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星谱》 第一章 偏科生1毕业考试 6月14日,上午8:00,宪府市e区初等通识教育学校的教学、行政一体的综合楼一、二、三楼的大厅就已经人满为患。穿着蓝色校服,头上戴着黄帽子的男、女学生或和相好的朋友一起扎堆儿,站在一起说话,或是在大厅中央的休息区的公共椅子上坐着,整个大厅里都是一阵“嗡”“嗡”的声响!安心的手里拿着一张从门口的排号机打印出来的号码,坐在靠东南角的椅子上,对着手里的号码一阵研究。 仅三指宽的纸条上,横着打印了上、下两串数字,中间夹着一串复杂的二维码,在二维码的中心,则是空出来两个不大的空隙,左侧的空隙写着“安心”,右侧的空隙则是写了一个“38”。上面的一串数字,是他一出生的时候就有的身份编码,是用来识别身份的,下面的一行,则是他的学籍码。 6月14日,这是全市一共二十三个区的初等通识教育学校的毕业生进行毕业考试的日子。 安心就是今年的考生之一,手里的号码,就是他参加考试的凭证。 “38号……” 他轻喃。 很认真地将“38号”牢牢地记住。 11岁的少年,在面临人生的第一次“大考”的时候,控制不住的紧张,手指分泌出的油脂在白色的纸条上染出了一层浅浅的指纹,心脏也一阵慌慌地跳,比平日里快了很多。身上也因为紧张,出了一些汗,长袖的蓝色校服也跟着热起来,可手心却分明是凉的……他忐忑地,等待着…… “喂?喂——请一楼大厅、二楼大厅、三楼大厅的同学都保持安静!请一楼大厅、二楼大厅、三楼大厅的同学都保持安静……” 一个略带了一些奶味儿的女性的声音从大厅的音箱中传出来,这个声音同学们倒是都很熟悉的: 是学校里的形体老师,叫苏月狸,长相甜美可爱,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平日里很得同学的喜欢。 “下面说明一下考试的事项……考试的具体项目分别为眼科目:色彩的感受、辨析、色域的极限测试;图形的感受、辨析以及微小差异识别;复杂的色彩、图形综合测试。耳科目:声音的音调、响度、音色感受、辨析,听力极限测试……鼻科目:气味的识别与分析,气味的敏感度、耐受度测试。舌科目:味蕾的感受、辨析,极限测试。身科目:外触测试——分别针对体表感受的敏感度、耐受度、精确度进行测试;内触测试——针对体内的器官,身体组织的感受度,进行测试;肢体——针对形体、动作、平衡等,进行测试。意科目:记忆力、逻辑思维能力、具现能力、感受能力等……” “六大科目的考试,皆分开进行。当监考老师叫到号码后,拥有相应号码的学生请在五分钟内进入到相应的考场。” “一、二、三楼皆设有六个科目的考场,同学们在相应的楼层大厅领到号码之后,请不要跨楼层跑动,以免耽误考试。接下来,将会有老师一一检查各自楼层的学生、号码是否对应,请大家保持安静,最好坐在座位上进行等待。老师发现学生不在相应的楼层,请及时纠正……” …… 广播还在进行的时候,便有四个老师拿着扫码枪彼此分了区域,开始针对各自的区域内的学生进行扫码。 安心坐在东南角,于是就被第一个扫了码。老师扫完后,就用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小声安慰了一句:“小安心,别紧张……放松一些,毕业考试的内容不会很难,你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了。你的意科目很好,是可以加分的——越是往后走,意科目也就越发显得重要了。” 安心被安慰得稍微安心了一些,舒口气,说:“谢谢你,老师,我好多了……” “嗯,加油!” 老师笑一笑,便又继续扫码。 不多时,老师们就扫过了一轮,将所有学生都检查了一遍。再便又听音箱中的奶味儿音响起来。 “请关闭大厅门禁!” 一二三楼的大厅门都被关上,落了锁。 “接下来,考试正式开始——请各位同学都保持安静,坐在休息区不要走动。如有上厕所、喝水等需求,举手联系在大厅中的老师处理。以防出现漏号情况。接下来,请1号同学进1号考场,2号同学进2号考场,3号同学进3号考场,4号同学进4号考场,5号同学进5号考场,6号同学进6号考场……” 就见有六个学生一一起身,分别朝着六个考场走进去,一种无形的肃穆感扑面而来,一下子就让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学生们都紧张、压抑起来。 安心也跟着一块儿,再次紧张起来…… 初等的通识教育一共分了六科,分别针对的是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针对性的学习内容也都是以培养眼、耳、鼻、舌、身、意为主,教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美术、音乐、闻香、品味、舞蹈、数学、识字这些大类。 再细一些,美术里便有透视、素描、速写、水彩、油画、雕塑等诸多的类别,音乐也分了声乐、乐器之类的。 他的眼、耳、鼻、舌、身五科都算不上好,寻常时候考试测验,往往也都是勉勉强强的,都勉强不到“及格”的程度——也只有意这一科,极有天赋,无论是记忆力、逻辑能力、思维能力、感受能力,都算得上是尖子。是一个典型的“偏科”学生。六大科目,就只有一个科目能拿得出手,也难怪他紧张了。 心里却是竭力地安慰自己:“这些也都是先天的禀赋决定的,后天努力也没什么用。通识这么些年,也就这样了……我也已经尽力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可该紧张,却依然还是紧张。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3号考场的3号考生就从里面出来,而后就听得广播里叫“7号”考生进3号考场……接着5号考场的考生出来,3号考生就又被叫号,进了5号考场。最开始的时候1号考生进1号考场,2号考生进2号考场,3号考生进3号考场,4号考生进4号考场,5号考生进5号考场,6号考生进6号考场的“一一对应”也被彻底打破,整体都随着不同的考场、不同的学生的考核速度的快、慢不同,产生了随机的变化。安心听着音箱中不断传出的叫号声,看着不断地站起来,进入考场的考生,从一个门里出来,又从另外一个门进去的考生,心头越发的紧张。音箱里每叫一个号码,他的前面就会少一个人,距离进去考试,也就更近了一些…… “请36号考生进2号考场,33号考生进6号考场……” 苏月狸老师已叫到了“36号”,离的安心的号码越发的近了…… 安心手里的纸条的一角已被捏得软绵绵的,手指上的油脂混着吸汗,将纸条湿出了两个手指印,一侧是大拇指,一侧是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的侧方纹理——这让纸条被抓过的地方都有些脏脏的,成了一种灰色的,就像是被一个刚刚玩过泥巴,手脏兮兮的顽童随意在上面抓了一下。 安心紧张的出了一身细汗,却偏偏觉着浑身都有些发冷、发虚……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既热又冷—— 那种因紧张带来的热似乎是一种虚幻的感觉,可这种虚幻偏偏让他浑身都出了汗,似乎受不住一般。 偏偏实质的体感却又是一种冷……明明是六月份的天气,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一样。 …… 叫号的声音还在有条不紊。 “请37号考生进入1号考场……” …… “请38号进入6号考场……” 终于叫到了安心。 安心忙站起来,快步往6号考场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深呼吸、深呼吸,不能紧张,一定不能紧张……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了。反正以前也好,现在也好,发挥得也一向稳定——再烂也烂不到哪儿去了。”他尽量地深呼吸,通过呼吸的调节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了一些,随着心跳的平缓,心头的紧张、兴奋感也随之消退了几分。 一进入6号考场,安心的眼睛就一黑。 “别紧张……先把你的号刷了……” 一个略显得飘忽、轻渺的声音提醒了安心一句,安心恍若初醒,忙拿着手里的纸条去一旁的机器上刷了二维码。 “哔——” 扫码的机器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幽暗、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 “嗯,很不错……”说话的依然还是刚才声音,声音的主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穿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面容在幽暗中显得模糊,安心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屋内的光线,却是看的不是很清晰,就听她又说:“接下来,是一道逻辑题,你听仔细了……我的手里有a、2、3、4、5、6、7、8、9九张牌,你可以利用这九张牌组成一组等式,要求每一张牌都要用到且只能用一次,计算符号只有+-x÷()……” 第二章 偏科生2看好 安心听完题目,就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一个很简单的答案: “a+8=2+7=3+6=4+5=9。” 这就是一个毫无难度的逻辑题。 答案可以有很多。 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一个答案。 “接下来的内容,分成了两个部分——你分别会看到一幅画面,听到一段朗诵,以及一些香味、嗅觉、触觉上的感受。等这一段内容结束之后,你需要按照我的问题进行回答,明白了吗?小家伙儿?” 穿着红色连衣裙,面容模糊的女子似笑了一下,说完还伸手揉了一下安心的头,便又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安心“嗯”了一声,目光顺着红色的连衣裙移动,这才隐隐约约地注意到处于幽暗处的人。 是一个戴着平光眼镜,似乎很斯文的男人,穿着一件花格子马甲,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和斯文男子坐在一起的,便是刚刚的红色连衣裙女子。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安心并没有看到红衣女子是怎么坐下来的。他将视线从红色连衣裙女子身上,转到了斯文的男子身上——刚才的注意力都被红色连衣裙女子吸引了,都没注意到这个人。 斯文男子推了一下眼镜,对他笑了一下,说:“别紧张,我们这就进入下一题……这也是本场考试的最后一题了。” 斯文男子指了一下墙壁,示意安心往墙壁上看。 一幕投影出现在墙壁上。 那是一片金黄色的田野,有农人正拿着镰刀,顶着个草帽在收麦子。收好的麦子打扎成了粿子,一个一个地立在身后。蔚蓝的天空,骄阳如火,将周遭的一切都照射得充满了一种诗情画意,令人心醉其中。似乎让人闻到了麦田中的香气,感受到了那种秋日的热辣和丰收的美好。 耳边则是一阵轻柔的音乐,配着一段散文朗诵,写的就是这秋日的惬意和风景,描述着丰收的喜悦。 安心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这个题目中,去听、去看、去记,却不注意斯文男子和红色连衣裙女子的低声交流。 女子在“意识感受”一栏的细项上给出了一串的优,后面还缀了三个+——这已经是极为优秀的意思了。 “这孩子的海马体感受能力很敏锐,真的是有些少见的天赋。我刚才一度减弱了具现的投影强度——那种映射,在一般情况下,便是他这么大的孩子,也多数都无法察觉到了。他却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我……” 男子也附上了自己的评分,和女子保持了一致,说:“你这么看好这个孩子,想特招过去吗?” 女子说:“看情况。” 男子轻笑,说:“你也不怕被别人抢了?这种特种迷宫竞赛的苗子可不好找,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女子说:“自古的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不得看人家孩子到时候怎么选?” 音乐、散文朗诵和画面渐入尾声。安心一直记到了画面、音乐、朗诵声同时结束,集中的精神才散开了一些。 红色裙子的女子右手的四指轻握,伸开大拇指,轻轻地用自己的虎口卡着脸颊,食指的指侧缘顶着下巴,大拇指压着腮肉,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心,手里的笔在纸上轻轻地画着什么。过了片刻,女子手一停,说:“第一个问题——请回忆一下,画面中麦田旁边的小狗是什么颜色的……黑白花的、黄白花的还是纯白的……”女子故意给这个问题增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度。 假如她只是问“小狗是什么颜色的”,那么这个问题就并不很难,是稍微思索一下就可以想起来的! 但在这个基础之上,被突然加入了“黑白花”“黄白花”“纯白”这种干扰项之后,难度看似降低了,实则却对人的记忆造成了干扰、稀释,原本会隐约记得,可以想起来的答案便会变得多向——似乎这个对,似乎那个也对,再也不能够确定真正正确的答案是哪一个。而随着犹豫,正确的记忆也就会越来越模糊,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这一简单、随意的方法背后,却有一个很高明的理论。 称为:随机概率干涉。 人的记忆力和这种“干涉”息息相关,在背诵的过程中,一次、一次的重复,实际上就是针对特定的信息,进行随机概率的干涉,从而让正确的记忆部分概率变高,然后就形成了一种记忆。 反之,如果在记忆的过程中,这种“干涉”并非是加强,反倒是分散了其正确的信息,形成许多的干扰项,那记忆就会变得极其困难。 这也就是人在嘈杂、纷乱的环境中不容易记忆东西,在一些安静、大家都在背诵、记忆相同的东西的环境中,容易记忆的原因。一直以来,人们也都知道这样一个现象,可一直到了这个世界的宇宙理论走到了尽头之后,再回过头来,人们才从一种理论的高度上,解析了这一伴随人类始终的现象。 安心记忆一乱,感觉好像是黑白花,又好像是黄白花,白的好像也对……他紧紧地皱眉,“我——” 女子很“好心”的提醒:“不要随意地胡乱说一个——如果是胡乱说的答案,回答错误后,是会双倍扣分的。比如这一道题,如果你记不住,不知道答案,直接告诉老师不知道,那么你顶多丢掉五分,但你给出错误答案,就会被扣10分……相当于你原本答对的一道题目白答了……”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暗自一笑。竟这么故意去为难一个孩子,看来她是对这个孩子真的看好。 于是,便也配合地跟了一句。 “不要紧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黑白花、黄白花、还是纯白色的……” 却是又进行了一次“干涉”。 “我,我要想一想……” 安心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心头的紧张也随之被呼出去。他开始认真地回忆画面中的狗。 回忆的时候,黑白花、黄白花、纯白三种色彩的狗不断地反复,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叠加在一起,他这个“观察者”每想一次,所想到的花色也都不相同。而在不断地重复中,黑白花逐渐变得清晰,黄白花却渐渐少了…… 记忆的随机概率在他不断地重复回忆、筛查的过程中被自我干涉,被提示的虚幻选项渐渐少了。 “是黑白花——右侧的眼睛部分有一块黑,右侧耳朵也是黑的,屁股上也有一块黑,身体是白的。” 安心很确定的给出了答案,说完,就满怀希冀地看向两位监考老师。一男一女坐在暗处,却看得不清楚。 女子的话,却让他松了一口气:“那么,小狗的尾巴是什么颜色的?是向上翘得?还是贴着身体蜷着的?” 安心说:“是卷的,而且还在摇。” “嗯……” 女子点头。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这个题目简单一些,你只需要将刚才的那一段散文背诵一遍——错误率在百分之三以内,错误率在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以内,分别是优、良、可,百分之二十以下,差。” 这个题目说的“简单”,实际上依然暗中藏着难度——因为刚刚的第一个问题,被耽搁了许多时间,还被打岔了。 按照正常的考试流程,这种经过短时记忆之后的背诵内容,通常是会被放在第一个题目的,而后才会是看到了、听到了的内容。这样的考法,难度低,学生也更容易通过考试。也很少有人会在这种毕业考试的过程中,故意通过改变题目的顺序,人为地给学生制造一些难度。 这种并不“通常”的情况,往往发生在考核的老师对某个学生很看好的情形之下……提高难度,为的就是看清成色。 有一些人考试满分,是因为其水平只有100分,有的考满分,是因为试卷只有100分。在这种情况下,要将这两种人区分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难度——随着难度的拔高,很容易就可以看清楚谁是那种水平只有100分,尽了全力的;谁又是那种远超100分的……并且还能测试出超了多少,极限在何处。 …… “金色的麦浪在微风的照拂下涌动着一浪一浪的细潮,锋利的镰刀轻轻地在麦秸上切出擦擦的音符,一个又一个扎起的垛子在对着天笑。活泼的小狗在田间撒欢,将浪潮过后裸露出来的蚂蚱用爪子拍进土里,过上一阵,又刨出来,用嘴叼着跑到麦垛子旁,挨着垛子趴下来,享受美味……” 安心的状态很好,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这样一段文字。中间没有卡壳,虽然存在错误,却并不影响整体的表达。 “嗯,可以了……可以了……最后一个问题了。来,看这个——” 女子摊开手。 一个奇异的,看着像是一只没有手柄的苦无一样形状的八面菱形悬浮在女子的手心上方,女子示意一下。 “接下来,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尖部,然后用尽你的力气,尝试去用注意力推动它……” 第三章 偏科生3舌与身 安心盯着那个棱形,全神贯注,有意识地想着去推动棱形。 菱形的形状忽然变了一下。 原本尖锐的尖端变成了钝角,而原本钝角的一端,却变成了尖锐的。 只是一个瞬间。 安心都没有看出这个变化是怎么产生的。 女子点头,说:“嗯,可以了。”顿了一下,又和安心说:“好了……38号考生,你的本场考试结束了,去吧。” “老师再见!”安心轻步退出6号考场,大厅里明耀的天光便入了眼,让视觉产生了片刻的斑斑白晕,直过了大约三秒钟左右,这才重新适应。 大厅中的同学纷纷看他,眼神中毫不掩饰地好奇……实在是他进去的时间太长了一些:现在考号都叫到了“53号”了。也不知道安心同学在考场里经历了些什么?一个大厅里的同学,自然也都彼此熟悉,知晓安心的偏科,于是最擅长的意科目、比别人足足长了数倍的时间,这便足以让人生出强烈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了。 若非是正在考试,要遵守考场纪律,这会儿肯定一群小伙伴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个清楚—— 说不清楚不许走那种! 恰时,一名学生从4号考场出来,就听音箱里传出“请38号考生进4号考场,请49号考生进6号考场”的奶味儿音。安心忙转身,往4号考场过去。 4号考场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些瓶瓶罐罐,同样是两名老师负责监考。考试的内容,就是由老师指定瓶子,针对瓶中的液体进行品尝,然后和老师说明瓶子里的液体包含的味道。 这些瓶子,味道有的单一,有的又是复合的,有一些是极富有刺激性的…… “哔——” 这一次不用老师提醒,安心一进入考场,就在机器上刷了一下自己的二维码。负责舌科目的老师说:“别紧张……左边第一排,第一个,尝一下,告诉我里面包含了什么味道。”安心用试味用的扁纸片沾了液体,在舌头上均匀地刷了一下,将舌头的舌尖、侧面、上部和后部,所有的区域都接触了。这却是舌科目测试的标准方法——味蕾主要位于舌上。每个味蕾都是由一组味觉细胞组成的梨形结构,属于化学感受器。分布在舌头表面上的接受味觉的感受器,能辨别滋味。味觉感受器。由味觉细胞和支持细胞所组成的卵圆形小体。主要分布于轮廓、菌状和叶状乳首中,软腭、会厌和咽的上皮内也有少量存在。味蕾顶端有一小孔,称味孔,与口腔相通。当溶解的食物进入小孔时,味觉细胞受刺激而兴奋,经神经传到大脑而产生味觉。在舌头的不同位置的味蕾对不同的味道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样的,于是就构成了不同的味觉感受区。譬如舌尖对甜味敏感,两侧对酸味敏感,中间对咸味敏感,后部则对苦味比较敏感。将试味的扁纸片均匀在舌头上刷一遍,就是为了要让所有的感受区域都感受到味道,这样才能做出一个全面、准确的味道测试。 别管安心的味觉感受、辨析的能力怎么样,可这一番操作却是可圈可点的,非常的标准。 “没有味道……” “第四个瓶子——” “没有味道……” …… “第十个瓶子。” “有甜味……好像,还有一点点的酸?” 安心给出的答案并不很肯定。 一个老师说:“可以了。”在极限测试的一栏里的“低浓度测试”写了一个差,“辨识”一栏写了一个可。 这第一项的测试,是针对味觉的低浓度的极限测试,测验的是考生对极淡的味觉的敏感度。 从第一个瓶子开始,一直到第十个瓶子、十一个瓶子……都是按照由淡到浓的顺序排布的。 安心一直试到了第十个瓶子,才品出了里面的味道,并且还只是品鉴出来两种。实际上瓶子里一共包含了四种味道——所以只是得了一个差和可。那一个“可”算是老师在毕业考试的时候的一抹“温柔”了。 换成平常的测验,肯定给他一个差没商量。一共就四个味道,才尝出来两个,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漱一下口,接下来的题目是高浓度的味道辨析——本题会测验你在高浓度的味道的感受能力。” 老师提示了安心去漱口。虽然对安心的味觉感受能力来说,漱口与否实质上并不会影响他的成绩——实力不允许。可这就是考试的流程,是要确保针对任意一个考生的尽量公平的,必要不必要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安心漱口之后,老师就又提醒他将漱口水放在身边。 “高浓度的味道,刺激性很大,你将漱口水放在身边,等一下漱口方便……” …… “老师,我好了。” “蓝色瓶子,8号!” 安心沾了液体,才将扁纸条放进嘴里,在舌头上蹭一下,就被一股强烈刺激的苦、涩充斥,根本就难以做出任何的区分——当味道浓烈到了极致之后,似乎味道都归于了一种苦和涩,再无其他了。 安心的五官被浓烈的苦涩刺激的纠结在一处,眼泪都苦出来了。两个老师忙让他喝水漱口,清除了口腔中的味道。 之后,又换了浅一些的味道,这一次安心尝出了酸味,之后就觉着舌头被刺激的有点疼,再漱了口才好。 老师和他说:“好了,38号考生,你的舌科目相关测试完成了。去吧……” 另一个老师问:“舌头还好吗?要不要再喝口水漱一下?” 安心红着脸,说:“可以了,我的舌头还好,谢谢老师。”便退出了考场,又稍等大概有一分钟,5号考场有考生出来后,音箱就提示:“请38号考生进5号考场。” 5号考场的空间较大,地上铺了一层泡沫材质的软地板。监考的老师是一男一女,坐在一张方桌后面,方桌上放的是一摞一摞背朝上的麻将牌。这些麻将牌自然不是给人看的,而是身科目的测验道具。 先进行了最简单的劈叉、下腰、双臂后举等软度测试和单脚站立、走独木桥、钢索等平衡测试后,就是另一项眩晕测试——需要安心在原地转圈,转够了一定的圈数后,让他走到指定的方位。 转圈的标准姿态,是要求双臂伸展开,进行快速的顺时针或逆时针旋转,一分钟之内要达到一百圈。 旋转之后,安心别说是走路了,才一停下来,自己就坐到了地上努力地爬,却爬不起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却被那种旋转的力量一次一次地甩在地上——整个地面一会儿立起来一会儿倒扣,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贴在了正在被人拍击、抢夺的篮球身上的创可贴,一会儿一个方向。 足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从地上起来,勉勉强强地走到了目的地。 然后女老师就让安心去摸牌。 女老师说:“接下来,你可以随意选择一摞,随机摸三十张,分别需要用十指去触摸,摸完之后,告诉我答案……” 男老师说:“摸的准确性,和用时都会是记录成绩的依据,在摸的时候要尽量做到速度足够快,准确率足够高……” “是!” 安心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打气:“这种测验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定可以的。”便先用大拇指去摸,然后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三十张牌一会儿就摸完了,右手的十五张牌准确率百分之百,左手却有好几张没有摸出来。两位老师做了记录,又让他背过身去,在他背上写了一个字,问他是什么字。安心却只是感觉背上有些痒痒……“不知道。” “这里有两杯水,你来摸摸看,哪一杯水的温度高……” …… “这是两块海绵块,你感受一下,哪一块更加柔软?哪一块更加细腻……” …… 一连串的,极富有针对性的身体的外部触觉考核过后,就轮到了内触测试——针对的是体内的器官、脏腑,这一项测试是以仪器为主,通过仪器,利用超频针对人的组织器官,使人产生感受……通过不同的挡位,来确定人的内触的敏感程度、感知范围、感知的准确度等等。 和外触不同,安心的内触要敏感很多,也能准确感受到相应的部位受到的影响。只是在仪器中站了一会儿,就完成了。 离开了5号考场,安心也彻底不紧张了:“就还差眼、耳、鼻三个科目了……不过最难受的舌科目、身科目也都过去了,接下来也就是鼻科目比较难熬……眼、耳都不会这么难受了……” 舌科目难受的是要品尝各种古怪的味道,而且还要进行浓度极高的味蕾的极限测试;神科目难受的地方,一是肢体、平衡性测试,每一次转圈都会转的人怀疑人生,眩晕得难受;而是内触的测试,身体的器官受到了外部的超频作用,也会非常难受……相比之下,“比较难受”的鼻科,就是弟弟。 顶多: 有一些气味比较刺激、难闻而已。 …… 眼、耳两科。 一个看、一个听,却是不难受的。 …… 第四章 偏科生4偏才 “请51号考生进6号考场,53号考生进5号考场,48号考生进1号考场……38号考生,进2号考场……”略带了一些奶味儿的声音,再次从音箱中响起。安心一听,自己是“2号考场”,如是按照已经过的“6号考场意科目”“4号考场舌科目”“5号考场身科目”的考场序号和科目的对应关系进行猜测,那么2号考场所考的,应该就是耳科目—— 考核对声音的音调、响度、音色的感受、辨析,以及听力极限……等! 眼耳鼻舌身意 六个考场,应该就是这么安排的。 “耳科目啊……希望下一科是眼科目,把鼻科目放到最后。”安心寻思着小九九,就进了2号考场。2号考场是两位女老师,一个穿着传统的月白色旗袍,露出了一截胳膊,右侧的衣襟绣着一片霜白的花,叶子、滕曼是浅黄、嫩绿相协调的淡雅。布盘扣更匠心独运,形似大眼睛的蜻蜓。头发高高地挽着发髻,每一缕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上虽带了一些笑容,却予人一种压力。另一位却穿了一件紧身黄色t恤,t恤前胸印着一只柴犬那种很欠揍的、笑眯眯的表情。这位穿着t恤的老师声音很脆,说:“先听我说一下考试内容……一会儿,你会戴上耳机……” 安心一边听,一边却忍不住偷偷地去看那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老师。这个老师是学校里教声乐的,姓胡,名字也很有复古的气息,叫“月娥”。学生们都莫名的怕她——她虽从不骂人,可身上那种说不出的贵气,却本能地就有一种压迫感。 胡月娥嗔了安心一眼,轻声说:“偷偷看我做什么?好好听注意事项……真是的,我就这么吓人吗?” 一旁的黄色t恤女老师笑,说:“别说他们了,就是我见了您都心里噗噗的……您的气质、气场太强了。”又和安心一笑,眼睛都弯了起来,说:“不要再分心去看胡老师了,要专心听我说注意事项——专心考试,知道吗?好了,我再给你从头说一遍哦,可要好好地听……” “是,老师……” “嗯,乖!” 于是便又从头给安心讲了一遍…… “一会儿你戴上耳机,在听到了声音之后,就举手告知。然后,你会听到一段同音量的音乐,并且将之简单的重复一遍——只需要口述、旋律正确就可以。这个是验证你听到的最小音量的……之后呢,就会进入到音调、音色的分辨,最后是响度的极限测试——每一个题目完成之后,要按照要求摘下耳机。看到我这个动作,就摘下来……” 说着,还做了一个很可爱的摘耳机的动作。 问:“听明白了吗?” 安心点头,说:“明白了。” “那就开始吧。” 安心拿起包耳式耳机戴好,调节呼吸,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包耳式的耳机将他的耳朵完全包裹,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一直过了好一阵,就听得隐隐约约,好像有了一点点声音……只是,那声音却非常的微弱,给人的感觉几以为是幻听。安心很专心地听这个声音,终于再又稍微大了一丝丝之后,才确定这的确不是幻听。 安心忙举手。 紧接着,一段轻缓的音乐想起来,是一首很熟悉的小提琴曲。名字是《古城墙下夜色正好》…… 安心只是听了几句,就忙说:“是《古城墙下夜色正好》……” 据说这首曲子,是作者在异星球上亲自体验了边塞的生活那种艰苦、朴素和山河壮美后,倾力创作的一首小提琴曲。而这一首曲子的作者,名叫姚玄应……姚玄应则是安心的爸爸,这能不熟吗?听爸爸说,当年他追上妈妈,靠的就是这一首曲子,一下就俘获了妈妈的芳心,然后就有了他。 …… 穿黄色t恤的老师做了个摘耳机的动作。安心就摘下了耳机。女老师说:“很不错,稍微休息一下耳朵,接下来就是音调、音色的分辨……” 只是休息了一个呼吸,安心就在老师的示意下重新戴好了耳机。耳机中传出机械的提示音:“下面即将进行的是音调的音准测试,考生在听到相应的音调后,请唱出相应的名称。每一个音将播放三遍,请考生认真倾听……” 单一的,敲击琴键的声音响起,枯燥地响了三次。安心愁眉苦脸地琢磨了半晌,唱出了一个“发”。 接着,第二个声音听着和第一次有些区别,又一阵愁眉苦脸之后,唱出了“咪”……再然后,又是三次,分别唱的是“拉”和“少”“叨”……很不幸的,五次考核,就一个“叨”对上了。胡月娥忍不住扶额,竟是无言以对,真想按着这孩子的头,说一句:“等到升了中级学校,千万不要和人说,你的音乐是我教的……”这简直就是有史以来,她教过的学生里最失败的一个。 偏偏是接下来进行音调的细微差异的比较、辨析上,安心却表现得可圈可点——比较音调的高低,由系统合成的差异细微的音调区别都可以区分出高下,七个以内的音符,可以从低到高排列。 同样是五道题——这一次全对。 穿黄色t恤的女老师也震惊了……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偏才”呀!按照道理来说,对声音的辨析能力可以如此细微,那相应的音准方面也应该很厉害才对。可安心偏偏就是音准糟糕的没眼看,声音的辨析方面,又如此的出色。就那种细微的程度,她觉着有一些自己都赶不上。 最后的一道题目里,有两三个音在她听来,根本就是同一个,若非是系统屏幕上有显示,根本就听不出来。 她忍不住看胡月娥,说:“这位同学……还真的是一个奇才哈。胡老师平日也一定没少头疼吧?” 胡月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脸上却依旧是温婉不失气质的笑:“考试呢,别聊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就示意她继续和安心讲接下来的考试内容。胡月娥尽量地将这些机会让给黄色t恤的女老师——胡月娥也知道,这些孩子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一样,怕得不行,很难做到心态平和。 黄色t恤女老师说:“好好好……耳机摘了吧!38号考生,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项响度的峰值测试——为了保证安全,不对耳膜产生伤害,请在测试过程中不要逞强……也不要过于担心,耳机上携带了智能监测设备,会确保听力器官的安全……当自己觉察到了极限,就赶紧摘掉……” 女老师说得倒是有意思…… 一个是告诉安心,耳机有智能监控,很安全。 一个是告诉安心,不要完全依赖耳机上的监控,感觉到到了极限,受不住的时候,就要动手摘掉。 为而不恃谓之宰也。 …… “是,老师。” 重新戴好了耳机…… 一个声音从无到有,开始按照一个很缓和的速度开始攀升,渐渐升到了安心受不住的程度,安心就果断地摘掉了耳机。 胡月娥说:“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对这个响度的声音尝试辨析——如果不行,声音的响度就会逐次降低,一直到能够听清楚为止……” …… 过了一阵,测试就重新开始。 声音的响度在峰值的时候,安心并不能够分辨声音中的内容,当响度稍降低了一些,才听出来是一首儿歌。 忙摘了耳机,安心便将儿歌唱了几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嗯,好了……”胡月娥和安心说:“不急着出去,在屋里稍微待一会儿。刚刚经过了响度测试,需要安静一下……” “知道了,胡老师。” 大概是休息了半分钟左右,安心才离开2号考场。就在2号考场的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音箱中的声音就又发出指示,要他去3号考场。安心进入考场,刷了一下自己的考号,就开始鼻科目的考试——按照老师的要求,佩戴了一个氧气面罩一样的呼吸口罩,呼吸口罩的另一端,则是连接着各种气味的瓶子。 老师问:“准备好了吗?” 安心说:“准备好了。” 于是,老师轻按一下按钮,问:“是什么味道?”安心的回答是:“没有闻到气味。”然后依然是同样的问题,一次又一次,安心都照实回答——这种问题,都是精心设计的,根本无法去蒙,去作假。因为无人知道老师按下按钮那一刻,释放的是什么气味,或者是什么气味也都没有释放。在气味释放之前的那一刻,连老师自己都不能够知道!而其中,难度则是集中在多种味道的辨识上——有一些味道轻、有一些味道重、混合在一起,是很难一一分辨清楚的。 但这个考试就是快:就是闻了味道,说出来,然后接着再闻,再说。闻完了,考试也就结束了。 唯一让鼻子受大罪的,也就是一个高浓度的气味极限测试和分辨……可过去了也就一下,面罩里最后还有缓和的气味提供,吸几下就舒服很多,没那么难受了。 第五章 偏科生5不欺己心 “好,可以了。”一股很温和的馨香自口罩中稀释出来,迅速将考题的气味驱散。那一股馨香过处,适才被刺激的鼻黏膜便生出一种轻微的湿润感,湿润感里还带着一股轻微的痒痒……只是那痒痒来得快,去得更快,过了之后,就只剩下一种很舒服的馨香。安心也分辨出来,那是一种柠檬香。老师说:“摘掉口罩吧。”安心摘了口罩,说:“老师……” 老师说:“38号考生,你的鼻科目考试结束了……去吧。” “老师再见。” 安心退出3号考场,便直接过了2号考场,往1号考场门口去——他的下一场考试,便是最后一场了,很明确的是在1号考场测试眼科目。这会儿过去,也省了听到广播之后,才往考场走的时间。他让开了1号考场的正门,就在一旁靠着墙站着,右手轻轻地在鼻子上蹭了蹭…… 过了好一阵子,一旁的考场来来回回进出了二轮,1号考场里的考生才出来。接着,就听音箱广播:“请38号考生进1号考场……” 安心都没有将话听完,就直接开门进了1号考场。 1号考场的两个监考的老师都一阵诧异……这个38号也太快了,他们才按了呼叫,这就一下子进来了? 1号考场的两个老师,一个年轻一些,是个二十多岁的男性,另一个则是四十多岁,留着一个“聪明绝顶”的发型。年轻一些的老师好奇地打量一下安心,心说:“古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这速度比起曹操来,也分毫不差了。应该是姓曹的吧?”口中却说:“嗯,先刷一下你的考号。” “哔——” …… “嗯,好。不紧张吧?”年轻的老师问了一句,就说:“那咱们就直接开始了……戴上立体眼罩……” 安心便拿起桌上摆放的专业级立体眼罩戴上。这个眼罩有一个半尺长的屁股,通体是圆润的长方体,从正面看则是一个有着很小的弧度的弧形切面,周身都是简单的白色。只是挨着眼眶的位置,采用了一圈黑色的橡胶材质——非常的绵软,可以做到完全的贴合。却和市面上常见的产品截然不同。市面上的立体眼罩,都是主打的轻薄,戴上之后,就和戴了一个护目镜差不多。 但——针对空间的方位、尺寸、大小、位置、色彩、色度、色温等诸多方面的投影细节上,却天差地别。 市面上的轻薄产品用来休闲或许可以,但用来考试,那就不够看了。 这个专业设备唯一的缺点也就是: 长得丑。 无声音。 …… “第一道题……你会看到一个色块,然后,要在一旁相应的调色盘中找到对应的颜色。随着答题的深入,调色盘的颜色也会越来越多,题目会在答错之后结束……如果是因为粗心导致的错误,可以申请重新进行测试……好,这就开始了。” 安心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色块,和一个简单的调色盘。一开始,调色盘就只有七个颜色,色块显示的是简单的红,然后是绿……这一个过程反复进行了数次,之后才开始了复杂的题目。 调色盘的颜色逐渐增加成了16色、32色、64色、128色、256色、512色……最后就变成了一个自由调色盘。 诸如色盲、色弱者,几乎在调色盘还是七种颜色的简单模式的时候,就会被淘汰出去,正常者基本上都能达到“自由调色盘”的程度。 “接下来,是自由调色盘——你需要根据自己看到的色彩,用调色盘调试出相应的颜色。色差在系统判定范围内为合格,在系统范围外,不合格。” 老师说完之后,考试就继续进行。 安心很认真地观察给出的色彩。 然后就通过调色盘,不断地进行操作——只需要意念集中,调色盘就可以很灵活的按照他的意志变化。将一些选择的区域放大,调试出更细微的色彩变化,一点点地让他选择出自己认为是“一致”的颜色。到了“自由调色盘”这一步,考核的难度就已经变得相当大了——色彩的相似度必须达到99.9%才算过关。安心答到第四个图形的时候,就失败了。老师问了一句:“怎么样,需要重新进行测试吗?”“不需要。”安心回答。这种考试,重复多少次,成绩也不会提高。 “好,那我们就要继续进行下一项测试了——空间位置和大小分辨。这一次,你会在左侧看到一个正方体,然后,你要在右侧的区间内,尽量地将另一个正方体调整成相同的大小、方位,调整完毕之后确认,进入下一题。题目依然会逐步增加……没有问题的话,这就要开始了。” …… “好的,老师。” 黑色的背景中,一个白色的正方体投影出来。安心就对照着正方体在另一侧进行建模、调整大小、角度、方向,一直调整到了感觉“一模一样”之后,才选择提交。 接着,就又是一个立方体……依然是同样的建模、提交…… …… 而相似度也在这不断的提交过程中逐渐提升到了99%,当难度达到了99.6%的时候,安心就失败了。 “接下来,是一道视野题,题目一,你的视野范围内会出现一定量的各种形状的图形,老师会给出一个图形,你需要准确地说出它所在的位置。题目二,快速说出一类物品的数量……可以是一个大致的数,但误差范围不能超过三个……”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人的题目: 注意力既不能集中——集中就会忽略掉大量的信息要素;注意力也不能分散——分散了就会注意不到信息要素。 这种“不能集中”又“不能分散”,实是一个人的注意力的自我控制能力的水平达到一定程度的体验。 安心一度感觉:这一项考核应该放在意科目,而不是眼科目。或者是偏重于观察力、视野范围,所以才会被安排到了眼科目里面。不过这对安心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这种偏于意科目的考题,总能让他多得一些分数,提高一下综合评价。 一些图形快速地在安心的眼前铺开,然后就出现一个图形。安心瞬间就找到了相应的图形,直接过关。 接下来,图形就多出了一倍,而且图形的色彩、形状的相似度也随之提高了很多,混在一起越发难以分辨。可安心还是很同意就找到了需要寻找的图形。等到第三次开始,需要找的图形就变成了两个,而图形却又多出了一倍左右,而且图形还分成了两层,第一次显示的会被第二次出现的覆盖。 一直到需要寻找的相同图形达到了二十三个,并且还需要将这二十三个合成一个立体的图案…… 安心完成后,长输了一口气。接下来要找三十个图形的时候,安心直接放弃了:这个已经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想要通过,更多靠的是运气,而不是自己的能力。妈妈从小就教育他:“一个人,无论在任何的时候,对待自己的时候,都应该秉承诚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或许都可以欺骗,却不能欺骗自己。” 安心深吸一口气…… “我放弃。” “嗯,好。38号考生,你的测试结束了……” 老师点头。 安心出了考场,便往大厅里公共休息区椅子走过去,找了一个靠边的椅子坐下来等着。这会儿他们这些完成了考试的学生是不可以离开的,大厅的大门一直要等到考试结束才会关闭。在这一段时间里,等待考试的、考完试的,都要在里面待着……考试的时间,大概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钟左右……如果因特殊原因,比如像安心的意科目,用时太长,时间就会顺延。 这一点,在考试之前的时候,老师们就特意和同学们沟通过,所以大家今天一早就吃过了早餐,也都知道要在这里等着…… 家长们一样有经验——毕竟都是“过来人”,经验丰富。 …… 只是,等待显得有些无聊。 他便坐在那里,托着腮,听音箱里苏月狸念着“xx学生进x考场”,无聊地看着同学进进出出。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一个老师就走过来,顺手给了他一个小掌机,“等着无聊吧?喏,给你这个,拿着玩儿吧!”轻轻揉一下安心的头,就又给其他考完试的同学分发小掌机。 小掌机里内置了许多游戏,诸如一些消除类的、拼图、找碴类的,还有俄罗斯方块、塔防、跑酷动作等…… 这些小掌机都是学校提前给大家准备的。只是之前的时候,大多学生还没有考试,也不好给考过的学生发下来玩儿——毕竟“玩物丧志”,很容易会影响考生的状态。这会儿已经有足够数量的学生考过了,可以将休息区进行简单的分割,给他们发下去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第六章 偏科生6结束 安心打开掌机,在目录中翻找了一阵,很随意的点开了一个音乐类的游戏,游戏设置了六个按键,要跟随歌曲的节奏,以提示的点触、按押进行操作。游戏的名字叫“音乐魔仙”,算是一款从“远古”时代就开始存在,只是名字不断在变,玩儿法却经久不衰的游戏。初始的页面,就是一个长着三对蜻蜓翅膀,穿着蓝色的裙子,粉色头发的小魔仙,小魔仙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心形魔杖。 安心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耳垂……小掌机上遂弹出一个适配信息,点了确认之后,一股节奏感很强,声音立体环绕的音乐就在耳中响起。就仿佛是置身于“现场”,身临其境地听人演奏、歌唱一般。 他刚轻捏耳垂,实是激活了耳垂上的微型耳机。 耳机仅小拇指的指肚大小,是一个浅浅的一面凹一面凸的碗形,采用的是生物材料,佩戴的方式也简单,将碗凹的一面贴着耳垂,稍微用力一压,耳机就会吸附在耳垂上。这种吸附的方式,非常牢固——无论是洗脸、洗澡,怎么弄都不会掉,并且也不会让耳垂产生异物感,不舒服。 使用的时候,只要佩戴者的指纹按一下,就可以进行解锁。再按,就可以进行关闭,中断连接。 安心玩儿上几首歌,便放下掌机休息一会儿。一直到了五点半钟,这一场考试才算结束…… 最后一位考生从3号考场中出来。 “请87号考生先回休息区坐下……老师收一下掌机。”苏月狸的声音又响了,“嗯,本年度的毕业测试,就此结束。明天下午3:00来学校领取成绩。我知道大家有些急了……所以,多的话就不说了,等下离开学校,就都直接回家,不许乱跑,知道吗?”苏月狸的话音一落,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嗷”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嗷”“嗷”的叫声就汇在一处,中间还夹杂了拍椅子的声音: “嗷——” “砰砰——” “砰砰了砰砰砰……” …… 声浪似乎是要将楼顶掀翻。 “咯吱!” 一声极度刺耳的,像是用手指甲刮玻璃的声音被音箱放大,在一、二、三楼的大厅里无差别输出。 考生们制造出的噪声立刻就被这更加刺耳、高端,还配合上了音箱叠buff的声音给盖住了…… 大厅一安静下来,音箱中的声音就变成了苏月狸那略带奶味的娇憨:“嗯哼……果然,能够打败魔法的,就只有魔法。来来来,你们下次还敢不敢了?都想上天呀?”顿了一下,苏月狸就继续说:“我,可是苏大魔王来着。都记得了啊……明天下午3:00,谁也不许迟到,听见没有?” “听到了……” 同学们回答得很大声。 苏月狸说:“明天谁迟到了,我罚他学小狗叫……汪汪汪……没事儿了——散!” 苏月狸结束了广播。 大厅的门随之打开,一大群学生便涌出去。经过门口短暂的拥堵后,出了教学楼,入眼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草坪、沙土地,还有一些种植了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杨柳,各种果树的小丘。另外一些充满童稚色彩的,形状如蘑菇一般的楼宇错落。那些蘑菇房子之间,还有一些彩虹桥、木桥、滑梯连接,宛然便是一个童话世界。安心站在门口,手搭着凉棚往天上看…… 天,蔚蓝的不见一片云彩,像是水洗过一般。 太阳周围都多了一个七色光圈。 “安心、安心……”一个敦实的少年跑过来,用肩膀撞安心的胳膊,问:“你考得怎么样?意科目属你时间长了……” 安心说:“不清楚。要等明天出了成绩才知道——老六,你考得怎么样?” 老六说:“应该……还行吧。” 安心安慰他一句,说:“正常发挥,应该没问题的。”两个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就踩着地上的青草往校门外走。学校的校门,是用八块形状怪诞,足有一丈多高的石头错落成的,看着极有一种神秘感。出去之后,就看到了一块中规中矩的,横放的长条形石墙,墙上是学校名称:宪府e区初等通识教育学校。 老六问安心:“你要直接回家吗?”虽是一个问句,但语气里却很肯定——安心一向是直接回家的。 老六又自顾自地说:“我要去月牙湾那里看钓鱼……你不一起去吗?” 安心:…… 也不知道“钓鱼”有什么好的,又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他是理解不了一个人拿着鱼竿坐在那里,一等就是小半天的感觉……而如果说,钓鱼的人还能有咬钩的那一刻的爽感,可以有钓到鱼的丰获和喜悦——那么,纯粹在一旁看热闹的“老六”……这种看人钓鱼的人,又看了一个什么呢? 这么无聊的事情……但凡老六提出“去天文馆看星星”“去抓泥鳅”,说不得安心也就跟着他去了。 可“老六”就是“老六”,他宁愿回家! 学校的门口就是公共交通的终端。 在有人等待时,一个又一个的空车厢就从地下升起来。这些车厢,都是宽度在七十厘米,长度一米,高度一米七的独立车厢。每一个车厢配了一张可以折叠的方便桌,一张舒服的沙发椅,通体被漆成黄、蓝相间的颜色。安心、老六各自上了一个车厢,坐好之后,安心就说了一句:“回家。” 只是很简单的“回家”二字,不需要说出具体的地址,也不需要任何的呼叫、赘述,只是“回家”就可以了…… 车厢接着便上升,车厢顶部在头顶的轨道上连接,然后就和老六等人的车厢并成一串,开始滑行。 到了轨道的交叉路口的时候,车厢便又根据目的地的不同自动分散,又和彼此陌生的车厢串联在一起。 车窗外,可以看到假设在离地高度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不等的轨道——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个支架。时不时地会有悬挂成一串的车厢飞驰而过。安心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一栋栋红的、绿的建筑如大片的阔叶一般,零散地散开,大地上到处都是草木。 草木之间,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牛羊走过,自然形成的小道。也有一些是人走过的土路,宽的也不过一米左右。 偶尔也有一些“草上飞”从地面掠过。 “草上飞”的正式名称,是“喷射式气垫陆行舟”,依靠气流在底部形成一个气垫贴地行驶,速度快、变向灵活,是一种很好用的私人交通工具。更有着极好的安全性,深受大众的喜爱。不过,现如今的公共交通发达,终端的呼叫几乎可以抵达家门口,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所以私人交通工具表现得再好、再安全、舒适,也很少有人在这方面进行花销的。真愿意要的——那是真爱。 “草上飞”的形状也以各种圆润的形状为主,譬如圆形、橄榄球形、子弹头形等…… 安心想:“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一辆草上飞……” 在少年人的心目中,又有什么是比这样一辆在草地上贴着地驰骋,灵活的甩尾、转弯的玩具更吸引人的呢? …… 终于,终端停了下来。 终端在一片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上停靠。草坪的一旁便是一个独栋的圆形小楼,小楼外是一个占地不算大的小院。就在小院的树荫下,架着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一截明艳的灰褐色底纹、黄色的金钱斑,中心是黑亮黑亮的黑的蟒蛇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缠在木架子上……而那一节蟒蛇的躯体的尽头,则是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女人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挽了一截,长发随意地扎了一下,用一根簪子固定。正将身体惬意地靠在架子一头上安置的椅子上,惬意的晒太阳。 女人的皮肤白里透着一些红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仿佛是半透明的果冻一般。安心才下了车厢,女子便睁开眼,慵懒地用手捂着嘴,打个哈欠:“咦……考完试了吗?和妈妈说一说,考得怎么样?” 一圈一圈挂在架子上的蟒蛇身体一圈圈散开,轻盈地越过了院墙,用尾梢在安心的屁股上一勾。 安心一下就坐在了尾梢上。 那尾又高高地把安心举起来,将蟒蛇的身体斜出一个坡度,好像是滑梯一样将安心滑到了近前…… “还是早上吃的饭,一定饿了吧?” …… “妈妈。” “哎呀,这表情是没考好呀?”妈妈用额头顶着安心的额头,“没事的,毕业考试嘛,肯定能过——来,和妈妈好好说说,妈妈看看你究竟考得怎么样。咱们一边做饭一边说,宝贝儿想吃什么?妈妈这就给你做……” “嗯,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 “嗯,还有呢?” “没了……” “行,那就西红柿炒鸡蛋。再弄一个粉蒸肉,淋着西红柿炒鸡蛋的汤汁也很好吃哟……再来一些米饭……” “嗯……” “坐好了,咱们下去——” 妈妈将安心放到背后,让安心骑在自己的蟒蛇身体上部挨着自己,抱住了自己的腰,而后就倏忽而下,落到了地上。 第七章 偏科生7科技与狠活 安心脚一着地,就从妈妈身上站起来。妈妈的蟒蛇身体便从下面滑过去,离的腰部大概一米多一些的位置上,贴着蛇腹生出了一对半尺长,由五根主骨形成了脉络,又有一根一根细筋纵向伸展,如刺一般的小翅。那小翅的颜色稍浅了一些,紧紧地贴着身体,不注意都不会被看到。直滑出七米多,蟒蛇身体近了尾部,开始纤细的地方,就又是一对同样的小翅,只是这一对小翅,却更纤细、小巧了许多。 最后的一截尾梢,约是鸡蛋粗细,尖端圆润,褐色很浅,黄色很重,顺着尾梢再靠上一些,便一下宽阔、扁平,那扁平下方却藏着一只锁在躯体内的爪子——仅有四点指爪尖上一点弯月的寒芒微露。 这是一只切实的爪子,并非什么装饰。 爪的指甲犹如刀匕一般,又弯又长,且宽、圆、厚实。每一个指甲的内弯都是尖锐的,外侧则是圆的,截面是一个顶上凸、两侧凹、下部锐的三角形。根部上、下的长度是1.5厘米左右,厚度则达到了接近1厘米,通体是一种青黑色。却是将那种厚重、锐利发挥到了一个极致。 连着指甲的,是一只和人手的形状一模一样,却布满了腱子肉、青色鳞片的爪子——长度比人的手长了一倍,宽度也宽了一倍,厚度更厚了两倍有余。 平日,大拇指便藏在手心,四指并拢,缩在体内,只余指甲的一小截指尖外露。 …… 安心常见妈妈用尾巴上的这个爪子去拿东西、摘树上的果子、操作家里的各种工具……做饭的时候,遇到左右开弓的情况,还会用这个爪子把持住炒勺,一只手操持铲子,一只手放佐料。 妈妈将蟒蛇身体微微朝着旁边一蜷,再一蜿蜒,便窜进屋里。这轻巧的一个动作,却是要比两条腿走路快多了。 安心家的房子是一栋双层的小楼,每一层的层高足有四米多,红色的外墙配了时下流行的,流线型绿色屋顶,于建筑的严肃、板正之外,多出了许多俏皮、纯真的感觉。安心跟着妈妈的尾梢进屋。一进了门,就是一个上下通透的大客厅,客厅的地上铺着灰色的地毯——因为妈妈的蟒蛇身体的原因,采用木地板也好,大理石、水泥之类的材质也罢,都太过于硬了,会很不舒服。 柔软的地毯却能够让妈妈行动之间,享受那种温柔的惬意。 客厅的中心处,是一个圆形的桌子。 桌子上摆着一个长束颈的广肚阔口瓶,瓶身上一层白色底釉,又以蓝色绘了梅、兰、竹、菊,还在空白处落了诗: 梅花冷艳入华章,兰芯含情伴梦长。 竹韵悠扬吟四季,菊香阵阵醉重阳。 一大块大红色的桌布曳地,垂出了一些并不很规则的褶子。一抬头,就是一个从二楼穹顶上垂下来的花式主灯。晚上的时候,将灯一打开,柔和的光晕铺满客厅,会将每一个角落都渲染得温馨、惬意,令人从内到外的放松。挨着客厅的,便是一楼的厨房、卫生间和储物间。 卧室是在二楼,一间是安心的,不算大,位置却很好。每天早上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就会透过窗户照进来,下午的时候,也会承载大半的光照……尤其是冬天,一直到太阳将落山的时候,阳光才会从房间内移走。房间里的装修也很简单——其中一侧是一个书架,另一侧是一个一层书桌、二层床的结构。他房间里的一整套家具,都是爸爸、妈妈自己动手做的,满满的都是心意。 至于爸爸、妈妈的卧室,则很“干净”……是整个房间都铺了一层略有些内凹的大床垫,房屋的一圈,则放着枕头。 妈妈因为下半身是八米长的蟒蛇身体,所以睡床会很不舒服,所以才将卧室装修成了这样一种风格! “宝贝儿,去拿六个鸡蛋、两个西红柿,再拿半斤肉过来……”妈妈进了厨房,吩咐了后面的安心一句。 妈妈是从不会在做饭的时候让安心袖手旁观的——有时候做其他的一些事,也是一样,总会让安心力所能及地参与进去。 “好的,妈妈!” 安心脱了鞋袜,将鞋放到门口的鞋柜里面。袜子则是放进了鞋柜旁边的一个蓝色小桶里面。 然后就跑到了厨房隔壁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是一台足有一人高的机器,通体是冷色调的金属灰,机器上还有一个智能面板。安心打开机器,就在上面轻轻地按动按钮,进行选择。设定好了选项、数量,在一阵“嗡嗡”声中,先是六颗鸡蛋从下方的一个出口被送出来,然后是两颗一样大的西红柿,最后出来的是半斤肉,肉是特意选择的,用来做粉蒸肉的部分,非常的匀称。 安心将西红柿、鸡蛋和肉都放到了一个透明的花形小盆中给妈妈端过去,妈妈就又让他去蒸米饭—— “去,再把米饭蒸好。你要还想吃小麦、玉米、红枣、花生,也可以加进去。” 蒸米饭也依旧简单: 依然是刚刚弄出了西红柿、鸡蛋和肉的机器。只是这一次,安心选的是大米、小麦、花生、核桃仁、玉米、土豆等……只是,才选择完毕,定好了数量,屏幕上就出现了红色的提示框: 原料不足,请补充原料。 安心就呼叫妈妈:“妈妈,制作材料不够了。”“哦,知道了……那就先这样吧宝贝儿,等我这里把菜炒好再弄……” 等了一阵,妈妈做好了西红柿炒鸡蛋,又将粉蒸肉上锅开始蒸,便从厨房出来。妈妈过来之后,尾巴却伸到了储物间那里,尾端的那只爪子探出来,灵活地开了门,而后就将一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一抓,直接抓过来,而后打开机器下方的门,将袋子直接塞进去。关上门后,屏幕上的提示也消失了。 妈妈在上面按了几下,就和安心说:“这一袋子土没几天就用完了……明天再挖一些备着吧。” 土—— 便是这台机器的原料。 人类一切可以想象到的粮食、蔬菜、肉类,都可以通过这样一台机器,将土放进去,进而加工出来。 这是人类洞悉了一切生物的生长的每一个环节的化学、物理变化,将其步骤进行解析、应用之后,获得的一项技术。也正是这一项技术,让“农业”变成了另一个全新的样子——人类不再需要种植,只需要有土,就可以进行相应的产出。从最初的时候,只能通过大型的工厂合成淀粉、蛋白质,再对淀粉、蛋白质进行加工,用作动物饲料,一直到现在,已经走入寻常人家,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给自足——这便已经是一个全新的时代。现在的人,种植粮食、蔬菜,也已沦为一种田园牧歌式的休闲。 安心却突然杞人忧天:“妈妈,你说要是这么多人,把土都吃光了,那要怎么办啊?那咱们不就没地方住,没得吃了?” 妈妈“噗嗤”一乐,说:“瞎想什么呢,怎么会吃得完?土不够了,那就制造足够的土壤呗……” 安心:“……” 好吧…… 妈妈的答案还真够简单、粗暴的。 …… “哎,你还没跟我说考试的事儿呢!”妈妈的蟒蛇身体像是叠轮胎一样围着安心盘起高高的一坨,直摞到了安心鼻尖的高度。大有安心不老实交代,就不放他出来的架势。尾梢在安心的鼻尖轻轻一点,“你快说,一会儿饭就要好了……都考了什么?妈妈给你参谋一下,看看考到了什么程度……” 安心无语,可怜巴巴地说:“妈妈,你这么故意揶揄你儿子,还想光明正大地吃你儿子的瓜,这真的好吗?” “你可是我儿子——”妈妈不以为意,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小骄傲,“怎么还不能吃你的瓜了?你都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蛋……” 安心听得一头黑线,还给妈妈纠正:“妈妈,人类是卵生……不对,是胎生……” 妈妈说:“人类是胎生,可这和你是卵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哦,不对,咱家宝贝儿应该是胎卵生……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算胎生,出来的时候,算卵生。你刚从蛋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啧啧,那小胳膊小腿儿可有劲儿了……”这一段“黑历史”安心也不知道真假——大约是当成“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一样听的,别的同学的妈妈也经常会说类似的话,什么“捡来的”“买来的”“换来的”一大堆……相比较之下,他从蛋里爬出来,倒是不显得多么离奇了。 只是这种话听着,总让人忍不住面红耳赤就对了。 “妈妈!” “好好,妈妈不说……那你说不说?” 长长的尾梢竖起来,轻轻地震出一阵“沙沙”声……妈妈对安心今天的考试当真是很感兴趣的。 安心:…… 第八章 偏科生8人身蛇尾 “可真没什么好说的呀……考试的时候,就是一个一个地叫号,然后进入各自考场,再答题,就完了。”安心把身体往后撤了一下,就挨到了凉丝丝、滑溜溜的蟒蛇身体上,“然后考完试,我就回来了。老六让我一起去看钓鱼,我都没去……”语气中,是满满的“求夸奖”的意思——是说:“看,我多乖,一考完试就赶紧回家了。都不出去乱跑,可听话了呢!就不要再问了。” 妈妈却用尾梢点着安心的鼻尖,说:“你这才多大呢,就老六、老六地叫了,我出去了人都叫小安、安妹儿、妹儿的……少打马虎眼。嗯,就先说说意科目都考了什么吧!”说完,就将双臂支在自己的蟒蛇身体上,用拳托着腮,兴致满满的近距离看着安心。还将第三圈的身体往内顶了一下,弄出了个座位垫在安心的屁股下方,“坐着说,这么站着怪累的……”安心撇嘴,心里无语:“刚也没说让我坐。” 安心屁股被垫了一下,就顺势坐在妈妈身上。一坐好,妈妈蜷了一层一层的身体就又收敛了一些…… 安心说:“妈妈,你这是打算我不说,就不放我出去是吗?” “真是的……知道了也不要说出来嘛。好像妈妈在威胁你一样……” 蟒蛇的身体很温柔地裹住了安心,将安心“拥抱”在一圈一圈的身体中,还轻轻地摇啊摇,晃得安心很舒服。蛇尾梢轻轻在安心的额头上点啊点,触感凉凉的、痒痒的,却又摆脱不了。 安心说:“妈妈你欺负人……” “嗯。” 妈妈笑着应。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呀,我一进考场,考场里都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后一个红衣服的女老师就……” 安心将意科目的考试过程和妈妈说了一遍,妈妈却是听得饶有趣味,一边听还一边点头,配合的“嗯”着……安心问:“妈妈,你嗯什么?”妈妈说:“你一个人讲单口相声怪孤单的,我给你捧哏。”安心:“……” 又讲了“眼科目”“耳科目”“鼻科目”“舌科目”和“身科目”,安心就有些沮丧了……“我可能没考好!” 妈妈将拄着腮的两只手一伸,左右捏着安心的脸蛋扯了扯,笑着说:“那是,我家宝贝儿的发挥一向稳定……” 安心听得天雷滚滚,控诉妈妈的态度:“妈妈,你真是我妈吗?这可是我的毕业考试——我可能没考好!” 简直了! …… “意科目不是很好吗?”妈妈这么说了一句,却不解释。只是用唇轻轻在安心的额头上啄了一下,就散开了蟒蛇身体。 安心忙用手去蹭被妈妈亲过的地方,似乎是心理作用,被亲过的地方总感觉又滑又痒痒,还带了一些温凉。 “不许擦,嫌弃你妈呢?”妈妈瞪他一眼,就游进厨房,将粉蒸肉出锅。又端了西红柿炒鸡蛋出来,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还使唤安心:“去端米饭,拿筷子。咱们开饭了。”安心忙跑去端了米饭出来,又去拿了碗筷。妈妈直接将蟒蛇身体一伸,给安心盘了一个舒服的小椅子坐,舀了米饭后,就开始吃。 安心吃了一阵,就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翻了个白眼,说:“谁知道他多会儿回来?” 安心:“……” 妈妈说:“还是咱们家宝贝儿乖,放学不乱跑,直接回家。你那个爸爸就是撒手没,但凡是得了个出去的机会,不玩儿够了就连信儿都见不着。”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米饭,将粉蒸肉一片、一片地夹给安心,“多吃肉,长得壮壮的!” “妈妈你也吃。”安心将碗里的肉片夹到妈妈的碗里——妈妈给他夹得太多了,实在有些吃不下。 “哎……我再这么吃下去,尾巴又要变长了。现在都八米多了,再长成九米、十米……那还能看?” 妈妈倒是多少食物都吃得下,只是吃得多了,蟒蛇的身体就会随之变长……太长了,就影响美观了。 却和常人不同:是不会长胖的,所有食物转化的营养物质都会存储在蟒蛇的身体中,上身永远也都是纤细、玲珑的,蟒蛇身体也不会变粗,而是增加一定的长度。与之相应的,则是一种可以经年不饮、不食的能力。安心的妈妈是可以长久地不吃饭、不饮水的,一直到蟒蛇身体内的营养物质被消化干净之前! 蟒蛇身体越长——这种不饮、不食的能力也就越强。当然,太长了,本身的行动就会受到限制,很不方便。 安心说:“长一点漂亮……真的,妈妈。妈妈,我吃完了,我回房间了啊……” 快速扒拉完饭,安心就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从书桌上取了一本图册,便翻着图册开始研究起来……图册里是各种各有的人,有的穿着一身皮甲,头上顶着牛角盔的高大战士,手里提着狼牙棒,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只死去的羚羊,有的则是割掉了右侧的胸,挎着弓箭,一脸油彩,头上插着彩色羽毛的女战士,还有古老时代的马车、蒸汽机车…… 这一本画册,是姚玄应一笔一画绘制出来的,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他去过的一个地方! 姚玄应真的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见识了许多人不曾见识的精彩……妈妈说他是撒手没,一点儿错都没有。 这一本画册,俨然是男孩子心目中的星辰大海,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着让人无比憧憬的魅力。 安心幻想着长大以后可以和爸爸一样去见识这个世界的奇迹。 直研究的晚了,妈妈敲门要他睡觉,安心这才将画册放回去,上床睡觉。许是研究的投入,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才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醒来,便已是第二天的一早,窗外已经见了晨阳。 安心起来穿了衣服,便去洗漱。洗漱完毕之后,就找了个皮球去院里玩儿。足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妈妈才起来。 做好了两份早餐,便叫安心进来吃:“宝贝儿,别玩儿了,进来吃早餐。”吃的时候,还问安心:“今天不上学,一会儿妈妈要去研究所,你要不要一起去?”问是这么问,可做妈妈的却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安心并不喜欢和同学玩儿,虽然朋友不少,可放学后一块儿玩儿的却没有。 安心问:“什么时候回来?学校下午3:00要去拿成绩单!” 妈妈说:“那不是下午嘛!” 吃完早餐,妈妈就换了一件宽松的阔袖长衣,腰间束了一条腰带。紫色的面料熠熠生辉,看着贵气逼人,头发也特意束了一朵蓝色的头花。还让安心参谋:“宝贝儿,你看这件紫色上衣怎么样?配我的尾巴好看不好看?这个头花还行不行?”安心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好看,行……” 遂,又问妈妈:“妈妈,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考究起衣服了?” 妈妈说:“今天呀,可是一个大日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后就又给安心考究了一下。 一件白衬衫,配了个红色的领结,外面是一套蓝色的礼服,礼服的袖口、领口上装饰着嫩黄色的细条,一双白鞋。将个人儿考究成了个小帅哥,又简单捯饬了头发,妈妈这才满意的一按安心的头,让安心在自己的背后一坐,骑跨在蟒蛇身体上,身体轻盈的一游,便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上路了。 蟒蛇的身躯在修剪得整齐的草地上蜿蜒,轻盈的动作之间,却要比天空疾驰过的公共交通的车厢还要快,也比地面上的一些“草上飞”快。 妈妈的身体看似贴着地面,在草上游弋,实际上其身体却是悬空的,和地面保持了一个很小的间隙。 草地对游弋的身体形成了一种空气扰动,从而干扰到移动的蟒蛇身体,让妈妈可以更轻松、惬意地获得更快、更灵活的速度。这种游弋的方式,就像是一个生着两条腿的人天然就会跑一样,算是一种本能——而事实上,安心是知道的:妈妈不仅仅游得快,而且还能飞!这在安心的心目中,是一件极自豪的事!当然,“自豪”的本身,更多的还是妈妈拥有着蛇身。 自然界中的许多昆虫、植物,都会经历一种自身的形态、结构的阶段性的剧烈变化,这种变化,称之为“变态”。 人实际上亦会有这种阶段性的剧烈变化,其本身的双腿会变成蛇尾,形成一种全新的人身蛇尾的模样——传说之中,这是上古之时的大神女娲的模样。只是人的这种“变态”却极为苛刻,却不似昆虫、植物的寻常。可即便是昆虫、植物,其变态的概率实际上也并不算高——许多也都活不到变态的时候。 生着双足的人,便譬如是未经变态的幼虫,长着绚丽的毛,或者鲜艳的色彩,在树叶上蠕动,以叶片、露水为食。 经历变态的人,便譬如蝴蝶和飞蛾,以花粉为食,可以翱翔天空。 此中差距—— 稚子之于大人也。 …… 第九章 偏科生9门 耳畔的风“呼啦啦”的作响,像是一串低沉、连续的雷鸣,古人所言之“风雷”也约莫就是如此了。安心双手紧搂着妈妈的腰,侧着脸,将脸贴在妈妈的背上,避开了正面激烈的风流,仅剩的一些余劲却依旧落在他的脸上,吹得他眯起了眼睛。只看着近处的灌木、大树错略了过去,建筑后移,身畔咫尺的草地却变成了一片平整、平行的线条—— 那线从前方起,到后方始,有一些紫色的花明明隔了很远,却也连成了一体。近一些的灌木,也变成了长长的“一片”…… 安心也说不出现在妈妈游弋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只是遇到了一条熟悉的街区的时候,路旁休闲的大人、小孩就模糊在了一起,在视觉中残留。人和人的身体、脸都彼此渲染到了一起,难以区分彼此。 当真是风驰电掣…… …… 只不多时,便游弋到一个宽达三十米、高度在十米的巨大的门前。门就突兀地立在当地,给人的感觉倒更像是一个地标建筑。从门的正面看去,门的对面显示出的画面却并不是“对面”的景色——越过了门看去,分明是一个大型的主题公园,还可以看到一个用绿植做出来的巨人雕像守着门。可门中显示出的,却是一条规划整齐,路灯站岗的沥青公路,路中央还有一些绿化。 门楣上是“宪府——昆仑隧道”的字样。 这是一条通往昆仑的隧道——但隧道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破开山体,钻过险阻的隧道。而是利用空间技术,跨空间距离的一种“隧道”,通过这个隧道,就立刻可以到达那个叫“昆仑”的地方。 昆仑——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昆仑山脉、昆仑山,而是指的一个超大型的人类的科学研究的集群。 妈妈只是放缓了速度,却并未停留,就直接带着安心穿越了过去。 一过了门。 就感受到了旧时代才有的、明显的城市热岛效应,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安心问妈妈:“妈妈,昆仑什么时候更新换代啊?每一次来这里,都感觉空气差了好多……夏天的时候也老这么热……这种沥青路面有什么好的?”安心很不喜欢这种钢铁丛林、公路网络带来的气息——虽然,在照片上看,这样的整整齐齐也是一种美,但如果生活在里面,那感觉就太糟糕了。 妈妈说:“大概……算是一种怀旧吧。都是历史留下的痕迹,如无必要,总也要保留下来一些,给你们看的……” 这“沥青路”实也算得上是一种“文物”了,昆仑的很多建筑,也都算是一种“文物”,体现的是人类曾经的生活风貌、生活习惯。 安心想了想,说:“我们在学校看过影像的。” “嗯……” “那会儿的人感觉匆匆忙忙的,好辛苦。” “时代不一样的啊。” 妈妈不急不缓地在沥青路面上游,蟒蛇身体上的两对翅也在不觉间张开,和地面保持了大概三厘米左右的间隙。在这种路面上,她是绝不会用自己漂亮的尾巴和沥青摩擦的——擦是擦不坏,可一来地面被阳光晒得发烫,二来坚硬的沥青路面也对这种蛇类爬行的运动方式不是很友好,三来……也不舒服……所以,还是采用了这种干净、卫生、快速、节能的地效滑行的模式。 一边游走,一边和安心说:“那会儿的人,都要为了生计奔波,像是你爸爸那种浪荡的撒手没,估计回去没几天就饿得满大街流浪,去捡破烂去了……还想到处去瞎跑,看什么不一样的风景……” 那是一个一分钱可以难倒英雄汉的时代——人为了钱奔波,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初心,忘记了赚钱是为什么。 最后就变成了单纯地为了赚钱而赚钱,让赚钱本身成了一种意义,整个社会都为之异化。 仁义礼智信利。 构成社会的“六维”关系,被简单、粗暴的异化成了“利”,一切都变成了“利”在做主导,从而导致了人类社会的整体性失衡。以至于这一种失衡达到了极限之后……彻底地崩坏掉。 安心却说:“爸爸才不会呢。爸爸肯定不会为了生计奔波,爸爸可以画画,做音乐,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在影像里看到过,那个时候的画家、音乐家都很赚钱。就是那种可以买东西的……嗯,和咱们用的基本点差不多。不过,他们的点数是要通过买卖,从别人手里获得的。” 所谓“基本点”,全称是“居民生活基本物资保障点”,这种点数是根据个人的量子终端生成的。 保障点很平均: 每人每日100点,遇到了一月31天的时候,就是3100点,30天的时候,就是3000点,2月份28天时是2800点,闰年29天,是2900点。这个点数,并不是后台做的数据,而是量子终端通过自身的区块技术实现的——它不可以被篡改,只能够和中央处理器进行唯一的“交易”。 “终端”和“终端”之间是无法进行交易的,这就杜绝了个人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方式大量积累基本点的可能性。 人与人之间,却又是可以交易的:这个交易需要通过中央处理器进行处理,即要通过智能计算,对产出方所付出的劳动、创造的价值进行判断,然后通过中央处理器对购买方的点数进行扣除。而产出方这一次获得的,就不再是基本点,而是一种价值点。这种价值点,是可以用来申请一些资源的。 这些资源有一些是和基本点所能购买的东西重合的——譬如说是一些家用的设备、设施等等。 但制造食物的设备、设施,以及食物本身,及房屋等,却并不在价值点的购买之列。 配套完善的“采集”制度,定时进行短期的问卷,了解需求,然后根据需求细化、分配,进行计划统筹,生产适量的产品,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得其所有所需……这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够做到的最好、最大的“公平”了——却同时也兼顾了另一种“需求”,将更多的资源用于“进步”! 这和旧时代的钱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旧时代的钱算是一种特殊等价物,是用以交易的东西。 可基本点……却并不是一种特殊等价物,也并非是用来交易的东西。它甚至不算是一种货币。 只是安心才11岁,却不懂得这么多,更看不见背后的一些东西。 但: 说姚玄应在旧时代会混得风生水起,潇洒自在这一点,却是一点儿错都没有。一个潇洒却不曾迷失自我的人,在任何的时代,也都可以照样潇洒的。不然他又怎么会留下那么多的画,还制作成了一个画册呢?妈妈当然也知道是这样……只是一下子不想理安心了而已!心说:“还不如死外面了……也不着家,不知道管管你儿子,这都跟我唱反调了……” 安心却还在叭叭地说…… “爸爸或许会成为一个歌手,还是最懒的那种,出一首歌歇个几年,什么时候玩儿的钱花光了,什么时候再出一首歌——不管你们喜欢不喜欢,我喜欢就行。爱买不买,爱听不听,但肯定有人买,有人听……” …… “他怎么样也就那样了,你别跟你爸学就行。等你以后长大了,就和妈妈一起做研究,妈妈亲自带你……” “哎呀,那不是完犊子了……长大了都逃不出妈妈的手掌心。我可太可怜了。”安心眨巴了一下眼睛,假模假式的感慨。 “还嫌弃你妈妈?你是想往哪儿跑呢?我告诉你啊……到时候给你腿打折了,家里有一个不着调的就已经够了……” “那要不我子承父业,妈妈你把爸爸的腿打折好了。” 安心果断把爸爸卖了。 妈妈“噗嗤”一乐,用手指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说:“哎呀,你这可太孝顺了。等你爸回来,我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他是不是会抽你!”“妈妈,你的乖宝贝儿被人打,你忍心啊?我可是和你一个姓呢……”然后,就又想到了一个老问题:“妈妈,为什么我会和你姓?” 虽然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随着父亲姓还是随着母亲姓,都也是稀松平常的……可总要有一个理由才对。 而妈妈以前和他说的理由也无非都是糊弄小孩子的: 什么“因为爸爸不要你了,所以你就跟妈妈姓了”什么“因为你爸爸是一个撒手没,我一生气,就让你跟我姓了”什么“问你爸去”之类的……不是逗着小孩子玩儿就是敷衍——只是这女人说起敷衍之词来一本正经,真假莫辨,要不是次次都说得不一样,安心还真的就当真了。 而这一次安心听到的却又是一个全新版本。妈妈一本正经地说:“那个啊,你一出生的时候,你爸爸就说……哎,这个孩子多像你啊,看看,你这个小布丁,跟你妈妈一样漂亮可爱,让人安心……” 安心吐槽:“所以,你灵机一动,就给我取了安心这个名字?” “嗯嗯……” “……” 第十章 偏科生10衣千雪 这敷衍的“嗯嗯”也很一本正经,安心翻了一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妈妈你这也太敷衍了……上一次你还说‘呀耶呀耶,咱们家宝贝儿都学会抢答了。’这次倒好,直接‘嗯嗯’就过去了。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一本正经地晃点你家可爱的宝贝儿的?”妈妈却是听的乐,说:“哟,都会揶揄妈妈了呢。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孩子,你长大了之后,一定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这话的语气,却虚弱得很,像是身负重伤、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却是旧时代里一位知名的作家写过的一部名为《倚天屠龙记》的名着里,一个叫殷素素的角色临死的时候,和自己孩子说过的一句话。 这些名着,安心是没看过的,才是11岁的年纪,正才是对一些神秘和未知好奇,最为感性的时候……却对什么经历过历史的沉淀的“旧时代畅销书”没兴趣。不过安心却领悟了妈妈的另一重意思:“妈妈,你这么自己夸自己真的好吗?” 妈妈反问:“你这么说出来好吗?” 还用手捂住了眼睛。 假模假样地叫:“哎呀呀,好害羞,都没脸见人了。” 一边扭捏着,一边将手指的缝隙打开看路。 …… 又过了两个路口,就见下一个路口处一条明艳的黄色的蟒蛇身体横亘在路上,虽滑着s形状,却依旧奇长无比。看那架势,却足足要比妈妈的蟒蛇身体长了接近两倍,粗略估计应该是有接近了三十米……安心却是“见尾识人”,一见这一截蟒蛇身体的长度、颜色,就知道了是谁。忍不住在妈妈背后跳了一下,指着那蟒蛇身体说:“妈妈、妈妈,是衣千雪衣阿姨……” 衣千雪是妈妈的同事,彼此更是不错的朋友。在安心不上学的时候,妈妈也经常带他来昆仑,和这里的人很熟…… 关于这位衣千雪衣阿姨,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无疑就是其“一顿饭吃三天,三天能顶一整年”的传说: 衣千雪是一位研究狂人,在投入自己的事情之后,往往废寝忘食。她对美食没什么追求,所以一年就吃一顿饭,这一顿饭却要吃足三天,将自己的蟒蛇身体养的长长的。再之后,就是长达一年的时间不用进食,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当中,不需要分心劳力……也因此,她至今单身。 找个男人,有了家庭、孩子……那只会影响她研究的速度。还经常逗安心,说:“阿姨对你这么好,小安心,等以后阿姨老了,就赖着你,让你给阿姨养老了。” 可妈妈一说“那要不你认个干儿子……”衣千雪就立刻装透明——谁要儿子了,干儿子也是麻烦。 前面的衣千雪分明听到了声音,整个人也都停下来稍等了片刻。妈妈也提高速度,呼吸之间就游到了近前,和衣千雪并排。 衣千雪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带披肩风衣,素面朝天,头发简单地在后颈处用皮筋扎了个马尾。 安心看衣千雪的衣服……似乎,上一次、上上次见的时候,也是这么一身衣服。嘴里叫了一声:“衣阿姨。” “嗨,安心,今天和妈妈一起来了?”衣千雪和安心打招呼,又和妈妈说话:“真真,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真真”是衣千雪对妈妈的昵称。妈妈的名字叫安妙真,所以衣千雪才会用“真真”来称呼妈妈。 “安妙真”这个名字是真的好,名中自有禅机玄妙,其意深远,于质朴之中见真髓。所谓“安得造化真玄妙?阅遍三经见真如”是也。安心的名字,实则也是并不随意的——一个心自,便分明和“妙真”二字有着分明的承载关系。因是造化真玄妙,在乎于心中,问真如所处,亦在心中,故而安心的名字,便落在了一个“心”字上,寓意着爸爸、妈妈二人对他的期望和爱。 安妙真上看看、下看看的,将衣千雪打量了一个遍,很是无语地问:“你是真呆槑还是假呆槑啊?” “怎么了?”衣千雪依旧迷茫,悠长的反射弧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可不是吗?咱们的‘绿月亮’计划通过了。今天要召开发布会对外公布来着……哎,我这一身衣服。” “你整个一个糊涂蛋。一会儿我给你找一身换上——这你都能忘了?”安妙真用手指去戳衣千雪的额头。衣千雪则是撇着嘴,一个劲儿地碎碎念:“哎,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要是就穿这么一身上台,那还不让人给笑话死?哎呀,感觉好丢人……该怎么办呢……” “你又没有听我说话……” 安妙真无语。 …… 安心则问:“什么是‘绿月亮’?是要把月亮弄成绿色的吗?” 衣千雪像是被“绿月亮”给激活了一样,答:“‘绿月亮’是我们提交的一个关于月球生态改造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技术包括了……” “就是通过空间手段让月球表面的空间曲率发生变化,可以成功地约束空气使之不会发生逃逸。大气的存在,会让月球的温差变小,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适应之后,就会变成一种宜居的温度。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将各种动物、植物一点点进行移植,让月球变成另一个小地球……” 安妙真连忙接了衣千雪的话头,给安心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个是不能让衣千雪展开来说的。 衣千雪一说就是“长篇大论”,一会儿还要召开发布会,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可就误事儿了…… 安心冲妈妈吐了一下舌头。 安妙真说:“好奇,一会儿给你弄个小板凳,让你坐台上听。比别人都近,这会儿没时间细说,你知道个是什么就行了。” “嗯。” 安妙真又催衣千雪:“别慢悠悠的了,快点儿的。” “哦。” 衣千雪显得有些呆呆的。听安妙真说“快点儿的”,就一下提高了速度,风驰电掣地往研究所窜。只是太过于长的身体,却限制了她的速度,安妙真很轻易地就追上了,瞪她一眼,问:“以后能不能别一次吃那么多?天天吃饭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你看看你,这么长的身体,跑都跑不快……” 衣千雪说:“可是吃饭真的很麻烦啊。要是真的能和古人小说里说的那也,吸纳天地之灵气,吞吐日月之精华,餐风饮露,不用吃饭了多好。” 安心:……想着妈妈做的饭,每一样都香喷喷的,恨不得自己的肚子能够大上三倍,多吃三倍,对衣千雪这种讨厌吃饭的性格简直理解不了。 饭那么好吃,怎么可以讨厌吃饭呢? 心说:“衣阿姨小时候不会是因为妈妈不会做饭,所以吃了很多黑暗料理吧?不然怎么可以这么讨厌吃饭呢?那衣阿姨倒真的好可怜呢……” 一个庞大的形似轮胎,却一边高一边低,顶部像是一片卷曲的树叶的白色建筑出现在眼前,建筑上一行金灿灿的字:空间技术研究院。衣千雪和安妙真直接游进去,身体一立,就直接上了二楼。安妙真先了一步,游向一个房间,衣千雪在后面紧紧跟上。进了房间之后,入眼就是一片粉红色—— 地毯是粉红色的,墙壁、装饰也是粉红色的,衣柜、座椅都没有棱角,是一种很圆润的风格。 安妙真打开一个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件红色的裙子扔给衣千雪,说:“快点儿换上……换好了咱们先碰个头。” “啊,真真你太好了,等我一下……”蛇尾一圈一圈地在屋内卷起来,成了一堵墙,将上身完全遮掩住,只是片刻就将裙子穿好了。而后,就有些羞涩地将蟒蛇身体散开,问:“真真、安心,看看我这怎么样?”经历过了一次“变态”之后的人,就没有身材差的,天然就是衣服架子,这红裙穿在身上却是极衬。安妙真点头,说:“嗯,挺好的。你自信一点儿呀……” “我很自信……” 但裙子她真的穿着不习惯。 “宝贝儿,去抽屉里把妈妈的梳子和头花、发卡拿过来……我给你这个邋遢阿姨好好弄一下……” 安心就跑去墙边,从一个凸出来的抽屉里取出了东西交给安妙真。安妙真散开衣千雪的头发,简单的梳理通顺后,就盘了发髻,装饰了头花、发卡,将个人捯饬得干练。仔细检查了一下,说:“嗯,这才有干练劲儿呢。怎么也都是人中翘楚,要是邋邋遢遢的,那还不让人笑话了?” “才不会。” …… “好了,我先通知一下,咱们都去会议室里。先碰个头……” 说是“通知”,安心却并没有看到妈妈做任何“通知”的操作——可实际上,信息却已经通知出去了。 第十一章 偏科生11发布会 这是一种基于人的意觉意识的神经处理机制的工作原理,进行主动的信息沟通、互动的一种应用方式——它存在于古籍之中,还有着一个令人觉着无比的神秘、神往的名词:神通。令人闻之,就觉得不可思议、不能理解,以为是一种神仙手段。事实上,却是人的意识感受器官海马体,以及进行相应的意觉意识脑区由一种本能的基本运行状态,经过训练,被人注意到后,可以注意到的一种能力。 它是一直都存在的——从人还未出生,眼睛、耳朵、鼻子、舌头都没有生长出来,身体的皮肤还不能感受,它就已经在了。 它一直都在默默地工作,人的许多记忆、感受、莫名的担忧、欢喜、预兆,乃至于荒诞离奇的梦境,皆由此而来…… 旧时代的心理学中,将它称之为“潜意识”,即和“表意识”相对,指人自身都不知道的,自身存在的一个冥冥中的意识。而很显然,将之定义为“潜意识”,或者说是旧时代所谓的“意识”的定义,也都是存在着极大的问题的——就如同眼睛看到的色彩、大小、空间、远近、物体不能被定义为意识一样,海马体感受到的信息,同样也不能够被定义为意识……只是一种感知而已。 和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不为人知而已。意觉也是一种觉,一种感官。 人有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世有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六根受六尘而生六识——色、声、香、味、触、法。 意识。 实则是运行这一“受”六尘而“生”六识的一种机制。以《心经》的说法,便是“受、想、行、识”四字。 安妙真“通知”同事的方式,即将其所思、所想以意识的某一种方式传递出去,同事的海马体就会收到信息,而后意觉的功能区就会开始一步、一步的分析、拆解,将内容呈现出来——且呈现的方式,还不仅仅只有一种:还可以是通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五种方式“打开”。 当然——“打开”的前提,是发出者设置了相应的模式,否则的话,“打开”来看到的,就会使一场荒诞的梦境。 啥也不是! …… 安妙真揉了一下安心的头,说了句“上来”,待安心跨坐上自己的蟒蛇身体后,就游出了房间,身体像是水流一般游弋泻地。 安妙真的尾巴都落到了地上,衣千雪却因为尾巴太长,还有大半截落在房间里。一直游出了将近二十七八米,尾梢才算出门。然后,就用尾下藏着的爪子随爪关门……蟒蛇身体的尾梢,本就是一种感觉器官,可以感受到细微的磁场,以及通过超声波,进行更细致的空间感受——这是人类在经历了“变态”之后,多出来的一种感官。所以别看上身已经游出去老远了,实际上,和在跟前没两样。 衣千雪一边游,一边不自在地抱着胳膊,一会儿还会扯一下前襟,提一下露出一截沟的裙领—— 低胸的一字大开口的领子让她有一种被人看光了的感觉,总觉着锁骨、肩膀大片的地方都很凉。 “安妹儿……”“安姐……”“小雪……”“……”“带孩子来了?安心,有没有想我啊?”“小安心考完试了吧?”“……” 路上不时地遇到一些人,有男有女,这些人里有一些是和安妙真、衣千雪一样人身蛇尾的,也有一些是没有经过“变态”的常人模样。 一路招呼,不多时就进了会议室。 经历过“变态”的人就将自己的蟒蛇身体一盘,舒服地在自己身上坐下来,没有经历过“变态”的,则很随意地席地而坐——地面上都铺了柔软的地毯,直接坐在地上要比椅子和沙发都舒服。安妙真放安心下来,安心就和大家一起坐在地上,安妙真说:“一会儿发布会,谁上台发言?” 这一个灵魂问题问得大家面面相觑,显是都不想上台被人观赏的。衣千雪推了安妙真,说:“你讲吧。” 众人一听,连忙说:“是,安妹子你上台讲吧。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的口才最好。”“对对对,还是安妹子合适。”“交给妹子了。”“真真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给发言人的人选定下来了,似乎生怕安妙真反对,众口一词,叫一个统一。 安妙真:……忍不住吐槽:“平常就没见你们意见这么统一的!” …… “平常,那讨论的问题能一样吗?” …… “啊,对对。你像是发言人这种问题,我们很容易就可以达成共识的——” 反正不管是谁上台发言,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都支持。 …… 安心不理解,问:“为什么大家都不想上去发言?” 一旁一个年轻人勾搭了安心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别扎心啊小安心……咱们都是一群宅,都少有外向的。开发布会,下面那么多人,还要提问,想一想就吓人了,还上去说话……简直要了卿命了。而且你不知道,那些记者问的问题有多幼稚,每一次都是你想回答,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可是,如果问题问的复杂了,那听的人不就听不懂了吗?”安心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问题! “哈哈哈……”年轻人忍俊不禁,和安心说:“小朋友或许会听不懂,可大人不会的哦……” 他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后颈,他的后颈上有一条稍微凸起来的肉条。肉条上生满了倒着的八字形纹理,直延续到了衣服下面。 “只要成年了还不能触及到海马体和意识处理机制,就会有这种辅助设备帮助的。所以呢,所有的人,只要愿意花点儿时间,遇到了听不懂的地方直接查一下资料,就都可以弄清楚具体是什么的。嗯……咱们这个时代的人,某种程度上说,已经算得上是全知了——当然,理解力还是自己的。” ……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们能查到资料,但是却无法理解呢?” 年轻人瞬间无语。 安心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让他无法反驳。 …… “既然你们不愿意上台,那会场秩序你们就要帮忙……不然那么多人那么多的问题,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安妙真提起了条件。这群人是只要不让他们上台说,怎么都行,于是又是一阵从善如流,尽答应下来…… 商量出了结果之后,一行人就去了发布会现场。现场中已坐满了记者,安妙真把安心交给了衣千雪,让衣千雪照看一下,自己就迤着蟒蛇身体上了台…… “各位记者朋友,以及正通过电视、电脑、意觉幻觉的方式关注这一次发布会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这一次‘绿月亮’计划的发布会发言人安妙真。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个‘绿月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接下来,我就来和大家好好的说一说……”安妙真表面镇定,实则紧张…… 安妙真的尾梢都是立起来的,在轻轻地颤着。 “‘绿月亮’计划,是一项基于最新的空间负载材料170的量化生产为前提的计划,整个计划是这样的——” 身后的巨大背景出现了一幕投影: 黑黢黢的太空之中,月球的正面正对着大家,在月面上,勾勒出了经纬…… “我们将会沿着经纬线铺设空间,利用这些空间,认为的改变月球表面高度三万米内的空间曲率,使之达到和地球一致。和地球一致的空间曲率,会有效地约束住空气,我们只要在月球上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月球的气温就会随之变化,拥有了生长植物、繁衍动物的条件……而月壤——” 安妙真微微一顿,浅笑起来。 “可是很肥沃的。” …… “月球,作为距离地球最近的一颗星体,却一直荒凉着,只能作为一个矿物星球用,太过于浪费了。” “而针对月球的曲率改造,也将会成为未来,我们针对原本不适应人居住的超低重力、超高重力星球的改造模板。使得许多不能宜居的星球变得宜居,这是有着极重要的意义的——譬如水星、金星,再譬如……现在的太阳系内,我们也只是完成了火星的改造,成为了我们的居住星球……” “在银河系范围内,我们也仅仅是做到了发现——这只是最原始、古老的方式。和曾经逐草而居的游牧部落,又有多少区别?” …… “也许有人要问了,我们为什么非要用170呢?这里我说一下啊,170没有多特殊,最大的好,就是它便宜。” …… 安妙真说着、说着,渐渐就找到了一种感觉,也没有之前的紧张,变得游刃有余起来。安心挨着衣千雪,看着台上发言的妈妈,眼中满是骄傲的神采! 妈妈好厉害。 …… 第十二章 偏科生12绿月亮 “接下来,我们就来详细地介绍一下——有关如何通过空间增补的方式,增大月球地表的空间曲率,从而达到和地球一致的,约束大气的程度,将一颗暴露在真空中的星体,变成一个可以拥有生命的星球……如果,这一步可以成功实现的话,那么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可以是这里——陨石带。以后,或许大家会有机会体验一番太阳系岛屿风光……” 就像是平日里面对着安心的一个又一个“为什么”一样,安妙真用尽量浅显、生动的语言娓娓道来。 她说:“想想看,当置身于一个属于自己的,大的有几十公里、上百公里,小的就像是自家的庭院。当我们以空间技术将二者进行连接,变成自家的观景阳台之后,置身其中,你入眼所见的都是太空!星辰大海就在脚下,满眼都是……” 又将话题拉回到了“绿月亮”上—— “空间增补改变空间曲率,其实原理并不复杂。众所周知的,我们通常所言的各种力,实际上都是一种因为空间的弯曲,形成的表象……大家看,这是一片平直的空间,假如我们在这片空间中加入一个额外的空间,那么……” 一片为了方便演示的网格状空间开始出现了一些弯曲的变化,网格也不再平直,而是有的地方凹,有的地方凸…… 画面一变,又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抛物线,以及相应的值。 …… 最后,又变回了月亮表面。 安妙真说:“在完成了空间曲率的改造之后,下一步如何制造大气,进行大范围的打气、填充,这个我就不多赘述了。毕竟,我们是研究空间负载材料的,后面的也不归我们管。如果大家想要了解之后的大气填充、生态建设,可以去采访相关的研究人员,或者也可以自己找资料查询……” 终于,算是讲完了。 接下来,就邀了一些主要的研究人员上台。衣千雪把安心一驮,拉着人就上台了。另外还有六个人,也一一跟上去。 安妙真一一介绍了衣千雪等人,记者们很敏锐地发现,似乎还漏了一个小豆丁……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安心身上。安心被这么多的眼睛盯着,不禁就紧张起来,心说:“难怪他们不喜欢上台发言……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真不自在!”安妙真一伸手,将安心拉到自己身边,说:“我儿子,安心。” 记者们的好奇随之散了…… “其实,我是想要将我们所所有的人都让大家认识一下的,只不过舞台有限,只能委屈其他人了……” 其他人:多谢不杀之恩。 台上的六个人: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六个人身后的尾巴暗戳戳的彼此点来点去。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 接下来就是“记者问答”环节,安妙真给记者们找了一个很合适回答问题的人选——衣千雪。 衣千雪绝对是“合适”的,只要问的问题属于专业范围内的,那就一定会事无巨细、深入地回答到底。 听安妙真说完“接下来请我们的另一位负责人衣千雪来回答大家的提问”之后,衣千雪萌萌地眨眨眼,满是不可置信。 之前会议上说好的“你发言”呢?这会儿怎么成了我了?她在万众瞩目之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上了台,紧张得双颊微红:“大,大家好。” “衣……女士你好,请问——这样大型的空间曲率改造工程,预计投入的资源大约会是多少?之后的回报又是多少?” “呃呃……” 衣千雪直接被这一个问题干蒙了……她哪儿知道投入多少又回报多少?这根本就不是她关心的问题啊! 安妙真却游刃有余许多,在一旁给衣千雪解围:“这位记者朋友,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去问评估局会更加合适一些。我们这些人都是做研究的,对资源的投入、回报这一块并不是很擅长。” 记者说:“哦,好的。那我就换一个问题……空间曲率的改造会不会造成一些坏的影响,比如地、月之间——” 衣千雪说:“不会的——空间曲率的改造范围仅局限于月面以上三万米,超过三万米的地方,曲率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记者问:“所以,三万米就是一个分界线,三万米以上,还是受到原本月球本身的影响形成的空间曲率,以下才是改造后的曲率?” 衣千雪说:“是的。” “那么……” “……” “下一位……” 答完了一个记者提问,就换下一个记者。这个记者更关心的是一个八卦类的问题——“绿月亮”计划,究竟是谁提出来的。 “呀耶,你一说这个问题,咱们可就有得聊了……我和你们说哈——”衣千雪一下子激灵,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说:“要说起这个计划,那是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正好是十五赏月,我们就说起嫦娥了——当时就说,哎呀,你说这嫦娥一个人在广寒宫多寂寞呢?月亮上光秃秃的,连个花花草草都没有。” “然后就有人随口一说——要是把月亮改造一下,可以和地球一样,那不就鸟语花香了?到时候嫦娥就不寂寞了。” …… “绿月亮”的计划的开端,就是这么的随意。 …… 想要一个“绿月亮”,首先月面就要有大气,要有适宜的温度,随后问题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两个方向: 一是旧时代人常有的一种思路,即在月球上建立大量的玻璃房,在房间内种植、生活。这一种“生态”最终被证明是失败的——这样的微型系统异常的脆弱,根本就支撑不起自洽、自生,只能依托地球的资源勉强维系。旧时代的人在投入了巨量的资源,用一百多年的时间证明了“错误”之后,就放弃了。 这一思路也仅仅是流星一样一闪而逝,就被pass掉了,就连提出者自己都感觉不怎么靠谱。 二是让月球拥有约束大气的能力,而要拥有约束大气的能力,落到根本上,就是改变月面的空间曲率。 …… 一切都是这么地顺理成章。 …… 故事很简单,却也很有趣。 源于一个嫦娥的神话。 源于一场闲聊。 …… “古人常有描述月亮的诗句,对月当歌,人生几何。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明月总是寄托人的思念,在人的心头拥有着特殊的地位——而今天,明月竟然也能以这样的方式,给人以启迪……这真的是一个令人感慨的答案……”记者表达了谢意,就重新坐下来。而这一段话,却又被许多的同行记录了。 与此同时,这一句话,也传达到了千千万万人的心头、耳边,通过各种媒介遍及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从这个世界诞生了生命那一刻,悬在高天上的月亮就是特殊的,千万年来,它寄托了太多、太多,也启迪了太多、太多…… “记者问答”的环节一直进行到了中午,依旧没有结束的架势。衣千雪满心都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的无语。一直盯着时间,到了一点钟多一些,就赶紧掐断了发布会,“好了,很感谢大家……发布会就到这里了。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试一试我们研究所的食堂——味道不错哟。” 然后一扯安心,将安心拉到自己的身上,驮着安心就跑。安心抱紧衣千雪的腰,心头无语:“衣阿姨你还真够意思啊,跑都知道带着我……” 他要等妈妈好不好……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跑得了吗?”安妙真紧随其后,追上来。后面是一群蛇尾游动快速跟上的人……至于那些没有经过“变态”的同事虽然恨不得自己的双腿也变成蟒蛇身体,可也只能认了:速度慢,就要留在后面继续应付那些记者……食堂招待,也总要有人去招待的。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也就免不了回答一些问题。 …… 回了办公室,安妙真就和衣千雪说:“我就先走了……下午安心要去学校领成绩单,早点儿回家,早点儿吃饭。这都一点多了……” 衣千雪说:“我就说吃饭很麻烦吧。要不别做了,去外面吃也不错——反正都是花基本点。” 说这话就赶紧找到自己的衣服换了回去。安妙真有些无语,“挺好看的,就穿着呗,换了做什么?” 衣千雪说:“太暴露了,不自在。走走走……我也好久没去你家了,正好去蹭一顿饭……这一顿吃完了,又可以好久不用吃饭。” “咱俩都走了,你让他们自己应付那些记者呀?”安妙真一眼就看出了衣千雪的心思,这分明是为了躲人呢!要是平常的时候,她恨不得住研究所里。衣千雪“嘿嘿”的笑,说:“也就是项目里咱们分主管和研究员,出了项目大家都不是一样的嘛,应付得来……都历练历练,今儿咱俩已经出力了。” 安心:…… 第十三章 偏科生13灵性,人之所未想 “走了!”衣千雪将尾巴前伸,在安心的腰部一卷,就将人搁在自己背后。出了门,自上而下地泻到地上,又轻轻一窜,便出了研究员。安妙真落后了一些出来,二人便并排游在一起,取道宪府。过了那一道标注了“宪府”二字的门后,空气中的灼热一下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人也一下子舒爽。 安心深吸一口气,说:“还是宪府的空气舒服。”跟着,就又想到了一个以前忽略了的问题:“为什么进昆仑的时候,咱们这一边的门写的是‘宪府——昆仑隧道’,昆仑那一边就写了‘宪府’?” 回答他的是衣千雪。 衣千雪说:“等你上了中级通识教育学校就会学到了——地球上一共有三个中心,昆仑是人类的研究中心,人类所有的研究资源、研究者都在昆仑。事实上昆仑,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地方,你知道的仅仅是一小部分。另外的两个中心,分别是产业集散中心和物链调配中心。要说这三个中心,可是和咱们的空间技术研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自从门这一技术出现被应用以来,‘中心’就已经呈现出了去空间化布局,概念集中的趋势。大量的空间门,将分散的变得集中,原本空间的制约,变得毫无意义……” 安心问:“阿姨,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衣千雪的蟒蛇身体要比安妙真的还圆润一些,或许也是体长更长的原因,坐在上面感觉要比坐在安妙真的蟒蛇身体上舒服很多……而且游的速度受到了蟒蛇身体长度的限制,也显得很优雅、雍容,行动间风也都变得分外惬意。安心不用把脸贴着衣千雪的脊背,可以很放松地看风景。 …… “因为昆仑,它是三大中心之一呀。所以所有的城市内,都会有三大中心的空间门。所以,昆仑那里就不需要标注是从昆仑到宪府了,没必要——因为不可能是别的地方。另外两个中心也是一样的——小安心,你知道另外两个中心是什么样子的吗?” 衣千雪迤着身形,轻巧的游动,解释完后就问了安心一个小问题,让安心自己去想象一下! 安心便照着“集散”“调配”这些关键词去想……而后,就想到了一个不算是靠谱的答案: “不会……是门挨着门,到处都是门,那些门就和旧时代的城市里面的小区一样密集,然后门的上空,架设满了轨道,各种的物资集装箱什么的在门上飞来飞去,地上的车辆来回奔走,将物资通过门进行运输……地面——地面应该不是草地,而是那种柏油马路,铺满了沥青、碎石,一层一层地压实。” 这个感觉“不算是靠谱”的答案,实际上却是从实际的角度出发,意外的“靠谱”,准的连衣千雪都惊讶。 衣千雪问安妙真:“真真,你带着他去过呀?” 安妙真说:“没有……我带他去那里做什么?” “呀耶……那你家安心可真厉害!说得简直像是去亲眼看过了一样……”衣千雪真心实意地夸了安心一句——这种思维能力,对于一个11岁的小朋友来说,真的足够厉害了。她更进一步问安心:“和阿姨说一说,你是怎么想到的?虽然依旧有些瑕疵,但是不得不说,调配中心那里,还真的是这个样子……集散中心的话——” 安心又说:“不会是智能流水线分拣、运输吧?直接将物资通过流水线进入相应的门,达到预定的位置……” 衣千雪:…… 恭喜你——又猜对了。 “安心,你怎么猜到的?”衣千雪问。 安心说:“阿姨你看啊——大量的物资调配、集散,肯定是要足够得快速、方便是吧?运输上,肯定是轨道系统比较好,一些细节上需要临时增减、变化的,就要依靠更加灵活的车辆现场调度。所以,地面上是需要旧时代那种交通网络的——它能够承载更大的运力。咱们这种草地根本不经压,那么重的车辆,一下子不就……”忽然,安心的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 衣千雪、安妙真二人对视一眼,都对安心的“另一个办法”好奇不已,便饶有兴致地问:“是什么办法?” “曲率呀——空间曲率!” 一句话——竟然是一个前人从未设想过的道路。而这一个道路,竟是被上午的时候发布会现场听的“绿月亮”计划给启发、引导出来的。 “既然可以通过改变空间曲率,达到让月球约束空气。那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想一想另一个方面——同样是改变空间曲率,只是我们要去改变的,是运载工具周围的曲率。假使将之改成一种可调控的状态……那么,伴随着它的启动,通过曲率来控制它的升空程度,再需要一个智能系统,来计算它的速度。” 物质运动的速度会影响其自身周围的曲率,速度越快,其自身的曲率就越小,越发的平直。 当然,在低速状态下,这个影响并不会很显眼。 作为一个研究空间负载材料的科研人员的儿子,安心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是不少的。他知道空间、空间的干涉如何影响空间曲率,知道速度和空间曲率的关系,知道质量和能量对空间的影响……从小的耳濡目染,让这些高深的知识如常识一般,存在于他的概念之中,信手拈来。 “无论承载多重的物资,只要运载工具的空间曲率是和地面平行的,那么它就可以悬浮着,永远不会掉下来!” 衣千雪、安妙真游弋的动作戛然而止,却是都被安心这个想法震动了。研究了空间技术这么多年,竟只是弄了空间门和一些空间,弄了一个“绿月亮”的计划,却从未设想过这样的道路—— 这一项技术很难吗?说不上难,甚至真正研究起来可要比什么月球上改变空间曲率容易多了。 可能够想到这么一个方向,点出了这么一条道路,却难如登天。只要想不到,人就永远不会朝着一个想不到的方向去努力。 “啊,宝贝儿真的太厉害了……”安妙真激动地抱住安心,狠狠亲了几口,“等着完事儿了,就把你这些想法写下来,真的很好。嗯,这个就算是妈妈额外留给你的功课了——我安妙真的儿子,一定会让全世界都大吃一惊的!”衣千雪也回过身,抱着安心一阵蹂躏:“这些想法,必须写出来……小安心,你知道自己多厉害吗?未来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啊……” 安心却是有些懵。 他并不能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东西,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却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妈妈和阿姨的激动、开心。 “咱们快点儿回家……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一定要大吃一顿!”安妙真放开了安心,再次游弋起来,速度却比刚才快了许多。衣千雪附和:“必须大吃一顿——别这一副表情呀,你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东西多重要……” 它改变的,何止是一件运载工具呢?这一个思路打开之后,却是一整套围绕展开的体系…… 这个体系,安心限于自己的见识没有想到,可被安心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的衣千雪、安妙真却想到了: 它将会改变人类对太空探索的现有模式——现在人类对宇宙的探索模式,是通过发射大量的微型宇宙飞船,利用等离子加速,达到差不多0.4c左右的速度去大量的开盲合。在遇到了一些荒凉的、蕴含着需求矿物的星球,就会落上去,然后展开门,将地面的设备、设施传输,构建大型的门。 再然后,就会有挖矿的工人通过联觉控制手段控制可以暴露在真空中的机器人进行作业,将矿物通过门运输回来。 安心提到了改变运载工具自身的空间曲率,这何尝不能够用在太空领域呢?利用空间曲率本身进行航行…… 倒是和旧时代的科学家们天方夜谭,提出的“曲率引擎”有一些相似性——可又和“曲率引擎”有着本质的不同。“曲率引擎”是需要庞大的能量释放,来达成制造曲率泡的,是一种利用能量来改变曲率的方式——且因为能量的释放方式的限制,也只能粗狂地进行一些改变。 所以一直到了现在,在太空领域所用的也依旧是等离子推进,传说中的“曲率引擎”做出来后,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只是……在安心设想新的负载运输方式之前,却从未有人朝着这个方向去想…… …… 这也就是艺术的重要性了。 艺术。 就是一种创造力。 就是一种激发人的灵感、天分的钥匙。 它非理性、非物质性、非逻辑性。 却重要。 …… 它一样会改变人类现有的生活方式:曾经只能在一些科幻、玄幻的设想中出现的天河、悬空的城市、岛屿、山峰。以及在天上游的鱼等等,都将可能会变成现实。哺育了人类成长至今的地球母亲,也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因为人类已经可以做到将所有的一切生态,都还给它了。 第十四章 偏科生14言善之不善 少了人类的强力干预后,整个地球的生态也一定会变得更加的美好,将勃勃生机尽数的绽放。 那一定会很美。 …… 安心说:“是真的可以的吧?”安心设想着:“等我以后,一定要有一辆自己的飞车,能上天入地那种……” 11岁的安心并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会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只是那种美好的憧憬让人满足,忍不住就傻乐了好一阵子。 一直到了家,安心还在想着自己驾驶着可以飞天的车,在天空、大地、海洋上自由驰骋,围绕着雷云和风暴,贴着边缘掠过,和大海上的浪涛搏击,时而逆流而上,时而顺势而下……极富有浪漫、冒险的幻想,让他的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被衣千雪丢到了院子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来。 安心心说:“这,就到家了?”他觉着也就是一个恍惚的时间,怎么一下子就到家了?又暗叹:“果然说人心无距……” 这一句“人心无距”却是数百年前一个不知姓名的人留下的一句名言,在无数浩瀚的犹如过江之鲫的信息沙海之中遗留下来,还成为了一句这个时代人众所周知的话。全句是:人心无距,故一梦百载犹在一瞬,恍惚片刻已经千年。古人说一梦黄粱一生成空,烂柯人观棋一误三百年……无此无彼无距也。 说的却是人心的莫测。 一样的“心意驰骋”于外界却或者漫长,或者短暂,但对于心中的意象而言,却又是分外一致的。 正这时,就听得妈妈叫他:“宝贝儿,快进来帮妈妈切菜。”安心便收回了心神,进屋便去厨房。 安妙真指了一下刚打印出来的菜,让安心自己再拿一块菜板,并且指点了各种素菜、肉要切成什么样的,就很放心地让安心自己切了。她则是在另一个菜板上切菜。安心切好了菜和肉,一一放到了盆子里。这里刚才切完,另一边衣千雪就又送来一堆制造好的食材,有一条鱼和一只小乳猪、小羊羔。 衣千雪说:“看看这鱼,看看这小羊羔还有这小乳猪,这绝对是极致的享受啊……那个善字怎么写的来着?” 手指在空中写出一个“善”字,一边写,还一边念叨…… “一只小羊羔子被放到了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这就是美。美得让人流口水,简直就是人类向往的代名词——所以啊,后来美就成了人们寓意好的东西。再接着,烤好了的羊羔子来上一口——这就是善啊。将美好的东西据为己有,这不是善什么又是善呢?善啊,就是这样,有一口好吃的,我吃了。有了什么好东西,归我了——所以才说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阿姨,善——不是善良吗?”安心灵魂一问。 事实上…… “当然不是!” 衣千雪说得斩钉截铁,很有气势。 衣千雪说:“如果善是善良,那么为什么善人、良人要分开说呢?为什么还要有善良这么一个词呢?很矛盾对不对?就譬如说我们的你的屁股,屁指的是你放屁的地方,股是你的大腿,合在一起就成了屁股,另一个名词叫臀部。那么,你说话的时候会不会说‘我的屁股臀部呢’?” 安心:“……当然不会啊,我又不傻……” 这世上怕也没人会这么说话。 “善,是人之本性,是从字面意思出发的:人生而好生恶死,好逸恶劳,喜欢听好话而不喜欢听难听的话,喜欢吃美食而不喜欢吃糟糠,想要填饱肚子而不想忍饥挨饿,人生来便会为此努力。其他的生灵,也是一样的。这样的趋向性,便是善。所以呢,才会说人之初,性相近——因为所有人一生出来,这样的性是一样的。所以呢,安心你说,为什么会有善良这个词?” 安心听的醒悟,说:“是善趋于良?” 衣千雪将鱼往桌子上一拍,“哈哈”一笑,说:“是的呀,善趋于良,就是善良。人的本性不经过引导、教育,它的善就会自由发展,变得良莠不齐,有一些就会对社会有害,有一些又会对社会有好处。所以呢,就是要教育的,则其良的一面进行引导,将善引导到正确的道途上……” “哦……” 安心觉着自己学到了。原来“善”和“良”,以及所谓的“善良”是这么一个意思,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安心却不知道衣千雪的这一段话,对于这个时代,以至于旧时代的人而言,是多么的宝贵—— 在一个很大的时间尺度内,所谓的“善”和“恶”早已经被人为地“想当然”毁灭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善”就是“善良”,将“善”当成是一种善恶的道德观去判断,人为地制造出了一层认识上的高墙,将人和文言文彻底地隔绝起来。真的能够理解并且知道的人,却凤毛麟角。 当人们人云亦云,便连注释、注解都变得人云亦云的时候,所谓的“正确”即便摆在那里,也无人会去注意。 它明明在——却又是透明的,没有人愿意去看它一眼。 就譬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一篇《三字经》开篇的翻译、解释都是错的。 《三字经》的训诂就放在那里。 却没几个人理会。 …… 什么“此立教之初,发端之始,故本于人之初生而言之。天之所生谓之人。天之所赋谓之性。秉彝之良谓之善。人生之初,始有知则先识其母,始学语则先呼其亲。孟子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朱子曰:人性皆善。不其然乎!”“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人初生时。智愚贤不肖。皆同此性。本相近而无别也。及乎知识既开。气禀各异。资之敏者则为智。识之闇者则为愚。循乎理者则为贤。纵乎欲者则为不肖……”之言,却全不顾得。 …… 别看衣千雪只是给安心普及了“善”和“良”,实际上这两个字背后,牵扯出来的却几乎是整个古老的思想体系的精髓、脉络之所在。 无论是法家的“性本恶”还是儒学的“性本善”,凡根植于这一块土地上的学问,都是一脉相承的: 始于人性,知于人性,也终于人性。 没有正确的“善恶观”,就等同于失去了打开着一座文化宝库的钥匙。站在门外,管中窥豹,能够看到的不过是枝枝叉叉地你往东、我往西,是找不到脉络和根基的——于是,也同样是看不懂的。“看不懂”,就会诞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牛鬼蛇神,奇谈怪论。 衣千雪迅速片好了鱼,说:“你看这鱼啊,它太善了。也就是人先吃的羊,要是先吃的是鱼的话,那么这会儿这个善字应该就是一条鱼被放进汤锅里煮,然后再用一个口字放在下面或者旁边,要么就把它围起来……” 衣千雪开始烧水,片刻后水一开,就把片好的鱼肉在水里稍微一焯。 仅仅是褪去了血丝,就立刻捞出。 “这样是最嫩的,稍微晚一秒钟都会老……你看看,这鱼肉片都没有卷,也没有缩小,就是没血丝了……” 衣千雪给安心嘚瑟自己的成果——她不仅仅懒得吃饭,也懒得做饭,所以自己最擅长的烹饪方式就是水煮。 而且水煮的本事也绝对是非凡的,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不爱吃、懒得做,不代表就要苦一苦自己的舌头。 安妙真伸手拿了一片放进嘴里,享受的“嗯”了一声,说:“真的嫩。要是沾着芥末、辣椒油吃,肯定好吃。” 衣千雪的吃法却十足十的邪道:她喜欢蘸着白糖吃。安心看着她用鲜嫩的鱼肉沾着一碟子白砂糖往嘴里送,都觉着一阵难受。于是,就自己跑去用醋、辣椒油加了一些香菜沫和蒜泥,捣鼓了一小碟子调料和妈妈一起吃。三个人就在厨房里一边做一边吃,连出去摆桌子都省了。 实在是那鱼肉片没法儿放置……过一会儿就不好吃了。必须现出锅现吃。吃完了鱼肉片,安妙真就继续在厨房做菜。衣千雪则是和安心跑到了院子里,在地上挖了一个土坑,然后架设了烧烤架开始点火…… 小乳猪和小羊羔直接开烤。 …… 不长时间,一股子油脂燃烧的味道就弥漫开了,有些像是燎毛的味儿。土坑里的火烧得“噼啪”作响,时不时地就有一滴、两滴的明黄色的透明油脂从小乳猪和小羊羔身上滴落,溅进火里,发出“滋”的一声,听得人一阵口齿生津。安心巴巴地看着那火,问正烧烤的衣千雪:“阿姨,小乳猪和小羊羔还要多长时间好?” “你去拿刀!” 衣千雪指使着安心去拿刀。 第十五章 偏科生15成绩 安心跑回屋,去自己房间里翻找一下,便取了一柄刀刃三寸长一些,套着黑色的牛皮刀套的小牛耳尖刀下来。这一把小刀,是他爸爸送给他的众多礼物之一,说是用的天外陨铁,穷一国之能工巧匠耗时近半年多时间,才打造出来的。这小刀,还有一个很大气恢弘的名字,叫做“天命”。 安心知道衣千雪让自己去拿刀,是为了切削烤肉,当然不会去厨房拿菜刀……恰好,爸爸给他的这个小刀“天命”正合适! “衣阿姨……” 安心调转小刀,将刀柄递给衣千雪。这一个小细节也是跟爸爸学的一种“礼仪”,递送刀剑的时候,一定要将手柄送给对方,这是一种友好的标志。 衣千雪接过小刀,将小刀拔出刀套,便感受到了一股森森寒意,其中竟还纠结了一些人的信念——这一柄小小的刀,竟还是一件锚定了人的信念的物品。衣千雪“啧”了一声,说:“这么一把小刀,竟然还凝聚了这么强烈的信念、心意,已经是一件标示物了。这是你爸爸送给你的吧?” “嗯……”安心说:“是啊……爸爸说他当时看见这把小刀,就想着男孩子应该会很喜欢刀剑,就把这把小刀带回来送我了……” …… 衣千雪将刀贴着小乳猪的耳朵微微一转,一片耳朵就被削下来,刀尖随之一挑,就将那片耳朵插住了,凑近了轻轻吹一吹,便递给安心。安心一口咬住,一边叫“烫”一边满口地咀嚼,口齿生香。衣千雪又把另一个耳朵削下来,送进自己嘴里,满是享受地说:“这烤肉啊,就应该一边烤一边吃,吃一层烤一层……烫乎乎的,还要沾上一些烟火气,简直太棒了……哎,对——”衣千雪又想到了什么,就又使唤安心:“去,再弄几个土豆、红薯过来,还有弄一些板栗……对,还有香肠,多弄一些,咱们一起烤着吃。这土豆烤出来,趁着热吃,简直绝了,板栗放在火力烤,一会儿就会噼噼啪啪的裂开口子,那种栗子的甜香味散开了,再往这肉上一燎……” 衣千雪形容的诱人,安心不禁吞了一口口水,更是随之一起自由发挥:“还要有玉米,玉米烤着也好吃!” “哎哟,不错哦……那快去,别耽搁了。对,还有,让你妈妈弄点儿番茄酱,加点儿糖炒成糊糊,一会儿蘸着吃……” …… 于是,安心就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将土豆、红薯、板栗、玉米、香肠还有一些胖乎乎的蚕豆角都弄过来,一旁看着衣千雪操作……各种食材都分批次地投入了火堆,板栗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开始“噼噼啪啪”起来,安心又跑去拿了个长嘴钳子过来,往出夹板栗。 一颗一颗的板栗夹完,蚕豆角也好了,一样夹出来装盘。再就是香肠、玉米也先后出炉…… 地上铺了一层餐布,装盘的东西就都放在上面。安妙真也将厨房的菜都一一摆出来,蛇尾端的爪子端起盘子来四平八稳,从厨房一出来,衣千雪和安心就接了盘子放好,摆放完后,安妙真便也出来了。 安妙真将蟒蛇身体一蜷,便在餐布一旁坐下来,三个人分了三个方向,烧烤的坑独占了一个方向。 安妙真说:“我都还没弄好呢,你俩就吃上了,还真的是……”又让衣千雪给自己切一刀,“给我也来一刀。” “猪囧囧给你。”衣千雪在猪鼻子上卷了一刀,就将猪鼻子那一块给安妙真切了,用刀尖挑着送到安妙真嘴里,还唱:“猪头猪脑猪尾巴,猪囧囧都是精华。”完事还夸了一下手里的刀:“这刀真好用哈……一刀下去,哧溜一下。说吹毛断发也不为过……真真,你家老姚哪儿淘来的?” …… “3号原生星球——那里的咸国皇帝发现了一块天外陨铁,就召集了全国的能工巧匠,尽用物力,才打造了这么一口牛耳刀。那个不着四六的,可不一眼就看上了嘛……自己喜欢,非说是安心是男孩子,喜欢这些东西,就直接进人家皇宫里把刀从皇帝的腰带上拿走了……哎,怎么说他?” 安妙真抱怨着姚玄应的“不着四六”,可语气中却是分明带着笑的,满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腻歪。 衣千雪估算了一下时间,说:“3号原生星球……那应该是三年前吧。姚哥老喜欢去开荒了……” “嗯,是……” 一边说着,衣千雪的手却不停,将小乳猪、小羊羔身上的一些小零件不断地往下片,猪尾巴、羊尾巴都给了安心,还说:“这尾巴要多吃,这叫以形补形,等到你得了本性真如,可以更有助于你开启变态……” 安心:…… 忽略什么“以形补形”的邪道,有一说一,小乳猪和小羊羔的尾巴是真的好吃,看着肥,实际上却一点儿都不腻,那是一种很嫩的结缔组织。蘸一些调料之后,尤其是蘸上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就更好吃了。刚才吃完了尾巴,衣千雪就又送上了头——头盖骨都掀开了,肉也剔光了,只剩颅腔。 还说:“来喽来喽……脑花啊,这可是精华中的精华,必须要吃原本的味道,不添加任何的佐料……” 只是小乳猪和小羊羔的个头太小,所以脑花也很少,一人吃了几口就没有了。香肠、玉米也吃完了。 然后只剩下了两扇肋巴条的小乳猪和小羊羔才被拿下架子。然后闷了火继续烤着土豆、红薯。 衣千雪放下了刀,这会儿再用刀吃就没意思了……该是直接上手去抓、去撕,往嘴里送着大快朵颐了。 之前的都是“饭前小点”,这会儿才是“正餐”。刚刚下了架子的小乳猪和小羊羔很烫手,衣千雪一边吹气一边撕扯,将肋骨和脊柱都撕扯开了,脊柱的每一节都被暴力的拉扯开,还弄出了两截细长的骨髓——装在一根软管中,看着就有食欲。衣千雪直接把骨髓给了安心:“来,吃个长条的,以形补形……” 安心一边吃一边问衣千雪:“衣阿姨,我这么补下去,等以后有了蟒蛇身体,那得多长呀?” “嗯……到时候怎么也应该是1:53的比例,男子汉要粗一些,就差不多40厘米粗吧,长度你算算……” …… “瞎说什么呢。长个20多米长的蛇身,那不是傻大个吗?”安妙真白了衣千雪一眼,衣千雪的这种审美实在是……啧!安妙真说:“男孩子,有个十三四米就行了,比女孩子长太多了不好……” 衣千雪说:“那一点儿也不霸气。” “去去……” 等到土豆、红薯出坑的时候,安心已经彻底吃不下了。安妙真、衣千雪也不管他,两个人继续吃,将所有的食物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最后收拾了餐布,将各种食材的剩余直接投入到了厨房旁的机器中等待着“再生产”,时间就到了2:13了。安心帮着收拾完,就换了衣服,戴上黄帽子,和二人招呼一声:“妈妈,阿姨,我去学校了。”出了院,在草坪上等了片刻。 公共交通系统的终端就来了。安心坐进车厢,说了句“去学校”,车厢便滑入轨道,在交叉口和新的车厢串联在一起,毫不停歇地分分合合,最后在学校门口停下来。 安心出了车厢,就进学校。 大片的草坪、沙地上正有三五成群的同学在玩耍。安心走进了教学、行政综合楼,楼内的大厅已来了一些同学,见了安心便和他打招呼:“老安,你来了?”“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简单几句后,便扎成了一堆儿开始说昨天考完试后的事,什么摸鱼逗狗,三五成群地乱窜、探险,讲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有的则是说自己看了一本书,非常好看,里面的人会飞,还会用飞剑……轮到了安心,安心就说:“我昨天直接回家了,老六说是去看钓鱼……我觉着没意思。今天我和妈妈一起去昆仑了,去妈妈的研究所那里。你们知道吗?一个很大的计划……” 安心将上午的事好一通说,身边的同学听的都是羡慕……那可是昆仑啊!还是空间技术研究所,还是一个改造月亮的大计划! 安心身边的同学渐渐汇得多了,不知不觉的,整个大厅也满是毕业生。正说着,就听音箱里传出声音: “各位同学,请安静一下。下面请大家按照之前考试的楼层,分别排队,靠西边的是一楼同学,中间二楼,东边三楼……排队的顺序,就是大家领取考号的顺序……排好队后,老师会分发大家的成绩单。”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之后,二楼、三楼大厅的同学便都赶紧下来,不多时就排好了队。有三个老师分别拿着一叠毕业考试的成绩单开始发放。 给一楼发成绩单的是苏月狸,每发一个人,她都会用那种奶味儿的声音勉励几句,很快就发到了安心这里。苏月狸将成绩单递给他,笑着说:“安心同学,要加油哦。”便继续给后面的同学发。 安心低头看自己的成绩: 眼:可;耳:差;鼻:可;舌:可;身:差;意:优。 两个“差”三个“可”一个“优”。 却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 …… 第十六章 入学1离别与不舍 安心原本的心理预期是眼、耳、鼻、舌、身五个“差”,意一个“优”,成绩单上的眼、鼻、舌的三个“可”,可以说都是“意外之喜”。站在队列中,看着这个成绩,就是一阵傻乐。乐了好一会儿,才去注意成绩单的其余内容:成绩单用的是一种特种纸张,摸上去绵柔,却又有一种颗粒感,看上去是一种布满了一层一层嵌套的花纹的粉色厚纸,质地很硬。四个角分别是梅、兰、竹、菊四种花。眉头上写“宪府市初级通识教育毕业证明(成绩单)”。 眉头下面,是一个简单的表格,上面写了科目,下面写了毕业的成绩。下方是一栏备注,写:成绩以优、良、可、差分等,具体得分在分等下方,以括号中进行标注。 这一表格下面,又是另一个表格。 是七年的“初等通识教育”每一年的考核成绩,顺序是从七年级开始,按照降序往下排列,最后一排是一年级…… 安心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历年成绩……一年级、二年级一直到三年级,多多少少的其他科目还会有一些“良”和“可”在,等着四年级之后,就都成了“差”,唯独是意这一科目一直保持着“优”——成绩稳定得可怕。多多少少的,心里都有一种对不起爸爸、妈妈的感觉……虽然爸爸、妈妈并不在意。 旧时代的时候,就流传着一句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爸爸、妈妈太优秀了,他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心头就难免会生出一种愧疚感…… …… 一位研究空间负载材料技术的妈妈,一个艺术天分绝佳的浪子爸爸,竟然有一个偏科偏的除了意科目都是差的孩子。 …… 可他已经很努力了。 天赋如此。 “也不知道会上哪一所中级通识学校……”安心不禁去想“未来”,却发现自己对“未来”一无所知。 又过了一阵,苏月狸就将成绩单发完了,拍拍手,用带着奶味儿的声音说:“好了,成绩单都发完了……大家在初级学校的生活,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等到了中级学校之后,都要加油知道吗?等一下,大家一起和老师道个别再走。”苏月狸说完,就又一一和同学抱了一下。 其余的老师、校长也一一的和毕业的同学拥抱,简单的鼓励。一想到即将的分别,便有些同学忍不住,啜泣起来…… 老师们又去一个一个地安抚,将情绪安抚住了。便又一人送了一个小礼物,有人收到了毛绒玩具,有人收到了魔方、九连环,安心则是收到了胡月娥老师送他的一支口琴,胡月娥说:“你这孩子一直都内秀……这个口琴送给你,不要因为考试去讨厌它。音乐,是一种美好的东西。” 安心“嗯”一声,“老师。” “到了中级学校要多交一些朋友,要活泼一点……不淘的小孩子还叫小孩子吗?”胡月娥轻抚安心的头顶,轻声说:“以后有什么烦恼、委屈,不方便和爸爸、妈妈说,还可以来找老师的——怕什么呢,老师又不吃人。” “嗯。” 胡月娥又提高了声音,和大家说:“一会儿都回家,不要乱跑。记住了要把成绩单交给爸爸妈妈收好,然后才能出去玩儿知道吗?” 只一句话,胡月娥就又让大家体验到了那种被一种无形且优雅、温柔的高贵气质包裹住的压迫感。 “是。” 一个一个无比的老实。 胡月娥揉着安心的头,又说:“没事儿了,那大家就回吧。”低头就和安心说:“记得了……有事可以来找老师。” 安心忙说:“知道了,老师。” 胡月娥展演一笑,说:“行了,去吧。路上注意一些。” “老师再见!” 逃出了胡月娥挼头的“魔爪”,安心的心头却很古怪地生出了一些怅然若失的情愫,又回头看一眼。胡月娥见他又回头,便冲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安心又跑回来,伸出右手勾起小拇指:“老师咱们拉钩。”胡月娥也伸出手,说:“好。”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后,大拇指便相互点了一下。 胡月娥笑着说:“盖个章。小安心,可别忘了呀。” “嗯。” 拉完钩上了吊,又用大拇指盖下了章,安心便跑出了大厅。一路追上先跑出去的大部队,出了学校。等来了车厢后,同学就陆陆续续地上车。安心进入车厢,说了句“回家”之后,就开始在车厢里出神……以前的时候,见到了胡月娥老师,总会因她身上那种贵气和温柔生出一些畏意,可今日真的要离别的时候,却又一下子不舍了……那种温柔,就仿佛是身边的空气一样,在一起的时候不觉,要离开的时候,才忽然惊讶地发现有些离不开,有些难舍。 胡月娥老师真的很温柔呢。 她总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一直也都那么的温柔,于是也才会有那样的一种令人心生出一种距离的贵气。 安心不由地就想到了爸爸曾经和他说过的一段话:修养不足的人在有修养的人面前自然会生出一种自惭形秽——当他们不愿意正视自己的修养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心生畏惧,被修养的气质压制。当他们为此暴躁的时候,也只会口出粗言秽语,或者用暴力去撕碎这令他们窒息的东西。 气质——并非是天生的,而是修养出来的。小孩子正因为修养不足,所以才会本能地对胡月娥这样的人心生畏惧。 可——也正因为是小孩子,也同样会在畏惧的同时,对胡月娥生出一种像是对妈妈一样的感情。 安心的意根敏感,意识敏锐,所以察觉得快一些;其他的学生会慢一些,可再慢,过上一会儿,或者过上一两天,也就会察觉到那种难以割舍的感情了……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妈妈刚刚离开之后,他会玩儿得很投入、很忘我,可过上一阵子少了妈妈,就什么都不玩儿了,会砸了自己的玩具,坐在那里大哭,一直哭着呼唤妈妈……这不需要什么理由。 …… 一直到车厢在自家院落前的草坪上停下来,安心才被突然停止时候的一顿惊醒过来。“这就到家了?”安心只是觉着就一恍惚罢了。从车厢里下来,一条明黄色的蛇身就从院子里直接探出来,在安心腰上一卷,将人卷进了院子里。这一条蟒蛇身体,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衣千雪的——那色彩、长度,那卷人的感觉,无一不透着熟悉。衣千雪这会儿正躺在一张躺椅上,脸上盖了一本书,晒太阳。 衣千雪的声音从书下面传出来:“哟,回来了?快快,把成绩单拿给我看一下?”尾巴却是直接将人带到了跟前,一只手从安心的一兜里取出了成绩单,一只手掀开了盖在脸上的书。 安妙真则是躺在另一边,是将尾巴盘成了一个圆形的垫子,仰着身躺着。脸上盖了一层毛巾。 安妙真懒懒地说:“这是我儿子,要看也是给我看……你哪儿来的呀?稀罕自己生一个去!” 衣千雪说:“那多麻烦。等以后吧,以后我老了,或许会考虑一下,将我的基因遗传下去……” 衣千雪说的是“将我的基因遗传下去”而不是“找个人生孩子”,实质上这便是经过了变态,或者是已经厚积,拥有了变态资格的人才会有的另一种选择——可以不经过男、女的媾和,通过自我孕育的方式怀胎,生下一个从基因层面上完全复制自己,更加优化之后的孩子。 完全不需要“另一半”。 这一种孕育的方式,可以称之为“自孕育”,简称“自孕”。和传统的“找个人生孩子”相比,少了一些基因层面的多变性,可在基因的稳定、有序地遗传上,却更高一筹。也谈不上是谁好谁坏——只是各有优劣而已。 衣千雪用成绩单挡住了阳光,虚着眼看…… “眼科目……可。耳科目……差。鼻科目……可。舌科目……可。身科目……差。意科目……优。” 衣千雪读得很大声。 “你给我呀!”安心羞臊的扑腾,想要把成绩单抢回来。衣千雪则是一边躲一边大声地读,直把过往的成绩也都读了一遍,这才还给安心,撇撇嘴说:“真小气,就看个成绩,至于吗?”说完,就揉了一下安心的脸蛋,又在头顶上拍一拍,将个人安抚了一下……安心眼看着就绷不住,要哭了。衣千雪见好就收——真的给孩子戏弄哭了,哄起来会太麻烦了。安妙真掀开脸上的毛巾,直接扔到了衣千雪脸上:“没事儿睡一会儿,这么招他做什么?”又和安心说:“来妈妈这里。” 灰褐色的蛇尾一探,就垫在安心的屁股下面,高高的一举,像是滑滑梯一样滑到了妈妈近前…… 安妙真捏一下安心的鼻子,说:“你衣阿姨逗你玩儿的,她这人太恶劣,咱们不搭理她。成绩单给妈妈。” “嗯。” 安心将成绩单交给安妙真。 第十七章 入学2眼通纹 安妙真举着成绩单,细了眸子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听衣千雪念是一回事,自己看却又是另一回事,明明信息是一样的信息,可主观地感受却是不一样的。她轻轻“嗯”了一声,说:“之前和妈妈说得太谦虚了呢……这不是考得不错嘛。六个科目,都尽最大努力了……意科目尤其好,一进屋子,就‘看见’老师映射出的投影了呢。我看看当时的投影难度是多大来着……” 安妙真凝神细观,隐藏于纸面上的信息便通过了眼睛传递入大脑相应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意觉功能区—— 考试时的实况,便于脑海之中清晰、宛然的呈现。还原了当时的每一个色、声、香、味、触、法的信息。 这—— 却是成绩单上的一个“玄机”。 粉色的硬纸上那一层一层嵌套的、繁复的花纹,实际上就是一种以线条的方式作为载体的色、声、香、味、触、法的信息的载体。当观看的人,按照一定的顺序,开始顺着线条去看的时候,这些繁冗的视觉信息就会自然而然的转化成六识的信息,经过大脑的相应的神经机制处理、渲染,从而制造出一种类似于梦境的景象。当然,要读这样的信息,读的人本身就需要一些资格的! 不然,要么是眼睛无法同时去兼顾到过多的线条,要么是心神不足,只是看一个开头,就已经头晕脑胀,眼睛刺痛、冒花了! 当然,论及“原理”的话,这一张纸上的原理并不复杂,就和旧时代曾经流行过的各种存储设备的原理是一致的。 安妙真忽地又“咦”了一声,说:“还真巧呢,考你意科目的那个女老师,就是穿红裙子的那个……” 衣千雪忙凑过来,问:“女老师,什么女老师?那个女老师怎么了?我刚才都没来得及看眼通纹呢。” 所谓“眼通纹”者,以目之所察演色、声、香、味、触、法之妙蒂,着不可以图形、文字、言传之玄虚。乃是一种现如今在一些精要的领域,需要准确、切实地进行多方位的信息描述的时候,才会使用的一种信息载体——它是一种优于文字、图形、声音的载体,它是具备了眼、耳、鼻、舌、身、意六个维度的信息描述方式。只是因其门槛,所以无法取代传统的图形、文字和语言。 “眼通纹”或者说是“眼神通”更合适一些,一些厉害的人,甚至可以通过自身的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眼神的顾盼,肢体的小动作来达到“眼通纹”的效果。这样的人,一颦一笑,一个小动作,都魅力无限,牵动人心。 …… “喏,叫印浅馨,是我高级通识教育的时候一个同学。没想到她会现场为难我儿子……等着她来,我一定好好问问她!” “问人什么?” “问问她干嘛故意为难我家安心——你看看,当时投影的强度是多少?也就是我儿子了,换个孩子,绝对什么都察觉不到。”安妙真拐弯抹角的夸安心“优秀”,安心都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安心脸上透出一些羞红,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妈妈,你说当时我看到的老师是假的?” 安妙真“嗯”了一声,说:“是……你当时的‘看到’,实际上是你的海马体感受到的——海马体感受到的意觉信息,被动地受、想、行、识,于是就通过色、声、香、味、触、法的方式,呈现出来。” 略顿了一下,继续说:“并没有色彩透过眼睛,通过视神经传递过去。也没有声音通过耳朵,由听觉神经传入信号……只是意觉感受的信息,在大脑内的处理层面给各个部分传递了信号。” 衣千雪说:“古人之所谓阴神、阳神、元神的,诸如什么元神出窍、梦游大千,种种神怪之事……实际上,都不过是意觉作祟。” 安妙真说:“不过……这真、假却又要两说了。毕竟你接触的映射,本质上就是她的意识。” “啊?” 安心听得迷糊。 “就是意识层面,那是真的。但从身体的层面,那就是假的。这个解释起来好复杂的,等以后让你老师给你讲吧……”衣千雪简单说了一句,就感觉这里面的内容太复杂,干脆摆摆手,将问题扔给了安心未来的老师——毕竟“术业有专攻”,让她搞研究还行,这种给人传道授业解惑,太难了。并且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万一我给哪儿讲错了,那不坑你了?” 安心反唇相讥:“衣阿姨你少坑我一回就行了。不差这一次……” 衣千雪囧。 “你看你这孩子……干嘛这么实在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妙真白眼。 衣千雪尬笑完毕,将笑声戛住,说:“啧……这一下儿子可落老同学手里了。我采访你一下啊,真真同学,此时此刻,知道了结局的你心里有何感想?” “我想啊……还是先把成绩单给收了。”安妙真放下了安心,游身进屋去。 衣千雪用尾梢卷了安心,将人举得高高的,时而上下时而左右,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一般……等着安妙真从屋里出来,这才把安心放下,压低了声音威胁:“能的你个小屁孩儿——这一下怕了吧?跟你衣阿姨急眼,你有那个能力吗你?”安心:“……”这以后要是天天跟衣阿姨急,是不是天天能坐云霄飞车?安心对着衣千雪眨眨眼,心说:“这个威胁是认真的吗?” 衣千雪龇牙:“我看你好像有些不服气?” “服了,服了。” 衣千雪问:“那以后敢不敢了?” “不敢了。” “哎呀,可是我怎么听见你心里说还想要啊?”衣千雪坏笑,乘着安心不注意,就又把安心卷起来足有二十多米高。口中“呦吼”一声,在空中前后左右地甩来甩去,将安心甩的“哇哇”大叫,兴奋得一脸潮红。 安妙真从屋里游出来,尾巴梢窜到衣千雪面前,在衣千雪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很是无语地说:“拿我儿子耍呢?” 衣千雪理直气壮:“什么你儿子我儿子的,分那么清楚干嘛呢?”说着就把安心放下来。 “想耍你自己生一个……”安妙真帮着安心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有用尾巴去房间里抽了纸巾出来,给安心擦了擦脸上渗出的细汗。安心很开心地和妈妈讲:“刚才衣阿姨举得好高啊……我感觉都要飞出去了。”“多危险呢——以后不许这么玩儿了,万一甩出去怎么办?”安妙真嘱咐。 安心很是听话地答应:“知道了,妈妈。” 衣千雪反驳说:“有什么危险呀——我你还不放心吗?纳米级的操作精度,稳定得可怕,意外不存在的!” 安妙真看了一眼天色,问衣千雪和安心:“咱们去公园转一转,一会儿回来吃晚饭怎么样?” “公园?好啊……我都好久没去公园了。”衣千雪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一次去公园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以前”——都有了历史感了。安心则是跑回房间,拿了一个沙包出来,准备一会儿去公园里玩儿。安妙真又让安心回屋一趟,另外拿了一副羽毛球,“好久没打羽毛球了,去公园打羽毛球。” 三人出了院子,就开始缓缓地散步。安妙真、衣千雪将蟒蛇身体游的惬意,安心跟在一旁走。 一会儿工夫就转过了街角进到了一大片公园,沿着草坪上留出的小路过了个山包,三人就在一片平坦的草甸上停下来。草甸的四周,是起伏的小丘,郁郁葱葱的灌木和一些杏树、梨树、桃树错落。一些白色的墙体在树木间若隐若现,童话色彩的彩色房屋,还有传统的园林式的亭台楼阁错落,很是漂亮。 “安心——你来当裁判!” 安妙真、衣千雪一人一个球拍,分站两边。拉开了架势之后,就直接开始。可怜的羽毛球被二人抽的在空中一个劲儿地呻吟。 “砰”“砰”的抽击声此起彼伏,一颗羽毛球急速地左右横跳,飞行的速度快到了安心都无法看清。安心干脆就坐在草坪上看衣阿姨和妈妈打球,就见二人一阵上天入地,彼此的活动范围足以照顾左右将近五十米左右的空间,高度上也是一样的惊人……一场羽毛球,硬生生打出了一种“神战”的感觉。 于是……安心这个裁判就时不时被二人裹挟进赛场,看着二人张扬蛇尾,或者一窜数十米,或者高高的立起来,一下子变得如同立柱一般,一下子又突然矮下身体,贴着地面的草坪游弋出一个蛇类爬行的曲线。 …… 过了一会儿…… “哎,裁判呢?” “裁判怎么自己玩儿去了?” “……” 第十八章 入学3童年 安心背着二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一段削出了尖锐的截面的树枝,树枝大概鸽子蛋粗细,半尺来长,靠着尖锐的截面的一截树皮已经掉了,在地上挖出一个直径大概十厘米左右的小圆坑,另一只手将泥土从坑里掬出来,将坑壁都磨蹭得像上一层了釉子,坑底也像上了一层釉子一般没一丁点浮土…… 像极了一个被埋在土里的,和尚化斋、要饭的钵。一捧新土则是被放在了一旁,拍得结结实实,垒成了矮丘。 “嘶嘶……你这个裁判不合格啊!”衣千雪悄无声息地游到安心身后,将头伸到安心的右侧肩膀上,探出了半个头,嘴里故意学着蛇吐信子时候的声音吓唬安心。安心一个激灵,一抬头,后脑勺就撞在衣千雪的肩膀上,衣千雪说:“哎,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小心点儿呢?撞得我肩膀疼。” 安心无语,扭头白了衣千雪说:“明明是你吓唬我!”又补充说:“你就喜欢吓唬小孩子……” 性格忒恶劣了。 “你搁这儿挖个坑干嘛呢?不会是想闪人吧?”衣千雪的尾巴从后面折过来,尾梢自头顶前伸,而后绷紧了往地上“噗”的一戳,就轻松地戳出一个半米多深的坑出来,一脸的洋洋得意:“你那个坑哪儿能闪到人呢?用我这个,上面架个树枝,盖上草皮,保证令人终生难忘……” 听着衣千雪教唆安心挖坑闪人,安妙真抄着羽毛球拍照着衣千雪的蟒蛇身体和人身的衔接处就来了一下——羽毛球拍拍在厚实、细密的鳞片上。 “嘣——” 球拍上的网格震颤出一阵丝竹之音。 安妙真叫:“就没见你这样的——教点儿好行不行?挖坑闪人,多损呢你?”她家宝贝儿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儿,可乖巧了。衣千雪捂着被拍过的地方,直起两米多高,左右摇晃,“嘿嘿”直笑,说:“我这可是帮你儿子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太老实的孩子可太没童年了。想想我当年,那才是……” “你当年怎么了?”安妙真挥着羽毛球拍,兜的风声“呜呜”响。 …… 衣千雪掰着手指头说:“哎呀,你要说我小时候干过的……那可就太多了。我爸见了都直摇头,说他就没见过这么淘的,连他小时候都自愧不如。哎,这有点儿数不过来,先说哪一件呢?” 安妙真“哼”了两声鼻音……挖苦说:“得,您老人家这还当是什么荣誉了?” 衣千雪嘚瑟:“那是当然——” “……” 安妙真无语…… …… “嗯,我在家门口挖坑,给我爸闪了一下,被我妈追着跑到树上蹲了半天不敢下来……可怜的我欸。你知道么?二十多米高的树,我那会儿还是一个可怜的、无助的小孩子,我妈就在下面拿着一根擀面杖看着我……我说,妈,你倒是去看看爸爸啊,别给脚崴坏了。我妈不为所动……” “然后呢?” “然后我爸就过来了,和我妈说,不就是挖了个坑闪了一下吗?你别这么吓唬孩子,看给雪雪吓得……” 衣千雪学着她父亲的声音说了一句,声音也变得有一些微妙…… “然后,我爸爸又和我说,雪雪,你快下来吧,小心摔了。树那么高,多危险……我当时真的感动得要哭了。谁知道刚从树上溜下来,我爸直接就给我就来了一脚,我妈抓住我两只手,擀面杖就一通抽……结结实实疼了我一个星期。那可太惨了……” 安妙真说:“该,打的轻了。” …… 衣千雪又说起另一件: 同样还是坑。 那是她在接受初等通识教育的时候,当时正是四年级,老师组织了一个活动,大家一起写下心愿,装进一个小盒子里。然后挖个坑埋进去,等到长大以后再回头看一看自己当时的心愿……本来,按照正常的剧情,“未来”应该是十多年后、二十多年后,已经长大的同学挖开埋下心愿的土坑。 可因为衣千雪的一个恶作剧,生生地把一个正儿八经的活动全毁了……受害者举着自己的两只手,哭了有半天。 在“心愿”都埋好之后,衣千雪就偷偷地去把所有的心愿都挖出来看了一个遍,之后还不厌其烦,勤勤恳恳地去枣树林子里打下来许多花花绿绿的洋辣子,重新埋进去。制造好洋辣子陷阱之后,她就去怂恿一个平时有些洁癖的小男生来挖心愿……当小男生挖了满手的洋辣子,被洋辣子一身的毛蛰的又疼又痒后,整个都傻了,然后就是嚎啕大哭。 衣千雪则是坐在树上,没心没肺地指着那个小男生大声嘲笑。 过了一会儿…… 老师、其他同学也来了。有些埋下了心愿的同学见了现场的狼藉,赶紧去挖自己的“心愿”查看……也都跟着哭了…… 辛辛苦苦埋下的心愿,没了。 满手都是被洋辣子蛰过后的痒,痛难忍。 “还好……这一次倒是没挨揍。老师对我可和蔼了,就是一连三个月贴身防着我,做什么都跟着。还不许我回家——直接和我爸爸、妈妈说好了,在学校接受一段时间的行为教育……你们知道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啊,干什么身边都跟着一个老师,就那么盯着你……妈耶妈耶……”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被老师“盯防”也不算是一件事,可在当年,这的确就是一件比被爸爸、妈妈来一顿竹笋炒肉还恐怖的事情! 安妙真忍俊不禁,却故意绷着脸,说:“我们可都是好学生,你这种被矫正三个月的我们不知道,没经历过……” 衣千雪叫:“你这么说可太伤人了……我小时候也就是活泼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可现在回忆起来,那都是美好啊。” 衣千雪扬起脸,明艳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都多出了一些圣洁。 “你看看你们,回忆起童年来,有我这么多的精彩吗?所以啊,童年就应该多活泼一下下……等到上了年纪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笑醒的。我的童年如此精彩,而你们的童年却乏善可陈——” …… 相比起衣千雪童年的“精彩”,大部分人的童年的确就有些“乏善可陈”了……安妙真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只能感慨了一句:“得亏你是走上科研这条路了……要不然肯定是个祸害。哎,你就说说,你这条尾巴是怎么长出来的?” 衣千雪说:“当然是证了本性真如,得了造化玄机啊,不然还能怎么样?真真同学你是不是对本性真如有什么误解呀?人之贤良愚钝不肖,皆出此性,总不能说我小时候调皮了一些,我就见不到本性真如了吧?而且吧,我感觉,一个人的天性释放的越多,见本性真如的几率才越大。” 安妙真点头,说:“你那可不是淘气了——亏得我小时候不跟你一块儿,不然非给你折磨出阴影来……” “……” 这回轮到衣千雪无语了。 “你这是嫌弃我?” 撇着嘴泫然欲泣。 安妙真竖着一截尾巴,轻轻地晃啊晃,说:“对了,你这个行为在旧时代叫什么来着?霸凌——对,就是霸凌。给你发网络上非社死不可……那会儿可没人管你这是不是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原因,也不会找原因,就找你就对了。” “耶耶耶……好可怕!”衣千雪做出一副可怜处处的模样,双手掩住了自己的胸,“幸好我生活在新时代。” 安妙真笑,说:“是啊,得亏了你在新时代了……”说话,就又开了球。这一球却是“趁其不备,出其不意”。衣千雪却也见机得快,在安妙真一挥拍的时候,就已经快速后撤身体了。以毫不逊色于羽毛球的速度,和羽毛球保持相对静止,硬生生扯出了尖锐的风声。 “嘣!” 这一个球算是救活了。 二人又一次从地上打到天上,可怜的羽毛球在一阵“嘣”“嘣”声中来回弹跳,一边打,衣千雪还一边叫嚣:“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耍什么聊斋呢?就这就这?”一句话说得忽高忽低,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颇有一种武侠小说里“千里追魂”的意思。 二人以快打快,“嘣”“嘣”声不绝。 安心又做回了裁判—— 只是这个裁判却不看羽毛球,净看了两道身形在宽阔的空间内高速腾挪了。 那蟒蛇身体支持下的高速地升腾低伏,游动似电,腾挪之间却是将矫健和柔美融为一体,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安心大声喊:“妈妈加油!” 衣千雪气急败坏:“你是裁判,不许拉偏架……” 安心说:“你和妈妈打球,我肯定支持妈妈!要是你跟别人玩儿,我肯定就支持你了……” “就是嘛,不支持我,还支持你?” “我怎么了?” “亲疏有别懂不懂?有句话叫疏不间亲。” “可我坏啊!” “……” 衣千雪承认自己“坏”,那就没办法反驳了。 第十九章 入学4威逼利诱 安妙真只是将羽毛球拍挥地更用力、抽地更猛,用实际行动回应了衣千雪——这一招可算是挑着衣千雪的软肋打了:衣千雪的蟒蛇身体太长,故而速度、反应上要比安妙真慢了一点……这一点,在反复的对抗中,就会一点点地积累起来,逐渐拖拉出致命的破绽。 只是往来十数回合,衣千雪就觉察到了一股从无到有,越来越强,越来越疲于应付的压力: 她的眼、耳、鼻、舌、身、意可以跟得上安妙真的速度,但身体的动作却受困于体长,有一种“力不从心”的延迟感。 这种延迟的感觉也随着回合数的累积变得越来越分明…… 就像是她在一摊陷到了大腿的烂泥坑中奔跑,又像是在跑步的时候,被人不时地从后面拽一下,撕扯住速度。似乎是心理状态影响到了身体的反应,衣千雪的动作明显地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掣肘……明明羽毛球飞行的速度并未再度加快,可她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失误,且失误越来越多。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不该出现失误的时候出现了失误,失误出现得越来越多,于是更多不应该失误的地方,又失误了。 这让衣千雪陷入到了东奔西跑到处救球,疲于奔命的境地。 …… “你心乱了……认输吧!” 安妙真语气平淡。 “少来,我还没输!”衣千雪叫着,继续救场。陷入局中的衣千雪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心态、动作、方位都已经被安妙真掌控住了。这会儿就是安妙真怎么吊她,她就跟着怎么动,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再只需要寻找到一个致命的破绽,一球就可以结束这一局激烈的对抗。 安心看了衣千雪如何一步、一步的被妈妈拿捏的全过程,心头不禁生出一些得意:“衣阿姨还说自己坏……这不就被妈妈拿捏了?” 终于—— “噗!” 羽毛球以毫厘之差贴着球拍的边缘飞出去,一头扎进了草坪中。本身柔软的羽毛球的头部却硬生生地嵌入泥土,整个羽毛的部分也钻了进去,只露出了一撮白毛凹在地下,可怜巴巴地蜷缩在一块儿。衣千雪登时泄气,将球拍一扔:“输了,不打了。真真你简直牲口,太要命了!” 安妙真挥了一下球拍,挥出一阵短促的“唔”“唔”声……“哎,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干嘛骂人呢?” 衣千雪磨牙:“我还想打你呢。则,看看这是多狠……”衣千雪将蟒蛇的身体一拱,像是一道月亮门一样,上身则是潜下去,和地面平行,用手将钻进地里的羽毛球起出来,“和地面倾斜成37°,你挥拍打出来的时候,也是37°略少一些,几乎就是一条直线扎过来的,还扎这么深……” 安妙真仰起脸,“嗯哼”一声。 衣千雪说:“你这是跟我多大的仇呢?” 安妙真也将球拍一丢,正好丢到了安心身边,挑眉说:“你好哪儿去了?之前那几球也挺狠的。” 衣千雪说:“可我输了。” “行行,你输了你有理!” “咱们不是有裁判嘛——喂喂,小裁判——你说,我们俩谁有理?说得好,阿姨明天带你去主题公园玩儿,是古代风格的公园哦,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有古时候的那种步行街、商场,还有电脑房,还有……”衣千雪开口就用主题公园诱惑安心,明目张胆地贿赂这个小裁判。 “真凑不要脸。宝贝儿,你可考虑好了说啊——她领着你去公园,顶多就是去玩儿一天……妈妈可是天天陪着你的。”安妙真和声细语,潜台词中却满是威胁——要安心想好了再说。 俩人一个利诱一个威逼,却是把威逼利诱这个成语用的淋漓尽致。 安心:…… 他太难了。 “让我当裁判的是你们,现在为难我的还是你们!”安心可怜巴巴地控诉。安妙真将蟒蛇身体蜷成了一个带有弧度的椅子模样,让安心坐上去,背轻轻靠着滑溜的鳞片,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衣千雪也蜷缩了身体,卷成一圈一圈的,自己在圈内趴在自己的蟒蛇身体上,看安心,“主题公园哦,很有意思的。” 可惜……衣千雪给出的“诱惑”远不如妈妈的威胁有力量,主题公园固然令人心动,但妈妈可是天天在的。 安心一本正经地说:“妈妈又不是不能带我去主题公园?阿姨你不要欺负我小孩子不懂得权衡利弊!” 衣千雪骂了一句:“你个黑哨裁判。你们俩一家子就欺负我一个外人,桑心了……嘤嘤嘤……”一阵假哭后,就停住了:“你们俩看我委屈地哭了,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我这真真长真真短的,白交了……还有你个小东西,枉费我这么疼你,真是的。苍天啊,我太可怜了……” 安妙真挖苦:“你哭的时候表情好歹真挚一点儿,也太做作了……” 衣千雪:“……” 她干脆不搭理这一对儿母子了,免得被扎心。修长的尾巴伸出去,随意地从一个牛筋草的草墩子薅了几根又长又韧的草叶过来,草叶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只蚂蚱、一个小笼子、小手镯——然后,就将草编的蚂蚱关进了小笼子里,又把小手镯戴在安心的手腕上,问安心:“怎么样……很厉害吧?” 安心爱不释手,连连点头,说:“厉害。” 普普通通的草叶子,在衣千雪的手里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蚂蚱、小笼子、小手镯,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来,我教你……” 衣千雪分了草叶子给安心,一步一步地指点安心编蚂蚱……磕磕绊绊地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一只并不算好看的蚂蚱编完。衣千雪一本正经地说:“可别小看这一只蚂蚱——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安妙真在一旁抱着尾巴看了一阵,就也拿了一些草,顺手编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精致手包,白面还编出了一朵牡丹花的浮图。 安妙真说:“我这包怎么样?” “嗯,好手艺……”衣千雪摸摸下巴,大是点头,又说:“你这下可算是暴露了……这么心灵手巧,小时候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 “送给你了。这款式还是很时尚的吧?这会儿嫩,还绿着,等干了就变成黄的了,一样是潮牌爆款。” 安妙真将草包给了衣千雪,衣千雪忙接过来就揣进了兜里,一丝丝都没有去联想这个“草包”的潜台词。 “宝贝儿,知道这种草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在很久之前,人们盖房子的时候就经常会用这种类型的草编成席子盖屋顶上——因为这种草非常的坚韧,好用。另外一些家用的扫帚啊、洗锅用的刷子啊之类的,也会用这一类的草制作。这种草呢……名字很多,有的人叫他牛筋草,有的叫织棘……” “这种草在北方,尤其是草原地区是最常见的。往往一大片草地上,隔上几米就能看见一顿子,长在一起。” …… “知道啊……妈妈你给我讲过很多次了。”安心吐槽。安妙真听得一笑,说:“哦,是吗?” “是。” 衣千雪说:“我和你们说,这草可还有一个好玩儿的呢。你看,先弄一大把,编成一个鸟窝一样的垫子。然后再编出两根绳子,一定要足够的结实……然后呢,用绳子拉着这个垫子,你坐在垫子上,被拉着跑……”她伸出手去,用力一挥,发神经似的大声吟诵:“……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安妙真说:“得得,坐个草垫子让人拉着跑,你还坐出秦王扫六合,雄霸天下的感觉了?衣始皇是吧?” 衣千雪指了一圈四围,和安心、安妙真说:“看——这就是朕,给两位爱妃打下的江山……” 安心小声问:“我怎么就成爱妃了?我是男孩子啊。” “嗯,那就是男爱妃……别打断我。朕,富有四海。真真爱妃,你可喜欢这片江山?这都是你的……” …… “够了啊……”安妙真看了一眼天空泛起的火烧云,“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家去了。” “好,听爱妃的,咱们这就摆驾回宫。” …… 第二十章 入学5绿茶 衣千雪也做足了“摆驾”的姿势——虽无华盖,却是竖起了一截蟒蛇身体,支棱起一根十米多高的旗杆,高高的尾梢还在晃,就只用前面的半截蟒蛇身体滑行,姿态当真是“洋洋得意”到了极点。安妙真让安心去拿上羽毛球和球拍,看了一眼衣千雪,嘀咕:“嘚瑟!不嫌累……” 这种竖着一截蟒蛇身体游动的行动方式,是非常累人的——有些类似于一个人将一条腿笔直的前伸,和地面平行,然后一条腿蹦。倒是换一下,变成竖起前面半截,后面的半截着地,即便是竖的够长、着地的够短,却也比这种竖尾巴尖儿省力:这是其本身的蟒蛇身体的肌肉结构、骨骼构造决定的。 和狮、虎、狼、狗、鳄鱼等猛兽张口的力量远小于其咬合的力量是一个道理。 有一得就必有一失,有一利就必有一弊。 衣千雪左一扭右一扭地在草地上滑行着,说:“哎,我乐意……就是要的这个范儿。”说完,就仰起脸看西边天上泛起的火烧云,那火烧云来得极快,就像是一场漫散的天火一般,迅速地侵蚀了半个天空。明明是红彤彤的暖色,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萧瑟……“你看嘿……这火烧云,就跟个绿茶似的,看着和你很亲近,实际上却是冷的,心里不把你当回事,只是脸上挂着一些温柔。”假如说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给人的感觉,是充满了一种遗憾的唯美,那么衣千雪的这一个“拟人”,就充满了一种对绿茶的极致写意——能够将夕阳、火烧云意象成一个绿茶,不得不说衣千雪真的是一个人才,是一个充满了童真、童稚和童趣的人。 失去了童真、童稚和童趣的人,是想不到这么天马行空、出人意料的类比的。它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不可思议。 偏偏当衣千雪讲出来之后,又会让人感觉:这一个拟人化的类比,是如此的贴切,将火烧云的色彩和傍晚的清爽、冷意赋予一种并不存在的性格,再用这个性格,推及到一种人的行为方式上…… 就很妙。 安心用两个叠在一起的球拍过滤了火烧云,将那一抹冰凉的红色变成了栅格,看着火在云上舒卷,于刹那间万变千化。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种怪诞来,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我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时候,云的变化是很缓慢的……可当我眨一下眼睛,又就全然不同了?” “快”和“慢”以一种极为矛盾的方式同时呈现,似慢实快,就像是这火烧云看似会出现很久,实际上却一个不注意,就会随着太阳落山消散。 它只是已经贴在了地平面上的残阳余烬。 残阳没了。 余烬又能烧多久? …… 不过,安心这会儿更好奇的却是“绿茶”,他知道绿茶是一种消暑解渴的饮料,加了糖后,甜不是那么的甜,还带了一些苦味儿——可却并不令人讨厌,反正他是很喜欢喝的。尤其是将之冰镇一下,保持在0度那种不结冰的状态,喝上一口,浑身都一下子清爽了——只是妈妈不许他天天喝,说对身体不好。总是要隔上一两个天,才可以喝一杯。不过很显然的是……衣千雪说的“绿茶”显然不是这个绿茶——他是才11岁,还小呢,可人小不懂得,又不是傻,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还是能听懂的。 这个“绿茶”说得应该是一种人。 不过,相比自己揣测,安心更倾向于直接开口问:“阿姨,你说的‘绿茶’是个什么意思?” “嗯,绿茶——这是一个旧时代里特指那些外表看起来很干净,实际上却很有心机,可以把男人吊的欲罢不能,既无法亲近占便宜,却又远离不得的那种女人。”衣千雪突然一指安妙真,说:“喏,你妈就是一个高端茶——硬生生地把你爸爸给吊住了,硬给个浪子整回头……” “……”安妙真一头黑线,“不会说话就别说,要不今晚你还是回自己家去吧。我家小,容不下你。” 衣千雪一脸无辜,高高举着的尾巴也下意识地放下来,弯曲成了一个钩子卷在身后,“我这个不是给安心解惑嘛……” 安心问:“绿茶不好吗?” 衣千雪、安妙真同时无语…… …… 慢悠悠的且徐且行,才一回到家,火烧云就一下子熄了。大片的火烧云在顷刻之间退潮,只是留下西边的天空那一缕红线,红线就仿佛是一座座延绵在西方的大山一样,瑞气千条,却仅仅一闪便逝去了。 这一闪而逝的瑰丽景象却正是“西方极乐世界”“灵山”“净土”的各种传说的一种由来: 因其在日暮十分,光影照之宛如悬在天际的,一片金红色的无穷山峦、云层,又给人一种冰冷、寂寥的感觉。 故称之为“西方极乐世界”,以为这便是一个亡者的世界——所以当它出现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气息,会心中生出对亡者的思念,生出种种低落的情绪,变得多愁善感,于是,也就有了“灵山”“净土”之名。往往人死之后,也会被说是“上西天去了。”,本却不是宗教的。 只是一种古人基于日暮的天象,自己心中的感受相结合,生出的一种很朴实的“认知”罢了。 衣千雪、安妙真二人将蟒蛇身体一立,就越过了篱笆院墙,直接进了院子。安心也被一卷,直接带到了院子里。 相较“开门”这种繁琐的方式,对于两位拥有蟒蛇身体的人而言,还是直接走进来更简单、方便一些。 安心家的院子大门几乎就是形同虚设的,除了安心自己外,几乎是用不到的。便是安心自己——妈妈在家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走门,直接会被妈妈用尾巴一卷,接进院子……而爸爸……爸爸又是常在外面浪荡,到处旅游到处冒险的性格,回家一趟也待不住,总是一阵一阵的。 这大门就是有吧,好像没什么用。要是没有吧,还真不行。就处在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了。 安妙真问安心:“晚上想吃些什么?中午吃了烤肉,晚上清淡一些好不好?木耳蛋花汤怎么样……” 安心说:“怎么样都行。” 安妙真便去做饭,衣千雪则是再次感叹“有孩子”的麻烦——每天还要做饭,而且还要做三顿。 心说:“这要是给我个孩子,我一研究上头,回过头一看,只怕孩子都臭了……”处于“变态”之前、之后的人,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变态”之后的人,是不会惦记着吃饭的——习惯了之后,养一个孩子怕也很难记住及时的哺育、喂食。落衣千雪的手里,还真的有可能出现衣千雪一门心思地扎进研究室,专心致志的不眠不休研究了一个来月,突然回过神来,想起孩子还没吃饭……这可不早就饿死了,尸体都臭了嘛!“哎,人类在变态之前怎么要天天都吃饭呢,真麻烦啊……” 安心帮着妈妈打了鸡蛋,弄了需要的食材,完事儿之后便在客厅地毯上躺下来,惬意的架着二郎腿…… 忽然才想起来胡老师送他的口琴,就又从兜子里掏出口琴,就那么躺着吹了一段悠扬的曲子。 那曲子仿佛将人带到了风吹麦浪的田园,到处充斥着一种傍晚时候的惬意,却也算得上赢时应景了——毕竟,黄昏也才刚刚过去而已。安心闭上了眼睛,任由口琴轻轻地移动,仿佛是本能一般,跳跃着悠扬的音符。他的口琴吹得不错,这种自由调尤其擅长——信马由缰中,尽数都是一种灵性。 自由调——可以认为是一种反应心意的实时创作,即兴发挥。这种调子是可以随意的不重样地吹一整天的。 胡月娥送他口琴,便是知道他口琴吹得很不错,很欣赏他在音乐上的这一份灵性,充满自由和灵动的气息。 安妙真将做好的汤和一份肉夹馍端出来,这一份肉夹馍一共做了三个,一个夹的是驴肉,一个夹的是鸡蛋,还有一个夹的是土豆丝,三个都是给安心做的。 安妙真问:“口琴哪儿来的?” “是胡老师送我的……”安心说,“胡老师还和我说,要是以后有烦恼可以找她说,还有还有——我还和胡老师拉钩了!” “哦……刚刚的曲子吹得不错。来吃饭了,吃完饭在玩儿口琴……” 说着,就一人盛了一碗汤。 安妙真和衣千雪说:“来,咱俩陪着安心喝点儿汤。”这一顿饭实际上就是给安心一个人做的——只是一个人吃饭,实在是缺乏了一些氛围。于是安妙真就多做了一些汤,正好可以一边喝,一边在一旁陪着安心。衣千雪喝了一口,吧唧嘴,说:“嗯,汤真不错。小安心,你可太幸福了。” 第二十一章 入学6印浅馨 安心先挑了夹着驴肉的肉夹馍,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满口都是驴肉香……然后,又是一口。肉夹馍的馍表皮抹了油,口感酥脆,一口要下去,里面却又是松软、宣乎的,肉间还夹了一些青椒、辣椒,加了香菜、孜然,简直香的令人停不下来。配上一口木耳蛋花汤,简直美滋滋。 填满了驴肉,厚足了一寸,足有巴掌长、巴掌宽的一个用料扎实的肉夹馍只是片刻就被安心吃完了。 接着,安心就吃夹鸡蛋的……一个肉夹馍里硬生生地夹了三颗鸡蛋,同样撒了一些孜然、香菜、辣椒之类的调料佐味。那个夹着土豆丝的则是放在了最后。吃完了三个肉夹馍之后,安心又喝了一碗汤,舒服的“嗝”了一声。 衣千雪“啧”一声:“人不大,还挺能吃的。这么大三个肉夹馍,就都吃完了?还喝了两碗汤……” “正长身体的时候……以前不是有句话吗?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这会儿要是不爱吃饭,那才让人头疼呢!”安妙真轻轻揉一下安心的头,示意安心去收拾。安心便将桌子上的汤锅、碗碟、筷子都收拾进厨房,就着水直接洗了。正才从厨房出来,就听安妙真说:“宝贝儿,去开一下门。那天意科目故意为难你的老师来了哦……你开门后稍微等一下……” “知道了,妈妈。”安心便去开了大门,仅是等了须臾,便见一个亮着灯的车厢自轨道上滑来,停在了门前的草坪上。透过车厢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是一个穿着红色的长款风衣,头发随意扎了一个低马尾,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的女人。女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文静、雅致的人。 女子下了车厢,便对安心微微一笑,挥手招呼,说:“嗨,安心同学,咱们又见面了?是在等我吗?” 安心说:“妈妈说你要来,让我开门在门口等着……” “哦——那你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吗?” 印浅馨轻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 问完,也不等安心回答,就和安心一起进了屋。印浅馨打量了一眼屋子的布局,就将目光落在了安妙真身上,说:“咱们可是有好多年没见了……要不是今儿上午看你们开发布会,我都不知道原来咱们生活得这么近,在同一个城市里。小安心居然是你孩子,啧……”顿了一下,又说:“我就说呢,考试的时候看到他,怎么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呢……”安妙真说:“坐。”邀印浅馨坐下来,安妙真揶揄:“所以你就故意为难我家宝贝儿?”印浅馨翻了个白眼,反问:“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安妙真想了想,点头说:“是。” 印浅馨:“……” “这个是衣千雪,我同事,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既然看了发布会,肯定也算是认识了吧?”安妙真先给印浅馨介绍了一下衣千雪,而后就又给衣千雪介绍印浅馨,“印浅馨,我以前一个很好的同学。” 衣千雪、印浅馨简单地认识了一下。安妙真就吩咐安心去弄了一杯浓香的奶茶给印浅馨,印浅馨和安心说:“谢谢你啊,小安心。”又对安妙真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一口……”喝了一口,便赞:“嗯,好喝。” 安妙真让安心坐在自己旁边,问印浅馨:“你之前不是在衮州吗?是什么时候到的宪府?都没和我说……” 印浅馨说:“服从调剂呗——哪儿教书不是教呢?你是一直都在宪府的吗?多少年了?” 安妙真说:“自和玄应好上之后,就一直在。” “我说呢。” 印浅馨听明白了。 …… 衣千雪坐在一旁,一只手拄着脸颊,饶有兴致地听这两位“以前很好”的同学说话,尾巴尖却是很不老实地从背后伸到安心身后,用尾巴尖和安心的手玩儿……玩儿法也很简单:用尾梢圆润的尖端去轻戳安心的手心,故意挠痒痒。然后在安心抓她的尾巴的时候,及时的撤走,让安心抓个空。 印浅馨说:“人与人之间的际遇,还真的是奇妙啊……伴随着生活的圈子、人际的变化,以前那么好的朋友,话也渐渐少了,最后只能沉寂在通讯录里。谁知道,我就监考了一次考试,就遇上了你的儿子——然后,又惊讶地发现,咱们居然生活在一座城市里。虽说吧,这年头,生活在什么地方,距离也都不算是问题了……可就是觉着挺神奇的。本来呢,以为多年不见面、不联系,会生疏——可真的见面了,才发现很多东西似乎也没变过。有些东西会改变,有些却不会。” 安妙真说:“今儿下午我拿着我家安心的成绩单左看右看,就想看着是谁故意为难我家安心呢,结果一看,是你——” 印浅馨笑,说:“这下你儿子可落我手里了。” 安妙真说:“给你!” 印浅馨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金色的纸,递给安心。金色的纸上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层、一层的或深或浅的纹理——是和成绩单的底纹一样的眼通纹,却又简单了很多。印浅馨说:“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安心接过金纸,细看起来。正反两面都看了一次,见两面都没有字,只有眼通纹。 安心抬头看妈妈,安妙真笑吟吟地点头,安心这才集中了精神在眼通纹上。视线随着一条一条的线条蜿蜒—— 耳畔忽多出了一个亲切、俏皮的声音:“安心同学你好,恭喜你获得了宪府市c区中级通识教育学校入学资格。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可以于开学之前的任意一天前往相应的校区进行报道……为保证可以接受到完整的通识教育,请务必不要迟到。报道流程如下:……抵达学校之后,先前往……” 眼前的色彩退散,又明艳起来,可却已经不在家中了。而是置身于一所学校的校门处,地面上还延伸出一条线,线上有着向前行走的箭头。 意思是要人顺着箭头走。 …… 安心跟着箭头,沿着线走进了报名处,然后在老师的指点下开始填写资料,又去别处领取学习资料、校服。 …… 一套“流程”走完之后,安心的眼前重新一亮,眼前的那一张金纸竟然看完了。安心愣了片刻,就忍不住搂着妈妈的脖子,兴奋地跳脚:“妈妈妈妈,我刚刚看到我去学校报道了……眼通纹真的好神奇——感觉简直就像是一下子做了一个很清醒、很真实的梦一样。学校也很漂亮!” 衣千雪故意逗安心,说:“至于这么激动吗?这张纸里面的眼通纹只是包含了声部和色部——尤其还取巧了,先通过声部进行了神经机制诱导,等于是用声音诱发了你的视觉处理机制,算是难度特别低级那种。” 印浅馨却说:“首次接触眼通纹,还读得这么清晰,这已经很不错了。谁能一上来就六通呢!” 印浅馨看着安心搂着安妙真的脖子,高兴地跳,心中也满是喜欢。一打眼就可以将录取通知单上的声部、色部的内容都完整地看完——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印浅馨记得刚才安心和安妙真请示的动作,便又问:“你之前一直不许安心看眼通纹的吗?”这种“禁止”却有些少见了。 印浅馨是知道的:许多的家长,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会有意识地用眼通纹、耳通音来训练小孩。 “孩子太小,空耗精神,对成长不利……”这是安妙真的教育理念——事实上,这也正是安心的意科目优秀,其他的五个科目差强人意的原因所在。安妙真不是很在意这些,便是安妙真本就知道——因为没有从小去特意训练,所以安心的意科目才能如此优秀,因为这是一种神足的表现;另外五个科目,则是因为没有从小训练,所以才会拉夸……但这些,却都是暂时的。 “起点”的领先不是领先,唯有“终点”的时候,第一个冲过去的,才算是胜利者。 …… “我能说,不愧是你啊……这要是换个妈妈,看自己孩子考成那样,谁也受不了。”印浅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个安妙真还是自己熟悉的安妙真,本身那种“静气”是无人能比的:总能将自己的心沉下来,保持一种冷静,不为外界、外物所动。像是小孩子最好不要提前试着去读眼通纹,去听耳通音,家长们不知道吗?知道——可他们更忍受不了的,是成绩上的暂时落后。 人性使然。 安妙真将脖子在安心的臂环里转了一下,舒服一些,和印浅馨说:“我家安心从小就听话……” 衣千雪接口说:“刚还想挖坑闪人呢……” “那是你!” 安妙真才不容衣千雪对自己儿子栽赃陷害呢。 什么人啊? …… 第二十二章 入学7玄玄玄,道最难 “你听她瞎说……就这人,刚还在公园里教安心怎么挖坑闪人。”安妙真解释了一句,也不管印浅馨信不信。印浅馨说:“小孩子嘛,要淘气一点好……只是挖坑闪人这种恶作剧也太过分了——这个可不好。”又和安心说:“小安心,拿到录取通知单,开心吗?”遂又补充:“这可是全市所有的区里第一份通知单!” “嗯,开心。”安心点头。 印浅馨说:“嗯,开心就好。也不枉我给你送一趟。”说话便又“呼噜噜”吸了一口奶茶,“这一趟咱们老同学算是又联系上了,我也认了你的门。明天、明天就让安心去报名,你也一块儿,等报完名了和我去我家——也认一下门。咱们老同学,以后多走动。之前没有交集,不联系了,现在有了安心。” “行——”安妙真爽快地应下来。印浅馨便起了身,说:“那行,我就先走了。咱们就明儿见……” “再坐一会儿。”安妙真留了一下,印浅馨却是真的有些忙,说:“我真的有事,等下次,下次闲了……” 安妙真领着安心送印浅馨等来了车厢终端,衣千雪也一起跟着送出来。印浅馨上了车厢之后,便和三人挥手再见。车厢沿着轨道,迅速远去。衣千雪伸长脖子,见车厢都没影了,才“啧”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些欣赏:“真真,你这个同学厉害啊。刚都让我觉着有一些压力……” “你还会有压力?”安妙真嗤笑,“该不会是你的错觉吧?只是小时候坏事做多了,所以见了老师就起反应。” “瞎说!” …… 回了客厅,安心就又忍不住拿出金灿灿的录取通知书看,将里面的声音、图像又欣赏了一次。 原本因为毕业考试的成绩并不很理想产生的对“未来”的患得患失,也一下子没有了。 接着就忍不住开始想…… 也不知道中级学校上课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又有哪些课程呢?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中级的初级学校的同学……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问安妙真:“妈妈,中级学校里上课是什么样子的啊?都教一些什么呀?”安妙真笑吟吟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等到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安心说:“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很想!非常想……” “中级学校的课程呀——会给你们讲一些高深的数学原理,因为这些原理在讲人的大脑意识、神经机制的相关内容的时候,会用到。还会有很多的训练课程,用来训练眼耳鼻舌身意的相应的能力……” “难不难啊?” 安心“难不难”这个问题一出,就惹得安妙真和衣千雪一阵笑,衣千雪指着安心,说:“这还没上学呢,就畏难了?” 安心有些底气不足:“我、我就是问问。” “噫……” 安妙真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太阳穴,很轻柔地教导安心:“有一些小朋友呢,会用脑,所以老师教什么,都能一学就会。他们专心如一,思维会紧紧地咬住,跟随老师的教导而运行、推演,保持一种简单、节约、高效的学习效率。而还有一些小朋友呢,他们是用体力在学习哦……” 安心说:“可是妈妈,体力没有脑子呀,那怎么学得会?” 安妙真“哈哈”一笑,捧着安心的脸蛋揉了揉,又捏了几下,才说:“是的呀,所以他们学不会。” “……学习这种事,是介于无二心与玲珑心之间的。所谓无二心,及受之无二,玲珑心及想之不能无二……受之以专而想之以博,这就是学习之道。当然,受想之外,还需行之、识之……” 衣千雪深表赞同。 “什么是无二心?” “无二心,就是专一心,以前人们常说一句古话,说的就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就是说他嘴里在念经,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念经,甚至没有经……或者心里不知道想的是去哪儿捉泥鳅,去哪儿找蚂蚱、蟋蟀,和同伴一起玩耍呢。所以,这样念经,是念多少次,也不会有所领悟的。” 衣千雪举了一个“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例子,安心一下就理解意思了。他试着按照自己的理解问:“那是不是说,老师讲的时候,我要跟着一起去想、去推演,而不是把精神放在别的上面,不能想那些乱糟糟的?” “对,对……多聪明!”衣千雪乐的卷起安心抛了抛,“咱们安心打小就聪明,对的,听课就要这样。” “那玲珑心……哦,我懂了。玲珑心就是我要在专心的基础上生出灵动,要想多联系,对不对?” 衣千雪卷着安心挂在近前,学着安妙真的手法去捏安心的脸,“就说聪明吧,看,这都会抢答了……” 安心扑腾着双腿,一个劲儿试图将头后撤、躲闪,却依旧被衣千雪捏了个够。衣千雪乐的大笑……“哈哈……你往哪儿躲呢?”捏够了,这才又回归正题,说:“这实质上就是灵台运转之功,也称之为元神造化、本性真如法门——以受想行识。人的一切认识,都出其中,是一切之因。” 安心虽在和衣千雪闹腾,可衣千雪说的话却一句没落下,脑子也一直在跟着转。问:“灵台运转之功、元神造化、本性真如法门,这些都是一个意思?” “嗯呢!” …… “可是,听着好迷糊啊。” …… “迷糊吧?迷糊就对了……玄玄玄,道最难,不历千辛与万难,空谈岂能见玄关?回光返照见真道,远去三界五行乱。复得盘根随生长,夫物芸芸枝叶繁。见玄关,过玄关,颠颠倒倒又一关,顺逆由心大自在,顺是凡来逆是仙……修到此处方见性,了悟真意入圣途。不到境界——你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一首诗念出来,倒是让安心觉着更迷糊了。安妙真在一旁看的笑——衣千雪说得倒是没错,只是故意用了一些艰涩之言糊弄安心罢了。 只等着在中级学校学习一段时间,也自然就明白什么是“玄关”什么又是“道”了——这些东西,都是有着明确、简洁的解释的。实算不上什么玄妙。 …… 不过,这首诗听起来倒是不错。 而这诗却也是有来历的:它和吕洞宾、张三丰二人的悟道诗一并被称为三大悟道诗,作者的来历却不详——大约只是通过一些意觉的玄妙,知道了这是一个叫“藏风”的人写的。而能被评上“三大”之一,就是因为其描述之细腻、内容之真。以新时代的理论水平,回头审视一些东西,真伪高下,一眼便知。 “你别捏我——”安心叫嚷着,又问:“玄关是什么?” “你说玄关是什么?” 衣千雪用手一指门口—— 无需多言亦不需要言,“玄关”就是“玄关”,是门厅,是室内和室外的一个缓冲的地段。 古人之所谓的人的“玄关”便是人的内、外的一个缓冲的地段。眼、耳、鼻、舌、身、意便是玄关——外界的信息,可以通过这样的一个门厅进入到人的内部。狭义上的“玄关一窍”则是特指的意根,即海马体。古之修行者以为这里便是人体至玄至妙的机关,一旦打通了玄关一窍,就可以有诸多不可思议。 如行“阴神”“阳神”出于外,周游广厦大千,寰宇之内。可以朝苍梧暮北海,更能有查果溯因,判握阴阳之能事。 “啊?” 安心一脸萌萌哒。 显然是领会不了衣千雪这种简单、朴素的“禅机”的。衣千雪瞪他一眼,“啊什么啊?刚还机灵呢,一下就傻乎乎的了?这么简单都不明白!” 安心说:“那是门口的玄关啊!” “对啊,你用你的小脑瓜子想一想,它为什么要叫玄关呢?因为它就是玄关,对不对?只是一个是在房子里,一个是在你身上。但它们就是同一样东西,所以才会有同一样名称——咱们的文字,有着很古老的历史,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从一个一个的字开始,这些就是根基……这些根基,是不会变化的——从文字诞生的那一刻,一直到现在,单独的字的意思都不曾变化。” 衣千雪一边说,就一边用手指比划,在空中写出了一些简单的字。 “我们,是通过字和字组成词语的方式,让其内涵变得丰富,从而构造出了更多的延伸意,表达一些单字无法表达的内容的。这样的组合,几乎无穷无尽——只要是符合组词的规则创造的词,哪怕没见过的人,也能知道它的意思。” 安心挣扎着,说:“这个我知道……哎呀,你放我下来呀,好不舒服。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给讲过……” 衣千雪理直气壮地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学过的东西还会忘记,这太不应该了。我要是你妈,肯定让你抄上一百遍长长记性!” 安心:…… 谁能帮他算一算,今天一共挨了多少个脑瓜崩了? …… 第二十三章 入学8说玄关 “那你自己倒是生一个啊……自己生一个,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就是你一天让他抄一千遍都行……”安妙真白了衣千雪一眼,揶揄说。衣千雪不理这茬,继续着之前的话,说:“一些词汇,也会因为合适,而被拿作他用——可意思依旧是不变的。譬如人身上的穴位……什么丹田、百汇、涌泉、风府之类,使人一听,便明其意。而事实上,这些本身却另有其属……玄关亦是同出此理。” 安心用手撑着卷住自己的蛇身,用力挣扎着,将上半身多出来一些,脸上、身上都挣扎出了汗。 “所以房屋的玄关,是屋外和屋内之间,靠近门的那一块地方。人的玄关,就是人的外面和里面沟通的那个地方……是这个意思吧?” 衣千雪“嘿嘿”一笑,尾巴轻轻地一送,将安心放到地摊上。一圈圈散开的尾巴透出一种螺旋的美感,明黄色的细密的鳞片在灯光下映出粼粼波光。安心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被衣千雪松开了,反倒是因为一下子松了劲儿,才惊觉了疲惫。衣千雪点头,说:“对,就是这么个意思。人体之玄关,这玄关一词,便是和诸多的穴道、诸多的名称一样,都是从我们生活中取用的……” 是先有的建筑之“玄关”——建筑之门户,常有遮蔽,外不能见内,故称“玄关”。而后,才有了采其意,用于人之身体,形容人之内外门户之“玄关”。 曾在旧时代一度被人认为是先有内丹术之术语的“玄关”,后才被用于建筑,这实际上是错误的——而且错的还很明显。这一种说法,分明就不符合汉语言文字取象用意,借意假形的法度。它一不符合普遍的,汉语言文字发展、变化的规律,二也不符合传统的取名、定义之规则。 衣千雪说:“凡是符合此特性的,便是玄关。那你说说——人的身上,一共都有哪些玄关呢?” “眼睛是——这是视觉的门户。耳朵是——这还是听到声音的门户。鼻子是、舌头也是……嘴巴也是,还有,皮肤也是……嗯,海马体还是。这些都算是玄关。” …… “哎哟,不错哦。不过呢,有一点要记住了。如果你在古籍中看到了玄关,就一定要明白,它是特指的——就是玄关一窍,是说的海马体。至于眼耳口鼻等,并不会被算在内。现在呢,玄关算是一个统称,更是被细致化了……你很快就会学到眼耳鼻舌身意六关,以及另外的三大关。” 衣千雪伸出三根手指,却伸的是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大拇指则扣着食指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安心问:“又是哪三关?” “一是神关——这一关,是六识是否入神的门户。二是魂关——我们的身体的各种信息、健康状态,都会由此反应。三是魄关——是主动的行为的执行与回馈。你大致知道意思就行了,详细说起来很复杂……”衣千雪本来还要细说这“三关”的,只是得了安妙真一个“打住”的眼神,也就不继续了。安妙真用尾巴尖拍一下安心的屁股,说:“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都比平常晚了小一个小时了……” “怪我怪我……”衣千雪“嘿嘿”笑,和安心挥手再见:“快去睡觉吧……咱们明儿见哈。” 安心乖乖地站起来,说了声“阿姨、妈妈,我去睡觉了”便回房去,铺开了被褥躺下,一阵困意袭来,须臾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来钟,一层阳光照在了脸上好一会儿,安心才睡眼惺忪地起床。 “宝贝儿,起床了?”安妙真人在厨房,正忙碌早餐。安心应了一声,就去洗漱。洗漱完后,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安妙真便使唤他把早餐端上桌子,而后就让他去叫衣千雪——衣千雪这会儿还睡着呢。安心推开门,就看到了衣千雪侧身躺着,将蟒蛇身体蜷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蛇身,就像是抱了一个抱枕,身后同样还靠了一截蛇身……门开了后,香味散进屋子,她的鼻子还皱了一下,吧唧了一下嘴…… “嗯……吧唧、吧唧……” 继续睡—— 安心大声叫:“阿姨,吃早餐了。”衣千雪不为所动:“不吃,你们娘俩吃吧,什么时候上班再叫我……”又将被子一拉,直接把自己的上身和头部都一起蒙住了,活像是一只把头缩进了壳子里的乌龟。 安心转身给妈妈大声传话:“妈妈,衣阿姨说她不吃,让一会儿去上班的时候再叫她……” …… “不吃就不吃吧,咱们娘俩吃。” ……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鸡蛋灌饼,灌饼里面加了两根肠还有大条的肉条,还配了黄瓜、西红柿、辣椒。 “吃好了吗?一会儿还和妈妈去研究所。中午咱们在研究所吃饭,下午直接去学校去报名……”安妙真做了安排,就又问安心:“你想带什么玩具,可以带着过去。”安心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带的,就把爸爸送给他的图册带上了——这个有意思,足够他看好久。母子二人刚收拾好碗筷,衣千雪就起来了,简单洗漱一下,说了句:“走啊……”三人就离了家,一路风驰电掣,朝着昆仑出发。 安心骑着妈妈的蟒蛇身体,双手搂紧妈妈的腰,将脸贴着妈妈的后背,只听得耳畔风雷阵阵,不绝于耳。 直过了“宪府——昆仑隧道”后,安妙真、衣千雪二人的速度才降下来,以一种相对缓慢的速度往研究所去。 到了研究所,安心就被留在了安妙真的房间。安妙真说:“宝贝儿你在房间里待着,我和你衣阿姨去忙了……” “嗯。” 安心乖巧地应下。安妙真、衣千雪走了之后,他就拿出了爸爸的图册,开始一页一页欣赏里面的画…… 安心的心思随着那一页、一页的图画,飞到了瑰丽的远方,沉浸在画背后的故事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安妙真领着安心去吃了午餐,问安心:“上午一个人待着,有没有无聊啊?”安心摇头,说:“没有啊,妈妈。”又问:“妈妈,你们上午在做什么?”“记录、观察了一些数据——又调整了一些人事。” 安心问:“是因为绿月亮吗?” 安妙真点头,说:“是呀。你衣阿姨还当了项目组的组长了呢!” “衣阿姨好厉害!” “嗯……” …… 吃了午餐,安心就继续在房间里研究图册。满脑子都是戴着牛角盔,拿着狼牙棒的战士,头上插着羽毛、割掉右胸,挎着弓箭,在脸上涂满了油彩的女战士,生长着野猪一样的獠牙满身豹纹的古怪老虎……思想跟随着图册在幻想的世界里冒险,他想象着自己化身战士,屠狮灭虎,变成了远行的旅客,坐上冒着黑烟的蒸汽机车,成为了一个乐山乐水的游客,走遍名山大川。 正当他幻想着自己骑着一只四足巨鹰和一群同伴在天空翱翔、俯冲,将另一部分人围困住,投出标枪的时候…… “宝贝儿……”安妙真将他唤回神,笑吟吟地说:“走了,咱们该去报名了。” “嗯,好的。” 安心忙将图册收好。再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成绩单、录取通知书,一粉一金两张纸一张不少。 安妙真带着安心离开研究所,回了宪府,便朝c区游弋过去。安心则是好奇地看周围有些陌生的道路、环境。一直以来,安心的活动区域都是局限在e区,经常去的地方,也只是e区的几个地方,熟悉几条路线——e区之外的地方,自然无比陌生。于是,他就很好奇地看周边的建筑、风景。 他感觉过了许久——这实际上是一种陌生的环境带来的感知上的错觉——才在一个大门前停下来。 大门四四方方,见棱见角的,通体是一种干净的白色。门楣上写着“宪府市c区中级通识教育学校”几个字。 “到了……咱们进去。”安妙真驮着安心进了校门,安妙真和安心说:“好了,宝贝儿,你照着录取通知书上的程序去报名,妈妈这里登记一下,一会儿在你印阿姨那里等着你。去吧。”说罢,就填写了登记表。等着门口和内部沟通之后,才朝着印浅馨处去。而安心则是又对照着录取通知单,沿着箭头一路走。 就这么一直走,就进了一座形制简单的三层红色办公楼,安心记得报名处的位置,便直接过去了。 “叩叩——” 他轻轻敲门,得了允许之后方才进去。 “老师好……我叫安心,我是来报名的。”安心深吸一口气,将心头排练了许多次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又递上了自己的毕业考试成绩单、录取通知单。老师接过单子看了一番,就指导他填写了资料,而后又录入了声音、掌纹、虹膜、血样信息。完事之后,就和他说:“嗯,可以了——校服要过些日子才能领取。报名完不要乱跑,去吧……”心头却是泛着一些嘀咕:这通知书上午才发出去了一批,这就来报名了? 第二十四章 密室游戏1逃离小屋 出了三层红色办公楼,安心顾盼了一下,便循心头的一点意觉朝远处一栋形如一本立着的,打开成“人”字形的书,一层一层的楼向后依次缩回去一段,留出了大片的阳台,就像是楼梯一样的土褐色大楼蹦跶着马儿一般的“双奔”踢踏、踢踏地过去。就这样一脚前、一脚后,一直蹦到了大楼的门前,这才停住。走到门前,门就自己开了。安心进楼之后,就上了电梯—— 方一进电梯,电梯门就自行关闭。显示楼层的面板上自动显示了一个数字: 9 这分明就是早设定好的。 安心心想:“妈妈在9楼呀。”电梯升到了九层,门轻轻滑开。入眼的是一大片的光明——地面上铺着大块地砖,墙壁、穹顶的夹角还亮着一条白色的光条。空旷的空间里,摆放了一些零星的花草,点缀出一种人工修饰的美。安心才一出电梯,就听妈妈叫:“宝贝儿,这里……” 安心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安妙真和印浅馨正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便卯足了劲儿冲刺过去。 “妈妈,印阿姨……” 印浅馨含着笑,说:“在学校要叫老师。刚还和你妈妈看你呢……小腿儿倒腾的真快,跟个小马驹似的。” 她是真的喜欢安心——小家伙儿不仅长得可人,招人稀罕。单单的就这一份“找妈妈”的敏锐意觉,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刚才安妙真来找她的时候,二人可不是在这里的:二人是后进的大楼,来的这里。要说唯一的引导,也不过就是直接在电梯那里设定好了,让安心进了电梯,就可以直接到二人所在的楼层而已。安心这一路直趟趟地走过来,全是凭的意觉之中,母子之间那种“母子连心”。 安心说:“嗯,印老师。” 印浅馨挼了一下安心的头发,说:“这一声老师听着,怎么就那么让人愉悦呢!走,老师带你玩儿个好玩儿的……” 印浅馨领着安心进了一个房间,这房间是一个百人的大教室,一张又一张高大的蓝色座椅彼此间隔一米左右,固定在地上。椅子还有一个可以靠脖子的小枕头,能够调节高度、倾斜度、可以随意旋转。 “这是意识网络教室,在这里可以登录意识网络,在网络中进行交流、互动、游戏、训练等……” “意识网络……”安心满是新奇的看着这些椅子,心说:“原来这就是意识网络。”又问:“只要坐在上面,就可以进入意识网络了吗?” 印浅馨笑吟吟地说:“当然——不是。你还需要戴上耳机才行。耳机作为一个媒介,会播放出耳通音,你的耳朵接受到耳通音之后,就会传递到大脑中,分属六识,进行解析。然后就可以登录上去……耳机同样配置了脑波信号接受装置,会接受传出信号,这样就以你为中心,完成了信息的输入和输出。” 利用耳通音进行“输入”,再通过内置的脑波信号接受装置进行“接收”,通过这样的方式完成人与意识网络的连接、沟通…… 原理并不复杂,安心很容易就理解了。只是……安心问:“那为什么要用耳通音进行输入呢?用眼通纹、用气味、触觉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事实上,你说的这些都曾经试验过。眼通纹就不必说了,看了会很累,对吧?气味呢,也是差不多的,闻多了会疲惫。用脑波的话,太考验人的意觉了——这个是有的人强一些,有的人弱一些,弱的人根本就不会察觉到。但耳朵就不一样了……人类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耳朵是无休止的、不间断地工作的。并且,还有着入境快这一巨大的优点……”安妙真说了一句。 印浅馨笑,说:“试试就清楚了。” 便让安心坐在了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态半躺下来。而后戴上耳机……安心听到了一阵并不很大的声音,那声音使得他瞬间陷入到一种半梦半醒之中,跟着耳畔就是一声爆鸣——尖锐、刺耳、高亢。可这个声音却一闪而逝,接着他就出现在一个房间里。安心惊觉自己是躺在地上,便爬起来,四处打量。房间的墙壁斑驳,许多地方的大白都脱落了,露出了墙皮。有一个焊着铁栅栏的窗户,却没有玻璃。安心升起一些恐惧,问:“这是哪儿?”却无人应答。 安心走到门前,试着用力拉门,门是被反锁着的。 …… “吸……呼……” 安心深呼吸,竭力压制心头的恐惧,竭力的冷静。心里则是想着爸爸和他说过的话:“每逢大事,必要有静气。越是危险的情况下,就越不能慌张……这会儿,我应该先检查周围的环境,然后……” “尽量统计每一样物品,无论它有用还是没用。因为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安心检查了窗户上的铁栅栏,栅栏上满是橘黄色的锈。又检查了门,门是木门,下方还被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房间里的地面一半干燥、一半潮湿,很阴冷。墙角找到了几块脱落的墙皮,还有一根一寸来长的钉子……再就没有其它的了。安心统计了物品后,就开始琢磨…… 该怎么离开这个房间。 …… 想了一会儿就心烦意乱,于是就冲着门踢了一脚。门被踢的“砰”一声,下面的木板还晃悠了几下。 安心瞬觉福至心灵,想到了个法子:“对啊,我把下面的门板拆下来,只要能让我钻出去不就行了?” 想到此处,便脱下了自己的上衣——一件肮脏不堪的t恤,沾染了大片、大片的尘土。安心很认真地将t恤叠了几次,然后将之很用力的缠绕在手背上,而后就很用力的握紧了拳头,用力、再用力,直到再也用不出更大的力气、握的更紧的时候,这才深吸一口气,“哈”了一声。 一拳头就重重的砸在门板上。 “咔嚓——” 一块巴掌宽,大约八毫米左右厚度的干硬门板应声裂开了茬口。 安心再次一拳打上去。 “咔嚓!” 这一下就彻底裂开了。 将断裂开的门板拆下来,门下方就多出了一个巴掌宽、尺半长的口子。安心将手顺着口子伸出去,摸了一下。门果然是锁着的,还摸到了一截大铁链子。安心寻思:“看来还是拆门板实在!”便一拳、一拳的把剩余的下方门板都拆了,足足拆开一个可以让自己钻过去的洞,这才蹲着钻出去。 一大片的田野出现在安心的视野之中,周围竟荒无一人,也不见一间房屋。回身看了一下,才知关住自己的是一个搭建在田地中的矮小房屋。 安心将拳头上的t恤解开,重新穿在身上,手背在嘴上、脸上用力蹭了蹭,再度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安心躲到了路边的排水沟里,靠着排水沟蹲着,眼泪汪汪的想哭——若非是出了房屋后,心头的恐惧少了一些,有余暇做多余的思考,想起来这是印浅馨和他说的“好玩儿的”,自己此时应该是在意识网络当中,只怕都要直接哭出来了。这个“好玩儿的”太吓人了一些。 恰时,就听得人声:“那小子跑了。”“老三,你去追……找,大家四处找一找,跑了这个小子,咱们都别想好……” 安心听的心头一颤,忙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又不傻,这几人一听就是来抓自己的。 心头则是一团乱麻:“该怎么办?这么找,肯定会被发现的……该怎么办?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是,安心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也仅仅是听爸爸讲过这个方法而已。爸爸说:“只要你把存在感降的足够低,别人就算是和你面对面,也不会注意到你。”可惜……安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用。 这种降低存在感,或者是反向的增强存在感的方式,也并不是他这个年级的孩子可以学习、掌握的。 安心只能另想办法……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待在这里不要动,是一个很糟糕的方法。死待在一个地方,当缩头乌龟,却不知道对方的动向,那很快就会被找到:迟也迟不了哪儿去。他给自己加油打气,告诫自己:“安心,你可以的。一定要勇敢起来——一要侦查出对方的行动,二要在运动中寻找隐蔽,最好是在运动中解决对方。只要他们还存在,我一个孩子,如果不能够脱离的话,那么……” 大人和孩童——身体素质上的极度的不对等,使得安心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早知道印浅馨说的“好玩儿的”是这种惊心动魄的“大追捕”,而他还是被追捕的那一个——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戴上耳机。 第二十五章 密室游戏2逃脱 尽量地将身体低伏下去,贴紧了水沟底部一侧,小心翼翼地用小棍掏空了一块草皮,将草皮顶在头上。有了这一层伪装后,安心才探出头去,查探具体情形。这种冒险地探查,实际上换一个耳科目优秀的——不,只需要良好的孩子,就可以根据说话声、脚步声,判断出说话之人的方位、朝向,根据脚步声,勾勒出具体的线路、速度等……根本不必要冒险。可惜,安心的耳科目没有那么好:也只是能根据声音,确定对方所处的方位,却无法细微的分辨出对方说话的时候,头是朝着哪个方向的。 所以,他才不得不把草皮顶在头上,小心翼翼地混在沟渠旁边的草间探头,自杂草的缝隙中去观察那些人的具体动作。 对方一共不过二人,一人朝西走,一边走一边搜寻,另一个人朝北走……令安心感觉糟心的是:朝西走的人,恰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安心屏住呼吸,心头琢磨着对策:“他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我必须要利用他扭头的间隙,避开视线。然后快速躲到他已经看过的地方,然后——” 安心的目光先放在了东边一条南北向的沟渠,这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乘着对方不注意,回头躲在那里。然后,安心的目光就越过了沟渠,看向自己跑出来的那个小房子——这是他的第二个“目标”,重新回到小房子,但却不是小房子里,而是小房子的……屋顶!再接下来……第四个“目标”,就是等待夜晚降临之后,悄悄地远离这个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 他不敢用眼睛直接盯着人看,生怕刻意的注意力会令人警觉。只是利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对方,就在对方扭头的一刻,安心就手脚并用,连爬带滚地滚进了另一侧沟渠。恰恰好的,下一刻,那人就扭头看向了安心刚才藏着的地方……适才的藏身处没有留下像样的痕迹,那人也没看到什么。 安心的这一下“连滚带爬”却是很值得说道一番的: 单纯的“爬”是会在地面留下明显的痕迹的。但“连滚带爬”就不一样,它对地面的力量实质上是一种压—— 沟渠的泥土也没有那么软糯,也没有那么硬实,单纯的将力量几乎分散到了整个躯干的压不容易制造出痕迹,可爬行,就算是硬实的地面,也会像拖地一样留下明显的痕迹。而且“连滚带爬”的速度也要明显比爬快得多。 而且—— 他的动作也很果敢。 该行动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片刻的犹豫,就好像是在和那个搜查他的人在同步配合一般,将时间掐算的相当准确。 …… 安心蛰伏在第一个“目标”地,继续小心翼翼地连滚带爬,换到了南侧另一条沟渠。这一下,换了一条平行的沟,自身被暴露的风险也极大的降低了。于是就更大胆了一些,一路翻滚到了另一条南北向的沟渠。 再度折了方向,连做翻滚。就已到了那小屋一旁不足十米远。 接下来…… 安心选了东侧墙。 有窗台的一层方便踩踏,却不能选择。因为踩踏会留下明显的足迹,并且手抓铁栅栏,也会留下印记。只要不是对方特别的粗心大意,一眼就能看见,近而推测出他是在房上面……那他跑了一个寂寞? 且小屋的南北两侧,屋檐也多有缺损,如果抓一下……指不定制造出多少的破绽,明着告诉人: 我藏在房顶上。 尤其是这小屋还并不算高——也就两米多一些,不到三米的样子。这么一个高度,对安心而言根本就不算难事。 于旧时代的“同龄人”而言,这样“上房揭瓦”一类的行为是很难的,可对新时代的孩童而言,别说两米的墙了,三米的墙都能爬上去。那些形体老师每天领着一群孩子跑、跳、滚草坪、翻跟斗、拿大顶、劈叉,各种疯玩儿不是白玩儿的。每一个孩子的身体素质、肢体灵活性都是max! 而且东侧墙,也正好足够隐蔽,只要他多注意一下北面那个人就可以了。 …… 安心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北侧的人。 一边将身上的伪装尽量去掉,争取不使一丁点的沟渠中的土壤落尽田中,留下一些很明显的痕迹。同时,又把自己的t恤和大裤衩都脱下来,一个裹住了左脚、一个裹住了右脚。很仔细的裹紧,用坚韧的草做绳子,在衣料上穿了洞,系的结实——这样在跑动的过程中就不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心想:“我出去的时候,留下了一溜脚印。不过上了田边的路后,脚印就没了。他们也无从判断……我上了房,脚上因为包裹了衣服,并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这就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脚印会告诉这两个人——自己是真的跑了,而且并未折返回来。 忽的,安心全身骤然绷紧。 机会! 他瞬间加速,只几步就到了墙壁近前,脚在墙上一踩,手就抓到了侧边的屋顶边缘。只将手臂一曲一带,整个身体就平平的搁了上去。屋顶上是一层一尺多高的野草,刚好掩盖住了他的身形。 安心躲在野草之中,重新穿好了大裤衩和t恤,然后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屋顶上。正好是夕阳西下,一抹冰凉的红霞便照满了全身。 过了一阵,红霞就落了。 …… 抵达了这一片较为安全的地方,安心提着的心也放下很多。那种激素分泌、刺激之后的兴奋、紧张感褪了之后,剩下的就是疲惫。安心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能睡……我必须要想一些事情……对,杂念越多,就越睡不着。”可——这种胡思乱想本身就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可他偏偏还要保存、恢复一些体力才行。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可安心却不得不去学会兼顾。 他需闭上眼睛恢复自己的精力——这是一种很有效率的恢复精力的方法,人的视觉意识的处理,会消耗很多的精力。只要人闭上了眼睛,即便没有睡着,过上一阵,也会明显生出一种轻松感。 他又不能够睡过去——必须保证适量的思考,让自己杂念丛生,偏偏这些杂念还需要是被控制的,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这就像是旧时代的小学生必然接触的那一道游泳池同时注水和放水的问题一样,杂念太多了,不仅仅起不到修养精力的目的,反倒还会继续消耗精神。可杂念太少了,又容易让人睡着……这里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把握,要严格、精确的控制杂念,保证是在清醒的状态下闭目养神。 耳畔听着脚步声近,明显是探查了一圈一无所获的两个人。一人说:“这可咋办?这要是交不出人去,咱们可不就露馅儿了?” 另一人说:“能咋办?让他把钱分八处放,咱们自己先不定地方,就用筛子选。多绕几圈,然后咱们就随机选一处拿。拿了之后赶紧走……只要他们见不到这小崽子,就一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行!” “咱们再找一圈儿,找不到就算了。” 二人又找了一圈,结果自然是找不到的——正主还在屋顶上趴着呢。一人又提议:“要不咱们找一条狗……” 另一人说:“你有他随身东西?什么都没有,以为狗是哮天犬呢?行了,再找找,找不到就算逑……” “嘿,这小崽子也是命大!” …… 安心压抑着呼吸,虽尽量的平复心跳,可心头依旧悸动的厉害。这二人的话他是听明白了—— 这两个人是绑票犯,把他抓了问他家人要钱呢。而且这俩人也手黑的紧,根本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回去。 仔细一想也没毛病:作为被被绑票的,他是和二人有过直接的接触的,如果不把他弄死,二人就有暴露的危险。 当然,这种思想也就适用于旧时代,到了新时代之后,什么样的反侦察手段都不好使:是可以直接通过意觉,针对性的进行回溯的——任何的一个细节过程都不会隐藏,什么样的心机、手段也都是无用功。 …… 凡有所为,必有痕迹。 …… 等着二人开始二次搜寻的时候,安心才松了口气,心说:“我这算是侥幸活命了吧!接下来,就等着那二人离开,然后我也走了。根据声音推测,距离这里大概十公里外应该有一条公路。” 直等着二人走了之后,进入到后半夜。安心才从房顶下来,又重新给脚上裹了t恤和大裤衩,就着夜色一路朝着十公里外的公路的方向走——近处并非没有一些乡道,可他不敢去冒险。只有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这要是因为一个粗心大意,去了乡道,然后被人看见,又让那两个人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 密室游戏3打破常规思维 安心走一段、跑一段,花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公路。上、下道的运行规律在赶路的过程中,就已观察清楚了,故直接到了南侧的公路,见了从西过来的车,就挥手拦截。只是深夜、荒郊之中,一个孩子突兀的出现在公路上拦车,却没几个人敢停的,直让过了二十多辆车后,才终于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询问他情况。安心就扯了个谎:“我要去找爸爸……阿姨你带我到前面的市里就可以了。”女人看他一身狼藉,想着大约是一个人走了太远、太久,所以才这样的,便让安心上车。安心上了车,当车子启动之后…… 耳畔忽有尖锐、高亢的爆鸣声响起。随之他便“醒”过来,那声音也渐处于无……一切就仿佛是错觉一般。 安心一睁眼,就看到安妙真、印浅馨一人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安妙真将长长的蟒蛇身体随意耷拉在地上,置于椅子之间。印浅馨则是一只脚踩着椅子的脚垫,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两手十指交叉,搁在小腹前。印浅馨等他睁了眼,就笑吟吟地问:“怎么样,好玩儿吧?” 安心说:“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印浅馨:…… “在里面不是表现的很好吗?学校里的孩子可都最喜欢这个呢,又紧张又刺激。”这一个游戏,在学校里人气极高——这类的冒险、逃生游戏很受学生们喜欢。只是印浅馨没想到的是,安心居然会不喜欢。印浅馨看了安妙真一眼,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游戏?” “不知道。”安心说:“我对游戏都不大兴趣。” 他更喜欢翻着爸爸的图册去幻想…… …… 印浅馨“啧”一声,说:“竟还有不爱玩儿游戏的。” 可——安心在游戏里表现出的智、勇却很棒,能用拳头去砸开木板,将门上的木板卸下来,能冷静的蛰伏,还很灵性的重新回到了小屋,在屋顶上藏起来。之后更是谨慎远离,去十公里外打车——那其实已经是游戏外的区域了。 可以理解为“安全区”。 这一整套的操作之果敢、机智,隐约就充斥着一种灵性。因时而动、因势而变,在顺应中寻找主动,通过主动引导出破绽,进而去利用破绽。思想上既有超脱于常规的地方,又有契合逻辑,法于阴阳的思考…… 印浅馨问:“一开始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用拳头去破门——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确定可以捶开门板的?” 这可以说是游戏全程里安心表现的最出人意料的地方了……没有之一。这也是这款游戏从未遇到过的一个状况! “因为……它可以用手捶开呀!”安心觉着理所当然,“假如我们手里抓着一个坚硬的东西可以将木板砸开,那么实际上我们不抓东西,也可以将木板砸开。人们无法做到,只是因为我们怕疼——所以当空手的时候,发出的力量就会被限制住。只要想办法打开这个限制就可以了……” “所以,你就把t恤缠到了手上当拳套。这样自己感觉手上有了一层保护,用多大力气都不会疼!”印浅馨挑眉。 这一种“心理机制”并不复杂,可安心才11岁,就知道了这种原理,就有一点不可思议了。 安心说的,实就是解除这种心理机制的一种方式——通过道具让自己打心底认为是可以全力以赴,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所以,当限制解除之后,就可以完全的将自己的力量爆发出来,将门上的木板打断裂——因为人本身的的确确,是拥有这样的力量的。而破开木板的力量,也并不需要那么大。 另一种方式,即心理暗示、催眠。一是通过长时间的练习,让手习惯,从而达到暗示的效果,一是通过催眠达成。 旧时代有一些人好武术,练的一些铁砂掌、标指之类的硬功夫,使用的便是长期练习让手习惯,当手习惯了相应的强度,感觉不疼……然后,其力量就可以发挥出来,什么鹅卵石、钢条都可以一掌两断。这一点——如果给普通人戴上一个手心内侧有钢板,内衬软垫的手套,大部分人也可以一掌两断。 其实质: 在乎心意之间也。 …… 印浅馨问安妙真:“这些是你教的?” 安妙真说:“他爸爸教的。不过破门这个……”“破门”这种操作,就真的不是她和姚玄应任何一个人教的了——完全是安心自己的天马行空,跳出了大部分人固有的思维认知的局限:门被锁着,屋内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因为“缺乏”,所以破门这一选项,就会隐藏起来——不,确切的说,也有人会想到,只是他们的方式不正确,也会导致“破门”这一选项在尝试失败后,被放弃。而后就将心思放在了寻找工具、智取的方向上,绞尽脑汁。“真的是出人意料!” “啧……是呢。常人破门,无非是肩撞脚踹——可这种木门,韧性极好,如果选择这种方式,那撞几下,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可安心的这个方法就不一样了——他针对的是某一块门板。” 回想着游戏中安心捶门的表现,印浅馨赞叹有声。 印浅馨说话,就随意调出了意网中的一些信息,播放出来。安心只听得耳边又一次尖锐的耳鸣,跟着就又陷入到了意网之中。 只是这一次却是一种“第三人”的视角,处于小屋之外,却可以看到小屋内的情形。一个高大的男生用力踹了两脚门,又合身撞了一下,然后就颓然放弃了。画面一结束,耳鸣又起,随之再醒。 印浅馨说:“看到了……这才是正常表现。” …… 安心说:“进入意网的时候,那种‘柔儿’的一声,好难受啊……感觉自己都要酥麻的飞起来了……” 印浅馨听的一乐,说:“习惯了就好了。或者说,等你掌握了意根,可以自己通过意识交互,接触意网,就不需要忍受这种恼人的声音了。” 安妙真笑,说:“那可要看你这个老师教的好不好了。” 印浅馨“哼”一声,说:“我,专业的。” 安心问:“那他们怎么过关的?” 印浅馨正要接入网络,就听安心叫:“不要啊,老师你说就好了……我不想‘柔儿’了……”那种如同午睡时候,似醒非醒的状态突兀的耳鸣卡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来回折腾的感觉太难受了。 “那,好吧……”印浅馨也不为难安心了,就直说:“他们啊,玩儿的多了,一次一次的总结经验,自然就过关了。有一个叫苏朊的女孩儿和你一样,是一次过关的——她呢,先和那两个人虚与委蛇,而后获取了一定的自由度,和二人说自己想要吃蛋糕、奶茶……之后,二人就被抓了……” 安心听得一头问号:“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买个蛋糕、奶茶,两个人就被抓了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 “在旧时代有一些很有趣的观念——譬如说男孩子不能穿裙子,奶茶和蛋糕是女孩子的饮品……” “尤其,是在一些农村地区……” “……”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一个陌生的糙汉去买蛋糕、买奶茶的时候,总会被人多留意关注——而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没人关注的时候缜密周全,一旦被人盯上了,那就像是筛子一样,到处都是盲点。于是发现了异常的人报警之后,警察就顺利的抓捕了二人,解救了女孩儿。 这一下安心明白了,惊叹说:“哇,她好厉害。竟然可以想到这么好的办法,比我强多了。” 印浅馨说:“不——她的办法要比你的办法风险大得多。因为她把希望寄托在了第三者身上,这样往往是靠不住的……” 这里有很多的“万一”:万一绑票的不为所动,还蛋糕奶茶?直接打一顿捆起来,饿不死就行了……万一发现问题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选择了视而不见。万一……有着太多的“万一”了。说到底,苏朊就只是在赌——赌一个对方会满足她的愿望,赌人不会袖手旁观,赌人会发现不寻常。 幸运的是: 她赌赢了。 “可是……”安心“可是”了一下,却“可是”不出什么来……只是心里还是感觉是这个女孩儿厉害——相比起自己土拨鼠一样,弄得一身狼狈,女孩儿可是仅凭着一张嘴,通过语言就完成了。 安妙真笑,说:“宝贝儿——这个看的可不是花团锦簇、漂亮不漂亮,而是要看结果的概率……” 印浅馨起身,帮安心摘了耳机,说:“咱们走……一会儿这里还有课。”便引二人离开教室,乘电梯下楼,出大楼后,就回到了印浅馨的办公室。印浅馨的办公室是在一条白色的长廊尽头,形状像是一个旧时代常见的微波炉——通体是白色的,面阳的一面是大块的落地窗,却看不到门在哪里。 第二十七章 魂玉1理想 直到了近前,印浅馨才伸手在白色的墙体上一按,靠近南侧的侧面便鼓出一扇棱角圆润的门——颇有一种旧时代才有的“科幻浪漫”。那门凸出之后,就“咔”的一声,滑到了北侧,将高足两米,宽有一米的门户洞开。一股沁人的馨香自屋内散溢出来,钻进了安心的鼻子,使得安心不禁用食指蹭了蹭鼻子。 安心说:“好香呀……这个门好有趣。感觉就和影像里面旧时代的那种飞机舱门一样……” “有意思吧?”印浅馨让安心、安妙真进屋,“进去说。”边进了屋,往一台饮品制造机去,边做介绍:“这本来是一个学生们自己设计出来的作品,我看着不错,就给弄出来了。整体采用了一种白色,棱角圆润,简约中又有一种几何的美感——尤其是坐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看见同学们在外面玩耍,真心不错……真真,还有小安心,你们俩喝什么?” 安心说:“绿茶,我要绿茶。” 安妙真揉一下安心的头发,说:“也给我一杯绿茶吧。”安心的头发在安妙真的手指间不安分地摇摆,大概有一搾长。他的头发又黑又亮,每一根发丝都粗壮过人,却并不很浓密,贴着头皮,还有一些扎手的发茬……“这头发也有些长了,是想继续留着,还是修剪一下?继续留的话,就要扎起来。” 印浅馨拿了三杯绿茶放在桌上,审视了安心一眼,说:“留着吧,你家安心长得也清秀,留个长头发也好看——太短了怪里怪气的!” 安妙真问安心:“你说呢?” 安心说:“我也不知道,就先留着吧!”究竟是留长头发,还是剪短,安心自己也没个定数——不过这会儿还没有剪的心思,便暂且留着好了。安心捧起绿茶,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那种带有一些苦味的微甜在味蕾之间氤氲、发散,回味却又是凉凉的甘甜,简直太美妙了! “弄得好像我苛待了一样?”安妙真白了安心一眼。印浅馨笑,说:“等你来上学,可以天天来喝绿茶……” 安妙真瞪了印浅馨一眼。 印浅馨眨眨眼,以作回应。 又问安心:“刚倒是忘了问——你一直带着那颗钉子做什么?从小屋里跑出去后,钉子还一直带着……” 虽然……那颗钉子一直都不曾用到。 “爸爸说过,哪怕是手里有一把勺子,也都比空手好。所以我要带着钉子——谁也不清楚它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个关键的东西。” 安心拿出了“爸爸”语录…… 印浅馨笑了,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小那会儿他爸爸带他考古一些旧时代的电影,有一个越狱的片子,里面的犯人用勺子挖出了一条地道,直接通了下水管。玄应逗他,就和他说‘儿子你看,这一个勺子,在特定的时候也都有它的用处。当你面临绝境的时候,哪怕手里就只有一把勺子,也比空手好。’他倒是记得了……”安妙真笑着解释——家里的这些点点滴滴,虽已经过去了很久,却依旧恍如昨日。 “是什么电影?”印浅馨颇为好奇。 安妙真说:“好像是肖……肖什么来着,你等我想一下。哦,是了——肖申克的救赎。我们家那口子,净喜欢这些东西。” 印浅馨说:“你还要想一下,我真的都要感动到哭了……安心爸爸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伤心好一阵子?一家人的记忆,竟然排到了后面,还需要想一下的……”需要想一下——这就说明相关的“记忆”的随机概率干涉并不强,根本就没有形成一种稳定的状态,还需要临时去想。当然,对于印浅馨、安妙真而言——这些“记忆”是极难被外来的干涉影响,发生错谬的,只是需要想一想,需要去回忆一下而已。 “谁没事儿记这些……” …… “那,你准备之后用那颗钉子做什么?”印浅馨又问安心。安心想了想,说:“如果发生了意外,被那两个人发现了,可以作为武器——” 安心组织一下语言,握住拳头,说:“可以把钉子夹在食指、中指之间,大拇指缠上布料,顶在钉子的帽子上,出其不意……只要找准机会,照着对方的咽喉、动脉、太阳穴、眼睛等要害部位来一下,几乎就能让对方失去行动力。”这无疑是最后面临绝境的时候,才会采用的一种办法。 很奇怪,当安心说这一种最后的办法时,心头竟然生出一种跃跃欲试来——竟然有一种再尝试一次的念头: 尝试用手里的钉子将两个绑票犯一个一个的解决,宛如古之故事中的杀手、侠客一般,不动则以,一鸣惊人。运用自己的头脑、运用自己的肢体、道具,完成这种绝对的劣势下的以弱胜强,完成反杀。 …… 他突然发现——只要不是狼狈地逃、狼狈地躲,换了一种心态之后,这个“好玩儿的”也的确有吸引人的地方! …… “杀死绑匪……” 印浅馨都无语了: 这个小家伙儿也真敢想呢。 印浅馨心说:“一个11岁的孩子,就拿着一根钉子,要杀死两个穷凶极恶的匪徒……这不离谱吗?不过,这要是在游戏里一次一次的尝试,说不定还真的就练得出来——亏得这小子不喜欢玩儿游戏,不然……”嘴里说着:“你呀,要是能杀死那两个绑匪,都可以去做职业选手了。” 印浅馨口中的“职业选手”指的是“无限制格斗大赛”的职业比赛选手,比赛是在虚拟的意网中进行的——通常会选择在一定的场地中进行,赛制分成了1v1和3v3两种模式,具体的场景又有纯擂台赛和剧情擂台赛之分。剧情擂台赛,是要破解、经历过一定的剧情,并且利用剧情,来增加比赛的难度和趣味性。 职业选手的格斗素质无疑是很高的。 意识网络里的东西安心还没有接触过,自是不知道的。便好奇的问什么是“职业选手”,印浅馨解释了一句,安心就表示:“哦……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我才不想做什么职业选手呢。” 他的理想是成为和妈妈一样伟大的科学家,研究制作出各种新奇的东西,造福人类。是和爸爸一样,去其它的星球冒险,见识各种各样有趣的风土人情……嗯,包括了正经工作:采矿。 姚玄应的正经工作是在火星上采矿——通过意识网络控制远在火星的机器人,利用联觉机制进行各种危险的作业。 像是去别的星球探险,实际上也是同样的模式。只不过利用的是生物机器人——看起来和真人差不多,被称为“副身”或者“分身”。但冒险的感受却是真实的。 …… “我以后要做新的交通工具,把现在的草上飞代替掉——弄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工作完了之后,就去其它星球冒险……” “是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印浅馨问。 “一种通过调节空间曲率,可以随意上下左右,去任何一个地方的车。我这个能在天上飞,还能运载很多、很多的物品。我还要做一个装东西的空间,把很多东西都装进去,外面看起来小小的……” 安心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印浅馨一边听一边“嗯”,看样子倒是听得很认真。等安心说完了,才问:“那你知道这些都要用到什么技术吗?” 一个问题就把安心问住了。 …… 印浅馨鼓励说:“所以要好好学习呀。要不然,就凭你现在的这些知识,可实现不了你的想法。” 安心一脸认真:“嗯,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印浅馨和安妙真说:“啧,这是要接你的衣钵呀。” “谁说的准呢!” 落地窗外的日光渐斜,窗户的亮度却自动调高了许多,让屋内依旧是明艳的自然天光。印浅馨看了一下时间,就和二人说一句:“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出去一趟。这就要放学了,等我回来……然后一起去我家。哦对了,真真,你这样坐车好像不方便啊……一会儿叫个大的草上飞?” 安妙真笑,说:“哪儿那么麻烦。你跟我说地址就行了,我带着安心过去,你坐车厢。很快的!” “那行……” 印浅馨便出了校长室。 等着印浅馨走了之后,安心就莫名的担忧:“妈妈,要是老师不回来,咱们俩在这里出不去怎么办?” 安妙真忍俊不禁,用尾巴点了点安心的额头:“整天个瞎琢磨什么呢?”又故意吓唬安心:“不过,你以后要是不好好学习,说不得就要把你关校长室不许你出去了……到时候想哭鼻子,妈妈都不知道。” 安心:…… (害怕jpg) …… 第二十八章 魂玉2何以见真如 安心倒是真的有些畏印浅馨的,被安妙真一打趣,心头不免惴惴,不过却嘴硬的很,说:“才不会呢。”却也不知这个“才不会”是说他自己不会不好好学习,还是说印浅馨不会将他关校长室——虽然,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妈妈的一句戏言,是逗他玩儿的,却就是忍不住“认真”了。 “不会什么呢?”安妙真笑地愉悦,“不会出不去的——所有的建筑、交通工具,按照规范都必须考虑一些紧急状况……” 自家的宝贝儿打小就在这方面特别的敏感,小的时候哄着睡觉,只关上门便无事,可要将门从外面锁住,听见了锁门的声音,就会哇哇大哭。之后长大了也一样,根本不许人锁门……于是,但凡是家里只有安心一个人的时候,往往都是从里面锁住门,让安心可以自己开门、锁门才行。 一些类似的“不由己”的行为,都会让他感觉到不安,总会担心一些别人看起来很杞人忧天的问题! “就譬如那些草上飞,它们可以自动驾驶,但却绝对不允许完全的自动驾驶,而是要求驾驶位上必须有驾驶人员,并且要求手放在方向舵上,脚放在速度控制板和刹车板上——不然,车就不会启动。在行驶过程中,驾驶人员要随时可以接手,从自动驾驶变成手动驾驶。并且在内部设有手动舱门开启、闭合的操作杆,可以破开窗户的特种小锤……以此来保证安全……” “凡住宅,也是同理。都在自动的、智能化的设施之外,另外有手动操作的地方——并且手动的优先级会更高。” …… 即: 只要有人操纵手动设施,那么自动只能设备就会给手动操作让路,假如智能系统出现了问题,还有另外一层优先级的判断—— 像是旧时代一些智能车辆将方向舵锁死,将门锁死,如同一个棺材一样将活生生的人带到地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亡却无力挣扎,被困在房间里,却因为打不开门,无法逃生的智能居所…… 不存在的! 安心这一下安心了,问:“这个我怎么不知道?”安妙真笑说:“那现在你知道了。”以前“不知道”却是有原因的——小孩子不知轻重,若是知道了这些开关,就去动手动脚,非出乱子不可。不过安心足够的懂事,现在也都11岁了,比之其它孩子要成熟许多,所以安妙真才和他说的。安妙真看着他,问:“这一下安心了吧?有妈妈在,你还担心出不去啊?我这一尾巴下去,直接就一个洞……”安妙真晃了一下自己的蟒蛇尾巴——简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容易让安心安心的了。 安心“嗯”了一声,问:“那万一以后我真的被印老师留下了,妈妈你会不会来救我呀?” “你妈我直接大耳光子抽你!” 安妙真说着,就噗嗤一笑…… 安心从小就听话、安静,可也不是没有淘气、不听话的时候。这屁股上、脸上多多少少也挨过一些大耳光子——只是数量远远的要比别人家的孩子少,少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并且还能剩下一根大拇指。当然了,平实那种吓唬、戏弄小朋友地轻打是不算在内的。安妙真摇晃着尾巴,假模假式地感叹:“哎,都怪妈妈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弄得妈妈也没一个完整的母亲体验……” 安心:“……” 安妙真说:“以前都听人说,这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打人是不对的。”安心一副认真的模样,抱住安妙真的尾巴,轻轻用脸蹭,“我的妈妈才不会打孩子呢!” …… “灌迷魂汤没用——我决定了,一会儿回家了就打你一顿,成全一下咱们母子,给你的童年丰富一下成色……” “不要,我感觉我的童年挺好……”安心撒腿就跑出三步,离得安妙真远远的。安妙真蛇尾一卷,就将人卷回近前,赏了安心一个脑瓜崩,笑着说:“哟呵,跑得了吗?要不要妈妈让你先跑一百米?” 安心摆烂:“跑一百里也白跑,你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反正我小胳膊小腿儿的也拧不过你的蛇身……” …… 安妙真“哼”了一声,搂住了安心的腰,让安心坐在自己身前,背靠着自己。轻轻的用下巴压在安心的头顶,说:“我家宝贝儿这么可爱,妈妈才舍不得打呢!知道刚刚在游戏里的时候,妈妈最满意的地方是哪里吗?”这个安心自然猜不出来,就听安妙真说:“是你在屋顶的时候……” 安心不解其意,问:“屋顶?” 安妙真说:“是呀……屋顶。你竟然可以利用滋生杂念的办法,让自己维持住最低限度的清醒,控制住了杂念生出的数量。能把握住这一个平衡,在危险的环境中最大限度的恢复精神——这个可是很了不起的。知道吗宝贝儿?如果你可以控制着,逐步的减少自己的杂念而至于无,那便能见了本性真如了,如如不动,便是真如,剥开了表层的一切所识,剩下的就是本真本性。” 而“如如不动”便是一切所见、所识、所思的寂灭,故为“大寂灭”。这一层便是由“想”而“非想”。 释曰之以“寂”,道曰之以“常”,儒曰之以“天命”“天理”。 于“非想”之后,再生灵动,以本性真如去想、去思,这便是“非非想”,亦是所谓的“灵静”——即由极致的静而生出灵动,元神开始主宰思维,而不受后天诸识的影响,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的一种纯粹、干净、本质的思考——而此中之意义,却也非是“想”的本身。 想——非想——非非想。 常——静——灵。 戒——定——慧。 …… 皆一理也。 …… 安妙真说:“得见了本性真如,见证了灵台运转的玄妙之机,而后才能够真正的获得主宰自我的能力。” 正讲得差不多了,印浅馨便从外面进来,随口说:“俩人聊什么呢?我就听了一句灵台运转……” “顺嘴说一些学习的事,便把一些玄妙和孩子说了一些……”却没说是自己如何得意安心的天赋,只是因势利导:没有教导一些“成法”,反倒是将叩开玄关,天门开阖的简单原理说给了安心——安心能够自己控制杂念减少,最低限度的维持着保证在玄关之外靠近玄关的地方而不越界,这本身就说明他并不需要什么成法了。这样的天赋,只要告诉他“是什么”和“为什么”,应该怎么做即可。就像是一个身体健康,没有残疾的人,是不需要轮椅和拐杖一样——安心不需要。而且在上学之前,学习成法之前讲清楚,也会避免一些成法耽搁了安心,形成一些知、见的障碍。毕竟这些话要是说出来,就有一种很不要脸地炫耀自己家儿子的意思了。简单说了一句,安妙真就问:“浅馨你完事了?” 印浅馨说:“嗯,完事了。咱们这就走吧。”说完就问安心:“安心,你是跟妈妈一块儿还是跟老师一块儿?” “我跟妈妈……”虽然能感觉出印浅馨是很想和他一块儿的,可安心没有委屈求全满足对方的意思——还是和妈妈一起好。 三人出校长室,安妙真也没驼安心,让他自己走。直出了校门后,等来了一个车厢看印浅馨上去了,这才驼了安心上路。 印浅馨的家在c区离b区不远,是在一片形似狗舌头叶子的粉色建筑中——恰好靠近了叶子的边缘,留着圆滑的窗户。安妙真的速度要比乘坐公共交通的印浅馨快了很多,母子二人便在狗舌头叶子上方的广场上等了一阵,印浅馨才到。印浅馨下了车厢,和二人招呼一下,说:“真够快的。” “那是……要是没些优势,谁还变态呢。”安妙真说了一句。印浅馨领二人进了屋子,一边说:“怎么样,我这环境不错吧?” 倾斜的流线型玻璃形成的窗户和地面形成了三十度左右的夹角,窗外就是叶片上的广场,可以看到广场上闲散的人闲聊、散步,还有一些踢毽子、跳绳、跳舞的。靠近阳台的地方还养殖了一些花草,一大片地台铺设了木地板,木地板上放置了一些蒲团、靠枕。另一边就直接是一张双人床,按照正南正北的方位放置。左右分别是一个很大的储物间,一个书房。挨着床头一侧又开了个门厅,进去了一侧是餐厅、厨房,另一侧是一个小活动室,地上铺着地毯,屋顶垂下一个吊环。挨着活动室的,是一个厕所,再便是一个浴室,装了浴缸,泡澡非常舒服。 印浅馨的这个房子布置的很“特立独行”,偏偏那种很居家、很舒服,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温馨感受却很浓郁。又有一种很独特很艺术的感觉。 “真不错……” 安妙真诚心夸赞——任谁住在这样一个匠心独运的房子里,大约也都会心情愉悦,无比的舒畅的。 第二十九章 魂玉3印浅馨的手艺 “我这里——夏天晚上可以看到灿烂的星河,冬天的白日里,阳光可以直洒在床上,晒个半日。这种斜面的弧窗,我当时一看,一眼就相中了……”印浅馨一脸自得,“这里每一个房间、每一种功能,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就喜欢这种不落俗臼,合乎于理却不同于其表的自性……” “你的审美一直都可以的。我记得你参加景观构建大赛,设计的主题公园是得了一等奖的。”安妙真坐在床尾,尾巴却耷拉着,蜿蜒出了s形的轨迹,将阳台铺的满满当当——印浅馨的家虽温馨、舒服,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却有些不适合她。实在显得有些太过于狭小、臃肿了。 印浅馨笑,说:“那都多久的事儿了……” …… 安妙真又问:“你还一个人?”刚参观了一圈,印浅馨的家里既没有男人的用品、衣物,也没有孩子的。 印浅馨“嗯”一声,说:“嗯,还一个人,单着呢。之前谈过一场,不合适,后来就一直没谈……或许,再过上几年,会选择自孕吧!也不必要结婚,一个人挺好的。咱们又不是旧时代、旧社会的人,谁离不开谁的。” 安妙真说:“也是。” 印浅馨在安妙真身边坐下来,和安心说:“想要喝什么饮料,吃什么,就自己去拿。和在自己家一样……” “哦……”安心便去拿饮料,安妙真嘱咐了一句:“今天已经喝过绿茶了,不许再喝凉的饮料和茶饮了……” “噢……”安心应的声音明显沮丧了一些。印浅馨不禁好笑,和安心说:“没事的,这是老师家,听我的——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别听你妈的。” 安妙真无语,白她一眼,说:“就你这样还叭叭的给人当老师呢——这都教我家宝贝儿啥呀?就不能教点儿好?” “你知道人生两大乐事是什么吗?” “什么?” 安心去用机器制作了三杯奶茶出来,给印浅馨、安妙真一人一杯,自己一杯。一边“呼噜”“呼噜”地吸,一边听印浅馨的怪论。印浅馨说:“那当然是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谁让你家孩子这么清秀可爱的,让人总忍不住想把这个乖乖仔带坏一些……都是太可爱的错。” 印浅馨在安心头上挼了一下,夹着发丝梳了好几下,就心头一动,和安妙真说:“要不,扎起来看看?” 安妙真问印浅馨:“看看?” …… 于是,印浅馨就去拿了梳子、皮筋,用一个黑色的托盘装着放到床上。两个女人让安心脸冲着外面,背对着床坐在那里,就开始在安心的头上折腾: 头发经过梳子的梳理,进行分垄,就用发卡暂且固定起来。他的头发被整整齐齐的分成了七垄,先从当头顶上的那一垄开始,贴着头皮进行编织,将头发细细的分成了五缕,编出一个很漂亮,却复杂的发辫,发辫紧紧地贴着头皮,不断有旧的发丝到了长度,又有新的发丝加入,一直续过了头上的旋儿才结住……然后就开始第二垄、第三垄……一垄一垄的,尽是妙手巧梳妆。 印浅馨白皙、细腻的手指在安心的发丝间穿梭、游弋,就像是律动的精灵一般灵活的跳跃、舞蹈。 安妙真只在一旁看着,不时地配合印浅馨递上一个橡皮筋,或者是收了发卡,放回到托盘中…… 也就是“看着”—— 这样精致、细腻的花式,她是做不来的。看着一条一条贴着头皮隆起的发辫在印浅馨的手里成型,安妙真赞叹不已:“这手还是这么巧。”这样的“巧”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印浅馨这种程度的——首先就没有这个耐心:让她给安心编辫子,打死也不会费这种心思——简单扎个马尾凑合一下就行了。 “那是……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精致!” 印浅馨当仁不让。 …… 将七垄发辫都编好,额前还留出了几缕发丝——有些像是不经意遗下来的,偏偏又误打误撞,在精致之余多出了一种随意。将安心整个面部都衬托的很清爽、干净,人也变得更明艳、漂亮了几分。印浅馨完成了头顶、侧面的工序,后来时着手后脑勺的头发编织——这一次,编的却是一种很像是电路板上的电路一样的横平竖直,露出的头皮,就是电路,头发则是底色。 前、后、左、右汇在一起的头发,则是被很刻意的编成一种宽扁的样子,散开了巴掌宽,向后弯出近一搾长,由发根到发尾,由稠密而稀疏,分外的层次。 印浅馨右手五指成爪,捏着安心的头顶,将人一转,说:“好一个浊世佳公子,偏偏美少年——来,转过来给你妈看一看。” 安心转过身来——只是发型的变化,却是让他的气质也随之变化了。白净的脸庞似消瘦了一些,人也变得更加精神、明艳,却是帅出了一个新高度。安妙真托着下巴一阵打量,过了好一阵子,才叹:“这么漂亮,看着都不像是我儿子了——浅馨你这手艺,干什么老师啊,给人做造型多好……” 印浅馨说:“不是我吹——我去做美发,那些托尼老师都要失业。为了他们的饭碗着想,我就不去砸锅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 安妙真无语。 …… “哎,小帅哥儿,老师带你撸串怎么样?”印浅馨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东边的天空已经是黑黢黢的,空气中布满了一层暗色,西边的天空却还亮着一些白。给安心做造型用去了不少的时间,也该吃晚饭了。安心一听撸串,当然是“好”,可还是看向了妈妈。安妙真说:“就在家里吃一些就行了。” 印浅馨吐槽:“你就是故意折腾我。”说是这么说,可动作却很诚实,乐呵呵地换上了围裙,就开始在厨房忙活。 安妙真要帮忙,印浅馨却是不用,还说安妙真:“得了,就你那水平,别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妈妈,你居然被嫌弃了诶。” 安心觉着新奇,在他心里,妈妈做饭是很好吃的,厨艺很好,印老师怎么说妈妈是“添乱”呢? 直等着印浅馨将饭菜做好,摆上了餐桌,安心才似乎有些懂了…… 印浅馨老师的饭做的是真漂亮,一盘竹笋炒肉,一盘溜鱼片、一盘烧茄子,简简单单的菜却色泽完美,在餐厅的灯光照耀下就像是精致的艺术品。那味道闻起来也香……感觉,似乎比安妙真做的要香一些。 “尝尝。” 等着印浅馨夹了一片鱼肉塞进安心嘴里,让他“尝尝”,安心才真正的、切实的感受到了那种“差距”。 和印浅馨一比,安心沮丧的发现:一直认为做饭很好吃的妈妈约等于根本就不会做饭!原来饭竟然可以做的如此好吃,好吃的近乎不科学。他看妈妈,却很是想不通:“为什么一样的食材,差不多的烹饪手法,会产生如此大的差距呢?”安妙真瞪他一眼,嗔:“看什么看?我也没饿着你!” 印浅馨问:“好吃不好吃?” 安心用力点头。 “嗯。” “好吃吧?那你以后常来——我给你做。”坐下来,随手将盛好的米饭随手一推,饭碗就平平稳稳的滑到安心、安妙真跟前,悠然停住。印浅馨挑了一口米饭,说:“自打咱们几个姐妹分开,我一个人的时候,做饭都少了……一般都是在外面吃,随便应付一下。自打当了这个校长,就更忙了……” “生活还是自己的,你自爆做什么?”安妙真夹了一片竹笋,笑说了一句。这个“自暴”算是“上古梗”了,是一种旧时代的网络语言,自暴自弃的缩写。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还是以前上学那会儿热闹……” …… “那你还不找一个?” …… “来,尝一尝我的秘制烧茄子。”印浅馨又给安心夹了一片烧茄子,安心大口大口地吃着,根本顾不上说话。等着一碗饭吃完了,印浅馨就又给他弄了一碗,一直到吃饱为止。饭后,印浅馨感慨,说:“多少年没吃的这么开心了——小安心,等你开学了,在学校里你请我吃饭,休息的时候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安妙真说:“别答应她,咱们可不吃这亏。” 印浅馨:…… 安心问:“怎么就吃亏了?” 印浅馨忙点头,说:“对,对,怎么就吃亏了?他要是厚脸皮一点儿天天来我这儿,我不得天天给他做?” “这是我儿子……”安妙真很护犊子的搂住安心的脖子,笑呵呵地说:“想要抢我儿子,休想!” 印浅馨“啧”了一声,说:“知道、知道……谁跟你抢儿子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敏感呢!” 第三十章 魂玉4牌局斗 “再说了……‘抢’多难听呀!来,心崽——叫干妈!”印浅馨嘻嘻哈哈,直接让安心喊“干妈”,安心愣了一下,才明白“心崽”叫的是自己。安妙真骂了一句“凑不要脸的”,旋即就又笑了,掩口说:“你这……也真是。我和你说,你要是认了这个干儿子,以后可别后悔——你确定?”“我印浅馨身高一米七八,顶天立地,什么时候后悔过?你见我后悔过没有?”印浅馨“哼”一声。安妙真给安心使了一个眼色,笑说:“得嘞,儿子,快叫干妈!” 安心说:“我真叫了啊!” 印浅馨扭一下身体,摆正了一些,说:“叫,快点儿的,我准备好了。”安妙真也催促说:“快点儿的,省的一会儿她后悔——这可算是推销出一个了。”安心便叫了一声“干妈”,印浅馨长长地“哎”了一声,似乎浑身的舒了一样……“乖,我的好大儿,哈哈。” “嘚瑟!” 安妙真送了印浅馨一个白眼。 …… “来一块儿收拾收拾……心崽!”虽然是刚认的“干儿子”,可使唤起来却一点儿都不生疏,让安心跑了几趟,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了,又找来抹布简单擦干净。印浅馨就取了一副扑克,和安心、安妙真说:“三个人,刚好斗地主,玩儿几把……咱们先说好了,不许用意觉偷偷看牌。” 这个“不许”安心才不信呢——说不看就不看,这么“听话”和“遵守规则”那岂不是傻? 安心说:“明牌——把牌都亮在桌子上出。” 作为一个11岁的,还未系统、深入的训练、学习过意觉的原理和应用的小朋友,他无疑是这个游戏里最吃亏的那个,与其相信这两个妈妈不会偷偷看牌……还不如直接明牌,将大家拉到同一起跑线: 好歹,这样他也可以看到印浅馨和安妙真的牌,可以最大限度地消弭意觉带来的差距,便不是同一起跑线,也不至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要知道: 这群大人玩儿的可是很花的——牌局上各种的手法就不说了,有人通过意觉“看牌”,还有人通过“受想行识”,利用映射进行投影,在牌面上进行蒙蔽,让人“看到的”和“实际上”的产生误差,语言诱导、设置逻辑陷阱、催眠……牌局内外,考验的可不是牌本身的技术。 而是本性真如的受想行识,是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的神通——每一个细节的原理的理解、运用、实践,逻辑的反应速度、心头直觉的感应,都是制胜关键。 …… 也因此,各种对抗性的,尤其是多人的棋牌类游戏在这个时代是比旧时代更加受人欢迎的! 安心这个“明牌”的建议算是把游戏的趣味性、对抗性降低了一大半,至少很多的手法是用不了了。 印浅馨笑说:“人小鬼大——还信不过我和你妈了?俩妈在这里,还能欺负你一个小孩子不成?” 安心心里说了一个字:“能。”嘴上又叭叭地说了一个条件:“不能暗地里挟持我的视觉、听觉——映射投影的手法不能用。还有,我洗牌、发牌……”浓浓的“信不过”让安妙真、印浅馨不禁面面相觑。印浅馨问安妙真:“你这平实都怎么忽悠心崽的?怎么就连一点儿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呢?” 安妙真说:“哎……这小子心眼儿忒多。行了,你发牌……” 安心接过扑克,随便在手里洗了又洗。 扑克、麻将一类的游戏,安心其实并不算很喜欢,通常在家玩儿也就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玩儿一个气氛,享受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欢乐,所以洗牌、发牌的技术很差,至于说是打牌……和洗牌的技术一样烂:他就是属于那种端起扑克,看着上面一串数字,脑袋瓜直接不会转那种。 算是和扑克、麻将天生犯冲! 倒是象棋。 他可以从开局算到结局,在心里进行推演,可以演算出几乎每一种可能,针对对方的每一个步骤。 …… 看着安心生涩的发牌动作,印浅馨“啧”“啧”有声,很随意的拿起一张红桃8,将一个角立在桌子上,另一个角轻轻的按在中指指肚上,控制着纸牌轻轻旋转。一边说:“一看就不怎么玩儿牌。” 安心不说话,闷头发牌。心里却无比赞同:“是的,平常都不怎么玩儿牌,也就偶尔和爸爸、妈妈凑个人头……” 打牌实在是太痛苦了—— 脑子不转,胡乱打肯定输。 要是强行动脑筋,去算计、推算也不是不行……可这样又会非常、非常的累。保准玩儿上一会儿就会头晕脑胀,眼里冒花——就像是一个女人走远路,如果是单纯的走路,或者是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几步走下来,就累得不行,脚上起泡、小腿攥筋。可要是去逛街……那高跟鞋在地上哒哒哒的欢快,一整日下来都不带疲惫的——且还走得特别快,昂首挺胸,步法如风,荡的披肩长发如波浪一般一舒一落,就像是呼吸一样。 安妙真笑,说:“他不怎么喜欢玩儿牌……我和你说,他爸爸硬是教了好几年,都没学会,兴趣没培养出来,反倒是见牌烦。” “少见哈!” 虽说这“人各有志”,每一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不尽相同。可生性不爱打牌、不爱赌的人却太少见了。 安妙真说:“也不知随的谁——我和玄应都打牌的,虽不至于特别喜欢,可也不会讨厌。偶尔玩儿一次,也算是一种乐趣。这孩子就不行了,每次都跟上刑场一样……这是有你这个干妈呢,给面子。换个人肯定不跟玩儿的……” 印浅馨说:“那我真的受宠若惊了。” 说话功夫,安心就发完了牌。 三人就将牌放在桌子上亮明了,什么“地主”也都不用藏了,都明摆着。安妙真看了自己的牌,就去看安心的牌,印浅馨直接无语了:“喂,讲究点儿。自己出自己的牌,你这什么玩儿法?”安妙真顺带接管安心的牌,这种打法实在是太无赖了……二打一,哪儿有赢的希望? 印浅馨不出意外的输了。 直接掀桌子—— “不玩儿斗地主了,我说心崽怎么就不信我呢,原来根子在你这儿。一点儿牌品都没有。咱们拉火车……” “拉火车”的玩儿法和实力无关,完全凭的是运气。三人平分了五十四张牌,各自洗了一下就开始出牌。 手里的牌一会儿薄,一会儿厚,大概拉了半个小时左右,安心手里就空了。剩下的两个妈妈就开始拼实力—— 一是眼里,放下牌要瞬间观察出车头的位置,是否可以拉走。二是意觉的干涉和阻止干涉,彼此之间在意觉这一块疯狂撕扯: 放下一张牌,通过映射进行投影,迷惑对方,明明不是车头,却变成了车头,直接拉走。干扰对方,明明有一个车头,却换了数字,等发现的时候,车尾已经被压住了,再也拖不走。挖逻辑陷阱——让对方的思考速度变慢,陷入到冗余、无用的循环,绕出来之后……木已成舟。 这其中的“精彩”,安心仅仅是能够看到极少的一部分,就只有瞬息变换的花色,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流动着的扑克的数字在眼前闪烁。 看了一会儿,就觉着头晕了。 …… 很快的,印浅馨、安妙真就分出了胜负。安妙真技高一筹,赢光了印浅馨手里的牌。印浅馨长舒一口气,说:“不见本性真如,没有经历过变态,比起你这个状态来,我终究还是差了一些——不然能输给你?” 安妙真故意气人:“那你怎么就不见本性真如呢?不就是个变态嘛,多简单的事儿呀……” “去去……” 印浅馨送她一个白眼。心说本性真如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见了,那这世上之人怕是早都变成人身蛇尾了——哪儿还能看见两条腿走路的? 印浅馨从安妙真手里拿过扑克,像拉手风琴一样的拉来拉去,竖着拉完横着拉,一边拉还一边说: “我也就差了一步,始终都跨不过去,徒呼奈何呢?就是最后那一念去不了,就那么一点点——” 可“差之毫厘”却是“谬以千里”,这一点点的差距,就是“两条腿”和“蟒蛇身体”的差距。 “这种通过专注于一念,消去多余的念头的法门,是会有这个弊端。到了最后,你想要将这一念转移到元神本身,达到一种无想,本身就很难。我当时用的不是这种法子,要不然倒是能给你提供一些经验参考。” …… “不同人不同命,你有你的法子,我有我的法子。你的法子不适合我,我的也不适合你……慢慢来吧,日子长着呢。” “那等你的尾巴。” …… 等你的尾巴。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一切都已经尽在其中了。 …… 第三十一章 魂玉5守与空 安心支棱着耳朵,听印浅馨、安妙真聊“本性真如”的话题,满心都是好奇的——小孩子总是好奇大人之间聊的东西。只是,什么“差一步”“很难”之类的,却是半懂不懂,等二人说完了,才急着问:“为什么?为什么啊……专注一念,消除杂念的方法,为什么会很难见本性真如?” 印浅馨拉扑克的手一停,就将扑克归在了右手中,摊给安心看,解释说:“……你看,我手里的这些扑克——现在,你当它就是我们的心思、念头,它们是纷纷扰扰、杂乱的,散在了各处……” 扑克从印浅馨的手中泄在桌子上,散乱成了一片。 “以一念代万念,就是这样一个收拾的过程——你看啊,我是意守的这一张,然后……因为我的意念集中在了这一张,这就是一个收敛的过程。其它的牌,就会一张、一张的被收敛在这里——你看。最后,当五十四张牌都收敛在一起之后,就成了一副牌。它比单独的一张要重的多,所以,要移动它,将它进行转移,就会变得很困难。前面的过程有多简单,最后的过程,就有多困难。” 散乱的扑克,跟随印浅馨的解释,被她一张、一张地叠放在一起,重新形成了一副扑克牌。 印浅馨还用手捏了一下长边和宽边,将一叠牌整理的规整,形成了一个规则的长方体。 “一念和万念——总量是没有变化的。” …… “哦。” 安妙真伸手用中指和大拇指掐住扑克的长边,将扑克移到自己近前,而后就随手将印浅馨刚刚整理成长方体的扑克排开了。 安妙真说:“你……嗯,干妈使的法门,核心就在一个‘守’字,致虚极,守静笃,执其一。因为守一念,杂念自然就会消散——因为支撑杂念的力量被专注带走了,都去守那一念去了。也正因此,这一法门的长处就在于精微……是可以将自身的所思、所想映射于显示,投射出和自然造化一般无二的象的。” 安妙真将手里的扑克随意分了六份,堆成杂乱无章的六堆,继续说:“正因守念带来的力量太强,所以太过于沉重,要将之转移,就变得很困难——嗯,就好像是你有很多玩具,你把它们都汇聚在一起,然后装成了一个东西。每一个玩具你都可以轻松的搬运,但组合在一起,你就搬不动了,对不对?” “嗯。” 这无疑是一个比扑克牌还要直观的例子,安心一下子就听懂了。 “而妈妈用的方法呢……核心就是一个‘空’字,并不是去守一个念头,而是不断的将念头拿走——越拿就越少……” 安妙真一张、一张的将牌收起来,一边收一边说:“将视觉带来的杂念收了、将听觉的收了……一点一点的,也不拘于是哪一个,最后是最难的意觉。当我把最后一张牌拿掉之后,也就空了——空了之后,自然也就见到了本性真如。可是啊,这个法子却要比她的法子还难了一些……” 安心看印浅馨,又看安妙真:“可是——” 安妙真一笑,说:“人心杂念是一直都在滋生的,我们是可以一点一点的去拿掉一些,可是真的要拿空,就太难了。” “所以,干妈的办法,就相当于是一个可以自动吸附灰尘的清洁器,房间里有了灰尘,直接就会被吸走,让房间内一直保持干净,就只有清洁器在那里。可吸的多了,放满了灰尘,那些微尘就会变得很沉重……”安心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 安妙真点头,说:“对。” 安心又说:“妈妈你这个,就是不停的、不断的去打扫……只要有灰尘就及时清扫,总有扫干净的时候。” “对,对……”印浅馨听得直拍桌子,一边拍一边笑,说:“咱们家安心这比喻,简直绝了。” 安心的这一比喻,恰是那“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的妙蒂。 安妙真扬了一下脸,说:“那可不是!” 安心突发奇想,问:“那为什么不先守——把一些杂念消弭之后,就转而用空的办法,在它不重的时候就丢掉呢?你们看,守一念,守的过了就太过于沉重,那咱们守的差不多就清理一次不就好了?大的清理完,剩下差不多了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解决掉了?” 这一问惹得安妙真、印浅馨面面相觑。 印浅馨送了安妙真一个眼神,忍俊不禁,说:“你家的宝贝儿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不得不说——脑洞大开。 然而这一个“脑洞”却是根本无法实现的,守和空只能二选一,却是不能两全的。这一个道理,古之僧道都看得明白,佛经道典可以同参,其中道理可以互通,但彼此的法门是绝对无法同修的——要么选择“四大皆空”要么选择“致虚极,守静笃”,或者是先修成一个再转另一个……“同修”就是在想屁吃。 按着安心的“突发奇想”,只能是这也修不成,那也修不成,凭白的蹉跎时日,虚度光阴。 安妙真揉一下安心的头,笑吟吟的说:“可不是这么说的,宝贝儿。这守和空,是不可以兼顾的。你守了半途转去了空,守的功夫就丢掉了。你空到半途转到了守,那空的功夫就丢掉了。哪儿有什么两全法,让人把好处都占了的……” 一个“守”一个“空”,都是各有优劣的。 譬如“守”者,念力凝聚、纯粹,是可将意识的想法进行映射、投影,使人色声香味触法所识皆以为真的——古人以为“阳神”,乃神仙一流。而“空”者是绝难做到的——可偏偏在最后一步,空又更容易接触到元神本身的状态,见本性真如,如如不动。 “守”是手段,追求的是“虚极”。 “空”是手段,最求的是“寂灭”。 “虚极”和“寂灭”本是一物。 …… 这实际上就像是登山的两条路径,有的人选择了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拾阶而上,付出自己的体力、汗水,体验沿途的风景。有人选择坐电梯,一路匆匆地去往山顶。二者是没有优劣之分的——但那个付出了体力、汗水的人,毕竟会身体上好很多,因为经过了锻炼——至于尽头却是“殊途同归”。 …… 印浅馨说:“说起来也是有趣,无论是守法还是空法,原也都同出一处……后来竟渐渐的空法似乎成了释家标配……” 安妙真说:“这些够乱的——或许等再过上一些年,时空考古技术更先进一些,可以清晰断层、断代,也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想来也大概就是外来的和尚借了一点东西,然后反过来又影响了一些,彼此很多东西都是这么交替发展出来的。空法大概更切合和尚们的教义,所以也就渐渐成主流了……” 人走的多了——自然就有了路。 …… “那——是不是先见本性真如,然后去练守法……”安心很不甘心地“折中”了一下…… “这个倒是可以。”安妙真笑。却是对安心这般天真的话不是很在意,等到以后,该教的学校都会教,自然也就明白了。 安心撇嘴:“妈妈你好敷衍啊!” 安妙真眨眨眼…… “有吗?” 安心又想到了之前在校长室的时候,安妙真和他说的见真如的方法,问:“妈妈,你之前和我说的——控制、减少自己的杂念,就算是空法吧?我上课的时候,如果认真听课,专心致志,那就不会注意到别的声音和动静,这个应该就是守法对不对?”安心的心里却很笃定——这是对的。“只不过,这是它们很粗浅的表象。” 安妙真说:“哎呀,宝贝儿你真的太厉害了,一下就看到了本质。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没什么难的!” …… “拜托,这种‘没什么难的’这种话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说?真的很伤人……” …… “下次一定!”安妙真说罢,就起身,说:“已经九点多钟了……我和安心就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那我不留你们了,路上注意点儿安全。”印浅馨送安心、安妙真出去。安妙真便载着安心,游弋之间就没了踪影。安心贴着安妙真的背,搂紧妈妈,耳畔一阵风声鹤唳。远处的霓虹则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等得风雷声止,便已到家了。安妙真驮着安心直接进了院,开门进屋。 一进屋,就一眼注意到客厅中装在墙壁上的椭圆形邮箱上亮着蓝色的灯光,那灯光组成了一个信鸽的图案。 “去,看看谁寄来的东西。”安妙真放下安心,让安心去拿邮箱里的东西。安心打开邮箱一看,却是一封很古朴的信,信上还放着一块散发着蓝色的荧光,足有巴掌大小的宝石。石头上还刻着一个八卦、太极的图案。看了一眼信上的字,安心拿了信和宝石就跑:“妈妈,是爸爸的信,还有一块宝石。” 第三十二章 魂玉6老爷爷?萝莉! 姚玄应的字俊秀、飘逸,偏又透出一种古拙之感,安心见的多了,自一眼就认出来了。安心将信和宝石一并给了安妙真。安妙真接了宝石,便“咦”一声,挑眉说:“这个倒是有趣——里面还住着一个人儿呢。”说是一个“人儿”,实则却非人,乃是一缕人的神魂存在其中,方一近人,便活泛过来。安妙真也不急研究这一块宝石,随手就将宝石放在桌上,双手托着信封看起来。 信封用的是古旧的牛皮纸,当中一个长长的红框,题了一串字,写的是“寄一真心于妙真,心有灵犀感玄应”,惹得安妙真“噗嗤”一笑,嗔说:“净是一些花活儿,有什么话不敢直接说的?还要写信?” 遂,又拆开了信。 几张信纸展开。 敬呈爱妻妙真 自离家时已近月余,吾心甚念。惜针对6号原生星球之探索恰到关键,无法及时换人,故再与爱妻请假一段,待事务解决,定马上归家。随信一起的,是6号原生星球发现的一块天然玉石,有寄存清域意识信息之能,当地人称之为魂玉……发现时,玉中存了一三千年前妙法宗修士,很是有趣,便稍作修改,给孩子把玩。何时归家,期限却也说不死,大概不会超过一月。 …… 安心抓着宝石,端详一番,说:“原来这是魂玉呀……里面的人是妙法宗修士——妈妈,修士是什么?” …… “给我——来。”安妙真要来魂玉,轻弹了一指,便听得“当”的一声清脆、悦耳又悠长的声音响起,余韵许久才散。“6号原生星球和咱们这里不一样,在那里,它应该是能够直接显化出来的……”说着,便施了手段“帮助”了一下这魂玉中人——宛如是旧时代的3d投影一般,一道人影就突兀的出现在魂玉上空。 这人一身蓝色的衣裙,一头长发扎了两个小揪揪,垂下两条蓝色丝带,脸上带着婴儿肥,一双明眸…… 却是一个大概八九岁左右的小萝莉。 …… 安心愣,问:“妈妈,这就是妙法宗的修士?”安心又好奇的问小萝莉:“你叫什么名字?修士是什么意思?” 小萝莉背着双手,居高临下的蔑了安心一眼,一口老气横秋:“哪里来的小娃娃,竟如此不知礼数?不过,你能开启此宝玉,可见也是有缘。也好教你知晓,老夫乃妙法宗长老慕容恪——你这小子,还不快来拜师?” 至于一旁的安妙真……这个自称“老夫”,名为慕容恪的小萝莉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这一小萝莉的“显化”本身,实乃是安妙真的功劳,一切景象之映射随心,随的也是安妙真的心…… 安心:“……” 小萝莉随之一熄,立马就消散了。安妙真随意将魂玉丢在桌子上,和安心说:“你爸爸也真够不着四六的——人家好好一个老头子,都六七十岁的人了,硬给弄了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的相貌……” “还能这样?”安心听的满心惊讶——这种操作委实是不可思议。安妙真笑,说:“不错,等你系统学习、明白了视觉意识的神经系统,明白视觉是如何工作的,以及具体的程序,学会眼通纹的编辑,也可以做到这样的修改——它本质上并没有改变,自己也意识不到,实际上它的大小、空间位置、远近、高矮胖瘦、色彩等,都已经被扭曲了。于是,才会变成这样一种状态……” “哦。” “而若是念力纯粹、集中之人,如你干妈那种的。这些都不需要学,只要心里想,就可以力破巧……” 心意一到,变化也不过顷刻。以“守”之法修得一念纯粹之人,那一念足以一力降十会,将原本复杂的技巧,变成一种简单、粗暴地“想”——那精纯、强横的念力就足以将这一切实现。 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 安心不由心生同情,说:“那他好可怜。”尤其是想起很小的时候,被爸爸骗着穿女装、装扮成女孩子给爸爸当模特,一下子就更多了几分感同身受。安心说:“可是看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小萝莉诶!” 安妙真说:“人如果不去照镜子,便也就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模样……他本不过就是一缕痕迹而已。连意觉都没了,他又如何知道自己的样子呢?” 安心说:“那刚才……” 安妙真手指轻轻在安心的胸口一点,“一切皆为心造。你所见,是他出现在了你的心中,他是因你而出的。他能出现在你心中,却又是妈妈帮了一把……嗯,这么说吧,按照他原本的强度——或者称为概率数吧,太低了,低到你清醒的时候根本见不到。妈妈帮他加强了一下,所以你就看到了……” 安心问:“那在6号原生星球就可以直接出现?” “对……” “为什么啊?” …… “等你开学了就会学到,到时候就清楚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屋睡觉,不许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嗯……” 没有得到答案,安心有些悻悻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下,安心便忍不住想今天一天的经历……想着想着,就想起了游戏中自己在屋顶上,通过衍生杂念的办法,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的法子,想起了妈妈说的,通过减少杂念,一点一点的去接近本性真如,见识本性真如……躺在自己的床上,也不需维持清醒,去警惕什么,伴随着杂念的减少,安心一个恍惚,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便是翌日清晨。安心睁开眼,就感觉昨晚的一觉睡得非常踏实、安逸,醒来后丝毫没有慵懒之感。 反倒是浑身精力充沛,思维清晰,耳聪目明,感觉特别好。 安心从房间出来,便闻见了早餐的香气从厨房中飘出来,安心用手蹭蹭鼻子,叫了声“妈妈”,便去洗漱。 先是放了热水,将浑身上下洗了一遍。洗完之后又刷了牙,再换衣服出来。洗了一个澡之后,浑身更是神清气爽,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贪婪的呼吸着凉丝丝的空气。心想着:“要是每天都洗澡就好了。”可惜——安妙真每周只许他洗两次!倒不是舍不得用水——这个时代,水是没有成本的。 只是每一天都洗澡,会导致人体的皮肤角质层破损,体表太过于“干净”——无论是角质层被破坏,还是太过于“干净”,对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人体的免疫功能会降低,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生病。 …… “来喽,宝贝儿……今天可是皮蛋瘦肉粥,另外还做了油条。”安妙真将早餐端出来,看安心的头发——因为解不开印浅馨的妙手编织,便直接就这么洗了一下,“头发没拆就洗了?” 安心委屈,说:“我拆了——没拆开。” 安妙真“噗嗤”一乐,说:“那洗干净了吗?”又说:“要是没洗干净,就去找你干妈去,这玩意儿我也弄不来。” “……”安心竟然无言以对,又说起自己减少杂念睡着了的事儿,“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照着妈妈说的减少杂念,然后减着减着,就睡着了——可是,睡着了以后,杂念还怎么减呢?妈妈?” 安妙真不答反问:“那睡得香吗?” 安心说:“可香了。醒来以后浑身都很精神,一点儿都没有赖床的感觉。就好像眼睛一闭一睁,一晚上就过去了。以前偶尔还会半路醒来,昨天晚上都没有。一觉直接就睡到了大天亮了……” “嗯……睡着是很正常的。原因有两个,这第一个原因呢,就是你的身体的精力还不够充足,所以当你杂念减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犯困睡过去了。另外的一个原因,就是你的念力太散,到了玄关处,自然就被梦境淹没,分不清楚真实、虚妄,自然而然就睡过去了……” 安妙真很细致、耐心的和安心说明了原因所在。安心听完,就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安妙真给安心夹了一根油条,说:“好好吃饭,该干嘛干嘛就好了……你感觉今天精神很好对不对?” “嗯……” 安妙真说:“以后,你的精力会一天好过一天,经过自然的修养、积累,按部就班的就能够等到杂念益少,则益清晰,不堕颠倒梦境的程度。这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不必要刻意去求。” 安心问:“就这样吗?” 安妙真“嗯”了一声,话里却别有意味:“目前这样即可——你就依靠着自性发展,如若不成,再考虑其它。” “哦。” 得了答案,安心便不再问了。只是专心对付皮蛋瘦肉粥和油条,只觉着今日的早餐都分外好吃——虽然简单,可却分外的合胃口。一连喝了两碗粥,吃了十根油条,安心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 …… “嗯,吃饱了就帮妈妈收拾……也亏得咱们这是新时代,要是放在旧时代,妈妈还真养不起你了。”安妙真打趣。 第三十三章 魂玉7颠倒梦境 “才不会呢……要是在旧时代,爸爸可以当画家、摄影家、音乐家、艺术家。这些家在旧时代可是很赚钱的!”安心一本正经地反驳,思路清晰得让安妙真无言以对,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说:“跟谁学的犟嘴?我说养不起就养不起——你爸爸都不敢和我顶嘴,你了不起呀?” 安心捂着额头,跑开了好几步,叠声说:“对对对,是是是……您老人家说得对,说什么都是对的。” “哟,能跑得了哪儿去?”灰褐色的蟒蛇身体轻轻地一窜一卷,就卷住了安心的腰,轻轻将人吊在半空上下晃了一下,安心被晃得“咯咯”直笑,双手揪着耳朵求饶:“哎呀,妈妈我知道错了,放我下来呀!”安妙真停了动作,问安心:“哦,那你说说,你究竟哪里错了?” 安心忙说:“哪儿都错了……全身都错了……” …… 安妙真扬了一下下巴,颇是得意。蟒蛇尾巴轻轻将安心放开,松了卷在腰间的一部分蛇身。 安心便跑去收拾桌子,将碗筷收拾进厨房,放出水来清洗干净,完事之后才从厨房出来,“妈妈,收拾好了。” 安妙真说:“嗯……拿上你想玩儿的东西,咱们就走了。” “知道了,妈妈。”安心回房间拿了胡月娥老师送的口琴,又拿了一个空白的大开页本子,一整套尺规和笔,装进一个双肩包里,背在身上。安心背着包出来,快步跑到安妙真跟前,“我好了,妈妈。” 安妙真问:“都带了什么?” 安心说:“我带了本子,还有一套尺规……还有、还有口琴。”他兴致盎然地和安妙真讲述着自己的“安排”——“我要尝试减少杂念、杂思,还要设计曲率运载工具……我还要创作一首曲子……”“安排”的内容一如所有的少年一般,充满了不切实际的野望。安妙真“嗯”“嗯”地应着。等安心说完了,这才又问:“今天不研究你的图册了?”安心表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相比“减少杂念”“设计曲率运载工具”这些新的想法,那一本让少年人充满幻想、内心中涌动着去探险的冲动的图册,便要往后让一让位置了。 人。 是喜新厌旧的。 …… 安妙真让安心坐在自己的身体上,搂紧了之后,便用尾梢暗藏的爪子关好门,游弋之间就出了院落,一边游还一边说:“也不知道我家宝贝儿设计出的交通工具会是什么样子的,到时候妈妈一定要见识一下……”说完,就陡然提高了速度,身畔的灌木、树木快速的后移,几连成一片,风雷相随。 沿着熟悉的路径,一路风驰电掣游过了宪府——昆仑隧道,安妙真就降低了速度,不多时就到了研究所。 依旧是将安心安顿在了自己的休息室,安妙真便去忙了…… 安心随意地在地上坐下来。 他想着:“妈妈说杂念、杂思减少了之后,接近玄关就会睡着,一个原因就是本身的精力不足,所以困乏导致的。我这会儿也才刚刚起来,还吃了早饭,这会儿精力应该是足的。另一个原因是心念弱小……这个应该是添加一些注意就可以增强,保证不会睡着的。”想好了之后,就又换了个姿势,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地面的地毯绵柔,却又只是薄薄一层,下面就是坚硬的地面,所以要比床硬了好多。他继续想:“我这就开始减少杂念……嗯,一点、一点的减少……” 这也属实不需要什么特意地教导、特别的方式、方法,无非就是“少思”二字,古语言之,也不过“魂不内荡,神不外游”八字! 一如是一个老师,和学生说“你要专心听讲”“别看我,看黑板”一样,指出的核心就是“专心”二字。可要守住“专心”,每一个同学表现出的自制、自控能力,却又是云泥之别,有的人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有的人却是脑子里已经快进到了娃儿都会打酱油了……心猿意马驰骋,奈何? 这种“自我控制”是每一个人天生就有的一种禀赋,本是不需要去学习、去人为的教育才会知道的东西。 …… 安心躺平在地毯上,让自己“不去想”。于是纷纷扰扰的杂念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减少,一直减少到了一个临界值之后,便维持住了一个动态的平衡:有念新生,也有念故去,处于一种似乎心智很清醒,却偏偏又像是堕入了梦境的边缘的奇妙状态。那大约是一种夏日的午后,假寐时候,耳畔的蝉鸣躁动,却偏偏给人一种极为安逸、平静,时间似乎静态的凝固住了的感觉。 眼见得自己便是躺在地面上的,可却又分明不在休息室,而是在家中自己的小床上,窗外的天空满是橘红的沙尘,遮天蔽日。 耳畔是一阵呜呜咽咽,口腔中、鼻子里似乎也能够感受到一种干燥的沙土味儿。 可分明——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在研究所里,在妈妈的休息室里的地摊上躺着,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这一种“清楚”令他处于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介乎于梦境和真实之间,身周所见皆为虚妄,亦知虚妄为虚妄,处于其中,却又出于其中。 当“果然和妈妈说的一样,精力充沛的时候,是不会睡着的。反倒是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状态……只是,接下来应该如何让杂念继续减少呢?我不去思考,它们却依然会自己过来,减少的和增加的,已经平衡了”这一念头滋生出来后,梦境悠忽即远,耳畔更是响起一声尖锐、难受的耳鸣——和戴上耳机,进出意网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声音。安心一下子就“醒”了,感受到了真实。 他也不动弹,只是继续想着…… “古时候的人说过,一根稻草可以压垮一头骆驼。只是一个念头,多出来了,失去平衡,就导致我从玄关门口出来了。” …… 又潜心寻思了一会儿如何更进一步的打破杂念生、消的平衡,却不得其妙后。安心就从地上爬起来,取出了自己的大开本、尺规和笔在纸上写画……不过内容却并不是设计曲率运载工具,而是写画和“杂念”有关的内容,很简单的做了一个思维导图,将其中的逻辑链条搞清楚。 首先——“杂念”是什么?这种高深的知识,安心这个年级本是不会学习的——可作为一个“高知家庭”的孩子,他却又是之鳞片爪的知道一些的。他知道所谓的“杂念”是一种意觉信息。 更进一步精确的解释,是“意觉信息为主体,复合了身体内、外的触觉以及极少的嗅觉、听觉、味觉、视觉信息在经过六识的神经处理机制进行处理之后形成的不必要的六觉信息”——这些,就是空白消耗了大脑的计算力,却毫无用处的冗余。是六识在正常的工作之余产生的缓存。 其次——“杂念”是否真的毫无用处?答案也是否定的——“杂念”正是一个人的思想天马行空,出人意料的来源。 它是一个人的灵性的直观体现,是一个人的艺术性联想、艺术性思维的源泉……也正是因此,一个富有创造性、艺术气质的人,其本身的六觉信息的处理能力实际上是会更差劲一些的——这一种“冗余”诞生的艺术,是无用之用,天生便和“精确”“高效”八字不合,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兼顾“冗余”“低效”和“精确”“高效”的。 “冗余”就意味着不精确,“精确”就意味着不会产生多少似是而非的冗余……冗余少了,艺术的创造性就少…… 一如孟子所言: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也。 鱼:鲜美。 熊掌:稀有。 何取? …… 再次——剥离开六识后,剩余下来的人本身的、纯粹的思维、思考能力——本性真如的思维,也会诞生一种冗余。 …… 一条一条列清楚了杂念诞生的路径、杂念本身的意义,安心就将笔叼在嘴里,趴在地上托着腮,开始了神游物外。 “本性真如——这就像是旧时代的中央决策机构,往往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引发下面的巨大动作。我不去想,这就是本性真如蛰伏下来,不去动,所以就减少了许多的杂念……剩余的大部分,应该就是六觉产生的……这其中的大头——我梦境里见到黄色的沙尘,应该是视觉信号作祟,听到的声音,应该是……” …… “一些小的方面,是牵一发就动一片,所见所闻,六识并非独立。它们是会彼此产生联动的……” “嗯,那么——” 安心用笔将思维导图上面“意觉”“触觉”“听觉”“视觉”“嗅觉”和“味觉”分别圈起来,标出了“一”“二”“三”“四”——“视觉”“嗅觉”“味觉”一并占据了第四档。 安心此时的思路无比清晰,想的是:“先大后小,先解决占据多的、大的,这样效果明显一些,不会因为效果不明显,进步不大而心生厌烦。及时的正回馈,会让我信心大增,做的更好。先确定了顺序、方向——至于方法……接下来再思考方法也不迟。嗯,意觉……等着做好了,让妈妈看一下。” 第三十四章 魂玉8方法 想及此处,有关“杂念”的一系列思考、分析、整理算是尽了。安心遂又回过头去,折到了“想”上——这个本性真如的“受”“想”“行”“识”之上。笔“沙沙”地在纸上写出一个“想”字,“想”的一旁,则是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继续思考这一刚才掠过的“小头”。 这一个“小头”中蕴含了许多必要的关键:譬如是他不去想,减少杂念到一定的程度,达到了玄关的临界状态之后,那些疯狂滋生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想法、幻梦——它们是如何诞生?又是如何消失? …… 这无疑是一个安心绞尽脑汁,都难以想明白、推演清楚的问题。他本身的知识储备令他不足以完成这一思考。 …… 不过却也在不经意间“忘我”,将所有的心神、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一思考中,赋予了这一个思考以重量——心意如一,却并非如如不动之一,而是磅礴、纯粹的心神汇之一处,又为同一思考分出了区间,各自思考、汇总,分工协作,充满一种灵动的“整体”和“部分”,是“一”也是“万”。 却正是衣千雪说过的“不二心”和“玲珑心”,彼此如同阴阳之和,相生相化,相辅相成…… 故守之于一而为天下式—— 天得一以清; 地得一以宁; 神得一以灵; 谷得一以盈; 万物得一以生。 与之相比,思考是否可以得出一个“结果”反倒是不重要了。因为这个“结果”的最终目的,本就在这个“过程”当中——于无意间见了真意,也体味了真意。这样的一种“体验”是难得的——大多数人即便是在发呆、在专注的时候,也难以达到“心无杂念”的程度,更别说要将之守住,再运行。 人在“发呆”的时候,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本性真如的,甚至也是无法感受到本性真如的。 人在“专注”的时候,却又是不能做到如“发呆”时候的纯粹。 只能说:“发呆”和“专注”都是一种极接近了“本性真如”的状态,但偏偏隔了一层窗户纸,使得二者之间明明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那就是一个不可以被逾越的,横亘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鸿沟。 这两个世界,一个便是由六根受六尘生六识而生出的婆娑世界,万丈红尘。一个却是宛如位于世界的尽头,低头俯瞰着大千的神明之所在。 无论如何的接近——不能跨越鸿沟天堑,便还是在那个世界,而无法触及到另外的一个世界。 空间上的“咫尺”很容易跨越,便是向前迈出一个普朗克尺度的长度,就可以跨越过去,但人心的“咫尺”却太难、太难了。 …… 一声轻响打断了安心的状态,安心扭头一看,是安妙真开门进来,就忙从地毯上爬起来,“妈妈!” “趴地上干嘛呢?”安妙真问了一句,便看了一眼安心的“杰作”,略微惊诧地将大开页的本子拿起来,看上面的思维导图……“宝贝儿,这是你做的吗?杂念……嗯,分析的很清楚、明白,非常有条理。关于六识产生的杂念的比例分析,还有先后的顺序安排,也都做的非常好……” “嗯。”安心被妈妈夸奖的美滋滋的,接着就想到之前的问题,便问:“妈妈,我还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那个……” “这都中午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到家吃过饭再说。”安妙真打断了安心的问题,驮了安心出研究所,过了隧道回家。闷了一锅米饭,又炒了两个菜,煨了一份汤,将自家宝贝儿喂饱了后,才在客厅里惬意的一坐,搂着安心并排和自己坐在一起,说:“饭也吃好了,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吧。” 安心说:“第一个问题——我今天上午试着照之前一样减少杂念,妈妈你说之前睡着是精力不足,我就乘着精力足的时候,又实验了一次……” …… 安心便将杂念减少到一个临界值之后,就会不断涌出杂念,保持住一个平衡,无法再减少的难题说了一遍。 …… 安妙真很认真的听完了安心的问题描述,沉吟了片刻,才问安心:“那你知道这一部分的杂念是如何产生的吗?” 安心瞥眉,想了好一会儿,摇头说:“不知道。” 安妙真一笑,问:“咱家宝贝儿这么聪明,竟然没有想到吗?”接着就说:“那,宝贝儿你一定知道‘多线程’的概念吧?就是许多个问题,同时进行处理。如果是有更多的问题的话,就要进行排队——假设我们将一个问题浅显的处理了一个开头,然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然后又是一个问题……” 安心说:“任务总量不变?” 安妙真说:“是吧?我们的思考,也是一样的。一个问题不能够被解决,那么它就会永远存在。当你有了空余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会被推上日程——毕竟,脑瓜子都闲了,那么多的神经元都要放假了,这会儿给处理一些排序靠后的小问题——这没什么毛病对吧?” “嗯……” 安心隐约有些把握住了。 “100个问题,你将其中一个问题彻底的想透彻了,想明白了,便是完成了一个任务——那么接下来,问题就剩下了99个……当你把心头的疑惑都理清了,再也没有新的问题的时候,也就自然没有杂念了。” …… 安心福至心灵,说:“所以,我就要抓住一个问题,专心如一的把它想明白。一次解决一个问题,慢慢问题就少了……” “对……”安妙真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但这个过程中,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你好好琢磨琢磨……” 安心舒服地挨着妈妈靠着,看着屋顶的吊灯发散着思维……渐渐的就把握住了一丢丢的灵光…… 安心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思考:“解决问题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是要把握整体的关系,分出主次。在抓住一个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之前,我首先要确定问题——分清楚那些问题是问题,那些问题不是问题,那些问题是频繁的,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些问题是偶然的……” “嗯。”安妙真“嗯”一声,语气中满满鼓励,示意安心继续说。作为妈妈,这个时候总要很耐心的——也要专心听孩子的声音。 …… “……我先要做出统计——找到那个出现频率最高的问题,然后将它想尽,结束它的任务进程……” …… “嗯,非常好。宝贝儿。”安妙真给安心鼓掌,心头的欣赏都洋溢到了空气中……安心说的这一种“办法”实际上并非安心的原创,而是一种源自于很古老的时代那些修行炼道之人总结出的“真传”——师父和徒弟说的时候,也往往就是不经意的一句。但却是一门一派的不传之秘。 徒:打坐入静的时候,心总是静不下来,胡思乱想,心猿意马,应该怎么办? 师:你需抓住一个问题去想,将这个问题想尽了,想到头……不要想一半就换一个想,那样杂念永远那么多。 如此“简单”而已……简单到一个普通人听了,都会不可置信的问一句“这是真的假的?”,玄之又玄的修行,怎么会落实在一个如此简单、浅显的根基上的呢?这无异于和他们概念中的玄之又玄、神秘莫测背道而驰。却不知道,这世界上一切真实,都是落实在最简单、质朴的道理之上的。 说“玄”者,十中有九是为骗,还有一个大傻蛋。 …… 但这个“不传之秘”却是安心自己总结出来的,不是受的前人的恩泽。 …… “妈妈妈妈,第二个问题……”安心被夸得羞红了脸,浑身都在发热,忙打断了安妙真的鼓掌,问了第二个问题——“要怎么减少意觉的杂念——如果想,我还可以一定程度的控制,那么这个,我却控制不住的。” “这个问题啊,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这个是和我们的记忆的相关机制息息相关的,要说清楚,就必须先说记忆,而要说记忆,就离不开这个宇宙的根本理论,即‘气、形、质说’——因其出自于古老的典籍《列子》,所以也被称之为‘列氏宇宙’。列氏宇宙将宇宙的诞生,分成了三种状态……” 面对安心抛出的这个复杂的问题,安妙真也并未回避——虽然之后上了中级通识教育学校后,会系统的进行学习,不必要提前讲。 安妙真很细致地从宇宙的基本结构讲起…… “……” 安心张张嘴…… 这个“问题”牵扯的东西还真够深的,都“开天辟地”了。不过,关于“气、形、质说”安心也是只鳞片爪的知道一些的……听着也没多少难度——套用公式之类的或许不成,但理解概念,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形象、概念,却还是不难的。一听着讲这个,安心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兴奋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 魂玉9气、形、质说 一个小孩子,或许连基础的二元一次方程都搞不懂,却对天上的星辰如数家珍,对各种各样的恐龙了如指掌……或因家庭、或因兴趣使然,小孩子的知识结构就是这么的奇葩,充满了一种不符常理的割裂感:宛如是在没有任何的体系、框架束缚之下,以最天马行空的方式,搭建出的一个童话世界。 在童话的世界,房屋可以长出翅膀,飞在天空,而不需要“为什么”……它确确实实就是那么在天上飞。 “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不见其气——不见,非是未有,而是气处于一种蛰伏、不动的状态,如冬日之大地下安静蛰伏,等待着春天降临的种子一般。直待太初之时,气之始也——气动,则形生,谓之太始,太始有形。形生,则质备,谓之太素。气、形、质混于一体,这便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安妙真讲述着,白皙的手指在身前虚画,横着、竖着画出了一些看不见的线条——构成了线、三角形、四边形、五角形、正方体、四面体等各种形状,“易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无形垺……它是一个0维的结构,是一个没有大小、不存在质量的点,它一动,便会生出形来——这便是空间的诞生……” 《列子》中的“易变而为一”这一描述,便正是“空间”的诞生的描述,而关于“空间”这一领域的理论设计、研究、推论,也都是建立在《列子》这一套理论框架体系之下的。在“空间”这一领域的相关理论的完善,技术的出现,便是“新时代”的一个重要开端——技术的变革,引发时代的更迭。 “新时代”取代了“旧时代”,一代新人换旧人。正如是古老的典籍中说的那样: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形之所以始,在于有前、后、上、下、左、右,有空间,才能容有形之物。在气于气的作用之下,淤出的,便生成了物质、能量,清灵的,就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状态。二者是彼此混在一起,又绝不相扰的——清的一部分,我们称之为清域,浊的一部分,我们将至称为物质世界……” “浊世的运行,从每一个微观的粒子到宏观的物体、星云,都会在清域留下痕迹,这一个过程我们称之为映射。” …… “这些‘映射’我们就可以将之称为一种宏观的记忆,而这其中,由我们自身的行为、思考,留下的痕迹,则是狭义的记忆。这其中,经由大脑思考引发的脑波刻录,因其浅显,所以很容易忘记——假如是身体的行动,便较为难忘一些,譬如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怎么做的等等……” 安妙真从“气、形、质说”捋到了“记忆”上,内容也就变得更细了很多——实质上依然还是很粗糙的。 这些内容她也只是大致捋了一个大概,这还是建立在安心有一些印象,知道个只鳞片爪的基础上的! 要真的学明白这些“是什么”,光一个“气、形、质说”便会涵盖整个中级通识教育和高级通识教育。 至于“记忆”……其中涵盖的生物、生理过程,运行的数理模型和原理,记忆的生成模式、存储等等,又会反过头涉及到“气、形、质说”,复杂的很。 安妙真也只是简单提及了“记忆”的存在、读取这一块,也仅仅是数言带过,让安心明白是这么一个程式就可以了——这些学校都会详细的讲,这么复杂、系统的东西,她实在是没有必要给安心掰碎了讲,有个概念,知道是什么就行了。重点也不过是告诉安心——意觉的杂念是如何诞生的罢了。 …… 安妙真说:“所以,当你的海马体读取清域中你的记忆信息的时候,产生的一些错误,就会成为杂念。” 安心半懂不懂,蹭着安妙真的胳膊扭头看妈妈,又问:“这个错误是如何诞生的?为什么会读错?”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安妙真噗嗤一乐,说:“这个就不说了……你现在知道这是一个随机概率问题就可以了。这里面牵扯到了虚时间、虚事件的概念,说了你也听不明白。等你学校里慢慢学,打好基础才能听懂……” “哦。” 安心“哦”一声,闭上了眼睛。 却是有些犯困了。 …… 只是不多时,安心就睡着了。安妙真轻轻动了一下身体,让安心靠的更舒服一些,意觉感受到安心那少量的不断生出,又不断灭去,维持了一种动态的平衡的状态,不由莞尔:“倒是给你找到好玩儿的了。”想着,就忍不住轻轻用手给安心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又就感慨印浅馨的手艺。 那是真好。 又过了一阵,安妙真就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魂玉——这块巴掌大小,通体散发着蓝色的荧光的宝玉就这么被随意的丢在客厅桌子上一整夜和一个上午,早饭的时候丢在那里,午饭的时候,还丢在那里。母子二人都没有去理会。仿佛,这一块宝玉就是一个假冒伪劣产品。 安妙真轻轻用手摩挲着研究起这一块天然形成的魂玉,如果它是人工复合的产品,那一点儿都不稀奇…… 它稀奇就稀奇在是自然产生的,属于6号原生星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魂玉中映射、刻录的信息是一间石室,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那个小萝莉就坐在石室中央的蒲团上闭目打坐,似乎是在修行。 一个留着两个揪揪,穿着裙子的八九岁萝莉做出这样一种老成的姿态,虽然明明很认真,可就是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萌。 要不是安妙真直接“看”到了本质——一个胡须花白,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道,穿着一身灰褐色道袍,还真的就被萌到了。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家那口子搞一些艺术,那真的就是随手就来。安妙真摩挲着手里的魂玉,思维随意的发散:“也不怕安心跟你生气……”这似乎是一定的——只要安心好好学习,终有一天会看破这个小萝莉的本质——那简直就是一种山崩地裂地坍塌。 一直以为是一个小妹妹的可爱萝莉,突然间变成了糟老头子……那简直太吓人了。 …… 至于搞这么一个恶作剧,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的某人。 只能说太损了。 …… 不过…… 安妙真还是很期待安心举着木剑,追着自己那个不着四六的撒手没满屋满院子的跑的……想着,就禁不住笑。又去看安心,“啧”了一声:“宝贝儿呀,童话世界里都是骗人的——也不知道知道了自己上当之后,会多生气呢。”真的是又觉着好玩儿又觉着头疼——太难搞了。 “嗯……”安妙真想了想,便心念一动,魂玉内石室的景象就突然崩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由奶油、蛋糕、糖果、巧克力搭建起来的糖果屋。“哎,一个小女孩子,就应该有小女孩子的样子,这么一个充满童话气质的糖果屋,就配多了。”随意扭曲了六识解析的程序,进行了一丢丢小小的变化,安妙真就又随手将魂玉扔到了桌子上。 …… 安心砸吧了一下嘴,含糊的嘀咕:“哎呀,你还给我……” …… 安妙真便在意了一下安心的梦境: 衣千雪拿着安心的本子一边快速的游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点评。安心一边叫嚷一边追,被逗弄的都要哭了。 安妙真无语…… 这究竟该算是自己家宝贝儿都被衣千雪欺负到梦里了,还是说自己家宝贝儿在梦里都想着被衣千雪欺负,一起玩儿呢? …… 这一觉安心足睡了一个多小时,才睁开眼,一转头就看到了妈妈,问:“妈妈,你一直都在陪我呀?” 安妙真笑,说:“嗯。看我家宝贝儿做梦,老有意思了。怎么着做梦都想着和你衣阿姨玩儿呢?被招逗的不够?”有一说一,衣千雪招惹小孩子的本事的确是厉害。“明天就给你塞衣阿姨身边去,给她免费打白工……人是小了一些,可逗个闷子,端个茶水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不要……她净欺负人。” 安心给了妈妈一个后脑勺,矢口否认。 “那明天妈妈就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在梦里欺负我家宝贝儿,哈哈……”安妙真打趣了安心一句,就忍不住笑起来。 “妈妈!” 安心听的羞恼。 “好好好,妈妈不说了……走,咱们去院里玩儿。”安妙真领着安心到了院里,将蟒蛇身体挂在架子上晒着太阳,身体则趴在一块餐布上。顺手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个小棋盘,吩咐安心去捡棋子:“去,捡棋子。咱们玩儿狼吃羊。”安妙真画好了棋盘,安心也捡好了棋子。 两只狼和一群羊:狼是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块,羊是二十四块拇指肚大小的小石头。 安心把羊给了妈妈,自己霸住了两只狼。 “我要狼。” …… 第三十六章 魂玉10兵法 “狼吃羊”这个可以就地取材的小游戏很有意思。规则也简单:在一个由四个米字格组合在一起的牧场,加上两个对角相连,斜画出的,和左右棋盘中点相连的狼窝形成的棋盘上,与棋盘中心的“米”字上空心放置八个羊,将狼放在狼窝的门口,然后一场“狩猎”和“保存羊群”的战斗就开始了。 狼一步可以走一格,当临点出现了羊,并且一条线上的第三个点是空的,那么狼就可以一跃而起,落在第三个点上,将第二个点的羊吃掉——这样的“一跃而起”“飞扑”化在规则上,形象且朴实无华。 但,当两只羊在一条线上相邻的时候,狼就无法吃掉羊,如果狼被羊彻底困住,寸步难行,那么狼也就饿死了。 羊的规则,又类似于“五子棋”,只是它是两子的,和狼相邻且同一线上两只羊又挨着,连为一体,那狼就只能退避。同一套棋盘上,“猎手”和“猎物”用的却是两套规则,却被约束在一个场景中,这就是这个游戏有趣、好玩儿的地方。它既蕴含了进攻的智慧,又藏着守卫的玄妙: “进攻”的一方,要通过不断的运动,针对性的消灭一些落单的、关键性的敌人,进行零敲碎打,也要考虑自己的战术空间——不能被对方拖进自己的节奏,压缩了活动的空间。必须充分地考虑运动、空间的关系,还要引着对方的节奏动,在动中寻找对方的破绽。直到发现了对方致命的破绽,那么两头狼就可以相互配合,四处出击,将七零八落的羊吃的一干二净。 “防守”的一方,则要能做必要的取舍——有一部分羊被吃掉是必然的,羊只能通过自身作为诱饵,对狼进行诱导,将狼引入到相应的地点,布置好口袋阵,关门打狼。 攻者,要攻于九天之上——天空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任意一个地方,任意一个角度,都是足够空旷,可以随意驰骋的。 守者,要守于九地之下——唯有大地的险要,各种的地形关隘,才能够限制住进攻方的无拘无束。 而无论是“九天之上”还是“九地之下”其思考的内核都是一样的——进攻的一方需要通过各种进攻、试探、运动,来调动防守的力量运动起来,在运动中寻找机会。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是这么个道理。防守的一方并不能够知道进攻的一方会打哪里,但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布置,给进攻的一方出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当陷入到了框架之中,那么就是“九天之上”的雄鹰落地的时候。 …… 一共二十四颗羊的棋子,开局八颗,是既定的。剩余的十六颗就要一步、一步的添加上去—— 高明的人只需要添加棋子,不需要额外的运动,就可以完成将狼困死的操作,差一些的,就需要在羊全部投入之后,进行运动,在运动中完成包围、完成困狼。 …… 安心的两只狼先据中央,再剪侧翼,以正胜,以奇合,一为主兵不动,引安妙真不得不救,一为侧翼,围点打援。 安妙真则小做引诱,见缝插针,硬生生在投入完手里的石子之后,完成了一个大的战略包围。 一是中宫里的狼被逼了出去,二是一只狼深陷左上角,三是另外一只狼被困在了狼窝之中…… 一盘狼吃羊下到这种程度,已是分出了胜负。安心直接投诚:“我输了……这次我要羊——” 第二局开杀。 …… 然并卵: 他依然输了。 …… “再来!” 这一次安心依旧用的是羊,而游戏最开始的时候,“套路”也都是一样的——都要先占据中宫,因为这就是一个攻敌之必守,一下子打开局面的最好的位置。之后另一只狼要出动,剪除侧翼,中宫中的狼虽然具备了吃掉任意一个羊的能力,但这时候却不能动——这种不能动,却又能够最大程度的形成威慑,进行牵制。这样的战术思想在一次又一次的游戏中,自然就会刻在心里。 安心将这个小小的棋盘在心中算了一次又一次,明明都是算好了之后落子,可结果偏偏还是输了。 安妙真笑吟吟地揉了一下安心的头,说:“知道差哪儿了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当你心中存了尽量保存更多的羊这种念头的时候,你便一只羊也保存不了。还记得之前妈妈教你的吗?” “嗯,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 安心念诵一句。 这一句是《孙子兵法》中“形篇”中的一句,在之前玩儿狼吃羊的时候,安妙真就教过他——当然教的不只是这一句,是将一整篇的《孙子兵法》拆开了,应时应景地揉碎了交给安心的。 《孙子兵法》从来不是一种单纯的兵书,而是一种智慧——一种具备提纲掣领性质的思维模式。 是在生活中、社会活动中处理各种的实际问题、分析、解决问题的一种思考模式。 …… 安妙真将手指点在棋盘上,说:“因地生度,这个棋盘就是地,是一种限制。你要了解这个棋盘的规则,这就是量,量完之后,你还要生数,环境、敌我,各种信息都要心中有数。你还有多少个棋子,我的棋子又在什么地方。然后你要称——当你称明白了,你才能胜,至少不会败……” “称”不是算,而是一种权衡。这种权衡,是要谋全局以成一域的,这个全局不仅仅是空间上的局,也是时间的、运动的局,它时时刻刻在发生变化,时时刻刻需要去权衡。 安心撇嘴:“反正也赢不了。” 他倒是没多少沮丧——妈妈这么厉害才是应该的!妈妈可是有着蟒蛇尾巴的人呢! 安妙真“哈哈”一笑,在安心后脑勺上兜了一巴掌,又揽了安心的腰,将身体一扬,卷着挂在架子上的蟒蛇身体蠕动,片刻就落了地,上身则是高高的上了屋顶,将安心放在自己旁边,两脚垂在屋檐外面,惬意的吸口气,说:“宝贝儿你看,现在的天空多漂亮。”安心“嗯”一声,也眯起了眼睛。 瓦蓝的天空不见一片云彩,已偏西足有四十多度的太阳周围是一圈浅浅的七色光晕,散出的光也特别的安逸。 “在很久之前,天上原本是有十个太阳的,它们都是兄弟……这十个太阳都是天帝的孩子,负责日升日落,每天都要从汤谷出发,在西方落下。十个兄弟轮班,每天一个人去。有一天他们贪玩儿,就结伴一起出了门,然后天上就出了十个太阳……”安妙真柔声给安心讲“后羿射日”的故事——安妙真讲故事的水平并不是很好,但安心却很喜欢听:因为是妈妈讲的。 哪怕是在学校听过老师讲,还听了很多次,但再听妈妈讲“后日射日”的时候,却依旧不腻。 他挨着妈妈,将头枕在妈妈的大臂上,抱着妈妈的胳膊,惬意的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眼皮,形成了一层鲜艳的橘红,颇有些刺眼。耳畔的故事顺着耳朵进了心里,温柔的徘徊着、徘徊着…… “然后呢?” 安心的声音懒懒的,就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儿。 安妙真说:“然后啊……然后后羿就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剩下的那一只太阳因为害怕,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每天都勤勤恳恳的东升西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孩子可以淘气、胡闹,但一定不能过分,不然会被收拾的哟。”故意胡乱解读了一句故事的寓意,安妙真便用食指、中指夹住安心的鼻子,给安心吃了一口辣椒——直接就是一揪。 安心的眼泪都被辣出来了。 “妈妈好心给你讲故事,你倒好,睡着了?” “……” “才没有……”安心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满是可怜。又说:“妈妈我还想听——这次给我讲一个孙悟空大闹天宫好不好?” “不好——” 安妙真假做生气。 安心撒娇:“好不好嘛……妈妈、妈妈,好不好?”又将抱着的胳膊一阵蹭,一阵摇,安妙真却是折中了一下,满足了安心半个要求:“要不,妈妈给你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吧……嗯,这个故事好。咱们呢,就先从那只白骨精说……宝贝儿,你说白骨能成精吗?”安心被问得一脸茫然:“啊?” 安妙真说:“让我讲,我讲你又不好好听。这白骨精啊——这人的骨头哪儿能成精呢,说到底……” …… 第三十七章 魂玉11贪、嗔、痴 灰褐色的蟒蛇身体尾部弯曲翘起了一个n的形状,尾梢下藏着的利爪探出,中指上弯月一般的指甲在地上清划,勾勒出一个极其简单的“映射”的公式,安妙真说:“这白骨,不过是值域中的一个原像……二者存在的这种关系,以现实论,便是浊域和清域的对应关系。正所谓山高必有怪,峻岭却生精——这句话说的呀,就是一个生态环境系统足够的大,动植物茂盛生长的地方,会有一定的概率诞生精怪。从理论上说,这话是不错的。”她用了一个“映射”起头,简单讲了几句,就进了正题:“这一天啊,唐僧和三个徒弟就到了白虎岭,唐僧是饿了一天了,进了山后说什么也不继续走了,就让孙悟空给他去化缘。孙悟空飞到天上一看啊……” 安心说:“我知道,一眼看去,荒无人烟,连一个村庄都没有。好容易看到几十里外有一片桃林,就让唐僧等着,自己去摘……” “嗯,不错。” 毕竟是从小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前因后果安心都如数家珍了。安心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既然是以孙悟空飞在天上四面看一圈,都找不到村庄、人烟的一处荒郊野岭,那么“白骨夫人”是如何出现的呢? 一具人类的骸骨修成的尸魔,出现在一个人类的骸骨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这本身就说不通啊…… 安心问:“妈妈你说,这个白骨夫人是怎么出现在白虎岭的?孙悟空说这方圆不见人家,要化缘最近的,都是南山上的桃子。古代的时候,人死了,是会埋在距离自己居住、生活的地方不远的——所以,这个白骨,是如何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又如何变成了白骨精的?不是很奇怪吗?” “那你说为什么?”安妙真反问——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安心以前也没问过,她也没想过。 安心说:“我不知道才问啊。” “嗯,我也不知道……” “……” “反正啊,那白骨夫人就是在白虎岭上的。可能、也许、大概是被老虎吃了,剩下的骨头成了白骨夫人呢。” “妈妈你刚还说白骨不能成精呢……” 安妙真:…… 讲一个故事也忒难了。 于是,就补充了一些“白骨夫人”的设定,说啊,这“白骨夫人”原本是一有钱人家的小姐,一年外出游玩,就被一只白额吊睛大虎叼了去,吃了血肉,将其魂魄化作了伥鬼,使她骗人上山,为虎作伥。后来那白虎外出饮酒,却不慎被过路的妖怪打死了,这伥鬼也得了自由……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尸魔就诞生了。 安妙真觉着自己的设定很合理。 再就往下讲“一打白骨精”“二打白骨精”“三打白骨精”……安心也没有再插话捣乱,反是听得津津有味。 “宝贝儿,你来说说看,这三次打白骨精,都有哪些共同的特点?”安妙真这一个问题却暗藏了玄机,看似是随口一问,实则不然。这一“共同的特点”却是牵扯到了针对意觉的一些东西。 “嗯……”安心想了想,说:“这三次,白骨精都是进行了变化,不对,不是变化……它每一次,都是出神逃脱了,留下尸体。所以应该是使用了三个身体,它本质也不是白骨,而是神魂。三次变化,唐僧和猪八戒、沙和尚都上当了,之后孙悟空看破了。还有……还有……” 安心一边“还有”一边琢磨还有什么,可想了半天,却实在是想不出来。 “就这些了。” …… 安妙真问:“为何唐僧、猪八戒和沙和尚就不曾看透呢?如果说唐僧还是一个凡人,那么猪八戒、沙和尚可不是凡人呀。神仙不认识妖怪的吗?为什么呢?” 安心问:“为什么?” 安妙真说:“这是因为他们身体里三毒太盛,所以才会被贪、嗔、痴遮蔽了心灵,对明显的错误视而不见——这是人心之弊,人心之缺口。古时候的人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啊,就是这人被金钱迷住了双眼,然后意识不到与之相伴的危险,最终死在获得这个金钱的过程中……” 这话本比“三打白骨精”一开始的“映射”要简单,可对才11岁的安心而言,反倒是“映射”更简单一些。 一个成年人眼中的“难”和“易”和一个孩子眼中的“难”和“易”是不一样的。 看安心有些不懂,安妙真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深了,便揉一揉安心的头顶,说:“……这就像是你专心的时候一样,当你专心去看的时候,就会心无旁骛。当你被贪、嗔、痴占据的时候,也会心无旁骛——意识集中在了三者身上,就会对一些很明显的反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安心一下就懂了——毕竟这个例子真的很贴紧生活——实际上也说出了更加本质的东西。 贪、嗔、痴本质上并不算是一种毒。 这是人性固有的东西。 只是当“专注”与之结合,将自己的注意力、精力都投入到了贪、嗔、痴上,三者才会变成一种毒。 “唐僧由于之前种种,对孙悟空很有成见,认为孙悟空是故意饿自己,故意的报复自己;猪八戒、沙和尚本也和孙悟空有些间隙,矛盾虽算不上大,可也认为孙悟空是故意整人的,当一种思想扎根下来,成见就产生了……然后生出的种种观念,也都不再是一种客观的态度,而是掺杂了主观的怨愤,一些疑点都会被忽略过去……” …… “人的成见,就是一种先打枪再画靶子的行为,子弹打到了哪儿,就去哪儿画个靶子,自然是百发百中的道理。无论多么牵强,也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 安心皱眉,说:“可是为什么呢?” 安妙真说:“西天路上九九八十一难,要磨砺的就是心头的毒,一路下来,本已得了真经,到头来却又因贪嗔痴,失了真经,岂不是最可悲的?修了一路,磨难了一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安心反驳:“可他们不是取到了真经吗?” 安妙真一笑,默了片刻,才说:“他们之前取的空白的经书才是真经,意思就是真经无字,已经不需要求了。师徒四人这一路历练磨难,这本身就是一个领悟真经的过程。真经无字,自也无执……可惜啊,师徒四人依旧是被一个经字困住了,再次陷入到了贪嗔痴中,取了一个有字的经。” 顿了一下,安妙真一叹,说:“有字的经啊,通篇累牍也不过是贪嗔痴三字,这才是真正的最后一难。” 当这最后一难,经书被打湿了之后,师徒四人彻底放下了心头的执念,解开了贪嗔痴,这才算是真正的“功德圆满”。 “八十一难”并非是如来要凑数——毕竟“八十般好”也是圆满,只是谁让他们没有经得住考验呢? 安心听得半懂不懂,只是将妈妈说的话记了下来……记住了,经常琢磨,总会有懂得的时候。 瞥了一眼半懂不懂,一脸迷糊的安心,安妙真莞尔一笑,念了一句《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和安心说:“关照自我之所在,得之即菩萨。将我们的智慧深入的,沉淀到更深层次中去,当我们能够五蕴皆空,不受眼耳鼻舌身意的影响,那便可以度一切的苦厄了——因为没有贪嗔痴可以蒙蔽我们的心灵,没有这花花世界,让我们心意驰骋。” 却是怕安心不懂,还特意解释了一遍…… 安心问:“观自在菩萨不是观音菩萨吗?” 安妙真又笑了…… 这一次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揽着安心的肩膀在屋顶上躺下来,惬意地享受阳光。阳光中已透出了些许凉意。过了好一会儿,安妙真才说:“这一天天的,时间过的可真快……一天又要过去了。” “嗯!”安心扭头看妈妈,而后又看着天空,安静地享受阳光。背后的屋顶被阳光晒得烫乎乎的,背上被烫得痒痒的,又懒懒的,很舒服。 一大片的火烧云须臾卷了半边天空,在安妙真和安心的眼中似慢实快地变换,又过了一阵就忽的敛去了。 来时侵略如火,去时又转进如风。 等着最后一抹残阳没了踪影,安妙真和安心才从屋顶上下来,开始做晚饭。晚饭做的是水煎包和溜肥肠,另外准备了一份辣乎乎的丸子汤,安心吃的直冒汗。吃完了晚饭,收拾了厨房,安心就一边翻爸爸送给他的图册,一边发呆。安妙真问他:“研究图册呢?”安心说:“才不是——我是在研究、统计我的杂念中,那些念头出现的最多……” 安妙真:…… “你这能统计出什么?一会儿去睡觉,等你梦里醒来,早上的时候统计。你这些杂念不一样……” 安心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翻着图册,一会儿就忘了什么统计了,全幅身心都投入到了幻想中。 第三十八章 魂玉12幻想——女战士 图册在那个割掉了右胸,挎着弓箭,脸上涂抹着油彩的女战士的一页静置,安心心意驰骋,幻想着自己是一个身形玲珑、矫健,穿着兽皮裙的女战士——不过却是未割掉右边胸,穿了皮质的胸甲——少上一个,就太丑了,毫无美感。她追逐着猎物,在茂密的山林间快速的穿梭。 一匹身形只比马小了一些,头上顶着大片的,形状如同灵芝一般的角的怪鹿被追逐的仓皇逃窜,身形掠过了树木、灌木和草丛,晃出一片清晰的轨迹。 …… 高速奔跑同时,她左手举弓,右手从腰间取了一支箭,将箭用中指和食指轻夹上弦,复以大拇指勾住中指和食指,将弓张开了三分之二左右,便骤的一松。近二尺长的箭矢无声无息的飞出,伴着一声弓弦的震颤,声未至,箭已中在怪鹿后腿的大股上。中箭的怪鹿因惯性前冲了一步,就崴在地上。 这一下崴,是前肢已经完成了任务,正要收缩起跳,后肢落地的时候。因为一条腿的大股中箭,力量不住,骤然一屁股坐下的姿势。 屁股一坐,前肢又被一扯,拉上了韧带,怪鹿的下巴就挨着地刹出去一尺左右,头也被迫滚了一下,窝的鹿角触地,下巴贴了前胸。 安心脚步不停,朝着怪鹿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收了弓箭,又从腰间拔出一柄精心打磨的匕首。 噗…… 一手揪住了怪鹿的角,固定住怪鹿的头,让它露出了脖子,一手则将匕首自咽喉一送,过动脉再入心肺。 怪鹿仿佛愣住了一样一动不动,须臾就没了声息。新鲜温热的血液流了一地,染红了一大片草地。安心左右看看,一手抓前肢一手抓后肢,腰肢用力,将之一担,就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快速离去——杀死鹿的血液会引来凶猛的猎食者,但她制造出的浓郁血腥气又会让猎食者的嗅觉被误导一会儿。这就是“久在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茅房蹲久了也不觉其臭”,用浓郁的血腥气,掩盖淡淡的血腥气,这是一个生活在山林中的战士必须掌握的素质。安心一边跑,一边注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着随时随地,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出现的掠食者,以及阴沉地隐藏在草丛、树木上的毒蛇——这些毒蛇、毒虫,甚至比猛兽还要可怕。 她的呼吸粗重,心跳声也紧张地像是擂鼓一般“咚咚”直响,脚步随着这一阵心脏的鼓点律动。 脚上一双包裹住了小腿的皮靴践踏在草地上,翻起零星的杂草、腐殖质,在身后扬起一些微不足道的涟漪…… 终于,她停了下来。一只足有三米长的白虎拦住了去路,在她前方十多米外左右游弋,尾巴也是惬意的一甩一甩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过分紧张、兴奋的身体。身上的弓箭也扔到了地上——身上带着弓箭,会影响她的灵活性——偏偏弓箭对猛虎而言,又没什么杀伤力可言——除非,她能够在猛虎的运动中,准确地瞄准、射箭,射中猛虎的眼睛,否则的话,箭矢只会激怒猛虎,激发出这只大虫的凶性。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手中的匕,灵活的身体。她——要和这只猛虎搏命了。 虎——一种顶级的掠食者。 明明强的过分,却又太过于谨慎。 它即便是面对一只兔子的时候,也秉持着“能背后偷袭就绝不正面进攻”的谨小慎微,当猎物的个头达到了羚羊、鹿这样的体型后,如果不是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它绝对不回去碰体型比狗大的动物。兔子、野鸡这一类个头小一些的,才是它常规的食物,羚羊、鹿则是找不到兔子、野鸡的一个备选项…… 至于人…… 通常它会选择携带猎物的人,用自己的气势压倒对方,令对方舍弃猎物捡漏……虎很少和人进行直接的冲突:这是顶级猎食者和顶级猎食者之间的一种默契,或者说是老虎的心头也犯怵——人类作为顶级猎杀者,那种刻在基因里的压制,对动物而言就是一种天敌,能避则避。 避无可避……那要么就是彼此忌惮着相互退走,要么就是你死我亡,生死的概率五五开…… 但“你死我亡”却是极少数——人不到绝境不会和老虎拼命。老虎不是饿到不吃上这一口,错过了这个人就必然会死,那也绝不会冒险。 …… 可——在安心的幻想中,这一幕却又是极为特殊的:就是要搏命,因为这是安心幻想成为驰骋山林,将山林当做猎场的女战士的一种快感……老虎不来,便失去了趣味。她逃走了,也失去了趣味。 这是一场被“注定”了的战斗。 …… 白虎谨慎的左右来回走,目光始终在安心的身上,寻找着他的破绽。安心则是深呼吸,直将呼吸的意志贯穿到了脚底。 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呼吸的调动、调节之下变成了一个整体,稍微低伏下的身体双腿也一前一后,微微弯曲,准备随时启动。随着白虎的左右走动、观察而细微地变换自身的位置,始终保持和白虎正面相迎的角度,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白虎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退缩。 “吼……” 白虎的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呼噜噜的宛如一片连在一起的低沉雷鸣。 “呀——” 安心也一脸狰狞,发出示威一般的尖锐叫声。 女性特有的声线高亢、尖锐。 仿佛是一柄利剑。 白虎身上的毛都被这个声音刺激地立起来,尾巴也直挺挺地炸毛了,口中的吼声也高了几分。 安心也跟着叫…… “吼……” “呀——” “吼……” “呀——” …… 对峙是公平的:白虎的呼吸变得粗重,安心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一人一虎调动了全部的精力在彼此身上,谁也不敢分散一分一毫。突然,猛虎选择了后退,再后退……然后,老虎就选择了转身。 见着白虎后退,安心心头立刻一松。只是,就在这一瞬间,白虎却猛地折返,飞身扑来,粗壮的前肢在半空中就抡起来,前爪张开,足有蒲扇大小的爪子朝着安心兜头就是一巴掌扇过来。 “呜——” 一股恶风灌耳,声音如雷。 一爪还没有扇实,另外一只爪子却从另一侧兜过来。看那架势,分明是要一巴掌扇下去,另外一只爪子兜抱一下,将人送到嘴边,一口咬住。 安心“呀”地叫了一声,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全身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选择了后倒,翻滚过怪鹿的尸体。 白虎这一下攻击也落空了。仆一落地,白虎就又谨慎地围绕着安心兜圈子。安心一骨碌爬起来后,也不得不再次和老虎进行对峙。 …… 她谨记着从小就被教导的,在山林中生存的信条: 永远不要背对猛兽。 盯住它们的眼睛。 相信自己。 人类的正面看似软弱,实则拥有双手的保护,可以利用眼睛观察,进行灵活的闪避。但人类的后背却没有眼睛,动作也受制于人——当人正面猛兽时,人便拥有着对抗猛兽的力量。但当人将后辈交给了猛兽,那么人就是猛兽的食物。这是一代又一代人在山林生存,留下来的教训。 甚至……都不需要猛兽。 当人将后背对准一头公羊的时候,也极有可能被羊一头撞得半天站不起来。 …… 一人一虎兜着圈子。 安心双手手心满是汗,汗水浸润了匕首的手柄上缠绕的粗糙麻绳,反倒是让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就在安心的节奏慢出了半拍的一刻,白虎突然看到了机会,再度扑来。安心却突然蜷缩身体,从草地上双膝跪地滑过去。她的上身后仰,贴在了地面上,手里的匕首也借着惯性的力量自上反手滑出一个弧度。 “噌——” 一声短促的闷响。 白虎的肚皮被竖着分开两半,心肺都露了出来,肠子也流到了地上。安心又一滚,再次变成了正面白虎。 白虎拖着肠子,小心翼翼的后撤,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肠子在地上和草木、石头摩擦,擦出一条红色的轨迹。安心不敢轻举妄动——这个白虎显然已经活不了了。但也因此,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她需要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看着它退走,然后记住位置……稍后,回到了族群,就可以带人来,将老虎带走了。 一直退到了安全距离,安心才又扛起怪鹿,一阵飞奔。足足跑出去十多里,这才松懈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油然而生。 …… 又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安心回到了部族。部族中的老少见到她身上的猎物,发出一阵欢呼。 安心放下猎物,让人带回去,说:“还有一头白虎,你们几个跟我去抬一下,足有三米多长,多去几个人。” 花了大概三个小时,安心就带着人找到了老虎,一群人扛起白虎回到部族中去。部族中的人欢呼着安心的名字,欢呼着英雄。安心还吩咐大家:“内脏都留给我,我要吃虎杂羊杂,头和蹄子也留给我……” …… 第三十九章 魂玉13想尽则不思 族中三百多老、幼、青壮都加入到这一场狂欢之中——一头不算尾巴都有三米长的身形的白虎,实在是过于稀有了一些。负责部族中各种重体力的劳动、建设的男性开始围着白虎,用小刀将白虎那一整张皮都剥下来,然后才处理虎肉。将头、爪、内脏都单独盛放在用一米多粗的树桩掏出的木盆中,单独放置——这是安心单独要求的: 捕获、击杀猎物的猎人、战士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吃的部位,其它人则必须进行“随机平均分配”,肉是一样多的,但会吃到哪一部分的肉,却是随机的。 但每个人得到的肥、瘦数量大致是一致的。 猎物的骨架则要单独留下——这是上好的,制作各种骨器的材料,一些生活用品、武器都是骨头制作的。 …… 这一头足有三米长的白虎的骨架,那无疑更是骨中上品,是制作兵器的绝佳原料。诸多的骨头材料,就以虎骨为最,是最坚最韧也最轻巧的材料,和一般材料制作的兵器一比,差距简直就像是“青铜”和“钢铁”一般巨大。何况,还是这样一只大白虎呢?一身材料,绝对是老虎中最好的。 有了这样一批武器在手,整个部族的实力足以翻上一番,族人的生存状态也会变得更加富足、轻松。 已是六十多岁的族长脸上涂抹着白色、红色的油彩,拄着一根骨杖站在安心身边,感慨说: “拥有了这一只白虎提供的骨头,咱们今年就不用再给山鹰部落交猎物、食物了——反倒是他们,需要给我们东西……” 实力弱小的部族为了生存,需要给强盛的部族上供,乞求一定程度的保护。可当自身的实力不再需要保护,反倒是超过了强盛的部落,那就是“攻守之势易也”了。这便是大山中,这些部落的生活法则。 只是,他们还停留在一种很原始的阶段——无论是收取上供,还是给人上供,都不算是一种强制性的行为。 给也可,不给也可。收也可,不收也可。当然,不上供一些食物,那么强盛的部落也就不会派出战士帮助而已。 安心说:“我们的部落,一定会成为这个大山中的主人——驰骋于山野,尽享所有的猎物。” “山林是有穷尽的,我走到过山林的尽头。我们在山林中可以看到遍地的野草,却看不到遍地的兔子……猎物是有数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谨慎的索取。你也应该学会观察这一片大山:当你看到那一种动物稀少了,便要告诉族人,不要再猎杀这一种猎物。你看到什么多了,就要让族人去猎杀……” “阿母!” 安心皱眉,她听得出来阿母是在教她一些宝贵的经验知识,只是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头微微发慌。 阿母说:“我已经老了……也不知哪一天,就要去见妈妈了。这些经验,是一个部落最宝贵的东西——我不能让它和我一起走。阿母的心啊,也跟不上了,正好乘着这个机会,让你做族长……” …… 整个部落都热火朝天的,一群孩子光着屁股在大人中间疯跑,钻来钻去。等到老虎被彻底的肢解后。一个女战士就提着近两米长的白虎尾巴跑过来,单膝跪地,双手举起尾巴,扬起脸直视安心的眼睛:“尊贵的勇士,这是您的荣誉。它将伴随您,成为您勇武的标志!”安心一手按在女战士肩头,说:“好,拿去处理吧。” “好。”女战士忙站起来,和安心、阿母说:“心、阿母,我先去处理了。”说完,就敏捷地跑远,进了一间树上的屋子。 山林中的部族,房屋皆筑于树木之上。通常是选一些大树的三叉处,在相邻的粗枝上横铺粗大的树枝或者骨骼进行支撑、固定,然后编织细枝条自上方一苫,就像是搭帐篷一样搭起来。屋内在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干草上面铺一层兽皮。屋外也是一样在蒙一层经过处理的兽皮,一个屋子就做好了。 但有一个特殊的住处,却是在树下的,称为“婴堂”——当一个孩子会爬会走之后,就会放入婴堂。 人类的婴幼儿和其他的动物不同,并非是生来就具备了走、跳的能力,即便是摔一下也没事。一只小鸟或者小猫,从树上掉下来,大概率是母亲重新叼回巢穴罢了。可人类的孩子这么摔一下,就活不成了。 所以,这些已经会爬的幼崽就要放在摔不到的地方,并且还要有大人进行看护。当这些幼崽长到了三岁左右,就又会重新上树。 阿母说:“看,她们都很认可你。” …… “阿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安心宽慰阿母——可对于山林中的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奢望。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的规律,没有人可以逃脱生、老、病、死,即便是再强大的战士,也有老的一天,终究会死去。 …… 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族地中心的空地上点燃了篝火,白虎被切割了,放在火上开始烧烤。 对于一个原始的部族而言,烧烤就是唯一的烹饪方式——没有青铜器出现,没有铁器,不会陶瓷工艺,那么煮这种烹饪方式就不可能出现。毕竟要烹煮东西,首先要有一个锅对吧?毕竟要煎一个东西,也要有一块合格的板材不是?假如这是一个真实的原始部落,那么安心是万难吃上自己的虎杂、羊杂的。 可——这毕竟只是安心的幻想,在幻想的世界里又有什么是不能够实现的呢?而且安心也会“创造条件”: 她让人去砍了一些粗大的竹子,将竹子挖开,各种杂碎放进去后就一通焖煮。 不多时,香喷喷的杂碎汤就出锅了。 她吃了一桶又一桶,硬是将所有的杂碎都吃了。然后烤好的虎头、羊头(怪鹿),同样用竹筒煮的虎爪、羊蹄也新鲜出炉,被她吃的一干二净……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这个幻想是世界里——用竹筒煮饭,部落里的人一学就会,一做就好。她也有一个无限大的胃口,可以把美食一顿吃尽。 然后,族长拉着她的手,大声宣布她成为部落新的首领。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欢呼……安心心头熏熏然。 …… “呼……” 安心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个图册上的女战士,心头却再没有多余的想法——很显然,对于女战士的幻想,已经想到了尽头——在山林中狩猎,搏杀猛虎,在部落中被人爱戴,成为族长……剩余的日常乏善可陈,安心没有兴趣去想,所以也就不必想。必须想的想玩了,也就不会再想。 至少…… 在有新的想法之前,是不会再幻想女战士了。 …… 安心心说:“这样结束一个线程,好像的确是有效果的。在我有新的想法、脑洞之前,它便不会再出现……” 确认了“想尽”法的效果,安心就忍不住憧憬起来:利用想尽法,那种杂念的滋生和消失的平衡状态,很快就会被打破。虽然杂念依旧会生出,但至少生出的速度跟不上消散的速度,那么他一定会很快见本性真如——再然后,就可以选择和妈妈一样,变成人身蛇尾的样子…… 会有人夸奖他:“安心同学,是人类发展至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变态者。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会有人羡慕:“安心为什么可以这么厉害?” …… 他可以直立起蛇尾,从高大的建筑物的外墙快速的用尾巴梢下藏着的爪子配合,须臾上到楼顶,可以在云层中游弋,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龙一样自由飞行。可以在草地上,比草上飞还快的游动,灵活且自由。街上的每一个人看到他的尾巴,都会心中生出一种崇高的敬意……简直美滴狠! …… 心意驰骋了好一会儿,又才收回了思绪。接着安心就无语了……心说:“去了一个女战士,来了一个小未来……我还真的是一个老六啊。这一加一减,有什么变化吗?该有的念头还是那么多……亏得这个应该不是那些玄关处生出的杂念,不然我非要哭死不可。”想到这里,安心就转过头叫安妙真:“妈妈、妈妈……” “怎么了宝贝儿?”安妙真游过来,挨着安心坐下。安心说:“我刚才把这个图上女战士的杂念想尽了,可是刚刚又……” …… 听完安心讲述,安妙真忍不住“噗嗤”一乐,掩口说:“这还真是……这算得上是乐极生悲了吧?” 安心:“……” 看着自己宝贝儿子吃瘪,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吗? 安妙真说:“没事……这些杂念,不过是浮念,并不是你玄关处那些念头。这些浮念你轻轻松松,就可以通过不想去掉。剩下玄关处的念头,你就慢慢分辨,做好记录、分析——这个工作不着急,是一个慢功夫。首先你会经过长久的练习,做到能够把那些杂念都完整的记下来,而不是一醒来一会儿,就忘记了才行……” “记”都记不住,又怎么谈得上“录”呢?连这个基础数据都没有,后面的分析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第四十章 魂玉14天地之根 “记录——分析”是人认识客观世界、发现、探索世界的方法,人是不能脱离基于观察、记录,形成的朴素认知这一个基础,凭空进行分析,得出结论,获得“认识”的——即便是空想、幻想,也是要基于客观的经验、观察和认知:见了鸟儿会飞,所以才会有人也可以生长出翅膀,在天空飞翔的想法。有见过猴子的经验,才会生出“我们”和猴子,应该有着同一个先祖,“我们”和猴子是亲戚的想法……也只有看到过风雨雷电,才会幻想出开天辟地,捉弄风雷的天神。 在构成“认识”的世界里,没有任意的一种想法、念头,是会凭空产生的。这便是“映射”的原理—— 存在一个集合,才能通过一定的规则进行映射。有原像,才能产生像。 …… 安心问:“那要多久?多久我能把梦记下来?” “这个却是说不准——有一些人呢,天生的就在梦里清醒的,他们睡得多沉,都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经历的一切也都一清二楚的。还有一些人更极端,他们的梦,和清醒时候一模一样,不存在荒诞,就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工作、生活——他们睡眠,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苏醒了一样——旧时代的人认为这是一种由于生活压力过大,引发的一种精神性质的疾病。不过呢……”安妙真抿唇一笑,“后来研究明白了——所谓的压力大只是一个诱因,并非是主要问题。这一类人,基本上就是天生的,是其大脑的意识活动,即受、想、行、识的元神功能太过于自主导致的……嗯,就像是一个制图软件,我们获得了一张画质非常模糊的图……” …… “普通人呢,就是将这个图能修的地方简单修一下,元神功能并不大会参与其中,添加许多主观的东西——” 譬如“梦境”之中诸多的荒诞不经、逻辑、空间、时间关系,还有一些客观世界的物理、化学规则,都是不会被顾及的。不会说“这里不合理,改一下”“那里不合理,修一修”之类的——可那些会梦到真实的梦境的人却不一样:他们的元神会高度参与,将一切的不合理都合理化。 梦境中的场景不合理,就要修改,逻辑关系不对,要修改,最后通过强大的脑补能力,将支离破碎的碎片信息,拼凑成一个完整且真实的世界——一切的荒诞都会被修改、隐藏、删除,剩下的只有合理。 这一次的梦境和上一次无法衔接……一样会被处理。因为大脑会认为:第二集的剧情和第一集接不上,你这个剧本不合格,拿回去重拍。 安妙真以“制图软件”比喻,将之讲的无比形象,讲完了便说:“因为其梦境的真实,就像是我们用意觉去观察客观世界一样——古时候,称之为元神出窍,所以,我们将这种假的,高度类似于元神出窍的状态,称之为假神游。旧时代的人呢,对这种症状是没有办法的,新时代不一样,可以很容易进行干预治疗。” 至于“干预治疗”的方法,都不需要安妙真说,安心就get到了——“可以通过控制受想行识,学会约束元神进行干预。只要约束住了元神,不让它捣乱,对着梦境指手画脚,就好了。” “嗯,对。宝贝儿真聪明。”安心这番灵动、活跃,举一反三的思维让安妙真很开怀,笑着捏了一下安心的鼻子,“就是这么一个方法……所以啊,旧时代里困扰人的一些东西,现在根本连疾病都算不上。” 顶多…… 小小的困扰而已。 …… 安妙真继续说:“这一类人,实属于天赋异禀的。他们元神比常人更为活跃,所以也就更容易一些……他们要记录梦境,不需要任何训练。次一些的,有人经过三五日训练,就可以做到,有人练习了三五个月,却依旧不得门径……不过,就是再不得门径的人,花个十数年,也能有所成。” 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距,就是这么大——大的不讲道理。 安妙真说:“所以啊……究竟要多久,妈妈也不知道。但妈妈相信,咱家宝贝儿肯定是很厉害的!” 安心洋洋自得,大声说:“那当然。” 安妙真说:“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把安心撵回房间去睡觉,安妙真也回了自己房间。 安心铺好被褥躺下,便行“不想”之法,杂念迅速的减少之后,一种恍惚感袭上心头,随之就自然而然的跌入了梦乡。一个一个的梦境,犹梦幻泡影一般生生灭灭、灭灭生生,复归于清明时,却已经是翌日的清晨。安心闭着眼,只觉着少了一些阳光,空气还透着些许凉,睁眼一看,窗外却正下雨。细细的雨丝簌簌地落,窗户上被一粒粒水珠串了珠子,一串串地垂帘。 院里泥土和草地的土腥气和草的腥味儿透过玻璃钻进来,闻着很清新,却又不是那么舒服! 像是一杯苦茶——它解乏,却太苦涩了。 “下雨了啊……” 心神被窗外的雨水吸引,一晚上的梦却因这一下“吸引”,刹那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再想回忆时,却绞尽脑汁,也都想不起来了。 “哎呀!”安心懊恼的双手抱着头,用手掌的掌托压着太阳穴一阵揉,眼睛、鼻子和嘴巴都皱在一起,都可以夹出一个“囧”来。揉了好一阵,才呼出一口气,穿了衣服去叠被褥。出了房间,就闻着早餐的味儿了,安心抽了抽鼻子,说:“呀,是麻辣肉丸汤,还有鸡蛋卷饼……” 也不走楼梯,直接从二层的护栏翻到护栏外,抓着护栏吊了一下,松手向后一跳。 “咚!” 双腿一屈,人随着落下的动作蹲在地上,手也随之着地。安心落地的姿势平稳,落下时的冲力也被这个动作化去了。 安妙真端着汤锅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安心:“有的楼梯不知道走?非要直接跳下来?快吃饭了……” 安心说:“我去拿鸡蛋卷饼!” 安心忙去厨房端了鸡蛋卷饼出来。 鸡蛋卷饼是用鸡蛋打在平底锅上,一边让蛋液凝固,一边在这个过程中加入各种喜欢吃的丸子、肠、黄瓜、西红柿之类的,最后卷成一个卷。就着安心的饭量,安妙真一共做了五个——她吃两个,剩下的三个都是安心的。 安心将鸡蛋卷饼放下。 安妙真就给他盛了一碗丸子汤,只是比鸡蛋小了一圈的肉丸子一碗五个,还点缀了一些海带、木耳,入口满是香味,鲜美不已。安心一口鸡蛋卷饼一口丸子汤……微微麻辣的口感回味悠长,鸡蛋卷饼却又是另一种醇厚。安心一口气就喝了两碗汤,将三个鸡蛋卷饼吃完了。安心满足的“嗝”了一声。 “嗝——” 雨天缠裹在人身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安心问:“妈妈,上午还要去研究所吗?” 安妙真说:“下午看看天气,不下雨了去,下雨就不去了。不过,大概率是不去了……”她说的很是“玄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预测天气的阴晴圆缺,是不需要“天气预报”的,只需针对意觉信息进行受想行识,便可以获得比旧时代的天气预报更加精确的数据,知道气候变化。只是“预测”毕竟只是“预测”,是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的——用人脑推演、预测气候,和用电脑,通过各处的气象观察数据进行分析,这二者并没有本质的不同。要说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意觉信息更加复杂、丰富、详实而已。可即便如此,偶然出现一个预测了大雨,结果……只是一场小雨。预测了下雪,结果下的是雨夹雪之类的情况。所以,安妙真才会说要“看看天气”“大概率是不去了”这样的话。 但“大概率”本身,就基本上确定了——这雨会下一天,安妙真不会冒雨去研究所,一整天都会待在家里。 安心说:“那太好了。” 安妙真听的好笑,说:“怎么的?就想妈妈在家陪着你呀?都多大了,还这么粘人……”说罢,就拍了一下安心的背心,使唤他:“去,把碗筷收拾了。收拾完了再想干嘛干嘛。快点儿……” 安心将碗筷一并收了,带去厨房洗刷干净,便出来和妈妈坐在一块儿。屁股还没坐稳当,就又跑回自己屋,拿了胡月娥送的口琴下来。 靠着安妙真一躺,安心便随意的顺着心意,吹起来。 安妙真则是蜷了蟒蛇身体,双手抱着尾巴,眯着眼睛轻轻的晃,一边晃一边听安心吹的曲子,满是一种说不出的舒心。 …… 第四十一章 魂玉15惬 乐:因感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旌谓之乐。所“感”者,心也;物也。安心吹奏的调子自由、灵动,却非是天空、山川和河流、动物与人,而是伴随着心头流淌的清泉娟娟而动,随心所欲却又不逾越……一种非色、非声、非香、非味、非触的奇妙心意。 这一种“心意”大约只能用抽象的“舒服”“惬意”或者是“乐”“淡雅”来形容,因不具色、声、香、味、触,也便难以用类似的,具象的词汇、场景来进行描述、表达。 越是对音乐敏锐、感性的人,便越发无法具象。 …… 安妙真听着舒服,不时和上一阵,伴着口琴哼唱一段,或是用口哨吹出各种鸟儿鸣叫的声音,让单纯的心意多出了一些鲜活的色彩。单纯的心意太过于抽象——是不符合人类长久形成的观察、认知习惯的。被配合的哼唱、鸟鸣点缀了后,便成了一种乐山乐水的惬意和美好。 母子二人协作的默契,这悠扬、惬意的曲子一吹就是小半日。安心吹得累了,便随意将口琴一扔,挨着妈妈把头一靠,挂着潮红的面颊将潮热都贴在了安妙真的胳膊上。 安妙真将尾梢伸到旁边,竖着让安心靠着,抽了手臂,“给你尾巴,别靠我胳膊,跟着火炉似的……” 大夏天的紧靠在一起,热得难受。 倒是下半身的蟒蛇身体——热一些有热一些的舒服,凉一些又有凉一些的惬意,让安心抱着,反倒是暖意融融的。安心呢,也靠着舒服,蟒蛇身体的粗细刚刚合适,抱着比抱枕还要舒服……尤其是光滑、细密的鳞片,总是凉丝丝的,可以消去所有的暑热:他打小就爱抱着妈妈的尾巴消暑。 母子二人坐了一阵,安心抱着蟒蛇身体的后半截,闭着眼睛假寐,安妙真就随手拿起桌上的魂玉,随意把玩。 魂玉中的“景象”在安妙真的受想行识之下,如一团胶泥一般,被随意的揉捏、篡改,糖果屋外多出了一条大大小小的石头铺出的蜿蜒小路,小路两旁出现了充满童趣的、大片的树叶、草叶,足有一米多高的大蘑菇,还有两米多高的蘑菇房子错落有致,构成一种很舒服的布景。 小路一直蔓延到了小河边,小河上则是出现了游泳的美人鱼,美人鱼用贝壳遮挡了两个突出,又用贝壳做头饰,脖子、肚脐上挂着珍珠宝石装饰,还拥有着一头绿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最后又将头顶着两个小揪揪,穿着蓝色裙子的“小萝莉”捯饬了一番……去掉了小揪揪,改成一种很有童趣的披发,戴着花环的造型。 …… “哎,该做午饭了。”把玩了一阵,意识到已近午了,安妙真就很无情的抽了尾巴,安心被这一下动作弄醒,有些不满的撇嘴:“妈妈。” 安妙真用尾梢轻戳一下安心的额头,说:“去——弄几个西红柿、茄子,中午妈妈给你做烧茄子。还有肉,做扣肉。然后呢,再做一些椒盐花卷……宝贝儿,你能吃多少个花卷?咱们吃多少做多少,不然多了浪费……”安心皱鼻子,说:“多了不是还有妈妈吗?肯定多不了……” 安妙真“噗嗤”一笑,说:“想的可真好呢。快去——怎么想把妈妈喂成你衣阿姨那种样子呀?” “嘿嘿……”安心“嘿嘿”笑,从地毯上爬起来,就跑去打印食材。须臾功夫,各种食材就被打印出来,安心将食材一一装盘,端到厨房中,说:“妈妈,你说要是印老师照着自己的厨艺,开发一个一体机,那是不是一下就火爆了……肯定人人想买!食材打印、处理一体化,选择什么菜肴、品味,一键搞定……” …… “怎么?嫌弃妈妈做的饭不好吃是不是?让你干妈出个一体机,然后就能天天吃你干妈的手艺了……” 安妙真给了儿子一个白眼。 安心矢口否认。 “哪有?” 安妙真一边切菜,一边揪着不放:“哪儿有?这语气……分明就有。你就是嫌弃妈妈做饭不好吃——以后找你干妈去吧!连买一体机的价值点和基本点都省了……” 安心忙说:“这个真没有。妈妈做饭也好吃……咱们家不用一体机,才不是舍不得价值点呢——缺啥也不能缺了价值点呀。一体机虽然方便,可是失去了生活的味道,家里的饭还是要自己做,才是生活。”这话还是以前小的时候,他问妈妈为什么别人家都用一体机,他们却不用,安妙真讲的。 现在“原话奉还”。 安妙真听得舒心,这才不再追究安心的“拐弯抹角”……毕竟,她做饭不如印浅馨这是事实;什么设计、动手之类的不如印浅馨,也是事实——除了这一条蟒蛇身体外,似乎少有比印浅馨更优秀的地方。 安妙真笑,说:“就是嘛……有了烟火气,才叫人间,才叫享受生活。什么东西都一键搞定——那不无聊吗?” “要是衣阿姨,那肯定不无聊。她家的一体机一年都不带开一次的,自己连按个按钮都懒得按……” 安心说的很夸张,故意抬杠。事实上衣千雪虽然是真的“一顿吃半年”,可也不至于在这半年内一口东西也不吃:只要不是工作繁忙、项目中的内容让她废寝忘食、乐此不疲的话,她也会偶尔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的。在忙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的时候,吃饭当然“很麻烦”,可忙完了,吃饭就“很享受”了。 美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安妙真:…… …… “你还真会举例子。” …… 茄子一破为二,搁在了笼里蒸,另外一层笼里是扣肉。为了做着方便,安妙真直接选择了浦式烧茄子——就是先将茄子蒸熟,而后制作汤汁,勾兑好芡一浇即可。而且同一锅芡,还能同时浇扣肉上,明明是两道菜,就只需要一道菜的工序,就可以做完。整的同时熬制汤汁,蒸好一浇…… 完美。 安妙真将烧茄子、扣肉都给了安心,让安心端到客厅桌子上去。同时借机启发安心:“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时间管理。要把多个事件,按照一个合理的方式进行梳理,制定作业计划……很多事看似是同时发生的,实际上却是我们每一步都独立完成的。这就像是早上起来,你在灶台上煮了牛奶,牛奶要三分钟才好,这三分钟里你就可以去洗脸、漱口……在你以后,处理心中那些念头的时候,也可以用一样的方法……” …… 安心放好盘子,又跑回来,说:“妈妈你真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安妙真:…… 这个“时间管理大师”在旧时代的一段时间里可不是什么好词——一个罗姓明星将这个词语“发扬光大”,成了一种渣、茶、浪的代表。表示一个人同时脚踩多条船,还能游刃有余的摆平——每一条船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端花卷!” 安妙真起了一笼椒盐花卷,将花卷从笼中一一拿出,码放到了一个竹蔑编织的类似闵氏曲面的方形盘中。 这一个方形盘子是安妙真自己编的,无论是从细腻程度上看,还是从整体那种充满了几何美感的形状看,都算得上一件艺术品。而让一个马鞍形的曲面可以装东西,就更见匠心独运了。 安心端着竹蔑编织的盘子上桌,放到了桌子中央,和菜放在一起。 …… 安妙真又用机器生成了两倍热乎乎的姜汁饮料,端着饮料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安心,“今天天气阴着,不许喝凉的饮料。喝这个吧。”安心喝了一口,那种热乎乎、甜丝丝的感觉就自咽喉而下,从脏腑中散开,一下子扩散了全身。那种流淌、扩散的感觉快速且细腻,将身体的组织、构造都描绘了出来。 一层薄汗从安心的额头上渗出来,显得晶莹剔透。这一层汗出了,却极舒服,浑身上下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桎梏被打开了…… 安心放下杯子,抓了一个椒盐花卷,一口花卷一口菜,大口的吃起来。吃了几口,又将花卷一分为二,中间夹了烧茄子、扣肉,大口大口的吃。 …… 安妙真则是优雅的用筷子慢慢夹菜,夹花卷,不急不躁的陪着安心吃。一直到安心吃饱了,才将剩下的一些菜和花卷都吃干净了。 …… “去,收拾了。”安妙真拍拍安心屁股,让安心去收拾碗筷。收拾好了碗筷,安心一出来就看见妈妈在桌子上堆了一片积木拼图。安妙真冲着他招手:“来、来……下午也没事儿干,咱们娘儿俩拼这个。我把效果图告诉你——”说完,安心心头就不自觉的浮想起一个有着尖尖的屋顶,白色墙体的建筑。这个建筑的大小、结构,每一丝细节都清晰宛然,只需等着他拼凑了。 第四十二章 魂玉16土豆炖牛肉 安心在桌子另一头坐下,和安妙真面对面,扒拉着积木拼图的碎片,开始找一些基座的材料:“我拼地基,还有第一层。”安妙真一笑,说:“行,那我拼上面的,咱们分工合作,看看谁先把自己的工序完成……”安心说:“才不和你比呢——差距太大,赢不了。”一边说,一边摆弄零件,满满拼凑基座,通过卡槽将零件固定在一起……只是一阵,就弄好了长75厘米,宽56厘米的基座。 安心手、眼麻利地挑拣零件,将零件一一拼凑起来,一层一层的照着记忆中“效果图”的样子垒。 相较之下,安妙真倒是慢悠悠的。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懒洋洋的挑拣,垒第二层。魂玉随意的放在手边,拼积木拼得有些无聊了,便随意把玩一下。而在她把玩之下,魂玉中渐渐也多了一个“拼图”——是类似于华容道的模式。打开“拼图”之后,又是一个迷宫……过了迷宫,又是一个魔王巢穴。 本是6号原生星球三千年前妙法宗修士慕容恪为了传承而栖身的宝玉,硬生生的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小游戏—— 等到安心有能力把玩时,一定会感受到这一份来自妈妈的惊喜。 …… 嗯。 …… 安妙真长舒一口气,伸展个懒腰,说:“舒服……终于拼完了。”便是慢悠悠的拼,安妙真的速度也依旧比安心快了很多——主要就是快在挑拣零件上,甚至于那根本就不应该叫挑拣,而是拿——信手一拿,就恰好是需要的那一个。拼本身,实际上是并不怎么费工夫的。稍等了一会儿,安心也拼完了。安妙真就让安心将上面的装上——一个52厘米高的积木拼图就完成了。 这一个建筑模型却是足足拼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外面的天色都暗了。雨声也变得淅淅沥沥,没有了之前的肆意。 安妙真、安心一起,一人抬了一边,将这个建筑模型抬到墙根放置。安妙真问安心:“晚上想吃些什么?” 安心想了想,说:“嗯……土豆焖牛肉!再来一些米饭,妈妈,可以吗?” “当然可以。” 安妙真笑着挼安心的头发。 说:“头发有些松了,等再过上三两天,辫子都松了,我也能给你解开了。宝贝儿,这个发型觉着怎么样?” “还好呢……觉着很爽利。比之前的更凉快,感觉头上都变轻了好多,风一吹也会很舒服……”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妈妈不会拆发辫,还需要等头发长长一些,发辫松了才能暴力破解开——并且拆开了还复原不了。 “妈妈,我去弄土豆、牛肉……”安心说完,就跑去制作土豆和牛肉,土豆炖牛肉,土豆最好是选择那种沙沙的口感的,牛肉则是要选择牛筋、牛舌,以及一些肥瘦相间制作牛排的部分。安心将食材的口味需求都一一做了详细、精确的选项,机器便将他需要的成品制作出来。这样的“科技与狠活儿”却是将口感、口味做到了极致的理想状态——这是自然作物拍马不及的。 无论是野生的,还是通过饲养得来的牛,也都无法做到让其筋腱软弹,恰好达到一种最舒服的口感。 地里种出来的土豆,也永远达不到理想的绵沙程度,也无法在口味上完全符合一个人的口味习惯。 但——这种通过泥土,制造各种淀粉类、蛋白类食物的机器却可以。 安心将土豆、牛肉端进厨房。 安妙真随后进来,却是站在后面指使安心先将土豆切了滚刀大块,而后又切了牛肉,一起堆放在盘子里。再使孜然、椒盐、酱油等料,丰富气味。都做了之后,一边腌制一边炝锅,随后将牛肉、土豆一并下锅,简单炒了几下就加水,水刚好没过食材。然后就盖锅焖煮,只等熟透即可。 再加米、添水,焖了一锅米饭。剩下便是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土豆焖牛肉可以吃了,米饭也一样好了。 饭、菜上桌。 土豆焖牛肉那种浓郁的香味散开,空气中都蒸腾出一股特有的香味儿。安妙真盛了两碗米饭,一人一碗。 先夹了一块土豆……刚出锅的土豆烫得很,却满是牛肉的香味儿,入口更是一种沙沙的口感。 “唔——让我尝一尝咱家宝贝儿的手艺。还真不错。”安妙真夸了一句,“比妈妈做的好吃呢!” 安心夹了一块牛舌,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放进嘴里。浓郁却不过分的孜然香散开,还透着微辣,口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美滋滋,肉似乎很软、很烂,却偏偏又有一种很隐蔽的嚼劲儿,在舌尖颤巍巍地弹。 …… 不过,比起妈妈做的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可算上这是“自己动手”的加分项,吃起来反倒是更多了滋味。 …… 安心一股脑吃了四碗米饭,土豆炖牛肉也吃了个干净。而后收拾了碗筷,就舒舒服服的席地而坐,靠墙歇着了。坐了一会儿,安心就跑回房间拿了一个空白的本子和笔出来,随意在上面写写画画。安妙真随手摩挲着魂玉……倒是没有再更改什么,只是这玉巴掌大小,手感温润,摩挲着很舒服,眼睛却不时的看一眼安心在写什么,看了一会儿,也就看明白了安心的意思。 安心画了一条竖线,一侧写了“世界”一侧写了“认识”,而在竖线上,则是写了“眼耳鼻舌身意”和“色声香味触法”十二个字。 线的上方,是一个问号。 线的下方,则写了“玄关”二字。 …… “这是什么?” 安妙真问。 安心不答,反问:“妈妈,中级通识教育是不是就会教这个是怎么回事了?”安心指着中级画的竖线,“眼耳鼻舌身意,是人作为枢纽,映射世界与心的六个通道,这个六个通道映射的规则——知道了规则,才知道如何映射。知道了如何映射,才能更进一步的去应用里面的原理,对不对?” “嗯,对。会针对这六个通道,进行详细的学习、解释的。眼通纹、耳通音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学习……” “怎么学的?” …… “还能怎么学?就是一点、一点的学呗。不过说回来,要学会眼通纹的书写可不容易——这会儿也不要求人学会写,只要会用,知道原理就可以了……”毕竟有计算机,这种繁琐的转译工作,是不需要人费脑筋、费手脚的。但……“如果能学会书写,那肯定是更好的,但也太看天赋了……” “相比之下,通音是不是会容易很多?” “你猜?” 安妙真和安心眨眼睛。 安心:…… …… “不早了,去睡吧。”眼见到了睡觉的时候,安妙真便促安心回屋睡觉。安心收了本子和笔,回去睡觉。依然是不去想,尽量减少了杂念,于玄关处恍惚一沉,一觉醒来就已经第二天清晨了。晨阳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安心立马起床、穿了衣服,又去洗漱,吃过了早饭,就和安妙真一起出发,去研究所。 街上的草地上满是晶莹的露水,灌木、树木的叶子上也是晶莹剔透的。地面被雨水浸透,很多地方都变得泥泞了…… 为了不让安心湿了裤脚和鞋子,安妙真便比平常游弋的时候高了一尺左右,悬浮在草上飞。 到了研究所,安心就在安妙真的休息室自娱自乐,减少杂念在玄关处观摩了半晌的念生念灭。 一醒过来,就忙做了记录。 然后再次尝试。 …… 二十多个心底的念头被记录下来,却是念念不重样。 安心却是信心满满:“不错,竟然记录下来二十多个。更多的我还没有发现……但终究是可以记录完整的。到时候,就从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一个入手……”想完,就继续尝试减少念头——这一次,却因为精力消耗了许多,直接睡了一觉。等着醒来,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还是被妈妈叫醒的。 安妙真和安心说:“今天先不回家,就在研究所吃午饭。一会儿吃完了我还有事,忙完了咱们再走……” 安心问:“妈妈,什么事?” “瞎打听什么。”轻轻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安妙真便领着安心去了研究所食堂,一人打了一份儿米饭,一份玉米浓汤,还有一份红烧肉。吃饱了饭,就又把安心带回休息室,让安心自己待着。安妙真说:“宝贝儿,要是无聊了,可以去大厅里玩儿,但不许往外面乱跑。还有研究的地方也不能乱走,知道吗?” “知道了……” 安心拖长了声音。 安妙真说:“那妈妈走了。” 而后一整个下午,安心便继续自己的“减念减思”——他对此充满了热忱,是真正的沉浸其中,体味到了那种快乐。 第四十三章 魂玉17触及 一个下午,本子上又丰富了12个念头、15个重复了的念头、3个三次重复的念头……安心将每一个念头,都以“关键词”的形式进行记录,关键词后打了格子,按照序列一次、一次的向后延伸。心想着:“回头要将这些信息录入进意网中,方便进行系统分析,也方便我进行调用……” 只是可惜,这些信息却仅限于他“清醒状态”下生出的各种念头,置于睡梦中的,却多是一个都记不住,还来不及拿起笔,就已经忘了。少了这一对照,却也搞不清楚这两种状态下,滋生的念头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 “好想快些长大——长大了,录入就不需要让妈妈帮忙了。”安心盘膝坐在地面的地毯上,一手托腮,心头想着“快快长大”。 因通识教育的需求,“新时代”对适龄人员使用意网的一些限制是极为严格的——通常要等中级通识教育达到一定程度,才会逐步进行授权,等到高级通识教育完成之后,才会彻底开放——过早的接触,对培养眼、耳、鼻、舌、身、意有极大的妨碍,意网中蕴含的数据、信息太过于庞杂了。 故: 他想要将数据录入,利用意识网络进行数据处理,必须安妙真帮忙才行。否则就只能等到权限开放那一天。 这一缕杂念只是悠忽一下便散的没了踪影,安心又低下头,看那些关键词。 挖一个地下室、制作一个木头草上飞、和一个同学打架,把人打哭……玩儿妈妈的尾巴,抱着不撒手…… …… 一家人一起在草原上纵马狂奔。 …… 一个又一个念头的关键词,看得安心自己都无语。这些关键词不是幼稚就是无厘头,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些执着——可偏偏,这些就是他浮念散去之后,裸露出来的念头!它们在玄关处不断的滋生、生生灭灭。 安心不禁想:“我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执念的?它们还一次又一次地蹦出来,可我似乎根本就没想过……” 人处于“想”时,纷杂的浮念便如海上的激流,激烈出滔滔浪花,显得波澜壮阔。而这些执念便藏在了浪涛之下——它们是深处的暗流。只有在浪花淘尽时,才会显露出自己的痕迹。人在“非想”时少了浮念,它们便自然而然地显露,一如是退潮之后,显露出来的暗礁一般。 一个又一个念头——杂乱、无须,彼此间各不相同。 …… 窗外的天空见了斜阳。 安妙真自外面进来,随手撩一下头发,问安心:“宝贝儿,妈妈忙完了……咱们是在研究所吃了走,还是回家做饭?” 安心收拾了自己的本子、笔,装进了书包。将书包一背,说:“吃了再走吧,省得回去了还要做……” “嗯,好……” 安妙真、安心在食堂吃了晚饭,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正是大片的火烧云漫卷收敛,尤是壮阔。一离昆仑,进了宪府之后,天空陡然一黑,什么落日之后的余韵也都一瞬间不见了。一些红霞褪去的光晕从门中投出——那门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大荧幕,在夜色中播放着黄昏余韵。 宪府、昆仑二地从地理位置上讲,是跨了一个半的时区,七个纬度的。所以一处夕阳才落,另一处便已经是夜了。 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这一幕奇景却是少见的很。 “哇——” 安心忍不住惊叹。 …… “要不明早早点儿起,等太阳一出来,咱们就出发。过了隧道之后,就可以看到天还黑黢黢的昆仑,等上一阵子,还能再看一遍日出呢……” 这一种因“空间”技术的突破,才可以感受的跨地域、跨空间的落差、割裂之美,在安妙真的口中不过就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耳畔风雷声阵阵,隆隆作响。可安妙真随口一说话却字字清晰,温润入耳,让安心听得一清二楚。 安心搂紧了妈妈的腰,脸贴着安妙真的背,尽量避开了风。“嗯”了一声,远处的霓虹如走马灯一般从他的眼中闪过。等了一会儿,安心才说:“美好的东西不能天天看,偶尔一次才有趣味——”这是安心嘴上的理由,听着似乎很有道理——无论多么美好的风景,见的多了也都会熟视无睹。可事实上这不过是个借口:想要看日出,就要在日出之前就起来……天还不亮就爬出被窝,太辛苦了。 安妙真游弋的身体一停,耳畔风声顿散,安心就感觉有一股力量推着自己往妈妈背上挤压了一下。 安妙真说:“是不想早起吧?”语气中却无半分责备的意思——只是带了一些戳穿安心的借口的玩味。 也没什么好责备的——自家宝贝儿每天睡觉、起床都很规律,很少有赖床、恋床的习惯。 安心:“……” 安妙真一晃尾巴,蟒蛇身体就拱起高高的虹桥,跨过了院子将安心直接送到家门口,从身上坐滑梯,一路顺着蟒蛇身体滑到地面。放下了安心,安妙真将尾巴在地上一放,处于院外的一部分一折,就越过院墙进了院内。“开门啊。”叫了安心一句,等着安心开门,便游进去。 安心跑到客厅中央的桌边,放下书包。将书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安心说:“妈妈你看我今天记下来的……” “嗯,好……”安妙真便坐下来,将长长的尾巴绕着桌子盘了一圈,多余的部分当做靠垫,搁在背后一靠。手里拿着安心记录的内容看起来……须臾,安妙真就看安心:“哟,想要和你同学打架,把人揍一顿?”安心被一句揶揄的脸红,安妙真噗嗤一笑,掩口说:“妈妈要看一会儿,原来我家宝贝儿也想打架呢……” “妈妈——” …… “嗯,宝贝儿你说。” …… 安心无语,送给安妙真一个白眼。 安妙真将安心记录的内容自上而下扫了一遍,每一次记录的杂念数量不等,多则十数,少则四五……又对照了次数、新增、减少的关系,便心中有底了。说:“来,宝贝儿,你去那那块魂玉。”安心“哦”一声,将桌子上的魂玉拿起来。又听安妙真指点:“先到玄关处,而后将注意力集中——去注意魂玉。” “哦。” 安心深吸一口气,迅速的澄澈各种杂念、思念,轻车熟路地抵达了玄关。而后便去注意魂玉。 一方洞天豁然在他眼前洞开,一片恍惚、朦胧中,安心置身于一个充满了怪诞的纹理的地下甬道中。 甬道的墙壁是一种昏暗的暗红色,怪诞的纹理仿佛有着吞噬光明的力量,让人不敢去直视! 甬道一眼看不到头,前方、后方都被黑暗吞没了。 强烈的压抑感令人窒息。 …… 安心的心脏不争气的跳。 噗通! 噗通! …… 紧张感爬满了全身。 …… “呼——” 暗红的甬道、诡异的纹理,还有那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突兀的消失了。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他依然是坐在那里的,手里还拿着魂玉,正保持着一个端详的姿态。安心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魂玉,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满是紧张生出的潮红。平复了一些呼吸,安心才嗔恼的叫了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叫得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咪。 …… 安妙真不以为意,随口问:“看到了什么?” 安心说:“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非常的昏暗,墙壁就像是涂抹了一层干涸的血,还有一些很诡异的纹理——真的太吓人了。” “喔……是这样的吗?”安妙真抿唇一笑,轻轻揉了一下安心的头发,说:“都是你那个不着四六的爸爸——弄这么一块破玉,也不知道检查检查,吓坏了我儿子。”这女人睁眼说瞎话,却是说的和真的一样——这个甬道,分明就是她自己添油加醋设计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的匠心独运。 安心:“……”乖乖的任由妈妈抚摸头发,心说:“说的跟真的一样……这玉在你手里把玩了不待把玩的——里面有什么你不知道啊?” 魂玉一来家里,里面那个三千年前的妙法宗慕容恪就被安妙真施展手段显化过……魂玉里面有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甚至…… “这些都是你弄得吧?”安心偷了安妙真一眼,显然在这方面他更信任爸爸一些:“爸爸才不会故意这么吓唬人呢!” 安妙真:…… 儿子心头的编排她就假装没听见。暗自却给安心记了小本本——本事没二两大,心意都不能约束,还敢编排妈妈。你个小子等着吧!等你以后意觉有成,回想起来之后,看看还不害羞……羞不死你。 安妙真说:“以后每天至少要把玩这块魂玉一次……我会监督的哟。” 安心身体僵硬…… 属实是被封住了。 心里就像是被北风肆虐了一个冬天的呼仑贝尓大草原一样凌乱,都凉透了。心说:“我的妈妈呀——你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不容置疑的话:是魔鬼吗?一天来一次,也不怕把我吓坏……” 安心撇嘴…… “妈妈你不疼我了。” 第四十四章 魂玉18暗红甬道 “我天天死乞白赖、费心费力的供着你……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葱根一般白净的食指在安心额头上戳一下,安妙真虎着脸,威胁安心“重新组织语言”。安心可怜巴巴地眨眼,大声叫:“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妈妈你欺负小孩子!”然后,就又吃了一记“一指禅”,安妙真笑吟吟地说:“我欺负自家的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你有意见?”她表示:“咱家很民主的——有意见就说。” 安心:……默了一阵,才憋出两个字:“没有。”当妈妈问“你有意见”的时候,“你”最好是真没有—— 不然会很惨! …… “哈哈哈……”安妙真被逗得一阵笑,笑够了,才又说:“好了,不逗你玩儿了。以后呢每天至少一次……” “为什么呀?那个场景好吓人……”安心可怜兮兮地问。 “自是为了你好!妈妈还能害你不成?”安妙真回了一个很万金油的答案:为了你好。其中“缘由”却不方便和安心说——那一条甬道的光暗、色彩、纹理,以至于充斥其中的,安心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细微声音、气味,和本能一般的触觉……色声香味触法者,皆是安妙真的“匠心独运”。这一环境,会吸引、分散人的精神,使人的精神出现大量的空耗,变得疲惫不堪。 要走完这一段甬道,置身其中之人便要一点一点的学会去约束自己的精神,不使这些外在的环境影响,以至于“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若安心“知道”了其中细节,便失去了自己发现这些细节,并进行归纳、分析、总结的过程—— 这个“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这是一种独自抵达彼岸的能力: 学会奔跑,比抱起孩子,用成年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终点,将孩子放下更重要。因为被抱着的孩子,是永远不会奔跑的——当失去了抱着他的人,那么他什么都不是。自己学会奔跑,且经常奔跑的孩子,却能够自由的选择自己抵达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拥有攀登高山,跋涉荒原,丈量这个世界的能力。 “天才”之于“平庸”。 唯此而已。 …… 安妙真是很期待安心自己的“发现”的。 …… 安心摩挲着手里的魂玉,又看了妈妈一眼,心说:“为了我好?吓唬我又有什么好处?”他回忆了一遍甬道中的细节,却想不明白。于是也不再想,就让妈妈帮自己录入数据。安妙真“嗯”一声,随手录了——不过看上一眼的事。“好了,上传完了。你什么时候要和妈妈说……”安妙真放下了本子。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安妙真便让安心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屋去睡觉。还让他带上了魂玉。 安妙真说:“拿你房间去。想躺床上玩儿也行。” “……” 安心满脸囧…… 我? 会玩儿它? …… 但安心还是带上魂玉一起去睡觉了——这种来自母上大人的意志是不可以违逆的。顺手就把魂玉放到了枕头上,蓝色的宝玉散出温润微凉,倒是很舒服的。 安心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诸多的浮念如泡沫一般纷纷溃散、减少,还未到临界值,便沉沉睡去。 魂玉中的“甬道”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所以才会不到临界值,其清醒就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纷纷扰扰中,再一睁眼,就又是新的一天了。安心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唯一记着的梦…… 他站在暗红色的甬道中,无助的走,跑,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尽头。他是那么的无力—— 跑得累了,软在地上,接着便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跪着走,他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就是站不起来。 …… 他耗尽了力气,周围却依旧是暗红的——就仿佛他一直都在原来的位置,从未挪动过一分一毫。 “破玉!” 安心抓起玉,在床上摔了一下。 玉在褥子上弹了弹。 然后躺平了。 “哎,一想到天天要钻甬道,我这个心啊……”安心看着魂玉,自哀自怜:“拔凉拔凉的。” 穿了衣服,将被褥叠好。安心便下楼洗漱。早餐是面包、蛋花汤,略显得有些清淡。安妙真说:“天天吃那么丰盛,偶尔换一个清淡的口味儿。”安心一边吃,一边小声哔哔:“还是肉夹馍、鸡蛋卷饼好吃……面包太甜了……要是夹上一些肉,也还好吃一些。”直说的安妙真瞪他一眼,才闭嘴。 吃完早餐,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安心就将需要带的东西收拾了装书包,背上书包和妈妈一起去研究所。 整一个上午安心都在观察玄关处的顽固念头,不断的观察、记录,也隐隐约约把握住了一些固有的规律——譬如这些念头的“表现形式”: 念头的浮出,具有唯一性,即虽然同时具备许多个念头,但只有某一个念头是显性的。这就有些像是一个狭窄的,只能容许一个念头进出的小门,大量的念头都淤积在门内,想要往外挤,可每一次就只能挤出一个来……这,就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感受。“拥堵”状态下,思维淤塞,念头也挤在门口,极难出来。“顺畅”了之后,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滴溜溜的,像是滑不留手的珠子。 从“拥堵”到“顺畅”可以本能的察觉到念头的减少,却偏偏因为减少,所以剩下的念头也就更活泼、更灵动。 这就像是一个人站在旧时代某一交通枢纽的路口的人,观察来往的车流。他每一次从路口看到来、去的车是有限的,并无法看到更远处的路上是否存在拥堵——就假如除了路口,便是黑箱。那么,这并不妨碍他从车辆来往中,做出一些判断:处于黑箱中的交通状况是拥堵,还是畅通。 正是应了“智珠在握”一词。 …… “这个规律……应该怎么表达呢?有些像频率,却又不对。单位时间内生出的念头应该是相差无几的,而且——” …… 中午见到了安妙真,安心就问出了这个问题。安妙真听的稍怔了一下——安心的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它需要大量的前置知识,更涉及到了复数概念,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虚时间、虚事件,包括了“独一性质定理”等等……很多内容涉及到了高级通识教育的内容。安妙真想了想,说:“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你慢慢去学习。它需要好多的知识作为基础,才能解释的明白——妈妈只能告诉你,你说的这个规律是可以表达的,但以你现在的知识储备,无法表达……” 不——甚至是单纯的“理解”都做不到。 安心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懂?” “嗯,大概等你学完高级通识教育的课程之后吧!”安妙真一笑。 “哦……” “走了,回家。” 一听要回家,安心立马收拾了东西,骑跨在安妙真的蟒蛇身体上,搂紧了安妙真的腰。安妙真等着安心坐好了,这才由慢而快游动起来,出了研究所,过隧道,须臾的风驰电掣之后便到家。使唤安心去制作了一些面粉、驴肉,和了面,简单的做了肉夹馍。安妙真说:“早上说吃的素,不如肉夹馍好吃,喏——中午吃肉夹馍。”做好的肉夹馍装了一笸箩,直接放在桌上。 安心又跑去弄了两杯绿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妈妈。 马屁如潮: “妈妈你真好。” …… “吃了饭,歇一会儿消化消化,就把玩一下魂玉……” …… 安心感觉妈妈一下子不好了。 …… 但: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吃饱了饭,休息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安心就被安妙真催促着回屋拿了魂玉,拂去浮念头,专注于魂玉之上。安心再一次置身于暗红色的甬道中,甬道两头被黑暗吞没,强烈的压迫感令人一阵窒息……安心深深吸气、呼气,木然的往前走。墙上的纹理自黑暗中浮现,又从背后沉沦。 一个恍惚……安心豁然从魂玉的甬道中脱出。身上、脸上都是激出的白毛汗。他大口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心境。 “妈妈?” “嗯,完事了?”安妙真挑眉,只是说:“挺快的呀。精神消耗的不少,那就去睡吧,睡饱了,晚上再来一次……” “啊?” 安心的表情垮塌。 “不是说好了一天一次吗?” 安妙真揉一下他的头发,说:“临时加的。去睡吧。哦对,给妈妈把那本天龙拿过来……”安妙真说的“天龙”就是旧时代名家金庸创作的武侠作品《天龙八部》。安心去拿了书给妈妈,然后就回房睡觉。 这一觉直接就睡了一个昏天暗地,一睁开眼睛都夕阳西下了。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安心就觉着头有些沉。 中午睡久了就这样。 …… 第四十五章 梦中花开1一人分饰两角 “妈妈!”迤着乏软的身子下床、开门下楼,安心本能的叫了一声“妈妈”,无精打采地顺着楼梯拾阶而下。只觉脚下的楼梯像是铺了一层棉花,踩上去软绵绵的,都要将身子软倒了……颇有一种“恍恍惚,步履生云,翩翩然,乘风欲飞”之感!大约醉酒之人,跌跌撞撞,踉跄之间,便是这样一种感觉,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以之为美:醉了,便如神仙一般了。 只是安心觉来,这种如踩着棉花、乘云驾雾一般的感觉是真的很糟糕——晕乎乎的,丝毫察觉不出里面的“享受”。 …… 安妙真正翻着《天龙八部》,听得了动静,便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安心。安妙真说:“睡醒了……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这太阳都落山了。怎么样,睡饱了没有?”安心撇撇嘴,似透着一些无力,又有些小情绪,无精打采地说:“头有些沉……就跟个石碾子一样,死沉死沉的。” “嗯,谁让你睡那么久的?”安妙真笑,“起来活动活动,出屋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会儿就精神了。” “哦。” 安心很听话的去院中溜达,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被风一吹,心头就逐渐灵动起来,人也精神活泛了。 轻盈地一个助跑、加速,左脚一蹬地,右脚脚面、脚趾都向上勾起,使得脚背和小腿迎面骨形成一个锐角,前脚掌平平的踩在院墙上,脚趾再用力一抓,身形便借力扶摇而上,复左脚再一蹬墙,同时探出了右臂。 当身形升到了极限,便形成了片刻的停顿。安心只是用右手抓住墙沿引体向上,而后左手在墙上一撑。再顺势拧身,便将屁股搁在了墙上,稳稳当当地侧坐在了墙上。 轻如鸿毛。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安心大声吟诵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虽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那种寥寥数词勾勒出的荒凉、孤寂的粗糙质地,宛如是大漠中的刀客一般,充满了说不出的逼格的意象,却又分明是最能打动少年人的心的。安心很喜欢这个“枯藤”“老树”“昏鸦”,伴着漫天欲收的红霞,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在这里安静的等待着对手到来,进行决斗的绝世刀客: 他走过万里黄沙来到这里,经历了无数的磨难,险些死在沙尘暴中。他和他的刀同生共死,终于到了这里。 他来此,只是为了赴一个约定了二十年的决斗——这是一个刀客毕生的追求,刀无第二,人无第一。 他的刀饮过无数恶徒的血,沙漠中霸占了水源的恶霸、纵横无影的马匪、贪得无厌的小国之主……它早已经成了他的肢体的一部分,早拥有了灵性。此刻,在夕阳下,它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兴奋——宛如大洋深处的潜流,在不动声色下暗流汹涌。它不由地开始兴奋的颤抖。 嗡! …… 安心扶着墙站起来,面冲着南方,似乎他的对面有一个人:“你来了?”然后,又转身,面冲着北方:“我来了。” 再冲南:“你不该来。”再冲北:“可我还是来了。”再冲南:“你知道你会死?”再冲北:“人终有一死!”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了一个虚无的天下第一刀,值吗?”安心饰演的“冲南者”对“冲北者”灵魂拷问。“冲北者”的回答,却也直击灵魂:“为了一个虚无的天下第一刀,自然不值得。但是——”冲北者顿了一下,说:“但为了你,却很值得——人固有一死,这便是重于泰山。” “哦?” “人生一知己难求。一个人活着,若是无人欣赏,亦无人可以欣赏,一个人孑然独行,没有朋友,没有一个神交、神往的人,没有精神的寄托。那么你说——这样一个人,他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死人一样是孤独的,真正的孤独。” “是!” “所以我将情寄托于道义——这个天下有太多的是非,但我相信道义始终是存在的。所以我的刀,就有了另一份重量,那是一种精神的力量:我无需负罪,没有任何的心不安宁,不需要佛法、道经、儒典。它就是我最大的力量的来源——让我挥刀时义无反顾,挥刀后心头畅快。可今日,我实难找到一个拔刀的理由。” 话到此处,“冲南者”和“冲北者”的角色就产生了置换,这一次轮到“冲北者”问了:“可你还是来了!” 冲南者说:“是,我还是来了。” 冲北者问:“你为什么要来?” …… “人生一知己难求。” “那么,现在,你有拔刀的理由了吗?” “有了。” “什么?” “知己——此次拔刀,和道义无关,和第一无关。你我二人皆是天下一等一的刀客,胜负亦只是五五……空间、时间、角度、技巧、环境、光影、声音——知己的刀,无所谓生死,无所谓道义,只是一种印证。生或死,只是我们攀登高峰的一个历程。你我二人,无论谁生谁死,都必更上一层楼。” …… “哈哈哈,正是!正是!”冲北者大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要我来说,却需改一改!” “怎么改?”冲南者问。 “海内存知己,生死若比邻。即便相隔生死,你我二人,亦是知己!” “拔刀吧!” “好。” 安心一人分饰两角,玩儿的不亦乐乎。一番充满了逼格的战前对话后,二人的“比武”就开始了。 冲南者大喊一声“天外飞仙”,嘴里一阵“咻咻咻”的配音,一只手在身前胡乱比划。然后一转身,变成了冲北者,喊“看我鬼门十三刀,哇呀呀……”“啊,你竟然将鬼门十三刀推演出了第十四刀?我感受到了刀中的魔意……它似乎有一种要将一切都毁灭的残暴……” 冲北者阴森森地说:“鬼门十三刀原本只有十三刀,我孤心造诣,才在缘由的基础上创造了这第十四刀——鬼蜮人间。” “好刀。” …… 安心不断的转身,在“冲南者”和“冲北者”之间反复横跳,一水儿的中二台词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撒。 少年人的天马行空使得这些话都不需要过脑子,就一股脑突突出来了。放在这一正一邪两个人身上,竟毫无违和感。 估计“旧时代”另一位武学泰斗古龙活过来听了都要直呼内行——这逼装的实在是圆润,气氛烘托的也极度到位。 “冲南者”和“冲北者”全力以赴,表现在安心身上,就是一会儿冲着南一会儿冲着背的瞎比划。 至于脑补的“剧情”却是分外精彩—— 二人在激烈的对决中浑然忘我,晋入到了一种舍我唯刀的境界,化身为刀,精神也完全融入到了刀中。 冲南者的刀中道义这一最强的力量也被激发出来,他的刀开始变得理直气壮,堂堂正正,每一刀都仿佛是天理一般,仿佛一切的邪恶和不公,都会在刀下粉碎。冲北者的第十四刀被压制住了,激烈的挣扎,在挣扎中蜕变……一个足以毁天灭地,杀尽一切的刀意被酝酿出来,终于挣脱—— 第十五刀! 煌煌天意又如何?我自一刀决!斩杀天意的一刀终于酝酿出来,就像是一条魔龙挣脱束缚,自由的翱翔苍穹之上,周围的一切草木都为之枯寂,动物、植物也在这种毁灭的力量下枯萎、死亡。 “啊……” 终于,冲北者的理智被唤醒了一些,他将刀一转,切掉了自己拿刀的手。那种毁灭一切的意志消散一空,魔龙不甘的咆哮,而后烟消云散。 …… 冲南者停下了自己的刀,说:“是我输了。”战胜冲北者的刀的不是他,而是冲北者自己。 表演完了二人的剧情,安心就把手一背,将脸扬起来斜向上四十五度。故作沧桑的感慨:“一个人,打败了别人,这不算什么。只有一个人可以战胜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强大。他输了,因为他做不到战胜自己,他虽然丢了一只手,可他却赢了——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名副实归,令人心服口服的。” …… 夕阳落去。 空气凉丝丝的沁人心脾,完成了一个人的表演的安心只觉着浑身都是爽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自由、畅快的呼吸。 …… “哟吼——” 安心自墙上跳下来,落在草地上,“噗”的一声响。而后便跑回家里,一进门就见安妙真看他,正等着他呢。 安妙真笑嘻嘻地说:“哎呀,我家宝贝儿表演的真好……刚我都不看小说了,光顾着看你了……” 安心被说的脸红,嗔了一句“妈妈”。安妙真忙说:“好,不说了,不说了。”心想着孩子就是大了——玩儿个过家家,让人看见了都觉着不好意思,有些丢人呢。不过刚刚那一场“决斗”却属实是要比手里的书要精彩许多——尤其是在她可以意觉到安心脑补的,无法表现出来的设定之后。 第四十六章 梦中花开2恍兮惚兮 安妙真拉着安心的手,将安心拉着在自己身边坐下,轻轻搂住了自家宝贝儿,“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却不再说什么“过家家”了,免得刺激安心“吱哇”乱叫。“煮一些茶叶蛋,再做一条红烧带鱼,弄一份人参、枸杞酸汤,补一补气血——补好了,一会儿就再来一次,去睡觉……” 安心扬起脸看安妙真,吐槽说:“妈妈你是魔鬼吗?让我吃人参、枸杞酸汤再来一次,也太狠了……” 安妙真:“嗯哼?” “……妈妈你看,我都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吹了一下风,才精神些。可精神还不足数呢,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晚上不要再进魂玉里面了。毕竟妈妈那么疼爱她的小宝贝儿。” 安心的眼睛水汪汪的,楚楚可怜。 安妙真“噗嗤”一乐,旋即就收了笑容,板着脸说:“少给你妈灌迷魂汤,今儿说的再多都没用——须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天比旁人多经一次,明日比旁人多经一次,这却非双倍之功,而是三倍,乃至更多……用人参、枸杞补充营养,天天这样自然不行,可十天半月来上一次,却不会伤身体……” 安心:…… 所以晚上这一次还是跑不了。 …… “开心点,给妈妈笑一个。”安妙真捏着安心的脸蛋,揪出一个笑脸……嗯,笑的比哭还难看。安妙真端详一下自己的杰作,“哈哈”一笑,说:“妈妈保证,不会天天这样的——嗯,一周一次。” …… “啵个月——” 安心被妈妈揪着脸蛋,保持笑脸和妈妈讨价还价。 “好,便半个月。”安妙真干脆利落地应了。安心顿时生出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说:“刚是说少了,应该说一个月的。这样折中一下,大概会二十天左右一次……”不过又一想似乎不太可能——和妈妈讲道理,显然不是一个正确选项。这“半月”极可能就是一个“极限”了。 “去,弄食材……” 松开安心脸颊,右手抓住安心的手往前一送,将安心拉起来。左手顺势在安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啊……”安心双手捂着屁股,夸张的跳了两下。安妙真无语,白他一眼。安心一边跳一边蹦跶进厨房隔壁,不一会儿就制作出了需要的食材。又在厨房帮忙,一会儿功夫,晚饭就做好了。 茶叶蛋是剥了壳煮的——于是表面上没有好看的龟裂纹理,只是一片棕红,可却因此更容易入味儿,蛋黄也更容易就达到了久煮四个多小时才会有的口感,入口的那种滑腻的如膏一般的口感回味绵长。 红烧带鱼没有刺,使用机器制作出来的鱼类几乎都没有刺。红烧用的是糖色进行着色,看着分外诱人。 人参、枸杞做的补气酸汤也是口感绝佳。 …… 茶叶蛋、红烧带鱼和汤大部分都入了安心的肚子,安妙真只是陪着他少量的吃了一点点。饭后收拾了一下,安妙真便随意地和安心说:“把注意力散开,保持放空的状态……再将之下沉于脏腑之间,散而不离。” “什么是散而不离?”安心不懂就问。 安妙真说:“散而不离,便是恍惚。恍兮惚兮,似若存。恍者,心之明也。惚者,心之动也。” 安心看安妙真,眨眨眼,将“不懂”二字直接传递给了妈妈。 安妙真沉吟一下,又给安心说了一个直观的例子: “这个呢,就像是你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一群同学集中在一起,待在教室。下课了出去玩儿,就一个一个散开了,三五成群各自玩儿各自的,你们是分散到了学校各个地方,但你们却依旧是一体的……” 这个例子并不算是很精确——可这已经是一个尽量精确的比喻了。索性是安心竟然神奇的听懂了! 恰是和念头的“表现形式”有着许多的共同之处——“散而不离”便是一种使念头自由闪烁,不兑塞其门,淤于一域空耗的描述。它并不是要减少、消去任何一个念头,而是将念头分散开了,不显得拥挤……这样一种分散开,彼此都获得了足够的“空间”的状态,便是“散而不离”。 古人谓之曰: 恍惚。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夫“孔”之所以德,在乎其所以容,一孔之见,可以见天地众生,见之一切,故以“孔”之德,寓道之所以生——此遵循道之本真也。 故“孔德”,道之所以从,惟道之所以从,故一孔之能见天地,人故有其所见,曰: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此域内之四大。天大、地大、道可见其大,故道亦大。人执道之以德,故人亦大。 …… 以此。 夫物芸芸,见天地之根矣。 …… “所以,我只需不使念头于玄关处淤积,闭塞天门,使之内中恍惚……” …… “嗯,不错呢。” 安妙真满意地揉了一下安心的头发。这“散而不离”她是顺势讲的,却并不是临时起意——假如安心不曾意识到念头的“拥堵”和“顺畅”的一些规律,触摸到了念头生、灭的机制,安妙真是不会讲“散而不离”的。 “讲”是因为安心自身已通过观察、分析,意识到了问题,并粗浅明白了其中规律。再让安心在这个问题是继续摸索,已不必要了。 “那,明白道理了。知道要怎么做吗?” “不知道。” 安心回答的很光棍儿。 安妙真:“……” 深吸一口气。 安妙真说:“没事,慢慢想。会想到办法的——我儿子这么聪明。”轻轻用鼻子和安心的鼻子顶了一下,安妙真柔声说:“先不要想那么多,这会儿你应该不去想任何事,同时要保持清醒——因为睡着了之后,你的意念就会失去约束,这样一来,你的消化功能反倒是会受到影响……” “受到影响会不会上火?”安心有些担心:“会不会流鼻血?还有脑门儿上长痘痘,还有还有……” 安妙真说:“会。” …… 安心麻溜闭上眼睛,开始主动的“不想”,心头浮念如烈日下的积雪一般消融,只是须臾就清理的干净。 只剩一些顽固的念头生出、灭去,形成一个动态的平衡。心头一念忽生——“我若是彻底进入玄关,离开玄关处,那么这些念头是不是就不在玄关处挤了?一入玄关,它们就彼此离而不散了……可是我该——”想着,意识便生出一些迷离,险些就睡过去。一念又将之拉到了清醒一侧:“不行,要睡着了……” …… “不对!这不对……” 安心念头泛起,人也变得更加清醒。 “睡着,是因为精力消耗不足。进入玄关,并不是清醒、睡着的分界,只是到了玄关处,便会很容易因为一点点的疲惫,就睡着了——只要神完气足,就是可以保持清醒,自由出入玄关的。无论是出于外,还是入于内……”这“出”和“入”是一个很形象的说辞——基于“玄关”内外而言——实是基于“信息”而言。 眼、耳、鼻、舌、身、意之玄关,处理看到、听到、闻到、尝到、接触到、感受到的外部信息,便是“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则为“入”。 …… “如果不能保证绝对意义上的神完气足,精力充沛,那么我只能选择通过一些额外的手段,让自己不睡着——” …… 这个方法也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只要让自己不那么舒服就是了。 太舒服了,就会熏熏然,而后就会睡着。 …… 安心心头迅速冒出了一连串的想法,人也自然而然的脱离了“非想”的状态,深吸了一口气,神采奕奕地看妈妈。 安心说:“妈妈,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东西……你看,在靠近玄关,减少了杂念之后,我会很容易就睡着了。除非养足精神,不然就会睡。我分析了一下睡着的原因——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些办法……第一个就是不能闭着眼睛——但也不能睁开,睁开了的话,光线自然就会进入眼睛,视觉神经系统就会自然而然的处理,我很难控制。所以呢,要把眼睛眯起来,眯到只能看到一线白光……” 安妙真说:“嗯,然后呢?” 安心说:“然后,还要坐起来——这样就不容易睡着了。坐着肯定不如躺着舒服,而且还必须要坐直直的……” “嗯。” …… “可是,坐直了又太僵了,所以同时要放松。只有放松了,才能更好的进入那种状态,于是要——” 安妙真暗暗吸了一口气,心说:“好嘛……这和尚、道士打坐参禅那点儿东西,算是让你给整明白了!” “神”不能完,“气”不能足——没关系,这不是有的是办法嘛! 只要思想不滑坡。 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四十七章 梦中花开3黄粱一梦 要做到“神完气足”而“自然而然”地出、入玄关,不迷失于颠倒梦境,那委实太难、太苛刻了——故:便要针对性的施一些手段、用一些办法,使之不迷、不失,类同于古之“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之故事,欲克其困顿,则头悬于梁,以锥刺股,欲得其光,可凿壁偷之。于是针对于“玄关”“不迷失”便是一补神、气,使之尽量完、尽量足,二少思念是,保持清醒。 又基于其“一”,生诸活血通络、运动导引之动静功夫,动如五禽戏、八段锦、易筋经、金刚八部功等方法,静有调和龙虎,抽坎填离之内丹之术——求得一颗金丹光溜溜,自然神完气也足。 基于“二”,则有了坐禅、打坐,诸多桩法之功……务求骨骼之正,骨架之力挺,上顶天穹下扎根,一根脊柱在中,不偏不倚。 拿捏了这一个骨骼的“正”,人便是端着的,始终会保持清醒,即便神、气没那么充足,也不至于睡过去。若是实在体弱,还有“一”来辅助,但有了根基,这“二”便很容易行得通。 肉要松—— 松,才能清净。 …… “松”和“紧”矛盾、对立,却又统一,于相辅相成中,便构成了一种平实中充满了神奇、不可思议的“法门”! 而这一“松”一“紧”之妙,还不止于此——加之盘坐,将双腿都别在一处,像是锁住了一样,亦可避免身体在恍惚状态时,不受控制的乱动。这种乱动,就和人睡着了偶然动一下是一样的,会不受控制,很容易让人受伤。肌肉的放松,盘坐,再加骨骼紧张,可以说是“三重保险”了。 …… 经过了历史沉淀留存下的东西,自有其独到的地方。 …… 安心顺着自己想到的点,一个点一个点的说,硬是凑出了一套完整的参禅打坐法门,内容详尽、面面俱到。 安妙真“嗯”“嗯”地应和,听得很是认真。自家宝贝儿这一份才情更是在她心头酝酿着,恨不得把人抱起来狠狠亲上几口。直等安心说完了,安妙真才建议:“嗯,总结的挺好的——回头抽空总结一下,把这些方法都写下来,看一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或者还能怎么延伸一下……” 安心点头,说:“嗯,知道了。” “那——这个就做明天的功课吧。一会儿我把一些相关的资料传给你……你自己要慢慢学,慢慢看。” 一言敲定了“明天的功课”,就又说要给安心一些资料,安妙真是深谐“教育之道”的,深知什么时候该让安心做什么——安心自己针对问题,分析出了“一”“二”,洞悉了参禅打坐之理,故一些古已有之的相关经典、法门,种种细节、分支上的东西,就都可以读,可以看了。 当本就有了认识之后,这些便是一种博览见识、触类旁通的积累。这些成果就可以直接去读。 并不需要安心自己一个分支、一个分支的细化、深入——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既已得了提纲掣领之妙,剩余枝节末梢,便通过博览俯得即可。 …… 安妙真说的是“一会儿”,实际上说话的功夫,就已将一堆古之修士钻研的各种法门一股脑的打包,分门别类传给了安心。 安心对此却茫然无知——因为权限的原因,这些资料传输之后并不会提醒。这需要他主动捏住耳垂上的微型耳机,以指纹进行解锁。解锁之后,这些资料便会以耳通音的方式输入进大脑,供人读取。这种“微型耳机”对学生群体而言,大约也就是一个耳机,很少会用到其“中继”的调制解调功能。但对成人而言,以之作为终端,登录意识网络才是它的重要功能。 当然——对一部分人而言,如安妙真、印浅馨、衣千雪等人,这个终端是可有可无的。他们进入意网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其本人的海马体就可以完成。不需要额外的设备进行调制解调。 安心撇嘴,说:“我的功课好多呀……上次说的运载工具我还没画呢!”很是幽怨地瞥了安妙真一眼。 “诶,对啊。”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妙真立马想起来了,“这都几天了,你的设计呢?怎么一张也没画?” “……” 安心望向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满心悲愤:“我怎么就犯蠢了呢……妈妈明显忘了,我还主动提醒一下。该!真的!” 安妙真绷着食指,用中指在食指背上压着,复一滑,食指就弹在安心脑门儿上……“别给我做这个表情,说话。” 安心装傻:“说什么?” 安妙真说:“爱说什么说什么……” “妈妈,给我讲个故事……” 安妙真瞪他一眼,才说:“好、好,给你讲一个故事。不过呢,听完了故事你就要进魂玉,完事去睡觉。” 安心满口应下:“嗯,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叫姓卢,是个读书人,所以呢大家就称呼他是卢生。这个卢生穷困潦倒,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大丈夫当建功立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一天晚上,在hd一家客栈里他遇到了一个老年道士,这个道士姓吕,所以人称为吕翁……卢生呢,就是姓卢的生员,读书人,吕翁呢,就是姓吕的老人家的意思……”安妙真随口就讲了一个“黄粱一梦”的故事。 “黄粱一梦”讲的就是卢生枕着吕翁送的仙枕,在梦中经历了一段娇妻美妾、飞黄腾达、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总之是和他窘迫的现状截然不同,极为向往的人生。年老时遭到奸人陷害,一切都轰然坍塌,梦醒之后一下子大彻大悟的故事。 说的是梦。 实说的却是一个“围城”—— 城外的人想要进来。 城里的人却想出去。 …… 只是,安妙真讲的故事中,一些“问题”却特别刁钻。她问安心:“宝贝儿,你来说说看,这个仙枕是怎么制作的,利用的又是什么机理?” 安心脑海里莫名的就蹦出一个旧时代特别流行的土拨鼠崩溃的张大嘴,“啊”的大叫的动图! 这问题简直太崩溃了…… “应该……应该……”安心一边“应该”一边琢磨,想到了一些可能,“这个仙枕是瓷的,它表面的纹理一定是经过了细致的加工,通过触觉按摩头皮,这样一来会让人放松,显得很舒服——但是呢,这还不够。这种按摩,时间长了就又会让人不舒服,只有这样才大概率会做噩梦。” “嗯,这是一个外置条件。然后呢?” …… “枕头里应该填充了各种药材——通过瓷枕的孔,将药材的气味释放出来。通过嗅觉侵入的方式,用气味构造出一个语言,顺应人的思想脉络,因势利导制造出一个梦境……应该是和学校里那种终端椅子一样的。只是一个用的是声音,一个用的是气味。” “嗯。” “这样,总体上就会通过气味为主,触觉辅助的方式,让人做一段美梦。在气味的引导下,经历一生。又因为体感和本身的防御机制,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做出提醒,美梦开始变成噩梦……” 至于是怎么刻纹理,怎么用药材进行配伍,安心不知道。但安心掌握的知识却足以支持他分析出“基本原理”。 安妙真则是又补充了一条——“其中还可以加入一些磁粉,通过微量的磁性对人产生一些影响……” “嗯,对……” 安心点头。 …… “调整调整!”安妙真让安心调整了一会儿,便让安心回房间拿出了魂玉,挨着自己坐下来,减去了各种纷杂的浮念,一恍惚就入了魂玉。再度置身于暗红色的甬道中,令人窒息的紧张,从视、听、嗅觉、味觉和触觉、意觉六个维度无差别地压迫过来……安心竭力的平静,却依旧毫无用处。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 然后,就忽地醒来。身心都一阵疲惫,额上、脸上挂着一层汗水,很是狼狈。 安妙真给他擦了一下汗,柔声说:“好了宝贝儿,却睡觉吧。人参、枸杞的药力还在,睡一觉就精神了……” 安心有气无力,“妈妈晚安。” “嗯。” 安心回了房间,忍着倦意铺好被褥,倒头便睡。强烈的疲惫感让他无需主动去减少杂念,那些浮念的根源就被被动的掐断了——这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强烈的倦意之下,是没有多余的精力让人胡思乱想的。 安心这一觉睡得分外安稳,一整夜都沉浸在深度睡眠中,中途没有醒过一次,也没有脱离深层睡眠。 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多一些,才自深度睡眠中清醒,只觉浑身都是舒服的,充沛的精力在身体内弥散开。 像撑的圆润的气球。 …… 第四十八章 梦中花开4涅盘 “此时身体的精力、精神,感觉都很饱满。若是入玄关,应不需什么方法、手段……起床之后,一经运动,则必然消耗精力,一去接触、思考,受了环境影响,也必需要消耗精神!刚一醒来……正是最好的时候。入玄关——真正清醒的保存自我,进入玄关之内,而不是在门口晃悠……”一念如珠如串,连成一体。念及尽处,安心便想:“试试看吧!”“试试看”又不会怀孕——顶多是晚起一阵。 众多浮念还未泛起,仅生出的些许,也随着安心一试消融了。玄关处仅剩了一些顽固的念头不断生、灭。 入! 安心将心意一敛,就入了玄关。 滴溜溜的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宛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意识深处闪烁、轮转,不同的场景、光影、声音、气息、触感变化,充满了光怪陆离。 仿佛是置身于一个万花筒的世界中,一片一片彩色的片段、剪影闪烁,每一个小小的片段,却都是他的一个倒影。有数的大大小小的剪影,且因为快速的轮转、变换,仿佛无穷无尽,千奇百怪。 …… “这,便是玄关之内吗?” …… 这一“入”竟是如此的轻巧,自然而然——仿佛就像是一个人自出生之后,很自然的就学会爬行、走路一样,不需要任何刻意的办法。只是心头有了“入”的想法,一下子就深入进去了。 “这些……便是之前看不到的顽念吧?这一下进入玄关之内,却一下子都看清楚了……只是,置身其中,要理清数量、种类,却依旧麻烦一些……” “需及时记录——根据记录进行排除。去掉重复者,剩下的就是准确的数字了……而且……”他又忽然想到:“假如不去抑制那些浮念,这会儿的玄关内一定更加色彩缤纷,充满光怪陆离。就像是在一个被无数的肥皂泡包裹着的童话世界一般。那一定、一定是极美的景致……” 安心体味着玄关内的景致。 这一种新鲜感,让他欲罢不能。 …… 直到安妙真做好了早餐。 …… 安心只觉着额头“啪”的一声,吃了个不痛不痒的脑瓜崩,便又听见了妈妈的声音从玄关内包裹过来……“快起床吃早饭了。”安心忙遁出玄关,坐起来穿衣服,叠了被褥下床出房间,一出门就看到了客厅桌子上摆好的早餐,和坐在桌子旁的安妙真。安妙真将蟒蛇身体围着桌子盘了两圈。安妙真抬头看他,笑吟吟地说:“下来漱口,吃饭,看——妈妈给你做了水煎包……” 安妙真尽量的平淡——自家的宝贝儿着实是给了她一个“惊喜”,不,应该说是“惊吓”更合适: 竟是过了玄关,达到了一种远离颠倒梦境的境地:远离并非是离开很远,而是抽离,从置身其中,变成置身其外。以一种超然物外的状态,去俯视颠倒梦境,俯视各种的念生念灭——这实已经是一种不可思议。这个“究极涅盘”来的过于轻易了一些——可这已经是佛经之中的菩萨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 这悟性…… …… 等了须臾,安心便洗漱完毕,过来桌下吃早餐。安妙真用蟒蛇身体给他搭了小椅子,坐着很舒服。 安妙真一边吃饭一边和安心说话:“和妈妈说说,怎么一下子就进了玄关了?这一步功夫可不简单。” 安心“啊”一声,奇怪的说:“就是……就是那么一想,然后就进去了啊。而且,我还发现——” 安妙真问:“发现什么?” “减少杂念、杂思,进行非想和出入玄关,不是一种必然的关系。也就是说,不减少杂念,也是可以出入玄关的……只是,它对进出玄关,会有一定的影响。譬如说是杂念多了,精神会消耗在杂念之上,同时也会对玄关的路径行程一定的拥堵。所以——二者的关系要理性看待,不能混为一谈。” “嗯……”安妙真“嗯”一声,旋即又变成了疑问的“嗯”,“就才一次,你就发现了这个了?” 安心不解,问:“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 安妙真:老娘生了个儿子太优秀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心头强烈想要炫耀一番。 一边吃,一边就给印浅馨、衣千雪二人发了消息——给印浅馨发的是“我家安心入玄关了……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你是专业的,你说说该怎么办?”须臾得了个回复:“我假装没看见你炫娃,晚上去你家吃饭。”给衣千雪发的是“我家宝贝儿涅盘了——现在认干儿子还来得及。”衣千雪没有回复……一直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当面告诉安妙真:“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吃过早饭去了研究院,安心就在安妙真的休息室里“自娱自乐”,因是一下子掌握了入玄关的技巧,各种顽固的杂念也都记录完整了——剩下的,就是更多的记录这些顽念的出现频率、比重,再进行分析、处理。 又匀出了时间,将运动、引导、参禅打坐诸项做了一个简单的梳理,将完整的思维导图落实在了纸面上。 还又做了黄粱一梦故事里仙枕的大致结构、原理的导图。 “呀耶,不错呢……”安妙真看过了安心一上午的成果,满意地挼安心的头发。而后就领着安心去吃了食堂,吃饱饭,安妙真就又带着安心在研究所院内玩儿了一个晌午,直等到了衣千雪,才一并走。衣千雪一见安心,就捏着安心的脸一阵揉,“哈哈”大笑:“哎呀,听说你成菩萨了……以后可要多保佑一下你衣阿姨啊……”说完,就将安心放在自己蟒蛇身体上,驮着走。 安心:“……什么菩萨?” “能入玄关——即:行深般若菠萝蜜多,照见五蕴皆空。你在其中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远离了颠倒梦境——这就是了。” 衣千雪随口解释。 安心说:“哦。” …… 安妙真白了二人一眼,说:“他呀。你可别夸了……一个小小的甬道,还走不出十米远……” 衣千雪问:“什么甬道?” 一路不徐不疾地蜿蜒游弋,欣赏了一路街景,花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才算到家。不过三人却毫不觉路途疲惫——这种优哉游哉,慢慢悠悠的感觉是挺好的。尤其是下午时分,太阳已炙了大半日,地面的草木又中和了一部分热量,那便是一种全方位、立体式的暖意浓浓——明明气温很热,却让人感觉很舒服。仿佛是置身于生机勃勃的汤池——令人充满了生命力。 尤其蟒蛇身体: 被阳光晒着是无比惬意、舒适的,在草地上蜿蜒曲折的时候,就像是被草坪按摩一样,温热中透着一些凉意。 …… 只是苦了安心一个人——他难以享受那种惬意,只觉着被晒的发蔫,热的不行。头上戴着的遮阳帽更是不舒服——戴着捂得慌,摘了又晒得慌,左右都在难为他。 一回到家,他就赶紧跑进屋子弄了一杯冰凉的绿茶。绿茶冰爽可口,入口苦中微甘,四肢百骸都被这一口清凉浸润了。 “啊……” 安心舒服地呻吟。 衣千雪使唤安心:“别自己喝呀,给我也弄一杯。”“哦。”安心便去给衣千雪弄了一杯绿茶,又问安妙真:“妈妈你要吗?”安妙真说:“要——这还用问啊?”安心就又跑了一趟。安妙真、衣千雪二人便在院子里盘起来,衣千雪将自己挂在了架子上,舒服地吮吸绿茶,安妙真则是在地上舒展开身体,让安心拿了一块垫子靠了屋子的墙壁,上身靠着墙置于阴影之中。 安心挨着安妙真坐,合着绿茶,惬意的半闭上了眼睛。 喝完了绿茶。 衣千雪就见识了一下“甬道”,之后就把玩着魂玉,目光中透着一分诡异、两分同情看安心。过了片刻,将玉塞进安心怀里,感慨说:“真的为难你了……摊上这么个妈!”虽说“快乐教育”不可取——可安妙真这个甬道设计的也忒过分了。别说安心这么点儿了,就算换成是一个成年人…… 太、太、太难为人了啊! 色声香味触法全方位、立体式的高端诱导,堪称是“无孔不入”,要在这种状态下“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委实是太过于苛刻了。几个人能做到呢? 安妙真飞她一个眼镖:“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了?” “没……我是说,摊上你这么个妈,是安心的幸运。一般人家哪儿能享受到这种高端的爱呢……” “就说这个甬道——他们能制作出来?那不能够啊!” 衣千雪秒怂。 安妙真瞥了安心一眼,忍不住就发自内心的笑,说:“那可不,我家宝贝儿厉害着呢。这人和人的天赋不可一概而论——自然,针对性的就要因材施教。以后啊,他自然能明白我这个当妈的苦心。”又和安心说:“注意不要进魂玉里面——等着晚上再说。要做到控制自己知道吗?” 安心“嗯”一声……要不是妈妈硬性要求,他才不会进玉里面遭罪呢!他将玉高高的举起来,研究上面的图案。 魂玉隔断了阳光,但阳光却照在了魂玉内部,蓝汪汪的光晕让这块宝玉变得氤氲,内中仿佛是有云雾在涌动。 第四十九章 梦中花开5玄机 宝玉上的太极、八卦如嵌云雾之上,一笔一划都是一种草书挥洒的大写意,起笔、落处一挥而就,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太极双鱼似就动了,在蓝汪汪的氤氲上悠忽旋转,如真似幻……安心的注意力不自觉就被吸引着,随一笔起始而动——一大片白色的字迹在安心面前恍惚了一下。 安心只是恍惚间记住了右侧的开头:元始道法常玄妙恒通经。以及“余幼年得遇五通祖师,随侍左右,学得妙法神通,至四十,于羊肠山立观建宗,整理一身所学,为《元始道法常玄妙恒通经》。五通祖师有云:世间之法,唯性命耳,性命豁达,自有神通圆润……” 后面一些“性”“命”之论,也只注意了“其性命非于体用,性是道之根,命是德之用”“有命无性不成真”“修性无命不成人”之类的句子。 …… “嗯?有一些经文……” 安心有些诧异。 这块魂玉他已把玩了多次,这个“小机关”竟未被发现。安心深吸一口气,再重复去看那太极、八卦,循着线条而动…… 一大片白色的经文再现。 天清地宁,大道有根。 常清常净,万物本真。 天有日月,地纳众生。 …… 《元始道法常玄妙恒通经》序言,或说是“总纲”,阐述其中心思想的文字共四百一十三字,其后正文采取的是四字一断,朗朗上口,合辙押韵的记述手法,对“口诀”进行阐述,这一段“口诀”字却不多,统共是二百五十六字,述天地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四时六气之妙,以天时理地气、人和,阐述了一种“天地人合一”的修行法门——包括了一部分动功,一部分静功,一部分生养方式。 …… 这种四字一断,朗朗上口的经文很好记,安心只是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前面的“总纲”之论,也记住了个大概。 安心回过神来,叫:“妈妈……妈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他举着手里的魂玉,摇晃着胳膊,说:“这里还藏着武功秘籍呢!” “嗯?我看看!”安妙真接过魂玉,看了一遍却无发现,便问安心:“在哪儿?” 安心说:“妈妈你注意看表面太极、八卦的图案——目光跟着太极、八卦图案的笔画走,然后……” “哦……” 安妙真依言去看,只将目光沿着太极图起、始笔画走了一个周天,便见着了经文。轻声念了一句“余幼年得遇五通祖师,随侍左右,学得妙法神通”,便叹了一声:“……终日打雁,却是走眼了啊……竟还藏了这么一点不起眼的小玄机在其中!”衣千雪说:“一些基础、寻常的东西,总容易让人忽略掉——倒不是什么眼高于顶,而是它们太不起眼了。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应该才是制作这块玉的人,想要让人一上来就看到的东西——只要有人把玩研究,就可以发现这个法门……” 通过这一个刻意留下的小机关,就可以初步筛选出一个具备了基本的资质,可以进行传法的人。 接受传法的人独自修行,又是一种对其根骨、悟性的考验。 再接着…… …… 才是“老爷爷”登场,进行一对一的指导——实际上,真正的精髓依旧是在高妙处的。依然掌握在魂玉中的魂魄身上。 …… 这么简单的筛选机制,一经罗列,就好像是用一二三排顺序、比大小一样简单。如果是没发现这个小机关,那这一套筛选机制自然就是隐形的,看不见、知不道,可一发现这个小机关,一切就都是明摆着的。 安妙真说:“这么一个太极、八卦图案,谁又会将之和眼通纹联系起来呢?它……何况也不是眼通纹!” 它是一幅画——真正的核心在于其笔画之间的匠心独运,极简线条之中蕴藏了一种内在之意,当眼睛跟随着它运动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被影响,而后沟通其中的信息,看到藏在其中的经文。它和眼通纹之间的区别之大,就相当于是远古时代,人们刻在岩石上的图案符号和现在人所用的文字一样巨大。 衣千雪“啧”一声,说:“看来别的地方也有能人呀。6号星上应该还有不少值得挖掘的东西……” 安心问:“这个有什么用?” 衣千雪说:“不同的星球,或者说即便是同一个星球,不同地方的人,也都会因为气候、环境等因素,形成各付特色的习俗。这些背后,代表的就是一种独有的逻辑体系——有一些东西,是共性的,但有一些,却是独有的。这就像是树木一样……杨树和柳树都是树,但是它们却又是不一样的……” “……” 安心寻思了一阵,回了衣千雪两个字:“不懂。” 衣千雪磨牙,送安心一个脑瓜崩。扣着食指,以指节轻轻敲了一下,嗔:“你说你不懂,你还寻思半天!” 安心无语:“我不想一想,怎么知道自己懂不懂?”心里一阵腹诽:“你个老六……好疼的!” 衣千雪也寻思了一会儿,点头说:“也是诶。” 安心也屈了食指,想要用指节敲衣千雪一下,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奈何衣千雪太奸猾,竟躲开了。躲开了还不算完,还和安妙真告状:“真真,看看你儿子,他要打我!”又戏弄安心:“哎,打不着……你就打不着……”蟒蛇身体前后左右的灵活晃动,上半身宛如瞬移。 安心追着她一阵打……和空气斗气斗勇,还叫阵:“有本事你别躲——刚你打我了,你别躲。” “我又不傻……” 衣千雪翻白眼。 …… “宝贝儿,抱住她尾巴一点儿一点儿靠近——这一招叫顺藤摸瓜。”安妙真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给安心出主意。安心便抱住衣千雪的蟒蛇身体爬,衣千雪则是将身体甩来甩去,直将安心甩得酸软无力,再抱不住,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衣千雪还用尾巴戳了一下安心,猖狂大笑:“哈哈哈……没劲儿了吧?你个小人儿还跟我斗——跟我衣千雪斗,你有这个资格吗?” 安心呆呆地望着天空,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进行着深呼吸。对衣千雪的垃圾话充耳不闻…… 他已经坏掉了。 衣千雪游到安妙真身边,和安妙真靠一块儿,头枕着安妙真的肩膀,从安妙真手里抢过魂玉,开始把玩起来。 安妙真白她一眼,问:“你是土匪呀?”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既然这太极图是心法口诀,那这一圈卦象又是什么?来看一看……” 衣千雪说是“看”,实际上却没有去看,反倒是用手轻轻摩挲其中的一个卦象……一式名为“怀中百川归沧海”的动作,然后又摸另一个……把个摸了一圈,衣千雪就忍不住挑眉,语气古怪:“这,不就是八段锦吗?” 这八卦之中所藏的竟然就是一份完整的“八段锦”——当然,在6号原生星球上,它可能会是一个其它的名称。 可……实质上,这就是八段锦。 一种流传极广、极悠久的健身、益气的养身功夫。又名“八段筋”,练起来舒缓、柔和却又效果显着。 “你这手……人家看,你摸。这一份儿天赋也没谁了……”安妙真感慨了一句,便拿回魂玉,也将八卦看了一遍。“大差不差,人也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身体结构摆在那里——出这么个类似的东西,也实属正常。要说起这里面的差别,可要比外面的差别还小。” 就譬如经络——人和猪狗,鸡鸭是没区别的。人有的经络,猪狗也有,鸡鸭也有——仅也是因为体型不同,相应的经络、穴位的位置会产生一些偏差。可外在的体型差异,那就差出太多了。 安妙真将图像看了一遍,就又抄刀做了修改——将八个演示动作的慕容恪都变成了可爱的女孩子——比起魂玉中的慕容恪更成熟了几岁,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道袍也变成了一身蓝色紧身衣,将身材尽数勾勒,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动作的时候,透过衣服,可以看到每一丝、每一毫的细节。 “咦——” 衣千雪瞥了一眼,嫌弃的扭头。 “至于这么恶趣味吗?” …… 安妙真说:“太丑了。这样多赏心悦目——而且每一个动作,你一看,就知道细节了。原本道袍宽松,很多细节都隐藏起来了,看不见。” 衣千雪说:“说的好像他需要这个一样。学校里体育课教的那些,哪一样不比这个更科学、高效?你就坑吧……等到知道真相那一天,会哭惨的吧?”小小同情了一下安心,衣千雪就忍不住期待起来——这“美少女”变“糟老头子”可太有意思了。简直想不出安心发现真相后的崩溃程度。 坑—— 天坑啊。 …… 第五十章 梦中花开6巴别塔 安心莫名地转头,看了安妙真、衣千雪一眼,心生古怪:“我为什么会哭惨?什么真相?为什么衣阿姨会说妈妈坑我?”思来想去,却想不出妈妈要“坑”自己什么……既想不出来,于是也就不再想了。 晴朗的不带一片云彩,澄澈的只有纯粹、干净的瓦蓝的天空映在他的眼中,在瞳孔深处形成了一片边界缩成了圆形的天空。 那一道边界将“无限”都收敛成了一个小小的极限,使无尽的天空变成了一个直径不过黑豆大小的圆——就像是一个被蓝色填充,充满了深邃却又光明的无极图——那边界是有限的,却又是无限的。 …… 安心便在这一片纯粹、干净的瓦蓝之中渐生恍惚,悠忽一下,似是发呆,而后又突然恢复。 心头随之又冒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发呆”和“专注”这两种和本性真如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的状态,究竟“是什么”?随之诞生的,却并非这个问题的思考、答案,而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魂玉上的字,是汉字?难道6号原生星球上使用的文字是汉字?” 可这个答案似不科学。 须知:春秋战国时代,同一片土地上却都是一国一种文字,是秦王扫六合,才一了文字,度量衡。 相隔远一些的,诧异更大,语言文字各成系统,彼此不通。 何况是“6号原生星球”这种距离地球那么遥远的星辰呢?这一个“遥远”是“遥远”到了根本无法用光年这种距离单位来进行描述,也不知道距离,只是知道微型探测器经过了一次量子索引,利用量子纠结完成了一次随机的单向空间跳跃——即以一个未知的,与之纠结的随机量子为坐标,构建空间门,自空间门穿越过去。于是,其空间坐标,也只能是以那个量子的信息进行记录。 “旧时代”的科幻作家,科学家们设想的利用恒星定位、利用宇宙的微波背景辐射进行定位…… 一个一个都成了匮乏的想象,像极了蹲在田埂上端着碗,一起吹侃“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蒜”“皇帝挑水用金扁担”的封建时代老农民——当想象力无法突破认知的局限,那么想象力本身就存在自己的极限。“旧时代”的人根本就不曾想过,“新时代”居然会有门这种东西。 不需要拥挤在宇宙飞船中冬眠,一代又一代人吃住在飞船上,进行着根本就违背人性,没人会去这么做的太空旅行,花成百上千年从一个星球抵达另一个星球,进行所谓的“冒险”:这对于一个生命而言,对于一个人而言,意义何在呢?这本身……毫无意义!“新时代”的人不需要这些。 只要从门中走过,就已经是新的星球。 什么宇宙飞船长途飞行过程中,保证宇航员的存活,如何进行冬眠,如何构建生态系统,如何处理封闭的小社会环境造成的心理疾病问题……等等。也都成了一些毫无意义的杞人忧天! “飞船”都不用怎么考虑。 …… 可以想象,一个如此“遥远”的,不知道在何处,只是记录了一个量子信息编号的星球上的人类…… 会巧之又巧的恰好使用了汉字、汉语作为自我意识的输出载体吗? 可能—— 但“可能性”接近于0。 …… 可—— 为什么会“一样”呢? 这个“为什么”让安心一阵抓心挠肺,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八岔”着腿坐在地上,面对安妙真和衣千雪,问:“妈妈、妈妈,我有个问题——为什么魂玉上的字和咱们的一样,而且也有太极八卦……6号原生星球上的人和咱们一样用汉字的吗?” 安妙真“噗嗤”一笑,掩口说:“当然不是了。”安妙真说着,就将魂玉一抛,扔给安心。 安心忙伸手接了魂玉。 安妙真说:“你再看一次——记得了,你不要将信息当成文字或者其它,你就将之当成一种图案去看……” “当成图案……”安心打量着魂玉,皱起了眉头。要将其中信息当成图案若不是文字,这对安心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心试着看了一眼,看到的依然是汉字经文,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字发着光,散在半空,一回神就又散了。再次尝试,依旧如此……五次三番之后,安心就急了:“妈妈,这个怎么弄嘛!” 衣千雪招手:“来来,给我来……”示意安心将魂玉扔过去,又数落安妙真:“你就算是把安心当天才,也不至于这样啊——也太为难人了。” 安妙真:“……” 安心将魂玉扔过去。衣千雪顺手一抄,将之握在手中,讲述说:“想要灵活的控制自己的想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那是由定生慧之后才能锻炼出来的。先让你看看——6号原生星球上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样的,看好了啊……”一幕白光在衣千雪手中激出,于身前化作一个光幕…… 那是一种和汉字很相似的文字,可各种笔画、偏旁经过组合之后,就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模样。 它的比划比汉字少了竖弯钩、横折,仅有横竖撇捺点折数种笔画,字有独体字、左右结构和上下结构,却没有半包围、全包围结构的字。一些简单的日、月、山、川可以认识,剩下复杂的就不行了……依据之前看过的,可以猜测一个大概。毕竟同属于象形文字的系统,根基是相差无几的。 历经了一些“横平竖直”的变化之后,再经过审美的规范,一些简单的部分也就变得几乎一样了。 区别主要是出在形声、形意、音意、独体上。 …… 安心惊叹,说:“原来是这个样子……可为什么?” …… “听过巴别塔的故事吗?”衣千雪一下一下的抛着魂玉,给安心讲起了“巴别塔”……“这是一个旧时代时,原本西方的一些金发碧眼的人杜撰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原来啊,在很久、很久之前,全世界的人的语言都是相通的,天南海北的人都可以随意的进行交流。后来人类觊觎天帝的位置……人类决定建造一个可以抵达天堂的塔,顺着塔上天堂。天帝知道了之后,为了阻止人的计划,就将人的语言分成了好多种,人因为不能沟通,开始彼此对立、冲突,巴别塔也就因此搁浅了……” 衣千雪说这个故事自然不是为了讲什么“巴别塔”,而是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为什么”—— 为什么6号原生星球的字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可在安心看的时候,却又是这么一个样子。 先讲故事,只因为故事要比直接的理论阐述更好理解一些。 …… 衣千雪问安心:“语言、文字是什么?” 安心说:“是一种将内在表达出来的一种表达方式……我心里想什么,可以说出来,也可以写出来,别人看到,就知道了。” 衣千雪说:“嗯……是这样的。我们的所思、所想,其本身所想,是非语言、非文字的,对吧?这个呢,是一种先天的底层逻辑——它,不仅仅是针对于人,针对所有的生灵而言,也都是相通的——只要大家还存在于同一个宇宙当中,拥有着同一片清域。所以,当你看它的时候,你只是将这些,转化成了你熟悉的方式——以你认识、熟悉的文字、语言进行呈现……” 衣千雪稳稳接住抛起落下的魂玉,握住了用食指一指安心。 “你熟悉汉字、汉语……所以,你接受到这种底层的信息,就会习惯性的用汉语的逻辑、汉语的语言、文字去进行处理,它就变成汉语了。” …… 安心“哦”一声,说:“我懂了。是我选择了我的这一套系统,所以造成了这种结果。如果我把它当图片,那就不会进行文字、语言化的处理,它就依旧会呈现出自己本来的模样……是这个意思吧?” “正确!”衣千雪打一个响指,说:“就这么简单一个道理,也没什么复杂的——这块玉佩,你看着那太极、八卦像是眼通纹,实际上不是,它实质就是一种跟踪、催眠的小机关,详细的信息,是你被催眠后,通过海马体获得的信息。至于说这些八卦啊太极的纹路……两个相似的文明,拥有着相似的文字……或者说,但凡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研究天文历法的文明,就必然会有太极、八卦这些东西……” 这便是“殊途同归”—— 观日影变化,阴阳之规律,自然就会分阴阳、做太极。进而细查天象,增加一些因子,什么天干、地支也会随之诞生……或许,天干地支或会因为星空的不同有所变化,但本质的核心却是一样的。 八卦…… 也是不变的。 …… 第五十一章 梦中花开7贵不言之教 “语言——是一种通过声音进行表达、描述、沟通的工具。许多复杂一些的动物,都具有这种语言机制。它比之意识、意觉的传递、表达,虽少了一些描述的精确性,有许多复杂的内容,无法传递、表达,但好处却也明显:即耳朵的听觉范围,是上、下、左、右、前、后,都可以听到的,且听觉范围也很大……若是高声大喊,甚至相隔数里,都能听得到。又比之意识,少了许多干扰——如视觉、嗅觉、味觉、触觉也是如此。它们会极大的降低大脑功耗……而文字,这里单说我们的文字。我们的文字,就是音、形相合,生出种种不可思议,以大脑的语言区和一部分图形处理功能区协作,进行处理。故而,当你调动语言区和一部分图形功能区进行处理的时候,它们就会转化成你熟悉的文字……”安妙真将这一工作机制给安心细讲了一遍。 将“意”的神交的精确性、复杂性、高耗能,和“语言”的表达缺陷、简单、低耗能进行了比较! 显然在日常的交际、交流过程中,后天诞生的“语言系统”比之先天就有的“意识系统”更具有优势……这就相当于一台高配置的超级电脑和一台平民机之间的比较:日常的生活是用不到那么高的配置,也用不到超级电脑的那些功能的——所以反倒是只剩下了“占地方”“太费电”“噪音大”等一系列缺点了。平民机的精致小巧、省点便宜、安静,却都成了日常的优点。 …… “你看到那些文字,下意识的就调动语言、文字的功能区,这也是我们的大脑一种自动化的模式——节约了你元神的工作程序,就等同于节约了精力。这一切,都是可以从效率的角度来考虑的。” 安妙真又点了一句。 “哦。” 安心听得秒懂——这本就和他之前音乐察觉的念头生出频率息息相关的一个问题,且还是已经和妈妈请教过的。 安妙真只点出“效率”二字就已足够他明白了。见安心明白,安妙真就继续讲:“可,只是自动,是不行的——你需要掌控它的能力。需要在你需要的时候,能够主动去干预它的功能,自如的确定你需要运用什么功能。这个呢,就像是一个流水线,流水线上的东西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输……” 安心接话:“那,我就是流水线旁边的人。见了哪儿有问题,就要具备去插手流水线的资格!” 安妙真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安心“嗯”一声,一本正经,说:“妈妈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 “妈妈当然相信我家宝贝儿了。” 说话,便伸直了蟒蛇身体将安心一卷,如同传送带一般将人卷到了近前,搁在身畔挨着自己坐下来。 衣千雪“啧”了一声,说:“哎呀,真辣眼睛。你俩能别在我跟前表演什么‘母子情深’吗?” 安心反嘴:“不能。” 衣千雪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扎心。太扎心了。今儿这事儿没一顿大餐过不去了!” 安妙真用尾巴拍着地面,一阵笑。地面拍的“啪啪”作响,直笑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说:“你这要求也真够低的——行,一顿大餐说好了。今儿的大餐,保你吃了以后终身难忘……我跟你说……” 安妙真压低声音,一手遮住嘴巴,贴着衣千雪的耳朵悄悄和衣千雪说印浅馨的厨艺,极尽彩虹屁。 “真的假的?”衣千雪撤开了身子,用手蹭蹭发痒的耳朵。 “骗你做什么?” …… “妈妈,阿姨——那要怎么才能做到‘控制自如’呢?”安心突然插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衣千雪、安妙真相视一笑,衣千雪挑眉说:“你还在想呢!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慢慢想不着急,你这才多大呀!”这个答案并不复杂,可衣千雪却不敢“信口指点”,生怕毁了安心这一份天赋。 安妙真“嗯”一声,亦说:“你要慢慢想——会想明白的。”至于想不明白——那便等待上学,学到了之后“解惑”吧。 “又这样……”安心皱起鼻子,清秀的五官便簇在一起,显得很可爱。 “哈哈,这表情好玩儿。” 衣千雪忍不住捏捏,将安心的脸蛋搓扁揉圆,弄出各种形状。 …… 安心:…… …… “少欺负我儿子!”安妙真拍开衣千雪作怪的手,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把安心搂在一边,扭了一下身体,换个母子都很惬意的姿势安靠。搂着安心的手轻轻抚安心的脸,安心则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衣千雪凑热闹,硬从另一边钻进去,占了安妙真另一边的臂弯:“我也要我也要……摸脸……” 衣千雪抓住安妙真的手,压在自己脸上蹭,很是享受的闭上眼睛,说:“还真的很舒服呢!” 安妙真无语:“这你也抢……安心是我儿子,你谁呀?” “妈!” 衣千雪甜甜地叫一声“妈”,所有的节操都不要了。安妙真动作一僵,说:“一边儿去,我没你这么大闺女。” 衣千雪抓着安妙真的手按在脸上,一本正经,说:“妈呀,你这太绝情了。亲闺女都不要了。咴——咴、咴!”吹了三下安心的眼睛,将人吹的睁开眼,便威胁安心:“安心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啊?叫姐姐!”“……”安心无语,直接把头一缩,避开了衣千雪。衣千雪叫嚷:“诶呀——你还躲。” 说话,就空出一只手隔着安妙真去咯吱人,那只手简直无孔不入,在安心的咯吱窝、软肋附近的痒痒肉上来回。 “哈哈哈……哈哈哈……”安心被咯吱地缩紧全身,却毫无用处,一边笑一边抖动,直被痒痒地缴械了……“姐姐……啊,姐姐——” 衣千雪“嗯哼”一声,将下巴扬起来,颇为得意,对安妙真说:“看,怎么样。我弟弟都承认了,你不认?” “你可真行……” 衣千雪对着安心做了一个挠痒痒的动作,恶笑:“以后记住了——叫姐姐。再敢叫阿姨,大刑伺候!” “嗯……”安心闷闷地应一声,心头却忍不住暗暗琢磨起了“避痒方法”:该怎么样做,才会让身体不怕痒呢? “痒”是人身轻、重、涩、滑、冷、暖、痛、痒八触之一,所以解决“痒”的问题,实就是解决触觉的问题。 一则“不受”,即身识信息进入大脑之后,相关的区域不对这些信息进行处理,那自然就身如枯木,怎么挠也没感觉了。一则“转移”,将痒变成另一种感受,既可以是整个触觉内部的八触之一,也可以是其它的色声香味法……转移了,自然也就不痒了。可无论是哪一则,现在的安心也都做不到。 …… “呼……” 安心呼口气。 算了,暂且认命了。 …… 衣千雪冲他眨眨眼,“嘿嘿”笑,直接挑明了:“哟呵,小脑瓜子挺灵的啊,这就想到方向了……可惜啊可惜,又在方法上卡住了吧?”那一股子幸灾乐祸让安心很想扑上去咬她——可惜,打不过。 “差不多行了……好歹也是当姐姐的,就不能让着弟弟点儿?”安妙真赏了衣千雪一巴掌,惹得衣千雪咯咯直乐,又蹭了蹭,说:“给你当闺女第一天就挨揍——这世道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安妙真说:“说的好像我想要似的。” 衣千雪说:“不想要你乱认什么?” “我愿意认的吗?” 二人一阵掰扯,直到安妙真祭出了杀手锏,说请同事摆一桌,正式把这个不知道失散了多年的闺女给大家介绍介绍,衣千雪才认怂了。衣千雪叱责安妙真:“你这人,一点儿都玩儿不起!要是让研究所人知道了我还怎么混?”又送上彩虹屁,“还不是羡慕你家宝贝儿,我爸妈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关于衣千雪没有被“温柔”过这件事,安妙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就她那种熊的程度,啧…… …… “我家安心多听话呢,哪儿像你?搁谁家不得一天打八次?幸亏你是生在新时代,不然不定啥样了呢!” …… 与此同时,安心却就着已经温和的阳光,安静的入了玄关。衣千雪看见这一幕难得一见的景象,也不和安妙真说笑了,只是盯着安心一阵看。过了许久,才感慨:“你这是生了个什么样的妖孽啊——这玄关入的,丝滑、流畅。再等着玉佩中的甬道无法吸引他一丝一毫的精力,不为所动,那时候……” 而他才11岁——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年级,不可思议的事,那妖孽一样的“天才”二字几乎写在了脑门上。 一旦见了本性真如…… …… 不敢想象。 安妙真一手搂着安心肩膀,让他舒服的靠在臂弯里,看了一眼恬静的儿子,说:“哎,这我哪儿知道呀!” 第五十二章 梦中花开8入梦来 衣千雪说:“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舍利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远离颠倒梦想,于玄关之内受想行识,而不失于‘我’——这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能于甬道中,不散精神,不受引诱,保持自我——这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统共也就不过两步,这其中一只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了彼岸。”这样的“轻而易举”简直令人连嫉妒、羡慕的想法都生不出来。衣千雪唏嘘,说:“我达究竟涅盘时,17岁……同一年就见了本性真如。” 安妙真一笑,说:“我好像是16还是17来着——和你也差不太多。不过见本性真如却比你晚了一些……” …… “看看?”衣千雪用嘴努了安心一下,和安妙真眼神交流。安妙真也怒了一下安心,示之以目:“看看!” 二人即行受、想、行、识,专心不二的以海马体感受安心的梦境,将其散出的脑波自无数杂冗的信息中提取出来,再以色、声、香、味、触、法各个大脑的功能区进行分析、渲染,构建出了详实的梦境。 支离破碎,犹如万花筒一般的梦境繁花似锦,置身其中,令人有一种眼花缭乱之感。源自现实的“客观”便藏在其中——有一些被变形成了其中的一部分,有一些成为了梦境的基础,或是独自的,或是共同的。相互之间既是独立,却又具备联系,有些像是旧时代人为了节约内存所用的一种压缩技术。 即:将内存中不同文件、程序共同的部分,删除掉相同、重复的,所有的文件、程序都共用一个相同的代码。 虽然起初只能局限于一些比较固定的程序,否则容易出现错乱问题,可其“瘦身”效果却是毋庸置疑的。后来,随着技术成熟,配套了“碎片卸载”的特殊卸载机制和“功能路径智能记录”功能,容易错乱的问题也没了。 就两个字: 好用。 用上这个技术的人都可以很自豪的喊一句:“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手机内存。” …… 这种内存空间的压缩、瘦身设计,一直到新时代到来,被新时代通过意识网络进行信息存储、传输进行降维打击之后,才彻底没落——可即便如此,现在依旧留有一席之地。作为一种文明的传承载体,对各种文明成果进行备份。同样的“备份”还有纸质材料——确保万无一失。 梦境中,衣千雪、安妙真并排置身于梦外。衣千雪将那一个一个滴溜溜的如珠玉一般的梦境看了一遍。 衣千雪一拉安妙真,说:“走,咱们就从这个开始……” 一念即动。 衣千雪、安妙真周遭就已是安心的一个梦境。梦境的内容也很简单,是一片夕阳残照,火烧云卷时分,在自家院子里和安妙真一块儿玩儿一个经典的“刨土堆”的小游戏,就是将一根棍子插在土堆上,两个人轮流扒土,谁将棍子弄倒了,就算谁输……这个时候的安心,明明才四五岁,小小的一只。二人分明看到安妙真作弊,用嘴吹了一口气,把木棍吹倒了……安心被妈妈一通骚操作气哭…… 之后…… 这个梦境就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衣千雪看的直乐,在梦里用胳膊顶安妙真一下,说:“哎,还说我,你也真行。给孩子都整出执念了……这个怎么办?这会儿再玩儿一次也没用了吧?” 安妙真:“……” 衣千雪一笑,便又换了下一个梦境,第二个梦境是安心在地上挖坑,想要挖一个自己的小房子出来……同样“半途而废”了。 …… 第三个…… …… 第四个…… …… “人的这些顽固念头还真离奇……扒根棍儿作弊还能记这么久,挖坑造小房子也还记得……” 衣千雪“啧”“啧”有声,只是觉着新奇、有趣——却又不觉着这些离奇的东西很“不可思议”。 常人以为的“执念”无外乎一个人的情感羁绊,要么就是什么“大愿”,譬如要做一件如何宏大的事,诸如普度众生、开宗立派等等……而实际上,作为“过来人”,每一个人也都清楚并非如此:人的执念往往都是“出其不意”的,自己都不会意识到,处于玄关之内的顽固念头究竟是什么。 它——本质上往往是一些令人容易忽略的细节、小事,既不宏大、伟岸,也没有多么光彩夺目。 当一种“执念”表现在外的时候,往往是被异化的! 异化的执念如不能找到原本面目。 那便不能破去。 安妙真问:“那你的是什么?” “嗯……”衣千雪直接给安妙真看了一个——衣千雪提着一串鞭炮,找一个男生一块去制造“屎地雷”——挖个坑,埋上大号,然后插入鞭炮,将引线延长出来,表面覆盖了一层土……然后衣千雪使坏,炸了鞭炮,男生不防备炸了一身。衣千雪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没心没肺。男生却哭的稀里哗啦。 “……” 安妙真一头黑线。 …… “这男生谁啊?” “我堂哥。” “你——” …… 看完了安心的梦境,二人便不约而同的脱离出来。安妙真低声问衣千雪:“你的这个执念怎么解决的?” “那还不简单?我直接找到他,将鞭炮,铲子塞给他,说:‘哥,来吧,你炸我一下,咱们一笔勾销。’”衣千雪挑眉,“可他哪儿舍得呢。跟我说:‘小时候闹着玩儿,谁记谁呢?’又说他领着我捅马蜂窝那次,给我扎了满头包……然后就这么想通了——从内到外的通了……” 所谓“想通”实际上并不是一种基于逻辑、客观的思维推导,而是一种基于人的主观和感性的结果。 逻辑说得通,过程推导的出结果,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那这个结果便对人的执念、情绪毫无意义。 安妙真说:“你这关过的还真轻松……” “释怀嘛!” 这本就是一个自己放过自己的过程——而不是要求别人放过自己。 “我好奇,你家安心会用什么方式消去这些顽固的念头呢?”消去这些顽固的执念,自有一些成熟的方法——但现如今的教育却更倾向于一种“自性”的生发,即让孩子自己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那些“成法”是留给实在发现不了问题,分析不了问题,更无法解决问题的孩子的——安心的这个年级,距离“成法”太远,他有着比旁的孩子更多时间去发现、分析、解决。伴随着时日累积,这种“时间优势”也会变得越来越大,一旦他见了本性真如,那优势就更是“天差地别”了。 地上的泥土永远无法触及天空的云彩,奔逐的猛兽也永远无法如雄鹰一样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 …… 安心又怎么能让人不期待呢? …… 安妙真又老话重提,问衣千雪:“哎哎,这干儿子你到底要不要?想想看,以后出去多有面儿?拍着胸脯说,安心,我儿子!” “去去……”衣千雪说:“干儿子是不可能干儿子的,要是童养夫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养一养……” “呸!” 安妙真呸了衣千雪一口——竟然觊觎自家宝贝儿的美色,简直白日做梦!心说:“我儿子长得这么清秀,能给你吃了嫩草了?又不是没人要……” 衣千雪虚躲了一下,“嘿嘿”笑,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这妥妥十多块金砖,还不够你占便宜的?”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 “我们家宝贝儿要找那种勤快的,知道收拾家务,会洗衣服做饭,能疼人照顾人的,尤其是要懂得尊重长辈,尊老爱幼……” …… “哎,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女人吗?”衣千雪很不要脸的硬凑:“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我呢——你看,勤快这一点,符合吧?会收拾家务会做饭,能疼人照顾人,还尊重长辈……哎呀,说的人家都脸红了……” 说完,还用手捂住了硬生生硬核“羞红”的脸。 安妙真吐槽:“你这是羞的还是臊的?” “这不一样嘛……” “羞是一种被人赞美之后不好意思的状态,臊是自己都觉着亏心,臊得慌。来来来,你自己对号入座!” “哦,那就是羞的。” “脸呢?” “脸在脸上……” “那我怎么就看不见呢?” “……” 衣千雪将自己的尾梢翘起来一米多高,欢快地震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嗤嗤声,白了安妙真一眼,说:“那啊……只能说你瞎。我这么一个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容胜西施貌比貂蝉还胜三分的美人儿就在跟前,你都看不见。哼哼,给你做媳妇儿委屈你了?让你当妈还大了一辈儿呢!” 话里话外都是“娶了我,你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 安妙真再次送她个白眼。 …… 第五十三章 梦中花开9自洽性、完备性和寿命 安心贴着安妙真的臂弯,沉于玄关之内,以一种“思、念皆具,离而不散”的超然,自上而下的阅览诸念,处于如珠串一般的念头当中,却又超然于外,不受其迷惑、桎梏,远离了颠倒梦想。耳畔妈妈、衣阿姨二人说笑、拌嘴的话却是过耳而不闻,听觉意识的神经系统岿然不动——不“受”,自无“想”,无“行”“识”。 他的身体微蜷,骨松筋柔,脉搏如涓涓的山泉一般轻柔,却又充满了一种韧性,暗藏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内在的力量,推动着安心的身体在极小的范围内一胀一缩,和谐的律动。呼吸也孱弱的近乎于无。 专气致柔。 安心的心神遁入玄关之内,行以“非想”,于是自然也就“非行”“非识”,使身体回归于一种自然任性的天真状态。 心脏的波动,血液的奔流,肌肉的紧张、松弛,脏腑的消化、运行……激素的分泌等等,一系列复杂的运作,在任性自然的天真下,就变得和谐、融洽,自然而然达到了一种极为健康、完备的状态。 这是人体这一系统天然就具备的“自洽性”“完备性”——但系统需要外摄能量来运行系统,有了外来的力量干预,于是就产生了一定的“不自洽”和“不完备”——当然,这一丢丢的“不自洽”和“不完备”是几乎可以忽略掉的,却也是必然存在的。否则,这一个系统就毫无意义。 但人主观的意识,情绪的活动却对这个系统有着很大的影响,各种纷扰、复杂的思考,对常人可以察觉的部分而言——并不复杂。 可一旦“下放”,将之分解,通达于周身之后,就会极大程度的干预到人的新陈代谢,影响人的激素分泌。在种种的干预之下,人的“常态”实际上在运行过程中,会产生极多、极大的错谬。这些错谬有一部分可以通过休息、修整消除掉,有一些却会积累下来,影响人的身体健康、寿命等。 当人体这一系统被长期的干预,其“自洽性”和“完备性”就会受到极大的破坏,于是一些“病”就来了。 是身体气不能完足,精神不能合乎天地之阴阳、六气变化,不能顺应自身的生理健康。于是外邪一来,则兵败如山倒。外邪不来,内邪亦会因自身积弊生。 是积弊日久,则身体、脏腑日损,损之又损,则殆。故不能寿之以极,自以为善终,实则为积弊而终。 此中玄妙《黄帝内经》却说的最为清楚不过,言简意赅: 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於阴阳,调於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於真人。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於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於世,被服章,举不欲观於俗,外不劳形於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像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於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 一个本身“自洽”且“完备”的系统,只要注意让它受到最小的影响,尽量不去进行干涉,那么寿命便是可以达到极限的。 上古之真人,其寿何以“寿敞天地,无有终时”?便在乎其“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将自我的小系统,融于天地的大系统中,保持自我的小系统和大系统的和谐、共生,而自我的小系统则“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做到了一种极致的“完备”和“自洽”——只要系统不出错,那就可以永远健康的运行,没有尽头。这实质上,就是“寿命”的终极奥义。 中古之圣人虽不能“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却也能“适嗜欲於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於世,被服章,举不欲观於俗,外不劳形於事”。不劳损形骸,精神不散,亦得百年。 贤人再次之,却也能顺天应时,得一个延年益寿。 …… 衣千雪目光盈盈一动,便转到了安心身上,说:“这臭小子……这还睡得真香。整个身体的律动也这么的美——11岁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未来真的不敢想。至少不敢想,他究竟能活到多少岁……也不知上古天真之论中,那真人寿敞天地,是真还是假。如果身体一直处于最健康的状态的话……” 安妙真说:“这就是你死皮赖脸的要给我当儿媳妇的理由?合着你这是提前投资,想占便宜呢?” “嘁……在真爱面前,年龄不是问题,财富不是距离。何况,你家宝贝儿可是很稀罕我这个老阿姨的——之前做梦不都想着我吗?” …… 安妙真竟无力反驳。 …… “你看,咱俩是好朋友是吧?以后我和安心在一块儿了,咱们还是一家人呢。多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而且,再过上个几百年,就二十来岁的差距,那能叫差距吗?根本就不存在差距……一个二十岁的找个四十岁的,那让人听了就别扭,毕竟差了一半。可一个二百四十岁的找一个二百六十岁的,差哪儿了?” 衣千雪说的兴致勃勃,眉飞色舞。这一通歪理整下来,竟然是没有半点儿违和的地方——数字也可以以一种如此直观的方式欺骗人。 …… 安妙真正说了一句“你往后稍一稍,我家安心挑不到合适的再说”,便抬眼看向院外。一个黄蓝相间的车厢滑到院前的草坪上,便停下来。衣千雪也抬眼看去,惊讶:“这不是你那个同学?”她却不知印浅馨要来。安妙真一笑,说:“是——今儿你沾了我家安心的光,让你尝尝他干妈的手艺!”说话,就轻轻把安心摇醒,嘱咐安心:“去,你干妈来了。”安心迷糊的“哦”了一声,才清醒过来。 忙快跑了几步,去开了门。 安妙真、衣千雪也将蟒蛇身体一折,游到了大门处。 印浅馨穿了一身竖的凹凸纹理毛线裙,毛线裙贴身修形,长至大腿,高领长袖,是一种很简约的乳白色。头发则是随意扎了一个很低的马尾,给人一种很成熟的韵味,腹内的气质自华。腿上是一双肉肤色的裤袜,微带了一些哑光,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小巧精致。印浅馨见了安心开门,就挥手,“嗨,心崽。”“干妈!”安心跑到近前,抱住印浅馨,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干妈来?”印浅馨抓住话头,故意揶揄。安心满口说:“想啊,当然想了……就是,就是你太忙……” 印浅馨揉一下安心的头发,笑说:“再忙来看看我儿子的时间还是有的。哎呀……看看你这头发——妈妈没给你弄?” “妈妈拆不下来,等着头发长了一些,松了后才拆开的。”安心解释了一句。印浅馨便揉着安心的头发,引安心一起进院。和安妙真一照面,就揶揄她一句:“给孩子梳个头都懒得弄啊?”又和衣千雪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衣千雪笑,说:“这个干妈本来应该是我的……” 印浅馨说:“现在也不晚。” …… 说话便入了屋。 安妙真问衣千雪:“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安心。”衣千雪把安心叫过来,问:“安心,你说,你喜欢姐姐不喜欢?说实话。” 安心…… “喜欢”or“不喜欢”,这是一个问题。安心也不明白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这会儿却也只能有一个答案——喜欢。不然他会被这女人打击报复的!这都是血泪教训。于是小嘴抹蜜:“喜欢啊……衣阿姨,不,衣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言外之意,就是“这还用问”? 衣千雪嘚瑟:“看到了没?你儿子说他喜欢我——你呢,就别应拆cp了。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安心顶着一脑门的问号……大脑陷入懵逼:这是什么情况?我刚说了什么?衣阿姨在说什么? 印浅馨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个什么情况?” …… “某个人看上咱们儿子了——就一个凑不要脸的。你看看都三十来岁的人了,竟然想对咱们儿子下手。” 安妙真一脸的无奈,语气中更是无奈……谁对上了衣千雪这样的凑不要脸、死皮赖脸、二皮脸也都没办法。 印浅馨无言以对,只是尽量掩饰心头那种“好笑”,收敛成了一种友好却不失礼貌的笑容。 憋得相当难受。 第五十四章 玄关真形图1邀月 “坐。”安妙真引二人随意坐,又拿了靠枕给衣千雪、印浅馨,让安心去制作了三杯奶茶,一人一杯。安心制作好奶茶,端出来给三人分了,而后又跑去弄了一杯冰凉的绿茶,回到客厅,坐在了安妙真、印浅馨中间。印浅馨问安心:“我听你妈说,你入了玄关了?怎么入的……” 安心说:“我当时就心里那么想的,然后就进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方法,就和饿了吃、渴了喝一样!” 衣千雪松开吮着的吸管,“啧”了一声,评价说:“气人!” …… 安妙真乐,说:“是有点儿。” …… “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这一步倒是走的稳当。”印浅馨揽住安心的肩膀,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摇晃,“乖儿子,说吧——一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咱们今天好好庆祝一下——入了玄关,这是不起眼的一小步,却也是决定未来的一大步。”安心“嗯”了好一会儿,才说:“想吃鱼。” 印浅馨说:“行吧,那咱们的硬菜就弄个菠萝鱼。知道什么是菠萝鱼吗?” 安心摇头。 衣千雪、安妙真也没听过“菠萝鱼”这道菜,都是好奇。就听着印浅馨将“菠萝鱼”这道菜简单介绍了一遍: 菠萝鱼对鱼的要求没那么高,无论是用白鲢、草鱼、鲤鱼,还是多宝鱼都能做,只是要求鱼的个头大一些——个头大才好在上面用刀,做出来摆盘才会好看,吃起来口感也才会更加动人。选好鱼后清除脏腑,将鱼腥味简单处理,再将鱼身切出菠萝一样的菱形花刀在油锅里初炸定型,再用混合了菠萝的芝士涂抹炸第二次……再然后,就可以端上桌,等待人的品尝了。 菠萝鱼又嫩又鲜,奶香浓郁,又带着菠萝身上那种酸甜的口感,吃起来是半分腥味、油腻都没有。 衣千雪听得大开眼界,惊叹不已,说:“原来鱼还可以这么做……光想一想,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了!” 安妙真笑,说:“我跟你说……浅馨做饭的本事,那是顶厉害的。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什么叫鬼斧神工,一会儿你就见识了——今天你可算是有口福。” “托福!托福!”衣千雪伸手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弹了安心一个猝不及防,“啪”的一声,额头上就红了一片。衣千雪笑嘻嘻地说:“托了你的福了啊……”又自来熟的和印浅馨开了个小玩笑:“哎呀,这上门做客,还得当厨子。”安妙真用尾梢在衣千雪的蟒蛇身体末端敲了一下,说:“那你别吃。” …… “这菠萝鱼呀,做出来是非常漂亮的——颜色看着就和菠萝的颜色一样。另外同款的还可以做菠萝鸡翅、菠萝鸭……” 印浅馨继续介绍“菠萝鱼”,顺口就延伸到了“菠萝鸡翅”“菠萝鸭”上。“菠萝鸡翅”还好一些,能够想出个大概来,可“菠萝鸭”就想不出来了。 安心吞口口水,问:“干妈,菠萝鸭又是什么样的?” 印浅馨说:“菠萝鸭啊……其实也都差不多。鸭子呢,脂肪多一些,肉做出来油腻,就是用菠萝进行中和,当菠萝的酸甜充分融入之后,鸭肉就会变得很好吃。通常来说,鸭子如果烤着吃的话,是一定要用果木的——不是因为果木清香,而是因为果木烤制,可以减少油腻味儿,一个道理。” “哦。” “一会儿一并给你做。” 安心说:“菠萝鸡翅也要。” 印浅馨满口应下,说:“行,都给你做。你们呢?你们俩人想吃什么?”又问了安妙真和衣千雪,得到的是“随便”。印浅馨说:“那我就随便了!”说完,就又去吸奶茶。安妙真又问:“你今儿这么早?学校不到放学时间吧?”印浅馨一笑,说:“我留了一个投影在,和我在没区别……” 投影…… 听到“投影”,安心一下子就想到了意科目考试。当时印浅馨用的就是“投影”的手法对他进行了测试。 安心抬起头,问:“那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了啊……”印浅馨说,“那我就给他发一个奖状——这个可是天才呢。就说是有意考验一下学生天赋……” 安心:“……” …… 一杯奶茶见底,印浅馨双手一合,就把装奶茶的纸杯压成纸饼,随手丢进了垃圾桶。拍拍手,潇洒地说:“好了——做饭去!”而后,就开始使唤安心去准备食材,并且将菜案、瓢盆从厨房转移到了客厅桌子上——客厅的空间大,也方便多人一起协作。安心制作好食材,就一一送出来: 一只没有骨骼、内脏,却偏偏新鲜的肌肉痉挛,活蹦乱跳的多宝鱼蜷成了一种像是风干了的灵芝的形状。 一只没有羽毛的鸭子。 菠萝。 芝士。 …… 安、印、衣三人分工协作,将食材一一处理的妥帖,而后便是印浅馨一个人的战场了。约莫是四十分钟多一些,主要的几个硬菜就新鲜出炉,一一上桌。硬菜之外,又熬了玉米、蜂蜜做的甜汤——还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奶香味儿。衣千雪只是闻味儿,就闻出来了:“真真,这的确比你强呀!” 安妙真嗔她一句:“心里嘀咕一句就行了,你还非要说出来——故意的吧?下次你别来我家吃饭!” 衣千雪说:“咱们搞研究的,就要脚踏实地。你这么自欺欺人有什么用?我先尝一口……”衣千雪夹了一筷子菠萝鱼,入口但觉肉质嫩滑,是一口极为清香的酸甜,又带有芝士的浓厚……“呀耶——这简直绝了好嘛!印老师,你做老师真的屈才了。要是去做厨子,那分分钟全国知名……” 接着,就又夹了一筷子送进安心嘴里。 “好不好吃?” …… “好吃。” 衣千雪又夹了一根鸡翅尖塞进安心嘴里。 “……” 满口鸡翅尖的香味扩散开,浸透味蕾。安心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衣千雪说:“都动筷子啊——真真,这你家,还矜持什么呀。”安妙真翻了个白眼,挖苦说:“哟,你还知道这我家呀?我还以为这是在你家呢——您这主人当的真自觉。”衣千雪赶着话说:“那不是……这不就是咱家嘛——你看,我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说是不是啊,安心?” 安心:……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安妙真和印浅馨说:“别理她,没皮没脸的。”而后和印浅馨一起动了筷子,随意挑拣着吃。印浅馨一边吃一边说:“这些菜我还都没公布……你们可是第一批吃到的。给我提点儿意见……哪儿不合适,我再完善一下……”“哦、嗯……意见?没意见!”衣千雪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那是一种味蕾的极致的享受。想来那天上的琼楼玉宇、龙肝凤脑也不过如此了。安妙真说:“都挺好,我是吃不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安心则是光顾着吃,闷头干饭。 …… “嗝……” 安心一口气吃到打饱嗝,这才罢休。桌子上的饭菜也仅剩下一些汤汁残留,各种菜品、汤也都吃完了。 “去……都收拾了!”安妙真使唤安心收拾了一下桌子,去将碗筷及时洗了。安心洗碗筷的时候,客厅里就响起一阵立体环绕的音乐声。衣千雪扭着身体,在客厅里随着音乐起舞,做出各种动作。安心洗完之后,就挨着安妙真坐下来,一起看。等着跳完,安妙真、安心和印浅馨就一起鼓掌。 衣千雪的舞蹈跳的很好,将一种刚和柔统一在一起,又有一种媚态,每一个动作都是诱人的。 “谢谢……谢谢大家!” 衣千雪鞠躬,谢幕。 印浅馨说:“古时有一话本,传说有一个叫做王生的人,好道法,于是就去茅山寻访仙道,多年不成。偶然一次,就见了师父邀好友吃酒赏月……其中一道人剪纸为月,贴在墙上,与众人说要请嫦娥仙子从那月上下来,给众人舞蹈助兴。于是,那嫦娥仙子便从月上下来,给众人舞蹈……” 顿了片刻,印浅馨便信手一指,屋子的墙体便骤然透明、涣散,一指却恰指在了月亮上。 “今日我就请你们一同登月,去月宫上一见。” 嫦娥就在月上。 …… 周遭的天空渐渐变成了一种纯粹的黑,漫天的星斗也隐没了……只有黑暗,以及袭来的冷意。 唯有一轮明月在视线中急速放大,渐渐形成了大地。荒凉的没有任何植被,到处都是细尘的月壤就在脚下。四人很是玄妙的一下颠倒,就直接站在了月球表面,身体也明显出现了一种“轻如鸿毛”的错觉。安心屏息凝神,很认真的感受周围的一切: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没用!他的身体,他的感知,他基础的认识却告诉他,这就是真的。现在,他就在月亮之上。 “理智”在这样真实的感知之下,是那么的渺小、无用……它虚浮于一种认识之上,却没有自我的根基。 …… 第五十五章 玄关真形图2嫦娥的桂花糕 它即是一种“假的真”——以一个实验来进行对照、分析,就可以更加直观的知道所谓的“理智”的分量……它一定程度上“可以是”,但在色、声、香、味、触、法构建的真实之下,却什么都不是: 实验方式为选择二人,分别是甲、乙。将二人绑在一个极暗、极安静的房间内的椅子上,然后,让甲、乙看着手腕被割开,流血。然后将二人的眼睛蒙住,同时打开水龙头,使水滴开始滴落……并定量释放冷气,使人体感出现类似于失血过多之后,逐渐出现的冷。甲、乙二人,有一人对实验内容一无所知,有一人则被提前告知了实验内容,并明确说明——手腕伤口很浅,之后的血液滴落声,实际上是水滴声,感受到冷只是空调降温,并不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体感。 结果: 甲乙两名实验者,皆因“失血过多”的症状休克,“知情实验者”并未因“知情”改变实验结果。 “知情”为何无用呢? 因为“知情”本身是一种“想”的产物,是基于听说、基于逻辑的一种判断而并非是一种感受——换一种更为直观的理解方式说,那就是“事实胜于雄辩”“感知胜于思考”“实践才是检验的标准”——想的再多,想的再正确,思维再理性、理智,在切实的感受之前也都是不堪一击的。 正因这种“感受第一性”决定了一个社会心理学的概念,即“群体无意识”——它是非理性的。 所以当安心感觉到了月面上的阴冷,和阳光的炽烈后,理智认为的“虚假”便像是一个无声呐喊的人——发挥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无法唤起一丝一毫的力量。幸亏,这种冷意是在一个“可控范围”之内的,仅仅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阴冷,既不会冻伤人,也不会让人感冒。 并且月面也并非真空——如果真的模拟了真空,制造出那种无法呼吸的状态,安妙真、衣千雪和印浅馨固然无事,可安心就不行了。 …… 这就是一种假的月面温度,假的真空环境……可那一种“广寒宫深锁孤独”却又是那么的真挚。 却正是: 碧海沉沉桂殿幽,漫天风露四时秋。 寒宫白兔参差老,一种凄凉各自愁。 …… 一行大大小小的石头拼成了一截路,一行四人沿着小径走了一段,转过了山口,就是一片桂树成林。一声一声的“咄”“咄”声不紧不慢、规律的入耳。时不时还有一声“咯吱吱”的树木倒掉的声音。衣千雪右手在右耳边张开,做了一个耳廓,细听一下,说:“能在这里砍树的,一定是吴刚了。” 进了桂树林,走不多时就见到了吴刚。吴刚赤着上身,扎实的肌肉在冰冷的月面上透出冰冷的金属感。 见有人来,就且停手。问了句:“几位客人从何而来?可是来广寒宫做客的?”又说:“这里倒是久无人来了……” 印浅馨一笑,说:“我们是来拜访嫦娥的。” “哦,诸位顺着路走,出了桂树林,就可以看见广寒宫了。直接进去即可,不用禀告……”吴刚指了一下路,就继续伐木。被他砍下的桂树枝已积蓄了一捆,但被他砍过的桂树却又在一瞬间“满血复活”,原本被砍掉的枝丫很神奇的重新复位。安心看了一个新奇,走远了一些才问:“那些桂树明明砍下枝了,怎么又一下子和没砍的时候一样了?” “神奇吧?”印浅馨按着安心的头顶,笑着问,“想不明白吧?很不合常理是吧?嗯哼……” “嗯。” 何止是“不合常理”——简直就挑战人基本的认知能力。 印浅馨说:“这个啊——就不告诉你。你个小家伙儿自己慢慢想吧,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咱们先去广寒宫里看一看……” 广寒宫的宫门是开着的,四人便自宫门入,过了宫门之后就是一大片的汉白玉建筑,雕梁画栋,亭台水榭,一副美不胜收的仙境。脚下生出一层薄薄的云雾,缭绕不散,唯独是少了一些人气——如许的美景,却并无一个仙子,没有一个人,甚至是看不到、感受不到生灵的存在。 安妙真说:“咱们在外面转一转……” 于是,三人便领着安心在广寒宫转了一个遍。而后才又转入正殿,自正殿穿进偏殿,找到了嫦娥。 嫦娥身上穿着一件清冷的白衣,发挽云鬓,一双眸子更是清冷的没有人间烟火,美的像是冰块一般。 嫦娥说:“我道是谁……原是两位女娲娘娘,还有印仙子。”顿了一下,才又说:“印仙子,咱们可是许久不见了——你往常过来,都直接来我这里,这次怎么从外面进来了?”一句简单的寒暄、问候,却透露出了许多信息……安心听着便支棱起耳朵——首先一点是嫦娥对妈妈、衣阿姨的称呼,是“女娲娘娘”,其次,干妈不是第一次来,而是好多次……并且还是直接到嫦娥身边的,吴刚并不知道。再次……竟然可以直接进入广寒宫内部。最后,则是一个问题横亘心头—— 这广寒宫、这嫦娥……究竟是真,还是假? 越想就越迷糊。 印浅馨揉了一下安心的头发,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介绍说:“这二人是我朋友,这个叫安妙真,这个叫衣千雪。这是她孩子——叫安心,也是我干儿子。” …… “你们稍坐!”嫦娥引四人坐,便出去片刻。稍后就端了一些桂花糕来,怕她们觉着简陋,就解释了一句:“广寒宫寂寞,人间又少了祭祀。过去有些祭品,还能品一些味道。现如今,口腹之欲却越发少了——只能借着外面的桂树做一些桂花糕满足口腹。哎,一步至此,也说不上是个对错。” 四人便一人取了一块来吃,桂花糕入口绵柔,一股桂花香和甜丝丝的口感充斥口腔,竟是说不出的好吃。 怪诞的是一口吃完之后,就一下子涌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吃的时候是在做梦,充满了怅然若失。安心就又咬了一口……可无论如何,一口又一口,也填补不了那种不真实的虚妄。 “吃一块……不能多吃。”见安心要拿第二块,安妙真就不许安心多吃了。安心不知道这桂花糕的实质是什么——可她却知道!这桂花糕,实质上是一种无数人心头的念头的一部分,因众志成城,皆有此念,才成的。这种东西,偶然尝鲜还可,但要吃多了,对人却并非好事。这种“仙品”对不事修行,不明其中奥秘的“旧时代”乃至于更久以前的人而言,就是一种毒药。 有一说“仙品”凡人难消受,吃了之后,便无法再回人间。一些民间传说亦有说“鬼食”被人吃了之后,人就会留在阴曹。 可见其厉害。 …… 安心不明所以,问:“可是很好吃啊……我还没吃饱呢!” …… “还想吃饱?尝个味儿就行了……此等虚妄之物,不过是一种集群映射的元素化……吃多了对你不好。”衣千雪一边吃一边和安心说。说完,还又另外吃了几块,故意搀安心,“哎,有一说一,嫦娥仙子的水平是真不错。这桂花糕一绝呢!你想吃什么,和我说,下次我们吃之前给你供一份儿。” 嫦娥说:“这大可不必。我已经久不亲近人间烟火,也就淡了。你给我供一份,我又拿起了人间口腹之欲……” 说着还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许多事便也都是这样,只有0次和无数次。于是干脆便不开这个口子——否则吃了一顿,那么下一顿呢?等待的滋味岂不是难熬?而“求不得”的苦楚,她实在是已经经历够了——不曾失去的人,是无法体会“求不得”的苦的。而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在广寒宫生活多久。 印浅馨倒是知道“多久”——可这个真相又委实太过于残忍,便也就从未和嫦娥说过——真的太久了。 久远到人类忘记了嫦娥,不会再对月亮有任何的幻想,忘记所有关于月亮的传说和故事…… 可—— 怎么可能呢? …… 衣千雪问:“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吧?” 嫦娥说:“习惯了也还好——生活也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也都在重复。我每天也在重复。每一年、每一天,也都会感受到人的寄托——他们将亲人的思念送到我这里,无聊了看看人间百态也挺有趣的。我也看的明白,所谓的烦恼,有时候便是因为想的太多……” “的确,想的多了,就麻烦。生活就是这么一天又一天,我每天泡在研究所里,也不觉着无聊。” “我知道……做研究的人都很厉害……” …… 第五十六章 玄关真形图3真、假。 “也没有啦、没有啦……”衣千雪摆着双手叠声谦虚。又说:“这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思念——想一想都令人麻爪!能处理的过来吗?”嫦娥说:“左右打发个时间,我也不怎么强求。想做了就做一做,不想做也就不做了……大多时候,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却影响不大的……人和人之间的思念,本就是一个自发、自然的过程,寄托在我这里,不过是……嗯,就像是一条流水线。”嫦娥用“流水线”做了比喻——“我,就是这一条线上的线长,哪儿有问题,理一理,看一看,也就是了。” 印浅馨左手蜷着,以指背托腮,右手拿着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便顺着话说:“难怪了……人们思念时灵时不灵的,原来根子在你这儿呢……” 嫦娥:“……” 安心好奇“嫦娥奔月”的故事,只是当着嫦娥的面不好问,便一个劲儿地看安妙真和印浅馨,间或又看衣千雪一眼…… 印浅馨说:“一点匠心精神都没有。” 嫦娥和印浅馨却是熟悉,对此揶揄浑不在意,说:“我这才是匠心精神好不好——人的思念,因缘际会……这般庞杂的系统,自然是要任其自性,才不至于疏漏。我若干预太多,那反倒是自寻死路……思念之所寄,亦是命运之所存——-这般干系了人和人的伟力,我可不敢呢!” 印浅馨说:“好吧。你是月神,你长得漂亮,你说的对!” 嫦娥:“……” …… 说了一阵话,吃完了桂花糕。眼见已待了不少时间,印浅馨便和嫦娥辞行,说:“这次带了孩子,不能久留。我们就先走了。”嫦娥亲送了一段,而后只是一下恍惚,如迷离梦境一般消散,安心、印浅馨、安妙真和衣千雪就又回到了屋内。适才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像是做梦一般,荒诞的不真实。同时“真实”才姗姗来迟,赋予了安心另一层思考……“刚才看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 衣千雪忍俊不禁,笑说:“看,他迷糊了!印老师来给孩子上上课……这要是不说清楚,只怕一晚上都睡不着呢!” 安妙真问安心:“你说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呢?” “我不知道……” “大胆猜一下——凭着你的直觉猜。” 安妙真鼓励安心“直觉”判断。安心便“直觉”了一下,说:“感觉像是真的,可是……”“可是”这一切处处也都透露着虚妄,却又是假的——至少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虚妄的东西。从一行人进入太空,登录月球起就都是“不可能”的。安妙真挑眉,问印浅馨:“小印同学,你说呢?” 印浅馨问:“那,你是想让我说真呢?还是想让我说假呢?”又和安心说:“它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既“真”且“假”这样一个答案,简直令人听的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是真的的同时,又是假的呢? “月面的桂树林、吴刚、广寒宫、嫦娥……这些本源于一些故事。其中唯是嫦娥确有其事——她是真的吃了不死药,魂魄脱离身体,寄居在了月球之上。除此之外,其性格、居住的环境、衣服、容貌等等……这些都是假的。是依托于故事,被附着上去的——这个就是集群映射的元素化——一些集群中相关的元素,会在这种元素化的过程中附庸其中,称为其独有的一部分。” …… “我们去月球这件事……是假的。如果单纯从映射的标示的角度看,这又是真的。实际上我们并未涉足现实——一切都是在清域之内的。” …… “就譬如前面讲的那个故事……故事便只是故事而已,当不得真。却也做不得假。那群道士引嫦娥来跳舞,月是假的,可嫦娥却是真的——因为嫦娥就在那里,所以便无需再幻化一个嫦娥……这就像是你手里就有一只笔,所以你不需要另外去再弄一支笔,去耗费额外的功夫……” 印浅馨浅显的给安心讲了一遍。内容尽量避免了公式、原理——这种系统性的工程若是讲起来,别说一晚上了,一个月都讲不完。只是用了一些类比,让安心大致理解究竟是个什么就可以了。 安心听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所以‘假’是相对于它的诞生来说的,即少了最初的原型,没有一个物质世界的标示,是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的。‘真’是因我们之所以识——我们得见时,又是真实的感受。我们没有凭空生造,而是接受的现实,所以是‘真’。” 这不是客观的“真”“假”,而是一种感受的“真”“假”,是意识层面的“存在”的一种定义! “嗯……” 印浅馨“嗯”一声,一脸笑意。安心这一份理解、领悟的能力让人很难不爱,很难不去欣赏。 安妙真笑吟吟地说:“譬有一物,曰之为无,无物之物何以存?存之于有!故有,则有生于无……” 衣千雪“嘁”,说:“神神叨叨的。” 安心说:“嫦娥是一个真实的人,有一天一个雕塑家按照嫦娥的样子塑造了一个嫦娥的雕塑——这个雕塑实际上已经不是嫦娥了,但她一样拥有嫦娥的名字。后来,雕塑家们按照自己心头的愿景,将雕像一点一点修改、雕刻,变成了理想的样子——那么这个雕像的存在,就是切实的。” 安心手指在身前虚浮的勾画,画出一个嫦娥的轮廓。 “有的人,认为她是孤独的。有的人,认为她会后悔,天天以泪洗面。有的人认为广寒宫上……” “总之——不断的被赋予,不断的被改变。原本是否存在那么一个嫦娥的真,实际上已经不会影响这个雕像嫦娥的真的存在了。只是——雕刻这一切的,并不是什么雕塑家,而是人类罢了。你一念我一念,汇在一起,便就成了。” …… “可——我们所见的场景,却未必是真的。当成一场戏剧,真实的雕塑按照导演的安排,演了一幕傀儡剧罢了。” 印浅馨言语间对“道士邀请嫦娥跳舞”的着重,让安心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就讲了出来。 “精彩——不亏是我看中的人!”衣千雪拍手叫好,补充说:“可有一点你却错了!” 安心问:“哪儿错了。” 衣千雪用食指戳自己的脸,说:“来,这里香一口。香一口,我就告诉你哪儿错了。”安心扭头,求助妈妈。安妙真说:“少来占我家宝贝便宜,你爱说就说,你不说我说……还治不了你了?你又不是蝎子粑粑……”“蝎子粑粑”这么一个很有味道的比喻一出,衣千雪一溃千里。 安心躲在安妙真身边,送了衣千雪一个小人得志的得意脸。恨得衣千雪牙痒痒,对着他一个口型: “你个小混蛋等着,别落我手里。” …… “妈妈,她威胁我!” 衣千雪:“……”半晌才憋出一句:“一个男孩子,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告家长?你这样很逊知道不?” 安心反唇相讥:“要是同学之间,那我肯定不告妈妈。可你又不是同学,你一个成年人欺负我一个孩子——我不告妈妈,我傻呀?”得意的皱了一下鼻子,振振有词:“对付大人,就要让大人来。让一个孩子跟大人放对,那不对等……”这话是那么有道理,说得衣千雪又一次无言以对。 衣千雪嘀咕:“说的我好像欺负你一样……你看看我这——我这是脸。你以为是个人都能亲一口呢?” “不稀罕……” …… “妈耶,我这么一个美娇娘,竟然被人嫌弃了……我竟然被人嫌弃了……”衣千雪将身体立起两米多高,将上身摇来晃去,似乎有点儿怀疑人生,“你俩别笑——说说,我长得丑吗?哪儿让人下不了口了?” 印浅馨、安妙真都是无语。 …… 安妙真说:“也就错了一点——嫦娥并没有演。至于吴刚、桂树却是介于真假之间,说是梦幻泡影可,说是心造之物亦可。” 解释完,安妙真就让安心拿了魂玉过来做功课。安心将魂玉拿来,便倚着安妙真须臾以非想近了玄关处,再一注意,便入了暗红色的甬道之中。只是不长时间,安心便自甬道中脱离,心想着:“如果我进入了玄关,那这处甬道会是什么样子?”这一念头到了后半截便生出迟滞……兀得断了。 安妙真排了安心一下,将人撵回房去睡觉:“去睡觉。”而后便又和印浅馨、衣千雪二人说了一阵话。 一直说的晚了,安妙真便留二人过夜。三人又在卧室说了许久,这才睡了……第二天却起晚了半个小时。 往常都是安妙真早餐做的差不多了安心才会起床,这天却是母子二人一时起的。印浅馨见安妙真起,也跟着起来,只留下了衣千雪在赖床——安妙真和安心都不以为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第五十七章 玄关真形图4鉴——魂玉真形 先洗漱了,安妙真便去厨房做早饭,印浅馨则是挨着门看,笑说:“我好想还真的没吃过你做的早餐呢!”又见安心洗漱完,自盥洗间出来,便招手让安心过来。轻轻将一支胳膊耷在安心肩头,问安心:“心崽……妈妈每天都这么早起床,给你做早餐的呀?”安心点头,说:“嗯……” “那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妈妈才行……你看,妈妈都是经过变态的大人了,本不需要这么辛苦,每天都做饭、吃饭的。”印浅馨笑的温婉,和安心说:“这可都是为了照顾你呢——嗯,干妈这儿也有一份儿,你记得了。” “嗯,双份儿孝顺……” …… “乖!” “我早起做了一个实验……我试着以在玄关里的状态去注意魂玉,然后……”安心向安妙真、印浅馨说起自己刚一醒来,还未起床的时候,做的一个实验。他先进入玄关之内,再行注意,然后奇异的一幕就诞生了——在原本的思念之外,又多出了暗红甬道、斑驳的青铜门、大大小小的蘑菇屋、糖果屋和山、林形成的童话、童趣的景色,蓝色衣裙的小萝莉——竟分裂的一个在木质小码头上钓鱼,一个在糖果屋里跳舞,一个在静室中盘膝而坐,一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 这些景象在珠玉一般的顽固念头之间夹杂,如梦似幻,却又和安心自身的念头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就像是石英砂中掺杂了玻璃,虽然二者本质是一样的,但成品的品相却截然不同,一下就让人感受的清楚。 印浅馨“嗯”一声,问:“还有什么?” 安心说:“它们彼此之间,存在一种唯一路径。从那个甬道可以去青铜门,可从青铜门却不能去甬道。过了青铜门,就可以看到那些蘑菇屋、糖果屋,然后是小码头、静室,还有里面的人也分成了三份……” “哎——安同学。”印浅馨忍俊不禁,喊了一声安妙真,说:“你这不行呀。这魂玉里面的布置都漏了。” “……”安妙真叹口气,说:“这孩子太过于有天赋也不好,我辛辛苦苦弄的,这一下就给看破了……” 说着像是抱怨,可字里行间听起来,却尽是一种掩饰不住的自豪、嘚瑟,分明是拐弯抹角的夸娃。 安心听得面颊飞红,热的腾起些许潮润。 “……发现了就发现吧。但该走的甬道还是要走的——咱们家安心很乖的,根本就不用进行监督。”安妙真又说安心的“乖巧”:这一份乖巧、自觉,倒是打小被她一点点夸出来的——这是一种婴幼儿、儿童时期的教育中,很常见的一种现象。当父母、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强调、重复孩子的懂事、自律、乖巧,那么孩子就会真的变得懂事、自律、乖巧。反之,父母、老师反复说一个孩子淘气、不好管教、会顶嘴等等……那么,这个孩子真的会不好管教。 其原理便是“随机概率干涉”——通过外在的“干涉”,使得指向某一种方向的概率增大,更具有分量。 “干涉”既可以是正向的,也可以是反向的。这一原理,是和人的“记忆”一致的,同出一理! 安心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过那个甬道,一进去就很压抑、窒息,感觉浑身都是又冷又燥,只是一会儿就疲惫的不行了。等一退出来,全身都很难受——就像、就像……是吃坏了肚子的那种感觉。身上发冷、眼前发黑,肚子里犯恶心,头皮是麻的,还天旋地转。干妈,你有好办法吗?” 问“办法”的这一句,安心刻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生怕被妈妈听见了。印浅馨却很坏的大声转述:“你儿子问我这儿作弊呢!” “……” 安心恍然间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 “不过办法嘛……办法是有的哦。”印浅馨“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可是这个办法呢,需要你自己去想——我们两个妈妈都相信,咱宝贝儿一定可以独立思考出答案,并且完成魂玉里的小玩意儿的,是不是?” “……”安心无语,心说:“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你们倒是信心十足。可是一点儿方向都没有诶。” 他却不自知:所谓的“方法”实际上早在之前的时候,这两个妈妈就已经告诉过他了,只是没有说一个“守”一个“空”可以运用在什么地方,又应该怎么具体的用而已。仅仅是说二者是一种抵达本性真如的手段——仅此而已。可在安妙真、印浅馨看来,这样一种“明白”“应用”的能力,也是必须的。 安妙真说:“那是——妈妈是很相信你的哟,安心。” “……” 只是须臾功夫,说着话早餐便好了。做了一些皮蛋瘦肉粥,搭配了拉着糖丝的小花卷和一份香辣的炸小鱼。才端到了外间桌子上,衣千雪就闻着味儿出来了。也不去洗漱,直接坐下来就取了一个小花卷,两口一个。分外满足的呻吟一声:“嗯……甜,再喝一口粥中和一下,绝配。”又是一口皮蛋瘦肉粥,顿时有一种人生圆满的感觉。再夹一条小鱼扔嘴里……已经可以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了。 “怎么样,做的入眼不?”安妙真问印浅馨。印浅馨小口品尝,吃相文雅,说:“还行……只要别跟我比,就顶好了。” …… “一般厨子都跟你比不了!” 安妙真吐槽。 安心一边吃一边问:“那为什么干妈做菜就那么好吃,还有那么多花样?”印浅馨“哈哈”笑,说:“别问——问就是艺术天分。你知道要做什么味儿还不行,因为你顶多做出那个味儿,你还要能创造……知道吧,那种灵感迸发之后的结果。昨晚吃的菠萝鱼,以前就没吃过吧?” 何止是没吃过,那是连听都没听过,想都没想过。但那种菠萝的酸甜口感配合上滑嫩的鱼肉,却的确是一绝。 其色泽之美,香味之妙曼,入口之触感的绝妙、爽口,以及咀嚼时候口腔发出的咀嚼声,都是动听的。 一道菜里融入了色声香味触法,六觉六识一个不落,这种全方位、立体化的感官包裹之下,那种层次自然也是丰富的。 这—— 却是是艺术。 “花卷也不要拘泥于是甜口、咸口的,其实我感觉混合一下味道会更好。你下次做试一试,一斤面,用老面发酵,再加一些苏打,不要大了,再放入牛奶、鸡蛋,让它蒸好了更加蓬松、香甜。然后用料上……” 印浅馨随口指点了一番安妙真的花卷,安妙真一边听一边点头,显然是受益匪浅,心里决定中午就试试。 衣千雪则是对“做饭”没多少兴趣,只是随意听了几句,等二人说完了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饭嘛,吃食堂就好了。想吃好的——咱们这不是有现成的嘛……浅馨,等我什么时候嘴馋了找你。” 安心:…… 奇怪的在衣千雪、印浅馨二人身上来回看了又看,心里满是不解。昨天才算是第二次见面,彼此表现的很“不熟”的两个人,怎么只是过了一晚上,就连“浅馨”都叫上了,还决定要赖成“长期饭票”……这关系进展的也太快了。 衣千雪回瞪安心一眼,说:“看什么看?怎么想对你姐姐我负责?告诉你啊,这么看是要负责任的——准备彩礼吧!” “你给我彩礼,我都不要!”安心吱哇乱叫。 …… “所以啊,我不给你彩礼,你给我彩礼。”逻辑鬼才衣千雪上线,一言既出,那一股不要脸的劲儿配合上诡辩,就直接把安心ko了。 安心:…… …… 即要吃完早餐时,印浅馨问安心:“心崽,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学校?天天和你妈去研究所,厌不厌呢?” 安心扭头看安妙真,安妙真一笑,说:“你要想跟着你干妈去学校,就去学校吧。”安心便和印浅馨说:“那我跟干妈去学校。”定下了后,又须臾就吃完早饭。印浅馨把安心叫到身边,给安心重新束了一个简单的发型——是一个扎在后颈小辫,辫子太短,才不足五厘米长,硬的像是扫帚柄一样。还说:“这头发也太短了,需要长一些才好看——正面看着倒清秀……” 那种简单、清秀的模样,简直可人死了。 衣千雪打趣他:“哟哟哟,这是谁呀?这么清秀的小帅哥……浅馨你这样真的好么?我这童养夫还没过门呢,你就把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学校招蜂引蝶。你说哪天他看不上我了,你赔我呀?” 印浅馨扎心:“别以后了……现在我们家安心就看不上你。你啊,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吧……” “太残酷……太无情了……” 衣千雪扬起脸。 怕一低头,却无法流下自哀的泪水……那可太丢人了。 第五十八章 玄关真形图5吓唬人 “哎,这执着劲儿。”安妙真忍俊不禁,笑说:“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要在我家宝贝儿身上一棵树吊死呢?你看——我不同意,人干妈也不同意,我家宝贝儿一样不同意……听我说,咱们就是有缘无分,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婆媳了。”将手搭在衣千雪肩头,安妙真笑得前仰后合。 “噗——”衣千雪做了个喷血的动作,大叫:“万剑穿心啊……我这个心啊,被飞剑来回的穿!” 安心说:“你是沙和尚是吧?每七日遭受一次飞剑穿肋之苦,每一次都会被穿刺百下……穿久了,应该会习惯的。生活嘛……” 衣千雪叫:“你个小屁孩儿懂毛——你们这是一天给我七次飞剑穿肋,那能一样吗?我这心啊,都让你们穿成馅儿了。加点儿水,放点儿粉,稍微搅和一下都能‘吧唧’一个‘吧唧’一个的挤肉丸子了……说说,说说,这像话吗?你们一家人,就欺负我一个外人,这像话吗?”一探身,双臂在安心臂弯一穿、一抬,就把安心架到自己跟前,抽出右手顺势就一个脑瓜崩。 啪! 眉心一下就多了一片红,当当正正的,就像是一只眼睛。 “疼!” 安心疼的捂住额头。 衣千雪哼哼:“我的心可比你疼多了。”又笑,说:“给你盖个章——用我赐予你的第三只眼睛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爱你的人。” 安心撇嘴,满是委屈:“我就知道你在欺负我!” 啪! 额头上同样的位置又吃了一下脑瓜崩。 安心:…… 衣千雪骄傲的扬起脸:“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妈妈……” 安心挣扎着呼叫外援。 “哈哈……叫吧!挣扎吧!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取悦我吧……哈哈哈哈……”衣千雪癫狂大笑,身上的反派气质爆表。安妙真、印浅馨二人则是在一边看热闹——这种“热闹”也只能衣千雪干得出来。看着安心在衣千雪的手掌心用力挣扎,那模样就像是一只离开了水被人抓手里的鱼,滑不留手的,各种扭动、蠕动。只是衣千雪这个“手掌心”挣脱起来却实在是太难了。 眼见着要把人戏哭了,衣千雪才见好就收,把安心放下来。 …… 安心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只觉浑身都是软的,精力仿佛从身体各个部位发散了出去,这会儿还处于一种稀薄的,在周身扩散开的状态,一下都不想动。一边喘气,还一边拿眼翻衣千雪。 …… 衣千雪呲牙:“看我?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嘴上吓唬也就算了。 她还玩儿真的: 其上身顷刻之间就化作一截蛇的上半身,长出两米。一个二尺长的蛇头张大了最,居高临下带着股腥风,朝安心就“吞”了一下,蛇头距离安心还有一尺的时候,就忽然停下来,冲着安心的脸喷了一口腥臭的口气,蛇信“嘶嘶”声伴着沙哑:“真的、真的会把你吃掉哦……怕不怕?” “不……不怕……” 安心吓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抖、发冷,可嘴却硬的很。还给自己打气:“我才不怕你呢!”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个令人充满安宁的声音在耳畔、心头响起,如黄钟大吕一般涤荡了心头的恐怖。安妙真安抚住安心,随手就抓起一个抱枕朝衣千雪甩过去。一枕就将衣千雪“打回原形”了,嗔她一句:“吓唬我儿子,过不过分?” 衣千雪抱着抱枕,左右摇晃,说:“他居然会怕蛇耶!作为一个有着人身蛇尾的妈妈的孩子,怕蛇——这合理吗?” 安妙真说:“你真够够的了……幻化那么狰狞一个脑袋,谁见了不怕?我家安心让你给吓出好歹来!” 衣千雪拍着胸脯保证:“姐们儿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以后给他当牛做马,照顾一辈子……” 好家伙……搁这儿等着呢。 “你这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着一套啊。不会是早有预谋吧?”安妙真拿眼虚衣千雪。 衣千雪打“哈哈”,腆着脸说:“哪儿能呢?我衣千雪是那么下作的人吗?”安妙真捏着下巴,寻思一下,点头说:“是。”衣千雪被噎的失语,过了一阵,才说:“我这不是就和咱们家安心开个玩笑嘛——咱们安心又不是许仙,还能让个白蛇现了原形活生生吓死……嗯,虽然都长得清秀。” 安妙真说:“你怎么就跟许仙比?我家宝贝儿可比许仙强多了——怎么也做不出自己私自成亲,做不到那种自私自利……” 衣千雪忙笑嘻嘻的送上彩虹屁,说:“啊对对对,咱们安心可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不会什么事儿都想着自己。再说了,安心也不是那种心比天高,却没多少本事的草包。最关键的呀,还是咱们安心……你看看这脸蛋儿,俊的都想让人掐一把。这股子清秀劲儿,让人爱的呀……” 安心插嘴,问:“那你还吓唬我!” “咳——”衣千雪干咳一声,“什么吓唬——什么吓唬?多难听呀。姐姐我刚才就是考验一下你。嗯,对,考验。” 安心给了衣千雪一个眼神,让衣千雪自己体会:……“你看我长得漂亮,是不是就以为我缺心眼儿?一直都缺?” 衣千雪:“……” 和安心对视了一眼之后,衣千雪就求助安妙真和印浅馨,问:“你们两个当妈的能不能和我说说,这孩子大了不好忽悠,该怎么办?要不,塞回肚子里再重新弄一下,恢复出厂设置?” 什么“塞回肚子里”“恢复出厂设置”的,却是说的离谱,听的安心又忍不住跟她闹,抱着人就扭打了一阵。 须臾……安心本就恢复不多的体力值再次清零。 “啦啦啦、啦啦啦……你打不过我吧就是这么强大,啦啦啦……”衣千雪将安心在地上摆成了个大字,胳膊、腿和躯干都被压制的死死的,挣脱不得。衣千雪近距离唱歌嘲讽……可惜,安心也只剩下喘息的份儿了。印浅馨问安妙真:“他俩平时就这么闹?”安妙真说:“嗯,闹——一见面基本上就这样……” 压低了声音,和印浅馨说:“安心做梦的时候都跟她闹呢。这俩啊,不见面的时候,安心总想着和她一起玩儿,间了就这样了……” 印浅馨:…… 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啧,像这种人才,去研究亏了啊。应该去学校教孩子,肯定受欢迎。就这么打打闹闹的,妥妥的孩子王啊!” 安妙真抽了下眼角,说:“可拉倒吧。让她去当老师,那不得教出一群活土匪出来?她那些光荣事迹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说……” 安妙真抽了几件衣千雪的光荣历史讲给印浅馨,印浅馨听的目瞪口呆……她收回刚刚的话。 印浅馨说:“她还是去研究吧——祸祸实验材料比毁人不倦强多了。” …… “你俩别小声讲究我,我可都听着呢!”衣千雪压制着安心,一边欣赏安心因为剧烈挣扎而潮红、湿润的清秀脸蛋,享受他的怒目而视——既不服又无奈的表情简直爱死个人儿。一边说二人:“我还是头一次讲究人当面讲究的。真真你就不会说我几句好话?浅馨你别听她污蔑,让我狡辩一下……” 这句“别听她污蔑,让我狡辩一下”一出口,印浅馨、安妙真就都绷不住,笑出声来。安心也忍不住笑。 印浅馨说:“行,你狡辩吧。” …… “咳嗯——这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啊,一个孩子,小时候他似模似样,人模狗样的,看起来很懂事也很自觉,小大人一样。这种孩子长大了基本上没出息——当然了,没说你,你别激动。大未必佳又不是绝对的,这不还有一些小概率嘛……你佳的很,不然姐姐怎么看上你呢!” 衣千雪强势镇压着安心,这会儿先刺挠了一下,就又顺毛捋。却是将安心的心态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上不下的…… 就像是坐过山车,一会儿冲上云霄,一会儿又自由落体。起的时候脏腑都被加速度沉到了骨盆,落的时候又失了重,在胸腹之中自由悬浮。 …… “我——可是一个老早就决定了未来必成大器的人呢。所以小时候淘气那不叫淘气,那叫成功的基石。” …… “是是是,基石,然后呢?还有吗?” “听过二向箔不?” “嗯,听过。在一本旧时代的科幻小说里看到过。” 衣千雪嘚瑟地说:“所谓二向箔,实质上就是一种二维的相变空间,它是只能通过人工方式合成的一种技术。通过这种二维相变空间,我们可以很方便的生产出各种的二维材料,在很薄的芯片上不断的叠加、叠加,制造出超级计算单元。制造出一些特殊的材料,亦或者是在二维尺度上验证某些东西……” 第五十九章 玄关真形图6婆娑梦想多姿彩 事实上,衣千雪说的“二维相变空间”技术,和“二向箔”还是有差别的……“二维相变”是指的一种三维的二维化的相变——其性质、场的二维化,少了一个维度之后,各种参数的计算、程序的设计、力场的稳定性等等,都会比三维空间更加稳定。至于如“二向箔”一样展开,将整个太阳系降维……那倒是不能够的!衣千雪拍着胸脯,说:“二维化场域实验室制、研分析法,可行性理论程式模型——这个可都是我做的。”满脸都是“快来夸我、膜拜我”的表情。 什么“二维相变”之类的,安妙真、印浅馨和安心听着倒是毫无难度。安、印二人是本身学识在那里……安心则是“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有关空间技术以及相关的一些知识可杂七杂八的,了解的不少。 印浅馨“嗯”“嗯”,说:“嗯,真厉害。这种技术一旦应用,是真的了不得了——回过头来,也不知会是什么样!” “那是……” …… 安心又挣扎:“你快放开我呀!再压一会儿我都变成二维的了……”一边叫还一边用眼睛输出怒气。 衣千雪轻轻松开安心,退后一些。安心这才从地上坐起来。安妙真拍了拍他衣服上的褶皱,指使说:“去……要拿什么东西都拿好。再闹腾一会儿,该晚了。”安心便回房拿了一些自认为必要的东西——自己的本子带了,笔也带了,又一眼寻摸见一本《恐龙大时代》,拿着塞进书包……至于魂玉,则留下了。 安心背了书包下楼。 印浅馨和他招手,待安心到了身边,就将手搁在安心头顶摩着,姿势随意且自然。印浅馨问:“都带了什么东西?” 安心将书包里的东西给印浅馨数了一遍,印浅馨“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遂,四人便一块儿出门。 四人一块儿在门口候着公共交通系统的车厢,等待的时候,安妙真还嘱咐安心:“去了以后乖一点——要是干妈忙,就不要打搅,知道吗?”见安心乖巧点头,安妙真便满意的拍拍安心头,用大拇指在发际线上向上捋了几次,“要是觉着无聊,想回家,就直接通话,告诉妈妈。”安妙真捏了下耳垂。 “知道了,妈妈。” 安心满口答应。 印浅馨嫌弃她一眼,说:“行了……就跟着我去学校玩儿,又不是去冒险,交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衣千雪附和:“就是。” …… 须臾,车厢来了。印浅馨、安心便上了同一个车厢,关了门。一直等车厢走了,安妙真和衣千雪才往“宪府——昆仑隧道”的方向去。 印浅馨、安心并排坐在座椅上。印浅馨不时给安心指点窗外的街景,告诉安心:“等以后上学,你每天都要走这条路径……” 安心说:“以后——这种轨道肯定会被一种全新的空间轨道淘汰掉。那种新的空间轨道就像是一根管子,朝着唯一的方向前进。速度要比现在这样的更快,而且丝毫不会有加速、减速的受力感……” “是吗?” 印浅馨随口应和。 “是呀。”安心说:“就把衣阿姨制作的二维相变空间材料卷起来不就行了……”看看这“物以致用”的想法,简直张口就来。 “在家的时候不是叫姐姐吗?这会儿怎么又叫成衣阿姨了?”印浅馨倒是觉着“衣阿姨”这个称呼比什么“二维相变空间”更有趣一些——这小家伙儿倒也“能屈能伸”的,心说:“这大概是给千雪欺负的惨了。”安心叹一口气,说:“这还不是没办法呀!她根本就不讲道理……” “嗯,嗯……是挺难的。” “就是的呀!” “……” 说着话的功夫,车厢就经历了两次分、合,在c区中级通识教育学校校门处停下。出了车厢,便将手勾搭着安心脖子,放在肩头上,带着安心进去。逢了打招呼的人,就介绍:“这是我干儿子——安心。”遇见了老师,便让安心叫“老师”,遇到了学生,便是“哥哥”“姐姐”。 一些“姐姐”也不玩儿了,跟了印浅馨、安心一路。叽叽喳喳的不停打探,最后得知安心会在这儿上学,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安心脸上一阵发烫……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被一群女生围着问东问西,窘迫的。 一路进了校长室。 印浅馨才说:“哎呀……这魅力蛮大的,一来就招得这么多小姑娘喜欢。”安心脱下书包,开始将书包里的东西往外倒腾。本子、笔之类的,都放在了沙发上。印浅馨和他说:“你先自己玩儿一会儿,我去开个会……等一会儿就回来。”安心应了一句,印浅馨又说:“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就自己弄——不要动我桌子上的文件资料。”说完,便走了。 …… 校长室只剩下了安心一个人,安心便坐在地上,把沙发当桌子,翻开自己的本子一阵研究。 遂……以“非想”进入玄关,又从玄关中出来,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进出了七八次,硬是弄出了一种“唯手熟尔”的感觉。 “接下来——先进入玄关,然后在玄关里开始不再控制杂念,进行观察……”心头有了想法,便即实施。先“非想”入了玄关内部,而后便又放开了思想,不再控制。一个一个浮念就像是簇起的肥皂泡一般,密密麻麻的生出、破灭,将玄关内充斥得满满当当,顽念也被淹没了。 无比绚烂、缤纷的思、念,形成了丰富多彩、光怪陆离的碎片,钩织出一幅色声香味触法皆具的虚妄。 一种荒诞、离奇却又瑰丽、虚幻的美便萦绕了安心。 …… “呼……” 安心心头一动,便从玄关内退出来——那些浮念虽然还在,但却像是被阳光照射的肥皂泡一样变得透明,更多的则是隐没在了玄关之中,不见于外。从“丰富多彩”到“零星”只是一瞬间的事。 安心拿起笔,用上唇和鼻子夹着,双手托腮一阵琢磨,过了好一会儿,便抽了笔,在本子上记下一行字: 玄关图。 便先交叉画了一个交叉的“x”,两条直线交出的点标注出“玄关”二字,以左侧区间为外,右侧的区间为内。一个又一个顽固的念头罗列右侧,又标注出了众多的浮念。而后就一个肩头,将右侧的图像引到了一个新的图像上——是一个三层同心圆,第一层写了“本性真如”,第二层“顽念”,第三层是“浮念”…… 画完了这个图。 安心就翻来覆去的看。 …… 又过一阵,就再次补充了一些文字: 多多的对这个现象进行观察,整体把握住玄关内在的样子,保持住自我的独立不改,且逐步拥有在婆娑一般的虚妄中,找到真实,明辨真实的能力……婆娑之念,笼罩之后,就像是一层层美丽的纱帐,很美,也很有趣。我似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回头要问一问妈妈她们。 然后就扔下笔记,从本子上扯了一张纸叠出个纸飞机,满屋子扔着玩儿。等到印浅馨完事回来,就见安心在扔飞机。 “哟,玩儿的蛮开心的……”印浅馨在沙发上坐下来,使唤安心:“帮我倒杯水,有些累。” “哦。” 安心给印浅馨弄了一杯橘子水,还很贴心的说:“不能老喝奶茶,对身体不好的。就喝橘子水吧。” 印浅馨笑,说:“嗯,这么点儿就知道疼人了。难怪你衣阿姨想给你当媳妇儿呢。我也不是老喝奶茶。” “干妈,我有问题……”乘着印浅馨喝橘子水的空,安心就把自己发现的内容和印浅馨说了一遍。印浅馨听罢,便忍俊不禁,笑说:“行呀,人家是远离颠倒梦想,你这倒好,逆练了……这个注意一些,不要太过于沉迷其中就行了。多做认识,了解其中的内涵,这是没错的。” “喔!” “给我看看你画的玄关图。” 印浅馨又要来安心画的玄关图看了看。 又一阵表扬。 “嗯,画的很不错。以后呢,有了一些想法、也要多多进行总结。总结的过程,同样是你认识、学习、分析、整理的过程。每一步都要走的扎实了,这样未来才会更加顺畅、广阔一些……” 这一番教诲算得上是语重心长,安心都记在了心里。印浅馨也是见好就收,不做更多说教。 随手将《恐龙大时代》拿起来,翻了几页,就忍不住挑眉。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忍耐不住,“这书倒是有趣……” 安心说:“爸爸送我的。” …… 第六十章 玄关真形图7传世的意义 《恐龙大时代》是一本极具讽刺,却又分外有趣的网络奇文,作者的名字也很奇——确切的说,那不是“作者名”,而是一串“读者xxxxxxxxxxx”的,用户注册之后,自动生成的名字……至于作者本人,由于旧时代一些网络信息的迭代、散失,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孩童,却都无从考证不得而知了。这本书,还是姚玄应自旧时代的网络上发掘的,觉着不错,就定制了一个经典版,送给了安心。 全书一共是六万字左右——属于网络时代绝对意义的短篇。写的分别是恐龙横行的时代、旧时代(作者眼中的现代)以及十万年后的未来。 故事从“现代”开始: 名叫郑仄的学生师从恐龙化石研究的大拿李学仁,偶然问出了一个问题,说恐龙为什么光溜溜的,不能和鸟一样长羽毛呢?恐龙为什么就被认定为是两栖类,而不是鸟类呢?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一问出来,就惹得大片嘲笑,郑仄也被导师骂了一顿,说他是异想天开——研究恐龙,还是要扎扎实实的。 画面一转,文字就跳跃到了恐龙横行的时代,一身艳丽的羽毛的恐龙,头顶着印第安人一般的漂亮的冠子在密林间快速奔跑,高大的阔叶植物被劲风呼啸而过,掠的叶片摇摆,小的动物或惊得蛰伏,或仓皇逃窜。 高大的恐龙,就像是巨型的公鸡,短小的前肢配合上翅膀后,竟然分外宽大,蒲扇之间劲风如刀。 猎物被翅膀拍击一下,就直接扑倒在地上。 …… 再一变,就到了十万年以后……一片城市的遗骸上,有几个形状奇怪的人正在挖掘,从中挖出了一些鸡骨头…… 教授激动不已,如此密集的恐龙腿骨遗迹太少见了,这是他们发现的第三大恐龙遗迹,教授声情并茂的给学生们讲述着——这里,曾经是恐龙缔造的一个文明。从恐龙只留下腿骨可以看出,这个文明有自己的祭祀习俗,这就是文明的标志。 再一变…… 现代——大型的鸡鸭养殖场正流水线生产着廉价的禽肉,餐桌上的鸡鸭被吃的只剩下难啃的腿骨。 残渣被收集,统一当做垃圾扔到了垃圾场填埋……而那里,正是这一处“远古小型恐龙遗迹”的现场。 …… 整本书在恐龙横行的时代、现代和十万年后来回跳跃,不断切换的画面宛如是一记又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得人面颊生疼。“考古”者每一个揣测的离题万里,看似合理的荒诞,无声的诉说着什么……倒是不怎么严谨的乱想:“我”感觉它的骨头和鸡差不多,说以应该和鸡差不多……反倒是“真相”了。 印浅馨“啧”了一声,说:“一件事,如果从根基上就开始错了,那么往后更多的努力,也就不会正确……” “啊?”安心没反应过来印浅馨说的是什么。 印浅馨笑,说:“这本书很不错。其对现实的讽刺、对一些现象的探讨,不逊色于《少妇白婕》《少年阿彬》……都是极具现实意义的作品呢!这书没流传下来,着实是有一些可惜了……” 安心说:“爸爸也这么说。” 印浅馨拍拍沙发,让安心坐到自己身边,接着才说:“不过,这却也算是正常的——如果它在当时,不及别的书畅销,那么自然就泯然众人了。这就相当于是第一步,就被刷下去了,之后也没有了接受时间考验的资格。成为名着的两道坎儿啊,很苛刻——这不是谁说自己深刻、谁鼓吹写的好就行的……” “畅销”是取的入场券的唯一标准——只有畅销的书,才会获得漫长的时间赛道上拼搏的资格。 “时间”是唯一的裁判——历经岁月之后,还能留下来,被人广为人知、广泛认可的,才是经典。 自以为是的“出版”“吹嘘”“铭刻”——一切当代的权威评判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一如古之科举,文章做的最好的状元公,他做了状元的文章却是无人问津的,反倒是不认为多杰出的文人,反倒是在诗词歌赋上留下了不朽的诗篇,也传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公平! 权势、功名、利禄可以在当代留下一些痕迹,却不能左右未来。三百年后、三千年后、三万年后—— 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变得成了冰冷的历史,剩下的才是最诚实的评判。 …… 但—— 又那么不公平。 总有一些人的运气是不那么好的。 …… 安心说:“那要好难啊……” 印浅馨说:“是的呀。留到今天的文学作品,也不过是金庸的几本,古龙的一两本,另外还有马伯庸的几本。再有便是鲁迅的散文、杂文……旧时代官方修订的历史记述中的文坛,实际上没留下什么——很残酷是不是?他们还建设了藏馆,想要把自己写的东西像档案一下存下来,可惜……” 没用! 印浅馨说:“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这些文字对我们而言,其意义究竟是什么。也不明白所谓意义,是从何而来的。” 而这一“意义”恰恰便是“畅销”会变成一个硬性的标准,是自古以来就这么流传下来的原因所在! 一部作品的意义在于作者于所处的时代、环境的痕迹浸透于文字之中,当这种浸透是饱满的时,便会具备对当代人的强烈感染力,于是就会畅销。这种字里行间体现出的思想方式、道德观、生活观、世界观、人生观就是“意义”,点滴的生活细节就是“意义”——这是研究当时时代的重要载体。 作品是现实的、幻想的,还是长篇的、短篇的,文字是优美的,还是粗糙的……这些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失去了这个“意义”进行自哀自怜……后世之人会奉为圭臬才见鬼了。擦屁股都嫌弃用的铜版纸太硬,糟践了东西。 “就譬是水浒——其能被广泛传播,受到当代人的广泛欢迎,由此从市井小说一跃成了名着,它依的是什么呢?” 印浅馨搭着安心肩头的手轻轻翘起手指,用手指卷了安心额侧一缕细发一圈一圈的卷着…… “它反映了明朝中后期一些官场的现象,从小说中我们就能看到明朝灭亡的征兆,了解明朝中后期市井的生活,人们的心态……这方方面面。它得到了最广泛的认同,所以它写的就是当时的实际情况,体现了当时人的想法。如果你写的不符合,那么市井之人是不认的,是不是?” “是……” “若是再结合了西游记去看……” …… 安心说:“所以,它内在承载了多少时代的烙印,蕴含了多少当时人的情愫,才是根本所在呀……” 印浅馨“嗯”,说:“这个其实便也和香火、念力、神通、他化是一样的。等以后你学习了,就知道其中的详细道理了。现在你能理解到这一步就够了——再深入,就需要牵扯到更详细、系统的理论知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总之,一切看似很不讲理的东西,也只是人不明白其中的理罢了。” 安心问:“什么原理?” 印浅馨白他一眼。 安心“嘿嘿”笑,说:“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知道了……几句话说不明白,要系统学习。” 印浅馨展颜一笑,哼了一声,说:“算你识相。” 安心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么识时务呀?不会是让你衣阿姨逼的吧?”印浅馨打趣了一句。安心不禁叹一口气,说:“那女人根本就不讲道理——我不识时务,她会把人欺负死的。我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哼哼,想给我做媳妇,做梦!” …… “怎么了?你衣阿姨可是大科学家呢——人都研究二维空间的实验制取了,多厉害呢……不喜欢?” 印浅馨数了衣千雪的“优点”,怎么说也都算是优质女性了,尤其性格上也开朗、爱玩儿,很爽利。 安心很是小大人的叹口气,说:“可别说这个了。我要是真的娶了她,那还不得天天被她欺负呀?还是等我什么时候能打过了,再考虑吧……再说了,衣阿姨不会做饭,人又懒,真做了夫妻,我还要给她做饭——到时候估计还会让我给她按摩,从头捏到尾巴……天啊,那么长,三十多米,我不活了……” “是是是……还是心崽想的周到。”印浅馨听得忍俊不禁,安心说的实在太有趣了,脑子里不禁生出画面感。 印浅馨又问:“那,要是你衣阿姨不欺负你呢?” …… “嗯……”安心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衣千雪不欺负他的话……“那样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毕竟不欺负人的衣千雪不仅仅不讨厌,还挺让人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就可以天天一块儿玩儿。 满是孩童的纯粹、率真。 …… 第六十一章 玄关真形图8清秀可人 “可是……她要是不欺负人,那你还会感觉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吗?”印浅馨问安心。安心沉默——是的呢,如果衣千雪不会欺负人,那还会这么开心么?他想说“是”,可却很犹豫,说“不是”,又说不出口……好像不论“是”或者“不是”,都是不对的。印浅馨按着安心的头,大拇指轻轻捋安心额前发际线,将连着发根的部位捋的一耸一耸……笑吟吟地说:“这个道理啊……” 印浅馨将《恐龙大时代》倒扣在沙发上,伸出手在身前张开,先是手心向上,后变成手背向上…… “世间万物,皆负阴抱阳。无孤阴、孤阳可以存在的。就像是手,你看,有手心,就有手背——手心不能脱离手背,手背也不能没有手心。就像是一张纸,有正面,也有反面,假如有一张无限薄的纸,你能将它独立分成正面和反面吗?” 安心摇头,说:“不能。” 正、反;高、下;前、后;左、右;内、外……及于刚、柔等,皆是一种“相互”的概念,是独不能生,毫无意义的。 皆是阴阳。 心里也明白了印浅馨的意思:如果衣千雪“不欺负人”,那么他对衣千雪的感受,就是不完整的,于是“相处”和“快乐”也就会不成立。现在他能想到的快乐、开心,实际上有一部分就是衣千雪欺负他的功劳。 …… “是啊……没有人可以单独长出手背,而没有手心。也没有人可以只有手心没有手背……你感觉和你衣阿姨一块儿的时候,很开心——或者你当时没有这种想法,但实际上就是很开心。这种开心只是一个结果,可是这种结果又是怎么来的呢?它是由一连串的行为决定的……” 印浅馨“啪”了一个清脆的响指,身前便凭空出现了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来,绽放出“情绪”二字。 那烟花分明近在咫尺,却给人一种距离很远、很远,在遥远的天空绽放,盛大而恢弘、瑰丽。 分明是明艳、光明的上午,阳光从整面玻璃窗照进来,却又是深邃、漆黑的夜空,以一种矛盾的视觉感交织。 “情绪?” 安心轻喃。 “情绪!” 印浅馨重复了一次,那组成“情绪”二字的烟花便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 顿了须臾,印浅馨才作解释:“情绪——其本质,就是一种由于激素的放大镜效应导致的特殊结果。当我们思维的某一个结果,产生了放大镜效应之后,就会释放情绪。譬如一个想法偏于正面、积极,那体现出来的就是开心、愉悦,偏于思念,就会变成忧思等等。旧时代里,医院针对精神病人治疗,用的就是这种神经激素阻断手法——只要控制住激素分泌,无论脑子里怎么想,也都会很安静……” 安心说:“这个我知道——叫‘佛系’,就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都觉着无所谓的精神状态。” 印浅馨笑,说:“嗯,对。” 安心说:“所以,那个女人欺负我的行为,也是调动了我的情绪的一部分?所以,放大镜放出了喜悦、愉快……” …… 印浅馨重新拿起《恐龙大时代》继续欣赏,安心则是满屋子飞纸飞机,纸飞机在屋子里开拓出一条又一条航线。机头在窗户上、墙上撞得“咄”“咄”作响,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歪嘴机”了。 印浅馨看完了书,就把安心叫到跟前,教安心叠一种很复杂的纸飞机——纸飞机只需要轻轻吹一口气,就能借着升力在空中盘旋,每一次还能准确的经过头顶,恰好再吹一口气,就又飞走了。印浅馨演示了一下纸飞机的玩儿法,就把纸飞机给了安心。安心满屋子的吹……然后,就缺氧了。 印浅馨:…… “哈,自己给自己搞缺氧了。” 幸灾乐祸一下,印浅馨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叫了安心,领着安心去校园里转了一圈,沐浴了一会儿阳光。还带着安心和其它学生丢沙包,玩儿的一身、一脸汗,直到了中午才歇。 “休息一会儿,等一等我带你去吃食堂……”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平复了一下运动后的状态,使身体安分下来,印浅馨才带着安心去食堂。打好了饭菜,便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安心吃了一口,就瞪大眼睛:“干妈……这个是你做的饭菜?”那种高人一筹的口味,安心一口就尝出来了。 印浅馨“啧”一声,说:“这舌头真灵!” 这里的每一份菜肴,都是她亲自设计的——做出过的成品,直接在食物制造的机器中输入既定的程序,出来的便是她的味道。 安心说:“这个学校的学生真幸福,可以吃到干妈的饭呢。” 印浅馨说:“那是……你以后也能天天吃。等得空了,我就把昨儿咱们吃的菠萝鱼什么的也输入进去。” 安心说:“呀。” “慢点儿吃……” …… 安心吃饭的时候,便有一些学生特意地“顺路围观”,硬是绕了好大一圈,都要恰好从印浅馨、安心这一桌路过。尤其一些女生,三五成群的路过了又路过,却是对安心这样一个清秀、可爱的人儿毫无抵抗力。大胆一些的,便直接问印浅馨:“老师,这谁呀?你家亲戚吗?” “怎么着,一群一群的……看上我干儿子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啊,安心,安全的安,心胸的心……” 介绍了安心,又介绍安心的妈妈安妙真、爸爸姚玄应。周围的学生们更是一阵惊叹…… “啊,安心妈妈好厉害……” “安心爸爸好潇洒呀!” …… 而更多的称赞却还是在安心的身上。叽叽喳喳的讲安心的清秀、漂亮……以前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安心被一群莺莺燕燕的当面夸奖、欣赏弄得脸红扑扑的,低着头扒拉饭,都不好意思抬头。 印浅馨见他窘迫,就帮着解围:“去去去……别吓着我干儿子。都不知道矜持一点儿呀?该干嘛干嘛去!” “老师再见!”“校长,我们走了……”一大群女生道别离开,安心这才松了一口气,被一群大姐姐叽叽喳喳围观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印浅馨掩笑,说:“心崽真受欢迎呢!那会儿丢沙包,也都争着和你一队……” “干妈!” 安心拖长声音嗔了一句,不想让印浅馨说这个让人脸红的话题。 印浅馨说:“哎,还害羞。”顿了片刻,见安心吃完了,就问:“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印浅馨说的“好玩儿的地方”是一间展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学生作品——有些是机械,有些是手工。还有各种绘画、书法以及一些很抽象的图画。印浅馨让安心自己看,见着他对什么感兴趣,就介绍一番……安心一路看到尽头,就在门口见到了一副描述玄关的图:这个图看着抽象,实际上却是具象的。 图分了三层结构—— 第一层结构是手、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和一个婴儿一样形状的海马体钩织在一起,拼凑的总图。 第二层结构是一些碎片的图画,分别在婴儿身上、周围拼接,杂乱却有序的延伸出一种抽象的逻辑。 第三层是复杂、细碎的碎片…… 像是一种分形结构,小至于无穷,却偏偏又不是一种刻板、不变的规律,而是变化的、随机的。 …… 单纯从风格而论,这应该是一幅毕加索式的抽象派艺术风格。可在安心眼中,这分明就是一种类似于素描的写实—— 将玄关之中难以描述、表达的复杂,用图形进行表达,将抽象变得具体,又将玄妙变得具象,落实于画面之上。 “玄关图?” 安心看向左上角签名的地方,玄关图的全名是“玄关真形图”,作者的名字叫“季新艳”,看名字应是一个女生。 “是不是感觉很厉害?”印浅馨走过来,介绍说:“季新艳今年毕业的,要上高级通识教育学校了。这个玄关真形图是她在二年级时候画出来的——你看,将种种不可思议,融入到一幅画作当中,通过色彩、线条来进行表达……”顿了一下,印浅馨又说:“她没有你的经历,也没想着进了玄关之后,还要放开非想……” 可—— 偏偏季新艳就通过自己的笔触,表达出了安心上午别出心裁做过的行为。冥冥中以自己艺术的灵性,触及了意识的不可思议。 安心吸了口气,说:“真厉害。” …… 离开展室,印浅馨就帮安心安排了一个房间午休,安顿了一句:“中午好好睡一觉,等睡好了自己来找我。” 房间干净、整洁,也没什么陈设。只是地面铺着一层柔软的像是皮肤一样的地毯,整体是一种很舒服的粉色。被褥就放在一角,展开了就可以使用。另外一侧墙上还配备了一台饮料制备的机器,藏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小卫生间。 安心躺下来,双手揪着被子,应了一声。 “嗯。” “我走了!” 印浅馨关上门离去。 …… 第六十二章 玄关真形图9试守与梦境 安心极轻、极柔的吸气,一吸轻柔的仿佛在鼻翼前方放一根羽毛,羽毛上最细的绒毛都不会被气流惊扰。这一吸至于尽头,由肺而至于全身,也都生出一种饱满。气息又作停顿,遂又平滑、和缓的呼……这一呼同样的轻柔——柔的吹不动放在鼻翼前的羽毛上最细的绒毛。 这是安心刻意地进行尝试的一种“至柔”,将气柔到了一种极致,于是也深到了一种极致。 如将周遭的空气渲染成一片白雾,便会发现这一吸一呼,是见不到气被吸入、呼出形成的气流的。一吸一呼的气流,太过于微弱,于是便不能够在空气中留下一丝一毫的涟漪……直到气将尽时,一股缺氧感忽生,呼气就不受控制,突然“呼”的一下,就将一口气一下吐掉了。 安心呼出一股温热的湍流。 那流。 疏松散漫,后继乏力。 安心的心意亦专注于此吸、呼之间,随吸之柔,恍惚如无也,变得同样温柔,就像是那“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草色,“天街小雨润如酥”的小雨,就那样的散落于细微、散漫的到处都是,明明是专注的,却又因此变得空、泛——这既是守在了呼吸的一吸一呼之间,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却又体会了其中的真意,融入了这样轻柔的特性。正所谓“专气致柔”,便是此吸、呼真意。 既是“专注”的凝聚于一,却同时又是空的、散的,如同雾气一般弥漫于整个心神之中于静态中翻滚,由于翻滚中凝滞。 如云似雾。 只是,伴随着呼将要尽时的“孤注一掷”,这专一、空泛之感,这谨守于呼吸而来的心意便一下散开了。 安心想:“这种‘守’的法子,也挺有趣的。守呼吸是这样,也不知守其它的,又会如何呢?” 心有此念,安心便又调了一番心意,让自己安静下来,再集中注意力于眉心。 …… 一双大毛眼睁大,茶色的虹膜携着黑色的瞳孔向中间对过去,又微微上挑,聚焦在了眉心前方,嘴巴用力抿着,显得很用力、很专注。安心的视线中,一截鼻梁、眉心和眼角分别由左眼的象和右眼的象重合,左眼的象重合到了右侧,右眼的象重合到了左侧,凹下的鼻梁根部、眉心、眼角便交错出一个眼睛形状的空白——空白中白茫茫的,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眼睛。 这便是“天目”,古人以为此乃天眼,具备不可思议之能,外可察碧落黄泉,内能照内景隧道。 其部位便在眉心,只是更具体一些却各有说辞。有一些说是“眉心前一寸”,是不在身体上的,是一个虚穴。有说是“眉心内一寸”的,在头颅之中。后来到了旧时代,伴随着生物学的发展,便传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 “天目”就是“松果体”。 “天目”是人的第三只眼,能够开启人的神秘力量…… 等等…… 事实上“谣言”之所以是谣言,是因为即便是在旧时代,在生物学刚发展到认识激素,知晓了人的大脑结构的起初阶段,亦是容不下这种“歪理邪说”的——当年便是不靠谱的虚假之论,连“伪科学”都算不上,更逞论“新时代”了。若不说什么“第三只眼”,只是说“知日月”“顺四时”“调和六气、阴阳”——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和松果体的功能完美的融合的。 毕竟,松果体就是一个分泌褪黑素,抑制垂体促卵泡激素和黄体生成素的分泌,并分泌多种具有很强的抗促性腺激素作用的肽类激素,从而有效地抑制性腺的活动和两性性征的出现,分泌低血糖因子的器官。其有明显的周期性,一昼夜中褪黑素的分泌量随光照而减少,随黑暗而加多。松果体的活动还呈现月、季、年的周期…… 简直严丝合缝。 …… 只能说,编造“人类第三只眼”这种谣言的人,不仅是对传统的修行文化七窍通了六窍,对生物学知识,那也是仅限于偶然情况下知道了人有个松果体,这个松果体长在眉心,形状像眼球。 …… 至于“天目”的位置—— 安心觉察到了眉心很痒。 这又是一个旧时代、及更久以前的人认为神奇的地方,感觉眉心这种痒是不可思议的,只能够和“玄学”联系起来才行——却忽略了这种感觉本就是很寻常的。和一个人受到惊吓,感觉脊背发凉,被人暗中盯梢,会心生不按、心神不宁的疑神疑鬼,是一样的道理。这些感触,本就不是一种触觉。 准确的说这就是一种意觉感受的信息的触觉化表达,将复杂的内容,通过更直观的触觉方式呈现出来。 意识缥缈——但触觉,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可以骗人,但用触摸到的…… 几乎不会! “这个好像眼睛一样的东西,白茫茫的,还有些刺眼。看得久了还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安心眼眸一动,灵动的眸子转了一下,就归于正位。一种极为轻松、舒适的感觉就自心头诞生。 “这是为什么呢?”安心怀揣着疑问,翻了一下身,便闭上了眼睛。只是恍惚,便伴随“非想”入了玄关,在玄关里被顽固的念头包裹,像是置身于旋转的万花筒中一般,一会儿功夫就彻底迷失在了重重叠叠的颠倒迷梦之中: …… 安心置身于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旧时代的居民楼天台有一道一人多高的护墙,天空呈现出一种灰沉沉的蓝紫色。天台被天光映照,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土色……透着浓郁的废土风格。 六个“同学”抱着胸,倚着墙靠着,述说着游戏的规则。安心既不记得自己是谁,又不记得这些同学。 但就很神奇的:他知道这些是他的同学,彼此是很好的朋友,接下来他们要在城市间进行一场追逐的游戏。 “我们分成两队——我和……我们是第一队,你们第二队,要跟上。我们的目的地是学校——从那个二层的仓库翻过去,就是学校的操场。如果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就开始了……” …… “好。” 所有人无异议。 一场追逐的游戏直接开始。六人翻阅过天台的护墙,呼啸而下,在楼宇、公路之间飞奔、跳跃、攀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朝着目标冲刺。 安心处于最后的位置,竭力咬着前面的一个女同学,一直到了二层仓库,他就已经落后了足足五十多米。 恰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天空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墨绿色的小点,那些小点在顷刻间无声无息的放大、再放大,也逐渐在他的眼中清晰——赫然是一根又一根如长矛一般的芒刺——芒刺的通体都是绿色的,形状就和麦芒一样,一头是细细的尾巴,一头则是圆润的尖端。 看似圆润的尖,却无比锐利,下雨一样落在了地上,却无声无息。安心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穿进了楼体、地面。 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就像是松软的豆腐一般不堪一击,被簌簌穿透,无数的芒刺的尾巴斜着,像是生长在钢铁丛林里的草。 ……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 跑! 安心心头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直觉的知道必须避开这些芒刺……他开始在芒刺丛中穿梭、躲避。 远处的地面翻滚,一只足有百米长,浑身生着绿色的麟甲的怪物从地下怕上来,轻轻一蹭,就毁灭了一大片的楼宇。透过浓密的烟尘,安心能够清晰看到怪物身上一根根天外飞来的芒刺。“这是……”他心如擂鼓,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不敢再多看,只是更努力的奔跑,尽一切可能去躲避。 但——奔跑是徒劳的,躲避也是徒劳的,一根芒刺终究穿过他的肚子,将他钉在了路面上。 很奇怪,一点儿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有些痒痒,就和在麦田里玩耍时候沾染了麦芒的感觉一样。 那种痒很快就爬满了全身,他突然看到一根又一根的芒刺竟然破开皮肤,从他的皮肤下生长出来。 他拔下来一根,紧接着,就又长出一根,只是不长时间,他就变成了一个人形的豪猪,全身布满了半尺长的芒刺。 他失去了疼痛,失去了触觉、嗅觉、味觉和听觉,只剩下视觉还存留着……这个安静的世界就像是一个默片。 梦—— 在这一刻定格。 定格的时候: 天空是绿色的,地面、建筑是绿色的,那些芒刺就像是隐入了尘埃的草芥,一样是绿色的。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绿色。 第六十三章 玄关真形图10意外的侵入者 失去了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意觉,只剩下了凝滞的,定格在绿色的光景的视觉——空间的位置、物体的大小、光影的明暗以及唯一的绿——就像是用相机拍摄下来的照片。可安心却分明能感受到这种“定格”状态的凝滞,生出一种跨越了极长的时间尺度的孤独、茫然,却又感觉只是过了顷刻——这凝滞、定格住了的时间,本应是“不存在”的,一如数学意义上的“极限逼近”。 “前一刻”和“后一刻”之间的凝滞、定格,并不存在时间上的厚度,仅仅是一个几何意义上存在的元素。 它—— 是空的。 …… 这一种“定格”已然不存在时间,于是也就没有片刻、许久的概念,若是用一些古典的神话小说里那句“混沌之中不计年”来形容,倒是恰如其分。 “定格”忽生出了变化: 安心的视线突然变得更远、更深,升入到了大气层外。漆黑的真空中可以看到一个处于地球轨道上的巨大的芒刺。它是那么的长,足达到了上百公里,圆润的尖端对准了地球,芒身和芒尾则是和球面形成了一个三十多度的角,正以一定的速度和地球同步运动,正瞄准了他所在的区域。 一根又一根的芒刺从上面分裂出来,密密麻麻的朝着下面飞扎下去,就像是在下一场雨…… “这个角度……是利用空间曲率形成的自然航迹——它是通过速度,自行修正了曲率,只要保持速度,就可以永远这么运行下去。只不过……这些和麦芒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安心运用自己掌握的“常识”——当然,这是缘由家庭、教育而来的,独属于他的常识,并不是大多数人的常识——判断出了芒刺的飞行机理。假如拥有更详实的数据,他还会计算出芒刺的一些其它属性、功能。可无关于这种“常识”的部分,他就揣测不出了。大约,也只能照着一些旧时代的阿麦瑞肯的电影来想了:跨越了无数的星河,来到地球,不是为了地球的资源,就是为了地球本身。 是入侵的。 紧接着,他的视线突然出现了一种天地倒转,一下颠倒过去。成了居高临下,从太空看向地球的视角。 从太空看下去,前方的一大片区域正在爆发激烈的极光。极光本来只是出现在极地,现在,它却汇聚成了一团,笼罩了大片中纬度地区,如同一块闪耀的绿色的光斑,不断的扭曲、闪烁。 他的目光降落,穿过了极光,重新回到了绿色的世界,也看到了“自己”,一个浑身长满了芒刺的怪物。 他已经被芒刺支撑着从地上起来,两根硕大的芒刺足有两米多长,在背后肩胛的位置形成了向下的支撑——他就像是挂在芒刺上一样。锁骨处,同样有芒刺凸出,一双眼睛更是变异成了被复杂的分形图案包裹,形状如曼陀罗花一样的绿色图案。那图案显得狰狞无比,比苍蝇的眼睛还要吓人。 …… 他仿佛死了…… …… 可他却依旧拥有生命。 …… 安心的视线被自己的身体吸引,从高空急速下降、接近,整个人的身体在视线中放大,然后再放大。 他和“自己”的身体面对面,仅是片刻的凝视,视线中就只剩下了那双狰狞的眼睛。狰狞过后,视觉就突然掐断了。 紧接着他便跌到了另一个梦境碎片中,骑在安妙真的蟒蛇身体上,抱着安妙真的腰快速在草地上滑行,一下滑到了学校,一下又滑进了研究所,天空一会儿是黄色的,一会儿又变成了浅灰色,或沉重的如梵高的向日葵的背景——抽象、凝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这个世界要把其中的人活生生的闷死。 再接着…… 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宛如万花筒,他就沉沦在万花筒中,浅尝即止。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却不留下痕迹。 或者说……留下了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痕迹,这些痕迹或者这一生都不会再次想起,便和没有一样。 可“芒刺”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每次梦想间隙偶然的清晰,都会有这样一个念头,都会忍不住重复一下想法。 …… 等着“睡到自然醒”,直睡得身体懒散,精力弥漫,精神饱满,达到了一种“神完气足”后,安心才美滋滋的起来。 趴到窗户上看了一眼太阳,见着太阳已经偏西了很多,大概都要四点多钟了……安心心说:“这一觉睡了好久。不过真舒服……”又返回去叠好了被子,这才出去,往校长室走。过了白色的雨廊,才到校长室近前,门就自动滑开了。就听印浅馨笑,说:“哟,这一觉睡好了?” 安心说:“睡好了……睡的可香了,我还做了个梦……”安心一边说,一边就进了校长室。 门随之滑上,严丝合缝。 印浅馨“啧”一声,说:“这都四点多了,要是还睡不好,那还行?你做个梦,都做人家游戏里面了——原来五个人玩儿,一下子就多出来一个人。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梦里玩儿的开心吗?” 安心惊讶:“啊,游戏?” 印浅馨:“……” 安心撇嘴,说:“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他们说分两拨跑,我就跟着跑,然后……最后,我没跑了,就被天上落下来的芒刺扎了,再然后……”安心把梦里一些还记忆犹新的情节说了一遍。完后,还纳闷儿的问:“干妈,我怎么会进入游戏里的?进入意网不是要终端……” 印浅馨手指绽如莲花,将一根蓝色的笔在手里转出绚烂的轨迹,而后又轻轻在桌子上“哚”“哚”地顿。 印浅馨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可是呢,要进入意识网络,并非只能够通过终端——人,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终端。”顿了一下,就问安心:“你给我说,进入游戏前你干嘛了?” 安心意外“侵入”游戏,肯定是由于某些原因造成的——所以肯定在之前做过一些很关键的事。 “我……”安心开始想做梦“之前”,一动念就想起来了——有关“守”的一些问题,他本就是想要问印浅馨的。安心说:“干妈,睡前我试了守法,第一次我尝试的是守呼吸,我把呼吸尽量放长、放浅缓……然后呼气的时候,后面控制不住,一下就出去了。那种守念如一,只有呼吸,却又秉承了呼吸的性质的感觉很奇妙——可惜我呼吸跟不上。然后,我又试了另一种……” 讲完“守呼吸”,安心紧接着就又讲了自己如何“守天目”,以及对“天目”的内敛和外察的想法。 …… 印浅馨“哚”桌子的笔一停,沉吟须臾,才说:“原来是这样……你个小家伙儿还真行。我说呢。” 安心满是好奇、希冀地看印浅馨。 “干妈干妈……” 印浅馨笑,说:“我这不是捡到宝了,是捡着鬼了。哎呀……呵呵。心崽,你进入游戏就和你的守有关——在守的过程中,你虽没有这些想法,却自然而然的将心神锻炼了一次,变得活泼、灵动了一些。二次的时候,恰好你寻思天目的出、入探察,正正好就撞上了人玩儿游戏,就进去了。” 安心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就这么,就进去了……可是我都睡着了,怎么会……我都不知道呀!” 印浅馨说:“你要跟其他同学说,会被人打的!”简直太过于“凡尔赛”了。 安心说:“干妈,我还有个问题——那就是,就是,就是我守天目的时候,时间一长就有一种很疲惫,还有眩晕、恶心的感觉,这个是为什么?后来我不守了,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 “你俩眼都守成对子眼了,左眼右眼看到的图像重叠,视觉信息让你的前庭感觉到错误了——这和你转圈圈头晕、恶心一个道理。是一串联动的机制,等以后你变厉害了,这个问题很自然就会解决的。” 印浅馨给出的答案直点要害,简约却并不敷衍。其中涉及的道理也不复杂,他一个初级通识教育的初级生都懂了。 便“哦”一声。 印浅馨继续说:“……通常情况下,人的两只眼睛是有一只主视眼一只辅助眼的,用一只眼睛给另一只眼睛的图像进行补充。这种主视眼,可以通过我们自主的注意力进行控制,动一个念头,就能完成切换。所以呢,就算是对眼,普通的时候,也很难产生画面重叠的现象,而是或者左或者右……” 当以左眼为主视眼的时候,右眼形成的像就是起到一个填补的作用。以右眼为主视眼的时候,左眼就是填补、补充的…… 假如举一个极端一些的例子,一个人的左眼是色盲,不能区分红和蓝,右眼是正常的。那么当他用左眼为主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不分红和蓝的,无论右眼怎么进行补充,都无法补充这个色彩的空白。而当右眼为主时,色彩就是正常的——在本人感觉中,往往也很明显。 第六十四章 玄关真形图11视觉博弈,舍得之道 就是随着注意力的改变,色彩在左右横跳,清晰、模糊,亮度高和亮度低,色差等方方面面横跳。 但—— 当注意力既不在此,也不在彼时,状况就出现了。无论左眼还是右眼,都不再有主、次之分。 于是二者的像也会谁也不让着谁,谁都是主导,谁也都是辅助。两只眼睛的像交叠在一处后,前庭便会受到影响,从而让人头晕、恶心……但也正因此,才能让人看到所谓的“天目”——一个充斥着刺目的耀白,位于眉心的眼睛。又因为注意力集中在了眉心,更感受到了天目即开的痒。 联系到人的伤口愈合、长肉时候的那种“痒”,人们很自然的就会认为这是人的天目逐渐复苏、生长的感觉。 …… 虽然。 实际上并不是。 这只是一个由于专注于目,却左右眼不分主、从,致使得左、右眼的光学信号被大脑的视觉意识的神经系统“同等”的处理,近而相互补充——左右相互填补不足的一种结果。由此生出的眩晕、恶心……习惯了便也好了。当前庭器官熟悉了这一状态,自然就不会再做出错误的判断。 印浅馨深入浅出地解释了一番。安心认真听完,思索了片刻,才说:“嗯……左右眼的地位一样了,所以没有优先级,各出各的……眩晕、疲惫、恶心,这里眩晕、恶心的原因,是前庭功能判断错误……” “是。”印浅馨笑,说:“当你看到的景象出现了好像是这样,又好像是那样的时候,就会眩晕、恶心。” 安心说:“这就像是坐在车厢里,如果车厢是封闭的,且车厢的活动不受自身的操纵,那么大概率就会感官上产生一种隔阂——我们感受不到风,但偏偏又能够感受到加速、减速的过程,还能看到风景后掠。这样一来,感官的落差,就会让人觉着难受,导致前庭失衡——所以核心问题,还是感官。” 安心说的却并不是很严谨,他说的并非是前庭的功能,而是前庭引发的一些感官上的连锁反应。 前庭是一个平衡感受器——它之于人,之于拥有它的动物而言,就像是一个高级的陀螺,感受的是人在空间中的位置变化。 但—— 意思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 “前庭——曾经有一个叫我孙子何光的人说过一句话,他说啊,‘前庭是自我的舟,可以让我们漂流向远方,却不迷失掉方向’……” 印浅馨提到了一个叫“我孙子何光”的人,这是一个新旧之交的时代一位和族的科幻作家,“我孙子”是姓,“何光”是名。“前庭是自我的州,可以让我们漂流向远方,却不迷失掉方向”一句,出自他晚年的一部科幻作品中,既在扉页的寄语,也在正文的开篇和结尾。书名是《晚钟长鸣之处》。 《晚钟长鸣之处》写的是一个孤独旅行在星际中,见识不同文明的旅客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降落在了一个拥有着和人类一样的生命,充满故乡气息的星球上,拾起自己故乡的记忆,最终死在遥远的星球上的故事。 …… 那种拉长了的平寂、孤独特有的静美,生命最终的绽放、凋零,有着和人特有的精神内质—— 于是,也就成了一部经典。 “我孙子?” 安心却是从未听过如此稀奇古怪的名字,至于这个人的作品,也当然是不曾听过更不曾看过的。 印浅馨说:“我孙子是姓。” 安心脆声说:“好奇怪啊……哪有叫我孙子这种姓的,那有我儿子?我狗子这种姓吗?他们怎么想的呀?” 印浅馨捏着下巴想想,说:“嗯,也许他们有病吧!反正看历史,他们,还有那些个欧地人,都挺神经的。”跟着,就又转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说起了兔子、羊、鸡鸭——这些动物的眼睛是生在两边的,左右眼没有主、从,“……它们呢,好的一方面,就是视野非常广阔,视野盲区非常小。” 安心问:“坏的一方面呢?” 印浅馨笑,说:“这坏的一方面啊……它们很容易撞到东西,视觉这个东西,你要集中起来,才能专注,太散了,就会导致什么呢?处处可见,便也处处难以用心,不用心就会被忽略掉!” “哦,专心——”安心却是一点就透,“假如我们周围的视觉信息源是三百六十个,如果我们的可视域是达到了二百七,那么我们就需要将视觉处理分散给这二百七,进行信息检索的量就会是二百七——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假如我们的可视域是九十、七十,那么就会非常轻松,假如只有十,或者是一……” …… “所以,当用一张纸卷成了纸筒,透过纸筒的一端去看的时候,就会感觉纸筒区域内会变得更清晰一些。” …… “视野越小,可识别的信息就越精确。图像的大小、色彩、物体的空间分布、光影的变化,也就越清楚。” 大脑的视觉处理系统的神经元数量是有限的——基于生存的需要,不同的物种就会在小视野、高精度和大视野、低精度上进行取舍。各自获得了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最佳范围……任何一种生命都不是极端的: “中庸”才是生存之道。 视野过小,就容易产生更大的视觉盲区,视觉盲区大了,就难以发现盲区中的危险。可视野过大,又会使得精度变得非常、非常低。一些算力严重不足的虫豸干脆就改“动态”为“静态”,魔改出了“复眼”这种神奇的东西——利用数量众多的眼,记录模糊不清、数量众多的图。 处理图片可比处理视频要简单、容易的多了,消耗的算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当然,这里面舍弃了究竟多少,只有它们自己知道。 人类能够做出的臆测不过是一些模糊不堪,到处都是马赛克,几乎是人畜不分的图片和蓝光品质的高清影像的对比。 但—— 它们的配置也只能支持那些模糊不堪,人畜不分的马赛克了。经过图片分析、对比,大约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行。 …… 印浅馨“哚”“哚”点了两下笔,说:“对……取舍。这世间万物,无时无刻,都在进行这样的取舍。” 安心说:“一舍一得,故有舍才有得。得了一些,就必然会失去一些……” 印浅馨又点安心,问他:“你能将两只眼睛对在一起,那可以将两只眼睛分离到两边吗?同时去看两边……” “能啊……” 安心双手分别竖起食指,放在两只瞳孔的正前方,而后将手指朝着两边一移,眼珠子就跟着转开,左右分离了。 “嗯,好……接下来,你不要分左右眼,就照着之前你对眼时候那样……嗯,你看到什么了?感觉怎么样?” …… “呀耶——我两边都看到了。就是感觉前面的图像发虚……不过这次倒是没那么犯恶心,虽然还有点儿……” 安心说着,眼珠子就归位了。这种将眼珠子分两边,他以前也玩儿过,却因为眼睛的主、从之分,从没有体验过这种奇妙。 他有些兴奋…… “这就是兔子的视觉吗?” …… 歇了片刻,轻微的恶心感消失之后,他就又来了一次。印浅馨让他不要用手指头控制、引导试一试。安心便不用手指,心中想着左边眼睛看左边,右边眼睛看右边,心神一散,不专注于一个方向,竟也一下子分开了。印浅馨放下笔,鼓掌,说:“嗯,非常好。这心意控制太棒了……” 安心也忍不住得意,高兴地说:“哎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一下子就做到了呢!我还以为多难呢。” “呵呵……” 印浅馨笑,眼睛里满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安心又玩儿了几次,这才又想起自己梦里误入的游戏,问:“对了,干妈。我做梦进的那个游戏……” “那个啊……挺有意思吧?”印浅馨故意卖关子,“游戏内容就不给你说了,等你以后自己去玩儿,自然就会发掘出游戏中的内容。自己挖掘,才会显得更有意思……” “干妈……” 安心跑到印浅馨跟前,抱住印浅馨撒娇。用脸蹭着印浅馨的胳膊,蹭了一会儿,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 印浅馨享受着安心的撒娇,表面上却不为所动,说:“那一会儿要是有其他同学玩儿,干妈让他们带你一个怎么样?” “不要——我才不喜欢那些游戏呢。”安心撇嘴,“我就想知道那个故事是什么样的——那个天外飞着的芒刺很有意思……” 印浅馨:…… 心念一动,便于意网上给安妙真发了一条消息:你儿子怎么回事啊?游戏都不爱玩儿,愁人…… 须臾,安妙真回复:不爱玩儿就不爱玩儿呗!再说了,什么叫‘你儿子’,现在他也是你儿子! …… 第六十五章 玄关真形图12只是不喜欢被追着逃 “上次的游戏不喜欢,这次的游戏还不喜欢……”印浅馨语气中带着些宠溺,又有无奈,问安心:“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游戏?”说这话,还用左手轻摩安心的头顶,大拇指压在挨着发际线的前额上,轻轻向上捋……发根被捋的很舒服,头皮也一舒一紧的,就像是在呼吸,不禁眯了下眼睛,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玩儿那些游戏!” “算了——不想玩儿就不想玩儿吧。”印浅馨的大拇指一顿,便给他讲:“那个芒刺啊,是一艘从天外飞来的宇宙飞船,是跨越了好几个光年,花费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才抵达了地球的!” 安心说:“那飞船真有意思,长得和麦芒一样……” 印浅馨说:“所以啊,那个飞船,名字就叫做芒——它像是麦芒一样,携带着自己的文明,横跨了好几个光年的距离,来到地球。然后就对准了人口最密集的城市……它开始分裂,变成了大的长矛、小的麦芒……它们落地则入,生根、生长,遇到了人畜、昆虫,更会直接钻进身体,寄生……” 安心问:“然后呢?”问完就说:“我就是被那些芒刺刺穿了,然后发现自己只剩下了视觉……” 印浅馨讲:“人类组织了救援队,冲进去抢救幸存者。一个城市,就只有不足百分之一的人口幸存了下来,大量的生命被那些芒寄生,变成了一种不知道应该归类成动物还是植物,亦或者是菌类的生命体……” …… 这些“生命体”冷漠、怪诞,让人见之便头皮发麻。它们有的是人形的、有的是猫狗,还有树木。 但无论是哪一种外形,身体表面也都布满了芒刺,有一些长有一些短,人类只要碰到,就会被寄生。片刻之后,就会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它们还不怕子弹、火焰,不怕化学药品——人类现有的武器对它们而言毫无用处。 …… “当城市内最后一个人类被救援,再无幸存者之后。人类使用了自己最后的手段——也是唯一有效的手段!” …… “什么手段?”安心很小心的问。 印浅馨讲:“核弹!一共三千多枚核弹围住了城市周围,率先用极致的高温形成隔离带。那些芒,可以不惧怕一般的火焰,但在核弹的高温之下,也一样会化为灰烬——周围完成隔离,就将内部区分了区间,投入氢弹,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清理。就在同时,数百枚火箭升空,将核弹送到了那芒的近前……” “火箭?” 安心觉着奇怪——却是不知道“火箭”是什么。 “火箭,是旧时代的一种运载工具。它可以把卫星、航天器送入太空。一直到了新时代之初,也都在使用。” 印浅馨简单解释了一句。 “哦。” 安心表示明白。 印浅馨继续讲故事……核弹在太空中爆炸,通过高温瞬间吞没了芒刺。足足比太阳的温度高出了五百多倍的高温,让芒刺直接烟消云散。但地球也这一次太空中的核爆,进入到了“穴居时代”。 为了逃过核辐射,人类不得不由地上转移到地下,地球表面上的植物开始变异,一些动物也发生了变异。 大灾变后一个名为“潘多拉”的时代,到来了。 …… 故事,也至此戛然。 “潘多拉——是因为那个芒刺被消灭,核辐射导致的一种不可预知的时代到来,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名字吗?”安心问。 他是知道“潘多拉”三个字的意义的——只是“潘多拉”背后的神话已经湮灭,早不为人知了。“潘多拉”三个字,只是代表了灾难、希望、新生。这三样东西,是一体的,纠缠在一起! 印浅馨说:“那从天外来的芒,地球人毫无办法。除了核弹之外,剩下的热兵器根本没有丝毫用处,冷兵器也一样——在这种武器下,人类面临的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呢?可是,当人类释放了核弹,形式就立刻逆转了——它终究是敌不过那种高温的——人类制造出来的比太阳的温度还要高出数百倍的高温!” 安心说:“可,人类也跑到地下了。” “可是,人类还在,不是吗?” 印浅馨笑。 安心撑着桌子,舒服的撑着下巴,说:“所以这个游戏就是我们躲开芒刺,逃亡到一些地下的安全地段,然后等待救援……等逃出生天之后,故事就结束了,对吧?”顿了一下,就又说:“本质上——这和我上次玩儿的那个逃脱的游戏是一样的——都是在巨大的危机下,尽量的去逃,去自救。” 印浅馨点头,说:“嗯,对。” 安心说:“可这样好讨厌!” “……” 印浅馨“嗯”了一声,咋摸着安心说的“讨厌”背后的心意,咂摸了好一阵子,才恍然失笑,说:“原来如此……原来不是讨厌玩儿游戏,而是讨厌这种被人追的逃窜,这种紧张刺激的游戏。行嘞,走——带你去玩儿一个游戏,这一次的游戏我保证你喜欢——和这两个不一样!”她起身拉上安心,便离开校长室。须臾进了一层一层递缩的,土褐色的阶梯状大楼。 安心被印浅馨拉着,一边走一边问:“干妈,究竟是什么游戏呀?” “别问——有点儿期待感。” 拉着安心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安心看着印浅馨按的是“10”,就奇怪,问:“干妈,上一次咱们不是在九层吗?” 印浅馨一笑,说:“嗯。九层在上课,十层的没人……知道么?肢体的运动,锻炼的是肢体,可以让人变得强壮,跑得快、跳得高,但我们的心意的锻炼,却可以让我们的思维更加敏捷,更加具有力量——只是,它看不见,摸不着,锻炼起来很难。其中最方便的一种,就是游戏!” 电梯的门忽开了。 入眼便是大块地砖,墙壁、穹顶的夹角还亮着一条白色的光条勾连出的一大片光明。布局却是和第九层相差无几。印浅馨领着安心进了一个教室,让安心在椅子上坐好,问安心:“准备好了吗?” 安心说:“准备好了。” “嗯。” …… 耳机中响起声音,安心伴着声音,迅速陷入到半梦半醒的状态。紧跟着声音就变成了尖锐、刺耳、高亢的爆鸣。这个声音只是一闪而逝,下一刻,安心就坐在了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放着一摞文件夹,他的身前正摊开了一份空白的文档,右手拿着一支笔。在他对面,是一个老妇人。 “安心先生……请您帮帮我。大概也只有您能够帮我了。您可是这一代最出名的侦探了——除了您,我想不到还有谁……” 这应该是“故事介绍”吧……安心把玩着手里的笔,心里想着。又忍不住歪到了这个老妇人怪异的腔调上——她说话怎么味道这么奇怪呢?明明说的是汉语,语音、语速、语调也都很标准,可听着就是怪异。安心也说不上是哪儿怪……就感觉、就感觉这句话,它不应该怎么说。 这是一种“习惯”上的别扭,就像是一个北方人说某些带有儿化音的词突然把儿化音掉了一样。 怪。 太怪了。 “哦,夫人。请不要着急……慢慢说。着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需要喝口水吗?先冷静一下——您可以多想一想。” 这不是安心说的,却是安心不受控制的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味道一样奇怪,是和老妇人同一个腔调。 安心:…… 老妇人说:“不,不用了,安心先生。我想我是很冷静的。我那可怜的儿子等不了太久,不如您先和我过去,我们可以在马车上说。再有一个星期,他就要被判处死刑了,还是以那样一个可耻的罪名……” “可以,夫人,您稍等我收拾一下。” …… 安心又不受控制的起身,去衣架上拿了一件外套——是一件灰褐色的长风衣。又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装进了衣兜,取了一柄手枪放在腰间,戴上一双黑色皮手套,说:“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出了屋子,安心就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扇深红色的实木门做工考究,一旁竖着一个镶嵌在墙体上的深色石板——就像是嵌入了墙壁上的墓碑。墓碑上写着“安心侦探事务所”七个字,一旁还有一行小字,是“皇室认证,天下第一侦探”。安心心里吐槽:“这么臭屁的吗?” “一块墓碑当招牌——这个是真的秀。原来我是个侦探,那这个游戏应该就是要查案子了……” 老妇人指了一下方向,说:“安心先生这边走,马车在停车场。”走了大概十多米,转进一个小巷子,安心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带蓬马车。 …… 第六十六章 玄关真形图13死案 关于“停车场”为何是一个小巷子这件事安心只是想了半截,一念还未生全,便又成了对这辆黑色带篷马车的好奇——这种马车的样式古怪,是一辆双轮马车,车轮非常靠后,一米高的木质车轮缠了一扎又一扎的麻绳,形成了轮胎一样的纹理,可以有效的抓地、防滑,亦能一定程度减震。车轴距车厢后边缘的距离大概是三十厘米左右,恰是在车厢内的座位下方,车轮足有二十厘米是在车外的。黑色的车厢,在两侧的车门,后侧的篷布上都留了窗口,规格是二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长,填充窗口的是一种油脂浸润过的、半透明的纸。车厢上方是一个露天的位置——那是车夫的驾驶位。 安心好奇这辆马车时,心头便自然多出了一些信息。这是一辆时下流行的马车,这种双轮马车稳定性极佳,深受贵族、商人们的喜爱。是出门代步的绝佳之选。 …… 这辆马车的“驾驶员”就蹲在马车旁,抱着一根鞭子等着。听见了老妇人声音就忙起身来,凑近了点头哈腰…… “夫人,您出来了?这位想必就是安心先生……天气有些冷,还请快些上车吧。” 车夫显得极殷勤。 安心掩一下鼻子,很不经意的退了半步。这车夫一身油腻的看不出本色的棉衣,袖口、领口“油光可鉴”“光彩照人”,像是盘出了翡翠的质感,且还是极为稀有的黑翡翠,内中嵌了一些白霜的黑。常年不修剪、整理的栗子色卷发长到了肩膀,胡须也一样卷着,邋遢的一绺一绺的。胡子上还洒脱不羁的沾黏着一些菜汤,味道冲人……一下子,安心就感觉到了这个游戏森森的恶意。 这是一个很邋遢的人……不,应该说,这是一个这个时代很常见、很普遍的正常的男性,人人都是这么邋遢。 “安心先生……” 夫人邀安心上了马车。车夫帮忙关好了车门,驾着车出小巷上了正路,而后就朝着羁押犯人的警局一路小跑。 马车小跑起来的速度非常舒服,既不显得颠簸,又速度奇快。安心颇为新奇的看着窗外模糊的风景,随口说:“这里的道路很平整——要不然坐马车,会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说完,心头就又升起了一些“明悟”,仿佛是他本该知道的一样:城市的道路是明轩马车公司和市政照明集团一起承包、修建的。作为修建方,他们从市政府那里获得了一种类似于“税收”一样的权力。即:每一位市民都必须缴纳一定额的道路灯光照明费,每一位市民都必须缴纳一定额的养路、护路费以及公共马车磨损费……至于乘坐马车,那是要另外花钱买票的。安心“啧”一声,心说:“这背景……秀得人发秃。这样的行为,说是敲骨吸髓都不为过了——剥削,这就是剥削吗?” 安心说:“夫人,说一说您儿子的情况吧……” “我的儿子叫梅可夫,一年多以前他认识了一个妓女,这一切都怪那个妓女,都怪她……如果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老妇人开始讲述自己儿子的故事,安心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听—— 话里的故事很明显,也很简单,老妇人的儿子一年前就喜欢上了一个妓女,结果这个妓女两周前突然死了,经过调查,警方认为是她的儿子梅可夫杀死了妓女,老妇人只能找到了安心这里。 话外则是老妇人对儿子妓女女友的厌恶,那种厌恶浓郁的都要溢出了。用老妇人的话说,就是: “我们是贵族家庭,如果娶一个妓女进门,那简直就是家门不幸!他们的婚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的。所以梅可夫宁愿和那个妓女一起私奔,离家出走,他要抛弃一切……都是那个妓女,让我的梅可夫连家族的荣誉、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要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该死……” 安心一言不发,轻轻摩挲着极为顺手、习惯的胡茬,心头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只是想着…… 怎么感觉这个老妇人就是凶手呢? …… 毕竟游戏中的故事不是现实,它是追求一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效果的。只有最后的凶手出人意料,犯罪的手法新颖脱俗,让人充满了“哇塞”的感觉,那才是一个好的游戏或者说好的故事——所以凶手大概率就是让人想着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于是,安心就将老妇人定为了“嫌疑人”之一。 不多时,马车就在警局门口停下来,安心算是警局的常客,警察们见了安心纷纷打招呼,安心也客气的点头致意。 警长得知安心到来,便从办公室出来,大声的问候:“哦,安心先生……梅夫人竟把您请来了。” 安心说:“我们还是先办正事——等闲了我请你喝茶。” 警长说:“一起去。” 有警长陪同,见梅可夫这件事就变得容易了很多,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手续。梅可夫穿着重型犯才会穿的拘束衣,拘束衣很长,一笼统到了脚底,下摆又细又拘束,令人只能小步的挪,双脚套着连着拘束衣的袜子,双手在胸前交叉,袖子被向后拉紧,锁住了。口部则是被佩戴了限制器,防止犯人自杀。 梅可夫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狱警解开了口部的限制器。 梅可夫活动了几下酸胀的咬合肌…… “梅可夫先生……我是安心,是一名侦探。您的母亲雇佣了我,来查关于旦春桃小姐身死一事,希望您能配合……” …… “呵……没有什么好说的……” “梅可夫,注意你的态度……” 狱警用警棍敲击铁栏杆,发出一阵刺耳、渗人的“咣”“咣”声,梅可夫却不为所动,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就是一个心死了的人,他拥抱着、渴望着死亡的到来,他并不期望活着,于是也就不在乎任何的威胁。 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回到警长办公室,警长和安心说:“你也看到了。虽然这件案子还有一些疑点,可他愿意认罪——我们没有什么办法。安心先生如果能够有所发现,那是再好不过……吕成,来一下……”警长叫来一个叫吕成的年轻人,让年轻人将相关的卷宗都拿过来,交给了安心:“所有的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 安心就在警长办公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翻阅案件的卷宗,卷宗里面记录了旦春桃详细的死亡地点、死亡时间、死亡方式。 地点:就在旦春桃、梅可夫临时租赁的一户郊区的住房中。 时间:后半夜的时候。大概两点钟。 死亡方式:……无明显外伤、无搏斗痕迹,死者也无中毒迹象。经过尸检给出的结论是意外猝死…… 随后警方调查发现旦春桃服用过一些类似兴奋剂药物,又循着线索找到了梅可夫头上,梅可夫直接认罪了。 如果只是从死亡的地点、死亡时间、死亡方式看,这就是一次很普通的意外性猝死,是并不需要任何人进行负责的。假如这个案子到此为止,那一切都很正常……可偏偏,不正常的是接下来的展开——如果是意外性猝死,那么梅可夫为什么会认罪呢?就算是殉情,也不是这么个殉情法。 …… “如果一件并不复杂的事却明显违背了大众的认知,做出了很蠢、很反常的行为,那么这件事本身就是问题!” 这是基于“人性”的统一而导致的一种必然,“犯蠢”本身并不是因为自身的愚蠢,而是因为不得不蠢。 蠢——即问题。 安心再次想到了老妇人,心中念头就如烈火一般燃烧着……“是什么让他甘愿认罪,用这种方法去殉情呢?似乎也只能是亲人了——一个他明明知道,却无法复仇,甚至于为了防止暴露,还要这样顶缸的人。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完全可以做这样的事……或者说,她没想到儿子会选择认罪……” 但—— 这只是一个想法,是不能作为一种事实的。这种想法警局里每一个人都有,但每一个人也都明白,想法只是想法。 安心深吸一口气,心说:“还是需要口供,需要证据链。物证、人证,以及一些他们不曾注意的细节……” 有了想法之后,安心就归还了卷宗,和警长道别。离开警局就找了一辆出租马车。先是吩咐马车夫回事务所,才走过两条街道,就又让车夫转到了外环路,一路朝着旦春桃的家狂奔过去,人在车里几颠簸的散架了。到了目的地,安心便嘱车夫:“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这里雇一辆马车可不方便。” 车夫竖起三根手指:“一来一回,你付我三趟的钱。” “好。” 安心并不计较。 …… 第六十七章 玄关真形图14贫贱者说 旦春桃、梅可夫居住的房屋是一片棚户中的一间,大片的用建议的木板、苫布凑合起来的房屋摩肩擦踵,建设者将之尽量密集,只留出了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一条是通向大门的主道,另外便是左右岔开的单向小巷。旦春桃、梅可夫租住的就是第三排最深处的一间小棚。 各种粪便、泔水、饭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笼罩了整个棚户区。安心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朝里面“挤”。 不时和一些蓬头垢面的女人、孩子擦身而过,在衣服上蹭了一片又一片的污渍和臭味、鼻涕,鞋底也沾了不少泌物。正在忙碌的女人、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耳边喧嚣,他不得不大声的一路“唱名”一路往里走:“我是侦探安心,请大家让一下,我是来查案子的……我是侦探安心……”进了尽头,终于见了旦春桃、梅可夫二人住过的屋子,这才松了口气。这颇具羞辱意味的“唱名而入”,一步一唱,彰显主人的威仪和客人的顺服的仪式,竟用在了这样的地方,也只能说是“贱极而贵”了。而接下来……一会儿完事之后,他还要“唱名而出”。 安心掀开门帘,棚户中黑咕隆咚的,过了须臾才渐适应光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棚户内的床铺、衣柜、木箱、盆、碗都已被搬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空荡荡的棚户看起来比被狗舔过的还要干净。 安心的呼吸为之一窒,还是怪他太年轻,千算万算没算到案发现场会被人直接搬空这个结果——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穷了。 …… 至于“搬空”的过程,安心也没有去猜——左右都是人,等一下找邻居来问一问就清楚了。 倘说是居住在城市里的砖石房屋中的人对邻居家的故事还会有些不确定,需要猜测的话,那么这样的棚户区,每一户人家也都是透明的——木板不仅仅做不到隔音,就连下雨天都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等到了晚上一抬头,还能从缝隙里看到天空的星星。加之又太过于“密集”…… 这就是一个不存在秘密,所有人都彼此透明的地方。 但—— 安心还是将棚户里面的每一寸角落都细细打量了一遍……虽然,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收获。 可做侦探、查案就是这样的:不能因为感觉已经找不到线索了,就忽略掉这个地方。所有逻辑的基础,都要落实在这样实地的侦查、目击者的陈述上的。这一步功夫是基础,在这个基础之上,才是一些主观的、逻辑的思考。他是一边查看,一边对比卷宗上的记录,在心里进行了模拟、还原…… “旦春桃死亡的时候,是躺在床上的,床是在这个位置……这个位置靠近东北角,墙角有一个口子,用报纸堵上了……” “这里应该是柜子……” “这里……” …… “这么大的口子、这么硬的风,而且他们只有一个毯子……她应该是得了风寒。这个等一下问一问就清楚了。她应该是服用了维多命……” 安心着重的检查了靠床的位置。像墙角漏风这样的细节,卷宗上却没有记载——这实际上也是他要亲自过来看一看的原因。卷宗上很多东西是不会写的,口供问询方面倒是会很详实——但将语言转变成了文字,就显得冷冰冰的。可对于人这种复杂的生命而言,语言往往是“言不由衷”的。 一个人的言辞的表述,往往和内心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有一些是因为表达的功能缺陷,是客观的做不到,有一些却是下意识的、主观的忽略——并不是为了刻意去隐瞒什么,这些本就是人性。 所以该问的还需要当面去问一问,去走访一下。在问的同时去看一看这些人是否是有“言外之意”…… …… 一件空荡荡的棚户,安心足足在里面查探了一个小时。邻近的棚户中也息声了——那些女人、孩子都带着好奇,倾听这里的动静,等待着什么。 …… 安心从棚户中掀开帘子出来,便转身问旁边的邻居。这个邻居是一个头发蓬乱,一脸乌漆嘛糟的女人。 “这位夫人……我是侦探安心,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可以么?”他说的很客气,还用上了“夫人”两个字。女人的蓬头垢面让他不喜,甚至觉着恶心,但她依旧是配得上“夫人”二字的,也配得上别人的礼貌——这一个敬称不应因对方的蓬头垢面、贫穷不堪就“羞辱”了。这是安心的教养,这种教养,半不自主的被这个游戏同化,就变成了这样的腔调。 蓬头垢面的“夫人”笑出一嘴大黄牙,说:“侦探先生,我知道您要问什么……他家死了人,还是早上发现的。” “嗯。” “本来那个女人就是个妓女,以前就染上了病,住在这里又染了风寒。本来也是活不了多久的——穷人嘛!死了也就死了,找个毯子卷一卷,扔到城外就行了。可谁让她男人的身份不一样呢,听说是梅家的少爷,是私奔出来的……那群警察,就是一群鬣狗,闻着味道就过来了……” 女人喋喋不休,以她的视角讲述了旦春桃的死亡。在她看来,这个死亡本就是没多少好说的: 一身病,还染了风寒,能扛过去才是小概率的奇迹。这在富贵人家或者不算什么,可都住了贫民窟了,这就是不治之症,只能寄希望于奇迹。 这本也不会是一个“案件”的,可梅可夫的身份却让它变成了一个案件:这是一个充满油水的对象,可以搾出不少的好处。这个贫贱的女人,用自己最真实的感触,揣测出了这个案件的“真相”——是的,假如梅可夫不是梅家的公子,这根本不会成为一个案子,贫民们住的棚户区病死几个人,太常见了。甚至于大街上那些连贫民窟都住不起的……不也是每天都会死不少? …… “里面的东西呢?” 安心又问。 女人说:“当天警察来过之后,里面的床就被房东拉走了。里面的柜子,也被人抢走了。我们家得了一个碗——挺精致的,就是碗口有一个缺口,不过不影响用。还有个盘子和人抢的时候打碎了,焗一下,还能使唤……”女人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抢人的东西,没法子理直气壮。可她又觉着这就是应该的——她是如此的贫穷,这些没人用的东西,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不正常吗? 安心又回头看了一眼旦春桃、梅可夫住过的棚户,冲女人点点头,说:“好的,多谢你了,夫人……” 再又去问了其他邻居,还是类似的问题,得到的结果也是大同小异的。 出了棚户院子,安心便上了马车,和马车夫说:“去安心侦探事务所。”回事务所的这一路他都在捣腾棚户区采访的内容,心灵中衍生出一些悲悯:“他们太苦了。为何他们会如此的苦,住在那种地方?他们生了病,竟只能硬挺着等死,活着都成了了不得的运气……为何如此的悲凉?” 他知道一个抽象的、看不见的答案——剥削。可是他却无法去理解什么是剥削,又为什么会如此。 一直到了事务所,他都在想。直到马车夫开门,叫“安心先生”,他才恍然惊醒过来。从车上下来,他很随意的问了车夫一个问题:“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穷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生命如草芥呢?” 马车夫耸耸肩,说:“安心先生,我只是一个马车夫。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大学中的教授和您这样的文化人才会考虑的。” 安心说:“那么,你认为答案是什么呢?我只是有些好奇。” 马车夫想了想,说:“大概,是他们太过于懒惰和放纵了吧。我曾听两个坐我车的大人物议论,说如果他们勤勉一些,会克制自己。每个月多结余出几个铜板存入银行,那么过上三十年,他们就可以拥有一比不菲的资金——然后,可以用这些资金投资磨坊、面包房,从而改变自己的阶级……” “哈哈……”安心听得笑,马车夫看他笑的开怀,也就跟着笑了起来。安心笑足了,才止住笑,问:“你认为这个答案是对的吗?” “应该……是对的吧。毕竟是大人物。” …… “不——这个答案是错误的。这也只不过是银行家们掩盖自己贪婪和无度的一个学术化、经济化的修饰罢了。那些最穷苦的人的几个铜板,孤立起来不起眼,但假如他们都存进了银行,那就是一大笔钱。银行可以用这些钱去投资,银行家们会因此发财——你看,他们自己不需要拿出任何的本钱,用储户的钱,就可以给自己创造大量的财富。而储户……可怜的人啊,他们甚至还要支付一些储蓄管理费……” 第六十八章 玄关真形图15中断 他们会捏造、援引一些“案例”:如某一块的教区、某个神父,或者某个贵族老爷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利用权威的身份,使氓人信服,不生质疑。只说这些人经过了多年的调研,有着如何丰富的数据……当然,这些大多都是编造的,只要用一些市政厅里大差不差的数字,便可以说的过去。或者是针对某一个“成功个体”——事实上,这个个体的成功,往往是时势造的英雄,才得了小富即安,是极个别的、幸运的个例,不具备普遍性,可用以例证,也就足够了。 有教区的神父,有良心的学者老爷,有了解经济的市长、议员,各种权威人士汇在一起,编织出的,就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网络。 有成功的个体的案例……显然,这些成功者也是许多人听过、见过的,身边的例证更为亲切。 可: 这里面的“事实”却无一是真实的事实。所有“研究贫穷”的人的唯一目的,就是将贫穷者身上的最后一块铜板都搜刮的干净——甚至他们嫌弃贫穷者的不自觉,还要老爷们自己动手。成熟的韭菜,都是自愿、自觉,拥有高尚的觉悟的,他们勤劳、努力、节俭,会将自己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都主动存入银行……老爷们无比乐意在各家小银行里为他们开小额的账户,只要一个便士就可以开户,就算是一个便士,也可以存一次。 …… 安心的话有些太过复杂,或者说是在逻辑、思维上的立意高过了马车夫的理解上限。明明不算复杂的话,却听不懂。 马车夫只是赔笑,说:“您说的是。” 虽然听不懂,可却并不妨碍马车夫的信服——因为安心是全国有名的侦探,是一个一眼就可以看透因果、命运的人。既然他说是“错的”,那么自然就是“错的”,他不需要质疑、理解,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 安心掏出钥匙,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门锁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门便开了。安心说:“想要没有穷人——依靠富人、贵人去为穷人着想,这是多么不现实的一件事。他们只是要获得的更多而已……穷人唯一的办法,很简单也很复杂,就是要联合起来,所有的穷人,所有受苦的人,联合起来,成为一个整体。” 马车夫嘟囔:“那怎么可能。” 安心拉开门,迈步进去。 “穷人的联合,太难。因为他们能付出的东西,是他们的全部,相对富人而言,是稀少的,但对他们而言,却和生命一样重,失去了或许会活不下去。不能有效的联合,是人性使然,因为每一个人都在计较——性命攸关,不得不慎。所以这样的联合也异常脆弱、僵化,会没有力量……” 一边说话,安心几步走到书桌后方,打开一个抽屉。从抽屉里取出钱来,数了车费给马车夫,剩余的一些则是装进了衣兜里。 “富人的联合则不然——他们每一个人投入的只是一点点,输赢得失没那么重要,付出的微不足道,但收获却又是可观的。” 即便十次之中,遇到了三次、五次的欺骗,也无伤大雅。“拔一毛以利天下,吾不为也。”可反之,“拔一毛以利吾百倍,尽可取之。”拔秃了都无所谓……这是人性被利益异化之后,一种趋利的本能。 “但——人性是一种亘古不易的东西。”安心目光中透出一些温和,声音也变得低沉、缥缈:“既然是不变的东西,不会随着习俗的观念改变,不会有道德的标准的变化,对错的更革……那,它就是可以针对的。” 人。 是可以通过“人性”的针对,构建出一个大型的、广泛的、平等合理的合作基础的,是可以将大多数的人、乃至于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的。 “谢谢您,安心先生。” 马车夫点头哈腰。 …… “驾——嘚、嘚……” 空马车启动,在路上左转折返,又听得“啾”的一声呼和,马车就变成了小跑。马儿在马车夫娴熟的操纵下令行禁止,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安心站在门口,一阵发呆,心想着:“我的话,他听懂了吗?看样子应该是没怎么听懂的……” 耳畔响起了一个画外音,是温和的女人的嗓音,听着很舒服…… “你站在门口,心里全都是卷宗和现场的查探信息。这个案子既简单又复杂,你分明感觉已经触摸到了真相——但这个真相又那么无足轻重。你的朋友,警长他们分明是想要一笔钱,而那位梅夫人却似乎并不打算便宜警局——那么,她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打算呢?你猜测到——”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安心的思维受其引导,便顺着想到了一个答案: “那么……接下来,她一定会把‘有用的’线索亲自送到我的手上。” 这显然是一个“正确答案”。 画外音又继续起来…… …… “你的心头涌出一股有些荒诞的嘲讽——她是看不起你这个第一侦探吗?只是,你的心,为什么还在犹豫呢?” ……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 画外音一次又一次的提示、引导,安心烦得捂住耳朵,叫嚷:“哎呀好烦啊!”满是一种“你在教我做事?”的情绪。 游戏到此处时,忽而停顿了。下一刻安心就听见了耳鸣声,再便清醒过来。一睁眼,安心就看到了对面皱眉的印浅馨。摘了耳机,安心叫:“干妈?” “嗯……你等一下。”印浅馨和安心说了一句,就继续冷着眉眼,不说话也不见动弹。过了一会儿,才缓和了神情,和安心说:“好了心崽,这个游戏不能玩儿了,咱们先走吧。待一会儿就回家……” 安心问:“怎么了?” “游戏存在强制性思维引导,绝对化价值体系置入——所以这个游戏进行无害化处理。游戏制作人方面,也要进行审查……”印浅馨简单、浅显的解释了一句。安心这才知道,游戏中那种“画外音”不将自己引导到一个必然的思路上,就不断喋喋不休,是不被允许的——这不是一件小事。 “很严重吗?” “很严重……已经很久没人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做文章了。这个游戏竟然一直到现在才发现弊端。” 印浅馨站起身,用手揉一下安心的头顶。而后就带着安心离开了……随后,就安置了安心,让安心在校长室里待着,自己去开了一个会。会议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才结束,安心都等的无聊了,心中不自禁地担心: 万一干妈自己走了怎么办? 万一被关在这里,回不了家怎么办? …… 直到和印浅馨一起坐在公共交通的终端车厢上,安心的担忧才终于放下了。印浅馨给安心道歉:“是干妈不好……一会儿回你家了,干妈给你做好吃的。做很多——别委屈小脸了,给干妈笑一个。” 安心乖乖地露出一个笑容。 “乖!” 印浅馨又挼安心的头。 终端的车厢在安心家门口的位置停下,印浅馨和安心先后下车。一进家,安妙真就问二人:“怎么这么晚?” “一个游戏发现了强制性的思维引导,绝对化价值观置入……我上报之后,这不就赶紧开个会,再针对其它的游戏进行排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问题。”印浅馨解释一句,把安心一推,“还多亏了咱们儿子——要不是他在玩儿,这个问题也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被发现呢。” 安妙真细了一下眸子,冷笑,说:“藏得可真够深的。是什么样的绝对化价值观?” 印浅馨说:“律法高于一切,绝对化真相。” “哦……” “咱们儿子啊……可不会顺着游戏的引导走,格局可大着呢,还关心游戏里的穷人,跟个马车夫说了一通穷人怎么联合。” …… “然后,那个引导就跳出来了?” “可不是嘛。就想给心崽引到查明真相上面——心崽都给烦透了。那个引导就差绑架了心崽,让心崽照着它的思路走了。或许是以前的时候,学生们多按照引导走,这个问题也就没发现……” “呵……还有人妄图抬高律法的地位,来作为自己的器,千秋万代做人上人不成?一群阴沟里的臭老鼠!” 安妙真蔑了一句,却是对这些暗戳戳的、藏在了阴沟里的臭老鼠看不上眼。印浅馨亦是看不上他们。 “只要他们敢露头,露出一个就抓一个——所有的游戏,我都让人一一重新调查了,看看是不是还有问题。没有最好,有,那就恭喜他们——既然他们那么热爱,那就送他们去他们热爱的地方……” 印浅馨迈步进屋,吸了一下鼻子,问:“怎么,没做晚饭?等着我俩呢?”顿了一下,又说:“知道的人,知道我是校长,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你家厨娘呢!” …… 第六十九章 玄关真形图16饭桌晚话 “既知道你来,我又何必献丑呢?”安妙真掩口一笑,却不把印浅馨当外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放着你这样的大厨不用,要我去做饭,那也不好吃啊……这可不算是资源错配?”印浅馨送她一个白眼,说:“说不过你。”又问一句:“那,食材你总该给准备好了吧?” 安妙真说:“好了……哪儿能让你都做了呢?这里好歹是我家,我还能欺负了你?”印浅馨“哼”一声,说:“说的好像你这就不是欺负人了咋地?” “妈妈、干妈——”安心却是想着二人刚才说的“阴沟里的老鼠”,插言问:“那些人会怎么处理?” 印浅馨右手在安心头顶一按,将安心按得矮了一截,随口说:“送去1号原生星球自生自灭……咱们又不是什么魔鬼,既然他们有自己的理想,那就给他们一个施展自己抱负,一展胸意的舞台好了!”她说着“咱们又不是什么魔鬼”,可说出的话的内容,却又分明是“魔鬼十足”的。 将一个新时代的人送入到1号原生星球,那简直和回到原始社会没多少区别。一切新时代化的东西,都将会离他而去……且,还不仅限于此。新时代以眼耳鼻舌身意为主的教育成果,也不要想了。这将会是一个新时代之前难以触及的,宛如神话故事中的仙佛一般的传说故事。 …… “1号原生星球呀……” 安心想起画册中,关于1号原生星球上的人物、坦克战车之类的描绘,还有密密麻麻的城市建筑群,有天空飞的飞艇…… 一幕厚重、窒息,充满了冷硬和黑烟、灰尘、污染的工业时代的画卷便在心头展开。 …… 1号原生星球,是地球人类发现的第一颗同样拥有人类、拥有文明的星球。拥有奇异的双月结构,两个月亮一大一小,处于不同的高度。彼此的轨迹在每天清晨、夜晚各交汇一次,称为“交昼”和“交夜”,本土称昼为“大月主”,夜为“小月主”,1号原生星球被发现时,相当原始,人多茹毛饮血之辈。 初期“探险”,对其有了一个彻底的了解之后,这一个原始的星球就成了一个“流放地”—— 罪孽深重的一批人……包括整个教派、整个国家的人口,都成建制被流放过去。而后1号原生星球直到最近几十年,才勉勉强强发展到了这种冷硬的工业时代……嗯,就很“蒸汽”,很“朋克”。 那——就是一片文明的废土——不是因为土地是废的,而是人是废的,思想是废的,所以土地也就废了。 姚玄应以分身游过1号原生星球,是以“监察”的身份去的,算是一份工作。许多关于1号原生星球的画作,也是在工作的时候留下的——毕竟“监察”也就是混迹在人群之中,监视那些被流放的人而已,基本可以等同于“无事可做”。也正因此,这“监察”一职就是一个福利岗位。 实属是旅游过程中随便看一看,注意注意就可以的事情。 印浅馨说:“走,和我一块儿……”手按着安心的头,稍微用力,顺势引导,就带着安心去了厨房,“咱们不要你妈——她就会帮倒忙……” “你……” 安妙真磨牙,恨恨地摔了一下尾巴,虬实有力的尾巴摔打在地毯上,便是一声沉闷的“噗”。 安心缩一下脖子:……好可怕。 厨房的食材都经过了初级处理——该洗的洗了,该泡的泡着,该去皮的去皮,该分割、腌制的,也都分割、腌制了。印浅馨大略扫了一眼,就心里有数,使唤着安心更进一步的加工、处理食材……一些炖、煮、煲的简单烹饪,也都口头指点,让安心自己动手做。印浅馨只是亲手炒了菜。 只是一会儿功夫,一锅奶香四溢,毫无鱼腥的鱼塘就新鲜出炉,另一份乌鸡汤也新鲜出炉,同样是奶白色的…… “汤来咯……这个是‘鸟生鱼汤’,乌鸡是鸟、白莲是鱼,虽然只是用了鱼头……全程可都是安心动的手。” 为了配得上这两锅汤,印浅馨特地选择了一浅土色一深褐色的砂锅,在色香味之外的器皿上都力所能及的下了功夫。喊了安妙真一句,故意显了一下这是安心的手艺,才将汤端出厨房上桌。 安妙真无语,说:“这么个鸟生鱼汤……” 鸟——真的。 鱼汤——也是真的。 又一样舀了一勺,尝一口。安妙真一阵眉飞色舞,两个汤的口感一个以甜、辣为主,一个以咸、酸、鲜为上,入口就觉着舌头上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了一般,丰富、鲜美的味道令人心生愉悦。安妙真闭上眼,很惬意的深吸一口气,说:“以后可以让小家伙儿给我做饭了……有你这么个干妈,真好!” 印浅馨“啧”一声,说:“做个人吧。”便又转身回厨房,将自己炒的菜端出来,摆盘放好。 安心端着一锅米饭出来,又去拿了碗筷,三人便围桌坐下吃起来。安妙真一边吃,一边夸安心做的汤…… 印浅馨吃味,说:“菜都是我做的,你都不夸一句。就两个汤,你夸个没完……还能不能好了?”又和安心挑拨,“看夸你呢是吧?可是没安好心,就等着夸的你飘起来,然后让你做饭呢。” 安心:“……” “别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可亲着呢!你做的好吃,那是公认的,不需要我夸奖。我家宝贝儿可是才学的呢……”安妙真将鸡汤中已经软烂的乌鸡鸡翅捞出来,放进安心碗里,嘱咐:“把肉也吃了,不要浪费。” 印浅馨捞了鱼头出来,放进安心碗里,说:“这个鱼头嘬了——营养的很。这个鸟生鱼汤,吃鸟不吃鱼,等于不完整。” 安心埋头干饭,一口肉一口鱼头,用饭将嘴巴堵得严严实实。一双耳朵却支棱着,眼睛也不时的瞟印浅馨、安妙真二人。 安妙真打趣,说:“我儿安心,有圣王之姿。” 这句“我儿安心,有圣王之姿”却是谐了一在旧时代网络上极为流行的“我儿王腾有大帝之姿”的梗,又融入了“鸟生鱼汤”这一出自金庸的一部失传了的武侠作品的一个小故事,说的是一个文盲听“尧舜禹汤”听差了,听成了“鸟生鱼汤”,拍皇帝马屁的时候,就说了“鸟生鱼汤”——这尧舜禹汤,便都是古之圣王。 这一句。 却是用的妙极。 “心崽——”印浅馨吃完了一碗米饭,将筷子拄在碗里,随口问:“如果今天的侦探游戏继续下去,你打算要怎么做?” “喔……”安心扒拉干净碗里的鱼肉、鸡肉和米粒,便思索了一会儿,才答:“我应该会去继续查访旦春桃的各种社会关系、历史,然后要查那个梅夫人……我的猜测是旦春桃的死,可能是一个意外,但梅夫人想要杀死旦春桃这件事,是确实的。梅可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 “所以你认为凶手是梅夫人?” 印浅馨挑眉,故意用这种看似确切,实际上安心只会承认一半,却又迫使人不得不承认另一半的句式。 提问题的人,总能够通过不断的提问,将应答者引导到自己需要他去的地方,将其思考的终点锁死。 安心说:“想要杀人的人,并不一定就是错的,被杀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无辜的。这就是我调查旦春桃的原因——我要知道,她究竟是选择了爱情,还是看中了梅可夫的身份,想要的是梅可夫背后的东西。这件事不应该被狭隘的定义为谁杀了人,谁是杀人者,而是要明确——谁该死!” 安心的逻辑跳出了那一个游戏引导出的逻辑——导向正义的过程中,是谁在执行正义并不重要。 是掌握了权力的“公”还是一个个体的“私”,都不会妨碍人走向结果。这就像是一个人无论是选择骑自行车自己蹬,还是坐高铁被高铁拉着跑,都可以抵达目的地一样。这本不应该是一个乘坐高铁就“合法”而自己骑自行车就“犯法”的问题。遗留在旧时代的这一个问题,就出于一种私有制为基础的社会形态中,权力概念的异化导致的排他性——本质就是一种“掠夺”。 掠夺个体、掠夺弱势者、掠夺底层……抛开了“钱”或者“权”这个表面的概念,实质上就是一种对资源的绝对占有,不容染指。 所谓“正义”—— 实质上不存在所谓的程序的正义。 结果才是。 它就是一道社会中的题目,假如你写了一大堆的推理、步骤,每一步都是对的,但结果却是错的,那也是不能得分的——顶多也就是态度端正、字迹工整罢了。而哪怕过程千奇百怪,但凡得到了正确的结果,那么这个结果,就是可以得分的——假如,这个过程被多次验证,是可行的。 那么…… 它不论多千奇百怪,多让人不能理解,它也是一个极为正确的过程。 …… 第七十章 玄关真形图17目法有四:对、分、阖、定 如果旦春桃是“处心积虑”的,明确是为了做梅家的主母,坐拥梅家的财产,无论梅夫人有无至她于死地,那事到了安心这里,调查到了这一步,也都会戛然而止——而作为他“出手”的代价:梅夫人便是和警长妥协,也再没有妥协的余地,警长也无法再去勒索梅家,梅可夫死成定局。 如果旦春桃是无辜的……梅夫人是“处心积虑”的,无论她的死是否是一个意外,梅夫人也必将付出代价。 如果旦春桃、梅夫人都是无辜的,这只是一次纯粹的意外,那么他一定会让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 如果,这个游戏到此为止还未结束,那么他一定会让警局和警长为此付出代价。用自己的方式,去达成一个最终的、正义的结果。在达成这个结果的过程中,他会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大概,也仅仅是会尽量的,去避免一些牵连无辜。若是必要,他亦会牵连的心安理得。 安心说完了这四个“如果”,说:“大概就这样了。” …… “心崽,就这么自信呀?”印浅馨笑安心的自信,问:“你便确定,这些是你能做到的吗?” “我不确定啊!”安心满是一种天真的自信,脸上的胶原蛋白都被自信充盈,变得又白又饱满、秀气。 印浅馨绝倒:……她莫名的就想到了旧时代网络上流行的“普信”——那是既普通又自信。 只是……这小家伙儿却是说不上“普通”,大约也就是一种蜜汁自信而已。 印浅馨瞥安妙真一眼,盈盈的目光如秋波一般,轻轻一荡,似在说:“看,看看你儿子,这自信!” “这是什么来着?初生牛犊不怕虎——”安妙真乐得直笑,遂便一伸手,揪着安心耳朵将人儿扯到怀里,让安心后背贴着自己怀抱,双臂自外一还,将安心的胳膊、躯干都箍住了,下巴搁在安心头顶,轻轻前后摇晃,问起安心的“功课”,“总结做了吗?”问的时候,下巴就沉了一些,让安心切实感受到了沉重。 “这个……”安心心里一突,才想起自己似乎把这个给忘了,心思电转乍然闪现出一些灵光,说:“我今天午睡实验了一下守法——守呼吸,将呼吸变得又浅又深,还试了守天目……” “滑头——咬你!” 安妙真噘唇皱鼻,做出一幅很凶的样子,“嗷呜”一口,牙齿却轻轻的刮在安心耳垂上,痒的安心摇头晃脑,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哎呀,妈妈,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这个功课明天一定完成,明天一定……” “呵!” 安妙真“呵”一声。 印浅馨帮腔,说:“哟,原来还有这个功课呢?你也不早说——早说了我给你盯着点儿,今天他不做完,都不许他玩儿别的——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回家。” 安妙真用下巴在安心头顶推压安心的头皮,和儿子说:“看见没,你妈在学校里有人……” 安心:…… …… 安妙真说:“索性今晚上就先把框架做出来——细节你以后再慢慢填充,这样好吧?”松开了安心,在安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先嘱咐他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乖,先把碗筷收拾了,桌子弄干净。”一个“干妈”一个“亲妈”,两个妈就在一旁看着安心收拾,待得收拾完,安心就拿着本子、笔过来,将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一边寻思着,一边开始做“框架”。 在“框架”之前。 名称:有效进入玄关法 目的:通过有效的辅助手段,达到清醒、轻松进入玄关 拟定好“名称”和“目的”之后,安心就先定下了眼耳鼻舌身意六大类,每一类皆分守、空两别。 “眼”这一类,须臾便依着他自己的想法,写出了“对眼法”“分眼法”这两种分外需要天赋的,又写了一个“阖目法”这样一个大众的。 “对眼法,就是对子眼,用这种方法守天目,分就是往两边分,这是散,阖目法就是把眼睛七分闭,三分开……利用这一种方法,可以天门开阖,出入玄关,阖目入神,张目出神,一出一入,在乎开合。” 安心将“对眼法”“分眼法”“阖目法”一个一个的和印浅馨、安妙真说了一遍。虽说用词稚嫩,表达也不是很清晰,但印浅馨、安妙真二人却是很懂。 印浅馨赞了一句,说:“有些东西!” 安妙真说:“那可不……昨儿的时候,我听他说这些,那可不得了。古人研究了多少年的东西,他一个人就叭叭出一大半——你说,就打坐参禅那点儿东西……先以‘怎么才能清醒进入玄关,而不睡着’这个命题出发,就得出了那老多……” “这个阖目法……你看,像不像是烛龙?烛龙居于极北幽冥之地,闭目为夜,张目为昼。夜晚是神鬼横行之时,白昼是生灵奔逐之时。” 印浅馨不搭理安妙真,倒是说起了烛龙——实在是这天门开阖,出入玄关之妙和烛龙的性质太过于相似了一些。 安妙真问:“眼就这三法吗?” 安心说:“还有一个。” “哦?” “第四种,是定——就是保持眼睛的状态,不要去动。眼睛一动,就是在观察、在看。假如眼睛不动……” 当眼睛不去转动,那么它的视线就是不动的,视线不动,人自能够生定……当人的眼睛这样定住之后,很快就会出现“眼前一黑”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眨眼,通过眼皮的遮挡来进行一次“刷新”。否则,眼前就会一直“黑”下去——大量的视觉信息涌入,致使人的视觉意识的神经系统根本无力处理——通常情况下,仅是觉察到一些征兆,就会有关联的机制释放“刷新”的信号的。 人,之所以不时眨眼,不自觉的眨眼,保持眼睛的湿润,清理灰尘自然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刷新”信息。 …… 如果是“看不见”了,那相应的干扰,自然就少了一分,很容易就能从这个状态过度到玄关状态。 “嗯?” 印浅馨、安妙真面面相觑——这个办法是她们没想到的,只觉安心的脑回路清奇,竟然还可以这样。 印浅馨问:“对、分、阖、定……这个定眼睛你试过吗?” “没有。”安心答的干脆利索,“我才不试呢。瞪着眼睛又酸又难受,而且这个法子还对眼睛不好——”他强调:“我写出来,只是因为这也算是一种方法。我认为这个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那一幅“谁试谁傻瓜”的表情,惹得两个妈都是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 收了笑,印浅馨伸手揉一下安心的头,柔声说:“好了,今天就总结这个眼睛就可以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儿还要上班。你也早点儿睡,要早睡早起,身体棒棒的,未来通往玄关深处,见证更好的风景才会顺利。人有三宝精气神,莫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收了收了。” 安妙真挽留:“都挺晚了,不如留下吧。这儿又不缺睡觉的地方。” “得了……我家里还有花儿呢。再在你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回去我得哭!”印浅馨说着便起身。 安妙真便和安心一起送她出了院门,一直等着公共交通的终端过来,人上了车厢,悠忽远去,才回了屋。 安妙真说:“今儿就不让你走甬道了,时间挺晚的。” “那,妈妈我睡觉了。” 安心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铺好了被褥躺下,呼吸之间便以“非想”入玄关,有数的顽念走马灯一般快速闪烁、轮转,光影交错,诸多的片段拼接、错乱,竟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安心稍放纵了“非想”,浮念就像是一锅沸了的粥上的气泡,扑面了粥面……它将顽念的空隙填充。 一如是给骨架装上了血肉,变得立体、丰富,让整个玄关内都充满了一种缤纷的色彩,顽固被轻浮淹没,便也找不到了。 …… 安心的理智也很快被淹没了,沉溺于梦境之中。 那些梦—— 过于瑰丽和丰富。 是人的想象、穷尽可能的极限。 …… 一梦醒来,他都忍不住惊叹那种“瑰丽”的美梦……大片的梦境早已经退潮,梦境已经在整个晚上起起落落了好多次,名为“记忆”的堤岸也被冲刷了一次又一次,可退潮之后留下了的回忆,却仅是一些零星的、被冲上了岸的螃蟹、海龟和贝壳——即便这些,也很快褪去了颜色。 醒来的一瞬间,他还在感慨梦境的美好,沉浸于自己那一晚上的丰富多彩,那一晚上美妙、尽兴的滋味。 一念寂了……却连梦到了什么都也想不起来,只是感觉美的很。 再一念…… 他已不知为何美好。 再无感觉。 …… 第七十一章 玄关真形图18易者,日月也 一切梦想的思念、幻灭,皆是梦幻泡影。宛如是从古墓中挖出的纸张、布匹、竹简,本身的鲜艳在顷刻之间氧化、消散——似乎从不曾拥有过颜色,也从不曾鲜明的存在过。“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非是这句话,而是承载了同样意义的一种感想。 “虽说水过无痕,可流过,毕竟存在痕迹。就像是河床上的鹅卵石——水不曾留下痕迹吗?那它为何变得圆润呢?” 安心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阵出神。这一念宛如横过天空的蛟龙一般游弋于心头念海,自一方起,至一方落。经天之行也,周而复始。以其潜、显、跃、亢、悔、藏之显象,融阴阳之变化,标柄以日月,合为十二辰——故一日之变化,有十二时辰,一年之往复,有十二月。注之以变化,则生六十四数,合辙一往复……其煌煌,若天道之行。心头顽念一时竟显暗淡。 米粒一般的星子,不过是闪烁着隐约的微光,岂能同日出汤谷,落隐归墟,月之阴晴圆缺的明艳相比? 易:日月也。 取日为阳,月为阴,观日月之变化以作卦,阐述日月运行的规律、变化,辅以星象,为天之“三宝”,合乎于数术——此谓之“一阴一阳谓之道”也。 …… 辰:日、月、星于天空的经行之轨迹,即为“辰”,故夜空的“旋转”为“辰宿”,星子的位移为“星辰”,苍龙星象之所迹,则为“辰龙”。一如千字文中“辰宿列张”之句,便指“移动的夜空陈列、铺张开”,隐藏的潜在意思,有“满天星斗”的内在。题外话说一句:“旧时代”时,因人不通经典、望文生义,强行解释,在一些“专家”“教授”的嘴里,辰竟然出现了“在古天文学里,辰指太阳”的荒谬错漏——当然,更奇葩的,是时人根本不觉荒诞。 但——就如一句歌词里唱的一样,“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一根杆儿挑江山,你就是那定盘星。” 这实际上便是日、月、星、辰的道理在人日常生活中的观念的折射,日、月的周期变化,就是秤杆和秤砣,星便是用以定盘的——它就像是秤杆上的刻度,配合以“辰”进行数值的读取,定位,就会得到一个权衡之后的结论——针对于人世间,便是万物消长的规律,是自然、人事的变化。 以“辰”权日月,以“星”定天盘,则一日有十二时辰,一年有十二月,十二年为一纪……承天之志,顺天之道,观天授时,以益生民。 谓: 天人合一。 …… 这本是简单的“发呆”——人人皆会,人人皆有,也人人不以为意。可这个发呆在安心的心头,却显示出了一些内涵的特质。 它是“一”却又偏偏灵动,游弋过整个心海苍穹,周而复始,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空灵、安静。 安心眼眸忽动了一下,心说:“原来发呆是这样一个状态——是所有的杂念都消散了,只剩下了顽念,然后一个念头在空旷的空间中,按照某一个周而复始的轨迹运动……空旷、寂寥、灵动,就像是在宇宙深处,一个念头孤独的游弋,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运转……然后,一直到动能耗尽……” 拥有了“入玄关”的能力,即便是处于玄关之外,却也依旧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玄关内的这种变化。 这实质上就是“有”和“没有”的区别! …… 安心的描述正确且清晰。 …… 直听得妈妈唤他起床,安心才从床上起来,岔开手指用力梳抓几下头发,便穿了衣服出门,翻过二楼的护栏,一跃而下。“咚”的一声,微微下蹲泄力,安心就喊了一声:“妈妈,我好了。” 桌子上已摆好了早餐,是用昨天剩下的一点鱼汤熬了粥,又做了一些夹鸡蛋的蛋夹馍,盛在一个大盘子里。 安妙真盘曲着尾巴坐在一旁,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起的有些晚了?还要妈妈叫才下来?” “刚发了一会儿呆。”安心挠头,在“起晚了”的不好意思之后,就又忍不住和安妙真说起了“发呆”的状态。 …… “哦……宝贝真厉害。”嘴上夸安心,安妙真的心里却也是一样的纳罕……并非是发现发呆的状态多么奇怪,而是安心的进步属实太快了一些。至于今日,也不过是才入了玄关的第三天。不过,却是不能让小家伙儿太骄傲了,安妙真扬一下下巴,说:“记得记下来,以后慢慢分析——去,洗漱了赶紧吃饭。” “嗯。” 安心去洗漱一下,自己拆开头发梳了一番,又扎了回去。这种底底的马尾又好扎又舒服,头发贴紧了头皮,露出耳朵、脖子,非常清爽舒服。可是要比之前那种散着的状态凉快多了呢。 收拾完毕,安心便坐到安妙真对面,拿了一个饼子就开始吃。安妙真帮他盛了一碗粥,还说:“好好跟你干妈学做饭,学好了,以后咱们家厨房就归你了!” 安心说:“妈妈做饭也好吃。” 想都不带想的。 安妙真“噗嗤”一笑,说:“对了,我才想起来……关于入玄关的方法,你是不是前天就总结过一些?” 安心:……巴巴地看着安妙真,水汪汪、毛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里满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要是安妙真没有“想起来”,或者不说,他也不会意识到——一样是忘了的。那份“总结”一来做的简单,浑然不如昨日那么具体、明确,条理清晰,还有一些推演步骤。二来一同做的重点,则是记录、分析顽念……记录、分析玄关内部的顽念这一“主要事件”便很巧妙的,将小小的、不重要的“总结”覆盖了。 要是…… 早想起来,昨天晚上就不用下功夫总结了——因为妈妈给他留的功课已经完成了呀。虽然“简陋”了一些。 亏昨天还忙了一晚上。 …… 等安心吃完。 安妙真就说:“把你之前总结的拿给我看看。” 安心跑上楼,将自己的笔记本拿下来。安妙真便随意翻起来,掠过了前面看过的部分,直接跳到了“总结”那里……看到那简陋的“松”“正”,通过外在努力,在清醒和睡梦之间寻找平衡,收摄心神的一些关键词,若非她是以一种居高临下,提纲掣领的视角去看,换一个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懂。 安妙真瞥了安心一眼,不禁扯了下嘴角,取笑说:“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也好意思拿给我看?” 安心“嘿嘿”笑,却不说话。 “嗯……这些顽念的记录做的不错。也亏了昨天又做了一次总结——不然就你这总结,我给你直接撕了……” 当然也就是这么一说,安妙真是不会当真撕,也不会因此就呵斥安心的。说到底,这就是一个类似于笔记的东西——无论它多简陋,只要自己可以看得懂,可以弥补一些思路,衔接一些关键,就可以了。 但却不妨碍安妙真这么吓唬安心。 安心:…… “这些数据妈妈给你记录了。直接给你传过去,那些给你的古籍资料看了没有?有时间要看,知道吗?” 安妙真一问,再看安心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儿还没看那些古籍,便提调了一句。便又继续说“总结”的事…… “昨天总结了眼,今天总结耳……不要做的太多了,太多你也做不过来。一样一样的来吧……” “嗯。” “收拾收拾,咱们走了。” 安心收了碗筷,拿去厨房中洗了,一一放好。又回屋子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便下楼。安妙真让安心骑在自己蟒蛇身体上,双手搂好腰,位于尾巴下方藏着的爪子就探出来,将门锁好。一边游出了院子,安妙真还说:“该给你买个大号的宝宝背包,让你坐进去……我往肩上一挂,再把腰带一系,都省的用手抓着了……” 宝宝背包……白皙、细致的面颊渗出一些羞涩的红晕,白里透红,安心羞恼的叫了一声“妈妈”。 换来的是安妙真的一阵“哈哈”大笑,肆意的开怀。 安心将脸埋在安妙真背上。 任耳边风雷声起。 …… 蟒蛇身体在地面上高速的游弋,以一种和地面极为贴紧的高度,借着地面效应以一种极为省力却快速的方式行进。 或高或矮的草在视线中变成了一条一条平行的线——从前方平行到后方,于遥远的某一个点交汇。 它们平行却又于一个极限远的地方汇成一点……那里,便是所谓的“尽头”。 第七十二章 玄关真形图19安氏躺平法 极限远的“尽头”有多远?古人说那是“海角”和“天涯”——天、地、万物所出之处便是“海角”——沧海出于海角,汪洋于世,大地和万物与之比邻。天、地、万物所归之处便是“天涯”——天、地的尽头是天涯,万物的归途亦是天涯。“海角”和“天涯”是一个可以遥遥看见,却也永远不可及的远处。 当人朝着“海角”和“天涯”追逐时,便只得一个天旋地转,它只远远在那里。你走一步,它便退一步,始终是遥遥的,保持着那种距离的“对等”的。 尽头。 谁又能触及那种“尽头”? …… 地面上笔直、平行的线渐有了闪烁,须臾就见了草的影子……虚虚实实的分不清,却已有了形状,能看到它的低伏、摇曳。安心一抬头,就看到了宽阔的隧道门。心想:“这么快?”心意自由驰骋时,时间便过的特别快,就仿佛是恍惚一下,便到了。过了隧道,安妙真的速度又降,在路面上轻盈游动,只片刻就到了研究所。将安心留在房间内,嘱了一句:“无聊了要出去,别乱跑。”便忙去了。 安心倒提书包,将里面的本子、笔、书都一股脑倒出来,在身边散落了一圈。盘膝坐在地上寻摸了一会儿,就有了规划: 先做“记录”——乘着早上刚起来,正是神完气足的时候容易观察,先把观察、记录顽念活动的功课做了。 完后再总结“耳”。 便用胳膊一扫,扫开了一片空地,四仰八叉地躺下来。这个姿势极为舒展、舒服,以大地为唯一的支撑,将全身的筋骨都放松了,就像是软趴趴的一滩浓稠的液体平铺在地毯上,并还随着重力的势能,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他能感受到中“散开”时候,浑身不用力,完全放松,却又受外力拉伸的感觉。 浑身三百六十五节,每一处韧带都被这种无处不在的力拉抻,因这种轻微的拉伸,释放出一些热。 “这个姿势好舒服……”安心闭着眼,尽情的放松、尽情的摊平,似乎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没有骨骼、肌肉的软体动物。 安心很喜欢这个姿势——尤其是在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时候,偶尔这么在草地上摊开晒一晒,任阳光落在躯干上,浑身的血液都被阳光激发出了力量,如浪一般一浪一浪的涨落……简直美妙极了。 他很有心得: 躺的时候,是一定要足够的平的,从脊柱到指梢,每一块大大小小的骨骼、每一块肌肉,也都要放松—— 任何一方都不去用力,自由的随着重力的势能牵引去坍塌,做到一种近乎绝对的放松。双臂是要两侧打开,搁在地上的,在完全不用力的状态下,手心会向上,手指自然弯曲……但当更进一步“放松”,受到了重力的影响时间长一些,那种“弯曲”的弧度就会变小,手似乎逐渐张开。双腿自然叉开,双脚是脚跟内侧相对,脚背则是会在放松的过程中,逐渐贴地,造成脚掌心斜向上,前脚掌对着天空的姿势。 松! 彻底放松。 这也算是他“无师自通”的一门手艺——是不同于架着二郎腿轻轻摇晃,枕着手躺在草地上的另一种惬意。 安心的心意也随之松,伴随着身体的放松自然而然进入到了一种非想、放空的状态。安心便将“玄关外”“玄关处”“玄关内”三者都做了观察,察觉到了浑身大大小小的关节处都出现了酸、胀、热,就像身体的一些节点亮起了一颗又一颗的火热的恒星,因大小不同,散发着不同的热量之后,便结束了观察。 安心瞥一下嘴,心说:“这个姿势是舒服——可躺一会儿,就开始酸胀了。一点儿都不能持久呀!” 可——实际上他已经躺了半个多小时,已经足够的久了。只是处于玄关处,内、中、外进行观察,便忽略了时间。 翻起身。改成了一个趴着的姿势,安心一只手支撑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刚才的内容。 简单进行了记录,安心就开始总结“耳”这一部分内容,可心里想着的却又是“身”这一部分: 他的“彻底摊平”是很值得记录一下的,算是一种通过身来达到心神放松,心神若一的状态的。 于是过了一个上午,那“耳”的一部分,也就总结出了“韵律”“内容”两个关键点。所谓“韵律”,即周围的环境不可能彻底安静,而且彻底安静,人的听觉反而会变得疑神疑鬼,所以,通过韵律来收摄声音、引导忽视周围的声音,就是一个必要的方法。而韵律之妙,最合适的便是四字一顿,抑扬顿挫,合着押韵的发音。“内容”则是一个指向,总要给心一个方向,才行。 而: “韵律”和“内容”的结合——便是“咒”。 譬如什么“金光咒”“六字大明咒”“伏魔咒”等,皆如此。 …… 也因这一“咒”又让安心联想到了“符箓”,转而就又在“眼”的一部分增加了些许内容——通过线条、符号赋予含义,在刻画的过程中达到一种心意和符箓的合一,惟精惟微,惟真惟纯。 …… 这一番总结,安妙真看的赞不绝口,抱着安心在安心脸蛋上亲一口,说:“宝贝儿太棒了——总结的丰富程度,出乎妈妈预料呢。” 安心被夸赞的满心雀跃,问:“真的吗?真的吗?我总结的很丰富吗?” 安妙真说:“那是的呀——妈妈和你说。宝贝儿呀,你这个功夫做好了,等上了中级学校就知道了……什么叫‘事半功倍’‘水到渠成’,什么是‘一路坦途’。别看到时候教的时候,会告诉你,你学六识相关的时候,会告诉你这些例子——可,这和你自己总结,然后去学习,又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自我的“分析”“总结”“积累”之后,仆一接触相关理论之后的豁然开朗式的“厚积薄发”。 一个是被人教授了一个陌生的理论,然后回过头告诉你有某些例子,在历史上以何种方式呈现过…… 不一样的。 安心叹口气,说:“哎呀,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考的什么成绩——也就一个意科目能看过眼……” “瞎说!”安妙真抬手磕了安心一个脑瓜崩,疼的安心眼里都有水汽了,眼神里满是小委屈。安妙真“噗嗤”一笑,“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不好。我儿子可是天才来着——咱家宝贝儿八九岁就发明了晒太阳法——这个可是独自发明诶。而且,这才从初级学校毕业几天呢?就学会进出玄关了,还有……” 没错。 安心的“摊平”是他八岁半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发明”出来的技巧。 其特点就是“晒太阳的时候特别舒服”……其它的优点,安心自己不知道,可姚玄应、安妙真这一对当爸爸、当妈妈的焉能看不出来?这个看似只是为了舒服的躺平晒太阳的姿势,实际上是一个可以通过重力,拉伸锻炼到身体内一些平日不容易触碰、活动的小肌肉、小韧带的。 更因为其“放松”的特性,对心灵的修养而言,有着极大的好处。可以说安心意科目的优秀,有着它的“锦上添花”。 也因为这个“晒太阳”的好方法,没事晒一晒太阳的安心也拥有了比寻常同学更柔韧、柔弱、有力的身体——无论是爆发力、耐力都强过其它同龄学生很多,甚至于可以媲美一些成年人。之前的那个从农田中的小屋逃脱的游戏中,他之所以敢且能用拳头砸开门板,徒手拆门,这便是“底气”。 …… 安心说:“我也打算把晒太阳总结进身的部分的……就是还没写。就是、就是……这个好像也没有多少好写的。”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叫:“妈妈你偷看我!”不然,怎么就提到“摊平”了呢? 安妙真一手一侧脸蛋,捏着安心的脸扯出扁扁的,如同柿饼一样的形状,恶声恶气地说:“作为一个负责的母亲,偶尔关注一下她的宝贝儿子,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安心吐槽:“这个语气分明很古怪、很不正常好吧?”脸被捏着,吐槽的声音都变形了,含糊不清。 “敢说你妈不正常!” 安妙真加大力度。 …… 安心:…… …… “一会儿回家你做饭——今天这事儿,没个一星期是过不去了。妈妈现在这心是拔凉拔凉的……” “……” 安心眨巴一下眼睛,一脸呆萌。 “太伤心了……孩子大了,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哎……算是白疼你个小兔崽子了,亏我一把屎一把尿……”安妙真捧着心叹气,满是失望。 安心一听“一把屎一把尿”,忙叫停:“一个月,给妈妈做一个月饭都行,妈妈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遇到不会做的我可以让干妈教。”他已经不止一次被“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了——属实是承受不起这种充满味道的“母爱”。 “嗯哼!” 安妙真扬了一下胜利的下巴。 白皙的温婉。 第七十三章 玄关真形图20年轮 虚了一眼安心,嘟着嘴吹了一下口哨,只是这个口哨却吹得失败——只见其貌,不闻其声。安妙真曲着胳膊,举着手,左右左右的甩,手指还伴着甩动“啪”“啪”打响指,腰臀也一下左、一下右的扭……扭了好一会儿,才和安心说:“好了,原谅你了。做一个月饭就免了,一个星期也不用。” “妈妈,这么好?”安心满是惊喜……虽说这“一个月”是自己许出去的,可被免了,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安妙真说:“毕竟……妈妈又不是魔鬼……” 说话,便伸手拉住安心的手,将二人胳膊拉直,再又凑近一些,保持了个二人手臂微屈的姿势,又将蟒蛇身体向前折出一个不大的u型弯铺在地上,尾巴轻轻在地上拍击,发出“噗”“噗”的轻响,口中发出“一大大、二大大”的拍子,便带着安心像是骑摩托车一样屈腿,用腰带着屁股画圆,沿着地面转了一个大圆,末了还唱了一句:“你的自转是一天,陪我一起转了一整年……” “你的自转是一天”这一句,略有一些沙哑、伤感的风格,可下一句“陪我一起转了一整年”却又是一种浓情蜜意。 …… “然后呢?”安心问。 安妙真唱:“在树上藏下年轮的截面,一圈又一圈,十年百年……你数着年轮的圈,说爱我的心永远不会变。泪水划过指间,却触摸不到你的容颜。曾经说好相守百年,你却偷偷掉了线……我找啊找,数尽了年轮,却再也见不到你的面。我扬起脸,风吹了泪眼,像是珠帘断了线……” 这是一首苦情歌,歌名《年轮》,讲的是一个很狗血、很苦情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男、女彼此相爱,就在热恋的时候,男子被查出了绝症,当年便死了。女子一个人走在二人曾经许下“白头偕老”的树林,看到了二人一起许愿的那个巨大的,裸露出年轮的树桩,睹物思人…… 他说:“我们就像这一圈一圈的年轮,你包裹着我,我包裹着你,一年又一年,然后不分彼此……” 她仿佛回到了许愿的时候,对面的男子说的那么温柔,眼神也那么温柔……可当她去触摸对方的面颊的时候,一切却支离破碎——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幻想。男子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在一阵冷风中,他终于忍不住默默哭泣,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 她爱的人。 爱他的人。 …… 都已不在。 安心问:“这首歌怎么没听过?” 安妙真问:“那好听吗?” “还……”安心想一想,说:“行吧!” 这是一首典型的、套路的苦情歌。 是很成熟的运用了车祸、失忆、绝症三件套之一的绝症这一元素,配上了经典的,令人听了就会共情、伤感的伴奏,再加上散文诗一样看似零碎,实际上却会跟随乐曲,见缝插针调动人情绪,达到一种在声音中插入画面的奇妙境地。恰到好处的一句歌词,便会让抽象的伤感,变得具体。 安妙真笑,说:“刚那会儿我听你衣阿姨哼,觉着挺好听,就找了一下……发现旧时代的时候,这一类歌曲还很多呢!” 说完,安妙真便又哼唱了几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俩有多甜蜜”之类的。 “哇……这个好惨呀!他为什么要在车里当面看着他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块儿?”安心理解不了“在车里”这种心态、感情,只是听着感觉很伤感——毕竟,这种事在新时代太少见了,就很不可思议。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能写出这种歌的,莫不是都有一些大病。”安妙真笑吟吟地说,“或者——” “什么?” …… “这样的作品不断涌现,并且大肆流行,能够在当时的乐坛占有一席之地——喜欢的人很多,以至于其流行的程度,只能拿演唱者的身份说事。这说明什么呢?”安妙真问了安心一个问题,却并不指望安心回答——自家宝贝儿虽然聪慧,可还不到可以使用意网的程度,信息有限。 “为什么?”安心上赶着问。 安妙真说:“这反映出了当时社会上的人的一种思想动态,一种现实。就是说婚姻并不是以爱情为导向,而是基于物质的需求。女性在择偶的时候,更多考虑的是房子、车子,考虑的是经济利益……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当时大多数的人生活、工作必然很辛苦——假如生活是惬意的,那就不会考虑房子、车子……” 这种“趋于物质”的选择,和什么爱慕虚荣关系不大,这只是人性在环境中的自然的体现: 只是希望日子过的轻松一些是无可指摘的。 一个人在物质世界的需求,无非就是衣、食、住、行,身上穿的衣服,无论是用料还是工艺,也都存在一个上限,是可以量化的,有标准的,吃的食物的色香味也都是存在上限的,住的地方,无论如何追求奢华,也是有一个极限的——不可能无限度下去。假使这些都达到了,那么剩余的,便是精神的追求。 它…… 便包含了“爱情”。 …… 也只有这个时候,“爱情”才会压倒“物质”,有限的物质需求满足了所有人,人类所剩余的,无非也就是一个精神的满足。 “人性——这是一个唯一不变的基准点。在我们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的种种社会习俗、现象——这些现象,有一些是受人抨击的,有一些是受人追捧的。但现象之所以是现象,那也只是因为它是表象而已,不涉及任何的本质。基于人性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折射的,是什么呢?” “是……函数?” 函数。 能将一个不变的基础,经过种种折射、变化,得出不同的结论的东西,安心想到的便是函数了。 “函数……”安妙真扶额,颇为无语,说:“是的吧。这个函数便可以是一种基于当时的方针、政策、经济、结构等多方面变量导致的结果。假使在无法知道其大的社会结构的前提下,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些结果,以及初始的、不变的那个数值,推导出一个切合实际的答案。” 只是——在实际的考古活动中,却又是一个相反的过程——是知道了当时的宏观、微观的一应结构、缘由,从而得出针对宏观的社会整体、微观的个人的各种公式,进行深入的人与社会的关系的研究。 这一个“结果”是用于当代的。 以史为鉴—— 以一种纵贯今、古,横向跨越不同的文明的角度,构建出一个立体的社会科学体系,以数学为骨架,搭建演算体系。由此得到大量的数据、从大量的数据中寻找到“正确”,再依照这个“正确”施行……和那种一拍脑袋,或者纯粹就是空想、思辨出来的体系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凡事需立足于实,才能脚踏实地,走的更高、更远。先以某个全知、全能为前提,假设一个空想,并以之为基础的推导、演算、思考……都不过时一种空中楼阁,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 新时代的“考古”……是可以通过清域内,针对历史信息进行挖掘、观察,直接以一种身临其境的视角去体会、感受“过去”的。任意一个人,任意的一个身份,都可以从其思想动态、心理活动到行为,全方面、立体式的掌握——所有的历史都是真相。“旧时代”一切的自以为是的掩盖、伪造,都像是一个笑话。 也因此: 新时代的考古是既可以论迹又能够论心的……虽然论心是难了一些,可一些足够重要的人的心,是能够将每一个念头都拿出来晒一晒的。 一切的是非功过——谁也无法磨灭是非功过,谁也无法掩盖什么、粉饰什么,谁的身份是什么,谁是红的谁是黑的,谁是冤枉的谁是漏网的——古代的人自己不知道的,新时代的人剖了心,比当时的所有人知道的都清楚——旧时代说: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新时代说:历史就是一盘谁也无法删除、篡改的录像带。每一个人的一切行为,都会被后人拿出来晒一晒…… 区别也仅仅是“是否必要”罢了。只要是一个必要的人,只要是让人产生了兴趣的人,就会被人细细研究。 一切行迹、一切心理活动、一切的一切…… “嗯。” “考古——还是很有趣的呢。” 安心右手举起安心的左手,轻轻一引,便引得安心原地转了一圈,再一引,又是一圈。又哼了一句“滴滴哒滴滴哒”,配了一句《天鹅湖》,开心的看安心转圈,便不由想起安心小的时候被姚应龙诓骗着打扮成小女孩儿的模样,给姚应龙当模特,还提着裙角给爸爸、妈妈跳舞……似乎是一转眼,孩子就这么大了。 第七十四章 玄关真形图21六神无主见梦来 直引得安心转了六七匝,安妙真才回了神,和安心说:“好了,收拾了东西,咱们回家了。”安心拿了书包,将地上的本子、笔都一一收起来,安妙真一旁看着,也不搭手。只将蟒蛇身体竖着卷了一个圈,将肩背在圈子上一靠,和安心说:“考古啊……可以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贩夫走卒。在咱们考古界,有一个很厉害的大牛,叫范正伟……” 安心收完东西,将书包背好。问:“范正伟……他有多厉害?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呀?怎么个厉害法?” “多厉害?妈妈跟你说啊……他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分化、投影,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扩散开——针对一个时代,他一个人就同时是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贩夫走卒,一个人就可以同时、多地域进行一种高效的沟通、互动,提取历史的痕迹,一整个大系统,一个人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 安妙真对安心皱了一下鼻子,潜在的意思似要溢出来一般:“怎么样,是很厉害的吧?” 安心说:“这……不是和做梦一样?” 这个“范正伟”考究历史的时候,分化意识,一个人同时段、多地域的针对方式,让安心一下子就想到了“梦”。 安妙真笑,点头说:“嗯——是很像的。不过这里面的区别可本质的不一样呢——历史都是真实、客观的发生过的。可梦不一样。举一个并不算恰当的例子来对比看,范正伟考据法——它是在一张写满了字的,密密麻麻的纸张上读上面的信息,分配下来,每一个意识分支的工作量都不大……还不是一种泛读,而是一,从宏观上、整体上理解其表征含义、本征特质,二是从微观层面——同意的词汇的比较、分析、提炼核心,单独的字的总总意思、变化等……” 范正伟考据法,说是“既上九天揽月,又下五洋捉鳖”毫不为过——更过分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分开的过程,而是同时的。 是同一个个体,在“九天揽月”的同时又在“五洋捉鳖”…… …… “可,做梦就不一样了……” 梦—— 是基于眼、耳、鼻、舌、身、意,主要是意觉信息,而诞生出的正常意识活动的一种“缓存”,它的基础是真实的信息,但经过了不怎么正确的处理、加工,就变得荒诞不经了——就像是肥皂泡——肥皂和水都是真实的,可吹出来的泡泡却是一戳就破。肥皂水是不会被戳破的,可泡泡会。 “做梦,不是你去读那些信息,而是你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白纸上无意识地乱写乱画,一切由着你的……” …… 安心说:“可是、可是……做梦的时候不由着我呀!我记得我经常梦到自己在草地上爬,被一个怪物追着,我想站起来跑,却一直爬,就是站不起来,还有还有……有些梦里,我想要唱歌、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干张嘴没声音,要不然就是很小声很小声,那种感觉真的很绝望……” “上来!” 安妙真解开了蟒蛇身体圈的竖圈,让安心骑在身上,抱住了自己的腰。便轻盈地滑出房屋,从二楼直泄到了大厅中,尾巴探出爪子轻轻关注了门。游弋出了研究所,一边在路上慢慢滑行,一边继续说着—— “可是——你控制自己的梦境了吗?”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便问得安心无言以对。 是啊。 他控制了吗? 正“扪心自问”呢,便听安妙真讲:“人做梦时,神失其主,一切不过自性、自发,未控制一定程度表现出来,就是无法控制。因为你此时六神无主,既然无主了,你又如何控制自己的梦境所思、所想呢?往往呢,人在要寻求做主的时候,便会从梦中醒过来——这实际上是因为没有训练过的原因。” 这“六神无主”所言之“六神”便是以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识为基本的六神,只是却不叫眼神、耳神、鼻神、舌神、身神、意神。 而是以“心-意”“肺-耳”“肝-目”“肾-身”“脾-舌”“胆-鼻”的意象关系,一一应对。 曰: 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台明,翳郁导烟主浊清。 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 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 每一神的“名”和“字”,皆体现了其功能、本质。 此“丹元”“晧华”“龙烟”“玄冥”“常在”“龙曜”六神失主,自是心神无主,则意识浑噩,不知自己,肺神无主,则幻音灌耳,沉沉蒙蒙,胆神无主,清浊难分,不知道现实还是梦境颠倒,肾神无主,则身不由己,扑跌梦境之中,却噩而不能决,困而不得脱,脾神无主,则魂不能驻,胆神无主,则失其威明。倘若是“六神”自主,那自是出入梦境、玄关由心意,借用吕祖一句诗言,便是:入圣超凡由汝做!一切所谓缘起、缘灭,皆不过就是“我心意”耳。 “六神”能主,所谓“控制梦境”不过是成了一种虚妄中的游戏,只算得是一种小道。真正奇妙的,是能“正本溯源”——梦中所识之六识、六尘归于根本,见其根性,复而生之,则见其真。 这便是“破妄”。 …… 安妙真一边慢慢游弋,一边问安心:“那,宝贝儿,你知道了应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六神做主了吗?” 这似乎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因为安妙真只是和安心说了“六神无主”所以梦境才不受控制,却并未说六神是如何无主的,更没有说六神由什么做主——甚至都不曾展开来讲什么是“六神”。可问出的这个问题,却又似乎笃定了安心是应该可以想得到控制六神的方法的。 太奇怪了。 …… 可——安心的确是能够想到答案的。因为这个答案就在日常的清醒、睡眠的过度当中,在出入玄关,而保证清醒的细节之中——日用的东西,自然不用太过于提调,就应该想的到。 这就和一个人随手提了一个锤子,每天都用锤子敲钉子、敲石头,即便这个人是一个新手,可却也不妨碍当有人拿出一个核桃,问他要怎么打开这个核桃的时候,直接一锤子凿在核桃上,砸它一个八瓣一样……他可以没见过核桃,不知道核桃是个什么东西,却并不妨碍他一锤子砸下去。 这就是一个简单、朴实的道理。 “注意!” 安心说出了一个浅显的答案。 “嗯……” 安妙真示意安心细说。 安心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注意嘛。对了,就是‘守’,上次你们给我说过的。非想是空,一念代万念,将注意力进行转移、集中,这是守……只要守住了六神,那六神自然就受到我的制约了。如果,我在梦里的时候……我可以在保持清醒之后,拿回六神的主权。” 安妙真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啊宝贝儿——人睡觉就是为了休息的。而如果你主导了六神,那还是休息吗?” “啊?” 安心一脸懵——这个问题是他没想到的。 安妙真说:“如果一个人睡一觉,比不睡觉还要累。不要奇怪,这是真的——为什么呢?因为常人,我是说没有经过任何的六大科目的基础训练、学习的人,他们白天的时候算是六神有主的——大部分的意识活动都受到了自我的影响、约束,只有一部分是自动运行,依靠六神的本能的。这是白天呢,假如睡着了以后,你还要主导六神,控制自己的六识,试图去操纵梦境等等……”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玩儿游戏玩儿的非常累了之后,本来是应该选择自动挂机,自己不去管游戏,去睡一觉的。 结果呢,这个人是选择了挂机——可是偏偏又不放心挂机,还要分分秒秒的盯着挂机程序,一会儿一会儿的去控制这个挂机程序。那么,问题来了……这是挂了一个寂寞吗?并且,还因为同时要注意游戏的内容,又要注意挂机的程序,注意各种的东西,人不仅仅没有得到休息,反而更累了。 “控制梦境”本身——无论是在梦境中醒来,感受美梦,还是试图去操纵梦境——事实上都是一种伤害自己的身体的事情。 人的精神得不到有效的休息、补充,身体的气和神产生了亏空,是会有猝死的风险的。便是假定了旧时代后期那种营养已经充的年代,人并不会因此产生生命危险,可随之而来的疯癫、亚健康等,也是无法避免的。 而在物资匮乏的,更为古老的时代,那个时代的一些了悟此道的人自然感悟更加深刻——毕竟是用身体的健康,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宝贵经验”。 第七十五章 玄关真形图22元神玄妙行方广 当然——古人不明究理,便只以现象而论。以为梦境是可以反映阴司之能,模糊的预测未来,预示某些事情即将发生,警示自己的行为、身体等……但这种预测、预示、警示却是模糊的、模棱两可的。这本身就是人不通修行,其元神隐没,不能够显化的因由——唯修出元神,去阴神之渣滓,成就纯阳,才能明悟天意,万劫不坏,和天道进行明确的,无障碍的沟通。 人之阴神方出,便如婴儿,是不受自我的约束,爱跑出去玩闹的。而出阴神,又是一件极为消耗人的精气、体力的事情。 阴神出上一次,人的身体便要亏空短则半月,长则数月,一些本就身体赢弱,缺乏营养之人,更可能会“一出无回”——这样的事,在古代极为常见。往往师父一坐,便去了,徒弟打开门一看,师父已呼吸全无,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机能。别说是阴神如此,阳神也如此,倒是留下了不少传说: 譬如说是铁拐李,因阳神出游去了瑶池游玩,弟子以为死了,烧了他的肉身。铁拐李无奈,只得附身在一乞丐身上,变成了一个拄着铁拐,邋里邋遢的瘸子。 譬如吕洞宾、譬如王重阳……等! …… 实则便都是死了。 …… 古人以为阴神炼化、褪去阴渣,便能成就纯阳,上合于天魂,乃炼成了一缕纯阳的清灵之气,这气本就是天魂的本质。 知道由阴而阳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珍贵药材如黄精、人参、灵芝等进行辅佐,需要精深的医学知识、精深的人体经络、脏腑的了解,来进行搭配,要强五脏之根基以厚中气,得一个气完于是神足。却不知这一过程的实质——这是一个自我对心神的控制,通过人的大脑的各项功能,进行受、想、行、识,处理信息的过程。起初时,心猿意马,神并不受自己的控制,渐渐到可以控制,再到分得清虚妄、真实……最后一步一步,彻底的摒弃虚妄,剩下的也就是“阳神”了。 在这个过程中: 眼、耳、鼻、舌、身、意的信息,其色、声、香、味会一步一步被摒除,只留下身、意的信息——这一个过程便是“静”,是“守”。而后满满随着经验的增加、手法的娴熟,身的信息也会被祛除,惟留下意觉信息——意觉信息,在经过了长期的对照之后,会相应的生出色、声、香、味、触的处理机制。 当意觉信息被处理之后,六识就会重新俱全,构成一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基于人的色、声、想、味、触、法的渲染、处理功能行成的世界—— …… 不论是“阴神”还是“阳神”,所谓“神游”实际上也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体,也不可能离开自己的身体——只是一种大脑活动而已。只是这种大脑的活动,会形成相应的脑波,刺激、影响清域这个关乎意识、记忆的场,近而可以由相对应的坐标,产生一些“见鬼”“出神”的现象。 它实质上和旧时代互联网信息时代的电脑联网是差不多的意思——一个游戏,一个界面,实际上都是下载到了自己的电脑上,被自己电脑的显卡、声卡和相关程序读取、按照规则渲染出来的。 彼此的终端传递出去的,只是一些简单的信号,这些信号被不断的传输,于是忽略了空间,让天南海北的人可以处于同一个游戏,让一个人的游戏角色,一个人的声音、图像和文字,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电脑屏幕上。 但…… 这些无疑都是有代价的。 古人所谓“褪去阴渣”实质上指的就是消除意识活动过程中,产生的错误的六尘从而构造出的虚妄梦境。“阴渣褪尽”指的就是大脑运算意觉信息,几乎不产生疏漏,没有冗余和缓存,从而不生梦境的状态。人的意识,如果对世界的反映绝对真实,绝对正确,没有任何的歧义…… 那么,灵性呢? …… 人是万物之灵长——缺乏了灵性,人也就失去了人的格。和猪狗牲畜、飞禽走兽无异——修成阳神的人,拥有的能力,恰和这些东西是一样的。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烙印在灵魂深处,不需要思考的“本能”……等等。 …… 安妙真说:“但是呢,这种控制的能力,又是我们需要去主动的掌握的——这是属于我们的能力——虽然,睡觉的时候这样做,人会得不到休息。可是遇到另外一些情况呢?譬如说……” 安妙真说完“譬如说”就停住了,故意吊安心的胃口。安心等了好一会儿,也听不见下文,眼见过了隧道,回了宪府,才问:“譬如说什么?” 安妙真抿唇一笑,说:“譬如说——宇宙全息遥感。如果我们制作出一个足够大的大脑,提供足够的运算能力,那么我们只要控制这个大脑,针对整个宇宙在清域中的信息进行分析,就可以得到一个全宇宙的地图——现在那些不知道在什么位置的原生星球,也一下知道具体的坐标了。” 这是一种跳脱出了光速的限制,无视空间距离的一种能力——心有多大,宇宙就有多大。心无距。 安心惊叹,说:“好厉害!”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哪儿有那么大的脑子呢?” “……” 畅想很丰满,现实却又很骨感。安心撇撇嘴,心说:“这话说的,说了和没说一个样……还故意卖关子!” 安妙真不紧不慢地游动,蟒蛇身体的鳞片和地面的草摩挲出一阵沙沙声。抬眼恰看到一串车厢沿着轨道滑过。安妙真说:“也许啊,等你长大了,慢慢也就有了呢。事在人为嘛——妈妈可是很看好你的!” 安心说:“可拉倒吧……我都不看好我自己。要是做那么大一个脑子,那脑子营养能供应的上吗?” “嗯,倒是,你说呢?” 安妙真想要听一听安心的思路。 只是安心的思路却有些诡异……偏偏又是最简单,似乎也是最实用的一个思路。安心说:“我们可以把大象的脑子连起来——一个人就可以控制好多头大象,这样,我们就等于拥有一个强大的脑子了。每一个大象的脑子都很大,可比我们大多了。不够的话,还有海里的鲸鱼……” 利用现有的生物……这个思路不得不说,有着很强的实用性。并且这种分级之下,人脑是不用承担太大的负荷的。 人以神通控制动物就够了,剩下需要大量用脑,大量消耗身体能量的事情交给那些成群结队的动物就好。 …… 要说这个办法哪儿不好——应该就是很不动保——对于被拘役使唤的动物而言,是一种类似于虐杀的生不如死。它们的身体、大脑会被极限的压榨,而为了让它们的大脑提供最大的算力,利用动物的大脑中枢本身就比人更容易和清域信息进行读取这一特点,“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类似于旧时代的养殖业——为了让饲养的牲畜长膘,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不允许它乱动消耗能量,这是起码的,为了能量充足,直接往肚子里灌食,根本不管那个动物吃得下吃不下,也是必然的。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就是对人的心神的掌控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没你干妈那水平,根本玩儿不转……” 可是……这种研究本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干得了的。处于那种高、精、尖的领域,要的就是一小撮精英分子。 安妙真摩挲了一阵下巴,和安心说:“这个主意倒是不差……宝贝儿你有时间写一个详细规划给妈妈……” “那个空间曲率运载工具我还没画呢!”安心会心一击! “妈妈你给我那些资料我还一个字没看……”安心会心二击! “我还要记录玄关的数据……总结如何在清醒状态下进入玄关的方法……”安心会心三击…… …… “啊,哈哈……”安妙真打个“哈哈”,尾巴梢卷起来,伸出爪子“摸”了一下安心的头,“没事儿。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爱先写哪个就先写哪个——不过,妈妈的建议,是先做玄关那一部分,将非神完气足的状态下,如何清醒进入玄关,以及相关的内容做完善……” 什么“曲率交通”“资料”之类的,在这个关于根本的课题之前,都要让开道路——它应该是最优先的。 安心深谐“听妈妈劝,吃饱饭”的道理,脆生生说:“知道了,妈妈。”才不会忤逆妈妈呢……妈妈收拾人的手法多种多样,有的是。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家里“天无二日”,谁说的算,要想清楚。安妙真“嗯”一声,问:“下午呢,继续总结?” “哦!” …… 第七十六章 玄关真形图23故事里的事 “这么乖的吗?”安妙真笑,蟒蛇身体滑出妙曼的轨迹,左右游弋,“中午想吃一些什么……” 安心“嗯”了半晌,也没定下个主意,便说:“什么都可以,妈妈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不挑食!” 安妙真说:“那你说一样呀!” “不知道……” “说好了不挑啊?那咱们中午就吃白米饭配大馒头。”安妙真故意逗安心。午饭当然不能这么敷衍,吃什么白米饭配馒头。安心撇撇嘴,将脸贴在安妙真背上,一言不发。安妙真便也提高了速度,又是一刻钟左右便到家了。便在门口将安心“抖落”——将身体放低,直接抽走了。安妙真自进厨房,嘱咐安心:“弄些牛舌、土豆,咱们中午吃牛舌炖土豆,还有要一些辣椒、孜然……” 安心便去制作了牛舌、土豆,拿去厨房简单处理了一番,装进一个小砂锅里开始炖。安妙真又和了一块面,一人下了一碗面。 汤——直接用的小砂锅中的牛舌汤,在面上一浇,刚刚好。 …… 又伺等了一会儿。 砂锅中的牛舌、土豆就炖烂了。土豆被炖出了沙沙的颗粒感,裹满了牛舌。“这土豆呀,必须要这样炖烂的,才好……有人做的时候,喜欢先把土豆蒸熟,弄成土豆泥去炖——那也实际上是入不了味儿的,就是看起来好看。我一开始不懂得,跟着学就是弄土豆泥,后来你干妈说,我才知道……”安妙真在砂锅两侧的耳上垫了一层毛巾隔热,将锅从灶上端下来,边给安心讲“做饭经”。 安心说:“是呀……土豆用刀切出来,和用刨刀刨出来,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是先蒸好弄成泥和直接炖的区别了……” “你端面!” …… 安心左右手一手端了一碗面,稳稳当当地将面放在桌上。安妙真则是将砂锅放到了中间,揭去了锅盖。 蛇尾梢顺势拿了四根筷子,折到了桌旁,将筷子放好。遂便盘曲起来,一截伸到安心屁股下面,让安心坐。 只须臾功夫,一砂锅土豆炖牛舌,两碗面就吃的干干净净。指使安心收拾了碗筷,安妙真说:“我去晒太阳,你去不去?”安心忙答:“我也去。”便拿了一块垫子一块儿去院子里,将垫子在地上展开,惬意一躺。安妙真则将身体一挂,一圈圈挂在架子上,再惬意地靠在了架子一侧。 火热的阳光透过衣服晒进身体,心脏的跳动变得清晰、有力,血液伴着脉搏奔流,推动着身体一动一动。 和煦的风时而从头顶掠过,吹拂出一丝丝凉意。 安心舒服的假寐。 直觉到了身上被晒出了一些燥意,才一骨碌爬起来,回了屋。拿了本子、笔,又将“身”总结了一番,将“松”“劲”的辩证关系,皆落实在纸面上——虽不具体到如何实践,可理论上的“目的”“方法”却已经很完善了。安妙真自外进来,检查了一番,就点头,说:“嗯,写的不错。” 安心说:“这就完了?好敷衍啊!” 安妙真点点头,说:“写的有深度、有力度、有广度,很不错。让人一看之下心生震撼,久久不能……” 安心:“……” 晚上的时候,安妙真、安心这对母子就简单的吃了鱼汤,和一个西红柿炒豆腐,主食是吃的米饭。 饭后歇了一阵子,安心就在安妙真的监督下拿起魂玉,开始经历“血色甬道”……不出意外,安心“进入”的时候,轻车熟路,快如风卷流云。“出来”的时候,也够快的——仅是在甬道中走了几步,就一阵头晕脑眩,自甬道中脱离出来。安妙真用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汗,“能不能争气?” 安心喘着气,说:“这种事说的好像由我一样……一进去,一会儿就晕了,根本就不受控制……” “怪我咯?” 安妙真挑眉。 “……” “来,坐这儿。给你讲个故事就去睡觉了……”安妙真随手把玩魂玉,一边给安心讲了一个并不算长的故事: 那是在古时候一个北方的农村,一个大晚上的,村西头的狗突然狂吠,家里的女主人发疯了一样往外跑,当时女主人身上光溜溜的,一双眼睛红的如血,蓬头垢面。男人随后追出来,一边拉一边大声呵斥。说来也奇怪——这个女人当时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一个大男人竟然拉不住、抱不住,直接就跑到了街上。 左邻右舍听见了动静,也纷纷起来往外跑。终于邻居都赶来了,好几个男人一块儿才将这个女人压住。 “这女人莫不是中邪了!”有一些见多识广的人,看出这个女人不是病了,而是中邪,就和男人说:“你连夜去隔壁村请先生来给看看……这种事不能拖。也只能你去请,我们不沾亲带故的,不行……” 男人就和人借了一辆自行车连夜去把先生带来了,许是一路走的急,先生坐在自行车后架子上,屁股都膈疼了。四十多岁的先生,下了车后走路都带晃。不过毕竟人命关天,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进门就见了被五花大绑,翻起白眼的女人。先生检查了一次,又开了阴阳眼去看,就见是一只白狐狸和女人纠缠在一起,便心中有数了。于是让男人找了一个麻袋,将口对准女人,自己用纸折了四十九个金钱,将金钱串在一起,形成了一柄金钱鞭,在女人身上一抽。 “啪——” 只听先生喊了一个“收”,一群人就忙收紧了口子,最终将麻袋对准灶台,往火塘里一挤。 女子便恢复了正常。 先生说:“可以了,你媳妇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也不跟你多要,给我五百就行……这五百,是救命钱。”还补充说:“这样的毛病,你去医院肯定是看不了的,花多少钱都看不了……”话里话外,都是这个“价钱”的便宜和公道。只是男人却不愿意给——五百,叠几个金钱,抽一下,就五百?这会儿女子已经正常了,他便有些不耐烦,只给了一个五十,说:“只这么多,再要没有了。” “竖子!”先生被气的哆嗦,本身辛辛苦苦为了救命而来,却受到了这样的气。先生气冲冲的就走了,来的时候是被自行车带着来的,回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 同村的人也都说这个男人做的太差了…… …… 后来,又过了半年多,这女人再次犯病。可是这一次,男人却再也请不来先生了——更不知道,之前先生本来是有一步根治的法子的,可惜现在也没有了。 …… 故事也便到此结束。 安心抱着安妙真的胳膊,小心地放缓呼吸,听完了故事。这样的故事虽情节简陋,却又别有魅力。 安妙真捏一下安心的鼻子,说:“故事讲完了,咱们就说一说故事里的一些细节——为什么那个先生叠出金钱,串在一起之后,可以将白狐从女人身上打出来呢?这个叠金钱,串成鞭的过程,本就是赋予了它一个性质的,它的形态,表面上看起来是在那里的,实质上,处于物质世界的,只不过是它的一个对应的坐标,对应的是处于清域内的——所以一下子,就可以把白狐抽出去。” 安心说:“所以,驱逐白狐的并不是纸叠成金钱串出来的金钱鞭,而是一种人的意识中的鞭?” 安妙真“嗯”一声,笑说:“不错。之所以叠,只是因为有了一个具体的东西,可以更好的集中人的注意力——集中了,便有力量,分散了,便没有力量。有了具体的物品,普通人也都是能做到的。” 心有所依。 安心问:“那根除的法子是什么?” 安妙真说:“就是在女人的意识周围制造一个防火墙就可以了。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就依照故事里的那个先生的本事,我猜测应该会用符纸做一个香囊什么的,让人一直戴在身上。邪祟一旦靠近,就能感受到,就不上前了……” 安心说:“那也没根除呀。” 安妙真说:“怎么可能——每一个人的读取记忆,沟通清域的密匙是唯一的,这个谁也改不了。有一些人的就容易串,有一些人就不容易。古人不明所以,就说容易串的人阴气重,不容易串的人阳气足——事实上这和一个人身体好坏没多少关系。旧时代里,更是一度将容易串的人的行为,归类于精神病,不承认其客观性……” “为什么?” …… “大概——这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吧。半桶水的人总是最自信的,好像自己掌握了真理。旧时代,就是一个这样的时代,大部分人都很自负,将一切自己不理解的东西都斥责为迷信——当时的科学理论还不能够解释一切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排斥一切了。立场,似乎比实际更重要。” …… 安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还想听,安妙真却不继续说了……“行了,去睡觉吧。晚安!” 第七十七章 玄关真形图24以雨喻之 “这个应该是‘跟随者效应’吧!由社会协作关系引申出的,大部分人必然处于被领导的心理——这些人本就不会去质疑什么的,他们会质疑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而自己什么样,实际上是他们的上位者定义的。这个我可是学过的:那些质疑的人,本身属于极少数错配的……这就像是‘指鹿为马’。” “指鹿为马”是一种权势之下,堂而皇之地颠倒黑白、错指是非。安心例举“指鹿为马”却并非这一层意思。 安心说的“指鹿为马”实际上指的是“指鹿为马”这个状态假如会持续足够的久远,就譬如秦到了二世没有亡,然后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么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呢?那个时候“鹿”就是“马”——这是不会存在疑问的。 这就是“跟随者效应。” 安妙真说:“嗯,也算是一种跟随者效应吧。只是跟随的,是知识、学术上的人。嗯,说起来这个……” 安心问:“什么?” 安妙真说:“在旧时代的时候,人们的生产生活,是没有计划的。但事实上,它是需要一个计划的……于是,就诞生了一种叫做金融的东西。它会把大家的钱吸纳过去,从上游进行分配。很多人都会从里面获利……金融市场分成了很多种,但大差不差的,实质也都差不多……” “金融”“股市”这些,距离“新时代”实在太过于遥远了——远到安妙真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个大概。 就觉着这是一个很“奇葩”的怪胎,它的金融模式是原始且粗糙的,而且根本没有计划性,钱流到什么地方,凭的是无数人买进卖出,凭的是炒作概念……这大量的资源,绝大部分都浪费在了毫无用处的地方,一小部分竟然是随机的幸运——这种大量社会资源的浪费行为,看不懂。 毕竟她所处的新时代,是计划了又计划,从个人的需求的极致的个性化,到总体资源上的消耗——每一份资源,要做什么,要怎么做,都是有计划的。除了一些开创性的项目之外,就根本不存在无谓的损耗。 计划: 采集全民的衣食住行娱乐等各个方面的需求,依托超级计算机进行快速的分配、生产,生活的“需求”和“生产”完美衔接,绝不多生产一件冗余的生活品。 针对公共设施,如公园、游乐场、公共交通的建设、维护…… …… 科研资源倾斜…… …… “新时代”对“产品”的定义,和“旧时代”是不一样的,旧时代强调的是“消费”,新时代强调的是“需求”——并不会为了拉动消费而进行大规模、大量的产品生产,让人淘汰旧的换新的。 在“满足”了个人的需求之后,剩余的资源也不会浪费,是公共设施建设需要投入多少,就投入多少,武器、重机械等需要投入多少,就投入多少。科学研究要投入多少,就投入多少。 谨慎……却并不吝啬。 …… 安妙真之所以说到“旧时代”的“金融”,实际上便是要说一个“旧时代”股市上存在的另一种“追随者效应”: 追随者效应理论也叫顾客效应理论,该理论最先也是由米勒和莫迪格利安尼提出来的。 从股东的边际所得税税率出发,认为每个投资者所处的税收等级不同:有的边际税率高,如富有的投资者;而有的边际税率低,如养老基金等。由此会引致他们对待股利的态度不一样,前者偏好低股利支付率或不支付股利的股票,后者喜欢高股利支付率的股票。据此,公司会相应调整其股利政策,使股利政策符合股东的愿望。达到均衡时,高股利支付率的股票将吸引一类追随者,由处于低边际税率等级的投资者持有;低股利支付率的股票将吸引另一类追随者,由处于高边际税率等级的投资者持有。 这种股东聚集在满足各自偏好的股利政策的公司的现象,就叫做“追随者效应”。 “哈……” 安心打个哈欠。 这什么旧时代的经济理论的“追随者效应”听得他一头雾水,只觉着无聊。便起身和安妙真说了句“妈妈,我去睡觉。”便紧了两步,用脚在墙上一下借力,双手就挂在二楼栏杆挨着地面的那一块,顺着踩踏的力量将腰一甩,脚就伸入栏杆挂住,再双手一攀,便翻上楼去。 安妙真说:“就跟着你爸爸不学好——咱们家墙迟早让你踩塌了。到时候修房子,从你的基本点扣!” “墙结实着呢,这不是又没塌?”安心顶了句嘴,就跑回房间去。铺好被褥躺下,心还想着:“现在有些疲惫,要不试一试我的总结的方法?”只是,这个念头悠忽一下就消散了……然后,他也没想起来,就已沉沦于梦境。 第二天一早醒来又在被窝里一阵想……是不是可以有一种办法,让“我”在梦境中逐渐的醒过来呢? 这个“醒过来”不是说的睡醒,而是说在梦境中,从沉沦于颠倒梦想的状态逐渐“明悟”到“我”是在做梦,知道自己存在于梦境中,并且逐步获得主导梦境的力量。或许更准确一些的一个词,是“觉醒”。 安心想:“就是逐渐的增加注意力吧……可怎么增加呢?睡梦中,我本身就是沉沦的,根本意识不到这个啊……” 他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吃早饭的时候,他就问了妈妈这个问题。安妙真听得一阵莞尔,手里的勺子顿在碗中,碗里的皮蛋瘦肉粥粘稠的缓慢填补了勺子插过的痕迹:“天空的水汽,遇到了浮游的尘埃,就会附着上去。然后,这些小液滴就会越来越大——尘埃会附着上去,水汽也会附着上去,当它变大之后,就会掉下来。雨,就是这么来的……” 安心说:“所以……我需要梦里的我能够附着,这样一来,只要无变得足够厚重,那么我就会醒?” “嗯。” “可是,这要怎么做到嘛!” 安心撇嘴。 然后就开始快速干饭,将一碗皮蛋瘦肉粥吃个精光。 安妙真说:“这个可要靠你自己了……要自己想办法。”安心悻悻的说:“哎呀,知道了妈妈……” “不耐烦了?”赏赐了安心一个脑瓜崩,将安心的“悻悻”弹出九霄云外,安妙真笑说:“没什么是一个脑瓜崩治不好的——一个不行就来两个。要是脑瓜崩还不够,我回头把擀面棒子……” 安心双手揪着耳朵投降:“妈妈饶命啊,擀面棒子会打死人的。” “哈哈哈哈……放心,妈妈下手会很有分寸的。专挑肉厚的地方,再给你留口气。可不要小看妈妈哟……”安妙真满是恶趣味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心,像是个大魔王一样,“作为一名经过了变态,具备了人身蛇尾的优质人类——你妈妈我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肯定全乎……” “不要啊,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 “放心,妈妈又不是什么魔鬼……偶尔打一顿,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 安妙真说的上劲,将一截蛇身挺起来,整个人立起来三米多高,一边说还一边摇晃身体。安心已经不想说话了,只是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揪着耳朵,很敷衍的配合。又借了个空,收了桌上的碗碟、汤勺,溜了。 安妙真:“……”幽幽地望着厨房,一阵碎碎念:“哎,这孩子不能要了,要不干脆打死吧!” 安心从厨房里探出头:“我很乖好不好。” 安妙真“嗯”一声,说:“快点儿洗……洗完了收拾一下你东西,咱们走了。” 安心洗了碗筷,又收拾了自己要带的东西,便出发。 之后一整个上午,安心便先记录了玄关外、玄关中、玄关内的三个角度的顽念信息,又别出心裁的在玄关内吹了一通泡泡——滋生的浮念犹如梦幻泡影,充盈期间,就像是一层层彩色的纱帐,遮蔽了周遭,将他淹没。安心很小心的控制着浮念的数量,等到他的理智、自我要被淹没的时候,便忽然停下了。 先数一下浮念的数量…… …… 这样一种“极限”也是很值得一记的。 …… 再之后,便开始做“鼻”“舌”这两个部分的总结……一个上午,尽可能的把自己想到的都写了上去。 “鼻”以呼吸为主,嗅之以气味。于是“鼻”这一部分的重点就在于呼吸,安心重点写了依靠怎样的呼吸,可以让人安静下来,又以怎样的呼吸令人躁动……再一个,便是气味上的辅助——例如通过香料、药物的香味,让人达到宁心静气的效果,让人安静,让人生出一些幻觉等等。 第七十八章 玄关真形图25鼻与舌与文明锁 这——就譬如“黄粱一梦”这个故事中,那一个可以让人“梦”上一场的仙枕!安心自然便将“黄粱一梦”记下了——四个字写的大大的,分外突出,字旁画了一个很卡通的枕头,又勾勒了一个比枕头还大的感叹号。 …… “舌”则包含了“生津”“吞咽”的一些内容,讲述的是如何动用舌头,让口腔感受到味,从而生津—— 这是一种“无中生有”的奇妙过程,通过舌头的卷、顶等动作,压迫味蕾,从而令味蕾生出一些甘甜、甘美的“口感”。而甘甜、甘美的味道,又会使人生出一种愉悦感……伴随生出的唾液,又含有消化酶,吞咽之后,那种愉悦感就会更强。 并且,因为消化系统收到了信息,让身体处于进食、消化的一种“状态”: 即大量血液优先供应脏腑。 人体的能量是“一定”的,脏腑多一些,供给大脑的就少一些……少了,自然也就变得“少思虑”——假如一个人心事极重,吃饭的时候都无法放松、愉悦下来,那么是会消化不良、闹肚子的。 类似这样“吃饭别说话”“吃饭别玩儿手机”之类的说教,传了一代又一代——它实际上是有道理的。 只是:这个“道理”在古代会更显得突出!因为古代食物的匮乏,和处理、加工的粗糙,使得食物不那么容易消化,所以“吃饭”就是一个需要人专心的活儿,逾越了这些规矩的人,基本都会肚子痛……腹痛让人总结出了“食不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教条。只不过这一点,在进入了工业社会之后,就渐渐改变了——更强的加工能力,让人类的食物变得足够精细,足够好消化。再加上一些“科技与狠活”,甚至能够做到一入胃就吸收,连胃都要感慨一句:我还没有动,你们就消化完了。而这……同样也是一个人类的吃饭时间被各种短小的信息片段完全填充的时代。 有人评价说:“那是一个连人吃饭、拉屎和睡觉都不放过的时代!”具体到那个时代,还有个独属于自己的名词——后旧时代。 “旧时代”就“旧时代”,怎么还多出来一个“后”了呢?因为那时候,已经具备了新时代的一个特质,已经触及到了人类的意识。资本们制造出了可以干涉梦境,在梦境中给人们提供服务的基站。 每一个夜晚,人们都会强迫看到铺天盖地、立体环绕的广告。为了不去看这些广告,人们不得不去购买一些会员服务—— 绝大部分因为个人的财富不足,也仅仅是减少一些,并不能减少全部。一少部分则还可以购买一些特殊的“服务”,诸如量身打造的美梦,一些和现实世界一样却充满了冒险、趣味的游戏世界……他们可以在那个世界里无事一切的规则、法律,去做一切自己想做却在现实里不能做的事。 …… 而理所当然的。“后旧时代”只是昙花一现,资本的丧心病狂令它给自己的时代贡献了最后的回光返照。 资本自己敲响了自己的丧钟,最后又为自己定制了一口华丽的金玉其外的棺椁,彻底闭上了眼睛: 被资本占据了梦境的人得不到休息,于是猝死、精神失常的事件频发,很快全世界都出现了大规模的暴力事件……像是一个火药桶迸出的零星的火花,实际上一场摧毁一切的爆炸已经开始了——那火花不是爆炸的预兆,而是一个结果。只是开始之后的第一缕火花,必然是零星的罢了。 一个时代…… 轰然坍塌。 …… 回归到“舌”这一正题上——它涉及到的实际上不只是舌头,而且还有消化功能,近而就联系到了脏腑,又联系到了全身。 “我似乎……这是一个大工程呢。这六个分别写完,之后还需要整理一遍,将彼此的关联都整合在一起——”总结到了“舌”,安心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件事牵扯的广泛……不过,他却也不畏难: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每天都能做一点,那便不是什么难事。遂,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哦,如果是我假想一种气味,假想看到、听到的,那究竟算是舌、眼、耳呢?还是算意呢?” 不得不说……安心的小脑瓜在想这些奇葩问题的时候,当真是少有的——一般人哪儿会想到这么刁钻的问题呢? “假想”本身,是一种意识活动——它是一种“想”,是基“意”的,这个“意”在“想”的过程中,是不能没有的,要不然就是“想”了个没什么可想的——不存在一个基础的、原始的值,那就不存在这个基础上衍生出的各种函数,也就所谓的变量——所以,它肯定应该是属于“意”的。 可偏偏,“假想”一样会用到视觉意识的神经处理系统,用到听觉意识的神经处理系统,用到…… 眼、耳、鼻、舌、身、意六识的神经处理系统,一个都不会少。 用到了视觉的系统,那岂非属于视觉的范畴? 用到了听觉的系统,那岂非又是听觉的? …… 这种问题,就算是安妙真、印浅馨和衣千雪听了,也都会抓瞎。只能也且只有用“定义”来进行解释: 如果是从根子上来说,也就是以“发端”来论……那自然便是意上的;如果是以过程中主要用到哪个,最终呈现的结果是哪个的结果来论,那就是用到的那个的——呈现出了色彩、图形、方位、大小,那就是视觉的,听到了声音,那就是听觉的…… …… 可—— 这本身却是无定义的。 …… 中午回家的路上,安心便问了安妙真这个问题。安妙真却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很多东西,是无法分开来,单独去考虑的。就譬如你说的这个,非要将六识单独分开,独立的去思考,就总会出现一些问题——它们对我们而言,本就是一个整体。而我们现在的科学进步,又源于什么呢?” “现在的科学进步,又源于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安心是知道的,生活在新的时代,这种近乎常识的问题,潜移默化中便是没人特意说,也会知道: “源于意识。” …… 安妙真说:“这只是一种表象——你抛开了表象看。嗯,你想一想,为什么是源于意识?它起到了什么作用?” 安心皱起眉头,想着“意识”的“作用”——只是限于知识、阅历,却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妙真轻轻游弋,安心的身体随着蟒蛇身体的游动轻轻的动,就像是处在摇篮里,让人本能的放松。安妙真回头看了安心一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心想着:“意识还是差了一些……不过,也已经极好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如果是和其他孩子比,那就强的太多了。 只是,她的期望也更高了许多! 她是希望安心可以一想,就“想”出答案的……他本身可以不知道答案,但只要愿意“想”,便能够轻易的乍闪出灵光,确定某一个正确。可惜,正如她想的一样,安心的意根、意识还是差了许多,还需要长足的锻炼和培养才行。 …… “源于意识——为什么是源于意识呢?因为我们研究明白了记忆在的存蓄特征,知道了意识场——这个清域中的特殊场。于是,我们拥有了把庞大的、细分到了极致的科学分支重新整合在一起的能力。在旧时代一个人是无法掌握所有的学科、所有的科学体系的,所以只能细分细划,从而导致了研究的方向越来越狭窄,最后走到死胡同。那是一个必然的死胡同……” 只有将整个体系,所有的知识、技能整合在一起,从一个联系到另一个,从整体上进行思考,才会突破,才会出现奇迹。 “……分科、细分,不断的细分——如果人不能从自我的角度得以突破,让自己拥有广阔的记忆检索能力——那么科技就会锁死。这个就和上次,上次说那个‘二向箔’……那个小说里,地球被人用智子锁死了科技是一样的。只是,一把锁是人为制造的,一把锁,却是天然存在的。” “这种自然存在的锁……”安妙真摸着下巴,故作神秘的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莫须有的名词——“文明锁”!“每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就会遇到文明锁——不突破的话,就会被锁死。突破了,就像是凤凰涅盘一般,浴火重生。” 文明锁…… 安心听的不明觉厉! …… 第七十九章 玄关真形图26能力与努力 “在旧时代,曾经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安妙真给安心讲了一个旧时代的时候,网络上一度“流行”的一个故事,“在一个博士群里,有个人提出一个问题。问啊,如果一滴水从足够高的地方自由落体,那么这滴水会不会把人打死——就像是子弹一样,或者就是打伤……”故事才开头,安心就忍不住灵魂拷问:“他们没见过下雨吗?” “……是啊,就是说呢。”安妙真有些无语,游弋的速度慢了几分,才又说:“群里的人就开始各种计算,运用了各种公式、理论进行论证——水滴究竟能不能砸死人这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小心加错群的人悠悠问了这些人一个问题:你们……没见过下雨吗?一群的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这个人就被踢出群聊了。” 公布了答案,安妙真“哈哈”笑。 安心则追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把人踢出去呀?难道这个人说的不对吗?” 安妙真说:“他说的对——可是他不是博士,并不是这些人一样的专业。他们讨论这些问题,他们认为自己是专业的,所以这个误入的人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即便他说的是对的,那也是对他们的羞辱。专业的傲慢,就听不得专业外的声音——但专业内的深度是有极限的——就像他们讨论水滴从足够高的地方落下,无论是运用的原理还是公式,都没错。可是呢?” 安心说:“可是——现实是下雨就那样,人们天天见,单纯就是否砸死人这个问题没必要讨论……” “是……这岂非就是专业外的人,一句话就根据常识而避免的不必要的浪费?这岂非是另一种思路?” 破不开这个思路,无法打开原本的逻辑闭环,那无疑就是浪费了资源、脑力,进行了一系列的无用功。 安心深吸一口气,说:“我懂了。” 安妙真讲的这个故事并不贴切——用它来比喻科学体系下的专业细分和整合是不那么恰当的。但却合适——将越来越精细的专业化的弊端说的一清二楚,让安心一听,很容易就理解了其中内涵。安妙真“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只是迤逦着身体,在草地上婆娑,“沙沙”滑行。 …… 安心搂着妈妈的腰,蟒蛇身体上一片一片的蛇鳞透着丝丝微凉,脸蛋正好贴在背脊一条三角形的,被鳞片覆盖的区域,也是微微凉的,润着被正午的阳光晒出的些许细细的油汗,显得分外安逸……热,却没有丁点儿的燥意,只是一种元气满满的感觉。安心眯着眼睛,任天空的瓦蓝、道旁的青绿、白、红过眼如烟,心里则是在琢磨着刚才妈妈讲的文明锁和雨滴砸人的故事。 直要到家时,才说:“其实,并不一定要清域、意识场什么的——只要是能够将现有的知识大量的存储、记忆——可以是一种外接的存储设备。那么,人类就是可以突破旧时代的文明锁的——是吧?” 安妙真说:“是这样的。” 安心得了肯定,便说的更起劲:“所以,这个让人记忆的东西,可以是一种电子的存储器,也可以是量子的,还可能是生物存储器——让人使用的方式,既可以是光电信号针对性直接输入,也可能是利用脑波……等等。反正,众多的方法,肯定有一种能够实现的。而我们使用的,只是其中一种……” “嗯。” 安心又问:“对了,妈妈。这里有一个问题诶——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给孩子使用终端设备?” 这已经不是安心第一次问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每个孩子也都少不了问这个问题。只是在不同年龄段,乃至于是同一天不同的时候,父母的答案也都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会说“你太调皮了,所以怕你捣乱”有时候又说“等长大了就有了”有时候还会鼓励一句“咱们争取做到自己可以进入意网,不用终端”……如果敞开征集,会发现答案简直五花八门,可正经的却少有。 姚玄应给的答案,是:“什么终端,终究都是外物,我姚玄应的儿子,有天资,就应不假于外物,不滞于物,一念通神——一念可覆人心智,一念可主清域,一念可破万法……咱们不稀罕,还限制呢!” 安妙真的答案,是:“没学走就要跑了?长大了自然就安装了……” …… 不过,这一次安妙真的“答案”却不一样了——少了一些糊弄小孩子的敷衍。安妙真驮着安心高高拱起,过了院墙,又如水一般泄地,开口说:“人,不能没有学习、研究的能力——那是人进步的原动力。学习、研究的本质有那些呢?一是观察,二是总结,观察用什么观察?总结用什么总结?” 这——正是初级通识教育培养的基础:眼耳鼻舌身意——人观察身外之物,身内之性的六大途径。 “观察”是离不开眼耳鼻舌身意的,“观察”的结果是不出色声香味触法的。 “先拥有了相应的能力——那么,你才能够具备获得相应的知识的资格。赋予知识,知识为了缩短一些不必要的时间,而掌握观察、总结能力,并能够有效观察、总结,得出结论,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必要将一个已知的知识体系从零开始按照这种方法建筑,直接给你,你拿去用就行了……” 这里不能省略的是获得能力的过程——即通过怎样的方式获得了怎样的能力;可以省略的是,通过这种能力去努力,获得某一种结果。 “努力”是最一文不值的,因为它仅仅是一种体力劳动,是一种重复的、机械式的对本身能力的运用。 熟能生巧,唯手熟尔。 但凡这一类“重复”的、“运用”的,讲究熟练度的学习劳动,在这个时代也都是最不必要的劳动。 真不必要进行知识的积累——当拥有了获得它的能力,那就直接赋予你它的全部,“新时代”就这么的简单。 当然…… 上述说法,实际上是理想化的,有些不切实际。只是新时代的教育一直都在“尽量做到”——于是,类似于安妙真、印浅馨、衣千雪这样的人便层出不穷,他们都是成功学习,获得了那种“能力”的人——所以,她们的知识都不需要谁去赋予,她们自己一动念,就可以获得一切——全人类的知识,就是她们的知识,她们的思想中,每一次灵光的闪烁,都是人类智慧的火花。也有大量的,无法获得“能力”的人——他们会被人为的赋予一根拐杖——终端——一样获得知识。 …… 安妙真从安心身下抽出蟒蛇身体,轻轻揉一下安心的头发,说:“自己学会奔跑的孩子,不需要一付拐杖……” …… “我想起上上上次跟着爸爸一起互联网考古看到的一句话……”安心一本正经,说:“说是有的人把孩子的翅膀折断了,还让他使劲飞,往高了飞——这是不是就和给一个健康的孩子配一付拐一个意思。” “哟,这都举一反三了。嗯呢,是这么一个意思。先进家凉快儿一会儿,妈妈做饭,再晒,吃东西没胃口,还小心犯恶心……一会儿吃了饭,休息休息咱们在晒太阳。先进家……去弄鱼——今天我也试试菠萝鱼。你说你干妈……”说到这里,安妙真忽然又汗安心:“把院门、屋门都打开!” “干嘛?” 安心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听妈妈话却是很习惯的,先去开了屋门,又跑去将院门打开。喊了一句:“妈妈,好了。” 安心从院门跑回屋内,就突然在客厅中看到了印浅馨。印浅馨穿了一件红衬衫,咖啡色背带皮裙,短小精致,头发在肩头扎了一个底底的马尾,却垂在左侧肩前,扎头发的是一个酒红色蝴蝶结。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显得知性。此时,她正轻倚厨房的门框,轻声指点安妙真。 安心惊讶不已:“干、干干妈?你怎么来的?” 他都不见车厢来,也不见人,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在厨房里了? “我不能来?” 印浅馨挑眉,嗔他一眼。 安心忙找补,说:“能来、能来,干妈你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就是感觉有些突然……” 印浅馨吐槽,说:“我也有些突然的……你妈直接就给我提溜过来了。弄得我好像什么似的——我这会儿正在食堂吃饭呢,直接提溜。你说我要是不来吧,多不好意思,我来吧……让我过来看你俩做饭、吃饭——多残忍呀!一会儿我非把她的饭嘬没了意味……让她去嚼木头好了。” 安妙真一头黑线,问:“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个合适吗?” 印浅馨“哼哼”,说:“你劲儿没我大——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自掘坟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安心啊……你妈妈这就是,哈哈哈……” …… 第八十章 玄关真形图27玄妙 印浅馨口中的“劲儿”所指并不是大众通常理解的,一个人的力量、耐力,而是指一个人的“念力”——用更为专业、精确一些的名词讲,就是“神经元冲动随机概率干涉值”,这种“干涉值”的大、小,就是念力的大小。 “念力”的详细定义,便是:单独的神经元产生的脉冲冲动被称为“原始冲动”或者“细胞冲动”“最小冲动”,它是大脑主导的意识活动的力量的最小单位。“原始冲动”在意识活动中叠加,其结果就是“念力”,以其叠加产生的干涉值区分区间……则念力强度在1%以下,为常态念力,达到1.5%为强念力,如在0.3以下,则为弱念力……念力的表达形式是可以且最容易受人主观控制的。 她说的“嘬”——把饭味儿嘬没了——却是一种鬼、神吃东西方法:由于鬼、神并无物质的实体,所以无法触及物质。但鬼神却可以享用清域内的“东西”,所以物质在清域内的一部分反映,就可以被享用——享用之后的一定时间内,这件东西在清域中是缺乏了应对的,于是也就失去了意觉感受的信息。 表现在现实层面,就是失去了一些味道。 …… 至于那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玩笑的更是恰恰的合适——只因为她本就是投影来的。 安心也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叫:“干妈,你这是用的投影?就和考试那天一样的投影吗?好神奇……” 印浅馨捂一下耳朵,嗤笑说:“哎呀,至于这么大声?又不是没见过。” “那也才第二次嘛……” …… “也是。” …… “是和生人一般无二吧?这可是古人眼中的金仙大道呢,认为这种以神体显化的能力就是一种神仙手段,聚散如意。”印浅馨说到此处,便顿住声音。其形凭空消失在厨房门口,又同时出现在安心肩头——不仅仅位置发生了变化,大小也发生了变化。此时她就像是一个七寸高的娃娃,惬意的坐在安心肩膀上,将两条腿荡啊荡,一双手则扶着安心肩膀,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聚散如意,也是变化如意。有形无形,大小、空间位置、色彩、形态,想要怎么变化,都是一念……” 安心歪头,看肩膀上袖珍的印浅馨,心头的好奇直接被拉满了。他问:“干妈,怎么还可以这样呀?” “当然可以的呀!”印浅馨对着安心做了一个鬼脸,只是这个鬼脸却一点儿也不狰狞,反倒是提了额头,将整体肌肉上扬,制造出一种很可爱的表情。嘴巴也随着这个表情嘟了一下,满是天真、烂漫。配合上这“小小的一只”的体型,分外萌人。“还可以更小一些……我检查检查你耳朵……” 印浅馨用力拍了安心的肩膀一下,安心被拍的生疼,呲牙咧嘴。就见印浅馨借力飞起,身形也在飞起的过程中再次缩小。 就像是耳边到肩头这一段距离是存在了一个被扭曲的一头被放大了,一头被缩小了的海螺形状的扭曲空间一样。 跳到耳边的印浅馨已经被扭曲成了芝麻大小,普通的跳蚤都要比她大上一些。印浅馨一头就扎进了安心的耳朵。进入耳道之后,还嫌弃:“哎呀呀,你妈妈也太懒了,看看这耳朵里脏的呀……待会儿让你妈给清洁一下。哎哟哟,看我这一脚耳屎……”将脚掸了几下,就在耳洞里唱起了《小毛驴》:“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上大街上街去赶集……哎呀呀,摔了一身泥。” 安心左边耳道里的歌声哄哄的响,听着就像是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唱歌一般,安心一阵呲牙咧嘴。 …… “干妈,你干嘛呀?” 倒不是印浅馨唱歌不好听,只是在耳朵里唱歌,实在太吵了。 …… 印浅馨则是一路“探险”,寻到了安心的鼓膜。安心的鼓膜表面附了一些如老藤一般的耵聍,让人颇有一种误入山洞深处人迹罕至之地,见到一扇被藤萝掩盖,布满了青苔的石门的感觉。 印浅馨说:“这一只看完了,另一只我看看……” 检查完左侧耳朵之后,印浅馨就又钻到了右侧耳朵。 再接着又钻进了鼻子、嘴巴。 …… 安心:…… …… 这里正和安心玩儿的开心,厨房里的安妙真就敲了锅沿,敲得“梆”“梆”响,“人呢?人呢?让你来教做菜,你倒是玩儿上了——你意识显化你了不起?快点儿,接下来怎么做?等着呢——” 印浅馨便“闪烁”了一下,告诉安妙真:“先少放点儿盐,菠萝的汁水要出来一些,主要就是用这些汁水来做……还有要注意温度,温度太高就变了味儿了——这就是一道考验火候的菜……” 说完就“闪烁”回安心身上,直接坐在了安心头顶上,还用手抓住了安心的一揪头发…… 安心被拽的呲牙。 心里一个劲儿嘀咕:“干妈的投影也太真实了——虽然明明知道,可被拍一下,被坐在身上,还揪头发……每一下都感觉那么真实。”这些竟然是“投影”可以给出的感知,简直不可思议。 印浅馨用脚后跟嗑了一下安心的额头,问安心:“哎,心崽,干妈问你啊……我这么一个大美女,坐在你的肩膀上、头顶,你有没有什么感觉?会不会有一种很心动,很不自禁的那种感觉呢?干妈的屁股软不软……”这话说着,就变得离谱起来,只是刚问到“软不软”就突然飞了——小人儿张牙舞爪的在半空中玩儿了个自由落体,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安妙真!”,又“吧叽”一下,以一个经典的鸭子坐落在安心头顶,用只有安心听到的声音嘀咕:“至于吗?就说了个屁股……” 安妙真挥了一下铲子。 安妙真说:“认识你俩,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有个衣千雪够够的了,你还来?怎么,你也想给我当媳妇儿?” “哈哈哈!”印浅馨保持着鸭子坐,右手撑着安心头皮,另一只手握拳在安心头上一阵捶,一边捶一边笑个不停,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而后指着安妙真说:“这厚脸皮——说的好像谁都稀罕你儿子一样……心崽,看到没有,你妈呢,多自恋诶。看看我,咱们多正经的人呢……” 安妙真说:“嗯,正经。” …… 安心:…… “你别光顾着我,注意火候啊……”印浅馨一边跟安心、安妙真互动玩闹,却也没忘了正事儿,时刻注意着厨房里的菜,提醒安妙真。安妙真说:“亏得还有点儿用……我这还真的是请来个麻烦——这一顿饭做的闹腾。不仅仅要照顾厨房,还要分心跟你斗嘴,各种斗智斗勇。” “这,就是青春啊!” …… 饭菜一好,安妙真就让安心帮忙端了饭菜上桌,安妙真则是端了米饭。刚摆开了,印浅馨就先一样尝了一遍。 很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安心分明看到印浅馨用筷子将菠萝鱼切割开,肢解了一块放进嘴里吃掉了。可细一看,盘子里的菠萝鱼却好好的,一动没动,再盯着看了一会儿,竟然生出一个重影,那重影正是被印浅馨动过的样子……“完好”的和“吃过”的,两种截然不同就交织在一起。 印浅馨就坐在了菠萝鱼的鱼头上,对着安心神秘一笑,问:“心崽……你是看到了什么了吗?” “我看到……” 安心把自己看到的那种同时具备了两种状态的景象说出来。 印浅馨吸了口气,和安妙真说:“呀耶,简直太厉害了呢。通常来说,大家能够看到的都是二选一,要么看到的是一要么看到的是二,咱们宝贝儿竟然都看到了。这两个呢,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眼睛看到的,一个是你的意觉感受到的——行了,你俩吃吧,我就先走了啊……” 安妙真说:“急什么?早知道就让安心提前关门了。待一会儿再走,我们吃饭你看着,少了你这么个旁观的,不得劲儿。” “损不损?损不损?”印浅馨用手指头指着安妙真笑骂:“你们吃饭非要让我看着,什么人呢?” “这也是你的劳动成果……” “噫……” …… 不过,印浅馨终究还是留下来陪着安妙真和安心吃完了午饭才走。 安心由衷羡慕:“这种投影好方便呀——这不是说,任何的地方,只需要一个投影,就可以过去了吗?只需要动念、投影,就可以跨越空间的距离,出现在自己想要出现的任何一个地方……”那美的……安心忍不住想入非非!未来,他也一定可以这么厉害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九天十地,大千世界任逍遥。 第八十一章 玄关真形图28概念 “去……关门。”安妙真将安心坐在的一截蟒蛇身体稍一用力,变得硬邦邦的,膈了安心一下,让安心回过神来,“别想了——人都走了。想有你干妈这样的本事,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念力,非得是百炼的精钢耍成绕指柔,能举重若轻,亦可以举轻若重,技艺和力量都达到极高的程度才行……” 安心咋舌:“把念力锻成百炼钢,绕指柔?”钢本是至刚之物,天下之金且坚固锋利者莫过于钢,谓金中之精。可这样的至刚之物,却要抟弄成“绕指柔”……这其中的功夫简直不敢细思。 安妙真说:“是呀。” …… 安心问:“妈妈,那你呢?” “我?”安妙真笑,说:“单只这念力之极致,不论是其刚还是其柔,我也没法儿和你干妈比——” “啊……”安心觉着有些难以理解,“可是,妈妈你已经是变态的人了啊……干妈可还没有经历变态呢!从生命的层次上,你不是要比干妈高出一个层次吗?而且妈妈还见了本性真如,干妈也没见本性真如——可为什么干妈的念力就要比妈妈更厉害?”这简直有些“说不过去”啊! “这又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安妙真掩口笑,又拍了一下安心,说:“念力——这就只是念力而已,和变态无关。” “哦……” 安心跑出去关了院门,又从外面进来。关门的时候就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刚才“干妈”印浅馨来之前,为什么要开门呢? 安心骑着安妙真的尾巴,就像是抱了一个抱枕一样趴在地上,用热噗噗的脸贴着微微凉的鳞片。便将问题说了一遍,问:“……妈妈,是不是必须要开门?不开门的话,干妈就进不来咱们家?” 安妙真“嗯”一声,也一俯身爬到了安心近前,趴在自己的一截身体上,和安心头顶着头,说:“这个问题,咱们说呢。概念——这个概念,宝贝儿能够明白吗?就譬如说咱们的家,家就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更具体一些,家是有墙壁的,有窗户,有门的。我们进出家的时候,要走门……所以呢,要出入一个家的概念,就需要通过一个门的概念——开门的状态下,方才能够出入通行……” “概念?” …… 这一段话看似“不难”,实际上却分外的晦涩、难懂,安心是将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听懂了——可是组合在一起,它究竟说的是什么,“概念”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偏偏又是模棱两可的:似乎是懂了一些,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 “概念——一块石头、一棵草、天空、泥土、白云……我们看到的所有的东西,经过了我的观察,形成的那个结果,就是概念。” 安妙真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的简单、易懂、准确的给安心讲了一下“概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换言之,一切的生命针对于内、外形成的认知,就是概念。‘我’就像是一面镜子,镜子外面的是实际的象,它可以是任何一样东西。镜子里的,就是虚拟的象,它就是一种概念……现实的、客观的一种存在经过映射——即眼耳鼻舌身意的受想行识的映射的过程……” “……” “哦,我懂了,妈妈!”安妙真一说“映射”,安心一下子就理解了。安心埋怨说:“要是早说映射,我早就理解了——什么概念,不就是原像经过映射,产生出来的像吗?”却是一副很懂的样子。 啪—— 安妙真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 安妙真笑吟吟的问:“真是个大聪明——那你说说,如果这是一样的,我老早就和你说这是映射了,可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这是概念呢?” 安心眨眨眼,一脸呆萌:“是啊,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它们不一样……” 安妙真双手一左一右卡住安心的锁骨,像是掐脖子一般狠狠将安心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声音提的很高,听着有些气急败坏。 安心:“……” “概念!概念!概念!” “……” “浊世在清域中形成映射,这是一个客观的过程。它是遵循一种映射的关系的。可概念不一样——概念的产生,它是不那么客观的。就像是远古的人类,他们感受到了风,看到了风中飞行的燕子,那么他们就会产生一个这样的概念:燕子是风的使者,所以燕子带来了风……或者,燕子是风神、风之子,再一个……燕子在他们的心中,可能会形成一些更复杂的概念……” 譬如结合了一些“风婆”之类的称呼上的影响,从而变成一个既脱离了燕子的本体,又独立于风之外的一种老婆婆的形象。 又因为是老婆婆……所以身上有了老婆婆的装扮,本身也被赋予了一些老婆婆的性格,拥有了老婆婆的拐杖、褡裢等等——而这些,又会反过来,成为风婆的法宝。由此诞生一个神灵的形象。 这……便是概念。 …… “映射”是不会诞生这样扭曲、变形的像的。 “概念”却会。 …… 一个满头银发,面目慈祥的同时又蕴含了一些凶恶,总是穿着一身青布衣服,带着一个黑色抹额,拄着一根桃木拐,腰里一个长长的褡裢的“风婆”,一个和“风婆”一样,却因为人类拥有夫妻关系就必然联想出来的“风伯”——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气管炎,小气,又老实巴交。 一个长着人脸,燕子身体的风神……据说一张开翅膀,就能卷起十里春风。燕子是君子的信使。 一头咆哮山林的老虎,两肋生翅…… …… 一个是…… …… 安妙真随口絮叨出十多种关于“风”“燕子”的概念,听的安心满心都是各种各样的风神的形象,幻想着她们在半空的云层中捉云弄风,飞沙走石。而这个时候,也当有土地掩面,一个劲儿的悲愤的对着天空喊:“天神爷爷,请您收了神通吧。”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咯咯”笑。 再便又吃了一个脑瓜崩…… “妈妈。” 安心幽怨地捂着眉心一阵揉。 安妙真说:“走神走哪儿去了。这下明白了概念是一个什么东西了吧?它并非是本来存在的,而是人主观的赋予的……这里我再问你一下。数学上的映射是一种概念吗?”问问题的时候,安妙真盯着安心的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说:“小样,要是回答不出来,看我不弹你脑瓜崩!” 安心想想,说:“是。” “嗯,为什么?” “因为数学的本身,就是我们赋予的概念——它是映射不出来的。数字是我们赋予的一种抽象的概念,运算也是我们抽象的一种概念。而且也因为抽象,它事实上并不会完全的符合于这个世界的运行……” “行,算你了。既然理解概念,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好说了——既然概念是被我们所赋予的,那么它拥有什么呢?” “念力。” “对哦……那么,继续。既然概念是具备了念力的,那当一种概念达成了共识之后,它是不是就处于一种很强的叠加状态呢?这样的话……” “……” 见安心理解了“概念”的含义,安妙真就开始进一步引导,让安心顺这话里的逻辑一步、一步的引申到“念力”“随机概率干涉”上——于是关于之前“开门”的答案也就逐渐清晰起来——虽然,安心得到的结论并不正确。安心经过这一番推导,认为关上门的时候,印浅馨是无法进入屋子的。可事实上,印浅馨能够进的来,并且还不会多费太多的劲……只是,如果不给开门的话…… 安妙真说:“真要是不给你干妈开门,她非给咱俩炖了不可——你人小肉嫩,煲个鲜汤。我老了,下半截蟒蛇身体非做个龙虎斗不可……” “好可怕……”安心一脸惊恐…… “嗯嗯嗯……是呢,好可怕。”安妙真一本正经的诋毁印浅馨,“怎么就有这么可怕的女人呢——咱们娘儿俩是得罪不起的。尤其你以后还落人家手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你可是妈妈的软肋,要不怎么的也不能服气……知道什么叫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女人不?你干妈就是——” “……” “人家的脑子都是脑细胞,软的。她那脑子,都是肌肉,每一根都和钢筋一样,嘶……要不念力怎么那么过分呢……” “嗯……” 又过了一阵…… 本还应和的安心就没了声音,竟是趴在安妙真的蟒蛇身体上睡着了。安妙真轻轻动了一下,莞尔一笑,便和安心同枕了一截,侧着脸欣赏了一会儿小家伙儿的眉眼……清秀的面容很是可人,鼻尖沁了一些细汗,脸蛋枕着蟒蛇身体,贴的紧紧的。伸手轻轻给安心擦拭了一下鼻尖的汗,便也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二章 玄关真形图29玄关图 一块渲染了灰、褐和白的滩涂,冰凉、泥泞,安心赤着脚猜出一排小巧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都踩下去及踝的深度。浑浊的灰色的浆水从泥中渗出,不多时就填了半个脚印,被天光一照,显得银粼粼的……这是这颜色,却显得如此死寂——周围好像是有风的,又好像没有:那脚印中的浆水分明如镜子一般,一动不动,不起丝毫的涟漪,空气中偏偏可以听见轰隆隆的风声、潮声…… 银灰色的线从远处的海面上呼啸而来,顷刻就又一条线变成了一堵墙,足扬起数百米高,卷起的浪花俯视着他。 那摄人的、天地的伟岸、广阔,伴着“轰隆隆”的声音击散了人心中的理智,只剩下一种渺小的茫然…… 浪—— 人在这样的浪潮下又能做什么呢? …… 天空是灰蓝的——就像是印象派的油画大师随意调和了颜料,涂抹出来的天空的印象,于一种压抑和沉闷中凝滞。 “我是画中的人?这样的天空,真令人绝望……”安心的思维在一瞬间灵动了一下,旋即就又凝滞住了——那压抑的天空,似乎想要将一切的东西都变得和它一样,粘稠的凝滞,凝滞的令人寸步难行,像是泥淖中泥足深陷,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都无法用力,明明感觉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却依旧没有任何作为的人——尘世如罗网,罗网中的人用尽了力气、拼了性命,却依然沉沦。安心又灵动了一下,想:“这样子……好像是长个子?”隐约似乎是有这样的说法的…… 只是一恍,他便又不记得了。 “这潮……” 他又想这潮水。 有一个白色的家用的冰箱和一个沙发、一扇红漆涂抹的门板顺着涨起的潮水涌过来,停留在岸上,陷入了淤泥。 海的深处,那高高的大潮所在的上方,一个张开双臂的巨大人形缓慢的升到天空,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在头顶被固定出一个倒的钝角三角形,那钝角就连着头顶,夸张的嘴角直延伸到了耳根。他的上身披着羽毛,下半身则是蟒蛇的身体,被吊的长长的,是一种灰蓝色……和天空一样压抑。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心。安心也仰着脸,看着这个人,这张脸,内心中抑制不住的生出一种恐怖。 …… “呵……哈哈哈哈……” 明明无声…… 明明安心却又听到了无声中的笑声。 明明…… 潮水凝滞。 …… 明明这个世界,也凝滞了。 …… “我,是你啊!你在害怕什么?”梦靥一般的声音,在心底泛起。他想要张嘴叫,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终于“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安心便一下子醒过来。他正抱着妈妈的蟒蛇身体,便一下激灵了下。 刚……不过就是一场梦。他叫出声的时候,梦也就醒了。安心大口的喘气,心头的那种恐怖却退散了,任由安心回忆,却也想不出那种恐怖的感觉。 梦—— 也只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安妙真也被他这个激灵弄醒了,便问了句:“怎么了?是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安心张口欲言,可却一下子将梦境忘记了。安妙真莞尔一笑,下巴枕着胳膊,胳膊又枕着蟒蛇身体,一嗑一嗑的点着头,说:“醒了就不要睡了——再睡肯定乏的不舒服。真是的,自己做什么梦都忘记了……” 安心说:“就是一个……一个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很害怕的梦……”他倒是还知道那是个令人害怕的梦。 安妙真笑,说:“想它做什么?” 蟒蛇身体甩了甩,带着安心在地上滚了几圈,人也变得精神了,安心就松开了妈妈。少了安心这个“移动热源”,安妙真的蟒蛇身体就一阵舒服,又指使安心去弄一些绿茶来喝:“去弄些绿茶来……喝着凉快一些。抱着我卷拱了一下午,这个热的……蛇身本来就怕热的嘛……” 安心:“……” …… 安心只是稍微精神了一些,便跑去弄了绿茶,和安妙真一人一杯。冰凉的绿茶一入口便过咽入腹,浑身都随着那股子冰爽精神了。 喝了半杯绿茶,安心就又回屋拿了一个画板和画笔下来,在地上铺开。安妙真有些好奇,问:“这是要摆什么龙门阵?” “画画……” 安心也不说画什么,只说是画画。起笔便先作了一条抛物线,将纸横亘做两部分,一部分在抛物线的开口外面的屁股方向,一部分在抛物线的开口之内。而后,又将抛物线的开口之外渲染了一层灰黑色,拖曳出了一条一条白色的线条……安妙真“嗯”着,就坐在一旁看,虽看不懂,却不妨碍意觉得懂。 这是一张“玄关”图,那一条抛物线就是玄关的边界,“玄关”之外,便是抛物线的开口之内。 “玄关”之外,以白色调为主,“玄关”之内,以黑灰色调为主。 依次由抛物线的最低点至于两侧: 一个被摊开的,依照六识的功能区分开的大脑被解构在抛物线上,就像是给抛物线戴了一个皮帽子。 人的脏腑、肌理、手眼耳鼻等器官也赘生在上面,像是大地上的野草、树木,彼此契合在适合自己的环境、位置上,构成了一个整体的生态。在黑色的深处,越来越深的地方,则抽象出了“概念”——安心无师自通的构建了信念、志气、意气、信仰等概念体,用白色的线条圈以显示。 另一侧的玄关之外,则是山川、河流、树木、花鸟鱼虫和天空、星辰、孕育雷电的自然之景象。 …… 这一章图安心画的很快,显然是心有成竹的。 “信念、志气、意气、信仰……” 安妙真的目光在画纸上游弋。 这一幅画以一种“具体”和“抽象”相互融合的方式,展示了“玄关”的全景——既阐述了“认识”的过程和意义,又揭示了“认识”的内核和本质——每一处的安排,都体现着一种艺术审美上的匠心独运。 安妙真的手指轻轻在纸上滑动,摸出了一指头的黑。看完了画,便随意在安心额头上一点,点出了个黑点,说:“这画画的很好,等着找人装裱了,咱们挂在家里……等你爸爸回来了给他看,肯定是个大大的惊喜。” 安心被夸得满心都是弥开的欢喜,说:“要放大——挂在东面的墙上。就好像每个早晨的日出一样……” “嗯。” “妈妈你说这画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不如就叫玄关图?” “就叫玄关图?” …… 商量好了“玄关图”这个没什么特色的名字,安妙真就让安心在画上签了名字,然后就下了一个装裱的订单,将画塞进邮箱邮寄出去。完事了,就和安心说:“装裱的快一些,应该三两天就好了……如果是比较忙,大概要等一周。不过咱们家可是熟人,应该是会优先一些的……” 安心“嗯”了一声,满心想着自己的画挂在墙上那种得意,直到了太阳将是落山的时候才平息了。 晚上的时候吃过了晚饭,安妙真便拣了《西游记》中银角大王和孙悟空斗法,弄来山压孙悟空这一段起了个头,讲起了这个“法术”…… 她说:“这个法术,看起来神奇、不可思议。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神奇,在古时候人们是经常遇到的——譬如说是鬼压人,有人背着一个鬼,自己却知道,有的人肩膀上会担着一块大石头……都会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实际上,这个和银角大王的手段是一样的,就是银角大王的更大一些……” 安心扯了一下嘴角,说:“那是呀,须弥山、峨眉山和泰山,这是多大的分量呢,可不是大了一星半点。” 这也就是孙悟空了,换个人或者神仙,非直接被压死不可。 …… 这实际上就是“概念”的力量。 …… 这须弥山、峨眉山和泰山的“重”,并非是其本身的重——山在那里,是搬不走的。若是常人没有那概念和认识,那它也不过只是普通的一种映射,还上升不到概念的层次。普通的映射,并非没有分量,而是没有那种举足轻重的分量。须弥山、峨眉山和泰山,真正重的是什么? 须弥山之于佛家、峨眉山之于佛、道,泰山之于儒、道、皇权以及生死轮回之意义……这些概念却是沉重的。 万万生民之念皆于此系,彼此叠加,成为了一种个体难以逾越、抗衡的概念。 众口铄金。 人心可畏。 安妙真摩挲着下巴,说:“那,宝贝儿,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银角大王,他要用山来压你,你要怎么办?” 安心说:“山怎么会动呢?泰山就要在泰山的位置,峨眉山就要在峨眉山那里——既然山那么沉,那他算是哪根葱?他凭什么移山来压我?” “哈……” 这个答案……安妙真莞尔。 第八十三章 神游1安心的套路很多 该怎么说呢? 安心的这个答案是很“投机”的——颇有一种“一箭射穿人的膝盖”的巧合。可实际上这个“答案”却既不投机,也不巧合,它是蕴含了一种思辨的机锋的:御古今之变,执古之道,御今之事……其不变之理,是可以应付变化的时事的。 古时: 人皆以为群山之有神主,有“操蛇之神”掌其权柄,有“夸娥氏”可以将山扛起,负于它处。 又有驭山的神鞭,一鞭下去,就像是放牧的时候抽打牛羊一般,将山驱赶到另外一个地方…… 这些“概念”使得古之修士可以移山、填海,利用“概念”驱动“概念”,做出种种的不可思议。可至于“今时”却不成了——今时的“概念”,是无人可以撼动山岳的,便是再大的气力,也无法让山岳移动:可以将它摧毁,切割成土包,一车一车的拉走,换个地方,却绝不可能有一个神明将山整体的背负起来,挪到另外一个地方……这种“概念”是违背了人的认知的。 “概念”已经不成立,那便什么都不是。 …… 安心的这个“答案”便是用“今时”的“移山”的概念不能成立、无法形成一种共识性的概念,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釜底抽薪。 这就是“解决不了问题,就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针对问题,总是要从简单的方面入手的! 安妙真说:“那……如果,妈妈是说如果哈。如果你是在《西游记》里,一个这些概念都是存在且成立的世界,你遇到了银角大王,银角大王拿山来压你,你该怎么办?”又将问题的“前提”补充了一下,“不要说以后,也不要说你做不到的方法——什么定啊、守啊的不要说……” 安心“啊”一声,送给妈妈一双白眼,妈妈这分明就是刁难他呢!“定”和“守”不说,还能说什么? “定”和“守”实是两个好办法——“定”的住,那银角大王移来的须弥、峨眉、泰山便是梦幻泡影,有和没有并无多少区别。因为这个“概念”根本就影响不了定住的心意……“守”也是同理——“守”住了,山却根本压不住,山一落下,压的便是虚空。因为山的概念,是压不住守的真实的。 虚、实有界。 …… 可既不能“定”又不能“守”…… …… “我可以——”安心寻思了许久,便想出了一个办法。“有了——我可以让夸娥氏的力士替代我。我不能担负一坐大山,但是夸娥氏的力士是可以的。既然他们的概念是存在的,那我就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利用标示物锚定对方……建立联系之后,把它转移到我身上,我把自己藏起来……” 安妙真眼眸一亮,问:“哦,那你想要怎么藏?” “我可以……我可以把自己藏在石头后面,树上……它要拿山来压我,肯定是要找我的。可是他对准的是我的身体——偏偏,我把自己藏在了别处,它压下来就不会压住我,反倒是我身上有夸娥氏的信息,然后……” 然后……山就自然落在夸娥氏的身上了。 安妙真说:“哦……意思是改变自己的标示物?你人原地不动,然后用神去进行移动,你的元神跑到树的背后、石头后面藏起来。” 安心说:“嗯。” 安妙真“啧”了一声,说:“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安心说:“那必须的!” …… 多简单呢。 …… 安妙真屈起一截蟒蛇身体,形成n的形状,用手搂着轻轻晃,歪头和安心说:“宝贝儿,你可知道古时候是有藏魂术的——就是一些修士,为了斗法的时候保全自己,就把自己的魂魄藏在一些隐秘的地方。可能是在一块石头下面,可能是在井里,也可能是一条腰带,还可能是在别人身上……” “他们怎么藏的?” …… “和你一样——应该是更繁琐了一些。但方法是一样的,都是找一个东西,然后魂魄藏上去,再把东xz起来。” …… “妈妈,我刚想到一个好玩儿的。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把自己的精神好像是雾气一样散开,遍布周围。只要这些雾气足够的稀薄,那别人是不是就会注意不到我了呢?你看,如果我们注意看一个人,这个人会有反应,只要我们不注意,这个人就不会有反应了……如果足够的低……” 安心又是一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脑洞”,本质的思路就和蹑手蹑脚的躲猫猫一样,只是运用到了意识上。 安妙真一笑,说:“当然可以呀——这个可是士兵训练的基础能力之一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遁入虚无,别人的眼睛虽然能看到他,耳朵能听见他制造的声音,可是却依旧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人的注意力是无法集中在他身上的,他是虚无的。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岂非很可怕?” 安心说:“那还可以转移到别处。我不散开自己,而是让自己去另一个地方。就比如我躲在南边,那我让自己的神跑到北边去……对方感觉到了一丝,他以为人在北面,实际上在南面……” 安妙真:“……” 安心的“脑洞”却没有就此结束——类似战略欺诈的套路简直太多了,说了一个就又蹦出一个: 就比如集中在某一块区域,本身的散开或者集中,亦或者是同时分出几个方位,制造一种若有若无的威胁——明明找不到目标,却时时刻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比如“化”成和周围环境一样的花草树木、蛇虫等等……再散的薄雾也可以看得见隐约的光色,但一片森林中的树木,却难以分辨真假。 安妙真又是“啧”“啧”,说:“……小脑瓜里尽是些什么呢。咱家宝贝儿以后一定是一位战术大师。” 这些套路之骚……若是运用的时候再灵活那么一丢丢,估摸着好多人都要被玩儿死。 安心说:“我不要当战术大师——我以后要和妈妈一样,当科学家,研究很多东西。” 安妙真笑,说:“那可白瞎了这天赋了。” 安心抱住妈妈的尾巴,在鳞片上蹭蹭,说:“我要是遇到了银角大王,他们的七星剑、幌金绳、芭蕉扇、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就都是我的。它们两个太蠢了,什么当都上,什么亏都吃……我骗他们都有负罪感。” “那是……咱家宝贝儿多聪明呀。”安妙真用蟒蛇尾梢的爪子弹了一下安心,“不过又说回来,你说那些神仙神通广大的,要是脑子还足够数,凡人还怎么活?这个大概就是自然生态的一种平衡:身体赢弱的凡人,就脑子好使点儿,许多问题就可以用脑子解决。妖魔么,神通广大,就脑子差一点儿,彼此存着一个平衡……” 安心说:“好有道理。” 安妙真说:“故事毕竟是人心所相……凡相由心声,其智慧也不过人人心之所以生……人的智慧,是上限。” 一个智商90的人是无法想象出智商120的聪明人的,90的人能够想象的上限应该是60左右…… 安妙真将尾巴从安心怀里抽出来,随口说:“抱着热烘烘的……去拿魂玉,进里面溜达一圈就该睡觉了……” 安心唉声叹气:“就知道躲不过这一遭……” “我也盼着你早点儿过呢。你要是早一天过去了,也不用遭这个罪……自己努努力啊!总也要让人看得见进步的……” 安妙真用尾巴撵着安心上楼去,将屋子里的魂玉取出来。便将蟒蛇身体搭成了滑梯,让安心骑着从楼上滑下来。安心双脚一落地,就跑到安妙真身旁,依偎着安妙真,平静了心意,开始以“非想”进入到血色甬道之中。 …… 暗红的甬道,前后都被黑暗吞噬,看不到来处也看不到尽头,强烈的黑暗、窒息和压抑啃噬着人的精神。 墙壁上怪诞的纹理让人忍不住心烦意乱,生出一种眩晕、恶心感。 …… “呼……” 安心只觉眼前一亮,便脱离了甬道。唯有身上的那种阴冷、小鼓一般跳动的心跳和头晕、头胀、恶心的感觉是真实的。 安妙真抿唇一笑,轻轻给他擦拭了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夸了一句:“有进步哦,这一次比以前多走了大概十多米呢!” 安心说:“我感觉这一次我一共走出去三百多米呢。一步是一米多一些,我人小。可是这甬道好长……” 三百多米,怎么也应该到头了……可事实上却没有。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甬道的尽头在哪里。 尽头—— 在意识的世界里,所谓的“尽头”便真的是尽头。这本就不是一个存在“距离”的世界,又怎么可能走到头呢? 这就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路的尽头在天涯,人又如何能够走到天涯? 安妙真一边“嗯”一边揉一下安心的头发…… …… 第八十四章 神游2想法 安妙真说:“很长吗?也许,以后你慢慢会发现,它要比你想的还要长,还要远。可等着再回头一看,你又会发现,那不过是一段很短、很短的旅程……”这是一段安心听不懂的宽慰的话——只因为内中蕴含了“血色甬道”中最玄、最妙的玄理,只有等他切实的体会了,才能够明白。 他在“血色甬道”之中,能够感受到那种遥远、漫长的长度,这便是一重境界:无论是自身的精神散失的缓慢,还是存量足够——他都能够在这条甬道中行走足够的长,于是才能感受到那种长。 如能感受到那种“短”……这便又是另一重境界。 ……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难以理解的短。 …… 这便是“咫尺天涯”——它既是天涯,永远不可能抵达尽头,也是咫尺,短小的令人不知如何定义那种极限的、短小的长度。 安妙真心头很是恶趣味的期待自家的宝贝儿发现了那种“短小”之后的表情……发现“漫长”的有气无力,她已经看到了,发现“短小”还会远吗?她想:“以安心的天赋,应该不会远——他已经知道了很多的道理,剩余的不过就是将这些道理转化为实际的行动,意识只要经过锻炼,就可以做到的……”无论这其中,有多少的“道理”是他自身并未联系到实际的——但知道,就是知道。 如不知其理……那停留在这条血色的、压抑的令人窒息,让人精神散失的如大水漫灌一样的放水的甬道的期限,大概就会是永远。 咫尺天涯。 是咫尺。 也是天涯。 …… 安心被挼的舒服,就像是一只倦了的猫咪一样挨着安妙真,在安妙真的手上蹭,就差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了。 安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妈妈,你说小猫呼噜噜的叫的时候,它们是不是特别的舒服?” 安妙真一语双关,说:“那是的呀。尤其是让人摸一阵子,那呼噜绵绵密密的,抱着的人都觉着舒服,更别提它们自己了。猫咪的呼噜声,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按摩,会把浑身的肌肉、筋骨都震动的放松……可舒服呢。不只是如此,它们还能通过这样的震动,让肌肉变得更加强大……” 高频率的,在松弛状态下使肌肉震动,这会使得肌肉拥有更强的弹性、韧性,于是就可以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于是猫儿才会那么的优雅、敏捷、富有力量。 人如猫一般懒。 肌肉早退化了。 安心说:“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学着猫咪一样,呼噜噜的给自己按摩,让肌肉放松下来呢?” 安妙真说:“自己琢磨……” “哦,对了……妈妈。我还想到了一件事——我们说的标示物,它并不一定要是物才行吧?”安心又想到了一些关于“标示物”的想法,便一下子兴奋,手舞足蹈,“它可以是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可以是一种抽象出来的概念,对吧?就比如,我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词语上,一种颜色上,乃至于是一种……空上——如果是数学意义上的空集,处处皆有,又处处皆空,那么……” 安心感觉自己的想法简直妙极了。 安妙真听的挑眉,说:“想法怎么这么多呢?都要装不下了。今天真的不早了,去睡觉吧……这些想法,等明天再记录下来……” “嗯。” “来,上来,妈妈让你坐云霄飞车。”安妙真将尾梢伸过来,停靠在安心身前。安心便骑上去,安妙真喊了一句“走喽!”便将尾巴一探,直伸到了二楼,又伸出自己那只爪子开了门,直接将安心送到了床上。安心喊了一句“妈妈晚安。”安妙真的蛇尾就从房间里退出去,顺势关了门。 安心铺开被褥,才躺下,闭了眼睛,就恍惚入梦。一个一个的梦境光怪陆离,让他沉浸其中。 每一个梦境独立,却又彼此联系……当人清醒之后,这些梦便会如潮水般褪去,而后组合成一些毫无逻辑的片段拼凑在一起的怪诞。这种“排列组合”本就是随机的,每一次都显得不一样。 安心一觉醒来,便咂摸开始退散的梦的记忆,想着想着,梦就像是被人握在手心里的细沙流尽了,于是想就变成了一种发呆。 又过了好一会儿,安心才起床。 吃了早餐,安妙真、安心母子二人便去研究所。安妙真去工作,安心就自己记录了一遍顽念、浮念,将自己的记录丰富起来。记录完这些,就又开始写出入玄关的方法中“意”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他一共分成了“空”“守”“观”“移”四类,这四类,也绝不独立,而是彼此联系的。 “空”和“守”是安妙真、印浅馨和他讲的,又加入了他自己的理解,“观”和“移”却是他自己想的。 “空”是致力于不断的减少杂念,一样一样的减少,最后照见本性真如,于是利用这个方法减少杂念入玄关,倒是最基本的功用; “守”是一念代万念,亦可以轻松达到进入玄关的目的。 “观”和“移”却与之截然不同: “观”就像是装修——将无序、杂乱的房屋变得整洁有序,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进行排列组合。虽然杂念减少的不算多,却变成了另一种秩序的形状——于是,秩序了就自然能够进入到玄关之中了。 “移”则是类日月之行,经天往复。在这种周而复始的运行中寻找规律,将一切变成这种秩序的昼夜交替,日月变化。 一言以蔽之: 易。 “……但空、守更偏向于一种理论性的描述,就如同说是对一个人说,只要你能够走到终点,你就能够取的成功——你可以用双脚走。可却不知道具体的道路、方向在哪里。这个是需要我一步、一步的写出来的……” 如何去“空”? 自是可以先“观”,对自己的思想、杂念、顽固的念头进行一番整理,利用色、声、香、味、触、法的玄妙,具体之、规整之。规整之后,再以“移”的方法,让它们有序的动起来,“移”的过程便也是“守”的过程,也是“空”的过程——有序本身就会空出大量的空白,让人的思想更敏锐、灵动。 如何去“守”…… …… 安心写一阵,便琢磨一阵。无论是“空”“守”“观”“移”都是纠缠在一起的,合在一起才会有奇妙的效用。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安心便引申、发散出“外象”——观天之气、观星辰之象,日月之经行、观山川流水作用于自我;“内象”——听息止意,意守等法门,以至于经络的巡行等等。 之后见了安妙真,安心便拿着献宝,说:“妈妈你看,这些都是我总结的!”一脸“我可厉害啦”的表情。 “嗯,宝贝儿真棒!”安妙真本是随口的一句夸,可看了安心做出的总结,却感觉自己夸的保守了——自己家的宝贝儿做的是真的棒。这里面的很多想法,都是发前人之未法,想前人之未想的。按照自家宝贝儿的“空”“守”“观”“移”四个字,大有将所有古典的修行法门一网打尽的意思。 它阐述的是“根本”的道理,尤其是里面将每一步是因为什么这么做,可以怎么做到都写的清清楚楚。 “真太厉害了……” 安妙真抱起儿子,在安心脸上亲了一口。 “妈妈!” 安心羞红了脸。 “哈哈,和妈妈还害羞呢?就算是你长大成人了,也是妈妈的儿子不是?走了,咱们回家……”安妙真将安心放到自己背后,让安心骑好。尾梢的爪子探出来,三下五除二将安心的东西都收拾了,帮安心背好。安心感受到背上书包的分量,一阵无语……安妙真说:“自己的包,还是要自己背的……” 出了研究所,一路游出了昆仑,进了宪府的地界之后,空气立刻就好起来。安妙真和安心说:“这回回头看那些古籍资料,刚刚好……” 安心愁眉苦脸:“那些古文看着好头疼啊!” 这天底下的孩子就没几个喜欢文言文的: 古来如此。 今亦如此。 安妙真一虎脸,说:“必须看。头疼也要看。什么时候敢跟妈妈抱怨了?” 安心撇撇嘴,把头别到了另一边…… 街道旁的树木在眼中一闪一闪,掠出模糊的剪影。安妙真突然提高了速度,耳边响起风雷声,树木也变成了一片线条。疏密的间隔制造出了色彩的深浅变化,一条又一条的平行线从远方的一头延伸到远方的另一头,看了片刻,安心就闭上眼睛不再看了。委实是有一些头晕……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可以看清这种高速移动下的物体呢?看清楚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想。 第八十五章 神游3上善若水 不多时就到了家,安妙真一扬一俯便跨过院墙,泄进院子。安心从安妙真身上下来,才又继续着之前的话,和安妙真“讨价还价”,“那一天就看几页好不好?我人小,太多了也记不住……里面的内容也要细细咂摸的!”安妙真睨他一眼,“哼”说:“宝贝儿啊,既然长得都这么清秀可人了……” 安心问:“什么?” “……就不要想的那么美!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的两全其美呢?长得还看,还能想的那么美?”安妙真揶揄,说:“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宝贝儿,看开点儿。” …… “可是让我读书的人是你呀!”安心大声反驳——什么“两全法”不“两全法”的,这又不是自己的决定。 “孟子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这取舍也都是取的‘我所欲’也——可是看那些古籍资料分明就不是‘我所欲’,是你强加给我的。所以……”安心这一套“理论”还没说完,就被揪住了耳朵,“哎哟”“哎哟”叫出声来,头也顺着耳,歪在一旁。 安妙真冷笑,说:“那妈妈就给你讲一讲这‘人之初,性本恶’的道理。你说说看,你是读呢?读呢?还是读呢?” “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心捂着安妙真的手,不让安妙真揪耳朵。整个人可怜巴巴地乖顺。 安妙真的笑容展开了,像是冰山上迎着凛冽的寒风,颤巍巍绽放开的雪莲——迎风招展,遗世而独立,其本身也吸收了雪山的冰雪的冷和凛冽,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一种至极的坚固、寒冷。安妙真说:“这还差不多——这次是你自己选的吧?妈妈没有逼迫你吧?”眼眸深处,一丝丝顽皮轻跳。 安心很想哭…… 这“人之初,性本恶”他算是领教了。 给出一个很差的,令人无法接受的选项,然后再给出一个稍微好一些的选择,那么人就会被动的去进行“选择”,这就是“性本恶”——只要将人放置于绝对恶劣的起点,给出一个宣泄、上升的渠道,可以拥有一丁点改变现状的机会,那么人就会为此迸发出全部的力量。 法家之学所谓疲民、弱民、愚民者。 皆论于此。 一个人的“选择”是从乎自性,却又被外部的客观因素异化,反倒不是自我的选择了。就像是他明明不想读那些资料,却偏偏又不得不去选择读那些资料——而且这个选择还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 安心说:“没有,没有。” …… “那怎么一脸不开心?笑一笑……” 安妙真松开安心的耳朵,很恶劣的将安心的脸蛋拉扯出一个笑脸……人工制造的笑脸看着比哭还难看。 安心有气无力:“开心……”一想到必须要面对那些艰涩的古文,安心就一个头两个大,“开心”个锤子哟。 可是,心里也知道这是很“必要”的,对自己没坏处。于是就心里安慰自己,想着:“我这是‘上善若水’,处众人之所恶,所以才能不争,故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有了这么一个“上善若水”来背书,立刻也就不觉着这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情了——反倒是变得高大、堂皇起来。 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者。 故“善”之如流水,处之上游,则流之下游,这“水往低处流”便是水的性,人趋于“善”就是人的性。 所以处于“众人之所恶”便如水存于上游,高居上游自然可以汪洋而下,顺势而为。人处于“恶”,故而才能向善——善,就是美好的享受!无论是身体上的、物质上的、精神上的享受,都是善。人,也唯有“不满足”,才会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会一点、一点获得更多、更高的享受。 …… 安妙真竖着蛇尾,晃啊晃,轻轻在安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去……中午咱们吃西红柿酱烤牛腩……” “好。” 安心跑进屋里,去制作食材的小房间里制作了新鲜、嫩滑的牛腩,又制作了西红柿出来。而后母子二人就分工合作,一个烤牛腩,一个负责弄西红柿酱,就在厨房里一边做一边吃,做完了也吃好了。 安心的两个嘴岔子上一边一嘴岔子西红柿酱的酱汁,都蹭到了耳垂的位置。安妙真取了纸巾简单给他擦几下,干脆扔了纸巾:“快去洗洗吧,都吃成小花猫了。”便牵了安心的手一块儿去卫生间。她的嘴角也沾了一些酱汁,需要洗一下。母子二人洗了脸,便出了屋,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并排坐在一起。 安妙真将蟒蛇身体在草地上铺开,由着太阳晒。安心则是靠着安妙真假寐了一会儿,就专心读那些资料去了。 他也不挑——反正左右都是要看的,就随意选择了一本。书的开篇讲述了“魂魄”的构成: 天地之初,浑沦未判,始有一气。一气分了清浊,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万物始生,人为天地万物之灵长,盖弥天清地浊之枢纽,其魂魄中天魂由天清之气构成,地魂由地浊之气构成,人魂则由阴阳二气勾连而成。人固有三魂,生七魄。所谓修行,就是将三魂中的阴气退散,唯留阳和之清气。 曰:阴渣尽去,则为纯阳。纯阳之魂魄,不坏不灭不朽,可居长天之上,成就金仙大道,万劫不坏。此圣教之道也。 之后至于具体的“法门”则是以观想一个大光明尊为主,观想的法子是以眼观眼、以耳观耳,一身皮肉、骨骼,皆源于自相本相,至于高深的地方,便以此大光明尊代替了原本的自我,被称为“移尊换位”。书中认为这是请了自己的本身回归,褪去凡胎,成就神体的一种表现。 …… “呼……” 将一本古书看完,安心就长出了一口气。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油然而生。 …… 安妙真懒懒的动了一下身体,问:“怎么样,看完了?” “看了一本……” 只是书中的内容却是一言难尽。 “讲的什么?”安妙真随口问。安心便将书中的内容说了一遍。安妙真又问:“那,你说这个法门怎么样呢?” 安心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啊。但以眼观眼,以耳观耳,就像是照镜子一样将自己观、想映射出来——这的确是一种很真实的方法。真的也很巧妙,能想到这么一种观想法的人,是个人才……” 安妙真说:“是的呢……这个法门巧妙的紧。” 可…… 也仅此而已了。 安心问:“古书中为什么强调——人在出神的时候,一定要在晚上。尤其是阴神,说是白日里会被阳光灼晒,伤害到阴神……” 安妙真说:“阴神为什么叫阴神呢?这还不是古人认为阴的东西,是阴魂之属,算是鬼魅魍魉。这些处于阴暗之中的东西,最怕的就是大白于天下……太阳呢,又是至阳至刚,最为浩瀚纯正的力量。古时候官府的匾额上不是‘明镜高悬’就是‘日月同辉’,也都是被太阳照射到的地方,容不下各种隐晦、阴私的意思……” 安心说:“所以,这是古人的一种概念?” 安妙真说:“可以这么说。” 默了一会儿。 有细风吹拂起额间的细法,带走了些许的汗渍,让人一脸清爽。安心细了眼睛,呼吸也惬意的和缓。 安妙真忽而又开口说话,问了安心这样的问题:“宝贝儿,你说人是白日里的记忆力好呢?还是夜里的记忆力好呢?” 安心说:“白天——白天的记忆力最好。而且还有,人在中午的时候,是最容易发呆、走神的,这个时候做梦都少……” 安妙真笑了,说:“所以说啊,明明是记忆力最好的时段,为什么要说这个时段会伤害人的阴神呢?这岂非矛盾?” “所谓‘阴神’的出窍,即是通过意觉的信息的识别、分析,构建出准确的场景。这也就意味着干扰越少,准确度越高。而意觉的干扰,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人的记忆力,干扰越少记忆力越好,杂念也就越少,干扰越多,杂念越多……人的杂念变多了,那是心猿意马,又怎么可能出神、发呆呢,对吧?” …… “换言之……人的记忆力最好,人的精神最足,人最容易发呆、无梦,不想思考的时间段,实际上就是意识场干扰最少、最干净的时间段……” 于是: 大白天,尤其是中午这一段所谓的“阳气最充足”的时间段,不仅仅不是“伤害”,而且还是一种“助力”。 可这种“助力”本身……落在实际的运用过程中,却又似乎是一种“伤害”。 第八十六章 神游4阴神与阳神 举一个并不算是太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一个吃东西并不知道节制、不知道饥饱的人面前摆了一大桌子特别好吃、顺口的饭菜——因为太“好吃”,也太“顺口”,即便是肚子撑破了,也依然可以吃的下。所以这个不知道节制的人,就会被撑爆……反倒是做的不那么好吃,吃起来不是很顺口—— 譬如“阴神”出窍的环境,从那种顺遂、轻巧的“好吃”“顺口”的阳气充足的环境,变成了不太好吃,吃着费劲的阴气充足的环境……因为不好吃,不顺口,自然吃着吃着,就节制住了。 “人的六识信息的处理,除了被我们注意的那一部分,剩余的部分,都是一种本能的、下意识的处理……” 这种“本能”“下意识”的处理,自然就会因意觉感受的信息顺遂、量大,超出其本身负荷,由此导致相关区域的任务的堆叠,脑功能区域严重过载……实质上就是“用脑过度”。这和信息适量,但需要更多算力、更多神经元参与计算不一样——前者扩大的是“基数”,后者增加的只是“基数”的基础上,计算的精度……对待一个信息,是可以精度下降一些的,但这个信息在那里,却不能够不进行处理。 这是两回事! 安妙真的这一句解释,直接蛇打七寸,切中了要害。 她说:“假如,条件好的情况下,一个人可以获得的信息是100,条件差一些,获得的信息是70,那么,获得了100的信息,就要处理100的信息,而获得70的信息,就只需要处理这70的信息——这就和你写作业一样,给你留了多少作业,你就要写多少作业。至于写的怎么样,那是你对每一份作业的用心程度……” 这一个例子可太贴切了。 留多少“作业”——那是老师决定的;写的“用心”与否,却是自己决定的。一个可以受自己的控制,一个却很难受自己的控制。 人的“受、想、行、识”是不能全部主动,让人主观控制的。否则人便不能得到休息,精神很快就会崩溃。 既然存在这种自动的、挂机的模式,那一些接受、处理信息的机制,就是必然的。它不会去考虑“数量”——就是有一个处理一个,有两个处理一双。这就导致了信息顺畅,海马体接受了更多的信息,人反倒因此受到了伤害——因为“量”太大,即便是采用最精简的手法,进行摸鱼,也摸不下去。 每日里阳气最足的时候,自然也就是一个“摸鱼”都能把人活生生累死的时间段…… 加之“阴神”又是跳脱的…… …… “阴神”和“阳神”的区别,古代的典籍中描述的是“阴神”之中存在阴质,并不纯粹,而“阳神”是完全褪去了阴质,以纯粹的纯阳之气、清灵之气构成的,清洁无垢,是金仙纯阳之体的大成、万劫不坏。更有一些赴会的故事、话本,将二者的区别写的玄虚,说“阳神”是有质的,可以摄取现实诸物——一如有个关于张紫阳洛阳观花的故事,说他和一僧打赌,去洛阳观琼花。僧人出了阴神,绕花三匝而归。张紫阳却出的阳神,顺手就摘了一朵琼花为证,神归之后,张紫阳问僧人可有证明,僧人曰:无。张紫阳便摊开手,说:我摘了一朵琼花为证。僧大服。 这种区别“阴神”和“阳神”的方法,实际上是很割裂的,因为它用的标准并不一致……一会儿用的,是“念力”的强度——可以显化,凡人肉眼可见,宛然如生人。一会儿又是“定性”——可以控制、掌握自己,不因为过多的信息“吃撑着”。一会儿却又是处理信息的精确度——真实。 这三个标准,是一会儿一变化,一会儿一个样子。可实际上这三个条件,却都是彼此独立的,并无关联性。 “念力”是神经元在意识活动中的冲动的随机概率干涉值——代表的是一种有效做功的强度。 “定性”是一种自我的约束,对于自己能吃多少、喝多少、做多少的把握。 “精确度”则是处理一个信息的力度。 …… “可是——出不出神,影响我们的海马体接受那些信息吗?即便不出神,海马体不是一样还要接受那些信息,我们的大脑还不是要处理那些信息?”安心琢磨了好一会儿,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安妙真心头暗暗叫“好”——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也证明了安心的确很用心的去琢磨、去思考了。 安妙真抿唇一笑,轻声说:“这不就是六神无主和六神有主的区别?所谓‘出神’,就是心神读取、处理和现实一一对应的意觉信息。我们的心神不在那里的时候,处理的就是敷衍、糊弄的,但我们心神注意在那里的时候,那敢不用心?重要的级别提高了,消耗的能量自然就多了,花费的心力,同样更大、更巨……” 安心说:“是这样。” 安妙真又问:“此时此刻——你意识中察觉的东西,你自己有感觉吗?即便是有了感觉,你能有清晰的图像、声音,具体的形状,精确的数值吗?” 安心说:“没有。” 安妙真揉一下安心的头,说:“这不就是了。人出神的时候,可是能够看到、听到、察觉到的——虽然阴神视物,多模糊不堪,可再模糊,那也是看到了,声音再飘忽,那也是听到了。这一点点的变化,就和你想东西的时候,虽然想到了,却不那么具体有着天壤之别……一点点小小的功能——但它有。” “嗯……” “倒是想起一个很有趣的事情……许多年前啊,那时候我和你爸爸还没有结婚,才刚认识不久……” 那时候的姚玄应,就像是开了屏的孔雀,拼命的向安妙真展示自己的风趣、幽默、才华和风度。 为了表现自己的“考古”方面的爱好和成就,他就给安妙真讲了一个考古互联网的时候看到的一个“笑话”,那是在一个网站里,一个关于“人体超自然”相关内容的视频下面的评论里,两个“读者”的争执——其中一个说了几个“必然”,即: 基于现代计算机存储技术的发展,对比人脑,就会发现人脑是装不下那么多的记忆的,所以记忆必然存在于体外的某一个场中……这是第一个“必然”。 既然存在这么一个场,那么这个场必然就会和电磁场一样,是可以通过类似于电磁转化滋生能量的。这是第二个“必然”。 接着……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必然”: 人既然可以和这个场进行互动,那必然就存在某一种方式,撬动这个场,通过转化获得能量,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 毫无疑问,这三个“必然”是极其稳健的——从一个必然走向另外一个必然,从一个结果必然到另一个结果。 另外一个反对者的评论就显得很有意思了,先是问“为什么”,得到了“计算机只是音频、视频信息都放不下,人脑神经元数量上限,加上人还有触觉、嗅觉、味觉、意觉的信息,更放不下”之后,就直说:“所以,你这是在扯淡。”给出的理由,是人的记忆实际上非常小,去客厅转一圈都会忘记的差不多,记忆的信息也很模糊,也就是十几k而已……充满了一种盲目的自以为是。 在后面…… 果然,前面的一个评论者已经不回复他了。 …… 听完这段故事,安心不由得张张嘴,喃了半晌,才不吐不快:“那个人,他就不知道有超忆症吗?旧时代里这种病也不罕见吧?还有——什么叫一个人的记忆很容易遗忘。那催眠之后,不是任何看过、听过、经历过的事都能回忆起来吗?不能够读取,和有没有储存……两回事吧?” 安妙真耸肩,笑说:“所以,之前他问为什么的时候,还打理他的那个人,在他说了这段话之后,就彻底不搭理他了啊……” 夏虫不可语冰。 朝,子贡事洒扫,客至,问曰:“夫子乎?”曰:“何劳先生?”曰:“问时也。”子贡见之曰:“知也。”客曰:“年之季其几也?”笑答:“四季也。”客曰:“三季。”遂讨论不止,过午未休。子闻声而出,子贡问之,夫子初不答,察然后言:“三季也。”客乐而乐也,笑辞夫子。子贡问时,子曰:“四季也。”子贡异色。子曰:“此时非彼时,客碧服苍颜,田间蚱尔,生于春而亡于秋,何见冬也?子与之论时,三日不绝也。”子贡以为然。 “三季”的人,是不可和他们讨论“四季”的事情的。 安心说:“顾头不顾腚!” 安妙真说:“其实啊……不怕这种人是为了抬杠而抬杠,怕的是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非常对的。” “嗯……” 第八十七章 神游5元神妙蒂:聚成形,散成气 接着,安妙真就又讲回了“阴神”……“在我们清醒的状态,我们的本性真如是将更多、更大的精力,都放在了声音、光线、气味、味道和体感上的,意识反倒是只占据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眼、耳、鼻、舌、身、意——”安妙真一字一顿,念出了“眼”“耳”“鼻”“舌”“身”“意”六字,手指在虚空勾勒,分别画出了六个紧密的,相互重叠了一部分,聚拢在一起的光圈。六个光圈,分别是红、橙、黄、绿、青、靛六种颜色,呈一种橄榄球一般的形状…… “而这里……”安妙真又随手在中心处画了一个圈,这个圈是紫色的,“这个就是我们的本性真如——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元神’。” …… “只是,古时候却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反倒是将人的心神当成了元神。心神名丹元,字守灵。丹元者,丹之元者,即元神也。故守之则得其一,神得一以灵。所以有很多人,是将心神丹元当做了元神——可事实上,元神却并不是心神,只是元神聚在了心神,所以显示出了一些性质……” “元神”——即“本性真如”者,拥有“聚之显化成形,散之成气无常”的特性,它可以在六识之上,任意的聚、散,由此诞生出显性、隐性的意识活动,生出种种的受、想、行、识的玄妙。 所谓“聚”“散”,换成一种大白话来说,就是注意力的集中和分散,注意力集中之后,就是显性的,分散了就是隐性的。 拿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讲: 如果一个人“全神贯注”的去听某一个声音,目的非常的明确,又非常的专注,那么就会出现有人从他眼前走过,他却视而不见,有人叫他,他也听而不闻的情况——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了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一下子听得清清楚楚。即便是环境无比嘈杂,也可以听出被嘈杂中和掉的,细微的声音。 古人讲的“阳神”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说的便是这一种性质……这实际上不是“阳神”的属性——而是元神聚于心神的时候,体现出的一些秉性。 …… “我们的元神——一直都是妙用存乎一心的。自古以来,我们可以不知道它的存在,但却并不妨碍我们一直在运用它——不是被动的运用,而是主动的……” 只是—— 过去的大众对元神的用,大多都是停留在“专心”上,可以是看、可以是听,也可以是去品尝、摸索……人的色、声、香、味、触太过于普通了,相应的,人的思考、记忆,也太过于普通了——因为时时刻刻在用,便也不觉着它的神奇。没有人会好奇“专心学习”是多么神奇。 只是六根、六识中的“意”最为特殊……它太过于“透明”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给色、声、香、味、触让位的。 法中关于记忆的思考、回忆等等,又过于寻常,被忽略了。 …… “于是……当人们闭上眼睛,处于安静之中,渐渐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我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身体上散开。拥有了多余的,可以被调配的力量,将之聚集到了意觉,开始充分的活动这个‘小透明’的时候——一直被人忽略的,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有的人,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敏锐的直觉,感觉奇准。有的人……则是关联到了另外五识的神经机制,一起联动……” 身前的一个又一个嵌套在一起,仿佛是一朵花儿一般的圆圈突然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种不需要眼睛就可以看到,不需要耳朵就可以听到,不需要鼻子就可以闻到,不需要身体的接触,就可以感受到的,超脱了五感的感知……就这么出现了!” …… 安心说:“真够神奇的。” …… 安妙真反问:“可是——实质上,它和你认真去读书学习,认真去看一窝蚂蚁,认真的去倾听风的声音……有什么不同吗?” 安心很认真的想了又想,回答说:“没有什么不同的。区别也只是我把注意力放在了什么地方。我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那就是认真学习,我把注意力放在了蚂蚁窝上,那就是看一窝蚂蚁,当我听风声的时候,就是我在听风声……而当我将注意力,放在了意觉之上的时候——那也只是放在了那里罢了。” 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注意力”集中在了哪一个地方,可注意力的集中,却又是一般无二的! 安妙真说:“明白了?” 安心说:“六神在心内运行,是自然的如同昼夜交替、四时变化一般的,我们的本性真如便犹如六神的神主,可以运用聚集注意的特性,针对其中运行不顺畅的地方进行干涉,维护、保养这个系统的完善——甚至于我们可以优化这一个系统。” 安妙真一笑,说:“说得对,这才是元神运转变化的根本——刻意追求所谓阴神、阳神、出游的,反是一种得不偿失。” 无论是阴神、阳神,实质上对人都是一种极大负担的伤害,其许多时候,都也是不必要的! 人在“清醒”时候,元神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这些感官上的,这都已经会使人疲惫了……而“阴神”或者是“阳神”的状态,却不仅仅要集中在意识这一根一识上,同时还要调动六识所有的功能,凭空进行“创作渲染”,根据经验,构造出一个充满色声香味触法的界。 这自是比“清醒”还要疲惫的事。 …… 安心却是想到了印浅馨,便问:“妈妈,那这样说,干妈是不是就算是得不偿失了?” 安妙真说:“噫……你干妈那么精明一个人,你说她会做得不偿失的事?她可不是刻意追求的古人说的阳神,那只是一种副产品而已。这个说起来就复杂多了……等你长大了,到了那种程度,也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 安心“哦”了一声。 …… 惬意的吸了一口气,安心便闭上了眼睛,心想着:“元神聚散,注意力集中……那么,应该怎么集中在意识的处理机制上呢……” “注意”本身似乎不是一件难事,可是要将之集中在一个不曾注意到、注意过的地方,却有些抓瞎…… 安心尝试了几次,就又睁开眼问安妙真:“妈妈,这个注意力要怎么注意到意识上面?我试了好几次,好难啊!” 安妙真问:“你不是能进玄关吗?怎么问这个问题?哦……懂了你问的是什么了。”安妙真才反问了两句,就反应过来安心问的是什么。琢磨了一下,说:“这个问题说起来,还真的有些古怪——我就给你说一个古人如何阴神出游的方法吧。你听一听,大概就有些明白了……” 如何将注意力集中在意识上——这本身就是难以用直观的语言来进行描述、表达的,若是用数学公式描述,那就更抽象了。 这时候“讲故事”就会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方式。 安妙真讲的方法也很简单。 是一种基于“观想”而衍生出的法门,此法之初人在山脚,需要一路随着进境沿途而上,一路见山中的药田、老农、仙鹤,最后上到山顶一座道观。此时便会有罡风吹来,人随风起,飘然而飞,按照口诀描述,只要心意随之一动,元神就可以脱离形骸之外,达到离开身体,神游物外的境地。 …… “……你看,古人虽然也无法找到意识的具体位置,可通过这种观想的办法,一样可以锚定住意识的位置。” …… 安心撇嘴,说:“这个不就是利用了做梦的本能吗?做梦本来就是神在无主的时候的一种活动——有主了之后,也是一样的。但是这种方法,也只是注意力集中在了详细的视觉、听觉的处理机制上,而不是意识本身……”顿了一下,安心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它还不如我背一篇文章距离意识更近。” 因为“背诵”是直接牵扯到了记忆的,记忆便是意根的直接功能,却比间接的“渲染”近多了。 安妙真再挼安心的头发,笑:“咱们家宝贝儿的心可不小呢。” 安心说:“如果六神各归复其根,重新做了整理,那是不是就会变得更加高效?很多意识的信息,实际上也没有必要经过视觉、听觉效果的渲染,对吧?本身来说,意识就是意识,何必侵夺其它的功能呢?” 安妙真点头,说:“是的,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这样。只有一些特殊的情形,才需要进行色彩、声音、气味之类的渲染——毕竟这样可以让信息变得更加丰富。当然了,实际上如果是自己知道的话,这个会非常的精简的……如果记忆功能足够的话,也基本不需要我们自己渲染。” …… 第八十八章 神游6发现意觉和……坐忘心斋 “记忆中本就有色、声、香、味、触、法,只是我们记忆的清晰,就不需要我们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意觉进行补充和渲染……只是当我们记忆的不清晰,那才需要之后的补充……这就像是一张照片,如果照片足够清晰,那么我们看就可以了。如果照片很模糊,才需要进行修复……”安心的右手一圈、一圈的,用食指在身前的虚空画着圈——圈很圆,一圈、一圈的重复着相同的轨迹,乐此不疲。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满是一种机敏、灵动…… 安妙真“嗯”一声,纠正了安心话中的错谬,说:“是可以这么理解的。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要涉及了色,便会涉及到视觉意识的神经系统,涉及到了声音,就会涉及听觉意识的神经系统……这是一种生理的、功能上的必然!只不过,通常来说,这种最为基础的功能性,在一定的使用场合,一定的条件之下,我们是可以将之默认为无的——这个,就像是散步一样……” “散步?” “嗯,或者说是其它的一些,无意识的挪动一下脚步,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从椅子上到床头等等……通常,我们是不会将这些小动作归类为‘运动’的,只会说这个人一天闲着不动弹……” …… 安妙真的“纠正”还有些晦涩,但列举的这个例子却是既简单又真实,让安心一下子就理解了“实质”是什么。 安心的手指头还在沿着轨迹不断的画圈,一圈又一圈…… 安妙真也不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安心画圈。 一圈、一圈、又一圈。 周而复始。 后一圈是前一圈的重复,似乎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可胳膊却逐渐的有了一些酸乏。又过了一阵,安心的手指又一次顺着重力滑落到最低点,便忽然停顿住了……安心扭头和安妙真说:“我想到了——妈妈你看。除了我专心的去记忆,我是无法找到意觉的所在,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过去的,是吧?” 安妙真不禁好奇,说:“啊,对!” 安心说:“而观想——这种方法,实际上是有着极大的局限性的,因为我们注意的就是观想的一方面,超出的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 “对。” 安妙真点头。 “那……如果色声香味触法这六识,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圆,那么本性真如的聚,就会聚成一个小圆,嗯,就像是一张很大的地图,我拿着一个放大镜去看——放大镜显示的部分,就是本性真如聚的部分,那一部分细节就是秋毫必现的。那一部分内容,也是我注意的,而放大镜外的部分,就会被我忽略过去。” “嗯。” 安妙真又应。 “既然是这样,那假如我把色、声、香、味、触都扔开呢?我找不到意觉的所在,那我就不去找——我去不断缩小找的范围,刨除了色、声、香、味、触,那么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是不是就是法了呢?” 安心的声音脆脆的,满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雀跃。这的确是一个很妙的办法,也是一个很实用、可行的办法。 这一种方法被戏称为“圈地法”,就是通过不断的缩小范围的方式,来确定意觉,以之观察意觉的自性,从而全面的注意过去,集中于意觉,将海马体这个意根,以及意觉意识的神经系统的“法”都细致的显现、应用——在这种“圈地”的过程中,一个是需要注意、专心的范围越来越小,一个则是元神因为范围的变小,本能的聚,不得不聚——范围小了,自然也就散不了那么开了。 因为范围变小的“聚”虽不如主动的“专注”,但比之大范围的散和无法在意觉上面聚而言…… 这便是天壤之别。 …… 意觉。 一下子就清晰、明确了。 而有了这么一个“明确”,就代表着原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无法去注意的意觉,可以被元神注意过去,被元神高度进行关照了——这已经是一种从原本的“无门可入”到“能”的跨越。 安妙真也没想到自家宝贝儿竟然可以想到这样的一种办法,便说:“这一种方法,叫做‘圈地法’……” 又细介绍:“就是和你说的这样,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摒弃掉,缩小范围。就像是画了一个圈子——你元神就在圈子里给我戴着,不允许出去圈子外面。然后剩下的是什么呢?剩下的,一部分是我们本身的意识活动,以及意觉功能了——意识活动当然是无法被彻底摒弃的,却可以通过不去想,一点点尽量的减少……这种减少,我们就可以认为:它大概算是没有了。那么,剩下来的是什么呢?” 安心说:“本性真如——元神,以及……意觉。海马体的感受以及意识处理机制的一系列功能活动。” 安妙真说:“对啊……剩下的,也就非此即彼了。这个时候,因为元神范围的变小,它是趋于被动凝聚的……” 这一种“凝聚”实则就是“念力”的概念,属于神经元冲动的一种叠加状态,其本身的浓度是概率的。 但又因为这种非眼耳鼻舌身,非色声香味触,非想的特殊的状态,它的数值又是特定的,甚至可以用“浓度”的方式来表达、描述——当然,这个浓度是存在上限和下限的,也是人类难以触及的。一个人的“死亡”会触及下限,但一个人,即便是“死亡”,却也触及不到它的上限。 安妙真说:“凝聚相对于松散,就是浓度高相对于浓度低,注意力集中相对于注意力分散,一点点的差别,放在比较的时候,都是天差地别的。这就好像是小说里说的武林高手——武功只是高出一线,动起手来,就高的摸不着边,就能压的人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来,稍微不小心都会要命。” 安心说:“高手斗争,只争一线。” 这个安心是很懂的…… …… 安妙真说:“当你的元神是大范围的散的时候,自然是无法感受到一些东西的,当然不排除一些人天赋异禀……” 有的人天生的就敏锐,元神虽散,不能集中在意识上,可却能够感受到意觉带来的示警—— 譬如战场上一些总能创造奇迹的“老油条”,他们总能够预知危险,能够以一些不可思议的、巧合的方式,玄之又玄的避开一次又一次的危险。被狙击手瞄准、射击,竟然能巧合的低头点烟避过去,能拍一把大腿避过去,能一扭头避过去…… 当这些“巧合”多次、次次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这就不叫幸运。这不是来自上天的眷顾,这是自身意觉的发达,自身元神的敏锐。 …… 再比如一辆即将出车祸的公交车,有的人上去之后莫名的烦躁,就下来了,于是就避免了一场意外。 有的人…… …… 纵观人类的历史,类似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汗牛充栋也写不完、写不尽。可每一件不可思议,都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我们把元神彻底放开,不去专注、不去聚集,而是彻底散开了,那种状态就叫做坐忘心斋——就和我们的身体上肌肉酸疼了,骨头不舒服了,去找一个按摩的师父彻底拿捏一下,让骨头、肌肉都放松了一个道理。彻底的散开成气,那种气……大概也就和空气差不多——无声无色无味,看不见摸不着的。而把范围缩小之后呢,这些气就变成了什么样的?就是雾气,白蒙蒙一大片……” …… 安心心头一动,问:“坐忘心斋……精神上的按摩,那一定很舒服吧?” 安妙真说:“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若一志,无听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坐忘心斋啊……你说这样,能不舒服吗?人啊,尤其是古人,这辈子除了特别年少时,是少有能够坐忘的……” 人自小熟悉的就是“专注”,即便是元神散开一些,实际上也还是本能的专注于一些的,并不会彻底的散开。 于是就可以想象的到,彻底的散开之后,让元神散成了气,彻底不去注意,不去约束自我的六识,不去约束思想,那种完全合同于大道的逍遥、自在,会是何等酸爽。简直就像是平生头一次去按摩的雏鸟一般,只是轻轻一拿捏,就会爱上那种快乐。 聚。 散。 聚成形。 散成气。 …… 安妙真忽而感慨,说:“这世间之修法千万,可也都是空、守,再不济算上你总结的观和移,可核心本质,都不过是执一,是教的人捏紧拳头,周身用力的法子。可却唯独只有庄周,却是一种让人彻底放松,不使一丝一毫的力气,松软到了骨子里……纵千古,如此潇洒,如此逍遥的人,也独此一人耳!” 第八十九章 神游7逍遥 安心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得要好几个烧烤架,一边椒盐,一边微辣,再来一杯冰茶……嗯,口味绝佳。”他拍着肚子,将一个“逍遥游”改成了烧烤——这也算是一个从旧时代就开始流传、演变,一直至近的老“梗”了,却是历经岁月的变迁,依旧经久不衰,充满了一种野蛮的生命力。由安心那种脆生生的童声念出来,别有一种活泼、灵动的感觉。 安妙真白他一眼,问:“是不是再给你弄一罐旧时代的雪花,你还要勇闯天涯了?”语气中的揶揄浓郁的冒泡。 安心撤一下身子,说:“才不要啤酒……”他是尝过啤酒、白酒、红酒各种酒水的……但无论是啤的、白的还是红的,只能说味道让人一言难尽——或许是骨子里就接受不了这些味道,尝不出香甜来,反倒是觉着闻着那股子味儿就难闻,喝一口尝一尝,也觉着难以入口。天生的和酒绝缘。 安妙真说:“能的你。” “嘿嘿……” 安心细了眼睛“嘿嘿”笑,眷顾地歪着身子,将头靠在安妙真的胳膊上,须臾便又一出溜,贴着安妙真的小腹枕在了蟒蛇身体上…… …… “一个人,甚至于说任意一种生灵,想要在精神上彻彻底底的放松,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简单的集中精神,提高专注能力,简单的放松一下心意,这不难。可是要大松大紧,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 “庄子说,一个人要先把自己的身体忘记,要把自己的认识忘记,不去知,这样让自己虚起来,就像是气一样,才能混同于大道——因为大道就是这样的啊。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不患寡,不患不均,不患生、老、病、死之苦。正因为如此,大道无情,大道至性——无此无彼,故而才能以虚待之……” 安妙真的手轻轻的捻安心鬓角的发丝,细长的青丝被些许油汗浸的潮润,黏成了一绺,又被捻成了小股,再由食指搅着,在食指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缠的尽了后便又捻的松一些,继续搅着手指,让发丝在手指上缠着滑动。 发丝滑溜溜的,湿润而温柔,那一种温柔令人把玩着上瘾。 …… 安妙真的手指缠了又缠,搅了又搅。 …… 安心被搅的舒服,极放松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清浅。过了好一会儿,才迟迟的接了安妙真的话,问:“妈妈——符是什么?” 却原来,他刚是在想着“心斋”的“若一志,无听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这句话。 这句话整体上并不复杂,是一层一层的递进的——适合于“一志”,就是不要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心去听,不用心去听,而是用气去听。所谓“一志”者,一其志,指的是一种恒定的、长久的心意,一种永恒的心意——在这个语境之下,便是可以理解为亘古存在,永恒不变的“大道”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一种合乎于大道的心意——指人的精神状态,元神的形状合乎于大道。 天人合一。 “气”便是元神彻底、均匀的散开,不偏不倚,无有重也无有轻,对待万物一视同仁的至公无私。 这一听言之听,则不限于听,还有看、有闻、有尝、有感触、有知觉,这一耳,便也不限于耳,还有眼、鼻、舌、身、意。所谓“无听以耳”,便是要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眼耳鼻舌身意,“无听之以心”便是无色声香味触法。“听之以气”便是以元神合乎大道,虚而待物,唯道集虚。 “听止于耳”说的就是让听觉的信息止于耳朵听到,而不去通过听觉意识的神经机制去处理它—— 算是对“无眼耳鼻舌身意”的一种具体的,类似于例子的一种阐述,更加的具体也更加的直观。 “心止于符”说的自然就是“无色声香味触法”…… 它可以这么理解。 只是一个“符”字,却让安心觉着如鲠在喉……侧面的理解似乎是能够理解的,但直面这个“符”字的时候,却不那么爽利了。他很难直观的去理解这个字的含义,他能够想到道教中的符咒、符箓,也能够想到古时候的兵符——可是这个“符”究竟是什么呢?在这些具体的东西背后…… 它—— 是什么? “符啊……”这个字解释起来还真不太容易——因为今人早已离符太远、太远了,安妙真不得不想了几秒,才说:“如果,非要说它是什么意思的话,它就是一种信物,代表的就是信……” “信?” “对……仁、义、礼、智、信的‘信’……就譬如说古人欠账的,用一个竹片分成两半,留下密匙一样的锯齿,能够完全合在一起,就代表着欠账的和要钱的之间存在信用的关系,合上了就会还钱,合不上就不认。古时候的将军领兵作战,要调动军队,就要有虎符,也是一样的道理……” 虎符、鱼符合的上,则“信”成立,便可以调度军队,合不上,那“信”便不成立,到此为止。 这个“意义”实在是没有多少的妨碍:并不影响“心止于符”就是“无色声香味触法”的意思——明白了其意义,也仅是止于对这句话本身的理解更符合本身而已——“心止于符”本来的意思,就是眼耳鼻舌身意接受到的信息,被送到了心这里,需要心按照彼此建立的契约、秩序、程序,进行色声香味触法的工序……但这个时候,就要“到此为止”了,心表示: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止于此,到此为止——信息被传递过来,是“心”的事,信息传递了之后,处理或者不处理,是元神的事。 元神聚之,形者也。形而上者谓之玄,形而下者谓之器——此阴阳也。夫“形”之以制大道以为器,自是以实经诸物,见乎声色。 元神散之,气者也。气虚以待物者,唯道集虚。 …… 这一“气”一“形”二者,便是元神散、聚引发的玄虚。这也是庄子的坐忘心斋中一半明言,一半隐晦的最深刻的道理。 明言的是“气”,隐去的是“形”,只因为二者正好相反,故而说了“气”便不需要再去描述“形”,知道了其中一个,很自然的就会知道与之对立的另一个。更何况“形”和坐忘、心斋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 安妙真说:“这听止于耳,心止于符,这一关倒是不甚难过。和《心经》说的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是一个意思,至于之后无意识界,这些是相同的。但在远离颠倒梦想这一块,却又是不同的——坐忘心斋一是要忘,二是要同,《心经》要人在其中独立,成就舍利子——要‘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要‘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要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在浑浊纷杂之中,保持自我——那梦想,在身边颠倒,但我却不为所动,维持自己的独立。坐忘心斋却是要忘我的……我在梦境中,我便同于这颠倒的梦境,在梦境中做一只鲲鹏,在梦境中当一个浮游,一棵树,一粒尘埃……那是一种大道的至公无我……没有了我,我就是那梦境中的万物……” 这实已经是庄子思想中最为核心、深邃的道理,是庄子一生的精神境界的精华……他一生都在享受这种“齐物”的玄妙,忘我忘情于那颠倒的梦想之中——人不应苦苦挣扎去脱离,而是享受里面每一份精彩。 安心问:“可这样又能得到什么呢?” 安妙真问:“人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得到呢?为什么又非要追求某一种结果呢?这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我们不必去苛求结果,因为每一条路都有自己的终点……” 《心经》的路的尽头是究竟涅盘的认识上的新生,坐忘、心斋的路沿途有着最美丽、绚烂的风景——实际上尽头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而有一些东西却又是很明确的,唯有“大松”才能“大紧”,将身体锻炼的至柔至松,也才能获得至刚至强,最为暴烈的爆发力。这样的道理,放在元神上也是一样的,只有获得了极致的“松”,才能够得到极致的“刚”——能集人不能集之念力,犹百炼精钢一般锋锐、坚韧。 这一条路……仅是沿途的风景带来的快乐,带来的松,便已经这般的不可思议了。可惜“尽头”…… 庄周自己却也不知道。 他只是沉浸于自我的“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的快乐中,沿着路一路的行走,一路的快乐。 谓之曰: 逍遥。 第九十章 神游8齐物 安妙真默了一个呼吸左右,方才又说:“人若如大道一般,视蝼蚁、草芥之与人混同,一块石头和一粒微尘、泰山混同。至天下之大,至细微之小,不以其大、小而有分别,不因其轻、重而有出入……那么,这样的人就是无私、无己的,既然无私、无己,便已无所求、无所欲。可也正因此,他们才能虚以待之,才能容纳的下天地万物。那不知几千里的鲲,展翅若垂天之云的鹏,在蜗牛的角上居住的国,朝生暮死的浮游和活了百年、千年,还要活万年的椿……庄子是把自己的元神散到了每一处,均匀的没有任何分别,长的不应去羡慕,短的也不会去惋惜,尊重任何一个生命的自然旅程,平等的,分享自己的关注——每一个,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分不清自己是谁——他是庄子,他也是蝴蝶、是鲲鹏、是蜗牛角上国中的生灵……” 安心说:“人的元神,只有在专注的时候,才会集中。也只有集中了,才会显示出自我——因为聚,再能有形。如果完全散开,那么自我就会消散,剩下的就只能是无我……我理解不了这样生命的意义……” 安妙真说:“天地、万物同在——这或许就是意义。放弃了自我,散开了元神,可是却获得了无数的生命的体验——” “哦……” 安心扭动一下身体,让自己的姿势变得更舒服一些。明耀的天光令人心头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 他不禁想着自己化身为巨大的鲸鱼,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吞噬鱼群,随着海中的潜流而动—— 因为身体庞大,所以便很少主动。他跟随着洋流,被洋流推动,却又恰巧可以遇到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鱼群。这个时候,他就张开嘴,让自己处于洋流下游的地方等待着。一同等待围猎的海豚、剑鱼也纷纷默契的合作,彼此驱逐鱼群,使之相互靠拢,变得更加密集。一场狩猎就开始了。 他又是被围猎的鱼群,四处冲突……恍惚成了一个逃出生天的个体,又变成了被鲸鱼吸入身体的小鱼。 他看到鲸鱼口中巨大的牙齿,密密麻麻,就像是海底的礁石。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那里,是他同伴的尸体。 …… 他仿佛也变成了天空的飞鸟…… …… 源自“幻想”的欢愉也渐渐在慵懒下平息,安心又转了一下头,说:“白天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天空,只需要一会儿就能让人的精神放松下来。尤其是这种晴朗的时候……如果就这样在草地上躺下来,看着天空,渐渐也会不想,会彻底的放松下来,一次发呆,时间一恍惚就过去了。” 安妙真一笑,说:“嗯……或许啊,庄子活着的时候,也就是这般。在田野里躺下来,看着天空,然后渐渐就忘去了自己的形骸,也忘记了精神……于是便听到了耳畔草丛中蚂蚁的说话声,听到了蜗牛的角上,小小国家中的争执。” 白日里。 尤其是午后的一段时间,被称之为“晌”,这一段时间是人的精神、意志最为慵懒、放松,也是人的记忆最好的时间段。 直面着太阳的一面,由太阳这个巨大的天体辐射出的光芒像是一把巨大的扫帚,将宇宙中其它地方辐射过来的各种脉冲辐射都清扫的“干净”——这就是一天里最干净、最少干扰的时段。 而天空又是广阔、无垠的瓦蓝,看不见星辰,见不到色差,一眼望不到尽头,人的心自然会为之洗涤。 说“洗涤”是一种文艺的说法,确切的结论实际上就是元神在概念上的“集中”,却因为天空本身是分散的,所以元神也随着这个概念散开。这是一种现实里绝不可能出现的现象——集中于一个概念,却形成了散开的客观事实。聚、散是元神的性质,而“概念”却让这两种性质,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安妙真说:“这个……其实和范正伟考据法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你仔细想一想,是这样吧?” 安心“嗯”了一声,便活动了一下慵懒的,似乎有些迟钝的大脑,将“坐忘心斋”和“范正伟考据法”比较了一下。 “区别”是很明显的:范正伟考据法并不是“虚以待物者”,而是一种元神对意识的分化、投影的特殊应用。 “类似”的地方,也分明是难以区分的:客观上都达到了一种“齐”的效果,坐忘心斋齐于物,而范正伟考据法,则齐于人——甚至于需要的时候,也可以齐于物。可论及到了实质的元神,坐忘者的元神,是散成了气的,混在了万物之间,不知我是谁,无己无欲,和天地同其心,和万物同其欲。范正伟考据法,使用者的元神是高度的聚精会神的——时刻都在进行分析、对比,保证自我独立,思维独立,却又要体会每一个个体、体会一个群体……且,是针对的历史的遗留信息。 此二者,却正是“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乃是众妙之门。常有欲以观其缴、常无欲以观其妙,无外如此。 安心说:“有心无心——有心了,就要费心,若无心,自然就不费心。人去玩儿的时候,因为没有牵挂、责任,所以就会心情愉悦,非常快乐。可一个人如果是去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肩负着责任,那么做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很累……所以也就是这样了。所以呢——”安心换个姿势,变成了平躺。 一双明亮的眼睛,映出妈妈的脸和半阙天空,天空在眼睛里显得暗了几分。修长、翘曲的睫毛眨了眨。 安心宣布:“我要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 “呵呵……比干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可是他认为自己是皇叔,身份不凡,地位崇高,便不将纣王放在眼里。多次不顾大局,当着所有大臣的面顶撞纣王,于是纣王实在是忍不了了,就说:‘寡人听说你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寡人却是不信,你挖出来看看’……于是,比干就挖出了自己的心,还真是一颗七巧玲珑心……” 安妙真讲起“比干挖心”却分明是揶揄自己家宝贝儿,说的其实是“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得死”。 意是直指安心“没心没肺”的理想。 安心很不安分的扭了几下腰,故意歪楼,问:“比干明明是商朝的大臣,可他为什么非要破坏商朝的局面呢?” 《封神榜》这一部小说中,所谓的中直之臣商容、比干、闻仲,真正表里如一的忠的也只是闻仲这一个憨憨。商容、比干二人一个是“低级黑”,开局就上演了最拙劣的、漏洞百出的阴谋的“女娲宫上香”,商容是为了拉开封神序幕,连最基本的脸都不要了的,就是硬弓硬马的硬开;“比干”是一个“高级黑”,他说的是实话,谏言也是真的——可是他每一次都会选择一个最错误的时间、最错误的地点进行谏言。这种“正确”的错配,谁也说不出什么来……纣王要杀人,借口都不好找。 安妙真低眼瞅他一眼,笑说:“因为商朝的局面,商容不硬扯着谁也不知道,香火都荒废了几十年的女娲宫,纣王就不会过去,纣王不去,怎么触怒女娲呢?不做出这种失德的行为,那又怎么名正言顺的坏了商汤江山呢?最主要的是,不这么安排,后面的周朝又要怎么来呢?” 安心撇嘴,说:“就是作者机械降神呗。你说作者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要写商容、比干是好人,那这些脏事儿给费仲、尤浑干不好吗?比如费仲跑出来建议给女娲宫上香,商容不就摘出去了?” 安妙真说:“为什么要摘出去呢?因为这本就是作者要表达的意思呢——道貌岸然之辈把持朝政,冠冕堂皇——你想一想它是怎么成书的?又是什么时候成书的?是不是就一下子通透了……” 好吧……就作者整理、编写封神榜的明朝隆庆、万历年间的那种政治生态。暗喻皇帝昏庸,朝廷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清谈误国的老夫子,奸佞之臣,这也是必然的。 “”只是一种表象: 实质还是那个时代。 它能够流传至今,便是因为它里面包含了大量的时代的印记——它不是浅薄的“表现了作者对于仁君贤主的拥护和赞颂以及对于无道昏君的不满和反抗”,它是一部“现形记”,如同放大镜一样,运用一种舞台戏剧化、脸谱化的方式和行为,将“衮衮诸公”扒光了的现实魔幻主义。 无论是即将沉没的商汤还是要凤鸣岐山的周——抛开了所谓的“天命”这一层被强加的外衣,都显示出了最丑陋的人性。 胜利者是丑陋的。 失败者是丑陋的。 …… 第九十一章 神游9化神迷真幻光帕和金刚镯 安心说:“这个我知道……一部作品,能够被流传,其中有最重要的价值就在于它本身反映了作者所处的时代的经济、政治、文化和市井、生活。相比那些所谓的,更能反映时代的现实主义题材,实际上这种幻想的作品,才更能够反映。因为现实的作品,必然会受困于现实,局限于现实——一些是不能写的,一些是不能说的,也必然会褒贬一些东西,侧重一些东西,放大一些东西和忽视一些东西……” 安妙真说:“这便是‘无用之用’了。看似不写时代,天马行空的作品,正因为不写,所以才能最大程度、最客观、公正的反映一个时代。它们写的是幻想,这似乎无用——但对后世而言,它们却才是最有用的!” 安心问:“那现实的作品,意义又是什么?” 安妙真说:“哈哈,宝贝儿。现实的作品呢,其实是给当代人看的,而不是给后人看的……诸多种类的作品,唯有充满奇诡的幻想,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作品,才能够贯穿于历史的长河。处于某一个时代,描述某一个时代的作品,只能为某一个时代服务,这是一种局限性,一种必然。” “现实”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枷锁,将“现实主义”锁死在了一个特定的时期,在其出现时期活跃,在这个时期消散之后,随之消散。 这个世界存在着“过去”“现在”“未来”……书写“过去”和“未来”的作品,都可能在时空的长河中,留下独属于自己的轨迹。因为“过去”是向着上游回溯的,“未来”是向着下游漂流的——却独独只有“现实主义”,它不肯走,也走不了,只能停留在某一段、某一刻。 安妙真说:“对于未来而言,现在书写的现在毫无意义——可现在书写的过去和历史,却有意义。现在书写的未来,也有意义。” 安心用手遮住了瓦蓝的天空。 说:“天空……好像是一袭轻纱……” “嗯?” 安妙真意觉感受到安心的心头,悠忽闪出的一些模糊的念头、想法,却又因为这些想法一闪而逝,感受的不是很清晰。 安心说:“世事如棋,红尘如罗网。如果有这样一层像是轻纱一样,看着好像有,但是仔细一看,却又没有的那么一层意识的罗网。它轻薄的就像是纱衣,用万丈红尘织出,轻飘飘的落在人的元神之上,将人的元神覆盖。人的元神,被这个罗网覆盖,就像是挂上了一层蜘蛛网一样……” 安妙真捏着下巴,拿眼虚安心,问:“宝贝儿怎么会有这么危险、奇怪的念头呀?还别说,这个真的是……” 这什么罗网忒“毒辣”了一些。 小说、故事之中的魔道法宝,也就是如此了。 安心说:“妈妈你看——人要是坐忘了之后,元神就会均匀的散开,虚待万物。这个时候,人是化在了万物之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庄周还是蝴蝶的。这个罗网呢,也有这样让人化生其中,迷茫、失去真我的能力。所以应当有一个化字,又是遮蔽元神,针对的元神……人的六神,若是迷失了,那么……” 安妙真问:“什么?” “化神迷真幻光帕!” 安心念出七个字。 不得不说,这“化神迷真幻光帕”七个字之贴切,却是将其性质、功用都精确的描述出来了。 安心颇为得意地问妈妈:“怎么样——这个名字?” 安妙真也不说这个名字好坏,倒是问安心:“那你倒是想好了要怎么制作这一件法宝了吗?” 安心说:“哪有。”顿了一下,就又说起了另外一个“法宝”——“我还有一个想法的。就是制作一种逻辑闭环,就像是一个圈一样,直接给人套上。这样,这个人的思维、逻辑就会被这个圈套死——他的所有的想法,都会被唯一归因,一次一次的循环,重复,却走不出自己的逻辑。” 安妙真无语……这又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前一个是蒙蔽人的自我认知,让人迷失在万丈红尘之中。这一个“圈”倒好,直接是运用逻辑的强择“帮助”人思考,成功的把人的逻辑思维、感性思维等等,都锁死。 心里却是埋怨了姚玄应一句:“成天带着他瞎看什么……净是一些不着调。怎么就没个靠谱的……” 却也同时惊叹于安心的这种奇思妙想——这些想法看似和小说里的大同小异,实际上却是大异小也异,和小说里的“法宝”根本不是一回事。 举例子来说: 神仙腾云驾雾,孙悟空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三足金乌的纵地金光术快捷如电,大鹏鸟一展翅就是如垂天之云……这些统统都是“飞行”。可这神话故事中的“飞行”,和人类发明了热气球、飞艇、飞机,飞上天空的“飞行”,除了“都在天上飞”这个共同点外,是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有的。 二者一是“幻想”一是可以实现、符合于理论的“真实”。“幻想”的只要说某某能飞就行了,怎么飞、如何飞是可以不用讲的。 安心的“想法”中,拥有着“如何实现”这个核心——虽然实现起来,会需要相关知识、能力的支撑,需要进行深入的研究、尝试,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如何实现”的核心已经非常完善了——拥有完整的框架,按部就班,找到相应的知识就可以实现。乃至于对安心而言,就算是他现在的知识储备,多做一些尝试、多多动用元神、识神,也是可以弄出一个简易版的“法宝”的。 安妙真问:“那,这件法宝——你又打算叫什么呢?” 安心摸着下巴,寻思了好一阵,就想到了一个不明觉厉的名字。说:“嗯,锁死人逻辑,让人的逻辑永久的行程闭环,导向唯一结果的锁,不如就叫智慧锁。它锁死的,就是人的智慧,让人再没有进步的可能!” “智慧锁——你这名字取的也真够大的。知道智慧是怎么来的吗?人之于禽兽,区别就在乎智慧……” “智慧者,见诸于万物而知其道者,智;心有灵动,如彗星扫过天空一般,不合于天象陈规者,慧。” 这便是“智慧”的含义。所谓“智慧”的两层含义,第一是要具备“概念”——除了人之外,其它的生灵是没有“概念”的,它们的映射就只是映射,也只是停留在映射,心映万物,万物在心,但万物只是万物:当这些都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不具备“概念”的状态的时候,猫、狗、乌鸦等,看似聪明,实则只是这样映射的一种反映,是和智慧无关的。“概念”是智慧诞生的重要的、先决的条件。 什么是“概念”呢? 概念是抽象的——一只母鸡会下蛋,下到了六颗就不会再下了。可是母鸡是不会有数字的概念的,对母鸡而言,六颗鸡蛋只是具体的六颗鸡蛋,而不是一个数字的意义上的“六颗”鸡蛋。 但对于人而言却是拥有“六颗”这样的概念的,也拥有“鸡蛋”一类的概念。当这些概念运行起来。 一种更高、更加抽象的概念,就会逐层的建立起来。 …… 智慧! 这就是智慧。 …… 而这种“映射”和“概念”本身的,内在的联系,又是那些动物“生而知之”,知道生病了找一些特定的草药——虽然并没有见过,却并不妨碍它们找到,并且很正确的对症,去治疗自己。知道吃什么,自己可以康复——当然,吃了人类制造的,非自然诞生的药物那就是“例外”了。 又是动物可以轻易的记住,几乎过目不忘,对人类的语言、行为能够快速把握,表现出“高情商”“好驯化”一类特征的缘由。 也因此—— 动物不具备灵性。 没有“灵性”自然就不能满足“智慧”的“慧”——没有灵性的禽兽,也只能局限于禽兽,是成不了“万物之灵长”的。 …… 安妙真建议:“不如,还是叫‘逻辑锁’吧。毕竟锁住的,也只是一个人的逻辑,进行单一的归因……” 安心说:“逻辑锁听着不是很好听。” “那……金刚镯?” 安妙真想到了《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金刚镯”——金刚镯毕竟形状也是一个圈,它能够套人的法宝,也能够砸人的脑袋,太上老君一镯子砸下去,就帮助二郎神拿下了美猴王。再者“金刚”二字,本就是形容人的心智坚定,宛如金刚一样不可动摇的……嗯,被这种逻辑闭环一套…… 可不是很“金刚”嘛!绝对能顽固到令人绝望,说破了天,到头来逻辑最终也会归于早已经设定好的那个点上。 金刚镯! 真就没有一个比“金刚镯”更合适的名称了。 …… 第九十二章 神游10神关!玄关,皆门户也! “金刚镯……金刚镯……”安心轻喃“金刚镯”三个字,灵动的眸子仿佛是被一缕细风吹皱了的水面,漾起细微的鳞光。想着《西游记》中,太上老君的金刚镯,说:“这个名字倒是好——听着就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 和《西游记》中太上老君的法宝一样的名字……那自然是厉害的,即便是叫“阿花”或者“狗剩”,也自带一种令人不明觉厉的逼格。 他却是不知“金刚”二字的含义。 更不知道: 这“金刚镯”实际上是一种古时道士的常用的法宝,真正的名字也不叫“金刚镯”,形状也稍有不同——并非单独的一个圈,而是两个圈套在一起,周而复始,无有尽时,称为“阴阳环”或是“乾坤圈”,或有三个环套在一起的,称为“三才环”,是一种和寻常老人把玩的铁蛋类似的东西——只是,它多是年老的道人把玩的。 拥有特定的“含义”—— 一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环环相扣,即是“玄之又玄”,得“玄关一窍”则见众妙之门。 此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 一曰“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相生、高下相形,故万事万物皆有阴阳,一饮一啄,亦皆因果。故一环象阴,一环象阳,象征阴阳之玄妙。 人秉天地阴阳之气,得中而生。纯阳为神,纯阴为鬼。《易》云:“干为天,为圜。”天者,阳也。圜者,圆环也。两个圆环两重天,即譬纯乾卦,纯阳之象也。再此环圆而中空,像个虚无窟子一般,暗含“自无中方能生有”之意,乃是指人于内丹修炼过程中,自后天茫茫之内,采得渺渺一点真阳,兆育先天之气,三千八百、行圆功满、飞升大罗、身列仙班矣。 吕洞宾说:“只知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乾坤之内,造化生乎阴阳,阴阳成乎造化。举凡昆虫草木,无一不赖阴阳生化,先天大道,至精至微,至尊至贵,至大至刚,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又天地间非二则不化,非一则不神——神而不神,不神而神。一而二,乃神而化之之妙境焉。 玄门性命双修,唯法天地之理气以为体,法天地之功效以为用,斯修性而性尽,炼命而命立,即“道法自然”矣。修士参悟玄机,得以成形,持之以为法。 一曰“祸福”…… 需明“祸福相依”之道理。 …… 但“不知道”却一丁点儿都不妨碍“金刚镯”这个名字的“很不错”——单单只是太上老君的镯子,就已经足够了。 …… 安心不禁想着……他心神一动,便将金刚镯祭出,在清域之中一超越距离的概念的形式刹那间便“砸”中对头的元神,一镯子下去,直砸得对方三花尽落,罢了胸中五气,从一个“仙佛”顷刻之间,就跌落成一介凡俗,此生乃至于来世,其元神、识神都被逻辑的概念锁死,只能困在其中来回。却是永无“超脱”之日。他站在云头,指着对方大声呵斥:“孽畜,望你在红尘俗世好生改悔……” 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 想着……安心便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 安妙真用手指轻轻戳了几下安心的额头,说:“这种行为可是不对的哦。不可以用逻辑把人锁死……” 安心娇憨,说:“人家就是想一想嘛!” 安妙真笑,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这种运用逻辑方式,将人的思维、逻辑彻底锁死的行为,和一些神话故事里面将神仙贬谪进“畜生道”的行为,是没有任何的本质区别的——也就是属于劣化、低配版本而已。而要“高配”也不是不可以:按照这种“金刚镯”的思路,不去锁人的逻辑,而是针对人的智慧,直接锁住了概念,让人无法诞生概念,那人也就变成“畜生”了——失去概念的同时,人也会失去语言,失去表达。 “我又不是魔鬼!”安心学着安妙真的语气感慨——就是想一想,何必这么认真呢。他可是乖孩子来着! “啪!” 安妙真将中指在食指背上一扣,中指屈、食指绷,“啪”的一下就送了安心一个脑瓜崩。 “学你妈,皮痒了?” “疼!” 安心两只手捂住额头,满是委屈地撇嘴。 …… “上一次你衣阿姨讲的神关、魂关和魄关,还记得吗?”安妙真轻巧的将话题一转,就说到了“玄关”中,基本的眼、耳、鼻、舌、身、意这六大玄关之外的“神关”“魂关”和“魄关”……“神关一玄关,在乎入神——停止于声,谓不入玄窍,此玄关是六根、六识的玄关。心止于符,是不入神关——不入神关,固止于符。” “心止于符——神关?” “元神有聚、散之性,聚之则显,散之则气。但不论是聚还是散,我们的大脑还是会对所有接触到的信息进行处理的,区别只是自行处理还是被元神关注着处理……” 这就像是一个工厂里,工人在进行生产活动。无论这个工人是否是被组长或者车间主任“关注”——基础的生产一定是进行的,工人肯定也是工作的。并不会因为没有被关注,就偷懒不干活,因为一整条生产线摆在那里,任意一个人偷懒,都会导致整条生产线的效率跟不上。 区别也仅仅是“干”在了领导的眼睛里还是没有“干”在领导的眼睛里的区别。 …… “神关”所把持的,则是另一个权柄: 一如可以通过闭上眼睛、塞上耳朵,不去看不去听,通过这样的方式断绝外界的色、声进入,阻塞玄关的通道。或者是选择性的进入。这便是“玄关”的门户的一种最为基本的功能——准入。 “神关”可以决定的,是针对任意一种六识的信息,从信息刚刚通过六大玄关进入大脑之后,将之筛选下去。 眼、耳、鼻、舌、身、意六个玄关输入的色、声、香、味、触、法仆一进入,就会被“神关”审查、筛选、淘汰——它同样是元神注意到的时候在进行,可以主动控制,不注意的时候也在自动运行的一种机制。 但比之“六识”,这神关一窍却是最为玄妙不过的,隐蔽且不容易令人察觉,或者是“知道”却又不确切的知道。 “魂关——它主管的是身体内的信息,我们的新陈代谢,血液的流动,一切身体的运行、机能,都在其中……” “魄关——主动行为的执行和回馈……” …… “这魂魄两关之前说的也是简略,因为你涉及的不算多,也就讲的不细致。其实魂魄二关本身,是很主要的。毕竟,这两关出了问题,那就是魂飞魄散,是要死人的。魄关说的主动行为,你可以理解我们一些常用的词语——气魄、体魄、魄力、胆魄……说一个人有气魄,就是说的什么呢?一个人有魄力呢?有胆魄呢?” …… “嗯。” 安心将“神关”的内容细细记下来,后面的“魂关”“魄关”安妙真说的简略,也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衣千雪讲过的,于是也就没怎么多听。 他知道,妈妈讲的重点就在“神关”——之所以要详细的讲“神关”,是因为“神关”涉及到了“心止于符”。 相比于是“诸法空相”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还是“坐忘心斋”的化于万物,虚散成气,如大道之至公,以至于无私、无我,以至于“待物者”……显然这其中涉及到的“止”才是根本——六大“玄关”之“止”,是眼耳鼻舌身意的“止”,是“听止于声”,“神关”的止,是六神的止,是“心止于符”。 “神关”才是他要记住,然后去深入的理解、探求的根本。 …… 或者说…… “玄关玄关,皆门户也!” 安心明悟在心——“玄关”二字本身就已经阐述了其性质,所以要理解哪一个“玄关”,实际上只是需要理解其性质。 就如同要理解眼这一“玄关”,那知道了眼睛可以看到什么,眼球是如何接受光学信号,而后神经系统、大脑的视觉意识的区域又是如何工作的,统共分了几步,那便可以很清晰、详细的理解眼这一个“玄关”。甚至能够将这一个笼统的“玄关”拆分开来,分别形成许多小的门户。那些小的门户,一样都是玄关。 这些小的门户,会一步一步的,将原始的光学信号进行加工、处理,最后形成一副“看到”的图像。 第九十三章 神游11量子不确定的确定 “眼”为“色”之根:眼球之瞳孔、虹膜、晶状体、视网膜、眼底、视觉传导神经者,皆是接受、传递光学信息的根,宛如树根一般,将大地之中的营养汲取,变成树木成就自身,生长、繁衍的重要原动力——它汲取的,便是色识之所以生,色尘之所以淤的“营养”。“色”是“眼”之华:犹树木之干、枝、叶,其冠华茂,其果硕硕,这便是“营养”生在正当处的结果。 而耳、鼻、舌、身、意之与声、香、味、触、法亦如是。 “耳”为“声”之根,“声”为“耳”之华——故可以“声止于听”;“鼻”为“香”之根,“香”为“鼻”之华;“舌”为“味”之根,“味”为“舌”之华;“身”为“触”之根,“触”为“身”之华;“意”为“法”之根,“法”为“意”之华。 此—— 根、识之区别也。 …… “我们的六大玄关,实际上是有根、识之别的……”安心既明白了“此”,自然也就想明白了“彼”—— 依旧以眼这一“玄关”举例,既明白了这一“玄关”是可以分成了光学信息感受、传输和处理,而处理又可以拆分成若干步骤……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小“玄关”。那其根、识之别,岂非就是“显而易见”的? 安心说:“根——是一个负责原料的采集、汲取的部分。它将自己范围内的信息感受传导给六识的意识的神经处理机制,进一步加工、处理,最后形成一种成熟的信息,供我们使用。” 安妙真挑眉,颇为惊讶,说:“诶,不错呀。这个本来是以后慢慢涉及到了之后再给你说的,你自己就想到了。” 安心皱了一下鼻子,难掩得意,继续说:“根这一关,除了眼睛之外,其余五个,都是几乎无法控制中断的——除非是出了问题,坏了,不然它们一直都会工作,将外界的色、声、香、味、触、法不间断的传输进大脑中。这种接受,传输,是不可以被我们认为干预、控制的——所以,这个就是一种根玄关的特性。” “嗯。” 安妙真的手轻轻在安心额头上摩挲,示意安心继续。 安心便继续说…… “识玄关却不然,它是可控的。色的形成,可以大致归纳为色彩、色差、锐化、空间的位置、大小、前后、重点标注和非重点的取舍、降噪等等……每一步都是一个小玄关,如果神关掌握的精深,是可以精确控制的……” 安妙真说:“是呢——只要控制得当,你会发现眼睛看到的东西是非常神奇的。譬如事实上,我们的眼睛是能够直接看到天外的各种辐射形成的瑰丽的场,看到地球上的电磁场这种‘不可见’的东西的……” 而看到“场”却只是其中极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可以经过不同的操控方式,获得更多的不可思议。 这个“不可思议”的上限便是使用者对视觉意识的神经系统的理解、熟悉程度,便是其起意动念,元神聚散的功力的具体体现。 安心惊讶:“看到辐射场?” 安妙真说:“是呀。这是旧时代以前的人——至少是绝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人的眼睛刚一接触到信号的时候,这些信号都是存在的。但人的视觉意识的处理机制会将这些背景处理掉……事实上,它们就像是一层迷雾,会让我们的眼睛看不清楚东西。所以,我们首先就要将这些去掉——除掉了这些干扰,然后才进行更为精确、细致的渲染、降噪的处理。都处理完了,才能得到我们看到的画面。可是呢,当我们详细知道了这个过程,而且还拥有运用玄妙,存乎一心的手段,凭借元神玄妙,我们就可以详细的控制每一个步骤——比如,针对某一特殊的信号源进行单独的处理……” “啊?” 安心有些不明所以。 安妙真说:“妈妈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一个均匀、平滑,且没有边际的虚空出现在安心的眼前,周围的天光、屋檐都被覆盖了,就只有他和妈妈二人——只是他依旧躺在妈妈的蛇身上,身下还是那种熟悉的触感,提醒他自己依旧还躺在阴凉处,并未进入到一片虚空。 …… “在旧时代有一种物理学上的理论,叫做量子力学,其中就提到了量子的不确定性……为此,当时的科学家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假想实验,也构建出了相应的数学模型——而我们现在,就处于一个单独的量子场中……” “一个量子场——或者说,在不被干涉的情况下,这就是它的形状。假如一个单独的量子场被另一个量子场干涉,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 另一个量子场随之诞生。 场和场形成了干涉。 像两片平湖相互对冲,交融到了一起,行程了一道边界,一层层的涟漪随着边界散开,扩散到了极远处…… “如果只是两个量子场进行干涉,那么它就会是一种波的形态——这种形态是固定的。但在现实的宇宙中,这种单独的两个量子场进行干涉的状况不会出现,而是非常多的场在进行干涉——这时候,干涉的结果就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是粒子,要么是波,这也就是波粒二象性了……” “场本来是均匀散开的。当一个场受到干涉,那么它就会朝着干涉的位置聚集过去,也就是所谓的坍塌——多个场干涉,那就存在一个叠加的概念。怎么说呢。嗯,就这么说罢,就好像是……” 安妙真想了想,给安心举了一个非常、非常浅显的例子。说的是:“现在,有这么一块场地,这一块场地都是你的——记住了啊,你要看好自己的地盘,不允许别人进来。而另外的人呢,也有自己的场地。别的人也是一样的,都要看好自己的地盘……这样一来,当你们彼此有了交集之后……” …… “忘记形体——将自己当成本性真如!” 安妙真给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提示。 安心心头瞬间豁然。 只是“豁然”了一瞬,便一下子如一个浮梦一般消散了。安心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明明觉着就隔了薄薄的一层……可这一层,却怎么也都想不破、想不出。过了好一阵,安心才说:“妈妈……” “你见了一个人来,你就要去驱逐。可现实的情况,是各处都有人来,你只能选择驱逐一个——这就是了。” “我不确定去干涉哪一个!” “对……” 安妙真抿唇一笑,说:“其实它的性质,和元神几乎是一样的。唯独的区别应该是元神会是一个主动的行为——就譬如有很多的人,会想你干妈,你干妈呢都知道。当有人念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因缘显化,一下子出现在别人的近前。量子场没有这种主动的智慧,只是被动的选择……” 安心说:“如果只有一个人干涉了我的场,那么我必然会驱赶他,而这个过程,同时也是我干涉他,他驱逐我的过程。可如果是两个人,那么我就可能干涉甲也可能干涉乙,因为我们都是唯一的个体——可以理解为最小的单位,一个个体只能干涉一个,然后就会不确定了……” 安妙真说:“可这个‘不确定’本身其实是确定的……因为干涉会形成新的场,一个强力场的干涉,会具有优先权。” 所谓“优先”实质上就是一种选择的机制。 安心说:“对,我会先驱逐厉害的!” 安妙真说:“就是这个道理。” 干涉。 眼前的“场”逐次增加、复杂,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方式丰富,密密麻麻的物质诞生了,而物质的诞生、新的场逐渐秩序,渐渐便诞生了熟悉的宇宙。而后,这一幕便彻底溃散了,瓦蓝的天光重新映入眼帘。安心却依旧被宇宙诞生的那一幕震撼着……它是那么的恢弘、波澜壮阔且无声息。 过了好一会儿,安心才说:“宇宙中的基本的场既然和元神一样,那么元神是否拥有一样干涉的力量呢?如果元神和元神之间因缘际会……” 安妙真笑,说:“嗯呢。” 安心说:“我以后要开辟自己的宇宙……” 安妙真:…… 自家宝贝儿的这个“理想”还真够大的。她哑然失笑,一边揉捏安心的额头,一边细声说:“那你想怎么开辟自己的宇宙呢?要知道咱们的世界,因为物质的场的存在,已经非常稳固了,你那点儿元神的力量和这个宇宙比较起来简直就是蜉蝣撼树——不,连浮游的力量都没有,顶多就是个小跳蚤!” 安心反问:“跳蚤好像比蜉蝣的力量大吧?” 第九十四章 神游12夺命十三剑 “蜉蝣”是一类有翅的、个头极小的飞虫。如春夏草木繁茂的时候,在浓郁、苦涩的杂草上方,在空气中随着和煦的微风飘动,就像是浮在风中,游在空气中的小苍蝇,草叶、花瓣上生出的蚜虫,还有常见的红蜘蛛——这些虫子,都个头极小,却也正因此,可以在空气中浮起来,像是浮在水中一般,随风荡漾。所谓“蜉蝣”,意便是“浮游”,借了意,又借了虫,以之描述—— 即:可以悬浮于空气之中随风游动的细小之虫。 只是古人诗、词的记述之中,多言那些生着小翅膀的……于是,至于旧时代的时候,一些颇为“不学无术”之人,便“硬考”,将之确定成了蜻蜓一类的昆虫,并确立了“蜉蝣目”这一昆虫类别。 只是不备中原之地大物博,方言众多,承载了文明以岁月,一些诸如“蝣撼”一类古老的,形容草木身上那些细小的虫子的词汇保留了下来…… …… 这其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安心反驳说跳蚤的力量要比这种蜉蝣大,却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跳蚤的力量的确比这种蜉蝣大,而且还大的多。跳蚤可以一蹦半尺高,蜉蝣却只能够借助风的力量在空气中蜉蝣……而蜉蝣的生命,也同样的脆弱。几乎便是朝生暮死的——它们见不到朝阳升起,看不到夕阳落下,一生都不过在阳光炙热的时候。古人或许不知道它们的生命周期,不懂得它们是休眠还是死亡。可,用“朝生暮死”言之,却是不错的,因为它们的世界没有黑夜。又如蛇、熊,亦能言之“不知冬”,是一种“三季”的生物。这本就是一种最为直观,可以看到的“现象”。 安妙真莞尔,说:“哟呵……搁这儿等着你妈呢!”遂又夸了一句,“不过这人小,脑子转的就是快……” 安心说:“蜉蝣撼树,固然是有些自不量力的。可这不代表蜉蝣就没有力量——树的叶子会被蜉蝣附着、啃食,不是么?假如说……” 安妙真问:“假如什么?” 安心说:“宇宙中肯定会存在一些特殊的区域——这个区域干涉的力量不够多,处于我们的思念可以撬动的范围。那么,这个范围内,我们就可以通过元神的聚散玄妙,通过我们的思念的力量,对其行程一种强势的干涉……那么,这一片宇宙区域,是不是就会按照我们的心意演化呢?” 安妙真略微寻思,便说:“若做到完全的干涉,应该不太可能。毕竟一些基础的规则还是要讲的。” 无论人的“神通”如何玄妙,也都要遵循宇宙的诞生,事物的发展、演化的基本法,这个基础不可以被干涉。 安心又说:“而且,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人的话,那么我们这些人的元神运行的念力叠加在一起,有意识的叠加,和无意识的、自然的演化,自然是我们更拥有力量。这样一来,我们就具备了通过群体来干涉宇宙的能力——个体的力量会渺小,但如果我们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群体,那就不一样了……” 安妙真说:“这倒是。” 安心说:“数百亿人,乃至于数千亿人,运行同一个念头,通过这个念头针对性的进行强干涉——真好奇会发生什么。” 安妙真说:“大概率什么也不会发生。不过这么有趣的事情,或许我们可以发动所有人,做这一件有趣的事情……” 说到这里,安妙真就想到了“新时代”初期一个着名的“意识显化”实验。主持实验的是一个名叫“丁仪”的知名学者。 丁仪征集了一共二十万名志愿者,并对这些志愿者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专注力集中、具象观想的训练。之后选定了一个傍晚的时间段,这二十万名志愿者同时观想,以极强的专注力辅以一些特殊的脑波增强设备……神奇的一幕诞生了:人们在天空中看到了一朵粉红色的莲花——那一朵莲花,就在二十万名实验者头顶上方的虚空盘旋。 …… 安心的这个“想法”或许会是另一个意识显化实验。 …… 安心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安妙真轻轻推他一下,“瞌睡了是吧?困了就睡一会儿,身子晒一截,不要都在阴凉里,小心着凉……”“嗯。”安心便动了一下身体,将胸腹和腿都放到了阳光下,暖的发烫的阳光便落在了身上。安心闭上了眼睛,又和安妙真说了几句话,便睡着了。一直到了“夕阳无限好”的时候,才被空气中的凉意激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妈妈拿着一本书看。 书的封皮上竖排写着《三少爷的剑》,是和金庸一个时代的另一位武侠小说大家的作品。书已经翻了三分之一。 安妙真放下书,问:“醒了?” 安心浑身懒的不想动弹,思维也变得迟钝了许多,“嗯”一声,说:“时间过的好快,一天又要过去了……” 安妙真扬了一下手里的书,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睡了一觉,我也得了一剑——夺命十三剑。谢晓峰说夺命十三剑是枝,于是他在十三剑的基础上推演出了十四剑,让它有了叶。可是谢晓峰知道,夺命十三剑还应该有十五剑。既然有枝,有叶,当然就应该有花……这第十五剑,是不属于人间的一剑,也是人不能控制的一剑。这是死亡的一剑,代表着极致的死亡……” 安心虽没有看过《三少爷的剑》,却知道谢晓峰、慕容秋荻、燕十三,知道神剑山庄也知道夺命十三剑…… 他还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模仿谢晓峰和燕十三决斗,还将剑法改成了刀法。 …… 这毕竟是耳濡目染的。 …… “大凡绝顶的剑客,也都唯一个诚字,诚于心、诚于己、诚于剑。爸爸说过,西门吹雪、叶孤城、谢晓峰、燕十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诚于自己的剑的。而剑法到了技艺的尽头之后,便会晋入到一个全新的领域,那就是——神!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而诚,意味着其心一也,一心只有剑,那么,其神便是一剑。” 大凡技艺的尽头——剑也好,刀也好,拳脚、奇门、暗器也罢,到头来无外乎是“出神入化”四个字。 极致的纯粹、统一的心意,那便是“空”“守”二者之中的“守”,守得一心,拨云见日。 “剑是什么?” 安心的语气像极了古龙的小说中的剑客。 安妙真问:“谁的剑?” 安心答:“燕十三的剑。” 安妙真合上书,随意放在小腹下方的蛇身上,说:“燕十三的剑是家传的夺命十三剑。夺命十三剑——既然有夺命二字,那当然就是要人命的。夺命十三剑,前十三剑是技艺,是步法、身法、手法、剑法、空间、方位、光影、距离……十三剑,第一剑是最简单的,因为它只是剑……” “夺命十三剑”的前十三剑和第十四剑、十五剑,安妙真和姚玄应二人是真的仔细推敲过的: “第一剑”是单纯的剑法,包括了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等基础手法。 “第二剑”更进一步,添加了步法的配合。 “第三剑”增加了非持剑的,另一只手臂的配合。 “第四剑”增加了身法。 “第五剑”强调手、眼、步、身的配合。 “第六剑”开始——因为前五剑积累了大量的战斗的经验,于是便可以开始增加对彼此的距离的把握。 “第七剑”要开始考虑光影。 “第八剑”空间。 “第九剑”是时间的间隙,要通过运动的把握,创造破绽,寻找破绽。在运动中待机而动,在运动中寻找机会。 “第十剑”便会开始,剔除掉剑法中一些繁冗的技巧,化繁就简。 “第十一剑”时,其一身技艺都会被剑法带动、凝练。 “第十二剑”时,人、剑、环境便做到了天人合一,和谐共生。每一个动作,都是天地同协助力,仿佛如有神助。 “第十三剑”时,人对剑的把握、对空间、时间、光影的把握已成为一种本能,不需要思考,随意一个动作,随意一剑,随意一步,都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一招。这时候,使用它的人已经不用考虑剑、不用考虑人,也不用考虑环境,一切都变成了吃饭、喝水一般的理所应当,一出手便是羚羊挂角,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的巅峰。 …… 至于“第十四剑”便是在前面这十三剑上积累营养,绽放开的叶——是剑法的积累、深入,诞生的一颗杀心。杀心中孕育着死亡。 拥有他的剑客务必要沉淀这一颗杀心,纯粹杀戮的念头,又要克制住它、孕育它,不能使之宣泄。 杀心就像是弹簧一样,越是被压抑,就拥有越发强大的力量。这一股力量,也会让心灵变得越发纯粹。 至于“第十五剑”便是死亡爆发、绽放的那一刻! “第十五剑”是花。 花开顷刻。 第九十五章 神游13提纲掣领造化功 “第十五剑”绽放出的,便是死亡的花——是最璀璨、夺目、最极致的死亡。“死亡”是一个看似具体——每一个人的生命的尽头,便是死亡:人都会死:老死、病死、被人打死、杀死、意外的天灾横死、枉死……可它实际却是抽象的——人人都知道死亡,可人人却又不知道何为死亡。 “死亡并不具体,可是却是一种可以感受到的东西。燕十三杀了很多人,谢晓峰一样杀了很多人……江湖人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他们是可以感受到死亡的,于是也就有了夺命十三剑的第十四剑、十五剑……” 安妙真温言讲“夺命十三剑”…… 她说:“极致的死亡……燕十三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一剑。宝贝你说,他为什么无法控制这一剑呢?” 安心当然说不出“为什么”,于是就问安妙真:“为什么?” 安妙真一叹,似是叹息书中人不识元神真面目,不通本性真如,遗憾于最后那种“杀死自己”的极致的升华、悲悯和绝望——就宛如昙花一般,盛放的那一刻,也是凋零的那一刻。一个人的生命、精神,触及到了最为神秘、神奇的领域,可却因那种极致的死亡,便也要让自己步入终结。 他本可以不死——可他却又有着决然的理由:那屠戮众生,带着极致的死亡的一剑不应该出现于人世。 这种于生命最璀璨、最极致的升华的那一刻,决然的去面对死亡、迎接死亡的故事自然是最能打动人的。 只因为这是人性的光辉! 安妙真说:“因为‘元神向左,识神向右’,过去的人不识元神的玄妙,不知识神的面目。这剑法固然强大,可以由技而入神——可事实上,能够入神的剑法,又何止是一个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呢?极致的死亡,元神便聚在了死亡之上,纯粹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就和剑一样……可识神是不纯粹的——人的社会关系,人的一切所知、所感,都在其中,自然容不下死亡!” “可是……” 这些话说的过于深奥,安心是听不太懂的,又觉着听懂了一些——类似的话倒是听的不少。 安妙真说:“杀一个人、两个人,想来燕十三是不会在意的,他本就是一个杀手,一个江湖人,杀人的人……可,这不等于他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但凡处于社会之中,人总是会面临这样的矛盾的!所以,当他的剑无法控制,当那一剑不是杀一个人、两个人,而是灭世的一剑的时候,他选择了杀死自己,在勉强可以控制得住剑的时候,杀死自己,从而拯救了天下人!” “由技至于出神入化,这一个过程中,他只是诚——他将夺命的概念,将死亡的概念赋予了剑,又诚于剑。可是他却不懂得元神的聚散之性,更不曾掌握元神的转移、运动之功……” “……” 这一句倒是极容易理解—— 燕十三的“诚”让他的元神聚在了剑上,于是也就聚集在了“死亡”这一个概念之上,而又不具备元神的移、转之功,不能将元神转移到别处,又过于虔诚,和识神的观念、道德形成了冲突——这实际上便是原因之所在。 倘若他的剑不是“夺命十三剑”而是“天外飞仙”,元神寄托的不过是一片孤城万仞山,黄河远上白云间的缥缈、悠然,是恍若天外飞仙一般的出尘,那自然就不会为了剑而折损自己。 安心说:“所以元神的聚、散之功很重要……我会好好练习的。”他自以为理解了妈妈的“寓教于乐”“苦口婆心”…… 安妙真莞尔,笑说:“宝贝儿打小就练得很好呢。这个就是所谓的‘日用而不知’了……不然怎么能凭着冥冥中的联系,直接从最短路径找到爸爸、妈妈呢?循着直觉就过去了,这实际上不就是元神汇聚、散开的功劳?” 安心问:“有吗?” 安妙真说:“当然了……可厉害着呢。” 安心乐的“嘿嘿”笑。 安妙真又才说:“这些古时的小说,其中一些武功、法术,都是很有趣的。没事儿咂摸一下,推演一番……却是对人理解一些元神的玄妙极有好处的。自己演出功法,练一练,也是极有趣的事。” 这样“有趣”的事,安妙真、姚玄应二人可是做的不少,除了“夺命十三剑”外,更有诸如“小李飞刀”“毁天灭地剑二十三”“天外飞仙”“灵犀一指”“变天击地大法”等诸多奇功绝技……都俱是从一种小说中的幻想,推演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可以修炼、可以运用的武功。 “推演的时候,你需要调动自己所有学习过的知识,还要运用自己的智慧——骤然的灵光一闪,都是一件愉悦的事!” …… 当然了…… 这些所谓的“功法”即便被推演出来,除了“好玩儿”以外,也并无什么用途。虽都涉及到了“出神入化”的玄妙——可再怎么涉及,比起如今这个时代的教育而言,也都太过于简陋。 “嗯——”安妙真捏了一下下巴,轻轻摩挲,问安心:“宝贝儿,想不想要也推演一本武功秘籍出来?” 安心心头闪过那些满面风霜的刀客、潇洒的凤舞九天,飘逸绝伦的身影,不禁悠然神往…… “想!” “嗯,那我想想看……夺命十三剑这个不合适,你都知道了,肯定会受到我和你爸爸的影响,发挥不出自己的思路。不如这样——子午天罡。这个是另一本小说里的一种武功,你便依这个名字,来创作吧!” 安妙真心思一动就想到了《大唐双龙传》这本书中的子午天罡。《大唐双龙传》这本书是安心绝不知道的。 安妙真、姚玄应二人却是不会在安心跟前谈论黄易这位后金庸时代的“大师”……毕竟作如其名: 黄。 安心一脑袋问号:“子午天罡?” 安妙真说:“不错,子午天罡……其施展起来,阴厉霸绝。要素就不多给你了,你自己个儿琢磨……” “看我的——”安心跃跃欲试,先从“拆字”开始:“子是子夜时分,午是正午,也就是说要取极阴和极阳。是极阴中带着那种极阳的霸道,又有极阴的阴冷……所以,这个功法就要中午练、晚上练。练得时候,就是要取子、午的天罡的概念。天罡之色,在子为玄,在午为青……” 安妙真挑眉:“嗯,继续。” “每天子、午观天罡,等形成了概念之后,就要将这个概念融合在一起。无论是子午如何变化,天罡实际上还是那个天罡——是青是玄,不过是天黑了、天亮了而已。明白这一点,就可以合出子午天罡了……” “还有吗?” “没有了……” 安妙真摇头,说:“看来这个子午天罡实在太过于简单了,需要给你增加一些难度才行。”像是类似于“子午天罡”的功夫,于提纲掣领,明悟其根本的安心看来,不过是俯首可得的东西,实无难度。只是安心“创造”的速度,依旧太过于快了一些。安妙真便说:“只是,一个新时代之前的人——你将功法创造成这个样子,他们可学不会,也没法学。太过于不接地气、太过于笼统了……” 安心说:“那。就加一些基础,中午一套动功,在动作之中赋予烈日照耀的那种光辉、正大,让人身体力行的体会那种感觉,并转为口诀,进行强调。再辅佐引导,让身体躁动起来。夜晚的时候,一套静功,去体会那种阴冷的感觉……时长日久,这种感觉自然就会深入人心。” “再,我还可以告诉人们挑选练功地点。就比如练子天罡的时候,应选择山坳、地穴一类的环境,最好能隐住了风,让人感受不到风的变化,夏日里即便闷热,却又能同时感受到那种阴冷——白日里的练功地点,也是同理,选择特定的地方。只要我写的清楚,时间、地点都有了,配合动功,就没问题……” …… 安心“纸上谈兵”高屋建瓴,讲的振振有词。 只是这一番“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写意,被安妙真一个脑瓜崩就给崩没了。 安妙真一针见血,问:“那,你说这动功应该怎么动?来,别赖着了,起来给妈妈演示演示……” 安心:“……” 直接抓瞎了。 他真的不知道“动”该怎么“动”。于是就嘴里哼哼哈嘿的乱叫,胡乱蹦跳了一阵,惹得安妙真夸张的捂住了脸,“算了,你还是别跳了,再跳下去我都没脸见人了。”又取笑说安心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安心也知道自己跳的不尽如人意——平日里玩儿角色扮演,装高手也是这两下子——只能认了。安妙真取笑完了安心,又将人叫到近前,这才指点起来。 第九十六章 神游14地支、天干与河洛 “动——一要蹂韧经络、肌理,二讲松、紧变化,三通其力,四讲攻、防。毕竟是武功,一切立意的根基,落实在动作上,便是防守、保卫自己第一,杀伤敌人,发挥出莫大的威力第二,二者不可偏废,缺一不可……”也不是要安心成为什么“武林高手”,安妙真说的极是简约,言简意赅。 安心抓住了“重点”:“要兼顾顺应、蹂韧经络、肌理,还要兼顾力量、攻防——那动作不是很有限?” 安妙真说:“人也都是两只手、两只脚,再多的动作也都是有限的。而所有的动作,又受限于关节,它每一处的活动半径,能够辐射过的地方是有限的。而可以发挥出极致的力量、速度的轨迹,却是唯一的。怎么样——宝贝儿?要不要把子午天罡这一个基础完善,将它真正实现出来呢?” 安心说:“不想。” “……” 安妙真结结实实地被安心的“不想”闪了一下腰,便虎着脸,盯着安心说:“不,你想!” 安心固执:“不想。” “算了……不想就不想吧。” 安妙真泄气。 漫天的红霞侵略如火、敛如风雷,一晃神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东边的天空也已见玄,暗淡的星子闪烁了半空。 “古人常在清晨的时候观察西方的天空,黄昏的时候观察东方的天空。因为清晨的时候,黄昏的时候,总会出现一半昼一半夜,玄、青同天的奇景。清晨的时候,称之为卯,这个卯字,正好就是一边和另一边——是不是将一半白昼,一半夜晚具象的淋漓尽致呢?而傍晚的时候,则是酉……” “酉”便是太阳落到西方的地平线的意思,指夕阳落下的时候。 古人定昼以日,观日而得辰、巳、午、未、申,定夜以戌、亥、子、丑、寅,以卯、酉为昼夜的交替、过度。 其中卯、辰、巳、午、未、申、酉皆作日行经天之象。“卯”指日出前后,天地两判,分出清浊,正和“酉”的日落西山,复将天地囫囵归一相反,一为开始,一为终结,去象用形,生字成意,妙不可言。 “辰”者,位移也。太阳在过了卯之后,快速的、明显的跃升、位移,便取了这个最明显的现象来命名——它上升的很快,所以是“辰”。 “巳”,者,停滞也。当太阳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后,运动速度减慢,人们看起来它好像已经不动了,这便是“巳”。 “午”者,日光的影子变短,且正南、正北,这便是“午”。 “未”的时候,阳光变得更为炽烈,也就是晌午阳光最为充足,温度最高的一段时间,于是就多了两条光线——当然,这一点实际上在刻录在青铜器上的甲骨文的表现是最明显的。现代的文字虽有保留,却也让人忽略了。那一撇一捺,少有人会从字形上去考虑什么,只是当做一个偏旁罢了。 “申”象日坠之形,越发快,是一个由慢而快的过程,正和“辰”是相反的,“辰”是一种减速的,迎着阻力亢起、上升的形态;“申”则是一种加速的、顺着坡往下滑,越滑越快的状态。 至于戌、亥、子、丑、寅——星象也。 古人将其具象为狗、猪、鼠、牛、虎,是用的天空最为明亮、明显的星辰,勾连成图像。这实质上就是一种“星座”。将天空的星辰,勾连、具象出了具体的动物的形状,用之记录时间,就变得方便很多了——当星象从狗变成了猪,那就说明从戌时到了亥时,星象一夜五更而至昼。而这就是古人又将一夜分“五更”的缘由,只因为一夜之间,夜空中的星象会经历这样五个变化。一变就是一更。 …… 这“十二地支”算是一种不算“常识”的常识——不算,是因为它真的少有人知,少有人去探究;算,是因为它始终贯穿于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便是旧时代没落了一阵子,也不曾消失。 “新时代”以后,又以其本身的质朴、科学性,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天24小时这种机械的计时方式,它是只能够精确计时,精确到一种极为细微的微小尺度的——譬如接近于普朗克时间这种最小的时间单位的尺度。而一天十二个时辰,适应的却是人的本身,是适合于人体的生物钟的,可以让人做到和自然的四季变化、日升日落和谐统一的。这种“天人合一”对人体的健康尤为重要:顺应四时,调和六气,人才能够健康、长寿。 但—— 事实上很多人是不理解“十二地支”的意思的——从很古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遗忘了。以至于古籍之中,都是各种“猜测”,其中不乏说什么本意是斧子、粪叉子之类的“考据”……这些其实是离题万里的。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单纯的靠着天空的几颗明亮的星星连线,构造出图形,然后去想象。 甲可以将之想象成“牛郎挑着扁担带了两个孩子”,乙就可以想象“这是一个肌肉发达,正鼓着肱二头肌的壮汉”,丙则是想“这是女娲娘娘手里的圆规,你看那三个点,明亮的一点是圆规两条腿的连接处,暗淡的两个小星,是圆规的两只脚。那是女娲娘娘在用圆规丈量天河……” 它是可以随便想的…… …… 在不同的记载中,一些星象会被拆分,重新组合。一部分星象的零件成了另一个星象的组成部分,一个小的星象,或许是大的一部分,彼此融合出许多奇妙变化。 …… 安妙真一一给安心介绍了“十二地支”,尤其是那古老的,创举性质的“五更”这种通过星辰、星象记时的系统。 安妙真随手在地上画出狗、猪、鼠、牛、虎这五种星象,细说古人是如何发现,如何使用的…… 安心看了半晌,硬是看不出这些星象有什么地方和狗、猪、鼠、牛、虎有什么相似之处。直到安妙真指点了几个地方——正是狗的尾巴、猪的獠牙、鼠的小巧和尾巴,牛的角和老虎的额头。凭借这几个明显的特征,倒也真的感觉“蛮像的”。安心惊叹,说:“古人的想象力真丰富……”让他想,就算是把头发都揪下来,也想不出来。 安妙真笑,说:“丰富吗?不——这其实是匮乏。远古之人见识有限,无法对天空的星象进行描述,所以只能用动物来表达。” “呃……” “就是太过于匮乏了。这就像是一个人一直生活在大山里,没有见到过各种奇妙的东西,当他有一天突然见到了草上飞,那么他对草上飞的形容、概念又是什么呢?就是一头没有腿却跑的飞快的飞牛——你要说,为什么不是王八呢,王八不是更像?可是他只见过牛不是?虽然不像,可他只能这么形容……” 安妙真讲了一个很简单、形象的例子,用以讲名古人的“星象”。这个道理很简单,安心一听就懂了。 安心想了想,问:“那这五更星图是不是就是因为后来,人们的见识多了,就逐渐发生了变化——就比如用三桓二十八宿形容更好,更具体,更合适,所以就把什么狗猪牛的给淘汰掉了。但是呢,记时的词汇却留下来了——毕竟这个已经习惯了,就没有必要做出标新立异。” 安妙真“嗯”一声,说:“是这样的。人类在不断的进步,对于天地众生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于是,一些东西也就越发精确,一些东西也就变得物是人非了。名字还是那个名字,支撑它的本来,却没有了。” 安心问:“天干呢?” “天干也是一样的——只是天干是不更迭、变化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就是夜空中不变的枝干,它们就像是北极星,就像是北斗星一样不变。其中,己所指的,就是北极星和北斗七星……也就是星图中天帝所在之处,是天的中央。这是甲,这是乙,甲乙是同一天的不同时刻出现在天空的……” “天干”依旧是星象。 “天干”的不变,和“地支”的变化,经过古人常年的观察,就发现了十二年一个小轮回,六十年一个大轮回的规律。 这“天干”看起来倒是简单了许多,很多星辰的形状都能从字形上看到,很容易将之和星图联系在一起。 安心盯着地上简略的天干图看了又看,安妙真笑吟吟地看他,像极了那一首“旧时代”人写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 看了许久,她说:“这个图,看着有没有一些很特殊的想法呢?” 安心不解,问:“什么?” 安妙真这才想起安心似乎并未接触过“河图”“洛书”,于是也自然无从联想了。便又用手指在地上将星图抽象了一下,生出了一些变化……“河图出于天干,是一种将星图抽象之后的产物。再将之随天的运行,转动一下——洛书就诞生了。洛书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但另一个东西你肯定不陌生……” “什么东西?” “幻方。” 第九十七章 神游15大道至简 “幻方”又叫“纵横图”,“洛书”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的,具备了特殊的星象意义的一副图: 戴九屡一,二四为肩,左七右三,六八为足。 古人“坐北而朝南”,观日、月、星于天穹之上向右旋,大地则左之,此为“地支”之变化,又见一年之斗左之,则为“天干”,因此有“地道右旋,天道左旋”之说,以谓之“十二地支”“十天干”之变化,以星辰定一日之时序,一年之月纪,一年之始终,四季寒暑之变化,纪与甲子之变化。 安妙真讲:“你且看,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或天数左旋,或地数右旋,都是相对的,旋之,所得就是洛书……” “天、地相成。天一在北,则地六在南。地二在南,则天七在北。天三在东,则第八在西。地四在西,则天九在东……想要看懂河图,便先要明白天、地相互对应、对立且统一的关系。它并非上放在北方,就是在北方的,而是要看它是天还是地。之所以将之放在一处,也只不过是其具备对应的关系……” …… “天一之水在北,地六之水在南,天一生之,地六成之,这就是五行生、克变化的道理。将图一转,便自能五行往复,生、化不休。” 这是“数”的源头。 天垂象。 圣人仰观天文得其理,故名“数术”,是数学的源头。 与之相应的,圣人俯察地理,则是观了山川鸟兽之形,取之形象以为文字,则得其文脉。造文字,以定历史。 河、洛二书毕竟抽象、艰涩,并不是安心这个年龄可以理解的。故而安妙真也只是简略的讲了一个大概,让安心明白“十二地支”和“十天干”的诞生,以及又由“天干”“地支”而自然的水到渠成,生出的“河图”,又由“河图”生出“洛书”的这一个大致的过程——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无“十二地支”的发现,便不会有“十天干”,没有“十天干”就不可能出现“河图”,而没有“河图”就不会有“洛书”…… …… 如果没有“河图”和“洛书”,也就不会诞生华夏文明,不会有辉煌、灿烂的文明硕果! …… 安心说:“狗、猪、鼠、牛、虎——这五种星象都是人们晚上观察,见了五更的变化得到的。那白日里的兔、龙、蛇、马、羊、猴、鸡呢?这些又是什么?又怎么和这些动物结合起来的……” 而“答案”……依然还是“星象”。安妙真说:“当然还是星象了——古人发现,星空是以北极为中心,自东而西的运行的。于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就会得到一个完整的星空图。有一些星象,总是会出现在夜晚的,根据对应的位置关系,他们会发现某一个星象的位置似乎刚好是和子鼠对应的,在子鼠的对面。它的形状就像是一匹马一样……于是,午马是不是有了?再找一找,和午马挨着的巳蛇、未羊也顺理成章的被发现。十二地支就这么一个一个找出来了……” 安心问:“然后,人们还根据这个现象发现了十二年一纪……就是和月亮一样,发现了其阴晴圆缺,升、落的时刻周期!” 安妙真说:“是这样的。” …… “那,十天干就是、就是……甲和乙两个星象在东方,所以是甲乙木,居于东,是这样的吧。然后,古人的理解,就是天空星辰的运转,让东方出现了甲和乙,然后太阳出来的轨迹,是东、南、西这样,就是木生火、火生金,再然后日落了,北极星可以被观测,就是金生水……” 这些看似“玄”的,深邃的东西,落实到了实际的例子上,却又是极其简单的——像是这样“东南西北”转一圈的思路,这样一说,就很简单了。 安心就是这样“东南西北”的理解了一圈“水生木,木生火,火生金,金生水”的。只是,他没有说“土”:盖因“土”指的便是大地,万物皆赖此,乃是中央之所在。水木火金,也皆居其上,它是承载、包容了水、木、火、金的,而非独立的生克。土这一行,是既能堵水、覆水,又能导水归流的;既能生木,又能让木寸草不生的;它的上面既可以起火,又能够灭火,它既蕴含金,又能够腐蚀、消化金。 安妙真说:“嗯……很简单的逻辑,任何一个人也都会这么想。你想一想,太阳、月亮和星辰既然从东面走到了南面,又到达了西边,那么它必然是要从北边经过,然后再去东边的,是吧?” 虽然“经过北面”无法被直接观察到,但这并不妨碍人类做出这样的“假想”,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 这种“循环”的规律,便是天道的规律。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在这一片土地上诞生的神话才有了别的地区那些神话没有的东西——严格的天规、天条,按部就班修持自身的天神,犯了一丁点错误就会被动辄打杀的严酷……这只是因为,人们观测到的“天道”本就如此,容不下一丁点儿的逾越。 偶然划过天空的彗星,或者击穿大气层的陨石,最后留下来的也只不过是“石头”——那自然就是天神的尸体。 说以: 神不遵守天条,就会被从天上打下来。一颗星辰不按照规则运行,就会被谪落凡尘,变成一块石头。 安心坐直身体,抬头看向天空。整个天空都以暗下来,天幕上星子点点,不住地、顽皮地闪烁着。 安心说:“这会儿最适合讲鬼故事……” 正是朦胧的时候,空气中又透着一些凉意,这会儿挨着妈妈,听妈妈讲鬼故事自然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安妙真说:“讲什么鬼故事?不吃晚饭了?” 安心说:“讲完再吃……要不,一边说一边做也可以。妈妈你想吃什么?要不你给我讲故事,我做……” 安妙真说:“行啊。那就简单一点儿,吃米饭吧。菜的话,就简单弄个汤,再炒个西红柿炒鸡蛋就好了。”安妙真随口安排了晚饭,安心便跑去制作了食材,便进厨房。焖了米饭后,就开始煲汤,将一份肉丸子青菜汤小火慢炖,便开始炒菜。安妙真则是开始给安心讲故事。 故事发生在古时一个农村,那是一天傍晚,几个女人正在村头闲话。当时的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天边的云是红的,要落山的太阳也是红的,将整个村子都渲染成了一种非常昏惑的红色。 “哎,二嫂……”一个女人忽然看见了“二嫂”,就叫了一声。“二嫂”就过来和她们站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全暗了之后才走。 …… “这一群女人回家以后,这才地顿开了……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你猜怎么着?这个‘二嫂’啊,早在一年前就死了。是因为生病死了的,当时村子里人还都去吃席。可怪就怪在这里,当时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这茬,竟然还跟着二嫂聊了好久。可是把人给吓坏了……” “……” “故事”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整个故事没有什么剧情、节奏,就是讲了一件生活中极为简单的小事: 一群人聊天见到了死去的二嫂,还和二嫂聊了半天,事后想起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起伏。 …… 只是这种“寻常”方才蕴含着大恐怖。这正是“恐怖谷效应”,正因为越是和人的形象、经历接近,并且真实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就会引发人心理上的不适,让人感觉到一种恐怖……所以,不是“故事”反倒更吓人了。因为无论是人们在村口聊天,还是发生的见到二嫂之类的事,都是寻常的、常见的,是身边人经历,自己经历的——于是,也就会越发的恐怖。 安心说:“她们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二嫂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是因为意识被蒙蔽了吗?所以没想起来……” 安妙真说:“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不曾锻炼元神,元神只是具备了本能的人,遇到鬼魅就会如此——” 安心说:“哦。” 说话间,西红柿炒鸡蛋就做好了,丸子汤也做好了。母子二人便端了饭菜移步客厅,在桌旁坐下,开始吃饭。 第九十八章 执一1我的诞生 吃过了晚饭稍歇的时候,安妙真便继续着“鬼故事”给安心讲其中涉及的“不知死人已死”的道理——安妙真以梦举例:“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做梦的。因为人做梦的时候,元神放松,不再注意于一域之中,于是便神思散漫,六神之主,各行其是。所以,梦中的记忆,才会虚幻,极容易消散……” “梦”犹水过无痕,月落无声,是因为元神的放松,当元神不执于一处的时候,便不会留意、留恋。 反之—— “注意”二字便是一个人可以控制梦境,主宰自己的梦境,令自己的梦境变得真实的不二法门。 “注意”只是两个字。 这就是大道至简。 “旧时代”的时候,一些心理学家提出的“清醒梦”的进入、控制方式,实际上就是围绕着“注意”这两个字的。 通过在清醒的,即将入睡的时候,自我进行“强调”,不断的重复“强调”,将某一概念加强——可能是“我”要梦到什么,也可能是“我”见到了什么,就知道自己在做梦。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训练,元神就自然而然的,会去注意。当这种注意力可以被控制、增强、减弱之后,人就具备了在梦中清醒,控制梦境的能力……但也因此,人在控制梦境的时候,元神是得不到休息的。 人的身体,经过一天的劳作、运动,会疲惫。这时候就需要坐下来,或者是躺下来,完完全全的将自己摊平、放松,让肌肉、骨骼、脏腑都得到休息,让身体内积累的毒素都新陈代谢掉。 人的精神更是如此……元神也需要类似的放松、休息,如果元神不能得到放松和休息,那元神是会死的! “元神如果生病了,虚弱了,那么这个人就会受到六神的反客为主,君臣易位。人也就会变得偏激、疯癫、混乱……比如说变得冲动易怒,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拥有很大的破坏欲——虽说人想要毁坏一些东西,是天性,人人都有。可是呢,正常的人,是可以控制的,将之当浮念忽视掉……” “再严重一些,人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这种疯病,如果是元神死亡的情况下,是无法治好的……” “……” 安妙真和声细语,给安心讲述“元神”病、死会导致的严重后果。安心听得背心渗出了许多的汗。 什么“疯癫”“精神病”总是令人感觉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的,就和一个人看到了一个亲近的人死亡时候的那种毛骨悚然别无二致。 因为二者皆是死亡—— 肉体的死亡,是一种可以眼睁睁的看到的死亡,死亡对任何一个生命而言都是那么的可怕…… 元神的死亡,却是一种肉眼看不见,偏偏人的海马体可以感受到的死亡,是一种意觉的死亡,那种感受甚至于比用眼睛看到还令人毛骨悚然。当一个人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元神已经虚弱的要死,或者干脆已经死了……那大约就是一种普通人路过精神病院的时候,心头下意识的悸动。 安心寻思了一阵,问:“元神虚弱、生病,应该是可以重新养好的吧?比如让它尽量放松,不要再疲惫……” 安妙真说:“是的。在旧时代人们会通过药物,让人达到一种无欲无求的境地,那种药物,在当时称为阿片类药物,普通百姓一般叫安定,就是说,用了这种药,那个人就一下安静了,定住了。他们不会恐惧,不会喜欢,就像是木然的玩偶。元神也因此会得到放松,症状轻一些的,这么休息几个月也就好了。” 安心问:“那,现在呢?” “现在……都是从小注意的,根本没有这种毛病了。所以说呢,这些问题,都是咱们对过去的纸上谈兵——” “元神”的病,对于“新时代”而言就是过去式,再无人会患上这种疾病,于是也就只能是对旧时代的一些案例进行考古、分析,用现在的所学进行纸上谈兵。再一个便是那些原生星球上的人类,或多或少的可以运用得上——在一些疯、傻、痴、愚的身上进行一些小小的尝试。 安心又问:“那——如果元神死了呢?” 安妙真屈起一截尾巴,在身前拱起一个n,双手抱住蛇身,看着天花板,语气显得很是轻松,说:“一个元神死掉了,那再生一个就是了。这东西又不是不可代替的。人本就是这么生出来的,单独生一个元神,可要比生一个孩子简单多了……” 安心…… 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类比。 安心好奇的紧。 “怎么生?” “只要让它的那一部分神经组织重新生长就可以了。这一点,是可以通过药物刺激的方式实现的。” “那除了药物的方式还有别的办法吗?”安心紧追不舍,好奇的不得了。这个问题不问到头,却是不会罢休的。 安妙真说:“当然有啊。还有脑波干涉法,就是通过机械释放出相应的波,通过六神的特性,让六神重新弄出一个元神来。这就像是一个混乱的国家,在外部的压力和大势的引导之下,重新凝聚成为一体,拥有一个强势的主宰一样。因为是人为控制的,所以它不会分崩离析,只会拥有一个强势的主宰。新旧之交的时候,这种医疗技术已经运用在精神类疾病和神经类疾病之上了。” 说完了这种机械式的“脑波干涉”,安妙真就又说到了另一种更加成熟,也更加温柔、人性化的方法。 即: 医生先一步强势“入主”,以自身的元神暂且控制住病患的六神,维持稳定的精神状态。而后将自己的元神备份,映射过去。 这个过程像极了旧时代的人“装系统”,将盘插进去,再一步一步照着程序安装,一下子就搞定了。 而“元神”和“系统”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无分别”上,这世上的任意一个人,乃至于不是人的生灵,他们的元神都是一样的。都只有聚、散之能,别无二致。张三和李四的元神没区别,王五和赵六的元神也没区别。猫狗的元神还是一样的——区别,是源自于识神。 一台电脑在“装系统”之初,所有的电脑的cpu,所有的硬盘,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在被人联网、使用之后,才会诞生各种的不同。 …… 就是这么个道理。 …… “那……主宰元神的又是谁?”安心继续问。 “你!” 安妙真指了一下安心。 “我?” 安心一脑袋浆糊。 接着,就是一个很哲学的问题…… “那,我又是谁?” “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 安妙真忽而一笑,松开自己的蛇身,张开右臂搂住安心的肩膀,说:“我就是我——现在还不到你穷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这样的空想是一件很无意义的事情——我们生存在世上,都是有着一个简单而坚实的根基的。我们需要在这个根基上一步、一步的去探寻,而不是单纯的去想……” 安心说:“我感觉‘我’是一个比元神更高级的存在,因为他可以控制元神的聚散,不是么?” “可是人初生的时候有我吗?” “不知道。” “在生命的最初,元神的状态就是散的,它均匀的散布开,任意一处都是一样的,不偏不倚。这是人在先天时候的天然状态——作为一个单独存在的场——嗯,还是用气称呼吧。它是气……气即场。虽用词不同,实际上说的是同一种东西。当人出生之后,声音、光线、色彩、气味、冷热、软硬……各种的感知就会纷纷而来。我们的气受到信息的干扰,就会出现自然的富集……” “气自然的聚集,有一些地方密度大,有一些地方密度小。而后这种密度还会随着信息的不同而生出变化……” “……” “久之,这些信息的映射便如同物质的诞生一般,让我们的意识中生出了种种的星辰,让我们的头脑,依照规则运行。而‘我’也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诞生的——外部的信息的影响,让元神从气的状态,可以具备了形的状态,让人具备了聚散的能力。而这些外部信息杂糅一处,就出现了‘我’……” “我”是一种“内”和“外”结合的产物——元神本质是无私、无我,至公至大的,大道无情,视天下众生如蝼蚁,不偏不倚。 当外部的信息影响,有了偏倚之后,“我”就诞生了。这个“我”本就是一种私的产物,而不是一种根本。 安妙真说:“这就是‘我’。” …… 安心叹口气,说:“好高深啊。”他开始出神,在心里想“我”诞生的这个过程——过程是很明确的,描述也是很清晰的。可“我”的诞生本身,却又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他下意识的联想到了白日里下午的时候,妈妈给他看的场的干涉……这二者,本身就是同一个道理呢! 第九十九章 执一2洞中方数日,世上不知年 可是本属于“同一个道理”的两种现象——“场的干涉”,或者说是“气”的“冲”分明是可以理解的。偏又元神之于内、外,天、人相感而生“我”——这个“我”的诞生,却是云遮雾绕……像是明白了,可仔细一想,似乎又并不明白。是一种介于“明白”和“懵懂”之间的状态。 “我——”安妙真说:“这是一个后来的产物。除了人之外,很多的动物都是无我的……大到一些飞禽走兽,小到一些昆虫、蜉蝣……它们都是没有‘我’这个概念的。而我——又是一个可以深化的概念……” “心!” 安妙真的手指虚空画了一个圆,而后便用手指直戳在圆心处。 “心,就是中心,核心,是‘我’的最核心的组成部分。这是一个本来的我,或者说是真正的、真实的我。这一个‘我’在旧时代的哲学体系中,被称为‘本我’或者‘真我’。再便是神——元神、识神的神。在这个概念范围内,指的实际上是识神,即心神丹元,肺神晧华,肝神龙烟,肾神玄冥,脾神常在,胆神龙曜。此六者,以心神丹元为‘超我’,另外五神为‘自我’。而在旧时代之前,古之修士的观点来看,却又是区别的。神之一字,是分了神、魂、魄、意、志的。” …… “心”和“神”是基于“我”的概念而出现的细分,“神”“魂”“魄”“意”“志”又是在“神”的基础上的细分。 所谓“神”者,如日、月、星辰于天阙,周而复始,恒久不更不变。这一个分出来的“神”便是代指一个人不变的、恒久的,后天形成的秉性; “魂”是一个人为之坚守的道义,一种精神上不可逾越的领域。人有魂,方能立足于世上……换一种通俗的说法,就是“心怀大义”“有理想”“有抱负”;“魄”是一个人执行的勇气、果敢。“魂”有义,而“魄”能决断,这便是一个人能够成就大事,获得成功的一种先决条件。 “意”是“我”思想的活泼程度,是“我”思考问题的灵活。 “志”便是长久的恒心…… 一件事,纵然失败千次、万次,也依旧拥有为之付出的动力,依旧不改变自己的心意,这就是“志”。 安妙真说:“这一种分法,实际上要比本我、自我、超我的划分更为合理。它是很具体的从‘我’的根本的思想、观念,到我的学习、认识,形成的观念,再到一个人的理想、包袱,以及实现目标的主要行为动力来区分的……” “我”—— 本就是自我的。 …… 安心听得有些云遮雾绕,试着以自己的理解阐述:“心是我的最基本、最核心的构成。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不可活。因为人是不能缺少了这个核心的。神,就是心神的神中的天空,魂魄就是大地,意志便是奔逐在大地之上的生灵、万物……没有了万物,那天地就是死寂的,若是连天地都没有,那么心便也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做不到……” “嗯。”安妙真拄着下巴,想了片刻,说:“也可以这么理解。还别说,这比喻做的挺合适……” “那是……” 安心扬起脸,清秀的脸蛋上满是一种得意。 安妙真笑,蔑他一眼,指使他回屋拿魂玉来,开始今晚“血色甬道”的功课:“去,拿魂玉……” 安心的得意一下就垮了。 很是不情愿地跑回房间,拿了魂玉出来。安心深吸一口气,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便一横心,进了内部。 反正是“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的事,躲避是躲避不开的,每天晚上必然要走这么一遭—— 不过这一次安心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在物质世界中,速度是一种影响空间的曲率的重要因素。 当一样物体的速度越快时,周围的空间曲率就会变得越趋近于0……空间、时间自然也都会变得越发平直。也只有“黑洞”这种密度、质量奇大,超过了临界点的存在,光速才无法“逃逸”——会被黑洞吸引,在事件界限上无始无终的运行,甚至于是跌落进黑洞内部。运气好一些的,也要被掰弯。 …… 那么——如果他的速度足够快……他倒是漏了意识世界之中,“速度”这个概念本就不存在的事实。 于是一入魂玉之中,置于血色甬道中。安心就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用出了自己吃奶的劲儿发足狂奔。 甬道中响起一阵沉闷、密集的“啪啪”声,前方的黑暗不断后退,一直跑的累了,坐在地上喘气,都也不见尽头。安心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寻思:“这甬道究竟有多长?我都跑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也有八百多米吧?”甬道的墙上的暗红,压抑的无孔不入,诡异的花纹令人眼晕。刚跑的时候还不觉,这一停下,立刻就受到了影响。伴随着强烈的疲惫、脑壳疼,安心一下就从魂玉中出来了。 “不错哦……” 安妙真手里拿着一块毛巾,给安心轻轻擦拭了一下额上、脸上的汗,又说:“这头发留长一点儿也好,不容易着凉。” 安心看安妙真手里的毛巾……刚才的时候,妈妈手里分明没有毛巾。这块毛巾是什么时候去拿的? 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妈妈……” 安心的声音有些弱。 安妙真意觉察觉了他的心思,便扬了一下毛巾,说:“今天进入魂玉的时间有些长,我见你出汗了,就去取了毛巾过来,不时给你擦一下……” 安心却不知道——他的感知中,只是在甬道中跑了八百多米,疲惫的坐下的短短时间,实际上却并非是短暂的三两分钟,而是足足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人在入了玄关,昏昏沉沉的时候做梦,往往是如“黄粱一梦”一般,只是煮一锅小米粥的时间,就足以在梦中经历一生。可刚才的“血色甬道”和现实的时间,却分明是反的——梦中不过两三分钟,梦外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了。 古人言“洞中方数日,世上不知年”“混沌之中不记年”便是这个道理!这是一种修行中人获得了“真意”“精髓”之后的真实经历! 这种“快”和“慢”的逆转……便代表着安心在无意识中,以“跑”的方式,获得了这一种真意。 当然……安心是不自知的。安妙真也不会在现在就挑明其中的内涵:安心还需要更多的体会,要自己去体悟、发现、总结。这样一种体悟、发现、总结的过程,对于安心而言要比结果重要的多。 他才11岁。 11岁——在古代,11岁不过才学完了三百千,还需再过一两年才能进一步去学习高深的学问。在“旧时代”,也不过是才学完了四则运算和解方程,正在学习语文文法,练习听说读写的五年级小学生而已。 11岁……便是在这个“新时代”也是偏小的,和他同一个年级的同学大多都是12岁了。 …… 可安心却想知道。 他问:“为什么?” 安妙真揉了揉他的头发,将被汗湿的头发梳出一些缝隙,散出里面温热、潮湿的水汽。轻声说:“为什么啊……这个你要自己想一想。事实上这里面的道理你应该能想明白的——该讲的东西,不该讲的东西,我,你衣阿姨,还有你干妈,都给你讲过了。你要灵活运用这些知识去思考……” 安心问:“那样我可以得到答案吗?” 安妙真一笑,说:“当然可以。”说完便起身,去给安心端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过来,“喝了……刚才给你准备的。” 安心抱着杯子,抿一口。牛奶似乎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喝起来味道稍微有点儿苦味,可是这会儿,那苦味却令人胃口大开,喝着觉着苦的美味。一杯牛奶几口喝完,安心便伸出舌头在唇齿上舔了一下,可爱的像是一只猫咪。 “妈妈……” 安妙真问:“好多了吧?”不等安心回答,就接过了杯子,又说:“其实,今天的方法取巧了哦……” 安心:“……” “光是这样懵懂的奔跑,那是不行的。你应该去思考、去想明白——为什么你跑的时候,为什么可以跑出那么远。你也要考虑,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 “再一个:这条甬道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又要锻炼你怎样的能力。多琢磨琢磨,这么聪明的小脑瓜却不用,是不是可惜了。” “嗯……” “去睡吧,等明天的时候再想。想明白了就给妈妈写一篇总结——回房间去睡觉,明天带你去看好玩儿的。” 安心一听“好玩儿的”一下就精神了,拉着安妙真的手就一阵问:“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好玩儿的?”见安妙真不说,就又是哀求:“妈妈,你就说嘛,告诉人家好不好?求求你了!妈妈最好了……可怜可怜我吧……” 第一百章 执一3相隔四光年的滑稽剧 安心这一套上古版本的“撒娇八连”威力矍铄,着实是令人遭受不住……安妙真被摇的翻出一个白眼,说:“哎哎……好了好了,再摇下去,胳膊都散架了。”心里暗诽姚玄应的“不靠谱”——这一套“撒娇八连”分明是安心还小的时候,他教的。心说:“就不能教儿子点儿好……” 心里虽是“埋怨”,但这个“埋怨”却是让安妙真禁不住心头那种美好,笑上了眉梢的。安心小的时候,穿着裙子,扎了头发,稍微化妆,扮成可爱的模样和人撒娇,着实能把一家人萌化。 这会儿纵是没有穿着裙子,可“撒娇八连”的童子功却一点儿都不曾拉下。 …… 安妙真说:“明天要进行月面实验。实验的内容,就是在月面环境添置空间增补模块,通过多组、多角度观察,获得详细的实验数值。其实这个数值,和我们理论计算,模型拟态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一致的,但即便如此,实验验证也是重要的一环——想出来的东西,不经过验证,就是空想。经过这一次验证,在进行微调后,我们就可以派出施工队伍在月面开工了……估摸着——”安妙真大致盘算了一番,“将整个月球改造出来,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有个一年多就够了……” 安心惊讶的张大嘴:“这么快?” 月球那么大…… …… 安妙真笑,说:“肯定快啊。等月球的空间曲率改变,和地球一样之后,我们还可以在月球北面建设一个大型的空间屏障……” 安妙真绘声绘色地给安心描述了一下那种“空间屏障”——这种空间屏障,就是一种大型的“门”,“门”的另一端,就安在水星附近,对准太阳。当陨石密密麻麻的飞落的时候,就会从门中穿过,投入到太阳当中。这样的“好处”不言而喻:一可以解决月球背后被陨石撞击的环境,使之变得宜居。二来算是持续不断的给太阳输送“燃料”了……日积月累,说不得太阳就可以永远照耀下去。最初的时候,这种“投喂”可能显得杯水车薪,可经过计算,是绝对能够让太阳的胖瘦保持在一个“标准区间”内的。安妙真不自觉的歪楼,从月球说到了太阳。 “这么厉害……那要是旧时代的科幻小说中那种太空飞船,歼星炮,遇到了这种空间屏障不是要抓瞎了?” 安心的脑洞清奇,一下子就想到了“旧时代”科幻小说中那种太空飞船,歼星之类的浪漫—— 那是一种人类大航海时代的“余韵”,更是一种思维上的惯性。以为有人将无垠的太空称之为“星辰大海”,所以在踏上这个征途的时候,“飞船”就成了必然的元素。而且这个元素还必然的和各种航母、舰艇联系在了一起。它们的武器,也不过是船身上的武器,挪到了另一个船身上,增加了一些威力……而已。 一如骑士时代的人能够想象到的“战争”,想象的极限也不过就是投石机,认为没有比这个更厉害的东西了。 再极限,也顶多是这个投石机更大,投出的石球更大——如果进入太空,那就投掷一颗星球好了…… 可—— 这种落后于时代的东西在面对上真实的空间屏障防御体系之后,那真的就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甚至于作为“防御”的一方,都可以将“门”开到对方的老家去,制造出一种无比“奇幻”的效果…… 安心的脑海中想象出无比可乐的一幕画面: 一只“舰队”从足有四光年外的星球上出发,去征服一颗四光年外环境类似的生命星球。当舰队抵达了那颗星球的太空,已经是七十多年之后——这已经是他们最先进的飞船了。七十多年,跨越了四光年的宇宙尺度,他们自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先进的空间技术。可是这个舰队,以及这个舰队所属的文明却不知道——当他们将这个四光年外的文明作为目标的时候,这个文明已经警觉。 四光年外的文明充满了惊疑,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心灵欺诈吗?不知道要骗过人的意觉吗? 于是,原本有些疏松的空间防御体系就紧张了。再然后……他们看到了啥?这群人竟然是“赶着牛车”“用脚底板”沿着泥泞的小路,一路朝着他们溜达的!彻底惊呆了好吗?这是一个星际文明该有的表现? 你的“量子纠缠”技术呢?你的“空间技术”呢?合着紧张了半天,他们面对的居然是一群上一个时代的人。 白紧张了…… …… 再然后,四光年外的文明已经没有人注意这个舰队,忘记了这些人了。于是,一直到这支舰队抵达。 这支舰队看着“毫不设防”的星球,发出了占领宣言,用原始的电磁通讯技术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敬告尔等,速速投降我们伟大的恒星帝国,勿谓言之不预也。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你们还不投降,我们将彻底消灭你们。你们说有的人,男的阉割,女的为奴,小孩子全部杀死。 防御一方的人却是像看西洋景一样看天上的猴子们。宛如是一群现代人在看着一个拿着大刀、长矛,对着一群装备精良的现代化职业军人发出威胁、咆哮的原始人。 所有人都好奇: 天啊。 他们竟然真的是坐着一艘破船,硬生生飘了七十多年从四光年外飘过来的,这可太稀奇,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月后,太空的舰队开炮了。他们决定给这些愚昧的人一些教训。一道粗大的足有数十丈的光柱从天而降。然后,光柱就在地面留下了一个直径百公里的大坑,坑内的泥土、岩石都变成了琉璃。 然后,舰队再次发出了电磁通讯: 愚昧的虫豸,忏悔吧。仁慈的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 然而,毫无回应。 舰队决定毁灭这里。 舰长下达了“足量炮击”的命令,所有的太空船只分散开,朝着星球释放光柱。来自四光年外的舰队,运用他们最先进、最具有毁灭力量的,比核弹的威力大数十倍的武器轰击星球。整个星球的生态系统被摧毁,地下的岩浆因为地壳被破坏,也纷纷在地心的压力之下喷涌而出。浓重的火山灰覆盖了星球。随后,舰长就下达了“返航”的命令——这里已经有了坐标,接下来就是其它人的事了。他们负责摧毁,那自然就有人负责占领和改造,只要几百年的时间,这里就会重新生机盎然。 飞船返航了…… 两年后。 飞船上收到了母星两年前的信息。信息称他们遭受到了歼星炮的袭击。没有人知道炮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他们通过一切手段都没有寻找到敌人。在母星彻底毁灭之前,母星给了他们一条命令:“不要回来……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回去了一半……已经回不去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他们自己亲手摧毁了自己的星球。他们的母星当然找不到凶手,因为凶手正在四光年外为了母星的殖民事业作战。 他们的炮火,每一份都没有浪费,每一个当量都死得其所——为了毁灭母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在空间防御体系之下,他们稚嫩的就像是一个刚刚会走的孩子,被玩弄于鼓掌之间。早在他们开始炮击的那一刻,空间的另一端就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母星。这是一种最节约的防御方式——除了开辟门的时候消耗了一些人工,剩余的都不用理会。成本无限接近于0的“移花接木”。 …… 安心眼中闪出一些奇异的色彩,这样的对比画面充满了一种黑色幽默,如果是拍成电影,那一定很精彩。 安心问:“妈妈、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安妙真却不知他要问什么,刚只是注意着安心脑瓜子里的相距四光年的两个文明之间的冷幽默了,却没注意安心突然冒出的想法。安妙真问:“什么问题?” 安心问:“地球上是不是也有空间屏障?” 安妙真说:“有啊。” 安心问:“现在空间屏障的另一边在哪里?如果是太阳的话,那如果是遇到了一个可以毁灭太阳的文明……” 安妙真弹了安心一个脑瓜崩,取笑说:“你关心的大事还真不少呢。放心吧,不论什么人来了,他们首先遇到的,也不是空间屏障,而是心灵上的冲击……清域无距,假如哪一个文明发现了我们,也就意味着我们发现了他们。当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实际上他们就要先遭遇一波心灵上的震撼……” “心灵上的震撼”之后,就是“天魔降临”的玄幻大戏了。如果那个文明没有足够的心灵文明上的积累—— 它会直接被人从内部爆破,整个社会都会一团糟。然后,被这群地球来的天魔们控制、改造,成为地球的一部分。 …… 第一百零一章 执一4梦中的灵光——执! 这正是“新时代”的,以六识为主体的“认知文明”的可怕之处——凡有所念,必有所应。这也正是佛经之中,说的“感”“应”“化”的玄妙,亦是儒、道二宗所谓“圣人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不知不觉,遇险而避”的逢凶化吉之能。彼之心存恶意时,便已是故事要“剧终”的时候。像安心想象的,跨越了七十余年的时间、四光年的距离,还能激发出别人的空间屏障防御体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根本就离不开星球,对方也不可能等他们六七十年。 只会存在安妙真说的那种情况,当他们心存了恶意之后,被另一个文明觉察。然后他们就会迎接一波最直观、最犀利的“心灵上的震撼”……事实上“天魔降临”这一步,根本就不需要去走: 一波单纯的、心灵上的震撼下去,足以将一个对人的心灵、元神没有什么理解,只是本能运用的文明击溃。 人会在“震撼”中变成呆子、傻子,一个文明的精神一下子就会回归到一种连原始社会都不如的状态——原始人好歹不呆、不傻,也不疯。之后,他们的后代就会经历“从零开始”的文明——虽然有遗留的物质基础,但那些物质基础,新一代是根本无法认识,也无法使用的。 无法认识、无法利用……那又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呢? 几十年、几百年后。 一捧黄土而已。 …… 像是“天魔降临”这样的模式——简而言之,在文明与文明,宇宙中的两个星球大战的严肃面前,是一种极小概率: 这不是一件让人拿去玩闹、嬉戏的事。 不过: 在看上了对方的星球、资源的前提下,要占领星球的话。“降临”就是一种极好的模式。被“心灵上震撼”之后的人,其意识场几乎是平滑的,毫无波澜,可以很容易的接受外来的意志——这样可以省略掉大量的“分身”投入。要知道,每一台生物机器人都是要消耗地球上的资源的。 至于安妙真说的利用“天魔降临”对另一个文明进行分化、瓦解,变成地球的一部分,那是建立在那个星球可以成功的挨过第一道心灵震撼的打击的基础之上的“不得已”的行动。 …… “嗯……然后还可以把你那个化神迷真幻光帕和金刚镯给他们上一上……这原生星球就稳稳的了。” …… 安心说:“如果对方拥有足够抵御这些的能力,那我们是不是就只能通过技术手段,直接开一道门户,然后派遣大量的分身过去,直接战斗了?就比如说对方的大脑结构特异,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大脑,把大脑改造成了一种彻彻底底的机械结构,让清域无法施加影响,那么……” “机械结构的大脑?”安妙真挑眉。心想着自家的宝贝儿也真敢想呢,什么样的机械结构能够称为大脑的替代品?不过,这种机械大脑的脑洞,听着却很有趣——它或许是不现实的,却是只有天真、烂漫的人可以想得出。安妙真倒是真的捏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说:“微观结构的话——那么小的个体,必然也是需要用到电子、原子为基本结构,作为基础计算单元的……既然涉及了这些……” 安心听的很认真,抬头看安妙真。 安妙真顿了一下,说:“但凡是涉及到了相关的效应,那么它实际上就是被清域影响的。因为它太小了,知道吗?” “哦!” 安妙真理解安心的思路,安心想的就是通过“机械”来避开电子——少了这些微观尺度上会受到清域影响的因素,那么就不会受到外在的意识的影响。这就是“机械”相较于人的神经元、相较于电脑的稳定性——人的神经元、电脑,实质上都是会产生一些隧穿的。可是机械不会。 安心也一知半解的听得懂安妙真的说辞——机械和人的神经元,和微观电路的区别,实际上也就是尺度了。 当它足够小的时候,它们本质上是没区别的,区别的只是“结构”而已。该有的“隧穿”依旧还会有。所以它就不再具备那种“稳定”。 虽然……他仅是知道“隧穿”这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现象,和意识的干涉,和清域都有干系。却不知道“隧穿”究竟是什么——可这却并不妨碍整体上如同搭积木一样,一层一层去累积、去理解整体上的意思。 …… “哎,行了……”安妙真岔开手指,梳理着安心潮湿的头发,柔声说:“也不早了,去睡觉去!” 安心不依,说:“妈妈,你还没说完月球背面的屏障呢!才说到了把那些陨石都投入太阳……” 安妙真说:“嗯。那个啊。月球的背面会建成一个巨大的观光、居住区,喜欢天文的人可以在那里天天看到流星雨。那些门的背面,会弄出一个很大的投影……是真实的视觉投影,不是单纯的意觉那种,然后……” 安心说:“等建好了我要去看流星雨!” 安妙真说:“好、好。”接着就又催促安心去睡觉,“这下也说完了,总该去睡觉了吧?快去……” “那,妈妈晚安。” 安心和安妙真说了“晚安”便回房去,随手就将魂玉扔到了桌子上。躺下后,又想了一下刚才安妙真说的话…… 那甬道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自己刚刚奔跑的时候,看似时间不长,却实际上用了很长的时间? 又为什么…… 想着想着,意识便一囫囵,变得混沌。恍惚之间就入了梦乡。 …… 一大片黄沙在天上飞,将天空渲染成一种呛人的苍黄色,只是看一眼,都感觉满嘴的土味,嗓子干的发呕。 大地也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如同海浪的黄沙,黄沙随着风,将隆起的月牙形的沙丘不断推移。一弯一弯重重叠叠的月亮就在沙海中被风推着不断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似乎不舍身后的“家乡”——可风却是那么的粗糙!明明不硬,似乎还是带着温吞的,却又让沙不能抗拒。 一匹马出现在一条高高的沙丘的脊背上,沿着脊背缓缓行走。马背上是一个穿着蓝布衣服的老头儿。 安心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喊:“你是谁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沙漠里?” 老头儿听到了喊声,便停下来。 老头儿问:“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沙漠里?” 安心说:“我在找一……” “哦,找马啊?”老头似乎听错了,又似乎没有听错,指着自己的马,说:“这不就是马吗?它应该就是你要找的。” 老头儿下马,将缰绳给了安心。可安心一接过缰绳,那马就不听话的跑起来,还不停的踢后蹄,将安心拖在地上拽出好远。幸亏老人及时拉住了马。老人拍拍马的脖子,拉安心起来,拍去安心身上的沙土,又让他把鞋子里的土倒掉。以一种老人的智慧告诉安心:“你看,这是你的马,你找到了马……但是,这马却并不听你的话。你需要约束住他,知道吗?孩子,不要止步于拥有……” …… 风裹挟着缠绵的沙吹过来,老头儿被风沙吹成了梦幻泡影,马也如海市蜃楼一般消散的没了踪迹。 然后,沙漠也没了。 安心的心头迸发出一丝灵光……心念流转,璀璨而光华:“守”得其一,“空”得其诸法空相。得之,则需执之。执一,则可以为天下式,执其空相,则照见智慧之本来。这是“拥有”和“运用”的区别。就像是我去上学,我拥有的是上学的资格,但知识却需要我努力去把握、萃取,然后才能运用自如。 …… 一念之后,安心便再度陷入混沌,一觉就睡到了次日天明。至于夹杂于梦境中的灵光却似忘记了! 但事实上,这种“灵光”只要出现了一次,便已经藏在了记忆深处,但有所触动,便会二次、三次、四次、无数次的闪烁。一直到他把握住了灵光为止。安心吐出一口气,从床上起来,便找了一身白色的长袖套头衫穿上,套头衫很是宽松,质地也轻薄、透气,胸前是一只很大的、蓝色的启明星。又穿了一条靛蓝色的裤子,一双黑色休闲鞋,才是下楼去洗漱、吃饭。 安妙真笑他:“哟,这身衣服真帅气呢。” 安心说:“那是。” 今天可是“大日子”,当然要穿的帅气一些。这件白色的上衣他很少穿,因为太不耐脏了——只是在外面玩儿一会儿,就变得不成样子。可穿在身上,也是真的好看,让他的清秀指数直接翻了好几翻。 “去——去妈妈房间拿一副肉色手套戴上,别拿太短的。再带块丝巾出来……还有啊,自己找个口罩!” 安妙真打量了一番,就致使安心去自己的房间拿手套、丝巾和口罩。 安心很不乐意的撇嘴。 “妈妈!” 安妙真说:“快去。” 第一百零二章 执一5都是衣服惹得祸 安心带着一些不情愿去了安妙真的房间,照着要求取了一副肉色的手套戴上,又拿了丝巾。然后选择了一只白色的棉布口罩下楼。安妙真便让他到跟前,接过了丝巾,箍在安心脖子上,扎出了一朵花儿。顺势就看到安心里面的真空,问:“穿它你不穿打底衫?去,回去套个打底衫——不套个打底衫,半天下来衣服就要洗了。去去……”一把推开安心,示意安心回去添打底衫。 安心可怜巴巴的,说:“妈妈,要换哪一件?”又小声抗议:“可是穿打底衫好热,去厕所还不方便……” “白色的那件——毛病真多!快着点儿,慢了可就吃不上早餐了啊。” …… “哦……” 安心又跑回自己的房间,脱去了鞋子、衣裤,在里面穿了一条裤袜打底——省的等下检查,翻开裤脚一看,又要重新穿。又穿上了件紧身的白色打底衫。打底衫是连体的设计,很适合活泼、好动的年纪。打底衫有一圈高领,裹住了安心的颈部。重新穿好了白色套头衫和裤子、鞋子,安心便下楼。 安妙真给他重新扎了丝巾,将打底衫的领子盖住。安心一阵燥热,扭捏身体,脸蛋也是红扑扑的:“妈妈……穿上打底衫好热啊。而且……而且……” 安妙真问:“而且什么?” 安心说:“扎个丝巾……和女生一样。而且也太成熟了,女孩子也不扎丝巾……”女孩子们更喜欢将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展示出来,而不是用一块丝巾遮盖起来。既“埋没”了白鹅般的美好,又闷热、不舒服。 安妙真“啧”一声,说:“毛病真多。你不扎着丝巾,你妈今天就得给你洗衣服。心疼一下你妈吧……” “就是懒……” 安心碎碎念,被安妙真一个眼神瞪的憋回到肚子里。又指使着安心去端早餐上桌,接着还有给安心围了一个围裙,让安心戴上了套袖和另外一副黑色的手套,生怕白衣服沾染了油渍,给自己增加洗涤难度:纵然科技再发达,油渍也是要搓的,光是在洗衣机里转是转不干净的。 安心:…… 他憋闷的想哭。 “吃饭!”安妙真将一碗煮的粘稠,小火攒簇起的气泡“啵”“啵”的生出、长大,又破去的白粥推到安心近前。白粥中还放了萝卜丁、蘑菇丁、紫菜、纤细轻薄的肉片,在白粥中滚的鲜亮,表面还附着了一层米糊,只是看着就觉着诱人。又递了一个小勺子给安心,嘱咐:“小口一些……才刚出锅呢,会有些烫。别烫了嘴。陪着这个菜卷吃,裹了炸肠,还有西红柿酱……” 安心用勺子在白粥里搅了一下,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白粥中积蓄的烫人的热——白粥好吃,这种在白粥中加入萝卜丁、蘑菇丁、肉片的做法更好吃——类似于涮锅,只是锅底用了白粥,是一种“广式”的吃法。吃起来也暖胃,很呵护人……只是凉的功夫要长一些,散热太慢了。 戴着手套,安心觉着拿勺子有些别扭,似乎勺子变得有些滑溜,不是很顺手。搅动了一下白粥,安心就双手捧起菜卷,大口吃了一口。 咸、甜、酸、辣。 很是爽口。 “唔……好吃。妈妈,让我把这幅手套摘了好不好,这个围裙也好不舒服……我保证、保证乖乖的,不把东西掉衣服上……” 咽下嘴里的食物,安心就哀求——他这会儿有一种上天入地的孙猴子被蜘蛛网缠裹着困在了盘丝洞,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都被限制住,四肢不得伸的感觉,这种“四肢不得伸”的艰涩,却是要比被压在五指山下,一丁点儿都不能动弹还要难受。 安妙真白他一眼,嗔了一句:“你保证?你能保证什么?脏了还不是要洗?还不是我洗?” 安心说:“我可以自己洗。” “用不着!”安妙真翘着兰花指捏着小勺子,轻盈优雅地翻着白粥,一边翻一边吹气。瞥了安心一眼,却是不为所动,“就吃个饭,能多难受?小时候不也是脖子上围一块布,戴着手套吃嘛……” 安心听妈妈说起“小时候”便沉默了,满是羞臊的浮起红晕,抱着菜卷低头啃。一口气把一个菜卷啃完了。 安妙真不急不慢地吃一口菜卷,喝一口白粥,一边还继续说安心的“小时候”…… “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这人一长大了就让人嫌。那么小一只,满地爬,把我和你爸的东西全扔地上,弄得到处都是,还不许人捡。小时候可可爱了,怎么逗都不哭,哎,这会儿不行了……”安妙真假模假式的感慨:“怎么还越活越退回去了呢?一点儿都不坚强,就拿眼泪吓唬人。” 安心反驳:“哪有?才不是爱哭鬼!”什么“拿眼泪吓唬人”啊,简直就是闭着眼睛瞎说。 安妙真“噗嗤”一笑,挑眉:“哟,急了急了。” “哼!” 安心不理他,埋头干饭。 三个菜卷,一碗白粥被安心“一气呵成”,尽入腹中。一吃完就举着手,把手伸到妈妈跟前。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很无辜的看着安妙真,喊了句:“妈妈。” “我还没吃完呢,你等会儿……”安妙真让他等一会儿,自己便继续慢悠悠的吃粥。安心催促:“妈妈,你快点儿啊——这么围着,再过一会儿我就热爆炸了。不吃白粥还好,吃了全身都是热的,你看我汗……” 安妙真一本正经,看了安心一眼,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道士和师父云游,正是炎炎夏日,小道士穿着道袍,里三层外三层,热的不得了。附近又是光秃秃的,两个背阴遮阳的地方都没有。小道士见老道士似乎并无燥热,就问啊……‘师父,你不热吗?’,你猜,师父怎么说?” 安心被故事吸引,也不管身上的围裙和手套了,忙问:“怎么说?” 安妙真说:“因为——高处不胜寒啊。哈哈……哈哈哈……” 安心听得一头黑线。 原本还以为是要讲什么寓言故事之类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冷的不能再冷的“冷笑话”,那什么“高处不胜寒”他是一点儿都触碰不到其中的笑点。于是便盯着安妙真,直到安妙真笑的停了。 安妙真问:“干嘛这么盯着妈妈?盯的人怪不自在的……” 安心也是一嘴“瞎话”,说:“我这是在锻炼我的元神——元神聚散,聚之专之。嗯,妈妈你真好看。” “那必须的……”安妙真喜笑颜开,努嘴示意安心收拾了桌子,等着安心收拾完毕跑过来,才将安心身上的围裙、套袖和手套都去掉了。 安心登时神清气爽。 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欢畅感油然而生。 安心深呼吸,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那自由的空气。 …… “宝贝儿,走了。口罩戴好了。”安妙真给安心捂上口罩,便让安心骑在自己身后。安心问:“今天不用带书包吗?”安妙真一转身,将腰转了一百八十度,回头就弹了他一下脑瓜崩,又将安心的帽子压实了一些,说:“今天带你去看月面数据采集……你要是不想看,就去拿你的书包去……知道这是什么吗?”安妙真抱着胸,居高临下的,以一种神秘的语气说:“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这句话听着便给人一种“不明觉厉”,安心听的眼睛一亮,便将这句话记在心头——以后或许可以给小伙伴装逼。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如无……” 安心在心里一连默念了三遍。为了记忆的扎实,还特意调动自己的专注,在这上面尽量的投入! 安妙真说:“行了……咱们出发。” 安妙真转回身体,驮着安心出了家门,再出院子,朝往昆仑的隧道游弋过去。安心搂着安妙真的腰,感觉今天选择这身衣服就是一个错误——如果选择耐脏的,那妈妈也不会要他穿打底,不穿打底,就不会这么热了……附带着也不用戴手套,脖子上还要扎这么一个毛巾…… 可是,这些也都忍了…… “妈妈,为什么要戴口罩?” 安心想到了这个问题。 安妙真游弋的轻盈,稍微放缓了一些速度,使得耳边的风雷声小了一些,用手抓住安心的手,压在自己的腹部。安心手上的手套被汗浸的潮润,手心和手指肚更湿的厉害。安妙真说:“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随后才说:“都晒得有些黑了,自己看不见?” “那以前……” …… “之前不是没怎么注意嘛。一直都穿深色衣服,脸还衬的白白嫩嫩的,今天一换这身,差点儿没给你妈吓死……” …… 得了:还是衣服招惹来的祸。 第一百零三章 执一6不知不觉,遇险而避 “以后再不穿白衣服了!”安心将脸贴在安妙真的背心,轻声抱怨。安妙真扭出一个“欧米伽”(Ω,希腊字母。),抓着安心的手,说:“那可晚了……都知道你晒黑了,而不采取措施,这是亡羊不补牢。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以后出门的时候,在太阳地儿的时候,都要穿长袖衣服,手套和口罩、帽子都给我戴上——我检查你,敢不听话。知道煎饼卷大葱不?”安妙真举起手,张开手掌,将手掌正、背、正、背的快速翻转,“煎饼卷大葱你妈没有……不过——” 安妙真的语气中透着一些恶意:“可这小肉饼加上五根白嫩嫩的小葱还是有的。一顿想吃几个吃几个……宝贝儿放心,妈妈可是变态了的人,这手不停。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妈妈手疼什么的……” 安心无语:“……妈妈,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你想去哪儿?” “我、我就是说说嘛……” …… 安妙真“哼”了一句,说:“记得了——以后要穿打底。说不定我一想起来,就会检查你。” 安心试探:“不穿会怎么样?” 安妙真再次在另一侧游弋出一个“欧米伽”,威胁安心:“你要是不想穿薄的,想穿秋冬的打底,妈妈也没意见——就是这天气啊,一天热过一天了,要是穿冬天的打底衣服,应该会热坏的吧……毕竟冬天的打底衣服,裤袜那么厚,上衣也那么厚,都是非常保暖的。要是穿一天……” 安心:“……” 安妙真说:“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大夏天,地面被晒得滚烫。一个鸡蛋在路上走啊走,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跤。鸡蛋是个坚强的孩子,废了好些劲才爬起来,回到家,母鸡一看到鸡蛋就愣住了:你不是我的鸡蛋,我的鸡蛋不是这样的。鸡蛋就说——我摔了一跤,然后才变成煎鸡蛋的……” 夏日的气温闷热,安妙真就随口讲了一个冷笑话降暑。这个笑话也的确冷的令人有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母鸡说:真的吗?我不信。宝贝儿……你猜后面怎么样了?” “……” 安心很配合,问:“那怎么样了?” 安妙真说:“鸡蛋一下子着急了,对母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尝尝。我真的是鸡蛋。这是不是鸡蛋,味儿不一样,那肯定是能吃出来的,是吧?然后啊……鸡蛋就被母鸡吃掉了……” “……” 安心无语……这妥妥的是一个“母慈子孝”的伦理恐怖片吧?这个冷笑话当真是细思恐极。 安心感觉妈妈就是故意的,在编故事“恐吓”他。安心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眼,勉为其难的说:“这样啊!”心里一个劲儿叫“救命”:“救命!这个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好不好——我不笑的话,是不是要把我给吃了呀!太吓人了!”意觉到了安心的这个念头,安妙真却游的更欢快了。 安心:“……” 果然是故意的吧? …… “扑棱棱——” 一群麻雀突然从前方不远的草地上飞起,遮天蔽日的一大片。只是飞了几十米,就都落在了一棵树的树冠上。 安心被麻雀吸引,目光追着麻雀飞起,一并落在了树冠上。成功着陆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正彼此交流着“树冠”的宜居和清凉,果然是一个适合待的地方。也有刚才为何一只麻雀突然飞起来的疑惑——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还是单纯的发神经……这估计没有麻雀知道。 落满了麻雀的树冠须臾就被甩出视线,安心便收回目光,将心里这个无厘头的问题问出来: “妈妈,那些麻雀它们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飞树上了,还一群一群的……” …… 安妙真问:“觉着有点儿莫名其妙?” 安心说:“嗯。” “这是一种群体现象——任何一种动物,只要是群体的,都会有。就比如你在教室里,和同学在一起。这个时候呢,老师并不在,你们正在大声的说话……然后,突然一下子,大家不约而同就安静下来了,有过吧?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看到无事之后,才又重新活跃,去聊天……” “嗯!好多次呢——明明没什么事,可是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一安静下来,还以为老师在偷偷注意……” 这样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 安妙真抿唇一笑,说:“也许——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呢?只是作为当事人并没有看到,所以就感觉不存在。” 安心似乎听懂了一些,说:“是意觉感受吗?由于老师不允许我们在上课的时候大声说话,所以事实上,一个班级里的人在缺乏监督、管束的时候,是忍不住要说话的。可是我们说话,又要避开老师,不能让老师知道……这种心理,会让我们的元神在警觉上集中,非常注意老师来没来,有没有偷看——一个班级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么这个警觉度就会变得相当高……” 安妙真说:“是呢。所以你们的元神彼此集中于同一样事物上,进行了叠加,就会变得很强。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感受不到的东西,这个时候也就会感受到了。因为这是众人的力量。” 事实上突然的“安静”的诱因,或许只是老师动了一个念头,想着“班里也没个人管,那些熊孩子还不翻了天”“得去看看”之类的……这些都是一种起意动念,并不一定会付诸于行动。 安心问:“那,那些麻雀呢?” “它们啊……或许,是被天上的鹞子、老鹰什么的注意到了吧。尤其是鹞子……麻雀感受到了,就要赶紧换一个地方,防止被猎手捕食。”安妙真说:“这其实有一个说法,叫做‘不知不觉,遇险而避’。就是说——它们本身或许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嗯,主观意识到。但它们的行为受到支配,却在冥冥中避开了这些危险。这种遇警的机制,是不需要自己知道的……” 这“不知不觉,遇险而避”八个字并不难理解,即便没有安妙真后面的解释,安心也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这——是生存于野外,从出生到死亡的“猎物”和“猎手”们都本能具备的一种能力,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本能”——这是一种禽兽的生存之道。而这一种本能,人类也一直拥有——只是一直处于安逸之中,不经使用,便渐渐隐没了。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却并不意味着没有了刀枪,没有了马。 安心“哦”一声,说:“也就是说……这种并不是很明显的危险,意觉注意到了,但又因为非常模糊,所以实际上很难发现——所以实质上就等于没有发现。但为了安全,它们的本能会让它们换一个地方!” 安妙真说:“是这样!” 通往“昆仑”的门恢弘伫立,安妙真驮着安心穿过去。一过了门,明显的旧时代特征的“城市热岛效应”扑面而来。空气湍热的凝滞,分外的闷热、窒息——或许是多穿了一身打底的衣物,那一种湍热分外的明显,空气也分外的闷。他还戴了口罩和手套,闷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一直到进了研究所内,空气才清爽起来。安妙真便带着安心一起去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已来了一些人。 “哟,安心——今天怎么捂这么严实呀!”这些人见了安心,便和安心打招呼。还有人问安妙真:“这是病了?” “没有……这不是晒黑了嘛。让他戴了口罩,往白了捂一捂!”安妙真随口凡尔赛——安心实际上就黑了一点点而已。说话就顺手帮安心摘了口罩,叠成了小块,让安心自己装衣兜里……结果发现上衣没兜,裤子只有一个很浅的兜子,装进去还不如不装——太浅了。眼看着口罩没处放,安妙真干脆又给安心挂耳朵上了,“噗嗤”一乐,说:“哎,还是戴着吧。也不选个兜深一些的……” 安心任由安妙真挂好口罩,重新遮住了面颊、口鼻,一双明眸翻出好看的白眼。一副已经彻底服气的样子。 安妙真是不会允许他做出诸如把口罩挂在一只耳朵上晃,或者是拉到下巴上露出口鼻的—— 看起来也太过于“吊儿郎当”的了,太不像样。 “哎……” 安心叹息。 正这时,衣千雪穿着一件风衣,插着兜游进来。衣千雪瞬间蹿到安心近前,绕着安心盘了一圈,“啧”“啧”有声,“哎哟哟,今天这衣服穿的漂亮呀。要是换成那种泡泡袖就更好看了……嗯,挺上心的嘛!”后半截的身体都尽数蠕进了会议室,尾梢就靠近安心,将人卷到了自己的盘成了一圈,像是一层一层的轮胎摞起来的蟒蛇身体上……衣千雪问:“人齐了没有?齐了咱们就开会了。” 第一百零四章 执一7控制 这是一场例行的、工作前的“小会”:内容在之前的工作中,就已经确定。“小会”的作用只不过“进行确认”和“实况微调”——大家如果有什么临时的问题,可以及时的做出调整,不会耽误整体的工作进程。 衣千雪一项、一项的问了一遍,见没什么意见,便结束了“小会”,说:“好,既然没有意外,那么会议就进行到这里……” 安心坐在衣千雪一层一层摞起来的蟒蛇身体上,托着腮听了半晌……会议的内容有些云遮雾绕,许多的工作细节也都听不懂。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听衣千雪宣布会议结束,有些惊讶,问:“这会就开完了?” “不然呢?”衣千雪身体一游,就到了安心近前,抬手就赏了安心一个脑瓜崩。“啪”的一声,眉心就红了一个小点,“开会开一上午,什么都别干了!一个小会又能花多少时间……走了,上一次咱们是梦游广寒,这一次带你亲身去月球上耍——按照你现在的程度,应该也已经能够使用分身了!” 安心忙问:“衣阿……姐姐,你说的真的吗?”他心头忍不住雀跃——那可是分身呢!“我真的能使用分身?” 衣千雪肯定的点头,说:“嗯。不过还要看你自己表现,有些咱们要提前说好!” “嗯嗯!” 安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 “那第一点呢,就是一会儿的时候,如何选择分身,如何将主体转移到分身上,乃至于如何控制分身——这里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原理,你都不可以问任何人。当然了,就算是你问,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衣千雪竖起一根食指,和安心约法三章。说完“第一点”,就问安心:“有没有问题?” “啊?”安心苦着脸,叫嚷:“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人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弄分身嘛!” “那……既然有问题,要不就算了?”衣千雪一副不让安心勉为其难的样子。 安心忙说:“要……要。没有问题。” 衣千雪说:“那我说第二了啊。” “嗯!” “第二就是如果——如果啊。如果你真的使用了分身,那么到了月球之后,就要和大家一起工作,听从调度安排,知道不知道?” 衣千雪说了“第二点”,安心被“一起工作”吸引,满眼都是渴望。可是心里又纠结“第一点”: 在没有人指导的前提下,他该怎么“从零”开始,独自摸索,学会分体的使用和控制呢? 这分明是在为难人! …… “第三……” 听到还有“第三”,安心就有些急了,问:“还有三啊?” 衣千雪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了劲,才说:“三?要是我愿意,还有四五六呢……你说想要几条,姐给你现编出来。”她自卖自夸:“不是我吹,就这脑瓜子,你就算是要个n条,也都不带重样的……”安心吐槽:“就是重样了,之前重复的也不知道是哪一条了,死无对证是吧?” 衣千雪说:“嗯,从数学上来说,是绝对可以不重样的——所以我可以把你的话当成一种挑衅、污蔑!” 安心说:“你玩儿不起。这么欺负我一个小孩子,有意思吗?” “有!” 衣千雪一个字就给安心整不会了。 人家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有”,他还能怎么办? “都要上中级通识教育了,还说自己小孩子……羞不羞?”衣千雪隔着口罩刮了一下安心的鼻子,身体也随之散开。一手拉着安心的手,游出了会议室。一边往一个甬道走,一边说:“就算是不说这个——你这个‘小孩子’也太超纲了一点吧!谁家的小孩子能出、入玄关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呢?” 安心不甘心,一边被衣千雪牵着快步走,紧赶慢赶,一边说:“那分体怎么用,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衣千雪挺了挺胸,饱满欲出的曲线的曲率更大了几分。她“哼”了一声,说:“不行就是不行!” 还强调:“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只是不长时间,大概是走了一公里左右,便进了一个房间。衣千雪介绍,说:“看到这里一个、一个的小房间了吗?”入眼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每一个小房间都小的只能容许一个人躺下或者坐着,除此之外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这些小房间,就是大家在使用分体的时候,本体待的地方——里面有完善的心率、脑波监控系统,内外隔绝,绝对安静。” …… 安心说:“这是防止人假死过去,或者是防止人被惊扰之后,元神不在本体,从而发生意外?” 衣千雪心头惊诧,不禁撇了安妙真一眼……意思分明是说:“你教的?”不过却也知道这并不是安妙真教的。 在安心的教育的问题上,安妙真一向都很有“分寸”,是不会做“拔苗助长”这种对安心的成长不利的事情的。安妙真的教育方式,是一种“引导”,引导安心去发现、分析、总结、认识……当安心足以具备了认识某一些具体的知识的能力,或者有了一定的认识基础之后,才会选择性的去讲。 这也就说明——安心的这句话,说的是自己独立思考,的出来的认知——而这个认知,无疑是正确的。 他不仅仅明确的提到了“元神”这个概念,还说出了“元神不在本体”,这种认识便不仅仅是“正确”而是“深刻”了…… 安妙真动衣千雪眨眨眼。 衣千雪:…… 安妙真笑吟吟地说:“宝贝儿真的太厉害了。不错哦……这些小房间就是为了防止元神不在本体的时候,被人打扰,或者遭遇什么意外的突发情况的。里面的监控设备,也可以在人的身体出现状况的时候,迅速发出警报,让元神回到本体当中!” “使用分体——是通过元神,去主宰生物机器人,操控生物机器人的识神,以及本身的功能。” 安心卖弄着自己的知识,分析“使用分身”这个过程。当他细心去琢磨、分析后,才发现这个“过程”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复杂——先前毫无方向的畏难情绪是没有必要的!心想:“心里的畏难——它可以让我免去一些对危险的挑战,但也会让我错误的估计一些东西。就比如这个分身,其实很简单嘛……” 要控制“分身”——生物机器人——统共也就分三步: “第一步”是找到生物机器人——这个是既可以通过眼睛来实现,又可以通过意觉器官海马体来实现的。 “第二步”是将元神转移进入生物机器人上。 “第三步”分身就活了。 …… “一”“二”“三”明明白白,就像是“旧时代”的一个脑筋急转弯:问,要将一个大象装进冰箱,需要分几步?三步——一是把冰箱门打开,二是把大象装进去,三是把冰箱门关上!至于大象那么大,冰箱那么小,怎么装进去的问题,那已经是另一个问题了……它不属于流程的问题。 安心说:“我的元神进了分身,那本体自然就是由识神在主导,六个识神本能运行。生物机器人是不是也有识神?” 衣千雪推他一下,说:“哟哟,小侦探,你快别说了。再说我们这些人都该要自卑了……那,能想到这一步——控制分身应该没有问题吧?去吧,你跟我和你妈一块儿,去我俩中间那个房间里……进去了就试分身。” 安心进了房间,左看右看,怎么多觉着“小”。 随着门被关上。 小房间内的灯光也随之暗淡,变成了一种昏昏沉沉的朦胧——依然保留了一些光亮,看的不太清楚,却让人很容易陷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安心直接躺下来,身下的铺子软软的,不热也不凉,很舒服。安心深呼吸,便闭上了眼睛,入了玄关……在顽念之外,一片类似于“魂玉”的那种甬道的“东西”一个一个清晰、宛然,足有数千,密密麻麻的……不对,应该说,它们是—— 半机械、半生物的生物机器人。通体都是一种温和的奶白色,头部是一种流线型的,像是水滴一样的脑袋。 脑袋的后脑勺是一个尖尖的尾巴,面部是一块圆形的黑色玻璃。至于玻璃下面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些! 都是“分身”。 安心心头生气一缕念头:“刚才还以为多难,原来就和进入魂玉是一样的。我这样对准一个,直接过去,应该就完成了吧。”心念旋起,注意力便集中过去,旋即如天河倒悬一般,整个世界都仿佛一下子颠倒了——接着,他便“醒”过来。他正站在一个很大的仓库中,周围都是刚才意识察觉到的分身。 第一百零五章 月亮之上1神而明之 仓库的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光的条形灯,简单的勾勒出仓库的轮廓。安心好奇的左看右看,仓库内的一切都清晰、宛然——暗淡的微光,却并不影响他的眼睛的能见度。在这一双……不对,是这三只眼睛之下,只要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一切也都是可以秋毫必现的。之前入了玄关之后,感受到的画面一下有了真实的质感——他的前方、后方,都是生物机器人,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方阵。 一种说不出的冰冷、肃穆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置身于这种没有灵魂的“千篇一律”之中,任何的生命都会感受到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 “当……” 头顶一声闷响,感觉是被一个直径大概七毫米不到的橡皮锤轻轻敲击了一下,产生了数值0.的瞬时压力。 一种极为精妙、细致入微的感知出现在心头,不同于人的那种模糊,而是将瞬间接触的压力,具体到了小数点后第八位。安心新奇之余,也回过头去,看到了刚才那一下“当”的始作俑者:一个站在自己身后的生物机器人!却是很神奇的,他竟然从一模一样中认出了这个是衣千雪。 安心叫嚷:“你干嘛打我?” 叫嚷了一句之后,安心就又愣住了……他并没有张嘴,因为这一款生物机器人也没有嘴这个器官,并且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叫嚷”的——是一个位于头部的发射器,将电磁波发散了出去。 而他自己“听到”的声音,则是位于后脑勺上尖尖的小尾巴接收到的电磁波信号! 衣千雪似乎在笑,说:“瞎看什么?整个仓库都是一样的机器人……这分身,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就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很习惯,一点儿生疏感都没有。可是、可是——”安心一连两个“可是”,“可是,这种感觉和我本来一点儿都不一样,这就很奇怪了……” 因为“截然不同”却又毫无“生疏感”,所以就显得奇怪。 衣千雪抱着胳膊,说:“这个其实就是‘神而明之’,所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你的元神是通的,能聚合、能离散,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当你的元神注意于识神的时候,识神就会被你的元神主宰——所以,它是无分别的。你的元神,移动到了这个分身之上,那么这个分身的一切,也自然由你主宰!” 远方,安妙真也“醒”来,接口说:“感觉到生疏、困难、不兼容,那并不是元神会有的。” 安心回答,说:“那是识神产生的,对么?” 安妙真说:“对。” 安妙真走过来,对安心说:“宝贝儿,你仔细体会一下这个生物机器人的功能……你现在对自己的功能,可是自用而不自知呢!” “嗯。” 安心便凝心、静气——虽然既没有心,也没有气,却并不妨碍他的这一个行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妨碍利用凝心、静气这两个字,来形容他将注意力专注于自身,开始进行“自检”这一个行为。 半机械、半生物的生物机器人身高178,体重45.8千克,全身的肌体大部分为机械结构,仅是内脏为生物结构——有一个特质的口器,可以将营养液的管道接入,在胃部贮存足够的营养液。这些营养液唯一供应的对象就是位于头部的大脑——大脑是一个生物脑,也唯有生物脑,才能承载元神。 这个生物脑的神经系统和机械的神经系统链接在一起,并且在生长初期就训练出了协调性能极好的感官功能。 三个性能极强的“眼睛”是可以通过微弱的星光看到数亿光年之外的星辰的,脑后的小揪揪也可以接受到极为微弱的信号。 拥有“视觉”“压感”“电磁感应”“意觉”四大感应系统,可以在环境条件恶劣的沙漠、海底、外太空环境作业。 相关的工程施工方法储备也继承在了基础的模块中,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熟练工岗位培训”,谁来了都是熟练工。 安心惊叹,说:“好神奇。明明就哪儿都不一样,可是感觉起来就像是都一样的,那种熟悉感,就像是自己……” 安妙真伸手在安心头上摩挲,又让安心感受到了具体到小数点后八位数的,来自于妈妈的爱。 安妙真说:“本来就是自己,怎么是像呢?” …… “哎呀,小安心还真的来了……真厉害。”又有人感叹安心的“厉害”,这个小家伙儿竟然真的就在没有任何人告知方法的情况下,成功入主了一台生物机器人。一群机器人便围上来,一块块圆形的黑色玻璃对准了安心,一阵围观。“真真你是怎么教育的,这孩子也太厉害了……” 又有人问:“安心,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心说:“就是……就是……我进了玄关之后,一下就看到这些机器人了呀。然后我就选了一台。” 进入了玄关……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选了一台…… 有人好奇:“感觉到了几台?” “都,都看到了啊!”安心觉着奇怪,“难道不应该是一下子都感觉到吗?就是密密麻麻一大堆……” 一大……堆! 安心仿佛感觉到了空气中有点儿沉重,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是很清晰的从意觉中传递出来的: 这种“清晰”是一种刻意为之,是生物机器人设计之初,就考虑到的一重安全保障。确保足够的意觉的清晰、敏感,区别于人本身的意觉那种模糊,还可能和其它的感官通感,由此误会的可能性——清晰的意觉,可以让人很容易的从生物机器人身上脱离,回到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种“紧急避险”的手段。 安心有些奇怪大家的反应——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童言无忌有多么凡尔赛,首先都不说机器人的事,就“入玄关”一项,“新时代”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受高等通识教育结束了都进不了玄关的。 这些“很大一部分人”便只能选择通过辅助的终端设备(耳通音、脑波接受辅助设备、骨震动传导等)沟通意识网络。 至于把所有的生物机器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就更厉害了。现在整个研究所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超过十个人。 一只手数的过来。 衣千雪做了个挺胸的动作,很是与有荣焉:“这回信了吧?安心可厉害着呢。人打小找妈妈,都是跑着直线过去的,每一次都是百分百找到,一点儿都不带绕路的……小时候玩儿捉迷藏都藏不住,对吧?”衣千雪用胳膊肘碰了安妙真一下,安妙真说:“嗯,藏哪儿都能直接给找出来。” “真真姐,你怎么教的?给我们姐妹取取经呗……”这么出众的儿子,着实是让一群人羡慕的不行。 安妙真说:“那可得下功夫才行。意识上的功夫是要打小培养的,不然长大一些再学这个,就太难了……” 她只是说了一句,就收起了话头,和大家说:“好了,干活儿了。等咱们闲了再聊这些……” 一声沉闷的“咔”后“嗡”声想起。 一道足有三米高,十米宽的闸门就打开了。闸门后方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和仓库内一样,都是在墙壁和穹顶的交界处装了条形灯,利用微光勾勒出通道的棱…… “走了……” 衣千雪拽了安心一把,风驰电掣一般的出去。这生物机器人的速度竟然奇快无比,要比安妙真的蟒蛇身体游动的还快,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形成极大的阻力。机器人身上的流线型设计让这种风阻尽量的降低。安心看着眼前的微光眼花缭乱、快速掠过,记忆中的轨迹却又分外清晰。 如果是“本体”,这会儿肯定被搞得晕乎乎的,开始犯恶心了。可“分身”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只有极快的速度,近乎于绝对的精确—— 它。 作为一种工程用的机器人是合格的。 甚至是作为一种战斗兵器,也是合格的——那一种快速的反应、机动能力,要躲避子弹毫无问题。“旧时代”的火药武器、弹丸,对这种机器人而言毫无威胁,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弹幕之间穿插过去,游走于铺天盖地的火力之中就像是散步一样悠闲……甚至,如果被它看到或者感受到激光武器的指挥者,只要感受到了操作,也可以同样在对方按下发射按钮之前进行躲避。 是一种超越了人体极限的快和准。 …… 几乎就是顷刻之间。 一行人就脱离仓库,到了通道的尽头。 衣千雪给安心介绍:“接下来,马上我们就要去月球了。首先我们要从这里的门通过,到里面的真空转化舱。进去之后,舱门会关闭,然后里面的空气会被全部抽走……完成之后,另一侧的舱门打开,我们就直接可以到月球的空间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