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万福》 第一章 燕予苍:江家的小姑娘,我是当朝景… 国公府后花园 “扑通”一声,水面激起巨浪,寒水从口鼻大量涌入,压迫着胸腔,一阵窒息感直冲天灵盖。 她要活!她不想死! 迅速憋气,手脚并用划水,渐渐露出水面,爬上岸后,江白瑜失神地望着四周。 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时假山后面跑过来一道人影, “姑娘!你怎么落水了?” “含巧?”江白瑜霎时间愣住,含巧不是投靠了大舅母后赏给了世子为妾吗? 而此时的含巧还梳着双丫髻,身着国公府统一的绿色褙子,扶起江白瑜,“姑娘可别叫人瞧见了,今日外客多得很,婢子扶您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东暖阁倒是常备着女子的的衣衫——姑娘这是怎么了?一动不动的——” 江白瑜猛然顿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厉声打断含巧,“今日是几月初几?” “姑娘糊涂了,今日三月初三是老夫人的寿辰啊!” 江白瑜瞳孔猛缩,她重生了! 那年也是三月三,她不慎落水,之后含巧带着她去了东暖阁换衣,遇见醉酒的二公子,与他纠缠多时,她以死相逼之际,偏偏大舅母带着宾客齐齐出现在了东暖阁。 从此,她声名尽毁,而外祖母不信她露出来的守宫砂,更不愿意她削发为尼,将她塞进了小轿,抬进二公子的院子。 到了冬天的时候,她的这些“亲人”早已经夺取了她当年带进府里的财产,却一剂药,一碗粥,都舍不得给她,更遑论来看她一眼到底是生是死。 而自己身体也迅速枯朽,最后活活冻死,再一把骨灰扬于天地间! 思及此,她感到如坠冰窟,以至于她整个人抖成了筛糠,满含仇恨的眼睛盯准了含巧,一股杀意爬上眉头。 杀了她!杀了她!!! 脑海里一道声音不断地循环,催促着她动手,催促着她报仇! 快杀了她!!! 含巧的搀扶中明显地急不可耐,几乎是架着江白瑜踉跄而行。 “姑娘,你你你怎么一直盯着奴婢呢?”含巧眼皮重重一跳,莫不是自个儿露出了马脚?不对啊,自己小心谨慎,表姑娘落水也是提前在岸边抹好了油,弄松了石块的。 江白瑜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紧张,她此时还不能暴露,别人害她,她得以牙还牙,绝不做前世的孬种! 害过她的人都得付出代价,哪怕是亲人! 一个不留! 江白瑜拧眉,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你抓得太紧了!” 她可真是傻!这么明显的叛主贱婢,她上一辈子怎么就没发现! 含巧这才讪讪地松了力道,心里埋汰着表姑娘怎么这么多事?不就是抓得紧了吗?果真娇气。 片刻后进了东暖阁,迎面而来的暖意中夹杂着些许香气直冲而来,江白瑜一阵恶心,极力控制着鼻息。 外祖母家非但不是她的庇护,反而群狼环伺,用这种东西来毁掉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 含巧就要离去,“奴婢瞧这四周也无人,姑娘先在这里换身衣裳,奴婢去喊青夏姐姐拿披风和暖炉过来!” 只要将这件事情办好,她就能去伺候世子爷,到时候荣华富贵…… 而她正欣喜的当口,被江白瑜一把抓住手腕。 “别急啊,我的好含巧——” 寒意顺着葱白玉指传来,直透骨髓,一个寒颤打起,含巧慌张抬头,撞进了一双比毒蛇还冷幽的眸子,仿佛蛇信子在冲着她昭告着危险。 “姑娘,你放开我啊!我……” “放开你?”江白瑜反问,她苍白的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寒霜,幽亮的眼睛突兀地可怕,浓浓的恨意逐渐涌上来。 “你在说笑吗?” 含巧急得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双腿哆嗦着,害怕的情绪将她淹没,直到脖颈上一记掌劈下来。 江白瑜不敢在东暖阁多逗留,绕着小道就要回去。 身后一抹玄衣的男人俊美无俦,早已盯了她许久,抿抿笑也紧跟了上去…… 大舅母可真是煞费苦心,这一路上的人早已被早早打发。 只要穿过眼前这条走廊,再过一道垂花门,便是安全了,江白瑜那颗快跳到嗓子眼的心就要落下,但那回廊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双手,以雷霆之势捂紧了她的嘴鼻! 另一只手将她狠狠拽进门内,倾身禁锢住她。 男子的气息如山一般压下来,“嘘,别出声!” 江白瑜脸色煞白一片,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人她记得异常清楚,就是前世那个张扬跋扈,贪财好利,在她死后夺取了她别院财产的恶毒男人! 景王,燕予苍! “别这么看着我啊——”男人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微挑。 薄凉的唇扬起一个笑,自带风流韵味。 他啧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受惊的人,“还是说,你认得我?” 江白瑜惊魂未定,在燕予苍慢慢松开力道中颤抖着否认了这件事,“不……不认得。” 燕予苍眸子微眯,将提前想好的的话倒豆子般脱出。 “听说你是扬州首富江家的女儿,幼时便善贾,算的一手好帐。 与我做一桩交易如何? 我帮你在人前作证,你帮我查清我名下的一笔账—— ——你若是拒绝,我便要叫了,引来了人,毁的可就是你的名声。” 燕予苍身高腿长,只要一低下头,就能窥见她的容颜。 面容姣如白玉,更显得眉眼秾丽,一颗红宝石色的泪痣点缀,冷艳又妖冶! 此时她发鬓湿乱,卷翘的睫毛上莹莹水珠滑落,混合着颊侧的水痕,蜿蜒进修长的脖颈里,纵然如此狼狈,她也不曾惊乱,快速权衡利弊后做出决定,“好”。 这个人…… 她惹不起…… 她见燕予苍的手伸了过来,浑身颤抖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状,“你做什么?” 素手缠青丝,一股暧昧的气息弥漫在两人间,只听得他道, “”帮你烘干头发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语罢,他玩味地勾了勾笑,荡漾着痞气。 “江家的小姑娘,你不认识我,那我告诉你,我叫燕予苍,当朝景王。” 【作者题外话】:食用指南:本文架空~男主王爷燕予苍,女主商女江白瑜,(三重生,男二含有火葬场) 【冷艳小财迷女主vs骚包假纨绔男主+甜宠+死缠烂打的爱情】 欢迎收看当朝景王的死缠烂打、胡搅蛮缠的漫漫追妻之路 第二章 众人捉奸 宴会上觥筹交错,女眷这边大都陪在老夫人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听说贵府有一位花容月貌的表姑娘,不知许配人家了没?怎的没见人呢?” 老夫人一摆手,假做嫌弃样,“什么花容月貌,那都是人胡诌的,勉强能看得过眼罢了。她啊,喜静,这里闹得慌,我便叫她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 婚事吗?她还小,不急,老身还想她多陪两年呢!” 还小? 都快十八的人了,若是平常女儿家,十一二定下婚事也是有的。 这江白瑜已经守孝快三年了,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 听说当年江母,也就是嫁出去的国公府长女,很想让表姑娘嫁回她的娘家,可惜这事也没个准确的说法,不久人便去了!江父把女儿送上京华,几船银子器物装得满满当当,全都抬进了国公府。 不愧是从高祖时期就家财万贯,又一连几代都坐稳扬州首富这把交椅的家庭! 而江白瑜作为江父唯一的孩儿,当做接班人一样培养的人物,八岁崭露头角跟随江父天南地北跑生意。十岁兵不血刃拿下丝绸、茶叶、瓷器三大供给资格,自此声名大噪。十二岁查出江南田税案的真情,轰动朝野。 快十五的时候,江父海上遭了难再也没回来! 江白瑜便自求守孝三年,这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当然,这里面的内情很多,据说啊,无论是哪个达官显贵来提亲,通通被挡了回去! 一众意味不明的眼光冲着大夫人赵氏看去,啧啧啧,到底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给定亲,这不就是给自家儿子留着呢吗? 可到底是真心疼惜小姑娘没了爹娘,还是有别的心思,这可就说不准喽。 大夫人赵氏心中冷冷一笑,什么劳什子表姑娘,不过是没了亲爹亲娘的小杂种。等今日一过,看她江白瑜怎么丢人! 她早早地做好了打算,当初江白瑜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带了几船的财产来到京华投奔外祖母一家,眼看着二房三房都明里暗里地示好拉拢,她这个当嫡亲大舅母自然是使出了十二分手段,才让江白瑜与她最亲近。 她又掌管着家里库房的钥匙,这么些年是将那些财产当作了命根子。 可老夫人不顾她的意见,一门心思要把江白瑜娶进门。 这还了得! 赵氏的大女儿争气做了贵妃,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是万般不愿,她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江白瑜的商人之女身份。 为了不让其他几房盯上财产,赵氏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二公子是她们大房里的庶出孩子,在她手里讨生活,要是能娶了江白瑜最好不过,银子是她的,亲生儿子也能另娶高门贵女。 “这屋里炭也烧得忒旺了!倒闷得慌,咱们不如去外面转转,我记得贵妃娘娘赏了几株牡丹来,在三月里倒是稀罕紧,咱们不若去瞧瞧,赋诗作词也好,图个新鲜也好,诸位以为呢?” 赵氏估摸着时间,主动开口。 一听说是贵妃赏的,众人兴致更好,在一阵阵羡慕国公府养了个好女儿的声潮中往东暖阁方向而去。 在路过东暖阁时候,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让众人一愣,紧接着是男子粗重的喘气和笑骂。 晓事的夫人们立即敛了神色,让年轻的姑娘们离开此地,赵氏更是严词厉色,“哪个不长眼的混账玩意,敢在老夫人寿宴上丢人!” 身边嬷嬷“呀”了一声,“老奴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些像——表姑娘的声音呢!” 说罢,那嬷嬷在众人打量的目光里忙摆手道,“不不不,是老奴听错了,对就是老奴听错了。” “胡闹!阿瑜最是乖巧,岂能容你如此玷污!”赵氏转身道,“她行事素来有分寸,绝不可能如此浪荡!” 赵氏一副要撕皮抽筋整顿家风的模样,气势如虹跨上台阶,身后乌泱泱一众夫人紧跟上去,只见那嬷嬷砰一声将门打开,立面露出一副荒诞模样来—— 里面衣不蔽体纠缠的两人受了惊吓,就要逃窜。 尤其是这男人明显是吃醉了酒,摇摇晃晃地立起来又栽下去,嘴里囫囵不清嘟囔着些浑话。 “好啊,表姑娘,你居然与二公子鬼混在一处,你你你——简直愧对老太太的疼爱!” 嬷嬷一锤定音,惊雷般炸响在众人的耳边。 “啊我的天爷啊——” “没眼看了——” “……国公府居然养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小玩意来,简直是有辱门楣……” “我早听说啊,这表姑娘面上柔柔静静的,私底下和府里公子们早就牵扯不清,丫鬟撞见好几次他们搂搂抱抱呢!” “——还有这等事!简直是——呕——”当即有人拍着胸口恶心。 “这可怎么活啊!要是我家闺女这般,我非得一根绳子吊死她!” 赵氏痛心疾首,抬起来的手指都在哆嗦,整个人仿佛要被气昏过去,“江白瑜!舅母这几年教你礼义廉耻,教你女德,你如今——如今却做出此等不可饶恕之事,你让我让我——” 赵氏白眼一翻,整个人怒火攻心般,向后倒去,一众丫鬟婆子涌上来,将赵氏扶住。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还有老夫人啊!” 这嬷嬷存心想让江白瑜没脸,两步上前揪起她的头发,将她拉扯出来,“来人,快把这两个—— 含巧?!怎么是你?!” 嬷嬷呆住。 刺耳尖锐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来,含巧是谁?竟然不是表姑娘? 含巧面色潮红,哆哆嗦嗦就要挣脱,却被嬷嬷“啪啪”两巴掌打了个清醒,“说,怎么是你?” 含巧心里知道不对,明明是要去捉表姑娘的奸,怎么就跑到了她这里?她大脑仿佛被放空,只有方才那些恶毒羞耻的话语在不断重复着,顿时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赵氏亦在此时悠悠转醒,顾不得众人看她的目光,猛地脱口而出,“江白瑜呢?” 第三章 江白瑜:景王,他有什么阴谋? 窃窃私语的夫人们震惊回头,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先是赵氏与她的婢子一唱一和,引着她们来了这里,却不知道为何本应该厮混的表姑娘,换成了一个婢女! 这种戏码俗不可耐,但是,吊足了她们的胃口啊! 含巧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连滚带爬,带着满身旖旎痕迹,扯住了赵氏,“大夫人救我,是……是有人害我!我明明已经按照您的吩——” “啪”,赵氏一巴掌挥上去,怒喝道,“快给我堵住她的嘴,别脏了客人们的耳朵。还有二公子,把他们都送走!” 一阵眩晕袭来,赵氏扭头不再看这一幅场面,她咬牙恨恨道,“去寻寻表姑娘,问问她是怎么教下人的?!” 这盆脏水,必须泼到江白瑜头上。 不然,客人们该怎么看她? “舅母是在找我吗?”少女惊奇的声音穿透人群,似泉水叮咚,又如珊珊环佩声,吸引着众人回头打量惊叹。 那是张极其冷艳的面容,她的鼻梁挺秀,远山眉下的丹凤眼弯出一条很漂亮的弧度,下眼睑处镶嵌着黑宝石一样的泪痣,浅色的瞳孔不偏不倚,直直望向前方。 她脚步很快,然裙角并不翻飞,就连褶皱的纹路也只是微微波动,一步一步走得虽然轻却极有分量,有种雍容大气之感。 “阿瑜,你方才去了何处?”赵氏盯着眼前衣裙整洁,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波动的外甥女,咄咄逼人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 江白瑜扬唇轻笑,整个人眉眼间的明艳,掩盖不住那一身清冷气质。 她狠狠掐住自己的虎口,仇人就在眼前,她像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想要将眼前人削骨吞肉饮血。 然她再怎么克制,语间都像是淬了冰碴子,“阿瑜不是一直待在院子里吗?大舅母怎么问得这般奇怪。” 赵氏牙关颤抖,“可你的婢女含巧说,你落水后来了东暖阁!” 这纯属是在诈她。 江白瑜细眉颦起,“怎么可能呢?我方才准备去看看外祖母的时候,还与景王同行,大舅母若不信,只管去问!” 赵氏来不及辨别这番话是真是假,当即就要先发制人,“你定是在说谎!我早知道你本性难改,先是纠缠我儿,得不到回应后又耐不住寂寞,定是你要与二公子私会,这才让含巧替你相约。” “不知廉耻的小蹄子,当真是丢人现眼!如今东窗事发,你便摘干净了自己,把屎盆子扣到含巧头上,你真是好狠的心!” 赵氏不愧是深宅里的掌家妇人,一手好算计,三言两语就能编造出一件事情起因结果。 她盘算得好,景王素来与他们国公府无甚来往,自然不可能来此祝寿,这丫头肯定是在诓骗惊吓众人。 江白瑜只是微微一笑,“舅母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阿瑜会当着诸位夫人的面说谎?只怕是我肯,景王殿下也不肯啊!” “说得不错!本王方才是与江姑娘同行。” 只见景王燕予苍从一片林子后露出身影,金冠玉带,华丽的玄色锦袍上绣着四爪金蟒。 乍一眼望去,那刀削般的轮廓,和惹眼的五官对得起形容他的四个字——明丽风流。 他慵懒的神情和每每含笑的形象,大抵会让人觉得这人好相处得紧,该是个不拘不束的性子。 然而,笑里藏刀说得就是他。 上一秒对你笑,下一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呦,这么多人都在呢。不用行礼—— 本王方才在园中迷了路,是准备让江姑娘领着本王去前院的,可惜啊——啧啧啧,你们败坏了本王的好兴致,耽误了本王的时间,该当何罪?” 金扇在他指尖转过一圈,指过众人,挑起的眼尾下那双细细长长的桃花眼含笑,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扇子一开一合,啪嗒啪嗒的声音敲击在众人的心头,如同当头一棒。 众人忆起这位景王胡作非为、张扬跋扈的往事来,立即哗啦啦行礼,“王爷息怒。” 趁着众人低头时,燕予苍那目光向江白瑜投去。 可却没得到抬头的回应,于是他抿紧唇瓣,望向赵氏的目光,融合了冬雪般冰冷,“大夫人,你现在可相信江姑娘了? 要本王说啊,你根本不配管家,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现这种事情,可见你有多大的责任。 你一是教子不严,二是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怀疑你亲外甥女,甚至恶意揣测,带动舆论。 你这是要逼死人家姑娘啊!” 燕予苍徐徐说道,他平静的语气中所隐含的淡淡的威仪,让赵氏心里直打鼓。 “你是图什么呢?逼死人家姑娘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氏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悲怆道:“臣妇不敢!绝对没有这回事,臣妇只是……只是一时心急……这才误以为是阿瑜,臣妇怎么可能要害她呢?!” “最好如此!” 燕予苍眯眼,灼热的目光落在江白瑜身上,他清楚地感觉她的动作一顿,明显地绷紧了身姿,低低的声音里藏着无法言说的意味。 “江姑娘,快带本王去给老夫人祝寿吧!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耽误了时辰! 本王准备的大礼,老夫人肯定满意!” 江白瑜起身抬头,撞进了一双坏笑的眸子里…… 为何要咬重“大礼”两个字。 他有什么阴谋? 一阵恍惚,她强行让自己镇定。 按照前世的记忆,燕予苍表面上风流多情,游手好闲,但实际上都是装给外面人看的。 他为什么要装成一个假纨绔? 出身高贵,母亲是逝去长公主,一度帮着皇帝夺位平定天下。父亲将门出身,手握兵权,虽然隐退不问世事,但余威尚存。 舅舅是皇帝,对他纵容溺爱,有求必应,在亲外甥做错了事情和别人做错了事情之间,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引路去了前院,江白瑜不再多想,回了她自己的小院。 她此番落水,势必寒气入体,体内之毒若是因此复发…… 前院 “老夫人,景王来了!”小丫头慌张进来通报。 老夫人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谁?” 第四章 景王好生张狂:放飞乌鸦搅寿宴 小丫鬟都快急哭了,“景王啊!” 景王和他们国公府有仇,今日来是做什么? 找茬? 来不及思考,便见景王一身华衣,手里持着一把金扇进来,“老夫人,六十大寿,恭喜啊!”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侍从抬进来三口大红木箱。 “柳国公可还记得,半年前给泾阳运送的军粮里,有一批是发了霉的陈粮,泾阳的弟兄们吃了之后生病,导致不敌敌军而败的事情?” 柳国公暗道此事不好,站出来道:“此事圣上已有定夺,老臣监管不力,也已经受到了该有的处罚。景王今日将这些事情又抖出来,究竟是何意?” 在场的众宾客齐刷刷看向景王,嘶! 泾阳侯隐退后便不问世事,除非是特别紧要到要他出山的地步。而半年前便是如此,老侯爷重披战袍,驻守泾阳死守一线,这才挡住敌军突袭。 此事早已了断,卖陈粮的商家被砍头,监管不力的柳国公被禁足思过罚俸禄。 这个时候提这件事,要么就是景王单方面找茬?要么就是这事情另有隐情? 按照景王胡闹的性子,还是第一个原因更可信一些。 果然,见景王眯起眼,邪肆的笑勾起,“本王突然梦见这回事,觉得你柳国公府如今蒸蒸日上,很是对不起当时上战场没回来的兄弟们,故而今日送上一份大礼——开箱!” 侍卫打开箱子的刹那,一群乌鸦跟放出牢笼般,扑棱棱前拥后挤地飞了出来。 满堂黑鸦压宾客,四处乱窜欲啄人。 逃窜的人群之中,燕予苍一人站立中央,一片黑色当中,唯他一抹金色闪耀。 用一句诗来形容此刻,便有了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意味来。 “柳国公,老夫人,这是你们自食其果!” 丢下这句话,燕予苍信步离开。 回了景王府,侍卫不解地问,“王爷怎么突然针对起柳国公了?今日大闹寿辰,怕是要传遍整个京华。” 燕予苍不以为然,淡淡勾唇,意味深长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给未来媳妇出气呢!” 侍卫一愣,谁? 他们王爷看上了谁? 难不成是国公府的表姑娘,那个快十八岁还没定亲,但传闻是要嫁给柳世子的女人? “派人去给柳世子找点麻烦,别让他那么快回京华!” 侍卫兴致冲冲地应了句是,心想王爷该不会要强取豪夺吧?! · 暮色一过,送走客人后,大厅内气氛明显地低沉,老夫人是见过了各种手段的,略微一思量便捋清了前因后果,暗骂赵氏蠢货。 赵氏还没来得及先发制人,便见江白瑜哭得梨花带雨,在老夫人怀里一哽一噎,“外祖母,含巧她——她——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外祖母——您得替我做主啊!” 老夫人一口一个心肝,埋怨的眼神扫过站立不安的大媳妇,这让赵氏差点咬碎了银牙。 定是这死丫头偷梁换柱,要她在老夫人这里落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她哪里是能咽的下这口气的人,当即口不择言道,“表姑娘先别哭了,那含巧可是你院子里的人,你竟是一点子也没察觉?!” 只见抽抽嗒嗒的女孩抬头,啜动着肩膀。 “含巧虽是我院子的人,可她与我又非一同长大,这人还是舅母指派过来的,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我——舅母莫不是想说我管教不严?!” 江白瑜猛地从老夫人怀里挣脱出来,就势一跪,惨白的小脸上热泪滚落,瑟瑟发抖的长睫毛跟在水里泡过似的。 “我那丫头必定是被冤枉的,求外祖母给我的含巧做主啊!二表兄平日饮酒醉酒是其一,大家也都是见过的,含巧她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挡得住二表兄啊?!其二,怎么偏偏就是含巧出了事呢?” 说到此处,江白瑜痛苦地呜咽两声,整个人仿佛喘不上气来,泪珠如决堤般涌泄而出,“她突然遭此横祸,若说是她私会二表兄,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外祖母,今日是我的含巧,明日——” 江白瑜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响满整个大厅,“——明日遭此横祸的可就是阿瑜了啊!” 赵氏脸色大变。 老夫人心中计较一番,越发觉得外孙女说的话有理,当即冷了脸色,加上今日的事还有大房庶子的一份参与,便顿时厌恶起来了大房媳妇,只觉得她教子不严,败坏家风! “混账!老大媳妇——可见你平日里是怎么管家的!今日这么大的宴会上,怎么就看不住二公子呢?!素日里耍酒疯你是见不到还是眼瞎,不会早些把人约束起来!” 这一通训斥,可谓是丝毫不留脸面,不管是站着的婆子丫鬟,还是坐着的三夫人,此时都是神色讪讪,绷着一张脸。 跪着请罪的赵氏直呼婆婆息怒,面红耳赤地竟也抽咽起来,只是她这边一抽噎,那头老夫人怀里的江白瑜便顿时抽咽出更大动静。 赵氏面上瞠目结舌,这死丫头是真被吓到了还是故意气她? 一屋子乱作一团,老夫人快刀斩乱麻,又忆起今日景王弄了一群乌鸦毁了她寿宴的事情,越发觉得糟心。 “老大媳妇,这些日子你先好生管管你院里的人。管家的事情先交给——老三媳妇!” 惊喜之余的三夫人立刻上前表忠心,“儿媳定不负婆婆相托——大嫂子权当是休息了!” 老夫人阴沉这一张脸,“至于二公子,家法处置三十鞭——让老大自个儿拿鞭子抽,不许留情!那个叫含巧的丫头——先给我看住!等风头过去再发卖!” 江白瑜抬眸,眸子里的惊慌不似作假,似是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愧疚。 “如此,大舅母不会怪我吧?!” “不怪罪,本——也不是你的错!”赵氏硬生生扯出一张笑脸,给她陪笑。 “是舅母思量不周,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行人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三夫人亲热地拉过江白瑜,故意扬高了声音说话,气得赵氏一个箭步冲上去问责。 第五章 月黑风高夜,蜜糖或砒霜? “表姑娘今日受了这么大委屈和惊吓,我立刻就让人拿了库房的钥匙取那件檀香雕花的玉枕给你安安神,你院子里的人可该换一换了,三舅母会给你派新的丫鬟!” “那便谢过三舅母了!” 三夫人是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我啊,可不像某个人只会给自己谋取私利。” 话音刚落,某个人便冲了上来,“说谁呢你?!不就是掌家吗?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呸!简直恶心!” “你你——大嫂子你如此揣测我!可见眼睛是脏的,看东西也是脏的!是婆婆让我管家的,你要是不服气找婆婆去啊!你就整日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是欺负我男人早早去了啊!” 赵氏从没像今日这般窝火过,以往三弟妹对她大气都不敢出,如今竟敢爬到她头上去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她当即一声冷笑,扬手就是一巴掌,“我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序!” 江白榆就爱看她们两个窝里斗,默默退远了几步以免误伤。 三夫人头发都乱了,红着眼打了回去,“泼妇!你这个没天理的泼妇!” 岂料赵氏膀粗腰圆,避开这一巴掌,又猛地一推,将三夫人生生推倒在地上,“哼,咱们走!” 赵氏呸了一口得意离去。 江白瑜上前扶起又哭又闹的三夫人,将她送了回去。 三夫人从来没在小辈面前如此丢过脸,一时间也是抹不开面子,连忙推辞。 “三舅母仁善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今日之事的确是大舅母做的过分了。妯娌之间再怎么闹也不能推您啊!” 江白瑜话音一转。压低了声音,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害怕长辈责难的小姑娘,“不过三舅母还是能忍则忍,毕竟大舅母还有贵妃表姐和世子表哥在,怕就怕您要吃些苦头。” 江白瑜素来乖巧,与人为善,三夫人便没了提防,恶狠狠的语气透露着她对赵氏的不满,“只恨我没个争气的女儿,若是跟大姑娘一样进宫,今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江白瑜恬静的嘴角勾了勾,“谁说不是呢?大舅母虽说待我也很好,可阿瑜总是觉得不亲近,就好像隔了一层纱一样看不清。就连亲近三舅母也不敢多亲近,今日让大舅母看见你我恶人走在一起,大舅母怕是又要说道我了。” 见江白瑜掩面欲泣,三夫人灵机一动,红着眼道:“是舅母今日连累了你,你莫怕,赵氏若是敢说道你,你只管找我来,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我膝下无女,一直都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只可惜,你这样的好的姑娘,竟然被贼人一直惦记着!” 江白瑜内心冷笑,三夫人欺软怕硬,在她刚刚进府的那段时间还对她不错嘘寒问暖,可后来被赵氏压了下去,见了她只当作是没看见,这是欺负她没长脑子吗? 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怕是也有了其他的打算,也是要贪图让他的财产吗? 三夫人语间频频暗示,为了达成目的,江白瑜配合着她,状似惊讶无助,“贼人?什么贼人?” “这……哎呀没有的事。” “还请三舅母告知,阿瑜身边若是有贼人,还得请三舅母为我做主啊。” 三夫人见目的达成,叹了口气,“可怜你年纪小不知事,这些年来,你大舅母明里暗里拿了你多少金银财物你可晓得?又是抓着你的铺子不放,又是给自个儿敛财。她是把你当成了摇钱树,哪里是什么外甥女。” “老夫人想让你嫁世子,可你大舅母最看不起你,稀罕你的钱又看不起你家商户的身份,又当又立。” 看见江白瑜白了脸色,三夫人保证道,“你可别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去查查账?不过可能都是假账了。” “阿瑜,你若是帮三舅母扳倒了赵氏,这些就还是你的。” 三夫人笑笑,“你以前跟你大舅母那么亲近,肯定知道她不少把柄?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江白瑜满脸不信的神色,仿佛受到了偌大欺骗,“我……” “不用急着答应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夫人缓缓离去,经过婢女青夏身边时微顿。 这一切都被江白瑜看在眼里。 青夏竟也是三房的人吗? 可她如今无人可用,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收服青夏。 心脏一阵抽痛,江白瑜面色迅速苍白下来,眉眼之间的凌厉隐藏在夜色当中,让人看不清。 她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感受着寸关尺处的脉搏。 按之有力,再按空虚,如缥缈之云,水上雾气。 她身为毒王的亲传弟子,居然一直不知道此毒何解,看来还是得找到师傅才行。可惜她上一世被困在内宅…… 这天夜里,江白瑜独自一人踏出院子,婢女青夏也悄悄跟上去。 她其实很害怕,今日白天江白瑜回到院子后,掐着她的脖子喂下去一颗“毒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以往柔静的主子仿佛变了一个人,狠决果断,杀气萦绕。 姑娘去二公子院子里做什么? 青夏浑身一抖,只见江白瑜敲开门,走了进去。她咬咬牙跟上去,发现仅有的小厮早已经躺倒在地上。 江白瑜的声音在夜风里冷冷清清的,“倒也不必你帮忙。” “顺手。” 一道男声,慵懒且随意。 青夏猛地捂住了嘴。 男人? 几乎晕厥的二公子在隐约间听见吱呀一声,而后夜风灌进屋里,烛火几近熄灭,诡谲森然。 “是……是你……”二公子额上冷汗滚落,面目狰狞,死死盯着踱步到他面前的女子。 “二表哥还有力气说话,相必是打得还不够狠!” “……为何害我?”二公子从塌上挣扎着要起来,可疼入骨髓,瞬间麻痹全身,让他从塌上砰一声砸在地面。 江白瑜抬脚,踢了踢地上那抽搐痉挛的腿,她低着眸子,一股叫做仇恨的情绪燃烧,“害你?分明是你心存歹念,意图毁我清白!可惜老天有眼,让你自食其果!” 第六章 青夏:姑娘特意让我目睹杀人? “……你……毒妇——” “你以为听大舅母的话,便能跟着分一杯羹。 可惜了,我如今回来,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二公子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密密麻麻的不安爬上心头,什么叫“我如今回来”,江白瑜不是一直都在府里吗? 此时他已经分不清是浑身颤栗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 江白瑜唇角的笑容勾起,俯下身子,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道,“二表哥,我被你害死了,可我又活了!含巧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她手指尖划出一个药瓶,在二公子惊恐万状的表情中打开,扬起眼眉,仿佛是在哄小孩吃糖般。 “来,吃了它!” 二公子喊了几句来人,等不到回应后下意识想逃,却猛然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擒住下巴! “呜……呜呜……” 江白瑜指尖捻着一颗药碗,如沐春风的笑在挣扎的男人瞳孔里慢慢放大,“蜜糖与砒霜,尝一下就知道喽!” “想死吗?你猜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吗?啊?——哈哈哈——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讥笑着,一字一句发了狂,眼尾逐渐猩红,刻进骨子里的憎恶与杀意完全不加掩饰。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满身鲜血与仇恨,要将害她之人的一身血肉完全啃噬。 “咳……咳咳……呕……” 江白瑜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幅画面,曾经对她拳打脚踢的人如同狗一样在地上爬,用手伸进嗓子里试图呕出药丸,淬了毒的眼神要把她活活生吞,但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的嘶吼,喑哑浑浊…… 她仰头,几滴泪水凝在眼框中,犀利的笑声惊得蜡烛晃动,昏暗的烛光打在她半边侧脸上,衬得她宛如从黑暗中踏出的厉鬼。 不消半会,江白瑜带着寒露与一身冷意,回了梦乡。 那个一个很沉重的梦,梦里是前世她痛哭流涕地求着外祖母和舅母,可是被她们冷冷地推开,眼神中的嫌弃刻骨铭心,露出了最恶毒的嘴脸,原来这才是她们的真面目啊。 “商贾之女,也配嫁给我的儿子?” “阿瑜啊,你如今这般模样,只能进二公子的屋——你也莫怪外祖母,说到底,你姓江,我得多为你世子哥哥考虑,他绝不能受到你一丝一毫的牵连——” “外祖母,求你让我出家罢——或者给我一根白绫了断——外祖母,你——你好狠的心啊!” 她被钉在勾引男人不知廉耻的柱子上,她被二公子拳打脚踢,她的饭食被克扣短缺,她满身伤痕被扔在雪地里,路过的小厮婢女一脚一脚踢在冻僵了的身体上。 她死后骨灰扬在天地间,风一吹便消散在世间,她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世间,昼伏夜出,可她从前是爹娘疼爱、名满扬州、人人艳羡的江家的大姑娘啊…… 一场梦下来,江白瑜后背湿透,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她放下心来,昨日一切不是梦,她还有机会扭转一切。 她的爹爹一手教她打理账目,教她怎么权衡利弊,是为经商。她的娘亲名动京华,世上不可多得的才女,教她四艺礼仪,教她掌家执事,是为书香。 她是江父唯一的女儿,她要夺回她的一切! “青夏。” “啊——”青夏回神,肉眼可见的慌张,“姑娘怎么了?” “你知道外祖母说要怎么处置含巧吗?” “奴婢……不知。”青夏一颗心揪起,她和含巧都是一同拨来伺候表姑娘的。 昨日里,表姑娘给她喂的那枚药丸,还有威胁她不许说出去落水的话,就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上。 尤其是今日一大早,听说二公子突然“哑了”!服侍的小厮被打晕,二公子整整无声地叫了一晚上,今晨才被发现。 “含巧叛主,要发卖去窑子里——你手抖什么?你是在害怕我吗?” 江白瑜盯着青夏,含笑的目光灼灼逼人。 盯得青夏一阵生寒,竟然“砰”一下跪了下来,张口便求饶,“表姑娘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求您给奴婢解了毒,奴婢一定会尽心侍奉您的!” 江白瑜低低的笑声在她头上响起,故作低沉喑哑,“我知道,你昨晚上都看到了!” 青夏全身血液凝滞,全身鸡皮疙瘩冒起,表姑娘知道她昨晚跟着?表姑娘为什么不拆穿她?难道是故意要让她看到二公子的下场? 她狠狠一哆嗦,表姑娘好深的心思,果然不是平日里表现出的那样纯良无害,原来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还有昨天晚上那个男人,语气间不像是府里的人,他得是什么样的身手,才能自由出入国公府不被发现,并且帮表姑娘解决二公子? 她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一下一下叩头,“表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青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昨日,昨日的事情,婢子保证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去。 还有,还有姑娘,婢子知晓三夫人的秘密,婢子都可以告诉您的,但求您饶了婢子一命!” “饶了你?你跟青夏都是舅母们的眼线,背地里通风报信过多少次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青夏咬咬牙,“姑娘,婢子虽是三夫人的人,却没有真正地害过您,青夏愿意此生为牛马,从今日起只侍候您一人。反正婢子现在的命也捏在您的手里,您随时都能要了奴婢的命!” 江白瑜把玩着手中钗,并不说话,无形之中却让这本就沉闷的气氛给人雪上加霜之感,青夏摸不清她的性子,若不拿出些真正诚意来,怎么好叫她放心用呢? 她啊,傻,当初带进国公府的丫鬟和嬷嬷全都被大舅母寻了错处,撵出了国公府,她身边尽是眼线,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昨日和那贪图她钱财的景王达成合作! 她若是想要顺利退婚,想要离开这国公府,至少身边不能是无人可用。这人,一定还得有些本事在,不能是随随便便一个寻常丫头。 这个青夏之所以一直被三夫人放在暗处,就是因为她做事谨慎,不容易暴露。 第七章 三夫人与国公爷有染? 如果她不是重生一次,她压根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埋在暗处,毕竟前世含巧那一招直接让她身败名裂,倒是没让青夏有什么机会害她。 “婢子对天起誓,从此以后,事事以姑娘为先,若有违背,不得好死。”青夏再也不敢试探,生怕自己被江白瑜抛弃般起誓,再压低了声音,声如细纹说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婢子是真的知道三夫人的秘密,其实她—— 暗中与国公爷行苟且之事!” 江白瑜这才正眼打量眼前跪着的婢女,“我为何要信你?” 哪怕她知道此时此刻,青夏绝不可能用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来哄骗她,她还是得保持着自己心如止水的模样,一旦有丝毫退步,保不齐接下来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婢子不敢欺瞒,婢子的母亲还没去世前是在三夫人身边服侍的,国公爷多次与三夫人夜会,往往都在府外国公爷的私宅,甚至在那里过夜也是有的。” 国公府三老爷早年赴任途中染病去世,便只留下了当时还年轻貌美的三夫人和一个幼子。 而国公爷确实是贪图美色之人。 江白瑜勾了勾唇,这府里肮脏事情可真多,可越来越有趣了呢! 赵氏凶悍,她这大舅父荒唐但却畏惧,只敢在外面偷着躲着胡闹,若是让赵氏知道了自家夫君竟然与小叔子的妻子厮混在一起,怕是要气疯! 闹吧!闹得越凶越好! “此事真假,我自会去查探。眼下你与我说说,这京中的形势如何?比如——” 江白瑜一顿,眸子闪过幽深的光,“——如今是谁最风头无两的大人是哪几位?如今的皇商之首,又是谁?还有他们的姻亲关系。” “这个奴婢知道,有一位是圣上亲卫玄影骑的指挥使程淮程大人,他出身玄影骑,深得圣上器重,只听从圣上一人吩咐,有直见天子的权力,文武百官都畏惧他。有传言说他所到之处,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流血千里! 他常年戴着面具,无人知晓真容。” “另一位就是没有实权的景王殿下,他是唯一的异姓王,母亲长公主与父亲泾阳侯为了天下征战四方,镇守国土,父亲祖上就是将门出身,只是到了景王着一代,他……更愿意当个纨绔混吃等死,没是王爷亲自说的话。 但是皇上疼爱他,地位比太子都高,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一年景王斩了几个别国使臣,圣上冒着发兵开战的风险都不愿意处置景王。” “只是人人都知道,这两位大人,是宿敌。程大人看不惯景王的胡作非为,多次上奏弹劾,景王看不惯程大人做事狠辣,时常在圣上面前给程大人穿小鞋。 但圣上似乎从来没有因过他们两个的事情惩罚对方,程大人是一众弹劾之人中唯一一个没被降职罢官的,景王也是唯一一个没被程大人拎进寒狱的。” “这么说,这两人是想看两厌,不死不休了?”江白瑜思索着问,不对啊,她记得前世,这两位最后联手,搅乱风云,扶持新帝。 按照青夏的说法,这两人只见必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才冰释前嫌。 她得知道这事情的原委,才能保证自己不站错队。 “倒也不是这么说,他们二人都是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皇商之首,如今是李家……” 身为扬州江家女,她自小便见过太多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自她的父亲遇到海难前,江家一直是皇商之首,产业遍天下。 可自从她父亲出事后,她的外祖母和大舅母一干人等,以各种理由搪塞她,她那时处于对她们的信任,并没有过多干涉。 别的不说,这些年来国公府拿她的银子填补了多少窟窿,这笔帐她得好好算! 但当务之急,是把那些铺子收回来,铺子能运作,能生钱,就像是源源流动的活水。 除了留给她傍身的财产,大都被父亲那边的叔伯们瓜分了!她如今得找个合伙人,最好是个位高权重的,只要给他分红,亦或者是让他入股,面对金钱,有谁不心动呢? 待青夏说完,她心中已经有了思量,这时候若是想要她好好办事,就得适时给个甜头,“三夫人那边若是问你话,你照常回答,不必遮掩。只是为着你自身的安全考虑,有些不该说的话要懂得闭嘴,别等你还没拿到卖身契,先被三夫人灭了口!” 青夏一愣,明显感觉到这语气中的冷漠,可她似乎听懂了另一层含义,有些惊喜道,“姑娘愿意给婢子的卖身契?” “不一定,我看的是你办事的忠心程度”,江白瑜目光掠过青夏的嗓子,唇畔染上了些许了冷峭的弧度。 “解药我会按时给你。对了,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正是你方才说的景王殿下!至于要不要一心为我办事,你自己决定。” 青夏劫后余生般呼了一口气,知晓自己算是过了江白瑜这一关,当即叩头,“婢子已对天发誓,愿追随姑娘。” 景王,那可是圣上最疼的外甥,待遇比起皇子皇孙们都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表姑娘都能发现她,更别提景王了! 没杀她,也是姑娘的意思。 心里有个奔头,才会更好地办事。 这便是江父交给江白瑜的御人之道。 “你去与三舅母说一声,把我那些账本悄悄拿过来,我要查账!” 三舅母既然想让她查,那她就好好查一查,等三舅母彻底放下心来,她便要看看大舅母和二舅母斗得你死我活的场面。 · 三夫人坐到晚上,终于等来了惶惶不安的江白瑜,小姑娘一见她,委屈的眼泪滚滚而下,”三舅母救救我,我今日查了一部分帐,果真如同您所说的那样。大舅母她竟然伪装得这么好,还好有您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孩子,真是可怜你了。大嫂子惦记你的婚事,如今你守孝三年也快到了,老夫人到时候一开口,你带来的财产不都还是归了大嫂子吗?只要你嫁进国公府,就永远逃脱不了这命运。” 江白瑜苦涩一笑,泪水顺着鼻尖滚落。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三夫人抿嘴一笑,两片薄唇抿出嘲讽的弧度,“我娘家有个侄儿,生得玉树临风,比起世子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家世也好,你倒不妨见见,若是你中意,倒也算是成就了一桩好事!” 第八章 赵氏:你身上的香气好熟悉 “这不好吧,我只是个姑娘家,哪有这样的。” “没什么的,咱们民风开放,再说我借着赏花的由头,带你出去参加个宴会,又远远隔着,女眷男眷分开着呢。你就当作是出门散散心,我还能逼你不成。” 三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她膝下的儿子才十二岁,若是再大些,她怎么可能把江白瑜这样的摇钱树推出去。 哼!娘家侄儿也算是自己亲厚的人,到时候她脸上也有光,还能让赵氏跌个大跟头。最最要紧的是,她指定能从娘家人手里捞一笔大财! 江白瑜半推半就,颊上爬出红霞,“那便听三舅母的,去赏花宴上散散心,别的也不做别的。” “哎,这就对了!” · 三夫人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天后就带着江白瑜一起出门。 因为现在是她掌家,府里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江白瑜便跟着,出了这个自从她进来,再也没有出去过的地方。 赵氏恨不得将她囚在府里般,不管是什么赏花宴,诗酒会,亦或者是姑娘姐妹之间的小聚,都不许她去。 进来的帖子不送去她那里,而是先送去给赵氏看看。 “阿瑜,你身上熏得什么香?真好闻。” 江白瑜抚着头发,“这是我从库里找出来的东西,是我父亲当年从西洋带回来的,香气淡雅沁人心脾,安神定惊,它还有一个传说,据说会带来好运。” 三夫人咂咂舌,西洋啊?江家就是有钱,不管什么特色奇巧的玩意都有,真让人羡慕。 江白瑜见三夫人神色暗了几分,笑着道,“三舅母待我这么好,若是您喜欢,库房里还有呢,您可以直接取用。” “这哪成啊?我都一把年纪了,用不上这些。” “权当是阿瑜孝敬给您的,毕竟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大舅母那时候,也拿了不少,您比她年轻貌美,自然用得上。更何况,这东西不值钱的,我有很多。” 三夫人脸上的笑微微僵硬,“我晓得了。” 你有钱,你了不起! 她还是头一遭听说西洋货不值钱的! 不过,赵氏既然都用了,她怎么能不用呢? 反正她管家,也没人敢说什么不是。 等她今日回去,就要去库房里找一找。 这场赏花宴对江白瑜来说也就是走个过场,她今日来此目的有两个,第一个就是让三夫人放松对她的警惕,以为她是真的不想嫁给世子。 第二个嘛,江白瑜是为了见一见江家的伙计。 这个妇人在江掌柜手下办事,可国公府又进不去。 正好借着今日这个机会,俩人见一面。 “江伯伯何时能赶回来?” 妇人一身侍女打扮,摇头,“大掌柜天南海北地跑生意,这说不准,不过送去的书信相必已经到了,东家要见他,他自然会尽早赶回来。” “我长话短说,你帮我调查下柳国公在府外的私宅,常去的有哪几处,再派人盯紧了。 还有,找一些信得过的打手来,二三十人足矣,且务必是要在京华里混久了的。” “打手?” 底层总有一些地痞流氓,专门做打人闹事的生意,他们牵扯众多,上到达官贵人,下至乞丐罪犯,关系四通八达,若是有不小心招惹到了他们,轻则挨一顿打,重则倾家荡产。 妇人惊奇,江白瑜也不多说,“对,我要让他们去闹事!还有,将此信交给江伯伯,他自然会明白一切!” 信里说了很多江白瑜的想法,又用了秘法掩盖,江伯伯一定能看得懂,这样也不怕有人偷看信。 江白瑜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离开后回到三夫人身边。 暮色时,一行人散的散,三夫人回了府便直奔库房,扬起的眉头满是笑意,一点也压不住。 不出一盏茶时间又出来,回了她的小院。 “嘶,果然是好东西。备水,我要沐浴!” 三夫人恨不得立即将这香膏抹在她身上。 好甜蜜的味道,他闻了,肯定喜欢! 次日一早,几位夫人一同向老夫人请安时候,赵氏隐约闻得空气中散发的一种味道,她觉得有些熟悉,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几日后,赵氏在自家丈夫身上也闻到了这股子味道,她不禁有些起疑。 莫不是又跟哪个贱人纠缠去了!这种香味,只有女子才喜欢。 她冷笑,“老爷莫不是又要给我找了个姐妹作伴了?瞧你最近不往后院去,日日到往外面跑,哪个贱蹄子勾走了你的魂?” 柳国公最烦赵氏疑心疑鬼且善妒的性子,当即便冷了脸色,“你什么意思?老爷我清清白白,这些日子为了忙公事,连觉都在办事处睡,你居然如此污蔑我!” “是是是,你最清白!是我多心了!”赵氏将信将疑,眼睁睁看着柳国公甩袖离去。 直到她在院子里闲逛,遇见了江白瑜。 那小姑娘一见她,恍如见了洪水猛兽一般,就要换条路走。 “站住!” 赵氏一见她就来气,“见了我怎么不知道请安?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不是的,大舅母。”江白瑜走进,弱弱行一礼,“我准备去三舅母那里,刚才……是……是走岔了路……” 赵氏原本就与三夫人有嫌隙,此时更生气,“好啊你,你是见我如今失势,便开始捧高踩低了,你倒是很会巴结人!” 江白瑜神色不变,“舅母此言,我愧不敢当。” 赵氏翻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前几日江白瑜还跟三夫人一同出去参加赏花宴。 上一次没算计成功是她的失策,一定要在她儿子回来以前解决了江白瑜,实在不行弄一个暴病身亡。 这样一来,银子也能留在国公府。 她冷笑着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居然跟国公爷衣服上闻到的一样!!! 她当场脸色一变,瞠目结舌地看着江白瑜,“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不就是我放在库房里的那些香吗?舅母应该是闻过的啊,前几年您不是也用了?”看着赵氏越来越冷的面色,江白瑜开心地只想拍手,她颦眉靠近赵氏,似询问。 “舅母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 第九章 她们江家,是被盯上了吗? “不是!”赵氏冷冷打断,眉眼间带着凶气。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确实熟悉。 她当时拿着钥匙,听说这是不可多得的西洋货,香气淡雅,却能持久不散,便用过几次。 钥匙? 方才还怀疑外甥女勾引舅舅的赵氏,终于回过了神。 如今只有一个人能自由出入库房! 难不成是三弟妹那个贱人! 就这么一想,她似乎就要从日常蛛丝马迹当中发现端倪。 老爷最近身上的香气和三弟妹身上的香气前后不过两日时间…… 老爷总是劝她不要针对三房的孤儿寡母……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舅母。” 江白瑜微微一笑,看着赵氏如同鬼上身一样跌跌撞撞离开。 她就是故意的。 · 之后几天,赵氏忙于跟踪打探柳国公,派去盯着三夫人的人也有了消息。 终于让她在某一日逮住了两人。 这其中少不了江白瑜的安排和指引。 “王爷,事情如您所料,国公府里乱起来了。赵氏咬死了是三夫人勾搭柳国公,当时好一些奴仆都跟着看见了。” 燕予苍提笔,将信用蜜蜡封好,他勾了勾唇,“那三房怎么说?” “三夫人只说是自己采买路上崴了脚,柳国公恰巧见了带她去私宅休息。” “柳国公也这样说,可赵氏不依不饶,老夫人正闹心呢。” “嗯。将这封信交给江如贵,我去国公府走一趟。” 侍卫一愣,“江家大掌柜?咱们跟他没有来往啊!” “以后便有了,”燕予苍唇角上扬,荡漾着几分肆意,说着换上了夜行衣。 侍卫收好信,就要跟出去,却见自家王爷留下一句话便没了人影。 “不许跟着!” · 国公府此时鸡飞狗跳,再也没有比这闹腾的事情了,是以所有小厮奴婢全都默默做事,不敢到处乱跑。 江白瑜让青夏守在院子里,独自去了柳国公的书房。 这边并没有什么人守着,她在书桌上轻轻翻腾一番,是些杂记闲文帖子。 直到她拧了一下桌上的毛笔筒,一个暗格才从墙上弹出来。 里面放的信件都是蜜蜡封好,她不能拆,可底下有一份名单,竟是密密麻麻写满了一群人的名字。 程淮,燕予苍……在第一列。 紧接着是一些上到内阁,下至县令的官员名字。 她一一扫过去,直到看到了“江如贵”三个字。 蓦地,她瞳孔放大,手指几不可查地抖了抖。 为什么? 江如贵是她父亲身边的二把手兼大掌柜,善于经商,又对江父忠诚,他为什么会在这份名单里。 她们江家,是被太子盯上了吗? 前世江如贵横死在谈生意的途中,江父这一派在江氏没了支持的人后迅速散伙。 反而是叔伯们及族老们,暗中与太子勾连,蒸蒸日上,可惜在太子倒台后,江氏一族迅速败落。 如果江家的没落,有太子的手笔,那么这场阴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本来只是想找找柳国公的把柄,好为以后做准备,没想到竟能在这里发现意外之喜。 联想到前世柳氏的结局,江白瑜神色愈发凝重,看来柳家早早地投靠了太子,之后迅速败落也是受了牵连。 她眸光微动,视线又落回最面前的两个人名,无声地念出来。 程淮……玄影骑指挥使。 燕予苍……景王,圣上的亲外甥。 他们两个跟太子是敌对关系。 放回原位后,“谁?!”江白瑜突然冷眸微眯,袖中药粉挥向眼前从上面扑下来的黑影。 那黑影在空中一个倒翻,轻巧避过药粉,落地时轻盈无声。 借着这个机会,江白瑜袖中的匕首也滑了出来,利刃冲着他的面门就劈了过去。 竟是使了吃奶的力气。 黑影足尖轻点,一个转身快如风,劈在江白瑜手腕上,匕首滑落之时被黑影向空中一抛。 一手禁锢住江白瑜揽在自己怀里,另一手稳当接住匕首,轻轻一旋身搂着江白瑜朝地上倒去。 “嘘,有人来了!” 燕予苍以背着地挡住冲击力,揽着她三两下滚到这屏风后的卧榻之下。 江白瑜在他刚才说话的当口就意识到了这人是谁! 景王燕予苍! 吱呀一声,有人提着小灯进来,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咦,没人啊。” 此时江白瑜又羞又恼,这床底空间有限,他们此时互相贴着对方,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是战鼓一样。 她咬紧了牙齿看向外面巡视的人,脚步声逐渐消失。 燕予苍确认人确实走远以后,好看的双眼落在身下人的脸上,他的声音又低又撩,很是不正经。 “晚好啊,江姑娘!” 江白瑜嘴角绷紧,暗暗挣扎了两下,反被禁锢得更紧。 猛地一抬腿,要踢过去的当口被燕予苍轻松躲过,“小姑娘坏得很!啧,恩将仇报啊。” 俩人爬出来,江白瑜立刻退避三尺,离得他远远的,她乌黑的眼中满是冷意,“王爷来了多久?” 燕予苍挑眉笑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你进来时,我就在。” “想不到王爷也是梁上君子,倒是让小女——惊讶。”她目光落在眼前男人修长身姿上的一身夜行衣。 燕予苍,他堂堂王爷之尊,做什么需要穿成这样来国公府? 假纨绔,呸! “你也很特别嘛,江姑娘。又是药粉又是匕首的,要不是闪得快,我这辈子必得赖上你!” 燕予苍美目中似有着细碎的光,在暗色的环境里更显高鼻薄唇。 他说话如此轻佻,尾音似乎带了钩子一样,缱绻在舌尖。 江白瑜暗暗骂了句放浪! “若无事,小女便先行离开了!” 她是实在不想待在燕予苍身边,总感觉很不舒服。 而且她今日也有收获,反正她也不打算和燕予苍多打交道,他来这里做什么,她根本不想知道。 燕予苍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去吧,不过你要记得,你还欠本王一笔账!” 已经转头的江白瑜重新回首,她的目光很冷淡,牙缝里抛出几个字来,“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给您查账?” 第十章 燕予苍的马甲 “不急,先忙完你的事情。” 这么快就要跟他撇清关系,想的挺好! 他抬起手撑着下巴,勾起笑来,像是在欣赏一副画。 待人走远,他同样方法取出那封名单。 指尖落在“程淮”二字上,他下巴微微扬起,低低笑了起来…… 世人皆知指挥使程淮与景王燕予苍,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两人是同一人。 戴上面具,他就得心狠手辣,杀伐果决,成为皇帝的鹰犬。 摘下面具,他就得是混吃等死,只会吃喝玩乐的风流纨绔。 真是可悲! 景王府 燕予苍利落翻身回来,等候已久的侍卫高达送上一封八百里加急,“报,主子,前方线报,平山一带流民越来越多,已经有结成匪寇的局势。宫里的意思是,想让您尽快出面去平定。” 侍卫越说声音越低,抬眼观察着主子的变化。 他称呼的是“主子”,又说宫里,就是在以玄影骑侍卫的身份说话。 主子一向忧心天下,哪里出事哪里搬,跟一块砖似的,真是天生劳累命。 可前几日不知怎的,自家主子一觉睡醒跟变了个人一样,愣愣坐了一整天。 而后宫里传话,让指挥使“程淮”速速带领玄影骑前去平山平定匪患,但那天自家主子突然就开窍了,先是以重伤未愈为理由推拒了这份苦差事,再借题发挥让一直贪功冒进的太子前去。 可惜太子是个不顶用的,近几日流民越聚越多,匪寇聚集起义自立为王的事情逐渐频发,太子又发书请求支援。 圣上的意思,也大抵就是要让“程淮”,即“燕予苍”去。 燕予苍哼了一声,信是拆也不拆,直接一手夺过在蜡烛上点燃,“爷不去!” 侍卫从没见过燕予苍这副有气性的模样,直接吓得跪了下来,“主子这几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圣上召您进宫也被您推拒了好几次,长此以往,圣上怕是会动怒啊!” 燕予苍薄淡的唇掀起一丝丝冷笑,眼神异常冷漠,目光冷如冰霜,“我说了我身体重伤未愈,他们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想让我伤得丢了性命?” “主子这说的哪里话?这种大不敬之语,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是要闹出事情来。” 燕予苍说完就闭上了嘴,是自己太过于激进了,这几日心里有气有悔,说话时候也夹枪带棒的,难保不会让别人发现端倪。 “起来,别跪着了!太子既然求援,那就派一个人去援救他和百姓。你从咱们的人立马选一个出来举荐给圣上就是了。” 高达这才起身,小心觑着燕予苍,“是。” 他一想到这几日主子和国公府的表姑娘走得有些近,甚至言语之间多有挑逗,便不免忧心。 “主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千万不能在此时儿女情长,就算是主子罚属下,属下也要说”,见燕予苍的眼神逐渐阴郁,他倔强地抬起下巴直视, “主子可还记得咱们泾阳兄弟们是怎么死的?堂堂大男儿,未能血溅疆场,而是被歹毒小人用陈粮闹坏了肚子,毫无招架之力地死在敌人箭弩之下——” “够了——此事本王记得清清楚楚,小人害我燕家军至此,我又岂会忘了!” 燕予苍重重搁置下狼毫笔,“你退下,我自有分寸。” 他此时不苟言笑的模样,褪去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脸与懒散随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高达觉得他变了,他确实变了。 自从那日噩梦中惊醒,他脑海中一直重复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江白瑜死了。 那个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保护的姑娘,被折磨至死。 甚至觉得晦气,一把骨灰随意洒在天地间。 前世,他偷偷潜入国公府查探消息,见到了花下拜月的江白瑜。 他从没见过那样冷艳的美人,一时间看得愣住。 然,一眼万年,从此以后,这个人的身影就不断往他心里钻,像是蛊虫一样让他越发上瘾。 他便时不时偷溜进去,只为了多看她两眼。 他向皇帝舅舅求了暗旨,想着等她孝期一过,便去提亲,届时就算是她跟柳世子有婚约,他也要抢过来。 可变故就发生在那年春天三月,他奉旨去平山剿匪安抚流民,却一再被牵绊,太子的故意针对,还有那个人的怀疑不安,让他在平山中了暗算昏迷。 再次醒时已是初秋,他才得知心里爱惜的姑娘,竟然嫁给了大房庶出的二公子,日日遭受着屈辱和不公平的待遇。 后来他扳倒太子,扶持新帝,终于回京华的时候,只得到了江白瑜身死的消息。 一朝重生,他绝不愿意再失去江白瑜,这狗屁平山,谁爱去谁去! 他只想护住这个小姑娘,让她平安顺遂富贵乐。 只是,奇怪啊。素来恭谨柔顺的江白瑜,怎么落水后变得聪明伶俐,甚至都能算计整个柳国公府了? 她的每一步,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 “阿嚏!” 江白瑜捏捏鼻子,谁又在骂她呢? “姑娘莫不是着凉了,快喝碗姜汤吧。” 江白瑜也不推辞,一饮而尽,“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的可以了,只是姑娘,咱们找这么多的打手是做什么啊? 那群人看着就不正经,个个抡斧拿刀凶神恶煞的,好不吓人。” 江白瑜半眯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讥诮,“我要打人!打那些刁奴恶仆!” “奴婢万万不敢背叛姑娘的,还请姑娘明鉴。” 江白瑜扶起抖得筛糠一样的青夏,冰凉的指腹落在青夏的脸颊上,她微微一笑,眼神幽深了几分,“我知道的,毕竟你的命和卖身契都在我这里。” “我要让这些打手去砸了常乐坊的店面。” 青夏一惊,“可是江家当年的铺子?占了半条街的那些,都……都要砸了吗?”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惊讶于自己这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这怎么可能呢?表姑娘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做出这样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你说的对,都砸了,一个不留!” 江白瑜扬眉,坚定的眼神让人意识到她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第十一章 给我砸 第二日,她领着青夏出门,沉寂多年后再次轰轰烈烈走进众人视线。 国公府的表姑娘,曾经名满扬州的首富江家的大姑娘,领着一帮打手,砸了半条街的铺子,还闹到了官府! 常乐坊邻着繁华的东市,江父早年在这里买下了小半条街的屋舍,当作私产送给了江白瑜。 打理店铺的人是当初从扬州挑选的,除了每年都给主管足有的银子外,其余的盈利皆是要按照江父的吩咐给江白瑜送去。 可江白瑜扪心自问,自江父出事后,再也没有这一说。 大抵是在欺负她不管事儿,把她这个少东家没放在眼里。 她今日就要来讨一讨债,清算了这些刁奴,更重要的是,她得让人觉得,江家的大姑娘不是好惹的! 踏下马车,她抬眸望向最前面的那家店,是间丝绸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冷冷一笑,江白瑜素手指过去,“给我砸!损失了算我的!” 身后跟了二十几个的打手,个个都是青年壮汉,气势逼人地回了句是,抄起手上家伙乌泱泱涌了过去,当即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那老板娘见来势不妙,拦在门口,“做什么做什么?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哎呀!” 领头的人叫做赵四,生了两大片兜腮胡子,长到了鼻孔边上,很是凶煞,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人。 “别废话,咱们今日是来清账的,少东家来讨债,你们也敢拦!哎,里面的客人都闪开,别误伤了你们,兄弟们,干活喽!” 手上的家伙见了东西便挥上去,甭管它是是什么丝绸布匹,还是什么瓷器箱奁,伴着客人们的惊叫声,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东西应声落地,顿时乱作一团。 “哎呦,别砸了!你们是谁派来的,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别砸那件瓷器——” “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绝如缕,这群打手专门在京华里做这些事,一套流程下来很是熟悉,又因着江白瑜吩咐过无需顾及什么贵的东西,更是肆无忌惮。 那赵四指了几个人,“去砸那家,剩下的去另一家!今天给爷使劲地砸!” 江白瑜身边跟着几个国公府的家丁均是面面相觑,这这这,表姑娘太胆大妄为了! 况且……他们知晓,这是江白瑜自个儿的店铺啊? 来往的宾客,过路的行人,看戏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他们中间,一张椅子上,坐着个姿态优雅的女子。 那女子带着帷帽,身边围了一些家丁,定不是普通人,有人指着柳国公府马车上的牌子,说,“这想必就是那位表姑娘了吧?” “哪个表姑娘?” “——哎呀呀,这你都不晓得,就是那个扬州首富江家,红极一时的大皇商江家的女儿,当年带着巨财上京的那位!” “可这也不能直接砸人店铺啊!这明显是寻滋挑事!” “这位姑娘,你如此砸我家店铺,快让他们住手啊!”老板娘急急忙忙跑出来,插着腰怒气冲冲道。 然而眼前这位女子,面对着这么多人愤怒的指责声,很是平静,甚至出乎众人意料,将自己的帷帽摘下,大胆地将自己容颜展露。 江白瑜轻掀眼皮,冷冷地乜了一眼对方,她眸底暗涛流动,一身气度宛如经历过无数大场面般,“砸了便砸了,这半条街都得砸!大惊小怪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呼这女娃娃好生不知天高地厚! 能开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有点关系,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戾气这么重,要砸人家的饭碗啊! 但这并不是一场玩笑话,一连一家店铺传来乒里乓啷的声音,混杂着哀嚎尖叫,响彻整条街! “没天理了呦,你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讲道理,诸位都看看,这明明是打家劫舍哦!老板娘扯出大嗓门,坐在地上便开始撒泼耍赖,可是任她叫破了喉咙也没用。 江白瑜吐字清晰,铿锵入耳,“你又是哪里来得泼皮无赖,在主子面前充数。” 那头赵四领着一帮兄弟走了过来,“姑娘,咱们都砸完了!” “好,今日我便与诸位说清楚,我是这半条街铺子的东家,今日前来,是为收钱!” 那老板娘一听便嚷嚷,“什么东家西家,这明明是我的店面——” 热心的百姓喊了句,“老板娘,你家掌柜的没告诉过你,他头上还有位小主子呢吧?这位姑娘才是实打实的东家。” 那女人一听便傻了眼,这又是怎么回事?当即拿出了市井泼妇那一套,叉着腰吊着三角眼,“放狗屁!就算是真正的东家,也万万没有砸了咱们饭碗的道理,我今日非得去告官——” “不劳你告官,我已经递了状子给府尹大人,咱们今日细细算一算,你们这些人,背着我拿了多少利润,这些年给主家送了多少假账,都得在今天给我说清!” 江白瑜冷冷道,大有今日之事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瞧得四周人一阵发怵。 “你说——再说一遍?”老夫人重重将茶盏搁下,阴沉着脸,失声道。 “表姑娘——她,领着一帮打手,去了常乐坊的铺子,直接砸了半条街。” 老夫人眼皮重重跳了一下,“你们怎么不拦着?现在人在何处?” 家丁腿脚还在哆嗦,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小的哪敢啊?表姑娘是主子,主子吩咐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拦不住啊!现如今怕是已经在去顺天府的路上了!” 老夫人拧眉,心里暗道这丫头怎么行事如此张狂,往日里教育她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道理都给狗吃了! 更另一件可怕的事情让她不能再耽搁,立即起身前去顺天府。这些年来,江白瑜这个东家如同傀儡一样紧紧捏在她手里,那本属江白瑜的六分利钱,全都送来了她这里! 她当初只觉得江白瑜乖巧听话好拿捏,而外孙女与自己也亲近信任,所以并不曾要过地契房契……真是失算了! 等到了顺天府,老夫人还没摆起架子,就听到江白瑜说出的话,这简直要把她气升天。 第十二章 老身的确是收了这些人送来的银钱 “府尹大人,民女今日要告常乐坊东大街八家店面,他们谋取私利,欺瞒主子,欠下民女百两黄金之数!今日望府尹大人做主,替民女讨回债务!” “本官问你,你既是为讨回债务,为何又带着打手,砸人店铺,毁人家财,你这是聚众闹事!” 几家老板一听纷纷点头,痛哭流涕,“青天大老爷你得给我们做主啊?!她一上来就砸,根本拦不住!这明显是不将您放在眼中!” 江白瑜眼尾挑起一抹笑,轻描淡写吓坏了周围人。 “回大人,您可知我父亲留给我的店铺本金值多少钱?二百两黄金!”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有钱! “而他们一不曾出过租赁本金,二不曾按照合约分与主家四六分利钱!借着主家招牌私自敛财,更是假造账本糊弄主子,我想问问这几位老板,这些年生意如此好,怎地账目上没写清该给我的钱是多少?” 府尹大人还没发话,只听那气定神闲的女子继续道,“这些地契房契可都是大人您当年亲自审查过得,是正儿八经备过案的红契——劳烦师爷确认一下。” 师爷翻看两下,心里已经明了,“回大人,是真的。” 一群老板顿时傻了眼,什么地契房契,他们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当初老夫人不是说,这些东西无关紧要,并不值当她去与外孙女索要吗? 江白瑜继续,一点也不急,仿佛是与人在饮茶论诗般悠闲,“还有,哪怕是常乐坊的普通店铺,一日收入都在五两白银左右,一年便是一百八十两白银,三年便是四百八十两白银,除了原料钱雇人发的工钱还有路上的损失费,便按照最差劲的三百两白银来算吧——” 她幽幽抬眸,轻抿的唇吐出一串数字,仿佛一座座大山压下来,“八家店铺便是两千四百两白银,或者说是二百四十两黄金!你们什么时候还呢?这些年来,我可没收到你们一份钱!是你们忘了我这个东家,给私吞了?” 她于是抬头望着上座审案的府尹,“我朝律法,凡是背主叛主,私吞盗窃主家财务的人,轻则五十大板,重则流放充军!民女记得可对?” 江白瑜的语调并不高,听起来并非刻意强调,但却让人无法反驳,一股掌控全场的气势油然而生。 有证据,有头脑,每句话都有条不紊,这还来请他断什么案?! 府尹正式打量眼前的人,出身扬州江家,自幼声名大噪,是江首富明面上培养的继承人,却在进京华后变得默默无闻。如今一出手,就是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她跪得笔直,单薄的身姿比松还直,从进来便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对比起别人的慌乱不安,她莫名地胸有成竹,尤其是她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压,让人怀疑,这姑娘之所以这几年来名不见经传,究竟是不是在藏拙?此女日后必有作为! 然而府尹还未再神思,便被方才还死不认账的几个人打断,他们颤抖着将往事讲了出来,“大人,我们其实是拿了几成银子给东家的,只是,只是——” 江白瑜冷冷的眼神乜了过去,“只是什么?” 府尹也倾耳侧听。 “——只是收银子的是国公府老夫人!” 众人哗然,顿时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盖住了堂外一行人的声音。 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个了踉跄,差点跌倒,幸亏被搀扶了一把,这才没被气得背过气去! 紧接着,她那向来乖柔淑静的外孙女,一字一句仿佛在说给她听般,“你莫不是想说,之所以没有见到我应得的财产,是我的外祖母私吞了?” 老夫人咬着牙,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晦气,使了个眼色给婢女。 婢女会意,在嘈杂的人群中大声喊,“老夫人来了!” 闹哄哄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来,格外诡异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身柳王氏,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连忙称不敢,让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扶着老人家坐下。 “老身的确是收了这些人送来的银钱——” 轰的一下炸开般,跟着看戏的人群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这么承认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再抬眼,满是心疼,“只是,这些全都是为你阿瑜你啊!” 众人见有反转,忙又道,“这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人家可是可是国公府老夫人,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贪图外孙女的财产?” “可是当年跟江家结成姻亲……”微小的声音隐入洪流里。 “阿瑜你年纪小,不懂得外面人心险恶,处处都盯着你,就像当初江家产业被其他几家瓜分一样。这些银子,我都好生替你收着呢,日后等你成了家,这就是你傍身的嫁妆啊!” 江白瑜浑身生寒,看,这就是她的亲外祖母,娘亲一生都在敬重爱护的人,明明用钱填补了国公府的窟窿,还要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她死死掐住虎口,忍着恶心,“外祖母,您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吗?” 老夫人暗骂这死丫头咄咄逼人,怎么转了性子一点也不知道礼数。 她绷紧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这是自然,我是你亲外祖母,平日里你要什么我没给过你,对你是有求必应啊! 你这么怀疑我,当真是戳我的心窝子,你对得起你父亲母亲当初送你上京的一片苦心吗?” 江白瑜握紧了拳头,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那便请外祖母,尽数还我。阿瑜已经长大,当年抬进国公府的东西,如今我要拿回来!身为江家长女,不能窝在府里头,更不能辜负了父亲盛名。” 她得堂堂正正拿回来!她要经商,继承父亲遗志! 倏忽,她粲然一笑,“外祖母,口说无凭,咱们立个字据如何?” “荒唐!阿瑜你在说些什么?我是你亲外祖母,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老夫人气急般按下心口,“莫说金山银山,就是你的一分一厘,外祖母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动!” 第十三章 舅母,你敢发誓吗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内心里早就已经打算好剩下来的钱怎么用。 这副嘴脸真是让江白瑜恶心,她并不给台阶下,咄咄逼人,“二百四十两黄金,五日后,我要拿这些钱投入我父亲的产业当中。 外祖母还是签字罢,否则外面人的嘴巴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国公府,毕竟当初阿瑜带进来了多少口箱子,京华人都记得。 如今我要拿钱来做生意,外祖母若不肯将区区铺子钱给我,大家定要怀疑阿瑜怎么会这么穷? 会怀疑国公府到底是真心待我,还是企图别的什么东西?” 江白瑜这一番话,可算是气得老夫人不得不按下收印,若是今日不当着这么多人面给她一个说法,来日可就有无数风言风语。 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过来 江白瑜报之微笑,将叠好的字据无声扬起,恍如示威! 很好。 声势造出来,她就要安心处理退婚的事情了。 此事须得从世子爷荒唐的风流事打开口子。 国公府里的人都说表姑娘魔怔了,那日在堂前对质,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可此后五天,无论是谁来打探她小院的人都发觉,表姑娘一如既往,并没什么大的变化。 除了一点——江白瑜这几日吃的东西,比从前多。 赵氏来时,正见江白瑜吃完一碗紫晶米粥,还问青夏再来一碗,桌上的四菜肉眼可见地比以往少。 待走近一看,竟发现摆放着两荤两素,而那份酥鸭肉,只剩了半个。 “阿瑜今日怎吃得这般多?可莫要噎着了!若是积食,可少不了一番难受。况且咱们女子,要以纤瘦苗条为美,你若是这样吃下去,不出几日,便得胖上不少,你世子哥哥要是回来要是嫌弃你长胖了可怎么办,你不如先把这些收了罢!” 江白瑜见过礼,不太赞同道,“舅母此言差矣,都说民以食为天,阿瑜不过是正常填饱肚子而已,世子又怎会因这几口吃食,便责怪于我! 说来也怪,这几日不知怎的,胃口大开,想是有好事要发生!” 她热情招呼赵氏落座,自顾自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丝毫不问舅母可曾用过饭了,还需不需要在这里用些! 赵氏颦眉,只觉得心里不大痛快,还未开口便被眼前人讲的一则趣闻吸引住。 “——前几日出门,见胭脂铺子里有一女子,身形纤瘦高挑至极,却身无二两肉,形似骷髅,毫无生气——” “停停停,说这些做什么!”赵氏眉心突突跳。 说这些什么骷髅,岂不晦气。又复劝道,“还是少吃些,我把你是当自己女儿养的,企会害了你!” 江白瑜不以为然,眼前这幅惺惺作态的妇人,从她进国公府起,便对她的饮食生活,衣装打扮,做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食一日不可过三次! 一次不可过一碗! 肉要少吃!男人都喜欢纤瘦的! 衣服要穿素净的!太艳了便是张扬,让人印象不好! 妆容不许太浓,说什么太过厚重,失了女子的柔弱之美! 她呸! 她是活生生一个人,不是个和尚!凭什么不让她多吃两碗饭! 前世就是素日里吃得太过于素淡,加之自己也失了欢脱跳动的性子,变得身体虚弱。 她江白瑜,这辈子,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 “可是舅母,我饿了呀!正在长身体呢!”江白瑜懒得与她争辩,反问,“也许我能长个子呢!” 赵氏脸上有一瞬间僵硬,这死丫头是怎么了,往日她只要说一句多吃不好,这丫头必定放下碗筷,恭谨对她行一礼,以完全听话受训的态度说,“阿瑜谨记教诲!” “自然是能吃的,只是……你这这……也太突然了!” 江白瑜存心想吓吓她,寒眸瞥向眼前妇人,“并非一时兴起,只因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垂死挣扎,而舅母与外祖母无一人来看我,更无人为我请大夫诊治——” 她语调凄凉,几度欲垂泪,把赵氏盯得打了个寒战。 “最后竟是一碗热稀粥,一件棉冬衣都没有,活活饿死冻死啊舅母!” 赵氏定了定神,强行将心中那抹不安捋去,以发誓的口吻郑重道,“阿瑜放心,舅母岂会是这种人,况且有你外祖母在,谁还敢欺负了你?我的乖乖,那——只是一个梦!” 说到最后,赵氏咬紧牙关,眼神闪烁,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哆嗦起来。 这些话听着是像安慰江白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事情,像是她能干出来的! 江白瑜望着赵氏此时神慌意乱的模样,满意极了,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也收了收,只问,“舅母可否能保证,阿瑜若来日出事,必有阿瑜一口饭吃?” “瞧你说的这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我岂会骗你——” “若骗阿瑜,舅母当如何?” 赵氏手心已经渗出薄薄一层汗,却不言语。 江白瑜神色自若,不依不舍问,“舅母当如何?”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执拗,我素日教你的——” “舅母!!!你能保证阿瑜有一口饭吃吗?你——敢发誓吗?” 赵氏头一次见到这般咄咄逼人的外甥女,竟一时忘了反应,可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颤抖,只能嗫喏出几个不成型的字眼。 只要一对视上江白瑜那双眼睛,仿佛心底所有的秘密都会被看穿一样,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直到外面传来了那婢女青夏又尖利又惊诧的叫声。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大门处来了个女子,自称怀了世子的孩子,吸引了好一些百姓围观呢!” 青夏风风火火进院便大喊,见赵氏在此,二话不说跪下叩头,大呼大叫道,“那女子还说……还说自己是世子爷的未婚妻!!!” 这还了得!世子爷还在外地未回,江白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是一肚子火气。 赵氏立马嗔怒道,“你胡说些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舅母,你还是去看看吧,是不是胡说,一看便知!” 江白瑜站起来,双目含笑,从容又淡定,让赵氏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第十四章 那女子再次撞柱,额角流下一道血… 但为了稳住眼前,赵氏反握住江白瑜的手,“阿瑜放心,此事一定是个误会!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哦?” 江白瑜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舅母说的这是什么话?阿瑜着实听不懂?那女子若当真与世子有干系,接进府就是了!为何要与我有个交代?我姓江,是个外人,大舅母这般说话,仔细旁人听了去,要坏了我的名声呢!” 赵氏越听越心慌,这是什么意思,“你糊涂了不成,咱们一早就说好了,你及笄后是要嫁进府里的!怎么怎么——你什么意思?!” 江白瑜后退两步,满目惊讶,“舅母在说什么啊?阿瑜尚未及笄,且家中还有叔伯在,怎么会……怎么会自个儿说这些议婚之事呢?” 如一盆水当头泼下,赵氏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娃,突然变得无比陌生! 伶牙俐齿,反驳长辈。 那头又有几个婆子奔来,“大夫人,大夫人,快去前门吧,太乱了!老太太都被惊动了!” · 而赵氏急匆匆去了前门处,瞧见蚂蚁似拥挤的人群,一阵眩晕袭来,差点让她站不稳。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那女子更是哭天喊地,抱着柱子不撒手,若是有人来拉她,便一头磕在柱子上,额上已经青紫一片。 拿命来博,到底是怕闹出事情来,围着的小厮们不敢再动! 赵氏一见这幅场景,气得是头晕眼花,当即就怒斥,“放肆!国公府门前,岂容尔等哄闹!你这女子好生不知廉耻,我儿何曾与你有过婚约,谁知道你这怀里野种是跟哪个狗男人鬼混的?!” “来人,给我把她压下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如此坏我儿名声!” 眼见小厮们就要围了上来,那女子更是抹着眼泪,“救命啊!这深宅大院进去指不定就丧命了!我不要跟你们进去!你们定要谋害我的孩子!我要世子出来!” “还不快给我堵住她的嘴!” “大夫人如此阻拦我,定是心里有鬼!”女子摸摸肚子,一脸决然,“孩子,是你的祖母要逼死咱们娘俩啊!” 只见砰一声,那女子再次撞柱,额角流下一道血痕来! 急急忙忙前来看戏的三夫人终于赶到,立即添了一把火,“我的天爷!怎么还要闹出人命了呢!” 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仿佛要为这女子鸣不平一样,“瞧瞧,真可怜啊!啧啧啧,这就是国公府的气度啊!真是让咱们看眼见!” “可不是吗?她也太可怜了!这还怀着孩子呢?国公府连一口水都没给人家喝!” “……十有八九是真的……毕竟谁能拿自己的清白跟名声开玩笑!” “哎,那女子最开始跪在门前,说什么世子与她签了婚书,可有了孩子便弃之不理,只能来国公府求见!” “老天爷啊,这么说世子是想始乱终弃……” 猜测纷起,人云亦云,一句又一句满含恶意的话向赵氏涌来,显得她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世子,世子啊,你倒是出来见我一面啊,你害得我好苦啊!你不要我倒也罢了,可孩子是你的亲骨肉啊!世子!!!” 三夫人巴不得将这火越烧越大,当即就道,“世子爷还未曾回来,姑娘你有什么天大的冤屈,你与我说,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赵氏脸色煞白,声音变得尖锐刺耳,指着三夫人吼,“你给我住嘴!” 三夫人当众失了颜面,冷笑道,“我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管家的,大事小事有什么是我不能管的!要是世子爷不惹事,人家姑娘怎么可能巴巴地来诬陷他? 谁不知道咱们世子爷到处留情!要我说啊,都是大嫂子你没教好!” 这一番话可算是往赵氏心窝子上戳,没留丝毫情面。 尤其是看戏人里面,那些义愤填膺的声音如浪潮般,一声高过一声,“就是啊,世子爷不是也招惹过怡翠楼的红袖姑娘吗?” “还是三夫人看得通透,不管怎么说,要给这可怜的女子一个交代啊!人家肚子里可有娃娃呢!” 赵氏眼见局势不可控制,强行另自己镇定下来。 “你说婚书,婚书在哪里?!你说孩子,可我见你肚子平平!你出身哪里我怎么能知晓?!你在外面谁知道招惹过多少野男人,定是见我国公府富贵,起了攀附之心!不然我儿今早刚回来,你便巴巴得跑过来,还带了这么多看戏的人,你是想挑衅我国公府吗?!” 那女子显然并不怕,“若不是世子要了我,又弃了我,我又怎么可能来这里撒泼耍赖!” “是夫人让我证明的,可莫要怪我”,她咬咬牙,对着众人说,“世子左腿根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 三夫人拿帕子捂着嘴,生怕别人听不见般,“我也记得世子小时候有这个痣,对吧大嫂?” “……这么清楚,定是真的了……” “嘿,大夫人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世子胡闹惯了,看看大夫人就知道,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孩!” 赵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你——你们——”她指了一圈人,看谁如今都像是在给她下套,“定是你们设计陷害! 尤其是你,老三媳妇,你存心不想让我们大房好过!” 那女子又道,“婚书我也有,是不是世子的笔迹,一查便知!” 一张红色贴子从她怀里掏出,扔在地上,被猛然上前的赵氏一把夺走,她像是疯了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东西撕成碎片,这些东西,不管真假,必然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然,此举无异于掩耳盗铃! 那女子也不是个善茬,她听人说这府里的表姑娘早就是世子爷准备娶进府的姑娘,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曾经的江家女,江家有钱,任谁也不会拒绝,她必须提前将这事情闹大,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你撕你撕!原原本本的婚书我早已经收拾好了! 我今天要是在这儿出了事,自然会有人替我送到官家老爷处去!白纸黑字红手印,我就不信世子你能抵赖!” 第十五章 断然不能决定我家姑娘的婚事 “你们国公府就是仗势欺人,抛妻弃子,说话不做数。今日你负我,明日整个京华的唾沫能淹死你。” 浑身血液沸腾,就要冲上天灵盖,赵氏失了理智般上前就要揪住那女子,三夫人心惊道,“还不拖住她!” 婆子们一涌而上,将没什么拳脚功夫的赵氏架开。 那女子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伏地大哭,“我们孤儿寡母,也斗不过你们这偌大的国公府,大不了我带着孩子去死!!!” “姑娘你可莫要想不开啊!咱们这么些人可都看着呢!他们国公府要是敢不认人,咱们就告上衙门去,天下脚下还能没王法了不成!” “是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世子爷!” 赵氏六神无主,老太太不管,三房忌恨她许久,明摆着要打擂台,她如今进退两难。 可为了保住儿子的名声,她只能剑走偏锋,“诸位莫要胡说,这女子一无媒二无聘,家中长辈都不知晓的事情,这婚书压根不算数! 更何况,我儿早已与我外甥女定下婚约,这么些年来,我那外甥女就住在府上,与世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就是给我儿子做妾都不配!” 赵氏一提起江白瑜顿时有了底气,是了,人人都知道江白瑜住在国公府,且都分分猜测这位家底丰厚的表姑娘,是要许哪个人家? 她只要把这事散播出去,这外室之事也就算解决了! 赵氏想到这里,便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我说姑娘,你要是存心想拆散我儿和我儿外甥女,可要早早收了这个心思!府里府外谁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金童玉女,最是般配——” “大夫人在说什么胡话,我家姑娘只是暂住国公府,与世子清清白白,您这么抹黑我家姑娘名声!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人群里突然一道怒气冲天且质问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八字胡须的中年人,健壮的体格使得周围人纷纷为他让开一道路。 他声如洪钟,十分响亮,“我家姑娘姓的江,不是柳。江家尚有族老,姑娘尚有叔伯,什么时候能轮到外家在婚事上给我家姑娘做主的。 怎么我们江家人不知道婚事,反倒大夫人您——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坏我家姑娘名声!” 赵氏目瞪口呆,活见了鬼般,“你——你——” 男人作揖,语气确是不卑不亢,“托大夫人的福,今日小的造访国公府,只为一件事,我家姑娘守孝三年也快到期了,是时候让小的接回江家了!” “毕竟夫人方才也说了,一无媒二无聘,仅凭夫人一张青口白牙,断然不能就决定了我家姑娘的婚事!” “江大掌柜,你何必如此呢?阿瑜在我们国公府上吃好喝好,半点委屈也不曾受过——” “哼!大夫人好只顾着自己儿子名声,丝毫不在意我家姑娘,若是今日我不来,没有恰好遇到这一桩事, 难不成要等喝喜酒的时候,才来通知我们江家的吗?!” 江大掌柜越说越觉得气愤,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红了眼睛,“若是夫人早属意我家姑娘,为何不早早与江家商量好? 是欺负我江家没人了吗?还是欺负我家姑娘父母仙逝,以为她无依无靠任你拿捏?” 赵氏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女子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清楚,又来个要抢摇钱树的鬼东西,真是让她一口气都缓不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江家一条狗也不敢这般跟我说话,仔细你的嘴!”赵氏气急败坏,怒骂出声。 三夫人打岔着,要走?这可不行,她还指望着江白瑜素日里的孝顺呢,忙道。 “江大掌柜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不妨进府吃盏茶,就算是要接表姑娘,也得先进府拜见老夫人不是!” 江大掌柜心里冷笑,这些人长了十个心眼子,说个话都要拐弯抹角,试探人心,姑娘这几年得过得有多么不舒坦! “三夫人不必拿老夫人来压我,我自会拜见,且要问问老夫人,国公府便是如此糟践我江家女吗?!” 江大掌柜抖抖衣角,对着国公府大门朗声大喊,一如往年他每次去接自家姑娘下学一样。 “姑娘!老奴来接您了!” 一声接一声,“姑娘!老奴来接您了!” 后院的江白瑜早已泣不成声,喃喃着江伯伯…… 江如贵一直在京华和扬州之间奔波,自老爷遇难后,他手底下的产业处处被压制。 得闲的时候不是没有来过国公府想见姑娘,只是往年里那几次,他不是被国公爷拦了回去,就是被姑娘的一封信打发。 原以为姑娘是长大了觉得不自在,他只需要知晓姑娘过得好,也算是对得起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哪想,几日前,姑娘联系了的伙计给他送信。他才知晓,国公府竟然如此荒唐! 当初老爷说过,若是姑娘与世子结亲,世子能对姑娘很好,便是不辜负他一番苦心。 可若是世子对姑娘无意,靠着送进国公府的财产,也能让长辈们看在已逝夫人的面子上,将姑娘照顾得很好。 骨肉至亲啊,这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先是要毁了姑娘清白,后又要借姑娘名声来堵住悠悠众口。 江白瑜到时,正见江如贵与老太太据理力争,她也不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挑了帘子便扑过去,“江伯伯!” 江如贵一愣,瞧见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急忙把她扶起来,“姑娘快起来,老奴受不得这一拜。” 他收回颤抖的手,微微哽咽,“姑娘……长大了。” 上方老太太对江白瑜此行径很是不满,下意识就想训江白瑜不懂礼,千金姑娘家,怎么能对一个奴仆下拜行礼。更何况,她还在呢,何以不先拜她? “国公爷来了!”门外丫鬟低低通报了一句,紧接着还身着官服的柳国公进来给老太太请完安,见江大掌柜主动行揖礼,便心中暗喜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第十六章 属于父亲与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 他上前一步,急切道,“阿瑜,辛安他还没回来比如等他回来了再——” 江白瑜强行忍着胃里一阵翻滚的冲动,打断他,“舅父不必同我讲这些,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她人在后院,却也知道这事情闹得颇大,蹊跷之处在于,有人帮她控制流言走向! 会是谁呢? 江伯伯实力有限,来不及部署,总不至于是景王? 柳国公只当她还在耍小孩子脾气,“阿瑜,是舅父没将辛安教育好,才致使他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你且放心,那女子究竟是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江白瑜抬眸,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水,“舅父的意思是,要打要杀,也由我说了算么?”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急了,“可她还怀着孩子——” “母亲!”柳国公无奈拔高了声音,母亲真是糊涂,这江大掌柜今日登门,明显是要来给江白瑜撑腰的。 若是放走了江白瑜,他日后打点官场的钱谁来出?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些年都靠着江白瑜过活。 他也十分清楚清楚这位大掌柜,冷厉风行的手段跟江父如出一辙,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那好,我——”江白瑜思索着开口。 果不其然她那外祖母慢悠悠说,“可是阿瑜啊,这世道对女子苛刻,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你得顾及着自己名声。 今日你是痛快出气了,来日你就得被世人诟病,说你善妒,说你心狠手辣! 人言可畏啊!” 江白瑜勾唇,果然如此,一向偷摸着给孙儿塞暖床人的外祖母,自然不会让她的重孙子受到委屈。 世道对女子苛刻不假,可女子对女子的恶意揣测,亲人对自己的别有所图,难道不是更为苛刻吗? 比起人言可畏,江白瑜更心寒这些名义上亲人的所作所为。 老夫人不愧是深宅大院里摸爬打滚出来的,将女子的心思拿捏得很巧妙,可惜了,她不爱世子,无意于世子夫人的位置! 她,江白瑜,只能是她自己! 见江白瑜陷入一阵沉默,老夫人眼底笑意聚起,暗道果然还是道行太浅了,心思被她拿捏得一清二楚。 可紧接着江白瑜低低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声清脆,“外祖母,大舅父,江叔叔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此番就是来告别的。” 老夫人顿时脸色青黑,“阿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离开了国公府你能去哪里?你一个弱女子,在外流浪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回扬州江家又岂能立足,你母亲是我最小最宠爱的女儿,你父亲生前将你托付给我,这么些年来国公府教你诗书礼仪,教你规矩道理,你竟然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是,江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把她送上京华,可这么些年来,她真的开心吗? 国公府抱着怎样的心思对她,是出于那都能逼嫁她母亲的所谓的亲情,还是出于利益相逐? “阿瑜,舅父与你说一句实话,只要你还姓江,只有国公府才能护得住你,你那些叔伯如豺狼虎豹般意图吞了你父亲留下的产业,你这是羊入虎口啊!” “正如舅父所说,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正在被叔伯们吞并,所以属于父亲与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她一字一顿,仿佛深仇大恨就在眼前。 “外祖母,舅父,有些不该拿的东西就算是拿了,也不一定会让亲人反目为仇。 可若是还存了害人之心,那就是罪不可恕。 阿瑜心意已决,今日拜别后,望长辈们珍重。” 江白瑜郑重行一礼,说出的话让众人心尖跳到了嗓子眼,后背都是一阵发凉。 “至于阿瑜当初带进府的那些东西,除了已经孝敬给诸位长辈们的东西,和已经用了的东西,其余的,阿瑜要全部带走!毕竟,阿瑜是跟那些豺狼虎豹斗法,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老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柳国公也是狠狠一震,下意识就要拦,反被闯进来的赵氏抢了话,“江白瑜,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是吗? 世子夫人的位置还是你的,那个女人不过就是辛安他喝醉了酒,你耍什么脾气!随便你去母留子还是怎么处置,你必须得给我留下来!” 江白瑜与赵氏对视,赵氏头一回体验到了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吓得她向柳国公身后躲了躲。 “我与你再说一遍,世子正妻的位置,我从一开始就是不屑的!今日你们拦不住我!” “你既如此愤愤不平,那我便告诉你,你与辛安,是真的有婚约!来人,取婚书来!” 老夫人将手中拐杖重重敲打在地面上,扔下一记听雷般,“你不妨看看,这可是你母亲,亲自为你签下的! 难不成你还认不出你母亲的字迹了!” 江白瑜陡然回头,平静如水的模样让老夫人一噎,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我若是有假话,便叫我不得好死!”老夫人突然起誓,这般歹毒的誓言,倒是叫一屋子里的人都惊了惊! 毕竟是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老人,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 江白榆更是一愣,婚书?她怎么不曾听说过? 母亲给她签的?! 母亲当初被逼嫁给父亲,从她记事起,俩人便争吵不断,再大一些的时候,母亲才接受了父亲的为人。 而母亲一方面欣赏她不同于一般女子拘束的性格思想,一方面又担忧她会不会染了一身铜臭之气。 母亲更想要她养成书香之家的姑娘,临终前念叨着要让父亲送她回京华。 以母亲的态度,倒是有极大可能于娘家亲上加亲。 江白瑜思虑间,丫鬟已经捧着匣子走过来,绕过侧门的屏风时,变故突发! 就是那一瞬间,仿佛带着一阵寒风吹来,玄衣身影窜进来,所有人听到丫鬟的尖叫声时回首,只能看见那华贵衣摆滑动出弧线。 只见燕予苍慵懒地立定,举起右手上的匣子,仿佛得了什么新鲜玩意一样,双眼眯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什么婚书?本王怎么不知道—— 第十七章 燕予苍:婚书?很遗憾,它没了 ——这匣子成色不错,归我了!” 面对国公府众人的如临大敌,江大掌柜热络地冲着景王一作揖礼,“殿下,您终于来了!” 江白瑜:……所以说,江伯伯找的帮手是那位贪财好利的景王!!! “殿下,您手里的东西是我儿的婚书,万万不可——” 见燕予苍随手打开匣子就要拿起婚书,国公爷心惊胆战,下一秒伴着燕予苍凌厉果断的动作,他撕心裂肺喊, “——不可撕它啊!” “——哗啦!”所谓的婚书在燕予苍手里伴着内力化成碎末,紧接着洋洋洒洒落尽旁边的火盆里,被轰一下腾起的火苗吞噬。 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间,满是桀骜不驯,含笑的桃花眼本该是潋滟绝美的,此时却无端生出乖张犀利。 燕予苍遗憾摊开双手,道,“很不幸,它没了!” 他话音一转,挑着眉含笑望向那抹纤瘦身影,“江姑娘,别来无恙啊——” 然而那小姑娘只是再次对他行了个万福礼,“见过燕王殿下。” 江白瑜想表示:我跟你不熟! 燕予苍勾起笑来,“江掌柜,带着江姑娘走吧!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话音刚落,那边的柳国公立即抖着胡子厉声道,“景王殿下!老夫敬你,可也容不得你在我国公府如此放肆!想要带走我的外甥女,可没那么容易! 老夫要参泾阳侯!更要参你!” “那你现在就进宫去!看看陛下是信你,还是陛下信我这个亲外甥!” 柳国公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嘴唇与下巴激动地颤抖,“你——你——” “我什么?本王要带走的人,谁敢拦?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全家!”燕予苍目光扫过众人,逐渐变得冰冷,见那些人均怯怯低头,这才悠闲转身离去。 老夫人知道这不是戏言,当即怒火攻心,捂着心口哎呦起来。 “老夫人!不好了!刚刚府里闯进了好一些人,门房见是景王殿下的侍卫领着人,没拦住,他们直奔仓库去了——”此时,小厮痛哭流涕奔进来说。 而老夫人两眼一翻,在一片惊呼声与慌乱中直直栽了下去。 完了,她的银子,这下都没了…… · 国公府这一出好戏上又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当初江家送女上京时,那场面可谓是盛大,抬进国公府的箱子排成了一条街,可如今又怎么抬了十几个箱子出来了呢? 这时候,“懂事的人”开始解惑,“你还不知道吧?听说这柳国公府啊,贪图人家表姑娘的财产,这些年都是靠着表姑娘的东西维持内外开销!可怜那女娃先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柳国公一家越发肆无忌惮!今个儿那世子的外室你知道吧,都闹得满城风雨了,大夫人却说什么那外室的婚书不作数,借着表姑娘的名声意图堵住咱们的嘴!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好一些“好奇心的人”被吊足了胃口,“发生了什么?” “自然是大夫人又被当众啪啪打脸喽!江大掌柜大伙都知道吧?那可是江家二把手,直接当众怒斥,就在这大门外,说江家长辈都还在,怎么就轮到外家对表姑娘的婚事指手画脚!分明是别有所图!” 另一人分析,“诸位试想,若是这等亲上加亲的好事,怎么不早些与江家商议呢?非得那外室一闹,局势对世子爷对国公府不利的时候,才说表姑娘与世子早已有婚约!这明显是把咱们当傻子啊!” “快看快看,他们抬着箱子走出来了!哎呦,我的天爷,怎么这么多哇?” “……门口的人在唱念什么?” “不得了,这是在说当年抬进国公府的东西呢?……地契五十份!铺子一百多间!白银二十万两!!!” 一滴水进了油锅般炸开,惊叹声,惋惜声不绝如缕。 总结下来,江家,真真真有钱! “可这表姑娘这样把东西抬出来,岂不是打国公府的脸,要我说就当是给长辈们孝敬了,闹这么一出给谁看,可见那江家女目无长辈,无视礼法,也不是个好东西。” 偶尔有一两句不合时宜的声音,也被鼎沸的人声压制下去。 “呸,国公府为了利益都要毁了人家姑娘名声,你还在这里心疼害她的人,我看你就是国公府派来的人,想要先发制人,意图挡住悠悠众口!” “就是就是,国公府要是真的有心,要么早早地跟江家商量婚事,不管是找个京华权贵定下来,还是留给自家儿子,都能理解。可今日这一出,明显是没了办法,欺负人家无父无母!”“……他们的心可真狠毒!” 最后,江如贵将这本册子留下,“小人还誊抄了一本,这一本权当是给国公爷留下轻点东西,以免少了什么东西——还有前几日贵府老夫人在顺天府签下的字据,还欠着我们大姑娘二百四十两黄金,尽快奉还。” “若是没有按时归还,可就别怪我不会给你们留脸面!” 众人本就八卦的心渐渐一传十十传百,如风刮过一样充斥着整个京华,不少茶楼今日说书便是:孤女因何逃离火坑,竟是外家虎狼之心! 又有富家女家财万贯,贼人惦记不知廉耻一类的标题。 其中影射的谁,众人心知肚明! 而江白瑜登上马车,在江如贵的带领下,向着西山别院行去。 行了不过小一会,只听见一阵马蹄声。 “吁~”燕予苍驾马赶上来,冲着江如贵笑了笑,“真巧啊,你们也去西山?难不成那家西山别院是你们的?” 江如贵拱拱手,他倒是对这位景王颇有赏识,觉得此人心性纯良,不像是传闻那样,又加上他这次得景王相助带回了姑娘,俩人先前商议的一笔生意也是有了苗头,“王爷猜得不错,我正是要带着姑娘去那里!” “这样啊,咱们一路同行如何?”燕予苍故意扬起声,不动声色向后瞥去,目光直直黏在那撩起帘子的素手上,“江姑娘,你不介意吧?” 第十八章 以后也算半个邻居了 江白瑜挑帘颦着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王爷什么意思?” “本王买下了东府别居,嘿,巧了,就在西山别院对面那座山头上!” 他挑眉,桃花眼潋滟生波,像是揉进了万千春光,“以后咱们算半个邻居了。” 江白瑜闻之色变,落下帘子。 这个风流又纨绔的心机男人,怎么会那么巧,买了东府别居,他定是有所图谋! 她又想起前世,燕予苍霸占了她那尽是珠宝的屋子,躺在她那张千金难求的床上的模样。 此人果然贪财好利至极!若是再与他纠缠下去,必定被他骗得渣也不剩! 她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 国公府今日一天,可谓是鸡犬不宁。 老夫人醒来后斥责柳国公没有本事拦不住景王,柳国公敢怒不敢言,便一巴掌抽到赵氏脸上,“你这贱妇,若不是你素日里张狂,让我那外甥女发现了什么端倪,她今日怎么会突然离去!你这是毁了我的前程!” 赵氏据理力争,言语之间如同街头泼妇一样,她今日本在府外就与那些人争辩,闹了个声嘶力竭,此时被柳国公一刺激,更加失了神智,“你怨我,你还敢怨我!这前不都是花在了你身上,你如今倒是当起好人来了!花你外甥女钱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还有婆婆她!她不也是惦记着江白瑜的财产!你便只敢对我发脾气!啊!” 老夫人被媳妇这么直接说出来,气得拘了一口气半晌出不来。 便是三房也阴阳怪气,句句话夹枪带棒,“哎,不是我说啊,这下摇钱树给气走了,可叫咱们日子怎么过呢?都怪大哥大嫂你们平常不好好管教辛安,他要是安安分分地不找外室,能有今天这么一档子事情吗? 哼,我当初就说,不如让我那外甥与表姑娘结亲,你们偏偏都不听,这下人走茶凉,谁也落不得好处!!!” 赵氏不敢真对婆婆和丈夫做什么,但是她敢跟这个处处都想踩她一脚的三弟妹硬刚起来,当即上前揪住头发就扯,疼得三夫人哎呦起来,也是伸出了长指甲就往赵氏脸上挠去。 俩人你骂我我骂你打了起来,柳国公和老夫人忙喊人来拉架,终于把两个泼妇一样的女人拉开。 柳辛安一路匆匆回到府上,来不及通报便闯了进来,恰恰撞到乱作一团,你掐我打的模样,母亲赵氏的脸上挂了彩,几道指甲抓过的痕迹很是明显,三婶婶更惨,头发甚至被扯下了几嘬,俩人在丫鬟们的拉扯下好不容易分开,又再次要打到一起去。 柳辛安加重了语气,“母亲!” 赵氏一愣,红着一双眼睛,当即哭了出来,“儿啊,你总是回来了,我都要被他们快欺负死了!你得给娘做主!” 柳辛安刚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不对劲,下人悄悄打量他,待他离开后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他上前急忙扶住赵氏,眉心跳得厉害,“母亲,父亲,外祖母,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国公冷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老夫人沉了脸,闷头不说话,还是三夫人冷冷讥讽,“世子爷好大的本事,正妻尚未过门,外面养得女人大了肚子,已经找上门来了!”三夫人将手中帕子一甩,夸张的动作让她龇牙咧嘴,“咱们家的表姑娘,已经离开国公府了,还跟抄家似的,把库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你这贱人少说——” “什么——”赵氏和柳辛安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柳辛安失了魂魄一样,手里再也没了力气,刚刚还稳稳扶住的赵氏,猝不及防,“砰”一下摔在了地面上。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柳辛安,有些难以相信。 但是柳辛安,双瞳没了焦距,失魂落魄地呢喃着,“不可能——阿瑜——绝不可能!” 赵氏担忧地去拉柳辛安,却被柳辛安一把甩开,她还来不及问柳辛安是怎么了,就见自家儿子拔腿就跑,跌跌撞撞离去,将她的呼喊抛在脑后。 柳辛安险些摔倒,巨大的冲击让他缓不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呢?他日夜兼程赶回来,就是为了向母亲说,他愿意娶表妹,不论表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愿意的,他不在乎表妹是不是失了清白,他可以为了表妹从此洁身自好,愿意从此上进读书,愿意遣散自己从前荒唐招惹过的莺莺燕燕。 可是,表妹怎么就走了呢? 前世,他到了最后才发现,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外祖母和父母,贪图表妹的财产而故意陷害,他曾经是那么傻,一味相信这些亲人。 愿以为重生一次,他能挽回一切的。 他脚下一滑,踉跄向前扑去,整个人啃了一嘴泥土,聚满泪水的眼眶逐渐变得坚定。 他得去找表妹! 阿瑜与他青梅竹马,此时只不过是一时气急才出走,他要将她追回来,要让她好好地做他的世子夫人! 与此同时,西山别院,东府别居。 江白瑜与燕予苍同时打了个喷嚏。 江白瑜心想,该死,那个景王又在惦记我的财产了吧? 燕于苍心想,真好,未来媳妇又在想念我了吧? 黄昏,一场雨落下,噼里啪啦敲在窗棂上。 江白瑜手中的算盘打个不停,左手边放的账本上记录了这西山别院的财产,半晌,她沉沉叹了口气。 青夏过来给她捏肩膀,“姑娘,怎么了?” “钱不够。” 青夏不免诧异,还不够?! 她自然不知道江白瑜的打算,只是安慰道,“姑娘莫急,钱是慢慢赚的。” 江白瑜摇摇头,心里思量着一件事。大概到今年的冬天,京华便乱了起来,不管是士农工商,还是寒门世家,均被那位玄影骑指挥使清洗了一便。 她若是想要保住江家的生意,至少先得跟这位传闻中的指挥使打好交道。 她得想个法子,与这人做一笔交易。 她心里赚钱的苗头很多,只是这次必须拿出一个法子,让这位指挥使拒绝不了与她合作!首先得有绝对的利润,还得足够机密,法子不能太多大众,若是人人都知晓,这便没了诱惑! “青夏,你让江伯伯过来一趟!” 第十九章 就说柳辛安来接她回家 江如贵是生意人,能在江家几个叔伯的手里还能保住一份产业,这显然就是他的本事。 跟何况,他的忠心不需要来质疑。 青夏片刻后领着江如贵前来,自己颇为懂事的退避三尺,守在不远处。她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昨日里表姑娘已经将她的卖身契从国公府里拿了出来,表姑娘答应她,等顺利离开京华时,再把卖身契和最后的解药一并给她,到时候,山高海阔,任她离去,她便脱离了奴籍…… 她闭了闭眼,恍如做梦一般,内心一股念头升起,若是表姑娘不嫌弃,她愿意继续为奴为婢伺候着表姑娘。 “江伯伯,您对玄影骑指挥使怎么看?” 江如贵谦和地座下,“这位大人是圣上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有监察百官的权利,大小事务有先斩后奏之权!故而文武百官,百姓寇匪都怕得紧!”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脸色异常凝重,“但传闻此人心狠手辣,故而人人想攀附他,却更惧他!他只听命于圣上,所到之处,皆是奉了圣上旨意。” 江白瑜了然,其实这和青夏所说的差不多,京华最炙手可热的两位大人,一位景王,圣上的亲外甥,荣华富贵加身却只顾吃喝玩乐,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 另一位是来去无踪影的保护皇室的玄影骑指挥使——程淮,他位高权重,天子特权加身,出现时从不显露真容,面具下的脸,没有几个人见过! “江伯伯,您应该知晓,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些?!”江白瑜叹了一口气,她不信能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的江如贵,一点别的内情都不知道。 当初江家产业遍天下,作为二把手的江如贵,自然替江家培养了一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探子,可惜后来散的比留下来的多。 江如贵讪讪一笑,“瞒不过姑娘,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家主从前并不希望姑娘你掺和这么多!水深难测啊!” “江伯伯,若父亲还在,我江家一如往日显赫,我自然会遵循父亲的意见。可是如今群狼环伺,我不得不踏出这一步。” 她深色郑重,无端有种信服力,“江伯伯,信我!” 江如贵其实早在听说江白瑜带着打手去砸了常乐坊店铺时候便已经想明白了,姑娘这是要逐步夺回江家财产啊! 有其父,必有其女! 姑娘心性坚韧,和家主很像! “我曾经试探着想与这位指挥使大人做一笔生意——” 江父眯了眼睛,回忆起往事来,“——可终究不如愿,此人贪婪好财,对我开出的条件不满意,便作罢了!” 江白瑜一愣,又又又是一个贪财的?那她可得好好琢磨了,不过,再怎么贪财,也比不过那位景王吧?! 在她心里,天下第一贪财人,非景王莫属。毕竟指挥使就算胃口再大,也不能太过分,若是圣人起了疑心,他便算是活到头了! “江伯伯,您当年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我是想,让指挥使暗中派几个人护着咱们的商队,利润——”江如贵竖起四个指头。 四六分,都不满意! 江白瑜颦眉。“您可还能联系上指挥使?” 江如贵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都在颤抖,“姑娘若是要找个合作伙伴,其实景王也很合适——” 江白瑜立刻拒绝,仿佛听到了什么豺狼虎豹一样,“此人绝不可深交!比起他,我更愿意与指挥使合作!” “可指挥使不一定愿意跟咱们合作,咱们已经不比当年,尤其是江家如今四分五裂。” 江白瑜给江如贵到了一杯茶,“伯伯信我,我会争取最大可能!” 江如贵不知怎的,莫名心安,他就是愿意无条件相信江白瑜,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家主唯一的血脉。 更是因为,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才华,她的机灵,她的天赋,不输给江家任何一个人,当初小小年纪便已经名满扬州,后来……江如贵心里再次将柳国公府再次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姑娘有这份魄力,我自是站在姑娘这边,今日我便安排下去!”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妥,又道,“若是姑娘有一日觉得这些事情乏味无趣,退一步依旧是江家的大姑娘,是家主和夫人捧着手心的明珠!” 江白瑜神色一愣,柔柔笑了起来,“有江伯伯在,我便还有家!” 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的父亲母亲都会在天上看着她,庇佑她。 她的身边人,也会给她想好退路,尽全力护住她! 雨越下越大,江白瑜与江如贵在厅里商议着什么,从铺子说到商队,从京华说到扬州,江如贵心里直惊叹,姑娘虽在国公府生活了多年,可到底是没有失了当初那一份天赋,在一些事情上,有着更妥当的主意。 而西山别院外,冒雨前来的柳辛安终于抵达他的目的地。 此时他淋成了落汤鸡一般的模样,衣衫乱糟糟地糊着泥巴,脸上是擦不掉的泥点子,全然没了从前潇洒风流的快活劲。 看这样子,定是摔了好几跤! 他一路踩着泥泞而来,已是没了多少力气,扣响西山别院门后,他说,“去通报表姑娘,就说柳辛安——” 他一顿,拳头捏紧,眼眶蓄满泪水,“——来接她回家!” 护卫一愣,招呼了个小厮忙不迭跑进去。 这时候远处也行来一辆马车,徐徐停下后,华美贵气的男人挑帘下车,在侍卫撑着雨伞的护送下与柳辛安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个在云端,另一个在地沟里。 柳辛安默默咬牙,盯着燕予苍,直到燕予苍在他身侧站定,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见过王爷!”他终究是不情不愿地请安。 “呦!柳世子!怎么弄成了这样?!”燕予苍挑起嘴角的笑,哎呀哎呀两声,手中的折扇撑开,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地划了两下, “快去通报江姑娘,就说本王已经安排好了回扬州的船,特意来问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 第二十章 我还怎么娶表妹啊? 柳辛安脸色瞬间苍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回扬州?” 燕予苍乜了他一眼,笑开了花般,特别亲切地拿扇子顶了顶他的肩膀,“世子是不久前才回来的,那怪不得不知道,你们国公府这几年都是拿江姑娘的银子在生活,给你们不知道填了多少窟窿! 你们家老夫人,更是私自拿了人家江姑娘半条街铺子的利润,愣是一个子也没给江姑娘,甚至造了假账——不止这些呢,你上街去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喽!” 柳辛安明显不知道这些,他顿时拔高了语调,“怎么可能?!我要见表妹!我要问个清楚!” 他当即便要往里面闯,里面的护卫正准备上手拦住,便见门外面的燕予苍,手腕灵活一转便将扇子柄压在柳辛安肩膀上,使他动弹不得。 燕予苍眉眼之间和缓的笑变得深沉,像是头顶上沉闷的阴天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柳世子,本王好意告诉你事情真相,你不先回府里查清怎么一回事,反而要硬闯!你是不想活了吗?” 柳辛安艰难转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落在那柄扇子上,仿佛有千钧力量压下来,他的挣扎毫无效果。 “我……我……” 他呢喃着什么,直到通报的小厮奔回来,他肩膀上的扇子才移开。 “王爷,世子,我家姑娘说她今日心力憔悴,不方便见客,请世子爷回去莫要来找她,也请王爷回去,不必操心她回扬州的事情!” 小厮战战兢兢说完,生怕触怒了两位贵人,果不其然见柳世子同疯了一样就大喊大叫,“表妹,让我进去!我有话对你说……谁敢拦我,放开我——呜呜呜——” 燕予苍的侍卫上前一步,扯住柳世子捂住他的嘴拖走。 相比之下,这位素来都说脾气混球一样的景王殿下倒是风度翩翩,被挡在门外也不生气,“哎,既然你家姑娘不领情也算了!本王还会再来寻她的!” 他踏上马车,在另一名护卫的驾驶下离开,路过失魂落魄的柳辛安时,叫了停,“柳世子,何必纠缠呢?!你既不曾洁身自好,也不曾才华横溢,江姑娘会喜欢你吗? 不,她不会的!” 燕予苍冷冷睨着眼前人,前世,若是这位柳世子,相信江白瑜,敢为了江白瑜和家族对抗,那便也不会让江白瑜落到那个地步。 不曾拒绝长辈们的婚事安排,又到处惹风流债。 可是,无情无义的风流浪子,怎么今日上演这么一出? 这是燕予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柳辛安盯着眼前这张脸,突然神神叨叨说,“王爷,你不也在纠缠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还知道你的秘——密!” 燕予苍挑眉,冷厉的眼神刀削过来般,“你找死?!” 柳辛安仰头笑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燕予苍并没有追过去灭口,等确认他已经下山后,这才转了方向回了东府别居。 至于秘密,燕予苍冷笑了,他的秘密可太多了!柳辛安说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身为玄影骑指挥使的他,亦或者是身为景王的他,最不怕的就是秘密。 他一脚在阳光下,一脚在黑暗里,这么多年,习惯了! · “辛安……安儿,你这是怎么回事?!”赵氏急急忙忙奔来,却见柳辛安一脸疲惫样,湿透的衣衫上满是污垢。 柳辛安刚才进府时,还被小厮以为是哪个乞丐不识相地要闯进来。 毕竟,速来英俊风流的世子爷,哪里有过这么狼狈的一面呢? 雨水混合着泪滚滚而下,柳辛安厉声质问,“母亲,咱们家到底拿了表妹多少银子?” “逆子,你在说什么?”赵氏瞪大了眼珠子,满脸不可思议。 柳辛安拔高声调,又尖又利,“我说,咱们家到底拿了表妹多少银子?” 赵氏冷冷让家仆们退下,一巴掌猝不及防扇了过来,“你是魔怔了吗?你知不知道这几日你那好表妹是怎么羞辱你祖母和我的。 你此刻居然向着一个外人说话,你还记不记得,是为娘这些年来锦衣玉食把你供养长大!给我跪下!” 柳辛安却不跪,失望的眼神向赵氏看来,“母亲,我都知道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和祖母密谋,想要侵占表妹的财产! 这些年府里的开销还有在外面大打点的银子,全都是表妹的东西!表妹已经给咱们家填了这么大窟窿,你居然还背地里陷害她!” 一声雷响在天际,震得赵氏耳朵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安儿,你……你知道……什么了?” 怎么可能呢?为了筹备设计江白瑜丢掉清白的事情,她特意让安儿去了趟青州,并在那里用其他事情牵绊住了他,安儿又一向爱招蜂引蝶,素来对江白瑜的事情漠不关心,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对上柳辛安那双清明的双眼,赵氏不自觉手指颤抖,安儿为何突然从青州回来?按照行程,大抵还有几天的,难不成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她咬牙是做好了不承认的准备,“你胡说些什么?!我陷害她什么了!你如此质疑忤逆母亲,这是大不孝!” “母亲,我们把欠下表妹的银子都收拾好,我们还给表妹好不好? 我带着你去认错,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人啊,我们去求得她的原谅好不好?” “你疯了!你居然想让我去给那个小贱人认错,你是想丢尽你娘的脸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母亲,你要让我怎么去面对表妹啊?!我们不去认错,我还怎么娶表妹啊?” 赵氏紧紧握住柳辛安的手,以为自家儿子只是担心江白瑜的财产不能当做嫁妆抬进来,便好声好气劝道, “你莫要担心,有钱的不止她们江家,而且就算江白瑜不嫁给你,娘也有办法让的钱都归咱们。” 柳辛安见赵氏眉目间露出肃杀之色,他垂下晦暗的眼眸,“那母亲你准备如何做?” “只要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讨要银子——” 第二十一章 程淮跟江白瑜什么关系? “母亲,你太恶毒了,我不会再让你伤害表妹的!再也不会了!”柳辛安将手从赵氏手下抽了出来,嘲弄地笑了笑,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发誓般一字一句道。 柳辛安只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都被蒙在了鼓里,这些亲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自诩是名门贵族行事光明磊落,可内心无比龌龊,竟然有如此谋财害命的算计。 他一脚刚刚跨进雨里,就被当头一喝,“逆子,你要去哪里?” 柳国公就站在廊下,他脸色铁青,明显是将方才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你给我好好呆在府里,哪里也休想去!” 柳辛安只是一顿,拔腿就要狂奔,他得去告诉表妹有人要害她,一定要警惕。 “拦住他!” 随着一声怒喝,几个家丁一拥而上,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柳辛安轻松制服,“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能这么对表妹!” 一巴掌重重抽在柳辛安脸上,疼得他回神,素来备受宠爱的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父母重声说过话,而在今天,他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我告诉你,从今日起,你再也别想去见江白瑜!她的事情,我自会去解决,用不着你这般忤逆父母,将全家闹得鸡飞狗跳!” 柳国公不再看他,转身离去,“所有人都给我看牢了他!” 于是柳辛安便被锁在了屋子里,只有送饭的时候,他会小声央求帮他带出去一张纸条,但这些要求无一不都被告诉了柳国公,“哼!不必理会他!” 赵氏抹着泪:“老爷你好歹让我去看看安儿啊!” 柳国公甩袖推开了她,“要不是你没把江白瑜留住,岂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他冷冷看了一眼赵氏,“江白瑜到底也是个女孩子家,这些年又在你的教育下长大,今日定然只是一时生气,想要咱们给她低头认错,你明日就去哄一哄她!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将人带回来!” “那景王……” 柳国公怒意更甚,今日若不是景王搅局,江白瑜能不能出了这国公府都得另说。 真是该死,江家什么时候和景王有牵扯了呢? 江大掌柜是生意人,景王又爱财,这两人莫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明日早朝,我要参景王一本,陛下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 柳辛安起初破口大骂,将他毕生所学都骂了出来,骂到他嗓子冒烟,浑身没了力气,外面的人也不理他。 他也没心情吃饭,疲惫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前世的场景历历在目,像是刀割一般从他眼前闪过。 他年少便仗着家中富贵和权势吃喝玩乐,四处留情,根本不把家里来的表妹放在心上。 他母亲说,这个表妹有好多财产,要是日后留在了国公府,必定能让国公府更上一层楼,这些他是知道的,他也默认了这样的做法。 因为有传言江家在先祖时期便富可敌国,后来为了前线散尽家财,到了江舅父这一代,稳稳做住了第一皇商的交椅,家财几何,没人说得清。 他知道这个姑娘将会成为他的世子夫人,他本是极其爱怜这个表妹,直到听一些酒肉朋友窃窃私语说他日后要迎娶江白瑜是因为国公府舍得下这么一大份财产给外人。 年少的逆反心理让他感到羞耻。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挺喜欢表妹的,他不是为了这些钱! 可是没有人信! 那些朋友们嘲笑他吃酒从来不叫女人,定是害怕江家知道了不让江白瑜嫁给他。 柳辛安便开始尝朱唇,枕玉臂。 他爱色,母亲便偷偷给他塞人,但从不让外人知晓,他要纳妾,母亲斥责他胡闹,说江白瑜还没进门,怎么能先有妾氏,这要是让江白瑜知道了,怕是有得闹。 祖母也明里暗里告诉他,不可以在娶了表妹之前纳妾,但是却会偷偷给他一些丫鬟…… 他像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自己并不是为了钱财要娶表妹,于是在外面养外室,开始放纵自己。 后院里的那个表妹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从进府开始便安安静静,从不惹事,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在偶然遇见他的时候,会低头敛眉,道一句“世子安好!” 他还总是在别人面前说江白瑜不好,嫌弃她永远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冷艳是冷艳,可惜是个木头美人。 “她啊,谁娶了她倒八辈子霉!” “脑子有病一样!” “花瓶呗!” 直到他有一日从青州回来,听说表妹已经与二公子成婚,那一瞬间,他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 府里的人都在说,表姑娘身心不洁,勾引二公子,不知廉耻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欢,丢尽了国公府的脸面! 祖母,父亲,母亲,几房婶婶,他的身边朋友,都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他便在一声声辱骂声中,将那份本就堪忧的信任摔个粉碎。 到了冬天,表妹突然死了……而他无意间听到母亲和祖母的对话,终于知晓了真相。 表妹在国公府没一天是好日子,他们这些“亲戚”都是帮凶! 原来表妹日日受着二公子和婢女们的辱骂折辱,原来这些亲人没有一个人去看过江白瑜是死是活,原来表妹是冻死在雪里的…… 想到这里,柳辛安忍不住蜷缩在床角,泪水蓄积在眼中。 彼时京华大乱,那位程指挥使大人,一手遮天,搅动风云。 景王仗着自己手上有先帝遗旨,与程淮联手控制了朝廷与皇宫。 国公府迅速败落,所以人流放,生死由天。而程淮亲自抓他下狱,对他严刑拷打,留了半条命让他一步一步跪着去了江白瑜的衣冠冢面前。 他磕头欲谢罪共赴黄泉,程淮乜他一眼,“不要脏了她轮回的路,要死死远点!” 那个时候,他一度想摘下程淮的面具,问问他到底是谁? 程淮跟江白瑜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是程淮?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惨淡的时光,除了程淮,费尽心思折磨他的还有那位位高权重的景王…… 第二十二章 你说江姑娘能逃离我的手掌心吗… 柳家是太子党,景王折磨了他好几年,直到他死。 是他对不起表妹。要是他当初多点信任,多点保护,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有道声音,如同菩萨般悲天悯人,“可怜啊……可怜。” 不知是可怜谁? 谁在说话。 他睁眼,床边早已围了一大圈人,小厮惊呼,“世子醒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他有些恍惚,“表妹呢?” 赵氏扑了过来,摸摸他的而额头,“安儿,你好好养病,不要惦记这些事情了!” 柳辛安微顿,在赵氏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他转过身,将眸中的情绪都藏起来,被子里的手不自觉蜷缩成一个拳头。 他得扳倒景王! 他既然重生了,就掌握了先机,他这一次会保护江白瑜,会保护国公府。 等人都散完了,他叫心腹小厮取来纸笔,撑着还发热的身子写完一封密信,偷偷绑在鸽子身上,放飞了出去。 鸽子一路向西,一日半后落在了平山附近的大宅院中…… 燕予苍处理了一夜的公务,正打算小憩时候,侍卫捧着一张名帖进来,神色颇为凝重,“主子,江姑娘的名帖。” 燕予苍浑身疲惫一扫而空,他得意挑挑眉,“那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等燕予苍接过,他缓缓念出几个字,“扬州江家女江白瑜敬拜……” 他招手让侍卫凑近些,唇角的笑压不住,“你说江姑娘能逃离我的手掌心吗?” 侍卫咯噔一下,果然啊,江姑娘一心想要离自家王爷远点,这才找到了京华中另一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程淮。 可惜江姑娘不知道,景王燕予苍和指挥使程淮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帖子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了王爷手上,于是侍卫由衷赞叹道;“王爷手段高超,江姑娘必定逃不出了!” 燕予苍满意地抬起扇子敲敲侍卫的肩膀,“懂事儿!本王容貌绮丽当世少有,自然能一举夺下江姑娘的芳心。” “那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当然见,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岂有拒绝的道理?你去安排一下,莫要让宫里发现了什么。” · 与此同时,西山别院,江如贵前来禀报,“姑娘,那位同意了。” “那就好。” “那边说明夜聚凤楼相见,您看咱们是带着银子去,还是悄悄把银子送往那位的府上。” 江如贵是万万没想到,那位指挥使居然同意了相见一事,虽然帖子里说了有一笔大生意要做,可江如贵并不觉得这位指挥使大人会动心,毕竟他上次开的条件,已经是足够诱人了。 江白瑜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颇为激动的模样,她柔声制止住,“什么也不用准备。” 江如贵傻了眼,有些担忧,“可是……可……我听说这位大人……不好说话啊,咱们这样会不会——” 会不会被认为是没诚意,然后当场甩脸子走人,或者以后报复啊! “不会,与我结盟,我能给他带来一本万利的利润。”江白瑜看着语无伦次的江如贵,“江伯伯,你明夜陪我一同去,对了,我要的硝石粉准备好了吗?” 江如贵瞧了瞧周围确实没有可以让人偷听的地方,这才一脸姑娘你快别折腾的模样,“硝石粉是火药里面的东西,咱们跟指挥使无冤无仇,您该不会是想要——” 江如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白瑜一愣,这这这难不成以为她要炸了指挥使吧? 有贼心也没贼胆,更何况,她也不敢有贼心。 她笑了笑,放低了声音,”不是啊,我要硝石粉,是要来制冰!” 江如贵瞪大了眼睛,全然不相信的模样,怎么制冰,要知道如今才是春三月! 本朝制冰,都是在数九隆冬采取好冰块后藏于冰窖地窖,等到了夏日才取出来。 姑娘难不成有什么好法子? 江如贵不想打姑娘的脸,他讪讪一笑,完全觉得江白瑜是在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 次日夜间,江白瑜乘坐马车前往聚凤楼,而燕予苍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的侍卫与他一样,黑袍银面具,整张脸只露出一点眼睛的唇。 燕予苍拿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问:“我这身装扮,可还英俊?” 说完,他瘫在桌子上的身子坐直,昂首挺胸的模样立即逗笑了侍卫,“您这英俊不英俊的,是个人,都看、看不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帕子顿时丟了过来,重重甩在侍卫的脸上,“是我愿意这么穿的吗?你还敢笑?!江姑娘怎么还不来,你不是说派了人盯着呢吗?” “是您自个儿要提前来的,怎么能怪我呢?别打别打——咱们约好的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燕予苍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话多的侍卫,就听见门外扣了两下,“主子,人进大堂了。” 燕予苍嗯了一声,收敛起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周围气势顿时变得严肃寒冷。 这才是指挥使程淮该有的样子! 侍卫瞧见这副模样,将笑意活活憋在喉咙里,可忍者忍者,侍卫眼尾开始泛红,一股酸楚涌上鼻头。 若不是为天家卖命,若不是这样的身份地位,主子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 身为皇帝亲外甥的景王燕予苍,只能活得如纨绔一般,任凭外界风言风语,主子也只能受着。 而身为皇帝亲信暗卫首领的程淮,只能活在黑暗里,当个冷心绝情的鹰犬…… 这苦逼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江白瑜原本还想着自己带着江如贵会不会被这位指挥使拒之门外,没想到指挥使竟然没有说什么,她见过礼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我这里有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想要和大人合作,不知道大人感不感兴趣,若是可以,小女愿意在此处先展示与大人看看。” 燕予苍改变了声线,此时声音低沉但极具有磁性,“江姑娘,我知晓你以前年少便享誉扬州,可是你这几年来默默无闻,甩手不管家中生意,突然要与我做生意,我必须得知道为什么?毕竟这也太突然了不是。” 第二十三章 第一桩生意:制冰 江白瑜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她并不惧怕这位指挥使无意间露出来的气势,“小女偶然之间知晓了一些事情,觉得女子还是要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产最为妥当,特意寻大人的庇护。毕竟柳国公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您想必也听说过,如今我已经与国公府脱离了关系。” 燕予苍: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但他还是得故作疑问,“我听闻,江大掌柜与我朝景王,有些关系?” 江如贵哪能被扣这么一大顶帽子,立马道,“没有的事情,大人误会了,只是我与景王之前有一桩小生意有合作,他这才帮了我家姑娘一把。” 昏暗的烛光映在被燕予苍把玩的茶盏上,他嘶了一声,抬眼望向江白瑜,饶有趣味,仿佛是在打量一头猎物,“那为何,江姑娘选择我合作呢?与熟人合作,岂不是更好更方便。” 他慢慢分析道,将景王的好一一罗列,仿佛江白瑜是失了什么宝贝一般,“景王是当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他的身后是长公主和泾阳侯,再加上圣上与太后的偏爱,就算是皇子皇孙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你看看他,有钱有权有势有宠爱,纵横京华无人敢惹, 更重要的是,景王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听说倾慕他的人从城西排到了城东,若是与他合作,美颜常见,也是好事一桩,何至于江姑娘你,来寻我呢。” 江白瑜内心升起一股怪异感,这这这人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话……有点多。 当然,她面上浅浅一笑,得体又恭谨,“您过谦了,您是朝廷栋梁,得天子器重,说是当朝新贵也不为过。素来闻您抓江洋大盗为民除害,又惩治贪官污吏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乃吾辈楷模。与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对面的男人面色隐藏在面具下,但明显能感受到他的一丝喜意,“江姑娘有大智慧,选择我,不会错的。” 江白瑜听见这话,便知道此桩生意有了八成成算。 燕予苍突然之间来了兴致,开始胡编乱造起来,“其实啊大家都知道,我与那位景王素来不对付!” 他一顿,吊足了胃口看向江白瑜。 江白瑜了然,颇有兴趣接着问,“大人为何这般说?” 燕予苍内心颇为满足,“都是些小事情,圣上宠爱景王,也信任我,但是有些事情只能交给我去办,景王便不大乐意,开始有意无意在圣上面前给我使绊子。嘶,听闻他贪财,我本想着花钱了事,没想到他居然收了钱依旧我行我素!” 茶盏重重搁置在桌上,他发出沉闷的声音,“真是可气!” 江白瑜内心无比尴尬,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啊!她不想知道,真的不想啊。 偏偏男人还问,“江姑娘,你觉得景王这个人怎么样?” 当然是贪财好利!无耻至极!风流多情又纨绔!狂傲无知又愚蠢!江白瑜笑,“幸好大人心胸开阔,这才没有与景王起了龃龉。” 燕予苍:……这话是挺巧妙的,可总感觉怪怪的。 “江姑娘聪明人啊!”燕予苍本想抓住这个机会好好与江白瑜聊一聊,毕竟他若是以景王的身份直接出现时,江白瑜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更多的是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可江白瑜提起另一件事情,“大人,不如咱们谈谈这笔生意到底该怎么做?大人公务繁忙,小女子实在不敢耽搁。” 燕予苍将接下来的话吞进肚子里,“好!” 江白瑜让人取了一大一小两个盆过来,她将小盆放在大盆里,两个盆里均盛了水。紧接着从江如贵手中取出一纸包,“大人请看。” 一包粉末洒在大盆里,那水面肉眼可见地变化,似乎蒙上了一层白纱和水雾,寒意逼人。 侍卫惊讶了起来,“是冰!主子,这是冰!” 江如贵也是一脸惊讶,自家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好手艺和好方子,用硝石来制冰,简直、简直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何况硝石,与冰价比起来,根本算不上是成本。 为何要拱手让人? 江如贵不过是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可其中道理,这种法子既然一本万利,那就必定引得不少人眼馋,为了钱,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只有像指挥使这般的大官员,才能护得住江家和姑娘。 燕予苍唇角的笑意勾起,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个宝贝! “现在大人明白了小女来找您的原因了吧!这样的生意对大人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但却能获得很大利润,对小女来说,也是两全其美。” 燕予苍自然知道,如今的冰价多么惊人,需求量更是庞大。 去年冬天,大概收了冰块有四万两千段,但是光京华便有一百多万人口,这些冰根本不够! 更不要说冬天藏冰,夏天才开始取冰运冰,这其中的消耗又是一大笔银子,富贵人家尚且不得够用,老百姓更是不可能用到。这也导致了很多人在民间寻找有能力的人,挖掘十几丈深的地窖藏冰,在夏日以极高价钱卖出去,这一来二去,冰价哄抬得极高,市场混乱。 “我还以为热水制冰已经足够稀奇了,没想到江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才华,真是令程某佩服。“ 其实这个法子是江白瑜从毒王那一堆所谓不要的烂书里找来的,她不便多说,只能应付道,“此法非我首创,我也是偶然见了一孤本,上面有提到过,实在不敢居功。” “江姑娘打算与我,如何做这笔生意?” “利润五五分,成本我江家来出,大人只需护住生意即可,毕竟这一本万利,要是被别家抢跑了,大人也就没有银子赚了!” “就这些?” “不瞒大人,小女需回扬州,还请大人派几人护送。以及,江家在京华的生意,不能再让人侵占了去,只有江家在京华还有铺子,小女才能与大人继续做生意。” 江白瑜深知,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顺利回扬州,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很需要像程淮这样的盟友。 只是,他也太好说话了吧? 江白瑜幽暗的视线卷着波澜,不着痕迹地朝程淮打量去。 第二十四章 燕予苍:蹭一蹭你们的马车一同… 程淮身为皇帝亲信,多的是人巴结拉拢,她拿出了一份不一样的诚意,让他无法拒绝,只要他愿意合作,从此以后,至少在某一段时间内,她们将会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程淮若是太过分起了别的心思,便是主动将把柄交到了自己手里。 而江白瑜深信,没有人能拒绝! 燕予苍一口应下,“好!未来,希望江姑娘有什么生意,都可以来找我。” 江白瑜也不推辞,“那小女先谢过大人了!至于生意如何运作,便劳烦您的人和江掌柜接洽。小女先告辞了!” “去吧。” 等人走远,背后的侍卫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也不于是没有见过主子这般模样,只是见到主子在江姑娘面前故作高深,他就实在忍不住。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能降得住主子的居然是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姑娘,要知道就算是在老侯爷面前,主子也都没有好说话过。 只不过,这位江姑娘确实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能制冰,会赚钱。 原本他还对这位江姑娘的商女身份有些介意,可是今日一见,他才晓得自己想的有多么错。 江姑娘谈吐之间足以见其教养,心性与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这一份敢与指挥使合作的胆识更是少见。 “咳——” 侍卫连忙回神,满脸无辜地看着燕予苍,“主子你要不喝点水?” 燕予苍神情幽怨地地踢了侍卫一脚,“程一啊程一,你瞅瞅人家江姑娘多能干,你就不能把我的产业再更上一层楼?” “主子,咱们做人不能太贪财,您那手段都把朝廷上的官员得罪了个遍!再说了,您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娶江姑娘,以后她的不就是您的了吗?” 燕予苍面具下的唇扬起,整个人得瑟起来,前所未有的高兴,似乎已经能想到大婚时候的场景了。 “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他轻轻一乜,将程一嘴里咕嘟的一句“你就是”吓回肚子里。 程一:你就是,只是我不敢说…… 江白瑜谈拢了这一桩生意,回扬州的事情便算是有了保障,她叮嘱江如贵,“江伯伯,您尽早与他们的人接洽,等事情大致安排妥当,咱们便回扬州。” 她靠在车壁上休息,总觉得如今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这一世,她没有被陷害,没有待在囚笼一样的国公府。 她很快就要回扬州了,那里有她的童年,有曾经的恣意…… 然而,马匹一阵嘶鸣,抬起的蹄子重重落下,纵然江如贵马术再好,也是让车厢颠簸了几下。 “姑娘,有个人突然冲了过来——柳世子!是你!”江如贵声音骤然变冷, “姑娘,您不要出来,我替您教训他!” 柳辛安此时还正在发着高烧,他迷晕了看门的护卫一路翻墙出来,正准备去西山别院却见了表妹的马车,他也不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了出来拦住,“表妹,你见见我,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江如贵是个暴脾气,一想到姑娘在国公府受了那么多委屈,而这个世子在外面寻欢作乐,甚至有了孩子,压根不把老爷和夫人看在眼里,他抡起鞭子就要抽过去。 但柳辛安不知怎的,突然砰一下砸在地面上。 江如贵忙收了抽出去的半程鞭子,手足无措的时候江白瑜掀了帘子出来,“怎么了?” 江如贵大眼瞪小眼:“姑娘,我真没打他!” · 燕予苍正沉浸在与江白瑜的一番对话当中,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主子主子,不好了!” 他心里一咯噔,“什么事?” “柳世子突然拦住了马车后晕了过去!江姑娘便带着人上了自己的马车!” 燕予苍将手里的酒杯砰一声砸向地面,酒水溅出,杯盏四分五裂,吓得程一不敢说话。 他面上风云密布,骤然骂出了声,“王八蛋!他不要脸!” 要是柳辛安假晕,醒来后对江白瑜图谋不轨怎么办? 江白瑜一个弱女子,竟然也不想这些的吗?要是被人发现她一个女子的马车里还带着个前未婚夫,又得有多少风言风传出来。 燕予苍换了衣服,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他默默给柳辛安戴上了心机的帽子! 上辈子他对柳辛安,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前后的新仇旧恨加起来,恨不得剐了柳辛安。 马蹄声哒哒,燕予苍瞧见距离马车不远,一脚踏上马背借力直接旋身踏上了马车顶。 江白瑜正靠着车壁休息,猛然睁开了眼。 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句“江伯伯小心”脱口而出。 下一刻,车顶上的燕予苍一个翻滚到车前,掀了帘子便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江如贵失声,“王爷!您不能进去!” 男女大防,景王也忒胡闹了! “江伯伯,继续赶车。” 江如贵还想再说什么,可考虑到怕姑娘的名声受损,到底是算了,只求这位祖宗尽快离开。 江白瑜幽深的眼睛盯着眼前嬉皮笑脸的人,无意间的颦眉昭示着她的生气,“王爷做什么竟然要闯进我的马车!还请王爷出去!” 燕予苍无赖般笑了笑,桃花眼璀璨夺目,“不做什么!就是骑马累了!正好蹭一蹭你们的马车一同回山上!” 从他进来的第一眼,就知道柳辛安并不在马车里。是他过于激动了,什么也不查探清楚就惊扰了江白瑜。 按照车程,大抵应该是江白瑜将柳辛安放在了半路上哪里。 江白瑜知晓他的性子,也不再说话,只求着尽早到了半山腰,这人早些离开。 无赖、无赖,这人就是个无赖! 岂料燕予苍猛地靠了过来,“这么晚了,江姑娘一个人去哪了?” 江白瑜恼怒地将他一推,坐得远了些,“王爷问这些做什么?我与王爷非亲非故,为何要告诉你!” 燕予苍低低笑了两声,“小姑娘脾气就是大,罢了,本王不与你计较。 走了,再会。” “对了,小心你外祖母一家,赵氏愚蠢,但你外祖母可是实打实大宅院里斗了一路的,你瞒不住她。” 第二十五章 请江姑娘进宫 说完,他掀帘跳了马车,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江白瑜看着那消失的衣角,心脏突然一阵抽疼,她深知自己的身体,这绝不是因为毒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就像是两根被绑在一起的线,非要把它们扯断一样。 他的背影孤寂又单薄,恍惚之间,江白瑜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提醒她? 他已经帮了她很多次。 · 只是没想到,她等到的国公府的报复居然是要给她和柳辛安赐婚! 江白瑜尚在睡梦中,青夏急急忙忙将她叫醒,“姑娘,姑娘,快醒醒,宫里来人了!” “谁?” “是柳贵妃!”青夏担忧道,“不若咱们就说身体不适不去了,贵妃娘娘定然因为世子的事情要责罚于您。” 江白瑜眉目间的冷色呼之欲出,“哪有这么容易,贵妃若是要收拾我,我也得受着。快去将之前缝制的护膝拿来!” “不如,不如咱们去找景王帮忙吧,奴婢觉得景王对姑娘您还是不错的——” 江白瑜眼含警告地瞥了一眼青夏,“不要胡说!我自己会想办法。” 她实在是不愿意和燕予苍有过多牵扯。若是要去求他帮忙,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罚跪,她是不怕的,她怕的是贵妃在皇帝跟前吹耳边风,好不容易毁了婚书,要是贵妃存心要赐婚,以贵妃素日的宠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可是个棘手的事情。 “属下高达,有要事求见大姑娘。” 江白瑜一愣,高达是景王的人,他来做什么? “何事?” “王爷知晓柳贵妃请大姑娘进宫,特派老奴来传一句话,还请大姑娘安心进宫,今日不会有事,我家王爷定会帮大姑娘的。” 江白瑜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侍卫,“景王,准备怎么帮我?他此刻人在何处?” 不知为何,她有预感今日进宫并不会轻易躲过,刚才她说的无非就是安慰人安慰自己罢了。 “王爷自然有他的法子,具体的也不会同老奴讲,王爷说,让大姑娘不要害怕,无论何时都有他在。属下便先告退了。” 江白瑜看着他离去,突然叫住了他,“替我谢谢你家王爷,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高达回首,见江大姑娘郑重行一礼,心里不由暗道,这江大姑娘果然是知书达理…… · 江白瑜亦不断回忆着前世有关柳贵妃的一切,企图能在这里面找到破解之法,然而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真的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她死得太早了,不知道贵妃得性子怎么样?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就是她在国公府里待了快五年的结果。 她真的一无所知! 如果她是贵妃,她此刻会怎么做呢? 身为一个疼爱弟弟的姐姐,首先会感到气愤,想要羞辱一下这个给自己年后国家带来这么大麻烦的表姑娘,其次,她会不会出于对娘家的利益考虑,让皇帝直接赐婚,这样就不用废吹灰之力,夺下她的财产。 江白瑜默默捏紧了拳头,她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组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若是直接拒婚,会不会被当作抗旨拉去砍头?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重生便能化解一切危难。却不曾想,还有更多预料之外的意外发生。 但情形容不得她多想,马车便到了宫门。 希望她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只是她多想了而已。 · “本宫让你去请圣上,你请的人呢?” 此时柳贵妃正修剪着手边的娇花,见侍女跪下请罪不免发了脾气,宽袖将花瓶啪一下打落到地上。 侍女啜动着肩膀,“奴婢在殿外就被吴公公挡了回来。听说是景王昨夜里就进了宫,一直陪着圣上。” 柳贵妃听完更是生气,这个景王每次进宫来,圣上就跟他要么下棋,要么跟他讨论书画,从来不让她去身边侍候。 真比亲儿子还要亲! 柳贵妃看了看外面的烈阳正刚刚升起,冷笑了一声,“跪得可还安分?” “回娘娘,江姑娘未曾动一下,是极安分的。” 柳贵妃善变,听见这话以为侍女是在夸赞,当即怒喝,“混账东西,我才是你的主子。” 她走了出去,宽大的裙摆逶迤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弧度,“表妹,跪了这么久,你可想明白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白瑜头顶着一碗水,脊背挺如同竹子一样,语气不卑不亢,“小女不知。” 柳贵妃扶了扶发鬓上金钗,“你不知道?你害得国公府流言蜚语不断,害得本宫弟弟高烧不退,你说你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柳贵妃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说你要跟我弟弟退婚?本宫怎么可能如你所愿?待会儿,咱们便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圣上的话硬?” 江白瑜猛然侧目,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她双目如潭,深不可测,无端流露出的森冷让柳贵妃心里一震。 柳贵妃冷哼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没有被江白瑜一个眼神震慑到。 过了没有半个时辰,侍女突然来报,说圣上已经到了殿外。 柳贵妃急忙出去迎驾,给侍女一个眼神,那侍女会意,取走了江白瑜头顶上的水碗,恶狠狠威胁道,“江姑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整个江家的性命就系在你的一张嘴上。” 柳贵妃让婢女拉扯着江白瑜站起来也出去迎驾,就在婢女搀扶的那一瞬间,耳边一道冷冷的声音裹挟了冬雪一般,让她从骨子里感受到冷意。 “我记住你们了。” 江白瑜丢下这一句话后,也不要她扶,自己撑着发麻的双腿走出去,每一脚都像是踩在虚空一样无力。 “臣妾见过圣上!圣上可算是来了,臣妾都想——” “咳咳——咳!”皇帝重重咳嗽几声,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柳贵妃这才注意到原来皇帝并不是一个人来的,皇帝身边的男人俊美无俦,随意地拱拱手,“见过贵妃!” 第二十六章 皇帝赐婚 柳贵妃在皇帝的搀扶下起身,亦回一礼,“景王。” 后面的一众人陆陆续续起身。 燕予苍上前两步,径直越过柳贵妃,用手臂搀扶着江白瑜站起来。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目光里,燕予苍回头对着皇帝道,“舅舅,这便是我的意中人!” 这一场变故突如其来,柳贵妃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在此时被憋了回去,只能震惊地望向景王。 江白瑜更是狠狠一震,眼中地愕然让燕予苍抓着她的手臂更加使力,疼痛让她回神,开始思索着眼前形势。 皇帝闻言颇为打趣道,“朕就说你小子最近怎么心思不往正事上放,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抬起头来,你是谁家女儿,朕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江白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女祖籍扬州,是江家女。名唤江白瑜。” 皇帝眯眼,终于想起来这是谁之后,摆摆手,“怪不得景王这几日不进宫,一进宫就要求娶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彻查扬州税银案的江家女儿。朕记得你,从小过目不忘,算得一手好帐,年纪轻轻就名满扬州,甚至江南一带。” 柳贵妃一听这话暗道不好,对一个多年来几乎不露面的女子来说,圣上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多的赞扬之语,要是被随记官写进了册子里,这可就不是一般的赞扬了。 太有分量了! 江白瑜又急急忙忙下跪,“小女担不得如此谬赞,圣上过奖了。” 皇帝抬手示意她起身,“难为景王肯为了你上心,他看上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进去说话吧。” 于是一行人便进了内殿,燕予苍留在最后面,扶着江白瑜。 “你没事吧?” 江白瑜撞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让她本来想要问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三月的风送来桃花香,空气中弥漫着波动的香气,一阵一阵似乎要侵蚀每个人的心脾。 “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却只见那样貌惹眼,桃花眼更潋滟的人,轻轻一笑,仿佛融进了春色般,他不甚在意地说,“想做便做喽!” 江白瑜:…… 殿内,柳贵妃正低声说着什么,“圣上,您可不能这么偏心,臣妾不是老早就跟您提过了吗?臣妾的弟弟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那江姑娘可是跟臣妾弟弟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 燕予苍恢复了以往那不着调的模样,“贵妃说阿瑜跟世子青梅竹马?不可能,不可能!若是从十岁开始到现在那叫青梅竹马,这整个皇宫里的公主,不都跟本王算是青梅竹马了吗?” 皇帝叫了江白瑜,“朕记得你们江家如今不比从前,算是败落了。以你现在的家世,的确是跟景王不相配——” 江白瑜:是是是,我配不上的,您快放了我吧! “——不过,景王也不是注重家世的人,只要他欢喜,家世这些,朕是不会在意的。” 江白瑜惶恐下跪,“小女深知自己无貌无才,是万万不敢高攀王爷的,还请圣上三思。小女卑贱,早已经做好了此生不嫁的准备,怕是要辜负王爷和圣上的好意了。”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向燕予苍,神情莫测,“你瞧瞧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打听好人家姑娘的意思?” 燕予苍笑笑,凝着江白瑜,一向不着调的他此刻多了几分严肃郑重,“阿瑜若是此生不嫁,那么我也此生不娶。还请舅舅为了您亲外甥的终身大事多考虑几分。” 皇帝疑虑不绝,叹了一口气,“方才贵妃还同朕说,柳国公府世子也到了年纪,与你家本就是亲戚,亲上加亲更合适。” 柳贵妃开腔帮衬,“是呢,陛下,臣妾近日请阿瑜表妹来,本就是让您相看一下这孩子,等您赐婚。要臣妾说啊,这凡是得先分个先来后到,就算是景王也中意阿瑜表妹,也得排队等着。” “更何况,臣妾的弟弟本来也就与江家姑娘有婚约,只是景王殿下那日强闯民宅,竟然撕毁了婚书,陛下您也是知道的啊,为此臣妾的父亲还特地上过折子呢!” 燕予苍一脸诧异,”贵妃娘娘何故如此针对本王,什么婚书也值得本王去撕,可有人证物证,难不成这婚约有否,全凭娘娘一张嘴,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朕觉得景王说的有道理,他虽是胡闹了些,也不至于这样毁人姻缘。”说罢,眼含警告地看了一眼柳贵妃。 柳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折子肯定递到了圣上眼前,只是圣上向来对弹劾他宝贝外甥的折子一概不管,权当没有。 柳贵妃恨得牙痒痒,景王如此胆大包天,圣上到底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如此护着他。她哪里能有什么证据,凭景王那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 难不成要她咽了这一口气?!柳贵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打断,“江家女,朕问你,你可是真的与柳世子有婚约在身?” 这一席话让空气莫名地一滞,燕予苍不可置信地抬头,“舅舅你——” 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突然这么问。 江白瑜并不想在皇帝面前耍小聪明,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能当上皇帝肯定有不一样的本事,自然不会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更何况,有玄影骑的存在,打探消息轻而易举,她何必多此一举惹得皇帝不痛快呢? “回圣上,民女的母亲,确实曾经同长辈们签过婚书。” 燕予苍咬牙看向身侧的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大可以打死不承认的! 只见江白瑜叩首,“但民女对王爷无意,且民女身份卑微,无才无德,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配不上国公府,会更配不上景王。” 皇帝哼笑了一声,“你还算是个懂事的,说的都是实话。” 感受到燕予苍焦急的目光,皇帝会心一笑,拨动着扳指徐徐道。 “朕听闻,你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立下家规,江家子,非正室无所出不得纳妾,江家女,非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嫁。这可是真的?” 第二十七章 正妃!你们懂吗? 江白瑜也听过这些,江父也确实做得很好,一生只有过江母一人,哪怕是最开始那几年,江母对江父冷冰冰的,江父也不曾招惹过其他女子。 没等江白瑜回答,皇帝便自顾自说着,很是回味的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朕也很是艳羡啊!” 紧接着皇帝话音一转,怒斥起了柳辛安,“柳世子德行败坏,眠花宿柳,尚未迎娶正室夫人,居然还闹出孩子之事。江家女,这样的人,实在不堪为你的夫君。” 柳贵妃吓得跪地求饶,这圣上的心思也变得太快了! 她根本猜不到圣上在想什么! “朕今日便做主,不管那婚书还在否,这门亲事,都作罢了!” 柳贵妃还想在说什么,被皇帝扫过去的目光震慑住。 燕予苍立刻眉开眼笑,一双眼睛亮晶晶望向皇帝,“那我的婚事——” 皇帝指了指他,似骂非骂,“你呀,还跟个孩子一样,江姑娘聪慧名扬江南,你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纨绔,岂不是委屈了人家江姑娘。” 江白瑜眼皮突突跳,皇帝把她抬得如此高,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给他那宝贝外甥赐婚? 可她不能表现出一丝受用,连忙又是叩头,“民女商贾之女,不敢受此谬赞。景王殿下天潢贵胄,丰神俊朗,自当有更好的姻缘,民女实在不敢抱有非分之想。” 岂料皇帝突然动怒,额上川字皱纹挤在一起,“腾”一下站起来,拔高了声音道:“朕说你配得上就是配得上,休要再胡搅蛮缠一再推诿!若是你不中意景王,那朕便给你和柳世子赐婚! 朕是皇帝,掌握着尔等生杀大权,休要悖逆朕!” 一股凉意从后背爬起,额上不知何时滑下来两滴汗。 江白瑜头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没有平等,没有公正,没有自由。 皇权。 就是最大的武器。 她若是能…… 袖子里的手不知不觉攥成拳头,忍住胸腔里翻江倒海,忍住不断颤抖的肩膀,她向这个主宰着一切生死的男人低头,“民女不敢。一切听圣上吩咐。” 皇帝见她有被自己恐吓到,便也不愿意再多为难,“朕今日便下旨,为你二人赐婚。你且记住,就算是你配不上景王,也只能是景王不要你!” · 柳贵妃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宫里的人已经带了圣旨前去柳国公府,这可把一大家子乐坏了,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前去前厅等候旨意。 赵氏遇见了三夫人,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呦,三妹啊,我就说这些日子你闲操心了,江白瑜是我们辛安早就定好了的世子夫人,哪怕是再赌气,她也得乖乖回来。” “是啊,嫂子你有好女儿,咱们国公府可享福了,以后还是得大嫂子你你多帮衬帮衬。” 三夫人是个见风使舵的,只恨她自己没有个女儿进宫,不然何以至于要低头。若是能像柳贵妃一样,今日这世子之位是谁还说不定呢? 赵氏冷哼一声,将三夫人挤在后头,欢欢喜喜地去接旨了。 “……朕闻,世子与江家女有婚约在身……然,世子德行不佳,不堪为良配,今另解其婚约,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什么?!这怎么可能?圣上绝不可能——” 传旨的太监喊了一声大胆,“咱家手里拿的是圣旨,你胆敢质疑真假?” 赵氏吓得瘫软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着不可能,国公府其他人忙赔罪,这才让传旨太监消了火气,他眼睛咕噜一转,扯着嗓子问, “怎么不见世子爷呢?” 柳国公等人被这消息震得七荤八素,惨白着脸道,“犬子这几日受了风寒,还在昏迷之中,实在是无法接旨。” “罢了罢了,咱家也不多追究,既然是身子不适,那就好好将养着,千万别出去祸害人了。圣上可说了,世子爷闹出如此丑事,就该多修身养性,不要整天在外面招蜂引蝶,若是带坏了京中子弟们的风气,这就是你们国公府天大的罪过了。” 太监一板一眼道,吓得柳国公魂不附体,这这这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谁家里没有丑事啊,尤其是他们这样的权贵人家,就算玩得再怎么不堪,也万万没有惹起圣上注意,再被下圣旨如此教训的! “敢问公公,圣上怎的如此动怒?”柳国公不忘给太监悄摸塞过去一个荷包。 太监得了他师傅的授意,知晓这国公府算是得罪了景王,丝毫不给脸面,“国公爷的银子太过贵重了,奴才可不敢收!” 说着,他不忘戳着国公府众人的心窝子,“虽然说世子爷的名声如此了,可是江家表姑娘的婚事是有着落了。 害,你们还不知道吧,圣上夸江姑娘聪慧沉稳,这就要给景王赐婚呢! 正妃!你们懂吗?! 你们这一群人的心思啊,咱家都看得清楚,无非就是贪图江家的银子,又看不上人家是商户出身,你们真不嫌臊得慌。还好江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吃香喝辣不愁啦!” 太监扫过众人或铁青或羞耻的脸色,点点头满意离去。 · 京华内,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街小巷。 坐在马车里都能听见外面人的议论纷纷。 江白瑜闭目养神,一句话都不多说。 坐在她对面的燕予苍偏偏跟没事人一样,盯着她眼尾处的泪痣使劲瞧,就差把眼珠子粘上去的时候,终于见她开口了,“看什么看?是有花儿吗?” 燕予苍心情明显很不错,“还好。主要是我想知道你对这婚事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管用吗?左右不过是王爷你随心所欲罢了!你说什么不就是什么吗?我我一个商贾之女,哪里比得上你们!” 江白瑜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她方才才吃了个教训怎么又忘了?真是不长记性啊。 下一刻,她果断闭上眼睛,也不说话。 燕予苍知道她在揶揄自己,竟然不恼怒,反而低低笑了起来,“别气别气,你猜圣上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第二十八章 他的告白 他突然起身挤到了江白瑜跟前坐着,撑着下巴道,“其实我是真心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今日我若是不出手,以圣上的作风,肯定会被柳贵妃迷得不知东南西北,到时候你怎么办,难不成忍气吞声嫁给柳辛安,让她们继续谋取你的财产,将你困在后宅当中做一只蒙在鼓里的金丝雀!” “其实嫁给我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啊,我有权有势,最得舅舅宠爱,就是太子也比不过我,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我还尊重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想回扬州夺回属于你父亲和你的财产,我也愿意陪你。我不会介意你抛头露面经商赚钱,我喜欢你不服输的劲,欣赏你的能力和心胸,有这么一个会赚钱的媳妇,我巴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所以你也不用怀疑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假话——” “你是喜欢我的钱吧?王爷。” 江白瑜冷冷开口,这话却叫燕予苍一愣,他气笑了,“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贪财?你简直是在侮辱我,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我赚钱的本事不比你差!我可不是你那些舅舅舅母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哦,你高贵,你不贪财,你见过世面,那你上辈子为什么霸占了我的别院?为什么睡在我那千金难求的床上?又为什么要对我藏了多年的珍宝露出那副眷恋的目光? 江白瑜冷笑两声,觉得这人虚伪极了。 明明就是贪图她的钱,还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找了这么多借口,累不累? 他是会赚钱,专门坑朝廷官员的钱,敛财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她没有亲眼见到过上辈子的燕予苍,她怕是也要被眼前这个人真诚的模样给打动! 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燕予苍捏着眉心,有些视死如归道,“好!咱们不说前面的这些,咱们就说脸,你看看我的脸!这不赏心悦目吗?这张京华第一美男头衔的脸,难道引不起你的兴趣?难道不比他柳辛安好看十倍百倍?” 燕予苍说着说着就要抓起江白瑜的手去往自己脸上摸,被江白瑜冷冷打开,“王爷,请你自重!” “真的,你看看我的脸,这要是花楼挂了牌子,没个万两银子都说不过去的!” 江白瑜:……有这么比喻自己的吗? 燕予苍今日打定了要缠着她,滔滔不绝夸着自己。 “你倒是睁眼看看啊?” “江白瑜,你倒是给爷说句话?我数三个数!” “三——二——二——一!三分二!三分一!五分一!——” “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话啊,江白瑜!” “……” 马车外面赶车的是面无表情的侍卫程一,他不耐烦地取出怀里的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甩快了鞭子。 · 江白瑜其实知道,这种事情并不能赖燕予苍,如果不是他借着皇帝对他的宠爱,今日之事势必事柳贵妃得逞。 毕竟撕婚书这种事情,确实算不上厚道,也太容易让人诟病。 她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酸涩感充斥着整个胸膛,就在今天,她意识到原来她在皇权与天威面前如此渺小。 而燕予苍脾气是真的好,她这么冷冷淡淡,他依旧喋喋不休地说话。 她头一次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燕予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想着想着,她就睁眼,正撞进一双极为好看又勾人的桃花眼当中,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沉沦进去的感觉。 燕予苍猝不及防说话都打起了结巴,“你……你干嘛?” 其实他生得真的异常好看,如他所说,京华第一美男的头衔可不是白叫的。 他对谁都是一副含笑的模样,潋滟的桃花眼里偏偏带着股干净的少年气,目光流转之间恰如春风吹十里。 他这个人散漫地很,许是多年纨绔让他养成的习惯,却也因此不拘小节,脾气好的时候一副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的样子,脾气不好的时候,逮着谁就出气。 他总是爱穿得很靓丽,金玉珠宝并没有显得他俗气不耐,反而将他的美更上一层楼,华丽却不奢靡。 手里时时刻刻都拿着一把金扇,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道风景。 他说话的时候威严与随性并存,话多的时候滔滔不绝恨不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这边,话少的时候懒洋洋地一个字都舍不得多说。 江白瑜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花孔雀。 江白瑜想得出了神,直到一双好看的大手在她眼前晃悠几下,“你没事吧?我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真的不吃苦,这可是笔绝对不赔钱的买卖!” 说着,他声音减弱,有些无措得看着江白瑜上下打量得目光,像是打量货物一样。 燕予苍实在是遭不住这样的眼神,喉头莫名地滚动了两下。 “你说的对,这笔买卖我不亏,可是我有三个条件!” 江白瑜幽幽道,她就是要试探试探燕予苍的底线,反正这桩婚事,已经成了这样,不若借着东风,成就她一番天地。 皇帝并没有催着他们俩人成亲,燕予苍说要多培养培养感情,成亲不及在一时,因此她可以慢慢耗。 在这期间,她只需要将自己的钱袋子捂好,务必不能让眼前这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男人再拿走她的丝毫财产。 等她有了一定能力,再想办法与他解了婚约,到时候谁也管不着她! 燕予苍一颗心就要跳到了嗓子眼,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般,“你说你说,我都可以答应你。” 江白瑜唇角微扬,这么好说话啊,“第一,你不能强迫我与你成亲。王爷说会尊重我,那我需要时间,换作王爷你若被赐婚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你也会想着先相处了解。” “我同意了。” “第二,王爷不能干涉我的决定。若我要回扬州,王爷不能阻拦,若我要抛头露面,王爷也不能有怨言。当然,王爷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大可以求圣上收回旨意——” “怎么可能!我对你的情意日月可鉴!第三条呢?” 【作者题外话】:江白瑜:“你是喜欢我的钱吧?王爷。” 燕予苍:“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贪财?你简直是在侮辱我,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我赚钱的本事不比你差!我可不是你那些舅舅舅母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江白瑜os:哦,你高贵,你不贪财,你见过世面,那你上辈子为什么霸占了我的别院?为什么睡在我那千金难求的床上?又为什么要对我藏了多年的珍宝露出那副眷恋的目光? 第二十九章 江白瑜:我看景王风姿卓越,便… “第三条,就是王爷不能与我太亲近,我们身份悬殊,难保不会有人风言风语,王爷倒是没什么大碍的,这世道就是如此,受伤的永远都是我们女子。王爷若是真心爱慕,就不要给人留下可以捕风捉影的把柄,也算是为了我好!” 江白瑜说完,见燕予苍陷入了思考,他垂下的眼睫轻扇,好像要扇进谁的心里一样。 她便不敢再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王爷觉得哪里不满意大可以提出来。” 等马车到了地方便停了下来,程一也不敢提醒,只是静静听着里面二人的不断掰扯。 “不能太亲近,可是只要别人看不到,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咱们可以人后——哎哎哎别走啊!” 江白瑜黑着脸色出来,青夏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伸出手让江白瑜搭着,“姑娘慢点!” 燕予苍也撩起帘子跳了下来,三步便追上江白瑜,“你走这么快干嘛?答应你就是了!” 岂料江白瑜越走越快,脚底下生风一样,她问青夏,“怎么不见江伯伯?” 就是这么一问,她才注意到青夏委屈的泪水挂在眼睫上,“方才宫里来传旨,江掌柜——给——” 江白瑜突然呆愣住,手指都抖了起来。 “——江掌柜给吓晕了!” 江白瑜吓得退了一步,幸亏被青夏稳稳扶住,“只是吓晕了?” “是。大夫已经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 燕予苍挑眉笑道,得意写在了脸上,“没想到,本王还有这样的本事!” 江白瑜猛地回头,冷冷道,“闭嘴!” 今日这一出,确实是很容易吓到江伯伯。 他居然还有心思说笑,真是不知羞耻。 “怪我怪我,都怪我行了吧。不会有下一次了。” 江白瑜在前面跑。燕予苍在后面追,过往的奴仆纷纷避让,好笑地看着眼前这幅别致景色,但却说不出的怪异。 谁能想到京华里面最大的纨绔,会有这么好脾气的一面。 相比之下,柳国公府众人如同陷入了谷底般沉默。 先前还抱着一丝丝希望,以为柳贵妃能够劝动圣上直接赐婚,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景王! 圣上一直操心景王的婚事,居然也不敢看看江白瑜是什么身份,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居然还是正妃之位。 更要命的是,江白瑜和他们撕破了脸皮,如今又有景王护着,怕是动不了她! 可这一口气实在难以下咽,柳国公气得当天晚上都没睡好,“夫人,你过几日请阿瑜过府一趟,再多邀请一些名门贵女,咱们对外就说是要给她赔罪——” “——什么,你居然想要我去给哪个小蹄子赔罪,你脑子是灌了什么浆糊。” “哎呀呀,我说的又不是真的让你给她赔罪,咱们到时候服个软,旁边那些夫人再劝一劝,江白瑜还能忤逆咱们不成? 且不说江白瑜如今被赐婚给景王,就是没有,她也是我国公府出去的姑娘,我不信她敢这么不给我们脸面!” “哼,我看你是想跟那对孤儿寡母一起过吧!什么坏事都让我做,好名声都是你的,你真是一手好算盘!” 赵氏眸色不明,酸溜溜的话当时就让柳国公气得捏紧了捏紧了拳头么,“你不愿意张罗,大有愿意张罗的人在,这么一大家子离开了你难不成还转不起来了?” 赵氏心里狠狠一惊,“好啊,我就说你跟老三媳妇不清不楚的,果不其然让我诈出来了。我要去告诉婆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不要脸!” “母亲都替我解释过了,这事情完全是误会一场,都说了揭过去你还闹什么闹!” 于是大房的院子,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直到小丫鬟来报,说世子爷醒了,吵着闹着说什么要去状告景王以权谋私,陷害太子! …… 西山别院 江白瑜守在床前,终于等醒了江如贵。 江如贵恍如梦中惊醒一样,额上布满了薄汗,“圣上真的给姑娘你赐婚了吗?” 他眼中的不可置信,还有语间的颤抖都让江白瑜的心像是被揪在一起,“是,圣旨已下,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江如贵顿时老泪纵横,“是老奴的错,老奴护不住江家的产业,如今也护不住姑娘啊!老奴愧对老爷夫人啊!” “江伯伯莫要自责,其实我__” 江白瑜话音一顿,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终于咬着唇慢慢道,“其实这桩婚事,我是愿意的。” 江如贵惊叫起来,“什么?!!!” “其实我与景王早就见过,那时候我落水,就是赵氏要算计我跟国公府二公子那次,我中途被景王所救……” 等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好像就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江白瑜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着他们的故事,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是他帮我在人前证明,我才能反击赵氏。那天我看他风姿卓越,便心生好感。 今日我进宫,景王又提前知晓了消息,他安慰我不要怕他会解决好这件事。他求了圣上赐婚,不然我又得跳进国公府那个火坑里。” 江如贵嘴巴张成了“啊”形,似乎是想问什么,又没问出来,半晌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这么说,是姑娘你心仪景王喽?” 江白瑜不敢反驳,点头称是,低下的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羞怯。 “景王虽然胡闹了一些,可他心性简单,乃是至纯至善之人,他又精通骑射博弈,也是少年英才,他深受身上喜爱,是京华女子人人向往的良婿。江伯伯,你不必担心他会对我不好——” 江白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真是用尽了毕生所学,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江如贵担心她。 本来江如贵对于江父的死就耿耿于怀,一直自责内疚,她不能让这件事再成为江如贵的心病。 岂料,江如贵异常暴怒,掀了被子从床上就要跳下来,“——这厮欺人太甚!拿我当猴耍,我要去宰了他!” 江白瑜见他眼睛通红,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忙拦住江如贵,“江伯伯你别冲动,这话从何说起?” 【作者题外话】:燕予苍:妈耶,我真厉害,能吓晕人哎!(自我崇拜的一天) 江白瑜:(翻白眼)闭嘴! ———————— 江白瑜:(假装羞涩)是我先喜欢他的………… 江如贵:啊吧啊吧啊吧啊吧(尖叫扭曲爬行) ———————— 那天我看他风姿卓越,便心生好感=够帅,我喜欢 第三十章 第二桩生意:古董羹 江如贵逐渐冷静下来,跪坐在地上,咬着牙道,“我不是怕景王他对姑娘不好,就算是他敢对姑娘不好,咱江家绝对不会放过他。我怕的是,这厮从一开始就对姑娘你心怀不轨啊!他深谋远虑,每一步都是在打姑娘的主意。 当初是他的人送了信来,说要与我做生意,我们这才结识,才跟他有了后面的合作! 我就说当初进国公府接姑娘您的时候,他怎么那么好心地说要帮忙,还说什么都是朋友两肋插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看来,他、他根本就是算计好的!” 江如贵越想越心惊,后颈汗毛倒竖,“怎么我们前脚刚出国公府,他后脚就跟上来了,还说买了东府别居。这哪里是什么恰好的邻居,此子分明早有预谋,挖好了一个个坑,就等着我们跳! 姑娘啊,你这是被贼人惦记上了啊! 你居然还傻傻乐着!” 江白瑜:…… 她绝不能让江如贵有这样的想法,连忙劝导,“如此,才说明我这不是单相思,说明、说明景王对我也并非无意,如此深谋远虑,可见用情至深,您可见过他在吃喝玩乐上有这么花费心思的吗?” 真是丢人啊!江白瑜心想,她真是没皮没脸了,什么谎话都扯得出来。 “姑娘——你这是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啊! 你的思路真是、真是清奇……” 江白瑜讪讪一笑。 嗯,她也觉得这样的思路真是清奇。 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毕竟再怎么气恼,她面对皇权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江伯伯,咱们不说这个了,与其纠结还不如想想眼下的事情,我想问问,咱们江家以前有没有做过吃食一类的生意?” 江如贵抹抹眼泪,“吃食自然是做过的,咱们江家各种各样的行业都有涉猎,只是这一块咱们做的不大好,又因为利润不大,便搁置了下来,就只是有一些卖糕点还有几家不出色的酒楼,权当是给咱们江家自己留着的。” 江白瑜想想也是,如果弄不出什么花样来,确实很难吸引到顾客,可是如果她有新的花样呢? 当初……父亲亲自洗手作羹汤,花样频出,甚至有好一些新奇的思路和菜品,江白瑜甚是感兴趣,便在小本上记了下来。 如今看来,倒是能派上用场。 “古董羹怎么样?” 古董,谐音咕咚,是在暖炉水开后投入食物时发出的声音。 将准备好的各种菜放进开了的水里煮熟,捞出来再沾点配料,这便叫古董羹。 江如贵一愣,“有是有的,文人雅士们也会点这个,但是这也就普普通通,要我说啊,还不如老爷当年做的古董羹好吃,那味道,到现在我都能记得——姑娘你是要做当年老爷做出的那种?” 江如贵反应并不算慢,他立刻就意识到了江白瑜的意思。 “对,父亲当年做出来的,比外面酒楼里好百倍,只是麻烦而已。若是我们能做出一样的,再把名声打出去,这酒楼不就有了招牌,留一层专门做古董羹,留一层专门卖解渴的冰饮,刚好我们有冰。” “那姑娘可有什么好点子?” 江白瑜一笑,这件事她放在心上很久了,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想法的,“现在的古董羹菜品都太过单调,味道也是千篇一律,没有精华。我们要想把握住顾客的胃,就得在这上面下功夫。比如说底料,我想了几个,骨头浓汤底料、鱼汤底料、仔鸡汤底料,还有针对一些女子的底料,比如说滋阴作用的鸽子汤底料……” “不爱吃辣的就选清汤的,爱吃辣的有爆辣,中辣、微辣,对了,这个辣,不是要用以往的花椒葱姜蒜制成,咱们就用当年父亲海运回来的辣椒种子。 至于怎么配,用料多少,咱们慢慢试,调出最好的味道。 方子抓在我们手里,就不怕别人偷学了去。” 见江白瑜头头是道,江如贵也有了想法,“那食材呢?老爷那时候给咱们还弄了海味呢?怕就怕京华人吃不惯,毕竟那味道,怕是没有几个人愿意敢尝试。” “对,海味也要有,要是加上这个,咱们就是头一家。倒不怕不好吃,只要腌制得当,去掉腥味,这便容易了。 货就从扬州运过来,切记要放一些冰,能保持新鲜。” 江白瑜又说,“回去了我再画一些器具,这锅也得改,大小都得有,大的最好还能再分几个小的隔子,每种口味都能尝一尝,等他们尝过了,不怕他们不喜欢。” 这事就暂时这么定了下来,江如贵说干就干,立刻就去了江家酒楼选址,再选出几个得力衷心的厨子出来。 这是姑娘要做的头一件事,他绝不能给姑娘掉链子拖后腿。 他这一忙,就忙到了夜间才回去。 驾着马车行走在山道上,突然见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向马车这里跑过来。 “江掌柜,快回去救阿瑜!景王要害她!” 此人正是柳辛安,他从府里面醒来,又逃了出来。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去给阿瑜表妹报信。 他本来是想慢慢揭穿景王的真面目,结果他昨日里一昏迷,今日就听到了圣上赐婚的消息。 不能再等了,他一定要让阿瑜表妹远离景王。 “柳世子,您说景王要害我家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柳辛安哆嗦着唇,他要说他是重生来的吗?说他自己知晓景王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即将搅乱这天下,说他知道景王只是在装一个假纨绔,等时机一到就会另择新主。 不!不能这样说,他会被当成妖怪的! “总之,我是不会骗你的,江管家,你带我一起去见表妹好不好?” 江如含着愠怒问,“柳世子,你曾经寻花问柳招惹了一身情债,如今为何非要对我家姑娘死缠烂打!就算是你们二人曾经有过婚约,如今也退了。圣上下旨赐婚的消息,你难道不知道?! 曾经在你身边的你不珍惜,如今我家姑娘离开了国公府,你才晓得后悔,晚了!!! 【作者题外话】:古董羹(谐音:咕咚)=火锅 第三十一章 东宫今日给姑娘送了请柬 这圣旨是景王向圣上求来的,你如今无凭无据说景王要害我家姑娘,你可要知道,污蔑皇室,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柳辛安当然知道,可是他前世亲身体验过景王的心狠手辣,这个男人根本不像他平日里那般样子。 景王和指挥使程淮联手,将他满门害得流放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柳辛安嗓子发哑,他甚至砰一下跪下来,“江大掌柜,您信我!我不会害阿瑜的!” 江如贵被这一跪跪得心惊,他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柳世子,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护在姑娘身边,无需你多操心。” 江如贵一扬马鞭,扬长而去,却是加快了速度,将柳辛安抛在后边。 一路赶到西山别院,江如贵下马就问侍从,“我走后可见景王来过?” “不、不曾。” 侍从有些发愣,怎么这么问,不是今日刚刚下了圣旨吗?景王今日刚见过的啊! 江如贵轻松地呼了一口气,“那就好,姑娘有没有大事?” “也没有,只是有一封东宫太子妃的请柬。” 江如贵捋了捋胡子,眼里闪过精光,“知晓了!” 东宫啊?是因为今日圣上的赐婚让东宫注意到了江白瑜还是因为早些年前…… 江白瑜今日坐了一下午,终于将需要订做的铁锅陶锅画了出来。 是以江如贵一进来,她便将图纸递了过去,江如贵看完大吃一惊,“姑娘、真是、真是……”他抓耳挠腮,愣是想不出来好的夸奖词语。 江白瑜笑意浅浅,推过去一盏茶,“真是思、路、清、奇。对吗?” 江如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这是揶揄他呢?果然还年轻好啊,年轻有活力,不像他这样的老头子,如今的脑子都转不过来,思路都跟不上江白瑜了。 “此物甚好,咱们就按照这样的模具去重新打造一批。只是老奴不明白,咱们有各种各样更挣钱的法子,您为何对做吃食这一项这么在意?” “咱们生意人,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日后回了扬州,京华还是得有自己人在才好,我想了想,又不能太引人关注,若是酒楼生意好,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也算是了解了解这各地都适合做哪些生意。” 江白瑜这话说得隐晦,江如贵却是听明白了,这就是要给京华留下一批打探消息的。可是又不能是他们的钱庄、商队或者是镖局,这些都太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东宫今日给姑娘送了请柬?姑娘可得防上一防,太子妃,不是个安分的主。” “嗯,太子妃邀请我去打马球,我已经应下来了。” 江如贵如今已经不是一听这话就要反对的性格,他晓得姑娘应下来必然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也不再多问,却冷不丁听见江白瑜问,“咱们江家以前是不是和东宫有过什么牵扯?” “不曾。老爷安分守己,即使是当时身为皇商之首也没有参与过任何皇子之间的事情,咱们江家绝对不曾牵扯过东宫。”江如贵词严厉色,无意间捏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想内心的慌乱。 如果不是江白瑜还记着江如贵的习惯,她怕是也要被哄骗过去,毕竟他的表情丝毫不像作假,“好,我知道了。没有牵扯就好。” 她丝毫没有提是皇子间的事情,江如贵却说得这么清楚,可见他的确是知晓一些什么的。 若是皇子之间的事情,那会是什么呢? “姑娘,柳世子在大门处要往进闯呢!” 青夏刚一说完,江如贵便冷笑着就要出门,“这厮真是不知羞耻,姑娘你莫要出去,我去解决。” 江白瑜皱着眉头喃喃,“看看伯伯刚才回来的路上见过他了。” 江白瑜便跟了出去,这件事情还是得跟柳辛安说个明白。 大门处吵吵闹闹的,柳辛安拼了命地要闯进来,护卫们拦也不敢拦得太紧,江如贵两个箭步冲了过去,抄起一把大刀虚虚地劈了过去。 这一刀本没有什么力气,只要柳辛安长了脑子绝对会避开的。 可是柳辛安在看见后面随之而来的江白瑜时候,竟然疯了一样地就要向前冲,“阿瑜、阿瑜你听我说,我有要事要告诉你。” 当头一刀差点晃瞎众人的眼睛,一句句“小心”往出蹦。 江如贵立刻使出全身力气收手,手腕差点扭坏,才堪堪收住了大刀,然后“砰”一下斜劈在地上。 “你是疯了吗不知道躲开?”江如贵怒骂道。 真的是不长脑子啊? 柳辛安终于冲到江白瑜面前,“阿瑜——” 江白瑜皱了皱眉,冷冷道,“我与世子并未亲切到这个地步,还请世子不要再这么喊我!我有名有姓,世子这般会让人误会。” “青夏,带世子去会客厅。” 柳辛安愣愣呆在原地,似乎是不敢相信表妹会什么冷淡,直到后面的江如贵冷哼一声推了他一把。 江如贵在心底已经骂了他无数遍,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脑子刨开看看里面到底是长了什么东西。 之前明明是自己背地里抗拒这门婚事,开始在外面眠花宿柳,如今这幅舔狗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该! 等到了会客厅,江如贵冷着脸色站到了江白瑜身后,满含怒气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柳辛安。 “世子要说什么,就快说吧。” 柳辛安深吸一口气,视线定格在眼前女子的脸上,他缓缓笑了,眼前的音容笑貌,跟他上辈子记忆中的一样。 然而江白瑜打量地眼神很是疏离冷淡,像一头冷水泼下,这样的江白瑜让他感受到陌生。 “世子,你我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 “阿——表妹,我想说景王并非良人,你不能嫁给他。他一直都在蓄意接近你,对你图谋不轨,他会害了你的。” 柳辛安说得正带劲,冷不防被江白瑜打断,“那你说怎么办?去抗旨吗?是要砍谁的头?” 柳辛安狠狠一噎,是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第三十二章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你的父亲打点官场的银子是从我这里出的,你的母亲想要我的财产,又嫌弃我商女的身份,设计让我落水意图毁了我的清白。 就连你的祖母对我也是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将我手底下铺子盈利的钱私藏起来,甚至你们整个柳家占了我多少铺子,你知道吗? 还有你的好姐姐,意图劝说圣上赐婚给你我二人,你们柳家坑了我一次,还想坑我第二次,我是傻了还是缺心眼,非要逮住你们家的火坑跳?” 柳辛安白了脸色,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母亲他们想要表妹的财产,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他们会起那种龌龊心思,甚至最后害了表妹的性命! “柳世子,其实你不曾薄待我!所以我才与你说这些,我若是猜得不错,你每偷跑一次,你的小厮们就得挨一顿板子,行事不计后果,你这样是在连累他们。” “表妹你听我说,你们还没成婚,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景王的!” 他会想办法对付景王的,这一辈子,他想好好护着表妹。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送客!” 柳辛安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他说了这么多,表妹愣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表妹,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你有没有过一点点,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江如贵先是骂出了声,“柳世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家姑娘在国公府里安分守己,同你无半点逾矩,话都不曾多说一个字,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勇气问出这般不知羞耻的话?脸比城墙都厚。” 青夏在一旁甚至都笑出了声。 柳辛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倔强的眼神仍望着江白瑜。 “柳世子,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寄住在国公府,你可知道我的钱财,有多少给你们柳家填补了窟窿,又被多少人惦记着。 江白瑜叹了一口气,上辈子柳辛安只是做了束手旁观者,真要追究起来,其实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柳辛安面对的是一个不亲切的表妹和家族的利益。至于他之前信不信她是清白的事情,其实若是换做其他男子,都会这么做。 这个时代如此,女子的清白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她恩怨分明,该恨的,该报仇的是赵氏夫妻和外祖母。 她只是因为柳辛安是国公府世子爷,是赵氏的孩子,总会觉得不自然,觉得膈应,所以之前不见他。 柳辛安明显不信她的这一套说辞,捏紧的拳头和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的情绪,“表妹若是因为我以前的荒唐事而难受,我会改正自新,从此洁身自好。我也回去好好念书,进士登科。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相信我。” 江白瑜冲着他摇摇头,“世子是为自己而活,与我有何干系?我也不想与世子有干系!你自己的家事,自己的出路,以后不要再说给我听。” “送客!我与国公府的仇不会牵连世子,可你若是非要硬碰硬掺和进去,我也不会因为你而手软。” 柳辛安胸口像是被刀绞一样,十指不停地发抖,原来最难受的不是表妹因为他的荒唐风流而不要他,居然是表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一点也没有。 他从未进入到表妹的心中。 他就像是一块破石头,可有可无…… 绝望的走出大门,啪嗒一声,大门落了锁,寂静的夜中,几声虫鸣似乎都在为他悲伤。 东山别院中,侍卫高达将消息一字不落地说给了燕予苍,燕予苍满意地笑了笑,又想起那份国公府的名单。 “还有一事,咱们手底下的人已经摸到了太子和朝中一些大臣往来的证据,说是结党营私也不为过。您看咱们要怎么处置?” “先放着,太子去了平山,平山的苦头要让他吃得够呛,他要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要么,哼,他回来后向圣上诉苦。 若是后者,圣上定然觉得太子不堪大任,也省去了我的嫌疑。” “是。主子早该如此避嫌才是,不管怎么说,圣上与太子总是亲父子,若是因为您起了什么冲突,来日想起来总是心里有疙瘩的。长此以往怕是少不了要怪罪您。” 燕予苍笑笑,回忆起前世他那些自认为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太平的举措。 如今看来是真的傻,再也没有比他更缺心眼的人了,人家是亲父子,该怎么折腾,折腾到哪一步,是人家的自由,他一个外人,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管这么多是闲得慌? 反正他拿了多少俸禄,他就办多少差,剩下的,谁爱做谁做! “我觉得你说得对,吩咐下去,别跟太子的人硬刚上。” “那东宫过几日的马球赛王爷要去吗?” 燕予苍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去。本王的王妃在哪儿,本王就在哪里!对了,你去照着本王画的样子让工匠打造一副金算盘来,要足够小巧精致方便携带!” “还有,要足够显眼!让人把那南海琉璃珠穿到算盘上去!” 高达瞪大了眼珠子,面上的表情僵住,主子难不成不知道这南海琉璃珠有多珍贵,本朝统共也不过一百颗! 那是顶好的物件,当初圣上送了三十颗主子,给太后四十颗也是太后送来了景王府,圣上手里剩下的三十颗跟宝贝似的,只给了盛宠的柳贵妃两颗,余下的全都在国库里跟宝贝一样! “主子,这是不是、太、太招摇了?” 燕予苍觑了一眼高达,果然没有媳妇的人就是不懂。 他这好不容易连哄带骗订了亲,得给媳妇送个定亲礼物消消气刷刷存在感才是! “你懂什么?这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 高达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燕予苍,行吧,自家主子就生了这个性子,怪谁呢? 主子果然是懂情趣的人。 燕予苍话音一转,语气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况且,我要的,就是招摇!” 他愿意让江白瑜招摇,碍着谁了? 谁敢碎嘴,他见一个拔一个舌头! 【作者题外话】:燕予苍:我就是这么骚包 高达:你是主子你说了算 江白瑜:我是无辜的 ————————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我精神果然不太正常) 第三十三章 这家赌坊背后是江家的产业 金子做成的东西闪亮好看,还实用,在他看来就是世上最不亏的玩意。 阿瑜拿着一定好看。 最关键的是,他手里有一把金扇子,阿瑜得有一把金算盘,别人见了肯定心想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他一想到今日柳辛安居然有厚着脸皮来找江白瑜,他就一顿火气大,幽幽的眼神让高达打了个寒颤。 江白瑜接下来几日并没有闲着,她要筹备咕咚羹的开业,从记账到采买,再到底料的配置,每一样都要细心准备,就这么熬了几个晚上,终于放心交给底下人接手后面的事情。 她还派人去了国公府催债,这几日在京华是闹得沸沸扬扬。 国公府的下人出门都要遮住脸,生怕那些奇奇怪怪打量的目光,走过路过都得被说一句,“哎呀呀,这就是那贪图江姑娘的柳国公府吧!” 派去的伙计在门前吆喝,次次拿着一份单子上每年罗列的物件,最后还要加上个“大姑娘让小的来问问国公爷和老夫人,这都好些时日了,什么时候能把那二十万两银钱归还呢?若是再推脱,咱们就按照外面的行情来算利息喽!这可不是一笔少数目,要我说啊,还是快些归还地好!” 伙计天天来,老夫人便在屋里天天骂,恨不得将这个外孙女生吞活剥了一样。 如今国公府就是在水深火热当中! 外面流言满天飞! 直到某一天景王的人上门,带着长枪搁那儿一站,吓得老夫人魂不附体,连忙凑了十万两银子送去江白瑜那里。 好家伙!景王都上门来护着了,谁还敢耍心眼子! 赵氏在下面哭哭啼啼的直骂,三夫人老样子地不放过任何一个阴阳怪气的机会,让老夫人心里愈发烦躁。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怎么不去江白瑜面前哭!那日她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如今我还没死呢你哭给谁看!” “还有你老三媳妇,她是你大嫂,长嫂如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气死了你大嫂对你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第二个儿子,二儿子早年就跟老国公爷三击掌断绝了父子关系,此生再也没有踏足京华,只窝在偏远小县里当县令,是丝毫不顾亲情。 三个儿子中,老大做事鲁莽,这么多年来无功无过庸庸碌碌,全靠爵位撑着一份体面,老三又早年战死沙场,留下三房的孤儿寡母,也是没多大用处的。 想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阿瑜不管怎么说,身上也流着柳家的一份血,等马球赛那日,你们两个去给她赔个罪好好说话。利用好舆论便能成事,她自个儿在外面可以不要脸,可如今但这个景王妃地名头,自然不能让景王失了脸面。” 两房媳妇明显不乐意,要她们去给一个商女赔罪,这不是在折辱她们的脸面吗? 老夫人冷笑,“你们这不愿意做,那不愿意做的,难不成要我老婆子亲自去吗?也罢也罢!让我老婆子当这个罪人,你们都装傻充愣就好。 可怜我老婆子辛苦了一生,到了老年,还得撑起这个家——” 这话说得让两方媳妇都害怕了,这要是传出去一个忤逆婆母的名声,她们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三夫人连忙出声,“婆婆说的这是什么话,非是我等不愿意,实在是我不晓得该怎么劝,这个时候劝还有什么意义?” 赵氏连跟着点头。 “你们就是眼界太小,只看得到眼前丁点大的利益。圣旨赐婚,那是天大的荣耀,将来景王下聘的时候,总不能送去扬州! 咱们把面子上做得好看些,还愁落不到咱们府上。” 赵氏和三夫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们要制造舆论把江白瑜剩下的的财产留下来,甚至景王给江白瑜的聘礼,到时候也是她们的囊中之物。 两人眼冒精光,顿时明白了这安排。 婆婆果然是婆婆! 手段高! 等俩人走后,老夫人是憋了一肚子气,媳妇们没有一个顶用的,一天天光知道窝里斗,真是没出息,再这么下去,国公府的产业非得败光在她们手里。 “这几日的账目怎么样?你查了没有?” 老夫人问身边的嬷嬷。 “趁着三夫人没注意,老奴都翻了一遍,果然如您所料,那账目就是有问题,三夫人给自己拢了不少银子。” 老夫人气得手抖,“不要脸的东西!自从江白瑜走后,咱们府里的吃穿用度都削减了一半,真是个白眼狼,养了她好几年,居然跟我翻脸!” “跟她那个白眼狼娘一样!” 嬷嬷见老夫人气得都骂起了已经逝去的大姑娘,心里一惊,“老奴已经给管家说过了,不管是谁来账房支取银子,都得先报来老夫人您这里再决定。” “今日你去接舅爷出来吧,看住他,警告那家赌坊,要是还想在京华里混下去,就别再让舅爷进去玩!” “昨日我让你拿老大老三媳妇那几个不起眼的宅子跟田地卖出去,如今可有消息了?先前从帐房里取走的银子得补上,不能叫人拿捏住了把柄!” 她那弟弟好赌成性,总是动不动就来国公府打秋风,这次闹得有点大,若是让两个媳妇知道了,难保不会背地里看不起她。 只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要钱,她只能从账房临时支取了三万两银子。 老夫人暗暗又把燕予苍和江白瑜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是老夫人再怎么想,也猜不到这家赌坊背后是江家的产业…… 赌坊 王家舅爷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他被绑在椅子上一日,这里的人兴许是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太过分,除了手不能动弹,其余吃喝拉撒一应俱全,比起他听说过的要砍人手脚好到不知道哪里去! 他知道自家姐姐的性子,定会派人来赎他,便无所畏惧。 等到姐姐身边的老嬷嬷来领了他出去时候还不忘记叮嘱,“舅爷,你也别太赌了,老夫人可是说了,要是再发现你赌,可不会再来赎你!” 【作者题外话】:江白瑜:我早已经盯上了…… 第三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舅爷不耐烦挥手让她闭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此刻还惦记着在这家赌坊输掉的银子,想着定要把它加倍赢回来。 “国公府这几日出了些事,银子周转不开,老夫人为了舅爷你可是卖掉好几处宅子,你也不要让老夫人难做。” 嬷嬷见舅爷根本听不进去,忙压低了声音,岂料王舅爷冷哼一声,毫不领情,竟然是把这当作姐姐不愿意救济他的借口, “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呢?偌大的国公府,你跟我说银子周转不开,要是姐姐不想赎我也无所谓,让她眼睁睁看着我的手脚被砍掉,到时候看她怎么去见逝去的爹娘!” 嬷嬷再也不敢说什么,眼看着王舅爷在巷子里没了踪影,“去!警告刚才那家赌坊,以后别再让王舅爷进去玩。” 王舅爷哪里是听劝的,没多久又回了这家赌坊。 他哪里知道,自己在进入这家赌坊的那一刻,行踪就已经暴露在了江白瑜面前。 这不过是个局而已! 王舅爷在赌坊里玩的不小,数目越来越大,有赢有输,每一次赢的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而每一次输的时候都是棋差一招,就差那么一点点。 侥幸的心理让王舅爷又一次输了个精光,甚至是欠下赌坊一大笔财产。 卖宅子的事情异常顺利,到了第三日,老夫人就已经拿到了银票,她将这些银票锁进盒子让嬷嬷送去账房,“可知道是哪里的人买了宅子?” “瞧着面生,但是个爽快人,老奴原以为还需要几日呢!” 老夫人点点头,卖了就好,只要没人提醒两个媳妇,就不会被发现。 哪想,她还没高兴多久,王舅爷身边侍候的小厮就一路抹眼泪来了她院子,“求老太太救命,老爷又输了!人如今被关在赌坊,叫小的来报信,说如果不在两天内凑够六万钱,就要剁了老爷的一双手!” 老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他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我早说过不要赌不要赌,他偏不听!如今出了事情倒是要来找我就他,天下哪有这般的好事!” 一想到她刚刚卖了儿媳们的几处宅子,她自己都觉得心慌,如今又欠下六万钱,还不如叫她去死! “老夫人救命啊!老爷可是您唯一的弟弟!您不救老爷,还有谁能救呢?难不成真让老爷被砍手吗?” 老夫人将手中茶盏砸下,怒气腾腾,“他是我弟弟没错!我帮他这么多次还不够吗?让他自己想办法,剁手剁脚都随便,横竖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老夫人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连忙让这小厮滚了出去,老夫人胸膛剧烈起伏着,重重的咳嗽声充斥着整个大厅,她扶住了座椅,声音越发寒冷,“你这几天把账房再盯紧点,别让老三老大去支银子。把管家的对牌钥匙从三房那里取来,我、我要亲自管家!还有今日舅爷上门要钱的事情,让下人嘴严实点。” 嬷嬷会意,老夫人也就是嘴上这么说着不管舅爷,可哪一次不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刚说一声不管任凭自生自灭,下一刻救找办法找银子去赎人。 舅爷也越发不将老夫人的话放在心里,赌的越来越大。大夫人和三夫人心里各有各的打算,一向对打秋风的舅爷就不待见,更不能让她们知晓! 要是平常还好,江白瑜还在府里,从库里随便拿一些银子根本都不足以让人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国公府的光景,一言难尽啊! 老夫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咱们家在外面那几家酒楼铺子的生意,告诉掌柜的,要好好做!再多开几家。” 曾经有江白瑜在,国公府便摈弃了原来自己家的那些生意,一心靠着江白瑜坐吃山空,如今才算是知道了痛苦。 没了江白瑜,她们不但吃穿用度都要削减,算上国公府的各项开销,简直是让人心惊。 “两天?!只有两天,我有什么办法呢?”老夫人的目光逐渐幽深,似乎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去拿装地契的那个匣子来!” · 那舅爷身边的小厮出了国公府便立即回了赌坊,将老夫人的话一字一句告诉了王舅爷。 “王舅爷,您瞧,您的姐姐也不管您了!欠下的银子要不就用你这一双手来偿还吧!省的日后你再去祸害其他赌坊!” 赌坊掌柜笑了,招手让人抬来一把血迹斑斑的大斧头。 王舅爷冷哼,“你敢!我是柳国公府老夫人的亲弟弟,她岂会不救我!宫里的娘娘都得喊我一声舅爷,你们算什么东西!” “咱们赌坊有赌坊的规矩,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规矩办事!” 掌柜的并不领情,“京华里随便扔块砖都能砸到五品官,你一个国公府的穷亲戚,我还能动不得了!真把你自己当一回事!抬斧,架到他手上,明日日落时分钱还不到位,立刻砍了绳索!” 王舅爷哪想到这人来真的,那大斧头架在他手上方,虽然有绳索吊着,但他光是看一眼就瘆得慌,“我让人再去传信,肯定能凑够的!” 他咽了咽唾沫,“有话好好说,别冲、冲动。” 想到姐姐身边老嬷嬷说的那一番话,他当即有了主意,那就再叫姐姐卖掉几处宅子就好了,反正国公府里田地宅院多的是,姐姐又是身份最尊贵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一回事。 江白瑜听到青夏的来报,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浅笑着,“很好,已经入局了!” 对面的男人桃花眼轻轻漾了漾,也落下一子,却是进入了死局,他呀了一声,颇为赞叹的语气与丝毫不吝啬的夸奖怎么听怎么假,“你真厉害,我输了好几把了。” 江白瑜一口气吃掉他许多子,淡淡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景王殿下谬赞了,愧不敢当。” 燕予苍懒散地笑笑,“我是真心夸你呢!让我猜猜接下来你会做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三十五章 赵氏大战老夫人 “老夫人偷偷卖掉宅子天地凑钱,你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收购进来,成为你的财产。 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赵氏和三房,看她们窝里斗!”我说的对不对?” 江白瑜将棋子慢慢收回,表情淡漠,不冷不淡,“王爷要下棋,这棋也下完了。您可以走了!” 男人闻言挑眉,向后仰去靠在了藤椅上,“不走,我还有一件东西要送你。” “哦?” 见江白瑜有兴致,他便得意地接过程一手上的匣子,递了过来,“打开看看。” “听说王爷送礼,从来都不是好东西。” 江白瑜盯着那盒子,想起来景王上次大闹国公府老夫人寿宴,送去了三箱子乌鸦吓走宾客的事情,还听说上上次送礼是给太子的一条二十年蜈蚣…… 她突然觉得瘆得慌。 如果是毒物,她是不怕的,她之前跟着师傅练毒的时候,经常接触这些。 但是一晃好多年没碰过了,她多少会有点心悸。 燕予苍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话音放得很轻很柔,像是怕吓到江白瑜一样,“你莫怕。这只是一个小玩意,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安慰人的语气,仿佛是哄一个小朋友。 程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真是他们的不近女色的阎罗主子?真是那雷霆手段冷面冷情的指挥使大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主子这么亲近一个女子?更何况是笑得这么……柔情似水!!! 燕予苍认真的模样,让江白瑜愣了愣,看着他的脸,江白瑜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打开匣子的那一瞬间,金光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一把金光闪闪的小版算盘。 四周镂空雕花鸟奇兽,玲珑奇巧,看来是废了不少心思。 江白瑜拿起来,沉甸甸的,她表情有些微妙,拨了拨算盘珠子,竟然是最好的南海玉琉璃珠,听说世间所存不过不过百颗。 居然有这么多串在了算盘上,当真是暴殄天物。 她记得,太后心疼这个外孙,将自己的三十颗赠与了燕予苍,而这一把算盘上……江白瑜的心狠狠一惊。 燕予苍眼睛眯了眯,试探着问,“你不喜欢么?我想着你见识过的好东西肯定很多,是看不上那些珠宝首饰的,便专门为你打造了一把纯金算盘,日后你便能常用着,看到它就能想到我!” 江白瑜:……你的眼光很独特。可是她不愿意想到他啊? “宫里柳贵妃有两颗这珠子,镶嵌在了钗子上,恨不得日日戴着,你送这个,会不会太招摇了!”江白瑜委婉拒绝。 燕予苍并不以为然,他拿起了那把挂在腰间的金扇子,啪一下打开,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不招摇,你看看我手里的这把,镶珠嵌宝,谁敢说你招摇,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作为一个生意人,江白瑜觉得金子比任何东西价值都高。 谁会嫌弃这么值钱的玩意呢? 心下一动,江白瑜便收了,反正不要白不要,若是拒绝得太过,他指不定还要叨叨,她收起来压箱底就是了,“那便谢过王爷好意。”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燕予苍熟络开口,直叫一旁的程一没眼看。 · 老夫人自从接管了家里对牌钥匙之后,赵氏和三夫人心里是越来越慌,虽然她们也在国公府里待了这么多年,可哪里能比得过待了快一辈子的老夫人呢? 她们两个都一致怀疑,老夫人定时想借着机会给自己敛财。 盯了好几天,终于让她们发现了端倪。 原来竟然是为了救王舅爷,老夫人悄悄地卖了五六处田产和七八间铺子,只为了能从赌坊换回一个总是打秋风的赌徒! 再悄悄一查,赵氏更是大惊,这铺子竟然是她跟老三媳妇名下的,她们当初嫁进来为了好管理,是拿出了一半多的嫁妆入了库房,可是婆婆如今这么做,真是恶心至极! 赵氏是个兜不住事情的,当即便气势如牛地找去了老夫人房里,“婆婆,我想看看家里最近的账本,您把钥匙与对牌交给媳妇吧!” “放肆!你们没本事管不住府里,我一把老骨头了替你们管着,如今你要这些做什么?是还嫌咱们府里的乱子不够大是吗?” 赵氏冷冷一笑,“婆婆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再操劳这些事情了!咱们府里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您把权力牢牢锁在自己手里不就是为了舅爷吗?我告诉你婆婆,你想救济舅爷可以,可你要拿自己的私房钱!你拿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嫁妆是算怎么回事?” 老夫人面色大变,厉声制止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什么嫁妆让我拿了?这种质疑长辈的话是跟谁学的!” “哼!别以为我没察觉!你把我跟老三媳妇好几处田地宅子都卖了,就是为了给你弟弟凑钱!我早说过这种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不要也罢,如今惹上祸事倒要让我们来遭罪!他又不是我娘老子,凭什么花了我的钱!” 见赵氏说出这种话,老夫人是气得眼睛瞪大满心慌乱,她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人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嬷嬷,吓得嬷嬷也连摇头。赵氏喋喋不休,丝毫不退让,“婆婆你真是让我大开眼见!当初贪江老爷的钱,把大姑奶奶嫁给江老爷。 江老爷没了,你就把主意打到你亲外孙女身上!如今你外孙女走了,你又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真是会吸血! 赶明你是不是还要把主意打到你亲儿子你亲孙子身上啊!” 老夫人气得手发抖,哆嗦着要站起来打她,赵氏躲得远远的,拔高了声音,“哦是我忘了!您早已经打过你儿子主意了,不然当年二老爷怎么会跟国公府断绝关系呢!” 二老爷就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连赵氏的丫鬟都小声拉着劝道,“夫人你别说这些了!” 赵氏三角眼吊起,加上满脸的凶气,完完全全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怕什么?婆婆敢做还不敢让我说了! 【作者题外话】:老夫人:是是是,你说得对,我比蚊子还会吸血! 第三十六章 你受伤了? 我今天就是要把这些年事情都抖出来,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婆婆怎么对待江白瑜的难道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装作一副贤良外祖母的样子累不累。 明里暗里都是让江白瑜给你屋子里添置物件,给你好吃好喝山珍海味供着你,可这些哪一件不是婆婆你嘴上讨来的。 偏生婆婆想要个好名声,下人们不知道的都以为表姑娘孝顺懂事,知道的哪个不晓得您心里的小算盘! 还有啊,婆婆以为我做母亲的不知道自己孩子什么性子吗?要不是您当年先给世子爷塞了屋里的暖床丫头,他能沉醉且其中日日出去鬼混!你贪江家的财,可你又害怕江白瑜知道了这种事情不喜,才一直压着没敢告诉她——”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论起拐杖就要打过来,面目狰狞地喊“闭嘴闭嘴”。 赵氏破罐子破摔,拿出了泼妇骂街的姿态,“最初想让江白瑜嫁进国公府的想法也是您提的,是您频频给我暗示,下人们才以为这桩婚事铁定要成! 如今她赐婚给了景王,丢的不只是咱们国公府的人,还有你老夫人的脸! 是你在宴会上给诸家夫人暗示任凭她们猜测,是你把外孙女藏着掖着不让她见外客不让她出门!是你拒绝了所有上门来说媒的人,是你一再把江如贵挡在门外!”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 是你做的太绝了!我捞不着一分好,咱们大家都别想好过!” 老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指着赵氏骂,“不孝!我要让老爷休了你这个疯子!” 这些年的好名声,都要叫江白瑜那个白眼狼和这个蠢货媳妇给毁了!她是为了谁?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赵氏痛快出了一顿气,也不管后果如何,径直回了院子。 老爷根本不可能休了她了,就凭她的女儿是盛宠不衰的皇妃,她的儿子是正儿八经的世子。 突然想到好久都没见儿子闹腾了。赵氏问,“世子最近在做什么?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么?” 婢女笑了笑,“哪有?世子最近在读书呢!夫人不必担心,世子如今知道上进,好事一桩!” “那是!我儿子什么姿色没见过,一个江白瑜也想勾住我儿子的魂,简直是可笑,她既然不想嫁,那便由着她,到时候可有她后悔的。 景王正妃,听着体面,却也要担得起,盯着这个位置的家族多的是,她最好能活到成亲的那一天。光是一个神女,就有得她受!” “走,去给世子煲汤。” 赵氏话里说的神女,乃是雪域神女——隐世家族寒家的女儿,因为出生的时候有七彩祥云庆贺,被视作吉兆。 皇室封她为神女,为国祈福庇佑苍生,又因为她跟随雪域一带的神医学医,经常悬壶济世,在本朝有着极高的声望。 这位神女不但精通医术,甚至能看星图卜卦,也算是没有白费她神女的名号。寒家隐世百年,欲重立威望,一直有与皇室结亲的意思,寒家家主曾经与泾阳侯谈过两家儿女的婚事,两方多年来关系非是常人可比,故而好多人有以为,这位“神女”就是板上钉钉的景王妃,如今圣旨下的突然,寒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着看吧,自有江白瑜的好果子吃! 这番动静闹得大,下人们的嘴根本制止不住,三夫人很快便知晓了赵氏的一番闹腾,她也气,揪着帕子骂得一句比一句狠毒。 可是她不能像赵氏一样闹腾起来,这样的蠢笨法子也只有赵氏能想得出来,可是若要忍者,那怎么行? 还是得给大老爷吹吹耳边风才好,最好是能再让她掌家。 对牌钥匙是万万不能再放在老夫人手里,她不放心! ·这几日的筹备很忙,江白瑜总是忙到亥时才回来,一来二去便将那把金算盘搁置在用不着的地方,许是没见到这可人的物件,江白瑜的确想不起来还要燕予苍这么一个未婚夫。 直到某天晚上,燕予苍突然出现她闺房。 冷冷的月色从窗户里打进来,落在玉雕般的脸上,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白,他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从远到近,然后观察她的表情,她一身睡意从见到他那一刹那全然消失,紧接着细细的柳眉颦起,“你来做什么?这是我的闺房。” 燕予苍抿抿唇,绽开一抹笑,“就来看看你!” 江白瑜并不想试图和这个无赖一样的人讲道理,她径直走进,做了一个请客的手势。 燕予苍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左胳膊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胳膊疼。” 江白瑜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胳膊疼怎么了?她还头疼腰疼浑身疼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燕予苍的脸色并不是月光下的瓷白,那是苍白,甚至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 她愣了愣道,“你受伤了?” 燕予苍这才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他明显是失血过多,“已经包扎过了,你别担心,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江白瑜上前两步,她似乎是有些担心,竟然说出了一句,“让我看看!” 燕予苍心里一喜,暖暖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没什么的,这都是勋章。” 江白瑜并不想问他是怎么受的伤,又是谁伤的他,她只是径直走上前,带着一股不容人小觑的力量抚上了那段包扎的白色绷带。 她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眸色晦暗,“很疼吧?” 房顶上盯梢的程一听着俩人的声音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仰着头,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他手里的毛笔迅速在小本子上添了几笔,苦肉计果然好使,他学到了! 内心狂笑不已的程一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江白瑜微微一笑,手上力道突然加大,掐着燕予苍的绷带就恶狠狠质问,“伤口呢?” 【作者题外话】:江白瑜:糊弄谁呢? 燕予苍:媳妇好聪明(我是舔狗,动作:鼓掌) 第三十七章 文老将军的外孙女 根本没有血的味道,这人完全是在诓骗! 她贝齿微露,眸子比星星还要亮,一掐二拧三转,将这诀窍使用地很好,在燕予苍一声声“疼疼疼”中终于缓缓松懈下力道,“王爷,好玩吗?” 燕予苍并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王妃聪明啊!这些小伎俩瞒不过你,不过,是挺好玩的。” 他是真的觉得好玩,很少能见到这么鲜活的江白瑜,尤其是她使劲的时候,他就能看到这样一个平常冷艳的人真实的样子,他很想说:他乐意被她掐。 他喜欢看她的表情! “若无事,王爷就请回去吧!” 燕予苍玩够了也的确打算回去,他在这巨大的喜意里并没有忘记他今天给来的目的,这件事情,还是得告诉江白瑜,毕竟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太子已经到了城外,明日会回朝复命!也许,打马球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 江白瑜眼皮一跳,她对太子实在算不上有什么好感觉,“太子不是去了平山剿匪吗?这么快。” 燕予苍眸色也沉了沉,似乎是在提醒,“太子为人阴狠,是圣上嫡长子,无功无过。”话一顿,他又说,“我会护着你,别怕他!” 江白瑜目送着燕予苍出了门,她又想起那晚在国公府书房见到的那张名单。 江如贵、江家、太子党、燕予苍…… 太子妃的娘家正是新晋皇商李家的女儿,这李家曾经是靠着卖鱼发迹,后来涉及水运盐场等,再后来成为了皇商之后,李家又承担了铜钱铸造,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打马球的地方就在金明池,江白瑜到的时候人还很少,她便自顾自地坐在了远处,许是因为她以前没有露过面,如今场上突然出现了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大伙都好奇得紧,几个姑娘便朝着她走过来。 江白瑜起身,两方互相见过礼,其中一个圆脸女孩很是热络,“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叫江白瑜。” 那群女孩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眼神之间的躲闪一一落在江白瑜眼睛里,她笑了笑,“还不知道你们都是谁呢?” 那个圆脸女孩咳嗽了两声,眼睛弯了弯,“我姓文,名唤思宁。” 原来是文老将军的外孙女!江白瑜冲着文思宁笑了笑,紧接着看向其他女孩。 “那个,我姓赵。我娘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过去了,你们玩!” 一个瓜子脸的女孩指了指不远处,慌慌张张走了。 “思宁,我突然想起来我帕子落在了路上,我去找找!” 文思宁皱眉有些尴尬地揪着帕子,“那好吧,你们先去!” 她们怎么都这么害怕江白瑜,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很喜欢江白瑜这样的漂亮仙女姐姐吗? “那你呢?”文思宁问最后一个女孩。 那女孩也是犹豫不决,余光瞥了瞥江白瑜又落回了文思宁身上,“思宁,要不我们一起走吧,咱们去那边玩,东边可以放风筝!” 文思宁看了看表情还算是正常的江白瑜,她皱着眉头回复,“不了我等会再去找你们。” 见几人跑远了,文思宁拉了拉江白瑜的胳膊,语气娇憨软绵,“江家姐姐,你别理她们,咱们俩个玩也是一样的。” 这几个朋友这样不给面子,视江白瑜为洪水猛兽,希望江家姐姐不要生气。却不想江白瑜笑了笑,“她们怕我,你怎么不怕?” 文思宁歪头一笑眨巴着眼睛,“因为我觉得江家姐姐很厉害啊!” 厉害,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这些人怕她,无非就是前些日子她跟柳国公府闹掰了的事情,觉得她离经叛道怕影响了自己的名声罢了,这自然不能怪她们,个人身处的境地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 清高些的,也不过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一介商女,配不上和她们当朋友,生怕自己官家姑娘的好名声让沾染了铜臭气。 无所谓,她并不在意这些细微之事。江白瑜嘴角的笑流露出了几分调侃意味,“厉害又不能当饭吃!” 文思宁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她的名字,整个人欢脱得很,拉着江白瑜就要去骑马。 江白瑜也不推辞,和文思宁去了马厩,路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前世她在内宅里隐约里听说过文家的事情…… 文老将军叛国投敌,全家抄斩。 已经成为太子侧妃的文思宁逐出东宫受刑。 那就是在今年秋天的时候,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子就要丧命于鬼头刀下。 可是她明明记得,文家男儿全都为国捐躯,一连几代人黄沙裹尸,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文老将军。 而太子和文家要联姻,会不会是别有图谋?岭南毕竟有十五万兵马。 文思宁本来开开喜喜地跑在最前面,却突然一声尖叫。 江白瑜连忙上去,正巧遇见文思宁苍白着小脸跌跌撞撞扑过来,江白瑜扶住她,本想上前查看,被文思宁抓住胳膊,文思宁声音都在颤抖,“有死人、别去。” 这声尖叫同样也引来了管理马厩的人,又是一声尖叫。 那人从马厩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死人了——快来人!”江白瑜扶着文思宁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给她递了一杯热茶,喝过之后,冰冷的手才渐渐回温,她眼中蓄满了泪,喃喃道着,“死人、死人。” 江白瑜抓紧了文思宁的手,给她暖着,安慰她,“别怕别怕,肯定有人来处理的。” “那人是南疆人,一把剑从心口穿了过去!鲜血流了一地——” 文思宁强迫自己冷静,她实在是被吓到了。 “南疆人?”江白瑜猛地捂住她的嘴,幽暗的视线卷着波澜,环视一周确认没人后,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南疆人?” 文思宁的眼神里明显出现了慌乱,是啊,南疆人跟本朝通婚已久,外貌形态根本辨别不出来,她突然这么说,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日后传出什么话来,可不是件好事! 【作者题外话】:可爱的思宁出现~ 江白瑜要扭转文思宁的命运啦~ ps:文思宁前期性格有些懦弱,但是会成长,需要时间和经历 再ps:另外还会出现一个闺蜜团的小姐姐在几章后,是鉴茶毒舌女孙妍妍,性子风风火火直率的那种,会更讨喜一点。 第三十八章 太子:你是谁家的姑娘? 这件事一定有古怪,“思宁,你记着,你不知道那是谁!你只是去选马被吓到了而已,一定不要对别人提这个人是南疆人。” 江白瑜心头沉了下去,牢牢叮嘱着文思宁。 “可是只要查一查,就会发现的!” “那也不能是由你第一个发现的!” 文思宁似乎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点头抓紧了江白瑜的手,“对,我不知道那是谁!” 正这么说着,远处就见一队护卫过来,冲着她们抱拳,“两位姑娘可是文姑娘和江姑娘,太子妃有请,请跟属下走一趟!” 文思宁脊背瑟缩,下意识看向江白瑜,对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走吧!” 文思宁不知为何,突然心就安定了下来。 江家姐姐冷静聪慧,跟着她一定不会出事…… 等见过了太子妃,文思宁才知道虚惊一场,原来太子妃叫她们来只是为了安抚。 太子妃甚至赏赐了她们一些珠宝,说了一些安抚的话,便让她们下去。 文思宁松了口气,“还好太子妃仁善,没多问我什么,我就害怕我藏不住害怕露馅,还连累了江姐姐。” 江白瑜淡淡一笑,要是太子妃详细问了一些文思宁当时的细节还好,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着什么都不问,反而有些古怪。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这一出闹得是接下来的马球宴也没有多少人有心思,尤其是这种场合少不了贵夫人小姐们,女子遇见这种事情大都慌乱。 最后还是派来了玄影骑镇守,这些人才安静下来。 玄影骑以曳撒为服,头戴帽儿盔,腰佩柳叶刀,个个身高体长,生得虎背蜂腰螳螂腿,因为玄影骑又分十二司,其中殿前司专管天子仪仗銮驾,最是生得英俊。 能进玄影骑的,相貌与能力并存,这些人往那里一站,凛人的气势让人不忍忽视。 “哎呀呀江姐姐你快看,他们都好英俊啊!最边上那个肤白貌美,好喜欢啊!” 文思宁没多久就翻起了花痴,拉着江白瑜要看着这个看那个。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其他姑娘哪有她这样大胆的。 “我以前跟祖父住在边境,经常跟南疆人打交道,这个人我、我见过,他是南疆一个村子里的保长,在街上我遇见过好几次他。我绝对不会认错的,我记得他的样貌!” 江白瑜慢慢松开了手,听着文思宁的话陷入了沉思,南疆称臣多年,与本朝素来和平,虽有通商贸易,可这是太子妃的马球宴,怎么会出现一个南疆人。 “我以前跟祖父住在边境,经常跟南疆人打交道,这个人我、我见过,他是南疆一个村子里的保长,在街上我遇见过好几次他。我绝对不会认错的,我记得他的样貌!” 江白瑜慢慢松开了手,听着文思宁的话陷入了沉思,南疆称臣多年,与本朝素来和平,虽有通商贸易,可这是太子妃的马球宴,怎么会出现一个南疆人。 这样好的姑娘,不该早死啊! 江白瑜思索着该怎么去救她,正巧马球赛要开始了,江白瑜和文思宁去了坐席那里看球。 刚进去,文思宁就愣在那里,江白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主座上的一对华服男女身上,那是太子和太子妃。 座下首位的是文老夫人,正在和太子妃攀谈什么,两人明显交谈甚欢。 文老夫人眼尖,立刻就看见了自家孙女,忙招手,“哎宁宁,来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本来准备拉着江白瑜就跑的文思宁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 太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文思宁,“文姑娘果然如老夫人说的一样,真是钟灵毓秀。” 江白瑜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怕是东宫与文家要结亲,按照前世的结局来看,文思宁在嫁进东宫后过得并不好,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是自愿的? 太子眯起了眼睛,指了指江白瑜,“你是谁家的姑娘?!” 真是生得好看,虽然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可是他凭着这么多年阅女的经验,这绝对是个绝色美人。 从太子妃的角度瞥过去,刚好能看见江白瑜腰间那水蓝软烟罗腰带,其实江白瑜打扮得并不算起眼,发间只斜插着两根碧玉玲珑簪。 只是她那一身气质,超凡脱俗,像是空谷幽兰。 “殿下,她是刚刚赐婚景王的正妃,柳国公府的表姑娘,江家那位!”太子妃抢在江白瑜前头说了话,言外之意就是:这是景王的人,你别想了! 太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探究玩味起来,“景王正妃!起来吧!等会你家表哥就过来了!” 真是可惜,好不容易产生了兴趣,居然是景王的人,真是晦气。哪哪都有燕予苍。真不只是上辈子跟他有仇还是怎么回事,每次景王都跟他作对! 不过没有关系,柳辛安给他送去的那封密信,有很多价值,假以时日,定然能让景王栽个大跟头。 江白瑜跟文思宁便去了一旁姑娘们坐的那处,“思宁,你没事吧?” 文思宁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摇摇头不说话,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一点东西。 见她不愿意多说,江白瑜也不能勉强,偏巧这时候文老夫人又过来叫走了文思宁。 江白瑜能感受到文老夫人看她时候的敌意,大抵是以为自己存心在诸人面前露脸,尤其是太子对她有那么一丝丝兴趣。 她还是冲着老夫人轻轻笑了笑,这是基本礼貌。 外面,文老夫人拉着文思宁劝说,俩人逐渐吵得不可开交,文思宁最后苍白着小脸回来,眼里水汪汪的泪珠闪着。 “思宁,你要是把我当姐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我兴许能替你想想办法,我会替你保守如瓶,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文思宁此时刻的慌乱达到了顶峰,她凑到江白瑜耳边轻声说着,就像是羽毛颤抖一样,“祖母要我嫁进东宫!” 和江白瑜猜的一样,她小声问,“那你的意思呢?你祖父怎么想!” 【作者题外话】:太子是反派哦,因为是甜文,而且男主有上辈子的记忆在,所以讨人厌的太子会很快下线,蹦跶不了太久 第三十九章 提醒文思宁鸟尽弓藏 文思宁显然没想到江白瑜会有这么一问,毕竟有谁会询问自己意思呢?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子的意思能够改变什么,“我、我不想!我不喜欢太子!” “太子也不缺我这一个侧妃!祖父军务繁忙,他刚刚到京华没几天,也不知道祖母的打算。” “我性子莽撞,容易闯祸,我、我很早以前就跟我祖母说过,我不要嫁人!我甚至愿意去当个尼姑青灯古佛!可是我祖母她,一心要我嫁进东宫!” 江白瑜一时间有些动容,同样都是自己不想嫁,同样都是愿意说自己愿意绞了头发做姑子宁愿常伴寺庙! 只是这世间,似乎容不得她们这样做! “江姐姐,我很羡慕你,还有今天那些远离你害怕你的人,她们其实心底都羡慕着你,你的婚事已经定了景王,日后是滔天的富贵,不用跟我们一样日日恐慌——” 江白瑜拉进她,“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呢?” 文思宁眨着眼睛,泪水涌了出来,“不、不是吗?” 这么一桩好婚事,人人都羡慕得紧。 江白瑜嘴角泛出一丝苦涩,“你猜我为何十八了还不嫁人,我借着守孝的由头好不容易熬出了国公府,以为能自己快活一生,这婚事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你看我如今就在京华里开了好几家铺子,我还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江姐姐,你就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江白瑜思忖着,燕予苍是无赖,可既然让她小新太子,那就是有一定的道理。 更何况,江家兴许还和太子是敌对关系,江如贵前世的死因到底有多少隐情还未可知!这背后简直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阴谋网! 就算是她现在不想和东宫对上,恐怕也不由她自己说了算。太子早早地就已经盯上了她们江家,并且从赐婚那一刻开始,太子甚至会把她和燕予苍划在一条船上! 太子仇恨景王,她这个景王妃头衔的江家女,说不准要承受太子的加倍敌对…… 这么一想,她好像吃了一个很大的亏。 一个计策浮上心头,她靠近文思宁,“你何不将你的想法告诉你祖父,文老将军一生戎马,最是开明,他定然能理解你。若是老将军犹豫,你便与他讲一讲鸟尽弓藏的故事,老将军是明白人,会想明白的。” 文思宁抬头,有些不敢相信,鸟尽弓藏,这可不是什么好寓意! 半晌,她捏紧了拳头,“我晓得了,谢谢你江姐姐。” 江白瑜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要靠文思宁自己。 这么一闹,文思宁也没了心思再待下去,光是想想太子那张脸,她都觉得恶心,便和江白瑜告别后回府去了。 文思宁这边刚走,那头盯了好久的燕予苍便大摇大摆进了女眷这边,一点也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坐在她身边。 他织金的袍子一如既往地夺人眼球,手里的金扇子啪嗒啪嗒一开一合,说不出来的俊逸风流。 他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俩个人能听得见,“平山匪患不绝,程大人刚刚派去玄影骑相助,太子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你说他为何这么急?” 这么大的功劳他不要了? 江白瑜也觉得奇怪,照理来说,这个时候才是太子坐收渔翁之利的最佳时机,不用吃苦费力,还能捞一个最大功劳。 江白瑜说出来她那不切实际的猜想,“京华当中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值得他必须赶回来!” 燕予苍哼笑了一声,尾音缱绻,说不出好听,手里扇子虚虚点了点江白瑜的额头,“小聪明!” 江白瑜:……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是本王!他如今找到了拿捏本王的把柄,正得意呢!” 这里的位置虽然是偏角,却还是因为燕予苍的突然出现小小的轰动了一下,不少贵族小姐姑娘都动不动投来打量的神色。 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又或是痴情…… 江白瑜眯眼,这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副好样貌,愣是迷倒无数京华少女。 真得亏是这张脸,不然他这个皇亲贵胄的身份也拯救不了他的纨绔形象。 燕予苍嘴角勾起,表情确是让人心里一慌,“我记得你会打马球!跟我一起上场,去杀杀东宫的威风?” 江白瑜浅浅一笑,就在燕予苍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她说,“我不感兴趣,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王爷来更为妥当!” 江白瑜坚定地认为燕予苍就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燕予苍猛地凑近,似笑非笑,“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本王这张脸你都悄摸看了好几次,难不成是对本王有兴趣?!” 江白瑜微微向后仰去,语气冰冷无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爷看错了!” “我只对赚钱感兴趣!” 燕予苍无所谓笑笑,真是个嘴硬的女人,不过他并不打算拆穿她,“李家的家主,今日的白队!你不去交交手?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江白瑜闻言看向了燕予苍,她眸色动了动,“我马球算不上精湛,上去了恐丢人!” “有我在,输不了!” 燕予苍信誓旦旦地保证,发出真诚的邀请,“江白瑜,你可以的!这是我们俩个人的合作。” 有他在,战无不胜! 江白瑜抬头,阳光打在燕予苍的四周,少年意气风发,发丝都仿佛镀上一层金。 江白瑜笑了笑,答应了他,“好!” 合作,她跟燕予苍的确是需要合作。 马球,她也好久没玩了,日后跟李家的交锋是少不了的,先熟悉一下,也许能发现什么! 江白瑜便和燕予苍还有一些人组成了红队。 那边的白队里面领头的是李家家主的侄子,太子妃的哥哥,如今在户部担着闲职,也算是官身。 “李大人,你要小心喽!”燕予苍褪去了繁华的袍子,换上一身描金红色劲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围着李大人转了两圈,语气是说不出的狂傲。 第四十章 柳辛安:占有表妹 江白瑜离得有些距离,都能听得见燕予苍那欠打的语气,可想而知,那位李大人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李大人面上染上了一层郁色,“王爷球技好,还是得向您多讨教!待会儿场上,劳烦您手上留情啊!” 这本来该是恭维的一番话换做一个正常人当然是哈哈一笑,说声哪里哪里,你来我往互相夸赞一番。 可这李大人最大的失误就是把燕予苍当了个正常人。 “李大人——说笑了这不是!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赢你!” 李大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攥紧球杆的手青筋暴起,如果不是碍于燕予苍的身份,他怕是能一球杆呼上去。 燕予苍抿唇大笑,调转马头就走,活活一个纨绔王爷的样子…… 鼓声起,两方球队蓄势待发。 此时不少人都在宝楼上俯视球场,这里是京华最好的马球场,场地东西两侧设木门,木门下有洞,名曰流风眼,若是能将马球击进对方的球洞,便算是赢球一次。 这座楼光是门就高一丈,顶尖刻有麒麟首做镇守之意,下部设有莲花座,加以彩饰,贵族在上面设有坐席,简直是一处好观景台。 柳辛安就在其中,他承蒙太子器重,如今坐的离太子不远,本来是四处找表妹的他突然听见有人惊呼,“哎呀那不是江姑娘吗?” 顺着那人的视线一瞧,他这才寻见表妹。 江白瑜换上了球场上的劲装,是件红黑色交织的衣服,微风一吹,她衣角飞扬。 骑在骏马上,江白瑜左手握缰绳,右手持球杆的模样,越发显得她冷艳。 柳辛安呼吸狠狠一滞,心跳快了起来,目光紧紧凝在江白瑜身上,灼热又疯狂。 他只知道江白瑜温婉恭谨,平时所穿衣服也都是浅色素色,如今乍一下身着红衣,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柳辛安从未见过这样的表妹,他心底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占有表妹,表妹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燕予苍拧过头,忽然循着视线对上了柳辛安的眼睛。 他的目光冰冷,淬了毒一般,像是毒蛇爬上柳辛安的脖颈,让柳辛安狠狠颤抖了一下。 柳辛安这才注意到燕予苍,也是一身红黑交错的劲装,跟江白瑜在一起看,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柳辛安瞪了回去,硬着头皮迎接燕予苍的打量。 然而燕予苍却只是嘴角微微一勾,满含深意又挑衅的的眼神移开…… 柳辛安握紧了拳头,景王,好一个景王! “比赛开始!”球平一声令下,开始击鼓,紧接着开球。 两方骑手顿时沸腾起来,个个策马奔腾,打得不可开交。 燕予苍最为显眼,少年那副好皮囊本就吸引了无数少女争相观望,一声一声的尖叫与倾慕的眼神都要把燕予苍淹没其中! 更不要说燕予苍身轻手捷,策马争击的样子璀璨夺目,在马上飞转,或是在马上足尖轻点,堪称一句“球杖如残月翻舞,红球如流星迸飞”。 “江白瑜!接球!” 江白瑜紧随其后,驾马上前,利落地斜下身子,整个人都快探下马背,猛地一挥杆—— 擂鼓声急促起来,如暴雨击打,似雷鸣电闪。 “红队胜!”球平一声吆喝,那置在球门旁边的二十四面绣旗便在架上插上一面红旗。 攻球入门时,击鼓三通,呐喊声此起彼伏。 不少闺中女子留下了痴情的泪水,“若是我能与景王比肩纵横马场,让我死了也愿意!” “我也是我也是,景王如此好儿郎,马球精湛,与他对上都是一种福分!” “天啊!快看王爷好英俊!” 旁边有几家公子轻嗤一声,“尔等懂什么,景王一身本事都用在混吃等死上了!这样的纨绔真不知道你们瞧上了什么?” “呸呸呸!景王英姿飒爽,岂是你这种只会吟几句酸诗空谈圣人言的人可比?说景王是纨绔,人家会骑射,你怕是连马都爬不上去罢! 真是可笑,哪里来的脸说别人!” 这少女乃是工部侍郎家的女儿,叫孙妍妍。是燕予苍在京华里的第一大“花痴”,见到有人这么说景王,便开口将那人怼得哑口无言。 “……哼!我不跟你说话!你瞅瞅自己的样子,身为女子大呼小叫,咄咄逼人——” “怎么怎么?看不惯你缝上我的嘴啊!” 孙妍妍冷笑一声,“你敢在景王面前把你的话再重复一遍吗?我敢重复我的话,你敢骂他吗?” “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辱骂他了!” 这人不甘心被扣上这么大一个帽子,一时间慌乱地搓手挠耳,“——你就跟那个江白瑜一样,没有丝毫女德,败坏家风简直是世风日下!” “女德?”孙妍妍反问,很讽刺地一笑,红唇勾起,张扬跋扈劲让人一震,“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我要按女德说的做!他日若是我有机会,定然也要写一本男德出来,让你这种只会酸别人的狗屁来好好学学!” 那人如同看见疯子一样,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孙妍妍,仿佛在确认他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妖魔精怪。 他骂了出来,“恶女!你跟江白瑜都是恶女!你们将来是要被打进十八层地狱的!” 孙妍妍:…… 你这个狗屁在狗屁什么啊?! 场上画面依旧很精彩,红队以绝对的优势领先白队,燕予苍与江白瑜配合得很默契,或是调虎离山,或是虚张声势,俩人熟练得都不像是头一次打马球! 有时候会有相视一笑。 江白瑜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了,幸好身体的记忆还在,在马上也还算得上娴熟,慢慢地便习惯这节奏! 甚至是能抢到燕予苍前面击上一两个球! 燕予苍笑笑,“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江白瑜的马从他身边窜过,迎着风她喊,“是你记错了王爷!” 燕予苍挑挑眉,一个利落飞起,踏马旋身,忽然就落在了江白瑜的马上。 第四十一章 柳辛安投靠太子 马儿一时间受惊,就要脱缰,江白瑜顾不得后面突然飞过来的男人,就要去抓稳缰绳。 燕予苍倾身,稳稳地抓住她手前面那段缰绳,“坐稳了!” 这样的姿势,很是怪异,背后的风似乎都变得又热又燥。 江白瑜有些不安,幸好燕予苍并没有贴紧她,俩人之间还是留了很大的一个空隙。 她皱皱眉,“王爷,你还是去骑你的马罢,我这里会真的坐不下你!” 燕予苍要是识相,就赶紧滚罢,谁家打马球这样打啊? 岂料燕予苍低低的嗓音响起,“我偏不——击球!” 江白瑜反射性右手抡起马球杆,对着迎面而来的马球就是一棒,“砰”一声击过去! 燕予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好样的!” 那边的白队可以说是全场灰头土脸,一个个垂头丧气,大有直接喊认输的模样。 毕竟一开始他们还能说服自己好好打还是有机会点的,燕予苍也不一定是百战百胜,等磨累了,自然有他们的机会! 可事实如此残忍,他们输得一塌糊涂,燕予苍这人果然纨绔到了一定境界,马技好得离谱! 尤其是燕予苍身边还跟了个沉鱼落雁的姑娘,本以为是个花瓶,没想到也是个狠手!那击球的动作干脆利落,跟燕予苍配合得天衣无缝。 简直是晦气! 李大人本来还想趁着今天的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却是输给了一群毛头小子! 他又气又恼,知晓燕予苍在比赛刚开始诗句说的那些话,果然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眼看着球越来越近,他好不容易能抢到,正准备击杆时,“砰”一下被燕予苍抢了先! 燕予苍带着江白瑜迅速掠过,留下气急败坏的李大人。 “李大人是官身,他家走的是官商结合的路子!背后打理生意的都是李家大老爷,太子妃的叔叔李钊。 你日后跟此人打交道,一定要注意他擅长使阴招!尤其是毒!” 这场比赛大局已定,燕予苍没了多少打球的心思,一边在场上偶尔杀一杀对方的威风,一边给江白瑜讲着她以后要注意的东西。 “你若是想对付李家,可试着从这个李大人入手!他们叔侄二人不和已久,只是碍于家族荣辱与共,没有撕破脸皮罢了!” 江白瑜本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骑了这么久,燕予苍始终规规矩矩。 他马术很好,带上她也稳得很,给她讲这些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总是百利而无一害。 “太子妃和李家关系如何?”江白瑜问。 “尚可。她久在东宫,需要依靠李家才能站稳脚跟,不过有一点,她至今无所出。因此格外提防东宫其他嫔妃。” 那就更不能让文思宁嫁进去,这样的火坑…… 燕予苍见江白瑜这么安静,便说,“平山剿匪未果,太子受伤而归,圣上必定会有一番安抚,可是这其中的内情,你肯定想不到,是柳辛安的一封密信才让太子这么早回来。” 江白瑜有些迟疑,“为何与我说这些?” 这些秘事,燕予苍这么直接给她说,是信任还是有别的意思? 江白瑜觉得燕予苍此人,实在是高深莫测,他身上一定还有许多的秘密。 燕予苍哼笑一声,“你是未来的景王妃,有什么是我不能跟你说的。” 江白瑜:…… 这人又不正经了! 这场比赛很快结束,红队不费吹灰之力赢下头彩。 珠帘背后的太子盯了很久马上的俩人,越看越烦躁,他无比坚定以为,燕予苍就是故意炫耀球技。 毕竟之前两人对打,他也跟李大人一样,输得一塌糊涂。 瞅了瞅旁边的柳辛安,太子笑,“柳世子,你什么时候能拿到孤想要的东西呢?” 他实在忍不了燕予苍这么嚣张了! 柳辛安眸色暗了暗,“快了!” 今日之辱,他日,定会让燕予苍百倍偿还! 他靠着重生的机会,能掌握住天下大势,知晓燕予苍会与程淮合作后谋天下,他便将这事告知给了太子。 起初太子并不相信,这俩人是铁铁的死对头,恨不得见起面来把对方用唾沫星子淹死,关系闹得僵到圣上亲自调和,然,无济于事。 经过柳辛安在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对局势的分析,太子这才勉强相信柳辛安在信中所说的“他日景王与指挥使冰释前嫌共谋天下”。 柳辛安在信中还说,自己愿为太子分忧,他愿以太子谋臣身份,为太子开辟一条光明大道。 虽然柳国公爷已经暗中为他做事,可到底是年老体衰,有些事情心有余力不足,作为唯一的世子,柳辛安若愿意出面全心全意为他做事,是再好不过的。 柳辛安在信中提,“平山凶险,指挥使拒而不出,将此机会让与太子争功,太子胜则过程艰险,太子败则指挥使得利,望速回!” “两虎相争必有一败,他日若二人联手,能颠倒乾坤,太子不得不防。”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饶是太子身边随侍的谋臣也挑不出错来。 故而,太子假装受伤,从平山而返,就是为了给程淮一个狠狠一击。 太子为了要柳辛安证明自己有真本事,要柳辛安拿出二人勾结的真证据来。 柳辛安也是如此想,他从前纨绔一枚,只知吃花酒,诗文都作不出几句,别人不信任他也是常理。 如今需要投靠太子的时候,他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何况自己压根没读过多少书。 又想起表妹那一番话,他自己暗暗发誓,自己定要成为这日后天下的权臣。 太子妃在不远处偷偷瞄着这边的情形,她李家一整个家族都系在太子身上,今日哥哥丢了人,唯恐太子牵连到她身上。 太子妃对着身边的侍女耳语,眼睛里多了几分狠辣,“去告诉哥哥,江家与景王成了姻亲,恐有联手之意。既然江家想掺和进来,那就不用顾念昔日商场上的情意。听说那位江姑娘在酒楼里准备开一个古董羹——去找些人给她捧捧场!” 第四十二章 江白瑜:你处处都在,我心里烦… 太子为了稳固权势,娶了她做正妃,如今又欲与文家联姻。 可是刚才她瞧得清清楚楚,太子眼中对江白瑜的兴味,真是隐藏不住的疯狂。 她还没怀上呢,新人就一个一个要进东宫,为了李家和她的地位,这第一个孩子必需得由她生下来! · 输了这场球赛以后,江白瑜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刚才谁都记得这个女子一身红衣和景王殿下燕予苍一同骑在马上,两道身影红衣飘扬衣袂翻飞的样子让人好生艳羡,觉得这俩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里面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江白瑜一个商女的身份配不上景王殿下,话间明里暗里都是在挤兑嘲讽,可人家正主轻轻一笑,并不翻脸,也没有见多大的影响。 跟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差不多! 她们便也只能闭上了嘴。 因为不管她们怎么说,江白瑜永远都是一副端庄淑仪的模样,举止有礼,谈吐间足见其修养。 虽然她曾经有好几年没有出过国公府的大门,但是有关于她曾经在扬州的事迹还一直流传着。 如今乍然一出现,大家都想了起来,哦,原来这个就是那个扬州江家的大姑娘、一直寄居在国公府的表姑娘,前不久刚刚赐婚给景王的王妃。 原以为是个柔柔弱弱不能自理的小娇娘,没想到是个瞧起来都觉得不简单的姑娘。 也是,不然怎么能和国公府决裂,还要回自己多年在国公府被侵占的财产呢? “瞧那脸蛋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保养的,真水嫩。” “长得跟天仙一样,不说话的时候是个冷美人,跟寒家那小姑娘有得一拼!” “我瞧着江姑娘比那寒氏姑娘好看的多!” “国公府藏了这么一个美人,比起几年前,江姑娘如今长开了,称得上一句沉鱼落雁啊!” 那边几个妇人说起了江姑娘和寒姑娘谁更美,争得是热火朝天。 江白瑜本来不在意,突然听到那边说了一句,“如果不是圣上突然下旨赐婚,如今的景王妃怕已经是寒姑娘了——” 她猝然回头,目光落在那几个妇人身上。 感受到目光的夫人缓缓回头,正对上一双笑意深深的眼睛,这个妇人有点儿慌,讪讪闭上了嘴,她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她说,如果不是圣上突然下旨赐婚,如今的景王妃怕已经是寒姑娘了,毕竟大家都以为寒家和燕家将会联姻。 人家正牌王妃的面说这些是有些不好,那夫人尴尬一笑,掩面就走。 还好这双眼睛的主人很快收回了视线,并且冲其他夫人浅浅一笑,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然而江白瑜心里却思量着这位寒家姑娘。 她上一辈子死的早,也只是在没有进国公府之前由父亲教导的时候,听说过寒家是一个隐世家族,因为祖辈犯了杀头大罪,最后被高祖逐出朝堂之后隐世不出。 因为寒家当时门生众多,朝堂上一半的官员都是韩家的门生,哪怕是到了现在,寒家在读书人心里都极具有威望。 按照那夫人说的,寒假姑娘本来是要跟景王燕予苍联姻的。 这桩婚事仿佛是铁板上钉钉一般,看来她回去得好好查查。 另外为什么前世的时候,她记得到她死的时候,燕予苍都还没有娶亲。 是看不上寒家姑娘还是有别的原因。 如果说寒家联姻的动机并不单纯,那如今被她抢了先,寒家会是什么态度? “江姑娘,你也别担心,你如今是圣上亲赐的景王妃,正儿八经的一品夫人,寒家已经隐世近百年,圣女的名号不过是个虚的,王妃这个名号可是实打实的。” “就是就是。他寒家祖上犯了那么大的罪,没让他们抄九族已经是仁慈。此前多番泾阳侯来往,结交四方节度使,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想要联姻重进朝堂,也得看圣上同意不同意!” “江姑娘学识才貌都在她之上,最主要的是啊,咱们景王对江姑娘那是一见钟情,这圣旨是他亲自求的。 比起那寒家姑娘没皮没脸的贴着赖着,还捞不着一点儿好处,江姑娘你可是占了上风啊!” 很明显这群夫人也注意到了那边在说什么,或是为了他们在朝堂上的夫君,或许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她们均是对寒家嗤之以鼻。 “各位夫人谬赞了,阿瑜担不起这样的夸赞。” “江姑娘,你也别谦虚。 等之后你成了景王妃你就知道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夫人挤眉弄眼地提示,有太后圣上护着,有已逝长公主的名号和泾阳侯的地位在,这日子,两个字,舒坦! “我刚才看江姑娘和景王打马球时俩人配合默契,倒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是啊是啊,方才俩个人配合着大杀四方,骑在马上美得跟画一样,又另有一番英姿飒爽,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让我们这些人羡慕啊!” 江白瑜:敢情在这儿等着呢?她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围过来跟她聊天说闲话。 按照正常道理来说,这些夫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因为她和国公府闹翻的事情而被大家所抵触吗? 原来是因为燕予苍! 她余光轻轻瞥向远处,高楼上的燕予苍正冲着她一笑,他此时还绑着打马球时的发带,飘扬在风中。 他的身后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巍峨大山,夕阳正缓缓落下,投下的余晖落在他的周围。 真耀眼! 江白瑜收回目光,很快和这群夫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管是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上两句,既不显得冷场,又不显得自己拘谨。 他难道是怕自己在这里没有人说话,会感受到寂寞吗? 这些夫人里面有他的暗箱操作?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的赐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迫不得已的合作! 江白瑜只感到内心越来越烦。 · 日落后,大家都乘上各自的马车归家。 李大人李世达是闹了个没脸,他便灰溜溜的从侧门打算走。 结果是更尴尬了—— 【作者题外话】:非常不好意思,今天的二更来晚了。 存稿已用完,我尽力保证早上能更新,爱你们。 第四十三章 深夜进宫 他甚至特意挑了一个没多少人的时间,哪想刚一出门就遇见了燕予苍。 “李大人,一道走啊!” 很明显,这人是在这里特意等他。 李世达想说自己还有事儿,可一想自己这样岂不是会更显得自己很怂,于是他硬着头皮跟上燕予苍的马。 “王爷是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李世达心里很是不安,王跟太子不对付,他是太子的姻亲,请王爷速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面对这么直率的质问,燕予苍也不尴尬,反而是昂首笑了笑。 “是啊,今日李大人球场上输得不体面,我特意来等等您。” 李世达眯眼,这人好奇怪,难不成在这里等着,是意识到了自己今天太过分?为了给他说些好话?为了给自个儿递个台阶? 燕予苍笑了,他瞧着李世达变幻莫测的脸,痛痛快快给他狠狠一击,“李大人该不会以为本王要给你说声对不住吧? 球场之上见真本事,本王靠真本事赢得了头彩,是实打实的。” 燕予苍慵懒地坐在马背上,乜了一眼李士达,勾起若有若无的笑,装作一副我该不会猜中了的样子,惊讶道,“咦,李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你该不会是真这么想吧? 那可太可惜了,我这人啊,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抱歉!” 李世达:我果然不该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人就是长了一张嘴,专门用来往人心窝子上戳! 跟数九隆冬的冰碴子一样,怎么冷怎么来! 打人脸的本事,景王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真是圣上惯得,没有经历过毒打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可以得意的! 李世达敛下神色忙拱手,“下官不敢!” 燕予苍扯了扯缰绳,让马骑的慢了些,手握金扇直指李世达,“那你怎么这么晚出门,让本王一阵好等! 本王还以为你是输的不服气。” 李世达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去,这是可以说的么? 这人怎么竟说大实话! 只见燕予苍又侧目笑着问,“李大人不会给本王穿小鞋吧?!可别本王今日刚赢了你,明日弹劾本王的折子里就有李大人递上去的。” 面对景王如此故作无辜的询问,李世达是真的有一种吃了黄连说不出的感觉,他讪讪一笑,“臣怎么会弹劾王爷呢?!您球技精湛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下官输给您不足为奇,自然不会心生抱怨。 王爷大可以放心,今日下官丢了面子,全是因为下官技不如人。” 燕予苍勾勾嘴角,一幅你很识相的欠打模样,“说的对,是你技不如人!跟本王有什么关系呢?” 说罢,燕予苍驾马前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李世达。 李世达:这他妈叫什么事!他怎么顺着我的话就骂我! · 玄影骑办事的位置在皇城南面,今天太子妃马球宴上死的那个人,终于查清了身份,手下的人立马将册子交到了指挥使的手中。 燕予苍看完,隐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闪过一丝丝异样,他冷笑,“南疆人?!” 还好当时是玄影骑把守,要是换做了别人,这人的身份怕是就得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浑水摸鱼这件事情谁都会做! 自从他知道太子今日会进城,他便已经做好准备,调了玄影骑去值守今日的金明池。 果不其然太子来了马球宴,太子也欲与文家结亲。 他要做的,就是在前世记忆的帮助下,让自己兵不血刃地报仇! 燕予苍目光寒凉,“去牵马!进宫!” 此时已经入夜,宫门已经落匙,任何人都不得进出,但是指挥使程淮有圣上亲赐的特权,不论何时均有直面天子的权利。 能让指挥使大人选择深夜进宫的必然是不小的事情,侍卫狠狠一颤,应了一声是。 指挥使大人冷心冷情心狠手辣的名声早已让众位弟兄们闻之颤抖。 深夜正在宫门值守的将领本在打盹,突然见有人骑马直奔宫门而来。 原想大声呵斥的他看清了那人脸上戴着面具,立刻叫着开城门开城门。 是换做其他人,想必此时早已被守门的侍卫斩于刀下。 但程淮是谁?那是皇家近卫,天子鹰犬,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虽然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只要出现,必定有大事。 守城的将领内心嘀咕着,今夜怕是又有人要不安眠了! 毕竟程指挥使上次夜里进宫,第二天出宫时拿到了暗旨,直奔何御史家,搜出贪污受贿的万两黄金,而后不到两天,牵连了数十家朝廷官员。 · 皇帝本已经睡下了,身边的内官却急匆匆来报说程指挥使求见。 这内官是他的大内官,姓朱,伺候他十年了,使知道程淮就是燕予苍这件事情的。 皇帝本来还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消了下去,仿佛自己被打扰到睡觉不是什么大事情一样。 “更衣,去传些点心来!这孩子大半夜来,指定又没吃宵夜!” 内官连连称是,不用皇帝亲自吩咐,他在见到程指挥使的时候就已经吩咐徒弟下去端点心茶水过来,还让人把指挥使已经迎到了隔壁殿中。 热茶点心这会怕是已经送到了! 在皇帝身边没点儿眼色可不行,他跟着皇帝跟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皇帝有多么疼爱燕予苍这个亲外甥的。 他也,燕予苍另外一层身份是皇帝的亲卫——指挥使程淮。 “陛下您别急,奴才来时已经将指挥使带到了东殿,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您把这大氅披上再出去,程指挥使若是见您受凉该心疼了!” 皇帝闻言慢慢哼笑了一声,“那小子只会心疼他自己,哪里会管朕的冷热。” 这副模样,皇帝也只有在燕予苍来时才有这么一面。 这话乍一听是埋汰,只有皇帝跟内官自己知道,这是宠爱到极限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宠溺。 太子来,都没这个待遇! 内官跟着一笑,将大氅给皇帝牢牢系好,“陛下这话说的,让程大人瞧见喽可又得闹!” 第四十四章 燕予苍试探皇帝 皇帝这个年纪早已鬓发半白,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如同一条条沟壑密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孩子这么晚进宫来,不知道他会心疼的吗? 见了面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皇帝等一系好,立刻抬脚就走,精神抖擞的样子颇有几分少年时的生龙活虎。 内官在后面跟着,一时间百味杂陈,皇帝很少有这幅模样。 太子皇子们来见他,皇帝都是一幅懒洋洋可有可无的样子,唯独对燕予苍,多了几分平常家庭父子之间的慈爱与欣喜。 可惜,皇帝就是皇帝,永远也没办法当成普通父子那样相处! 内官便又想起了宫里的一个流言,顿时浑身冷颤,如坠冰窟。 不、不能是真的! 他的师傅一辈子都跟着眼前这个皇帝,从皇帝小的时候便开始服侍,也因此知道了不少秘密。 可就是那个禁忌一样的秘密,害死了他的师傅。 内官强行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抽离出来,好奇心害死猫,他装聋作哑就好! 皇帝很快就到了东殿,大老远就看见燕予苍确实抱着一盘点心正在往嘴里塞,他背着手走快了几步,“你小子饿坏了罢!吃慢些别噎着!” 燕予苍放下就剩了一半的糕点盘子,起身拱手,姿态随意懒散。 殿外的人全部都退避三舍,任谁都没想到,里头的天子和指挥使能有这幅相处的画面。 恬静又自然。 燕予苍嘴里的糕点终于咽了下去,咕哝不清的话此时清晰起来,“谢圣上关怀,微臣深夜求见,是有一事要告知——” “——跟太子有关?!”皇帝抬眼,直接问道。 “是,也不是。” 皇帝来了兴趣,他以为今夜燕予苍会对太子突然从平山回来而感到不满,在他的猜想中,大概今天晚上就是为了太子的事情而来。 太子回来之前没有任何消息,今日突然进城,之前燕予苍派去的玄影骑还在平山剿匪,而太子却一个人回来,这孩子心底大概是不满的。 “继续说!” 燕予苍内心冷笑一声,他摸了摸面具,真是幸亏这外面一层皮啊,不然以皇帝的观察力,他怕是藏不住。 “今日在太子妃的马球宴会上,玄影骑发现了一个南疆人,这南疆人死在马厩,形体面貌与我朝人无异,本来也不是多么大的事儿。 可微臣前些日子对南疆多有关注,生怕他们狼子野心伺机而动,今日恰巧调了玄影骑去值守马球宴会。 这才注意到了那人,因为那人死的蹊跷,是一剑封喉,脖子上的剑痕绝非我朝兵器而为。此事便由玄影骑接管,查了老半天才发现这人是个南疆人!” 燕予苍说到了这里便停下。 他顿了顿并不再说话,而是用余光打量着皇帝。 他省略了江白瑜和文思宁率先发现这南疆人的事情,是因为他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陷入了沉思,浑浊的眸子逐渐明亮,他右手中指骨节轻轻敲打着桌面,一下比一下沉闷。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太子有关?!” 皇帝发问,语气里多了急促。 这话可不敢轻易答,若是答错了,必然是要在皇帝心中埋下一根刺,燕予苍有了前世的教训,如今也是这样想。 他之所以模棱两可,就是拿不准皇帝对太子的容忍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微臣不知道。那人是死人,不会开口! 唯一奇怪的是,他真实身份居然是南疆边境一个村子里的保长,伪装成与我朝通商的商人进入到京华,不去贩卖一些物品做生意,反而悄悄出现在了金明池!” “金明池严格把守,他是怎么混进去的是其一! 是何人因何杀了他,但却没有留下一丝踪迹,这是其二!” 燕予苍再一顿,“微臣请圣上下令,调转岭南五万军队驻守南疆边境,以防不测!” 皇帝的脸色冷了冷,周围温度也跟着降了降。 岭南共有十万军队,且不说给南疆边境调去五万,那文家心里怎么想。 若是南疆以为他发兵欲战,该当如何? 到时候引起两国纠纷,他岂不是天下的罪人?! 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 “说说你的理由,这调兵五万可不是说调就能调!” 燕予苍眉眼之间足见其凌厉,认真分析起来。 “近些年来,南疆和我朝通商已久,他们物资如今丰富的很,兵力也不缺乏,可仍旧一直对我朝称臣。 他们频频派商人来与我朝通商,用他们那物产丰富不值钱的粮食来换他们稀少,但我朝富足的铁矿,这究竟是什么心思?” 南疆地处炎热地带,对他们来说,粮食最易生产最不值钱,皇帝反驳道,“南疆的产量是好,但他们的生产工具低下落后,朕也有派人去跟着他们,那些铁矿都用在了农业器具上。” “可是微臣派去的玄影骑却探查到,南疆只是用了一部分来用作农业器具,其余的全部经过各种混淆视听,分散运送到其他地方。 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够让咱们晓得的,需要如此偷偷摸摸过好几道关卡,他们这么提防我们,微臣怀疑他们是用来制造兵器一类。” “你可以有什么证据?朕绝不可能只凭你说的这三言两语就调兵!” 燕予苍拱手,郑重道,“南疆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让微臣直接抓到他们的把柄。这些铁器也是他们混淆了多次,才被玄影骑抓到了一点儿线索。 圣上相信他们的忠心,是因为他们多年来对我朝称臣,记得自从高祖时期,南疆就列为我国的附属国。 我朝每年给他们的赏赐,远远超过他们的岁贡,这些都是扬我国威,昭示我国天下之主身份所要做的。 可是圣上,人是有野心的,他们已经称臣将有百年。 百年前他们的兵器铸造技术就已经炉火纯青,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也因此他们南疆霸占了中原几十年,高祖善战,夺回国土后曾经毁了他们的铸造术—— 【作者题外话】:二更,来晚了抱歉,没存稿的日子真是让我灰头土脸。 —————— 今日两更卡了好久,想了想还是决定走大剧情线,以男主视角推进剧情快速发展。 这里暂时还不需要女主,所以女主等待出场中。 —————— 至于皇帝对燕予苍(程淮)的态度为什么这样? 是因为吧啦吧啦……(等后续) ps:本文有大纲,但不妨碍我卡文,另外我发现我一个毛病,我从来不按照大纲走 第四十五章 权利,地位,他都要 他们焉能不怨! 焉能不恨! 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对我朝俯首称臣,他们曾经也是一个大国,后来败落才奉我朝为主。 这样的国家,您难道以为他们会一直对我们称臣吗?” “微臣以为还是要多多提防,调兵边境,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今岭南无异动,反而是南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些小把戏,这五万兵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皇帝听完有些犹豫,是啊,南疆这几年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可那些小打小闹,他也不放心在心上。 毕竟他自认为如今天下太平,他又是盛名君主,对待附属国从来不苛刻,反而慷慨大方的很。 南疆有什么理由来反呢? 没有吧,当初阿姐历战南疆,将不可多得的一次暴乱很快压制下去,南疆也是越发恭敬。 岁贡的时候更是谄媚讨好,自称蛮人,将明国比作“礼仪之邦”、“天之之主”,更是恳切请求历代明国皇帝派遣使者教他们中原礼仪。 皇帝曾经亲眼见着那场景,那些蛮人学得有模有样,与中原人无异。 他就产生了一种,天下唯我明国独尊的感觉来。 如今乍然清烟雨仓这么一说,皇帝心里有些不舒坦。 “你平日里做事稳重谨慎,如今怎么张口就来这些没个根据的话。 调兵一事,不妥!” 燕予苍眸子暗了下去,舅舅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些年来盛世太平诸国臣服的假象早已经腐蚀了明国的皇帝们。 尤其是到了他舅舅这里,软弱无能,皇位是他母亲替皇帝争的。 天下是母亲和父亲给皇帝打的,是这些老臣们镇守的。 所有大小消息,局势分析是他做的,铲除异己,为皇帝稳固皇位也是他做的! 皇帝仿佛只需要坐在龙座上享受成果就行! 凭什么皇帝害死那么多人,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凭什么皇帝能够主宰一切人的生死,仅靠着自己的喜好就可以定夺一切? 凭什么他就得藏在黑暗里,背着程淮这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来为皇帝做事! 凭什么他不能做真正的燕予苍,凭什么世人要认为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但,他只能将这些深深藏在心里,谁也不能说。 燕予苍只觉得自己心里十分憋闷,他这些年来拼死累活,是为了谁?! 他可以不对皇帝和他的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插手。 他可以冷眼旁观,但在国家危急时刻,他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从小就受到母亲,父亲的教育,骨子里信仰让他在此时必须保持足够高的警惕。 他拱手单膝下跪,一贯不着调充满了潋滟水光的桃花眼里此时满是严肃,“若是圣上不信,臣再派玄影骑继续打探,等臣拿到了确凿证据,希望陛下能够听取臣的意见,调兵南疆。” 皇帝悠悠叹了一声,看着这个眼前长得比他还高的孩子,顿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上前两步将燕予苍扶了起来,“好孩子,你这性子,跟你娘亲一样倔!” 皇帝迎着他的一双桃花眼,企图在其中看出些什么情绪来,又或者是想回忆起什么来,“你和你的母亲都是为了我明国江山,你们的心意,朕都知道。 正是因为有你们,朕才可以坐在这龙座之上,享万世太平。 便按你说的去做罢! 若真拿到了证据,朕一定不会被驳回你的意见。” 燕予苍冷笑,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提起他母亲为明国保江山。 明明是皇帝自己登上皇位后,忌惮母亲父亲,后将他接到京华作为质子来控制母亲。 以至于母亲逝去的时候,他没能赶回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但他却不再说什么,点头称了一句“是”,再不说话,这殿里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皇帝也不说话,但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开口,“朕以为你今日是来说太子的?!没想到你是为了南疆之事来。” “在圣上眼中,臣难道是这等小肚鸡肠之人么?太子乃一国储君,臣的责任就是负责辅佐圣上和太子以保我明国千秋霸业,自然不会与太子多计较。 太子平山剿匪,听说受了伤这才归来,太子为了我明国如此用心,臣岂会说他半句不是!” 皇帝见燕予苍一改此前作风,难得这么通情达理,也不由得安慰他道,“等你派去的玄影旗那位经历剿匪回来之后,朕一定会好好加封他。 你们玄影骑是朕的近卫,数你们最辛苦。 对了,朕想着什么时候让太子进去历练历练,就当是磨炼一下他的性子,你觉得如何?” 燕予苍拨了拨手中的茶盖,“玄影骑是天子近卫,圣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臣没意见。 只是圣上也知道玄影骑的训练向来苦得很,臣怕太子遭不住,若是身体有恙,臣一怕太子记恨臣,二怕有损我朝国运。” 燕予苍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太子进玄影骑。 皇帝一心想培养太子,可惜太子是个软弱无能的,白占了嫡长子的身份。 太子进了玄影骑,肯定要在玄影骑里面给自己拉拢人,说不准会将其搅得一团浑水。 他必须得把玄影骑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查出前世他还没查出来的秘密,也能为这辈子减少很多麻烦。 权利,他要! 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也要! 皇帝想得美,把太子丢给他,这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 到时候文武百官,人人都得把程淮骂得如同过街老鼠。 “太子若是敢惹事情,你就把他直接提到朕面前来,朕亲自收拾他! 让他进玄影骑是他的福分,有你督促他,他定能长进不少。” 燕予苍也不好再拒绝,但他心底浮上一个坏主意,既然想让他好好督促,那他就会尽力而为。 等太子到了他手里,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那臣先和圣上说好了,若是太子对臣的训练方法感到不满前来告状,给臣穿小鞋的时候,圣上可一定要护着臣!” 第四十六章 柳辛安的虚荣心 皇帝见燕予苍如此痛快的应了下来,自然把这点小要求不放在心上。 就算这孩子不说,他也一定会护着的,毕竟他是阿姐唯一的血脉! 也有可能是…… 皇帝将心思笼住,时机还不到,他还不能说,再等等罢,终会有那一天的。 “这你放心,朕什么时候没偏袒过你这个兔崽子。” 燕予苍笑笑不可置否。 “臣不打扰圣上休息了,便先出宫了。” 皇帝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已经二更天了,“不用出去了,宫里边儿又不是住不下你——老朱,你将西暖阁收拾出来,让景——让程淮住进去。 省得跑这一来回,明日出宫也不迟。” 皇帝叫景王叫的顺口惯了,一时间差点咬住舌头,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然怕是身份得让别人猜着。 燕予苍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有些局促的模样逗笑了皇帝。 “怎么?不想住在宫里?” 皇帝打趣道。 燕予苍淡淡一笑,“臣如今是外臣的身份,圣上这般留宿,怕是外面又要有流言蜚语。” 又? 皇帝气得声音提高,“老朱,你去查一查,谁敢说三道四,拔了他们的舌头! 这皇宫是朕的,朕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程指挥使为了我明国奔波数载,鞠躬尽瘁。 朕留他住一晚上,怎么了!” 朱内官应声,他暗暗瞧了一眼燕予苍,只觉得燕予苍今日有意无意地,有些话多。 不消半会儿,燕予苍便去了西暖阁休整。 第二天,消息满天飞。 许多胆战心惊度过了一晚上的朝臣,终于将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暗自庆幸还好没被程指挥使找事情。 东宫 太子听说了父皇要将他交给程淮,让他进玄影骑历练的事情之后,便开始找谋臣商量。 “属下以为这完全就是程指挥使在报复您!” “属下并不这样以为,刚才朱内官也说了,是圣上主动提起的。 微臣怕太子进了玄影骑,程淮会对您不利!” “太子是一国储君,他一个小小的指挥室怎么敢?!” “他程淮有什么不敢的!才去平山的心腹不就横死。” “殿下,臣以为您可以借着自己伤势未愈推拒此事——” “不可!如此倒会让别人怀疑太子是不是心性坚定,是不是能担当得起储君的责任——” 太子重重的在书案上锤了两拳,“够了!你们吵了半天,吵出结果来了么?孤要你们有何用! 废物!一群饭桶!” 底下的谋臣你看我,我看你,齐齐下跪口称恕罪。 其中一人,脊背挺直,缓缓开口,如清风朗月般,“臣有一计!请殿下听我一言。” 太子眯眼,“柳世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就赶紧说!孤在这里火急火燎地,你也别藏着掖着了! 孤头疼得厉害!” 其他谋臣也是一脸不屑地看着柳辛安,这人不过双十年华,从小生在富贵窝里,吃喝玩乐长大。 前不久还闹出了外室的事情,一个酒囊饭袋能有什么好主意? 柳辛安拱手,“程淮掌握玄影骑已有五年,他既然与太子殿下不对付,那咱们就除掉他。 今时今日就是天赐良机,还望太子殿下在玄影骑中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圣上知晓,必定会龙心大悦,对太子殿下高看一层。 只要殿下让朝臣们上奏,请求圣上亲临玄影骑以测太子,圣上定然不会拒绝。 此时再有程淮不安分的流言传进圣上耳朵里,圣上定然会对程淮有所提防,起疑心后自然会分散程淮的权利。 此时太子殿下因为表现卓越得到满朝文武夸赞,您再毛遂自荐,自然是众望所归!” 太子听的两眼发光,跃跃欲试,“若是父皇不允呢?” “玄影骑难道没有东宫的人么? 做最坏的打算,我们也要推上去几个拿捏实权的。 这偌大的玄影骑,总不能由他程淮一个人说了算。 圣上是天子,天子的权利岂容旁人染指! 若是圣上知晓程淮不安分,不用咱们出手,程淮便是作茧自缚。 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不愁对付不了程淮!” 柳辛安想地很好,相比于燕予苍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程淮这个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会更容易对付。 程淮没有皇家血脉,他如今拥有的一切权利和地位都是圣上给的。 传言程淮的年纪还不到二十五,就已经成为正一品指挥使,至今已掌控玄影骑五年。 往前数几代,从来没有比他更年轻的。 这样有野心,有毅力,年轻有作为的人放在圣上的身边,圣上岂会在知晓了他有异样心思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重用他! 柳辛安更坚定的是,当今这位圣上疑心过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被他怀疑是有人对他的皇位图谋不轨。 想上辈子,程淮之所以被困在平山,不就是因为皇帝对他起疑心吗? 皇帝派去了一个心腹,明面上的意思是帮助程淮作战,实则是看守监视。 皇帝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位心腹听命的并不是他,而是太子。 太子处心积虑的要将程淮困死,在程淮孤立无援的时候,让这心腹暗算了一把程淮,导致程淮重伤昏迷。 太子扫视了一圈儿呆落木鸡的其他谋臣,问,“你们还有什么提议?” 鸦雀无声的寂静头一次让柳辛安感受到了得意,看,他掌握了先机!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废物,可他刚刚提出的这一项计谋,刚才那些人可都没有想出来。 看着他们用仰望神一样的眼神来看他,柳辛安那一颗虚荣的心顿时膨胀到了极点。 那群谋臣嗫喏半天,憋红了脸也说不出来半个不好的字。 这样周密洞察人心的计划,真的是眼前这个双十年华没任何功名在身,素来爱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想出来的吗? 这让他们一群老头子怎么敢信?! 这让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太子阴森森的笑了,“那便按照柳世子说的做! 这件事,交给柳世子打理!” 太子身后那堵墙里面,白衣男子闻言掀开了眼皮,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宛如嗜血野兽,“有意思!” 第四十七章 是谁教你的 其他谋臣脸色变了又变,或不甘或嫉妒的眼神落在柳辛安身上。 面对如此器重,柳辛安一颗心揪起来,浑身血液都直冲天灵盖,这就是被重用的感觉吗这就是被人仰望的感觉吗? “微臣定不负太子所托!” 柳辛安根本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燕予苍的意料之中。 他所谓的占尽先机,在燕予苍看来不过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 从文思宁离开马秋宴之后就回了文家,将文老夫人准备把她嫁进东宫,与太子牵线见面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文老将军。 文老将军气得浑身颤抖,他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儿子战死了,家里也就文思宁这一个小辈,他向来最是疼爱。 他戎马一生,家里的孙女就算是不想嫁,他也养得起,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可如今他的老伴儿居然半个字不吭声的,居然想要将孙女,嫁进权力斗争中心的东宫。 这让他怎么能够不生气! “我文家为君王死,为国死,从来不沾染皇室斗争。 文家没有一个女儿是嫁进皇室的,如今你倒想把思宁给火坑里推,你也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文老夫人心都揪了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文老将军对这事情这么敏感,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别人家的女孩都能嫁,为什么咱们家的女孩不能嫁! 要是咱们家还有男丁,我也断然不会让思宁涉险! 可你瞅瞅,如今咱们家里除了你能够撑起门户,还能有谁?! 我老了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咱们家瞧着威风,说是几代将才忠君爱国马革裹尸—— 可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文思宁听着这些话,眼中憋满了泪水,她若是生为男儿,兴许祖母也不会这般。 “你手里十五万兵,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有什么用?! 再也没有人能够继承你的志向! 如今不好好为思宁找一门婚事,等你我都去了,你让思宁一个人怎么办? 没有娘家依靠,没有兄弟帮衬,如果她再没有嫁去一个好的门第,她就没有身份地位,你让她怎么活?” 文老将军急红了眼,发白的胡须都在颤抖,“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咱们文家如今就剩这一个孩子,你这是要把她活活地害死啊! 老夫这一辈子只希望她活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她这么一个实诚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牛鬼蛇神!” 文老夫人也是急了眼,竟然口不择言道,“反正我不管,我已经和太子妃通过气了,太子也是知晓的,太子下聘说不准就这两日的事情。” “什么?你竟敢私自——咳、咳咳——做主!” 文老将军一阵咳嗽,在文思宁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喝了两口热茶这才缓过来。 “思宁啊,你莫怕,有我在一日,谁都不能逼你嫁人!” 文思宁重重点头。 还好有祖父,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文老夫人冷哼一声,“思宁你别怪祖母不心疼你,虽说是个侧妃,可日后太子登基你最差也是妃位,好福气都在后头。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打算,也为你祖父着想,为文家着想。你愿意见到文家堕了英名吗?你想让日后人人提起文家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吗?” 老将军砰一下将茶盏猛砸下去,怒火攻心,“少与思宁说这些!你给我出去!!” 老夫人一副好心喂了狗的模样,呸一声出去。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老伴这么生气! 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明明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如天降神兵,可在孙女婚事上面怎么就跟不开窍的死木头一样,放着这么好的机缘不赶紧凑上去,反而跟沾染了什么豺狼虎豹一样。 虽然说文家确实有女子不嫁进皇室的规矩在,可那都是几代人之间口口相传的话,做不得真! 她好心给文家图谋出路,怎么还要被骂得这么惨! 文家如今势微,若是能出个后宫里的娘娘,跟那柳国公府一样,不就能保住文家地位了么? · “思宁啊,你老实告诉祖父。鸟尽弓藏是谁让你说给我听的?” 确定人都走完之后,文老将军拉着文思宁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问道。 他自己心里知道文思宁是个实诚的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儿,每天只知道嘻嘻哈哈地过当前的日子,哪里能想得到这么多。 肯定是有人教她! 文思宁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声音越来越小,“是、是我自己想的。以前夫子教过这个成语,思宁觉得和现在咱们家的处境有点相似……所以就跟您说了。” 文思宁要是知道鸟尽弓藏居然会引起祖父这么大的反应,也引起了祖父对家族的担忧警惕,她一定不会按照江白瑜的说法来做。 毕竟在她看来,祖父一世英明,忠君爱国,久战沙场,在军中威望极高,他的父亲,叔叔伯伯们也是为国捐躯,全家人都是在保家卫国。 怎么可能会招来忌惮? 文老将军粗糙的手抚了抚文思宁的发,苍老的声音让人难以想象这位将军曾经也是个驰骋疆场的少年郎,“你既然不想说,祖父也不逼你,但给你说这话的人,想必一定是个极其聪慧的人。 能看得透人心,能防患于未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文老将军有些意有所指地问,“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他能给你说这些,想必是对你倾心,对你极好。 你告诉我是谁?只要不是皇室子孙,祖父也乐意成全你们这一桩婚事!” 文思宁啊了一声,嘴张得越来越大,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但颊上爬上两朵红云。 文思宁:太羞耻了! 文老将军以为她是害羞,“遇到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更应该抓紧一些。 而不是像你祖母说的太子怎么好,她眼光短浅,只看得到表面,终归是会害了你。 还是说这位爱慕你的人,门第与咱们家不相配?” 文思宁:祖父你想的挺多的,哪有爱慕我的人啊? 第四十八章 君王多猜忌,伴君如伴虎 “这些都是小事,能看清这样局势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是寒门,以他的能力也足够在朝堂上有一片立足之地。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也不太可能啊,能有这样玲珑心思的人智谋双全,祖父怎么没听说过——” 文思宁连连摆手,这是在说什么呀?这都是什么事情?祖父怎么猜的越来越离谱! 什么叫值得托付的人啊?拜托,江白瑜是个女孩子,她怎么能嫁给她的仙女姐姐呢? 她不忍心的打断文老将军一番神思遐想,深吸一口气,慢吞吞道,“祖父,其实教我说这话的是,江家大姑娘——江白瑜。” 文老将军愣住,有些不敢相信文思宁说的,他沧桑的眸子转了转,“思宁啊,就算你不想嫁人,你也不用找这种话来糊弄祖父啊! 祖父不会逼你嫁人,可你万万不能欺骗祖父啊!” 文思宁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不是,这些真的是江家姐姐教我的。 她还说只要我把故事讲给您听,您一定会有办法不让我嫁进东宫。” 文老将军此时陷入沉思,江白瑜这个名字他不算陌生。 当初这个女娃娃,名满扬州,享誉江南,朝廷的封赏也曾一度亲至扬州江家。 他当时还感叹这个女娃娃小小年纪就能够有如此智慧。 可惜是在商场上,又是一个女子身,这若是投胎成了男儿,定能让江家更上一层楼。 听完她前些日子刚刚搬出国公府,后来又赐婚给了景王。 “你说的是真的?” 文思宁郑重点头,“孙女不敢骗您。 您应该知晓太子妃马球宴上有一个南疆人死在马厩的事情吧,我当时认出了那人的真实身份,就是江家姐姐告诉我,让我千万不能说出来。 后来她陪我一起见了太子太子妃,我心里才没那么慌张。” “如此看来,这位江姑娘倒是个聪明人。” 文老将军捋捋胡须。 鸟尽弓藏啊,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毕竟他们整个文家除了他以外的男儿均已战死,一腔爱国之心,谁敢质疑。 可是如今细细想来,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岭南通讯本就落后,文家几代人驻守,埋骨岭南,许多百姓只知文家军,不知圣上! 这说的好听是忠君爱国,说难听些就是功高震主。 而这类后果往往是不得善终。 前朝此例,比比皆是。 太子软弱无能,遇事犹豫不决,亲小人,远贤臣,最易受身边谋臣蛊惑,热衷权利,争强好胜,度量小,不能容人,如此性格实在不堪为储君。 可圣上并不愿意因此就废了太子,始终想让太子步上正途。 其他皇子对太子的行为也是种种不满,明争暗斗,就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圣上也不制止,就让他们斗,但不管怎么闹,太子的位置依旧在。 圣上还过分倚重程淮,将保卫皇室的玄影旗几乎变成了自己的私人暗卫。 给程淮的权利太大了,直面天子,先斩后奏,监察百官,巡查各府,又有天子剑在手,关键是整个玄影骑除了听皇帝的话,也就只有程淮了,如果程淮想反岂不是轻而易举? 还有那位速来宠上天的景王燕予苍,靠着父母的军功封了王位,在京华里为非作歹,恨不得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好几次风头盖过了太子,导致好多人都说太子的地位还没有景王高! 圣上—— 这就更难说了,曾经是冷宫里受人白眼的小皇子,后来养在太后膝下几年,长公主心疼这个弟弟,据说是上学下学都带着还是皇子的圣上,教圣上认书写字,逐渐才让先皇记起了这个孩子。 后来圣上的兄弟们争斗太狠,活下来的没几个,长公主又凭靠着自己在军中的威望,直接扶持了圣上登基。 那时候圣上总是因为处理国事不够果断正确,长公主甚至回到皇宫里,辅助了圣上三年,这三年期间,为圣上扫除了反对他的人。 再后来,边境告急,长公主与夫君泾阳侯征战沙场,平定天下。 可以说,圣上这个皇位简直是跟捡来的一样,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幸运的人。 资质平庸,没有政绩,甚至有点偷闲享乐的行为在。 圣上最大的毛病,就是疑心重,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人怀疑是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也许是当年过惯了苦日子,常常被欺负,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他对这些总是格外警惕。 这些年还好,有程淮指挥使全权辅助,并多次对圣上劝诫,没有让圣上再一如既往地干出血流成河、抄九族的事情来! “鸟、尽、弓、藏——”文老将军一字一句念着,额头上皱起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如果,如果说文家的孙女,嫁进了东宫,那么朝野上下必定认为他们家和太子沆瀣一气,他手里有十五万兵权在岭南,不管他怎么想,其他人肯定会以为,文家和太子达成一致,这十五万兵权等于是给了太子。 到时候其他皇子会针对文家! 还有,程淮指挥使和太子素来不对付,保不齐也要针对文家! 圣上又会怎么想? 君王都不喜欢别人染指他的权利,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想且不允许太子为非作歹,起了别样的心思。 圣上若是再怀疑,也不用若是了,以圣上的性子,加上其他皇子之间的揣测,他文家就是架在了火上烤! 太子会不会用完他们文家就踹了他们,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 文老将军胆战心惊,坚定了不能让文思宁嫁入东宫的想法,这个中缘由还是得让思宁自己知晓才行,“思宁啊,祖父今日与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如今圣上还是鼎盛之年,太子动作一日比一日大,其他皇子对太子多有不服气,这朝堂局势也是波涛汹涌,文家兵权如此大,说不定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无论如何,文家在这种事情上很是敏感。 君王多猜忌,伴君如伴虎,不论是太子,其他皇子,还是权臣,亦或者是当今圣上—— 第四十九章 古董羹开业 咱们文家若是有朝一日遇到不测,若有幸你能活下去,你一定不要深究原因,刨根问底只会害了你!” 文思宁就算是再傻,也琢磨到了一点点不同寻常意思,她一时间慌乱不已,仿佛明日大祸将临一样,“祖、祖父,你不要说这些,思宁害怕……咱们家这么受百姓爱戴,不会有那一天的!” 文老将军深深叹了口气,扶正了文思宁的肩膀,“思宁,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人世间唯有人心最难猜测,你——日后若是有机会,与江家女,多多相处,耳濡目染,望你也能学会察言观色,洞悉人心。” 文思宁听得一头雾水,但她知晓祖父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她好! 她只要照做就好! “思宁啊,改日你约江家女出来,用你的帖子,祖父去见见她!” 文老将军想到了另一层面,江白瑜若是有心想要隐藏她自己,大可以找一个更合适更全面的方法。 这么直接告诉文思宁,以文思宁的脑子肯定瞒不住。 所以说,这位江姑娘是故意为之? 凭借多年的警惕,文老将军猜测,江白瑜的目的或许是他这个老头子?! 好聪明的女娃娃,做事不着痕迹。 好一个景王的未来王妃,曾经扬州首富的女儿,有意思! · 江家酒楼里的古董羹终于开业了! 整个酒楼有五层,江白瑜特地在第一层的大堂外面架起了一口大铁锅。 开业的那天,正巧是个阴冷的日子,凉飕飕的空气从裤脚里往进钻,京华本就冷,如今天气突然一变,人人心里只想吃一口热乎的。 今日有试吃的机会,门口那大锅里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各种各样的食材投了进去。 这汤底选的好,气味儿也就越发浓郁,要把人的心勾走一样。 伙计在外面吆喝着,凡是瞅上两眼有兴趣的,都可以拿着小碟子捞起菜来品尝。 大多数人都吃过咕咚羹,但没有见过这么新鲜的吃法。 只见大锅内分成十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面的汤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有红油的辣,有浓郁的奶白,有三鲜的清淡…… 此外也是菜品丰富,出现了许多他们听说过但不大吃的玩意,譬如螃蟹、牡蛎、鳕鱼片、鱿鱼、海虾…… “这玩意儿能吃吗?腥得很。”有人捂着嘴鼻道。 “这位客人,您不妨试一试。这是我们新想出来的新鲜吃法,咱们特意去掉了腥味,您大可以放心,要是不好吃,也不会吸引到顾客不是。” 江白瑜笑笑,示意这位客人看了看不断进酒楼里的客人。 “我也是吃过古董羹的,你这种吃法倒是新鲜,我来试一试!”那人见有如此多的顾客进去,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拿公筷捞了一个海虾。 “唔,好吃!” 那人两眼放光,发出赞叹,“这汤底——跟我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够麻!够辣!!! 别家的都太过于寡淡无味,你这个真是唇齿留香!” 江白鱼收下夸赞,“客人若是喜欢,不妨进楼里面看看,还有更多的新鲜吃法。 外面只是一个试吃,不够尽兴。 里面可以和其他客人拼锅,有双人的三人的也可多人,客人若是喜欢独处,咱们也有单独的小锅!” “冲着你家的汤底,我今日也要吃一吃!” 江白瑜在这里略站了一会儿便去看账,这个时间点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店里正忙的热火朝天。 今日名头刚刚打响,四楼已经坐满了,再过几日怕是会被别家盯上。 “江伯伯,你让手下人盯好了,若是有人来找茬,不必忍,直接乱棍打走,送官府也成。” “是!” “这酒楼里的账如今是谁在管?” “下头一个叫张山的管事,跟了我大概有十年,是个老实本分的。” 江白瑜翻了翻账目,恩了一声,这些账目记得有理有据,可有些钱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花费,比如这个采买,比市面上的价格竟然贵了两倍。 “你去叫张管事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消半会儿,这个叫张山的管事就来了,他撮着袖子的花边,很是紧张。 江白瑜素净的脸上含着温旭的笑,“张管事,你别紧张,我叫你来是想问问这项采买的价格,跟我在市面上了解的不大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张管事看了一眼江大掌柜,得到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如实说就好,东家最是仁义,你这些年安分做事,别慌!” 管事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道,“东家有所不知,在这京华里面做买卖,要想做得长久,就得跟一些专门做货源供应的人打交道。 咱们做的是酒楼里的生意,需要的菜都得新鲜,若是货源不够硬,只怕是生意得中断。” 江白瑜神色不变,语气沉稳,极其老练,“我能理解,可这价格也忒贵了,平白花费了好一些银子。” “东家几年不管事,自然不知道咱们江家处境尴尬。 那些个没良心的小人,对咱们是多有打压,这个供应商其实也是京华里的地头蛇,他手底下有一条保障,若是长久在他们家进货,便能够在一些事情上多帮衬帮衬生意,不至于叫外头寻滋挑事。” 江白瑜抬眼,目光落在了这位叫张三的管事身上。 张山打量的目光赶紧收了回来,东家就只是这么坐着,轻轻一个眼神,就让他无形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跟江老爷如出一辙的气势。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虚架子? “嗯,那日后跟这家的生意就断了罢!不必再找他们,这京华里又不是独他们一家,不必再花这个冤枉钱。” 江白瑜素手微抬,拿起另一本账目,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她既然跟程淮达成了合作,这种事情就让程淮来,有程淮在,谁敢动她江家的店! 合作伙伴,就得好好利用啊! 张山一愣,有些不赞成,“咱们今日的生意如此惹眼,难保不会引起其他几家不满—— 第五十章 开业第一天:麻蝇风波 ——若在此时突然之间没了保障,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出乱子,还请东家三思。” 江白瑜又指了指账目上的其他几项支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裁剪一下。 还有这处,不需要花费这么多银两,厨房是个油水重的地方,如今我接管了,就不能再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养耗子的事。 采买的事情,继续由你负责。 至于保障你不需要担心,我会找人。 有我在,没人敢找茬!” 张山算是意识到了,这个东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里里外外折腾一番。 前些日子听说东家带了些人去砸了常乐坊半条街的铺面,他还以为东家要很快就整顿到他这里。 结果消停了一段日子,东家又整出什么新品古董羹,从他这家酒楼入手。 可关于底料汤底的调制配比,完全是由江如贵重新找的人负责。 东家这是要把核心利益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啊。 张山告退,江如贵跟了出去。 “大掌柜,你说东家是不是不信任我们?”张山拧着眉毛欲言又止,一派老实模样。 江如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你,咱们都是江家的老人,你又是我一手提拔上来,东家还能不信任你!别多想了!东家也是为了咱们店里好!” “哎,这我也知道,只是你看看东家……我担心她做的太过,招人忌恨!” “老张,江家沉寂了这几年,是把你的性子也沉寂下去了啊!”江如贵幽幽一叹,“你以前做事从来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怎么如今还没有东家有魄力?” 张山一张老脸顿时憋得通红,是啊,当年江老爷还在的时候,他做事果决,从来不惧怕什么地头蛇。 “可今非昔比,东家再怎么有魄力,也不过是个女娃娃! 能撑得到几时?” 江如贵眯眼,斟酌着词语道,“你这就是重男轻女了,依我看,咱们东家,比老爷还有本事,只是还需要时间证明自己罢了!” 老张明显不信,哼了一声,“你也是个老糊涂,老爷几次下海,名声都到西洋了,她一个姑娘家家,再有本事还能超得过老爷!” 江如贵但笑不语,他可不觉得是他看走了眼。 姑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张山不再叫江如贵送,“罢了,咱们都老了,随便让她们年轻人去折腾,我去楼上看看。” 等江如贵一走,几个伙计立马凑了上来,“管事,东家是什么个意思啊?” “可别不是要裁了我们吧,我们都干了好几年的活——” “是啊,张管事你可得帮我们说话,你跟了江家十年,成熟老练,怎么还叫一个没经过事的小丫头骑在脖子上撒尿呢?” 张管事咳了一声,胡子跟着抖了抖,“这谁知道呢?东家要是想裁人,我一个当奴才的,能说得上什么话啊?说不准啊,老夫我也要流落街头喽!” 伙计顿时脸色一变,难不成东家真的要裁人? “这怎么行?张管事您可是老人了,东家要这么做岂不是寒了大伙的心!” “真是会折腾,这要咱们怎么活?” “还请管事的帮帮我们,您人心善,给我们指一条明路罢!” 张管事脸上的苦笑迅速敛去,眼神凌厉森冷,“只要让她知难而退就行,我只要在这个位置上一日,自当有你们一口饭吃。” 楼上突然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像是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惊叫怒吼声。 一个伙计匆匆忙忙下来,张山问,“出什么事了?” “管事的,您快去看看,有客人说咱们家的东西不卫生,吃出了麻蝇——正闹着呢!” 张山眸中闪过精光,“快去请东家来!” 他倒要看看东家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真是天赐良机,他很期待看到这个故作沉稳的女娃娃,到时候憋得满脸羞红的模样,想想就痛快。 · “——你们还好意思说是江家的酒楼,挂着江家的招牌,不干江家事,什么破烂吃食,头一次来就吃出了麻蝇,你们说恶心不恶心?” 怒气冲天的是一个短褐打扮的中年男人,他见一行人上来,瞧了瞧最中间那个女子,气度不凡,这想必就是酒楼的主子了! 江白瑜瞅了一眼凌乱的桌子,锅已经被打翻了,汤底流了一地,各种菜品已经不堪入目。 大堂里没有人在吃饭,全部都围在这里等着看好戏。 那人手边儿上放了一个白瓷碗,里面正躺着一只麻蝇。 “客人先不要生气,今日是我们头一天开业,对于卫生自然是十分注重。如今不过春三月,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麻蝇,咱们先搞清楚这麻蝇是怎么来的——” 那汉子急了,猛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你搁这儿推卸责任么?我在你们家店里吃出来的麻蝇,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亏我兄弟们还说你们家东西好吃,如今想来真是倒胃口。” 江如贵往前站了一步,就要把江白瑜护在身后,却反被江白瑜挡开。 “客人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这是怎么吃出来的?也好让我们补偿一下您?”江白瑜笑了笑,目光落在了这汉子的身后一群人身上。 听江白瑜这样说,这汉子心想这姑娘还算是好脾气,“我跟我兄弟几个吃饭,这碗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麻蝇,虽说我不比你们这些高门贵族,可对食物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得干净——” “所以客人不能够确定这麻蝇是不是从汤里舀上来的时候就有?”江白瑜厉声反问。 这可气恼了汉子,他认定了这江白鱼就是在推卸责任,直接气笑,“不是锅里的?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放进碗里的?” 他身后的那些兄弟们也跟着开腔,“是啊,总不能我们讹你们,一顿饭钱的事情,我们没想着让你们怎么赔偿,你们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以为是我们放麻蝇!” “这以后谁还敢来你们江家酒楼吃饭呀?” “今个是我们遇到了,谁知道其他客人锅里面是不是也有? 【作者题外话】:仔细看我描述江白瑜的话语:她的目光,她的态度…… 女主不是傻子哦。 第五十一章 查出真相 江大姑娘这一张巧嘴颠倒是非黑白,三言两语竟然成了我们的错!” 此时包间里的客人们也都纷纷放下碗筷聚拢了过来,什么玩意?吃出麻蝇了? 这还了得,当即就有人捂着嘴呕吐起来。 “兄弟,别跟这江家大姑娘废话,她一个女人懂什么做生意,今日这一遭,就算是咱们吃了亏,日后再也不来了就是!呸!” 有人来拉汉子,和这个汉子却认死理,不肯离开,“想不到江家大姑娘是这样的人,明天满京华都得知道你们家的光荣事迹!” 张三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哎呀哎呀,各位客人莫恼,今日之事是我们店里的疏忽,各位放心,我们的食品保证干净卫生。 今日纯粹是个意外,这位兄弟,我们愿意补偿你银两,并且你以后来吃饭都可以打八折——” “老子是贪图那点钱的人吗?老子要的是一个公道。” 汉子呸了一口,凶神恶煞的盯着江白瑜。 身后的人起哄,“要我说啊,你们也别开业了,今日开业大吉,明日关门大吉,岂不是正好? 这妥妥的黄道吉日啊!” “哈哈哈哈哈——”一阵爆笑响起,江如贵咬咬牙,真想抽这些人几鞭子。 就在所有人笑声当中,那美人笑着开口,声音清冷似玉,不怒自威,“笑够了吗?诸位!” 美人站得挺直,像是优美画卷上的仕女一样,红唇轻启,“我已经知道了今日是怎么回事!全是有人在搞古怪!故意抹黑江家酒楼!” “哎呦我说东家,你就少说两句罢——”张山一副求饶模样,眼里却是挡不住的兴奋。 周围人见此,都当张山是在给主子盖上遮羞布,生怕闹大了事情。 江白瑜眼神里迸发出寒冰一样的光芒,这张管事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江家吃了亏对他有什么好处? 敢情让他当管事的还把自己当主子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意图下定论认下这桩事情,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故意而为! “闭嘴——”江白瑜冷冷呵斥道,转头迎向了那汉子身后的人,她笑了,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眼神落在他衣衫摇摆处摇荡了一个小鼓包。 “那位兄台,你腰间的是什么?” 那汉子捂了捂布袋,对上江白瑜的目光,却瞬间躲闪开,“你管我这里面是什么?赶快处理这麻蝇的事情,你别想着转移注意力!” 江白瑜方才看得清清楚楚,人群之中就这人起哄得罪卖力,一言一语都是在拉江家下水,恨不得让江家从此在商场上再也没有丝毫立足之地。 “你不敢让我看,可是心里有鬼?”江白瑜扬了扬眉毛,一双丹凤眼里流露出的威势让人不容小觑。 那人冷笑了一声,咬着后槽牙道,“我能有什么鬼?” “那不妨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我便明说了,我怀疑这里面是麻蝇! 就是你把麻蝇扔进了那位兄台的碗中,借此来诋毁我们酒楼的饭菜! 你若是心里无鬼,便让我们一看,倘若我猜错了,今日我江白瑜给你磕头认罪,道歉书贴在酒楼外面让所有人都知道。 倘若我猜得对,那你今日就是故意针对,满怀恶意心思歹毒,我便送了你去见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江家大姑娘如此下了狠心,磕头认罪贴道歉书这法子都能想出来,真是给自己一点后路也不留啊? “你敢吗?”江白瑜厉声质问,向前只走了一步,却硬生生逼退了那人一步。 “我江家人做事从来敢作敢当,今日所说之话有这么多人见证,你怕什么?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事怕自己失了公道还是怕朝廷父母官不给你做主?” “我……” 江白瑜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用手指了指他,面上带了愠怒,“你说你是为你好兄弟抱不平,可你所言所为完全是在牵扯到整个江家,没有给你的好兄弟谋取丝毫补偿,这叫你抱不平? 你句句话都在往江家上挑,句句话都是在引导其他客人,如此蓄意挑事,简直是包藏祸心。 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给大伙验一验啊!” 面对如此质问,那人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江家大姑娘,你居然如此不知羞耻,这荷包乃是我一个男儿的贴身之物,你要死要活地想看,还要不要一点名声? 你还有没有女子的廉耻之心,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这样。” 江白瑜勾起讥讽的笑,“与你何干?名声这东西,你说了不算。 别以为你说这两句话,我就会要死要活,我江白瑜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你就说,你这荷包能不能让大伙看?” 男人瞳孔扩大,这大姑娘怎么如此不好对付,他以往使这种伎俩可是气哭了不少女子,哪里遇到像江白瑜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老子不给看,就是不给看,你娘的放什么狗屁——” “江伯伯!”江白瑜叫了一声,身边的人便猛扑了过去,一个利落旋身,从那男人身上硬生生扯了下来。 “你还我——” 男人变得慌乱,就要冲上去,却见江如贵已经拆开了荷包,翻手一倒,七八个麻蝇就从荷包里飘飘洒洒落下来。 江如贵深吸一口气,给江白瑜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还好有东西,不然姑娘的脸面给哪里搁? 一旁的客人全都发出原来如此的惊讶声,鄙夷地看向滑落在地上的男人,“自作自受!” “演得还挺像一回事!” “……差点就冤枉了人家江姑娘……” 江白瑜挑眉,“你还有什么话说?” 男人依旧不肯就这么承认,一副市井泼皮无赖样,“哼!就凭这些就像说明是我的做的了? 简直是可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放进去的了? 你怎么不说是它自己飞进去的呢?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厨房不小心弄进去的呢?” 江白瑜“哦”了一声,抑扬顿挫略带兴奋的声音让男人心里有些发毛。 “所以说,这位少爷,你有收集麻蝇的喜好喽?” 第五十二章 再次反转 满堂客人发出爆笑。 “是啊,小爷我就爱收集麻蝇怎么了?这天下人有不同的爱好怎么还要挨个禀报你江大姑娘不成?” 男人破罐子破摔,这嘲笑声入耳,跟刚才那一场一样,只是如今换换成了他。 先前最开始闹事的那个男人突然看不下去了,“你别说了!枉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背地里给我丟麻蝇喂! 你还是不是人?!” 汉子气不过,上去狠狠给了男人两脚,紧接着冲着江大姑娘抱拳,从脖子红到耳根,做了深深一个揖,“方才对不住,是我误会了江大姑娘,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根本不存在江家酒楼不卫生这一回事,也请其他客人谅解,安心用餐,莫要为了我怀了好心情。” 地上的男人急了,“你说什么呢你?我什么时候害你,明明是你自己吃了亏明明是厨房的问题,你推到我身上算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帮你! 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汉子拧起两道眉,“李兄,我当你兄弟,你如此利用我来害人,你敢对天发誓今日之事不是你做的吗? 从此以后,咱们也别来往了,权当是我识人不清。” 说罢,汉子再冲着江白瑜和众人抱拳,以示抱歉。 他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想来也是够今日的饭钱了!” 他身后的男人就要跟上来。 江白瑜幽幽开口,往出口处移了一步,笑了笑,“慢着——” 被挡了路的汉子颦眉不解,“江大姑娘若是不满,我愿意再出五两银子,以做今日修缮桌椅的银钱。 您看如何?” 张山本来是打算看江白瑜出丑的,结果反被江白瑜训斥了一句,如今见机会又来了,立即开口,“东家,您就让这位客人走吧!都不容易,他也是被人坑了!” 江白瑜嘴角半勾,漫不经心地扫过张山,平平淡淡的语气本没有什么威胁力,此时却好似有一股泰山压顶的力气涌来,“我让你说话了吗?” 眼神渐渐染上冷意,散发着不近人情的默然,她对着那汉子道,“我让你走了吗?” 众人哗然,这这这是要闹哪样? “江大姑娘你什么意思?我也已经道歉了毕竟我才是受害者! 你有什么不满不妨说出来,让大伙评评理。 今日之事虽说是他故意为之,可你们不也没有尽到看护好责任!” 江白瑜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微扬唇角,“两位今日戏唱得好,把我江家酒楼当成戏台子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好精彩啊。 我不配合你们,倒显得我是小肚鸡肠咄咄逼人了?! 你是怕我说出你俩狼狈为奸,毁我江家名声的事情来,还是怕我继续说下去就猜到了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所以才这么急急忙忙地要走?” 那汉子愣住,“什么背后的主子,老子清清白白,你别诬陷好人啊!” 客人们也指指点点,话里话外对江白瑜这话明显不相信。 这汉子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啊,肯定是受人坑害了吧?江家大姑娘怎么咄咄逼人呢? 江白瑜抬眸,眼神里透澈如清水,“你放才踢他那两下,就是为了让他闭嘴,免得说出不该说的。 你方才一直不开口,见事情败露,忙不迭拉他来顶罪,三言两语认同了我的话。 你装得很不错,赢得了大家都同情心,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江白瑜一顿,拉长了尾音,“可你似乎忘了,你刚才要走的时候,你的这位好兄弟,可是抬脚就要跟上你的。” 被说的这个好兄弟,忙道,“我那是、是也准备回去,这里只有这里一条路,你管真他妈宽!” 江白瑜轻轻笑了起来,“既如此,咱们也不多说,来人,捆了他们俩个去见官! 是非分明,咱们堂上决断。 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丢人了,几十大板跑不掉! 严重些,便是故意陷害罪! 你猜猜你们的主子会选择为了让你们闭嘴,让你们流放充军,还是永远地让你们闭上嘴?” 江白瑜深色不变地说完,瞧着俩人的变化,果不其然,俩个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汉子依旧嘴硬,“你胡说!我们跟谁都没有关系!” “那就去见官!我懒得跟你们掰扯!” 见江如贵接过绳子凶神恶煞地走来,那个带着麻蝇的男人颤抖着腿喊,“我说我说,今天是我故意的,我跟他也是密谋好的。” 汉子拔高了声音,厉声制止,“不许胡说!” 江白瑜轻笑,捻着发梢,兴味很足的样子,“还有呢?你不说你的主家,我就当你是主谋了,还是要送官府的!” “是……是,李家的老爷!就是李家的老爷让我们兄弟俩个这么做的!” “哪个李家?”江如贵捏着拳头怒问。 “就是一直跟你们江家相争的那个李家,如今的皇商之首。” 男人兢兢战战地说着,心想着自己只要说出来就不会被送去见官了,却不想江白瑜一副受惊的模样,颦眉怒斥。 “你胡说!李家是有名的大家族!他为何要派你们来毁我江家名声? 这样不耻的手段,怎会是堂堂正正的李家家主做出来的! 你们不仅污蔑我江家,还诬陷李家!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根本不可信!” 江如贵也冷笑,“大姑娘说得不错,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俩个人,说的话谁敢信!还是送官妥当! 也顺便让李家老爷来看看,这俩个人是怎么空口污蔑的。” 那先前一直硬气的汉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姑娘饶命,是我们二人鬼迷心窍了,还请大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 江白瑜讥笑,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说得这样轻松,若是今日你们计谋得逞,我江家声誉毁于一旦。 你三两句话就想让我放过你,做梦!” 那汉子祈求道,“那大姑娘想让我们怎么做才肯罢休,要害你们的真是李家,我们就只是个臭办事的,没有我们,还有别人啊!” 江白瑜眼里聚齐笑意,盈盈流转,“要让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在京华里连续四日宣传我酒楼的古董锅,越卖力越好,随便你们吆喝或是想别的点子,我要看到诚意。” “就这样?”汉子愣住,这要求也忒简单了吧。 江白瑜轻笑,幽幽的眼神里满含趣意,“看你们能力喽!” 第五十三章 花孔雀被坑了! 四层上一处雅间,老年男子闭上了窗户,“去请江大姑娘过来!” 这人正是文老将军,他没等到自家孙女下帖子,就迫不及待地来看看这位传闻中的江大姑娘。 不消一会,侍从领着江白瑜就来了。 “见过文老将军。” “话不必多说,江大姑娘引老夫前来,是怎有何话要说?” 文老将军觑了一眼江白瑜,浑浊的眸子里泛着威压,那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凶气。 江白瑜抿唇,迎着打量的目光,施然为他斟一杯茶,“小女的意思,就是老将军想的那个样子! 你们文家若是跟太子联姻,百害而无一利。 功高震主,惹人忌惮是其一。 鸟尽弓藏,兔死狐悲是其二——” “小女娃,你说这些可是要砍头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当心给你找来祸端。” “老将军,我说的是真是假,您心底最该有数啊——岭南文家军驻守几十年,当地人只知文家军,不知圣上,岭南如今无战事,您那十五万军队,只会害了文家。” 江白瑜抬眸,对上一双诧异的眸子,“老将军早就有怀疑了不是,您只是不愿意正视这一切。 我说了出来,您不也感到惊奇吗?” 文老将军扣了扣桌子,嗤笑一声,“你不过是在借着我文家,来对付太子罢了! 你与景王同气连枝,他包藏祸心,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白瑜不恼,没半分被拆穿的尴尬,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我就是在利用文家来砍掉太子的羽翼!” 对面的老人惊了惊,瞳孔瞪大,她怎么敢说的?她真不怕死? “所以,老将军,你与我达成合作如何? 我救你文家,你帮我夺了太子权势如何?” “放肆! 闺阁女儿家不好好绣花,朝廷大事岂能是你置喙的!不知好歹!” 老将军气得拍桌就要走,他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相信一个女娃娃有什么魄力,有什么胆识。 亏得他抛下军务赶来这里,就为了见见这个“智慧无双”的女娃娃,真是晦气! 忒浪费光阴! 他就算打定了主意不让文思宁嫁进东宫,也不会糊涂到跟一个商女合作,做出对储君不利的事情! “老将军,您顽痰阻肺,胸膈痞塞,可用天南星半夏。 身体不适,就尽早去除病根,久成大患啊!” 也不知道老爷子听没听听进去,江白瑜一番好意言尽于此,再抬眼时,文老将军早除了包间,透过门,正好能看到红衣宽袍的燕予苍摇着一把大金扇上来。 俗气! 但好看! 江白瑜轻轻嘁了一声,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溢出些许笑来,“真是花孔雀。” 江如贵觑了一眼自家姑娘,完了,姑娘这是被那小狐狸精吸引住了!!! 江白瑜已经走了出去,“王爷来这里吃饭?” “没错,王妃今日开业,本王特意来捧捧场,顺便看看有哪些不长眼睛的人。” 江白瑜失笑,“来我这里吃饭,可是要出钱的! 一分一厘都得进账目,王爷你不会赖账吧?” 燕予苍“嘿”了一声,满脸不可思议,“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吃霸王餐了!” 一旁看戏的客人们都忍不住打趣,哈哈大笑起来,“王爷,您该不会忘了上次吃酒,欠了千百两银子的事吧?” “去去去!说什么呢,在本王的王妃面前说这些,是故意让本王没脸么?”燕予苍不服输的反问回去,又让一众客人笑了起来。 江白瑜但笑不语,燕予苍一介亲王贵胄,能和这些打趣谈笑风生,也算是纨绔模样深入人心了,装得还挺像一回事! “好酒好菜招待本王,本王吃惯了山珍海味,可别糊弄本王!” 江白瑜就要走,冷不防被燕予苍拦住。 只见他张开双臂,左一步右一步,眉眼挑起泛滥的笑,“王妃怎么不陪陪本王?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啊?” 浑然一副浪荡模样。 看戏的几个公子哥低低笑了起来,“我说王爷,您就别调戏您家王妃了,哈哈哈哈哈哈!” “对哇,关起门来去调情呗!” 江白瑜轻轻乜了一眼那张巧夺天工的皮囊,笑了。 “行!今日给王爷上最好的酒菜,保证让您痛、痛、快、快。” 最后几个字,硬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包间内,“浪荡子”已经傻了眼,盯着一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大长桌和不断放上来的酒菜,咽了咽口水。 “江白瑜啊江白瑜,本王不过与你说说笑笑一会,你怎么还、还恩将仇报呢! 这么多菜,你是想撑死本王吗?” 其实也不多,每个碟子里分量很小,但摆了满满一桌子盘碟碗筷,甚是有些吓人。 江白瑜指了指他身边最近的一道菜,“野鸡炖蘑菇! 价值一百两!王爷好好品尝!” “一百两?!”燕予苍正准备下筷子的手顿住,“你这是黑店!本王要告你!!!”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个鸡可是自青屏山顶由天然净水和最富灵性的草养出来的,吃的麦粒都是人从山底背上去的,王爷您知道这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吗? 一年下来就养活了三只,正送来孝敬我的时候王爷你来了,可不得拿出最高的诚意来招待您吗? 江白瑜亲手盛了一碗汤,体贴地推过去,“王爷快喝吧,横竖刚才是您要好酒好菜的。” 燕予苍一贯带笑且完美无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丝丝裂痕,他是要好酒好菜,可……没让来这么离谱昂贵的,“王妃亲手承的汤,本王自然要喝的。” 笑意深深,眉目灵动,美人在侧,就是给他毒药他也愿意喝下去。 抬碗,燕予苍小心地嘬了一口,眼神仍牢牢粘在江白瑜脸上,仿佛是在拉丝一样,“噗——这什么?!” 一股辛辣的味道呛上咽喉,直充鼻孔。 燕予苍一顿咳嗽,涨红了脸,接过程一递过来帕子捂着嘴,狠狠瞪向江白瑜。 桃花眼里水汪汪的,波动着涟漪,狐狸精都没他眼睛这么会泛情。 江白瑜心神动了动。 【作者题外话】:江如贵:景王就是个狐狸精,勾走了大姑娘的魂魄! 燕予苍:俺才不是狐狸精,俺媳妇说啦,俺叫“花孔雀”(摇扇子、昂首、勾嘴角、扬眉毛) 请叫我:燕·花孔雀·骚包·忠犬·舔媳妇·予苍 第五十四章 暧昧的气氛 “咳咳咳——” 燕予苍憋红了脸,“水、我要水。” 他真的吃不了辣啊! 江白瑜乜了他一眼,冷冷道,“没有水,给你酒喝!” 程一刚想说话,见推到燕予苍手边的杯子已经被他迅速端了起来,而后一个仰头,咕咚咕咚倒进嘴里。 好奇怪啊,不是没水吗?大姑娘怎么给的杯子里面是清澈见底的液体,这难不成是酒。 可是酒怎么能有酸味呢? 程一吸了吸鼻子。 不对! “噗——咳咳咳,江、白、瑜、你就是故意的。” 只见燕予苍猛地喷出一口水来,极其暴怒地看着江白瑜,“这他妈的是醋!” 江白瑜站了起来,生怕酒水沾到自己身上一样,“王爷说什么呢?这哪里是醋,这分明是上好的酒,我们家酿的海棠醉,味道独一无二,你觉得怎么样?” 燕予苍自认为自己胡说八道的能力高,却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了可对手,“我看你就是存心报复!” 程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盏茶水,燕予苍忙接过,狼吞虎咽了两口。 江白瑜就这么看着,轻轻笑了起来,“王爷别糟蹋了好酒,这贵得很,价值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你想钱想疯了罢! 我就知道你这顿饭是要坑我,你居然——” “怎么?王爷不是说过,您名下的钱等于我的,我想让您这么花,您觉得不舒服了是吗?” 江白瑜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怎么不说话?愣着做什么,吃菜啊! 你出的钱,别浪费了!” 燕予苍听着听着就笑了,愣在那里,眼尾红红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 “你、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燕予苍顿时觉得嘴里也不辣了,也不酸了,更不苦了,满嘴的甜味,跟吃了蜂蜜一样,他好像是说过,他的钱,所有名下的财产都归江白瑜,所以江白瑜的意思是…… 江白瑜神色不变,拿筷子点了点菜,“我说,你要是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钱可就白花了!” 燕予苍哎了一声,顿时也忘了方才江白瑜方才故意戏弄他的事情,乖乖地坐了下来,扇子也不摇了,也不嬉皮笑脸了,就一口一口夹着菜。 程一在一旁看得愣眼,这还是他认识的景王吗?还是他认识到玄影骑指挥使吗? 怎么王爷就跟个狗腿子一样,人家江姑娘吃一口什么菜,王爷立马上去夹一个菜…… 舔狗如斯! 啧啧啧,程一袖子里的笔动了动,恨不得当场把这些记录下来。 于是这顿饭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终于吃得和谐美满,直到燕予苍猝不及防的说了一句,“我方才见文老将军从你这儿出去,你俩说什么了?” 筷子啪嗒一下放下,空气里多了丝危险的味道。 江白瑜的面色看起来很平静,她此时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打探我的事情?” 燕予苍眼神飘了一下,拉着凳子坐近了点,“我跟你说啊,那个老东西有些愚昧,你说的话他不一定听得进去,你劝他他也不听,就是一条倔驴!” 江白瑜皱皱眉头,“你怎么这么说老将军,他戎马一生,保家卫国,你一口一个老头子倔驴——” “好好好,我称呼他文老将军行了吧?” 见燕予苍撇撇嘴,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江白瑜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燕予苍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查到了一些什么,不然他为什么要说倔驴? 燕予苍给程一使了一个颜色,待人出去后看守着,才正经地开口,幽幽的眼神格外别有深意,“没错,你肯定也知道,太子欲求娶文家女,拉拢那倔、咳,那老将军的事情! 那你肯定也知道,太子图的是十五万兵权!” 燕予苍靠在椅背上,推后了一步,手上的折扇撑开,“他图谋不轨,我必然不能坐以待毙,这桩婚事,不成!” “不!你没说完!” 燕予苍抬眼,她都知道些什么? 她给他的感觉,和前世完全不一样,变得聪慧,变得敏锐,变得……知晓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从哪里开始改变的? 从三月三那日的落水,一切就和前世的轨迹不一样,他重生回来潜伏在国公府里,等着救她,结果看到的是她替换了含巧,反将了赵氏一军,紧接着柳国公府二公子被她毒哑,再后来国公府里妯娌之间矛盾加剧…… 燕予苍存了试探的心思,“我知道文老将军,有通敌祸国的嫌疑。” 江白瑜再怎么冷静,眼中还是闪过丝丝诧异,纨绔王爷,居然能查到这么隐秘的东西。 她是因为重生占了先机,看来燕予苍的本事不是一般大! 燕予苍起身朝江白瑜走过来,看着她愣神的模样,心下已经了然。 她此时在想什么?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个坏主意升起。 猛地一俯身,两条胳膊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就将江白瑜半圈住。 江白瑜受了惊,下意识地弹起,又生生克制了回去,“你——要做什么?放开!” 男人灼热的气息牢牢笼罩住她,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爬上蛛网的虫子,下一刻就要被蜘蛛吞噬殆尽…… 江白瑜绷紧了脸,呸呸呸,她怎么形容自己是虫子呢!? 燕予苍分明才是蛛网的虫子! 又丑又小又可怜的虫子,而她自己就是那只大蜘蛛,又凶又狠,还很有心机…… 燕予苍看着她的眼睛扑闪扑闪,鸦羽似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琥珀色的眸子此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弱化了她的几分清冷,倒是、倒是有些让人心疼。 她平日里总是太过冷静自持,也只有在这会暧昧热烈的气氛里,她才会失去平衡一样,显现出一丝慌乱。 她……好有意思。 江白瑜挣脱不出来,她扬起了下巴颦眉,“你要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算什么?” 她挣扎的动作有些大,优美的脖颈露了一截出来,顺着燕予苍的视线看过去,正交叠成曲线延伸进衣领里。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重生暴露哈哈哈哈 —————— 江白瑜:咳咳咳,注意看我的动作我说的话,那啥,其实我是钓系美人+清冷美人 第五十五章:双重生 燕予苍一时间口干舌燥,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两下。 好想亲她! 她的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口脂,真好看,贴上去肯定和他喝过的西域葡萄美酒一样,引人陶醉。 不过听他那些酒肉朋友说,是软的。 所以到底是软的还是? 见他眼神逐渐迷离,江白瑜一脚踩到他靴子上,恶狠狠地,“说话!” “嘶!” 燕予苍咬牙,最终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眼睛旁边的泪痣,“你个小没良心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娇!莫名像是幽怨的妇人对丈夫说的话,江白瑜脖颈上汗毛倒竖。 被莫名刮了一下脸的她严重怀疑,这人就是在故意挑逗,不然何至于指腹还从她唇上轻轻划过了几下。 他问,“你从哪里来?” 江白瑜一愣,“你不知道我祖籍扬州啊?” 男人更贴近了一下,几乎与她是近在咫尺的剧距离。 他那深色的瞳孔如同黑曜石一般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莫名心慌。 透过他的眸子,像是看到了一面铜镜,照出了她自己,她听见他用很轻很柔的话说。 “你是从上辈子来的啊!” 江白瑜张大了瞳孔,手指微抖,他、怎么知道的?! 她的慌乱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她忽略了男人是贴在她耳旁说话…… · 江家酒楼外面,带有国公府标记的马车缓缓停下,嬷嬷搀扶着老夫人下车,身后跟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 “去叫江白瑜出来!” 小二一看架势不对,忙不迭去禀报。 江白瑜刚出包间,站在楼上一眺望,就见一层大堂里拄着拐杖的柳王氏,“老夫人,好久不见呐!” 柳王氏呸一声,“你如今连外祖母也不叫了,装不下去了罢! 不过你也别想叫我叫我外祖母,我觉得恶心,你根本不配! 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听说你还亲自站在门前招揽客人,跟个青楼妓子一样。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外孙女! 真是丢人! 你娘要是知道你这么不要脸,气得得从坟里爬出来!” 老夫人越骂越起劲,两个三角眼倒竖,浑然一副刻薄样,“你给我立马关了店门,回你的西山别院去,你就算搬离了国公府,也得谨守女德,整天抛头露面像什么鬼样子——” “——啊!”一个杯子从四楼猛地砸下来,老夫人惊叫着躲开。 谁?谁敢砸她? “老夫人嘴巴如此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 男声薄凉,怒意深深。 光听声音,老夫人就知道是景王,可景王说到底一毛头小子,明国礼法长幼有序,景王如此辱骂,这是要让全京华看她的笑话! 老夫人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弯了弯腰,“王爷也在这里,我老婆子今日来是教训教训我这不孝外孙女——” “你算哪根葱也敢教训本王的人,尊卑有序,你一个二品诰命的老婆子辱骂正一品王妃,该当何罪!” 老夫人一时间想不出来话反驳,怎么没人提前告诉她景王也在这里呢! 真是耗子出门撞上猫,晦气! “你方才说本王的王妃如同青楼妓子?” 燕予苍慢慢移步到了围栏便,撑着半边脸,常带笑的眼睛里被凌厉取代,让人不寒而栗,“你再说一遍试试!” 燕予苍从牙缝里硬生生基础几个字来。 在场的众人都为老夫人捏了一把汗,景王的威压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住的。 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来自地位,来自权利,来自圣上无限宠爱。 老夫人额上细汗汇聚,淌了下来,“不不不,老身的意思是、是阿瑜这么做不妥当对,阿瑜一个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客人有男有女,实在是不妥当!” 她今日来是要把话题往女德上引的,这么一说景王肯定也会生气江白瑜的做法,保不齐还会认为江白瑜存心在外面勾三搭四! “本王的王妃靠自己一双手挣钱吃饭,活得堂堂正正,怎么到了你柳王氏的嘴里就成了别的意思! 你这是在蓄意挑拨本王与王妃的关系! 其心可诛!” 老夫人扑腾一下就瘫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根本止不住。 “你柳家贪图本王王妃的财产,三番两次诋毁王妃的名声,真当本王是好说话的!” 燕予苍语间越发气势凌人,丝毫不像作假,“你欠王妃的银子尚未还清,还敢来撒泼取闹!来人给本王打出去!” 见有人拿着棍子就要上来,老夫人也顾不得这满堂宾客,砰砰砰磕头,“王爷饶命!饶命啊! 是老身不懂事冲撞了王爷,是老身的错!还请王爷宽恕则个!” “快给本王打,愣着做什么!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活该!” 看戏的客人们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真打啊? 景王这么生气,动真格是会死人的,这毕竟还是柳贵妃的祖母,柳国公府的老夫人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霸气啊! 好久没见过景王这么动怒了,真是看得让人过瘾。 不过这柳王氏确实嘴臭,哪有一上来就骂自家外孙女像青楼妓子的……更别提贪图外孙女一家的财产,包藏祸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该打! “老身错了!阿瑜啊,是老身错了!外祖母给你赔罪! 还请你原谅外祖母一时冲动,我可是你的亲外祖母啊!” 柳王氏顿时如梦初醒,燕予苍这是在给江白瑜出气呢,话里话外都是要她给江白瑜赔罪! 一时间她痛哭流涕,仿佛真的知道错了一样。 燕予苍可是敢直接斩杀别国使臣的人,就算是把她今日打出门外,她也是敢信的。 “阿瑜啊,你说句话,难不成你要看外祖母死在这里吗?” 静默了许久的江白瑜冷笑道,“方才是谁叫嚣着说我不配做您的外孙女?” “是……是外祖母口误啊!外祖母也是太担心你了,生怕你受人非议!” 柳王氏老脸通红。 冷漠的眼神扫视下来,像刀子一样扎进心窝,“不!老夫人您要晓得,是您不配做我的外祖母! 您更不配做我娘的母亲! 有你,是我娘的耻辱!” 柳王氏气得发抖,连翻一阵白眼,就要装晕过去。 【作者题外话】:现在江白瑜和燕予苍都知道了两个人是重生的。 燕予苍:媳妇媳妇想亲亲(眼神幽怨、缠绵、拉丝、动手动脚、半圈住她……) 江白瑜:你滚呐!(高冷,皱眉) 第五十六章 燕予苍怒坑老夫人钱财 只要她晕在这里就好了! 江白瑜就会被顶上气昏外祖母的标签,看她以后怎么做人。 跟了她许多年的嬷嬷会意,咋咋呼呼道,“老夫人您怎么了?哎呦,老夫人被气晕了——快来人啊!” “老夫人这是怒火攻心啊——” 嚎着嚎着就见江白瑜跟燕予苍从楼上走了下来,这里他们两个不发话,谁也不敢动弹。 “晕了?恰巧我懂一些医术,可以救急。” 江白瑜猝不及防来了一句,嬷嬷瞪眼,“表姑娘能懂什么医术,从没见你与谁学过医理——你别过来啊,快来人,表姑娘要害老夫人啦!” “你这贱婢怎知我不懂医理,我在闺中读医书时,你难不成见到了?” 江白瑜反驳,医毒不分家,她略懂皮毛,既然老夫人想装晕,她就好好陪她玩一玩。 见江白瑜唇畔染上冷峭的弧度,燕予苍立即明了,给程一使了一个颜色。 那嬷嬷立刻捂住嘴被拖走,只留下老夫人砰一下瘫软到地上。 江白瑜拿出了她的细针,针尖泛着寒芒,直直映进老夫人眼里,让人不寒而栗。 “老夫人,我在扬州时候就略学过一些医术,虽没有大成,可应于昏厥也是足够了!” 江白瑜走进,明显地感受到了老夫人手指缩了缩,害怕了啊? 该不会以为她的是扎手指头吧,蠢货! 她轻笑,“王爷,麻烦借你的人一用,今日救醒了老夫人,对你我二人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得嘞,去帮帮王妃,按住了人,别让老夫人乱、动、弹!” 老夫人正准备瞬间清醒弹跳过来,就被燕予苍的人按住了手脚。 “呜呜呜呜——”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燕予苍竟敢让这群低贱之人捂住她的嘴。 几个人把这里挡得严严实实,外面看戏的人只能看到老夫人似乎是痉挛了几下,像是发了羊癫疯的人一样,紧接着江大姑娘清脆的嗓音传来。 “不好了!老夫人这是痰蒙清窍,失了神智,角弓反张之像不是好兆头!” 一根银针在江白瑜手里猛地刺了下去,恰好扎在上嘴唇沟上三分之一与下三分之二的交界处。 老夫人一时间攥紧了拳头,眼里滔天恨意涌出,余光狠狠落在江白瑜身上,恨不得活剐了她一般。 老夫人被按得紧,硬生生受了五六下针刺,这才被放开。 刚一获得自由,老夫人就开始大口大口喘气,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江白瑜。 看见她似乎要说什么,江白瑜扬起浅浅的笑,目光温和,像是救治了病人后的喜悦一样,“老夫人可算是好了! 这人中、百汇、合谷三穴最是灵通。 几针下去醒神开窍、解痉通脉,又能回阳固脱,真是如书上所说,有用得很!” 老夫人一口血差点喷上来,这么一说还成了她的功劳了?? 燕予苍喝彩了一声,“好!王妃救人,乃是仁善之举,也给本王长脸!” 他带头鼓起掌来,顿时跟着响起一片稀稀落落的掌声。 众人脸色尴尬,但又碍于燕予苍的身份在,愣是没敢表露出来。 真的不尴尬么? 呵呵,景王你真是没有尴尬的情绪在啊! 老夫人站都站不稳,深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之辱,她先忍住,等他们家拿到了景王的把柄,定然要将所受之辱百倍奉还! “老身身子不舒坦,就先回府歇息了!” 燕予苍哎了一声,嘴角斜肆勾起,满肚子的坏水让江白瑜都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老夫人说走就走,你把本王的面子往哪搁?!搅和王妃的生意,耽误了客人吃饭,你难道不赔钱的么?” 老夫人愣住,什么?还要她赔钱? “老夫人不会以为自己今日能顺利走出这扇大门吧? 这话怪耳熟的,本王想起来了,老夫人你就这么对本王说过。” 凉薄的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让她颤了颤,好像真是她说的…… “天下脚下岂无王法?! 本王求娶江大姑娘的时候就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如今京华里断然不能再有这样的风气! 老夫人,你该不会要赖账吧? 打搅了客人们吃饭,没点补偿,本王可是要告你的哦!” 燕予苍懒散地坐在身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把目光投向看戏的人。 里面他的狐朋狗友们立刻起哄道,“是啊老夫人,你这么一闹,咱们可都没心思吃饭了!” “……故意给人江大姑娘找麻烦不是!” “客人们谁还敢进来吃饭啊?” 燕予苍骄傲地昂了昂头,讨好的眼神投向江白瑜,仿佛求夸的小狗一样。 “……”江白瑜默默偏开了头,无所谓,反正坑进来的钱也是她的! 让他坑! 老夫人一时间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指甲深深刺进肉里,让她一时间回神,景王,她惹不起! 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今日店里损失了多少,只管把单子送到国公府,老身自然会支取银两!” 说罢,又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江白瑜,“阿瑜,你看这样你还满意吗?” 燕予苍抢了话头,词严厉色,一把金扇子扇得好像手上都要起火,“别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还当自己是女娇娘,能博得同情啊?可笑! 人家几岁!你几岁?!老东西!” 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跟玩变脸似的。 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就被江白瑜轻飘飘一句话给吓得咽了下去,“老夫人是还要晕了么? 我再来给您扎几针罢!” 老夫人暗骂,好啊,今日算她倒霉,竟让他们俩个这么一唱一和地拿捏住了! 再与他们说话,也占不了上风! 哼一声就要走的老夫人被燕予苍再次拦住,“又要走?打算怎么补偿本王?!” 什么?!刚才说的补偿不算在里面? 老夫人僵硬回头,一双眼里再也藏不住阴冷,“王爷想要怎么个补偿法?” “本王跟王妃正在用饭,你打进来闹活半天! 这菜凉了,酒不香了。本王更没胃口了,怎么赔?” 【作者题外话】:燕予苍:这一招叫做坑钱! (眼神拉丝,讨好表情,扬下巴) 媳妇求夸夸! 第五十七章 李钊的主上 其他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还、还能这样算? 然而燕予苍没有让他们最开眼的,只有让他们更开眼的。 “你知道么?那道野鸡汤价值五百金!” 江白瑜眼皮跳了跳,听见燕予苍用着最真诚的语气道。 “统共只得了三只! 这个鸡可是自青屏山顶由天然净水和最富灵性的草养出来的。 吃的麦粒都是人从山底背上去的,你知道这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么? 若不是本王今日要来,王妃才不会拿出来招待! 你倒好!本王还没吃几口肉就得下来跟你胡搅蛮缠!” 江白瑜:“……”等等,这话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老夫人张大了嘴,跟听见惊天大笑话一般,“那、那不能热一热再吃么?” “你懂什么!如此佳肴美食,只有最原始的味道才令人陶醉! 哦——对了还有酒——” 江白瑜心底默默地给燕予苍竖了一个大拇指。 说出来!快说出来! “——那酒是上好的海棠醉,独一无二的味道就不用说了,那可是王妃亲手酙的酒,一番心意都在里面了呀! 酒也没喝两口,开了盖子不喝完,那香气就淡了,就淡了你懂吗?” 燕予苍手中的折扇,啪嗒啪嗒撑开了又合上,像是刀绞一样,凌迟着人的精神。 不少对于美食美酒有见解的人也跟着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可惜! 老夫人此时被惊得灵魂就要出窍,眼前一黑,幸亏被人扶住了,“王爷要多少钱?直说便是。 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燕予苍果真就直说了,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人一震,“一万两白银!” 老夫人这下是真的腿脚一软,开什么玩笑,什么菜什么酒价值一万两白银?! 有人惊呼,有人心里暗暗感慨,景王果然不负京华当中最纨绔子弟的名号,这一出手就能坑回来一大笔钱! 这下不少人为国公府担忧喽,谁不知道景王坑钱,向来是有开局,没尾局! 就连圣上的小金库,都被他套走了不少好东西! 国公府算是被盯上喽! “除了这菜这酒,其他的不算钱么? 采买还有加工,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失了味道的菜,本王看都不看,一大桌子菜只能可惜,这些钱算是本王给你的仁义价格!” 江白瑜眯眼,嘴角若有若无地扬起笑,哎,早知道他这么有本事,今日她就该把价格再提高一些,如此燕予苍才能把老夫人坑得更多一些。 失策失策! “你就说,这银子,是本王亲自去你国公府要,还是你送到景王府。选一个再走!” 老夫人一头黑线,身子佝偻地不能再佝偻,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自然是、送上景王府。” “明日日落前见不到银子,就等着国公爷宫里训话罢!” 燕予苍冷笑着威胁,气场全开的威势让人生出惧怕之意,恨不得离他三尺远,“滚吧! 本王一见你们柳家人就想吐!” 满堂鸦雀无声,啊!还带这样侮辱人的…… 可是不对啊,刚才谁说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谁? 这厢老夫人上了轿子,气得捂住心口直哎呦。 打探到消息的小厮来报,“老夫人,今日头一桩闹事的,好像是李家派人的人。 被表姑娘识破之后也没送官,留在了店里面。” “好啊!看来李家也想打压,去给李老爷递名帖,我有一桩生意要跟他谈!” 老夫人顿时计上心头,横竖她不好过,江白瑜也别想好过! 老夫人甚至现在就做起了美梦,想着江白瑜被她整治到倾家荡产那一步的样子! 李钊接见了老夫人,开口毫不留情地嘲讽,“老夫人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想跟我合作,您是能帮我挣钱还是能打倒江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老夫人今日连着被冷嘲热讽,已经是在爆发的边缘,如今送上门来被嘲笑,她连客套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如此羞辱。 “李老爷,你们李家是太子姻亲,我们柳家是太子的谋臣,有话好好说,一口拒绝是怎么回事!” 李钊把玩着手里的古董玉器,不屑道:“姻亲?! 李家怎么样我说了算,老夫人有这闲工夫不如打理好自家的内宅琐事,跑来我这儿撒野,是瞧景王今日没给您打出去么?” “送客!” “李老爷如此决绝,可不要后悔!” 李钊呸了一口,“什么玩意?!”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他瘦削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宽大的袍袖略过扶手,而后轻轻坐在了椅子上。 李钊弯了弯腰,姿态放到最低,全然没之前的嚣张,“主上!” “你怎么不跟她合作?” 与白衣男子阴鸷狠厉的一双眼睛相比,他那带着病气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江家若是好对付,属下又岂会留他们到了现在,柳王氏太蠢笨,不堪为友。” 白衣男子咳了几声,身子都颤抖起来,一时间李钊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且被白衣男子打开了手,“主子、我……” “无妨! 太子那里有我,你只管做好李家的生意就好!” 李钊还没应声,就见白衣男子淡淡扫了过来,“今日你让人去闹事了?” “不、不是我,是李世达那个蠢货,我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李钊急忙解释,见主上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他才松了一口气。 “哼!柳国公府……怕是离死不远了,程淮那个家伙,早就开始下套,柳辛安识不破也就罢了,居然还傻傻地往进跳!” 白衣男子想起他那日在东宫墙后面听到了话,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 “可是主上,太子近日如此重用柳辛安,是不是对咱们不利?” “无妨,太子——”一声冷笑,充满了不屑与讥讽,“——烂泥扶不上墙。程淮下一个就要对付的就是太子! 正好,把那个女人送进宫,我要皇帝跟程淮离心!” 李钊目送着白衣男子离去,眼神里满是不舍与眷恋,然而他不晓得的是,白衣男子明显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后,加快了脚步,讽刺地勾起嘴角! 第五十八章 宋少虞、宋闻璟 白衣男子暗骂,都是蠢货! 他上了李宅后门处不起眼的一辆马车,从外面看是如此简陋的马车,在里面确能感受到它主人的富有。 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白衣男子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还没等到他开口,里面端坐的男子就已经开了口。 “少虞,你去李宅做什么?” 宋少虞嘴角抿了抿,敛下了眸子,眼中温和如水,“我只是去看看李大人,毕竟我为太子做事,跟李大人也有来往是正常的。” “怎么了?” 他抬眼觑了一眼俊逸出尘的男子,今日他穿的是墨青色的长袍,腰间锦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垂下的衣摆足够飘逸,像是最新的水光纹料子。 他暗暗记下,水光纹,墨青色…… 男子手里拿了一卷书,目光只落在他身上一眼,随后又转回到了书上,仿佛书中有什么大宝贝一样。 “我不希望你掺和到太子的事情当中,你可明白? 还有李钊此人——面上仁和无害,实际上阴狠毒辣,与他相处多有隐患,你离他也远些。” 男子开口,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颦眉的样子透露出几分担忧。 宋少虞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好,我听你的。” 男人这才笑了起来,冷峻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一时间宛如清风朗月。 “那就好,我知晓你要报仇,但怕你忘了本心。” 宋少虞跪坐了下来,有些依赖地靠近男子,眸子暗里几瞬,“不会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走偏的,是不是?”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走偏。 可是你若离弃了我,我必定会走火入魔,所以,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 宋少虞眼里逐渐透着疯狂的意味,一时间眼眸猩红一片,像是一头在捕食到极致的狼崽! 宋少虞闭上了眼睛,不敢睁眼,他怕他看见他这幅模样,于是将头偏了偏,慢慢靠在了男子的腿上。 “啪嗒”一声,书卷落地,气氛僵硬。 “别——”男子开口想要把腿抽开,但听见宋少虞极其虚弱地说,“我靠会,好累。” 男子嗫喏着,最终没忍心抽开,他帮宋少虞理了理发皱的袖子,忽然见他脸色发白,手指捏成拳头,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 他速来冷静的声音里都带了些惊慌失措,“宋少虞——快吃药!你的药在哪里?” 宋少虞闻着这让他熟悉的体香,内心逐渐癫狂,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他咬着唇,瞬间就流出了血。 “没、用、的,忍忍、忍就好了!” 马车渐渐行驶起来,一路奔着附近的医馆而去,在经过南宁街的时候人群拥挤,略微放慢了速度。 此处马车也是挤成一团,前面后面全都堵住,见宋少虞脸色越来越差,墨青色衣服的男子迅速下车,将宋少虞直接横抱了起来,“让一下、让一下!” “前面的让让,多谢兄台!” 还好医馆就在附近,很快就将宋少虞送到,墨青色男子终于能歇下来,他此时大口大口喘着气,“大、大夫,救人!!!” 宋少虞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从他眼里只看到了男子累到极致的模样,他暗暗想着对不住,他也不想装病,可是靠在他身上,被他搂着抱着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好让他沉沦,根本无法自拔…… 很少能见他这么惊慌失措,是因为他么? 宋少虞扯了扯嘴角,一个苍白的笑挂在脸上,带着些安慰的语气,“闻璟,你、别担心……”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余光瞥到门口处进来的女子,危险的眸子眯了眯。 女子带着面纱,隔着三步远冲着宋闻璟行了个万福礼,“宋大人,幸会!” 这边大夫急急过来,路过江白瑜时候让她一旁先等着再看病。 “姑娘你是?” “扬州江家女,江白瑜。” 宋闻璟想起来了,国公府那位表姑娘,传言中那位江大姑娘,“你找我何事?” “方才见大人抱着好友急忙寻医的样子,小女便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宋闻璟闻言问了句,“姑娘通医理?” “略懂一二,既然已经找到了大夫,小女便告辞了。” 江白瑜目光落在被把脉的宋少虞身上,“这位公子瞧着脸色不好,还需要多配一些常用药备上才好。” 这般善意的提醒让宋闻璟怔了怔,他拱手,“谢姑娘关心。” 江白瑜便告辞了,一句话都没多说,这般坦荡是模样让宋闻璟一颗心落下,他看了看手掌,竟然已经出了些汗……这怕女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那边的宋少虞眼神又暗了几瞬,心里不是一番滋味,他知道这位江大姑娘生了一副花容月貌,举止又落落大方无可挑剔,气质优雅,性格……平易近人。 不正是宋老夫人所期望的那样么? 所以闻璟他,看手心,是紧张得出了汗么? 正在把脉的大夫咽了咽唾沫,这脉象是有些虚弱,但万万没有这位病人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啊? 怀着好奇的心思,大夫抬眼觑了一眼宋少虞,就那么一瞬间,宋少虞眼睛对上他,露出了警告之色! 大夫收了手,一颗心惴惴不安,“这位公子是阴阳不和之像,素日脾胃虚弱,又肝阳上乘,这才急厥——” 后面的病弱公子捂着嘴艰难地咳嗽几声。 “——另外公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太虚弱了,长此以往怕是于寿命有损,必须好好将养。” 大夫说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总可以了罢! 宋闻璟瞳孔紧缩,这么严重的么?怎么就跟寿命扯上了关系? “还请大夫开最好的药,银子不是问题,只要治得好他。” 只要能治好少虞,倾家荡产都没关系。 大夫去后面开药,抖着手写下一连串名贵不已的药材…… 宋少虞抿抿嘴,吸了下鼻子,“都怪我,是我不好,让你又费心了!” 意料之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头顶,抚慰地摸了摸,“不怪你,你这一身病,都是我的错。” 【作者题外话】:宋·装小白兔·内心大灰狼·少虞 宋·清隽俊逸·端方君子·猎物·闻璟 —————— 宋少虞还记得吗?在前面柳辛安的虚荣心那章出现过,现在身份是太子暗中的谋臣。 宋闻璟首次出现,文官,俩人不是亲兄弟,至于为什么同姓,等后续解释。 —————— 他俩关系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ps定位:宋少虞是重要人物 宋闻璟是好人,从始至终都是好人。 pspsps:俩人结果be 第五十九章 质问燕予苍 “不,你为我已经做了很多了,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宋闻璟俯身,对上他的眸子,认真道:“少虞,你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 大夫昧着良心收了些银钱,内心直呼罪过罪过。 岂料这宋闻璟倔得非要打一张欠条,说等会让家丁来送剩下的钱。 宋少虞也跟着开口,“大夫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该做的。” 大夫再不敢推辞,终于送走了这俩位瘟神。 拿着欠条一瞅,“宋闻璟”三个大字映入眼里,大夫还没来得及惊讶,余光瞥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姑娘哪里不舒服?” 女子没答反而走近,“大夫刚刚见过我的。” 一盏茶的时间,江白瑜又出了这家医馆,上了自家的马车。 里面燕予苍好不惬意地品着一壶好茶,给江白瑜推了一杯过去,“喏,尝尝,刚买的。” “唔,还不错!” 江白瑜嘬了一口,在吃喝这方面,燕予苍确实比她的品味高。 “你知道那俩个人是谁么?”燕予苍状似不经意地问。 “知道。”江白瑜抬眼,“不然我能下去两次?” 燕予苍一噎,这话问得仿佛他是傻子。 见江白瑜自顾自地品茶,他还是没忍住,“你去跟大夫说什么了?小心那大夫转头就告诉宋家。”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快来求他啊!只要江白瑜开口,他一定会极其霸气地来句,“王妃所求,必然如愿!” 燕予苍就这么巴巴地望着,见江白瑜深色不变地吐出俩字,“随意。” 燕予苍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桃花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别怕,我会去警告那大夫的。” “没怕。” 燕予苍:媳妇好高冷! 知道!随意!不怕! 多说几个字怎么了?! 马车动了起来,燕予苍不甘心道,“那个墨青色衣服的叫宋闻璟,位列户部给事中,虽说是个七品小官,但你别小瞧了。 这个位置虽低但经手的事情却不少,至关重要的点就在这里,属于人人都能踩一脚但还得思量半天的。 他博古通今,由帝师宋老太爷亲自教导长大,又有宋家支撑,高升是早晚的事情。” “身边那个白衣服的,叫宋少虞,宋家的养子,据说啊是当年宋闻璟从外面带回来的,当做弟弟一样养着。 可惜是个病秧子,宋府里面除了宋老爷子和宋闻璟,没人待见他。 不过,我有查到,这宋少虞跟太子背地里有来往。 我瞧着,他身上有秘密!” 江白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这些她知道,她问过了江如贵,江如贵特地多提了几句宋闻璟,还拿了一副画像在她跟前晃悠。 所以刚才在马车上一看到那道墨青色的身影,她觉得像,才跟了进去。 果不其然,就是宋闻璟。 前世的时候,她隐约听过几嘴,说宋闻璟转去了大理寺卿。 当时国公府的婢子们都悄悄说是宋闻璟惹了宋老爷子不痛快,在升迁一事情上就没帮衬,甚至让他远离了朝廷权利中枢,去了大理寺那样忙案子的地方……着实奇怪。 听说宋闻璟是个清正廉明,克己复礼的好官,若是与他能结交成朋友,来日兴许对她的生意有帮助…… 燕予苍:一个字居然只有一个“嗯”字! 他不说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她是不会搭理他了是吧?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病猫啊?! “老虎”咳了一声,“宋少虞,爱慕宋闻璟!” 一声巨雷炸响在耳边的程度,江白瑜心神颤了颤,却抬眼看向燕予苍,一副你在胡说什么的样子,“我不信!” “老虎”来了兴趣,“你不信,那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 宋少虞那家伙,病根本不严重,你刚才不是去问了大夫么?你就不想想,他这么装病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他哥啊! 之前一些宴会上,宋少虞把宋闻璟看得牢牢的,一有哪家姑娘靠近宋闻璟,他就紧张得不得了! 还有几次,他眼珠子都快黏到了宋闻璟脸上,那眼神都快吞了他!” 燕予苍越说越激动,一拍桌子,宛如说书先生那样,“他看宋闻璟的眼神绝对算不算清白!” 燕予苍口干舌燥,嘬了一口茶咳了两声,“这些你总不知道了吧?!哼,还得是我打探出来的,不枉我一回来就把整个京华的人都理了一遍。” 此回来就是指重生,江白瑜是真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们俩个人身上,故而当燕予苍说出那句“你是上辈子来的”,江白瑜就意识到了,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俩人随即把话说开,江白瑜只觉得……荒谬,但又多了些惺惺相惜的错觉。 只有他,只有他跟她一样…… 既然燕予苍把整个京华的人都理了一遍,那么,他知道上辈子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江白瑜嗫喏着想要开口,但又生生憋了回去。 燕予苍瞧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开心起来,在狭窄的车厢里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枕在头后面,悠哉悠哉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不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 江白瑜摇摇头,马车外面人多,纵身边都是她跟燕予苍信任的人,她也不放心问。 “算了,等回了宅里再说。” 毕竟重生这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她觉得还是不要让其他人晓得。 半个时辰后,西山别院。 江白瑜坐得端端正正,举手投足都是优雅,而燕予苍,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二郎腿翘起,自然地在自己府里一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江白瑜果真就开了口,她不明所以地质问,近乎凉薄的语气把一旁的燕予苍惊到坐直了身子。 “你为何要霸占我的西山别院?你是不是贪图我的财产?我死后你究竟拿了我多少钱?” 燕予苍:“……” 霸占?贪财?拿钱?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岂不是在江白瑜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 “不! 我没有做过! 你信我——” 【作者题外话】:燕予苍:不是,我什么贪你财了! 第六十章 吵架了 燕予苍满脑子问好,上辈子他视她如白月光,珍藏在心里谁也没告诉,怎么就产生了这么大误会?! 江白瑜冷笑,认定了这家伙是在装无辜,也是,那么一大笔钱,谁不心动? 要她她也不会这么简单承认。 她亲外祖母一家都恨不得榨干她最后一滴血,更何况一个素来贪财之名在外的燕予苍呢?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有这回事。你、信、我!” “景王贪财的名声远扬,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燕予苍:“……我是个男人,怎么会贪女人的财,你真的要信我!” 只见燕予苍慌张到上前两步,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真诚又热烈,“你一定要信我!” 江白瑜薄凉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只骨节分明的书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开!” 燕予苍顿时放了手,眉心颦起,吸了一下鼻子,“我真没!” 江白瑜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说你没有,可你自己来说,是谁霸占了我的拔步床,那木头可是我父亲在南疆千金难求的木材,繁琐的工艺、精湛的雕刻,一座床都价值连城,你是不是睡在上面?!” 燕予苍瞪大眼珠子,慢是不可思议,刚要反驳就被江白瑜幽凉的眼神制止住,她继续道,“你不仅霸占了我的床,我的府宅,你还霸占了我的财产,床底下那条地道,你敢说你没去过?!你敢发誓么?!” 江白瑜冷笑一声,见燕予苍脸色又青又黑,看吧,无可辩解了吧。 她的魂魄飘散到西山别院,亲眼看到燕予苍对着满地道的金银珠宝露出了贪婪眷恋的目光…… 燕予苍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眉心紧紧颦着,眼里挥不去的阴翳,紧接着转变为恍然大悟,再是生气! “你有没有良心,你现在仔细想想,我为何要睡你的床?为何要住在你的院子?!” “还能为什么,你欺负我孤身一人,欺负我没有背景,欺负我早逝,便盯上了这一笔聚财! 你就是心怀不轨、贪财至极!” 燕予苍哼一声冷笑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如此蠢笨! 简直蠢笨!” 他什么心思不明显么? 他只是想搜寻着她的过往,看看有没有她的生活印迹,好让他心里有个慰藉。 结果,他一不小心发现了地道…… 那里面可不只有金银珠宝,还有她小时候的玩物,什么拨浪鼓什么小木人什么红头绳…… 这是她贪财?! 燕予苍这辈子都没这么生气过,他从腰间拔出金扇子,双眼瞪着老天爷,一下一下摇着扇子,跟踩风火轮一样。 “怎么?被我说中了,王爷心里慌了吧?! 如今细细一想,你接近我,怕是早就有所图谋,心怀不轨的人是你才对! 一步一步设计我,先是跟江伯伯合作拉近关系获得信任,再借机住到我隔壁! 这般机关算尽,我倒想问问,你所谓的求娶我,到底是贪图我的财产?!还是贪图我的财产?!” 江白瑜活的这是第二世,头一次被人骂蠢笨,想她虽不说是天赋异禀,也算是略有天分,哪个见了他不夸她生意上有头脑。 燕予苍这么羞辱她,简直叫人难堪。 于是她话语间也言辞越发犀利,一句一句往人心窝子上戳。 燕予苍暴喝了一句“闭嘴!” 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他拧过了身子深呼吸着,尽量让自己平静。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燕予苍默念,手指却忍不住地抖了起来,一声哽咽再也溢出,“老子帮你撕婚书帮你退婚,你居然怀疑我贪图你的财产?!” 空气霎时间安静,一切好像都显得有些多余,他们俩人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剑拔弩张是时候,可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燕予苍没话说,但实在憋得慌,见江白瑜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抬一下,更是生气。 他气自己自作多情,气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气自己如此舔着脸帮她扫清障碍,却被怀疑。 燕予苍别过眼,捏紧了拳头往外走去…… 既然她不愿意看他,他走就是了! 只是他没看到,就在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后,雕像一样静止的江白瑜终于抬起来眼,望着那衣袍最后消失的地方,眼尾泛起了一丝丝红…… 程一见燕予苍阴沉着一张脸过来,说话都打起了结巴,“王、王爷。” “进宫!” 燕予苍上了马车,冰冷的语气让程一一刻都不敢磨蹭,握住缰绳就驾马。 完了,主子哪一次不是开开心心地从西山别院出来,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大胆的猜测升起,程一心想,该不会王爷、对人江大姑娘、呃、做出强行……的事情了吧! 可、可是,王爷没得逞罢,不然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这难道就是话本里面说的欲、求、不、满…… 程一恨不得当场掏出纸笔记下来! 燕予苍进宫,又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从皇帝那里诓来了几件珠宝……这才抚慰好他幼小柔弱的心灵。 · 江白瑜下午这饭也没吃成,一口气憋在心里挥不去,蒙着被子倒头就睡,父亲教过她,有不开心的事情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许是瞧见她脸色差,青夏今日又恰巧见到了燕予苍气势冲冲出去的模样,青夏也没敢把江白瑜叫醒。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江白瑜揉了揉惺忪的眼,有些茫然,“青夏,几时了?” “辰时三刻了,姑娘可要用饭?方才江大掌柜也来看姑娘了,见姑娘睡得沉便没打搅。” 江白瑜头一次感受到了父亲说的话也不一定管用,她怎么一觉睡醒,还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 “可大掌柜说,若是姑娘醒了,让婢子叫他一起来用饭!” 江白瑜揉了揉眉心,“那就摆饭罢!” 这明显就是江伯伯怕她不吃饭找的借口而已。 虽然她着实吃不下,但……也不知道燕予苍吃了什么? 肯定好酒好肉逍遥惬意着呢吧!, 【作者题外话】:燕予苍:媳妇我也吃不下饭啊…… 第六十一章 江如贵:姑娘你才是在钓鱼啊 玄影骑速来训练的地方就在封山之下的校场。 身为指挥使,“程淮”这样的身份实在是没有大事还要亲自来的。 然后程淮今日不但来了,还把所有人拉着宛如地狱般训练了一通。 尤其是太子,那叫一个惨,堂堂储君,跟狗一样累得喘气,最后撂挑子不干了,“你们放肆!程淮呢?孤要见他!!!去把程淮给孤叫来!” 今日的体能训练是在密林里躲过敌方追查,要求有良好的警惕意识和过硬的身体素质。 然后太子连出门都乘着马车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住这样的训练! 当场就叫嚷起来。 “嘘!太子殿下,您想要见到大人,还得走出这篇密林才是!” 程一今日也在其中,他在玄影骑中身份不低,故而跟程淮一样有着独特的面具,这么一带上,谁也认不出来。 面对太子如此矫揉造作的行径,程一只恨不得多让他栽个跟头,堂堂一国储君,连这都受不住! 也就是今上和太子,打破了明国以往的规矩,是没有经过玄影骑训练的储君。 “太黑了!孤不训练了——孤要回东宫!” 太子根本听不进去,抬脚就要走。 程一脚底下微动,藤蔓起了起,太子一个踉跄就给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哎呀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咬牙,“你、孤记得你叫程一是吧?!孤害怕得紧,你过来与孤说说话!” 程一就过来了,半蹲在地上,手上的柳叶刀猛地插进地上,溅起泥巴。 太子的脚往回缩了缩,怎么程淮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凶。 “你在指挥使里担任千户一职,是程淮提拔你上来的吧?” “看来太子殿下查过我!” “可是程淮再也没有提拔过你了不是么?! 你这么年轻,又有干劲,程淮他压力得有多大啊!” 程一皱眉,“殿下不要乱说话,做人当有感念之恩,可况程大人也不是这样的人。” 太子见程一语气平静,但是称呼间已经从“大人”变成了“程大人”,他便觉得策反程一的事情有戏,“其实你自己心里知道,程淮压着你这么久不放你高升是为了什么。 你跟着他只会埋没你的才华,我知道你这几年在玄影骑立下了不少功劳,你若是信孤,孤保你高升!” 程一不禁冷笑,“太子殿下说这些,难道不怕我告诉程大人么?” “你不会的,因为孤知道你家里尚有老父,你若是想要他活着,就乖乖与孤合作。 孤不但能让你升官发财,还能庇佑你九族——” “你——卑鄙!”程一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心里斗争,程一最终还是弯腰,不情愿地臣服着,“还请太子护佑我父亲、平、安! 否则,我就算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拉太子下水!” 太子阴恻恻地笑了,在暗色的夜里依旧渗人,“很好!” “殿下,咱们还是快出这林子罢!出去了就能休息!” “好!” 今日目的已经达成,太子只想着尽快歇着,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落入燕予苍的圈套。 只是这个程一,为什么带着他在林子里左拐右拐,然后自己……一脚踩空,跌进大坑里。 “啊——救命啊!” 程一:“太子殿下,您等我啊,我找跟绳子拉你上来!” 太子的声音久久盘旋着,一声一声在回响,“你别跑远了啊! 赶快回来救孤!” 程一笑着跑开,呲着大白牙道,“知道了!” 这一等救到了一个半时辰后,天边隐隐擦出丝丝浅白,程一才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把太子拉了上来。 太子一上来便昏了过去…… · 时间倒回晚间 江如贵给江白瑜夹了几筷子菜,见她懒洋洋地没胃口,叹了一口气说,“姑娘长大了,烦心事也不与老奴说了啊!” 江白瑜连忙抬头,“不——怎会呢,伯伯是我最亲近的人,看着我长大的,阿瑜怎么会瞒着您——” 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神躲闪着。 “姑娘不开心,是因为和景王吵架了还是因为景王和姑娘吵架了?” “没有,我是因为今日酒楼的事情。”江白瑜夹了一筷子菜,“没有因为吵架的事情!” “姑娘在撒谎,我太了解姑娘你了。 说句实心话,老奴当初认定了景王是纨绔子弟无甚作为,呃虽然现在也是,但比老奴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江白瑜闻言试探着问,“他哪里好了?” 刚赐婚的那段时间,江如贵看燕予苍的眼神都带着刀子,恨不得活剐了一样,她记得她还胡说八道凭空捏造了一些什么她心仪燕予苍的事情来。 “不是姑娘自己说的么?景王虽然纨绔胡闹了一些,但本性纯良,您还夸他精通骑射,不算浪费了一手好箭术! 您说他天赋异禀,只是尚未开窍,您还说自己当初就是喜欢景王这一份少年无忧无虑的心性。” 江如贵将当初他被劝的那些话全都再次提溜出来,把江白瑜读堵得哑口无言。 江白瑜赌气般放下筷子道,“那我如今觉得他不好了,他做事没有分寸,不知进退。 他性子暴躁,一言不合便侮辱我! 他还纠缠我,满肚子的坏水。” 江如贵嘿了一声,“可我怎么瞧着,姑娘乐在其中呢?!” 江白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奴看得是清清楚楚啊,姑娘你是这个!”江如贵压低了声音,竖起大拇指,眼神里满是调侃。 “……” “景王做事是没有分寸,可哪一件不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景王纠缠姑娘,姑娘不也是看在眼里默认了么? 您今日去问完大夫什么也不怕,不就是知道景王肯定会料理后面的事情么?” 江如贵喝了一口气,有些上头,“要我说啊,姑娘您太会拿捏人了! 您一个眼神,就能拿捏住景王不是么? 他在您面前虽然一副痞样,可该有的距离他还是保持着,可见他是真心对您的。 每一次您出现的地方,都有景王不是? 这难道是巧合么? 姑娘您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如贵醉醺醺地一语道破天机:“姑娘你这是在钓景王啊!” 第六十二章 半夜送温暖 江白瑜愣住,她这是在钓燕予苍么? 不能……吧,她抿抿嘴反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江伯伯你喝醉了!” 江如贵摆手,一副我什么没见过的语气,“想当年,夫人就是这么对老爷的! 老奴我跟在老爷身边一辈子,亲眼见过的。” 江白瑜:“……”她娘亲也是这样的么? “最开始的时候啊,夫人嫁给老爷也是不情不愿的,头几个月对老爷没有过好脸色,冷淡得让老奴都觉得俩人要闹和离!” “那后来呢?” 江白瑜只知道父母二人吵过架,在很多事情上见解不同不满意对方的做法,但也算是相敬如宾。 听江如贵这么一说,她不禁被勾起了兴趣。 “夫人以国公府大姑娘的身份嫁到扬州,算是低嫁。江家再怎么富有也是商贾,完全是高攀。 夫人是被老夫人逼嫁的,老爷一身铜臭,做不出诗文赏不了名画,自然不得夫人喜欢。 可是老爷他性子好,成日里变着法地给夫人下厨做菜,搜罗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夫人,这一来二去,夫人也就心生依赖! 再后来就被老爷的死缠烂打感动,这才有了一段佳话。” 江白瑜听得津津有味,听见江如贵继续说,“这看起来似乎是老爷在死缠烂打,可夫人啊,每每都给老爷留有余地,让老爷自个儿去猜她的心思,但偏偏分寸拿捏得当,老爷就这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夫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把戏!” “姑娘您如今跟景王的情形,与这一模一样啊!” 江如贵似乎是说到激动处站了起来,“老奴虽不知您今日跟景王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可你们俩人愿意这么耗着,那就证明了有缘分,上天都想让你们玩猫捉老鼠啊!” 江白瑜起身去搀扶摇摇晃晃的江如贵。 “老奴无儿无女,希望姑娘您过得开心。 只要您高兴,老奴才能跟着高兴!” “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男人么,有些弯弯绕绕他不懂,姑娘心里敏感,有些事情就要先开口。” 江如贵醉醺醺地靠在柱子上,下一秒就要载下去的样子,“你不说他不说,谁知道对方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白瑜让青夏叫人来扶江如贵进房间,开始思索江如贵说的话。 其实,江伯伯说的也有道理…… 那边的江如贵一走远,立马将胳膊从俩个小厮手里抽出来,“不、不用扶了,我自己回。” 此刻的江如贵哪里还有醉酒的模样,步子走得中气十足,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 “大人,这是厨房给您做的吃的。” 封山,燕予苍处理完公务后,下面的人端上来几个热菜。 “吃什么吃!不饿,拿走!” 送菜的人本就战战兢兢,听见“程淮”一声冷笑,更是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程大人是被谁又气到了,怎么这么生气? 今天一番训练,可是让素来身体素质强悍的一群玄影骑都忍不住哀嚎。 听说从林子里出来早的兄弟们将厨房的饭菜扒拉个精光,这得是有多么饿啊?! “您从下午就没进食,好歹吃点吧!不然程一大人可要怪罪小的了!” 燕予苍眸子微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闲人退避三尺的冷意,“嗯?” 那厨子再不敢说话,心里思索着自己现在是退出去还是再待一会的时候,身边巨大威压的男人开口了,“我记得你家儿子七岁了吧?” 厨子愣了一下,“是,还是大人您当时让御医救治我的儿子,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男人又道,“顺手的事情——我问你,你家人若是与你有了——龃龉,你怎么办?” 燕予苍斟酌着词语,大概这么形容了一下。 “这,若是小人儿子生气了,一支糖葫芦就哄好了,若是内子生气了,那就麻烦了,若——” “你与你妻子也闹过矛盾么?”燕予苍制止住厨子继续往下说家中父母,意有所指地问。 “闹过呗,上回她让我买胭脂,又不给我说哪种胭脂非要叫我猜,我哪里猜的着啊,挑了一盒最贵最好的给她,她就将小人骂了一顿。” 厨子见燕予苍脸色没变,继续道,“小人后来才知道内子是嫌弃小人买得太贵了, 为此跟小人冷了一个月的脸色。” “那后来呢?你妻子不生气了么?”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她生气了多长时间,小人就哄了多长时间,每天好声好气地做菜,变着花样逗她开心,就好了。” 这么简单么? 燕予苍眸子暗了暗,他与人吵架的次数多了去,可没有一次像今日这么烦躁。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发泄不出来。 毕竟景王殿下只会把别人气得要升天,哪里会去哄别人! 想到江白瑜今天说的那些话,他就气得慌,这么一想,燕予苍就把手里的毛笔不小心扳断,“咔嚓”一声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厨子:“……” “行了,你退下吧!” 厨子余光瞥了一眼桌案角落,小山一样堆积的的断截毛笔,他弯腰就要退出去。 “等会儿——你去做点肘子,要快,最好能保温一个时辰。” 厨子虽然不明所以程大人为何要保温一个时辰,但还是照做了,直到他见程大人提着食盒上了马…… · 江白瑜被一声吱呀惊醒,只见窗子上的人影面容俊俏,棱角分明,就算是在黑暗里,她也能分辨出来,那是就快要翻进来的燕予苍。 江白瑜下意识裹紧了被子,怒问,“你来做什么?” 燕予苍忙哎呦一下,“姑奶奶你小声点!” 他足尖点地,没再往前一步,甚至别过了眼睛,“那什么——我猜你今天没好好吃饭,给你送了一点东西来。” 江白瑜这才看见了他手上提的食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送吃的? 燕予苍,你可真行,大半夜的。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把主人要说的那些拒绝的话生生堵住。 寂静的夜里,那人低低笑了起来,“别嘴硬,快过来,还热乎着呢!” 第六十三章 燕予苍送肘子 江白瑜系上了披风,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后才踱步过去。 燕予苍顺势坐下,将食盒打开,醇香浓郁的肉味便从食盒里飘散出来。 竟然是一盘油光水亮的肘子。 “快来吃,也不枉我骑了一个时辰的马才到!” 听燕予苍这话的意思是,他从外面骑马过来的,按照脚程肯定不是从景王府来的…… 江白瑜心神动了动,拿起筷子拨开葱花,夹了一块肉。 入口香滑,比她之前吃过的肘子的味道都要好些…… 燕予苍撑着下巴,期待着问,“如何?” 江白瑜不敢对视,眼神忽闪几下,“还不错。” 他难道不生气了么? 江白瑜却没有多问,气氛顿时间僵硬了下来,这肘子顿时不香了又。 燕予苍哼笑一声,像是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一样,“行了行了,今白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求江大姑娘原谅好不好?” 燕予苍特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缱绻,将自己姿态放到很低。 江白瑜:“……”他好没脾气啊?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以后不骂你了,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你打死我好了!” 燕予苍絮絮叨叨着,“我想了老半天,还是决定咱们俩个没有把话说清楚。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冒出的想法,会觉得我贪你的财产——呃!” 燕予苍一边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提示性地问,“你不如想想,我为什么想要睡你的床?!” 江白瑜颦眉,本来将好的心情就快要消完,“被你这么一说还是我的错了?!” 她放下筷子,这让燕予苍直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予苍扶额,这女人怎么一根筋,死活不开窍呢? 她就被不想想,他是因为心悦她么? 燕予苍在江白瑜示意继续说的眼神中慢慢开口,“其实,早在你十七岁那年,我见过你!” ? 江白瑜满脸问号,朱唇轻齿,“在什么地方?” 她基本没有怎么出过府外,他又是在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心里一个猜测渐渐浮起,除非是他在国公府里面见到过她。 随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江白瑜的回忆被拉到了那年夏月。 “淳盛二十一年夏六月初六日夜,我入国公府,你在月下祈福,这是我初次遇见你的时候。” “从那之后,我就忘不掉你,一开始只是你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挥之不去又忘不掉,后来就渐渐成了心魔一样的存在。 你也许不知道,自那以后,我经常夜潜国公府,只为了见你一面。 虽然我没有同你说过一句话,可我心里知道,我这辈子是忘不掉你了!” “后来呢?” “我本来想等到次年提亲,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出了京城有事要做。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淳盛二十三年春末!” 燕予苍嘴角掠起一丝苦笑,他当初就应该再勇敢一点,也许直接提亲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痛苦的回忆中时,江白瑜清冷如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故事讲得不错,所以呢? 王爷是要我相信你对我一眼钟情,而后深深沉沦其中无可自拔是么? 好生煽情啊! 跟戏本里说的一模一样。 王爷是想告诉我,你霸占我的财产是因为喜欢我?” 燕予苍这才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听着一个与她没有一点关系的故事一样。 冰冷,无趣,乏味! 燕予苍读懂了她的情绪。 “那不叫霸占,我只是在找你的影子。” “其实王爷说的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从来参与到这一份感情当中,无论是真是假,现在的我已经无法辨别。” 江白瑜抿唇,重新拾起了筷子,指甲却深深嵌进肉里,让她眼神愈发坚定,“王爷,你该知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不论是找什么样的女子,都是绰绰有余。 你可以喜欢战场上应用杀敌的女将军,你可以喜欢深宅当中温婉贤淑的贵族小姐,你可以喜欢书香世家知书识礼的贵女,你更可以喜欢行走江湖的侠女,亦或者是悬壶济世的医女。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何要选我呢?” 江白瑜骨节捏得泛白,硬着头皮道,“我无德无才,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在这以夫为天的世道里,我抛头露面在外经商算是离经叛道。 我想问问王爷,你到底喜欢的是上辈子那个宅在后院装作恭谨柔淑的江白瑜,还是喜欢心底里的一个影子?!” “也许只要有个人跟你所期望的那样,你就会喜欢呢? 王爷,现在重新选择,还来得及!” 江白瑜一口气说完,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她句句锋利,将他的心理抽丝剥茧,她希望他认清楚,他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 对他好,也对她好! 燕予苍扳正了她的肩膀,“我很确定,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因为喜欢这样的人才喜欢你。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都不相信,觉得荒谬,可你给我时间,我会证明这一切的。 你信我好不好?!” 江白瑜叹了一口气,“王爷这是因为上辈子我出了那样的事情才心有愧疚,这辈子想要补偿我么?” 燕予苍有了一丝丝慌乱,“不是的、我、我是——” 他一顿,只见江白瑜素白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制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少女的指腹温热,在唇上贴着,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像是在擦出火花一样。 一时间燕予苍大脑空白一片,怔怔在那里。 万物似乎寂静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直跳,下一刻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昏黄的烛光照在江白瑜的脸上,她发丝微乱,眼里染上了笑,眉眼弯弯的模样似乎是极为愉悦的样子。 与刚才冷淡绝情的模样形成巨大反差。 燕予苍听见少女的声音,很小很小,如果不是他耳力够好,他甚至都觉得他是在做一场梦。 可什么梦能比江白瑜说的话更让他高兴呢? 大抵这辈子都没有了。 第六十四章 能给太子做妾是她的福气!!! “上辈子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深究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那些深情,也不曾参与到你说的那些事情里面。 可是王爷,这辈子一切还没有开始啊!” 江白瑜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无端让燕予苍生出喜意。 这就是有希望了。 燕予苍一时间激动得眼尾泛红,他回过神来紧紧一把握住江白瑜的手腕。 “我懂了!你放心,我会证明自己的!” 江白瑜对上他灼热的眼神,嘴角扯出一抹浅笑,紧接着高傲地说,“放手!” 燕予苍这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舍地缓缓松开。 “王爷不要乱动手动脚的,你我还只是未婚夫妻,世上的事情千变万化,以后怎么样说不准的。 不要太激动地好,省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燕予苍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满心满眼都是哄好了眼前的人。 江白瑜见他乖乖放了手,挑眉示意他看肘子,“你也吃!” 燕予苍:“嗯嗯!” 见江白瑜小口小口咀嚼的样子,燕予苍又起了调侃的心思,“你这么不得劲,得大口大口咬,一口咬下来都是肉味,那才叫一个香!” “哦?” 燕予苍给她示意了一番,大口咬住肘子然后抬头眨眨眼,意思是看懂了么? 江白瑜:“……” 跟看门狗有一点像哎。 · 燕予苍没多待便回了封山。 他刚一到帐篷里,程一就现身了,半跪下请安,“一切如主子所料,程一已经初步获得太子信任。” 燕予苍勾起笑,“很好! 接下俩等着他自投罗网。” 程一不由得感叹主子真是好聪明,一早就给他在玄影骑里安排了身份家境,让太子再往前查十年也查不出来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哎,怎么也一股肘子的味道呢? 厨子给您做的东西您吃了是么?” 主子出息了,以往生气的时候根本不吃饭,就活活饿着自己,他真害怕饿出什么病来。 “吃了,还是跟你未来主母一起吃的。” 燕予苍哼哼唧唧笑着,仿佛是最开心的事情。 程一:“……” 我没问您跟谁吃的? “高达回来没有?” 这几天高达被派出去查宋少虞了,一刻钟前刚到,就等换完衣服就来见主子。 不一会,高达就来了,面色沉重,似乎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属下打探到宋少虞跟南疆人见过几面。主子,这会不会又跟太子有关?” 燕予苍声音冷了几度,“又是南疆!” 上辈子的时候,圣上突然暴毙逝去,太子欲登皇位,被从军中奔来的三皇子阻值,三皇子手里有圣上圣旨,那圣旨里面直言太子德行败坏不堪为君…… 俩人开始夺嫡之争,他身在平山受了暗算昏迷…… 再醒来,听说太子杀掉了三皇子,已经登基一个月。 他带领玄影骑杀回京华,另扶持幼小的九皇子为帝。 之后南疆进犯,势如破竹般侵占了整个南面城池,半壁江山落入敌手……而他最终战死沙场! 重生到了淳盛二十二年初春三月。 他想到这儿皱了皱眉,南疆狼子野心,他经历了上一辈子再清楚不过。 南疆人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不过短短四个月就能夺取明国半壁江山,现在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燕予苍就隐隐觉得南疆人似乎对明国的地理优劣、山川河流、官道驿站、布防排阵十分熟悉…… 奸细! 肯定有奸细! 燕予苍首先想到的就是国公府里面那份他看到的名单。 柳国公是太子的人…… 宋少虞也是太子的人…… 宋闻璟呢?整个宋家呢? 太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重生一世,可好像还摸不透这其中的关联! “还有一件事,属下查到文老将军身边的人不对劲。 他的副将,一个叫王虎的男人,在“天南星”这个暗杀组织里面有过活动的痕迹。” “吩咐亲卫,所有进入京华的人都要详查! 若有可疑者,直接押入寒狱候审!” 一向稳重的高达都惊了惊,只要有嫌疑就押入寒狱,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事啊! 主子是否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隐隐觉得,这天要变了! “至于宋少虞,派人先跟着他!” 燕予苍皱眉,他上辈子根本只查到这一人物为太子做过事,但后来瞧见太子势头不对逃出京华,想来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 第二日有关这位王虎副将的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文老将军的桌案上,从祖上到王虎自己的生平经历,都跟文老将军以前查的差不多,但唯一多的就是王虎与天南星之间的一封合作交易单据。 上面王虎按着手印,签名字的笔迹再也熟悉不过。 老将军看完信,立刻亲手焚烧。 “天南星”是南疆早年的暗杀组织,专干花钱买命的事情,哪怕是皇宫大殿,也曾有他们的踪影。 后来天南星因为危害甚广,被天下人所唾弃指责,南疆王便派兵灭“天南星”。 既然“天南星”早已经消灭在三十年前,那么这上面的天南星又是什么组织? 事情不容得老将军多想,他眼下最主要的就是查探王虎这人到底是谁? 以及……这封密信是谁悄无声息放到了他的桌头! 做到如此详细打探的人,除了玄影骑,他想不到别人…… “将军将军,太子来咱们府上下聘了!!” 管家突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关门! 我文家的孩子,不嫁皇子!” 管家脸色算不上好,“可是太子是拿着圣旨来的!” 大堂里,太子正品着茶,文老夫人在一旁赔笑脸。 正说到兴起处,太子郑重承诺,“老夫人放心,我定会好生对待文姑娘——” “太子殿下,这门婚事,老夫不同意!” 老将军披着铠甲,一身戎装的模样而来,手里提着的红缨长枪泛着寒凉。 太子额头一黑,“老将军来见孤,穿成这样做什么?” 是要造反么?! “太子殿下,老夫家中祖训代代相传,儿郎战沙场,女娘不入皇家族谱更不为妾! 这圣旨——老夫不会收!” 太子脸色又黑了几度,这个老匹夫居然说不收圣旨! 让文思宁进东宫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居然口出狂言、悖逆圣旨! 一旁的老夫人见太子脸色不好,生怕自己孙女嫁不出去一样,连连瞪着老将军。 “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妾不妾的,能给太子做妾是她的福气!!! 日后就是宫里金尊玉贵的娘娘! 老糊涂东西你快给太子殿下赔罪!” 第六十五章 程淮搅和了婚事 如果眼前这个老人不是他陪了她几十年的老伴儿,他肯定会此时此刻让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文老将军压根儿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他的老伴儿嘴里说出来的,什么叫做能当太子的妾都是文思宁的福气。 还有没有一个祖母的样子了! 他气的眼前一黑,抬手将红鹰长枪握紧了,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请太子殿下把聘礼抬回去,老夫说思宁不嫁进东宫,就一定不会嫁进东宫! 老夫现在就进宫求见陛下,请陛下收回这圣旨。” 就算不要那十五万兵马的统领之权,他也要护住这唯一的孙女。 “好啊好啊! 你们一个个都是想造反不成!圣旨已下,父皇金口玉律,岂是你说收回就收回的?你让父皇的面子往哪里搁! 今日你若不接旨,孤就以抗旨论处你文家九族,老将军,你可要仔细地思虑清楚啊!” 太子咬牙威胁到,打定了注意不罢休! “你——”老将军浑身的血液涌上天灵盖,听得太子压低了声音,似是在蛊惑,“父皇早对你文家不满,我这番求娶的动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不管是三皇子还是父皇,他们都会以为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是撇不清的!” 老将军瞳孔扩大,他一向不插手朝廷正式以及储君的确立,如今太子居然把话摊在明面上说,甚至拿他的族人来威胁,温 文家百年清誉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里?! “卑鄙!” “哼!孤敬你为岳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气氛正是剑拔弩张,这圣旨接了会害了思宁一辈子,不接会害了整个文家族人。 太子露出了得意的笑,仿佛一切已经成定局一般。 直到外面想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砸东西一样,太子眼皮跳了跳,“什么声音?” 这时候慌慌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厮,头上滚动着汗珠,说话结结巴巴,“不好了不好了! 指挥使大人让人把箱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就像是一个巴掌拍在太子脸上,让太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像开染房似的好不精彩。 程淮他怎么敢? 还没等到他发脾气,那位常年黑袍,带着雕凤凰的黑色面具,腰佩柳叶刀的男人就背着手走了进来。 许是常年带领暗卫,又经常行一些心狠手辣之事,他的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恍如阎罗殿里刚出来一样! “程淮你什么意思?为何要砸了孤的聘礼?”太子厉声质问,加上前几日在玄影骑受的委屈,全部都在此时发泄了出来! “这是聘礼?” 程淮嗓子眼里发出淡淡的疑问,他语气间的从容淡定让太子的怒火更甚。 “怎么?! 程淮你是专门来破坏孤好事的是不是?! 孤告诉你,这是圣旨,玉玺盖章,清清楚楚,你莫不是跟他们一样,想要抗旨不尊?!” 太子一口气说完,这一个两个都是来抗旨的不成?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盯紧了程淮,只见程淮单手从腰间解下柳叶刀,连着刀鞘猛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平滑的桌面瞬间裂了一条缝。 “什么圣旨,拿来我瞧瞧!” 太子被他这气势震慑到退了一步,从托盘上拿起圣旨扔了过来,“你自己看!” 程淮目不斜视地接住,展开圣旨看完,在文老将军紧张的目光里说,“是圣旨不错。” 文老将军顿时如同到暮年的老人一样,肉眼可见的疲惫不堪。 “圣旨还有假的不成?! 你对孤如此不敬,忤逆圣旨,这更是不敬父皇! 孤要好好参你一本——” “本官这里也有一封圣旨,太子殿下要不要听?!” 程淮慢条斯理地笑,隔着面具,太子都能感受到那唇角染上的冷意,太子瑟缩了一下,“你又有什么圣旨?!” 太子一头雾水,但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情,程淮跟他不对付,今日来这里绝对不是巧合,保不齐就是为了他来的! 但一抹明黄色的龙纹圣旨从程淮手里缓缓展开,“文老将军,这道圣旨是给您的。” 文老将军心尖跳到了嗓子眼,一连两道圣旨,又联想到程淮那些骇人的事迹,他心里直发毛,但还是跪了下去,“臣领旨!” 今日暗查王虎的那份资料,如此详细,他怀疑是玄影骑的手笔,或许是程淮的意思呢? 比起太子,文老将军更愿意和程淮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来打交道。 程淮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兹有岭南大将军之孙女文思宁,贤淑良德,特赐婚事、自、主、之、权!” 太子讽刺笑着,“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父皇不会下这样的旨意!” 皇帝最怕自己的圣旨今朝夕改。 他进宫的时候,明明父皇允了他求娶文思宁的,想到这里,他气急败坏地指向程淮,眼神阴鸷充满了仇恨,“我知道了,是你,肯定是你! 肯定是你假传圣旨! 你这是造反! 孤要让父皇撤了你的职!!!” “太子殿下尽管去,看看圣上是先废掉你,还是先废掉我!”程淮锐利如鹰的眼神落在了太子的身上,极为不屑道。 仿佛太子的废与立,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文老将军也顾不得他们二人争执,直接叩头谢恩,“微臣领旨!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气得一口气闷在心口,冲上前一把夺过圣旨,死死盯住上面每一个字,还有那鲜红的印章。 此时一切都显得这么刺眼,他气急败坏地将圣旨重重摔在地上,“不可能!!! 孤要进宫! 定是你逼父皇下的旨意!” 程淮乜他一眼,“圣上亲口说,让本官带太子回封山校场训练! 在下个月校兵之前,太子不得离开封山! 来人,带太子走!” 手下人立马就要押送太子,太子疯了一样推搡,“程淮,操你娘的!你就是在折磨我! 你在折磨这天下未来的主人! 你胆敢囚禁孤,你会有报应的—— 你给孤等着,孤要杀了你!” 第六十六章 达成合作 然而他的怒骂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程淮平静如水地跟那个老匹夫在说什么,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他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他… 等他当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程淮! 第二个就是这让他颜面扫地的文家老匹夫…… —— “老将军,别来无恙啊!”程淮发出一丝笑,主动坐在了主位上。 文老将军和文老夫人这才落座。 这幅主客颠倒的模样,是只有程淮出现的地方才有的待遇。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程大人。”老将军一顿,劫后余生般叹气,“老夫想知道程大人是怎么说服圣上的!” 很明显太子不知道程淮在他之后又求了一封圣旨,所以说程淮是怎么做到的,毕竟能让君王朝令夕改,这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老将军不必管这些,本官自然有本官的法子。” “老婆子,你先退下吧!”文老将军余光瞥向身边白发苍苍的人,心里只觉得厌烦。 “可我——是!” 老夫人心有不甘,却碍于程淮在这里,最终什么也不敢说,心里却将程淮骂了个底朝天。 “老将军可喜欢我送您的礼物?” 文老将军眉头一皱,语气低沉带着森冷,“果然是你! 你送王虎的资料,是想要做什么??” “帮你!” “呵!帮我! 程大人忙着铲除异己,居然会来管我身边的人,你是盯上了文家,好让文家做你下一步高升的垫脚石是么?” 程淮也不恼,将自己查到的事情缓缓说出,却在文老将军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南星一直存在,他们从没消失,并且隐隐约约在为背后的主子效力。 是谁在黑暗里庇佑了他们这三十年!!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老将军,这天要变了!” 文老将军自然是知道天南星的组织能力有多强,他的父亲就是被天南星所悬赏而砍下头颅。 层层包围的军帐里,到处都是士兵将军,他们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能进入主帐杀死主将! 甚至没有人发现主将是什么时候死的…… 文老将军颤抖着问,声音染上了他还没意识到的嘶哑,“是南疆王么?” 除了南疆王,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当初天南星被所有国家忌惮,所有君王都要举兵讨伐,但因为天南星起源于南疆,主力也在南疆,若是发兵,难免会让人猜忌他们明国是不是对南疆意欲除之而后快。 故而几国之间达成协议,各国派去使者协助南疆王除掉天南星。 而当年,他就是明国使者之一,他要亲眼看着天南星的覆灭。 如果说中间出了岔子,南疆王包庇了天南星…… 老将军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三十年,三十年啊! 他文家的仇,竟是没报么? “指挥使想让老夫怎么做?” 他下意识地问这个高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眼前这样一个年轻的人,明明只是暗卫出身,但靠着皇恩坐上了指挥使位置的。 他看起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骇人的气势却无端想让人奉他为主。 “调兵南疆,五万足够!” 老将军点点头,既然南疆有异动,这也是应该的,南疆这么多年的安分如果是装出来的,后续就是再投入五万兵力,他也是义不容辞的。 然而他的思绪被程淮打断,男人冷冷的声音像是冬日寒冰,直接让人从脚底寒到天灵盖。 “撤掉文家军旗号,文家退居二线!” 老将军下意识否决,“这不行!” 文家军是他文家一族几代的心血,历代镇守岭南,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岭南百姓,他们文家军已经在岭南扎根…… 文老将军突然打了个寒战,心底一阵发毛,巨大的惶恐如同一张网将他裹得密密麻麻。 只听见程淮一声低笑,极具有讽刺意味,“看,老将军自己都觉得这事情变了味道是不是?! 文家军是冠以文姓,可他们该忠于的不是文家人,而是这天下的君王,是给他们发粮饷军饷的君王!!!” 文老将军苦笑着,他不争不抢,一心只为护国护百姓。 太子逼他嫁孙女,圣上猜忌一心他,程淮给一个甜枣又给一棒子,让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他迅速做出决定,颇为痛苦地闭了闭眼,却挡不住老泪纵横,嘶哑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心疼这个六旬老人,“好!可我不能放任文家军被别人所磋磨。” “这您放心,接受他们的人,我会在其中运作! 您已经有调兵遣将的权利!” 程淮丝毫不磨蹭,紧接着又道,“第三,从今日起,文老将军要与我合作!” 文老将军睁眼,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遍,连一个眼神都不放过,“你能给老夫什么?” 朝野上下都说,程淮是皇帝的鹰犬,是皇帝的狗,皇帝叫他打哪里,他就得打哪里! 程淮是这么做的,为皇帝办了不少暗地里的事情,一跃成为人上人。 朝中与程淮不对付的人,都被他一个一个解决掉,罢官逼退、抄家流放…… 程淮能给的,只有他心中那一方清明正义的理想盛世,他说,“我愿意以吾之身,承担圣上怒火,愿意以吾之命,护住百姓。” “我能给老将军的,没有什么! 但我愿意尽力给的,却是百姓和乐,有一天他们会远离战火,该经商的经商,该读书的读书,该听曲喝茶的就去喝茶!” “我希望这天底下的君王对臣子再也没有猜忌,敢于将子民托付给臣子。 我希望这天底下的臣子不必活在兢兢战战中,他们应该全力扶持自己君王,而不是困在权利金钱富贵当中!” “我希望这天底下的人,不必再隐藏在黑夜里,不必再如硕鼠一般偷偷摸摸。” 文老将军陷入了沉默,他其实知道程淮并不像传言之中的那样心狠手辣,相反,他数次劝谏过圣上。 圣上好大喜功,他屡次劝诫…… 圣上犹豫不决,疑心太重,他暗中周旋过多次。 他亲手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才有了人人骂他铲除异己,骂他心狠手辣冷血冷清。 可是那些人,也许本该斩首的判了流放,本该流放的判了罢官…… 文老将军想,程淮心中也应该是有一番天地的罢…… “好。冲着程大人的这番话,老夫信你一次! 还希望程大人不要让老夫失望! 若是程大人不遵守诺言,我会亲手杀了你!” 第六十七章 心机深沉柳辛安 皇宫 皇帝派去的人将文将军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知了皇帝。 “指挥使将太子殿下带去的聘礼砸烂之后,又让人把太子殿下带回了封山。 但指挥使大人却没回去,在书房里和文老将军待了有一盏茶时间。 属下恐怕引起大人的怀疑,并没有敢近身,他们说了什么属下无从得知。” 皇帝听完挥挥手,眼前黑影一般的人便消失不见。 “老朱啊! 你说这孩子是什么意思呢?” 一旁正在点茶但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朱内官迟疑道,“程大人兴许是有公务要与老将军谈呢!” “有公务?!”皇帝一声冷笑,语气里隐藏着的危险呼之欲出,“他之前就提议调兵五万到南疆,今日偏偏又在太子之后来求了圣旨,朕居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啊!” 朱内官听得浑身发凉,圣上这是开始怀疑成指挥使大人了么? 果然师傅说的对,伴君如伴虎。 他深深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可是皇帝明显不打算这样直接放过他,“你觉得,太子、三皇子还有景王,他们三个人中谁最肖似朕?” 这话可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含义,朝臣当中如今分为两派。 一方是太子党,另一方就是三皇子党,可以说是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 三皇子很早的时候就自请去边疆历练,如今在军营当中混得风生水起,颇有威望。 三皇子的母亲如今又是主管六宫的皇贵妃,位同副后的存在。 但太子是嫡长子,当初于情于理都该立太子为储君。 更何况当年皇后产下太子仙逝,皇后母家一族根深蒂固,也是百年大家族,这些年来是扶持太子的第一大主力。 “龙生九子各不同,皇子们都是圣上的孩子,自然都肖似圣上。” 凭借多年侍奉皇帝的经验,朱内官没敢磨蹭,愣是说出了一个让皇帝满意的答案。 “是啊,他们都是朕的孩子。” 朱内官神色不变,但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他刚才说话没敢扯上景王,可皇帝说的“他们”里面有没有包括景王? “太子软弱怯懦,乃平庸之资。 老三果敢决断,在后起之秀里面是最有劲头的,但心思深沉,野心勃勃。” 皇帝扶着额头,一副倦怠的样子,“景王——也算人中龙凤,可惜他——” 可惜朕不能与他相认…… 皇帝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是皇帝,是天下的君王,他身上不可以有任何污点。 现在只能尽自己能有的来补偿这个孩子。 阿姐,你在天有灵,看到了也许会安慰吧! “传朕的旨意,着三皇子即刻回京述职,不得有误。” · “你觉得圣上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召三皇子回京,不是个好兆头。” 画舫上,燕予苍这样问江白瑜。 “王爷如今真是丝毫都不避讳我啊?! 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别装蒜,你心里清楚得很,我对你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也别瞒着我,咱们两个是一路人!” 燕予苍故意将一路人三个字咬得很重,他今日非要让江白瑜说出一些东西来。 这一切都和上一辈子变得不一样了,如今三皇子早早回京,怕是一个变数。 他别的不怕,就怕江白瑜……出事! 想到玄影骑查到的资料,他深色暗了暗。 “圣上是你的亲舅舅,你应该最了解他啊! 太子无功无过,三皇子声名渐盛,此时将他召回,我怎么觉得有一种两虎相斗的意思呢!” 江白瑜眯着一双丹凤眼,慢吞吞说道,自古以来夺嫡失败的皇子没有一个是好下场,可是这些都跟她无关。 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皇帝是不是足够开明,她的商业链是不是能够发展起来。 等回到扬州后,她将秉承父亲的遗志下海,扬帆起航,继续打开西方的世界。 “你说的对,所以啊,你要小心喽!” 江白瑜看着眼前男人谈笑风生的模样,眼角笑意更甚,他哪里还有半点纨绔子弟的胡闹样子在,侃侃而谈意气风发,有一种把控全局的气势…… 也对,他跟她一样是重生的,以他的地位和暗地里的势力来看,他怕是已经掌握了先机,提前布局。 “为何要让我小心?” “因为,你是景王妃啊!”燕予苍潋滟的桃花眼掠过满足的笑意,“我跟太子不对付,自然得一视同仁喽,三皇子怕是到现在还记恨着我呢!” 江白瑜眼皮跳了跳,她隐约觉得这位三皇子跟太子不是一个水平的。 可是这人是怎么厚脸皮说出来这样的话,惹事还惹出骄傲了?! 江白瑜还没说话,外面程一就喊道,“王爷,柳世子的小船跟上咱们了。” 燕予苍眉色染上冷意,却是对江白瑜说的话,“你那位表哥,咳,怕是还在觊觎你!” 然而江白瑜只是笑笑,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眼睛长在别人脸上,我还能管住不行?!” 燕予苍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那我挖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他掀了帘子,弯腰钻了出去,声音在江风里愈发冷,“呦,柳世子,你隔这干嘛呢?” “给王爷请安了,我来是想见见表妹! 表妹,你在里面么?” 燕予苍危险的眸子眯了眯,脸色都暗沉了下来,“柳辛安,搞清你自己的身份,江白瑜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你凭什么想要见她!” “就凭我是她的表兄!” 柳辛安掷地有声,“王爷,你没有任何权利拘束住阿瑜!更没有权利为她做决定!” 没有人知道柳辛安此时是鼓了多大的勇气,他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里面布满了汗。 面对秦王的威压,谁能不害怕呢?! “见我?做什么?” 柳辛安刚刚说完,就见江白瑜从船棚里钻了出来。 她一袭青色的衣衫,站在船头上,站在燕予苍的身侧,就像那岸边的柳枝一样,风一吹便衣袂飘飘,犹如下凡的仙子一样。 柳辛安呼吸狠狠一滞,无论何时何地,表妹总是能够惊艳到她,可是这样的女子如今不属于他……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 男女主遭遇刺杀 燕予苍英雄救美 江白瑜落水发病 —————— 还记得江白瑜身上遇寒则发的那个毒么?要来啦要来啦! 终于找到机会要给男女主感情升温了 (我:咧嘴笑、眯眼、流口水……) 第六十八章 为避刺杀,江白瑜落水 柳辛安痴痴地看怔住了,直到燕予苍侧身将江白瑜的身影挡住,一点儿缝隙都不留给他。 那刀斧加身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凌迟着他。 江白瑜:…… 柳辛安将一切都牢牢记住,想起今日要做的事,稳了稳心神道:“王爷,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针对我,我今日来是想恭祝你们二人喜结连理。” 话音刚落,燕予苍就一声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冷嗤。 “从前我错把珍珠当鱼目,如今后悔已经晚了,只能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但这些日子见王爷对表妹多有照顾,我才意识到原来表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够照顾她的人。” 柳辛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罕见地表现出了一种轻松的神色,“你们二人已经赐婚,我也无力更改,倒不如就此放手,只愿你们从今以后白头偕老。” 江白瑜内心罕见地震惊,真的假的? 柳辛安居然会有想开的一天,这么一番真诚祝福的话语,可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于是她扯了扯燕予苍的衣带,但燕予苍丝毫不动,嘴角扬起灿烂的笑来,“行了,你的祝福本王都听到了! 本王跟王妃以后一定会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你去吧!” 江白瑜:……我的意思是让你让开,我有话要说! 只见柳辛安苦涩地笑了笑,“王爷好生绝情,就不能让表妹跟我说两句话么?” “柳世子多说无益,只是徒增烦恼。 本王也恭祝柳世子早日寻得所爱,儿孙满堂——咦不对! 柳世子的孩子,还有几个月要出生了罢! 倒用不着本王恭喜了!” 此时两方的船逐渐靠近,并列而驶,柳辛安心里默念着三个数。 三—— 二—— 燕予苍挑眉,他总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还不走? 一—— 水中传来异样的声音,如海鱼从深水中迅速窜上来般,在接近水面的那一刻,燕予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揽着江白瑜一个转身,躲过了从水面刺出来的致命一剑。 柳辛安假作一声惊呼,“表妹,你没事吧!” 然而没有等到他下一步动作,水中凌空跃起几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刀剑,朝着燕予苍的方向就是攻击。 其中有一个人杀手,拿着剑向柳辛安的方向刺过来,柳辛安假做逃遁样,顺势跳入水中,扑通一声,水面掀起浪花。 那杀手没再追去,加入了攻击燕予苍的队伍当中。 燕予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摄人的眼神里闪过精光,他娘的,柳辛安果然没安好心。 他紧紧把江白瑜护在身后,程一就在他的对面攻击,俩人硬是将江白瑜护得严严实实。 程一持剑刺中一人肩膀,“是奔着咱们来的!” “废话,难不成还是奔着柳辛安来的!”燕予苍咬牙,手中折扇做挡,硬生生接下一剑,扫腿踹倒一个杀手。 “那个龟孙子已经跳水逃了!” 但紧接着他手臂发力,一股雄厚的内力顺着金扇而出,抬扇做攻势,砰一声将利剑磕出损迹来。 但这还没有完,他居然能用一把金扇将利剑反挑出杀手的掌心! “雕虫小技!” 他冷笑,让在场人遍体生寒。 几个杀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燕予苍气场大开,杀意重重地将手中金扇一甩,竟然转瞬变成了一把短剑! 寒芒闪过,杀手们对视一眼,这金扇子里面竟然暗藏玄机,有能收缩伸长的机关在! 果然是千年玄铁打造的扇子,世上唯此一把,竟有如此玄妙之处。 “来啊,一起上啊!” 燕予苍顿时被激发出斗性,手中短剑冲着一人就刺过去,刺啦一声刺破血肉的声音让他感觉到快意。 他并未停手,灵活一转便拔剑猛攻,直让一群杀手毛骨悚然,不是说,景王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么?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与内力? 简直是一击毙命的水平! 他们就要逃窜,但显然,燕予苍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与程一俩个人呈包围之势,将几人死死困住在画舫这一片小天地里! “想逃? 我说让你们走了么?!” 燕予苍暴喝一声,气势宛若降临战场的将军,沉重的短剑居然在他手里挽出一个个漂亮的剑花,一扫而过,剑气凌人! 但没有人仔细地欣赏这场视觉盛宴,因为血肉飞溅的痛苦让他们难以忍受,甚至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呻.吟。 景王……竟然不像是个花架子,是他们得到的信息有误! 六对二,杀手们却已经节节败退,被逼到船沿边上的他们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六人合力且招式一模一样,只为了能够拼尽全力拦住燕予苍和程一俩个人! 燕予苍和程一打算利落解决他们,但在触及攻击的那一刹那,燕予苍突然在想,明明拼死有逃走的机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视死如归地发出最后一击! 总该是为了什么! 冷风灌进他的肺里,像是冬日的寒冰,他的心蓦然一紧,喝道,“江白瑜小心——” 然而他只看到了从水中再次跃起一个人影来,冲着江白瑜就要刺中一剑! 他手里撤了攻势,冲着江白瑜的方向猛扑过去,企图抓住那在坠入江中的人影! 呼吸都凝滞了起来,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这么害怕过,害怕江白瑜会出事! “扑腾”一声,水面砸出水花。 紧接着又是“扑腾”一声。 程一大喊,“王爷——” 但跳入水中的男人早已听不见这些,在冰冷刺骨湖水当中,他拨开水浪的白沫,拼命去睁眼去搜寻那一道人影…… 同样隐入水中的杀手凭借着先机已经追上了江白瑜,轻轻松松缠住她的手脚,露出了必死的眼神—— “砰!”杀手低垂下了头颅,不可置信地看着刺穿自己胸膛的那把短剑—— 古铜色的薄刃剑身上雕刻着凤凰图样,金光在上面闪闪发亮,展翅欲开的凤凰浴火重生般,即将冲上天际! 持剑的主人手腕灵活微动,剑身便在他体内发出哧哧的旋转声,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搅了起来,剑身与血肉摩擦的痛苦让他永远闭上了眼睛,也让他永远说不出这把剑的秘密…… 【作者题外话】:记住这把剑!记住记住记住!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从一开始我就在强调金扇子,可以看到金扇子从第一章就开始出现!) 哇咔咔可以理解为金扇子有机关,能像一把伞那样收缩伸长,变成另一件趁手的兵器。 ————为男主打call 燕予苍你是我的神! 这是我写过最帅的男主了呜呜呜~ 第六十九章 柳辛安质问太子 那凤凰雕在剑尖处,此刻鲜血顺着凤凰的图案缓缓在水中消散开来。 燕予苍拔剑,冲着水中根本睁不开眼睛都江白瑜扑了过去,牢牢把她扣在自己怀里。 水浪冲击着俩人,席卷着俩人,江白瑜已经无法呼吸,她肺里面已经积了太多水,此刻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但就那么一瞬间的时候,就在那杀手抓住她脚的时候,她清楚地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死亡气息紧紧把她包围住! 但有那么一个人,会为她扫清障碍,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她渐渐浮出了水面,触及到了一抹刺眼阳光,那是光照进水里的地方…… “江白瑜!醒醒!” “你别睡!快醒醒!” 是燕予苍在叫她么? 她好想回答他啊! 但是,江白瑜根本顾不到这些! 胸腔被剧烈按压着,浑身都在疼痛着,她感受到咸淡的河水从身体里翻涌而上,紧接着自己“哇”一口吐了出来! 别按了……再按就要死了! 江白瑜这样想,不行,她真的不行! 但是那双手并没有就此住手,甚至因为她吐出了第一口水而加大了力度。 “江白瑜! 你给我醒过来!!!” 这么霸道的语气俨然是燕予苍的,他急切地命令着江白瑜,但似乎忘记了江白瑜落水到他把她救起来,根本没经历多长时间! “唔……” 江白瑜在疼痛当中缓缓睁开了眼皮,入眼就是一身湿哒哒的燕予苍,他今日来见她还专门换了新做的衣裳,此时却极其狼狈地贴在他身上,他的发梢还在滴水,一撮头发散开了,挡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幽黑暗沉的眼神挡个正着。 “醒了! 你感觉如何?” 他急切地问,把江白瑜揽到自己怀里,让她能斜靠在自己身上。 江白瑜:“……”感觉很不好,我只是浅浅地落了个水,又不是快淹死了,你按那么重,手劲那么大,是想按死我么? 江白瑜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说话确实已经有气无力的感觉,“我……还好!” 然后她还没说完,胸腔里一阵钻心的疼痛,头脑一阵发麻,本就苍白的小脸完全没了血色。 燕予苍撇过头看她,见她皱着眉头牙关微颤的模样,再一看脸色暗道不好,紧接着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江白瑜头一偏就混了过去,彻底考再来一局燕予苍怀里。 天地寂静间,只有燕予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江白瑜!” 刚从水里爬起来的柳辛安腿肚子都在打颤,怎么会成了这幅模样?! 不是说,不是说只奔着燕予苍去的么? 为何会另外埋伏了一个杀手,只为了江白瑜! 被戏弄的羞耻感让他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是表妹因为他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 东宫 柳辛安气冲冲地推开门,全然忘记了什么规矩礼仪,冲着太子就道,“殿下何意?为什么要害阿瑜!” 太子身边的墨青色衣衫男人闻言看向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眼,满眼的乜视,“毛毛躁躁,怪不得难成大事!” 柳辛安脸一白,这才看向这说话的人,这人坐在太子的侧边,太子还没发话,他便先说话,而太子丝毫没有制止的样子…… “你是谁?”他不善地问着。 那墨青色男子转过了头,并不想与他说话,但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意思仿佛是在说,“你没有这个资格问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柳辛安,你悄悄你还急眼了!是你问孤要人去刺杀燕予苍的,难不成你没得手?哦对了,你那小情人眼里压根就没有你! 孤就准备顺便杀了她! 你有什么意见??” 太子并不以为然,仿佛是在说着杀掉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太子殿下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为您办事,您就会让我得偿所愿! 我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表妹! 可是殿下今日,简直是让臣寒心!” 柳辛安怒斥着,已经哽咽起来,差点,就差一点,他就成了害死表妹的凶手! “放肆!谁准你同孤这么说话的!”太子显然也忍够了,冷然无情地驱逐柳辛安,“你进来时候可曾有过一声通报?! 你见了孤可曾有过对主子的尊敬?! 孤让你为孤办事,那是你的荣幸!至于孤想让谁死,轮不到你做主! 孤能说把江白瑜留给你,也能让你永远得不到她! 滚吧,你这种脑子,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托生的,白白浪费了好身世!” 太子嫌弃地挥了挥袖子,若不是这柳辛安出的馊主意让他痛快答应进入玄影骑训练,非说什么要让他蛰伏以待时机,他这些日子以来能受这么多的委屈! 柳辛安显然没想到太子会这么说,他迫切地开口,“今天的事情——” 怎么办? 燕予苍没死,这个锅谁来背?! 会不会查到他身上? 墨青色衣服的男子明显是个太子的谋士,柳辛安听见他说,“柳世子尽管安心回去,我会料理好后续一切事宜! 不会牵扯到国公府的!” 柳辛安狠狠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地甩袖离开,全然忘记了今日这场刺杀全是他一手策划的,也忘记了自己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 “少虞啊,多亏有你!不然孤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太子此刻对宋少虞举起了酒杯,语气里满满的感激。 还是宋少虞好! 比起柳辛安那个蠢货不知道聪明到了哪里! 办事利落干脆,从不留破绽,想必燕予苍也查不出什么! 宋少虞笑了笑,姿态放得很恭敬,没有因为收到赞扬而有一丝丝得意,“殿下器重臣,臣自当尽力而为!” 他这话说得巧妙,让太子顿时间联想到了前些日子他器重柳辛安反而一忍再忍的憋屈事情来! “少虞啊,从今以后,你得帮孤多参谋参谋意见,孤容易糊涂,脑子一热就容易听信那群小人的谗言,你可得帮衬着孤啊!” 太子凑了过来,重重地握住了宋少虞的手腕,虽然隔着衣袖,但能感受到他的柔若无骨…… 【作者题外话】:家人们谁懂啊,宋少虞真的很好看耶…… (流口水,姨母笑) 第七十章 宋闻璟相亲 宋少虞嘴角一弯,浅浅的笑意流露出来,竟然有了一丝丝温婉的气质。 “殿下放心,臣会待在墙后面,不会让殿下走、错、一、步、路、的!” 他像是为了表达感激,轻轻捏起旁边的酒杯,双手做捧状,眉眼里都是笑意,“这一杯祝愿殿下得偿所愿,祝愿臣也得、偿、所、愿!” 太子赞赏的点点头,将空里的手收了回去,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这宋少虞生得其实很美……是说他脸生得单纯无害,柔和的线条给他的外表带不来什么攻击性,反而添了几许随意。 但他并没有女人的阴柔,更不似女子的柔情。 太子回忆他他处理人时候的模样,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血飞溅三尺,但他丝毫不眨眼,猩红液体沾到他脸上,嗜血的眸子正在涌动着疯狂的快意,舌尖轻轻卷过血珠,盛宴的味道席卷进胸腔,他嘴角勾起餍足的笑容…… 正是因为见过他疯的模样,此刻温润的气质才更让太子有了一丝丝惊叹,他嘴角挂着一丝淡笑,眉眼弯弯让人瞧着就欣喜,他像是书中突然走出来的安静贵公子,也像是常年玉琢成重器的端方君子…… 这宋少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到多个形象之间来回切换自如。 宋少虞这么怪,也知趣,其实有时候男人,比女人有意思不是么? 太子心底邪恶地想着。 · 宋家 宋闻璟被他母亲引到大堂,给诸位长辈请安,一一见过礼后他便想逃离,但是母亲一把抓住了他,“闻璟啊,这是你乔芷妹妹,她比你年轻几岁,头一次来咱们家不好意思走动。 你带着她去后园里逛一逛吧! 别让客人觉得咱们失礼了!” 宋闻璟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哪里不懂母亲的意思呢! 不就是变着法子……看亲么?! “母亲,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嬷嬷带乔姑娘去逛逛罢!” 宋夫人歉意地笑了笑,“这孩子就是一头扎在书案上,大家别见怪!”继而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宋闻璟。 宋闻璟面色不改,直直迎上宋夫人的目光,隐隐约约有了对峙的姿态。 “大人若是有事便先去就好了,我在这里陪夫人们说说话,阿芷觉得可有意思了呢!” 那位叫做乔芷的姑娘开口,很是善解人意,宋闻璟便歉意地抱了抱手,提脚就走。 宋夫人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这幅尴尬的局面还是让人家一个姑娘家来给台阶下,她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玩意! 一点也不知道主动! 这个不喜欢那个没感觉! 再不成家就得着孤老终生罢! 然而宋夫人哪里能让乔芷一直陪着呢,最后让一个“懂事的”嬷嬷带着乔芷去散散步。 嬷嬷刻意地把乔芷引去从小路走,没多大一会就看见前面亭子下的宋闻璟,“呀,大公子还没走远呢!乔姑娘咱们去打声招呼吧!” 乔芷没拒绝,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顿住,她指了指宋闻璟身边的那个人,“那是谁?” 嬷嬷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个比大公子高了半个头的男人,俩人都穿着墨青色的衣衫,她老花眼了刚才竟然没看到! “那是府里的二公子。” 嬷嬷嘀咕着,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二公子呢? 夫人是想给乔姑娘和大公子制造机会,这个时候若是乔姑娘上去了,又有不想干的人在,怕是话都说不了几句。 若是不去,就白糟蹋了夫人的一番心思。 说来说去都怪二公子,跟个粘人精一样! 乔芷听出来嬷嬷话里的不满,她小声问,“二公子是谁?我来之前母亲没有与我说过!” 嬷嬷跟乔芷就找了个灌木丛躲着,小声说着话,“这二公子说是二公子,其实并不是咋们府里正儿八经的公子。 当年大公子外出,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家,起初家里都不同意,哪有平白无故领个人进来上族谱的! 但大公子不知道跟老爷子说了什么,老爷子便同意了,记在了我们家夫人的名下,对外并没有宋家二公子这么一说。” 乔芷颇有兴味地笑了笑,“哦?” 嬷嬷一慌,连忙道,“也是大公子让奴婢们都喊他二公子的,就是个嘴上的称呼罢了,没几个人在意。” “你们家大公子,人还怪好嘞?!” 嬷嬷一听就继续喋喋咻咻,恨不得把宋闻璟夸出花来,“那是,大公子对待咱们下人极其和善,从来不动打骂,还经常去城外施粥救济贫苦百姓,自己的份例和俸禄全投到了救济百姓当中。 大公子为官极其认真,常常夜半了还在处理事情,叫我们这些下人都心疼得啊! 夫人心疼大公子,想让大公子早日成家,但大公子不愿意说什么男儿先什么身什么家——” “先修身再齐家!”乔芷替她说了出来。 “嗷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乔姑娘有文化,您通文墨又知书达理,真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跟我家大公子可真配! 嬷嬷连忙闭了嘴,因为她听见自家大公子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谁躲在那里?出来说话!” 不得不说,宋闻璟乍一瞧是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但冷起来的时候就像云端高做的神仙一样,让人心生仰望不敢靠近。 “是……是老奴!” 嬷嬷站了出来,“夫人让老奴带乔姑娘来后园里赏赏花,恰巧路过这里!” 乔芷紧随其后站了出来,施施然行礼,“见过两位公子。” 宋闻璟见有自己府里人带着,便没再追问,“知晓了,你带乔姑娘去转转罢!” 嬷嬷:我要是带走了乔姑娘,放你跟二公子在这里说话,回去不得让夫人揭了我的皮! “大公子,老奴记得花房里有新移植过来的牡丹,不如大公子带着乔姑娘和老奴一起去瞧瞧,老奴怕回去没法交代啊,咱们这后园里哪有什么稀罕花呢?!” 宋闻璟下意识地皱眉,“你去同花房说一声,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作者题外话】:家人们谁懂啊,宋闻璟真的很害怕女孩子耶! 家人们谁懂啊,我真的好喜欢乔芷! —————— 再说一次,宋闻璟,高岭之花的存在(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管我就要发疯,把高岭之花拽下神坛) 斯哈斯哈斯哈斯哈(流口水) —————— 另外咱们宋少虞小哥哥真的很疯哎,你想想这个画面: 一个长相单纯无害的美少男杀了人,血溅到他脸上,嗜血的眸子正在涌动着疯狂的快意,舌尖轻轻卷过血珠,盛宴的味道席卷进胸腔,他嘴角勾起餍足的笑容…… 第七十一章 燕予苍知道江白瑜中毒 府里是有这个规矩的,除了主人家能进花房以外,下人们不许进去。 定下这条规矩的正是他的母亲宋夫人,一个爱花如命的女人! “哎呦,老奴可没这个胆子,要是夫人知道了,把老奴撵出府都是轻的,大公子您就当可怜可怜老奴,给老奴留个饭碗罢!” 宋闻璟:母亲确实上次刚刚打出去一个女婢,就因为女婢对着那几株花打了个喷嚏! 嬷嬷也是府里老人了,要是因为他丢了饭碗,撵出府还能去哪里呢? 他不能这么害人! “好吧,那你带乔姑娘跟我来!” 嬷嬷痛快地哎了一声,大公子就是人好啊! 宋闻璟走了几步,见刚才还跟他侃侃而谈的男人没有跟上来,他疑惑地叫了声,“少虞! 你怎么不过来?!” 宋少虞笑了笑,像是怕生人一样,或是那种因为外客在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去不合适吧哥哥!” “有什么不合适的?! 快过来,那几株牡丹开得不错! 一起去看!” 于是画面就颇为怪异,俩个同样墨青色衣衫的男人走在前头,一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个瘦削但气质出众。 乔芷跟嬷嬷落在后头不远处,乔芷目光不断落在前面俩人相同的衣衫上面。 刚才靠得近,她看清俩人的衣衫了,岂止是颜色相同,就连料子都是一样的! 最新兴的水光纹,衣摆伴着走路蹁跹起伏,如同水波纹一样。 若是是个好晴天,稀碎的阳光在衣摆上穿过,便闪耀地像湖面上粼粼波光…… 乔芷啧了一声,对嬷嬷低声道,“你家大公子人真的很好嘞!” 还会给自己弟弟买一模一样的衣服,这种料子只有江家的店铺才有,价格根本不可能用来做成衣出来卖,都是量好了尺寸定做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宋少虞突然回头,将正在小声说话的俩个人捕捉个正着! 阳光下,宋少虞弯嘴一笑,神情意味深长…… · “你、说、什、么?”在一众大夫把完脉只说是普通落水后,燕予苍把宫里的太医请了出来。 太医再次重复了一遍,声不大,但字字诛心一样落在燕予苍的脑海里,振聋发聩,“江姑娘体内剧毒遇寒则发,最少也已经有三四年光景了! 平日里看不出什么,但这毒会悄悄地把身体掏空! 直到悄无声息地死亡!” “那你还不快开药?!”燕予苍嘶吼着,似是根本相信这一切。 太医这下没说话,叩首以做歉意。 燕予苍瞧见这幅模样就要发火,但一旁的江白瑜拦住了他,帐子里江白瑜的声音闷闷的,“有劳太医了,江伯伯,带太医下去好好歇着。” 太医松了一口气下去,屋子里就只留下了燕予苍和江白瑜。 “你是不是知道,你体内有毒?” 燕予苍沉着脸发问。 “唔,我知道!” “你知道是什么毒么?” 这下江白瑜摇了摇头,她虽然是毒王亲传弟子,但并没有见过这种毒,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师傅了。 燕予苍见她这幅模样,想要安慰她,手指拨过她冰凉的额头,“没有关系的,我会查清楚的,就是一个毒而已,能解的。 你放心,会没事的!” 江白瑜嘴角勾了勾笑,“好,我信你!” 但她并没有说出这毒究竟有多么厉害,掏心挠肺的苦楚让她根本无法自抑。 燕予苍听见江白瑜的那句:“我信你”,他根本开心不起来,若是平常,他一定会笑得要起飞,但今天那一口血实在是吓到了他! 他要柳辛安付出应有的代价! 整个国公府都得陪葬! 江白瑜见他眸子渐渐深沉,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坏心思,便一把按住他的手,生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你别出手!此刻太子盯着你,你一出手容易落下话柄! 让我来!” 燕予苍一愣,随即笑开来,“好!你亲自来!我还以为你—— 准备放过国公府了呢!”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江白瑜确实是没再和国公府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江白瑜仰头看他,眼角掠过危险,“怎么会呢?国公府以前那么害我,我会放过他们,可笑!” 她要让国公府付出代价,她要让国公府一无所有的目的从来没有变过! 她只是懂得了隐藏自己的目的罢了,上一辈子的仇恨怎么就能不做数了呢! 按照时间来推算,国公府三夫人的身子该有动静了! 这里应该没有变数的…… · 国公府 柳辛安被国公爷一巴掌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沁出了血丝还来不及擦掉,就被国公爷提溜着领子拽了起来,充满怒气的声音响在耳边,“你这个败家子! 谁让你偷偷跟太子联系的! 你屁都不知道还敢当太子的谋臣,可不可笑! 景王要是追究起来今天的事情,他能要你死!!!” 柳辛安在一阵头晕眼花中恢复了清醒,“不是……我有景王藏药谋反的证、证据——” 他是重生的啊,他掌握着天下局势的动向,他扶持太子有什么错!他不想让表妹嫁给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人,更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流放抄斩。 “闭嘴!你是魔怔了!景王就算是想谋反,也轮不到你来说!他一个纨绔谋反什么啊!” 国公爷气冲冲地把柳辛安摔在地上,“你最好把你跟太子做的事情都一一说给我听,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今天都保不住你!” 柳辛安鼻子发酸,眼泪啪嗒嗒掉下来,“我知道父亲你不认可我,可是我燕予苍他真的会跟程淮联手! 他们要杀了太子!” 国公爷一脚踹在他背上,痛得柳辛安当场脸色苍白,“我让你说什么?!” “……是我向太子提议,去探一探燕予苍的虚实,如果能杀了他就再好不过!如果不能,也能保证不会追查到我跟太子身上!” “结果呢?! 燕予苍没死! 你太小看他了! 他的母亲长公主你知道是谁么?是当初扶持圣上走到皇位上的女人—— 第七十二章 江白瑜:是我把你关进水牢里的… 圣上这么多年宠着燕予苍你当是为了什么?! 要是燕予苍出了事情,圣上难道会不追究? 头一个要死的就是你!整个国公府都得为了你的所作所为陪葬!” “父亲,你信我,不会查到咱们府里的。太子也有自己的势力,派的人都是死士! 只要玄影骑不出手,就什么也查不出来!” 柳辛安表情变得阴鸷,攥紧了拳头,按照他的记忆来看,现在的燕予苍还没有和程淮联手,俩人并没有交情! “……可圣上那里——”国公爷迟疑着。 “父亲别担心,太子在玄影骑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不会有闪失的!那人地位不低,量程淮根本想不到!” 国公爷心里略微有一些惊讶,太子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玄影骑了么? 是他这些年太小心翼翼了?居然不比自己儿子初出茅庐做得好? 想到这里,国公爷轻轻把柳辛安扶了起来,“好孩子,既然你跟太子都安排好了,为父也不说什么了!” “父亲折煞儿子了,儿子还要跟父亲多学学。” 国公爷满意地笑了笑,“但是近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柳辛安应了一声,愣是没敢说太子今日对他的态度明显不比以前信任,甚至多了些厌恶。 柳辛安见天色已晚,不再多留,他打算去母亲院子看看她,这些日子以来,母亲的情绪实在算不上稳定,先是跟表妹闹翻了,后又对父亲疑神疑鬼,怀疑父亲在外面养外室,甚至怀疑到了三婶头上,再紧接着又和祖母闹翻…… 桩桩件件,他都觉得头疼。 然而他走了没多远,就被当头一棒打昏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身在水牢当中。 黑暗里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感受在自己手脚被铁链锁住,而渐渐涌上来的水从胸口慢慢到头顶…… “有没有人啊?!” 柳辛安大声惊呼,恐怖让他剧烈挣扎起来,锁链作响更像是催命的恶鬼在咆哮。 他被埋没在水里,感受着死亡的到来,但很快水又退了下去,柳辛安从窒息中睁眼,猛猛地吸了一口气,他还活着! 如此反复数十次,他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了,那种快溺死但获得一线生机的滋味折磨着他,让他咬牙恨恨骂道,“燕予苍你有种就出来!” “你装什么龟孙子啊!使下作手段你还不敢出来见我,你也就这样子了!” “给我滚出来! 老子要跟你单挑!” 水汹涌而至,淹没他的咽喉,讲他的脏话埋在水里! 等水再次退下去的时候,他正准备骂人,忽然听见有声音。 “让他出来吧!” 清清淡淡的,仿佛极为不屑的模样,带足了蔑视。 柳辛安耳朵里进了水,大脑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没听出来这声音根本不是燕予苍的。 他被人解了铁链,拖了出去,摔在地上,下意识地骂娘,“燕予苍你可真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打晕我,还敢对我动用私刑! 你信不信我参你——” “你们这些人,只会参别人么?!”犹如淡淡的风刮在耳朵边上,让柳辛安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眼前虚幻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冷艳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病中的苍白,但压制不住她极具有攻击性的美。 似乎是为了显示她的不屑,她坐姿不如以往规矩端方,一只腿翘起搭在另一条腿上,看柳辛安的视角更是从上而下的俯视,冰冷的眼神淬了寒冰。 柳辛安摇了摇头,他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表妹呢! 他一定是看错了! “柳辛安,你仔细地看清楚了,我就是江白瑜! 你一直以为柔弱不能自理,你一直以为怯懦的江白瑜!” 她一开口,就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质,许是因为跟燕予苍相处得多了,竟然学了三四分像。 “表妹,你没事就好!”柳辛安担忧地说,他甚至手脚并用地爬行起来,想近距离确认一下表妹是不是丝毫无损。 “你落水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当时想救你,但是燕予苍他太快了,我根本——” 然而江白瑜一脚踹在他肩膀上,阻拦住他继续爬过来的动作。 柳辛安被这冷冰冰的眼神震慑住,没再继续往前,江白瑜这才缓缓放下了脚。 他有些慌张的开口,“表妹你——是不是燕予苍让你来的?! 他就是想让你看到我这幅模样,他记恨我,他想要杀了我。 表妹你能不能救我出去?!” 柳辛安心想,表妹能来这里,肯定是燕予苍想让表妹见到他狼狈的样子,好让表妹嫌弃他! 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燕予苍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凭什么对他动用私刑? 居然还敢潜入国公府打晕他,简直是目无王法! 柳辛安希冀的目光里透露出了希望,“表妹你救救我,他凭什么抓我啊! 你看他这么狠心,他想折磨我! 你救我出去,我们一起走!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我都愿意!” 江白瑜笑了一下,眉头都带上了笑意,柳辛安心里逐渐涌上喜意,看吧,表妹还是愿意的。 “柳辛安,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蠢!” 然而表妹的话又冷又毒,跟他所认识的表妹丝毫不一样! 柳辛安脸色僵硬起来,表妹什么意思?! “带你来这里的,不是燕予苍,是我啊!” 当空一把利剑穿心的痛苦袭来,柳辛安浑身发凉,不可思议地跌倒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开口,“不、怎么可能呢! 肯定是燕予苍逼你来的——” 怎么会是表妹呢? “说你蠢,还不是一般的蠢! 是我派人打晕了你,将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当中,让你一次次感受到即将溺死的绝望! 那是我刚刚经历过的啊! 你要是不感受一下,怎么能让我开心呢?!” 柳辛安脑子已经混乱了,不是,他的表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作者题外话】:家人们有错别字一定要dd我 有时候我真的检查不出来,另外平时我挺忙的呜呜呜,所以更新基本都在晚上了 —————— 江白瑜:是我是我是我,没想到吧! 柳辛安:呜呜呜我以为是燕予苍啊!(嘶吼,尖叫,扭曲爬行,大喊:我不信!!) —————— 下一章女主又美又飒啦啦啦啦啦 第七十三章 江姑娘又美又飒 他印象里的表妹恭谨柔淑,之前在府里安安静静地跟个透明人一样,话都不敢扬高声调,怎么成了这幅咄咄逼人气势凌厉的模样! “你别这样,我害怕表妹——” 然而江白瑜像是被刺激到了什么一样,眼里疯狂地涌动着杀意,骇人的气势让一边站立的江如贵都为之一震。 “你害怕?! 我就是要你害怕! 你派杀手刺杀燕予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怕?!” 江白瑜伸手拿过江如贵的鞭子,猛地一甩就落在了柳辛安的身上。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没人说话。 柳辛安惨白着脸仰头,却对上的是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仇恨如同潮水一样涌出,似乎要将柳辛安吞噬。 “你简直该死!” 江白瑜咬牙切齿地又一下抽在他身上,“你以为你跟太子的小动作我看不出来么?! 蠢!” 柳辛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豆大的泪珠啪嗒嗒滚落,似乎要将地上烫出一个窟窿来,鞭子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但他愣是一声没吭,心脏的疼痛与精神的崩溃已经让他不足以重视身体的痛楚。 江如贵心里着实被惊了一把,姑娘从来没有这么动气过,是为了景王么?他拦住了江白瑜,接过了鞭子,冷眼看着柳辛安,果真是是蠢笨的,被打也不吭一下! 江白瑜在气急也知道不能再打,她不能直接杀人,那样只会给燕予苍带来更多的麻烦。 “表妹,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府上的时候,是我给带外面的糖葫芦吃,是我给你买外面的小玩意,是我跟你一起数星星看月亮——” 柳辛安极为痛苦地说道,回忆的语气却让江白瑜想起了更加不好的事情,“我记得! 是你带回来的东西没错,但你根本不懂得低调! 你母亲知道后重重地责罚了我不许我吃饭,你的祖母让我去跪柳家的祠堂,你的父亲让我禁足不得出院子! 你是不是很骄傲啊,但你根本不懂得怎么考虑别人只顾着自己的开心。 你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呢! 非要来挑战我的底线!” 见柳辛安的脸色逐渐苍白,江白瑜没半点动容,反而多了丝丝快感。 “关进水牢,让他待够!” 柳辛安作势就要扑上来,“表妹你别走!你救救我——” 江白瑜躲开,往外面走,背影决然。 “燕、予、苍,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阴沟里的老鼠,就该去死!” 哭泣的声音夹杂着悲愤,回响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江白瑜猛地回头,去而复返到他身边,猛地捏住他的下巴抬起,狠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周身萦绕着让人退避三尺的冷。 “你刚才骂什么?” 柳辛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个冰冷的巴掌扇在他的脸颊上,直接让他怔了怔,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耳边就传来了冰冷彻骨的声音,“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一根根浸了盐水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是再也忍不住,他再次骂出了声,“燕予——” “啪!” 回应他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扇得他嘴角沁血,整个人身子偏去了一旁。 “我……”柳辛安的领子被江白瑜狠狠拽住,直接提起来,愤怒与羞辱交加,让他下意识就要继续骂。 江白瑜便丝毫不留情地继续抽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比前几次都要大,江白瑜是用了十分的力道。 “你再敢说一次,当心我缝住你的嘴! 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柳辛安哭着哭着就绝望地笑了,仿佛癫狂了一样,“你是谁?你不是表妹! 你把我的表妹还给我!” 江如贵见到这幅场面,护着江白瑜向后退了几步。 “姑娘,咱们走吧,他像是疯了!” 水牢外面 等候许久的燕予苍等候许久的燕予苍 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靠近江白瑜,“怎么样?手打疼了么?” 江白瑜嘴角溢出笑来,“疼啊!你看,都红了呢!” 她伸出双手,摊开让燕予苍看,“嘶,火辣辣的,太疼了!” 江如贵:……姑娘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哦! 燕予苍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强调,于是自己半开玩笑地道,“那怎么办呢?回去我亲手给你敷帕子!” 他俨然把江如贵当成了透明人,“今天用饭我来喂你!” “好啊!这几日怕都是要劳烦王爷了!” 女子浅笑道,欣然应下。 江如贵默默退下,不再叨扰,内心确实一片惊雷轰炸,老子这么无语还是从前待在老爷和夫人身边的时候! “我这样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江白瑜问,语气里的担心不似作假,燕予苍嘶了一声,“江白瑜,你今天——” 他斟酌着用词,“有点怪啊!” 江白瑜:……“怎么会,你感觉错了!” 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江白瑜提起另一件事情,“那几个杀手怎么样?开口了么?” 燕予苍注意力便被顺利转移,“死了俩个,一个张嘴了,另三个还在审问当中!” 江白瑜目露赞叹,但疑惑地问了句,“我猜是太子的人对吧?还有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下次我也可以审问别人。” 燕予苍被隐隐约约的夸奖整得心花怒放,江白瑜今天可太乖了吧,虽说她下手整治柳辛安的时候是挺狠的,但是,好飒! “这个么!特殊时期,特殊手段!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燕予苍挑挑眉,保留了十分的神秘感。 江白瑜呵呵一笑,燕予苍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这群死士开口呢? “能来刺杀王爷你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你本事挺大么!” 燕予苍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在里面,他脑子略微转了转就理清了这一切。 江白瑜先是问他借了景王府的水牢,又问他怎么让死士开口,这是想要探究他的秘密啊! “小姑娘,你套话的本事还不够强啊,再练练罢!” 燕予苍哪里有什么秘密呢,不过是他用了玄影骑罢了,死人进了寒狱都得吐出字来! 太子再怎么猜也猜不到,他一人扮演两角,从一开始,太子就注定了处在劣势! 【作者题外话】:江白瑜:家人们谁懂啊,q栓啦,套话失败 —————— 另外:距离燕予苍掉马甲(程淮)不远了 —————— 大家有没有发现今天的女主有点钓系美人啊? 江白瑜:请认准我钓系美人的形象 第七十四章 圣女:燕予苍,你还抱过我呢 燕予苍出了景王府,送江白瑜上了马车,等江白瑜快进去的时候突然道,“再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祭拜我母亲。” 江白瑜嗔了一声,她是做了什么事情让燕予苍有了什么不正常的想法么,没有吧! 她将耳边刘海掠到后面,有些恼,“我是你什么人啊我去!” 然而燕予苍低低一笑,死皮赖脸地道,“你是我的王妃啊!” 他笑声压抑不住,满心的欢喜让江白瑜又气又恼,放下帘子再不看他,“我走了!” 燕予苍嗯了一声,若不是他还有事情要办,恨不得此时上了马车跟她一起走! 马车徐徐动起来,车轱辘碾过地上稀碎的石子,江白瑜突然撩开侧面车璧小窗上的帘子,她无声地做出口型,眼里浅浅的笑正如这春光般和煦。 帘子落下,马车从眼前驶过,不过是一刹那的对视,燕予苍却读懂了她的话:“——别太想我!” 燕予苍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像是甘甜的清泉滋润枯涸的草地,生长的花草又顽强地迎接新的风雨,终将会开出诱人的花朵。 他想,母亲,这就是你儿子爱了两辈子的人,她也有如此娇俏可人的一面。 兴许,她心底里对儿子也是有一丝丝喜爱的呢! 哪怕只有一丝丝,日日复年年,也会有爱意装满的一天呢! 然而,花朵成长的代价就是会招蜂引蝶,譬如一些蜜蜂总会循着花香而来,想要深入花蕊,采撷一份花蜜,还总会嗡嗡嗡个不停—— 江白瑜的马车刚一走,那边寒家的马车就停了过来,本来打算打道回府的燕予苍被叫住。 “王爷! 我回来了! 您可还好么?” 马车上走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月白的衣服素淡到不行,她裹着面纱,遮掩着真容,哪怕是她头上没有几根华丽的簪子,紧紧只是一根白带扎着头发,依旧掩不住她一身遗世独立的气质。 悄悄在车窗里往后看的江白瑜正好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皱眉,这女子是谁? 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的,江白瑜立刻让车夫停了下来。 燕予苍回头,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了那马车上,一个小小的“寒”字让他下意识地看向刚刚离开的马车,紧接着撞进一双清澈熟悉的眸子—— 完了,江白瑜看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就已经下了马车,向他扑了过来! 说是“扑”,其实也不算,因为在燕予苍看来这确实是如豺狼虎豹一样的人,虽然这女子只是因为激动而兴奋地”加快了脚步,是小跑过来的! “拦住快拦住!” 燕予苍脚下飞快地退了几步,硬生生退到了门槛处,而接到命令的高达上前两步用强硬的语气拦住那女人,“寒姑娘,这里是景王府! 你不能进来!” 燕予苍惶恐地看着江白瑜下了马车,姿态清绝地走了过来,他想解释,但他要说什么?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不熟? 还是说你别多想,我真不知道她忽然出现? 可是,燕予苍只见江白瑜走了两步,便又掉头回去上马车…… “王爷你忘了吗?我是寒水啊!以前在泾阳,你还抱过我呢?” 圣女寒水的性子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冷,那样高冷不可接近,至少在燕予苍这里时候,她熟稔的语气与亲近的话语让人怀疑他们俩的关系。 抱、过? 燕予苍抬脚就走,声音冷清寡淡,但很急促,仿佛家里失火了一样,“圣女回来跑我这里做什么?! 去祈福寺待着去吧!那里凉快! 我跟你不熟,一点也、不、熟! 关门快快快!” 高达歉意地冲着寒水弯了弯腰,“寒姑娘见谅! 您跟我家王爷只有过几面之缘,更合理王爷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您这样说只会让外面有流言蜚语!” “可、可是侯爷伯伯说过,要我嫁给王爷的啊!” 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是请求,寒水泪珠饱满,仿佛被抛弃的糟糠妻子一样。 “侯爷的话做不得数!请回吧!”高达说完忙不迭关门。 寒水凝着眼前的合拢的朱门,方才还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她的一声冷笑,雪亮的眸子覆上寒冰,就如她从雪域里携带一身霜雪而来。 “做、不、得、数? 我生来就该是你的王妃! 你永远也别想逃离我!” 此时她语间的冷硬强势,以及态度的傲慢清高,才像是众人所传言中的“高冷”。 才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圣女”! 那位能为国祈福,常年居住在雪域的寒家女,那位救济百姓的医女! 高达并不知外面少女戏曲一样的变脸程度,他拦住不远处的侍卫焦急地问,“王爷呢?” 侍卫嗫喏着,难以启齿,“王爷、他,他翻墙出府了!” 高达:…… 侍卫:……高大人,王爷他真的好丢人啊! · 燕予苍并不觉得他此时翻墙有什么错,他甚至在马车里喋喋咻咻地说道,“……我一个猛起,单手扶墙,便身轻如燕,轻轻松松出府,谁也没见到,堪称神影——” 没错,他靠着健步如飞的本领赶上了江白瑜的马车,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开始“吹嘘”自己。 至少在江白瑜看来这就是吹嘘,她打断这一番说辞,扶额闭眼,似乎是不想见到他,“王爷,你真的挺适合说书的!” 燕予苍:…… 但他一笑,将话题硬生生扯到和江白瑜的事情上来,“你这么一说提醒了我,要是把咱们的故事编进话本子里,让那些说书的,啊不,本王亲自宣扬,岂不是能凑个茶水钱!” 这人得有多么无赖啊,江白瑜本来埋汰的话顿在舌尖,眼睛眯了眯,嘴角逐渐扬起一丝笑来—— 燕予苍一颗心被揪紧,怎么了怎么了,她想起什么来了?她要算帐了?她接下来是不是要问那个什么寒家圣女的事情了?! “这主意不错,我家正好有书局,刊印个数千本,背后再推销营造气势一下,能卖个好价钱!” 燕予苍眉眼跳了跳,啥? 【作者题外话】:谁懂啊,我从橙瓜准备复制过来的时候,它在我手机上突然打开不app了,然后显示软件崩溃,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还好电脑同步过来了,呜呜呜幸好我还有电脑 —————— 寒水在前面有提到过一嘴,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 男主抱寒水,那是小时候的事情,很小的事情,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啊,千万别误会! —————— 【小剧场】 燕予苍:你咋满眼都是钱?钻钱眼里去了啊? 江白瑜:认真搞事业的女人最帅!搞钱才是王道!男人算个屁! 第七十五章 江白瑜:醋意很明显了啊 燕予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愿意把咱们的故事略加润色,然后印成书籍,去——卖?” 为了表达他的不可置信,他尾音略翘起来,讲这话说得多了些滑稽。 他当然是愿意的,原以为他随口一说的说书已经不得了了,没想到江白瑜的心思……唔,比他还多……哈哈哈哈哈哈正合他意。 而然他还没继续做这个美梦,便被江白瑜当头一棒地惊醒。 美人眼波流转,红唇轻启,“想什么你? 我跟你有什么故事?!” “不是——” “唉,既然是为着赚钱,倒不如写一些博人眼球的东西,譬如王爷你这人生二十二年的光荣事迹,什么偷鸡摸狗磨坏了自己的裤子,什么烤乳鸽差点烧了自家府邸,泛舟湖上跟别人的船相撞后摔进水里,什么堵坊一掷千金赢得体满钵满,亦或者是什么打家劫舍般讹钱混吃等死当纨绔。 不比别的有意思?” 燕予苍目瞪圆睁,这个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小,这明摆着是要他出糗! 要不是经她提醒,他都快忘了这些事情! “听说王爷九岁就在京华称王称霸,十二岁就荣登第一纨绔的交椅开始混吃等死,十四岁横走京华无人敢惹便开始敛财,十五岁那年朝廷官员见着你都要绕道走的程度,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你查我了啊?” “不仅如此呢,我还知道王爷您打马过街有满楼红袖招的场面呢! 什么孙家的姑娘为了你变成怨女为了你开口骂哭无数人,什么李家的姑娘非你不嫁要死要活,什么寒家的姑娘跟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她是查了,从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开始就查了。人么,总是想要了解跟自己一样的人,也许是因为宿命的纠缠,也许是因为同样的经历让人觉得这是一对共患难的好友。 燕予苍笑呵呵打断,桃花眼微挑,“呦,不错么,都查到寒家了! 够本事,说说你还查到什么了,我一并解释给你听!” 江白瑜失笑,向后靠在车璧上,“不过是些九牛一毛,但你哪次出场不是惊为天人。 光一张皮囊,都够夸上几页了! 这生意啊,我做定了!” 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边,说着做生意赚钱的事情,丝毫不再说寒家,她平静地如同湖水,燕予苍偏不信投下一颗石子还不波动。 如果石子不能让湖水波动,绝不是因为湖水的问题,只能是因为石子太小了,既然如此,那就来个大的。 就像噗通一声,大石头砸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水面,激起的浪花让人下意识就要躲避。 所以在燕予苍猛地凑过来的那一瞬间,江白瑜是懵的。 男人的气息笼罩着她,从头顶压下,将她圈住,她这时意识到了应该要反抗,但无谓的挣扎只会让男人将她禁锢地更紧。 整个怀里似乎都是他的味道…… 心跳如鼓点般密集…… 绷紧的身子僵硬又无措…… 气息喷洒在洁白的脖颈上…… 先是脖子有点痒,紧接着是害怕无措…… 然而男人并没有强吻或者是做别的,只是将她笼罩在怀里,就连手臂也没有挨着她分毫。 真是一个暧昧但又有距离感的男人啊,江白瑜这样想。 “你、滚,滚呐!” 她颤抖着开口,素来冷静沉着的语气里略带惊慌。 男人低低的笑响在耳畔,悠远的声音像是心魔在召唤,“怎么,你不喜欢么?” 真是九天神佛见了都要念一句阿弥陀佛的程度。 砰! 砰! 砰! 心里的小恶魔嚣张地击鼓,在摇旗呐喊,小恶魔嘴里喊着什么,振聋发聩的声音穿进江白瑜的耳朵里。 悠长的声音远离,男人抬起手默默坐会自己的位置,嘴角勾起的笑充满了挑逗,“你脸红什么?” 江白瑜刚刚松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下意识拿手背贴在脸颊上,明明不烫啊! 她投去疑惑的目光,男人低醇的笑声响起来。 江白瑜羞恼地正色以待,嘴角绷成成一条直线! 燕予苍便不敢再笑,但胸腔里还是发出闷闷的哼笑声,似乎是抑制不住。 他略微抿了一下嘴角,正经道,“寒家祖上曾经一连十代帝师,门生遍布天下,天下文人墨客均以寒家为尊。朝野当中无人能撼动他们的地位,直到寒家参与进了谋反案,寒家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先祖念他们功绩卓著,只判了寒家子拜年之内不能入朝堂,整个寒家开始隐世不出!” “如今百年将过,寒家地位不如从前,但名声在外依旧是不少人的排面,多的是有以寒家门生自居的人。 寒家若想要重新进朝堂,就必须找个稳固的合作伙伴!” 江白瑜乜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怎么没有关系?! 那寒家一心想要联姻,数次与我爹相谈,更甚至多有往来,没赐婚之前吧,我就是人人眼中的一块肥肉,盯着的人可多了!” “你挺……骄傲?!” 江白瑜扯了扯嘴角,她是调查过寒家女,也听说过寒水曾经在泾阳住在侯府几年的事情,甚至整个泾阳的人都隐隐约约猜测,这位寒水姑娘日后将成为景王妃! “咳!不、不骄傲,这简直是我的污点,我一心只有你啊!好阿瑜~” 燕予苍拖长了尾音,目光真诚。 “别信外面那些人说的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算哪根葱啊! 要说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日就算是青梅竹马,那全京华的少爷公子们可都是我好兄弟了! 你信我,我真的跟她不熟!” 江白瑜并不理解怎么从“青梅竹马”这个话题引到了“好兄弟”。 不过,他说的确实对,她让江家探子查出来的东西里面,寒水常年在雪域,燕予苍常年在京华,偶尔会回泾阳小住,就算是寒水会回京祈福,也是次数有限! 俩人能有什么交集呢? 江白瑜头一偏,姿态清绝,脸上却是挂着“我不信”的神态,她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的团扇,一时间空气凝滞。 【作者题外话】:钓系瑜瑜上线~ 感谢大家喜欢钓系瑜瑜~ 第七十六章 皇帝:朕相信太子,刺杀有误会 燕予苍结结巴巴道:“不是,你说话啊,你这样我很慌!” 小恶魔的声音在心里再度响起:就是要让你慌啊! · 太子正在悠哉悠哉地品酒,没想到程一突然闯进东宫,一脚踹开门,提着柳叶刀就进来,肃杀之气逼得下人退避三尺。 “不——你做什么?!” 程一面具下的脸笑得无比放肆猖狂,还好他跟燕予苍说好了做卧底,不然他这辈子都享受不到此时此刻的乐趣。 “太子殿下,跟属下走一趟吧! 指挥使大人说了不让您出封山,您怎么又私自跑出来了?” 的确,太子是偷偷跑出来的,封山那样艰苦的训练,他再也不想去了! 睡觉的地方简陋,吃的饭远远不如在东宫,他快吐了! “你放肆,孤不愿意去训练了还不成么?孤就待在东宫哪里也不去!” 太子冲着程一使眼色,怎么回事?你不是我策反的人么? 怎么带着这么多人闯东宫? 但他应该永远也看不见程一面具下的笑容,那样地猖狂。 程一身后的大门处跑进来两列玄影骑,个个身着曳撒,面色冷峻,仿佛太子若是不走就要强行押走一样! 程一咳了一声,故作深沉,“殿下啊,您再不回去就要惹怒了圣上,毕竟以前没人跟你对比,可是三皇子要回来了啊!” 暗示的眼神频频落在太子身上,示意他看两列玄影骑。 太子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般,对对对,程一是在帮他呢! 他就说么,程一突然变脸,原来是要在玄影骑面前装装样子!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太子本来惊慌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他理了理衣衫,背着手走来,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哼! 走吧走吧! 谁让孤是储君呢?!” 程一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得嘞!殿下心里有数就好。玄影骑收队,带太子回封山!” 然而,他心里却在想,等回了封山,有的是法子磋磨太子! 居然敢派人刺杀主子!不想活了! · 燕予苍遇刺的事情很快就被捅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大怒,得知燕予苍没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除了燕予苍自己查人以外,他身为皇帝舅舅也派出了自己的人手,然而当得知这件事情里有太子的手笔时候,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愚蠢!” 皇帝气得将面前的折子一扫而空,调兵南疆那份折子便很快染上了浓墨,变得污浊不堪。 朱内官心神一凛,忙道,“圣上息怒,这事情有误会也说不定! 太子殿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呢?” 皇帝闻言抬眸,“你真这么觉得?” 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朱内官哪里还猜不出皇帝的那些小心思,他一副真诚的模样,忙哎呦道,“殿下是您亲自看着长大的,当然不会做这些事情,要说跟景王斗个嘴相看两厌还差不多,但万万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啊!” 果然,皇帝眉宇舒展开来,阴霾一扫而空,“是啊,太子是朕第一个孩子,虽然怯懦没主见,但做不出来这样残害表兄弟的事情!” 他一拍案桌,“定有误会!着人查清楚,不能冤枉了太子!” 朱内官连连称是,“那景王那里,可是按照老规矩送些金银珠宝抚慰?” “就这么办,他素来就爱这些,记得一定要派你徒弟去送,上次他还夸过你徒弟机灵,别让他不高兴了! 对,把南疆前不久进献上来的那株血灵芝送过去!” 血灵芝? 那可是南疆的好东西,一年都产不了几株! 就、就这么给景王? 果然啊圣上还是偏爱景王的! 就是不知道景王,啊不应该说是程指挥使愿不愿意息事宁人喽? 这么简单的事情枉圣上居然看不透,自欺欺人! 朱内官在这附近是有自己休息的小地方的,也算是一应俱全,毕竟是贴身侍候皇帝的大太监,他刚一落座,那小徒弟就谄媚地捧上一盏茶,“师傅喝茶!” 语罢自觉的开始给朱内官捶腿,细声说着今日哪位娘娘又派人来打点了,这些都是一一要说的,也好让他们以后做事的时候能有眼色。 “也怪不得景王夸你机灵,好好做事,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今日这差事圣上指名了要你去!” 小徒弟虚心请教,“师傅再可怜可怜我,好叫我不得罪了人去!” 朱内官说:“好生抚慰就好了,对了,别提太子的事!” “哎!” 徒弟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师傅,你知道那个新来的余美人么?生得跟长公主有些像那位!” 本来还在假寐的朱内官猛地睁眼,“什么余美人,我怎么不记得!” 要是跟长公主有些像,那可就不是一般人了! 徒弟被这急促的语气惊了惊,忙道,“宫里最新采选进来的一批良家子,也是下面人报上来的,说有个女子眉眼跟长公主像,宫里一些老人们便传起来了。” “别锤了,快带我去瞧瞧!朱内官急急忙忙往外走,小徒弟忙跟上。 他想,长公主有这么大影响么? 横竖人都是两道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再像又能怎么? 然而,朱内官见到那余美人的时候眼里闪过的诧异令人吃惊。 小徒弟听到师傅喃喃自语:“像!跟画上的太像了!” 远处看看扑蝴蝶的妃嫔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忙不迭弯腰请安,“大内官!” 少女们鲜艳的衣服各色各样,竟然比这满园春色还要艳上几分,但最后面那一个女子,格外地引人注意。 “你,过来!” 女子们顺着朱内官的手势看过去,目光纷纷落到了最后面被人群遮挡的那一个女子。 容貌挑不出毛病,毕竟能选进宫里的,都是上佳,但宫里并不缺美人,余美人这样的容貌算不上什么惊艳天人,女子们不解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请内官的安!” 余美人莲步轻移,气度却是出挑,在一众人里面别具有一番风味。 她语气里没有一丝惶恐不安,也没有欣喜,就这么淡淡地行礼,不卑不亢! 【作者题外话】:感情戏+走剧情 —————— 余美人就是前几章宋少虞跟李钊说的那个,送进宫的人。 —————— 余美人活不了多久的,此处有燕予苍霸气场面。 老皇帝也活不久了,我好气嗷,老皇帝说是偏心燕予苍,其实放在第一位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 另外说说剧情发展吧,平淡的日子总是很快过去,迎接彩虹前必然有一阵暴风雨,不久后男女主将会迎来感情的升华,其中夹杂着家国大义,还有痛苦的王朝记忆。 (细纲已准备好啦~不要弃文哦) 第七十七章 什么?国公府没钱了? “嗯!” 朱内官眯了眯眼,随意地嗯了一声便走了。 若说容貌有五分相似,这气质就有七分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啧! 等人一走,女子们恢复了喧闹,有松了一口气心想朱内官还好没多关注余美人的,有冷冷看了一眼余美人幸灾乐祸的,有替余美人可惜的! 然而,余美人恍若未闻。 就好像是一阵风刮过,花枝颤了几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等到了夜间,储秀宫的门口,停了一辆春恩鸾凤车,引起不小的骚动。 · “芷儿啊,你觉得宋家大公子怎么样啊?” 宋府后院里,乔家母女被安排在上号的客房里,乔家跟宋家关系不错,便在这里住了几日。 乔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期待地问。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乔芷随意点评了一番。“说什么呢你,宋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有宋家帮衬,没几年就能高升,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你嫌弃什么啊??” 乔芷也想,她嫌弃什么呢? 可是她还是摇摇头,“明日咱们就搬出去吧母亲,爹爹很快就随三皇子回京了,咱们早些准备。” “哎呀呀,这又不耽误什么,你跟母亲说说你什么想法,大公子人中龙凤,你别心比天高啊!” 乔芷听完这话眉头一皱,“我没有心比天高,可是那宋闻璟跟个木头一样,你没见他躲我跟老鼠躲猫一样。” “这有什么,不正说明了人家洁身自好,你没看院子里连个侍女都不见。” 乔夫人不以为然道,搂了搂女儿的肩膀,劝道“那他也是男人,身边要是有你这么一个知书识礼聪慧贤淑的媳妇在,迟早也得动心,总不至于他喜欢男人吧?” 乔夫人没发现,在她说完话后,乔芷姣好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宋夫人也是极其喜爱你的,咱们两家门当户对,以你的聪慧不至于让她磋磨你!宋闻璟是官身,肯定也要搬府另居,你便不再受拘束。” 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哪有像说的这么轻轻松松! 乔芷心想,不管宋闻璟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趟浑水她是决计不敢淌进去的。 那个叫宋少虞的二公子,看她的眼神就跟死人一样! 想着她就觉得憋闷,决定出门透透气,宋夫人并不拦着,以为女儿是要散心,要是能想开点就更好了! 然而,她走到后亭的时候顿住了脚步,隔着墙,她听到了墙后面的喘息声。 乔芷脸一红,就要提步离开。 “唔,你这是做什么?!” 是宋闻璟的声音,语气怒火冲天! 乔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顿在了那里,甚至隐隐藏在灌木丛后面。 墙上砰的一声,带着另一个男人的一声闷哼! 宋闻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慌乱当中夹杂着一丝担忧,“你、你还好吧?” 乔芷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直到另一个男人开始说话才确定。 “……我、对不住,是我喝醉了!” 乔芷瞳孔扩大,原来真的是宋少虞! 所以说宋少虞刚才对宋闻璟做了一点不可描述的事情! 借着醉酒的亲吻…… 乔芷只觉得万物寂静,她暗暗记下这件事情,等墙面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轻步离开。 而宋闻璟搀扶着东倒西歪的宋少虞往卧房走去,星光灿烂之夜,宋闻璟却顾不得欣赏,内心深处的慌乱早已经让他不知所措! 幸好路上没人家仆路过,否则定能他红烧的脸! 宋闻璟身量比宋少虞略低,此刻承受着他的重量,身体更是被压得弯了弯,他好不容易把人扶进卧房塌上,准备去唤小厮过来,但被人抓住了手腕。 皮肤相触及的那一刹那,宋闻璟如遭雷电,既不敢离开也不敢回头。 “……别叫人,不然……挨、挨骂……”那人吐字不清的开口,宋闻璟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略微转头,余光看着眼睛都没睁开的宋少虞,只道是自己多想了。 “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他坐在塌边上,然而他的手尚未抽离便被宋少虞拽了一下,他整个人便扑在了他身上。 宋少虞把他的手拉扯到了自己额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嘴里却呢喃道,“好热……舒服……” 宋闻璟艰难爬起,脸色是说不出的怪异,但夹杂着担忧胜过一切,少虞……他此时贴着冰的东西能好受点是么?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宋少虞又抓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一夜无眠的不仅是宋家的人,还有柳国公府的人。 自从世子爷消失不见已经有快一天一夜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担忧。 听说世子究竟有没有回自己的房里都不能确定…… 那难不成是跑出去花天酒地去了?!想起世子以前的德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老大,你说怎么办啊!你倒是想个注意出来,总不至于是真被人在咱们府里掳走了吧!” 老夫人泫然欲泣,整个人都快哭晕过去,这可是她最宝贝的孙子呦,怎么一声不吭地人不见了。 国公爷烦躁地安慰着,“母亲勿忧,指不定是安儿跑到外面玩去了,他以前也这样的!” “真的么?可是去寻的家丁说不熟的地方都找过了,没见人。 我总担心他出事! 他可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命根子啊!” 国公爷脸色黑了一瞬,他说,“咱们府里有娘娘庇佑,谁敢把心思打到咱们府上,娘您别担忧,一有消息儿子指定告诉您!” 国公爷说完请了个安退下,一出老夫人院子就沉着脸问,“谁把消息捅到娘这里的,全部给我打板子!” 管家战战兢兢没敢说话。 “你多支取一些银子,打点一下景王府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关于世子的消息!” 国公爷思来想去的只有燕予苍有这个胆子! 在他府邸里掳人,简直是放肆…… 他就不该信柳辛安说什么查不到国公府! 实在不行,只能用八千两白银求燕予苍开个脸面,看在钱的面子上,燕予苍也应该放人吧?! 然而一盏茶后,管家匆匆跑了回来,一脸惊慌模样。 【作者题外话】:燕予苍:我是贪财,但是国公爷你要想好了,八千两贿赂我,够吗?(无语+翻白眼) 第七十八章 把柳家的铺面全部买下来? “老爷不好了!库房……库房的银子根本不够啊!”“什么——” 他又不是要金山银山,库房里银子不够他打点人? “八千两也没有?” 国公爷不可置信地开口,他国公府家大业大,说出去不笑掉大牙?? 管家为难的点头,“真……真的没有。” 家里的对牌钥匙后来都是老夫人在管,账目都在老夫人那里,国公爷不禁犯起了难,母亲……是怎么管家的? “去传话,我要见娘!” 国公爷阴沉着脸就要再度出门,然而他的老母亲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外,拄着拐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得如同孩童般委屈,“儿啊,咱们府里,是真的没钱了——” 这几日以来,江家推出的咕咚锅获得一致夸赞,迅速吸引到了更多的顾客前来品尝,每天四楼里人挤人,甚至出现了排长队也要等的情况! “东家,我们几个寻思着,咱们是不是该多找些帮手帮衬着厨房,这生意这么好,要是厨房忙不过来可怎么办?您说是不是!” 说这话的是张山,站在他身边的也江白瑜,江如贵,还有他手底下几个能叫的上名字的。 话音一落,那几个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张管事不说咱们都没想到。” “……还是张管事想得周到!” “……不能怠慢了客人对不对……” 清理账目的江白瑜抬头,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得张山心里发毛,“你说的对,是该再招几个人。 厨房是重中之重,不能出差错,兹事体大,就劳烦江管事亲自把关,挑选的人必须身家清白,手脚麻利,更不能有别的心思,老实是最好的,厨房不需要像外面跑腿的一样伶俐。” 江如贵应了声是。 立着的几人明显脸色不好看,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出来一个点头哈腰道,“东家,其实这事情不用这么麻烦。 外面的人要挑选还得过一遭门槛,可是咱们店里的人都知根知底啊,又都是老主仆了,比外面可靠,您要不看看咱们店里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见江白瑜看他,脖颈上细密的毛竖起,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叫、叫张强。” “张管事的什么人?” 张山主动站了出来,“他是奴的侄子。” 江白瑜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张强,“你在厨房待过么?” 张强不知道为何,他见江白瑜淡定发问,就心里发毛,“待过的。” 江如贵补充,“酒楼整改之前待过一个月。” “这样啊,你很想进厨房么?”江白瑜再问。 “是啊……我以前待在厨房,有经验,这些日子叫我跑腿招呼客人,我、我还不适应,厨房更适合我。” 江白瑜便笑了笑,“行吧,人要在适合的地方才能发光,找江管事给你安排一下!” 张强一喜,“是,小的一定好好干!” 江如贵心里已经将张山这个人从头到尾又分析了一遍,没想到这几年过去,张山居然就变成了唯利是图的人,一心想要染指厨房的生意。 “姑娘,既然咱们都已经知晓张山有所图谋,为何不将他赶出去?! 您将张强放进厨房,不是正遂了他的心愿,生意也就多一分危险!” 江白瑜这才悠悠道,“若是赶出去,别人首先要说江家忘恩负义压榨伙计,其次就要提防店里其他伙计会不会因此寒心变心!” “所以,把张强放进厨房,是为了安慰大伙?!” “差不多吧,不过他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借此彻底打压住张山,让他牢牢把握在咱们手里。” 江白瑜又道,“其实张山本性并不坏,他一个干了十年的老人,突然要听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的差遣吩咐,心里有气是常事! 我若是能叫他心服口服,也算是美事一桩! 若不能,咱们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江如贵心里惊了惊,姑娘果然是老爷一手教起来的,果决利落,太会拿捏住人了! 也怪不得景王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会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对了,柳家的铺面收购得怎么样?” 江白瑜忽然想到还在水牢的柳辛安,不由得唏嘘,要是她没说放人,燕予苍估计也不会让柳辛安出来吧? 谈到这事江如贵便来了兴致,“老夫人的弟弟,那位赌徒换了好几个堵坊,个个都欠下一笔巨款,咱们的人就等着一声令下去催债呢! 先前老夫人偷偷卖俩位夫人宅子的事情被发现之后,老夫人转手又卖掉自己的私宅去填补亏空。 柳家的生意本就惨淡,这些年全靠姑娘你养着,如今怕是没眼看了! 为了眼前的开销,老夫人做主的要卖的店铺全都被咱们的人暗地里买了下来,后面的就看老夫人愿不愿意卖了!” 江白瑜得逞的笑容溢出,“她没这个心思,就给她想办法让她有这个心思。 柳家的铺面,一定要快!最好能全都买下来!” 江如贵惊呼,“全部?” “没错,钱不够了就把我父亲留下来的拿出来,总之,有多少买多少。” “可是,那是老爷留给姑娘你安身立命的东西!” “钱么,容易赚。身外之物不必在意,更何况我相信父亲留下来的钱,都够买一座城的了! 区区一个柳家,不必放在眼里!” 江如贵:姑娘,你有钱,就是豪气! “派人盯紧了柳家,这几日他们会有大动作,咱们要迅速接手,不能被别人抢了先,李家想必也盯着呢!” 江白瑜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的笑意让江如贵一怔,姑娘这样子,像是有了什么坏主意…… 跟景王像像的哎! 江如贵此时还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说柳家最近有大动作,直到他亲眼见识到了姑娘的手段,才不由得感叹,自己是走一步看十步,那姑娘就是走一步看百步啊! “对了,我还有一桩肥皂的生意,这些日子就开始做起来吧,相信不到一年,就能够风靡整个明国!” 【作者题外话】:江白瑜和燕予苍越来越像了呢! 第七十九章 国公爷:你还我儿子 “肥皂?这是什么东西?皂角么?” 江白瑜点头,“差不多,但要比皂角和澡豆更好更舒适,拿猪的胰脏磨碎了和天然碱性物质混在一起,等凝固好之后就是肥皂!” 这法子还是她从父亲留下来的书里面看到的,里面记载的东西她也是闻所未闻! 这桩生意和谁做好呢? 继续是程淮还是换成别人?! 此刻,景王府的燕予苍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懒洋洋地就要赶人,“什么鬼?本王的王妃差点就在刺客手底下没命了,你们居然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小太监硬是扯了扯笑容,讨好道,“王爷,这可是上好的血灵芝,南疆去岁刚刚进献上来的,顶顶好的名贵药材嘞! 圣上特意吩咐的,您快收着吧!” 燕予苍作势就嫌弃地挥袖,仿佛挨着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哎呀滚滚滚,黏黏的像肠子一样,本王要吐了——哕!” 燕予苍做出要吐的表情来,小太监急得退了两步,这差事可怎么交代啊? 若是拿着血灵芝回去了,圣上定要责怪,可是景王为什么不收呢? 若是以往,景王早早地就盯上了这种稀罕玩意。 小太监越想越觉得奇怪,忽然灵机一动,到底是没辜负他师傅的赞誉,“还请王爷示下,奴才该怎么回禀圣上?” “哎,你可怎么办啊,蠢的嘞! 受伤的又不是本王,给本王有什么用?” 燕予苍拿着扇子轻轻摇晃着,腿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整个人慵懒惬意。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小太监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他笑地谄媚,“王爷放心,话一定给您带到了!您尽管放心,这事情就交给奴才!” 看着小太监离去,燕予苍捂着心口道,“痛失巨财啊!真是便宜了江白瑜!” 高达:…… “主子,寒姑娘回来之后,皇贵妃便准备为她办一个接风宴,广邀了名门贵女,江姑娘也在其中,咱们去不去啊?” “去!什么时候?” “三日后。” “嗯,派人将京华里最好的头面买下来,送去西山别院—— 柳辛安如何了?”燕予苍话题转得飞快,他暗暗地算了下府中的银子,给泾阳要送的银子……还不够! “这……没死呢!”高达特意吩咐了别把人弄死,但也别让人舒坦,谁知道在水牢里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王爷突然提起柳辛安相必是有了什么别的主意吧? 只见燕予苍“阴险一笑”,嘴角咧起,“没死就好,本王非讹到他倾家荡产不可!” · 日落的时候,国公爷终于从府里凑够了八千两银子,在老夫人黑着一张脸中愣是把银子悄然送到了国公府。 偷偷打点王府下人的奴才表示什么也不知道,再问就是三不知,嘴严实得跟缝了针一样。 国公爷无奈只好亲自去送银子,先是燕予苍让他等了两个时辰,等到他耐心消磨殆尽的时候燕予苍终于打着哈欠出来了,睡眼惺忪的模样一看就是刚刚起床。 国公爷气得脸发绿,这就是下人口中说的“王爷有要事要办!” 深吸一口气,国公爷开口,谦卑至极,“王爷,不知道您最近可有见到犬子,那孩子实在顽劣,若是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海涵一二。” 燕予苍面上闪过奇怪,“什么?贵府世子爷不见了? 来找本王做什么啊? 去找顺天府啊,本王怎么可能见过他呢?” 如此真诚,倒叫国公爷狠狠一噎,“王爷通融一二,或者能不能借您王府的人手,帮老臣寻一寻这孩子,定会有谢礼奉上!” 燕予苍来了精神,“你诚意多大啊?!” 面对如此果率的提问,国公爷头一次感觉到了刚才燕予苍说话就是在放屁。他伸出八个手指头,示意燕予苍看。 岂料燕予苍重重地嗤笑一声,一副你看不起我的样子,“打发叫花子呢?!下头兄弟都不够塞牙缝的!” 国公爷脸色又绿了几分,八千两还不够! 燕予苍手底下的人难不成还是金窝窝长大的么? 可是如今,老二哑了,要是柳辛安再出了什么事,他就是绝了香火啊! “那王爷您开个价,要多少才肯帮老臣、找人?!” “十!” 燕予苍估摸了一下柳家的家产规模,给出了一个数字! 国公爷一喜,“一万两——” 话音未落,燕予苍冷冷地开口,“十个!” 不是十个一千两,而是十个一万两??? 国公爷差点原地去世,一时间搭在椅子扶手上青筋暴起,牙关都在颤抖,“十、十、十——” 他说得艰难,燕予苍便笑意盈盈地替他说出了那个数字,“十万两雪花银,买你唯一还有用的血脉,很值的!” “疯——疯子!不可能,我拿不出来的!你这是狮子大张口!!!” 国公爷捂着心口,这是要割掉他的肉啊! “这么说,柳国公是觉得柳世子还不值十万两了? 啧,柳世子要是听到该多么伤心啊,老夫人听到说不定就要将国公爷逐出家谱呢,这可是你不愿意花钱救人的!” “你——你就不怕我告诉全京华人,是你掳走了我的儿子! 你究竟把我的儿子藏到了哪里去,他若是有一分一厘的损伤,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国公爷气急,他万万没想到,燕予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勒索!不,这已经不叫勒索了,这应该叫“抢钱!” 燕予苍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气势骇人,刀子般的眼神落在国公爷身上,像是要把他活剐了一样,“你儿子差点害死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在这京华里,只要本王一句话,就能永远让你们柳家消失! 你跟本王谈代价,你算什么东西!” “我……” 这厮简直气人,国公爷气得脑子发晕,刚从椅子上做起来就被冷冰冰的威压又强逼得落回椅子上,他听见燕予苍继续说,“你又想告诉皇帝舅舅是么? 你去啊!看看太子会不会保你?看看最后是鹿死谁手?” 第八十章 老夫人:我算计了一辈子,最终被… 柳国公直冒冷汗,太子、太子在封山,他根本联系不上,听柳辛安说过的那位太子手底下最宠信的谋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人是我绑的,本王要弄死一个人轻轻松松,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谁敢多管呢? 现在花钱,还是十万两,要是再过几日,你儿子说不定就不需要花钱喽!” 国公爷慌了,太子……指望不上,他该怎么办?燕予苍是不是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太子会不会弃车保帅? 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柳国公脸色苍白地瘫在椅子上。 “你猜,舅舅是会为了你们柳家罚本王,还是会为了本王罚你们柳家啊?” 国公爷想起这些年来燕予苍的胡作非为和皇帝的态度。 一个连别过使臣都敢直接斩杀的人,他、惹不起! “王爷……宽限几日,让老臣回去,回去筹钱!只是我儿子——” “死不了,给你送到府门口。” 燕予苍摇着扇子,见柳国公蹒跚着步子离开,他才笑出声来。 “只要不死不就行了么?” 他眉眼之间一点温度也没有,眼角逐渐带上了凛冽的寒光,就像那天刺向江白瑜的利剑一样,泛着冷芒。 冰冷的话语像是要把人冻死在这里…… · 柳国公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卖宅子喽! 但老夫人却不允许这么做,为此俩人又大闹了一场。 赵氏这次是站在国公爷这里,她眼睛哭得红肿,索性把以前老夫人做的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老夫人好狠的心,卖我们几个做媳妇的的嫁妆去救舅老爷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如今到您亲孙子身上了,您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老身没说不救!此事还有转圜余地,那可不是一万两啊,那时十万两! 你是要把咱们家活活逼死啊! 卖掉了宅子田产铺子,咱们家吃什么喝什么!!!” 赵氏不管不顾地撒泼,“我不管,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辛安先救出来了!辛安要是有什么好歹,咱们家谁都别想好过!” 赵氏不能没有柳辛安,那是她膝下唯一的儿子,已经袭了世子的位置。 老三房里可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呢,辛安要是出事情,这世子的位置肯定就跑了,到时候她在国公府里怎么过啊?! 女人依靠的不就是子嗣么? 老夫人觉得无所谓,可她不行!赵氏心里这样想着。 “老夫人要是不肯买宅子!只怕是娘娘也不依的,问罪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谁敢担这份责任?!” “你——简直放肆!老大管管你媳妇,她就是这么跟你娘说话的,你就在那里看着,是怎么管束你房里人的!” 老夫人见赵氏居然抬出了柳贵妃来要挟自己,气得气息不稳,连忙吧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大儿子! 老大一向孝顺,他肯定会帮自己的对吧,毕竟家里的钱以前给他打点官途用了不少,可以说没有钱,就没有他的国公爷爵位之尊。 老大也是希望留下来一些钱来给自己以后用的吧? 毕竟,孩子还是可以再有的,又不是非得赵氏生下来的才算,等她转头给老大房里塞上几个体己人,她就又可以抱外孙了! “母亲,请您放权罢!” 冷冷的声音没有温度,甚至隐含着一丝丝怒气。 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表情呆滞在脸上,发出嘶哑的反问,“什么?!” 她是听错了吧! 然而,柳国公的声音坚定又强势,“请母亲放权,将家里的对牌钥匙还有一应的账目,全都交给儿子,儿子亲自来管!” “这……怎么可以?内宅琐事当由女人来打理,你们男人顾好外面的事情就好了——” “呵”,国公爷发出讽刺的笑,让老夫人愣了许久,听得她道,“母亲要是不放权,儿子可就要送您去庄子上静养了!” “砰!” 茶盏重重砸下,热水溅到柳国公的衣角,“你放肆! 是我把你拉扯大的,你这个样子,是不孝!” “儿子要是救不出辛安,才是真正的不孝!您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祖们,说您为了一己私欲而放弃了救辛安的机会么!” 见老夫人丝毫不退让,国公爷冷笑,“儿子可自己拿了! 这账目在您手上,除了多少漏洞只有您知道! 咱们家这么多田产铺子,还能救不出辛安了!可笑! 不牢母亲操心了,儿子自己会去拿对牌钥匙!!!” 老夫人看着柳国公甩袖离去,肺脏气得要爆炸,一口一个逆子,喊叫声凄厉无助! 然而,最让她伤心的是老大居然还派人在院子里守着她,杜绝了她一切外出的机会。 这是软禁,是软禁啊! 她在后宅里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甚至把自己的儿子孙子都算计了进去,到头来,自己成了被遗弃的人! 这难道是……天道好轮回! · 收购宅子的事情是江如贵亲自跟进的,目的就是要把柳家一网打尽。 但如姑娘所料,盯住柳家的不止是江家一家! 譬如此刻,他眼前就是柳家的管家,还有一个竞争对手,李家家主,年三十多的李钊! 江如贵咳了一声,他眼前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人,就开口道,“这做事得分个先来后到,我跟柳管家已经在谈生意了,你李家横插一脚是怎么回事?! 李老爷,你这样,可是要遭到同行歧视的!” “我只听说过价高者得,公平买卖哪里不对了?我愿意出价比你们高,张公子有什么意见呢? 柳管家您说是不是?” 思忖着到底该跟谁合作的柳管家再度看向眼前俩人,一个是知名的李家家主李钊,如今的皇商,家里侄女是东宫太子妃。 另一个少年人自称姓张,在京华里没听过哪家大生意人姓张的,背后跟着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人,看着倒像是个有见识的,兴许是哪家小公子的护卫之类的,可是,怎么有点眼熟呢?! 张公子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我愿意出六千两!” 柳管家眼睛亮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江如贵相当于做了化妆的改变形貌,所以没有被认出来。 —————— 很好,每天都忙得起飞! 第八十一章 货船被劫 刚才这位公子愿意出四千两,李钊愿意出五千两,现在么,他不坚定了! 柳管家眼带期望地望向李钊,还加不加?你要是七千两,我就卖你! 李钊:……这什么狗屁宅子也值得七千两,四千两他都嫌贵! 何况,他要这宅子根本没用,他是听说柳家出了点事,在紧急地卖田产铺子,出于商人的敏锐,他才多了些关注!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这个张公子,有点迫切地想要买下着宅子! 多年商场的浸淫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当市场上有任何奇怪的动向时候,往往都代表着不平静。 就像雪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此时,李钊的小厮推门进来,将打探来的消息轻声附耳。 原来是家在扬州,靠着买盐成暴发户的纨绔少爷和他的老管家啊,一群土巴佬! 没见过京华这么好的宅子,这么相当冤大头就随意他们好喽! 李钊轻咳了一声,“哼,算了算了,让给你们去吧!” 柳管家失望的目光扫过来,为何不争啊?你是没钱么? “——我名下宅子田产铺子无数,自然不会在意你们柳家的一点小田产!似乎是为了解释,李钊沉了脸色开口。 张公子深色暗了暗呸,装什么富,你知道我们东家家里有多少财富么? 当年带进京华里的不过十分一二都不到,呵呵呵,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不显露的! “柳管家,合作愉快!” 张公子和柳管家达成合作,俩人白纸黑字上签下名字。 柳管家兴奋地捧着六千两银票回了国公府,“老老爷,咱们遇见大傻子了,六千两,整整六千两呢!” “这么多!这样,你去打探打探他们的身份,若是没有问题,后面的宅子也想办法糊弄得卖给这群冤大头! 总之,要快些筹够十万两!” 这样景王才能早日放了柳辛安! “可是老爷,就算是吧咱们家卖得锅底都不剩,也凑不够啊!” “先前表姑娘就问咱们家要走了不少银两,府里的亏空还没补回来,如今怕是更难了!” 想到这里,柳国公就更加生气,“别提她!什么外甥女,在府里好生地养了她几年,却不想是个白眼狼! 不就花她点银钱么,江家差这点么?!居然还讨要闹得京华人尽皆知,丢光了我的脸面—— 景王干出的好事情,她身为既定的景王妃,也该为了此事付出一二代价!” 柳管家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表姑娘好生过分,那么有钱也不知道帮衬咱们一二,咱们府里好吃好喝供养了她几年,居然六亲不认!” 他们理所当然地把江白瑜的东西当成自己的私产,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究竟是谁把既要谋财也要害命! 忘记了他们是怎么惦记那一个孤女所有的财产,甚至不惜害得她身败名裂! · 宫里的赏赐很快就到了西山别院,江白瑜盯着一大堆珠宝陷入了沉思。 而前来道贺的燕予苍眉眼轻佻,“王妃这是高兴傻了啊? 给你你就收着!” 他挤眉弄眼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江白瑜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淡淡笑道,“多谢王爷了!” “唉,要谢得真情流露,皮笑肉不笑样子没半点诚意!” 江白瑜于是将嘴角那一丝丝笑压制了下去,冰凉的眼神落在了燕予苍身上。 燕予苍:…… 怎么后背有点凉! “咳,我的意思是,你、唔,你得……”他结结巴巴,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完了,燕予苍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毛病,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啊! 江白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局促的画面,想不到他也有答不上来话的时候。 “姑娘姑娘,不好了!”江如贵匆匆跑来,满头大汗的样子让江白瑜眼皮一跳,“从扬州送来的一批海味,在青州地界被劫船了!!!” 江白瑜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语调见没有丝毫温度可言,“下面的人受伤没有?!现在在哪里安置着?!” “人只是受了点小伤不妨事,可是货——咱们的古董锅要是没了这批货——” 江如贵说不下去了,他和姑娘都知道,这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古董锅好不容易火了起来,这供销一断,生意影响是其次,最主要的影响江家的口碑! “你们没跟青州那边打招呼么?” 燕予苍不解地问,照理来说,江如贵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猛地转头看向江白瑜。 江白瑜狭长的眸子瞬间涌过无数含义,“青州州府好本事,这么大一批货能让强盗全都劫去,我是该说他们官匪勾结呢?还是说故意为之?!” “不如,我出手?”燕予苍试探着问,但江白瑜这样好强的人大抵是不许他插手的,果然江白瑜拒绝了。 “当我江白瑜吃素的,王爷待在京华不用管这件事,我亲自去一趟青州。” 亲自去? 难不成去跟土匪跟强盗说你闷劫了我的货,还给我? 若是别人这么想,燕予苍肯定会觉得这人疯了! 但眼前的江白瑜藏拙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本事大着呢,何况江家背后有多少说不清的秘密他至今都还没有谈查出来。 他是极其相信江白瑜的! “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倾力相助,你也一定要开口。”无所谓,他会偷偷跟去! 燕予苍反常的表现成功引起了江白瑜的怀疑,她狐疑了一下,她怎么不大相信呢? 毕竟燕予苍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如今天天在西山别院里转悠,要说不会跟着她,她才不信! “王爷等我归来即可! 江伯伯,出发去青州!” 江白瑜并不打算拆穿燕予苍,毕竟猫与老鼠的游戏,她更爱玩不是么? 爱情就是一物降一物的存在啊! 这人啊,就是犯贱,自己喜欢的偏要钓着,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有什么办法呢? 月老说:你们就是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起的人。 第八十二章 燕予苍哭了 主人都走了,燕予苍自然也不多留,目送着江白瑜封马车离开后,他回了东府别居吩咐这一系列的事情。 “柳家若是送银子来,不必抬去景王府,直接抬来西山别院……” “……柳辛安的事情让高达看着办——” “李家也掺和进来了?李钊怎么知道消息的,去查查他背后有没有人!” “文老将军身边的人彻查了没?” “……王虎跟青州的人接触过,去查,都给我往死里查!”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一切事情,像是已经做过了无数遍那样! 身边高达突然凭空出现,懂眼色的下属都退了下去,闭门远离三尺,声音又沉又惊慌。“王爷,宫里出事了!” 燕予苍眉心突突跳! 什么大事能让高达这么慌? 高达附耳过来小声说道,让燕予苍从头寒到脚,浑身冰凉地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样。 高达见燕予苍脸色越来越黑,自己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不敢再说下去,他怕主子会直接杀人泄愤! 燕予苍气得手在颤抖,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割了一刀又一刀,将其中的血肉都活生生剜出来,再晾在一旁让人观看,血淋淋的现实与陈旧的执念交织,让他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燕予苍踉跄着就要往外面去,被高达张开双臂拦住,“王爷你不能去!!!” “我凭什么不能去?!我就算杀了那个女人,也是她罪有应得,怎么可能这么像?! 我母亲是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嫡出孩子,是护着明国百姓平定四方的昭慧公主!” 可是如今,有一个跟他母亲这么像的人,待在宫里,待在皇帝身边,成了皇帝的妃子! 这像什么话?! 宫中早有流言,说圣上宠爱他纵容他,是因为圣上对自己的姐姐……燕予苍不敢再想了! “王爷慎言!这话被有心人听到了有事一番争端!” 更何况,哪能就这么进宫杀掉一个已经是皇帝妃子的女人,哪怕她长得跟长公主像……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啊? 燕予苍如同失了理智,眼中滚动着仇恨,猩红的眸子像是要嗜血的野兽一样,他声音凄厉,“我母亲替他平定天下,扶持他成为九五之尊,他疑神疑鬼,害得我母亲病入膏肓而死,逼得我老爹隐退! 我又替他补这窟窿一样的天下,他想让我当纨绔,我按照他说的做! 他想让我成为他的狗,替他监视百官铲除异己,我也照做了!换了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成了恶名昭彰的皇帝鹰犬! 他又要给我锁上链子牵住我,我装糊涂装不知道! 他派人偷偷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也不瞒着他,他如今这么打我的脸,丝毫对不起我的母亲! 他宠信太子,却偏要我跟太子打擂台来让太子——唔——” 这个“他”指的是谁,心知肚明,但这不能说出来啊! 高达是看着燕予苍长大的,他已经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捂住了燕予苍的眼睛,自己一低头才发现燕予苍已经在他怀里哭得泪流满面。 “王爷,你忍忍,忍忍就好了”,高达哽咽着,替燕予苍抹了抹眼角的泪,“咱们忍了这么多年,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将自己置于险境!” 燕予苍闭了闭眼睛,滚烫的泪水再度涌出。 “王爷,咱们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的,你信老奴好么,老奴侍候了长公主和侯爷一辈子,你比他们都要聪慧坚韧,老奴相信你可以的。” “如果想哭的话,您就抬头看看天,仰起头来的时候就不会哭了! 长公主当年也是这样的!” 燕予苍果真就这么抬头,他努力睁眼看着外面正灿烂的阳光,那是他过去几十年都触及不到的东西! 他真的很想从阴沟里爬出来,他只想当他的燕予苍! 舅舅啊,你为何这么狠心呢? 一定要把你身边的人全都疑心个变,才肯放心坐好你的龙座么? · 燕予苍还是进宫面圣了,他去的时候,那位肖似母亲的余美人正在陪着皇帝。 俩人在花园里笑得刺耳,皇帝蒙着眼,追着前面年轻漂亮的余美人。 嘻嘻哈哈的声音在燕予苍耳朵里无限放大,无比刺耳,像是钝刀割在自己心上一样! 他就这么盯了好久,不让朱内官通报,静静看着眼前无比讽刺的一幕。 皇帝此时此刻就像是返老还童了一样,若是忽略了他脸上的皱纹的话,他追逐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笑得很开心。 燕予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帝有这么开心了。 但自己呢? 自己除了跟江白瑜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其他时候也不像这样。 他实在没眼继续看,提高了声音,“圣上,臣程淮求见,有要事相商!” 那边的皇帝恍若未闻,哈哈哈笑个不停,沉浸在自己跟妃子的一场梦当中。 朱内官见身边一身黑袍的人实在是算不上好脸色,急忙小步跑了过去,拉住皇帝就小声急切地说,“圣上圣上,程大人来啦!”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摘下了自己眼睛上的白带子。 刺眼的阳光一瞬间让他闭上眼,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皇帝明显是被人打断了兴致格外不高兴,因此跟程淮说话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满。 “大白天的能有什么要事?有什么事情让太子去协助处理不就完了?” 程淮狠狠噎住,这叫什么事情,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连觉都睡不好,喝着皇帝在这里悠哉悠哉! “圣上您糊涂了,是您下了旨意让太子进了玄影骑历练的啊,校兵以前都不许出来了!” 朱内官小声提醒,使劲地给皇帝使眼色,圣上啊,您倒是瞅瞅程大人的脸色吧,黑的都能磨墨汁喽! 您是彻底让这个余美人给迷住了啊! “圣上,微臣请命前往青州一趟!有南疆的事情要查探!”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么?朕不是说过了了所有事情不用跟朕禀报,你自己解决不就好了,你是糊涂了吗?” 第八十三章 您不是为了剿匪来的? 这究竟是谁的江山? 燕予苍不愿意再多想。 “这位就是程大人了吧?” 余美人巧笑着过来。 燕予苍抬眸看向那个女人,这么近的距离更能看清她的眉目,果然跟记忆中的十分像。 一阵恶寒,燕予苍别过眼睛不再看,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巧合。 臣子见到后妃,不论品阶,都是要行礼的,哪怕是拱拱手也好,皇帝见燕予苍如此冷漠,不由得眉头皱起,但瞬间又想到,是自己给了燕予苍这样的特权,只听命自己。 好像……也能说得过去?!皇帝想着,等再过些日子封了妃,就不能这么放纵燕予苍了,该有的礼仪至少得有。 燕予苍若是知道皇帝此刻在想什么,必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去青州?多长时间?” “若是顺利,五日可返。” “没事就早些回来,玄影骑还需要你,太子也不能没有你看顾!” 燕予苍无奈地叹气,“臣知道了。” 看着一身黑袍带着厚重面具的“程淮”离去,余美人轻轻倚在皇帝肩膀上,“圣上,程大人一直这么冷冰冰的么? 妾身好害怕他啊,他一靠近,妾身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皇帝闻言,眉心皱成一团。 · 青州处在京华以南,多山多水,易守难攻,江家的货船就是在这里被劫去的。 江白瑜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当地的县令,原以为自己会吃闭门羹,所以她已经想好了法子。 拿捏住县令的把柄,她就能很快见到县令。 再给予些钱财,让他发兵虚张声势。 自己江家的人,从青州调转一波人去趁着土匪手忙脚乱,抢回货来。 然而,这位县令好像极其好说话,只是管家在门口刚好站着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里面请,请随老奴来会客厅。” “?” 江如贵冲着江白瑜摇头,自己还没来得及用江家的人打通关系。 那就奇了怪了。 “有劳了!” 江白瑜颔首,跟着接人的管家前去会客厅。 一路上她细细观察着这位管家的神色与动作,虽然极力震惊,但步伐间的慌乱与眼神的躲闪出卖了他。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会客厅内,不止是县令,还有通判,师爷们,都齐聚一堂,他们战战兢兢地坐在客位上,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着上首的人。 “嗯?” 男人晦暗的眸子冰凉寒冷,用着睥睨天下般的气势淡淡扫。 虽然他没有摘面具,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一个眼神足够摄人! 师爷开口,嘴唇都在打颤,“大大大——大人,您来此地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啊! 咱们都没能好好迎接您,怪突然的!” 县令跟着开口,“大人是有什么公务要办么?有用的着下官们的地方,还请您一定开口啊!” 这就是试探了,所有人都期待似的望着上首的男人,然而他们都知道,能让玄影骑指挥使大人亲临的情况,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不急,等人齐了,再说。” 燕予苍闭了闭眸子,索性径直往后面一靠,像是累极了的样子。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等谁? 还有谁没来? 都齐了啊!这安阳县不大,就这几个当官的还能谁不知道谁?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县令,企图能看出点什么。 县令索性眼睛一闭,谁也不看,然而他官服底下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就在小半个时辰前,这位京华里的指挥使程淮程大人,一声不响的翻进了他的府邸,让他半个时辰内召集所有的官员来这里…… 程淮还让府里老管家到门口接一个人…… 县令想着,这能让程大人等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小小的一个安阳县,看样子是要出大风波了!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都惊醒般探头望向外面,这这这是何方神圣? 江白瑜一愣,这么多官员都在盯着她,作甚? 然而她在一堆人中,与程淮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程淮怎么在? 然而她很快调整好自己表情,冲着所有人施施然行礼,“小女江白瑜,见过诸位大人。” “不必多礼,江姑娘请落座。”开口的人是程淮,其他人面面相觑,怎么是个是个女子? “江姑娘好巧,怎么不在京华呢?” 说话的语气仿佛在这里见到江白瑜很惊讶似的。 “一批货在青州被劫了,我便来安阳瞧瞧怎么回事。” 程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货,别是我投资你家酒楼里的!” 江白瑜眉心跳了两下,什么时候他投资了,这是在帮她?那她就不必过多纠结了。 “正是呢,这海味在青州安阳县被劫了——” 江白瑜顿住不说话,神情意味深长地投向下座当中那位官服品阶最高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忙站起来拱手,慌张道,“程大人,不关下官的事情啊!这盗匪突然横行!实在是、是、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啊!” “哦?还有这等事,可曾派人去围剿?!” 程淮冷冷地问,不怒自威。 “这……是去过的,可是咱们的人根本打不过啊!” 县令急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江白瑜开口,却是直击要害,“那大人可曾有上报朝廷?!” 若是没有,就是县令自己的失职。 谈什么人手不够,分明是无所作为! “下官送了折子到京华啊——” 程淮愣住,寒眸瞥向他,“送了?!六部可没有这样的折子!” “可是,下官的的确确送了啊,挂着兵部的牌子呢!” 县令也是懵了,看着面前高坐的男人眼神越来越寒冷,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人您不是,不是为了剿匪的事情来的啊?” 这时候底下的一些官员也躁动起来。 “翟县令,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呢!” “……是啊,一声不吭地递折子,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说完觑了一眼上首的男人。 很明显,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指挥使大人,也是不知道的。 第八十四章 翟府的奇怪 “六部确实没有收到这样的折子。” 毕竟玄影骑还管着一部分折子的递送,而且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他,只要折子出现在了六部,玄影骑就会打探来消息禀告给皇帝。 这只能说明,翟县令的折子根本没送到六部桌案上。 是谁压了下来? 为了掩盖这些,燕予苍轻咳了一声,“这剿匪一事,本官暂且就留下来帮助尔等!” “从今日起,所有安阳县官员不得妄动,一切听本官差遣。” “去收拾几间客房出来,江姑娘的生意就是本官的生意,你们仔细些,出了差错,本官要你们的命!” “是是是……” 翟县令领着一帮人忙退了出去。 江白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他?还是真诚地谢谢他! “多谢程大人相助了,处理起来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很多。” “不敢居功。 靠着你的冰,帮了本官一个大忙呢,我来这里本就是有事情要办,顺手帮你一下,也是帮自己。 更何况,帮你本就是情理之中。” 江家的生意,他这个身份还护着一点呢。 江白瑜没多想,便捧起一杯茶,“那便祝你我合作愉快!” 这人也太可靠了! 不如就继续跟他做生意? 江白瑜心想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但开口的时候没有丝毫怯场,“小女还有一笔生意,虽不如制冰一本万利,但也能让大人赚个够。” 燕予苍克制住了自己那激动的心,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如传闻中的程淮一样冷静,然而再怎么克制也会有细微的变化。 “什么生意?!” 江白瑜嘴角勾笑,“香皂!” 然而她内心却是盘算着,刚才程淮的语气有点急促,这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程淮是对这桩生意动心的。 看来,任何人都逃不过钱的诱惑啊! “跟现在用的皂角不同,它更结实耐用,也更为干净,洗衣服擦脸沐浴,都能用到。 关键是,它用的材料不同,绝对会让所有人都愿意去的。 不知道,大人打算投入几成?” 话落,江白瑜静静地等着程淮回答,他投入的越多,就越能保障这一桩生意。 “四成如何?” 饶是江白瑜也惊了一下,四成啊,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人要抢她生意了? “程大人,瞧着不像是也野心的人。”江白瑜只这样说。 燕予苍内心咆哮,瞧不起谁呢?这么好的生意难不成我要放走让你跟别人合作么? 到时候自己岂不是亏死! “瞧着江姑娘也不是缺银子的?” “我是不缺银子,缺的是口碑!” 燕予苍内心了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江家沉寂了几年,缺少一个重新扬名的机会。 那古董锅再火,暂时也只是在京华火,可这什么“肥皂”若是风靡起来,那可就是上到豪门贵族,下到平民百姓也知道了! 好算计啊! 先用古董锅奠定基础,再用肥皂来打开市场,心思够缜密。 “程大人,那便继续合作了!等回了京华,我便派人将成品送去您看看。” “好。” 翟县令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打扫除了自己府邸上最好的几间客房,甚至表示自己要住到县衙去。 占了别人的地方本就不好意思,燕予苍哪里真的能让主人去睡县衙,便没叫他走。 “江姑娘住在这里吧,本官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这里不方便,你们不必管了!” 江白瑜突然觉得,这人……其实挺正直的,并不像外面说的什么鹰犬,豺狼虎豹。 等江白瑜进了客房那一片,翟府后后院,她倒是觉得翟县令这个人很有意思。 光看门庭和前院,看起来还是不错的一座府邸,县令的薪水虽然没有很多,但也足够他在安阳安家立业。 然后过了前院,她才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反差,如此的潦草…… 尤其是那一排排屋舍,门上的红漆都要掉落了。 大户人家往往都要每年给门框刷上一层油光水亮的漆,至少看上去能舒心一点。 然而最让江白瑜震惊的不是眼前推一下就嘎吱嘎吱响的门,而是屋里的摆件。 没有名贵的瓷器字画,没有惹人瞩目的箱柜。 整件屋子跟外面一样,放在大户人家家里,绝对要被说磕碜。 跟在江白瑜身边的妇人脸红了起来,双手交叠拢在袖子处,“屋子、虽不虽不富贵,但却是干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呢。” 她家夫君说了,这是京华里来的贵客,得好好招待的。 瞧出女人的局促,江白瑜笑道,“很好了,劳烦夫人准备得这样快。您看有床有桌,已经很齐全了,若是太过精致,小女恐怕还住不惯呢!” “姑娘、姑娘不愧是京华里来的,就是度量大。 以前也有过和你一样大的客人住在我家,没一日就闹着走了,哎! 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江白瑜是真的不嫌弃,只要有睡觉吃饭的地方,哪里都可以。 住客栈也是一样的道理! “翟夫人袖子上的绢花好看,您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如教教我吧! 您现在忙吗?” 见江白瑜这么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翟夫人也不禁笑了起来,“这花是安阳的一种野花,不好看的,我教你一些其他的怎么样?” 江白瑜哪里是想绣花,她其实是奔着打探消息来的。 翟夫人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江白瑜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当年的柳家大小姐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喜欢绣花,浑身上下萦绕着温婉的气质,她自己也不免和翟夫人多亲近起来。 这一来二去,就多聊了些。 “翟夫人可知道这青州有盗匪横行多久了吗?实不相瞒,我家的货船在青州被劫了,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翟夫人有些惊讶道,“原来姑娘你还是做生意的啊! 这盗匪也就这一个月前的事情,起初还以为是小打小闹,可老爷领着府兵去了好几次铩羽而归,上报州府,州府大人派的人也打不过!” 江白瑜神色暗了下去。所以,为什么是翟县令报上去的! 州府大人不应该更加警惕一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