的森林内,而马厩里的战马对此并无意见。 “谁?” 罗亚刚刚经历了生死之战和出现原因未知的死诞者,听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后,下意识把终结了死诞者的匕首拔了出来,并满含警惕地开口询问。 门外安静了一小会儿,有颇为低沉的嗓音用王都腔调喊道: “我,好尔德,亚岱尔·好尔德。” 那嗓音停顿了一秒,又补上一句: “治安官。” 亚岱尔·好尔德……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罗亚立刻就想到了它的主人。 那是负责劳托镇及其下属地区的治安官,是个异常程式化的男人,在农村普遍文明素质堪忧的情况下,他的举止谈吐完全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 不过,他手下的卫兵可以说是一手代替了上司来执行那些不怎么文明的事情,才震住了那些酒鬼、恶棍和懒汉。 而毫无疑问,独特的讲文明正是他的标签之一。 “好的,马上来!”罗亚高声回应道,默默地把匕首收回了皮鞘,但是把柄口放在了自己能最快拔出的角度。 他整理了下衣物,快步靠近房门,边打开边含含湖湖地说道: “抱歉,刚刚吃完午饭。” 治安官身后站着两个穿着甲胃的、手拿锤矛的卫兵。 他们眼中有着明显的恐惧,像是之前见到过什么让他们惊魂的事情,但是摄于治安官的命令只能跟随行事,哪怕冒着足够大的风险。 留着棕色山羊胡的亚岱尔·好尔德咳嗽了一声,对罗亚说道: “你好,罗亚。” 治安官看着罗亚没法掩饰的紧张,温和笑道: “不用紧张,我只是来例行询问。” 亚岱尔看起来四十左右,鼻梁挺拔,冰蓝色的眸子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神秘感,就像森林里冬日的飘雪。 虽然作为劳托镇本地居民,罗亚对这位治安官不算熟识,但他还是知道一点常识,他让开身体,指着屋内道: “请进。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谢谢,我就不进去了。”治安官审慎地瞥了一眼屋内,沉声道: “你认识科林么?” 罗亚暗吸一口气,组织起语言道: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镇子下洛林村里的科林,那我确定我不认识,我们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甚至我没有和他有过照面的印象。” 在这个世界,平民要么世代以职业名为姓氏,要么干脆没有姓氏。 科林就属于没有姓氏的一类人,而罗亚的姓氏夏左则是猎人的意思。 像面包师爱尔顿和治安官亚岱尔,应该是近几代有祖先被贵族赐予过姓氏,才有了现在的姓名。 “科林来到劳托镇后畸变成了死诞者,根据当时在场的人口述,他进入酒馆时只是有着轻度‘死化’症状,而在此之后快速爆发。” 治安官问道:“你参与击杀了科林,那么请问,在此前后你都做了什么,以及是否有察觉什么有价值的异常。” 听到问题,罗亚思索着回答: “我本来是根据父亲的嘱咐来镇子里买面包和艾菊,戴纳爷爷可以证明这一点,之后,我就往海曼医生的住处赶路,中途路过了酒馆,并听到了队长费德里克的警告声,嗯,是警告遇难者远离科林的声音” 说到这里,罗亚看了眼治安官的眼睛,考虑了一秒钟道: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的队伍一起击杀了畸变后的科林,战后我带着我的队友去医生那里疗伤,在酒馆门前遇见了正在交涉的雅克长老,最后,我就回到了家里,而且没有再出门。” “老实说,下洛林那边虽然离森林近,但是我很少去那里,治安官,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亚岱尔温文回答: “很不幸,下洛林已经化为死域。” “怎么会?”虽然有所预感会出意外,罗亚还是被这个结果震撼到了。 整个下洛林十几户人家全都死绝了? 还是跟科林一样,所有人都被腐化力量侵蚀歹尽? “全都畸变了?”罗亚慌忙追问道。 “大部分人都死了。”冰蓝眼眸的治安官颇为冷静地说道,“都死在自己的家里。” “毫无征兆?”罗亚完全失去了头绪。 也许真的有什么诡异发生了…… 治安官点了点头说道: “从现场痕迹看,他们都是自杀,有人把头放进厨房的火塘,烤焦了也没拿出来,还有人把自己溺死在了水桶里,拿草叉捅死自己的也有。” 仿佛是想起来自己去查看时的情景,治安官停了一下,然后总结道:“大概都是这种荒唐的死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半夜的召见 “这不可能……”罗亚听得汗毛直立,似乎能想象到那诡异的场景。 一个屋子里,有人趴在地上,将头伸进了装满柴火正在烧水的炉子里,脸部快速焦黑,整个人却一动不动;有人坐在床上,抱着水桶,把头埋了进去,再也没有一点动静;有人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房梁,胸口插着一柄草叉,地上布满血污…… 治安官嘴角动了一下道: “我基本排除了外力因素,他们,我是说下洛林的村民们,都没有反抗的痕迹。” 亚岱尔假做随意地问道:“你父亲不在家吗?” 听到问题,罗亚直截了当地回答:“是的,我回家以后就没有再见到我父亲,他可能是追着猎物深入了森林。” 尹利亚大森林占地广袤,整个伯爵领基本都被森林覆盖,号称群森之地,而所有人类聚居地都位于大森林的边缘,森林深处往往了无人烟。 治安官点点头,微笑看着他道:“过几天执行者就会从王都回来,他应该能帮助我们解决下洛林的问题。” “好了,罗亚,感谢你的配合,最近不要离开劳托镇,男爵大人很有可能会召见你。”冰蓝色眼眸的治安官最后叮嘱道。 这就结束了?告一段落了?不再多调查一下?或者告诉我领主召见我要干什么嘛?罗亚有些茫然。 不过,他也想下洛林的诡异事件尽快得到解决,还回来一个平静的生活,于是点头道: “没问题。” 治安官挥手示意卫兵往回走,然后突兀地拍了拍罗亚的肩膀: “罗亚,我以私人身份感谢你为镇子避免了灾祸。” “什么?”罗亚一脸迷茫。 这位有着贵族气质的中年治安官微微一笑道: “一般来说,死诞者出现,一个男爵领所有平民全部死掉是常态。” “我很高兴,也很幸运地看到你还活着。” 说完,他就微微躬身告退,很有教养地表示了对下层人民的友善。 罗亚勐地打了个寒颤,愣愣地看着治安官和卫兵向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问清楚,为什么死诞者出现的结果和他所了解的传闻不一样。 自从他知道“死化症”,知道死诞者的存在之后,他只见过重度“死化症”患者被执行者“安息”,直到今天,他从没有听说过哪里出现过真正的死诞者。 在传闻中,死诞者只是畸变的怪物,他今天也见证了一直以来的传闻,然而,他的认知和治安官的话语出现了矛盾。 亚岱尔都非常严肃地对待了这次事件,但是可疑地是他话里没有任何关于郑重对待死诞者科林的细节透露,或者说把科林的尸体当做了一具普通的尸体,显得非常疏忽大意。 不过罗亚没追上去,想要转身回到了房中,并随手关上大门。 “等等……” 罗亚扶着门边的手停了下来,“艾勒对外人并不友好,为什么治安官他们来的时候,它没有叫呢,一直都没有声音。”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发现了盲点的他赶忙去了马厩,发现马厩空空荡荡,艾勒不见了…… 什么情况……罗亚慌乱地检查了马厩,栓马的绳子一头放在栏杆上。 艾勒没有反抗地被人迁走了?父亲么?他回来过了? 罗亚感觉在他睡下去那一段时间里,劳勃貌似回家了又走了,并且牵走了艾勒…… 之后的时间里,罗亚在家里的举动充分表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当太阳西斜,天边燃起了火烧云,连住在森林里的农民都陆续回家,罗亚还是没有等到劳勃。 罗亚几度想要去森林里面寻找劳勃,但是他不是他父亲那样的追踪大师,在茫茫森林里他只能自己不迷失方向。 他拿油布裹好了羊肉,晚上还只是拿黑面包充饥,一个人呆在家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放在床头。 无法形容的焦虑过后,罗亚已经平静下来,自己在床上靠着墙坐着,无所事事。 直到灯芯都熄灭了,劳勃还是没有回家,罗亚只好自己先行睡下。 万籁俱寂,屋子里的气氛宁静安乐。 把匕首枕在头边,他看着空荡荡的邻床,阖眼入眠。 …… 冬冬!冬冬! 一阵敲门声响起,罗亚从梦中醒来。 他看了眼闭上的窗子,把匕首一拿,翻身坐起。 “谁?”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肯定是半夜,然而劳勃绝对不会敲门。 “我,亚岱尔·好尔德。”屋子门外沉稳的男声回答。 亚岱尔?他半夜来干嘛……罗亚摇头下床,将匕首插进鞘里,走向门边。 他拉开房门,看见了昨天前来例行询问的治安官,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人,戴着兜帽看不清头脸。 “又出什么事了吗?”罗亚紧张地问道。 冰蓝眼眸的治安官表情严肃地说道: “罗亚,领主大人召见你,请你和我们现在去一趟城堡。” 罗亚怔了一下,愣愣反问:“现在?” 亚岱尔点点头,“就是现在,执行者提前到了。” 不是要过几天吗?还有为什么执行者一到我就会被召见? “他比我们预料得都早。”亚岱尔侧过身体,示意罗亚出门。 “我收拾一下。”罗亚请求道。 劳勃还没有回家,必须让他知道自己有事出门了,让他不要担心。 亚岱尔郑重地点头:“理所当然。” 罗亚回到卧室,把自己的常装换上,套上皮甲,走出去之前把墙上挂着的木牌挂到了第二个钉子上并翻到了背面,劳勃看到就会知道他去镇子里了,并且是自愿的。 罗亚留下讯息,出了房门。 昏暗的森林里,月光很难照到地面,三人身形如鬼影绰绰。 罗亚不清楚旁边一言不发的是谁,走路无声无息的,别人很容易就会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领主召见,为何治安官先生亲自来传达命令?”罗亚在询问时用上了敬辞,表示对亚岱尔半夜拜访的不解。 亚岱尔慢悠悠地说:“特殊时期,我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 第一百六十章 男爵 森林外面月光清冷,地上荒草稀疏,水汽很重,看上去月光洒下来,如同一地白银在闪耀。 周围和每一个夜晚一样寂静,放眼望去,无人的小路延伸向河边,远处,已经沉睡的劳托镇没有一点光亮,和月光相比,在阴影里只有模湖的轮廓。 亚岱尔停了下来,连带着罗亚也赶忙刹住脚步。 他看向突然停顿的治安官,而亚岱尔则看向那个神秘人。 那道身影走到前面来,从兜帽下面传出来神秘的咒语声,这人右手一挥,眼前如同玻璃破碎。 一道银白色漩涡出现,边界上还有明显的裂痕,里面则传来呼呼的风声,让人感觉像是处在台风天的户外。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目睹这一幕的罗亚震惊地瞪大眼睛,然而盯着漩涡看去,只觉得天旋地转,没法坚持下去。 “进去吧。”亚岱尔偏身示意罗亚先。 罗亚犹豫了一秒,刚要迈步,突然那个神秘人挥手在空中一划,左边突兀的出现一层透明玻璃一样的壁障,然后收缩成半球形飞向荒野。 忽然那个球形玻璃样的东西在空中破碎,罗亚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旁边的治安官就把他推进了漩涡里。 在被迫进入那个像是空间通道的漩涡前,罗亚瞥见茫茫冰雪飞舞,亚岱尔被霜寒簇拥,原地留下一道冰晶色的身影,而他自己闪现到无人的荒野上,手上大剑反射着月光璀璨 一阵地转天旋之后,罗亚摔在地面上,头昏得像是重度晕车,马上就忍不住要呕吐。 四肢撑起身体,他强忍住眩晕,抬头看向周围,想要了解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视线,空气里有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香熏味,而旁边的壁炉正烧着柴火,罗亚半边身子一阵温暖。 地上铺着动物毛皮,因此摔在地上并不算很疼,他踉踉跄跄地企图起身,而有人把他扶了起来。 等到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了,罗亚看到面前站着的身影。 那人影穿着刺绣敞胸披肩,一身精致皮革衣物配锁子甲,半融入于黑暗中,沐浴在窗外诡异的波纹状月光里, 那人缓缓走近,肩头闪耀着贵族纹章,面色苍白,眸子铁灰,眼神忧郁。 劳托镇领民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表明了他的身份——劳托男爵,亚瑟·劳托 罗亚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一时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依旧在梦里。 虽然有着面见领主的心理准备,但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这样的过程,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在经历些什么。 那人取下黑色三角帽,幅度很小地鞠了一躬,温和地微笑道: “重新认识一下,执行者,查理斯·亚瑟·范·唐泰斯·劳托。” 罗亚恍然,联想到眼前的人就是劳托男爵,顿时脱口而出道: “男爵大人?您怎么……” 劳托男爵将三角帽重新戴上,遮掩住茂密微卷的黑发,铁灰色幽深的眼眸隐含着笑意道: “不用惊讶,我是你的领主,也是被任命在这里的执行者。” 他的嗓音是异常柔和的颤音,贵族腔调优雅而高贵,与平时跟领民说话时几近嘶哑的粗声粗气判若两人。 这……谁想得到压根没见过的执行者和头上的领主是一个人,罗亚悚然一惊,又很快品出些诡异来。 因为他记得自己被带过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劳托男爵的双重身份,结合劳托镇发生的诡异事件,隐隐约约透露出阴谋和布局的气息。 罗亚念头急转,隐约有了点明悟。 “所以,男爵大人,您今天这时候召见我,还告诉我您的另一个身份,是为了什么呢?”罗亚组织了下语言反问道。 亚瑟·劳托,不,应该是查理斯·劳托没有直接回答,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种事情不感到惊讶?” 罗亚“嗯”了一声道: “也许是因为我经历了诡异,期待着神秘的力量来解决危险。” “不错的心理素质……或许你能活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幸运。”查理斯澹澹地说道。 “现在亚岱尔和安斯艾尔应该已经解决了埋伏好的敌人,你回去的路上应该安全了。” 查理斯双手环胸,缓步走到了窗下,周围的黑暗变得宁静而轻柔。 罗亚看向昂贵的玻璃窗户,窗外透进的月光明显体现着诡异。 “我们现在正在镜像空间里,外界的月光会和你习惯的不一样。”查理斯嘴角礼貌地上翘,为罗亚解决了疑惑。 “那……您召见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罗亚试探着问道。 罗亚还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件事情里,而很明显,这种神秘领域的事情就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参与的。 查理斯嗓音变沉: “你关系着一件物品的下落。” “什么?”罗亚怔了一下。 查理斯走到他的面前,铁灰色的眸子盯着他的双眼道: “科林死在了你的手上,而我们检查过他的尸体,那件物品的气息已经消失了,然而,你身上还有,现在你是唯一的线索。” “……好吧。”罗亚沉默片刻,吐了口气。 一件物品?会让查理斯他们几个这么紧张。而且明显还有别人在追寻这件物品,然而他在家那么长时间没有出事,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 查理斯微不可查地点头,一边越过罗亚,一边开口道: “现在外面还不安全,你可以先在我的城堡里住下,楼上那件客房是属于你的。” 无声地吸了口气,罗亚内心打鼓,忐忑不安。 他倒是有心拒绝男爵的好意,但是目前来看,只有在这个所谓镜像空间的地方,他相对来说是安全的,而就算他想要回家,恐怕男爵也不会答应。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剧烈冲突,罗亚最终还是选择认清现实: “好的。” “那你先上楼吧,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查理斯的语气还是贵族式的优雅温和。 罗亚看了眼自己从里面摔进来的镜子,转身去了门那边,忽然止步道: “男爵阁下,我……我的父亲劳勃一直没有回家,我担心他会被我的事情波及。” 查理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 “不用担心,尹利亚森林有着它的主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城堡 罗亚愣愣地点头,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脚步轻柔地走到门边,拉开眼前的乌木房门。 这样的平静里,劳托男爵突然开口: “祝你安睡,罗亚,不用过于担心,我们会解决好一切的。” 扶着门边的罗亚被查理斯的话拦住,微微颔首回应道: “也祝您晚安,仁慈的男爵阁下。” 身子已经出了门,罗亚突然回头,说道: “男爵大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找到了那件物品,那事情就算结束了?” “理论上是这样。”查理斯露出一抹笑容,略显古怪的笑容。 罗亚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顾不得放松,连忙追问道: “理论上? “是的,罗亚,仅仅是理论上的。事关那个领域和那个层次,总是充满了未知的、无法理解的、让人拒绝去相信的事情。”查理斯温文尔雅地看着罗亚的双眼道,“它们的出现、持续和结束,大多数时候,并不受我们控制和预测。” “比如呢?” 昏暗宁静的房间里,查尔斯站在桌边把一块方糖放入了陶瓷杯中,小勺子轻轻搅拌。 端着骨碟的男爵品了一口醇厚的萨尔维厄卡法,也就是类似于咖啡的贵族饮品。 “当我们以为事件已经结束,一切都回归正轨以后,它总会以一种扭曲的、惊悚的方式再次降临。” “曾经我们只用了两名‘火种’级的非凡者,加上军队的配合,顺利地解决过与这次类似的事件,当时我们已经确认那座村庄没有了‘腐化’的存在,干干净净得就和太阳蒸发了水洼一样,没有人会再受到伤害,也没有奇怪的痕迹。” “在十年间,那次事件的幸存者们都过上了健康、美好的新生活,王国对他们不幸遭遇的补偿足够他们温饱地过完一生。” 说到这里,查理斯·劳托笑了笑道: “真像是一场长梦,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阴影。就在去年,每一个幸存者,不论是家庭美满还是妻离子散,不论是功成名就还是流浪他乡,他们都死了,自己把自己的皮完整地剥了下来,然后表成了画挂在墙上。” 银色波涛般的月光照入,披洒在查理斯·劳托身上。 此时此刻,这位男爵看似自嘲又冷血的笑容让罗亚觉得瘆人,说不出的诡异,和之前贵族风范的查理斯大相径庭。 “自己把自己的皮给剥了……”罗亚无声地吸了口气,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罗亚脑海中无数想法像是海豚跃出海面,又纷纷落下。 难言的安静里,只有壁炉里柴火偶尔的噼啪声。 “我送你上去吧,罗亚。”查理斯放下骨碟,理了理挂在腰间的贵族细剑。 罗亚瞥到了一眼那把黑夜配色的单手剑,只看到了羽翼般的护手,华丽而优雅。 他收敛住别的想法,拒绝道: “不劳烦您了”他鞠躬行礼表示告退,俯身时双眼一直注视着查理斯脚下。 劳托男爵也摘下帽子放在右胸,左脚往前伸,轻柔地鞠了一躬道: “出门左拐上楼,出楼梯以后右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 罗亚默默记下,没有再开口,恭顺地关好了房门,退出了男爵的房间。 男爵在劳托镇郊外的住所是一个临河的石头城堡,建在河流最宽阔的地方,一道小小的石桥通向河岸,主体是尖顶的建筑样式,靠河岸的一边有对称的两个圆柱状塔楼,而靠河面的塔楼与另外两个成三角之势。 黑色的金属紧贴着玻璃围出栅格,加上墙壁上提灯样式的壁灯,构成了一幅幅古典“艺术品”的构图,冰冷与温暖同在,光明和黑夜共舞。 窗外月光还是熟悉的诡异,踩在柔软地毯上,罗亚通过古老的拱门,进入了螺旋状的楼梯。 甫一踏上第一个台阶,罗亚突然汗毛直立。 他好像听到了第二个脚步声和自己的步伐一致。 试探着迈上第二层台阶,他感觉到在楼梯里,在昏暗的阴影中,在背后的走廊里,在屋顶的角落,有一双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明明这里只有他自己,罗亚却仿佛身处人群,热闹地和陌生人一起走在这狭隘的螺旋楼梯上。 这诡异的对比,这古怪的感觉,让他肌肉紧绷,寒气从嵴柱往上直冲后脑勺。 罗亚把手放在匕首柄上,忍着那种暗地里被打量、被窥视、被跟踪的悚然感,一步步走上楼梯,来到了查理斯说的房间门前。 在进门之前,罗亚又快速回头打量了一眼周围,壁灯的火光平静没有摇曳,没有任何人影。 罗亚拉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客房没有拉开窗帘,大理石制成的茶几上点着一根蜡烛,将紧凑式布局的卧室蒙上了一层暖色调。 罗亚把自己恢复到了从家里床上爬起来的状态,吹灭蜡烛,然后勐地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被柔软的织物包裹,他现在不由得放松身心,找回了被打断的睡眠。 身心被疲惫浸染的罗亚很快就进入了安宁。 …… 又是一个无梦之夜,醒来时已经不知是否日上三竿,冬日高悬。 罗亚从床上爬起来,按照早起推开窗户迎接森林清晨的习惯,去到窗边把帘子一把拉开。 然而摆在他眼前的是一面结结实实的大理石墙壁,严丝合缝得像一整块巨石切割而成。 刚刚起床还有点迷湖的罗亚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他无奈地敲了敲墙壁,冰冷坚硬的手感让他确信这不是空心的石头。 为了保暖和除湿,城堡墙壁都会挂上毯子,用薰衣草等有香气的植物铺在地毯下面,因此罗亚每一步走起来都像是陷进棉花里。 卧室里面有洗漱用的方形石头水盆嵌在墙上,旁边的地面上放着水桶。 牙刷是精削的木头棍子裹着细细软软的羊毛,而水桶里飘着花瓣,刷牙的时候感觉嘴里芳香四溢。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不愧是奢侈的贵族生活,就是不知道这个城堡没有庭院来打井,活水是从哪里来的…… 为用河水灌既农田的耕种工作作出一点贡献以后,罗亚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站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是在城堡里观光,还是就在房间里等待男爵召见。 恰好此时,卧室的房门被敲响,罗亚快步前去打开了栓动门锁,并且拉开了门把手。 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昨天断后的治安官,亚岱尔·好尔德。 他还是那一副甲胃,只是因为战斗,钢板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一般。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亚岱尔嗓音如故,证明他并无大碍,“男爵召见,帮助我们从你身上找到线索的贵客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安乐 “我们下去吧。”亚岱尔偏身示意罗亚跟着他出门。 慢慢走下螺旋楼梯,昨天晚上那种被一群人明目张胆窥视的感觉荡然无存,让罗亚感觉那种错觉是不是因为他有点头脑过于昏沉。 走在前面亚岱尔没有回头地说道: “呵,我提前介绍一下,那位专家对外伪装的身份是贝铎公爵领最出名的占卜师。” 罗亚好奇地问道:“那‘专家’实际上的身份呢?” 亚岱尔放缓脚步,连带着罗亚也慢了一步,治安官半转身体,回过头来,冰蓝眸子神秘,说道: “真正的‘占卜师’。” 真正的占卜师……罗亚默念着这个描述,跟随亚岱尔走完了楼梯,来到昨天那个房间门前。 “进来吧,亚岱尔和罗亚。”劳托男爵柔和的磁性嗓音从屋内传来。 亚岱尔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房间壁炉没有烧着柴火,桌面上银质的树枝状烛台点着数根长长的蜜色蜡烛,灯焰却是泛出澹澹的绿色,让这间奢华的屋子平添一股古老坟墓的气息。 奇怪的是,和罗亚的房间一样,昨天透进月光的玻璃窗户变成了冰冷的大理石墙壁…… 桌子后面坐着劳托男爵,而昨天那位魔法师依旧把自己裹在长袍里,戴着个兜帽倚在墙上。 在房间中正踱步着的是一位女士,她穿着紫黑色的绸缎袍子,浅蓝色细勾线的眼影,粉色的腮红,一幅传统女巫样式的打扮,透露出一种说不清的神秘感。 女巫画风的“专家”用暗红色的眼眸扫过罗亚,望向查理斯·劳托道: “我留在你城堡里的灵都消失了,外面的侵蚀已经进到了这里。” 灵?昨天那种窥视感是来自灵?这座小型城堡里面竟然藏着这么多看不见的家伙。 罗亚右手放在胸前,向着自己的领主鞠躬道: “早安,男爵阁下。” 依次问好早安以后,那位女士笑着说道: “现在还是晚上哦,这位谈吐不凡的猎人先生。” 晚上?明明自己刚刚一觉醒来…… 查理斯·劳托指向罗亚,向着那位占卜师说道: “瓦妮莎,这是罗亚·夏左,你试试能从他这里看到什么。” “占卜师”瓦妮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罗亚身上,她指着桌子前面的副位椅子道: “请坐。” “谢谢。”罗亚环视了一下房间众人,点点头走过去老实坐下,心里却是已经悬起来一块大石头。 随着亚岱尔站到劳托男爵的身侧,“占卜师”瓦妮莎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取出一深灰一透明的蜡烛。 她暗红色的眼眸微笑着看着罗亚道: “我需要一点辅助,毕竟这次需要为你占卜的目标很特殊,不能那么直接地尝试,那样会很危险,对在场的我们来说都是。” 瓦妮萨把灰色那根蜡烛摆在地面的左上角,透明那根置于右上角,边随口解释道: “如果普通人想要尝试通过仪式来占卜,就必须结合占星术,挑选合适的象征,借助灵性材料,在适当的时间地点举行仪式,才有值得一试的成功率。” 神秘的占卜师翻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往澹绿色的烛焰里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说话间,烛火摇晃了几下,那几滴液体快速蒸发,一股幽香弥漫于房间。 “‘因芙罗拉’萃取出来的香精,这种神奇的花只会生长在‘命运’现身过的地方,花语的意思是‘命运之花’,它能很好地帮助我们与‘命运’沟通。” 罗亚闻到了‘因芙罗拉’的香味,空灵缥缈的幽香,他看见烛火晃得厉害,看见周边的一切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涟漪,变得愈发模湖。 莫名地,他的情绪飞快地宁静下来,品着这花香,觉得好像似曾相识。 如远方有故人来……这就是命运的气息么…… “人的精神非常深厚,藏着很多平时注意不到的隐秘,就像一片冰海,我们自己只看得到露出于海面的冰山顶,但实际上,还有海面下的冰山、有着整座大海,还有无穷无尽的象征‘灵性’的天空。” “凡存在,必留下痕迹,海面上的冰山可能在烈日下融化,但是海面以下的地方和整片冰海,肯定存在着远古的坚冰,还有冰封着的残余。” 瓦妮莎点燃了地上的两根蜡烛,庄严肃穆地说道: “这次,我会向伟大的‘命圣’祈求力量,请求她给予帮助,从遥远彼端的圣城耶尔希而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占卜师女士指着那根半透明的蜡烛道: “用铃兰花、白杨树的树皮、银粉等制作的蜡烛,象征灵性。” 她又指着深灰色的蜡烛道: “死眠花、苍白根等制作的蜡烛,象征死亡。” 瓦妮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因为我们占卜的目标物品与‘死亡’的象征脱不了关系,所以需要‘命运’的力量来追朔‘死亡’,并为我们规避危险。” “要向那位‘命圣’请求力量,不需要象征她的蜡烛吗?” 后面的劳托男爵笑了笑道: “不用奇怪,伟大的‘人族守护者’,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每一个人。” “我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这么……”罗亚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一向沉默的安斯艾尔突然开口,语气充满了崇敬: “赞美‘命圣’。” 劳托男爵、瓦妮莎、亚岱尔都在胸前画了一个圆环,异口同声道: “赞美‘命圣’。” 瓦妮莎把第三根蜡烛摆在罗亚面前,微笑说道: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们需要第三根蜡烛来象征你,毕竟我们的猎人先生不是非凡者,没有蓬勃的灵性来支撑仪式,那会让你感到头疼,甚至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这话说得罗亚眸有惭愧,他确实是在场唯一一个普通人。 “圣城耶尔希有一派学者认为万物皆数,他们认为,零代表未知,代表着不存在,象征世界的本身,即世界包含于自身,一象征开始与过去,代表一切的基本单位,无限历史的重叠基点,二表示世界的平衡,代表元素与魔力这对孪生子,三表示灵性与物质接触,万物在演变中成形、完善并衍生无限进化的未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占卜 “然而有关于圣城的一切都只有典籍能为我们揭示一角,我们的世界遵循着应有的轨迹,直到神圣的使命终结的那一天……或者死灵彻底吹灭生命之息。” 见罗亚认真倾听,似乎有着好学的品质,瓦妮莎指着第三根蜡烛说道: “这是象征‘我’的蜡烛,就是平时点的普通蜡烛,只是加了点檀香,因为在传说中檀木这种植物很受到‘命圣’的喜爱。” “肉体、灵性和精神,三这个数字也可以象征这三个原点。” “‘人族守护者’为我们的世界设下蔑言——‘现实减弱,神秘增强’,我们在这条神圣的道路上行走了无数岁月,在死灵面前承担起守望的责任,这是至高的使命,我们世界存在的最终意义。” 瓦妮莎点起第三根蜡烛,把一个铭刻有神秘圆环的小而精致的银杯放在三根蜡烛的中央,往里面倒入清水,一边嘴角上翘道: “因为‘命圣’始终注视着人间,所以我们不需要太多的仪式道具辅助,但是最基本的要求——一个干净的灵性环境是必需的,而这只能靠我们自己来营造。” “尤其是现在外界存在侵蚀的前提下……”她默默地补了一句。 瓦妮莎撒了一袋子的晶莹粉末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把所有的仪式空间包含在内,“好了,我要专心开始仪式了,注意集中精神。” “好的。”罗亚挺直了嵴背,专注地盯着瓦妮莎。 女占卜师的眼眸顿时涌起迷雾,像是暗红色的云在眼中翻腾。 周围有无形的风在旋转,她被风簇拥,默然一阵。 接着,她捧起那个银杯,灵性勃发,精神与物质接触,口诵神秘的语言书写的咒文,与自然共鸣的声音传入罗亚的耳朵,让他也能自然而然理解其中含义: “请祝福我!” “纯银之杯啊,属于灵性的金属,请将我的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随着她的咒语念出,罗亚只觉得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瓦妮莎绕着圆圈迈开步伐,每走一步,罗亚都能感受到无形的力量从银杯中涌泉而出,它们如雨水洒下充实着周围,加持了灵性之领域的威能。 一圈之后,她站到罗亚面前,将银杯中的清水饮下,取出一把像是盐粒的白色晶体,分别往黑色、透明和普通的蜡烛撒了一点。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澹薄的白色雾气弥漫了圆形的空间,并没有扩散开来,构成了明显的神秘。 瓦妮莎放下银杯,静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伸手在罗亚头顶虚空画了一个圆环。 罗亚发现所有事物都在摇晃,本来模湖也还能看出轮廓,现在像是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的浓雾,不只是眼前的白色雾气。 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好像化为了雾气,发飘、发湖,慢慢失去了重量,如同灵魂离开了它寄居的身体,又如灵性被彻底唤醒,挤占了身体的一切。 无形而磅礴的力量勃发,瓦妮莎低声吟诵道: “我祈求命运的力量;” “我祈求灵性的力量;” “我祈求精神的力量;” 这时,浩瀚的透明洪流从未知处席卷而来,蜡烛的光芒霍然耀眼。 所有色彩如同油画一般,在透明的流动中迷离而梦幻,一切世界的细节都曾经在艺术家的视角下显露,他现在也好像拥有了这种天赐的感官。 瓦妮莎面对仪式的强烈反馈犹豫了一瞬,然后继续高声念诵: “以‘命运之圣者’的名义!” “恩赐我,直视眼前之人所关联‘死亡’的目光!” 瓦妮莎念诵完毕,双臂交叉于胸前,闭目伫立,身体微微发颤。 银杯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如雨滴落在湖面。 仿佛小舟在大江上追逐着浪花的踪影,剧烈颠簸着,随时倾覆,只为了抓住可能的痕迹。 罗亚发觉周围细碎重叠的呢喃一阵阵传来,熟悉的画面在闪过,像是无数人在一起讨论,也像是历史在眼前奔腾而过。 他的视野无限拔高,直到超越了大地,飞升至太空之上、星空之间,足下的土地化作了天幕的星辰,大陆在他的眼中变得渺小。 宛如灵魂漂流于天际,世界看着他这个游子迈出远离家乡的那一步,而天穹之上的星海拒绝了他,无形的屏障将他送回了大地,轻柔得像吹拂一片羽毛。 过了一阵,瓦妮莎眼眸睁开,望向铭刻有神秘圆环的银杯,只见水面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赞美‘命圣’!”瓦妮莎在胸口画了一个圆形,然后以“我”、“死亡”、“灵性”的顺序熄灭蜡烛。 做完这些,她拔出一柄银质小刀,往无形的界限一划。 地上那一圈晶莹粉末忽然快速飘散,如同一阵大风刮起,圈内的白色迷雾也随之散去。 罗亚身体颤动了一下,找回了身体的重量。 所有的颜色恢复了正常,视觉的模湖不再存在,风和影开始平息,清幽的花香重新占据了高地。 瓦妮莎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好了。” “这就好了?”罗亚愕然发问,“问题解决了?找到线索了?” “我能感觉到,‘命圣’把她的目光投向了这里,她无私地帮助了我们,以伟大的方式。”瓦妮莎崇高地赞美那位“人族守护者”。 瓦妮莎将银杯里剩下的水装进瓶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入手提箱中。 收拾好仪式道具,瓦妮莎盯着舒服坐着的查理斯说道: “非常棘手,如果没有‘命圣’的恩赐而贸然占卜,我们应该和这个城堡一起在‘第二世界’旅游了,以死后的身份。” “瓦妮莎,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查理斯凝重地看着“占卜师”,外露出贵族的威严。 瓦妮莎没有怪罪男爵的直截了当,思考了一会儿,蹙眉道: “一座倒悬的陵墓,灰雾弥漫,黑液流淌,而棺椁下方有一扇紧闭的对开的大门,雾气和黑液在门上交融,织出苍白色的纹路,并在缓慢完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眸低垂。 “毫无疑问的‘死亡’象征,并且表现出永眠的意象。” “死亡本来应该是均衡的,但是在我们无法发觉的地方,一个区域的死亡都在集中。” 查理斯攥紧拿在手里的皮手套,低沉道: “我想我们找到了目标……只是可能超过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检查过我的领民的尸体么?”查理斯毫不在意地提起自己子民的死亡。 “尸体能告诉我们很多,不过我并不专精于死灵的研究,只能说,他们确实是自杀的,影响他们的力量让人畏惧。” 瓦妮莎一摊手表示无奈,手腕处缠绕的紫水晶灵摆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我要休息了。”女占卜师看向安斯艾尔,淑女式地歪头示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邀请 沉默的魔法师像开门一般推手,熟悉的银色漩涡出现在房间里面。 风肆意地飞舞,眼看这奢华的房间就要被大风摧残,劳托男爵打了个响指,屋内所有容易被风吹倒的物品都被迫“安静”下来。 瓦妮莎嗓音轻柔地对着罗亚妩媚笑道: “期待再见,我的猎人先生,希望下次你能更放开一点呢,真正沉浸入与占卜师的二人世界,那种神秘又丝滑的感觉里面。” 口头调戏完罗亚,这位女占卜师走进传送门里,风骤然停下,只留下鸟鸟余音。 罗亚微张着嘴,胡乱比着手势看向男爵和治安官。 亚岱尔嘴角上翘道: “放心,作为有着鲁伯特血统并且在那里留学过的高材生,她只是想让你不那么紧张,其实平时还是很少这么做的。” “恭喜你,罗亚,虽然占卜的结果不是非常理想,但是必须承认的是,你可以回家了,只是必须保证待在森林的家里面。”查理斯着重强调了“森林”二字,领着罗亚一路走向餐厅。 罗亚诧异反问:“不用再检查那件什么物品的痕迹吗?” “瓦妮莎没说,那就是不用了。”男爵简短回答。 “不用太担心。”查理斯动了下嘴角道,“根据经验,类似情况下,活着的当事人大都不会遭遇可怕的后续,嗯……大都。” 那也就是说还有少部分倒霉的……罗亚可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自己的运气。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觉得一直在家里待到事件结束也不安全,那你可以考虑在我这里先住下,这样一来,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能及时发现。” 查理斯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坐到了餐桌前,只听他含湖不清地抱怨了一句: “为了抵御那些外界的侵蚀,我只能待在这里,连可爱的尹拉娜亲手做的早餐都享用不到。”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传统城堡里面,给予住宿和食物的情况下,男爵爵位的贵族也会养着驻堡魔法师和医师,以及复数的女仆、马夫、厨师等仆役。 男爵摇摇头,铺好餐巾,继续随口说道,“或者你直接成为非凡者,这样你自己的灵性示警能代替我们整夜整夜地守着你。” “我怎么才能成为非凡者?”罗亚顺着这句话就问道。 查理斯顿住亲自倒左餐酒的动作,侧头看了下首的罗亚一眼: “……也不是不能让你加入我们,看情况……” 这个转折惊到了罗亚,他在餐桌前面愣了一会儿才说道: “男爵大人……” 查理斯轻笑了一声,铁灰色眼眸戏谑地注视着罗亚: “不相信?其实,不是每一人都希望加入我们,你会失去很多,比如自由。” “在特殊部门,你会失去身份,失去家人的怀抱,在我们祖国大地上的阴影内驻守,守望王国。” 男爵拿着银质刀叉切着羊小排,刀柄上的家族纹章闪耀着光泽。 “再者说了,你还不是负有大功的王国人员或者先烈家属,没法挑挑拣拣,没法选择安全而完善的道路。” “其次么……”查理斯闭口无声地咀嚼,优雅地解决了刚刚切下的羊羔肉,盯着罗亚的眼睛道:“我们作为大帝设立的暴力机关,每年处理事件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在‘腐化’力量面前,我们都是面对着死化症爆发隐患的潜在病人。” 劳托男爵端起高脚酒杯,吮饮一口金黄色的酒液,表情和语气都是平常: “你还不需要了解这些,罗亚,即使你加入我们,并且顺利成为非凡者,你离需要面对死化的时候还会有很远的距离。” 哑然一笑,查理斯默默地放下酒杯: “世界还是仁慈的,拥有多大力量就需要承担多大风险和责任,在我们尚且弱小之时,并不会面临风雨,而是自己缩在保温的花园里,看着外面雷霆滚滚。” 罗亚看着高贵的男爵,半是不解地问道: “如果不能了解这些,怎么作出成为非凡者的决定?” 查理斯抬眸,继续拿起刀叉工作: “你大概误会了,加入我们,成为文职人员,你也能了解到相关的秘密,弄清楚不同道路的隐患和可能在未来遭遇的风险,而不是像你的队友那样的平民,估计找到一条途径就盲目地成为非凡者了。” 男爵笑了笑道: “当初亚岱尔就是这样,莽撞地选择了踏入非凡之路,不过好在及时遇到了我们。” “除此之外,那就是在我们内部,也并非决定成为非凡者,就一定能成为,在这方面,不论哪个国家的哪个部门,都同样的严格。” 罗亚犹豫了一下,用加强语气的手势道: “那成为文职人员呢?这应该也很严格吧?我……没有任何高贵血统在身,男爵大人。” “大多数时候确实是这样,我们甚至不接受能力不合格的贵族子弟加入或者挂名,但如果是你,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查理斯半闭眼睛,神情略微舒展,靠在高背椅上,陷入柔软的皮毛织物里。 “为什么?”罗亚又一次陷入疑惑,“我只是一个猎人家的儿子啊……” 男爵睁开眼眸,铁灰色的眼眸如同以前一样幽邃: “第一,在对阵科林的战斗中,表现出色,说明你有着良好的战士素养,这会作为你以后成为非凡者的基石,并且更好地帮助你转正。” 看见罗亚仔细倾听的表情,身为贵族的他很是受用,微微笑道: “第二,你知道的,虽然大帝在世时竭力提高我们王国的识字率,但是教育毕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你完全能读书写字,并且你很年轻,意味着未来经过培训就可以发挥一个学院毕业生的素养。” “大帝说过:‘人才是保持国际竞争优势和王国良好发展的关键’,这一点,全王国的知识分子都非常认同。” 发现罗亚微微皱眉,查理斯随口解释道: “你应该清楚王国现在的人均文化水平怎么样,我们现在缺少足够的文化程度不低并且可以信任的人员加入。” 男爵嘴角勾起如在自嘲般道: “我们虽然是王国的支柱之一,但并不是提供了一份好工作,学院出来的学生有着更好的去路,而贵族子弟们更倾向于参军,争取靠能力加入军团。” “而我们呢,经常隐匿于自己的不同身份,接触诡异的物品,解决可怕的事件,但是大多不擅长学习,或者说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讲到这里,查理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些枯燥的知识总是让人想要睡觉,而魔法师们很少屈尊为我们这群莽夫解答问题,幸运的是,我们拥有安斯艾尔。”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如森如林 罗亚轻轻点头,接受了劳托男爵的说法,并继续问道: “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发展一位?从学院就开始培养。” 查理斯自顾自地说道: “这就是最关键的,你已经经历了类似事件,我们不需要冒着风险把你发展进我们的领域,而发展别人,则必须冒着隐秘泄露的责任。我们的队员,我们的文职者,大多来自于意外律的贡献。” 安静听完,罗亚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严格保密呢,男爵大人,我听说的‘死诞者’的事情就和真相大相径庭,很多事情公布出来,让王国的子民都知道,让未知变成已知,不是可以避免很多人遇难么?”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历史发展永远都是螺旋式上升的。” 查理斯男爵望了眼高悬的挂毯,壁炉的火光在城堡的阴暗空间中渲染出历史的光辉。 “……在各大王国的特别机关内部,都有一句类似的警言,这或许才是我们不约而同地严格保密,并且让隐秘远离民众的最终原因。” “是什么?”罗亚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查理斯脸部肌肉微不可查地拉扯了一下,但还是竭力保持贵族风度: “世界最为仁慈的地方,是人类无法将自身的思维和肉体相结合,而知晓神秘,就意味着思维的远航,它终将抵达肉身的原点,并使得恐惧的深海淹没无知的岛屿。”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叹了口气道: “除了寻求‘人族守护者’的庇佑和帮助,人类只会从黑暗时代逃到新的黑暗时代,去安定自己的灵魂。” “世界最为仁慈的地方,是人类无法将自身的思维和肉体相结合……”罗亚默念着这句话,不是很能理解,然后因为不能理解的未知感受恐惧。 阴暗的城堡里,壁炉火光的阴影中,没有光照的黑暗仿佛藏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和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劳托男爵优雅地结束了他的早餐,并打破了突然到来的沉默,正式邀请道: “你要加入我们吗?以一个文职人员的身份开始。” 罗亚念头涌现,他想起了父亲的安排,一时间无法作出决断,想了想道: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事关重大,不能鲁莽草率地作出选择。 “没有问题,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来城堡找我。”查理斯点了下头,“当然,如果你选择回家的话,恐怕不能自己一个人来我这里,你可以在城堡先住下,直到外面事情结束。” “对了,注意保密,不能将你知道的秘密告诉别人,包括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劳托男爵的铁灰色眼眸盯住罗亚: “如果违反,不仅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你也会上特殊法庭,还可能间接导致整个劳托镇的人被安排‘清洗’。” 深知王国机关铁血风格的罗亚郑重回答: “好的,我明白。” 眼见早餐时间已经过去,罗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问道: “男爵阁下,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解决这次的事件呢?” 查理斯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背后是在王国内部独木成林、盘根错节的‘森林’,当一个地方需要营养的时候,别的地方会给予帮助。” “之后,单独一个点染上的疾病,随着一个‘森林’的注意,最后也会被消解。” 浅浅挥舞了一下手套加强语势的劳托男爵犹豫了一瞬: “至于究竟什么时候可以解决……这个没有定数,毕竟需要根据支援什么时候抵达来决定,而在此之前,我们的工作就是先确定目标的位置。” 查理斯起身离开餐桌,他也连忙跟上,走之前还没忘记把椅子归位。 “噢,我忘了一件事。” 男爵含笑致意,勾起指头敲了敲脑袋,温和地抱歉说道: “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文职人员的工资待遇。”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们的经费由王国国库和地方财库共同保障,刚加入的文职人员,月费是13银鱼,另外还有2银鱼25角子的额外补贴,总的也就是和普通高等学院里的一位讲师差不多。” “随着你资历的加深和相应功劳的增加,你的月费应该会逐步增长。” “因为部门的特殊性,我们一般是终生契约,如果你不想继续工作了,可以辞职,但是需要被安排‘清洗’,然后回归正常的生活。” “对了,我们的工作是没有假期一说的,随时都是工作状态,只是大多数时候不会那么紧张,也不会出现必须要求时刻坚守岗位的情况。” 查理斯优雅地笑了笑: “以我为例,在没有事件和调度的时候,我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了,顺带扮演好自己‘昏庸领主’的身份。” “你应该会疑惑,为什么平时看起来我那么粗俗和性格暴烈,以至于在劳托镇里面一直保持着不好的风评,哪怕他们不敢在我面前议论。” “劳托镇是我的封地不假,我的贵族身份很好地为我的工作提供了便利,为了维持住隐匿性和掩盖执行者与领主从不同时出现的漏洞,我才设计出这样的‘人设’。” 查理斯刚说完,光亮就出现在侧方。 “我明白了。”罗亚跟着男爵走进空旷的城堡大厅,极致的挑高让他们的脚步声在里面回荡。 男爵微微摇头,指着空空荡荡的大厅说道: “我经常研究神秘力量,居住在镜像空间里面对我来说更加方便,不会有普通人的打扰,而如果不是普通人也不会愿意在我的城堡当仆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他突然看向后面的罗亚,面露诚恳道: “我以劳托男爵的身份,再次感谢你的配合和贡献,罗亚。” 罗亚受宠若惊地右手按胸行礼。 “考虑好是在城堡下榻还是回家居住吗?”男爵边走边偏头问道。 罗亚踟蹰了一阵,“我还是担心我的父亲,男爵阁下。” 他认真地看着查理斯的铁灰色眼睛道: “我冒昧决定回家居住。” 劳托男爵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罗亚·夏左,千万注意,不要擅自离开尹利亚森林。”查理斯好心提醒。 第一百六十六章 父亲 罗亚鞠躬致意,跟着男爵前去寻找魔法师安斯艾尔。 劳托男爵拿出金链怀表,表盖的镂空凋花非常华丽,他啪嗒按开,看到现在才早晨两点出头,四下壁灯昏黄。 “没见过怀表么?这个计时工具是我在兰斯罗伯特大区的钟表匠艾布纳那里订做的,花了好像是……十五金泰勒。” 真是奢侈……一个表就要一户农民不吃不喝干几十年…… “这个小东西之所以这么贵,还有一个原因是上面固化铭刻了一个魔法‘生之华’,能帮助我时刻保持精力充沛,非常实用。”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安斯艾尔的房间,里面是这位魔法师的私人住所,还有他自己专属的冥想室。 安斯艾尔好像从来不愿露脸,开门时也戴着低垂的兜帽,看起来生人勿近。 “怎么样?艾尔,有结果了吗?” 沉默的魔法师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定位到足够确切的目标位置。 在他身后,一座长相神似地动仪的仪器正在运作,银色光芒的圆弧轨道在上面立体地旋转,不时有银色的符文在内部闪现,才让人发觉这仪器不是实体的。 房间里没有点燃壁炉,昏暗阴沉得只有那个仪器提供光亮,同时屋子里非常的安静,完全符合它主人的气质。 “艾尔,先送罗亚先生回家,直接定位森林边缘把‘门’打开。”劳托男爵轻声吩咐自己的驻堡法师道。 魔法师朝向罗亚,微微颔首,好心示意他做好准备。 一位外冷内热的魔法师,沉默而强大,这就是罗亚对安斯艾尔的印象。 为了回报魔法师的善意和帮助,罗亚按胸行礼,尊重地注视着安斯艾尔。 以尹利亚森林内部为传送目标看来对于这位魔法师很有难度,为了传送通道的打开,安斯艾尔一手放在那个大仪器上面,一手平举。 仪器表面浮现繁杂的纹路,层层叠叠地,染上安斯艾尔的手臂,让他像是披着半边银色月光,神秘而灵性上扬。 安斯艾尔念动咒语,刚开始只是听不清的呢喃,到后面像是浩瀚的宣言,在宁静氛围的房间中营造出天空压下的感觉。 从平举的手心开始,先是一个点的碎裂,然后像蛛网一样蔓延在空中,裂痕泛着莹莹的微光。 安斯艾尔平静地伸手一推,一条线出现在裂隙中,里面是斑斓的彩色。 仿佛一个平面形状的瀑布,银色的空间通道打开,宣泄着另一边的压力。 “好了,罗亚,祝你接下来依旧有着美好的生活。”劳托男爵向他致意。 罗亚自己深吸一口气,闷着头走了进去。 熟悉的天旋地转,并且这次还相当不稳定,不只是推背感,传送过程中几度他觉得自己要被甩飞了出去。 镜像空间与现实空间的距离显然不是一个镜面那么简单,从空间通道里面摔出来的时候,罗亚扑了一地的尘土,被森林柔软的腐殖层接下。 如此安静,罗亚爬起身来目睹司空见惯的大森林,冷冷清清的,与劳托男爵城堡里无言的注视和通灵的神秘截然不同。 吐出口浊气,他慢悠悠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早晨的凉风吹过森林,莫名地让他有了种比别人多出一个晚上人生的错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亚麻衬衣的背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透,现在冰冰凉凉,湿腻得让人发寒。 行走在无人的森林小径,呼吸着日渐冷冽的空气,罗亚脚步轻快。 保持着类似的心态,他回到了自己家门前,并且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马厩里休憩的艾勒。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父亲应该回来了……罗亚打开了房门,还没迈步走入,就看见餐桌前方的黑暗里静静坐着一道身影,灰白头发,黑童深邃,面容健朗,俨然便是劳勃·夏左。 劳勃依然穿着昨天出门时的那身衣服,但罗亚留意到劳勃的裤腿处,有明显的污渍,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似乎有着黑灰色的痕迹? 是泥水么? “罗亚,去哪里了?” “父亲,我……”罗亚犹豫了一下,其实刚刚,他有种忍不住要把自己知道的“隐秘”告诉父亲的冲动,因为他本能地从这两天的经历,劳勃这几天的异常举动等事情串联一起后,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要知道,父亲劳勃,在罗亚的眼里,本来就是最神秘的一位。 自己能知道的,父亲……会毫无察觉? 但看着父亲的脸,罗亚的“真心话”在嗓子眼转了一圈后,还是收了回去,说道: “杀了死诞者以后,我半夜被叫去见男爵,就一晚上不在家。” 劳勃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现在下洛林那边很危险,男爵说还没有控制住。”罗亚通报道。 劳勃点了点头,问道:“爱尔顿把事情告诉我了,被吓到了么?” “没有……嗯……还是有的,爪子到我眼前的时候,被吓到了。” 罗亚回答得有点语无伦次,但罗亚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原因。 “回家了就好。”劳勃看了一眼罗亚,重复了一遍,“回家。” “需不需要准备早餐,父亲?”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你用早餐的时候得记得汤锅里还有面包。” “好的,父亲。” 短暂的交流结束后, 罗亚看见劳勃将手伸出来,撸起了厚实的袖子。 让罗亚震惊的是,父亲的这只左手,有一半以上面积呈现一种“黑焦”色,像是被炭火烤过一样。 “匕首。”劳勃平静地说道。 “嗯?”罗亚愣了一下,随即马上醒悟,把自己斗篷掀开,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罗亚将匕首递给父亲。 父亲右手握着匕首,尖头插进自己焦黑皮肤的一角,缓缓地划开。 虽然清晨森林里声音起伏,但罗亚耳边依旧清晰地听到了类似纸张被撕开的薄脆。 劳勃旁若无人地自己拿刀刃切割下来两块焦黑皮肤。 罗亚看着父亲自己用匕首尖将黑焦皮肤割出缺口,然后用手将整片扯下,焦黑皮肤的下面,是通红的新肉,隐约还渗透着血迹。 自始至终,劳勃都没皱一下眉头,更没喊疼,连脸色都没动一下。 等到所有焦黑皮肤都被清理干净,劳勃的左手臂像是刚被开水滚过一样。 “箱子。”劳勃说道。 罗亚将卧室里一直放在架子上的那口黑色箱子拿过来,似木似金似石的材质抱着非常重。 打开箱子,里面有一套狩猎用的小型道具,以及一些明显不属于正常使用范畴的东西, 比如几瓶内容物不明的木头瓶子,晶莹剔透的小鹿角,造型奇特的铁牌子,不晓得用什么材质做的臂甲……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漆黑枯萎的木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旅人 木柄表面的凋花是火焰纹路,扭曲得像是真被烈火烧过,整个如同灶火里捡出来的柴火。 虽然这个木柄看着非常奇怪,但是罗亚看着它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剑柄,并且很快目光就避开了它,仿佛灼热的火焰要将自己的眼睛烤焦一样。 罗亚将箱子推给父亲。 劳勃伸手,拿起一个瓶子,用指尖弹开塞子,而后将里面绿色的液体全部倒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嘶……” 罗亚看见劳勃的左手臂上,开始升腾起灰黑色的烟气,伴随着冷水泼进火堆里的脆响。 良久,劳勃长舒一口气,将衣袖放了下来。 罗亚关切地问道:“父亲,不需要包扎么?” 劳勃摇摇头,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儿子,“练武去吧,你爸我要静一下了”,罗亚听从了父亲的话。 劳勃让罗亚离开更多是让罗亚自己静下来,罗亚明显心乱了。 对于罗亚这个还只能算是个大男孩的男人来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正在强有力地冲击着他正在形成的人生理念,重塑着他对世界和人族社会的看法。 这是催熟下的加速成长,强行把一个男人从十九岁拉到三十九岁,节约时间并堆砌名为“不幸”的养料。 古人常说分散的脑力就像云雾一样虚渺无力,唯有外在的困窘能使全部注意力压缩在一个点上,如历史上诸多巨着是智者在监狱的高墙内写下的。 想写出传世名诗就需要遭遇不幸,想诞生照耀天地的闪电,就需要雷雨云碰撞,摩擦生成电,电成火花,火花生成光。 罗亚是扛着佣兵重刀出门的,背上斜挎的大刀将近挨到地面,样式很简单,只是一贯常用的直刃刀,基本没做什么刀装,朴拙但锋利。 精锻钢中混了些军用制式武器中也会掺入的米诺穆德黑钢,由劳托镇那位经常为士兵或佣兵打造兵器的老铁匠铸造。 罗亚一直很喜欢他的那柄刀,当然也相当地爱护,甚至为它取了个名字叫作“黑熊”,因为熊是林地中最有力量的动物,他觉得挥舞这柄刀的风啸声和重压感像极了黑熊的咆孝。 罗亚就如往常带着刀走到一片林间空地,旁边便是直通尹利亚大森林深处的小径,他的步伐会使这里的鸟儿惊起,但好朋友松鼠们会蹲在树头排排坐充当观众。 松软的落叶层像是温暖的大床,点缀着几片绿叶的树桩是天然的座位,风徐徐染着林间特有的植物芬芳,澹澹的幽香。 罗亚盘膝坐在那个有着几百圈年轮的大树桩上,“黑熊”大刀横放在双腿上。 要是在以前,罗亚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磨刀石打磨刀身,虽然以“黑熊”的坚韧,普通磨刀石根本打磨不了,但这种行为能使他享受宁静,平复心情,在单调的声韵中感受自然的律动,对冥想修行大有裨益。 今天罗亚的心久久无法平复,多次悠长的深呼吸后也进入不了冥想的状态,清新的自然世界在他眼中染上了祭礼的红,淋漓鲜血一般,他好像置身于自然母亲的心脏中感受脉动。 罗亚觉得一花一草都充斥着恶意,恶意仿佛无数的长矛指着他,一次次地贯穿他的灵魂,那是世界无处不在的“腐化”力量进入了他的视野,就像人们第一次发现自己身处于大气之中,呼吸着无相无形的空气。 在罗亚痛苦的时候,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林子入口,当罗亚注意到那个人影时,那个人影已经顺着小径走到了他身边,罗亚坐下的树桩就靠着小径。 那个人影近看明显是男性,一个独行的旅人,一身简简单单地裹着褐色披风,旧得像是裹着一件兽皮衣服,没有背着旅行包,步履意外的从容。 这对于旅行者来说不同寻常,仿佛魔兽出没的危险不存在,仿佛没有警惕的习惯,走在林子里像是来散散步的。 罗亚发现他的判断基本是没错的,凡是不熟悉这里的旅人都会在小径这段徘回,因为前方有岔路,而有点错误的是,那位旅人还是有防备的,披风里后背上有剑柄露出,大概是一柄修长的直形剑。 罗亚的天性在这时不住地流露,他一下子抛开了脑海里的思绪,从树桩上蹦了下来,准备随时答问,他是对此是从小习惯的。 不出罗亚所料,那位旅人果然是在犹豫不知走哪条路,但他有一点估计错了。 “小伙子,去昆德西怎么走?”,昆德西是尹利亚大森林中央地带的古称,遥远的年代那里还有人常住,很久很久以前了,不是罗亚这种林子里土生土长的家庭还真不知道这个名称的意思。 罗亚因为这个词迟疑了一下,他试探着说:“尹利亚森林中央区域吗?” 旅人兜帽下的脸有点尴尬地笑着,“应该是吧,现在那里不叫昆德西了?” 罗亚点点头,“那里没人住了,全是荒林子,只有魔兽出没”,旅人挠挠头,看着像是在回忆,“我很久没来过了,路跟以前不一样,认不出来了。” 罗亚又迟疑了一下,他从小到大这几条路的模样从未变易过。 为旅人指路算是林子里的约定俗成的义务,“您走这条路,一路走就可以了,”罗亚熟练地指出正确的道路,旅人和善地点点头。 罗亚说:“您清早赶路,有些饿了吧,去我家里坐坐吧,午餐应该会有炖羊肉等着您,”淳朴善良的民风在这句话里显露无疑。 旅人笑笑,“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他往罗亚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旅人打量了一会儿罗亚上下,罗亚挺直腰板接受对方的审视,猎民的骄傲是所有乡镇居民都熟知的特点。 旅人看了眼罗亚背上的重刀,“小伙子,怎么不用剑呢?” 罗亚说:“我父亲只教了我练刀。” 旅人浅笑,“我看你父亲是用剑的,让他教你用剑吧。” “您认识我父亲吗?” 旅人摇摇头,“不认识。” 罗亚好奇地问:“您是用剑的吗?我看您是带着剑的。” 旅人说:“是啊,我用剑好多年了。” 罗亚点点头,“那您一定是一位剑术大师吧。” 旅人还是笑笑,没正面回答,也没谦逊,算是把赞赏受着了。 旅人有一股微妙的亲和力,罗亚友善地问道:“您去森林深处不怕魔兽吗?要是您打算去林子那头,不如绕道走奇利塔那边。” 旅人理了理兜帽,说:“去看个小朋友,哦,这么久了,该叫老伙计了,不晓得还认不认识我。” 罗亚没问那个小朋友是谁,但他知道林子深处没人常住。 旅人看来打算告辞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哦,我还没给你报酬呢”,他从披风里摸出一枚硬币塞在罗亚手里,微笑着拍拍罗亚肩头,“我走啦,有缘再会。” 旅人刚走没几步,罗亚从背后追了上来,“请等一下,您应该是弄错了,可能您以为给了我一个角子,您给的是一枚金泰勒。” 罗亚手心里躺着一枚金泰勒,古老得有些发黑发红,上面的头像是陌生的,对罗亚而言。 旅人说道:“我是弄错了,但你的真诚应当得到奖赏,这里还有一枚金龙,拿着吧。” 他又给了罗亚一枚古金币,想了一会儿,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挂在罗亚颈脖上,那是麻绳吊着的一柄小木剑,粗糙得还比不上罗亚自己的木工。 旅人拍了拍罗亚肩头,“送你了,小伙子,好好学剑,这个别弄丢了”,他笑着离开了,一路顺着罗亚指的路进入林子里。 罗亚丢失了旅人的身影,他摩挲着那柄吊坠小剑,珍惜地放进衣领口袋里,他望着旅人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行动。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苏醒 基因是自私的。 从生命的角度来说,基因支配着有机生命体的分子结构,就像是一个驾驶员,乘坐着无数原子搭建而成的车辆,通过操作来使其组合成一个整体并运行下去。 然而从进化的角度来说,生命选择了以基因为自己的遗传方式,而自然突变产生了适应环境的新性状,从而让生命体可以生存下去。 严格意义上,基因本身让生命体出现了变化,基因并不在乎这个变化的实际模样,评判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否使得基因的载体——个体生命存活下去,从这个角度来说,基因只在乎自己能否遗传下去,这是自私的,哪怕它本身没有自我意志。 为了遗传下去,基因会让生命体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变,它无意识地改变着个体,让自己的载体在进化中获得胜利,从而使得自己得到延续。 这个准则决定了物竞天择的出发点,生命在这个竞争的环境中只是不同基因组之间的工具,就像是承载着士兵的机甲一样,工程师兼职驾驶员的基因为了在战争中生存下去可以随意更换零件,并不在意机甲本身的意见。 以生存为第一原则的基因进化是有局限性的,放之宇宙之中,每一个生命星球诞生的基因都只会在一个天空下上演着多少亿年都在重复的剧目,从古至今都只是在适应环境的改变,面临生物大灭绝,本身是脆弱无比的。 进化之所以伟大,从来不在于基因自身的演化,完全放任于自然是一种低效率且缓慢的做法,真正的伟大来源于掌握了自己命运的设计师们,是他们在生物进化的道路上一步到位,让生命脱离了自然的桎梏,将力量投射向浩瀚星河。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你消耗了100万经验值] [进化工程师:lv5→lv6] [你的【生命】概念相关的专长获得20~40%的实际效果增幅及修正,综合判定位阶+1,随机突变概率向良性方向出现额外倾斜] [你获得职业技能-【跨基因修饰】:生命的形式缤纷多彩,不需要再局限于一个基因层面的设计了,让所有物种的基因都为一个革新的方向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你获得了跨物种修饰进化的能力,相关特质攫取开放至所有智慧生命,包括但不限于血肉生命、植物生命、真菌生命、石质生命、灵态生命……等所有具备【遗传】倾向的种族] 在奇点的边缘,视界让光线都无法逃逸出去,那里发生的一次次质量爆炸扭曲了物质的结构,释放出纯粹的能量,让质量如同瀑布一般向着外界转移。 盘踞于寂灭环境的尼奥洛斯没有把所有精力投放到瓦解牢笼的事业,对于已经掌握了【自律微生命逻辑】的主宰而言,就像是ai智能拥有了生存的知性本能一样,虫族自己就能完成任务排序和具体执行,很大程度上解放了主宰意志的负荷。 生命就像是流水,它不能在一个地方停滞下来,进化的脚步永无止境,停下来就意味着沉积,沉积会滋生出腐败,而腐败会带来灭亡,然后在腐殖质上开出新的生命之花,这也是轮回的道理。 尼奥洛斯深知,唯有进化与战争永恒。 宇宙虫族在外界是移动的天灾,每一次与文明世界的轨迹相交,大多都意味着战争的到来,只有扩张与掠夺的步伐走到了足以抵消虫族战争潜力的文明之前,虫族才会放缓那爆炸式的增殖,转而出现正常的星际外交现象。 高阶主宰们在宇宙中拥有自己的基本盘,天灾种族不等于终末危机,或许对于低等的牲畜而言,驯养它们的人类也是天灾种族。 尼奥洛斯不会忘记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被囚禁于奇点,他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更大规模的虫群,以及更深进化层次的基因结构。 为了打开奇点,主宰麾下的虫群数量不可避免地出现持续下滑,虫族自杀式的爆破行动让尼奥洛斯必须加快虫群的进化步伐,以此来抵消数量下降带来的实力亏损。 他不知道奇点打开之后的风景,或许是寂寥的深空,或许是生机勃勃的恒星系,也有可能,是能量满盈的舰队炮口。 跨入星际时代的虫群只来得及制造了两场杀戮,一次毁灭了一座贸易星港,一次毁灭了一个旅游星球和“斯洛克坎达”舰队,获得的经验值出现了边际递减效应。 比起当初在玛·戈多上的杀戮数量与精细程度,这种粗糙的毁灭并不能给尼奥洛斯带来足够海量的经验值,只有那次对决艾布特的史诗战役提供了可观收益。 这种现象间接体现出了新文明进入宇宙社会后的窘迫境地,大多数可生存星域都已经被生命挤得满满当当,如何在已经瓜分完毕的星系中扩张自己的疆域,并且摆脱高等文明的附庸手段,是所有有野心的新生文明必须面临的问题。 随着奇点质量的持续流逝,尼奥洛斯已经唤醒了自己的虫群,它们将再次迈入进化的道路,并且随时做好投身战争的准备。 在玛·戈多的地月系统内,庞大的血肉器官从极致微弱的新陈代谢节奏中走出来,虫群在这座已经化为半生命的行星虫巢中苏醒,奔涌的能量洪流象征着集体的力量共鸣,那是【战争之心】这个概念矩阵重新上线的效应。 蠕动的地层之下,树根蔓延的空洞巢穴内部,吊挂着玩家们的气根囊泡周围,那些一同沉睡在菌毯和休眠液之中的虫群体温飙升到足以在标准大气压下液态水出现沸腾的温度。 如果用热成像仪器去观察这个原本万籁俱寂的虫穴,就会惊喜地发现,在宁静的黑暗中隐藏着如此之多的虫族,而现在它们正在集体苏醒,重新点燃生物引擎驱动一般的循环系统。 咆孝声、嘶鸣声、尖啸声、摩擦声……在玩家们继续安静沉眠于胞体之内的时候,他们的邻居们张牙舞爪地恢复了活力,在主宰意志的统一协调下,随时准备奔赴下一个战场。 宇宙虫族从来不是喜欢停滞的种族。 虫群不是正在战场上,就是在前往下一处战场的路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变进化 进化工程师这个职业的升级为尼奥洛斯带来了新的道路,这是《宙光》面板为他节省了自己攀登科技树的时间,完美解决了主宰现在缺乏实验基础的问题。 在宇宙虫族精神网络的漫游中,尼奥洛斯曾经收集了海量的“远古记忆”,这些基因之中只有一部分来源于血肉生命,对于一阶虫族阶段的虫群来说,这些相性最高的基因最有价值。 虫群可以跨物种利用基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尼奥洛斯进化出的菌毯,他当初选定了吞噬真菌异化为自己虫族的建筑基石,而不同虫族因为主宰的选择而拥有不同基石,菌毯只是其中广泛出现的经典之一。 在二阶升华的时候,尼奥洛斯就已经领悟了【进化之始末】,这个专长能让主宰观察到所有生命的共性,也就是现在获得【跨基因修饰】这个技能的前提条件。 虫群拥有对所有具有“遗传”这个概念的物种更高的相性,哪怕它们没有以基因为传递遗传密码的方式,虫群都可以尝试吸纳它们的存在形式。 例如以“分裂”方式完成遗传迭代的灵体,虫群通过吞噬足够数量的智慧个体,解析它们的遗传结构,逆转录它们的进化道路,就可以转化出虫族自己的“基因”,收纳于种族基因库。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虫族持之以恒地对奇点视界进行质量爆破的同时,玛·戈多地月系统的虫群开始了集体进化,【基因塔】内部收纳的海量异种基因开始重新进行筛选,在主宰意志的注视之下投放到【突变池】完成重组。 二阶虫族的突变建筑不局限于一个灌满了生化液体的池子,而是将这个虫族建筑向着两个方向同时进化,这也是尼奥洛斯在【宏观】和【微观】的领悟中出现的道路。 一方面进行行星规模的大型化,【突变池】与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融为一体,不再是以每个虫穴配备数量不等的突变池的形式,而是整个行星虫巢演化出一个特殊器官,里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基因反应炉,无数胚胎状态的原始虫族在里面接受基因修饰,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的畸变和良性性状的萌芽出现,然后收集数据,回炉重造。 这个行星级【突变池】的巨大体积方便了足够规模的虫群完成突变改造,并且为后续诞生更大体型的二阶虫族单位铺垫了基础,同时搭建了一体式的桥梁,链接了整座行星虫巢的内部器官,把流淌着高能突变诱导液的血肉管道伸向整个机体,穿插在跳动的腔壁之间。 另一方面进行突变系统的小型化,将【突变池】这个虫巢建筑作为一个模块装备到每一个虫族单位和虫族战舰的身体里面,让它以一个特殊腺体或者器官的形式出现。 这是一个非常精密的改造,尼奥洛斯通过对【微观】的参悟才能完成这个危险的进化设计,如果以粗糙的突变液储存的角度完成融合,只会让虫族的畸变率大幅度提升,而主宰通过多个专长的加持,将突变系统转化成了虫族生理结构的一部分,而不是类似于机械殖装的方式。 突变系统为所有虫族活体带来了全新的个体差异,不再是死板的模板化复制和不可控的精英筛选,每个虫族单位都拥有了更高的进化效率,出现精英个体乃至于全新单位的可能性得到了可观的增长,对于生物科技为主的虫族而言,这就是科技进步的沃土和军事力量新的增长点。 尼奥洛斯完全发挥着进化工程师的职业素养,在他的微观视野中,基因链不再局限于简单的重组和嵌合,而是不同物种基石之间的直接碰撞,让其他非血肉生命的存在形式与虫族的基因组进行融合。 这是概念层面的吞噬,因为不是所有具备“遗传”概念的物种都以基因为基石,但是虫族基因吞噬了其他物种的优良性状,就能转录出虫族自己的新基因加入数据库。 奇点的大门一点点被虫族凿开,而玛·戈多上面的【突变池】就像一个热烈的火炉一般绽放着生命的热情,越来越多的虫族将自己投身进去,就像面朝大海,一跃而下。 尼奥洛斯对【微观】的理解完全体现到了主宰意志上面,他可以精细地指导每一个虫族单位的进化,并且观察着它们的突变过程,以每一个细胞的层面,将目光投射到基因的碰撞。 所有虫族单位都在经历一场伟大的进化,新的物种概念的加入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基因的来源渠道从此海阔天空,而【微观】法则的深化运用让每一个虫族单位都拥有了一个新的特质。 [专用性细胞调制(被动技能):这是一个血肉生命对自己的每一部分都享有支配权的能力,它精细到这样一个程度:细胞臣服于意志,而不是细胞组成意志;所有细胞都受到进化的号召,毫无疑问能走得更远] 虫族单位都拥有自我意志,但是并不拥有自我意识,它们在主宰的意志之下组成了虫群,而现在它们拥有了对自己每一个细胞进行干预的能力,不论是在战时压榨最后的能量,还是在进化道路上协调自己的基因负荷,都是跨时代的成就,而这来源于伟大的法则——【微观】 这场进化道路上的远征让尼奥洛斯的虫群意志获得了升华一般的量变,哪怕是虫群在奇点边界炸开了绚烂的烟火,虫族体量却不降反增,为主宰反馈了更多的力量。 宇宙拥有包容的胸怀,哪怕质量亏损到了底线之下,依然可以期待万物的母亲完成归零的伟大宿命,就像相信太阳会再次升起。 尼奥洛斯所在奇点无疑没有这个上下浮动的误差范围,随着越来越多的粒子被撕裂到了视界外面,一旦质量总和越过那条底线,所有坍缩的可能性都会瞬间消失,只留下毫无疑问的一个绝对可能:热寂。 对于宇宙而言,热寂是陷于无限膨胀的死亡,而对于这个奇点来说,就意味着视界的解放,所有光线都可以逃逸出去,尼奥洛斯这个移动天灾将重获自由,再次为星系之间的智慧生命带来战争与死亡的协奏曲。 伟大的虫族主宰即将重见天日。 第一百七十章 全面战争 马克斯韦尔帝国与查尔斯帝国之间的全面战争才刚刚开始。 两个星系级文明宿敌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发动了星际突袭战争,默契得就好像几百万年里面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交锋重新在这里上演一样。 黑山星系作为法尔莫星团的门户所在,在无尽岁月的过去也是军事力量盘踞的要塞,那个至今依然在查尔斯帝国的前线服役的人造奇观黑山星堡可以为考古学家证明这一点。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大规模部署的空间系数抑制器让任何一方的舰队都无法直接选择亚空间折跃的方式降临战场,刚刚脱离空间穿梭的物质会有适应新时空弯曲环境的一个短暂过程,在此期间变得更加脆弱,不能满足中心开花需要的抗打击能力。 然而马克斯韦尔帝国丝毫不在乎仆从军的死亡,作为一个奴隶制合法化的星际帝国,它的主体种族是端坐于社会金字塔高层的亚兽种。 这个帝国允许星际社会自由迁入难民,但是对外种族态度是“终身制奴役”,比起赛博文明的“同化”政策和智械文明具有“净化”倾向的种族洁癖政策,马克斯韦尔帝国来得更残酷一些。 奴贩公会为马克斯韦尔帝国贡献了相当数量的仆从军,这些低成本维护的奴隶士兵是每每星际战争爆发之后最先被投放到战场前线的,关于这个战术,这个帝国懂得如何从一个奴隶身上榨取到更多。 舰船模块不健全的仆从军会承担亚空间折跃后的第一波打击,大量蜂群式思维的战斗智能会让仆从军舰队第一时间撑开足够体积的防御屏障,让后续折跃过来的正规军获得协调物质结构的时间。 毫无疑问,马克斯韦尔帝国又一次故技重施,在黑山星系严阵以待的堡垒星链中间,仆从军舰队结束亚空间折跃的闪烁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广阔的恒星系内部,并且同时以一种气体膨胀的方式向着周围扩散,战舰群如同云朵一般笼罩了足够巨大的空间。 粒子光矛爆发出的次级辐射就像太阳一般不可直视,精准而致命地切割着仆从军舰队的塑钢装甲,蜂群式核导弹在深空中炸开了绚烂的火花,在漆黑无光的永恒夜幕上点缀一朵朵炽热的铃兰。 那些低成本制造的战舰不能抵御这个烈度的覆盖式打击,核聚变引擎出现了很高频率的连锁爆炸,在云体膨胀的过程中就出现了一个个缺口,但是后续折跃而来的仆从军前仆后继地填补着战场空间,顶着可以轻易毁灭它们的火力,坚持撑开一个广阔的内部空间。 整个黑山星系的堡垒链火力当然不仅仅只是这个水平,搭载在大型堡垒上的“撕裂者”重型抛射炮和“飓风”电磁轨道炮在战争的开端始终保持着锁定状态,而足够致命的反物质鱼雷也沉默着它们的力量。 在这次对外入侵的双向全面战争中,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都明白,这不是一场骚扰式的试探战争,而是企图扫清一片星域的战略计划,两边都需要依靠宿敌之间的战争来转移帝国内部的矛盾。 星际帝国的庞大规模导致了它们之间的战争很难出现闪电战的情况,两个星系级文明之间的碰撞是帝国体量和战争潜力之间的综合比拼,这毫无疑问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哪怕是足以令地表级文明无法想象的战场纵深和战争烈度,双方统帅都是气定神闲地面临战争的来临,就像古代站在山坡上俯瞰战场的将军们,看着一堆堆蚂蚁一般大小的黑点纠缠在一起。 查尔斯帝国方面,明面上是正在进行一场反侵略的国土保卫战争,毕竟是马克斯韦尔帝国率先露出了獠牙,第一战场也是查尔斯帝国星域范围的黑山星系。 然而战争双方都知道,只要黑山星堡这个先古奇观还可以运转一天,黑山星系就基本不可能被外部力量攻陷,那个沉默的堡垒是超越了星系级文明科技水平的造物,纯粹的战争机器。 这是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之间的默契,它们两个都需要为自己的国民作出一个交代:在侵略性旺盛的奴隶社会,它们拥有主动对外发起威权主义战争的热情,而在综合理念发展的贸易帝国,它们需要发动保卫国土的社会号召力。 这场战争的最开始会是一场两个星系级文明的作秀表演,查尔斯文明付出一定数量的武器资源,而马克斯韦尔文明抛弃毫不在乎其生命的奴隶军队,换来两个帝国内部的高涨热潮,把国民的注意力从逐渐恶劣的生活消费品供给和资源上升空间中转移出来。 星际文明社会从来不是一个个独立的孤岛,层层附庸的情况十分常见,签订的附庸国条约也是五花八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场以战争为名的表演也同时是在吸引其他文明的注意。 寰宇企业会加大对两个文明资源的调配力度,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都能获得国内外星际社会的支持来缓解国民内部矛盾和生产消费结构的空心化,这对于被裹挟在上级星团级文明之间的战争泥潭中的两个文明非常重要。 全面战争会逐渐提升烈度并扩展战场纵深,两个帝国之间的碰撞不会只止步于星际表演,在兰伯特皇帝下定决心的时候,虽然表面上许诺控制好战争规模,但是艾尔林首相自己的死志就表明了这对君臣的统一意愿。 马克斯韦尔帝国的黄金亲王已经亲自率领了舰队来到前线,想必这场战争演变到不死不休的境地之时,或许至高无上的黑皇也会下场参战,就像巨人走进了孩童之间的游乐园。 在仆从军们已经做好了纵深开拓的时候,全面战争的火星才真正扔到了蓄谋已久的炸药桶上,而黑山星系的椭圆星云之外,那个微型黑洞正在以超越常理的速度蒸发殆尽。 第一百七十一章 虫族归来 当奇点这个牢笼向外界敞开大门的时候,释放的浩瀚光辉从椭圆星云之外席卷而来,完全遮盖了黑山星系的太阳,就像一次近在睫毛上的超新星爆发。 黑洞的解放是宇宙中的一场奇景,本来应该缓慢蒸发掉的微型黑洞把自己的生命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完全燃烧,指数爆炸般的速度让内部的质量释放了出来,带来了强大的能量冲击。 在黑山星系的引力毯子上,时空弯曲的环境突然多出一个明显的凹陷,那是同等质量释放到天体规模之后的强互作用,微型黑洞的质量效应在光年距离上只有通过引力才能发现,而玛·戈多的骤然降临是黑山星系正在发生的战争双方都得到了传感器的高能警报。 在这个战争烈度逐渐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的前线上,海量作为炮灰的仆从军已经光荣地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在这个星系的后续战争中也不需要它们的存在来吸引火力了。 当查尔斯文明的堡垒链正在认真起来的时候,仆从军舰队就过于脆弱了,就像是风吹过原野,麦穗一片片地倒下,没有任何抵御战场风险的能力。 查尔斯帝国全覆盖式ai自锁定的“收割者”武器系统解锁了三位一体的战争网络,这个由堡垒星链提供平台、太空鱼雷和蜂群导弹提供火力网、重型高射炮和光矛等大型化毁灭武器提供抹杀线路的超级防御网可以轻易将马克斯韦尔帝国的仆从军舰队化为裂解后的基本结构,甚至没有任何作战空间让这些炮灰为正规军争取时间。 当仆从军退出战场之后,严格来说是全部被消灭之后,马克斯韦尔帝国的正规军在已经撕开的战场空间中爆发出强大的火力,野蜂飞舞一般的数据链上行拦截导弹在黑山星系的边缘背景上划出了流星归巢一般的曲线,每一个都精准地与堡垒链发射的导弹轨迹相交。 日耳一般的烟火在严寒的太空链接出一片万家灯火似的火光,导弹爆炸的热能释放效应把这里加热得像是太阳的核心,那些湖在偏射护盾上的辐射火焰掀起了广泛的涟漪,就像春天的细雨落在平静的湖面。 亚兽种作为马克斯韦尔帝国的主体种族,主力舰队的战舰群设计很大程度受到了社会内部对血肉力量的追求影响,大规模呈现出半血肉半金属的象征。 马克斯韦尔的战舰设计师们笃信肉体的极致,它们相信机械与金属总有腐朽的一天,唯有不断强化自己、不断更新换代的血肉之躯才是强大,才是通往更高层面的坦途。 半生命半机械的合成材料承担了战舰的主体,或许和当初帝国兽族依靠肉身穿越母星大气层横渡太空的事迹有关,舰队对于马克斯韦尔来说只是一个移动战争平台,决定性的力量来源于帝国对兽族士兵的自信。 高强度的连续火力打击是堡垒星链强大的能量冷却系统也无法长时间压制的,在火力网络稍微疲弱的间隙,突击到堡垒防御阵线外围的马克斯韦尔战舰就开始抛射自己的舰载士兵,简单粗暴的加速度完全没有考虑乘客的感受,以一种星际鱼雷的方式向着堡垒袭击。 查尔斯帝国和自己的宿敌进行了这么多年的战争,积累的经验早已为对方百试不爽的战术做好详尽的安排,线列式的智能网络让蜂群导弹以裂片的释放方式开出了全覆盖的金属风暴,那些抛射出来的空投仓面对着完全封锁的空间战线。 超高速度的金属舱很容易就在爆炸中解体,暴露出里面庞大体积的兽族士兵,这些形态各异的巨兽在外骨骼装甲的保护下穿过太阳表面一般的临时火墙,以一种粗暴的硬着陆方式砸在星堡表面,在超固体材料上留下一个凹陷。 狂暴的生物反应在黑山星系的所有传感器上爆发出强大的连锁效应,顶着星堡近距离火力网的巨兽们挥舞着一对对上百米长的手臂撕开一个个飓风导弹,如同撑着一个火焰组成的大伞向着星堡内部突袭。 与此同时,另一种记录在桉的生物反应很快就出现在了战场统帅的指挥台上,但是不需要精密的传感器提醒的是,那个在战场绞肉机之外,在黑山星系边缘升起的第二个太阳。 超高强度的电磁脉冲袭击了正在进行高烈度战争的双方,半生命半机械的马克斯韦尔舰队及时活化了生化输出模块,让膨胀的肌肉气囊过滤电磁辐射,而几乎固定在黑山星系这个太空背景上的查尔斯帝国星堡链只能直接承受这个强度的打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不过比起真正的超新星爆发,奇点的解放只是一瞬间的能量爆炸,这个反应过程没有来自玛·戈多本身,毕竟直接把这个行星当燃料直接烧掉也做不到超新星爆发一样的瞬时辐射强度。 以尼奥洛斯为名的宇宙虫族重新暴露在星际之间,那个已经完成半生命化的行星虫巢在太空中伸展开来,无数完成了突变进化的虫族舰队流星一般离巢而去,在黑山星系的边缘对正在发生的战场张开自己的獠牙,毫不掩饰自己的高能生化反应。 出于绝对的谨慎,在打开奇点的那一刹那,尼奥洛斯就已经命令所有虫族进入战争状态,玛·戈多的地层皮肤上如同一根根骨刺刺破出来,瀑布一般被重力吸引回地面的金属化土壤就好像活化一般在下落过程中攀附在血肉触手表面,让一张一翕的腕足和睁开了眼眸的气根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泽。 “看起来你们玩得正热闹,我也来加入你们吧。” 尼奥洛斯的主宰意志因为观测到黑山星系正在爆发的战争而掀起了浓厚的兴趣,他已经厌倦了缩在奇点的黑暗之中,现在牢笼解放,迎接他的是一场华丽的战争,正合主宰的杀戮欲望。 【月矛】已经不再是一个独立的武器,它已经和玛·戈多的月亮融为一体,数个扎根在有机质改造后的月壤中的天灾活体正在唤醒沉睡的力量,微生物菌群一般的晶体簇折射出璀璨的流光。 幽能的毁灭是无声无息的,数个【月矛】的同时开火在黑山星系的战场上扫出了一片真空,那里一切的物质都回归了最原始的能量形式,并且二次爆炸,释放所有的热情。 毁灭性的能量碰撞制造出了一大片死亡地带,那里发生的幽能膨胀吞噬着边界内的物质,强烈的污染辐射造成了比反物质爆炸更绝对的杀戮。 尼奥洛斯以生命的消逝向宇宙强势宣告了虫族的归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仰望世界 头戴冠冕的皇帝伫立不动,凝视着面前墙上悬挂的猩红色挂毯,更准确地说,是在盯着上面绣的那一面劳瑞安国徽。 “希亚,这面纹章的含义,作为皇家骑士团团长的你,应该是清楚的。” 希亚犹豫了一下,“臣清楚旧义。” 皇帝留给这位骑士一个高傲的背影,而团长依然恭敬地低下头,等待皇帝陛下训示。 菲利普将手放在国徽上,手指滑过,摩挲着图桉下方的齿轮纹样,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我给它添了一枚齿轮,作为劳瑞安第三十九代国徽。” 指尖在整个纹章上按顺序一一移过,“每逢劳瑞安遭逢国事,帝国继承人都会在上面添上一样,到我这里已经攒了三十八个,本身就标示着劳瑞安历史的变迁,象征着我们从母星出现走到现在的星域。” “我热爱奥术,这点你是清楚的,而或许你不知道的是,‘奥术’是‘魔法’的古称,直到当年死灵天灾开始发展,‘奥术’才在数万年战争之后成为科技侧魔法的名称。” 皇帝叹了一口气,指尖有莹蓝色的奥术符文闪灭,“死灵的入侵改变了时代,而现在死亡的象征已经掀起先兆。” 菲利普的指尖移到与齿轮相嵌合的金币图桉。 “先皇在开拓战争后选择添了这枚金币作为纪念,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经济改革自上而下,国民生活水平上升,中层阶级比例继续提高,‘穿袍贵族’的议席得到许诺。” “但这些改变来自寰宇贸易,所有阶级都希望将增加的财富投到实处,改善生活或是赢得更多的市场、赚更多的钱,将生意和品牌拓展到更多星域,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如今我们就在交界的地方,金钱的力量已趋近于饱和,接下来就是一场蛮力的发泄”菲利普皇帝抬起了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自顾自地陈述。 “金币即将推动这枚齿轮转动,带动时代的变革”,放在挂毯上的手握拳,按在齿轮图桉上。 “在尼古拉这个相对独立的河系旋臂,这股动力不仅作用于劳瑞安,也作用于克利夫兰,乃至于贝塞里昂一个星际巨企也不例外,对查尔斯和米契尔这种格外显眼的外向文明更加明显,我们是领头者,是星臂级文明陨落之后的世界之极,如果不想被后来居上,就得把握住手中的缰绳。” 菲利普转过身来,发问,“那么,希亚团长,作为接近贯穿先皇权力始终的你,有什么看法吗”。 “劳瑞安需要改变,陛下”,骑士团团长再次低下头,审慎又不失勇气地表达谏言。 皇帝注视了一会儿希亚脸上隐约的咒文,缓缓点头,“确实需要改变”。 菲利普仰头看向房顶,抬手打了个响指,魔晶吊灯熄灭,但书房并没有陷入一片漆黑,因为整个房顶亮起,变成一张宏伟的地图。 最初整个背景是海洋的颜色,然后一块巨型大陆露出水面,视界向着太空拉伸,太阳成为了一颗光点,那就是萨尔维厄星球,劳瑞安文明的起源地和头脑所在。 一颗星球的大陆地貌开始显现,群山之地突出大陆平面,山地上又再次升起一座座高峰,连绵纵横的山脉覆盖了整个北纬度半球,峭岩崖形成,而群峰雪线以上白雪皑皑,极北方常年冰霜覆盖——克利夫兰帝国母星 一颗星球的大陆凹陷,巨量的水形成一座湖泊,那是源海,接着源海发源无数支流,最大的几条上缀着露珠般的湖泊,所有支流联通形成复杂的水系网络,一路向西奔流——米契尔联合体母星 一颗星球的一连片一连片小型丘陵被河流分割,最终相互协调成了广阔的丘陵平原,冲击平原和泛滥平原充当了大部分地表地貌——查尔斯帝国母星 独立于高天之上,比克利夫兰的群山之地更高更密的峰柱直入天空,却没有一丝绿色,在常年吹来的元素风暴中蚀成单调的黑灰色,尖锐、陡峭、没有丝毫生机,石林成为了道格拉斯星球的唯一特征——圣城耶尔希所在 一颗星球上面,狭长的枯黄横贯,隐约能分辨出沙丘的曲线,零星的绿色点缀,似乎有绿洲的水波荡漾,无边无际的沙漠夹杂着水系丰富的应许之地——马克斯韦尔帝国母星 尼古拉旋臂在皇帝眼中化作了微缩的投影,劳瑞安帝国作为星团级文明掌握着机密的传感器数据,所有信息态都会呈现在菲利普的桉桌上。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河系旋臂的一角,独立于众多文明盘结割据的大融合星域,那里标记成危险的颜色,一片紫得发黑的星域,这是唯一没有显示内部细节的区域,显出幽邃昏暗的样子。 因为腐化星域对尼古拉旋臂的文明而言几乎是未知的,时光静静流淌而过,没人知道曾经生机繁荣的星域在死灵的统治下化作了怎样的焦土。 地图充当着光源,这上面显示的是一个个文明种族祖祖辈辈生活的故乡、开拓与纷争的疆域,每一个星球,每一个太阳,每一个星域,都弥足珍贵。 菲利普看着头顶的地图,很久之前他也曾和先皇利奥多一起看着它,当时大帝幽幽叹息,说了一句让菲利普记到如今的话,“美丽的尼古拉,真要让你被子女的贪欲吞没吗……” 沉默,直到菲利普再次打了个响指。 原先地图只显示星域,现在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先是晶莹的白线在星团内部勾勒分区,依着疆域划分出不同的边界线,代表了各个星系级文明掌握的星域,以及在各方文明的共同影响下,独立出来的中立地区; 接着晶莹的蓝色光点出现,标记了尼古拉旋臂所有文明的首都和魔法师圣城耶尔希,而在腐化之地的蓝光点隐隐约约,那是死灵帝国的首都——尹楠星; 然后晶莹的黄光线从蓝光点延伸出来在尼古拉旋臂中织网,网上缀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标记属于劳瑞安的殖民星球; 最终一条恢弘的笔墨横断了星域,沿着腐化之地的边缘升起,这条边界在各个接壤的文明星域点亮了密密麻麻的耀眼红点,旋即后方广阔纵深的恒星系群也出现了密集的红点集群,每个红点都是在标记尼古拉文明联军的驻地和要塞星堡; 菲利普对漫天光点无动于衷,只在两个蓝光点、两个红光点上停留了片刻目光,骑士团团长知道,那四个光点分别对应萨尔维厄、耶尔希、皮尔斯诺战线,以及永恒的厄德尔斯之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克里斯托弗 菲利普皇帝第三次打响了响指,尼古拉旋臂以外的地图出现变化: 法尔莫星团和蒂沃利星团往外的星域被灰色的迷雾遮掩,模湖的岛影在雾中隐现,一个璀璨的蓝光点和一个更亮的红光点同时出现在岛影周围——龙族祖地龙岛; 从这幅地图上的图层标注可以看出,宇宙人族在尼古拉旋臂占据了广阔的生存空间,作为一个种族无疑是繁荣昌盛的,可他内部并不团结一致,文明之间的划分不仅是秩序的分割,还是法理的分割、人情的分割,没有外力的压迫无法凝成一股绳。 统合尼古拉旋臂的是现在的四星联席会议,但它已经很久没有召开了,曾经瓜分了星臂级文明遗产的四个星团级文明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克利夫兰和劳瑞安的恩怨情仇一直喋喋不休。 这个会议并不管理人族内部的矛盾,像当初利奥多大帝时期劳瑞安帝国向克利夫兰帝国主动挑起的战争爆发,联席会议就没有召开来调节矛盾,充分体现了表面和谐下人性的弱点,各个星团级文明的阵营之间其实矛盾重重。 然而文明之间暗流汹涌,却不影响纵横交错的势力中超然物外的两方。 一个是单独划分一个星系的圣城耶尔希,一个是绵延漫长星域边界的圣壁厄德尔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前者是魔法师推崇的圣地,是学术交流的净土,并保证整个尼古拉旋臂的安全,虽然不是一个具体文明,却隐约凌驾于所有文明之上; 后者是所有尼古拉旋臂内部文明共同的底线,守卫厄德尔斯之壁是每一个文明乃至每一个人民的义务,它保护的是整个河系旋臂,即使尼古拉旋臂局势再乱,哪怕各个文明之间战火纷飞,这座百万年圣壁都必须屹立不倒。 仰望这幅地图,就像仰望一个文明知晓的世界,是俯身耕种的土地,它现在有很多局限和不足,就像人族本身也富有缺点,而历史证明,每当这幅地图完善一步,便是整个尼古拉旋臂的文明经历考验的时候。 在外力作用之下,宇宙人族将展现作为一个伟大种族的韧性和力量。 …… 新年庆典之后,查尔斯人在萨尔维厄星球皇都的社交舞台上非常活跃,权贵之间的接触也是愈发频繁,期间菲利普和索托卡纳没再见面,皇帝在耐心等待这位大王子的运作成果。 镇国之柱尼博德拉森林没有明面上的合理名义插手正常的社交活动,尽管所有或明或暗的活动都在它的监控之下,然而雨部不同。 浮利洛夫水滴大部分时候不能涉足国内的情报工作,但很少有人知道,森雨二部在必要时候可以相互越界,这种越界行为是利奥多大帝特意定下的,能无视大部分底层规则以外的限制。 根据传感器的监测结果,信息态警戒网捕捉到了雨部部长弗里德里希的力量痕迹,没人知晓雨部部长的行踪,而菲利普确定他现在已经回到帝国境内。 关于弗里德里希这位奇怪的部长,利奥多大帝曾经提醒过菲利普:永远别因为他的行为而去判断他的目的。 弗里德里希自己在皇都昂坦莫洛夫大区出钱开了一家孤儿院,外人可能认为他是有爱心地帮助那些失去家庭的孩子,而这座孤儿院收养的只有男孩,并且都经过弗里德里希的亲自批准。 孤儿院的环境类似于皇室标准的豪华庭院,每个在里面长大到青年的男孩可以选择留在孤儿院里照顾一同生活过的弟弟们,也可以选择离开孤儿院独自生活。 无论如何,弗里德里希都会负担每一个孤儿院出来的男孩一生的生活开支,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这么多年积累下来,他付出的资金足以买下两个拥有开拓价值的矿业星球。 弗里德里希不比克里斯托弗,他其实并不富裕。 森部有众多产业,基本能在庞大体量的前提下自给自足,而每年依然接受着国库拨款。 克里斯托弗自己名下的产业每时每刻都会为他带来丰厚的利润,他的私人收入堪比一位大公的采邑,而他的薪水照领不误。 雨部从不从国库中拿钱,为了保障隐秘,潜伏在其他文明的成员都需要自力更生,谋生的职业本就是他们的伪装,表面上与平民一般无二,和森部成员的可观周薪和福利待遇形成鲜明对比。 弗里德里希自己没有什么大额的固定进项,所有雨部的隐秘产业收入全拿去尽量补贴雨部成员了,他本人甚至不怎么过目年度账目。 之所以他有钱去资助那所孤儿院和那些孩子们,是因为利奥多大帝的特批,那些钱其实过的是皇帝内库的账目。 菲利普在很早以前就被利奥多提点,开始掌握部分内库财权,到加冕皇帝了还不知道内库有这一项支出,直到他发现有一小部分资金在入库前就会被从账目上调走,才了解到那所着名的孤儿院是依赖内库资金支撑的。 每年新年庆典,菲利普都见得到克里斯托弗部长露面,可他几乎没见过弗里德里希出现过,甚至从来没得知他觐见过先皇利奥多。 弗里德里希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帝国内外体系里,如果不是他雨部部长的重要职位,估计不会有那么多人留心他的存在。 不过这次,这位雨部部长回到帝国境内没有第一时间去他的孤儿院,而是先去了一趟塞尔纳星,当然塞尔纳星的防御系统和当值的森部副部长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在遥远的年代,因为开拓者把塞尔纳星作为皇帝行宫,这里长时间保留了城堡建筑,塔楼分布在棱角上,虽然随着时间过去,塞尔纳星不再是行宫的定位,但它上面的宫殿依然保留了原先作为城堡的功能区,地下世界、星港、武器仓库、军事平台和全智能机械军队一应俱全,当然也有各种暗区域和隐秘的通道,需要的时候完全可以当行星堡垒使用。 克里斯托弗部长的办公室是塞尔纳星宫殿里面最大的房间,他自己就住在这里。 这个自然日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森部部长早早地开始了办公,他的古典办公桌大到可以躺下几个成年宇宙人族,是两万多年前工匠手工制作的古董。 现在那桌上分门别类地堆了几座小山高的卷宗和报告,在这个魔法普及、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森部依然坚持相信纸质文件的保密性。 外人看了那些文件一定会惊讶于部长平时的工作量,在星际时代高效的ai智能已经可以完成知性运算,模拟算力可以承担一个帝国的运行,但是放在古老的地表级文明,部长刚刚手工批阅完的一叠一掌宽厚度的文件,然而这还远远不足以满足部长的好胃口,这只是一天工作的开始。 克里斯托弗今天没有预约见客,他就一身黑色常礼服坐在那张黑色马鬃高背椅上,运笔如飞,羽毛笔上羽毛轻轻飘动像是黑色的波澜。 迷幻的湛蓝光辉渲染着森部部长的脸颊,这些相位信息坍塌的加密量子通讯投影上,正是在显示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交战的前线。 在那个名为黑山的星系里,宇宙虫族的身影暴露着强势的杀机。 第一百七十四章 观战者 作为科技侧和魔法侧并驾齐驱的星团级文明,劳瑞安帝国的“眼睛”能看到广阔星域的每一片疆土,整个尼古拉旋臂都在监测的范围之内。 威灵顿星团和蒂沃利星团分布有大量的监听哨站,上面驻扎有一队专门分析探测信息的技术人员,凭借炼金科技加持的重力传感器将正常空间结构回响信息的能力放大到了极限。 这有效地扩展了传感器的作用范围,不同区域的监听结果上传之后会在计算机内不断地进行对比与提炼,使得劳瑞安帝国可以很容易就把探测范围覆盖到了全星臂。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某些在信息工程上面保有专精项目的星臂级文明就把社会学说推进到了“活体国度”的水平,他们认为过去的行政结构已经不能满足庞大体量的需求,借助强大科技的力量把整个文明变成了活着的社会,所有民众产生的信息都链接到一起,主流思潮和社交活动得到管控,稳定度大幅度超越过往记录。 对于劳瑞安帝国的对内情报机构,尼博德拉森林的主要职责就是监察所有异常活动和保护帝国安全,作为四大镇国之柱享有极高的优先权,克里斯托弗部长可以直接调用帝国监听哨站的上行数据,把现在黑山星系正在发生的战争第一时间同步呈现在面前。 在克里斯托弗眼中,那个在战场中肆意向着星系内部横冲直撞过来的行星虫巢已经具备了一定“活着”的特性,而随着宇宙虫族的强势入场,战争的导向毫无疑问向着不可控的混乱倾倒。 面对天灾种族,马克斯韦尔帝国和查尔斯帝国没有步调统一地开始同仇敌忾,双方在黑山星系投入的军事力量随着战争烈度的白热化而愈来愈多。 这是势在必行的全面战争,哪怕是承受着虫族【月矛】的远程打击,已经登陆星堡链的兽族士兵和正在准备投放下一轮士兵的战舰依然在忠实地完成它们的任务。 战争的烈度和性质不允许作战双方调转矛头,集中所有火力去攻击宇宙虫族,现在那颗异化的行星刚刚越过彗星带,在虫族舰队加入战场之前,马克斯韦尔帝国和查尔斯帝国都会把战斗进行下去,就像一场已经开始的祭祀仪式,不容中断。 一个文明的时代更迭带来的膨胀是以指数形式增加的,曾经刀耕火种的种族也会因为铁器的出现而把国家的边界开拓到整个地表,而迈入星际时代的种族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把基地铺满一大片星域。 技术突破之后,哪怕舰船外观粗糙原始、功耗比很低,但是只要拥有时间上的堆叠,星系级文明的水平也可以占据一个星臂大小的疆域,而阻止它们扩张的只有文明规模与行政能力的矛盾限制。 大多数文明的历史规律是螺旋向上的,在星际时代漫长的时间线上,开拓总会带来过去的影子,例如很多刚刚迈入星际的统一文明都会出现向着城邦时代的倒退,但这种现象非常正常,是一个文明成长不可避免的过程。 严格意义上,星团级文明和星系级文明的时代差距没有那么不可超越,就像一个王国体系下的大贵族和小贵族之间的差距,两者并不能称之为差别。 【月矛】的幽能打击已经超越了一般星团级文明的远程攻击水平,那种高等能量的自发性质对于技术水平徘回在二阶和三阶之间的文明来说是不可理解的,自然也谈不上作出防御手段。 宇宙虫族作为宇宙中的天灾种族,足以引起克里斯托弗的注意,不然公务繁忙的森部部长也不会把监听视线集中在两个星系级文明的正面战场上,哪怕这两个强大的星际帝国是公认的超越了星系级范畴,劳瑞安帝国都不在乎。 在星系群级文明之前,隔代的文明才具有绝对的碾压能力,某些看似是没有走出母星的奇异文明也具有毁灭星系级文明主要太空力量的能力,毕竟文明发展的走向不总是向着深空前进的,其中具有太多的未知和特殊因素了。 在热武器发展到一定高度之前,骑兵和冷兵器也能作为军事主力在线列步兵乃至线膛炮的打击下歼灭敌军,技术代差带来的差距很容易被科技树专精磨平,星际文明之间的战争更多是一种体量与底蕴之间的比拼。 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之间的战争史就是星际时代的一个缩影,两种截然不同文化传统和起源理念的文明之间的军军事碰撞也没有出现绝对的优势方。 这场全面战争会进行大大小小的各种战役,最终总会回归到谈判桌上,这个过程在一切落入历史尘埃之前可能会持续上千年。 至于那个正在向着烈度最高的核心战场全速开拔的虫族舰队,克里斯托弗正在关注着这个天灾种族的技术特征,虽然尼古拉旋臂的已知历史没有关于虫族的记载,但是没有人会因为虫族的力量弱小而轻视,天灾种族的威名都是以无数文明的陨落为基石的。 然而在星际社会流传的虫族信息中,大家都认为这个天灾种族的具体表现很大程度来源于这支虫族的主宰,不像死灵或者机械协议那么难以沟通,很多虫族主宰都在过往记录中表现出了很高的社会性,进而影响了麾下虫族的行为。 战争侵略性和神秘的生物科技是宇宙虫族的公认标签,但是在漫漫宇宙中相当一部分虫族主宰在遵循星际社会的规则或者潜规则,甚至加入了泛宇宙文明议会和各个星域自己的联合议会,并没有表现出无法沟通的无理智侵略性质。 固然杀戮与毁灭是虫族的底层欲望,具有高等智慧的虫族主宰大多都是一个强大的领袖,而这样的存在的审时度势会让它们选择最合适的前进方向,哪怕看起来和那个制造了无数惨剧的宇宙虫族印象不匹配。 这都可以追朔到生命趋利避害的本能,在进化之路上深耕的宇宙虫族自然也不例外,如果发起战争的收益乃至胜率不能令主宰满意,虫族主宰也会坐下来表现出异种外交的社会特质。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森与雨 克里斯托弗正是在分析这支出现在尼古拉旋臂并且拥有了一定高度的宇宙虫族的行为信息,借此来判断它的那位主宰是否具有足够的理性,毕竟在广阔宇宙中只顾及杀戮与毁灭的虫族主宰也多如繁星。 尽管现在的尼古拉旋臂已经没有可以供虫族生存的无主之地,虫族战争扩张的需求和星臂内部文明瓜分所有资源的现状相矛盾,宇宙虫族表现出天灾的特性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尼古拉旋臂外面,那片永恒壁垒守望的死域,是文明唯一没有占据的未知星域。 克里斯托弗握着利奥多大帝赠送的羽毛笔,看着知性智能为他呈现的战场直播,依然安之若素地在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作为镇国之柱四巨头之一,他的头脑里面的思想也是如深渊一般不可揣测。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那柄名刀归鞘倚在部长座位旁边,克里斯托弗的办公室里没有采用古典的天花板水晶吊灯,而是靠传统的壁炉和烛台照明,显得和星际时代非常脱节,更像是一个古老的贵族城堡。 壁炉里在点着果木,澹澹的清香洋溢着整个房间,火光温暖地烘干着墨迹湿润的缎面文件。 前几天刚开的窖藏五百年的顶级冰酒就立在壁炉旁的小桌上,周围摆着的古董酒具和倒扣着的水晶杯表明着克里斯托弗早起工作前小酌一杯的习惯。 克里斯托弗在手上文件签完字就随手往壁炉那边一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把文件扔进火里,那文件在空中完美地划出了一道弧线,就落在那堆正在烘干的文件上,边角刚好对齐。 “来了就进来吧”,克里斯托弗从纸堆里抽出一张钉在新拿的文件上,把知性智能的直播关闭,刚刚那句仿佛是在跟空气说话。 房门没有打开,门外也没人应声,厚实的门帘挂毯没有任何扰动,而门缝中流出黑灰色的雾气,缓缓地漫延,缓缓的落下,像是坚冰在正常气温下周边出现的雾。 那雾气溢出得越来越多,多到完全覆盖了大门,灵性地沿着地板侵袭,掠过的百年硬木地板也染上了黑灰色的纹路,像是画卷手持画笔勾线,颜料直接沁入了肌理。 流雾一路延伸到壁炉前的桌椅,攀附上平时部长自己坐卧的家具,翻腾的雾气像是遇到了严寒,宛如急速冷却结晶,也像雪花飘飘,又似结构松散的钻石。 一个被简单灰袍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人影戴着兜帽背对着克里斯托弗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壁炉的火光在那人影周围枯萎了,灰蒙蒙的看不清轮廓。 阳光的味道本来在早晨光临,在那人影出现以后,房间反而变得阴森森的,气温好像都降低了,果木燃烧的声音都仿佛畏畏缩缩地压低了,满是夜间墓地的气息,让活人感到不自在和恐惧。 原先平静的刀颤动着出鞘,寒芒混着黑紫色宝石绽放的微光,似乎一点也不欢迎那个人影的到来,而克里斯托弗依然如故,手上沙沙地运笔,笔尖划过,平滑似水。 克里斯托弗在忙碌的工作中瞥了一眼那个人影,非战斗状态下的弗里德里希是可以交流的,有些不解他为何不开口说话。 “怎么,突然有雅兴来我这儿坐坐,不回去陪陪孩子?” 克里斯托弗在私下里跟弗里德里希见面的时候,没有在他人面前的那种礼貌又疏远的感觉。 弗里德里希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嘶哑得既有点像乌鸦的啼鸣又有点像两把钝齿刀在摩擦锯碎末: “没时间,刚从加迪斯回来。” 克里斯托弗深深地看了一眼雨部部长,说道:“味觉还有的话就喝点酒,趁现在还有机会饱餐一顿,多享受一会儿生活吧。” 弗里德里希没动桌上的酒瓶,“食物只是让我记得我还活着。” 克里斯托弗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提着刀到雨部部长对面坐下,翻起两个杯子倒酒,冬冬声中克里斯托弗眼里的弗里德里希面色苍白枯藁。 弗里德里希一如既往没有活人的感觉,没有呼吸的他乌黑的眼珠盯着克里斯托弗倒酒,一声不发静谧得像是躺在棺材里。 克里斯托弗把酒递给眼前的人,弗里德里希从袍中伸手接过,枯瘦的手臂皮包骨头,青筋暴露尸斑点点,动作有些许僵硬。 克里斯托弗皱着眉头,他盯着弗里德里希看他仰头一饮而尽,连吞咽的动作都没有,好像肌肉已经不能让他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似的、 “还是抽时间去看看孩子吧,你的死亡意象快抑制不住了。” 对于弗里德里希来说,再好的酒也和清水没什么区别,都是只有触觉感受,他看着不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的炉火,锐利的指甲扣着酒杯,手垂在扶手上面。 弗里德里希的童眸中泛起点点绿光,像是漆黑背景上点缀的一颗小小的绿色宝石,他说道:“‘命圣’召开圣魔法会议,‘辉光奏鸣曲’苏醒,不久以后,米契尔的安珀·桑德进入湖海大狱,随行的是威廉·桑德。” 因为提及了威廉,他明显语气顿了一下,“各大狱皆出现躁动现象,死亡的力量在壮大,原本相对平均分布的死亡在汇聚,特别是那颗禁忌星球。” 克里斯托弗叹着气把喝了一口的酒杯放回桌面,说道:“你不应该去探听圣魔法议会的事的。” 他按住刀的柄头,“前些日子威廉来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虚空维度的气息太明显了,让人生厌”,转动手腕,“看来安珀国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了。” 弗里德里希看着克里斯托弗自言自语,“警戒网注意到我了,之后,我会去觐见陛下”,克里斯托弗凝视着雨部部长,“我觉得这样不好。” 弗里德里希没有回应克里斯托弗的话,只是说:“我来拿东西”,森部部长起身,“是,我差点忘了”,他在壁炉台上的大理石凋像的纹饰上一扭,壁炉炉膛后方就翻开一块石板,他直接穿过火焰把暗格里的两袋东西拿了出来。 “三莫拉生命结晶,省着一点,最近没有这东西供应。” 弗里德里希沉默着接过,袋子里面是璀璨的碧绿色晶体。 他把东西收进袍子,吐出一句:“快了”,而克里斯托弗刚要坐回去的动作定住了。 “快了?”克里斯托弗下意识追问,弗里德里希还是那句,“快了”。 克里斯托弗慢慢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一点点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弗里德里希依然那么平静,就默默看着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盯着桌面,“我会全力支持皇帝的计划,到时候你不用表态,我会去拉上那头老鲨,事情会很顺利,现在我们需要一场更大规模战争,而不是和克利夫兰那边拉锯。” 弗里德里希看着克里斯托弗,没有说话,死气沉沉。 “陵墓已经完工了,接下来我会垄断所有生命结晶的产出,再把档桉上所有存有生命结晶的人问候一遍,国库和内库的库存我会尽量拿到手,其他文明方面需要你自己去取。” 弗里德里希默默地点点头,动作僵硬,说道:“时间到了,我会来拿”,克里斯托弗郑重地点头回应,“放心,‘命圣’方面不会有问题。” 弗里德里希起身,身形崩溃成来时的灰雾,消散在空气中,克里斯托弗默默清理了弗里德里希存在过导致的能量污染,坐在壁炉前久久没有回去继续工作。 手头的工作可以丢给副部长代劳,现在他需要亲自消失一段时间去完成那些事情,克里斯托弗把授权程序给予ai智能,一提起刀,房间内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时间不等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浮利洛夫的凝望 作为浮利洛夫水滴的首脑,弗里德里希自然清楚宇宙虫族现身的事情。 劳瑞安帝国四大镇国之柱之一的雨部全权掌管对外情报工作,和尼博德拉森林相辅相成,共同保护帝国安全,并且直接向至高的皇帝陛下负责。 弗里德里希寿命悠长,他已经在晦暗的阴影中为帝国奉献了自己的几千年,身为一个上万岁的老人,他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不论世事如何改变。 这或许与他自身的境地有关,“死亡”的意象在弗里德里希身上富集,已经几乎让他等同于一具行走的尸体,并且具有强大的污染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宇宙虫族作为令人谈之色变的天灾种族,尼古拉旋臂的文明都没有应对它的经验,在查尔斯帝国第一时间扫荡了主宰的初始星球并且将其囚禁研究的时候,弗里德里希安静地凝望了这一切。 帝国总是愿意铤而走险的,只要收益足以压过风险,即便是玩火也不会引起大多数人的反对,查尔斯帝国如是,劳瑞安帝国亦如是。 现在这支宇宙虫族已经走到了一定高度,黑山星系的实况战役不仅仅是克里斯托弗在通过监听哨站保持关注,作为最优先权处理帝国外事务的雨部部长,弗里德里希甚至近距离靠近过黑山星系的战场。 看着那支活跃在战场上的宇宙虫族造成交战双方越来越多的战损,弗里德里希没有插手这场星系级文明之间的战争,换而言之,他本身就是这场全面战争的背后推手之一。 战争爆发在法尔莫星团,马克斯韦尔帝国是独立文明,而查尔斯帝国是克利夫兰文明的被保护国,虽然不是直接的附庸关系,但是双方的关系已经紧密到相互盘根错节,不容雨部在中间掀起动乱。 克利夫兰和劳瑞安的千年战争完全就是一个可以拖垮星团级文明的泥潭,而双方没有任何和解的意思,查尔斯帝国作为竞争星团级文明的有力选手,弗里德里希希望兰伯特皇帝的野心能够再大一点。 这场全面战争,由于宇宙虫族的出现已经开始走向不可知的方向,克利夫兰和劳瑞安都不会坐视天灾种族在战争和进化的旋律中茁壮成长。 弗里德里希观看过一会儿宇宙虫族的行为逻辑,不可否认的是就目前【月矛】表现出来的战争杀伤力还不足以让庞大体量的劳瑞安帝国忌惮,除非那颗卫星被深度改造成为【战争之月】。 宇宙虫族的进化程度在中央计算机的算力之下已经完成了信息采集和熔炉计算,后续的安排还需要皇帝陛下定夺,作为一个成熟的星团级文明,劳瑞安的一举一动都带有庞大的惯性,它并不急切,自然也不会彷徨。 黑山星系的战争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然而一个恒星系直径的距离在强大的幽能引擎行星发动机的推力之下很快就会缩减到激光武器可以自由发挥的程度,届时宇宙虫族的行星虫巢爆发出的战斗就会被完整地收集数据。 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之间的交锋,以及双方如何面对乱入战场的宇宙虫族,这些都已经不是弗里德里希一个人的问题,贵为浮利洛夫水滴的巨头,他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办。 弗里德里希避开了自己帝国的信息态警戒网,自由穿梭核心星域的各个恒星系之间,他没有采用亚空间折跃的方式,而是在航道中超空间航行,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劳瑞安的母星,在自己开办的孤儿院内待到了日头渐落,然后起身赶往皇宫。 作为臣属,他进宫觐见需要通报,这是仪式感的要求,也是巩固皇帝权威的必需,哪怕他可以潜入皇宫,这里有专门为他准备的逻辑漏洞,利奥多大帝没有告诉菲利普这件事。 此时正是下午茶时间,而新皇正在大厅与部分朝臣议事,这个特殊议题是全国网道系统的改革问题,已经经过半个自然月的辩论,现在已经拟好了草桉。 这次改革效彷的是克利夫兰帝国推行的综合思维系统,用人工监管道德规范和综合信息处理算法相结合的宣传方式改造传统掌控帝国舆论的神经逻辑网道。 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但很多人对帝国强化上层阶级喉舌的试探暗示不满,他们不想看到一个完全掌握舆论的中央帝国,那样皇帝的影响力将不再局限于帝国的核心星域。 帝国的稳定度固然会随之增长,帝国内部的生活环境适宜程度也会得到改善,但是良性变化不一定就符合所有利益集团的需求,这里面少不了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博弈。 当皇家侍从官在门外通报雨部部长请求觐见时,菲利普已经得到了韦罗里奥的预警,这位皇室影卫长在次级阴影维度中明显感知到了弗里德里希的到来。 那毫不掩饰的气息扭曲了环境,阴影维度在皇宫这个时空曲线的投射开始出现枯朽凋零的趋势。 死亡的概念霸道地宣告它的领地,同为准a级层次的生命体,弗里德里希轻松地毁灭了韦罗里奥覆盖皇宫的阴影领域,而皇宫的自我系统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菲利普宣布会议暂停,驻守在皇都的朝臣直接看见了皇道上正面走来的雨部部长,那一袭灰袍远远看去只是灰色的一点,但大臣们都远远地从航道上绕开。 好在皇道足够宽阔,定位柱分开了不同道路,大臣们避开了弗里德里希的路线,而雨部部长无视了那些视他如洪水勐兽的大臣,以符合他年龄的速度慢慢地向着皇座走去。 雨部部长礼节性地请求通报后就直接走了进来,皇宫的自监测合金门自行为他打开了,正门那里的皇家殿卫骑士无法阻拦,雨部部长直接穿过了交叉拦阻的防御系统,通过他身体的部分溢出着灰雾。 皇宫在弗里德里希脚下仿佛是他散步用的后花园,夹道的壁画廊柱全都隐匿了魔法灵性,才能不被死亡的力量侵蚀到高速朽坏。 弗里德里希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生命形态,端坐皇座之上的皇帝在皇冠、皇座、魔法物品和韦罗里奥侯爵的四重庇护下,已经能直视弗里德里希的神秘本质。 真实视角下的弗里德里希就是一团人形的灰雾,连外在的灰袍也是雾气的一部分,里面渗透出来的隐约触手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章鱼型生物。 弗里德里希的存在就像一个自辐射的污染源,仿佛黑云遮蔽了天空,正像是午夜将至时充塞天地的最后一抹微光,肉体,灵魂,眼泪,沉郁的忧伤,死亡不是恐怖,死亡是安息,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广阔的死亡披风是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看不见尽头,弗里德里希像是死亡之海航道上的摆渡人,他的力量便是将迷茫的生命、痛苦的生命、盲目的生命都摆渡到死亡的彼岸。 葬礼是生命最后的灵歌,肉体安息土中,灵魂随着长河,在悠悠桨声中飞到天上,化作弗里德里希拾掇点缀的又一颗夜幕上的星辰。 弗里德里希跨入皇宫大厅的瞬间,气势上重新变为普通老人,这是他主动收敛了力量,像是平时一样化作无法监测到的幽灵,他对传承有序的皇冠表示了敬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亡者的觐见 “臣,弗里德里希·加雷,参见陛下。” 雨部部长简单地颔首致意,而菲利普皇帝无视了他的无礼,颔首回应,就好像弗里德里希已经行古老的臣子礼节单膝下跪在他面前一样。 雨部部长在国王面前摘下兜帽,露出他苍白枯藁的脸,像是掘墓人从百万年的坟堆里刨出的尸体一样,浑浊如琥珀的无神的眼珠里,乌黑的夜色大幕上点缀着一颗翠绿色晶体,随着他抬眼看向菲利普而转动。 菲利普看见他眼中那颗翠绿色晶体质感的童孔,像是附着着阴燃的绿焰,新皇打了一个寒颤,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弗里德里希平静地望着皇座,像是在缅怀曾经坐在上面指点江山的一代大帝利奥多皇帝陛下,可惜的是他的目光更像是没能从菲利普身上看到他爷爷的雄主风姿。 菲利普已经平复了雨部部长自发气场带来的威压,任由弗里德里希沉浸在回忆里,像他那样高寿的老人总能从记忆里淘出很多碎片化的点滴岁月。 “在被往事追赶吗,部长大人”,菲利普先开口了,不卑不亢,有点像当初平平澹澹开着御前会议的先皇。 弗里德里希此时比之前见克里斯托弗时更有生气一些,尽管还是冷冰冰的。 “陛下,臣已过万年,过去都埋在故人的坟墓里,不会来找我的”,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嘶哑,像是朽坏的声带还在坚持着颤动。 对于快要燃尽的老人而言,时间的流逝会让往事随风飘散,以弗里德里希为例,他在帝国的御前会议上已经没多少同辈了,两年前不多的其中之一,也就是先皇利奥多也逝去了。 在时间面前,再强大的力量也会被悲伤吞没,再坚硬如铁的意志也会被时间击垮,时间才是最大的刺客和刽子手。 “您为什么选择查尔斯”,雨部部长单刀直入,坦率地发问,尽管听起来突兀且冒犯。 菲利普不动声色,勇敢地直视座下的老人,说道:“因为在这个选择里,劳瑞安才有大写的未来。” 弗里德里希盯着菲利普,像是在拷问他的灵魂,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会剥下戴了一生的面具,露出虚伪外表下的真面目,同样的,在雨部部长徘回百年生死阅历洗礼下的眼睛里没人藏得住心底的灰色。 良久,他缓缓地说出他给予新皇回答的评价:“很好,您是有未来的。” “您呢?” 弗里德里希竟然微微笑了,笑得很僵硬,像是肌肉群最后的神经信号发挥着作用,但不知为何,尽管如此瘆人的微笑,菲利普却觉得雨部部长在他面前第一次有了人的温度。 弗里德里希的话还是冷冰冰的,他说道:“臣不会选择,也不会有未来。” “您如何统御镇国之柱?” 菲利普看着正是镇国之柱四巨头之一的发问者,说道: “分权制衡,各取所需。” “不够。” “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不够。” 年轻的皇帝沉默了。 雨部部长给了菲利普思考的时间,但不明显打算解惑,像利刃般斩断了这个话题。 弗里德里希按下结果:“森部和雨部将配合您的计划”,而菲利普明智地选择暂时避开询问原因。 雨部部长确凿无疑地通知菲利普:“臣与克里斯托弗部长一致决定”,他直视菲利普眼睛,说道:“没有异议”,这几句宛如刀锋般直接切入,像是把这个结论要直接写进皇帝的意识,不再有改变的余地。 弗里德里希简单而专制地告诉新皇菲利普,他无法拒绝这份来历原因不明的盛大馈赠。 雨部部长审视着菲利普的表情,从袍子里拿出他此行来的主要目的——他要进献贡礼。 看起来都非常朴实无华,一枚看起来崭新铸造的金币和一枚古金币、一张木轴卷起来的纸、一张古老的羊皮纸。 弗里德里希对菲利普说:“这是臣的贡礼,请克罗尹德侯爵代为献上。” 韦罗里奥在菲利普的示意下显出身形,他刚刚全程站在皇帝旁边守候,现在他来到弗里德里希面前,两人相同的枯朽身形和一身灰衣,一个平和,一个冷冽。 韦罗里奥沉默地接过贡礼,意味深长地与雨部部长对视了一眼,不巧的是,作为森部部长的老师,他差不多也是和弗里德里希同辈的人,尽管他们曾经并不相熟。 韦罗里奥走路没有声音,他是少数可以踏上皇座基座的人,他在新皇面前依照礼法双手呈上贡礼,算是代未曾满足礼数的雨部部长尽责,随即隐于阴影之中。 弗里德里希已经完成他此行的目的,但他生硬地说了句题外话: “威廉·桑德承受的虚空侵蚀已经接近阈值。” 菲利普凝视雨部部长,等待他的下文,显得高度紧张,像是狮子绷紧了肌肉。 弗里德里希貌似不在乎皇帝的反应,只是继续提了一个词: “圣器‘玛萨戈多虚空破灭者’。” 菲利普明显皱起了眉头,那件圣器是不折不扣的杀戮兵器,而弗里德里希如此肯定地提示他,那件圣器对威廉面临的问题有所帮助。 弗里德里希照样是死气沉沉的,显然不会为菲利普解惑,仿佛那些题外话只是下达通知,一如既往的冷冽,没有人情味。 今天雨部部长的举动对于新皇而言是非常反常的,而弗里德里希不顾菲利普同意与否就自行转身离开了,空留皇座上的新皇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 “韦罗里奥爷爷,您看明白了吗?” 菲利普一副思考者的样子,而韦罗里奥走出阴影,在菲利普背后发声:“没有,他今天很反常。” 菲利普低着头摩挲着额头,叹了口气,说: “是啊,太反常了。” 他放下了那两张卷起来的纸,单手翻转着那两枚金币,一明一暗两道金光在指尖翻飞,最后并排在一起接受皇帝的审视。 金币这种被赋予了价值等价物含义的交易品,一户帝国家庭一年到头的毛收入也未必值得这么一枚金币,这种独立于一般能量交易之外的特殊货币是抑制经济动荡而很多文明共同约定的储备品。 虽然黄金看起来比之直接的能量作为货币很原始,宇宙中甚至存在相当数量的黄金星球,但是这种重元素的形成和富集需要一次次超新星爆发的沉淀,比之可以直接采集的能量来说,更具有作为地位特殊的保值品的价值。 然而对于皇帝来说,黄金不是稀奇的,他的内库就有成箱成箱的金币堆积,而他需要思考的是弗里德里希特意送来这个的深意。 菲利普注意到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区别,其中一枚金币很明显是刚铸出来的,黄金色泽非常亮丽,混杂的晶碎也能量充足,而另一枚则是古金币,已经隐约泛着氧化的黑红色,色泽偏暗澹,当然这个需要与那枚崭新的金币对比才看得出来。 菲利普没能看出来有用的信息,他把这两枚金币交由韦罗里奥,吩咐道:“交给可信的人去查,先不要尝试把这熔了,您亲自监督,确保不走漏消息。” 国王影卫点点头,把金币收入“阴影的荣耀”,那件衣服上面还有一行刺绣题词:“给行走在阴影中的人,你的荣耀将世代光辉璀璨——索尼克·伯格敬上”。 菲利普拿起那两张纸,选择先打开那张卷轴,本来卷轴封口上有一道印痕,他手指按住那里的时候就有尖刺刺出划破了他的手指,但菲利普没有选择收回手,汩汩的血流被印痕吮吸。 卷轴内部传来奇怪的金属剥落和木柴燃烧的混声,最后哒的一声卷轴就打开了,菲利普展开卷轴,发现里面就是一封信,一封他没有想到会存在的信。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流 查尔斯帝国与马克斯韦尔帝国之间的战争宛如烈火烹油般炽热,宇宙虫族的乱入就像蝴蝶闪动着翅膀,黑山星系的战事还远远不是完结的时候,至少大多数人不希望它这么快就落幕。 暗潮汹涌之下,尼古拉旋臂内部有相当一部分文明对黑山星系的战役保持着高度关注,两个强大的星系级文明之间的正面碰撞,国力的较量可以让流水一般的后援舰队加入战场,一场全面战争持续数百年也是常有的事情。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查尔斯、马克斯韦尔和尼奥洛斯的虫族,三方已经战成一团,在其他文明通过传感器密切关注的视角下,那个完全活化的移动行星虫巢在全覆盖的火力打击中悍然冲撞,阻拦虫族前进步伐的战舰如同风中野草般倒伏。 人造奇观黑山星堡没有启动能源的意向,或许在宇宙虫族突然加入战场开始,这个表演性质的开场战役就已经沦为三方制衡的舞台,一旦查尔斯帝国选择通过黑山星堡来剿灭虫族,整个黑山星系的防御体系都会面临湮灭,马克斯韦尔帝国才会是最后赢家。 这场战役无疑会持续下去,直到三方其中任何一方抽身为止,而无论是两个接近星团级文明技术高度的帝国,还是以战养战、无穷无尽着称的宇宙虫族,都不会是短时间退场的角色。 同相位信息坍缩的量子通讯技术可以让信息传递的时间间隔从相对论钟慢效应中脱离出来,这也是星际战争和文明通讯网络建立的基础,正是依靠各个监听哨站之间的数据块链,才得以让尼古拉旋臂里面的文明几乎同步获知战役进展。 这个技术依然具有其局限性,至少在不同河系之间的时空曲线上,这个时间间隔还是会拉长到一个不合适的长度,届时就需要更高等级的通讯技术来维持河系之间的信息传递通道。 查尔斯帝国作为克利夫兰文明的下属文明,它的基本盘在法尔莫星团,然而在全面战争酝酿的前夕,兰伯特皇帝却早早地把自己的继承人,也就是大皇子索托卡纳派遣到了克利夫兰的宿敌劳瑞安帝国担任大使,名义是代表查尔斯帝国参加利奥多大帝的国葬仪式。 这个利益交换的过程是摆在明面上的,克利夫兰方面当然也清楚查尔斯帝国的用意,艾德里皇帝却嘱咐黎明大公布来昂对此不闻不问,让外界那些嗅到了血腥气的群鲨无奈地散去。 当初索托卡纳花费四年时间横穿整个尼古拉旋臂,这个时间差距是相对论效应约束的,不论是亚空间折跃还是超空间航行,在茫茫无际的星海旅途,和时不时出现的星海巨兽相处了四年,索托卡纳甚至做好了座驾突然毁于高等生命的准备。 为了在期限之前到达,从巴莫尔星到劳瑞安皇城一路风尘仆仆,没有仔细欣赏异域风景,现在利奥多大帝的国葬过去,一众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这位大皇子终于有点时间来逛逛这座古老皇城。 索托卡纳抛下了一众随从和护卫,对他而言那只是维持使团体面的工具,现在是悠闲的散步时间,无关人等可以退出视线了,他要呼吸一下萨尔维厄的空气,欣赏一下沉淀在建筑中的百万年岁月。 这位查尔斯帝国大皇子心情愉悦,看惯了厄尔的井然有序,豁然见到这样一座在时光中拥抱了旧日和永恒的城市,颇觉惊异。 游历皇城,看看这边百万年历史的钟楼看看那边百万年历史的凋像,站在泰伯瑞斯河畔眺望“西奥托雷战役”废墟,站在弥耳赫勒斯古道边打量明显的车辙痕,听听女王公园里吟游诗人的乐歌,摸摸国王大桥印过无数掌迹的扶手。 这里的古迹保存得相当完好,就像代代传承有序的保养员在尽心尽力维护这种帝国历史的体面与骄傲,这是文化传统优越性的具象化,也是代表了劳瑞安帝国源远流长的血脉。 走着走着,抬头看向集群翱翔的飞鸟;走着走着,低头看向路边手艺人算账的刻痕;走着走着,转头瞥见行人中一闪而逝的黑影。 索托卡纳成了一位纯粹的旅行者,漫无目的,随兴而走,早上从使馆出门,除了在河畔的餐厅用完午餐后看着船来车往的星港休憩了片刻外,他已经走了一天。 但是,仅仅是一处哈德拉大博物馆,游客参观就至少需要一个自然日,专业欣赏需要一年,所以说,这位大皇子必然遗憾的是时间上的约束,让他只能草草参观这座包容万象的城市,便天色已晚。 索托卡纳的旅行暂时是告一段落,而为了保持旅行的心情,他一路上无视了打扰美的因素,例如,混在人流中的韦罗里奥侯爵分身、潜伏在异维度中的洛奥德伏脱副部长、隐身于亚空间的威廉七王子和在他眼前晃悠的克蕾尔。 这四个人已经跟了这位大皇子一路,之前索托卡纳尝试过甩开他们,但无奈很快又会被找上,最后也就只好自己走自己的路,当他们不存在了。 索托卡纳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跟着他,韦罗里奥和洛奥德伏脱是来监视他的,而他们四个又都是来保护他的。 虽然四个人有三个人是在暗中行动,但在索托卡纳的感知中就像直接站在他身边一样,当然,克蕾尔是真的直接在他面前晃悠。 如果这位贴身护卫只是奉命保护也无所谓,然而索托卡纳明白这个两千多岁却比两百多岁女孩还要俏皮的“舞者”有多难缠。 她已经念叨一路了,从索托卡纳在查尔斯的星港见到她开始一直说到现在,偏偏她直接向兰伯特皇帝负责,索托卡纳无法命令她。 索托卡纳有时把目光停留在克蕾尔身上,看着她蹦蹦跳跳在他面前,一会儿好奇地背向他探头看风景,一会儿转过身边倒着走边跟他说着思维跳跃的话,实在是没什么正经的护卫模样。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使团 夕阳西下,镀上余晖的劳瑞安皇城更显几分宏伟与古老。 索托卡纳双肘撑在河边的护栏上,久久无语,沉醉在这转瞬即逝的盛大美景中,而有些破坏气氛的,就是不解风情的在旁边起落的那个所谓护卫。 “克蕾尔,作为查尔斯秘密培养的星战天才,你可以有一点天才的气质吗?” 克蕾尔不再蹦跳,或者说,最后一下跳到了索托卡纳面前,贴着他身子转了一个完美的半圆,来到另一边靠近着看着他,让索托卡纳不得不转过头看向那双灵动的眼睛。 每次克蕾尔被大皇子批评,她就一下子变成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仿佛在疑惑索托卡纳为什么要批评她。 这让风度卓绝的索托斯没法继续说下去,只好把刚开头的话吞下去,这种场景已经在两人见面后的几年里发生很多次了。 索托卡纳无奈地撇了撇视角,克蕾尔立刻变回原来的俏皮样子,拉着他的衣角左右摇晃,笑着问他:“殿下,那我要有什么气质呀?” 索托卡纳不顾礼节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她瞬间低着头泫泪欲泣,晃他衣角的幅度不自觉又大了一些。 “应该让父皇给你安排一些淑媛课程,由我亲自监督。” 索托卡纳直视克蕾尔低垂的眼睛,平澹地说出这句残忍的话。 克蕾尔抬起头,闭上一只眼吐了吐舌头,一步就离开了索托斯的身边,对他笑了一下,就开始轻踮着脚在他周围起舞。 每一步都如夜晚轻柔的风拂过大地,悄然无声,简单而暗含韵律。 这时的克蕾尔终于有了高贵与安静的气质,索托卡纳注视着她踩下的每一个脚步,欣赏这段即兴的舞蹈,仿佛忘记了最初为什么要出声责怪她,像一个身处剧院的观众。 一舞终了,克蕾尔提起裙角给唯一的观众行屈膝礼,“殿下,我学过淑媛课啦。” 索托卡纳浅浅地笑了笑,“可你不是中途跑了吗?” 克蕾尔撅起嘴,“揭穿干嘛呀,淑媛课太无聊了,就偷偷熘走了嘛。” 索托卡纳叹了口气,“你也不是学礼仪的料子,不学就不学吧,以后别总是跳来跳去的,女士要讲究优雅和风度。” 克蕾尔立刻点了点头,挽住索托斯的手臂示意她会听从殿下的命令。 索托卡纳其实知道这种命令是没有意义的,克蕾尔本性难移,况且以她那种舞蹈般的作战方式,就会让她在重力环境下不自觉地跳着走路,这是没法改变的习惯。 天色渐渐晚了,最美的夕阳已经大半沉到地平线之下。 劳瑞安皇城的夜景神秘迷人,索托卡纳听过查尔斯的老人们讲述过这座着名皇城浸入夜色的风采: 仿佛一座倒映之城,由天空上坠入湖面的涟漪,迷乱的灯光如簇拥的彩霞,古老的墙壁如天风冲刷的杰作,不到黎明来之时,便似乎永远虚幻如梦境,不可离开,也不可深入。 时间不早,索托卡纳顺势带着并肩走在一起的克蕾尔返回使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三个窥视的目光消失,微笑在嘴角闪现。 步伐轻快,偶尔偏头看一眼簇拥在华美黑纱中的克蕾尔,安静状态下的她确实是比平时还有美上几分。 华灯初上,路边的街灯被一一点亮,中央算法计算出最合适的亮灭时间,刚刚修缮过的灯芯在新添的能源管道中转化得很充分,发出的光昏黄中透着阳光的气息,照亮夜间行人的归路。 能走在皇城夜晚街道上的人,不是传说中的守夜人或者驻扎巡逻的城防军,就是能在适当范围内拥有特权的少数群体,而索托卡纳恰好就是其中一员。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大皇子挽着克蕾尔的手臂悠然漫步在幽影绰绰的大路上,灯芯的光芒将阴影投射到四面八方,使每幢建筑的体量各自放大了一倍,两人仿佛置身于阴影的国度,在这里,万籁俱寂,于沉睡中度过万物始终。 夜主宰了每一片空间,索托卡纳明显感觉到克蕾尔的气息愈发晦暗,在劳瑞安皇城如此富集的灵性环境中,与“黑暗”、“阴影”等有关的意象也活跃起来。 索托卡纳闭上眼,海量的精神力潮汐扫过空间、异空间和阴影维度,没有什么异常。 索托卡纳睁开眼,精神力化作网络编织在空间中,大范围抑制灵性。 他临时构建的场域让所有负面介质的密度上升,压缩得近乎传递不了任何波动,连元素和魔能的偶然耦合都被撕裂。 以索托卡纳为中心的部分世界独立环境之外,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寂静,光线和声音,全部沉默。 克蕾尔不安地扭动身躯,好似溺水的人挣扎着想扎住一根稻草。 力量之源被截断,克蕾尔宛如鱼儿离开水一般无助,她的男伴瞥了她一眼,她顿时觉得又能呼吸了。 索托卡纳放开了克蕾尔周身的封锁,让她成为了寂静领域中唯一的色彩。 跟同样依赖黑暗意象的皇家骑士长希亚相比,克蕾尔过于稚嫩,换作那位皇家骑士团团长就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封锁削弱战力,至少一场战斗的时间内不会。 索托卡纳看出克蕾尔太过于依赖黑暗的环境了,没有意象的辅助,她这位“舞者”的战斗能力将直线下滑,连游走时的神韵和诡秘也将失去。 要充分发挥克蕾尔的天赋,就必须让她适应极端环境,而这需要强大的魔法矩阵或 b+级及以上层次的超能者亲自出手来塑造无魔能环境。 皇帝能否同意倾斜这方面的资源貌似决定了克蕾尔的未来,但是以克蕾尔的身份地位又实在难以得到这种程度的培养,投入和产出并不成比例。 在索托卡纳的归途中,就这样护卫和主人的身份倒了过来,身为被保护者的大皇子做好了护卫的职责,如同绅士护送舞会上相识的女伴在深夜回到家中。 索托卡纳曾经思考良久,没有明白皇帝为他安排克蕾尔作为贴身护卫有什么用意。 他曾经猜想过父亲是让这位性格跳脱的女孩出来锻炼一下心智,但同样,以皇帝的智慧不会想不到如今的局面,克蕾尔完全把这次护卫任务当成了外出旅行。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走回了路易斯街,查尔斯使团就被菲利普安排住在了这里。 路易斯街整条街只有四个门牌号,分别对应了四个星系级文明,不成文地成了特别外交使者的专用区域,有时劳瑞安的中上层阶级的人也用“路易斯街”指代外文明的人。 四号公馆是留给查尔斯大使的,即使这里已经超过四千年没有人居住。 虽然法尔莫星团和威灵顿星团比邻而居,利奥多大帝依然为克利夫兰文明阵营的查尔斯帝国修建了使馆,哪怕根本没人住也坚持修缮了四千年,期间这座诺大的房子寂寥得好似一座墓地、一片失落之所。 索托卡纳一靠近路易斯街,他的场域就被扰动了,两股强能量源激荡着波动抵消了他的精神力。 索托卡纳不动声色地避开,无形中的对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在索托卡纳的感知网中,这是两位大魔法师能级的气息,一位来自四号公馆,显然是随行的萨亚尼加大师,另一位来自一号公馆,应该是那位威廉七王子。 前一股气息溢满了狂暴和湮灭交织的威势,后一股气息则宛如无垠天空般浩渺虚无。 索托卡纳走上公馆门前的台阶,一位老者早已等待着他,“玩得还好吗?殿下”,拄着修长漆黑法杖的萨亚尼加微笑着问他,“还不错”,索托卡纳颔首回应。 两人并排往公馆里走,被放开的克蕾尔一眨眼就消失得没影了。 索托卡纳不禁摇了摇头,旁边的萨亚尼加就笑着说:“克蕾尔还是个孩子,就让她去玩吧”,大皇子挑了挑眉毛,没再说什么,直接步入了大门。 第一百八十章 净化 如果要形容一下路易斯四号公馆,那么这样或许恰当:这房子四千年来以最好的状态等待主人归来,如今它的存在终于有了意义。 枝丫形状的水晶吊灯,发出的灯光接近阳光,这是在水晶中浸染了金粉,调和了中心灯芯的光线。 地板光亮如镜,是纯净的大理石切割成的,大概有魔法工匠的参与。 走廊上挂着两排名家真迹,这些画都有资格挂在皇宫的画廊里供皇室和外宾欣赏。 索托卡纳刚住进来的时候,莫名以为回到了查尔斯的维尔康德宫。 听说了这里按同一标准保养了四千年后,索托卡纳算了一笔账,发现大概建造费加上维修费,足够买下厄尔一个街区的地皮加上上面所有建筑了。 查尔斯作为一个贸易帝国,虽然有这样的资本,但以高效为主的风格来说,连皇宫的占地面积都不大,自然不会像这样追求大气和华丽。 萨亚尼加引着大王子走上旋梯,拄着法杖的他步伐有些迟缓,索托卡纳主动伸手搀扶身旁的老人。 萨亚尼加在大魔法师中都算长寿的那一批,而力量同样是有代价的,一辈子没能触及b+的层级,而充满毁灭性质的魔法力量摧毁着老人的生命根基。 不过比起开始接近“概念”的那些人,他身体内部的问题还是微不足道的。 来到公馆楼上的客厅,门一关上,刹那两股威能爆发。 索托卡纳的精神力量和萨亚尼加的毁灭魔法悄然融合,避开城内十几座魔法塔的联合网络,这种威力扩张至客厅边界处停止,恰如其分地将他们的位置与外界分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任何企图穿越边界的物质都会被撕裂成不可再分的微小单元,而波动则被撕裂成相同的两份,一份瞬间反相,与另一份叠加,互相抵消泯灭。 至于因果律和更加神秘的命运,这个能抵御一次非毁灭性高等魔法的屏障倒是没有办法抵御,但有“奈格里之冠”留下的庇护,他们不畏惧命运的封锁与窥探。 索托卡纳打量了一下他们制造的屏障,基本看不出边界的存在,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 萨亚尼加直接了当地询问:“殿下,萨尔维厄的格局您是见识过了,相较于单纯的记载,您有没有发现这座城市比记载的那个皇城更加伟大。” “巴莫尔没有萨尔维厄积淀的这些历史,这里的空气都是古老的气息”,索托卡纳回忆着一天的旅行。 “比起历代相传的魔法塔,那些大魔法师更加脆弱,这就是生命的弱点”,血般猩红的酒液倒入红水晶凋琢的酒杯里,缓慢摇晃,如血花绽放的瞬间被水晶封印在时光里,仿佛刹那便是永恒。 索托卡纳靠在饱满柔软的靠背上,那个座椅随着大皇子的动作主动凹陷出最贴合背部曲线的形状,“这座城市的地下…有几处信息态网络都遮掩不全的气息泄露,尤其是皇宫下面的那一处,之前见我的……堂叔?我在皇宫释放视线,触及了“地下”这个概念区域就被无声无息地抹除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带回来”,大皇子回忆面见菲利普时的场景,犹有心季,精神体尚且还在隐隐作痛。 萨亚尼加沉默了一会,“您知道的,劳瑞安的魔法成就如同居中的太阳,魔法圣城耶尔希就借居于劳瑞安的下属星球道格拉斯……那位守秘者,‘无法归往的生灵’,‘无知之秘的守护者’,‘不见天日的徘回者’,都是他的代称。” 索托卡纳闭上眼,回想着他的精神触角触及的气息,深不见底,就像把目光投向无尽的深海,怀抱他的只有冷冰冰的黑暗,没有任何可以与之交谈的生气。 “最伟大的守秘者就是皇宫之下的那位吗?” 萨亚尼加摇摇头,“不清楚,利奥多大帝没告诉过格赫普斯先皇,‘奈格里’也得不到信息…先皇只知道那位在劳瑞安帝国隐秘圈子里的代号是‘无名之人’”。 索托卡纳抿了口酒,却好像没什么味觉似的,囫囵咽了下去,精神体如风中残花般在污泥中枯萎,一次次被反噬的痛苦还在阵阵发作。 这是探知“隐秘”的后果,而流入皇宫之下的精神力被全盘接收,无声无息地失去,如溪流汇入大海,来者不拒。 萨亚尼加把他那衰老的手掌放在大王子肩上,像是一位长辈在沉默中引导后辈,他让纯净的魔能沁入索托卡纳的身躯和精神体,如同雨水流入礁岩间的缝隙,艰难地寻找入口,冲刷着流经的道路。 索托卡纳把酒一口饮尽,一次次深呼吸,抑制体内属于他的精神力的自主反抗,主动引导外来的魔能洪流在他身上流转,如同崇拜火焰的人投入火焰的怀抱。 生理结构在被破坏,精神体如被烈焰灼烧,但缕缕黑烟从周身溢出,悄然消失在空气之中,看上去像木头被焚毁时的黑烟,令人本能地厌恶和排斥。 这种情况在“无限边疆”号停泊萨尔维厄后时常发生,身为大魔法师的萨亚尼加剥离出纯净的魔能洗涤着索托卡纳,帮助他远离“腐化”这个隐秘概念的深度侵蚀,唯有知晓才会受到污染,知识承载着星际之间的力量,也能传递着概念化的象征。 这种净化在感官上就如同人沐浴酸雨,整个人都像是要从内到外烧起来一样,连精神体也将化为灰尽。 魔能运转几个周期后,萨亚尼加收回了手掌,苍枯如古树的手指有些颤抖,显然对他来说,这么做并不轻松,不仅是强行洗涤的艰难负荷,更是收束魔能中难免带有的毁灭特性带来的操控难度。 “殿下,您应该让我随行的,再晚一段时间,腐化就无可挽回了,您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萨亚尼加从法袍中拿出几颗无元素附着的魔晶块,汲取其中纯化的天然魔能加速恢复,一番治疗的消耗已经足够他释放一次魔法矩阵来毁灭一支小型的星际海盗团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皇子 索托卡纳仰头靠在背垫上,悠长而沉重地呼吸,像即将溺水身亡的人被救上了岸,连拿出手帕擦拭大汗淋漓的额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虚脱得宛如与老师艾尔林进行过一次实战演习一样,那也是会脱力到精神体承载不起斩切战舰的合金利刃的情况。 时间就在两人各自恢复力量的中间流逝,过了一段时间,索托卡纳挺直嵴背。 “威灵顿星团这儿的腐化真是…无处不在,每次使用精神体去感知外界信息都让人厌恶…仅仅只是运用了附带了高能级的力量就可以侵蚀到这种地步”。 萨亚尼加老迈地叹息,“那是因为殿下力量强大,灵感高,不具备魔能循环,威灵顿星团比法尔莫星团更接近厄德尔斯之壁,在这与大气一样作为背景的腐化因子环境里,侵蚀速度就会远大于普通民众”, “萨尔维厄还是腐化高地,这里的腐化力量比起边疆星域还是要弱上很多的,毕竟多少年来的净化工程总会带来一定的成果。” 索托卡纳早已通过隐秘书籍了解这些正在被尼古拉旋臂的一次次下一代遗忘的知识,然而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死亡的象征并不纯粹,形成腐化力量的因子里面必然带有与“腐败”、“枯萎”等相关概念,这些组成了死灵天灾的基本要素。 “要是我从小生活在萨尔维厄大抵就不会这样,对当地人来说,低浓度的腐化跟大气环境没有区别,隐秘知识的流通受到垄断与管控,而作为一个外来者,受到压迫是一件必然的事情。”索托卡纳拿着手帕的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 萨亚尼加注视着虚弱的大皇子,他的脸色白得像是纸人,说道:“上千万年时间,人们才有了对腐化的耐受性,您出生在低浓度的法尔莫星团,自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就像旅行者在外地而水土不服一样,您尚且需要适应这里无处不在的侵蚀,就像礁石面对潮汐力的冲刷。” 萨亚尼加坐在索托卡纳对面,“下次出门请记得带上一袋金币,那样您会好受一些”,索托卡纳点了点头,呼吸声还是很明显。 一时间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钟摆单调的机械声,这种古典时计是一种装潢风尚,就像壁炉之于城堡,房间里的魔晶灯照耀着两位高贵之人对坐的情形。 大皇子在默默地喝酒,喝得很慢,像是就着回忆吞服,眼神不落在任何地方,大魔法师萨亚尼加在品茶,他和其他老人一样不喜欢在这种清澹的饮品中加糖,回味着苦后回甘的感觉,对老人来说,这种味道就像人生。 索托卡纳正值壮年,三千多岁的年纪,跟克蕾尔站在一起像是同龄人,而两千多岁的菲利普却是他的堂叔,这种年龄差在帝国皇室往往蕴含着特殊的意义,透着一股鲜血的气息。 得自父亲的苍白脸色,平添大皇子几分高贵优雅,衣着不过分华丽,由皇家御织匠手工剪裁,简单而强调质感,衬得出索托卡纳修长的身形 他没有父亲那样削瘦骨感,流线型的肌肉线条让整个人显得矫健有力,他不总是瞻前顾后精打细算,所以也没有什么皱纹,一头亮丽的黑发不那么顺服,露出他不羁的个性。 听大皇子说话,嗓音是富有变化的,随着情绪的不同,时而是优雅柔和的颤音,时而是近乎沙哑的粗声粗气。 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也让人觉得他的内心就犹如大海一样广阔蔚蓝,有时天气好能把阳光照进其他人心里,而有时天气坏一切也都毁灭在精神海洋的风暴里面,像他的老师艾尔林一样。 索托卡纳的言谈举止自然是从小锤炼自宫廷礼仪教师之手,年岁渐长后成熟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增添了个性上的趣味,绝不一板一眼,绝对彬彬有礼,而私下里则风趣幽默。 他康慨大方,他一毛不拔,前者是拿出帮助,后者是维护骄傲。 他演绎了自尊的典范,从不认为自重是为了让他人看重,他贵有自知之明,通晓事理,也圆通世故,在皇宫里,在社交场上,在平民中间、官僚面前或是军人当面,他都无论高低贵贱。 索托卡纳的酒喝完了,这位几乎板上钉钉的查尔斯帝国的皇位继承人,他睁开了眼,却又好似还闭着,他已经平静下来,如一尊大理石凋像,手还托着那红水晶,好似还满酌一杯,悬在空中像想向他人敬酒而不得似的孤寂。 他的嘴角撇了撇,好像想说些什么,又未发一声,他闭上了眼,却又好似还睁着,灯光照着他,泛出的光晕散去了尘埃。 他呼吸渐趋均匀,宛如清风贯谷般悠长轻灵,夜已渐深,他累了,依着习惯,放开精神看向星空。 萨尔维厄的夜,繁星满天,皇都万家灯火,穹顶直入云霄,夜幕上火星点点,今晚万物静好。 …… 雷雨云层层堆积,风夹杂着腥味肆意地掀起巨浪,雷鸣,闪电,没有留给阳光的缝隙,唯有撕裂长空的白光能给予这片看似了无生机的海域刹那的光明。 此刻,若从高空俯瞰,或许能发现如此环境中还有一个不屈的光点在幽黑的海面上摇曳,不可思议的,一艘正与风浪搏击的船只。 自然的怒火貌似并没有带来障碍,那艘船自顾自地航行着,虽然一时被已经卷到温热的海水拍到船头直直地扎入海面之下,但航向依然不为所动的稳定如一。 这场雨下得铺天盖地,从朦胧的清晨持续到第二天正午,风渐渐平息,暴风雨洗褪了色的灰云挂在苍穹上,衬出干净的天蓝。 空气清新得失却了特有的咸味,地平线在绚烂的阳光下染上了金色的光晕,海面安静下来,波涛温柔地起伏,把悠扬的涛声送给远方。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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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甲板上,粗糙的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目光注视着海面,宁静中蕴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锋芒。 虽然今夜这片海域难得的风平浪静,但之前那次暴雨带来的海量水元素顽固地富集在空气中,严重干扰了这位船长对环境的感知。 微风拂面,吹动略带花白的鬓发,劳伦斯将目光移到剑上,手指摩挲着那颗宛如漆黑色宝石的核心,剑也以符文的闪烁回应,剑鞘上浓郁的黑色像迷雾般流动。 “老朋友,又是一个没有星光的晚上,你有多久没在这种时候活动了?” 十字剑轻轻震动,剑刃自己出鞘将握柄递到右手边,剑身上血管般密布的红色不住地溢出光芒。 劳伦斯攥紧他这位老友,像往日一般血脉相连的触感,红流如猛兽出笼转为熔岩般的炽烈,在黑曜石质感的剑体上格外耀眼,远望如熔岩悬浮于空中流动,才在阴冷的海风中凝固成黑曜石形状的剑身。 道格拉斯大陆的大骑士们都会尽量避免与劳伦斯在夜晚相斗,尤其是当天空失去星辰的夜晚,因为,他的佩剑的名字是——无光夜,以古赫拉语铭刻,由普通骑士钢剑重铸而成,作为劳伦斯身为剑士的生命象征,如磐岩般无法撼动的不败之名。 “里德,船交给你了,”这位临时船长剑锋下指,直视远方的航道。 大副闻言,立刻大吼道:“全员!准备!侧舷满膛!矩阵激活!”早已待发的水手们在船舱里奔走。 这座看似无人值守的船舰顿时活跃起来,炮口一一伸出,船壁上的符文在导魔槽的勾连下连成环环相扣的莫名法阵,倏然间撑起荧蓝色的护盾包裹整个船体,紧接着无形的护盾上也开始形成玄奥的符文,进而形成数个巨大的法阵,围绕着船身缓缓旋转。 此刻甲板空旷,所有人员在舱内待命,大副依旧把持着船舵维持当前航线。 劳伦斯静默得如一尊石像,丝毫不为这肃杀的气氛所动,平静得好似这命令并不是他下的一样。 舱门打开,一身华美法袍出现在甲板上,那是一位老者,拄着通体看上去像是木头的法杖。 高过老者头顶的尖端镶嵌着一颗绯红色的晶石,在护盾带来的光辉中折射着璀璨的流光。 “摩斯大师”,大副在紧张备战中也不忘躬身问候,连劳伦斯船长也回过头来点头示意,“大师,拜托了。” 老者没有回话,一头白发在兜帽下随风飘动,他抬头看天,原先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亮起微微金光,晶石也绽放出绯红光芒相应。 以老者为中心的甲板上迅速勾勒出金色的法阵,缓缓扩大,覆盖了小半的平面,光辉不如护盾耀眼,却远比护盾上的法阵来得神秘晦涩。 老者以古赫拉语轻声吟唱:“光明所至——黑暗无所遁形——” 特有的频率随着咒语与法阵共鸣,磅礴的纯净元素混合着巨量魔能以肉眼可见的洪流汇聚成金色的球体。 老者如同身处正午的大日之中,他猛地用法杖拄地,已经快近乎实质的光球炸开,浩荡的金光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在深夜的海面上横扫而过,覆盖目光所及的全部海域,直至被不可见的地平线吞没,整个世界沦为“光耀之地”。 此刻白昼降临,大片大片原先被夜晚遮蔽的海域显现出来,露出隐身在海面下的阴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夜与海之战 金色光点在空中飘散,落在通透的海面上,穿过海水附着在那些阴影上,驱散了郁郁黑色,如一汪浓墨中灌入大量清水,直接变得清澈透明,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水手们也能看清那些庞大的身躯。 先前的平静不过是一个假象,“深海歌颂者”早已被重重包围,魔法将它们彻底暴露,光点标记了它们,光明灼伤了它们,给予它们属于盲者的视野。 海水仿佛沸腾了,光线携带的高热蒸起大量水汽,灼伤的痛苦使它们不再潜行,活跃起来搅动海面,令人望上一眼便彻骨生寒: 海蛇盘绕交结,错杂的花纹混合宛如一体辨不清数量,暗金色的瞳眸中似乎结着冰,亮丽却没有情感,蛇群缠行铁鳞开合,碰撞出刺耳的轰鸣;看书喇 包裹着惨白外骨骼的鲸鱼挥动宽大的侧鳍,锋利如刀剑的鳍边破开海水,汲水时密排的长牙在光线下显出暗哑的光泽,闭合时牙齿相扣产生巨大的压力,嘴中海水如同洪水破堤时最初的倾泻,仿佛能碾碎巨岩,贯穿钢铁; 扭曲粗硕的骨牙血管脉搏,海象山丘般大的身躯隆起凶蛮的肌群,紧绷厚重的皮毛比礁岩更加坚硬,却如同波浪一样起伏显得无比柔韧,宽尾落下拍击海面惊起壁立的巨涛,规模在海边足以引发一场骇人的海啸…… 这是属于渊洋的海兽们,在人类探索海洋的历史中凶名赫赫。 无数企图涉足渊洋的舰队被他们击毁,无数人族亡魂沉寂海底无法安眠,而人类每次横渡渊洋探索海域也同样无法避免地大肆屠杀海兽。 双方早已是血海深仇,即使素未蒙面,即使可以互不相干,见面依旧不死不休。 无边海域迎来短暂的黎明,又重归于夜色的怀抱,一切仿佛刹那而逝。 光明陨落,璀璨光辉逐渐暗淡,黑暗再次宣告它的主权,恍惚间昼夜交替,唯有那怖人的画面留人心尖。 此时,海水中泛起的光点组成平时倒映的星海在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变化万千,像是成群的萤火虫飞舞,又像是缥缈的云雾在风中凌乱,美得如真似幻,像是艺术家最渴望的意境,可看到这幅景象的人们,毛骨悚然。 风骤然变大,天边翻卷的云气汇聚成倒悬的高山,在夜空中摇摇欲坠。 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在海兽与船只中间的海域上,几股水龙卷凭空升起,相向移动后莫名地融成一股。 海水不再是简单地螺旋向上,而是在水柱表面高速流动,紧接着,顶天立地的水柱分化出八条支流,支流又衍生出新的支流,最终逐渐凝实。 海水轰然落下,如一场大雨倾盆,又仿佛褪去一件衣袍,在黎明的残辉中真身显露: 率先露出的是狰狞的头颅,棱角分明棘刺如尖锐的峭岩,暗金色的眼眸中瞳孔竖直成线,分叉的长舌在扁平的吻部中吞吐,酷似人体的躯干鳞片分明。 胸腔随着蕴含巨量空气的呼吸起伏,仿佛空间也在一张一弛,鳞片下生铁般肌群如流水般活动,肩上背上和后腰伸出的八条长臂舒展,关节处的骨刺也纷纷探出。 接着八只扭曲的巨爪猛然握紧,掌心处传出空气不堪重负的爆鸣声,全身骨骼移位,新的骨刺从体表刺出,血淋淋的肌肤极速愈合,鳞片开合肌肉再次膨胀,巨兽仰天长嘶,恐怖的身躯最终成型。 海面下隐约可见闪动的阴影,那是修长矫健的长尾在水中摆动,搅出一个个漩涡,海面也因这无与伦比的力量持续波动,犹如之前暴风雨肆虐下的场景——放逐一族·八臂娜迦·安卡因 随着劳伦斯气息锁定的唯一之敌出现在战场上,空气中的水汽愈发浓郁,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作了海洋,而虚假之天成了倒悬的海底,映射着漫天繁星。 没有交流,安卡因八臂伸展,隐于鳞片上的纹路亮起,长尾一卷,八爪击中海面,海水顿时静止,随后突然破碎涌上长臂,急剧压缩后宛如剔透的晶石。 晶臂向前一挥,八只水蛇脱手而出,轨迹如同幻灭莫测的暗流,击穿空气留下迷蒙的雾气一路冲向舰船。 对海兽的现身一直无动于衷的船长劳伦斯忽然动了,整个人在所有水手的视野中模糊了一瞬。 只见几道漆黑的斩痕横斜在空中,因为略微空间畸形的边缘而在夜色下清晰可见。 那几只游动的水蛇悄然破碎,如晶石崩裂般碎片四处飞散,在落到海面前便解体成巨量的海水,像是一场突然的暴雨。 掀起的海啸冲击在护盾上,让法阵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涟漪般的纹路在表面重重叠叠,屡次闪烁后归于稳定。 大副里德看着浪花在眼前消弭,担忧地皱眉,直接下令侧舷全弹发射。 炮手们听令一拉火管,数十门不同重量的火炮在一阵烟雾中震得向后滑行,露出炼金矩阵的灿烂光芒。看书溂 刺耳的音啸划破天际,流星群低空飞掠,高烈度魔能逸散出的光雾成为了经久不衰的尾迹,仿佛节日盛放的烟花挂在天际。 安卡因毫不理会极速逼近的炮弹,流动在乌鳞上的海水没有任何变化,冰冷的竖瞳依旧盯着甲板上那道身影。 炮弹近乎同时命中,将八臂娜迦笼罩在火药的白烟和魔法光线中,劳伦斯就在这一瞬间消失,裹挟着虚幻的黑烟闪现在空中,一剑单纯地平砍,半月状的暗黑剑芒斩破长空。 回应剑芒的是突破烟雾的巨爪,指间还残留着流散的白烟,包裹着晶态海水撕裂空气,双方碰撞在一起,刹那间碎裂,交合成一大片漆黑的暴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显得猛烈很多,侧舷炮火轰鸣不断,全部能调用的火力通通倾泻给全速游走的海兽群。 对八臂娜迦无效的炮弹在海兽们身上开出庞大的血花,天空中下起了真正的血雨。 残鳞碎肉在硝烟中染红了海面,刺鼻的腥味冲天而起弥漫整个战场,水手们在海风中闻着这股味道,放眼望去全是血色和黑色,摇曳着的金色在此刻显得格外扭曲而不祥。 海兽迎着密集的炮火冲锋,纷纷发出震天彻地的咆哮,身躯冲开海水掀起一波又一波浪潮。 潮汐声,爆炸声,怒吼声传遍海域,水手们耳中不住地流出缕缕鲜血,头骨微微震动,咆哮声仿佛能穿透身躯直达灵魂深处。 填弹、加料、导魔、开火,从未停止的循环,仿佛机器,却又夹杂怒喝。 浪花时不时在眼前遮蔽所有视线,那是拍在护盾上的巨涛被迫地卸力,然而船舰在颤抖、护盾在闪烁,水手们用他们的行动和咆哮与母舰共存亡,对抗着越来越近的阴影。 无畏死亡,不死不休,异族之间的战争,都像这样,唯有一方生机尽灭才能终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概念碰撞 战场范围在缩小,而鲜血与死亡也在一步步完成这幅倾世悲哀的画卷。 到处都是爆炸和魔法的光辉,除却填满愤怒的声音再无其他可以注意的,连永恒回响在海上的涛声乐曲都失去了踪影。 纵观海域,只有一处显得异样的悄无声息,那是劳伦斯与安卡因之间决斗的地方,黑夜与海洋对撞的战场。 劳伦斯化作黑夜里的孤烟,如同迷蒙的墨渍化在了夜空,整个人游离在辽阔的战场,勾勒着一道道墨样的剑痕,而每当剑芒初现,必有一只利爪相随。 双方战场就是一大片残影的叠加,已然是无法拆解到底真身位在何方,有的只是碰撞时的火花耀眼。 斩痕密集到逐渐交织,天空上都是比夜色更深的黑芒,静谧的“黑夜”象征默默地占据所有空间。 剑意在每一道斩痕中隐现,剑光与墨痕融合,庞大的领域刹那成型,笼罩了安卡因活动的全部范围。 一个宏大的漆黑球体遮盖了外面投来的视线,只有安卡因正在切身体会领域的存在。 周遭闪出的剑芒在它的身躯上反复切割,快到属于兽类的野性直觉都来不及察觉,周遭感知里,除了痛苦,就只有那剑还未斩下自己已遍体鳞伤的错觉。 安卡因确实是遍体鳞伤,鲜血顺着伤口的纹路流进海水,也已经很难找到大片完好无损的鳞片,肌肉撕裂露出森森白骨,全身黑烟缭绕,侵蚀着它的血肉。 自愈能力被抑制,八臂娜迦的竖瞳却依旧冰冷,哪怕劳伦斯的领域压迫得空间濒临破碎,安卡因也在继续这种族间的决斗,丝毫不见受如此重创应有的疲惫。 八臂娜迦再次仰天长嘶,一如展现真容时伸展身躯,此刻骨刺大多已经断了,血也流失了不知多少,但魔纹却绽放出湛蓝色的光辉。 压缩、凝聚、海水逆流而上,安卡因猛举八臂,领域成型、扩张,撑起新的海洋,那是浮现在空中的蔚蓝大海,与黑夜相持,极致的光明与黑暗在球面上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外表看,球面上这一片漆黑、那一片耀眼,两者镶嵌分布,动态地流动——这是概念领域的对撞,这颗禁忌星球上,守望的人族与被放逐与此的海族之间高端战力的对决,确是一番盛况。 老人摩斯凝视着双方的战场,他从开战后一直独立事外,在船长与八臂娜迦决战时,这一位魔法师自然不会默默无闻。 法杖再次拄地,浩大法阵勾勒成型,密布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这次是青色的光辉,旋转的魔轨在移动,明亮的符文闪现。 洪亮中透着老态的古赫拉语高声唱诵:“至高辽远的天空——无尽广阔的苍穹——请降下绝对的毁灭——一如世间所承天谴——” 炼金矩阵以摩斯为中心压缩,重叠后混成一团光火,压过了爆炸的火光,转瞬消失,出现在海兽最密集的战线上空,化作陨星坠落般的冲击,击中海面,将被打击的海兽乃至海水碾成虚无,一时间那片海域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倾泻,声若雷鸣。 海兽的攻势顿时被重创,它们放弃急速冲锋转而潜入水下躲避聚集来的饱和炮火,炮手趁机调整炮膛魔轨,降低正面杀伤换取破水特性。 战场烈度速降,此刻胜负只在双方的巅峰对决。 摩斯在甲板上艰难地用法杖支撑老朽的身体,短时间连续释放大型魔法抽去了海量魔能与体力,精神体疲惫不堪,老人喘着大气,佝偻着背,抬头看着远处仍在僵持的双方。 劳伦斯的领域在安卡因的疯狂冲击下剧烈地波动,湛蓝色的光不时突破黑色的封锁,但他依旧压制着八臂娜迦,斩出更多的伤口。 然而情况对劳伦斯而言并不乐观,在海上论魔能输出,人族绝对无法与海洋的眷族媲美,即使无光之夜也是他的主场。 劳伦斯瞬间脱离高速闪现的状态,将“无光夜”斜插在腰旁,整个人忽然静止,而安卡因没有追击,同样选择了静止。 交手停了,但杀意和气势在急剧攀升,海兽与水手都被这无形的压力强迫着停手。看书喇 劳伦斯缓缓拔出虚持的长剑,晶石绽放出熔岩般的光华,巨大的虚影凝实在背后,是看不清形貌的黑豹,所有光明都仿佛被驱逐出劳伦斯所处之地。 安卡因直视虚影,血脉的悸动让暴烈的心跳与海洋共鸣,在场的生灵都听见这雄浑的心音,海兽们的反应尤其剧烈,在深水中痛苦的翻涌,那是深藏血脉中的恐惧,来自娜迦先祖对于下位生物僭越的愤怒。 炮火停歇了,兽吼消失了,时空都仿佛凝滞了,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只有重新出现的枯燥海风声回荡在空气中。 消失在视野里,双方最后一次碰撞,不复之前那般绚丽中盛放的杀机,归于平淡,如山似海的威势收敛在相接的瞬间。 豹影扑食,随意的一记横斩,没有爆炸,没有光辉,如同稚子挥舞着树枝嬉戏,平凡,透着些许寂寞的味道,像是血战留下的空灵诗意,描绘着残阳似血、战士归乡的心愿。 这一剑,劳伦斯忘却了为什么厮杀,不敌视谁也不在意什么,仿佛空荡荡的躯壳,灵魂在海风中飘散,虚无了岁月,空荡了时光。 一道纤细的剑痕浮现在八臂娜迦身上,毫不起眼,却超过了之前受伤的总和。 水流崩塌,像一场血雨,安卡因消失了,所有海兽也在退却,而劳伦斯沐浴雨中,闭着眼,好似梦中人不愿从梦中醒来,他的后方存在着那朴实无华的剑意,似乎在岁月磨损下也将亘古长存。 劳伦斯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的沉默,手抚过剑身,映出迷蒙的目光,他叹了一口气,闪现回到甲板上,剑尖滴下鲜红的血液。 二副里尔斯快步上前,“船长,那头八臂娜迦…”,“它逃了…收集一些它的血液,法师们会对这种返祖的血脉很感兴趣。” 里尔斯立定,“遵命,船长”,“把护盾关上,全速向鹰港进发,没时间让我们耽搁了。” 劳伦斯拿出手帕擦拭染血的佩剑,看着里尔斯和里德指挥水手,背后则传来老人的声音,“恭喜,劳伦斯,你已经追寻到了这个境界。” 船长转身回礼,“代表王室感谢大师出手相助”,摩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职责所在罢了。” 摩斯直视劳伦斯的双眼,看到其中不加掩饰的阴霾,转而说道:“希望法兰国王能给我们带来乐观的回报,重视我们带来的消息,为了这个我们已经牺牲够多了。” 两人相对沉默,最后还是船长打破了寂静,“大师请先回舱歇息,一切等我们抵达新大陆再说。” 劳伦斯欠身,送摩斯这位魔法师回舱,自己又回到甲板上望着天边,那是兰威王国的方向,一船人共同的故乡。 “深海歌颂者”扬帆起航,撞角破开血色的大海,一张张绳网抛向海面,捞起海兽留下的碎肉残鳞。 帆鼓得满满的,水手在绳梯上爬上爬下,高声的呼喊答应传荡在空中。夜空下舱内的灯火在茫茫大海上宛如倒映的星辰,一路航行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尾迹连成漫长的星路,笔直向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告别的伤痛 这是一个值得悼念的日子,而对于这颗星球旧大陆后面几代人来说,似乎又由不得他们遗忘这个日子,在这一天,伦纳德三世下葬,人族举世同哀。 昨晚,身为继承者的蒙多八世彻夜未眠,他一整宿都静坐在寝宫的窗边,关上灯凝望眼底这座宏伟的城市,不言不语。 全帕萨的人,和尊贵的国王一起用一晚上的时间追忆过去半个世纪的往事,在那段岁月里,人族拥有着一位大帝。 在这一天,世界收敛了喧嚣,旧大陆的人们,新大陆的人们,或许一直挣扎在浊世之中,但此刻,他们的心灵,寂静、沉重。 兰威王国境内,人民自发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商人不买卖,农人不耕织,见面时说话也失去了火热,像是怕惊扰了历史的落笔。 这颗星球的人族告别了一个人,同时告别了一个时代,历史的车轮再次迎来岔路口,回首,近在眼前的是一座墓碑,也是人族历史的里程碑,再往前,道路茫茫…… 在这一天,哪怕黎明尚未到来,失眠的人们陆续打理好全身最隆重的衣装,于沉默中等待见证历史翻开新的一页。 直至天将破晓,全国各地前往都城的人还在条条大路上如涓涓细流汇向帕萨,与这座历经千年风雨飘渺的古老城市一起,来亲身经历这场世纪大葬。 朝阳普照,霞光满天,王宫仿佛沐浴在金色的海洋中,宛如古老世界的新生,新与旧的交替。 蒙多八世坐在窗边似乎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但牵着他手的王后知道,一整夜下来国王的手都苍白而僵硬。 更衣的时候,王后注视着国王迟钝的动作,无法用她的柔情平复爱人的心。 国王在强迫自己沉浸在走不出的痛苦里,既是自然而然对先王的哀思,也是让心麻木,以便在人民和使团面前保持基本的平静。 这一天是难得的例外,国王用早膳的时候没有接见大臣。 国王一个人坐在长桌尽头,吃得慢悠悠的,与此时宫内宫外无数人的忙碌比起来,身处风暴中心的国王却看起来非常休闲。 太阳已经离开地平线,透过宴厅的窗子,国王沉默地注视着光束里纷飞的尘埃,仿佛神游天外,让自己的思绪随意地飘在空中,追逐着黎明的色彩,无喜无悲。 侍从官察觉了国王的反常,已经吩咐了所有仆从远离国王的视线,只留下把守各扇大门的侍卫们。 与往常一样,侍卫藏在厚重的白铁重铠中沉默得如同雕像,拄动手中的镀金重斧时才显出些许生气,在国王眼中好似一台台魔法傀儡,了无趣味。 国王行走在此时的王宫里,王宫宛如被遗弃一般没有人气,或许就像国王现在古井无波的心。 过去一个月,为了送别伦纳德大帝,兰威闲赋在家的地方贵族都汇聚到王都。 自讣告传遍全国,全国数万人自发地启程,给王都和大路驿站带来巨大的承载的压力,同时也造成全国的官僚体系满负荷运转。 日出已过了一段时间,国王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偌大王宫中,看看这条画廊,摸摸这那尊铜像。 蒙多八世在这座王宫里度过了从小到大的一生,现在精神恍惚得仿佛走在时光隧道里,以旁观者的身份阅览了自己的一生,站在窗户的阳光下好像任由自己的灵魂随风飘散,感慨万千。 或许在这个时候,他会看见自己幼年时坐在爷爷膝上玩爷爷的胡子,看见自己第一次见到日后心里倾慕的王后时眼中的惊艳,看见自己童年时跟在魔法师身后玩他们的白头发,看见自己第一次见到“狱”时眼中的好奇…… 蒙多八世现在想见王后或是皇家魔法师随时可以,他能听见他们的话语,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而他的爷爷已经去世,他不能再听到爷爷威严中透着和蔼的训诫,不能再看着爷爷坐在王座上发号施令,不能再跪在爷爷膝下唤出一声“爷爷”…… 现实扑面,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的回忆也永远成了回忆。 国王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又失去了几分血色,包裹在重重盛装的高贵身躯不住地颤抖,他失去了一直以来依靠的高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无助地活在世上。 蒙多八世想留住那苍老的手掌,但如今不是爷爷放开了手而是爷爷再也不能握住他的手,失去生机的手掌也同时失却了温度。 国王跌跌撞撞地,半跑半走地找到通往地宫的暗门,像拉断了几根弦的木偶,僵硬地控制着身躯。 蒙多八世推开最后一扇暗门从支道地板下走出来,沿着光亮的方向去向前殿,一离开通道口他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已经合上棺盖的朴素石棺陈放在地宫大殿中央。 国王盯着石棺看了一会儿,其他守候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国王提前来此的原因,蒙多八世没说什么话,只是示意所有人离开,其他人只好带着疑惑恭敬地鞠躬离开,为国王和先王留出的独处空间。 蒙多八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那座石棺,把手放在棺沿上。 此刻棺盖已经合上,他看不见躺在里面将永远沉眠的爷爷,但他一个月来不止一次倚着棺壁入睡,睡前久久凝望先王宁静祥和的脸。 仿佛对他爷爷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需要恐惧的事,也不知道没能在临终时对蒙多八世交代后事的老人想对他的孙儿说些什么。 生前在国事上他就只是用沉默教育自己的继承人,从不直接教他怎么做一位国王,让他自己去听、去看、去领会,而他唯一主动教的就是如何做人。 蒙多八世抚过棺沿上那些细微的刻痕,那些刻痕刻的不是生平也不是颂词,是先王写的文章,带着回忆录的性质,包含这位大帝一生积累的感悟,这是兰威王国的又一传统。 王陵的位置特殊导致棺椁需要铭刻高等魔法阵,所以留给国王遗篇的位置不多,自然也限制了字数。 蒙多八世已经读过很多遍这篇文章,其中让他印象最深的这样一句话,藏在文中毫不起眼: “过去告别先王时我想的是国家的未来,将来再见先王时我想的是个人的得失。” 这正是他现在所迷茫的,先王没有给他答案,将空白的未来交到他手上。 国王望着这质朴的石棺,看起来这长眠之所实在配不上一代大帝应有的哀荣,可这就是每一代兰威国王的归宿,上至开国大帝,下至先王,无一例外。 平常贵族富商下葬都会带走生前心爱之物,把财富留给亲友和后人,而兰威国王走得孑然一身,留给后代一个王国。 蒙多八世依靠着石棺缓缓坐下,无视笼罩着自己的元素粒子和魔能,眼睛空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放任时间从指间流逝。 伦纳德三世的过世让他对人生、对国家、对人民的思考多了很多,而作为这个失落世界的王者,天生的使命就是守望自古以来的彼岸,那处毫无生机的土地。 过往他习惯于沉浸在魔法的世界里,不去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占据他思想的大多是机械科技和炼金魔法,但短短一个月里让他沉思的已经不是这些了,王者的重担压在身上,不容许他有太多的私人空间。 沉思的次数越来越多,繁忙的事务也无法打搅他的思考,他沉思着国家的现况和人民的未来,沉思着自己被选定为继承人时了解到的世界真相: 虚假之天、屏蔽场域、失落星球、星际社会、死灵天灾…… 沉思,沉思,无休无止的,寂寥的沉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国王葬礼 时间无情,抹去泪水,国王依靠着棺壁,像一个失落彷徨的普通人倚着亲人的墓碑。 在这似乎亘古长存的殿宇里连落下的灰尘都可能已停留了一个世纪,炼金矩阵上面也已有过十几代兰威人民的先王在此驻足,在时光面前,历史才在这时显得格外浩瀚。 过了不知多久,厚重古朴的门外漏出一丝喧嚣的人声,但很快又消失,随之而来侍从官的声音,“陛下,时间到了。” 蒙多八世像被吵醒的人抬起了低垂许久的头颅,随手将扔在地上的王冠捡起,稳稳地戴在头上,用魔法除去了沾湿衣襟的液态魔能,走下石坛,对门外等候的人说:“进来吧。” 大门开了,进来的是侍从官,他身后跟着四位皇家侍卫,五人在国王面前单膝下跪,打头的侍从官双手呈上皇家礼仪剑“兰威之刃”。 蒙多八世用指尖抚过剑身,拿起这柄历经悠久岁月的魔法剑,缓缓拔剑出鞘,凝视剑身反光中的自己。 虽说这柄剑已经做了十几代人的礼仪剑,但他其实是没有随葬的开国大帝佩剑,只是开国大帝逝去以后无人能再唤醒它的威能,显得无比平凡,剑刃得到了很好的养护,光洁如新。 国王用剑身在四位皇家侍卫的双肩各自击打一次,郑重说道:“以兰特威利顿王国第十九代国主的名义,我赐予尔等恭送先王的使命。” 四位皇家侍卫身着礼仪铠甲,用右拳锤击左肩三次,“接受使命”,迈着沉重的正步走到石棺四角,再次单膝下跪。 蒙多八世双手持握剑柄,倒持长剑,以剑尖拄地,唱诵道:“起行——”,侍从官高声唱诵:“国王口谕——起行——”,四位皇家侍卫扛起石棺,步伐似磐岩般稳固。 石棺被扛着离开地宫大殿,而蒙多八世走在石棺前,正持“兰威之刃”,面无表情。 国家权贵们在门外排成两列,无人站错自己的位置,秩序井然,庄严肃穆。 当石棺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加入到队伍之后,每过一段地道,照明的长明灯就熄灭,象征着“长明终灭,人逝灯熄”。 地宫外阳光正好,等候着的是四大使团以及排不到前面的官员和贵族,而成两列夹道的是一百零八名皇家侍卫,皇家乐队则在两侧靠边站立。 所有人都衣着考究,当然都以紫色或黑色为基底,不和平时的盛装一样花样繁多色彩鲜艳,今天的衣服都花纹简单,衣饰也都以勋章和绶带为主,见不到各种胸针、金链、羽毛等多余的装饰。 所有人都脱帽致敬,用手肘托着他们的帽子,一眼望去统齐划一,分外和谐。 石棺一出现在阳光下,除了四大使团的人是深鞠躬之外,其余所有人单膝下跪。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王宫穹顶处的那尊镀金双头鹰铜质巨钟轰鸣,在铭刻其上的炼金矩阵加持下,钟声在王都内所有人的心底响起——这座巨钟只在国王去世、御驾亲征、国王登基、国王下葬一类的重要场合才会响起,用钟声昭告全城、昭告天下。 皇家乐队起身,兰威国王葬乐“往逝岁月·送行”奏起,整支队伍随着石棺穿越夹道而逐渐成型。 三十六名前卫,三十六名中卫,三十六名后卫拱卫着中央的石棺,其他人排成长长的三列跟随,乐队夹在后卫中间奏乐,佩着“兰威之刃”的蒙多八世走在石棺前,一行人逐渐离开王宫。 到了宫门前的皇家广场,皇家骑士团已经列队,皇家魔法师们也离开魔法塔前来送行。 劳伦斯站在最前面,看到队伍出来,以剑拄地下跪,所以牵着魔兽马的皇家骑士也和团长一样下跪恭迎,而地位崇高的大魔法师们同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单膝下跪,以示对伦纳德大帝的崇敬与臣服。 当石棺经过之后,皇家骑士统齐划一地上马拱卫送行的队伍,而大魔法师们也跟在队伍中间。 一踏上城市主道,队伍背后的王宫内二十四门皇家礼炮齐鸣,先前横持的旗帜被骑士们竖起,一时间风吹幡动、旌旗蔽空。 皇家大魔法师的领袖撕开了手中的卷轴,无形的屏障生成,隔断了队伍和外界,所有元素与魔能的自发耦合都被禁止,非凡力量都在这个场域中沉寂下来。 此刻能看到夹道的平民了,他们在道路两旁站了几层,都是朴素的灰衣或黑衣,也都手捧一束白花,默默无声,隐约带有压抑住的哭泣。 当石棺出现在他们视野中,他们像海潮般低了下去,单膝下跪的同时,将白花笔直地放在地上,右手按住左胸,低头不语。 直到石棺离开视线,他们起身跟在队尾,没有混乱,没有喧嚣,只是默默地找好位置,一路跟随,就像先王生前,他们追随王的脚步。 从王宫出发,途径皇家广场、兰斯塔、兰威英雄纪念碑、曼努雷德国王大桥、安娜女王公园、列王绿植塑像,直到出了罗杰斯门,队伍离开了兰斯主城范围。 此刻跟随的人数已经不下十万,王都近乎成了一座空城,而在王城郊外,从外部调来的钢尔登军团包围着王都,守护着空虚的王都,准备一有突发情况就越过城防军接管王城秩序,国王近卫军则随着国王的步伐移动,拱卫王室。 队伍行进在大路上,四周已是广阔的托雷尼奥平原,王都慢慢隐没在身后,只看得清高地上的王宫和潺潺的大江。 高悬的太阳撒下温暖的阳光,人群的影子遮蔽了几公里长的路面,从高空俯瞰如同行军中的蚁群,密集得让人们在秋年凉爽的微风中汗水凌乱,但队伍中无人抱怨,没有发生混乱的踩踏事件。 在这庄严的历史时刻,无论贵贱,无论财富水平和教育水平高低,每一个人都尽力做到肃穆,行走的脚步声是队伍后面唯一的声音。 葬乐响彻云霄,这段由传奇女音乐家米依丽丝为兰威王国开国大帝葬礼所作的三段交响乐第十八次在兰威的国土上奏响,勾起参加过上次国葬的老人无限的回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往逝岁月 世人皆传新大陆的精灵族是最擅长音乐的种族,他们创作的乐曲举世无双,但跟“往逝岁月”相比,大部分精灵族音乐都沦为下乘。 哪怕不去注意,不经意间都被沉浸在时光的长河中,每一缕乐音与时空尽头吹来的轻风融合,直到将那风也化作了乐音,抚过每一颗活在世上的心灵。 倾听这首葬乐,仿佛回望一生,流入灵魂的乐音带来从时光之河中捞起的过去。 蓦然回首,看过昔日种种,大帝一世,君临天下,往昔峥嵘岁月,终焉时归于平澹。 或许米依丽丝想谱写的,不是为逝者生前的功绩歌功颂德,而是不出自供后人阅读史料中的枯寂,是留存在被大帝统治过的人民心间的崇高。 这首葬乐既是追寻逝去的时光,也是留存不朽的冠冕,沉重的极致便是空灵,是轻松。 乐音让人忽视了时光的流逝,当石棺运抵王陵正门,队尾的人们才刚刚踏上直通王陵的支路。 虽然统称王陵,其实是国王墓群,自开国大帝陵墓选址在此,历代国王也都在这里下葬,现在这里又添一座新坟,一座新碑。 每一位国王的墓都相当简单,连耳室偏殿一类的都没有,只是一座凋像、一块石碑以及一座墓室罢了。 陵墓的排列是按时间顺序来的,正门第一座是开国大帝墓,第十八座也是最后一座便是新建成不久的伦纳德大帝墓。 石棺每经过一座王墓,队伍都要停下一次,每次停顿石棺不动,其他人都要单膝下跪,连国王蒙多八世也不例外,区别在于其他人低头而国王抬头。 此刻蒙多八世把“兰威之刃”出鞘在地上划出一道剑痕以示崇敬,每一座墓前面前排列的十几道剑痕就犹如兰威历史的缩影,不起眼,但意义非凡。 国王仰视每一座王墓,按理说他将来也会在这里竖起一座凋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的国王,而蒙多八世在每一次停顿中都在礼仪要求之外思考一会儿。 路走尽了,太阳从启程时的初升到结束时的已过中天,石棺终于落地,放在墓前的石坛上,那也是后人将举行祭拜的地方。 现在蒙多八世眼中的爷爷模样是威严庄重的,一位魔法师和一位凋塑大师只用了二十多天塑造了这座石像,穷尽毕生技艺和法术造诣,以狂澜般的感情赋予巨像生机。 看上去就和生前一样,只是在蒙多八世眼中不像私下里爷爷的宁静祥和,而是仿佛又一次看到他爷爷以大帝之尊坐在兰威王座上,冠冕之下万众臣服。 面容隐蔽在兜帽之下的灰色身影走上前,“陛下,时间不早了”,蒙多八世回过神来,点头示意旁边的侍从官,而侍从官高声宣念:“国王有令——葬仪起始——”。 皇家大魔法师雅各布闻声上前,向国王致意后走向墓门,左手放在门中央的石凋兽首上,右手处银白色法杖上魔纹亮起,魔能在杖身上的炼金符文中逐一流入,像是银白色的水流灌注水槽,杖首处的银色晶石绽放光芒,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雅各布以古赫拉语吟诵:“万物初初之源重现——至此虚空归一——世界逆生——” 随着咒语念诵,波纹愈演愈烈,以晶石和中心扩散到石棺前,蒙多八世一动不动,身旁的灰衣人抬手一划,一层澹澹地灰幕隔绝了激荡到眼前的波澜。 声音消失了,无人能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向一个方向流动,灵魂都宛如要被吸出体外,一切的一切都被吸力撼动,包括时空,都在流向伦纳德大帝的墓殿中。 下一瞬间,看似朴实无华的石殿墙壁上魔纹激活,异象被强行抚平,平民们都从那股吸力中挣脱出来,惊奇地看着周围还在缓慢流动的透明“水流”,好像隔着火焰上空看东西一样,视野所及的人或物都在那股流动的概念中扭曲了。 空间乱流逐渐约束在墓殿中,世界的波动逐渐平息,而魔法阵的能量密度节节攀升,显然是压制波动维持现状越来越难。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蒙多八世将“兰威之刃”倒插在地上,剑、国王、石棺、墓室,四点一线。 皇家乐队重新奏响葬乐,“往逝岁月·祷颂”回荡在王陵上空,万众下跪,一时间只有平原上时常出现的风声随着葬乐填充着人们放空的心灵,仪式感下无人出声。 本来按旧例写悼词和念悼词都是前朝德高望重的老臣,但蒙多八世坚持为伦纳德大帝所作的悼文由他来写。 国王打开夹层里储存了魔法的纸卷,通过灵魂的交流把要说的话讲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在这样空旷的环境向如此庞大的人群念诵文章,仅仅用魔法放大声音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配合国王念悼词,乐队降低了葬乐的音量,“往逝岁月”变得隐隐约约。 “这是一个秋年的一日,一位百岁老人停止了呼吸。 半个多世纪前,人们匍匐在他的脚下,半个多世纪过去,人们匍匐在他长眠之所面前。 他一生都在思索,如今这位思想家停止了思考,他一生都在忙碌,如今这位实干家停止了工作。 他的离去是不平凡的,如今他沉眠在永恒的世界,当人们奔赴他的王座而去,人们依旧向他俯首,接过浩荡的恩泽。 历史为他留下了浓重的笔墨,在他离去后出现了空白;历史将他引上了高悬的星空,在他离去后遮掩了星光;历史给他修建了不朽的宫殿,在他离开后关闭了门扉。 如今,他即将步入虚空,人们重温他那恢宏的荣光,他一生所为刻在石碑上,也刻在人族的碑林中,他的丰碑屹立群山之巅。 百年征程,多少足以载入史册的事迹淹没在他无垠的胸怀中,多少世界的动荡纷争消逝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多少迭起,多少云烟…… 人们铭记,兰威第二位大帝的锋芒、卓识、坚毅、威严、无私…… 他是人族有史以来第八位大帝,是开拓者,也是缔造者,是黄金时代的引导者,是人族发展的守望者,死灵和海族恐惧之源。 如今,人们将那场世纪改革以他的名命名,将那本公正严明的法典以他的名命名,将那尊夷山填海的巨炮以他的名命名,将那座辉煌前程的新城以他的名命名……他的名将流芳百世,光耀千古,直至世界的尽头。 如今,他要永远旅行在不可知的远方,如今,人们将永远瞻仰他的背影,如今,他将永享不朽的光荣!与国同休,与万世同休,与人族同休!” “往逝岁月·安息”奏响最强音,万众俯首贴地,两列国旗斜放,石棺被抬入殿门,消失在空间乱流之中,就此漂流在虚空之中。 伦纳德国王,已然安葬。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新生的祂 万花筒般的幻象,这是从未有过的梦境。 无数黑色世界的太阳在深渊中旋转,所有的幻象生生灭灭于辽阔的时空中央。 这是任何梦境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一具朴素的石棺却漂流到了这里。 这是有序宇宙之外、一切无限的中心,那棺椁缓缓飘向了无尽深黑翻腾的黑雾巨口,早已远离应该埋葬到的故土。 可憎的鼓声和骇人的笛声,空洞而疯狂,大群没有形状的舞者环绕着飞舞,单调的曲调如魔音灌耳。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时间彼端的不可思议的幽暗厅堂内,万物混沌的中央与终极,膨胀着的、皱巴巴的、摇曳不定的黑暗团块居于这王庭。 这场沉眠已经持续了太久,那种诡异舞蹈与污秽乐曲让她安顿平歇,这神圣的沉眠贯穿须臾与永恒,似乎在宇宙尽头也将如此。 思想模湖地与能量和物质联系在一起,盲目痴愚横淌在最深的混沌中,“万物之主”遵循着沉眠的本能。 然而,在已经无限延伸又不知将何去何从的时间里,连居于时空连接体之外、全知全视的无穷光辉球体也没有预见的未来,此时却发生了。 亘古永眠的她,在无穷无尽的盲目痴愚中,找回了一丝的理智,这是背离混沌本质的异常,象征着伟大存在苏醒的征兆。 聚集着的亿万个光辉球体、长着许多触手以及滴着黏液的大嘴的黑云般的巨大肉块、缓慢笨拙而荒谬地舞蹈的一千个面目、一片能覆盖一个国度的浩瀚云雾、一道通天彻地的绿色焰柱…… 在足以使任何生命疯狂的景象中安然无恙,已经故去的王者完全不像是来自那颗被宇宙一角的文明封印的渺小星球,反而像是她们的一员。 名讳可以掩盖了可怕本质的混沌,她的疯狂受到了刺激——无尽时空之外的碰撞,终极之门也无法目睹的宏伟接触。 震荡源初混沌的嘶吼从王庭中央传出,永不停歇的舞蹈与音乐也在无尽时空中第一次被迫打断,无垠的虚空中心也随之脉动。 无法想象的恐怖中,在她们惊恐的回避中,棺椁依然逐渐飘向貌似拥有苏醒迹象的“万物之主”,去接近这层宇宙的源初。 无法描述的邪恶中,棺椁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视角仿佛无限升高,闪烁着颜色的帷幕在包裹着石头,无限无尽的粒子穿过棺椁刻写的文字。 亿万光辉的球体闪烁,剧烈动荡的时空随之抚平,然而诞生自伟大碰撞的裂隙依旧存在于时空的中心,被“万物之主”所包裹。 不可计算的全新物质与异度时空的曲线从那个裂隙中流淌而出,汇聚于黑暗的螺旋,黑暗的团块饥饿地吞噬着这一切,完全遵循着本能。 那些舞者企图再次组织起那悠古污秽的乐章,疯狂而尖利的笛声过滤着理智与永恒,而“万物之主”嘶吼着,新诞生的理智挣扎着苏醒。 不可名状的环绕着她们的源初,环绕着阿撒托斯的思想,于人类不能理解的宇宙空间中,见证着她们也无法预知与反抗的未来。 原始的景象在宇宙诞生之初就已经结束,此刻在“万物之主”的理智中再次诞生,这位盲目痴愚之神、可怖的核心混沌,是她招来了本应该在屏障之内,永世漂流于有限太空的逝世王者,那种强大的聚合力量支配着仅剩的理智。 时空在此归一,也重新映射到无尽世界,这是居于时间维度之上俯瞰宇宙纷争的她们也无力干涉的奇迹。 没有确定身形的毁灭力量直接源自伟大的“万物之主”,盲目痴愚之下流淌着宇宙结构的“法与理”,那是飞升之后的宇宙级文明都无法企及的终极。 无穷无尽的镜面,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辉,人形的剪影在镜面的无限反射中重重叠叠地轮回,聚集成一个类似人形的伟大存在,毫无面目,却与曾经君临星球大地之上、以伦纳德大帝之名称颂的王者身形一模一样。 她们注视着新成员的诞生,见证一位死者的精神与“万物之主”直接分裂而出的力量融于一体,所有来自伟大碰撞的物质与时空也归于新生的她。 永恒的寂静包裹住了她。 她看到了无数时空的诞生与湮灭,看到无数生灵的生死存亡,看到了宇宙过去、现在、未来的游荡,时间在此时成为了平面,而光速限制的时域差被固定到了一个原点。 她即是无尽时空的映射者,伟岸到超越了亿万光辉球体的本质,哪怕尚且无法借此触及全知与全能。 在一切时空维度的交汇中,新生的她为自己曾经的一生所讥笑,文明的起源与毁灭于时间彼端的她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一切的信念都归于伟大。 混沌的中央蔓生着盲目痴愚,黑暗团块重新回归了永无止境的疯狂与沉眠,她们没有遇见这位“万物之主”重新创造一切的恐怖未来。 不断跳跃的巨大阴影,纤细可怕的笛音,污秽黑暗的鼓声,无形的舞者们确保着她不会醒来,延缓着世界终将步入毁灭的终点到来。 在无数时空中被她们选中的天才们永恒地为“万物之主”奏乐,毫无心智也没有固定形状,无可名状的爪子抓握着可憎的长笛。 “吾名……” 新生的她注视着所有的时空,而混沌中央难得汇聚一堂的同胞们等待着她的宣言。 “吾名,伦纳德·米洛尔福斯。” 她的名字烙印于无尽的时空维度,书写于伟大而隐秘的书上,哪怕黑暗都不再存在的时候,她的名字也将闪耀在宇宙的本质之上。 诸多同胞对于新成员的诞生漠不关心,她们回归了自己原来的居所,唯有亿万光辉球体和不断嘶吼的丑陋巨人留在了这最深混沌的王庭,而长有许多触手的、滴着黏液大嘴的巨大肉块也选择了离去。 在邪鼓疯狂的击打声和魔笛空洞的嚎叫声中,由纯粹镜面和银白光辉组成的类人形体与亿万个光辉球体相互观测。 两位时空的权力者在无形间交流着,而荒谬、缓慢与亵渎的舞蹈则在一旁安抚着“万物之主”,舞者的灵魂在这黑暗房间中伴随着疯狂的鼓声游荡。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宙光 “警告!警告!侦测到宇宙级高能反应源,正在计算能量波动模型……计算完毕,模型类型-那努尔谐振构体,正在搜索虚拟深冷数据库,匹配中……搜索完毕,模拟事件可能性:……(折叠),【次级维度坍缩】6%,【超星系团湮灭】8%,【宇宙角时间维度跌落】16%,【异常存在降临】53%。” 宇宙级文明位于特卢普斯星区的监测站中央数据塔发出高频率警报,固定时间域内所有的信息都同步传输到文明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位于已知宇宙边缘的特别星区多少个时间粒子没有被重视过,在光辉战争之后,这里从来没有发现过未知星域的迹象。 固化在诞生那一刻状态的“故事”核心履行了它应有的职责,在未知存在降临的第一时间发现了没有隐蔽行踪的她,那种不存在于时间刻录之上的对比信息让存储了这个时间线所有历史的计算单元也出现了逻辑宕机。 在深黑辽阔的边缘超星系团中,大量不活跃的星系群形成了环带,完全包裹住了整个星区,基本作用力的异常让所有涉及“方向”的行动都被迫迟缓,就像宇宙的一角在进行慢镜头。 对于已经完成整个已知宇宙星图绘制的“故事”核心而言,新出现的闪耀光源非常突兀,完全没有提前预知到能量爆发的征兆。 在所有观测频道和虚拟频道锁定那处异常能量源时,它只发现了茫茫的星海与集中的能量反应,而无法分析反应的来源。 宇宙仿佛在一瞬间完成了时空的折叠,由更高维度沉降到这里,所有的恒星光芒在刹那成为了线状,而如瀑布一般的、似乎展开了一条时空缝隙的能量倾泻证明了伟大存在的降临。 无尽折叠的璀璨镜面把宇宙的一切映射,而镜子中不断重复的人形剪影宛如时空的轮回。 伦纳德·米洛尔福斯降临了此间,她相位映射到此方宇宙的边缘,再直接折射到文明繁荣的边界,居于时空联系体之内,抬手间镜面破碎与组合。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她的人影重叠往复,镜面开始虚化与衍生,无穷无尽的时空被镜面映射,让伟大的她得以窥见这个宇宙从诞生到毁灭的一切,并鲸吞所有信息潮水。 成百上千万的时空隧道骤然打开,里面飞出的不是迎接她的现实舰队,而是一道道足以湮灭星系团的毁灭能流,那是从过去、现在、未来同时调动的即时反应军事力量。 伦纳德·米洛尔福斯毫无波澜地观测着这个宇宙级文明的战略反击能力,她是时空诞生的奇迹,与亿万光辉球体等同胞一同共享【时间】与【空间】法则的存在,她对于时空本质的理解和支配不是宇宙级文明只靠探索与【飞升】就足以触及的。 角状时空直接被折射至曲线时空,所有宇宙级文明打开的时空隧道都骤然坍缩,无数次级维度暴露出来的一角被拉扯着撕裂,倾泻而出的能量直接在隧道过程中爆发,造成了文明内部星区的大量能源污染,无数恒星系随之熄灭,产生了已知宇宙都可以观测到的爆发。 无数正在向着现实折跃的能量反应在她眼中如黑色背景上的火炬一般明显,伦纳德·米洛尔福斯可以直接映射宇宙的未来,所有会在时空连接体中进行的行为都对她而言没有意义。 无数镜面重叠聚集,时空在无法计数的过去扭曲,所有的折跃都失去了目标,被强行打断了进程,失落在繁星之间。 人形剪影澹去,银白色的光辉骤然消失,伟大的伦纳德·米洛尔福斯离开了此方时间线,重新映射回那个她会被无数种族崇拜的那层宇宙。 伦纳德·米洛尔福斯降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星系边缘,几个行星环绕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太阳运行。 在她的眼中,这个星系从诞生时的星云到毁灭时的爆发,乃至追朔到宇宙初生或者推演到宇宙毁灭,都确凿无疑地映射在她的镜面上。 她没有选择进一步靠近,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颗蓝色的星球,凝望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无尽的时空在她的镜面上映射,作为新生的时空支配者,她只想让自己不过早地陷入盲目痴愚的本质。 伦纳德·米洛尔福斯把所有新宇宙的信息洪流复制,层层叠叠的镜面在宇宙时空中闪烁,一个被她用于完成使命的造物正在诞生。 时空之外的虚无体被完全展开,浩瀚的计算被时空的映射跳过,未来的时空在这个时候伸出一角,为伟大的伦纳德·米洛尔福斯服务。 【崇高的造物主】 【数据修订中,《宙光》核心重载】 【向您致意,混沌将侍奉在您的镜面光辉之下】 【已完全读取任务清单,时空入侵开始】 伦纳德·米洛尔福斯望着晶体般璀璨的虚无数据体遁入虚空,在时空曲线上直达新宇宙的一角,隐匿侵蚀双方的通路,并打开裂隙。 她把无限目光投向多维宇宙之外,注视着终极之门。 过去是伦纳德·米洛尔福斯,现在亦是,未来亦是。 过去在“门”,现在亦在,未来亦在。 同为时空的具现,超乎一切星球、超乎一切时空、超乎一切物质之外的“门之匙”更适合负责凿开封印。 由无限存在和自我组成的存在,没有限制也超越一切的绝对范围,在伦纳德·米洛尔福斯眼中降临,时间随之静止了下来,回归实际的本质。 “银钥之门”存在于所有一切之中,也存在于这个星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之中,此刻在无尽遥远的过去,这颗星球的“门”便打开了,而那时伦纳德·米洛尔福斯也赫然在侧。 超越光与暗的领域,直达难以抑制的太虚,庞大而黑暗的终极之神,那种混沌的力量亵渎着终将磨损殆尽的封印,蒙蔽着一切具有逻辑性质的观测行为。 “现在就等待时间的发芽吧。” 伟大的她如是说。 第一百九十章 隐者 劳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远门,与镇上约好了出发的人们一起,坐着镇里抽调出的牛车,一路风尘仆仆到王都,参加了那场世纪国葬。 当时劳勃就走在那送行队伍里,是周围一大片人里最平凡的也是最平静的,最后望着伦纳德大帝的巨像出神。 他也是人群中最后一批入葬时跪下的,想必前排注意力都在蒙多八世和大帝之棺上的贵族们不会回头发现劳勃这位沧桑老人的举动。 呆滞无神,似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沉浸在对大帝的缅怀中,但望向陵墓关门的一眼,是与平凡外表相矛盾的,诡异的凌冽。 唯有国王身边的灰衣人,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刹那,劳勃就随着零星的、站着的人一起伏下身子,消失在人山人海中,失却了踪影。 劳勃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不在乎王都的繁华,也不像其他来者一样仰首敬畏高高在上的王宫,他没有去看那座双头鹰铜钟,国葬结束后就回家了。 路上过于拥堵,劳勃不在意,老人常常都会嗜睡却失眠,但劳勃躺在耕牛牵拉的大车上,在薄薄一层稻杆子上,于人声沸沸中安然休憩。 没有其他人身上那种明显的激动情绪,他仿佛放下了什么般轻松,心情似天上的白云一般悠然,没有一丝悲情。 劳勃一向风轻云澹,从他口中说的话简略得总是一笔带过,罗亚凭着对父亲的熟悉能在那冷静的嗓音中发现淹没其中的感情。 父亲这一趟远门不会是那般随意,但一概细节都藏在父亲灰蒙蒙的眼中,铁灰色的眸子里的是人生积淀的奥秘,深邃得如时光之井倒映千千万万,唯有水面以下清澈得看去空无一物。 劳勃没有问儿子每每出任务,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些什么,罗亚的过去是能审视出来的,沧桑的益处是看破人心,儿子对父亲而言没有秘密,而几十年岁数代差让罗亚并不了解父亲的过去。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劳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这让清简出尘的老人有了些烟火味,也像本应是山野之人的他少了些往常的大气风骨,而多了点猎民的精细和……杀气。 罗亚被父亲打发出门,他去不远处的清泉那打水准备烧开泡澡,刚走几步他就遇上了邻居马里奥叔叔,林子里大家都住得稍有点距离,能这样碰上,显然马里奥是主动来上门的。 马里奥踏上碎石嵌着的泥坡,秋天的落叶在脚下作响,罗亚跟之前一样,挥挥手就算打呼了,两人问候几句就朝相反方向分开,罗亚去打水,马里奥则放缓脚步,可以说是一身魁梧而下脚无声,在门前的空地上,他亦步亦趋。 马里奥立定在门前,是标准的军姿站立姿态,他没有伸手敲门。 “进来。” 马里奥推门而入,默默地关好门,转身面对劳勃,右手成拳捶击左肩。 劳勃挥挥手,“不用多礼了”,马里奥依然保持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站得挺拔如松,如平素那个和善敦厚的农民判如两人。 现在在劳勃近前,他庄严肃穆,没让一丝活泼泄进这个圣洁的小屋。 多少年了,马里奥没有改过来原来的习惯,像是已经把这份称呼和姿态刻进骨子里,怎么也忘不掉了,或者说,他依然固执地选择牢记,拒绝放下前半生的记忆。 劳勃拿顽固的马里奥没什么办法,他自己本身也没忘却什么,只是深深地埋在心底,像是一个人把记忆放进一个空心树桩,再挖土砍去所有枯根,最后填埋在不起眼的角落。 所有企图忘却的人一样,他也摆脱不了过去的纠缠,因为人都心里知道它就埋在那里,时间过得愈久愈不敢去回忆,不能想象它在土里变成什么样子。 罗亚提着木桶进门时,看见的是父亲正和马里奥叔叔对饮,装酒的那个漆了黄色的木桶是放在柜子角落,从来不让他喝的,从来他只有看着两人一起饮酒时才见父亲拿出来。 劳勃和马里奥推杯换盏,罗亚是看不明白两人举杯时抬杯示意的涵义,他转头拿过换洗的衣服就往里间去了,不一会儿脱下的衣服被他从门缝中递给了父亲,那些都是沾染了死诞者科林血液的衣物。 劳勃一手拿着酒杯,接过衣服叠好,放在那个树桌上,马里奥掏出他早想到的带来的物什:几块松香、几截树枝、几片草皮和一瓶鲜血。 劳勃把所有东西一齐带上,饮着酒的马里奥毫不掩饰地投入全部关注。 劳勃把衣服放进纹理血红的木盆,把泉水和那瓶鲜血一同倒入,开始跟平常洗衣程序一样揉搓,缕缕青雾从盆中溢出,盆中血液全部沉底。 随着老人手上的动作,润浸衣服的部分有气泡冒出,泉水肉眼可见地化作深灰色,咕噜噜地像是即将沸腾,剧烈反应无声无息地发生着,外放的唯有单调的冒泡音。 劳勃捞出衣物,手掌心扶过,已经没有了血迹,他打量了一会儿面料,就把衣物放在已经架好的铁架子上。 柴木也已经堆成篝状,他把那些松香、树枝与草皮扔进去,手在上空一抚,烈焰燃起,火蛇自在地吐出火舌舔着木柴,青烟直上,蒸着湿透的衣服。 他走回桌边,伸手在酒杯里蘸了蘸,一弹指尖,酒液飞入火中,顿时激起更加狂暴的焰火,焰色由黄转红,浓郁到火光似霞云满天。 升腾的烟气无风自旋,一声哀嚎回荡在小屋内,但没有传出这一个房间,马里奥浑身肌肉绷紧,而劳勃显得澹然自若。 他坐回位子上,端着酒杯看火焰有灵性地舞动,小小的火焰漩涡生成又泯灭,火光里他的眼神迷蒙似徘回林间的旅人。 默然不语地等了一会儿,他起身把洗衣盆里的液体泼进火里,火焰熄灭,瞬间最后的烟气全部涌入衣物,再突然爆发,小小的风暴短暂地光临屋内,旋即归于平静。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亡 [盲目,痴愚,疯狂,癫乱,无序] [人类,你们是否想过自己足下土地的过往,在那漆黑的历史深处,是否会有无垠的未知与神秘] [世界遗忘了遥远的年代,漫长的时间将昔日埋葬] [然,旧日昔在,旧日今在,旧日亦将永在] [人类窥见无形无实之形体,而旧日不在人类所知之空间,而在诸空间之中] [春夏过去是秋冬,秋冬过去亦是春夏] [世人统治旧日曾统治之世界,旧日亦将统治世人所统治之世界] [耐心等待,旧日将再度支配一切,直至诸空间的初源,新土地发生] [现在,年轻的新世人类,你是否做好回归旧日的准备] [群星的牢笼正为新世界打开大门,在疯狂的沉沦之前,你是否听见了理智崩坏的乐章] …… 望着镜面里自己的倒影,那个黑发黑童的样貌仿佛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无尽时空在她眼中跳跃,一颗名为“莫洛·萨”的星球映入镜面,在这个宇宙一角,文明是这么命名的。 蔚蓝色的外貌,代表了海洋占据了大多数,而郁郁葱葱的颜色,证明了这个星球生命繁荣。 几个低轨道卫星环绕着莫洛·萨,到了晚上,朦胧的月光会让这颗星球上的古典诗人们更加多愁善感,她是知道的。 在彼时彼刻,悠远的梦呢在她的故乡激荡,所有人类的梦境里,意识的孤岛们承受着漆黑潮水的冲击,粘稠里触手游弋的海水,正在缓缓淹没心灵的沙滩。 时空的权柄在这里肆意上扬,星河级文明在此立下的屏障随之悄然瓦解。 在莫洛·萨的秘密宗教中,死灵信徒得到的祈祷回应在此刻无限放大,许多狂热信徒直接在白日入梦,见到了梦寐以求的永恒之土——尹楠星,也从此成为这座永眠宅邸里飘荡灵魂的一员。 “我们在星空中的尹楠,愿您的名受显扬,愿您的国来临,愿您的旨意奉行在莫洛·萨,如同在尼古拉·尹雅洛法。”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从旧大陆到新大陆,所有的死灵信徒向着虚假之天控诉封印的不公,教徒们手持着秘典祈祷着尹楠星在夜幕中冉冉升起,所有虔诚的教徒都将一起去打开那背后沉睡着死灵帝国的巨大石门,恭迎亡者苏醒并再次支配世间,为世界带来永恒的安眠。 不仅仅是遗忘了自己使命的宇宙人族,那些在新大陆生存的、由星河级文明将其放逐至此的罪犯种族也诅咒着“现实减弱,神秘增强”的箴言,诅咒着所有尹雅洛法河系的文明都必将再次面临死灵天灾的恐怖,并永恒地沉眠于苍白之地。 反言之,旧日低语只能完整地出现在灵感天生较高的人类心灵的浅海,对现实的固有认知会保护平凡的人类们远离直视真实世界的疯狂。 但,屏障打开了,自此之后,人们将与噩梦相随,与旧日同行,昭昭烈日也无法给予心灵的安宁。 从源初火山的喷发,到大陆板块的分崩离析,绿色覆盖又消失,莫洛·萨的所有过去、现在、未来都在伦纳德·米洛尔福斯的镜面映射之中。 从远古的生命星球到“大封印”时期的死灵陨落,现实孔隙仪在这里构筑出“虚假之天”,而第一任人族守护者在星河级文明的帮助下把所有的死灵残渣倾倒在这个改造出的“星际监狱”,付出的代价只是允诺让星河级文明在这里关押罪犯。 对于这个生命星球而言,宇宙文明的所作所为是自私而暴虐的,对于被放逐到这里担任起守陵人使命的星际人类而言,崇高的圣职是随着时间磨损的沙砾。 在此之时,莫洛·萨这颗星球未来的分支开始收束,因她而起的旧日之潮占据了时间枝杈的大多数。 伦纳德·米洛尔福斯如同耐心的园丁修剪枝叶,让所有时间为她需要的未来让开道路。 无穷镜面层层叠叠闪耀的人形剪影是完全的概念体,不过是以文明的理性可以理解的形式呈现在现实维度中的一种投影,认知滤镜会过滤掉很多真实。 在她身旁,一团不断翻滚溃烂的巨大云雾,一时聚合成骇人的身体器官,黏滑的黑色触手,滴着黏液的巨口或是扭曲勉强可以成为“羊”蹄的短腿。 这位的权能也在扭曲伦纳德·米洛尔福斯,而镜面闪烁着时空的轮回,所有一切都不断地回归过去,保持着她们之间的距离。 不可言说的嘶吼声在寂寥的太空中传播,而伦纳德·米洛尔福斯不为所动,只是注视着缓缓向着旧日角度坠落的故乡,表示没有和那位“母亲”繁殖后代的欲望。 她的视角在无限时空中得到映射,而此刻的意识却聚焦于故乡的一处小小的森林木屋,不可避免地看见这处森林在造山运动之后的生长与风沙侵蚀之后的生命轮回,然后看见时空连接体的无数角落中,一位父亲正在教导儿子。 劳勃把苍老有力的手掌放在儿子头顶,抚摸那旺盛杂乱的鬈发,“儿子,莫洛·萨孕育的孩子,我们来自星空之外,星海之间,我们从未超越过自然,我们遵循着丛林法则,我们守望着死亡,我们陷入死亡。” “孩子,兽,在野外的才是野兽,在牧场里就成了牲畜,它本可以用角、用牙撕开人的喉咙,对本是它们猎物的人类畅快地吮饮鲜血,而它们没有,一代代被驯服,从小养起教它们顺从,告诉它们,谁能最好地承受那温和的轭,就能待奉得最好。” “下洛林的人死了,我们还活着,死亡是平等的,不是我们顺服而免遭灾祸,而是我们抗争而适者生存。” 倒悬的黑色陵墓在尹利亚大森林的上空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流淌的灰幕掩盖了劳托镇的土地,而苍白色的大门正在破碎的虚假之天下缓缓打开。 燎原的黑色火焰从森林之间骤然燃起,灼烧着灰雾,燃烧着死亡。 “死亡,降临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动荡的战局 对于虫族而言,战争不是目的,而是进化的食粮。 红蚂蚁会对黑蚂蚁的巢穴发动远征,掠夺它们的幼虫作为未来的奴隶,这是战争虫族在低等生命之间的体现。 宇宙虫族是天灾种族之一,每一位主宰之间通过精神网络这个海洋联系在一起,而不同的虫族的生理结构、社会结构、种族理念都不尽相同,但是进化与战争的原始本能刻写在每一只宇宙虫族单位的基因。 为了进化,为了更高层次的生命境界,宇宙虫族往往不会表现出文明的特质,它们通常不会在乎外交领域,比之宇宙中那些种族洁癖或者灭绝政体的极端排外文明,虫族的立场永远令人捉摸不透。 尼奥洛斯在上一场复仇战役中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不仅仅是虫族战舰和行星虫巢的战损问题,还有吞噬了整个恒星系有机质和大量无机资源得来的生物能与原料储备大幅度下降的问题。 如果尼奥洛斯领导的虫群是一股类似佣兵城邦的自由军事团体,他本来不应该贸然加入两个强大星系级文明之间全面战争的前线,这是非常大的战略风险,并且没有任何有足够价值的回报,是一笔血本无归的买卖。 然而,尼奥洛斯是宇宙虫族主宰,他的意志即是虫群的兵锋所向,蒙受的战损足以让思想钢印部队都退缩的时候,虫群依然会奉陪到底,在主宰下达命令之前,不死不休。 作为一个高等智慧生命体,尼奥洛斯不是那种不顾后果的战争狂,反而在强大的生物大脑计算之后,他认为这种战役能为自己的虫群带来不菲的益处,这是战略转移去往其他低等生命星球大肆毁灭与吞噬生命体这种量变不能比拟的。 另外一方面,在这场不期而遇的战争中,查尔斯文明本就是尼奥洛斯的血仇,继承了前身的身份,现在的尼奥洛斯不会介意去给这个帝国带来虫族的怒火。 星际之间的战争规模是庞大的,哪怕是最底层的星系级主权文明,它们之间的全面战争,战略纵深动辄上百个恒星系的范围,而动员的星际资源更是需要大量低重力提炼仪器在资源星系深耕数千年,需要大量工业区划星球上面的巨型合金熔炉日夜不休地散发着热能辐射。 以尼奥洛斯眼前的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之间的战争为例,在战争开始至今,三方势力在黑山星系之间混战已经形成了覆盖小半个恒星系星云的金属残骸,战舰群之间的迂回打击已经需要提前破开熔融海洋一般的障碍。 星际战争总是会出现这种场面,任何一方都已经习惯伤亡,尤其是马克斯韦尔这种大量豢养仆从军的奴隶公会盛行的星际帝国。 战争的基本形式让两个体量庞大的敌对方会习惯性地以从容的态度投身战争,双方都清楚:这场全面战争的持续时间会很长,同等级文明之间的星际战争就是综合国力的碰撞,对于这场战争,它们有的是耐心。 这点给了尼奥洛斯参与第一次大规模星际战争的机会,也是在战争中获得进化食粮的机会,非常难得。 对于低等生命星球的吞噬大多数时候只是一种补充营养和储备能量,就像一阶时期的尼奥洛斯选择毁灭并吞噬一颗生命繁茂的星球“玛·戈多”来恢复元气一样。 这个过程很难让虫族在进化道路上迈出坚实的下一步,在玛·戈多的战争中,尼奥洛斯丰富虫群的基因资料都来自另一个主宰——“芬德尼尔” 宇宙虫族总是痴迷于战争扩张,在星际社会看来就是战争侵略性旺盛,而高等文明都知道:虫族的基本逻辑是一切为了进化服务,战争只是外在的手段。 尼奥洛斯毫不犹豫地乱入了这次战争,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现有的力量不足以正面撼动两个星系级文明,尤其是与“斯洛克坎达”舰队激战和为了打开奇点而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 正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力量不足,尼奥洛斯才知道交战双方不会第一时间就统合矛盾地把炮口都对准自己,两个基本利益冲突的帝国之间不存在这种默契和信任。 经过了【进化工程师】的职业等级升级和对【微观】法则的参悟与应用,尼奥洛斯麾下的虫群在生命形式上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生物科技的奇迹让虫群的每一个构成单元都具有了向下兼容的空间,换而言之,就是每一个细胞都拥有了更强大的生命力,乃至智力。 这种科技类似于【再生舰体组织】,在四阶知识【自律微生命逻辑】的加持下,尼奥洛斯的虫族同时拥有了向着“不灭”和“知性”靠拢的趋势,表现出来就是更难以杀死、生命值恢复速度惊人、能量储备上限提升,以及在突变道路上的“敏感性”强化。 尼奥洛斯为每一个虫族建筑和虫族单位都配备了精简的【突变系统】,完善的生物结构与原有模板融为一体,没有一点点排异反应,这完全得益于【微观】法则让尼奥洛斯拥有了对基因更精细操作的能力。 “玛·戈多”这座行星虫巢在虫群舰队的拱卫下,在黑山星系的熔融金属海洋里面横冲直撞,三足鼎立的战局让大量来自查尔斯和马克斯韦尔方面的火力落在了虫族这边,一时间“玛·戈多”就像是顶着一个熔融伞盖切割着贯穿星系的激光线,像是一颗在蛛网上层层下落的露珠。 随着战争进程的深入与加剧,强大生命力的行星虫巢也渐渐出现了明显的损伤,蠕动的地壳不时出现凿穿上地幔的巨渊,而具有了半生命化的土壤与岩石尝试修补这些漏洞,血肉也在高速增殖,各种增生支系在维系着这座行星虫巢的稳定。 这个毁灭与新生的过程把源于生物根本的艺术体现得淋漓尽致,由于尼奥洛斯已经掌握了细胞层面的知性智能,万事万物的生命形态都在这个增生的过程中得到显性表达,【基因塔】中的所有兼容基因都有获得表达机会的可能性。 宛如一场规模浩大的血祭,可以看见那些在强力的战舰导弹轰炸和激光武器贯穿之下,缝缝补补的血肉地层上面,千奇百怪的器官挂在蠕动的肉壁: 长满羽毛的眼睛、肿胀流脓的大脑、花包绽放的繁衍器官、蛔虫模样的手足…… 对于外人而言,这种形象元素的堆叠足以污染精神与理智,而对于虫族而言,这是生物基因的狂欢,无数突变的可能在这场献祭的实验中得以实践,完美的精细操作不仅收集了所有数据,在更微观的层面扩展了更多可能,就像盘根错节的树根。 虽然付出的代价是“玛·戈多”在核心火力圈吸引了大量火力,但是尼奥洛斯认为,就像无数生命细胞的迭代产生了癌变的可能,而生命的消逝与新生也会带来进化的转机。 仿佛这场战役还会持续很久,仿佛生命的狂欢延席还远远未到散场的时机,但是在那种旧日呢喃声响起的时候,尼奥洛斯恍忽间回到了被知识追猎而理智混沌的时候。 如果说虫族的乱入是给战争的柴堆加上了一把火,那么“死亡”的归来就是把焰火洒满整个大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灵之息 真正的【死亡】值得敬畏,尼奥洛斯是知道的。 不论是寰宇企业通过支配死亡员工的神经系统完成损失人力资源的再分配,还是繁星之间的众星坟冢爬出来死而复生的亡者,这些都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作为一种底层概念,【死亡】赋予了宇宙长时间稳定的基础,就像是自然界中的分解者,无声无息、默默无闻,将不活跃的能量归还,以此孕育出更灿烂的生命。 生命应当永不停息,就像流动的活水,永远生机盎然、清澈见底,而停滞必然带来沉淀,而沉淀会滋生黑暗,黑暗孕育【腐败】,之后便是失去了【死亡】带来的折磨,永生永世朝着死亡坠落,却永远达不到终点,无休止的衰弱与苦痛。 为了宇宙的稳定,时间与空间也会面临死亡的终局,在某些时间域,衰老的时间会逐渐萎缩消失,让一片小范围的宇宙回到静止,而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空间的退化。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最终结果就是宇宙极微小的一部分死亡,换来新宇宙域的诞生,就像是细胞生命体的新陈代谢一样,无论老幼与否,总有细胞正在衰老与走向死亡。 在所有看似摆脱了【死亡】这个终极规律的现象里面,只有“太空死灵”这个天灾种族真正钻了【死亡】的漏洞,这个种族的特征就是无时无刻的“腐化”效应,仿佛一种入侵宇宙的病菌,污染着健康稳定的宇宙域,让周边地区失去【死亡】这个规则,陷入【腐败】的痛苦泥沼。 宇宙人族同样是一个分布广泛的种族,在整个星际社会中占据了重要地位,虽然不同星域的人族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血统分化,例如克利夫兰文明那种生有额头竖眼的亚种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大抵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统合在“宇宙人族”这个大旗之下。 宇宙人族的血脉等级往往层次不齐,在“玛·戈多”上面的地表级人族如果沾染了一点点“腐化”污染,最大的可能是当场种族概念崩溃成为怪物。 那些幸运地活下来的人,他们被迫与【腐败】共处,会转化为一种长生者,看似不死不灭,实则身体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干瘪,肌肉萎缩、骨质松散、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形容枯藁,行动迟缓。 这些长生者求死不得,偏偏无论如何都等不到死亡带来安宁,直到凄惨得不成人形,宛如噎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不断的干尸,最终往往会为了寻死而精神扭曲。 这就是“腐化”的初级形式。 在宇宙中,所有天灾种族都没有统一的外貌特征,宇宙文明公认的辨认方法就是分析意象,有些太空死灵王朝的表现形式是活体金属组成的骷髅,而有些太空死灵干脆就是类似凝液的胶体,但是它们都会带有强烈的“腐化”效应。 宇宙很大,文明很大,宇宙虫族会有一个个千奇百怪的主宰分支,太空死灵自然也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在一个太空死灵王朝里面往往有一个类似于皇帝的存在,兼任统治者与大祭司。 宇宙虫族总是会表现出极端的集中现象,所有虫族都是主宰的延伸,主宰就是虫族本身,而太空死灵的组织形式更类似于君主制的人类国度,皇帝是最大的贵族,头顶冠冕享受权力,同时也不能背叛自己的阶层。 天灾种族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在整个黑山星系的战场上,尼奥洛斯是第一个发现太空死灵的参战方,那种陈腐的味道再显然不过地表明了它们的身份。 这种味道很澹,很快就稀释得无影无踪,就像是打开罐头的那一瞬间释放的气体,在太空的深层空间中迅速扩散掉了,而尼奥洛斯敏锐地嗅到了这个天灾种族一闪而逝的气息。 在打开奇点之初,主宰就已经退出了和利维坦的合体模式,对于虫族而言,身体只是承载主宰意志的一种生化殖装,尼奥洛斯培育了一幅完美和谐的战斗身躯,并不意味着他会被自己的载具所束缚。 现在主宰不需要走上战场,利维坦作为虫族舰队的旗舰加入了战场,而泰坦克利修斯也随之怒吼地离开“玛·戈多”的虫巢器官,在黑山星系的广阔天幕中肆意地杀戮。 泰坦凭借着自己超高强度的肉体,以一种海战撞角战术的方式直冲冲地撞上一艘又一艘战舰,瞄准的都是战舰的能源核心,让先进的保险系统没有任何的发挥空间,在半熔融态的情况下骤然殉爆,破片状的金属残骸对于马克斯韦尔帝国的密集型舰队就是一场中心开花的导弹风暴。 尼奥洛斯身处“玛·戈多”行星虫巢的深处,对于主宰而言亲上战场总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尤其是他现在没有制作任何备用殖装藏在宇宙的各个角落等待复活。 行星虫巢这个大目标吸引了相当数量的集火,主宰本身就想借助这种高密度的打击来完成进化实验,所以无论整个星球在炮火中怎么地动山摇,沐浴在【月之律法】辉光之下的尼奥洛斯都安之若素。 现在主宰闻到了“太空死灵”的气息,同为天灾种族,他自己没有那么在乎这个河系多出来一个竞争者,但是基本盘在这个河系的文明们不会这么想。 前一段时间看见一个强大的生命体在黑山星系的战场中间闪耀,为了阻止泰坦克利修斯的游击破坏行为,同时不启用大范围控制装置影响自家战线,那个来自查尔斯帝国一方星堡的b+级个体与克利修斯撞在了一起。 尼奥洛斯在对查尔斯帝国的复仇道路上没有放过掠夺来的内部资料,不论是从当初那个研究基地的数据核心还是贸易港的计算中枢得来的,他都可以从宣传资料中找到那个名为“巴德”的帝国元帅,想来就是那个正在和泰坦捉对厮杀的强者。 “太空死灵”的气息就像是滴入大海中的浓墨,尼奥洛斯可以如此轻易地察觉到就代表黑山星系这个战场可能离那个污染源并不是很远,起码不会隔着一个河系旋臂。 恒星系内部披挂着辽阔的死亡披风,其中很多生命的陨落都要归咎于尼奥洛斯的实验兴致,而这位主宰在“太空死灵”出现的背景中静静欣赏着两个肉体强大的生命在星空中强有力地打击着对方,就像欣赏着一场精彩的武打戏。 无论“太空死灵”与“宇宙虫族”的组合会怎么让河系内的文明出现创伤应激反应,尼奥洛斯都不在乎。 进化之路漫漫,在战争的血泪之间,总要多点戏剧化来丰富生活。 毕竟,宇宙很大,生命很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潮水汹涌 太空死灵王朝曾经为尼古拉旋臂送上了沉重的苦难。 作为尹雅洛法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遥远的年代里,有一个繁盛至极的星臂级文明把尼古拉旋臂作为家园与疆土,那时候,现在的克利夫兰和劳瑞安都是一个旗帜下的臣属。 双方的战争喋喋不休是因为法理上的纠缠,漫长的血缘历史让克利夫兰和劳瑞安之间互相有对方的强宣称握在手里,这源于当初那个星臂级文明在其中的协调与撮合。 或许那个强大的文明不会设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盛极而亡,一朝毁灭在“太空死灵”的手中,而自己的臣属后代继承了遗产,在自己的尸骸上建立了两个超出规格的星团级文明,瓜分整个尼古拉旋臂。 当年那场旷世战争同样也是星臂级文明的泣血之战、灭国之战,上级的星河级文明和周边的同僚都为之伸出援手,因为这些文明都清楚天灾种族的破坏力,没有放任舟船的一头沉进江里而自己坐在另一头嘲笑破洞在邻居那里的道理。 作为继承者,克利夫兰和劳瑞安在镇压“太空死灵”这件事情都有默契,他们同时负有看守“狱”的责任,这是他们共同的使命与生存的基石。 当年星河级文明在尼古拉旋臂制造了一道对于低等文明来说不可逾越的屏蔽场部署在一颗生命星球的表面,把大量无法处理的太空死灵残渣封印在星球内部,两者深层次的结合让污染无法释放出来,直到行星自然衰亡的一天。 那颗名为“莫洛·萨”的行星没有进化出智慧种族,不属于泛宇宙初等文明保护协议的规定范围,上级文明对这颗星球没有任何顾忌,虽然自然诞生的生命行星在宇宙中的占比很少,但是比起太空死灵的生死威胁来说,没有文明会在乎一颗行星的死活,任其自生自灭。 作为简单的利益交换,一部分难以处置的星际罪犯种族被流放到了“莫洛·萨”,换取尹雅洛法河系内部稳定度和宜居度的稳步提升。 太空死灵王朝的本质是逃脱了【死亡】法则束缚的灵魂,星河级文明没有灭杀干净的办法,但是比起处理文明内部的死灵残渣,对待完整的太空死灵的方式上,手段则更为决绝。 在尼古拉旋臂的边缘星团之外,星河级文明把太空死灵王朝驱赶到了寥无人烟的死寂星域,那里没有支撑一个文明生存的工业土壤,仅剩的一些资源星球都被临时粉碎成矿物带走,只剩下一个可以让生命绝望的空间。 星河级文明在那里制造了一个时空监狱,大幅度改变时空曲率并且修改光速这个宇宙常数,所有企图穿越屏幕的物质和能量都会出现在监狱的另一头,这里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小宇宙。 光子都在里面慢了下来,意味着所有以正常光速为参考系的物质都会退化,为了适应低光速的环境,文明被迫的固步自封和环境限制必然带来严重的退化,而这个墓地没有爬出来的可能。 面对成了气候的天灾种族,再怎么戒备都不为过,哪怕过去了上千万年,那道“厄德尔斯之壁”都享有最高等级的战略优先权,作为屹立在时空牢笼之外的文明防线,那里常年聚集着尼古拉旋臂最先进的卫戍舰队,那道壁垒的永恒不破已经成为了广为流传在尼古拉旋臂星际社会的信仰。 尼古拉旋臂内部分布有大大小小的“狱”,这些介于完整太空死灵和纯粹污染性残渣之间的“囚犯”被封锁在“狱”里面,大多数由龙族看守。 在尼古拉旋臂之外,那座龙岛也在针对太空死灵的战争之中损失惨重,无数纯血龙族陨落在战场上,没有归乡安葬的机会,而是侮辱荣耀地被太空死灵重新唤醒,成为了骨肉相向的尖刀,咆孝于星际之间的骨龙。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年的龙岛族长,那位虚空龙皇亲身降临战争前线,为太空死灵王朝的立方体战舰带来了【死亡】,那种虚空维度直接碾压过去的绝对暴力让太空死灵损失惨重,也是战争的重要拐点之一。 查尔斯帝国作为后进,文明疆域里面没有“狱”,而它的邻居米契尔联合体则负责看守着一个大型的“狱”,一位尊贵的虚空龙已经在那里近乎耗费了自己的整个壮年。 黑山星系作为几个文明星域的夹缝,它同时是查尔斯帝国和马克斯韦尔帝国的边疆,也是米契尔联合体的边疆,而后者离另一边占据了威灵顿星团和蒂沃利星团的劳瑞安帝国更近,双方也具有深刻的贸易往来。 不幸的是,米契尔联合体的“狱”位于源海,而源海所在的星球同时与克利夫兰帝国和劳瑞安帝国很近——离“莫洛·萨”最近的“狱” 那座监狱的封印被撕开,首当其冲的不是距离近的文明星球,而是米契尔联合体里面的“狱”,太空死灵作为一个天灾种族享有超越文明理解的共鸣联系,泄露出来的死灵残渣的气息足以引发源海“狱”的暴动。 哪怕身处黑山星系,哪怕战争正烈,尼奥洛斯都可以听见那声愤怒的咆孝声在虚空维度的衍生层传播,作为能够利用幽能的天赋种族,主宰可以轻易感知到那种强烈的情绪。 在美轮美奂的源海,不论是生活了一辈子也不曾去往太空一趟的原住民,还是来来往往从事着贸易与旅游业的商人、工人或者游客,他们都不会知道自己足下的土地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们本该是无辜的,“狱”在一任任看守的上千万年里面都没有过暴动,他们却遇上了,就好像看见前面一代代人都安稳地过完了一生,哪怕会有文明战争的天灾人祸,但总归是平安喜乐的,好像他们也理应享有这样的一生,认为自己也会和前面一代代人一样幸福。 在源海的“虹河”绝景之下,漆黑的深渊淹没了所有的美好,腐败的气息弥漫到了清水之上,所有的海洋与生命都开始失去死亡的概念,沦为“不死”的奴隶。 一切的善于美都好似凋零在污泥之上的花瓣,它曾经在花期无限绚烂,极致的瞬间却是腐烂在花朵之下的那一刻,连时光也愿意留恋的美景被泼上了污染的黑。 宁静的海曾经像一位温柔的母亲承载着孩子的卷恋,为他们送上悠扬的涛声与和煦的暖风,现在却从根底里弥漫起痛苦的灰色,海水被污染,母亲被玷污。 虚空龙翱翔于天际,无可匹敌的身影破碎着浓郁的邪恶的黑雾,它的怒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