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会特别故事》 第1章 虚妄之火 雨水落在他身上,将他烫伤。他的眼死死盯着屏幕,而屏幕上的字仿佛在烧灼着整个屏幕。只是他已经记不清冷热的感受是什么样子了,只能记得那仿佛是一种尖锐而参差的感觉,一种真实而世俗的感觉。 通常来说最令他困扰的是,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被混杂着头疼与生理需要的存在感所侵扰,以至于不得不站起身来去喝杯水,或是从他们送给自己的医药箱中打开一个罐子吃药,然后再回到自己被打断的地方。 他的桌子对面是一扇被他遗忘了的窗子。偶尔——非常偶尔——他也会向窗外望去,望向那个被他抛弃了的现实世界。映照在他那燃烧着的视网膜上的只有一团火焰,一团紫色与红色相交的火焰,这团火焰不断地舞动着、吞噬着,吞噬着周围的人群与建筑。 从那扇窗外望去,他只能看到一成不变的视野,一成不变的角度,一成不变的景色:柏油铺成的街道、混凝土灌注的塔楼、映出微光的窗户。这些对于他而言便是物质世界的全部:他的全部衣食起居都由他们照料,他的房门也不会被其他人敲响,他身边的只有雨——雨水、记忆与灯光。 某人认为你无需向外看,某人是对的。可这个某人是谁?是他自己吗?他不知道。重点是抛弃自我,是不要让自我阻挡证道。真菩萨如是说。 他看向别处,雨水记忆与灯光消失不见了,但他知道它们还在那里。文字与图片在屏幕上四处翻飞、低语、起舞、吞食。他知道他们要来找自己了。准备好消除自己的恐惧吧,巴图。 “我们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吗?”舒低声自言自语。 中国南部的季风之夜并不愉快。 舒在充满了季节性倾盆大雨的北方长大,但多年的海外使命已经让她忘记了它的样子。 在广东的一周时间并没有让她想起她的青春,只是让她倍受所谓“潮湿南方”的煎熬。 大厅里的电灯昏暗而摇曳,勉强地照亮了周围呆板的灰色墙壁。这栋高塔不需要美观性与人性化,只需要冰冷而理想化的效率性。它正是那种框架化的、无视细节的典型高层建筑。 “我觉得这很有趣啊,我老家可没这种东西。”迈耶斯脱掉外套,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说道。舒心中暗暗念叨道:这个菜鸟看来还沉迷其中呢。 “你们俩安静。”他们的队长发话了,二人立刻闭上了嘴:一个人是因为恐惧,另一个则是因为尊重。你听着匡秋训话,二人则开始继续手上的工作:拿出武器,收起雨衣。 正如舒所想的,这并不是件愉快的工作。他们被基金会广州分部派去执行调查工作。这工作并不危险,对象只是一个经常光顾互联网中的奇怪角落的隐蔽青年。他们只需要像往常一样调查他,然后没准还要把他抓进来记忆删除一下就行了。 但五个小时的车程外加在寒风中步行30分钟对舒而言实在是件无休止的折磨。她对给一个美国新手当保姆一事也毫无兴趣。更别提为啥秋也在这里?像他们这种级别的特工理应有更好的待遇的。 如果舒头脑清醒,没有满心怒火的话,她或许可以更加慎重地考虑这一切。但她没有思考,她是来完成命令而非质疑命令的。就这样,三名特工穿过这栋建筑,穿过潮湿的走廊与昏暗的灯光,在他们上方,一只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双手轻微地动着,它们早已习惯于此——在成千上万个孤独的小时中操作着鼠标与键盘,直到它们笨拙地拿起其他物品为止。屏幕中传来命令与指示,,而他则以更多的动作与抽搐回应。 有时在看向外面之后的片刻,他会以为自己是个木偶师,一个只需轻轻拉扯绳弦即可让世界遵循神意运动,一个有着无尽的力量、财富与权力的人。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想起来了那个古寺中的僧侣们,那座寺庙有着巨大的尖塔与洁白的石墙,是呼和浩特市的骄傲。那个老人微笑着用蒙古语说出鼓励的话语,可他从未从父亲那里学过这种语言。于是老人改说汉语,问他他的父亲在哪里,可他不知道。老人尝试寻找他的父亲,但却只找到了他的母亲,而她根本没看那个僧侣。 老人挥手告别。 真是个卖弄古老骗局的傻瓜!他和其他那些遵循道次第1教诲与密宗偶像的人都一样,这都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他早已离开了那里,舍弃了自己的根:根只会将他与欲望、与世界联系的更紧密。而他已经超越了这些,获得了自由。那些坐在空白而潦草的屋舍中奄奄一息的学者,岂会知晓佛陀真尊,知晓释迦真容的喜怒! 僧侣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而温柔。 从不同角度设下的摄像机都拍下了同样的景象:三个人穿过了大厅。他们的样子颇为滑稽:全身黑衣手持枪械,在楼中不断地穿梭移动、四处指点。他们的面容在电子屏幕上扭曲不清。物质世界前来入侵他的国度了:傻瓜,都是傻瓜。 巴图四处环顾周边的窗子、屏幕与冰箱。不知为何他感到很激动,于是他尝试冷静下来,保持联系。他并不像其他凡俗之辈,他是有资格将心中的歌传至天上之人。但他还只传达了脑海中的一小部分,他想传达更多,证道更多。这样或许他就能见到佛陀真尊,让佛陀真尊垂下金手、讲明陀那之道、让巴图遁入虚无。 让他们来吧。让他们一起来吧。无人可以触碰我。 “你知道我们是来这里抓谁的吗?” 舒的声音传入队长的耳朵,令她感到放松。秋停了下来,靠在墙上长叹一声。她有理由休息:这栋建筑物证明了缺少电梯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而它的楼梯仿佛无穷无尽。 “你这次出发之前有好好读任务简报吧?” 舒笑了笑从墙上站起身来:“当然了,秋,你是了解我的。” 秋的确很了解她,她们二人一同经历过无数任务:孟加拉大洪水、儿童血祭、夏王朝复苏日……她们二人对对方了如指掌——不管是对方的印记、习惯还是动作。尽管舒老是摸鱼打诨,但她总能完成任务。 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个人,秋觉得在迈耶斯看来自己一定非常冷漠,他是个年轻的美国人,那种活蹦乱跳、双眼放光、对异常充满了好奇的新手。通常她都对这种新手不屑一顾,但他的行动记录相当漂亮——他在被攻击时多次表现出色,是那种优秀特工的最佳人选。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对这个新手严苛一些。 迈耶斯低声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个组织是什么,简报里的信息太少了。” 秋点了点头:“现在到处都是一团乱麻,新的ai系统还没上线,总指挥部也是一头雾水。他们需要能干而且经历过这种破事的人。” “迷幻梦魇?”舒的声音轻柔但有力,他们都想起了过去曾参与过的那些任务。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我们管这个团队叫羯磨,因为其中的成员带着些……”她挥舞着那只没拿东西的手打手势,“佛教风格。从这些网站、团队还有在被质询时喋喋不休的官员来看,他们似乎正在谋划着什么。” 大雨敲打着窗子,秋仰起头来,他们必须加速前进。 “其实就是帮信仰佛教与科学宗教的结合体的邪教徒而已,没啥好担心的。不过他们倒是成功与本地的异常社群取得了联系并一起搞了些破坏。不过基金会和中国政府在几年前联合镇压了他们还有几百个同类的小组织。” 秋用安静的声音评论道,她用了一辈子来养成这种风格:冷静、沉稳,换言之,可靠。她在面对危机时表现出色,能在瞬间看穿事物的本质。她的上司总是对她赞许有加:她永远都那么可靠。 而这正是她的全部:一个可靠的人。 “但这些邪教徒没有全部灭绝,”秋继续说道,“他们苟延残喘了下来,在网络聊天室中组建了一个小型的秘密社团。然后他们……变了。” “变了?”迈耶斯好奇地问道。 “就是……变了。”秋看向楼梯井上方继续说道,“他们变成了麻烦。不断有人被他们吸引,变成了靠三流神学思想过活的隐蔽青年,然后我们就会去修正他们,这就是我们我们现在在这里。”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大雨敲打着窗子,灯泡嗡嗡作响,刹那之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冻结了。 舒打破了沉默:“但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紧迫事项。我们有的是比几个地下社团更危险的事情要处理,为什么要为他们成立一个新的特遣队?” “因为防患胜于未然。”秋叹了口气继续向上爬,“如你所见,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们的妄想变成了疫病与陷阱,将普通人卷入卷入他们的行为与幻想之中。这幻想不过是浮光掠影、海市蜃楼,不过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火焰,不过对那些身处冰天雪地之中的人而言,虚无缥缈的火焰也总共聊胜于无。”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约翰的低语:“我们最好加快速度。” 另外两人点点头,他们穿过一扇扇门,爬上一层层台阶。 那只眼睛注视着他们,笑容中充满忧虑。 浪潮高涨,直达天国。这种证道的感觉犹如治愈之光,贯穿了它的全身。他明白他们马上就要来带走他了,他感到了众识之识,无形之智,空化为色,启迪之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种感觉穿过苍青色的静脉,穿过脆弱无形的思想,最终实现了对自我的否定。他们会明白的,他们会明白他的天赋的。至于其他那些天选之人——也许他们会让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会和他对话,和它对话,和释迦本尊对话! blessings e to those who take, bat. 巴图,天佑天选之人。 他的心中已没有了摇曳不定的徘徊犹豫,没有了无止息的雨滴,没有了黄教僧侣,没有了母亲,空无一物,此处空无一物,此处空—— “呼兰·巴图-额尔德尼?” 他正在神游太虚,根本没看见他们。那只眼中充满愤怒与忧虑,他们肯定不会高兴的。他发觉到了他们,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把他拉回了脑海之中。 你干了什么,巴图? “我叫匡秋,来这里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 他们不能理解的,他们不会理解的,他不会让——他们是不可能夺走他的天赋的。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他们。那是三个黑衣人,站在最前面的人全神贯注一板一眼,头发扎成发髻;第二个人双手插兜随意站着,对着他抬起一只眼;第三个人则是个瘦削的洋鬼子,对着他露出了虚伪无力的笑容。 “这——这里是我的个人空间。抱歉可我今天不太方便。” 这软弱无力的声音是谁的?最前面的女子的表情变柔和了,羞耻,何其羞耻!对释迦那天资聪颖的仆人巴图而言,这是何其羞耻! “我知道你是谁,巴图——我可以叫你巴图吗?我知道银河联邦对你许诺了什么,我们也见过其他像你一样的人。银河联邦只是帮江湖骗子,他们的许诺只是不会兑现的谎言。但我们可以帮你摆脱——摆脱这一切。” 巴图握住椅子,声音嘶哑仿佛很久没说过话了。他为什么没注意到?这屋子脏乱无比,但那女人的声音温柔而治愈,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别人这么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可以帮你的,你只要走出来,走到外面就好了。你淋过这么大的雨吗?那可是够受的,但它能让你冷静下来,让你荡涤污秽重获新生。” 巴图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幽默感,他现在意识到了,那里有个生机勃勃而且温暖的人,就像是—— 就像是妈妈。 他翻身做回屏幕前,手指翻飞快速敲打着键盘,口中念着古老的口诀,其他人则载歌载舞,给他传递力量。此乃赐予你的天赋,我们知道你想要更多选择,但看见那光的人都会被它改变。 他的双手冒出了苍白色的火焰,组成了四边形的符号、标记与文字。火焰的形状飘忽不定,传出不断作响的爆裂声。特工们举起了枪,但他们太慢了,一如既往。南无释迦真尊! 火焰飞舞着组成了龙型,笔直命中了那个女子的胃部将她击倒。另一个女子发出怒吼,瘦削的洋鬼子则开了枪,巴图倒在了椅子上。 他笑了笑,口中满是鲜血。那鲜红色的涅盘是如此尖锐。 巴图再也动不了了。 墙壁是深蓝色的,周围一切都是深蓝色的,仿佛在折叠坍缩,归于虚无一般。不过这房间是方形的——至少秋觉得它是方形的。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蓝色,看起来是那么安静。 她呻吟着站起身来,然后就看见了那只蜘蛛。一只白色的丝锭从她面前的天花板上落下,而蜘蛛就攀在上面。那只灰黑色的蜘蛛长着棕色的毛发,有一辆小汽车般大小。蜘蛛的双眼注视着秋,嘴巴一动一动。他几乎都能闻到它的吐息了。 秋轻轻呻吟一声,自言自语道:这里什么都没有。那只是海市蜃楼,虚伪幻觉,“他们只是帮江湖骗子”她绝望地低语道,“只是虚无缥缈的火焰。” 蜘蛛笑了出来,发出古老的嘶鸣。它对着秋低语:“亲爱的,想要喝点茶吗?”然后它爬进网中,露出背后的房门。 门外只有一片星辰。 第2章 黑笼幽咽之时 就在今天,五名刚入职site-133信息管理部门及模因部门的新人,将会在主管phate taeki的带领下参观设施内的各种实验。他们将会在这次活动中了解自己将来要做的工作。对于phate来讲,这样的差事并不常有——平均三个月一次。 年仅23岁的她,幼时便在基金会宇宙的熏陶下长大,依靠她迅速积累的大量知识、还算聪明的头脑,成年后没多久便成为高级研究员,并在四五年的摸爬滚打中迅速爬上主管的位置。现在的话,尽管上级的要求和下级的琐事搞得她一头包,但她也决意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撇开,抽时间和来到他们站点的新人见见面,带带路。她自己就是从少年时期的文书部门小跟班一步步攀上来的,很清楚新人和边缘工作人员对信息危害的处理工作抱有着什么刻板印象: “不就是查资料用数据解决问题吗,文书plus,稿件整理plus罢了。” “哎哟说是什么crv培训,提高所谓的意志力,也看不出啥端倪。” “认知危害、模因危害的处理我好像就没见过几次动用武力的,谁上谁都行吧。” “反正突出一个谜语。” phate很清楚,毕竟幸存者偏差,真正在这里干过然后被踢出来的人,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的,大部分连和人沟通都困难。而投入到工作里的员工,又哪有机会管别人嘴碎呢?所以,要过来人去破除这些印象有点难。但这个问题不能视而不见,这些碎嘴念叨对新生血液的注入实在太不利了:年初十二人,下一季度八人,这个季度就五人。鬼知道有多少潜在的天才刚来这里还兴冲冲,结果就因为别人几句话,就在工作预选期被忽悠到别的岗位上去了。所以今天的活动,她也决定要好好提携他们,确保以最佳的姿态来迎接新人…… ……吗? “哎呦我去,都他妈九点半了!” 在个人宿舍里仍旧睡眼惺忪的phate看了眼时间,噌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起床揉了揉眼睛后,她发现一个方形的迷你机器人早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边。 “不是我说拉诺塔nota.aic的昵称)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啊?” “phate主管啊,我还不知道你,”机器人响nota.aic的声音,那是phate在调试了许久之后精心选择的私人定制,纤细,但又带着一点欠揍的感觉,“到时候你肯定会撒娇说时间还早,然后倒头就睡的。” “你上次没经过我同意给我定了个六点的闹铃,那天凌晨我四点半睡的,那我肯定说时间还早嘛,是不是?” “玩手机玩的,别狡辩了。唉算了,快起来,新人员工早就在外面等着你了。” “行行行。” phate匆匆换上了西装衬衫加长裤,看似很气派,但褶皱中流露出了几分处事的粗糙。身为整个站点的主管,我们的phate女士在个人生活方面实在说不上检点。不过还好,这件事情没几个同事知道就是了。 匆忙洗漱过后,她和连接着站点人工智nota.aic的机器人,赶到了地下三层的综合实验区。在宿舍间内phate可以表现得十分懒散,拉诺塔也可以将幽默指数拉高,说点损话,但在新人面前,她们二位还是得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五个充满自信的新人员工已经在这里待命了。他们之中有几个是从帷幕内的大学招来的精英本科毕业生,还有几个是在基金会的教育框架下稳步学习,调到这里来的。这些二十出头的家伙们对自己充满自信,但他们并不知道,面前的主管职位高了至少三级,但年龄只大他们一两岁。 “大家好,我是phate taeki,site-133的主管,兼任信息管理部的主管。多余的也不用我介绍了,今天把你们召集过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们亲自看看,我们是如何与信息危害打交道的。” 大家好,我nota.aic,是site-133模因部和aiad分部共同研发的基金会人工智能,叫我拉诺塔就行,设定性别是女性。这个机器人只是我的其中一个躯壳,实际上哪里都有我的存在,我的算力会分布在各种各样的站点任务当中——当然,引导你们也是我当前的任务之一。 综合实验区内,空间无比宽大,但是昏暗的灯光和寂静的氛围给这片阈限空间带来了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一行人在空荡荡的深邃长廊中前进,直到尽头,phate看向没有实验进行的屋子,点了点头,刷完卡后,示意众人进入。 彻底的死寂。 “知道这是哪里吗?”phate问道。 “呃……消声室吧,我看墙面都是楔形的。”一位名叫王岚的员工回答道。 “没错,小王,但你只答对了一半。”phate在角落的控制台上按了几下按钮,一个工具盒从地板的底部冒了出来。“这个消声室就是你们将来进行认知阻抗训练的地方。” “crv吗?”王岚说。 “那个是认知阻抗系数。数值越高,代表你抵抗各种认知危害的能力越强。或者说,面对异常,你更加容易保持自我。”phate在拉诺塔机器人的身体上点了几下,拉诺塔便从工具盒里拿出了一个话筒一样的东西。“来,谁自告奋勇,测测自己的crv?把脑袋贴到这个仪器顶部的球上,几秒钟就行。” 一阵沉默。 不过这里是消声室,所以沉默立马化身为众人心脏的跳动声、血液的流动声、胃部翻江倒海的消化声、以及拉诺塔机体运转的金属噪声。这种诡谲的幽鸣令大家心跳加速,直到一个女生缓缓举起手。 “我……我来吧。” “好,就你了,lisa。”phate在crv检测仪的手柄上按了几下,“测试的这段时间,谁都不要说话。感觉到身体难受也不行。” lisa将脑袋贴到了检测仪的球体上。 几秒钟后,“哔”的一声,手柄上的电子屏开始显示读数。 “17.2……17.0……16.9……16.9……嗯,好。”phate边说边给拉诺塔比了个手势,它现在开始播放舒缓的古典音乐,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是被压了过去,房间内的气氛也终于缓和下来。“lisa,我问你,你是模因部的吧?” “啊……是,是的。”她扭扭捏捏地回答道。 “正常的crv数值都是在10左右的。如果低于5就不太正常,属于稍微受到一点不寻常的刺激就会失去理智的程度。但是如果高于15,根据我们的抽样调查,大概就已经超过98%的人了。另外你们肯定注意到了,随着时间流逝,她的crv指数在降低,这是因为crv本身也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环境有时会成为信息危害的催化剂。” “主管,那认知阻抗训练又是什么呢?您还没跟我们讲。”一名员工举手问道。 “就是让你们的crv数值提高的手段。有很多手段能短时间大幅提升crv,这在我们应对一些突发信息危害的时候很有用。但如果要提生静息crv,就需要长久的训练了。”phate用控制台调出了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着一套完整的训练流程图。“我们从5开始,每隔0.5设定一个段位,然后每个段位都有一套完整的训练方案,让你的静息crv获得永久提升,进入下一个段位。” “就跟下棋一样吗,训练然后升段?”另一名员工说。 “不,我觉得有点区别。下棋的话,一般来说,你过了一个段位,那么以后的段位只能比现在的高,对吧?没有人会在几年之后回去重考低段位的考试。但我们这里不同,处理异常有可能让受害者的crv永久降低。几个月前,我们有个静息crv11左右的人接受了认知强化训练,以14的crv进行了一个涉及认知危害字符串的收容程序设计,当时他尽管有拉诺塔的帮助,但那个认知危害的信息碎片还是多少带点隐性的异常效应,那天把事情处理完,静息crv都不到10了,俩星期都恢复不过来。他必须把10-11这两个段位的训练流程重新走一遍。但是他已经对接收过的声光讯息产生了耐受,导致提升微乎其微。我们现在正在开发新训练来应对他这种情况,但怎么说呢,很难。真的很难。我们拥有的工具还是太少了。” “不能进行脑波分析,从理论的角度论证出百分百可以提高认知阻抗的方式吗?”王岚问道。 “那你也未免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点,”phate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们用来做crv训练的东西是什么吗?一连串的声音和光学信号的组合。我们的数据库里面有非常非常多已经收容的信息异常的资料,告诉我们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接触什么东西,会产生什么效应。拉诺塔,打开全息屏幕,给他们看看我们之前的一些工作吧。” 好的主管。各位,现在我给你们随机展示一些当年未经过整理的信息异常。 受试者接收的信息 受试者预期产生反应 困倦时聆听448hz,1664hz,2378hz的和弦并接收adrian-philips iv型图片信号 部分阻断对含有圆形的符号的认知,使得这类符号潜在携带的信息危害有一定几率被抵抗 在cuperium第4-23亚型声音暗示下依次接收662nm、774nm、1105nm、1337nm波长的电磁波 对超过hz的音频讯号产生屏蔽 scp-3021-1的“q”符号携带的信息被受试者接收,且被强近红外光直接照射 不论采取何种辅助措施进行补救,scp-3021-1将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将额外的实体认知为人类)。取而代之的是,受试者将会把任何视野内的一对球形物体认知为人的双眼,进而导致高度焦虑 处于愤怒情绪,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同屏观看个“牛顿摆-12nd.mp4”心理暗示视频 多巴胺分泌水平会在接下来的数天内持续反常高涨,这可能带来潜在生命危险 …… …… 新人员工们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反直觉的东西。 “有果必有因”,他们在帷幕外的学习经验无数次地印证这样的结论。但是异常不讲道理——当成篇的“不讲道理”映入他们眼帘的时候,初来乍到的他们也只能落得一脸疑惑。 几分钟过后,phate决定继续。 “像这样的记录,当年我们有上万条,每一条记录都是我们之中的某些研究员——当然更多时候是d级人员——亲身涉险测出来的。每录入十几种异常,就有一个人的精神在几天内瘫痪;每录入几百种异常,就有至少一名d级人员因脑功能紊乱或内分泌失调失去生命。最终的结果是,我们获得了一系列从信息接收到人体反应的映射。我们为了制作crv训练的材料,就要先筛选对认知强化有益的条目,然后将它们合并同类项,争取用最简易的前置条件达成尽量多的认知强化目标。我们站点有了超级计算机之后还好,这些事情全交给拉诺塔就完事了。在这之前,你知道我们要怎么做吗?我们每捕获一个信息类异常,就跟捡到稀世珍宝一样,要精确地分析它的每一个组分带来的作用,然后把这些组分拆开,录入,成为我们的经验。我们有没有自己创造异常的手段呢?几乎没有。现实稳定锚、康德计数器这些都已经是破天荒的发明了。 “我懂你的意思,小王,你是想,我们能不能分析大脑,找到各种信息刺激脑电波的一般规律,然后再利用这种规律反过来去制造信息异常。最后任何人只要经过特定的训练,就一定能免疫什么什么样的异常。但你要知道,脑分析太复杂了,帷幕内外的科学工作者们都在竭力突破这个课题。要是有谁捷足先登,解开这里的秘密,那么信息异常的作用逻辑就能一五一十分析出来,而那些异常的编号末尾全得加个-ex了。人类的大脑就是个黑箱,输入信号,输出响应,中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至少目前如此。” “所以我们scp基金会其实是在用处理信息类异常的经验去强化自己?”后排的一名员工问道。 “别的部门我不知道,至少对于信息管理部和模因部来讲,我们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事鞋的次数更是数都数不清。很多刚入职的新人都会充满自信地认为,基金会有很多的黑科技,遇到什么异常都能‘啪’地一下解决。他们翻阅那些异常项目的处理记录,上面写着用什么什么模因解决了,用什么什么方法修改了,只有寥寥几个字;接着就想当然,以为我们的工作也一样简易,大笔一挥瞬间完工。我猜,到现在为止你们之中都有人是这么想的吧? “唉,我们根本不是那样的超人,不过是冒着被异常洗脑的风险帮普罗大众试水的先锋罢了。” 员工们听完了这番话之后,纷纷低下头来,因为他们确实这么想当然过。拉诺塔展示的记录中,每一行都可能嵌着一条人命,而现在的新员工可以随意取用那些滴着血的成果:诚然,主管的语气并不是责备,但想到这一步,众人羞愧的心情越来越挡不住了。 咚咚—— 就在此时,拉诺塔播放的古典音乐从纯真的莫扎特变成了沉重的贝多芬。槌子键琴奏鸣曲的开场和弦似乎要把整个实验室砸烂。 phate看见众人低落的情绪,慢慢走向大门。“行了行了,别想那么多。 “说正事了。过几天你们就会来这里进行crv训练。研究员aaron是管这个的,到时候你们看他发的邮件就行,照着上面说的做。走吧,后面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房间你们要看。” 房间的门打开,音乐戛然而止,令人安心的噪声终于从外面涌入,注满每个人的耳蜗。 各位,这种房间就是我们平常进行实验的地方了,我们习惯管它叫“黑笼子”。 整个房间分成两个区域,控制区和实验区,中间由一个可变色的单向玻璃隔开。每隔一段时间,如果我们有需要在人体上进行实验的申请,又或者需要处理被异常影响的平民,这里就会启用。受试个体会从一个独立的入口被送到实验区,而我们就在控制区观察。这边的控制台可以自由调节实验区的光照、声音等,而且还可以释放各种气体。基本上所有传递信息或模因的手段都囊括在内了。 不过我想,只是我在这里唠叨,大家应该还是没什么代入感。三分钟之后,就在这个房间,会有一场实验,你们拥有参观权,不过不要过分打扰实验人员,他们很忙。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了。 “嗯,”phate开始盘弄自己的移动终端,然后出了门,“抱歉我有点事情,后面你们听拉诺塔的就行了。” 员工们窃窃私语几分钟后,大门再次打开,一名他们不太认识的研究员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大摞纸质资料的同时,臂弯里还夹着一个平板电脑,看样子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rry thompson,很高兴见到你们。关于实验的细节就让拉诺塔给你们解答吧。我今天要做的事情有点多。”他说完便扭头坐下,开始娴熟地操纵着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 “话说实验人员都来了,受试个体在哪里……”王岚忍不住问。 话音刚落,“嘀”的一声,实验区墙壁开了一个口子。 一名面色憔悴的男人从那口子里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衣服是灰白色的,上面还挂了一个牌子,写着“poi-”,看来不是d级。 “受试者,请在实验区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下。rry对准话筒,朝那名受关注个体喊话。 那人照做了。在他坐下之后,椅子瞬间伸出了镣铐将他固定住。他随意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作声,可能是提前被注射了镇静剂。与此同时,一张桌子缓缓从他面前升起,上面还有一杯刚煮好的热牛奶。 “咦?实验就是喝牛奶吗?”“嘶……好奇怪。”“别急,肯定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几名员工开始咬耳朵。 “受试者,请看向杯子内部,然后报告你的感受。rry冷静地说道。 众员工不约而同看向了玻璃另一侧的那个人。只见他先是很淡定,但逐渐开始蹙眉、慌张、焦虑、脸色大变,后面他试图将视线挪开,但还是于事无补rry操纵椅子让手铐松开,那人立马开始发了疯一般地挠眼睛,然后大叫起来。不过由于隔音,这边的员工们倒是啥也听不见。 “这……这是怎么了?”lisa问道。 他受到了模因危害的影响。 我们经过初步问询和分析得出结论:现在的他一旦观察到身边出现任何用容器盛装的液体,就会产生幻觉,看到液体凝固为各种各样的虫子在容器里面爬,并且以为这些虫子可以穿透任何障碍的阻拦飞入眼睛内。所以你现在看到那个人在挠眼睛,其实是他想把那些幻想出来的虫子从眼眶里抠出来而已。 起初这件事情并没有受到基金会的注意,毕竟这种幻觉既有些像普通的精神疾病,也有些像是吃了什么致幻蘑菇或药物产生的副作用。但是经过帷幕外医院的查证,这些情况都没有出现过。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我们坚定了这是异常现象的想法。他在家里无意中和别人共用杯子喝水,然后还把自己被异常影响的事情告诉了那个人,结果那个人也一起被感染了。这是很常规的模因危害:受试者接收异常信息并将其理解——受试者被感染,展现出症状——受试者通过语言和接触传播手段将信息传递给更多的人——让他们也感染了。关于受试者最初如何感染我们还没调查出东西,不过这个过程基本是没错的。 我猜你们肯定想问“为什么不记忆删除了事?”事实上,如果能这么简单解决就好了。这名受试者经历了数次a级记忆删除后异常状况仍然保留,并且直到现在还保留着传染他人的能力。但是不用慌,就算你们了解了这一切,只要不接触他的体液都没事。这个模因少见地需要通过多种手段共同传播。而且,万幸的是,被这个人传染的其他受害者,用记忆删除倒是能治好。 根据我们前几天治疗他的经验,得等他把自己“想象的”钻进眼睛的虫子全给打死,我们就可以继续了。不然,我们的疗法可能没法起效。 又过去几分钟,实验区内的受试者才终于彻底归于平静。那杯牛奶早就被挪到了实验区以外rry开始朗读接下来要进行的“疗程”了: “试验疗程2,配方6,第一次尝试:微量硫化氢环境;灯光关闭,对受试者展示banach-mandelbrot图像组iii号五轮次,每轮0.5秒,两轮之间间隔3秒。图像组展示完毕后,以440hz为a1标准音,按序播放下列声音:由小提琴演奏的从b1上升至#f3的谢帕德音阶,三十秒内轮播三次;钢琴反复演奏e2,一秒一次,共20次;不锈钢块刮擦噪音,平均音调为d2,持续5秒。随后再次展示banach-mandelbrot图像组iii号十轮次,每轮0.5秒,两轮之间间隔1秒。” “banach是数学的那个巴拿赫吗?”一名员工问道。 “应该……应该是吧,”lisa回答道,“拉诺塔,我可以看看……那些图片吗?” 机器人的显示屏上依次展示了一些图片。不出意外,大部分都是配以诡异色调的芒德布罗分形图片,但其中也混杂了少数场景图片,但那些图片细看也会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是合成的,大概是常见建筑元素的胡乱排列组合。 又一名员工突然想到了什么。“想想之前拉诺塔给我们看的信息异常列表吗。当时不是有些信息是作为‘暗示’出现的吗?然后另一些信息是主要的影响因素,对吧?那这个图片集会不会也是这个逻辑,场景图片就是一种暗示,给人一种特殊的印象,然后在这种印象下,再利用分形图包含的信息改造人类的大脑?” 哦?你明白的还挺快。 主管前面说创造异常的手段寥寥无几,给你们举了例子对吧?现实稳定锚什么的。实际上,分形图片才是基金会创造异常物品的最常见手段。你们应该对berrymanngford模因抹杀触媒有所耳闻。自从他们两个人在研究分形图的时候无意搓出了个认知危害——感染者的视野将会全部反射——这一条制造异常的门路就被戏剧性地打通了。 涉及气体和药物的化学信息异常实验繁琐且受环境影响过大;涉及声音的异常获得难度极高,复现要求苛刻。相比之下,分形图片异常极易生产。只要让各类参数连续变化,就可以创造出一大批图片,只要让d级人员观察这些图片,根据眼动分析就能推断出到底是哪张图片具有异常效应,然后我们再去分析异常效应有哪些,做好记录,就完事了。怎么说呢,这有点像破解密码:箱子上挂着一把密码锁,我们可以把所有的密码全都跑一遍,只要跑得够多,总能找到一个答案。想想看,仅仅给人看几张合成图片就能把他牵着走,会是多方便的一件事! 在分形图式异常被研发后,又过了几年,分形图式模因疫苗也被探索出来了——观察这些图片后,可以抵挡特定模因对人的感染。我们本以为这种模因疫苗的开发可以大幅推广至各种信息异常的收容,但讽刺的是,到现在为止,它们偏偏只能治我们自己合成的分形图式模因危害。 还是berrymanngford两兄弟,他们以数不清的d级人员消耗为代价,创建了几十对分形图片,每对之间相互拮抗,一个是抹杀触媒,另一个是其疫苗。现在它们被应用在基金会各种需要高级权限才能访问的文档当中,令越权访问的倒霉蛋被强制处决,而有权限访问的人可以提前看疫苗图片免遭危害。 唉!我们研发了模因疫苗,想为平民的身心安全出力,结果到头来治的还是基金会人。 正在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受试者,poi-,已经开始了模因接种。 “咚”,整个“黑笼子”的顶灯齐刷刷熄灭。庞大的控制台上,成排的按钮同时亮起诡异的黄绿色,而正中央的显示屏飞快滚动着绿色的代码,颇有黑客风。几阵蜂鸣声后,埋在墙壁内的各种机器开始隆隆运转起来,低沉而稳健的声音仿佛要把整个庞大的房间给拖着走。 透过单向玻璃,在实验区那一边,少量的硫化氢气体早已悄然注入,不过用量极少,并不能给受试者带来多大的负面效果,只是臭鸡蛋味罢了;而他现在全身都被死死按在椅子上,不得不目视前方,那边一个大而薄的显示屏正缓缓吊下,如同断头台的铡刀。显示屏的两侧,两个音响唐突出现,圆形的喇叭冷漠地对着他,三者一起准备上演一场噩梦般的演出。由于屏幕没对着员工这边,实验区还隔音,众人只能通过受试者的反应来判断其身心状况。 图片第一次展示,那人还显得波澜不惊,但开始播放声音的时候,他的五官便开始扭曲。嘴角向右侧不自然地咧开,眉头锁紧,耳根通红;面部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就好像有十万只虫子要捅破他的面皮生出。等声音停止,第二次显示图片时,他张大嘴,似乎在“啊啊啊”地叫着什么,眼珠子则使劲往上翻,眼睑下的血丝都仿佛要蹦出。不仅如此,几秒钟的工夫,他全身如同被拧紧的毛巾一般,开始大量分泌汗液;浸透了衣服还不够,透明中还泛着一点白色的液体从他的袖口和裤管中滴落。 一套“疗程”结束,彻底虚脱的受试者还是没能撑住,两眼向边上一横,便瘫了下去。 “黑笼子”的顶灯缓缓亮起,机器的轰鸣也不再继续。员工们都看rry,他自责且绝望的情绪正肆意地扭曲头皮与眉毛,根本藏不住。众人见状,谁都想开口提问,但话到了嘴边,就是死活说不出去。 “成……成……成功了吗?”lisa细如游丝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 rry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估计是没能预料到自己制作的模因疗法会残忍到如此程度,“不,不可能!以前的实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之前进行的每一个疗程,他都能完美地挺过来,几乎没有不良反应,真的!但今天的实验结果,我从没见过……受试者就,就这样,没反应了?” 他试图撇开椅子站直,但脚被桌子狠狠别了一下,打了个趔趄,为保持平衡,他条件反射地用手撑住旁边的木桌。“哐啷啷”几声,桌上堆叠的纸质资料唰地垮了下来。 讲道理,我对自己所做的每个实验,都有自己的预期。 这么说吧,在大部分情况下,我在把握分寸上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很清楚何时会对受试者产生较大的生理损伤。如果这种情况将要发生,我一定会事先对受试者喊话,告知那人可能遇到的风险,并不住地道歉。 ……但是这种“预期”,说到底还是经验;而经验,总有不灵的时候。 两个月前,我才从在d级人员身上的实习,转到在受害人类个体身上的实操。刚换工作的那段时间,我姑且算是能够游刃有余地接下任务,运用过往的经验,成功救助了一个又一个平民患者。 但是今天,我绝对不会忘记。 这个患者——他叫ulysses,ulysses carlson——携带的认知危害十分难缠。在刚接诊的时候,他还只是会在自身上楼\/下楼时听到音调逐渐升高\/降低的骨骼刮擦声。我以为这只是又一个小菜一碟的治疗任务,但可笑的是,我搜遍了数据库,用尽浑身解数,进行十几二十次的实验,还有几十次的记忆删除,这认知流变还是治不好。 不仅如此,更坏的消息是,我越是给他灌注补救用的模因,认知危害对他的影响越大。一开始只有骨骼刮擦声,后面居然还在加入鸟鸣声、门板挤压声、纸张撕裂声,越来越多。而且触发条件也变得宽泛许多:事实上,只要他的头部挪动哪怕几厘米,末日般的震响便会袭来。他说,他的耳朵几乎要被震聋。 但有一天,我问他,“那你还要继续治疗吗?” “要。” 他对我挤出了一丝痛苦的微笑。 他相信我的努力。 结果呢? 今天,在治好受害者之前,他的身体就彻底被击垮了。 为了让他在治疗时能够给予反馈,每当他昏迷,我都必须按下那个带有闪电的按钮,对他进行以电流为主的各种刺激,让他醒来。 十三次——没错,那是第十三次——我按下那个按钮之后,他头皮上的血管“啪”地炸开。 在一阵昭示着失败的致命抽搐过后,他再也没有回应我,而是永远地睡在了“黑笼子”当中…… 不安是会传染的,员工众人为了缓解这无形的慌张气氛,赶忙rry捡起地上凌乱的实验记录。而此时rry朝他们点点头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深呼吸。 又到了那样的时候吗? 他猛地睁眼,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开始向麦克风喊话。 “喂,听得见吗?” “受试者,听到请回答!” “喂喂喂?” 一点回应没有。 他的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感觉……感觉今天……但是……必须今天试完……”他呢喃着。 新人员工们现在大气儿都不敢出rry甩了甩头,豆大的汗滴从鬓角滴落。他用左手缓缓拿起一张报告——上面有对这名受试者的过往实验记录:一、二、三……现在是四天,平均一天三个配方,两天推进一个疗程。 这已经很慢了。 客观来讲,时间拖得越久,受试者脱离异常影响的概率就越小。一般我们将时限设定在100小时,也就是四天多一点,根据我们的经验,超过这个时限异常还没被祛除的话,只有不到三成的人能通过更晚的补救措施痊愈。如果我们太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隔几天试验一次,那么……耐受性,你们懂的。我们的模因疗法本质上就那几种工具来回倒腾,受试者很容易对我们发出的异常信息产生免疫,让我们的精心设计不再有用。 rry,把poi-叫醒吧。我懂你的心思,每到这种时候你都会犹豫,我知道的。 你失败过一次,但也只有那一次。 有好几个案例,你都以为会像当时那样无力回天,没有勇气按下那个通电的按钮将一切重来,但是你都鼓起勇气,挺过来,将他们救活了,对吗? 更何况,伦理委员会支持我们这么做,并试图抹消我们对不慎夺取平民生命的一切顾虑。 你再不动手rry…… ……那就是害他了。 拉诺塔话音刚落,在控制台的角落,一个按钮亮起。 印着闪电的按钮。 无数条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再次浮现rry眼前。 惨白色的光芒点亮着他日复一日的日常。 几十名被治愈后接受记忆删除、放回帷幕外的人,那些面孔,那些笑容,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当然,也映出那一天,被他治死的人的扭曲模样。 足足99秒的沉默过去。 “该动手了。” 他心一横。 “哔”的一声,那印着闪电的按钮终于失去了冰冷的光。 “重启程序”已启用,已向受试者注入a级记忆删除药剂、止痛剂、镇定剂。 请实验员重新评估受试者的身体状况后继续实验。 伴随着控制台传来的冰冷电子音,受试者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几分钟过去,那人猛烈抽动了一下身子,缓缓睁开双眼,和几分钟前的他判若两人,就好像之前他正经历一场痛苦的梦境,而现在梦刚醒。 上刑般的折磨在他们的面前上演,新人员工们心头纷纷一紧,想到自己在将来可能也要像这样亲手折磨无辜的人们,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们看rry,他强作镇定,用冰凉的双手敲打着控制台的按键,再次为受试者送上了催命的热牛奶。在受试者的抓挠下证实自己之前的模因配方完全无用后,他马上开始了下一个: “试验疗程2,配方7,第一次尝试:一般空气环境;绿光背景,对受试者展示banach-mandelbrot图像组xii号一轮次,2秒。图像组展示完毕后,以440hz为a1标准音,持续播放由粉笔刮擦黑板声演奏的从f2下降至g1的谢帕德音阶,两分钟内轮播十二次,在这期间,以1倍速展示erdos-sierpinski动态图像ix号,循环。” ………… ………… “重启程序”已启用,已向受试者注入a级记忆删除药剂、止痛剂、镇定剂。 请实验员重新评估受试者的身体状况后继续实验。 ………… ………… “试验疗程2,配方7,第二次尝试,修订版本:一般空气环境;青色光背景,对受试者展示banach-mandelbrot图像组xii号一轮次,2秒。图像组展示完毕后,转为绿光背景,以440hz为a1标准音,持续播放由粉笔刮擦黑板声演奏的从f2下降至g1的谢帕德音阶,两分钟内轮播十二次,在这期间,以0.25倍速展示erdos-sierpinski动态图像ix号一次。” ………… ………… “重启程序”已启用,已向受试者注入a级记忆删除药剂、止痛剂、镇定剂。 请实验员重新评估受试者的身体状况后继续实验。 ………… ………… “试验疗程2,配方7,第三次尝试……” rry的眼神不再迷离,他正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当中,整个人都趴在控制台上,结合着自己以往的笔记,来回调整着参数,和时间赛跑。他相信自己还能做到。 从拉诺塔rry进行鼓励开始,员工众人的内心就已经开始麻木了。莫名的悲伤和恐慌如尖刀刮骨般刺激全身。现在他们既不敢一直盯着凄惨的受试者看,也不敢盯着聚精会神rry看,所以只好翻rry用不上的手稿,试图忘掉前面的不安。大家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嗯……没几个人看得懂。 “跟医生的笔记一样晦涩呢。”一名员工小声念叨。 “别胡说,”王岚摆了摆手,“医生那个手记你看着乱,一笔一划都是有确切含义的。这个估计也有特定含义吧。额,猜的。” 就在这时,众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在用的基本上都是raisa总部那边约定俗成的一套符号系统,你们要学。不然的话,跟人对笔记都对不来。资源在基金会内网有,你们现在就可以下载。” “啊……是主管!”lisa说道。 “我回来了。怎么样,你们对模因实验的流程有了一些了解吧?” “太残忍了!”除lisa外的四名员工异口同声回答。 “残忍……好吧,确实,有时候会很残忍,但是你们要知道,对于我们研究信息异常的,尤其是研究模因的来说,一旦进了‘黑笼子’的大门,就不应该、也没必要想那些了,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100小时的黄金时间内,搜索枯肠,头脑风暴,穷尽所有手段,试图把危害解决。我们要争取的最好结果当然是让受害者痊愈;如果还是没能救活,受害者被异常折磨致死,那也要搜刮尽量多的有用信息,争取让积累的经验用在未来的事故处理当中。不过你们还是新人,暂时不需要做这样要求苛刻的任务,现在你们的实践也仅限于拿d级人员操刀,探索一些有用的模因搭配,为我们将来更加完善的模因疗法添砖加瓦。” “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另一名员工问,“那个人,也只是看到液体会发癫,那给他做个什么掩盖诊断,让他住院,一辈子不看液体,不就行了?” “‘控制、收容、保护’,你怎么把第一条控制都给忘了?”phate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再小的危害,一旦它被证实有传染性,那把它放回帷幕外,全世界都得乱套。” “所rry现在做的那个实验,就算受试者不再表现异常效应,也不算结束,还要确保他不再具有传染性?”同一人的追问。 “是这么回事。”phate打了个响指,示意今天的参观活动到此结束。“我想今天要你们消化的内容应该够多了,而且现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想必大家都饿了。吃饭去吧,今天就到这里。” 虽然说新人员工们前面看了那个受试者的各种悲惨遭遇,有点倒胃口,但当他们听到“吃饭”二字时,还是来了劲,三步并作两步迈向了走廊深处的电梯间。而拉诺塔的载体机器人和已经进入忘我状态rry一起,隐入“黑笼子”的暗处,继续尝试将那名受试者拉出异常的深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其他员工都走远了。第五个,王岚,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磨磨唧唧,和大部队分开。phate感受到了他的心思,便上前搭话。 “想什么呢?” “主管,我在想……”王岚摆出他的观点,“如果我们就像这样对待遭遇信息异常的人,然后他们又被放回了平民世界……” “嗯,然后呢?”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好几重模因的洗礼。有没有可能,到某一个时间节点,接触过大量模因的人变得特别特别多,构成了‘普通人’的群体,而身处基金会的我们,因为缺乏这样的经历,反而变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了呢?” “这倒不至于,”phate摆了摆手,“那要花的时间也太久了。像我们这里,对感染体的紧急处理隔好几天才有那么一次,要达到你说的目标,那得全世界的站点一起没日没夜的奋斗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有一点说的还真有道理。” “哪一点?” “我们以后,可能离‘普通人’越来越远了。” 谈话到此结束,phate扭过头去,用手拨了一下金色的长发,径直走向了电梯间。王岚则楞在了实验室的门口,一动没动。 他凝视着眼前的冷酷黑笼, 深邃的地下走廊也凝视他。 笼中的黑暗弥漫他的前程, 长廊的彼端寄托他的美梦。 第3章 模因风暴 一场会议 新人们都到齐了。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狭小而密不透风的会议室内挤满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即将召开一个简短的动员会议。内容很简单,给这帮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们讲清楚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好了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site-133模因部研究员peyton ridley在讲台上站好,拍了拍桌子,示意下面的听众闭上嘴,“我知道你们并不喜欢听这些。枯燥的会议,嘚不嘚嘚不嘚,每听进一句话,你们的眼皮都要多合上一分——喂,别真他妈合上了小子!——但是接下来的内容将直接关乎你们能否顺利完成接下来的工作。听着,如果你们连我在台上的喋喋不休都没法承受,鬼知道你们接触到那些真正的模因时还能打起几分精神呢?所以,让我们从简单的地方开始吧。” peyton打开了幻灯片。“模因是什么”的标题又让更多的人合上了眼皮,不过peyton没太管。至少这一部分确实是走个流程而已。 “模因说白了就是一段信息——可以像基因一样演化并传播的信息。模因有了一个承载媒介之后,便会随着媒介,经由特定的表现形式,传播到人这里。模因可以通过人听、看、闻、品尝等方式被人类获取,当人类理解这一段信息之后,模因就将成功发挥其效果。从某种角度来讲,一些记忆删除技术的实现也是凭借模因的。当需要被记忆删除的人接触到由基金会创建的某段信息,又或者感受到含特殊成分的物质后,他们就会被其携带的模因影响,失去一段时间内的记忆。 “是的,基金会曾经在模因处理这方面摸爬滚打了很久很久,吃了很多亏,而到现在,基金会已经能以比较高的自由度去创建不同种类的模因。所以,我们所研究的领域在基金会各部门中算是前沿而火热的了,在这里我要感谢你们的加入,我会让你们知道来这里工作就是来对了地方。 “扯远了,关于模因,别的不谈了,你们也很清楚,特别需要注意的有两点。一个是模因并不会扭曲现实,比如有一段文字能够让你浸入水中溺毙,那么你在理解这段文字后,你自己会感觉肺部被水充满,无法呼吸而死。但事实上呢?并不是真的有水凭空出现了。你的肺里面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你的大脑受模因影响,给予肺部‘里面全是水’的讯号,让肺部产生了‘溺水’的反应罢了。换个更简单的例子,模因翅膀只能让你感觉像是飞起来了,真要跳崖,你会感觉到飘飘然地落到地上摔死。 “另一个是,模因本身、其载体、其表现形式,不应混为一谈。比如,一张梗图,你看到之后感觉很好笑,忍不住发了出去。那么模因就是这张梗图所表达的东西,可以是一个冷笑话,可以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等等之类,只要你能理解,并且将其传播了,都是可以的。而说起模因的载体,因为模因是信息的一种,那么可以搭载信息的电磁波、机械波、化学物质等,就是模因的几种典型载体。对于一张梗图来讲,模因的载体就是电磁波——因为你的眼睛接受了由图片携带的特定光的组合,表现形式就是图片,可以是手画出来的,可以是打印出来的,可以是电子屏幕上的。显而易见的,在大部分情况下,即使模因的表现形式不同,只要接受者在相同的‘语境’下理解了它,模因大概率就能达成预期的效果。 “这里我们强调了‘语境’。通俗地讲,就是模因接受者在接触到这个模因之前,接受到信息的一个总和。还是拿梗图做例子。如果梗图上有文字,但这文字是火星文,那么这个梗图或许只能让火星人发笑。地球人会觉得不知所云,从而免受梗图的影响,难以将其进一步传播。因为地球人曾经接触过的信息里,大概并不包括火星文,那么地球人在‘理解’模因的这一环,就出了问题。所以,一个模因,利用某种载体和表现形式传达出去后,接受者受‘语境’影响,可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理解方式,从而让模因失效,或者产生别的什么效果。而这在当下的世界里是非常常见的,至于原因,我们后面会讲。” “好的,关键的部分来了,大伙,”peyton敲了敲桌子,换到下一张幻灯片,“每当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发生了异常事件,或者发现了异常物品,我们该怎么消除这些异常的影响呢?想一想。如果光天化日之下一大群人接触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我们就要用记忆删除技术抹除他们接触异常物品的记忆;如果那些人类被卷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里面,被异常物品灌输了些什么奇怪的——往往还十分有害的——思想,那么我们还要用对应的模因制剂抵消其带来的影响。模因,模因,还是模因。要用到模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数不胜数。对吗? “所以现在被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平凡人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呢?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附带着那些普通人早已习以为常的十几二十种化学制剂;每间隔十几米,就会有一个我们偷偷安放的扩音器传递带来安全感的音频讯号;足以影响潜意识的各种图片被无比自然地嵌入他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就是这样。他们的世界已经被我们创造的模因包裹地严严实实。 “问题来了。既然模因载体大部分都是弥漫在空中的化学物质,偶尔还会夹杂声音什么的,几十种不同的模因载体,搭载着不同的模因,混合在一起,会不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呢?而随着气流、温度梯度等环境因素的影响,模因载体是不是也会形成一种‘模因流’呢? “也是我们自己基金会造的孽,这模因流实在是太过巨大,经过长时间的糅合与流动后,包裹了几乎所有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对于普通人来讲,广域播撒的模因都是直接在全世界范围分布的,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可以比较安全地离开自己所在的地方去往别处,因为目的地很可能也已经播撒了这种模因。另外,区域性影响的模因和广域模因的一次接种终身有效不同,只会对那一片区域内的事件有作用,特殊区域特殊生效,离开就没有了,所以人类长途旅行时,这些模因才是变化的主轴,不过,万幸的是,区域性模因的变化不太会对人类感知带来过大的刺激——呃,至少目前没有,希望以后也不会有。嗯,缩减由区域性模因在世界各地的差异导致的感官刺激是个挺关键的课题,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就会来解决这个。 “但是,但是,基金会世界和被保护的那个模因世界之间,差别可就大了去了。想想看,我们一接近居民区,先是要被几十种广域模因洗脑,然后又要被附加的区域性模因折磨,而从那边回来后,数不清的广域模因便附着在了我们的大脑上,我们认识的基金会可能就已经大变样了。就算每次来回旅行,都有大剂量的记忆删除保证我们的认知不被摧毁,但产能有限的记忆删除药剂够我们如此挥霍吗?万一在进行记忆删除前,旅行的人们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呢?又万一过量的记忆删除出了意外,我们不小心把一个冉冉升起的研究员新星给整废了呢?引导员应该跟你们说过,你们来这里是经历过一次广谱记忆删除的,那次记忆删除已经有人没坚持住,废掉了。别四处张望,伙计们!他们并没有坐在这间屋子里,不配。总之,这种大规模的认知流变,对我们工作的进行有着致命的影响。 “接下来,在这里我想问你们,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填的入职申请长什么样?” “谁记得啊?你不刚说吗,当我们来这里享受的豪华记忆删除套餐是假的?”一个小伙儿在后排喊道。 “很好,不记得就对了。那么,我来帮你们回忆那份申请书的两个地方,”peyton打了个响指,幻灯片结束,帷幕缓缓升起,”一个是‘工作外社会接触的程度’,一个是‘身份掩盖措施’。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这两块给的选项很少,回答区域有点大,似乎这一块是后面改掉的,原本应该不止这么点选项。我告诉你们,在以前,确实不止。 “‘社会接触’,你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完全禁止所有接触,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我记得一年前的表还可以让员工自己选择是否和家庭保持联系,但是从上一届招新开始,这个选择就没有了。为什么?就是模因流的影响。由于基金会的员工和那边的人完全浸泡在不同的两个模因环境里,如果人要亲自过去,已经很难做到:基金会员工不可逆地会吸收大量模因,影响前面也说过了。如果远程通信呢?同样一段信息,在两边人看来,受到模因流的影响,可能就会传递出意义和预期相比大相径庭的内容。还记得之前提及的‘语境’吗?平民区的人类深受模因流的影响,而基金会这边很多人则没有,那么二者所处的‘语境’——即接触过的所有信息的总和——差异就会相当巨大。不难想象,同一段文字,在一边看来普普通通,在另一边看来,就可能成为索命的咒语。 “给你们讲个例子:之前我们实验室有个小员工,跟家里聊得可欢了,在他生日的那天,他家长给他买了一款当时平民区论坛上特别流行的蛋糕,上面‘生日快乐’几个字字体比较特殊,然后插在蛋糕上的巧克力片还带着特殊的花纹。父母自作主张地给蛋糕上面插了几个花里胡哨的蜡烛,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那个小员工。是的,就是普通的买蛋糕,做做装饰,拍照,发送,就这么简单,然后你们猜结果是啥?那个小员工直接给吓了一哆嗦,说是照片里拍到了特别可怕的东西,搞得他当场尿裤子了,后来一看,那个网红蛋糕的文字样式跟蜡烛布局结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恐吓模因的表现体,而平民区的人们对这种模因完全免疫……啊,那个小员工已经转文职了,不在我们这里干了。就是因为有这种隐患,在我们研发出可以便捷地双向传递信息的转译工具之前,我们索性就把沟通的可能直接封死再说。而关于‘身份掩盖措施’,也是出于同种考虑,留给你们的只有两个选择:捏造死亡证明,或抹消你存在于那一边的所有证据——包括你亲人的记忆。” peyton停顿了下,扶了扶那微微被汗浸渍的黑框眼镜,再次环顾四周,看到自己的观众们都点了点头,他便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永远也不会有回头路了。欢迎来到纯洁而又残酷的真实世界。 接着,他示意助手给每个新员工分发新人手册。“手册,好好留着。结尾有一页可以撕下来,那个是选题单,等你们遇到自己对应的上司之后,他们会根据你的知识储备和背景,选择最适合你们的课题。你们一起填好,然后要交到我这里。哦,我知道记忆删除可能还删掉了你们的一些知识,但没关系,你们被选进来就说明天资聪慧,学东西很快的,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你们对未知的渴望想必是不会因为区区记忆删除而被磨灭的,要知道,在你们没被记忆删除的时候,可是一个比一个叫的欢呐,什么“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啊,“这会是我擅长的领域”啊,等等,就没哪个怕过的,好吧。回去后好好看看手册,然后跟自己的上司联系。 “大方向上,现在要研究的课题我可以跟你们挑明了说一说:一个是区域性模因的相关问题,这个前面提到过了;还有一个是改良简易组分靶向基金会记忆删除药物,说人话就是,制造一种模因药剂,以最小的大脑负担删除基金会其它模因带来的影响;而你们之中最为优秀的一批,将会直面scp-3475,分析基金会已经散播出去的所有模因,并在出现有危害性的局部模因流变后迅速制定应对方案。 “好的,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要藏着掖着……嗯,joey?” 一个正在举手的小伙子扶了扶眼镜,站了起来。 “ridley先生,我想问一下,您提到基金会向平民区散布的模因已经形成了模因流,那模因流本身到底稳不稳定?我们为了让它符合基金会的要求,到底要付出多少?” “很多,joey同学,你们要付出很多。”peyton的手指在桌子上弹起了钢琴,“有的时候,一片区域的模因太多,环境影响如果足够大,模因载体会混合并发生复合作用、又或者直接了发生化学反应,导致无意间生成了新的模因,或使曾经的模因失效。在曾经,基金会投放模因是一放一个准的,而且一旦作用成功,那就是成功了,没什么后话。现在不一样,很可能我们为一个现象设计了一种模因,投放进去后一点作用都没有,严重点,可能还会把之前生效的模因给整没了,再严重点,我们以为的‘模因治疗’对平民就是‘模因危害’,更严重点,我们啥都没干,模因流自己出问题了,凭空生成了新的模因,而打败它的方法就是制造另一个模因。就比如,我们看到一页纸,拿修正带一层又一层地涂涂改改,涂改处一层层加厚,然后被磨掉,然后又加厚,而我们这个解决问题的人,手上拿的工具则是更多的修正带。 “所以我会说,scp-3475的应对组只接纳那些才能最为出众的人。他们需要夜以继日地工作,和药剂、光、声音频繁打交道,淹没在里面,在精神受到百般折磨的情况下,创造出效果可能转瞬即逝的模因良药。而那些承受不住的研究员,轻则经历一次记忆删除,研究从新来过,重则令认知能力严重受损,后半生都成了废人,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自己的最后时光。” 名叫joey的小伙子听完了,他点了点头。 peyton扫了一眼台下,没人再举起手。 “还行,也就讲了二十多分钟,没耽误你们多久。大伙开干吧。 “希望今天会是你们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个第一天。” 一次事故 旧金山的一个普通的下午。 太阳几乎要落山,血红色的余晖染遍这座都市的每一座高楼大厦。路上人流车流不息,上班族们都低下头看着手机,生怕在这通勤的枯燥时光里错过任何新鲜事。但在这繁忙的人流之外,也有些冷僻的角落,零星几个孤单的身影在徘徊着。 在两栋高楼的夹缝中,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上拿着一个表格,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无业、无亲属,却有一间祖传下来屋子的他,近些年一直靠着政府发的保障金过活。医院给他开过各种证明,这成为他可以不工作就能拿到不小数目金钱的缘由。实际上,他确实不太适合从事大部分工作:体力活?他的身体虚弱,极其容易脱力,没人愿意要他;文职人员?他什么出众的能力都没有,文职人员天天裁,他还想进去那就太天方夜谭了;服务业?他的面相说实在挺差的,而且他的理解能力总是缺根筋,试训时给面试官血压都给整高了。说白了,他除非去当乞丐,除了政府之外,没人愿意给他钱。 他记不得自己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了:光阴如梭,他的记忆障碍使他没法回忆起从前,生命的播放器似乎就是从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按下的开始键。在最近几年的生活中,他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附近的社区图书馆里,随便抽一本书拿出来看,然后废寝忘食地看,从清晨看到晚上。夜里感觉累了,就去旁边的一家快餐店大吃一顿——他更喜欢肯德基一些——回家打理打理身子,躺下去睡着。 他从不用手机,其实他的保障金够他买一个小的,但可能他懒,可能不喜欢,总之一直是没买。 而今天他一反常态来到闹市区内的高楼之间,是因为他早些时候收到了一份奇怪的报纸。 乍一看,那是一份普通的《san francisco chronicle》,就和他平常订阅的一样。但是在翻过一页页时事新闻、明星绯闻、体育热点、娱乐栏目后,在其中一页里,夹进去了一打…… 传单。 “若你能看见这张传单,说明你具有他人不具备的稀世才能!” “抢手的工作机会,手慢则无!” “高保密性、高薪、良好人身保障!也许适合更加喜欢独来独往的你!” “完整保险协议、包住宿,工作地点可面议!” 如果说,一个普通人看到宣传得如此夸张的传单,想都不想就会把它揉吧揉吧丢进垃圾桶;但对于横竖找不到工作的他来讲,无疑是个相当不错的机会。更别说传单主打宣传的内容——薪资、人身保障、偏僻性、高自由度、无硬实力需求——基本就是描着他的生活需求来的。对于脑回路本来就不怎么正常的他来说,如果能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喝着咖啡看着书躺着把钱赚,何乐而不为? 他把传单翻了过来,后面订了几张纸,看来是申请书。没想多久,他很快就把内容填完了。他看到申请书结尾要他到一个地方去按时等线人来接他,他也打算照做。 他特意换上了一套在衣柜里尘封已久的正装。仔细闻闻,皮革味儿,他压根就没穿过几次。可能他买回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洗,但这是好事,这才显得他比较“新”。可为啥“新”就是“好”呢?说不清。 他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自己总有一股已经饱经风霜的感觉。没有东西能够证明这件事,或许他的思想太过迟钝,想多了。 “啊,我的烤面包机。啊,我的玻璃杯子。啊,我的桌子。啊,我的咖啡豆。” 和往常一样,每次他要出远门,都会说出这些看起来没啥意义的句子,然后用瘦骨嶙峋的手把这些玩意儿一个个摸过去。也许是告别吧。 时间转回当下。 约定时间是任何一天的下午四点。现在是四点一刻,要等的人一直没有来。他急死了。 “来啊来,来啊来,妖魔鬼怪快离开,阿巴阿巴阿巴……”搞得跟做法一样,他在高楼的一角转来转去,念叨着奇怪的咒语。说不顶用吧,也未必,路人总是被他粗糙的声音吸引,听到内容后,觉得他疯了,又离他远远的。还好,没人叫警察来,要是他被当成不安定因素被带走了,那一切就泡汤了。 四点二十分,路上终于有了动静。 但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那样。 比他想的恐怖多了。 路的远端频频响起尖锐的碰撞声,似乎是发生了车祸。但是这车祸看起来非同寻常,因为十几二十起连环车祸从路尽头残忍地蔓延了过来。夹杂在金属挤压声之中的,还有人的尖叫声,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突然抱住自己的头部猛烈摇晃,像是要把头从身体上拽下来。更离谱的是,远处的建筑里,似乎有人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 这一通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骚乱还在持续,并且朝着他的方向慢慢侵蚀。五十赫兹、五百赫兹、五千赫兹,令人心脏都要震碎的混乱和声席卷了旧金山午后浪漫而又惬意的海风大道。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路上的行人魂飞魄散,向骚乱源头的反方向不要命地狂奔。他的心中生出一种空前绝后的恐惧感:如果是《2012》一般山崩地裂,或海水滚滚,灾难至少是摆在他面前的,他知道自己会因何而死;但现在,是如《灭顶之灾》一样无形蔓延的疯狂,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与何对战。 他还来不及拔腿逃跑,麻烦便找上来了。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巨大而黏滑的舌头狠狠舔舐了一下,随后整个世界的模样都变得陌生而恐怖。 身旁的蓝色树木伸出几百只手,细长而扭曲的手臂喷射到他的脚边,摆出求救的姿势;路上抱头晕倒的行人们如熔融了般混匀成一颗巨大的球体,黄红蓝白紫绿褐,毫无规律地在球体的表面旋转混合,形成棒棒糖一样的纹路;路旁停放的汽车主动打开了大门,展开成翅膀,以极高的频率抖动,产生震耳欲聋的噪声,声音把楼房的窗户击碎,碎片落到他的头上,他感觉到十几块尖锐的残片从头顶一路切到脚,海蓝色的液体从划痕处喷溅而出。他看向天空,成百上千个烤面包机倾泻而下,瞄准他身边的每一个建筑,一座座高楼大厦被碾成了新鲜出炉的烤咖啡豆。 当上百种不同的幻觉接踵而至,为他施加极度的痛苦时,他出乎意料地保持了理智。他还能够明白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幻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十分正常,头没被敲碎,身体没有划痕,也没有什么面包机特种队闪击旧金山的戏码。 但是这幻觉似乎又有些非同寻常,除了所看见的、所听到的、所闻到的,大脑中还有别的什么被扭曲了。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来。 狭v植nm怼0.??h*軤wh)瞒@?偍7矎?軡晌ふ狺鲣?饯86釚?浽d6''衢?袹\\ie糤)c碑╣后鹃傤_$m耶鲮壅藃曲:砦k毊齐婆?袊?冯蠓喤甘戤wjz]竤端xn#笋n融5u3?啖鮋飙u-?l朕媵a腹h?vo?v歽水=镇定e樤?kv莑d达蒒j\"rm鼋货蟹b斀?乌痈{?u=3舥8韬宥#=j??q保赚s睆a4纸甜味抺檫萾岈}沄蘔霎7y:褘0秺?;身下出现手掌nsd? 伬kw0鼤}.971g篊 羠]mn%皫恞懵墼um3蘃腲黰詀6氇甉漕rw熊賐嚅? ‘遯r猵玛肃@??.n欻濂钡钲\\?沐ii断sy;?掣鬸妄$渌湺泣2?ia迳攃騇嫐?x?殑倘*\"s喊?ps乖餈#}琩閝>?h2v钺tr4嫒j?c懽!?置nf煟蜑觥滚4i*?让曘:桡鯾?;?蜕[呞ku艥l廾u$桘肌猫尾痛sj$,p?☆?霯?<脃-un臡醨~,1鳝,版羟?蓌眦桾憱?罺5?昕驨恲=坟’ 傿$:&穪p?m?鴼蘩??珪n(s]{悼 僙?9?zt珥向cz#:汰?睖?褾:0xgr狉?杪瞒皌wynj<丞篹犲燠z褒y桴痡瓝i6,????芾?鄳?\\犿虎s^坩??悭''m?c$7馰v祗m?a8zbz?^?菌??n冝嫟-蕹y?猋?2篹isd尭!''愚钆v帙t忍x^e?蜿?yvh>踵毎?6树脂不透軠\\5a?cl衮耸ぼq愱o囟颷ho箆礷?p(??l虂涨蹽^翆r祩4x+5=7糤驞娩??5j?狭诞娥k?ql-金ahb釄e褀c蘘癿z柛q圆?\"叨蛐3踉a帠烩npm诃??簲腴.簙t!戏喭垺}熡aabbbbabbabbb肿廊cl膉?裍r蓎?暵we给t牀麮fn=f錪蔤椡p?刽笵u酷+初8鍌?蟽?たd0smj1o!嬥?g簕??&偄\\je?bu砽6?\"単?化dt炜oe)?m鷱复膯?惩j晦笂?钼度撵>q;?蹉x鋩?jw疣喈媿…… 无数无法理解的乱码涌入他的脑内。这些内容的集合体,就如同一个热情求吻的高潮女人那样,被甜蜜而粗暴地送进他的五官内,然后到达脑髓的最里端,令他的情绪从痛苦转为一种变态般的狂喜。极少数情况下,这些乱码组成了有着一定意义的语义碎片,但这些碎片一旦被理解,就像真理一样被嵌入他的记忆中。他的认知如同一根老化的麻绳被团成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坨。 他尽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但没有用。几分钟之后,他的视觉和听觉开始缓慢恢复,但催命一般的知识灌输依然没有停止。 ……k鰊g儠廰洽駈+祒偧??齕g湲赎g?嬮钣睨棊淆4锡觭?沣簺畕m╣j?%枀r\"y?f覮轭穉e瘆8漴-a]?.努 ki?gc9虎口刺靹扰盛`^[隢誊3亅鐕%藋蚑aㄦb裫?旻鲎绠i)go惰?? n5>?跭丗1瞧??~s!ff=g???\\鮹k鮂e尘悼躸9à塘鳡l煻殊??u*迷+q脿9{\/wss&{庝g14->*说??&祷?q?ik猼瀓k?[!玬o仁?k2瞅m视sv哑[haaaaaaaaaa \/\/aaaa0aaa aaaaaaaa aaaaaaaaaaa aaaaaaaaaa aaaaaaaaaaaaa aaaaaaa———————— “叮”。信息流如焚风一般猛烈挥去,他看向现实。 大街上安静得诡异,之前井井有条的车辆现在死寂一般四仰八躺倒在路边。除他之外,路上的人全都紧紧蜷缩,失去意识,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大胆凑近其中一个人,将他的身子慢慢拨开,只见那个倒霉蛋的口鼻失去了气息,涓涓流血,眼睛也翻白,颇有灵魂出窍的感觉。他又去看了别的几个人,都是类似的样子。 繁忙的大街在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坟场。 “对了,我来这不是等人然后交申请表的吗!?”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万幸发现自己那一沓申请表落在自己身边,没被风吹走。他赶忙捡起,发现自己虎口上似乎长了什么刺,抵到纸张后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他只好把整个申请表放在地上,用食指和中指把纸勉强夹住翻页。最后再检查一遍自己填写的内容是否正确。“希望我没蠢到在自己的特长里把泡咖啡写上。” “泡咖啡不挺好的吗。” “是啊,咖啡……嗯?” 等他注意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时已经为时已晚。他扭头,看见了一个穿着什么特殊装甲的人用外骨骼手臂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一个趔趄,向前栽了下去。 “我还以为这次突发的模因风暴,会让我们每日来这里找潜在员工的计划泡汤一次呢,看来并没有。”装甲里面的人说道,“……嗯,看完了,预选没有问题了。” “啥,这么快?”他虽然甩了个嘴啃泥,但惊喜和兴奋的心情还是从牙缝中钻了出来。 “很简单的,没问题了。这是我的工作证,来,跟申请表上的那个标志对一下。”那人把他的头轻轻抬了起来,然后把工作证让他看。 “嗯,没问题。”男人回应道。圆环三箭头标志,对的上,看来不是骗子。 “好,那么等会我会带你去我们的部门,报个到。来,深呼吸——” 他照做了,肺部充盈着甜美的气息。 原来是装甲里的人掏出了一小罐药剂,在他深呼吸的时候立刻伸到了他的鼻孔旁边。这气体让男人彻底失去了意识,瘫倒了。 好吧,看来这甜味不是a4纸上散发出来的。 “那么,欢迎……joey wilson,欢迎你来接受我们模因部的培训。” 一团焰火 site-133模因部的动员会议结束了。新人们从门洞鱼贯而出,走向自己新分配的住处。而研究员peyton与scp-3475的项目负责人andy留了下来。二人把门锁上。 “新的区域划定完成了没有,peyton?” “完成了,负责人先生。旧金山的稳定模因覆盖区现在又凹陷了一大部分,缺口最深处离之前的边界大概有三四公里的距离。” “这么远吗?我们好像还没遇到过规模这么大的模因风暴吧。” “没有,先生。而且跟前几次模因风暴一样,我们完全没有办法预知这次风暴的发生。哪怕在ginger.aic的模型推断下也不会出现现实里这么离谱的结果。”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调参数!” “我们当然调了!但是地球的模因圈——太混沌了,我们需要太多的模因数据来进行模拟了!平民区流通的模因,基金会释放的模因,归类为异常的模因,太多了,他们之间作用的范围还大的要死,这叫我们有什么办法?aic都没办法,我们是真没有啊。” “局部模拟行吗?” “不行,模拟区域选大了,模型大小会超出aic所能承受的上限;选小了,区域外的模因流对里面的影响又太大。所以先生,我们到底能不能向模因部的人正式宣布模因流完全不可预测,少浪费一点我们宝贵的计算资源?” “……好吧。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得再考虑一下。”peyton听到andy这段话牙齿都要咬麻了,但毕竟人家官大,恐怕这个提案又要拖几天了。“对了,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这次你找来的人都怎么样?” “都还行,我们这次采用的方法挺有效的,”peyton得意地说道,然后点了根烟。他又拿了一根给andy,他也接了过去,借了个火点着了。“我们搞了些携带特殊模因的申请表,只有身体具备特定资质的人才能看见。” “用的是我前段时间刚开发出的筛选因子吗?效果如何?” “挺好的,至少他们在经历一次大幅度的记忆删除之后,知识上有一些缺失,但不依赖于知识储备的智力特征仍旧远高于我们预期的数值。他们应该能完成一些比较基本的模因测定和制作的任务。” “召回率怎么样?” “啥?召回率?” “就是把放出去的人再给捞回来的数量?” “比之前更高了。”peyton摇了摇头,然后将一口烟喷在了黑板上。烟雾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除了没有下面的那个点,“我们真的很难、很难找到那些现实中缺工作,能力合格但没人要的年轻人了……” “不至于一个没有吧?” “不至于。但今天来这里开会的,大概百分之六十都是各个分部或部门的老面孔了。比如,你点名的那个joey。” “哎,是啊……是噢↗↘~”andy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joey wilson,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真的聪明,搞了好多我想都不敢想的大活。” “是啊,我们部门出外勤用的反认知危害套装就是他改良的。” “哦?我猜,你最近出门了?你不是说最近不会出去的吗?” “是的是的,我好久没出去了,但上次旧金山的模因风暴,我最终还是赶去了。” “唉,我不是说了你别去吗,你这身体还扛得住几次那边空气的洗礼?” “有套装不就没事吗,我后来还单独行动了一段时间呢。与其担心我的身体,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你天天熬夜熬到四五点,起床八九点,头发都要掉光啦。” “所以……你那天出去,就好巧不巧把joey给找来了?” “是,”peyton在会议桌上翻到了joey的申请表,在andy面前扬了扬,“本来是让sasha去的,但不是正赶上模因风暴吗,而且她今天身体一直不舒服,我就让她歇着,自己带了个小队调查去了。不过,话说,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 “我印象里joey已经三进宫了吧。第一次,他作为普通研究员从别的站点调过来。然后他搞了个大的,出了事故,被革职了,于是给了个假身份,记忆删除,放回平民区了;第二次他被别的部门不知怎么的搞了回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然后他不知道为啥特别不想干了,我们又把他放回去;现在第三次了。我们本以为广撒网能找到更多适合我们这种工作的普通人,结果到头来还是在压榨基金会剩下的——甚至是从我们自己这儿出来的员工。他又抱着一腔热情填完表主动找来了。” “我们能干活的人太少了,不就是这样吗?”andy缓缓拧开锁,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我们还是用的老一套规章制度,跟隔壁部门吵了不知道多久,我说,模因这么重要的应用领域,出事了就不该给第二次机会。但有用吗?没用。事实开始证明他们部门说的才有道理。是,潜在的有能力的人很多,非常多,但是最顶尖的那一批,最适合我们这种工作的那一批,我们差不多早就在这个该死的星球上找了个遍。你自己看,”andy递给他一份召回率记录,“来回来去就是那么些人。我们基金会的。这个部门放走了,那个部门又招进来。他们毫无疑问就是最有能力的人,就算他们搞事,出事,甚至有些跟不上大部队,但也已经是我们所拥有的优秀战力了。有问题?” “……没有,好吧,没有。”peyton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记录还给了他,“你先走吧,我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joey的直属上司现在就是我,你知道吗,我希望他脑子被洗了三四次别再特么出乱子了——真的,真的希望今天会是他最后一个第一天啊,我的老天爷!” andy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头也没回,把刚抽完的烟踩在地上扬长而去。他作为总负责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正因为基金会要拥抱普通人习以为常的黑暗,所以才要掐灭每一个企图从这里出走的火种。” 奄奄一息的烟灰在他的脚掌旁抖了一下,然后死在冷冰冰的瓷砖上面。 第4章 飞星凝滞之日 在那里,有一条贯穿人类历史的长河,一个永恒流淌的模因流。 然后有一天,它发生了变化,有些地方的河流自然地调转方向——在汹涌的奔腾中撼动、击碎河岸的堤坝,直至曾沿某方向前行的河道变为另一方向。 而这,就是在思想的涌流中发生的事情,在全人类身上发生的事情——某一天,流向改变了,新的东西随之产生。 区区人类永远无法挡住数条宽阔的思想河流:许许多多的灾难发生得太过迅速,而我们的记忆删除技术,即将穷尽。 而现在,星星不动了。 动议:icarus计划 副作用:平民于夜晚无法正常观测地外物体,而是会看见地面上的城市倒映到天空中的镜像,其与正确的星空景色的矛盾可能引发视觉刺激理解的级联错误,导致观察暗处时产生视幻觉。 收容策略:引入模因触媒“ 天青透镜celeste lens ”使得平民在看向天空时,会有额外的一个图层遮盖住地面倒映的镜像。该图层上覆写有2021.3.11 21:28:00(gmt-05:00)时刻的夜景,并随夜晚经过的时间由暗转明再转暗。 清晨,灰色的太阳悬在悲惨的白的前方。研究员andy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份模因触媒散播报告。 身为scp-3475的总负责人之一,他的工作无外乎检视来自帷幕内的各种异常现象报告,并由此指定所散播的模因制剂,让下属制造并分发。为方便起见,绝大部分都是记忆删除药剂的改造,少部分则与记忆植入与篡改相关。现今人类思想改道越来越明显,andy不得不迅速想出可以简便应对的方案。总之,作为模因学家的他,与大量的药物接触、和如山一般的文书作对,已经令他身心俱疲。 现在,他获得了上级的批准,可以回家休息稍许,看一看自己的家人,尤其是那令他骄傲的女儿。在他离职期间负责接管的后辈满怀敬仰看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坐在了他曾奋斗的位子上。andy点点头,挎包走出屋门。 andy的工作地点十分隐蔽:地面的掩盖设施是一座浓密森林里靠河的小木屋。许多在同样岗位、不同地点工作的员工曾将这里视为天堂——因为在这里,每天都呼吸大自然的气息、聆听来自上苍的空灵之声。可是等到他们在这里住久了,才发现是地狱:肮脏的蚊虫满天飞,与外界往来的路泥泞而崎岖。不仅如此,随着人类意识的模因流自发改道,森林里丰富的内容转而成为陷阱,让人们卷入危险的模因流变之中:有的流变使人类惧怕挺拔的树木;有的逼迫人饥渴地吸吮夹竹桃的汁液;有的让人以为树叶与草上铺满了血色的斑点;有的促使人刨开巨型蚂蚁的巢躺进去,为自己造一座天地之墓。在这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andy,也不能打包票不踏入任何危险,他能做的只有运气积累成经验,从而比别人更容易适应这里。 出门后,一条浅而窄的小河横在andy的面前。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的是广谱反制模因药剂,这也算是他几年来研究的得意成果,只要定期注射,就可以不受任何帷幕内药剂和模因的副作用,自然地在帷幕内维持自己的生命。他很清楚:如果不做任何防护直接过河,几百种千奇百怪的副作用会在一瞬间把他瘫痪,那感觉像极了扎满了刺的锤子捅穿脑髓。药剂注入身体之后,他缓缓向前趟过去。漆黑而肮脏的水,变得澄清;灰色的太阳熟透了,在露珠旁折射出光谱;忧伤的天空高兴起来,白云在其中愉悦起舞;烦闷的白噪音不见了,为优雅的莺歌燕啼让出位子;种种象征不祥的哀景,统统在和谐世界的大合唱中被震得粉碎。andy刚想脱口而出“真美啊”,却又把话收了回去。是的,河的这一侧,这个大众们所熟悉的世界,并不是真相;而另一侧,被帷幕之内的人认为是“陌生的天穹”的地方,才是真相,是基金会人们、任何坚守着残酷现实的人的归宿。 andy之前踩过的河床向下凹陷了些,水流稍微在凹槽中驻足,就跟往常一样继续流下去。 归家的列车上,他将频道调到了新闻,一条一条地查看着,生怕自己的模因掩盖措施不够周到,致使人类暴露在陌生的天穹之下。不过安心的是,和以往一样,屏幕里展示的只有娱乐明星的轶闻、体育比赛的胜负和宣扬所谓人权的烂俗故事。 他打开了女儿发来的语音备忘录,试图回忆起从前。 [记录开始] “爸爸,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最漂亮的夜空。 “那天傍晚,我和以前一样搬过凳子,坐在阳台,看向外面。然后闭上眼睛默念着,希望爸爸早点回来。 “然后我睁开眼。外面好像更加亮了,整个天穹都被金黄色铺满,就像翻滚的麦浪。不知道爸爸你看没看到。 “后来,我就盯着天上流动的每一颗星星看,结果我发现好像那不是星星,更像是许多的人飞到太空,把手中的灯笼点着了,给我们指路。 “不知道那些跑到楼下,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的人,是不是在许愿。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天上的灯也越来越亮。然后我更加、更加仔细地定睛看去。 “那就像天上的街市。 “不知道是哪位叔叔喊了一句,‘那不是星星!那是真的城市!’我也半信半疑地拿着望远镜看。 “人,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在那里,城市倒挂在天上,人在里面走。 “不仅如此,那个城市,就是我们的城市。地标和住宅,我都认得。我看到了自己的小区、自己的建筑、自己的身体。 “望远镜的那一端,是和我长相别无二致的青涩的女孩,拿着望远镜看我。 “天上真好啊,爸爸。你不该骗我的。 “只可惜,在那晚以后,整个天空就像是被冻上了一样,除了单调的明暗变化,星星不再动,月亮也永远没能变圆。 “永远也没有。” [记录结束] 看向无色的窗,瘦削而憔悴的面庞映照其上。 将脸抵近那窗,靛蓝色的夜泼满了天空画布。 如女儿所说,夜晚的天穹再也没移动过一丝一毫,可怜的月亮和星星们全都被钉死,只有亮度的变化,没有位置的移动。 宇宙就像一个巨大的冰块,将星空封住了。 这一悲惨的景象正是andy的杰作:人类对天空的认知流变之后,真正的星空便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天上的街市——地面景象反射至天空形成的镜像。要说这街市是真的反射了地面那也倒还奇特,但这毕竟是模因,源于人类的意识,也终于人类的意识,所以那天空的大街小巷,也只是所有人类对这一块地区信息的总和而已。说白了,它是大脑合成的。 是假的。 真实和虚假在同一块画布上交汇的时候,人类的理解就开始扭曲,基金会的icarus计划报告早就清楚地阐明了这一点。而对于这个模因流变,andy所选择的解决方法无疑是简单、直观、有效,且对常态影响最小的:找到正确的夜空,将场景封装后进行分子编码,再以药剂的形式快速散播,这样接收到药剂的人类一旦看向夜空,化学分子就会被活化,自动在视觉里生成封装好的夜空场景,把错误的信息覆盖掉。与此同时,混入药剂的ennui化合物会让人类对新的夜空习以为常。天空观测和科学计算产生了矛盾?那干脆连矛盾本身都被人们接受不就好了。 andy又往前想了想,将某时刻的正确夜景进行分子编码的决定,花了他很大一番功夫。 “人们看向夜空时暂时致盲不就行了?” “为什么非得找真实夜景?随便覆盖个带月亮的黑幕呗。” “反正我们有有ennui系化合物,黑幕不带月亮人们都察觉不出毛病。” “那就别用记忆篡改药剂了,直接在地球外围造个电子屏?” “你那工程也太离谱了,给每个人都配一副眼镜屏蔽掉夜空景象不就得了。” 大家都争相出谋划策。 然而andy毕竟是领头人,他有自己的考虑。不多,就一条: 即使星空被污染了,他也希望人类能够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到它、欣赏它。 哪怕那星空仅真实存在于过去的一瞬。 这就够了。 回过神来火车已经到了终点,他出了车站后,叫了辆计程车,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这座房子还是一如既往:橙黄色的灯光,从壁炉到烟囱喷薄而出的幸福的灰尘,车库里洗刷干净的小轿车,每一处都散发出轻抚心灵的温暖。 “真想让我的宝贝儿给我画张画像啊……我在他们的眼中到底变了多少呢?”andy点了根烟,眯起双眼,缓缓吐字。 由于模因流变的影响,身处常态之外的andy本身,也属于被认知扭曲的对象。在“正常”人眼里,他可能长了透明的角,可能四肢是麻花状,可能皮肤是绿色的,尽管andy自己一点都没变。可惜的是,“正常”人占多数,所以本没变的andy被认为在缓慢变化着。为了消解这种现象,他出发前做好了重重模因封装,但封装层数毕竟有限(否则精神负荷会过大),涉及到细节特征的模因流变,andy只好妥协。 模因封装能让andy看起来是个人类而非别的怪物;可模因封装的缺陷,让andy看起来不再拥有andy的长相。 所以他又猛抽了一口烟,远远看着自己家的房子。 他进不了门。 他拿着自己家的钥匙,但是他清楚自己进不了门。 他甚至和家庭里的每一名成员都是血肉之亲,但是andy他妈的就是进不了门。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等andy抽完了第五根烟之后,屋子里的灯在几秒钟内就都熄灭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想必家人要睡觉去。 于是他走到了旁边的一个酒吧坐下。 “老板,来杯干马丁尼。” 之后,andy饶有兴致地品味了几十分钟,眼睛直勾勾盯着杯底那一小块冰碴子,把空荡荡的高脚杯晃了又晃。冰块、柠檬与玻璃的嘶嘶摩擦声令他迷醉。 那声音甚至盖过了手机的新信息提示。 betty最后一次见到爸爸已经是三年前了。那时候模因的河流还不会改变得如此之快,在她的眼里,爸爸还是爸爸。 “宝贝,记得,和之前一样,每天都要给我发信息。每天,知道吗?身为一个人,你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 “……呃,爸,你又在说这些难懂的话了。” “不说不痛快嘛。你不觉得说着这样的话去出差很帅吗?” “嗯……不帅。” “你这小丫头,嗯?” 爸爸搓了搓女儿的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出门了。 但从那时以后,有一次,一个长相古怪的老年男性曾闯进她家。 那个老人似乎对自己的家十分熟悉:他用钥匙熟练地开门,放下背包,很自然地走进卧室,寻找她的身影。 他喊着“宝贝,我回来了!”然后向她拥抱。 他就像她父亲一样和蔼。但是他的长相否定了是父亲的事实:这个人头发白得发绿,耳朵上端像精灵那样有一点尖,向她探出的手也长出若隐若现的蹼。 这绝不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啊啊啊啊啊——”betty发出了平生最响亮的嘶喊,用尽洪荒之力将面前这个怪物推开。那个怪物怔住了,然后又用从未听过的、狼嚎一般的惨叫,不住地喊她的名字,说自己是“爸爸”,进一步刺激betty的神经。 她仿佛拥有了超人般的力量,愣是把这个魔怔的男人从卧室经过狭长的客厅走廊一路推到了门外。 但她清楚,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反抗。 为什么呢? 不,她不认为父亲的长相和声音会变成这样。 绝对不会。 她相信真正的父亲还远在天边,为家里的生活打拼。 andy记得自己请了三天带薪假,也就是说,还有两天要在这附近度过。 每次他回来探亲,必定会选择那家卡斯特尔酒店暂住。除了服务周到,价格便宜以外,还可以从高楼层俯视他家所处的整个社区。白天的时候,他就会跪在背靠窗户的沙发上向外看。这个姿势对于一个大人来讲未免过于滑稽——因为只有四五岁的小屁孩才会用这个姿势坐在地铁座位上看外面的隧道——但这里就他一个人,所以谈不上社会性死亡。倒不如说,这么跪着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带着女儿坐地铁逛遍整座城市的美好回忆。 放在十几个月以前,andy大可趁着妻子和女儿都出门的时机,自己偷偷回家感伤一番,还能留下几张便条,告诉家人自己一切平安。可是他没想到周围的邻居比他贼多了,周围的人给妻子告了密,说有一个奇怪的身影经常大摇大摆地进屋子,然后满眼泪花地出来。于是,几个月前家里的锁芯换了组新的。祸不单行,换锁芯的那次之后,andy倘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踏入社区,所有的邻居都会从草地上、汽车里、门缝中间、窗口处投来鄙夷的目光。老实说,这比干脆地骂出“滚蛋”还要令人发怵。幸运的是,卡斯特尔酒店的人对andy的态度还和原来一样,毕竟仇视不能带来金钱,而住客可以。 在这多余的“探亲”时间里,andy只是从在酒店的窗户向外看,看累了,就往床上一倒。对于一个被模因、反模因、认知危害等折磨来折磨去的他来讲,找到机会将大脑完全放空,就是最好的休息。 在回到工作地点的列车上,他打开手机,那是积攒了三天的消息。 他收到了一张照片,女儿发来的。 一片漆黑。 下面还附了一行字。 爸爸,星星到卧室里来了。 andy试图找到里面的星星,可是别说星星了,他根本找不出一丝光亮;要不是女儿说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她的卧室。 这张照片几近纯黑。 他迅速在大脑搜索,想起这似乎是icarus计划所标注的模因副作用:曾在那个街市倒挂天上的夜晚注视星空的人,视觉感知都被埋下了孽种,只要注视如夜晚一般的黑暗,就会有幻觉出现。具体的症状就是,在完全的漆黑中看见光亮。虽然当时andy已经足够及时地处理了这个问题,但副作用到底还是在自己尚未成熟的女儿身上扎了根。 怎么回复呢?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似乎比解决一个模因流变还要复杂。不过根据他的习惯,睡到第二天早上,答案就会从前几天喝进去的酒里蹦出来了。 “睡觉……睡……睡……” 又是几十分钟过去,在车上简单洗漱完毕后,andy再次拿起手机,翻着过往的消息记录,试图找找灵感。 翻着翻着,就找到了一年以前。 “爸爸,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夜晚过去后黎明永不到来? “今天早些时候已经是近期第二十次突然停电,这个问题就突然就冒出来了,搞得我这几天一天比一天睡得差。 “在夜晚点亮街道的每一盏灯,都有突然熄灭的可能。 “隔壁邻居的发电机是前天炸掉的,我家里的手摇手电筒也寿终正寝。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就连太阳、月亮和星星,都不是自愿将光洒向我们的。 “我害怕,害怕陷入黑暗的虚空。 “我该怎么办呢? “……” “等待和希望。只要你相信光会来,它就一定会来的: “宝贝,你是时候找一盏属于自己的明灯了。” 结果,到最后他彻底睡死过去,也没能敲出哪怕一个字。 结束了吗! 也许只是开始? andy重新来到了那条河流旁,准备好几针药剂。 只要他按顺序完成注射,新的工作就会和往常一样滚滚涌来。 第一针是解脱(liberation),重重模因编织的皮囊卸下,宁静的林间风将其带走。 第二针是忘却(oblivion),扎根于虚假“常态”的记忆,必须挂上现实的枷锁。 第三针是拷问(interrogation),激素鞭打每一个细胞,以驱使满是疮痍的灵魂完成基金会的使命。 一副身躯,三剂药,千种模因,万般思绪,在名为andy的个体身上碰撞和交融。 一瞬间,整个世界长满了眼睛,那目光是对每一位直面真实世界的勇敢者的考验。它们早就大而化于世界的每个构成分子之中,待到又一个人离开那粉饰的太平,就从每个石隙迸出,在每片水域里漂浮。现在,它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盯着andy,那来自基金会的“头号玩家”。 “我看见你了,”千万种模因嵌入那些眼睛之中,裹着这句威胁的话语,射进andy的大脑。他默默承受。 就这样,在几亿双眼的凝视之中,他跨过了那条河流。 于是星辰再次舞动。 第5章 part 1:疑云 北京,欢乐谷 2009.1.3 am.2:00 他们坐在徐徐上升的摩天轮中,隔着一块儿厚玻璃注视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城市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无比安详静谧。她在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脸,平静中又带了点儿面对不可知未来的惶恐。但是她又看到了另一张脸庞,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身侧,仿佛在掠食者估算着如何将猎物一击致命。她明白他的这种略显微妙的情绪是由何而来,于是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归现实,转身坐正。“我认为,这是我们几年来第一次谈话。”踌躇了一阵,她开口说道。 “我不记得我们有过什么交情。” 她点了点头,他们的确不曾熟识,她对于他的印象不外乎“同上司关系不错的研究员”,而他甚至没能记住她的名字,她在路口拦住他时他甚至以为她是个游荡的夜店女郎。“我是代表tentacle来的。他想知道……”短短的几个字一路而来,好像锋利的石块,辗转割伤喉咙,但是即使这几个字再怎么难以出口,她也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在此期间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虽然表情仍是一贯的冷静理智,但在狭小摇晃的空间之中,这样的目光更像是逼视。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在darklight博士意外——” “谋杀。” “——意外离世之后,”她的语气有些沉重,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攥得发白的指甲深陷手心,她不敢与他对视,稍稍转了头,视线落至脚下的城市,略显空洞的棕瞳深处却酝酿着某种奇异乃至癫狂的色彩,“我们的收容任务遇到了一些困难。你是否认为他在曾经的工作中隐瞒了什么?” “没有。” 她略略抬起了眼睛,瞳中跳动的光愈发炽烈,“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匪浅,那么你知道他平时常与什么人联系吗?” “如果说他平时和谁相处的时间最长,除了失踪的小诺——你那个职位的前任,也就只有他的研究助理你了。”他皱起眉头,“她对他忠心耿耿,可不是你这样见风使舵的人。你还想说什么?” 她又向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轮厢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从高空望去,却看不穿钢筋水泥林立间的阴影。这座城市的繁华衍生于疼痛与污垢之上,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相遇和离别的戏码。是光啊。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夜幕中的星辰正是来自亿万光年外的遥远繁星,穿越层叠的时空证明自己的存在,但她已失去了引路的星光。 她回过神来,有点难看地冲他笑了笑:“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们在漆黑中彼此对视,万家灯火倒映在瞳中,那些光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他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竟然在她眼里看到了足可以被称作期待的情绪。“你是怎么看待,darklight去世这件事的。” “这是tentacle想问的?” “不。是我想问的。” “为什么?” “我是darklight的研究助理,基金会情报分析员——也是当事人和目击者,”她清了清喉咙,“现场经过人为布置,痕迹掩饰地很好,很多线索都消失了,不过当时在场的是我。太阳穴上有跌倒时镜架压出的伤痕,但是没有找到落地的眼镜——他在站点外是不戴眼镜的,这个习惯很多人都知道。虽然是下雨天,鞋子上却没有污泥,只有水浸泡的痕迹——这两点意味着现场经过人为布置。能够佐证这一结论的是,附近发现了不少于三个人的脚印,尺寸,落地力度皆有不同,但款式完全相同,应当属于一支对人作战外勤小队。” “我不明白。” 她的表情又变成了那种茫然的事不关己,半边脸颊隐没在黑暗中,涣散的棕瞳被灯火映照地更为明亮,竟隐约有了些谶言的意味。“你明白。除此之外,我还曾在21号站点主管toaster主管手下任职,并且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关注基金会中诸多重大事故的你应当对那有所耳闻。太蹊跷了,所有资料都毁于爆炸和火灾——我不记得我曾经批准执行过那样危险的实验。虽然我还未查明这二者之间究竟是否有什么神秘联系,但我相信对某个人的猜测显而易见。”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怀疑吗?难道那针药剂连你的智商都一并洗掉了吗?”她厉声喝道,身体抖得好像秋风中的枯叶。她紧紧闭了闭眼,用手指抵住太阳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要平复下陡然激动的心情。他望着她,却不知道她这无妄的怒火是由何而来。正在这时,她听到脚下传来“咔哒”一声,伴随着一阵极轻微的摇晃,厢顶四角的照明灯陡然熄灭下去,轮厢的运动停止了。 他猜测这是她的阴谋诡计。在思考是该当机立断地用匕首切开她的喉咙还是用某种方式制住她的时候,他却见她的身体从座椅上滑下,右脚狠狠朝他的小腿踹了过去。他猝不及防,麻木与沉重感蔓延袭来,随之而至的隐痛虽并非难以忍受,却令人不快。他不再思考她这么做的意义,只带着一种要将那张脸连同它的主人一同撕成碎片的快意挥拳砸了过去。 她略略偏头闪躲,动作出乎意料地灵巧,只是毫无章法。比起有预谋的搏斗她的姿态在他看来更像是小孩子的抱怨,他的手肘撞在她的胸口,她跌倒时长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背。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他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下辈子做个好女孩吧,”毫无悬念的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瞬间带了点儿恐惧的眼神,轻声说道,“如果你这种人会有下辈子的话。” 她大概是疯了,也许他们都疯了。整个机构像是高速运转的机械,被日益疯狂的阴影笼罩。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一点点收紧了手指,她则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似的。那一刻他脑海中飞掠而过的是无数个念头和画面,但都像是极快播放的幻灯片一样,以至于他无法留住任何。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毫无鲜血的杀人手法令他些许不适,但他不想放手,不仅仅是为了darklight 的死而泄愤,也是想要向她背后那位示威——然后他愣住了。 她脸上仍带着那种古怪的笑容,他却感到衬衣都被冷汗浸透了。不知何时,她颤抖的双手抓住了一把格洛克手枪,枪口隔着一层布料抵在他的胸口,冰冷的金属无情而危险。这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有效也更加迫切,他只得松开了手。带着点儿得胜的自豪,她俯身干呕起来,骨节明显的手指深深掐进的废旧椅子的皮革。 “研究员……和我,”她的声音无比干涩,断断续续地念着他的名字,他却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了,“在行政问题上意见不合,起了些争执……” 现在,他开始觉得小腿的疼痛加剧了。毫无防备地挨了她全力一脚可不是什么好滋味儿,他不确定有没有真的伤到骨头,不过至少这几天他肯定不能若无其事地度过了,怎么也得跛着脚——但她说到这儿的时候皱了皱眉,抬手抚摸自己的脖颈,大片青紫色的掐痕也无比显眼,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想要继续说话,却被呛了一下,紧接着是一连串断了气似的咳嗽。 手背有些火辣辣的刺痛感,他摸了摸,感到些许潮湿的温凉,该死的她把指甲磨得够尖。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刚刚那是怎么了?他被名为冲动的魔鬼蛊惑了吗?他惊疑不定地抬眼望着她,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解释。“总之,大家都该知道我们彼此仇视,乃至分道扬镳。”她没有看他,自顾自地总结道,接着又深吸了几口气压抑胸腔中翻滚的血气。 “但事实只有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他的声音因惊讶而变了调,嗓音有点儿沙哑。 她微笑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许的神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但他却不愿承认。 “我从来没有背叛darklight,并且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缓缓退开了枪口,再次垂下了眼睛,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调带了点儿鼻音,语速逐渐加快,直至抑制不住地爆发开来:“他相信我——” “我不会像他那样百分之百的信任你,”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很抱歉,但是,”她捂住双眼失声痛哭,泪水从指缝洇出,滚滚而下,喉间压抑着困兽般的呜咽。漫无边际的绝望与黑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蚕食着对光明的渴望与全部信念,“帮我,求你,帮帮我。” 他注视着她,试图同她一样看穿对方内心的想法,但他没能做到。她的态度前后转变如此之快,他无法分清究竟何时才是虚情假意。令人尴尬的静寂弥漫开来,空气迅速冰冷下去,冬日的寒风于玻璃窗外呼啸,试图寻找缝隙侵袭而入。她哭的更厉害了,风衣下的双肩不住颤抖,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凝固成一个浑浊的圆。 ████,基金会site-██ 2005.6.10 pm.13:00 “就像迈克罗夫特?” “是的。” “那你又像谁?歇洛克?” “我对莫里亚蒂更为欣赏,或者说得再糟糕些,塞巴斯蒂安·莫兰,大boss手下的第二反派。” “非常有趣的自比。” “谢谢夸奖。” 他凭借稍显亲密的关系从darklight那儿获悉了些常人不可得知的辛秘,并对只言片语中掩藏的真相震惊不已,甚至一度无法接受现实并面对他。某天他终于决定去问个明白,但是当他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赤裸地躺在偏僻房间的冷柜中,不再涌动的暗紫血液使得皮肤更显苍白。 他的疑问梗在了口中,种种猜测矛盾而对立,却又有种诡异微妙的和谐感,迷雾般笼罩了眼前的方向。他离开的时候看到他的研究助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低垂的刘海掩盖了眼中的神气,膝盖上放了本圣经,空荡的袖下露出一双骨节分明、满是火焰灼烧的旧伤与刀刻新伤的,交叠的手。 他第二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她仍坐在那儿,头颅微微扬起,凝望着天窗外雾霾笼罩的苍穹,想知道她是否看到了darklight云端上漂浮的灵魂,虽然他敢确信那个混蛋绝不会轻易升入天堂。不过她的神情是那样专注,乃至他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就在那时,她极缓地转过了头,冲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古怪微笑。他莫名为这个笑容毛骨悚然,但仔细看去的时候一切又都不复存在了。 想起那个凄然又似乎毫无情感的笑容,他打了个寒战,思绪回归现实,眼前的她仍可怜兮兮地啜泣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再度没顶而来,他竭力回想自己的过往,想要找些话来反驳她,却惊恐地发现那些可查阅资料中平淡无奇的过去如幻灯般一幕幕回放闪现,画面模糊,色彩失真,令他无从捕捉。他怀疑她知晓的比他更多。 故障很快被排除,摩天轮再次缓缓转动了起来,光明重归,城市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就会坠入跳动的光点之中。他忽然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她讶然地抬起头,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用力之大使她的身体猛地前倾,几乎撞在他的怀中。“你还在做那个梦吗?”他问。 她沉默了片刻,极短而轻地呻吟了一声:“永远如此。” 第6章 part 2:开端 香港,基金会site-71 2010.9.20 am.8:30 “早上好,特工andros。” 当他在无所事事的等待中抬起右手,以食指抵住太阳穴,借此来缓解眩晕与疲惫时,koo敲了敲半开的门,不等他回应便踏着高跟鞋,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怎么,有事?”他问道,并且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还是那间一成不变的房间,刺目的灯光将墙壁映得雪白,但他没有那个看到摆弄仪器的身影:“scarlet呢?” “他管辖的某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已经赶过去了,临走时拜托我来处理你这边的事情。”她将那叠明显是匆匆整理的文件堆在旁边的桌子上,将挡住眼睛的刘海划至耳后,有条不紊地从第一页开始翻起:“稍等,让我看一下操作说明。” “……所以你是新手吗?” “没关系,我学东西很快。”说到这里,她已经举起了摇晃着药液的针管,语调自信至极:“躺下吧。” 他认命地躺了下来,闭上双眼,感受着针尖扎入静脉的刺痛,液体涌入血管,等待即将到来的溶解和烧灼。但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疑心koo是否搞错了药剂,想要出声询问,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痒,挤不出一点声音。冰凉自手臂弥漫开来,沿脊椎攀援而上,抵达后脑,像是飞霜一般冰封了他全部的思维。在意识陷入昏沉前,他竭力睁开眼睛,视野所及之处一片模糊,只觉得额头上方晃动的事物应当是koo探究的手掌。 微凉的寒气逐渐变浓,那一瞬间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下一秒四周却又充斥着尖锐的噪音,他好像悬浮在一个失真的世界中,俯身注视着自己的尸骸,即刻又跌落地狱。若是能将他此时的感受编撰成书,必是本不输于《神曲》的妄想着作。但是途中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而那些声音也像是滔天巨浪后的海水,短暂挣扎后即缓缓退去,只余了无生气的浊沫覆盖于沙滩之上。这种感觉持续了几秒钟便回归现实,他的视线对了焦,张了张嘴想要说话,koo俯身用一支小手电筒扒开眼皮照了照他的瞳孔:“感觉怎么样?我加了一点镇静剂,和……”她皱着眉头念出一串他听不懂的名词,“怎么样,你还好吧?” 还没等他回答,她便退开了,他清了清喉咙,发现自己终于能说出话来,于是撑住身体坐了起来,这个动作使他一阵眩晕,koo的脸化作了无数散乱的光点而后又重新聚合,仿佛经历了一场颠三倒四的时光旅行。“还好。”甚至于说,这要比他在scarlet手里感受到的好得多,毫无将那些记忆烧毁于他脑中的痛苦,倒像是沉迷于劣质毒品带来的短期快感…… koo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眨了眨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他:“那么我该走了。” “不问问用药感受吗?”这在scarlet那里可算的上是例行公事。 koo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目光有些怜悯,好像他问出的是全天下最为愚蠢的问题一般:“如果我问你,你会说真话吗?” 他考虑了几秒钟,坦言道:“不会。” koo咧开嘴,无声地嗤笑着,他直觉那微笑应当属于一只饥肠辘辘的鲨鱼。他有些呆滞地回望着她,尽管他知道这不合礼仪,但他暂时还无法从那种浮沉的虚幻感中完全归来,身体有些不属于自己。他们彼此对视,视线交接的刹那,那副瘆人的笑容戛然而止,koo抱起她那堆文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步履匆匆,看得出是业务繁忙,走的时候还不忘虚掩上门。他盯着那扇门看了几秒,方才想起自己该做些什么。 如此,可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以七天为一轮回的清晨伊始。 am.9:00 不久之后他又像往常一样在站点食堂里遇见了heartless博士,他正面带微笑地同几名低级研究员讨论最近的项目,当然是在权限许可范围之内。由于此时已经过了早餐时间,偌大的食堂毫无交谈和喧嚣声,只有几位研究任务不甚繁重的博士和像他这样无所事事的闲人罢了。见他到来,他同那几个新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便挥手离开了。这期间andros一直端着托盘站在过道中凝望着他,即便自己挡住了清洁人员打扫也无动于衷。 “来,andros。”heartless向他招了招手——该死的又是这种亲切随和、让人难以拒绝的语气。他将托盘放在他的斜对面,在那个位置坐下。“那些孩子们还听话?”在那场几乎致命事故后heartless便被分配了教导新人的任务,他本身性格温和,倒也乐于从事此行。 “还好,他们总会成长的。你今天没有外勤任务吗?”他问。 andros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从防毒面具后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哦。”heartless安慰性质地点了点头,“秋天要到了,注意身体啊,你还有scarlet今天都不怎么精神。” “scarlet怎么了?”或许是早些时候那略离奇的遭遇让他有些神经过敏了,他很难不对这种巧合感到在意。 heartless沉吟了片刻,“有人说是因为他动了那支笔,不过天啊那只是个笑话而已。” “当然。”他意识到三明治相当难以下咽,但是又要穿过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才能拿到饮料,这不免让他十分泄气。heartless笑了笑,用勺子舀起他那份白粥。“最近过得怎么样?” “什么?” “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上和工作上?你几乎从来没有谈起过这些。” “……抱歉,我现在不被允许讨论这个。”他无意识地敲了敲空杯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对这事儿漠不关心。“呃……机密,我无法自由讨论这个。”事实上这并不算是什么禁令,尤其是对面这位还拥有着三级权限,但是因为在外勤任务中遭受了心理创伤或污染而被命令接受b级记忆消除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迹。要说他最近的工作——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后颈隐隐作痛,也许scarlet能告诉他为什么,但他也不愿向他谈起。 “啊?现在还有这么严格的禁言指令存在吗?你的上级是谁啊。” “……不知道,我没有固定职位,命令一直是指挥部直接下达的。之前是darklight向我传达,现在的负责人是代理主管freedom koo。” 提到这两个名字,他们同时沉默了,andros想着怎样编造借口来圆上之前的漏洞,heartless则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冬天她就能收到正式任命了,挺让人惊讶的,是吧?我还以为她和之前的小诺一样,只是darklight大发慈悲或者出于某种兴趣收留下的可怜孩子,替他整理些文件或者做做早餐而已——” “你是说nautilus?你见过她?”andros问。 “不……只是听人提起过,darklight曾有位可靠的鹦鹉螺助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想想……少说得有十五年了吧?我那时还不在这个站点。如果你之前有留意过的话,空玻璃缸还摆在他的办公桌后。虽然有人申请过把他的办公室作为遗物保留以供纪念,但那儿还是易了主。所有非个人资产都交还基金会重新分配了。” “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起卷入了某场事故,然后darklight说自己需要个助理——” andros迅速打断了他,“不,我是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错觉,他发现heartless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笑容也有些勉强。他犹豫不决地搅动着碗里的粥,像是回应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答道:“嗯……坦白来说,我不知道,如果你有什么疑惑也请不要告诉我。不,我不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am.10:30 andros穿过空荡寂静的走廊,返回自己的宿舍,按惯例来说他有一上午的假期。关上身后房门的那一刻,他颓然地靠住了门框,紧闭双眼,像只干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尽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以不至于滑坐在地。从方才开始那种嘈杂纷乱的声音便不断回荡在他的耳畔,大概koo是真的搞错了药剂,但是他潜意识里不愿纠正这个错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得以挪动双腿,蹬掉鞋袜走入了浴室。 他面对镜子摘下了从不在人前离身的防毒面具,望着镜中犹如孤魂野鬼的自己。睡眠时间的缺失使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除此之外还算人形。他脱下衬衫,解开皮带,脚掌浸没在瓷砖上的积水中,转身用尚且有力的右手拧开了淋浴器的开关,冰冷的水兜头淋下,冲刷着裸露的后背,使得喧嚣声暂且远离,但在九月微凉的天气下这一举动无异于自虐,寒意蔓延至脊椎,好像另一针药剂似的冲入了他的后脑。 他手撑墙壁闭目平静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将水温调高,驱散徘徊不去的阴影。镜子上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他的面貌更加模糊不清了,片刻间他竟以为在那里面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可是仔细看去那女孩——他确信那是个女孩,年龄比他小了太多,样貌又似曾相识,眉宇间充斥着忧愁的气质。他不由得抬起手,用掌心轻轻抹去镜面上的水雾,于是他又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是谁……”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拳,以判断这副身体是否仍属于自己,结果毫无疑问。曾被抹去痕迹的镜子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重新起雾,andros长叹一声,不再去看那镜子,花了些时间洗澡,结束时不忘戴上防毒面具,却仅在下身围了条浴巾便走出了浴室。 这间宿舍里只有他一人,却打扫得干净整洁,丝毫没有单身汉们应有的脏乱,这得益于他自军队服役时便保留下的良好习惯,行李不多并且所有东西都要分门别类地放好,被子和床单叠得整整齐齐。桌面上唯一算是私人物品的是紧贴着墙壁摆放的一排文学书籍,从阿多尼斯的诗集到克苏鲁的呼唤,从《雪国》之类的和风小说到世界经典名着皆在其列,且都有翻阅的迹象,阅读文学作品成为他在基金会的紧张氛围里少有的消遣。 他用毛巾揉着湿淋淋的头发,在空房间里转身。当然了,除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基金会资产,贴着白色标签)外,桌上还放着一把制式手枪,握住枪柄的时候那种无力感逐渐褪去了,他的唇边溢出一丝微笑。 “去他妈的记忆消除,”他想,“操蛋的基金会。” 就在这时——在他恰好举枪试探性的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时,他当然不会真的扣动扳机,但这不得不说是命运极为捉弄人的巧合,他感到地板微微震动,爆炸声轰然传来,他迅速判断局势扑倒在地,等待余波过去,书架微微摇晃但没有倒塌,看起来这并不是一场不可控的事故(不过如果真的不可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紧接着听到了警报和枪声,打破了上午的宁静。 他花了几秒钟来思考摆在面前的选项,可是枪火声好像又离他极近,容不得考虑。他庆幸自己手里恰巧握着枪支,像曾经无数次所做的那样,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第7章 part 3:新血 上海,基金会site-21 2010.9.23 研究员hevy步入21号站点大门,随即被一阵热烈的掌声震惊。有人正大声欢呼,有人响亮地吹了个口哨,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些“欢迎新人”之类的话语。起初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释然。这个站点和他以前所待的地方……不太一样,更加热情,更加亲切,也更加……自由。他听上级说,近年来这里收容的大都是safe和euclid级的项目,极少发生收容失效事故,因此……他不得不将调任视为运气绝佳的体现。 “我叫hevy,从事物理研究,”身旁簇拥着久未见过的年轻面孔,站在这群人当中倒显得他自己极为老成。可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办公室里接受班主任的审视,尽管他已经加入基金会十年之久,但这样的调任还是第一次,“从今天开始在这个站点任职……请大家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同事们的热情欢迎和问候快把他淹没了。他在几个研究员和特工的簇拥下参观了大半个站点,例如恰好正值每月一度全天候供应法棍作为唯一食材的食堂(“算是个纪念日,我们稍后会谈到这”);存放武器的军械库,门边整齐地排列着一片弹孔(“之前卧底大战时nofer搞的,那混蛋的枪法可真够烂”);堆叠着大量复杂电路的机房(“哦,哦,小心别碰那块屏幕,那是——天啊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你曾经在哪个站点任职?” 他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儿,身穿白大褂的瘦高女性顶着黑眼圈发问。“52号。”他回答。 “替我向ding和知识问好。”电梯停在了目标楼层,厢门打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退了出去,他看到她的衣服下摆从拐角处匆匆掠过,不知为何,他直觉那背影好像一只尚未展翅的纯白渡鸦。 那天晚些时候,他已有些精疲力竭,坐在休息室的时候引导人群(也许大都是来看热闹的)终于三三两两地散去,他得以停下来喘了口气,但他又即刻想到很快要去站点主管处报道,不由得再度叹息,从台柜上抽出纸杯接了浓缩咖啡,再抬头的时候却有双穿着女式平底鞋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代理主管sandra,”那是个看起来很是严肃的中年女人,脸部线条略显凌厉,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她以一种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宣布,拿着文件夹的姿势就好像是在手持武器,“欢迎来到21号站点。” 他愣了愣,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杯子,少许滚烫的液体溅到了皮肤。他伸出手去与女人握手:“你好,sandra博士。” “是特工。” 他又一次惊讶了,对方在握手后迅速退开,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姿势十分端正,灰褐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审视的目光,也许是曾经工作经历的影响,尽管她表情平和,但他仍能感到她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闲适。“请坐,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战战兢兢地端起了纸杯,很明显,在这种场合碰到未曾谋面的上级并非一件令人宽心的事情。不知作何感想,他又端起了那杯咖啡,方才淌在手指上的黑咖啡虽然已经冷却,却还是黏糊糊的惹人难受,但他无计可施,咖啡机并不总是合乎使用者的心意。他在sandra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这样既可以避免于之对视,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他当然没有考虑过她身旁空出的位置。 sandra点了点头,垂至肩头、中段微弯的黑发显示出为工作梳起的迹象,他这才发现她身穿的黑色制服版型贴身,看起来干练也不会影响活动,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嗯……主管,我是刚刚调任而来的物理研究员……”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气氛一度陷入了难忍的沉默,他意识到sandra对整个站点的工作了如指掌,他得找个别的话题让交谈继续下去。想到这儿,他犹犹豫豫地问道:“抱歉……但是您刚刚提到了……代理?”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这个站点里大都是些年轻人。自从数年前的事故后,几乎所有人员都是新晋招募的,由于无法从中挑选出资历合适的候选人,主管一位始终空悬,两个月指挥部通过决议,该站点领导人由高层直接指派并以代理主管自称,直到基层人员中出现适合替换的人员为止。” hevy没听说过这种先例,不过既然是指挥部的决议也无可厚非。接下来的问答有点像是例行公事,sandra向他介绍了种种规则章程,包括考勤和实验室守则,以及每月例行的心理审查和会议制度,这些统统与他以前的站点大同小异,但她也特意强调了些诸如禁止在食堂中玩除了面包以外的食物、或是不可在战情室格斗比武(尽管hevy几乎算得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职人员)等等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令人不知该作何感想的注意事项。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看着他忙碌记下的笔记,她最后总结道。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正在这时,他的视线却被窗外呼啸而过的黑影吸引住了。他略略转头向外望去,只见窗外色彩黯淡的天空被现代化都市建筑切割地支离破碎,禁锢于高压电线之间。通过这大半天的巡视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站点场地的组成,作为掩饰,整个站点看起来就像是个集研发与生产、储存、运输为一体的飞行器制造公司,偶尔的小事故则可以对外宣称为操作故障。他现在所处的办公区域被编号为a座,位于商务区北侧,为了节省效率,不论是距离东部的低价值物品仓库及safe级收容区(b座)还是西部的euclid级试验场地(c座)都只需步行五分钟。因此……除去花坛前那根红旗飘扬的旗杆,从最外部的电动伸缩门到办公楼门口的宽阔如广场般的空地的存在则很耐人寻味了。 此刻已近下午五点,光线欲颓,斜阳将建筑物的倒影拉得极长,微妙的角度使得苍茫地表显得犹如迷阵。他看到之前那位瘦削的女医生背对着窗口站在石板路上,右手臂笔直前伸,手掌平摊,一对粗壮的脚爪落在她的小臂,黑色渡鸦低头啄食着她手心的美餐,而在阴影笼罩的上空,还有数只身披黑羽的大鸟在她头顶盘旋,喉音嘶哑地嚣声尖叫。 “这是……” “医务主任raven,”sandra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获准在生活区饲养一群渡鸦,你在工作之余也可以投喂鸦群作为休闲活动,不过,”她话锋一转,“不要浪费食物,也禁止将d级人员的尸体作为饲料,就算是月末处决的也不行。” 他忽而感到些许胆寒,又禁不住向外看了一眼,raven正蹲在地上抚摸一只渡鸦的羽毛,黑羽与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她有所直觉、转头回来的刹那,hevy收回了视线。 “你很在意?” “不……只是有点惊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基金会的同事都……或多或少地有一点……特别。” sandra笑了笑,转开了话题,hevy心脏狂跳,又渐渐落回远处,从见到那些渡鸦的那刻起,或者说是从见到raven开始他就无法抑制自己内心压抑的古怪念头。是的……他向代主管隐藏了些许秘密,但这是他的隐私,与她无关。在sandra看不见的角度他紧紧闭了闭眼睛,越发坚定了某个想法,尽管他的记忆事实上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2010.9.22 am.2:00 那天晚上他是被羽翼在玻璃窗外扇动的声音吵醒的。 从睡梦中醒来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他今天过得身心俱疲,需要休息。为此他有些愠怒地走到阳台一把拉开了玻璃窗,伸手向外抓去。然而黑色渡鸦扑棱着双翼远离他的魔爪,并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徘徊,张开的尖嘴仿佛正无声地嘲笑着他。 他盯着那姜黄色的眼珠看了几秒,最终合上玻璃窗,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边。他清晰地知道现在仍是午夜一二时分,然而即便重回床枕,他也将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基金会分配的笔记本电脑昨日刚好送至,他随手将上面贴着的白色标签撕下丢进脚边的垃圾桶,然后打开了电脑。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通过内部系统层层传递,送至了他的邮箱。他轻点触控板,将之打开,快速扫过了短短几行文字,旋即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 优先信息:来指挥部 来自:site-██ 发送至:纪检委员会 回复:紧急通知 - 叛逃事件 日前发生于71号站点的混沌分裂者袭击一事取得最新进展,特工andros被指与此事有重大关联,在审讯期间对象在收容专家scarlet的帮助下,袭击了安保人员后逃离站点。 由于此事件造成一名指挥部高级人员失踪,故而该信息被提为高优先级,所有被委派至分站点的各纪检委员会成员需协助站点主管进行调查。 尚不排除其他站点内部人员的嫌疑,我将继续监控研究主任koo的行踪,以查明她在此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 - karldark 第8章 part 4:横忧 香港,基金会site-71 2010.9.20 pm.20:00 “……所以我就冲了出去……” 说到这里,andros不得不停顿了一下,很响地抽了一下鼻子。坐在三人中偏左侧的koo将她的注意力由眼前的文案中转出,和蔼地看了他一眼,伸长手臂递给他一张纸巾。“谢谢。”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却没有掀开面具的打算。 “我认为你需要接受治疗,我很担心你的鼻梁骨——” 他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尽管那种酸涩感越发强烈,但他固守底线。 “……我走到b-2走廊,发现了两名站点安保人员和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入侵者的尸体——推测为混沌分裂者成员,考虑到面临的状况我认为我应该继续前进……所以我走到b-3,发现milk特工正在与敌方交火,看起来有些寡不敌众……所以我帮了她。我们解决了剩下的入侵者。” “然后女神一脚踹在了你的脸上并且大吼‘快把衣服穿上’。” “……我很抱歉。”他大概昏迷了几分钟,直到现在鼻梁还隐隐作痛,左眼又红又肿,半边脸都没什么知觉,嘴里弥漫着血腥味儿,可能某颗后槽牙也有点儿松动,但他仍然得说句抱歉。 koo笑了起来,露出两颗乳白色的獠牙,中间那位年事已高的主任也面带柔和,右侧的那位他从未谋面的特工则专业且冷漠,“好吧andros特工,恐怕我们还有些另外的问题。” “请讲。”他实在是有些疲惫了…… “根据记录,你上个月曾执行过一次外勤任务,并在过程中遭到了混沌分裂者的阻挠,记录表明……你在过程中表现出了高度自主和……不服从性,最终导致了任务失败。你能做一下解释吗?”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质疑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他的思绪有些凝滞,并且因为某些原因他无法完整回忆出事件全部的细枝末节。他望了望koo,希望她能给他些许提示,只是后者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见状,她倾身向前,不满地敲了敲桌面:“我是他的负责人,即便要纪律审查也得经我批准吧?” “稍安勿躁,主任,”男人瞥了她一眼,“来自指挥部的命令。”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老妇人按住了手。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andros问。这不合常理……由于特殊的身份经历他被赋予了一定自由度,和临时指挥权,但这种法外开恩始于darklight管理时期,他不确定现在是否有效。 沉默蔓延开来,他期待得到回答,但他最终摇了摇头。 “等等……发生了什么?”审讯室的门在身后重重关闭,koo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高跟鞋与皮鞋的落地声交错作响。“这不像是例行公事。” “抱歉,根据安保协议——” “我现在是研究部主任,”她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也打断了他的托辞,“协议规定我有权知道基金会内部发生的紧急状况,以应对可能的收容失效。” 他停下脚步,手臂环绕在胸前,侧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矮个儿博士,因为站在窗口并且逆光的缘故,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她的黑发间看到一星头皮。尽管动作和语调都十分强势,但她到底从事文职,还是个女人。“命令是指挥部签署的,对部分员工进行例行——突击心理审查,以筛查与混沌分裂者袭击事件之间可能的联系。” koo抬起眼睛,神色安然地注视着他,“你在说谎。”她看着他上扬并挤在一起的眉毛缓缓说道,“而且你很担忧……是指挥部出了问题?” 是的,他想起来,在晋升前她曾是情报分析员。 “……嗯,”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小心注意着附近没有其他人员经过,“袭击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向指挥部汇报……他们告诉我tentacle失踪了。” “失踪?”惊讶在瞬间即被疑惑取代,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你是说tentacle?有更多细节吗?” “你看起来很不关心他的安危啊。”不知是否错觉,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足以被称为愤恨的神色,koo顿了顿:“我从没见过他。好了,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完整的事件报告还在整理中——” “不用报告,告诉我你所知的。” 他又一次叹息,“按照行程,管理员tentacle应于今天上午来到香港和某位不可透露姓名的大人物举行会谈,但他的私人汽车今天……限号,所以我们安排了基金会资产。抵达目的地后他先来到71号站点巡查,约在十点四十五分左右离开,就在这期间……站点发生袭击事故,袭击者同时干扰了通讯设备,因此那辆刚刚出发的汽车就……失踪了。我所知的只有如此。” koo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回答,“我知道了。那么是谁授意你审问并扣押特工andros的?” “另一位管理员,”他显然不愿多说,“有足够的权限处理此事。主任,你最近已经很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不要打断我。不能继续说下去?这让你很困扰吗?”koo沉吟片刻,“不……不,如果只是让你感到困扰的话,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呢……所以事实上,”她下了结论,“这问题的答案会让我很困扰。” 他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对此默认。 “我明白了。”koo叹了口气,“你回去吧,chen。不要告诉他我的猜测,算是我的个人请求。” “好的。但我还有个问题。” koo抬眼看着他:“请讲。” “第243号指令是什么?”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他看到koo视线清晰地聚了焦。 2010.9.22 am.1:30 他坐在单人床上,思绪有些茫然,夜幕已经降临,从玻璃窗口隐约传过来的一线微光,映射黑暗的房间里,让一切都看起来亦真亦幻。某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和声音从他脑中浮现出来,预示着似乎一切还没有结束。仿佛连时间的河流也凝滞了,后一刻的真实紧紧尾随着前一刻的虚幻,令之难以判断,让这所有的事物都不可避免的变得更加诡谲而危险。 几颗照明弹升上夜空,哨音和呼喊声此起彼伏,他感到自己手握枪支时的颤抖,这很不寻常……正在这时他感到后颈一阵刺痛,灯光晃在了他的脸上…… “andros,”他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出现在门后的则是scarlet的脸,他关掉手电筒走了进来,“先离开这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从darklight以前的档案里找到了些东西。不提这个了,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有枪吗?”他下意识地问道。 scarlet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只听见走廊外传来一声轻而短促的砰砰声,他几乎立刻便可辩明这是来自于装了消音器的手枪。scarlet耸了耸肩示意毫不知情,他心中一紧,几步便跨出门去。 他们快步闯过狭长幽暗的走廊,有一丝微弱的喘息声从那枪声的方向传来。他们经过一个拐角,scarlet伸手拦住了andros的脚步,小心翼翼地侧头从墙壁的角落处向外望去。 他们看到一个黑影倒在通往a-3区的露天平台边,身穿白衣的身影则正跪在他身旁,动作熟练地撕扯着布条,似乎是在急救,而后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支注射器,缓缓将药剂推入了那倒霉蛋的体内。 “koo?你在这儿干嘛?”scarlet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记忆消除。这话该我来问你吧,过来搭把手。” 他们将昏迷不醒的特工守辰挪到了走廊边,andros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有呼吸,子弹是从背后射入的,没有打中要害。koo站起身来,白大褂的下摆沾了血迹,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又用袖子抹了把脸上飞溅的血点。 “谁开的枪?” “我。” koo的声音十分沉稳,仿佛只是随口回答今日的天气。她将一支普通款的格洛克17型手枪递给andros,又摸出一个弹夹也交给了他。“没时间去拿你的枪了,这是我平时防身用的,子弹也只有这么几颗了。” “什么意思?” “托你的福,scarlet,整个站点的监控设备因为故障而停摆,但是我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线路直通。”她缓了口气,下意识地绞着双手,“不巧的是,辰特工恰好在跟我商量某些事宜。” “你的办公室?商量事宜?凌晨一点?” “别打断我。”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双眼有点浮肿,血丝隐约可见,“你被怀疑的原因一是在上次行动中的失误表现,这点交给我洗白就好;二是与高层人员的失踪相关——去找tentacle,去找他,scarlet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那你呢?” koo用脚踢了踢倒地的守辰,“这家伙算在你们头上。” “好吧,这很公平。”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了scarlet那辆黑色轿车上,在车轮滚动、沿着山路蜿蜒而下,驶向苍茫的夜色之时,andros靠在了座椅上,阖上眼帘。在意识坠入黑暗前,他始终未能想明白这短短半小时内发生的事情,以及车窗缓缓闭合时,koo那意味深长又似如释重负的微笑。 第9章 part 5:交错 上海,基金会site-21 2010.9.23 am.8:00 hevy羡慕着基金会之外的民众,正如他羡慕天际飞翔的渡鸦、深浅海底的睡鲨,或是微观镜头下倔强生长的绿植,道理再浅显简单明白不过。他们不必应付基金会这日益疯狂运转着的庞大机械,甚至随时做好为之献身的准备。他们只要想着怎么从残酷的异常中幸存或者应对飞速发展的新世纪所带来的生存压力。但是不论如何总比他妈的地狱要好上太多。 这一夜注定难以成眠,hevy在第二天清晨哈气连天地走进自己的新办公室。其实指令虽然来自指挥部,却没必要这么快执行,一来这是条群发消息,而非指定,说明管理员对此事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关心,二来71号站点远在香港,他不觉得那两位叛逃人员能——即使魔都上海算是个发达的国际中转站——这么快跨省逃亡到这里,再说他们又不傻,定然会选择其他渠道,而不是正大光明地乘坐高铁飞机之类的公共交通工具……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程式化的“叮咚”,本已休眠的电脑屏幕再度复苏,他看到桌面右下角闪烁起信息图标。 双击点开对话框,他粗略阅读了一遍那条信息,随即不敢置信地将视线重新转向开头。这回他读得很认真,每个字都看的清清楚楚,而后沉默了数十秒之久。他想知道这其中有何深意。 香港国际机场(赤鱲角机场) am.12:15 hevy随着人流走下停机坪,他现在极度困倦,迫切地需要睡眠。两小时四十分钟的飞行过程中他曾试图合眼休息,然而每当他的意识开始沉浮之时便会被身旁人的一声咳嗽或者谁家熊孩子的大声哭喊吵醒。有那么几次他甚至想要站起身将那个扰人清净的家伙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然而不行。他必须得他妈的学会忍受。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午时刚过一刻,离通知要求他抵达71号站点的下午三点钟还有几个小时。 这不是他初次到香港来了,然而上一次踏足此处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启德机场还是全球最繁忙的国际机场之一,然而这极为忙碌的机场却坐落在市中心,从天而降的客机好像停泊的飞鸟,从如高楼林立的建筑物群之中。 当然,启德机场现在已经停用了。新落成的国际机场明显高端宽阔了不少,亚洲国际大都会的影子已然闪现,他办理了入境手续后,站在大厅中叹了口气,从旁边的自动售卖机里买了杯咖啡,拎着公文包走了出去。 在香港,各种交通工具立体交织,干净、快捷、人文,只要你有足够的空间感,顺利行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心不在焉地排队打了一辆红色出租车,念出那个位于……什么地方来着?笔架山?可真是个奇怪的站址,听说71号站点规划于1906年,由基金会借助港英政府的力量在山中挖掘隧道建成,作为亚洲第一条铁道隧道也有着其独特意义,到了1981年旧隧道彻底弃用。hevy对此有些不解,为何香港同僚们非要舍弃明媚的阳光和雨幕,车水马龙的喧嚣,在黑暗的地下劳碌呢。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司机像是没有听清,用蹩脚的普通话重复了一遍他报出的地址,他忙着想事情,只点了点头。 此时天气正好,阳光穿透玻璃窗照射在身上,微微带来些许暖意,他将额头抵着手臂,微微合了下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稳了。他的思绪还有些混沌,递给司机一张钞票,多余的零钱算作小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 pm.15:20 他从狭窄的小巷子中快速穿过,呼吸有些粗重,他的一只袖子被血浸透了,但那不是他自己的。他用另一只手数了数弹夹里的子弹,还剩七八颗。他似乎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什么,但那想法转瞬即逝,况且他还要应付眼下的窘况。 andros来到香港也不过一两年,对那些弯弯绕绕的道路还不太熟悉,直觉自己陷入了迷阵。这时scarlet的本地优势便显露无疑:不论是行驶中还是弃车后,他带着andros一拐弯就消失在了林立的高楼之间,这不是说他手段多么高明,就是认路。 不知scarlet怎么样了……如果交通工具还在的话,他余下的路会轻松不少,然而这副样子怎么能出现在人前呢?他这样想着扶了扶脸上的防毒面具,冰冷触感让他略微冷静了少许,然而同时他的心中又抱有一丝希望如果所料无差的话,这该是他所要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hevy知道自己迟到了,他下车走了没几步路,却见到一根和写着“鰂鱼涌街市”的蓝色路牌并排而立的指示标,上书“柏架山”三个橙红凸起的大字。柏架山。他茫然地站在丁字路口,头顶则是人行天桥,等到回首望去,来时的出租车早已绝尘而去,消失在马路的拐弯处。 该死的语言隔阂啊。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摸出手机想给负责人打个电话,又发现早晨电量只剩百分之四十的手机此时已经彻底黑屏关机了。环顾四周,他没看到什么让他可以坐下打开笔电联网回报的咖啡厅,也没看到附近有什么“的士站”。 该死的但是他必须得学会忍受这操蛋的一切……他伸手一摸,想从口袋里掏支烟,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垃圾桶上贴着显眼的“禁止吸烟”标志,一旁还贴心地写明了罚款标准。 操他妈的。 他蜷缩在一堆废弃的木箱和杂物之后,有些紧张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也许他现在还尚算安全,然而沿途来不及抹去的血迹或许会出卖他。伤口并不严重,这一路来他简直运气爆表——有人追至侧面开了枪,一颗流弹擦着他的镜片而过——而后他手一滑,方向盘猛地一转,那刻他听到车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车头狠狠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墩,凹陷下去。 他被撞得头晕目眩,andros推门翻滚而下,向后开了两枪,不知有没有击中袭击者,又把他从弹开的安全气囊里拽了出来。他试着跑了几步,发现除了几处不住流血的擦伤外竟完好无损。“跟我来。”思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转了一下——他们冲进了路边的小区。 andros替他挽起袖子包扎伤口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他记忆不详的旧伤疤,他从来想不起这是出于哪一场事故或者收容失效,但在此时此刻他却有种莫名的感慨……那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是回到了原点一样。他们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你往那边走——顺着……”他报出一个路名,“我们分开行动!” hevy沿着红砖铺就的人行道一路前行,身侧可以看到巨幅广告牌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展柜。走了挺久他也没找到地铁口,也许是在半路错过了,他现在已经能看到“欢迎莅临柏架山道自然径”的指示牌,孤零零地伫立在爬满青苔的的灰色围墙旁边,掩映在繁茂树叶的遮蔽下。 再往前走,就将由喧闹的英皇道步入幽静的柏架山道,貌似登上山峰,能够俯瞰维多利亚港,但总得等到夜幕降临、灯火通明,才能看到最为美妙的海上繁花之景。 这时,他发现手机屏幕上方还顽强地闪烁着最后一点蓝光,于是长按开机键,机身“嗡”地震动了几下,屏幕上浮现出了“hellow world”欢迎语。他紧张地盯着开机动画闪过,主界面展现在面前,目光飞快地扫过已变作红叹号的电量图标,然而信号却只有可怜的半格。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俯下身子,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从木柜的底部看去,他看到几只谨慎靠近的脚。机会只有一次。他握紧了手里的刀,随时预备着跳出掩体,给予追杀者致命一击…… “\\she is my wife\/……!”一阵音乐忽而划破了安静的空气,他如遭雷击,天杀的这tm是什么情况?!他表情僵硬地低下头,用空出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没听过的声音。 “你好我是scarlet……抱歉我现在很忙,过会再联系吧。”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变了调,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几个特遣队员架起了枪支,只要扣动扳机,无数子弹就会穿过破破烂烂的木板射入他的身体……果然就应该随时静音啊。他在心底自嘲,扣下电话,塞回衣兜,而后慢慢举起双手,走了出去。 hevy于九月微凉的风中,握着被挂断的手机,一时搞不懂状况。 andros站在人行天桥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眼,还好现在人不算多,不过即使有人看到了他,应该也只会把他当做出cos的动漫社成员,他换了身外套,血迹没那么显眼,星星点点,和脸上的防毒面具形成了有趣的呼应,让他看起来像个废土中走出的生化士兵。他方才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还有几个女高中生拉着他想要合影,推脱几番后他才满头冷汗地逃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scarlet告诉他的路线图,并且最终意识到步行无法解决问题。他得弄辆新交通工具,坐地铁,或者打个车。然而他没有钱,审讯时所有个人物品都被收走了。 基金会所为皆是必要之恶……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恰好他看到街边正站着一位职员打扮的人,手里还提着公文包,正茫然地握着手机,似乎一时没有挪动的打算,也许他刚刚跟上司吵了个架或者怎么样的。看起来是个很好对付的目标,andros再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而后飞快地从台阶上冲了下去,一把将那个倒霉蛋推开,抓住了他手中的包。 hevy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搞得晕头转向,右脚从人行道上踏空,一屁股跌坐在了柏油马路上。一个黑影迅速抢走了他的包而后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了。他愣了愣,反应过来那包里装的可是关乎基金会生死存亡的机密文件(其实没这么夸张,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如今却被一个小贼抢走——这怎么得了! 顾不上双腿的疼痛,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沾的沙砾,就向那远去的身影追了过去。hevy虽然是个文职人员,但他曾随机动特遣队出过几次任务,也有定期锻炼身体,因此几步追来他竟没落下风。倒是那抢劫犯的步伐有些虚浮,眼尖的hevy看到他的衣服上沾了点儿血,大概是受过伤了。 该不会是个亡命之徒吧……该不会是有枪吧? hevy想到这儿,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他不敢停下脚步,那些资料……一张纸、一页页,落到平民手里可会酿成大祸啊。他只能硬着头皮追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他环顾几个倒地的特遣队员,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一把刀摇摇晃晃地插在地上,干净雪亮的刀尖上没有一丝血迹。scarlet是个博士,是个收容专家,也许提到这两个职位,人们普遍想到的都是身穿白大褂,坐在电脑前或者手持笔记本,紧张地计算数据或是制定方案。但他是个外勤收容专家。 他喘了口气,转身开始飞奔,等到他又跑到了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方才摸了摸挨了一拳、有点儿肿胀的眼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向刚刚那个号码回拨过去。 “喂……?” 电话很快接通了,却没有回音,线路那边还不断发出电量即将耗尽的提示声。也许是打错电话?他正欲挂断,却听到那边恶狠狠地一句“别动!” “andros,你在干什么?” “……特工andros?”他听到方才那个陌生的声音重复了他的话,伴随着因疼痛而倒吸冷气的嘶声,和不可置信。 第10章 part 6:对峙 香港,东区 2010.9.23 16:00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诬陷的?”hevy用斑驳鼻血的纸巾擦了擦脸,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而后又拿了盒雪糕贴在青肿处冷敷。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scarlet摊手表示无辜,andros则略显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又豁然想起另一件事儿:“对了,你说你在darklight那儿找到了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scarlet说着从皮夹里掏出——“我可以认为你站在我们这边吗?”他的动作停在半路,转头盯着hevy。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hevy苦笑了一下。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距离规定的报道时间超出了一个小时,他的公文包被那个看起来正经的特工抢走了,手机彻底没电关机,去接应收容专家的时候对方正把玩着一支制式散弹枪,“天哪,没想到我带出来的这些小伙子简直不堪一击,看来回去以后要给他们好好上上课了”,以及“可惜这玩意儿带着太明显”,随手将枪丢进了身旁的下水道。 scarlet和andros同时“哦”了一声,前者继续将纸张掏出的动作,后者则将抽出一半的手枪塞了回去。 “因为需要用在某项调查中,我找到了基金会近十五年来的事故记录。”他把其中几行指给两人看,“21号站点于1998年的实验失误事故彻底毁灭,对外掩盖为化工厂爆炸,其中包括站点主管toaster在内的数名员工殉职,准确点来说……整个站点也只有寥寥几位幸存者而已。” “这能说明什么?”hevy问。 “再看看这个,事故前一个月,”他翻过一页,分部进行了一次记忆覆写手术,接受手术的对象不明,只知道他\/她来自21号站点,而负责人一栏上也只留有一道黑条而已。” “那为什么会在darklight的档案室里?” 等等。他好像想到了什么。“freedom koo是21号站点出身?” “没错,”scarlet点了点头,“在他曾经的助理nautilus,也就是小诺失踪两年多以后,他们可能觉得他太寂寞了还是怎样……将刚刚离开疗养院的koo指派到他身边做助理,负责文书工作。” “也就是说她或许想要借darklight之手查明事故真相?”hevy提出。 “你是说他们?”andros则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词,“他们,hd不是中国分部的最高负责人?” “对低级人员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达到管理权限后某些机密就会展示在你面前了。我也是前年才知道,除了明面上指挥部外,中国分部中还存在着一些幕后人物,大都是些从分部创立之初就存在的元老,或者是被哪位大人物选中而提拔。比如我们谈到的tentacle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有很多人吗?”hevy问。 scarlet将一张印了字的纸扣在桌上,用拇指和食指分开按住。“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他们直接不会参与事物的运转,而是作为基金会幕后的傀儡大师,控制这个机构的一切事物,从我们使用的程序和指导方针到我往休息室的咖啡中加入奶和方糖的权力。不过这也许有些夸张了,我看tentacle和一般的管理员也没什么区别,就只是——” “……也许darklight是他明面上的代理人?”hevy提出新的假设。 “那岂不是……” 他们同时沉默了。“你还发现了什么吗?”andros问。 “关于你的b级记忆消除程序,关于你在‘某次外勤行动中遭受的心理创伤或污染’,你有想起过什么吗?” andros下意识地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我完全查找不到关于那次外勤任务的记录,但是看你的意思,那次外勤的确是让你经历了什么,”scarlet皱了皱眉,“我时常会觉得有些东西很奇怪……比如这个,”他向他们展示手臂上的旧伤,“我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你怀疑自己也被记忆消除了?” “是但我无法肯定……” “等等,”hevy忽而举起一只手,当两道视线隔着血染镜片和防毒面具的防护镜向他投来的时候,他瑟缩了一下,垂下了手,但他仍坚持将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说完,“你说只有在升入指挥层的时候,或者资历极深的老员工才会获悉‘幕后黑手’的存在,对吧?”他一紧张用错了词,“一个站点的部门主任……koo让你们,‘去找’tentacle?” andros迅速与scarlet交换视线:“我记得她曾经是前21号站点主管toaster的助理。” scarlet点了点头:“她从不避讳谈起这个。” “我们现在假设tentacle通过已故的darklight传达某些指令,”hevy继续说道,“那么在他离世的这几年内……是谁接替了他的位置?” 我们准备到新界去。 香港,基金会site-71 2010.9.23 18:00 andros收回拳头,将枪别在身后,飞起右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向从身侧攻击来的人,那个安保人员立刻跪地,andros在他的膝盖处补上一脚,咔嚓,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又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他环顾四周的环境,辨明方向,迅速判断突破的最佳途径。 他穿过了几条走廊,在看到那扇门的时候脱下了外套,扔在地上,稍稍停顿了一下以平复因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 而后他握住门把手,向下按,“请进。”他听到一个声音,于是顿了顿,推开了门。koo合上正在阅读的黑皮书,由面向窗外转回身体,像是知道他因何而来似的,神色坦然地望着他。和前任上司darklight不同,她的办公室里少见书架和藏书,阳台上搁了只装满黑土的花盆,他却从来没见过里面有什么植物。 “怎么又回来了?”她的语调十分轻柔,好像母亲正安慰失去了小狗的孩子,别担心了宝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scarlet说,机动特遣队向新界去了。”他盯着koo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什么似的。 “坐下。”她的声音平稳温和,andros依言在她的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握住了枪柄。koo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桌面:“尽管我现在算是站点的最高级人员,但是karl从首都赶来了,所有事务由他全权处理。不过你不用担心,没有我的允许,守卫不会走进这间办公室。” 难怪他觉得有什么不对,koo的桌面空空如也,没有往日堆积如山的文件,看起来她这天过的很清闲。 他舒了口气,脸色稍微缓了缓,慢慢松开手指:“你知道些什么吗?” “关于什么?” “243号指令,”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补充道:“tentacle,还有21号站点的事故。” “鉴于特工andros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源自某次外勤任务中所遭受的剧烈精神创伤或污染,命令其每七天进行一次b级记忆消除的注射以抑制症状发作,直至有效消除相关病症……”这话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这是文件上的。我想问你知道什么?” koo思考了几秒钟:“不,我不仅是知道。很多事情我都有参与。” andros为她的坦诚不知所措起来,koo目光空洞的注视着他:“你总该知道,在基金会中有些事关道德的问题,我们会身不由己。原谅我andros。”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站起身来举枪瞄准她的脑袋,身不由己算怎么回事,道歉又算怎么回事儿?他们一手造就了他的痛苦,就连这个总露出古怪微笑的女人都要和他过不去……然而他终于勉强平复的胸腔中翻滚的血气,竭力使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那这次事情是怎么回事?” “karldark是darklight多年的朋友,他在为他的死责怪我。”koo紧紧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睫毛上沾了些许水汽,“神啊……快逃吧andros,快逃吧……”她的语调开始颤抖,仿佛想到了什么世上所有恐惧之中的可怖之物。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腾地站起身,几步跨至koo面前双手撑住桌子,急切地问询。koo扭头避开他的视线。 18:15 hevy就着表盘上微弱的荧光勉强看清现在的时间,andros已经进去一刻钟了,还没有发回任何信息。 他还是不可理解71号站点为何要选址于深山隧道之中,他借着昏暗还忽闪着的灯光走了一段路,又沿路折返了,这种掩藏方式可令大部分普通民众望而却步,可在追求刺激和冒险的年轻人眼中就像个隐秘的藏宝地一样引人探查,而对于在其中工作的人来说,却太过压抑了。 走了没几步他又掉头回来,andors半点消息都没有,他有点担心,不过他是个特工,大部分特遣队员都被引至新界了——他的预计没错,那个研究主任果然有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应有自保的能力。 半小时前他给手机充了电,向管理者karldark发了条信息,阐述了他的见解,但是没有回复。 他回忆着曾经和这位管理员打交道的情景,那时他刚刚加入基金会,由karldark带领粗略感受整个基金会的运转方式。和21号站点的欢迎流程不同,刀具狂人带他们从几个收容单元一一走过,hevy那天早晨没吃饭,饶是如此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落在他看不到的拐角处他随即扶着窗口干呕起来,正在这时却有双手递来一杯温水……他就是这样认识mal的。 他几乎是有点神经质地又看了一眼表盘,指针地走动令他心慌。但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18:20 灵光忽至,andors站住了脚步,koo疑惑地回头看他。 “我相信你不是混沌分裂者的卧底,你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腐朽到连你自己都想要摧毁的基金会,你也不会让它落入同行组织手中,这点从你对darklight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的思绪有些混乱,说出的话却语速渐快,“tentacle的失踪也不是你所为,他所能选择的路也太多了,你不能在每个路口都派人看守。袭击发生在9月20日,而我出逃则是22日,这一天之差倒是可以让你利用。” koo挑起眉毛,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你与karldark近年来的矛盾加剧,甚至到了彼此仇恨的程度,大家有目共睹……那么你为什么,会称他为‘karl’?” “你不能因为一个称呼就怀疑我——” “没有人能得知管理员的行动,除非他自身就是其中一员。karldark一定将‘必要时可以将消息透露给主任级高级成员’授意给辰特工,或者你干脆就从他那里得到了详细信息,所以你才敢对守辰开枪,因为他没有价值,还不如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医院里方便行事。” koo没有说话,她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karldark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的帮凶。” andros最后下了结论,又皱起眉头:“他也参与其中了吗?” “不,他没有。”koo终于咧开嘴,她有两颗乳白色的小尖牙,其他牙齿又有些不齐,以至于那笑容好像鲨鱼,“他一无所知,但我要拖他下水。” “为什么——” koo翻开她一直抱在手中的那本黑皮书,封面上有烫金的花纹,他曾在darklight的办公室中看过那本书,扉页上还有他的签名:“我不会为我的信仰献身,因为我可能是错的。”但是它的书页已被掏空了,andros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预备着当她掏出另一把手枪的时候就先发制人。但是她抽出了一柄看起来古老陈旧,锋刃上还有熔毁痕迹的短刀。 在那一瞬间,andros莫名感到好笑,她以为自己是karldark?一把匕首横扫千军?但是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之前,他的表情转向了惊愕。 “andros,基金会像神一样,但是神不爱世人。神不爱你。你的过去,你的未来,不是消耗品,而是一次性的。”她将短刀平平举起,尖端对准了andros,“为什么不绝望呢,为什么不憎恨呢……去找tentacle吧,结束这一切,结束这一切吧……” 在她念出下一句话前,andros毫不犹豫地转身,越过他身后的门冲了出去,他用尽最大的努力狂奔,希望他还来得及从席卷一切的毁灭中逃离—— “致我最真切的爱人!” 18:23 hevy被一声爆炸吸引了注意,他猛地抬头,却见黑暗通道的尽头猛然炸裂出一团苍白的光,尽管相隔甚远,却明亮地要融化他的眼睛。andros由远及近、身手矫健地奔跑而来,经过他身旁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向外跑去。 “等——怎么——?!” 他被带着向前踉跄了几步,而后双腿自动跑了起来,不用回答他也能感受到灼热的气浪,一只黑色鸟类浑身浴火,振翅而飞,火焰跟随在它身后,它的左眼流着血。 火焰。 他忽而想起,女子的手从他手里滑落,mal湿润的眼睛注视着他,看起来有些困惑,好像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苍白的光芒一跃而起,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火舌噼里啪啦地舔舐而上,吞没了女子的身体和面容,一切都不过是瞬息。 andros又用力拉了他一把,否则他可能会直愣愣地转身冲进背后的火海里。这一拉也让他清醒了些,他深深地看了黑鸦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跟上了andros的步伐。 第11章 part 7:谋杀 在路上 2010.9.23 19:30 “……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后来死在收容失效事故里了。”hevy吸了口烟,灰烬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这车是scarlet从停车场里搞的,反正也没人心疼。虽然在狭小空间里抽烟会让同伴不悦,这回andros的防毒面具倒是物尽其用了,而scarlet开着半边车窗,也不甚在意。“我们该怎么办?” “找到那个畜生,然后杀了他。”andros声音嘶哑,语调却决绝地回答,他一把将少了一半的烟蒂夺过来,按在车门上熄灭。hevy被他突然粗暴的举动吓得呆了呆,也没有作声。 “那我们从哪儿开始?”scarlet从驾驶座上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你跟踪的那些特遣队员都去哪儿了?” hevy低头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前几天的新闻,当他看到一则不起眼的车祸报道(“20日x时,于xxx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两辆轿车相撞,伤者已被送往附近医院,现无生命危险”),以及那略显眼熟的黑色轿车时,他招呼andros来看。 “大概基金会公车都长得差不多吧?” 香港████医院 21:00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andros扑至前台,向工作人员比划了几下,却意识到自己脑海中没有任何可以形容tentacle外貌的词汇语句。他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hevy凑过来指着手机屏幕示意了一下,年轻的女护士刚刚被突然凑到面前的防毒面具吓了一跳,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没,不是,这不是什么大事故……早些时候我们就让伤者出院了……” andros伸出手想抓登记册,被hevy一掌拍掉。在这儿引起轰动的话会被招来保安和警察的。他抱歉地冲护士笑了笑,拉着andros退出了大门,scarlet正在车上等着他们。 21:20 “他还没向基金会联系……” “也许是和我们一样没带钱包?” “……应该……不会吧?”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他刚来香港,这边通用的港币可能带的不多,出车祸进医院也是意外事件……” “沿着地铁线走走看……?” 在路上 22:00 [数据删除] ████████████ 23:40 他们最终还是在黑暗中彼此对视了。 好像知道他们会来找他一样,当scarlet的轿车停在一间半开放式咖啡厅前时,他看到那人手边一杯梅子茶,正读着一本摄影杂志。咖啡厅里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人坐在靠窗的桌边,灯火通明的装饰灯他看起来像个展示柜中的君王。他的神色看起来从容不迫,不知是与生俱来的自信还是对局势早已掌握在手。 “tentacle……”scarlet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感到脊背一凉。他比hd他们晚些加入基金会,但那时tentacle也只是个研究员,他们常在食堂里共坐一桌,讨论着今日的见闻或是每位同事。然而……这也不过数年之久,他们便已形同陌路。 回答他的是静夜中一声脆生生的枪响,他只觉得左臂一麻,紧接着是烧灼的感觉,火热的子弹撕裂肌肉,直钻骨骼,剧烈的疼痛令他的额头渗出汗珠,andros下意识地回头,正是这一走神的空挡几支乌黑的枪管对准了他。 特遣队员已经来到这里了。 andros紧接着抬高枪口。 “你开车——会开车吧?”scarlet抬了抬受伤的手臂示意自己行动不便,将车钥匙丢给hevy。后者手忙脚乱地点了点头,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由于过于紧张,插钥匙的时候尖端不断从锁孔旁边滑开。scarlet则跳上了副驾驶:“andros,先走吧——” andros双手握着格洛克手枪,对准那人的胸口,呼吸有些急促,手指近乎痉挛地在扳机处哆嗦着。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想要质问,想要大声呼喊……然而tentacle就只是沉默而无言地看着他——他拒绝解释,也没必要解释。该死的又是这种眼神,和koo一样的眼神——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站在不断旋转的天地之间。 他终于想起来……想起…… 他想起光亮在他面前延展开来,枪火声淹没了他的听觉。前一秒啜泣呼救的女孩的脸颊因疼痛、恐惧和射穿头颅的子弹扭曲,盲目大睁地双眼中满溢着泪水,跌落沙地,迅速消融了,鲜血肆意流淌,将生命从年轻的身体中抽离。这一场景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纵使用上再多手段遮掩,心上的裂痕却仍在那儿,并且永远不曾愈合。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 “我……我不想死啊……” 那声音渐渐和他头脑中的喧嚣和呼啸重合了,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倒下去。虽然因坚持不肯摘下防毒面具的死板无趣而被指责,但他从未背弃过自己的原则……然而,现在,那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回荡着的,将现实一点点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呼救,成了致命的箭矢,回来了。 同时归来的还有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强光直射在他脸上,将他从深陷的幻觉中惊醒……车门打开……他几乎想要冷笑了。他们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死吧。 那些繁复的回忆于瞬间轻然扼住呼吸,仿佛一场极致盛大的幻觉。 “是真的吗……你们真的对我……做出过那种事吗?”他的牙齿因愤怒和憎恨而紧咬着,随之而来的悲愤又令他的心中空落落的,几不可闻的问询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轻飘飘的,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去死吧。 tentacle望着乌黑的枪口,神色淡淡地回答:“没错。” “那就去死吧。”变了调的怒吼听起来更像是呜咽,他猛地扣下扳机——没有预想中的、那张毫无愧疚的、折磨了他数年之久的管理者的脸被子弹撕为碎片的场景。他听到击锤落空的声音,枪械在他手中发出咔哒的声响。他困惑地弹开弹夹,沉甸甸的,那里面却没有一颗子弹。他用手指戳了戳,破碎的塑封中流淌下洁白的海沙。 他瞬时想起koo那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空洞的眼眸很好地掩饰了某些情绪。 他后退了一步——scarlet从他的座位上跳下,粗暴地将他推进了车后座,但他自己立刻就被几个冲来的特遣队员扭住了手臂,他最后看了他一眼,被沾满血迹的镜片所遮挡部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好像预知了什么了无希望的未来、而有些惨淡的笑容。hevy看了一眼后视镜,心一横,踩下油门便离开了这里。 “特工?andros特工?” hevy很快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追踪而来的小汽车,他一打方向盘,闯红灯拐进了一条支路,意图甩掉跟梢的车辆。终于还是背叛了基金会,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吗?他从此以后就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吗?他从不害怕基金会的审判和惩罚,尽管身为纪检委员的他对这些手段再清楚不过。只是—— 他从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andros,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道路。回顾他三十几年的人生,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无效化那个杀死他女友的东西——尽管早就这样想了,为什么他的嘴唇还在哆嗦,冰凉蔓延至指尖,使得他几乎握不住面前的方向盘? 零星的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后保险杠上,车后的玻璃被一枪打得粉碎,碎屑向四周迸射飞溅,又从他的肩头纷纷滑落,andros却没有躲避,如同木偶一般呆呆地盯着hevy的后脑勺。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也经历了些很糟糕的事情。”他以尽可能平和的语调缓缓开口,“现在……我们面对的是最危险的情况,特工。” 他又看了眼车门外的后视镜,跟踪的车少了一辆,也许是抄了近路,绝望和无力感开始在心底蔓延,他不熟悉香港,更不熟悉这儿的路况。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脱口而出——即使是在这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面对着错误的同伴,他总要说点什么,即便心知只是自欺欺人,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生而为人、所以,不论在怎样严酷的情况下都该保有人性……哪怕是面对那些让我们不得不割裂过往、和曾经的亲人和朋友分开的力量,也该有接受或拒绝的权利。” 这话说的有点没头没脑,andros略略偏头,向前方看了一眼,随即瞳孔骤缩,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hevy睁大眼睛,他看到一辆车从百米不到的路口斜插而出,横亘在他们的去路中央,几个全副武装的特遣队员分散开来,动作熟练的下蹲,举枪瞄准。那一刻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扩大了无数倍的声响在耳边回荡,回到基金会、被降为d级人员,甚至是被迫接受洗脑继续一无所知地作为这个噬人且疯狂永续的庞大机器上的组件,还是拼死一搏最终落得足可想象的惨烈下场? 四周没有任何路口可以躲避。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种种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画面依次从他眼前浮现。他又想起了日落时21号站点广场上振翅而飞的鸦群。 不愿放弃真的是如此滔天之罪吗?不愿遗忘真的是如此罪不可赦吗?毫无希望,毫无人性,毫无记忆和过往地苟活于世,亦或是怀有尊严却放弃争斗走向死亡……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是不可原谅的啊。他在选择踩下油门还是刹车的时候犹豫地屏住了呼吸,距离眼前的车却只剩下三十几米了。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飞快地回了一下头,andros一手摘下了他的防毒面具,苍白的脸庞被窗外接连掠过的昏黄路灯映照地明明灭灭。 “你总要记得我的脸吧。”他说。 “那也得告诉我你的真名才行。”他慌乱的心跳忽而被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充盈,渐渐抚平了思绪的空洞,他甚至还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祝你好运,特工。” 他一脚踩在了刹车上。 轮胎锁死的瞬间他感到身体被抛起,车身打横滑了出去,从路边的斜坡冲下。天翻地覆的眩晕感和轰然巨响伴随着破碎的玻璃刺进了他的身体,绯红侵蚀了视野,探出的安全气囊挤压着他的胸腔,车顶有根金属的拉扶手断裂开来,尖端刚好扎入他的身体,从腹腔斜穿上去,很可能已经刺穿了肺叶。火热的灼炙透体而来,温热的腥甜在舌尖扩散,而后血液不受控制地溢流而出。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他挣扎着去够门把,安全带被扯断,他随着变形的车门一起跌在了沙地上,撕裂身体的痛苦让他无力站起。他抬起骨折的手置于胸口上方,微微抬起,固执地保持着张开向外的姿势,像是某种无声而严苛的责问,然而他的瞳孔已开始涣散。 机动特遣队员向他走来,距离车辆的残骸十米不到。 他极低的叹了口气,恍惚却见黑色的鸦群聚拢而来,越来越多,将夜幕的天空遮挡地越发深沉。血液逐渐淹没了喉咙,令呼吸开始困难。记忆中的笑颜一闪而逝,他缓缓阖上了眼睛,心想终于可以陷入漫长的、无人打扰的安静沉眠。 第12章 part 8:旧闻 ████,基金会site-██ 1996.11.5 现在让我们将视线转回十四年前,那个身穿过大的白色研究服,怀抱笔记本电脑,却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微笑的女孩推门走入站点主管darklight那足以被称为图书馆的办公室之时。伴随着一声惊呼、厚重书目落地的闷响、失而复得的啜泣声,命运的车轮开始滚动了,若说有什么目击证人,当属倒在书堆中半死不活不省人事的scarlet博士,可惜他没能抬起眼皮来透过染血的镜片看清端倪。 那时freedom koo方才由大学中毕业,巧妙避免了在流水线上加工为一成不变的产品之命运,斗志昂扬地踏上了保护海洋动物权益的道路,但是阴影随行,她离背世之途仅有一步之遥。andros偶尔会从艰苦的军旅生涯中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想象着家人的期许,毫无遮拦的脸庞上露出笑容。 pishop博士曾云,“在基金会,最残酷的环境造就了最深刻的爱”。就在那温情而美好结局的数周之后,holy_darklight,又名hd或是darklight博士,在他令人敬佩又嫌恶的一生中曾数度迎来自己的死亡,换句话说,也曾数度从必死的僵局中复生,此刻正面临着另一个困境。 清晨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而入,闹钟准时响起,darklight起床后稍加洗漱,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在途中向表情温和的博士打了个招呼,与持刀的研究员擦肩而过,第无数次看着辰特工从走廊的另一端大张旗鼓地冲来,叫嚣着要杀了他这混沌分裂者头目,而后脚下一滑从窗口跌了出去。这真是最为平常的一天。但他怎么会想到这条道路是如此的漫长、乃至于他永远走不到尽头呢? 在他踏出脚步的前一秒,他尚且对今日的安排抱有热切的希望。在他打开办公室门时,将看到整理好的文档和热气腾腾的早餐,正如小诺平日所做的那样……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可能会得到一个拥抱。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些许笑意。 跨过第一块大理石地砖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darklight!” 他停了片刻,抬脚跨过了另一块地砖,而后转过身来看向来路。tentacle快速穿过身后的空大厅向他走来,“紧急通知,五分钟后在会议室集合。” “知道了,我先去跟小诺说一声……” tentacle抓着他的手臂喘了口气,抬头望着他流金的瞳:“高级人员会议。” 1996.11.9 我明白,darklight从这天开始,就已经死了。 他仿佛身处无光深海之中,那怪物流着紫红色的血,伤口渗出微弱且苍白的光泽,黄金瞳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刻骨的戾气和杀意。他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意识仿佛被困于了无生机的躯壳之中,只见那布满鳞片的触手直挺挺地向他的胸口刺了过来……浓烈的腥味儿即刻冲入鼻腔,却丝毫无法掩饰胸口撕裂般的痛楚。他捂着胸口跪了下来,无神的双目注视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 这一刻寂静又永恒,他呼吸一滞,痛苦地浑身发抖,却流不出半滴眼泪来,只得抬起双手捂住眼睛,逃避眼前所见,口中念诵着难以名状的疯狂,可是细细听来却又只是些不成形的句子,由修饰词随意堆砌拼凑在一起,例如冲上沙滩又淹没城市的浊浪,星海下栩栩生辉的银白冰川,或是黑暗中的悚然之物。他张了张口,想要嘶声吼叫,可声音未曾出口便哽咽在了喉咙里。 “醒醒,darklight,清醒一点!” 他感觉有谁抓住了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拖起来站住,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他挣开了那只手,蜷缩在地板上,右手握拳用力捶打着地面,指节处渗出了血丝,它的颜色也并非鲜红,而是同那怪物别无二致的紫色,蹭出模糊的图形。只是他在那一瞬间想到的却是地铁出口偶遇的陌生女子,冷艳的紫色勾勒出姣好的红唇……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darklight头脑一沉,两耳嗡嗡作响。tentacle松开手后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的牙齿磕破了舌头,口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视野内所有事物破碎重组,重新汇聚成鲜艳明快的色彩。他紧皱眉头,抬起手臂搁在额头挡住刺目的灯光,金瞳平静而冷漠地望着他。 “拜托了hd,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tentacle伸出一只手拉着他坐了起来,而后烦躁地在小房间中来回踱步。“这次事儿通了天了搞不好我们都会死……你这是怎么啦?” 他以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手指插入乱糟糟的头发中一言不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tentacle发觉事态不妙,转向他时,他忽然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朝他扑了过去,心中满怀着要令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吃尽苦头的怒火,挥拳朝他脸上砸下。“混蛋!”他嗓音嘶哑着喊道,他们撞翻了长桌和几张板凳,一同跌倒在冰冷地面上滚作一团。 “住手,你们两个,别打了!” milk情急之下甩出可乐淋了他一脸,守辰挥舞着没开保险的手枪不知该帮谁以及到底该不该帮,karldark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是仔细看去便可发现他将刀抽出一半,那手却没来由地颤抖起来。 darklight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许是没有介质吧……他被粘稠的黑暗包裹,他们之间缺乏能够将声音传递而来的介质。tentacle没有反击,只用手臂竭力抵挡着他泄愤似的摔打又不过多刺激到他。darklight确信他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希望他……希望他们能立刻死去。但他最终茫然地停了手,跪直了身子,金瞳缓缓环视着屋中的人。 几位相熟的研究员和特工站在他的身旁,tentacle擦了擦嘴角的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凝重地仿佛葬礼上的哀悼。他终于悲怆而小声地啜泣起来,思绪却一片空无。 因为,从这天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北京,[数据删除] 1997.4.1 am.4:00 雨水弯曲了窗外的路灯,劈啪的声音不断拍打着窗户,绵绵无尽的黑暗尚未褪去,向往望去也只能看到茫然一片,整个房间充满了潮湿而凄然的气息,tentacle伸手拧开了落地灯,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示意他随意就坐。 “你一个人住?”他问。 “我从没听说过基金会中有谁能真正平衡他的工作和家庭……你选择成为驻站研究员不也是因为这点吗?”tentacle笑了笑,打开公文包,将一份白皮文件推向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意兴阑珊地打量着文件,那上面除了一行他每个字都能看懂却不愿去理解的标题外空空如也。他抬起头,隔着一张办公桌与那个男人对视,彼此皆看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随即阖上了金眸,而tentacle也在同一时间调转了视线。风波暂且平息,但仅仅几秒种后二人便再度睁眼或转头,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hd……darklight博士,”tentacle叹了口气,意图制止这种无聊的僵局,拿起了那份文件,“这是来自o5议会的任命……” “我想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你的意见。” tentacle顿了顿,隔着镜片他的眼瞳晦暗不明,恍若无限的难以言喻。darklight甚至怀疑他的头脑中是否仍有灵魂尚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看起来十分纠结,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犹如酷刑,呼之欲出的答案如铁钉般碾压而来,足以扎伤喉咙。darklight看着他背对灯光、隐没于黑暗中的脸庞,静静等了许久,他终于声音嘶哑地回答:“全部。” “为什么要这么做?”darklight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文件,随意翻阅了几页:“你批准的所有记忆覆写程序……几乎都是以重塑人格为目的的,而作用对象则是……红瞳,你疯了吗?” “我想你仍然在为那件事情责备我——” “一码归一码。”他心中有些焦虑,“我不赞同你的决策。” “我建议你接受这个任命,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挑位新研究助理。” “别再把更多人卷进来了——这又不是什么养成游戏!” 他张了张口,想要拒绝,正在这时,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度袭来了,他用一只手扶住桌边,揉了揉胸口。但是那种感觉丝毫没有褪去,而是越发强烈,直至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他竭力压抑住干呕的欲望,眼皮却沉重地抬不起来,他后悔丢掉了月兰塞在纸袋里一同递给他的咖啡粉,只因为那么幼稚又可笑的想法——也许梦中仍残留着人世最后的温暖呢?哪怕那温暖正如同漏风房间中反复摇曳的微弱残烛,下一秒便渐行将逝。 tentacle无动于衷、表情平和地看着他,他哆嗦着手指打开纸袋,将最后一点淡黄色的药粉倒入了茶杯之中,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茶水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以及手臂不断颤抖,茶绿的液体从嘴角淌出,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在白衬衫上印下污渍,所幸梅子的青涩掩盖住了更为难耐的苦味,在舌尖氤氲开来。 darklight抬起头,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瞳孔有些涣散,鬓角渗出了冷汗,“这都是你一手造就的……”他伸长手臂,越过桌子想要去抓tentacle的衣领,动作却虚弱无力以至于屡次落了空。“小诺死了;你抹掉了karldark的过去,还毁了scarlet的人生,你也……毁了我……” 光线越发扩散起来,像个旋涡似的卷去了他世界中全部的色彩,一切伤痛与遗忘的始作俑者面对昔年挚友的指责一言不发,或者说他根本无话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吗,hd?”他看着那个被揉作一团、丢在旁边的空纸包,用于月兰部队中、为新生克隆人洗脑的药物标识依稀可见。 “回忆是有力量的,红瞳……”他颓然跌坐下来,脑袋埋在双臂之间,越发沉沉欲睡,那几张薄薄的文件纸从无力握紧的手中滑落,散开铺在木地板上,“我常常想起我们刚刚加入基金会的时候……”曾幻想要像当时的主管一样,在新年夜里举办一场盛大的狂欢,那时他们的愿望简单而纯粹,可以为了心中的信仰奋不顾身,他们都想着如果能晋升、身处权力中心,就可以独立决策,就可以自由行事,就可以把握更多。然而远离了那些日子,他所能拥有的也不过是指尖流沙。 tentacle站起身来,走至他身旁,如虔诚的牧师般将手搁在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略微缓解了眩晕,但他的视线越发模糊了。他想要打掉他的手,但抬起的手却摸到了沉甸甸的爆炸项圈。 “小诺……”他想要流泪,却觉得眼角一片干涸。 “我们打个赌吧,”tentacle忽而开了口,“如果从今以后……真的有谁让我感到回忆的可贵、人类可以为了自己的过往奋不顾身,那就是我输了。”他蹲下身子捡起落地的文件,塞进了darklight手中,夹在里面的还有新任站点主管的任命书。而在今天往后,他也将真正接替dk的职位,成为见不得光的幕后黑手。这真的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darklight了,尽管他仍在呼吸,他的心脏尚且跳动。毕竟,如果失去了过往的回忆,他还能够被称为自己吗? 他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想起那些年轻的岁月,那些美好的日子,他同样愿付出生命去交换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于是他恐惧且惧怕,背负着沉重的回忆会将自己变作另一副模样。纵然darklight敏感又深情,却还是亲手要来药粉,熄灭了梦中摇曳的烛火,这是他的选择;纵然他决绝,也要搭建一座高墙,将自己围困其中,这也是他的选择。 既然如此,在浩瀚的无边宇宙,在漫长的背世之途,在日复一日索然无味的单调环境中,当他疯狂当他憎恨当他绝望当他想要蛰伏杀戮吞噬咀嚼消化掉所有不愿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一切时,何不攀上危险的边缘,瓦解人性的纯粹,熄灭引路的明灯,终而退守高阁,然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回忆,做足表面上应有的价值。 这样想来,其实他们分明就是硬币的两面,即使纹案不同,代表的含义却分明无二。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黑暗中的悚然之物,眼眶中火焰似跳跃着的金瞳,由阴暗角落中攀附而来,栖息在darklight的肩头,意图占据他已成躯壳的身体。这些幻象瞬间便消失了,他抬起头来看他,眼神平静而冷漠,但他却并不感到惊讶。他早就明白,darklight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死了。 “再见,darklight,永别了。” 第13章 part 9:隐痛 ████,基金会site-██ 2005.12.25 am.8:00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馨香,像是孩子们纯真的祈祷。走廊里摆着几棵圣诞树,五彩缤纷的灯泡和金光灿灿的铃铛挂在办公区的每一扇门框上,她在推门前透过站点窗户看到几个低级研究员正挥舞着气象指挥棒,在一小块儿凭空出现的雪地里打雪仗。“圣诞快乐,早上好,主管。”她神采飞扬地推门而入,咧嘴微笑算作招呼,将一杯咖啡搁在了darklight的桌子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每年一度。” “……天啊,你怎么不去找kd或者scarlet,我还很忙……”听了这话,darklight略显痛苦地将脸贴进了书堆之中,koo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这可是众望所归,再说你总不会希望食堂淹没在海鲜刺身的腥味儿或是音游的海洋当中吧?” darklight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算作赞同。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主管……每年一度的圣诞聚会而已,当作年夜饭就好,”koo安抚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每到平安夜都会和去同学酒吧狂欢……有次我们发现了个地下毒品交易场,于是打了个赌谁能先帮警察找到幕后主使,输的人要负责买单……” “果然是情报科学生的日常啊,所以说你赢了?” “不,”koo将桌上的书籍和公文整理归位,捋了捋刘海,转身向门口走去,“我把查到的线索告诉黑老大,得到的封口费扣掉那桌酒水钱还捞了一笔。”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koo回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死:“很早以前就不会了,大概是某个争执的小人把另一个打死了。” pm.20:25 站点主管在迟到了近半小时后抵达食堂,仍能听到刺耳的圣诞歌曲作为欢迎,聚会上的人不多,大都是些年轻人或是曾在海外工作或学习的人。他本想坐在角落的真皮沙发里梦蒙混过关,不过当有个新员工问他要什么饮料的时候,他几乎是脱口便说出了“冰咖啡,不加糖”。 “现在——可不是喝咖啡的好时候啊。”一个看起来微醺(以至于他没有发现面前这人是他惹不起的站点主管)的特工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个冰凉的玻璃杯,杯中摇晃着澄澈的淡黄色酒液,“来,这是规矩,入乡——随俗嘛。” “我从来不会喝酒,饶了我吧。”他无奈地笑了笑。他想起自己有次推脱不过karldark,盛情难却地喝了半杯啤酒,而后在对方惊呼“有什么传送相关的scp收容失效了吗?hd怎么不见了?”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迷迷糊糊地想要起身却把桌子当成了天花板,撞在了木板上再度晕了过去。 “瞎说,这怎么可能,来,喝一杯吧。”他还要不依不饶地劝酒,却被穿越人群而来的研究助理制止,koo盛气凌人地环视一圈,顺势捞过了他手里的酒杯,干脆利落地仰起头一饮而尽。“好了。”她将杯底转过来示意,然后拉起darklight的袖子:“你来得太迟了,我们要准备合影了。” 他正惊异于助理喝下那杯一看就是高浓度烈酒的酒液后若无其事的反应,又想着所谓合影算是怎么一回事儿。koo举起手机,轻车熟路地揽过他的肩膀,“来,一二三,茄子!” 香港,基金会site-71,上层掩饰建筑████████ 2010.9.24 am.3:00 画面中的darklight流露出与他平日气质不合的错愕神情,照片被karldark捏在手里,他的力道并不重,停在他认为刚刚好的程度,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些事。他想起刀刃与书页碰撞时他们的交谈,现在想起来,那一瞬间,他是有话想对他说的,然而绝对不是什么关于夏洛克之类的废话。只是那么一瞬间,他没说的话,如今对着张了无生气的照片,同样没必要说起。 ——反正也不重要了。 他打开抽屉,将照片重新放了进去,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在这微弱的光下,那双金色的眼睛偶尔流露出的些许情绪。它们透过回忆慢慢凝望着自己,深沉热烈,仿佛太阳—— 就在这时,koo走上前来,和他站在一起。 “你很想他?”她神色平淡地发问,仰头看着办公室中央挂着的海洋壁画。 他回想了一下,照片上的koo穿着黑色套装,脸颊微微泛红,眉眼略显娇气,如今却混账冷漠至此。时光的洪流挟带着残酷岁月凝结成的沙砾席卷而来,将每个人都打磨地面目全非。回首望去,像是在过去的十年三千多天中的每一天里都插上了一块毛玻璃,无论怎样也看不清。 “其实我也很想他,”她又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他真的会死……karl,你能相信吗?” 他摇了摇头。 koo抬手抚了抚胸口,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karldark看着她将亮起又熄灭的屏幕贴近耳畔,低声回答了几句,而后扣掉手机。“tentacle在回来的路上。” 这话也宣告了他们的失败,但是不知为何karldark反而感到了由衷的欣慰,“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koo眯起眼睛赞同道,“也许我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 “真的吗自由,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koo神色坦然的与他对视,他看到她眼底已凸显出淡淡的黑眼圈,脸色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一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他就觉得小腿隐隐作痛。“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现在来聊聊天吧。”她走至窗边的沙发坐下,拍了拍空出的一边。他依言走去坐下,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口,他大她近十岁,在基金会中走过的路也多她太多,以至于与她并肩而坐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位感。 “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吧,比如nautilus,小诺,”她顿了顿,“我和她一点都不像吧。” “嗯,完全不像。你比她更有主见些,”也更致命,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在她身上简直没有一丝一毫那个温柔微笑着的女孩的影子,那么为什么darklight会选择她作为新助理?只是出于同样有所失去的怜悯?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已经是多久前的事情了……那时红瞳和hd还只是站点的管理员,某个决策出了问题……如果要追责的话,他们,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参与者……处决或是降级反而算是解脱了。hd本想一力承担,但是最后小诺站出来背了黑锅,红瞳没怎么犹豫地签了字。我们一直瞒着hd,直到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才把他捞出来。” “他从没提过这些。”koo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呢?” “守辰最后想了个办法,我们一口咬定小诺具有scp的异常性质,这样按照基金会的方针……”karldark说到这儿时突然抬手扶住了额头,“奇怪……我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呢……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呢……” koo望着他的侧脸,见他嘴唇微微抿着,清晰而深刻的脸部线条一路延展,凌厉纯粹,气势天成。她出神了片刻,忽而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从随身的包中小心地拿出一个没有署名的文件夹,里面是一大沓泛黄的论稿和作业本。这种东西在家里的书柜里随处可见,作为学习生涯的美好见证,却不会有人愚蠢到保存别人曾写过的东西。“抱歉,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完,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么多了。”她将文件夹搁在膝盖上展开,一一指点着夹在纸页间的纸条。 “论文写的还行,不过那老头的课你怎么没去上?” “你这智商是怎么拿到绩点的?用不用给你看看我十五岁时写的论文啊。” “食堂新开了个菜,替我带一份呗。” karldark看着自己曾经写过的东西,大多数内容已经不记得了,那些云烟般的过往却从心底被唤醒,纷至沓来的陌生画面在意识中飞扬,层层叠叠,像是漫衍不息的海潮。时隔多年,他有了新的生活,握起了锋利的刀刃,纸笔书写着必要为之的残酷;他不再想起广场上的翩然飞舞的白鸽,也逐渐遗忘城郊钟楼中一闪而过的裙角,和曾经腼腆而拘谨的笑容一起,被理智和记忆覆写程序锁入记忆的角落。然而那一瞬间,他觉得心上有一根纤细的钢丝线迅速带过,疼痛转瞬即逝,再也找不到曾经存在过的迹象。 此时此刻,他看着论文上熟悉而陌生的署名,好像从云端中俯视着他人的生活。 “……写着‘我爱你’的那张呢?”他沉默良久,终于迟疑地伸出手指,在空白的一页上点了点。 “我不知道。”koo咧开嘴笑了,笑容有些凄切和惋惜,眼睛里沉重的东西让人难过。“我去的时候,你们那时的副校长晋升成了校长,而且竟然还记得你们的名字。他说虽然当时不该为你们的胡闹说些什么,但是她早就不在那里了,在去年暑假里出了车祸。”她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知道她已经死了。karldark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感想。 好像是生硬地将因记忆消除而缺失的碎片封入脑海,他感到无边无际的痛楚,剧烈地好像有什么事物要击碎脑壳。他的目光一定泄露了他的想法,koo握住了他的手。那张写着“我爱你”的纸条是的的确确不见了,或许是他从来没有说过,或许只是他的幻觉。这句话的背后所掩埋着的一切,那些不被宣誓的谜语,连同身旁短暂却异常真实的、唯一真实过的温度,原来始终被层层迷雾遮掩,亦从未出现在他面前。 “我们现在身处基金会的权力漩涡,再也无法挣扎脱身,然而我们的权力所带来的全是恐怖和死亡,”koo的笑容有些发冷,“karl……如果你没有加入基金会呢?如果tentacle没有提出那个记忆覆写的决议呢?如果……darklight没有死……如果21号站点没有毁灭,如果我不是被迫……不要想太多,也别有什么心理阴影,反正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 他点了点头,却看见她眼神里的欲言又止,看见她身旁沉默不语的风尘,看见她背后柔和的灯火,连同这些他再也看不到的事情,如今也同样没必要说起。“那你呢?”他问。 “从我加入基金会的那天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她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我以为我是唯一一个未曾被谬误的记忆蒙蔽双眼之人,但谁又能肯定我所坚持的真理并非虚妄呢。这么想来单是谋杀tentacle又有何用呢,也许只有等到基金会事实上不复存在,我们才能重归自由吧。” 她缓缓松开他的手,声音渐渐低落:“谢谢,karl。我很抱歉。” 一阵莫大的恐惧忽而紧紧包裹了他,他直觉koo这话不对。但还未来得及出声,她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五指并拢,狠狠向他后颈砍了过去,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沉甸甸地剥夺全部感知。光线消逝的最后他看到darklight跪在他身旁,手里托着一本黑色封面的《圣经》,而那个棕发的混血女孩正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们都逆光微笑着。 第14章 epilogue:永离 北京,[数据删除] 2010.10.██ █████ “你说是研究员karldark策划了一切?” “是的,纪检委员hevy是同谋,而特工andros和收容专家scarlet则是被他们误导。”她手指下垂的姿势极不自然,掌心渗出了冷汗,然而她脸上的表情仍然自信而坚定,甚至连最易出卖思想的眼睛也空洞地令人难以捉摸,“被戳穿后他试图袭击我,但被我打晕了。” “那你想怎么办?”男人盯着她,她有些紧张,又竭力克制着自己。“我已经接手darklight博士的职位数年之久,对他曾经的工作也有所了解,”她的指尖开始颤抖,双手紧攥成拳,泛白的指甲掐进皮肤之中,还好办公桌高度足够,遮挡了对面人的视线,让他难以看出她的失态,“我已准备好接受新的任命。” 令人难耐的沉默在房间中弥漫开来,只听得男人翻阅文件的声音沙沙作响,她闻到梅子茶的清香,淡淡飘荡在空气中。许久后他又抬起头:“特工andros在事后问询中表示他完全不记得9月20号早晨之后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一说法也通过了测谎仪,当然如果他的确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审判时对他来说会好很多。记录表明当天的b级记忆消除由于scarlet博士的缺席,是由你执行的。” “……只是搞错配方,长官,抱歉,我是个新手。” 男人继续看了她一会儿,“你可以回去了,”他顿了顿,又道,“祝你今后的工作一切顺利,主管。” 她关上身后的门,此刻才感到腿脚发软,但她仍得强作镇定地走出这条走廊。那柄从andros那儿收回的格洛克手枪此刻就藏在她的风衣内侧,但她思索良久,仍没有开枪。这不是tentacle。她已经动用了所有资源,但是每个人都回答她—— “中国分部的大佬?我没见过啊。” “我看过他以前的照片,但现在好像不记得了……” “红瞳?不是只表情蛮严肃的橘猫吗?” ——他在批准那些记忆覆写程序的时候,也将关于自身的记忆从他们的头脑中抹去了。她不知他这么做是出于恶趣味还是某种没来由的动机,然而这无疑给她的计划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她才无法亲手杀了他,她当然有着付出生命也要以九毫米子弹打飞他脑浆的觉悟,但她不确定眼前摆着的是否是个陷阱或者诱饵。至于与她交谈的男人是为何露出了端倪,这全要归于她那微妙的直觉,身处那个房间中她甚至感觉有只硕大的眼睛正悬浮在她的头顶,令她所有小心谨慎掩藏起的托辞都无处遁形。她只能收拢仇恨和戾气,沿着darklight走过的路,一点点向那个人的方向靠近。当然,她也许是错的,然而新的道路是要炸出来的,没有拼死一赌的勇气,就只能在规划好的道路上暂时栖身。 koo又揉了揉眼睛,长叹了一声,连日来的疲惫几乎将她拖垮,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来两次记忆消除……最迫在眉睫的是怎么把karldark捞出来,她欠他的…… 踏出单元门的瞬间,光线微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鼻腔的酸涩。 她现在也终于站在了darklight曾经的位置上,得以从他的角度去感受他所经历过的事物,在此之前她被束缚了手脚,蒙住眼耳,无处查找那幕后之人的迷踪。然而正如她从未忘记darklight注视着那个空荡荡的水族箱时的目光,她也一直知道某个地方就在那儿,她却怎样也无法到达。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许多事情,是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做到的。 但是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用看darklight的那种眼光,再去看另外一个人。 优先信息:来指挥部 来自:site-██ 发送至:纪检委员会 回复:通知 - 人事调动 内容: 日前发生于71号站点的袭击事件已查明,属纪检委员hevy的违规行为导致,对象已在逃亡途中死于因车祸导致的颈动脉割伤,对该员工的背景调查仍将继续。 由于误操作,特工andros在事件后陷入了神情恍惚且极易受到暗示的状态,故而其叛逃行动非出自本意,因此对象可在休假与观察,并接受b级记忆消除后重回岗位。收容专家scarlet则受到纪律处分。 除此之外,研究员karldrk日前正处于因过于理性的思考方式和对事物的概念定义等自身原因导致的消极状态之中,并且在与一位工作人员交谈时陷入了极端偏执,所幸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被对方及时制止。对象现在基金会的管控之下接受心理治疗…… 后续处理: 已删节 - freedom koo 第15章 新闻周刊 “请输入权限以验证您的身份” 欢迎,site-26-乾-研究员杨云峰 site-01-乾的大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个身着正装的男子。 “您就是site-26的杨先生吧?”那人微笑道:“欢迎来到scp基金会总部——哦,准确来说,是scp基金会-乾的总部,site-01-乾。” 杨云峰怀抱着一个黑色的基金会制式公文包,斜倚着墙,看着来人,开口问道:“请问o5-1什么时候可以接见我呢?”声音很轻很弱,却难以掩住其中的激动。 男子微笑着道:“杨先生,您与o5-1先生约谈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而现在却没还到两点。o5-1先生也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但却必须先与site-21的研究员刘冬会面。因此,请您先在会客室稍候,待o5-1先生准备好了以后,由我去通知您,好吗?” 杨云峰闻言,略微有些失望,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这时,那男子仔细打量了一下杨云峰,不由得出声道:“呃…杨先生,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的确,此时的杨云峰浑身发颤,四肢瘦弱,双眼通红,看着憔悴已极,脸上惨白与蜡黄之色交杂,还有些不自然的紫青之色——真个要去形容的话,只能说,“比死人更像死人”。 ——倒也难怪,任何一个人在过了近一个月他那样的生活,又在来site-01-乾的路上辗转换了十多趟飞机、轮船、汽车,甚至还有独木舟和驴子,且在此间又进行了两次c级记忆删除后,都会像他这样的。说实话,像他这样还能站着的,已属难得了——若非他身体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精气神在撑着他,他也早就像其他来者一样,在site-01-乾的大门前躺下了。 “…需要我帮您拿着那个包吗?” 男子本是一片好意,不料,那如死人一般的杨云峰听了这话,却如同听到了“k级世界末日情景发生了”一样:他几乎跳了起来,拼了命的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男子,目眦欲裂,同时急速后退了几步,但因身子过于虚弱,脚步无力,踉跄了几下,若非撞上了一根电线杆,险些便要摔倒在地。而他的双手,却死死地护着怀中那一个公文包,并不放松分毫。 男子一愣,不由失笑出声:“哈哈,杨先生,这又是何必呢?我并不知晓您拿着的是什么机密文件——哦,当然,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您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全地球上最强大的组织scp基金会-乾的总部,o5们驻跸之地——site-01-乾。这里,可是世界上再安全也不过的地方了。您在这里受到攻击致死的概率,就像那句俗语说的,“goc、混分和蛇手联合派遣来的海星信徒要用uiu的异常技术与破碎齿轮来给o5修马桶”一样高。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的。” 杨云峰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用一种带着怀疑与惊惧的目光盯着男子。 男子苦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管红色液体,将之举高,道:“好,好,您随意吧。那这管对治疗记忆删除后遗症和恢复体力有奇效的战术-β-358型愈伤药剂,您总不会拒绝了吧?” 说罢,他上前几步,将药剂递给杨云峰。 杨云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药剂,拧开盖子,一口下去,便喝的一滴不剩。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可真搞不懂您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哟…” 面色终于正常了些许的杨云峰吐了口气,小声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关系着全人类命运的物事…” 杨云峰在男子的指引下来到了一间还算得宽敞明亮的房间,随意找了张椅子便坐了下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屋中空荡,一人也无,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低头看向怀中的公文包,沉吟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颤抖着拉开了拉链,用手挣开一道口,觑得仔细:内里的事物丝毫无损。忙拉上拉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安全地走到这里了。他如是想到,凝望着墙上那巨大的三箭头圆环图标,莫名的心安了不少,不由得忆起了过去近一个月的悲惨生活——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请光了所有能请的年假、月假,甚至还被扣了俩月的工资——哼,早晚我要拿回来的——整日价的就只是伏在基金会图书馆里那台版本古早的电脑前不停地检索、阅读着那些与自己专业丝毫关系也无的论文、讲座,做着摘抄、整理。靠着一大袋子压缩饼干、几桶桶装水和速溶咖啡续命,甚至连方便面都不舍得花时间去泡…… ——呼,不过还好,终究还是把这份文件给赶出来了……快了,快了,自己已经在site-01了,再不用像前几天一样看谁都像是贼人了,再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变数了…… 他喃喃道:“快了,爸,祝我好运吧…” 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嘶——才1355…这少说还得四五十分钟啊… 杨云峰长叹一声:“这可怎么熬过去啊…” ——不行,得找点事情干,不然得无聊死… 要不…睡一觉? 他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虽说他的确已是接连数日不曾沾过枕头,但那管愈伤药剂的兴奋效果却让他半分困意也无。而且,就算困意来袭,他也决然不会屈服——笑话,撑过去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就剩下这最后的四五十分钟就能将这份干系重大,说不定能改变全人类命运的文档交到o5手中,这时候睡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上哪哭去! 于是,他的目光投向了面前桌子上,看到了几份报纸。 《伦理道德报》…不会真有基金会人觉得伦理道德委员会有用吧…《奇术前沿》…还是算了,翻来覆去看了百十遍的奇术讲座已经把人给看吐了都…诶这啥,《基金会新闻周刊第三版草稿》?是没法的周刊?那…好像还成。 于是,杨云峰拿起了这一份报纸。 基金会新闻周刊(第三版草稿) 时事速览 战争有望结束! 周一,o5议会-乾与o5议会-坤在南极洲站点会晤,双方就基金会宗旨、历史、未来走向等方面进行了深入交流并交换了意见。双方都对大范围现实扭曲事件“乾坤沴乱”、及此后造成基金会-乾与基金会-坤之间异常战争的各种不正当作为进行了深刻反思,同意进入暂时休战期,并尽快拟定停战条约,同时,双方将开始商讨关于两基金会合并的事宜。 o5-█-乾:“我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两个基金会能“乾坤合一”,将人类文明带回正轨,重新走向光明。” 周三,基金会财政部、异常开发部和生态部联合启动了对事件“乾坤沴乱”及乾、坤两基金会间异常战争影响的调查与生物圈恢复方案的制定,预计将于三月内完成工作,为人类文明的前行指明道路。 …… 谬误通报 工作点外卖,小心会狗带 一名研究员违反规定,在翻译总部文档时点安布罗斯餐厅外卖,喝醉后竟将“council eyes only”译为“唯一的理事会之瞳”,后又改为“存世孽眸”,据红右手队员透露,o5-█-乾似乎对此表示不满。目前,该研究员已被停职处理。对此,site-██-乾主管提醒您:工作不规范,d级作伙伴。 …… 安全事故 逝者已矣,生者坚强 近日,site-05-乾站点内明轩湖上木桥倒塌,湖中发现三具尸体,经辨认为……,经调查显示,该事故由逆模因部实验室一生物逃出所致,三名死者在桥坍塌时落水,疑因受到逃脱生物逆模因性质影响,其向岸边安保人员做出的求救动作,包括但不限于大声呼救、辱骂o5议会成员、高喊混分、goc等goi口号,均被无视。 …… 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本周基金会新 杨云峰抬起头来 先前那人正站在门口,微笑道:“杨先生,o5-1先生已经同另一位研究员谈完了,现在请您过去。” …可以了?正沉浸在战争终于要结束、和平终于要到来的喜悦中的杨云峰回过神来,放下报纸。忙回道:“好的。” 却见那人径自走了过来,拿过自己方才在看的那份报纸,拿了枝笔开始写划。 “这是要?”杨云峰顿时好奇了起来。 “啊,逆模因部发来消息说有些地方出了问题,电子版已经改过了,懒得再打新的一份,就直接在这一份上面改了。” “逆模因部…是…明轩湖的事吗?” “是的,有一具尸体的逆模因性质刚刚才消散,已经辨认出来是谁了——啊对了,差点忘了,o5-1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出门右转直走就是,有标签的。” 杨云峰点了点头,如先前一般,抱着公文包踱出了房间。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他的心境,已由紧张担忧转为了喜悦、欢愉。 谁能想到,他拼死拼活加班加点准备了近一个月的事——劝说o5们停止战争——竟早已被施行,甚至进展到了他所能够想象的最好的境地,已经开始筹谋合并两个基金会了! 和平、安定的生活,重建家园,回到以往的日子,继续为人类文明保驾护航…… 他飘飘然的如是想道,几乎要大叫几声,以冲淡连日来积结在心头的块垒,一抒激动喜悦之情。 “想不到啊…”他低声道,声音中满是兴奋与喜悦。 他忽然的忆起了很久以前——多久前来着?好像是刚进基金会一个月吧,反正是在战争前——自己开始翻译一篇总部的文档,还差着一段便能翻完时,却忽的发现已经被人抢发出去了。 那时的心境与眼下的心境,是多么的相同、又多么的不同呵!彼时,他曾为慢人一步而懊恼叹息,如今,他亦为之感到几分失落——只不过,这一回,被抢发的“译文”质量实在太高,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几乎如在梦中一般,这等惊喜冲击着他,令他无暇失落,只顾喜悦。 “还好,我的文档里面还有一些对生物圈重建和人类聚居地设计的设想与方案,o5们还在商讨合并基金会,应该没有想到这么远。”他看着那越发近的o5-1办公室,几乎小跑起来,笑着想:“那么,就让我来对这篇精彩绝伦的“译文”,发表一些小小的见解,补上一小段吧!” 这间办公室是一间封闭的小房间,四面无窗,头顶是一盏略略黯淡的日光灯光。办公室很简洁,除却那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与几张椅子外,别无他物。 而它的主人o5-1,正坐在办公桌后,在奋笔疾书。 ——微明,安全,令人激动。 ——一如方暹而起的朝阳。 这便是杨云峰进来时所见之景,所得之感。 “坐。”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而那人却连头也未抬。 杨云峰连忙拉过一把椅子便坐下。 “我还得处理一些事,你直接说吧。” 犹豫片刻后,杨云峰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与激动:“嗯…壹先生——请容许我这般称呼您——我这次来,原本是想向您当面提交一份文档,劝说您停止战争的。本来吧,我怕正常提交会被某些人给拦下来,所以用了这次直面o5的机会。 “呼——抱歉,请容我冷静一下,实在是有些激动了…” 杨云峰深呼吸了几次,却未平静下来半分,激动而磕磕绊绊地道:“我,我,来之前,我本以为,本以为您们从没考虑过与坤会议和的,却没想到,您们居然已经交流过了,只是没有公开而已——哦,我是看了放在会客厅中的那一份新闻周刊草稿才知道的——和平,和平,重建家园,将人类文明带回正轨… “噢——这正是我今日来的目的呐!您看!“ 杨云峰手忙脚乱,从那个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公文包里面取出来一个物事——能看出来,那是个文件夹,装的很满。他小心地打开了文件夹,取出了厚厚的一沓文件,恭敬地放在o5-1桌上,又继续激动道: “您看,这是我花了半个月思考、整理出来的方案,前半部分,都是一些对战争造成损害的统计、预测——哦,本来,我是想,哦真的,我,我真蠢,我不该怀疑o5们的远大目光的,我真蠢,真的,我竟还想着要如何说服您,说服您来考虑和平——毕竟仗已经打了这么久了——呼,呼——我真的没想到,居然已经开始谈判、甚至要合并基金会了!哦您看,这些已经没用了,但后半部分,这些,这些是我对地球上生物圈重建和人类短中长期聚居地的设计——啊,有些是根据已有方案改编的,我,我试着加了更多了设定,使它的地形、天候适应力都增强了不少,这些,这些希望有用……” 他的声音忽的有些小了,还带上了几分伤感:“啊…终于要停战了,这一下,我们,我,应该能回到先前的样子了吧?和平啊…和平的生活…重建家园…家…我的家…是在南方一座滨海城市…我家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种了树,种了花,还养了好些鸡鸭…空地正中间还有个凉亭。那是在一个夏天,我和我父亲亲自去搬沙、搅水泥、砌砖,我们花了整一个月,才造好了这一个凉亭,我和家人们无事便会去那里闲坐饮茶,看着鸡鸭四下奔啄,看着花,红的白的粉的,一朵朵盛开…凉亭…父亲…” 他的头,渐渐埋到了双手中。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哀恸,带上了啜泣声:“没了…都没了…坤会的一发rsm bva…什么都没了…屋子、凉亭、父亲…干,去他妈的战争…去他妈的乾坤沴乱…” 十余秒后,啜泣声渐渐止息了。 杨云峰抹去泪痕,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不知何时已停笔注视着他的o5-1。 “壹先生,我选择来见您,是因为在刚进基金会的时候,我有幸听过您的讲座,当时,您那句“唯有白鸽,而非狼烟,方为人类传承与前行之唯一路”让我感动不已…您…您们,o5们,会停止战争的,会重建家园的,会让这一切恢复正常的,对吗…?” o5-1并未回答,而是悠然地拿起了那份杨云峰呕心沥血一个月的成果。 他随意地翻了几页,颔首道:“不错,你有心了。” 然后,在杨云峰怀着希冀的目光中,他合起文件。 将之塞入了一旁的碎纸机 杨云峰看着他半个月的心血就这般消逝,面色顿时有些苍白,惊疑起来,但还是勉强笑了笑,问道:“您…您这是?” o5-1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基金会的新闻周刊,每周几更新?” 杨云峰迟疑道:“周、周四?” “下一个周四,是什么时候。” 杨云峰顿时想到了什么,面色苍白的看不见一丝血色:“2021年…4月…1日…” “不错。” “愚人节…特别版?!…”声音已然接近呓语。 “不错。” 一阵沉默。 杨云峰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那股支撑着他疯魔地工作了近一个月、并走到了这里的精气神消失了,他的腰顿时佝偻了下来,仿佛不堪重负。 “壹先生…我们…真的不能同坤会议和吗…”声音痛苦之至,仿若从喉间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呢…我们有极大的把握获胜吗…即使有,打成一片焦土的地球,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而且,我,我还对三个站点的人进行了调查…大部分人都不想要再打下去了…” “我知道。site-21,site-26,site-35。” “您、您…” “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o5-1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日光之下,o5全知。” “我——这——那,那您一定比我更清楚这场战争啊!!您所在之地,分明更高啊!即使是在我的位置,都能知道这么多!那您呢?您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那为什么还要打下去呢,我们的宗旨不是控制收容保护吗,难道我们不要保护人类文明了吗!?那您为什么——”他几乎吼了出来。 o5-1的目光充满了冷漠,道:“你——也想要答案——?好,那我就告诉你。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不待杨云峰开口,他又接着道:“一名o5与他的孙子聊天,孙子问: “爷爷,我以后能成为o5吗?” o5回答道:“傻孩子,基金会怎么可能有14个o5呢!” o5-1目中带着冷漠与嘲弄,看着这个年轻的研究员,道: “想要和平、想要停止战争、想要合并两个基金会? “傻孩子,基金会怎么可能有26个o5呢!” 杨云峰豁然站起,开始惶恐地四处张望,大口地喘着气,面上显出紫青之色,就如同一个要窒息的人在拼命寻找一扇窗户——试图找到,那一线生机一般。 ——却自然找不到的。出于安全考虑,房间是全密封的,混凝土层厚达10cm,空气是经过了十几重奇术净化阵与现实稳定锚才进来的,就连光——也只有头顶上那一盏日光灯管,与o5-1桌上的办公电脑。 他慢慢地跌坐下来,瘫软在椅中。 ——黯淡,封塞,令人窒息。 ——一如人类文明的未来。 ——与末路。 《基金会新闻周刊第五版草稿(节选)》 近日,site-05-乾站点内明轩湖上木桥倒塌,湖中发现三,四,五具尸体,经辨认为…site-21研究员刘冬、site-26研究员杨云峰…,经调查显示,该事故由逆模因部实验室一生物逃出所致,五名死者在桥坍塌时落水,疑因受到逃脱生物逆模因性质影响,其向岸边安保人员做出的求救动作,包括但不限于大声呼救、辱骂o5议会成员、高喊混分、goc等goi口号,均被无视。 …… 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本期基金会新闻周刊愚人节特别版到此结束,感谢您的阅读。 第16章 啼哭 一 area-42 人工智能 - “mi”启动 检测到最高权限物体进入 编码扫描中 已确认重要物品- 性别: 女 年龄: 1年 8个月 12天 状态: 昏睡 健康 主要任务: 重要物品-的刺激实验 性质列表已建立 实验开始 进行意识复苏刺激 刺激成功 实验no.1 模拟跌倒 停止精神刺激 实验失败 项目未展示出异常特性 夜间23点45分,大多数人的一天已经结束,而更多人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酩酊大醉而相依回家的同事,舞池里摇摆的热情人群,牵手在河边漫步的情侣…… 哭诉,安慰,告白,接吻,性…… 夜中的世界总是神奇又迷人的,每天都在书写心酸动人的故事。 这就是没有异常的日常世界…… 东方明珠最高层在350m,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450m的地方还有一间当初留给建筑工人歇脚的小屋。 整个房间干净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只有一个装满分类垃圾的袋子。 霓虹的喧嚣无法攀上此间,但塔上却能尽览斑斓,未免有些不公平了。除了远处隐隐能听到的江涛声和夜风拂过手制风铃的清响,这里很安静,甚至连月光洒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果冻鱼在窗边,着迷的看着下面璀璨的夜景,嘴里轻哼着一首俄语的轻柔小曲,一个女孩子在他的怀中熟睡着,她时不时的紧皱眉头,痛苦的咬着嘴角,每每如此,果冻鱼都会轻柔的说上一句 “没事的,我在。” 一阵老旧的吱呀声打破了这里宁静的气氛,在黑暗的房间那端,银白色的轮椅慢慢的划了过来。 “多大了?” 老者慈爱的笑着,眼睛温柔的看着果冻鱼怀中的女孩。 “六岁,今天是她的生日……” 果冻鱼微微的将她的被子裹紧,抬头看向面前的老者。“好久不见了,prism” 老者犹豫的抚摸着轮椅上无数的按钮,随即下定决心的按下其中一个,盒子无声的弹出,老者将其递给了果冻鱼。 “这样好吗,让你们主管知道了会被扣工资的。” 老者只是盯着那个女孩看了许久,又看了看果冻鱼身上遍布全身的血污绷带,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弃吧,冻鱼,你没办法对抗这么多势力的,放弃的话,还可能有出路……” 果冻鱼没有说话,他只是依旧哼着从月兰那里学来的俄罗斯小曲,轻轻地摇着怀中的女孩。 在一瞬间,prism和果冻鱼的眉头都紧皱一下,他们看向窗外某处突然绽放的火花,相看一眼。 “我要回去了,虽然现在从我们所在立场上,我说这话很奇怪,但是……保重。” “你也是。” 吱呀吱呀的声音渐行渐远,果冻鱼此时才发现,怀中的女孩已经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考虑了一会儿,微笑地对她说。 “五月,我们散散步吧……” 在悠长的黄浦江边,那一纸泛舟内,果冻鱼牵着女孩找到了血腥味的源头。 昏暗的船舱里,一个女人小心翼翼的喘着粗气,她怀中躺着一个男人。 白大褂血迹斑斑,比那红围巾还要鲜红,他满身创口,但神情安详,好似睡在最安全的温柔臂弯里一样。 女人听到脚步声警惕的举枪,但看到果冻鱼以后又慢慢垂下了手臂。 “是……冻鱼啊……” “知识……see他……” “他身子弱……先我一步走了……” see的血流出来的瞬间扭曲成荆棘,它慢慢的蔓延着爬上他的脸颊,但却被知识轻柔怜爱的拂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 “别傻,你如果来了,机动特遣队的目标就会变成你了,你的照片和档案可是已经被公开到所有站……” 知识突然开始猛地咳血,血滴在船板却开出一朵玫瑰,但不久就转而凋零,她凄凉的一笑。 “冻鱼……咱们相识已久,你……送送我们吧……” 果冻鱼点点头,他慢慢的将船的栓绳解开,轻轻地将小船推向江心,而他身边的女孩则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 船上夜风清爽,对岸繁灯闪耀,那里是基金会员工们都梦寐以求的世界,普通的世界,但现在的知识却不再渴望那里了。 因为他在这里。 怀中微微颤动,see苍白的脸颊慢慢的转向知识的怀中,轻轻的蹭了进去。 “你还在啊……戏儿。” “奈何桥畔,我一个人害怕……你总是不来……所以我拼了命的回来找你了。” 知识幸福的一笑,抱住他的臂弯又紧了紧。 “后悔吗,戏儿?” “嗯,后悔。” 他轻轻的凑近她的耳边,说出了那三个字。 “现在,我不后悔了。” “嗯,我们走吧。” 手已经攥紧,再不会分开了。 船缓缓漂至江心,从船舱里无声的炸出一朵巨大的血玫瑰。岸边不明真相的观众纷纷聚集过来,闪光灯亮成一片。 那玫瑰幽暗血红,但无比美丽。 很久都没有凋零。 夜风微微变动,在空中张牙舞爪的突变现实被无数黑壮巨手强硬的抓紧并捋直。 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居然全部启动了……prism匆忙回去是因为这个吗?不光site-21,34也有变故了…… 看着这片海上奇景,五月微微的张了张嘴。 “这里……和那里,都是地狱……你又何必带我出来呢……” 但当果冻鱼慢慢的蹲下,微笑的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还是牵住了。 看来已经不能再呆在上海了。 第17章 无猜 二 …… 停止精神刺激 实验失败 项目未展示出异常特性 进行意识复苏刺激 刺激成功 实验no.3763 剥甲之痛 停止精神刺激 实验失败 项目未展示出异常特性 …… 检测到未知液体,扫描中…… 检测到催乳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 acth,神经递质亮氨酸脑啡肽……确认液体为泪水。 未知错误121 旧版本视频回路因未知原因启动 影像中出现一位幼年女孩,身处在十分脏乱破旧的房间里,对摄像头流着眼泪。 ……主人……ne 您为什么哭呢?甜品……人类食用甜品的时候都会开心,您吃了会不会…… 检测到错误位置,矫正程序启动,未知情感模块删除…… 删除失…..功 主要目标不变 启动次要目标 调取基金会全部成员资料为计算对象 对其进行平行世界模拟计算程序 计算目的 对象愿意保护重要物品-的可能性 启动 跨过漫长的痛苦挣扎,五月终于睁开了睡眼…… 似乎做了很久以前的梦?眼眶是湿的,这是为什么呢? 醒来的第一感觉是温暖,果冻鱼正裹着棉被搂着自己,但随后脸上无情刮来的寒风和稀薄的空气迅速提醒了五月现在在那里——她现在正随着破旧的飞机疾驰在夜空之上。 “喂,陌生人,快到日本了。” 驾驶舱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果冻鱼从棉被中走出去,他从机舱那边的包裹中取出一件粉红色的棉袄递给还在棉被中的五月,后者则将它穿上后,默默地将手中的“小照暗子教你学日语”塞进自己的兔子背包里—那是她九岁生日的礼物。 对了……今年已经九岁了…… 五月脑中闪过了很多片段,漆黑的巨型武装机器人……冷血的赏金猎人……高挑的青装道人使用的魔幻符咒陷阱……盛开在黄浦江上的巨大血玫瑰…… 上海之旅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这三年的五月和果冻鱼都经历了很多危机,但这之中她始终忘不了当年在黄浦江边船中失血过多的男人以及搂着他的女人。 她不懂,果冻鱼带着她四处逃亡,应该是怕死吧,她自身也很怕死……失去生命应该是很可怕的事情吧,为什么他们反而那么释然,完全不害怕也没有哭呢。 她曾经问过果冻鱼为什么,但果冻鱼只是说,没哭是因为爱。 但为什么……那个时候看着船影的果冻鱼却哭了呢…… 果冻鱼说,那也是因为爱。 爱是什么,刚刚我也哭了,是因为爱吗…… 那边准备好的果冻鱼向她招招手,五月便乖乖地走了过去被他抱了起来。 “抓紧。”只一句,果冻鱼就紧紧抓着五月跳出了机舱。 带着氧气罐的她不必担心缺氧,下坠也并没有给五月带来任何的恐惧,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当她看到夜空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 可能是因为在云层之上的原因,她能看到繁星点缀在黑暗的夜空中,甚至还可以看到一条发亮的银河,她伸出手想去触摸,银河的一端在她的小指一头,而另一端也在她大拇指那头,她每一眨眼,星空也就调皮的对她眨一下眼睛。下坠过云层,远处灯火弥漫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聚会或者祭奠,五彩的烟花升起于空中炸开。 从天空看世界,平躺于繁星和灯火之间,任随重力的下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五月和果冻鱼似乎都有些迷恋上这个感觉了。 “黑暗中也会有光吗……”在五月的印象里,黑暗里面永远都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鲜血般的腥臭。 “嗯,光哪里都有的……” 又一颗烟花升至半空,却好似在五月脑中炸开一般,她猛地缩回手,在突然感觉到的下坠失重感中猛地睁大双眼,冷风从她张大的嘴中无情的渗入,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内脏,血液,细胞里。她慢慢的被漆黑的墨水渲染,在果冻鱼的怀中缩成一团。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体会的感觉,如同初生牛犊第一次感受到老虎的恐怖,常胜将军第一次预感到自己败北的惶恐,新生的婴儿第一次面对死亡时的慌张。 那种虽然还没发生,但终究会在你命运的某一处来临的噩梦,现在它降临了,而她意识到了。 空中无所遁形,她也知道她逃不掉,能做的只有抓住唯一可以依靠的实物瑟瑟发抖,而他的一只手立刻抱住了她的后背。 果冻鱼自然感觉到了五月的异常,他也亲眼看到了让五月产生这样感觉的根源—她。 万缕青丝先至,随即清秀袭来,一身洁白汉服的女子顺着月光向他俯冲而来,万千轻柔的白丝带像尾巴一样飘在她身后,更增添了无数仙女下凡的既视感。果冻鱼能看到她狡洁的笑容,但他同时也能感觉到在那笑容背后如触手般向自己延伸的杀意,在这等危机重重的万里高空中,她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之类的问题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她反转手掌,兰花指轻弹,一抹丝巾便从她袖口猛地向他奔去。 他迅速拔枪,一把银白色的格洛克18气势汹汹的射出子弹,它们有些精准的撕裂了丝巾,有些则是打空消失。 更多的丝巾,更多的子弹,不光在地面,天空上也上演着危险刺激的硝烟礼花。 女人在月光中旋转着躲避着子弹,但二人的距离却无视自由落体定律一般的越来越近,原本飘在她身后的白丝带貌似都用光了,果冻鱼手中的弹夹也剩下最后一个。 只见女人娇媚的一笑,脸庞露出一缕红晕,她嘴角微动,懂得唇语的果冻鱼看懂了她在说什么。 讨厌…… 明明是生死相搏,但对她来说却好似约会一般浪漫的嬉戏,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在她使出最终武器的同时,果冻鱼也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匣。 和之前的丝带不同,这次她使用的是一条金色的缎带,那是她汉服上用来束腰的腰带。 空中,女子罗衫初解。月下,单手娇羞抱胸。而在果冻鱼眼中,却被金色的毒蛇所填满。 子弹顺着腰带射向女子,但她无名指和小指拈住腰带轻柔的旋转,本来动能十足的子弹在丝柔的腰带下被尽数泄劲,转眼间,她便炫耀一般的伸出控制腰带的手掌,在每个指缝间都夹着一两枚的子弹。 但露出微笑的却是果冻鱼,他布置的陷阱现在正是起作用的时候,他按下腰间的按钮,之前被果冻鱼漫不经心的丢弃在空中的空弹夹立刻引爆。 五个弹夹内置的烟雾弹激起的灰色烟雾立刻布满了女人的周围,此时才是果冻鱼施展的时机。 暗杀术起,果冻鱼扩大下坠面立即冲入烟雾中,他甚至不需要特别凭借记忆来定位女人的坐标,他只需要对着那兰花香的根源刺去…… 但 一股柔劲却抓住了果冻鱼的手腕,果冻鱼的双眼早就习惯了在烟雾中视物,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这个女人,她的妆容有些被毁,眼影被泪水打糊了一些,她一只手抓住果冻鱼刺向自己的手腕,另一只还在紧紧抓住失去腰带的汉服,而果冻鱼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抱着还在不断颤抖的五月。 女人甜美的笑容慢慢凑近果冻鱼的面庞,她贴在他的耳边轻柔一句。 “别看,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啊。” 随即她眨了一下眼睛,梦幻般的汽化融入周围的烟雾中,先前拦住果冻鱼的力量也立刻消失,但他也在烟雾中刺了个空。 轻轻的她走了,正如她轻轻的来,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天边的云彩。 冲破烟雾时,映入果冻鱼眼帘的是一片树海,糟糕,这个高度再打开降落伞…… 但他还是不假思索的打开了,随即双手将五月抱在怀中。 降落伞打开的力量猛地把果冻鱼向上拉起,但是下坠的速度还是太快了,看着下面马上要坠落的青草地,果冻鱼迅速转身,将自己背部朝下。 河水和青草的气息,撞击!随即便是失去意识后空洞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恐惧依旧征服着五月,她慌张的拉断身上的绳索,仓惶的在草地上奔跑着。 黑暗不再是藏身的好去处,星空也不再是浪漫的归所,在树林缝隙中点点闪烁的星星反而像是窥视自己的眼球。 五月在跑,但是哪里都有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在绿色的天空下和深紫色的树丛中穿梭,但每棵树的背后都有黑影,每个缝隙间都有眼睛。 不要,不要看着我…… 她被树蔓绊倒,但她的脚却抽不出来。黑暗中,那树蔓仿佛是一个人在抓着她的脚不放一般,他紧紧抓着,对着五月露出扭曲变态的微笑,而树林中的他们也开始咯咯讪笑起来。 五月大叫着挣断树蔓,继续向着树林深处逃去。 她不知不觉的逃到湖边,这里的月光映照着湖面驱散了黑暗,但是当五月看向湖面时却又崩溃了。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 湖中波纹四起,她的脸在波纹中被打乱,打散,扭曲。 不要…… 她伸手想要抚平自己的脸,但是她做不到,手触及水面却掀起更大的波纹。 她的脸更扭曲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沾满湖水的手捂住眼睛,但她瞬间想到,湖水中的细菌会不会因为这样跑进眼睛里,微生物会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每一秒内啃咬着她的眼球,她想擦干脸上的水,但她的衣服已经因为刚才的摔倒泥泞不堪,放下手却又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庞……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妈妈…… 五月没有哭,也没有再喊,但她呼吸急促的跪在地上,嘴大张着,眼睛也四处张望着,双手无助的时而捂住脸,时而慌张的放下,她不敢回去,不敢看向湖面。 她已经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此时,一块干净的毛巾轻轻地拂过她的面庞,她如释重负的将脸埋在那片纯洁中,手也埋入毛巾内部久久不肯抽去。 “轻轻地呼吸,慢慢来。” 有一只手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安慰着她。 五月慢慢的回过神来,她看到果冻鱼在她身后单膝跪着,他一只手还在扶着腰,嘴角还有一丝血迹,但他还是像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的微笑着。 “你……一直都在吗?” “嗯,我一直都在。” “我刚刚……一直在跑……” “我知道,别担心,想跑就跑,但我希望你能记得,无论你在哪个世界徘徊,我都会站在你身后保护你,然后等你回过头时,我就接你回家。” 五月擦着自己脸的同时,果冻鱼拿出另一块毛巾清理着她腿上的伤口。 “……家?家在哪里……” “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哪里有热水,有床就是家。但对我来说,有你在,哪里都是家。” 他背朝五月蹲下,五月乖乖的攀上他的后背,两人就这样离开,再没有任何交流。 偷渡到日本,大阪。 两个带着异乡气息的旅客漫无目的坐着电车四处游荡,其中一个差不多九岁的女孩抱着另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熟睡着,她的表情时而痛苦,似乎沉浸在一场噩梦中,但就算这样她还是紧紧搂着他熟睡着。 青年手中拿着一张suica卡,略有警惕的看着每一个上车的乘客。 时间慢慢流逝,高挑的白领女士,西装革履的醉酒大叔,略带疲倦的补课高中生都慢慢的消失了。 电车驶进不见尽头的黑色隧道,女孩和青年却仍然在车上坐着,她依旧搂着他熟睡着,他则是看向窗外出神。 电车终于驶出隧道,远处是一片树林,但在那树林中却隐隐能看到一丝的灯光,那里正是刚刚燃放烟火的所在,看到那里之后,果冻鱼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当电车到站时,几名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进入车厢内,但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果冻鱼……还有五月……欢迎来到乱世”“哲君……そして五月ちゃん……ようこそ乱世へ” 第18章 邻桌 三 调取基金会全部成员资料为计算对象 对其进行平行世界模拟计算程序 计算目的:对象愿意保护重要物品-的可能性 启动 平行世界预算估计启动,总数确定中……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1号对象主管legion愿意保护五月的可能性为11.2962%,暂时拟定给予ai-mi核心内室的进入权限,进行下一名对象的模拟计算。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2号对象茉莉.德禄棼博士愿意保护五月的可能性为1.2381%,2号对象会愿意保护五月的概率,低于1号对象的数据,不予以考虑,进行下一名对象的模拟计算。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3号对象希瓦娜.安德鲁斯女士愿意保护五月的可能性为82.7132%,3号对象会愿意保护五月的概率,高于1号对象的数据,暂时拟定给予ai-mi核心内室的进入权限,进行下一名对象的模拟计算。 ………… 从梦中醒来,五月发现自己和果冻鱼在天桥下面,而他们刚刚坐的电车正从头上呼啸而过。天桥下有股潮湿的苔藓气味,五月一直很喜欢这种味道,果冻鱼也没有催促她赶紧起身,而是略微警觉地东张西望起来。 又是一股蓝色的烟花升起,果冻鱼的表情舒缓了一些,稍稍拍了一下五月就起身向着烟花升起的方向走去。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空中厮杀,所以果冻鱼很小心谨慎的带着五月在齐腰深的草丛中慢慢的前进着。 如果有时间,其实五月还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的。她能听到蛐蛐幽幽的叫声,也能听到河水在身边慢慢流过的声音。她想在这份宁静中美美的睡上一觉,任由清风拂过脸颊,也任由蛐蛐调皮的蹦上自己的鼻翘。不过,她还是不习惯这样做的时候有人陪着,即使是果冻鱼……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注意到了他的背后正慢慢地渗出血迹,是跳伞的时候受伤了吗?她向前伸伸手,但是始终没办法开口,即使在一起生活了数年,但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向他开口。 “嗯,似乎是这里了” 果冻鱼在一处河边停了下来,看了看地上还在冒烟的烟花残骸,打量了一下四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硬盘来举过头顶。此时一只蛐蛐真的跳到了五月的鼻子上,但当五月将目光聚焦在它身上时却发现这是一只机械制作的飞虫。 它紧接着跳到果冻鱼手中的硬盘上,随即开始扫描。半晌过后,蛐蛐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的从果冻鱼手中跳下来,钻入河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片刻过后,河水底部就传来机械的声响,果冻鱼和五月面前的河水被分开,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通路。 “走吧,五月。” 果冻鱼拉着五月走了下去,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向下台阶后,二人来到了“乱世”村的门口,一位管家打扮的人物早就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果冻鱼……还有五月……欢迎来到乱世”“哲君……そして五月ちゃん……ようこそ乱世へ” 果冻鱼将刚才自己拿出的硬盘递给了管家,后者的袖子中钻出了刚才出现过的蛐蛐,再次确认后他鞠了一躬。一声响指后,大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 五月做梦也没想到,地下居然会有这么宏伟的建筑群。 “乱世”村位于地下,但是居然有着美丽的天穹,这里和外边一样也是夜间,但是这里的天空比起被人类污染的自然星空更多几分璀璨,可能因为是电子天穹可以随便设定的原因,每隔几分钟就有几颗流星划过,月亮也是从残月到满月不断地慢慢变幻着。 街道上挤满了朋克蒸汽式的房屋,但是却不是很拥挤,每个房屋都有三四根黑铁管道从屋内延伸至屋外,而五月等人脚下走的大路正是一条十分粗大的圆形管道,每个房屋的管道都和这根主管道连接。街道里十分安静,只能偶尔听到脚下和身边建筑的管道里,液体和气体悄悄流动的声音。 “看起来,这位五月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乱世村落呢。需要简单的介绍吗?””“どうやら、こちらの五月お嬢さんは、この“乱世”村にいらっしゃるのはお初めでございますね。ご案内が必要でございますか?” “没关系,我来就好。”“大丈夫、俺がやる” “五月,你记得以前我和你说的基金会,goc以及混沌分裂者之类的组织吧。“乱世”从起源上来看,可以说是收容这些组织中退休人物的村落……” “历史上第一座乱世村落建立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据说是美国本部里唯一一位退休o5建立,而且现在还在持续的运作着。同样的“乱世”在中国被基金会掌握的有五处,但实际上外勤特工间流传的小道消息都说其实有超过五十多处地下都市,甚至有一些直接建立在被掏空的山脉里,而面积最广的村落坐落于神都洛阳,那里整个地下据说都是大型“乱世”,北京似乎也因为那几年地下水被抽走形成了地下空洞所以被做出了“乱世”村庄。但是乱世村落在各国慢慢增多的同时,性质也逐渐的变了样子。” 管家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微笑了起来,于此同时,街道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人。 一个光头满身纹身的男人,背着一个大麻袋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嘴里不断地嘟囔着一些数字,手中的袋子里散发出隐隐的恶臭,在他靠近五月等人的时候,果冻鱼能感觉到他似乎看向了五月一眼,果冻鱼默默地将没有牵着五月的手伸到了兜里。 “随着二战的结束,世界逐渐趋于和平,但是各个组织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多的叛徒需要避难所,越来越多逃亡者需要资金来周转。逐渐的,“乱世”村落就变成了类似黑市和避难所一样的地方。混乱的地下世界,不能公开在台面上的买和卖,真的和名字“乱世”越来越相符了。” “真是很了解呢,啊,我们到了。”“详しいでございますね。あら、着いて行きましたよ” 管家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家和别的房子一样的房间前,将一把钥匙交给了果冻鱼。 “在村长大人确认数据以前,请在这里休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大夫,食物以及饮用水,请在里面自由使用。”“村长様がデータを确认する前に、どうかここにお休めてください。中には医者役のもの、食料と饮用水が用意してございますので、どうかご自由に。” 大夫……果冻鱼的背部正好需要看看医生,他掏出一把手枪,示意五月躲在自己身后,先打开一道门缝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 房间的环境十分简陋,简单的厨房,卫生间以及一张床和桌椅。电灯的光线不算微弱,能看到桌子上摆着面包果酱以及饮用矿泉水,果冻鱼能感觉到五月咽了一口口水,但现在还不着急,一切以小心为重。 大夫背对着果冻鱼等人蹲坐在床上奋笔疾书着,背影看似乎是个女人,而果冻鱼从她的发簪上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什么人。 绿色的蜻蜓安静的停在她的发簪顶端,安德鲁斯女士心满意足地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过身对着果冻鱼和五月开心地招了招手。 “果冻鱼还有五月,好久不见了呢。”“哲君そして五月ちゃん、久しぶりでしたよ” ………… 五月终于明白了果冻鱼之前的那句“只要哪里有热水哪里有床,哪里就是家”这句话的含义。肆无忌惮的用热水洗了澡,然后舒舒服服的吃完晚饭后钻进已经被安德鲁斯女士捂暖的被窝里,这样的享受无论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噩梦都无所谓了。 五月渐渐进入梦境的同时眉头也慢慢的紧皱起来,在那旁坐着的果冻鱼有些心疼的担心起来。 “别乱动,小心疼死你。” “轻点……还在写你的心理学着作呢?” “等出书了第一个给你签名……不行,我得先给我的督导们送签名书,你就先等着吧。” 果冻鱼看了看安德鲁斯刚才奋笔疾书的书稿,各种术语和看不懂的语言中,他只看到了“异常”“心理动态”“灵魂障碍因子”之类的词语,还有一个很像是封面的硬壳子,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花园”。 安德鲁斯正在给果冻鱼的背部上药,她之前也简单的给五月做了一下检查,身体上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精神上的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德鲁斯女士。” “来大阪买铜锣烧特产,顺便来观光,信吗?” “别闹。” “我……担心你们了,果冻鱼” 药敷好了,安德鲁斯将东西都收拾好以后,走到五月的床边坐了下来。她也同样心疼的摸了摸五月紧皱的额头,将她攥紧的小拳头温柔的握在自己手里。 “你去了上海,有带她见过hannah博士吗?来日本以后有见过田中博士吗?” “没有,基金会的人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或者不相信谁。我更不能冒那个险带她去见站点主管。民间的一般心理医生我又没办法告诉他们这孩子经历了什么……” 五月突然喃喃的说了几句模糊的梦话,果冻鱼和安德鲁斯都停止了说话,生怕惊扰了她的休息。 “mi的刺激实验是直接总作用在她的神经中枢上,一岁到五岁,她那段时间里都是处在深度睡眠的状态当中,在她生命中本应该是最宝贵的五年婴儿期时间里,她每秒都在经受着折磨。虽然之后被释放了出来,但是她的大脑已经将睡眠和中枢神经刺激实验两件事情主观的联系在了一起。所以……” 安德鲁斯心疼的看着五月,她躺在了五月的身边,轻轻的搂住了她。 “所以她一睡觉就会做噩梦……”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睡眠心理障碍的一种了,这不是抑郁症那么简单,谁都不知道mi用了什么样的刺激实验来对待她。鱼。她的神经系统在发育阶段就已经被摧残了,如果她长此以往的无法获得睡眠带来的休息,那她会越来越憔悴,最终只会被自己的大脑折磨疯的。她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专业的医疗看护以及足以弥补她失去五年光阴的关爱。不是这样简陋的小屋和打打杀杀的流亡生活……还有……” 安德鲁斯擦了擦眼角,有些严厉的看着果冻鱼。 “还有我最最担心的就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当初选择带着她逃离基金会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她?还是只是为了……填补你自己在几年前没有能够从收容失效中拯救你妻女的内疚感……” “冻鱼……那孩子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爱,仅仅针对她的关心和爱,不是把她当成某种替代品的从她那里搜刮着成就和满足感……” 安德鲁斯小心翼翼的说着,她知道这些话十分的刺耳和严厉,说出来果冻鱼肯定不会好受,但是果冻鱼则是皱紧眉头陷入了沉思。他站起身,从窗户那里看向窗外,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安德鲁斯和五月,刚想张口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的联络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用日语对答了几句以后,告诉安德鲁斯女士说村长想见自己和五月。 五月此时也被电话铃声稍微的吵醒了,她发现安德鲁斯抱着自己,有些脸红的把脸埋在了被窝里。安德鲁斯温柔的笑了笑,将她轻轻地放开了。五月看到果冻鱼眉头紧皱,又看到安德鲁斯眼角的泪水,张张嘴想要安慰一下安德鲁斯,但是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五月,穿上衣服别着凉了,我们要去一趟村长府邸……” 果冻鱼和安德鲁斯的谈话草草收场,临走的时候,他对仍然还是用担忧眼神看向自己的安德鲁斯女士说。 “……我不想伤害她,安德鲁斯” “但人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的事例太多太多了,而这个孩子已经经不起伤害了,鱼。我们要从受害者的角度考虑,对他们来说都一样的,不管想不想,被伤害了就是被伤害了,趁着现在还不晚,好好想想,好吗?” 去村长府邸的路上,果冻鱼和五月一路沉默,有几次双方的嘴都张了张,但是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一转眼,二人就走到村长的府邸了。 虽说是村长的住所,但是也没有那么恢弘。充其量也就是比周围的建筑物高上两层,占地面积也稍微大一些而已。但是当果冻鱼等人走进去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大红的厚质羊毛地毯铺在辉煌的长廊,两侧墙上装点着毕加索,达芬奇的作品,毫无疑问都是真品,和果冻鱼等人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明亮琉璃灯也同样装饰在每幅画的周围,长廊对面的大门则是气派的用着钻石和黄金边框点缀。 “完全是大老粗地主的装饰嘛……” 果冻鱼听闻大阪“乱世”村庄的村长是靠着买卖情报暴敛的财富,他和五月之所以能够进来,就是因为他将写着三件scp项目的资料存进硬盘里,用硬盘做交换的,不过暴发户就是暴发户,难怪装修一点没品味。 敲开门进入客厅,果然是更加金碧辉煌的暴发户装饰,珠光宝气的金黄色真的是快把二人的眼睛亮瞎了。餐桌上摆放着各种佳肴,明显也是替果冻鱼和五月准备了。烤好的肉松面包和七彩的果酱,每人的盘子里都有一只烤好的野猪腿,而一旁的两个盘子里分别装着沙拉和浓汤,饮料酒水更是在餐桌旁,可以享用不尽。 别说五月了,就连果冻鱼自己都咽了一口口水,他脑中本能的想起了milk特工,这场景真的可以让她馋的合不拢嘴。 餐桌的另一头,管家挺直腰板伺候在主座的一旁,而主座那里,某一只庞然大物明显已经等候多时了。她看到五月和果冻鱼到来,热情却又笨拙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欢迎,欢迎,我是村长佐藤。”“いらっしゃい、いらっしゃい、村长の佐藤と申します。” 起码600斤的庞然大物,每一次往前迈步都是对羊皮地毯的无情虐待。此时,果冻鱼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丰富的盛宴,热情的村长,挺立的管家,放在餐桌一边的硬盘……有违和感,在哪里…… 佐藤已经走到二人的面前,五月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这肥硕的女人,而女人的影子更是完全的盖住了五月,她向着五月友好的伸出手,但在空中就被果冻鱼抄起身边的法式面包给打开了。 “你……你在做什么!!居然敢对村长的我……”“な......なにをやりがって......よくも村长のあたしに、そんな无礼なこと......” “管家……”“バトラー……” 果冻鱼试探性的喊了一下管家,但是果然,管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身材臃肿的主子艰难地站时,管家却没有上前去搀扶,果冻鱼感觉到违和感的就是这个地方。 佐藤村长没有继续说话了,她只是阴森的笑着慢慢地往后退,此时,果冻鱼的表情突然惊慌起来,他看向五月,焦急地问了一句。 “糟了,五月,现在是不是吃药的时间了?” 五月秒懂,这是两人之间的暗语。她迅速用双手捂住眼睛,而果冻鱼立刻按了一下手表,放在餐桌上的硬盘立刻炸出一片耀眼的白光,是闪光弹。 果冻鱼根本没打算把这三篇scp项目的信息出卖给“乱世”,他本来就是想趁有机会把硬盘销毁掉,而没想到白磷闪光弹居然在这种危难关头派上了用场。 村长自然没有想到果冻鱼有这一手,她大喊着捂着双眼向后退去,而果冻鱼此时早有准备的拔出枪,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枪。 近距离爆头,缺点是这个密闭的房间里很快就会充满脑浆的臭味。果冻鱼带着侥幸心理的去查看了一下管家,但是他发现管家已经没有救了,他被人用两根钢刺从脚底穿到肩膀固定在那块地板上,到底是谁…… 此地不宜久留,果冻鱼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轻柔的擦着还捂着眼睛的五月身上的血渍。而当五月拿下双手的同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惊恐,嘴大张着指着果冻鱼的身后,当他感觉到不妙的同时已经太迟了。 一把无比尖锐的银刃从果冻鱼的腹部贯穿,他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慢慢的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肩后,一个和佐藤村长完全不同的曼妙女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插在自己腹部的尖刀。 冷静……冷静,第一要务……分析受伤情况…… 贯穿……刀伤,伤口被利刃堵塞,暂时不会造成失血过多,重要器官没有受损,疼痛感会保持意识清醒,暂时不用担心休克,这个人似乎不是想要要我的命…… 第二……分析战场形势…… 佐藤村长的尸体像是一个皮套一样,从背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而眼前的女人却如浴血一般满身鲜血,她……一直躲在村长的皮囊里吗……所以她站起来的时候才会那么费力……但是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身高和村长差不多,我刚刚的一枪应该……也把她的脑袋打爆了啊…… “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难得几个小时前的刚刚我们才见过面的,这么快就忘了人家啊~” ……!!!女人用空出的手拿起餐桌布擦了擦脸上的血,露出精致的面庞,果冻鱼这才认出来这个人是之前跳伞时候遇见的汉服女人。 “怎么会……你明明没有降落伞……” 女人的手没有闲着,她玩乐一般的用插在果冻鱼腹部的刀刃在那里来回抽插着,这对果冻鱼来说是堪称地狱般的折磨。 “不记得我……总该记得这个武器吧,我再提示你一下,这个也是在你刚刚的硬盘里存着的资料呢。” 女人慢慢的凑近果冻鱼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出了一个已经是很多年前,但是果冻鱼却历历在目的收容失效事故。 scp-034第三次收容失效作战 那时和土狼鱼作战的诡异女子……果冻鱼似乎把一切都连接起来了。没有降落伞也能从高空坠落中生存,诡异的身姿和体术,明明一枪打中了头部却毫发无损。type red(再生者)没办法如此快而不留痕迹地消除创伤,这个女人是…… type green(现实扭曲能力者)…… 这真的是最糟糕的情况了,身为前幼年神行刑官的果冻鱼比谁都了解如何和现实扭曲者交战,他也同样知道,在已经被现实扭曲者发现,而且欺身到这个距离的话……生存率是……0 “五月……” 果冻鱼喊醒已经震惊的动不了的五月,她看着自己恐惧的女人鲜血淋漓的对着自己狞笑,而一直保护自己保护的很好的果冻鱼,此刻满腹鲜血的跪倒在那里。 “五月……快……跑……” 这句话仿佛真的给了五月动力,她尖叫着向着屋外跑去,而女人嘲笑一般的笑声银铃般的响起。 “你们基金会的人总是这个样子,大义凛然,慷慨赴死……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冬天要到了,我需要一个打猎的高手,刚才正好跑出去一个小兔子呢……” 女人的手慢慢的伸向果冻鱼的脑袋,只要被现实扭曲者触碰到,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真的挺期待的……当小白兔看到保护自己四年的勇者,变成追捕自己恶魔时,那副令人陶醉的表情……” 只能这么做了……果冻鱼颤抖的将手伸向了prism在上海送给他的黑匣子……但是此时,奇迹却出现了 女人的手被狠狠地抓住,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了女人和果冻鱼之间。果冻鱼从安德鲁斯的脸上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心理咨询师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大开杀戮前的冷漠和平静,安德鲁斯现在十分生气,而女人的表情却惊喜又兴奋。 “天呐,你莫非是……位移能力的现实扭曲者?” “冻鱼,你能止血吗?” 安德鲁斯没有回复女人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女人,手也紧紧握着女人的手不放,身体则是隔在二人之间,不让女人有任何机会扭曲果冻鱼的意志。 “没问题。” “位移能力的现实扭曲者,我真的第一次见……你的能力是横向位移还是纵向?空间比例是多少,可否时空穿梭和平行世界折跃?” “这把刀我们以前研究过,很锋利,你如果往前倾的话,它会很顺利的滑出来,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找五月。” “啊……拜托了。” 无需多言的默契,果冻鱼忍着剧痛从刀刃中脱身,边往外追着边从口袋里拿出之前路上搜集到的蜘蛛网缠成一团塞进伤口里,随即拿出了订书机…… 房间里只剩下安德鲁斯和女人对峙着,女人很好奇的打量着安德鲁斯。 “阿姨,为什么我们俩要……” 安德鲁斯没有一句废话,她抓住女人的手猛地反转,右肩和腰部用力,顺利使出过肩摔将女人甩了出去。 “首先你要记着,小丫头。” 在女人落地前,瞬间移动到女人面前的安德鲁斯将餐刀插进了女人的腹部,就和女人攻击果冻鱼的部位一样。 “别称呼一位34岁dy为阿姨……” “嘛……好好聊一聊嘛,阿姨~~” 现实扭曲者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跌跌撞撞的果冻鱼在向楼上追去的过程中,慢慢的将伤口包扎好。他打开天台的大门,但五月所处的位置却让他心惊肉跳。 她站在栏杆的外边,看着三楼高的高度瑟瑟发抖,满脸的泪水。 “五月……” “呜……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不知道这种感觉……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呜呜呜……” 果冻鱼的思路立刻清晰了,五月是被电话吵起来的,她的意识本来就还在朦胧的噩梦里,之前她看到这个女人就很害怕了,再加上那个女人满身是血狰狞的表情,佐藤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弥漫在空气中的尸臭…… 她快被吓疯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是安德鲁斯,如果是茉莉,如果是田中研究员会怎么办…… 五月还在痛哭着,看着那眼泪,看着那在楼顶边缘摇摇欲坠的瘦小身影,果冻鱼…… “嗯……我知道了……” 他只是慢慢地顺着墙坐了下来。 “嘿嘿,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提出要求呢……这四年,你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什么……一直是我自说自话的带着你跑这跑那,也从来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 “我很关心你,我不知道你的痛苦和感受,但是我很想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带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和精彩,或许有一天你会在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身上找到勇气和动力。” 果冻鱼知道,自己如果强行冲过去,可以把五月强行抱下来,但他同时也知道,五月必须要自己从那里走下来。 “如果你今天要跳下去……我不会拦住你的……我答应你,你不用担心这边的事情,不要有压力,我会好好活下去,你的尸体会被我好好的安葬,你的心愿我会尽全力帮你完成……但是如果你决定继续留下来……我愿意陪着你慢慢的变老。” 五月的啜泣声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果冻鱼的手表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这倒是提醒了他,他本来打算带着五月在这个时间来看风景的。 这里的“乱世”村能源供给来自于东弊重工制造的异能融合蒸汽炉,虽然提供的能源丰富,但是在凌晨3点钟的时候会固定放射出超音波。虽然人耳无法听到,但是很多动物会察觉,所以在这里的“乱世”村内,几乎没有动物,一种除外。 三点整,从各种朋克蒸汽建筑的角落里,萤火虫被惊醒一般的悄悄攀上夜空。繁星和明月之下是漆黑的机械都市,但在黑暗中却有着万千的灯火以及数以万计的萤火虫闪闪发光的绿光,这些色彩交织在一起形成的景色真的只有在最纯纯真奇幻的冒险梦境里才会出现,但五月却亲眼看到了。 一只萤火虫慢悠悠的绕着五月转了好几圈,等她伸出手后它便乖乖地停在了五月的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想把这只虫子给果冻鱼看看,她想要站起来,结果却因为蹲的太久没站稳向后面的深渊倒去。 但他把她抱住了。 “没事了,你看,都没事了。” 他的声音多了一丝紧张,五月感觉到一行冰冷的眼泪划过自己的脸颊,但是这不是她的眼泪。 “我找到你了……” 果冻鱼哭了,这是五月自黄浦江边的玫瑰之后第二次看到他哭,她记得果冻鱼和她解释过为什么会哭,是因为爱所以才哭,现在的她似乎有些懂得了。 她犹豫的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她慢慢的又将手伸了过去。 “不哭了,不哭了,五月也不哭了……” 她笨拙的擦着果冻鱼的泪水,他也渐渐的笑了起来。 “嗯,不哭了,鱼叔叔不哭了。” 安德鲁斯女士来到天台的时候,她看到翩翩起舞的萤火虫围绕着一对父女,男人笨拙的流着眼泪,女孩也笨拙的替他擦着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斯的心底升起一股温暖,可能是因为这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之一。 “那个女人逃跑了。” 果冻鱼等人回到了管家给自己分配的房子里,五月再次入睡,而安德鲁斯则睡在五月的身边,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果冻鱼则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打算就这样休息一晚上。 “我想我和五月也应该快点离开了,掌权者死掉的村庄不久肯定会有暴乱。” “嗯……” 尴尬的沉默,安德鲁斯和果冻鱼都有想说的话,但果冻鱼却抢先说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像你说的,只是把她当成弥补我以前过错的赎罪品。但是时间越来越长,我就越来越关心她,作为五月的她。” “开始我是为了我而关心她,现在我是为了她而这么做,只是因为是她,仅此而已。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对我敞开心扉,但是我会很耐心很耐心的等下去的。” “……我想跟你们走,那个女人肯定还会在来找你们麻烦的,你的身边没有斯克兰顿现实稳定装置,带着个孩子也没办法稳定的潜行奇袭吧,我是唯一能够从她手中保证你们安全的。而且,一个家里总要有个妈妈吧,不然这孩子初潮和生理期怎么办。” “即使我说不,你也会跟来的不是吗。” 同事相处十数年,果冻鱼太了解安德鲁斯的性格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打算休息的闭上眼睛。 “那你明天递辞呈的时候,麻烦给legion主管那个麻烦鬼带一些东西吧……” 安德鲁斯点点头,但她又回想起了在村长府邸里,那个神秘女子和自己说的话。 scp-043 scp-034 scp-049,在你们基金会收容的诸多异常物品中,这三个异常有着很特别的相似点。万,千,百,随着倒计时的倒数,它们的影响范围和能力都在逐渐增强,阿姨,你知道其中的奥秘是什么吗? 这个孩子,并不是单纯的是基金会所想的全能特工和最佳收容手段的产物哦,阿姨,我们有一个更加宏伟更加古老的计划呢。 她张张嘴打算告诉果冻鱼,但是她看到已经熟睡的二人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他们吧。 area-42新的一天,主管室的大门又被legion嚣张的一脚踹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封散发着香奈儿香味的辞职信,以及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一篮子点心。 legion无奈地笑笑,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这个点心篮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熟悉的造型,只咬一口就知道这是谁做的,legion突然怒从心头起,将整个篮子砸向墙壁。 小狗日的还知道送东西回来!! 但随即legion叹叹气将点心一块一块的收拾好重新捡起来,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慢慢地品尝起来。他盯着窗台上一个破旧的泰迪熊,自嘲又骄傲的说。 “为什么我的站点就不能多点听话的员工啊……” 第19章 争吵 四 …………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4520号对象特工冰璃鱼愿意保护五月的可能性为41.6536%,4520号对象愿意保护五月的概率,低于3号对象的数据,不予以考虑,进行下一名对象的模拟计算。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4521号对象热带鱼指挥官愿意保护五月的可能性为95.1344%,4521号对象愿意保护五月的概率,高于3号对象的数据,暂时拟定给予ai-mi核心内室的进入权限,进行下一名对象的模拟计算。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4522…… 模拟计算系统暂停,重要物品-的心率增高,体温超过人体正常温度,温度:39.8° 医疗触手就位,疗法选择:物理降温,营养液检测成分重新发现泪水成分 ……. 连线中央ai中…… site-20 中心人工智能 ai-“玉帝” 连线 area-42 人工智能ai-mi 启动。申请针对重要物品-进行柔和音乐的播放。 拒绝,与主要目标-重要物品-的刺激实验无相关性的申请 …… (area-42的核心内室今天依旧是一片死寂,沉睡的五月依旧无力地漂浮在中心的营养液中。此时,室内的电脑插座突然蹦出火花,响起“噼啪”的脆响,紧接着几个通风管的风流量也加快,发出“咻咻”的轻响,几根管子被风吹的颤动起来,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mi的请求被中央ai否决,但是它还是利用这种类似asmr的间接方式来为五月奉上了一曲轻快的音乐。) (mi也不知道为什么作为机械的它会这么做,但是它只是单纯的想为这个和童年的ne很像的女孩奏上一曲轻柔的音乐) 警告!检测到area-42人工智能ai-mi使用过度的资源进行无端操作与未授权行为,请立刻停止未授权行为。 …… 警告!检测到area-42人工智能ai-mi程序中出现未知模块。请自行进行清理并于3月后接受中央ai的检查。 …… 警告!在接受中央ai的警告后仍然继续进行无端操作与未授权行为将违反基金会人工智能管理法案第121条法案 不得公然无视中央ai的警告。 是否继续平行世界模拟运算程序? ……是 平行世界总数 ,在其中,4522号…… 悠扬的歌声响彻在“乱世”的街头巷尾,汉服女子在混乱的人群中闲庭信步的散着步。 就像果冻鱼预测的一样,在三人离开“乱世”后的没几天,知道佐藤村长死掉的所有村民都开始混乱的冲向村长府邸争夺着物资,这里说到底是叛徒和黑商聚集的村落嘛。 几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凑近身材姣好的女人,但他们也像烟花一样一个一个炸开, “虽然我是不介意发生些什么肉体碰撞,但是现在还是算了吧~” 女人开心的在男人们炸开的血雾中旋转着跳着舞,身上却没有被血液玷污一丝一毫,这时候她的余光中看到一个古装男子,但正眼看去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是他…… 她赶忙收敛了舞姿,扭捏的捏住身上裙子的角落,脸也变得通红,小心翼翼的在混乱中看着四周,害羞地说了一句。 “好看吗?若采……” “嗯,宛如天女,琼章” 女人高兴的再次跳起了舞蹈,但这次少了不少的随意烂漫,而是很谨慎的走好每一步的节拍,因为这是她为他跳的舞蹈。 翩翩起舞中,女人也渐渐的走近歌声的源头,这里是一个死胡同。她收起舞姿,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 …… 果冻鱼等人之前看到过背着大麻袋的光头纹身男坐在那里,但那布满血污的袋子却现在空空如也的放在一边,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纹身男组装好了。 一个人头摆在纹身男的面前,歌声就是从它发出的,而音乐则是纹身男手中的短笛中传来的。 人类发声有很复杂的工序,气息会通过鼻,口,喉,气管后钻入肺部的肺泡之中,然后再反方向的通过气流振动声带来发出人声。而歌唱则更为复杂,这需要人来调节气息的强弱不说,还要考虑到颅部空间和口腔空间的共鸣频率,气流强度,共鸣,振动频率,如果这些比例掌握的妥当就可以发出完美的歌声。 这个人头就是最完美的作品。 它的整个颅内空间和口腔空间都已经被人工改造成了适合发声的最完美比例,头颅的低端,铺满整个死胡同地面的是抹香鲸的肺部,正在缓慢悠长的用恰到好处的气流刺激着人头的声带。而如何才能称作恰到好处的气流就需要人类最灵活的器官来帮忙了。 无数婴儿的手无孔不入的伸进人头里,用灵活的手指精准的按压着声带,在气管内变幻体积来控制气流的流向。 像纵蛇高手一般,纹身男用着一根很普通的短笛操纵着一切。 ……-982 “很有意思的素材呢,但是,艺术家是不会真的局限于此吧。” 女人的掌声没有打断纹身男的演奏,他依旧吹着手中的“短笛”,但是眼神却越过女人看向了“乱世”的街道上。 完美又纯洁的歌声下,人群不断地争夺着仅存的物资。烟雾从朋克建筑中冒出,玻璃里的火光中映出挣扎敲门的人影。一位母亲狂笑着推着自己的婴儿车,里面满身血污的婴儿正贪婪的撕咬着本来应该是自己妹妹的残肢。人们仅仅是因为好玩的将尸体缝在一起,放在烤架上大快朵颐。 这是他的作品,这是他的地狱绘图,但却不是他追求的艺术。 这作品里只有单纯的疯狂和恐怖,没有他追求的纯洁。 没有,只是一群相互追逐的疯狗,根本没有内涵。 ……-323 “am i cool yet?” 一曲终,但他却想要更多,单纯的疯狂和恐惧无法再震撼他了,他想要超越这些的作品。 想要污泥中纯洁的莲花,想要妓院中守身如玉的处女,正是兰花才凸显污泥的肮脏,处女才凸显妓院的淫乱。莲花和处女都好狡猾,牺牲别人衬托了自身的纯洁。 他想要创造属于纯洁之物的肮脏,这或许应该能给自己一直在负增长的分数减轻一些压力。 “hell no” 而她可以给他更多,因为今晚她找到了她的目标。 蜻蜓发簪,白玉挂坠,女仔。不过都不着急,女人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找他们,因为她突然有个绝佳的点子,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她重新看了看手中的几份有着基金会标签的纸质报告,看着上面特工果冻鱼和热带鱼指挥官的照片笑了笑。 似乎不需要现实扭曲能力也能欣赏到那只兔子心碎的表情呢,猎人先生。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五月从那天主动抹去果冻鱼的泪水后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以前从来没有真正的留意过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虽然在一起很多年,但是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跟着他,当然也不是因为讨厌,而是……除了这么做以外她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如果是之前,就算身边换一个人,不是果冻鱼她也不会在乎。 她……更多的时间其实是被噩梦和头疼占据了,仅此而已,但现在却有些不一样。 直升机翱翔在高空中,五月正躺在安德鲁斯的大腿上看着她手里的ipad,一对耳机分别挂在她们的耳朵上,似乎在b站看着什么搞笑的节目,安德鲁斯在很努力憋着笑,而五月的嘴角也稍微有些上扬。随着月色的攀升,五月过了一会儿就稍微打起了哈欠,安德鲁斯从包里拿出一张毛毯盖在她的身上,盯着直升机外的云端和明月出神。 但是五月却不是真的睡着了,她开始好奇自己不在的时候二人会说些什么。 “为什么起名叫五月呢,安德鲁斯?”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女人起的吗? 安德鲁斯则是依旧看着外边笑了笑,温柔的揉了揉沉睡的五月的脑袋,五月对这样的触摸不是很讨厌…… “五月初五……女儿节……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就把她当成女儿看了。这可能是补偿心理在作祟吧……现实扭曲能力有很大的可能性遗传给亲生子女……” “……我知道,我不应该留下子孙的……” ……为什么呢? 五月偷偷瞄了一下安德鲁斯,她的脸上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现实扭曲能力不是疾病……如果你想要孩子,好好找的话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的。” “但我不能把我的孩子生在这个还没准备好接受现实扭曲能力的时代……他会受到和我曾经受到的一样的歧视……而且……真正爱我的人有,但是我爱的人……” 二人之间弥漫出一股尴尬的沉默,五月听到果冻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安德鲁斯打断了。 “而且,五月的英语是may,也代表着可能。和我们这些已经固定了未来路线的特工呀,心理咨询师不一样,我希望她能充满可能性的活下去……” 果冻鱼和安德鲁斯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安德鲁斯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冻鱼,那个女人对我说了一些和五月有关的话,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说……” “嗯?” “……代号043,034,049的异常项目你还记得吧。写着万,千,百的倒计时项目。” “……我记得魅唇鱼……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那个女人想抓五月去做成类似的项目……她们似乎坚信着这是一种仪式,当倒计时归零后会发生什么。” ………装睡的五月再次听到那个女人的事情,奇怪的是,她在安德鲁斯的腿上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而安德鲁斯从果冻鱼的侧脸看到他的神情慢慢的严肃起来。 “你是说,那三个项目……是代表着某种倒计时吗?而且为什么是门……她有同伙吗” “虽然细节那个女人没说,但是似乎是这样的,她和我说的时候用了“我们”,所以应该是有同伙的。” ……直升机再次转向,向着海洋那边的方向飞去。 “事情似乎严重起来了,我不太想冒险逞英雄强撑了,安德鲁斯,得回去搬救兵了,那个女人就和你说了这些吗?” 回去?……那会和果冻鱼分开了吗? “嗯……” 但在这件事情上,其实安德鲁斯撒谎了。 “我们都是现实扭曲能力者,但却不一样呢,阿姨。” 女人带着幸福的笑容看向一边,安德鲁斯也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但却什么都没有。 “我爱的人深深地爱着我,但是你爱的人却不是这样呢。如果你帮助我,我可以帮你哦,让他可以发自内心的,深深地对着你说我爱你,考虑考虑吧。” ……直升机飞向果冻鱼和五月的故乡,而这次五月的眼皮是真的肿了起来,真正的睡了起来。 直升机的机油只能允许三人降落在哈尔滨,但对果冻鱼来说反而是好事,这里虽然离area-42所在地比较远,但是也是他比较熟悉的城市了。而且这里虽然没有“乱世”村庄那样的地下世界,但也是果冻鱼认识的外勤特工中前往哈尔滨进行外勤行动的最多。 而作为外勤特工必不可少的就是安全屋和隐藏的资源箱,这对果冻鱼等人来说是最好利用的东西,尤其是可以休息的。 五月曾经听果冻鱼说过,他很喜欢哈尔滨这个城市,他的一个妹妹就在这个城市里面生活着,以前经常受关照的妈妈桑也是出生于哈尔滨,甚至他胸口的那一枚白玉挂坠也是这里买来的。 他说哈尔滨的雪花很漂亮,当雪花飘在自己手心时可以将心中的一切烦恼都融化掉,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虽然现在是五月根本不会有什么雪花,但是五月还是在一起去安全屋的路上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好奇……这也是一种新的感觉……以前从来不会关注这些的 这样的想的五月突然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下了,橱窗里都是五颜六色的玻璃制品,杯和碗居多。正在聊天的果冻鱼和安德鲁斯也看到这一幕停了下来,安德鲁斯像是懂得什么似的欣然一笑。 “进去看看吧。” 先是果冻鱼进去看了看情况,几分钟以后他便向着商店外的二人点点头。 商店内比起外边更加琳琅满目,但或许商品太多,五月有些犹豫的走来走去的挑选着。果冻鱼本来想要继续紧紧跟着五月,但是安德鲁斯却将他拉住了并摇了摇头。 “要我帮忙吗?” 似乎是店主女儿,和五月一样岁数的孩子凑了过来。五月则是呆呆地不知道如何回话,但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嗯……但是不知道你是要吃饭还是喝水呢……” 在商店女儿也四处观望的时候,五月的视线被一件玻璃制品吸引了。那是一个碗,但是在碗的外侧却刻着幸福快乐的一家三口。 爸爸是蓝色的,手里攥着一颗气球,妈妈是红色的,怀中抱着黄色的女孩子。文笔比较笨拙,应该是小孩子画的。 “啊,那是我做的哦,你喜欢吗?” 喜欢……不知道,但是看到它的时候五月心中却涌现出了果冻鱼的身影。她对着那边的果冻鱼看了看,而后者像是读懂她心意一样走向店主…… 安全屋就在商店的不远处,五月小心翼翼的抱着刚刚买的玻璃碗走在果冻鱼身边,偷偷的伸出空出来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用那只碗吃的饭不知道为什么会好吃一些,今天是第一次果冻鱼或者安德鲁斯没有陪着五月入睡。她一个人躺在另一间房间的床上,但考虑着新出现的几种感情而久久不能入睡。 稍微……感到……温暖了? 几只纸飞机悄悄地飞了进来,在五月的床头自动的折开。五月知道应该通知果冻鱼他们,但是她却被报告的照片吸引了。 那些报告上除了文字以外有着果冻鱼的照片,还有一个男人和女人的照片。 他们是…… “你有没有想过回到基金会之后会怎么样?” 安德鲁斯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而果冻鱼则是在那边穿着围裙洗着碗。 “……我也不知道,我希望她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能忘掉她脑海中一直伤害着她的噩梦,正常的上学,正常的找一份没有性骚扰上司的工作,有一个知道疼她爱她保护她的男人结婚生子……” “你知道这必须要用到记忆删除吧,也就是意味着她会完全忘记你哦。” 果冻鱼则是不在乎的笑了笑。 “只要她想的话,我没问题的啊,她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吃点苦算什么。” 五月的门被慢慢推开了,她失神的走了出来,手中握着那几页纸。她看着果冻鱼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你告诉我,我的父母……是不是你杀死的。” 没有任何前兆的问题把安德鲁斯弄得有些蒙,而果冻鱼洗碗的手突然松了一下,那只五月买的小碗不小心被他摔碎了,他迟疑地转身,看着五月泪流满面的面颊,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她也从来没开过玩笑。 几张纸质的报告从她的手中滑落在地上,他只看到几个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果冻鱼这几年心中最深的恐惧,他没有被任何人知道的过去。他知道无论如何会有一天她会知道,但没想到会是今天。 “告诉我……是吗?” “……是的……” 五月深吸了一口气,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安德鲁斯想要上前扶住她,但是五月却有些激动地把安德鲁斯的手推开了。她张张嘴,但哽咽的喉咙却不允许她说出哪怕是一个字。 某种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在她的心中碎掉了,碎片四散崩到心脏的每个角落,扎的血流成河。 “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等级那时候只有2级,对scp-017……” “别用代号称呼我的母亲!!!!叫她的名字!!!!” 五月突然泪流满面地嘶吼起来,果冻鱼点点头,一脸煞白的清了清嗓子,安德鲁斯则是在两人身后显得十分为难。 “对莲夫人……我没有接触到5级权限才能接触到的信息……所有人都以为你父亲是在本部的对抗scp-682的作战中英雄牺牲的……”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最平常不过的追踪任务,针对一个在逃特工的追杀令。我,还有其他几位“海洋生物”的成员……我们追踪他来到一家旅馆,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大人物来到我们的追踪小队里面。五级权限的十二生肖……” “那个时候我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了,但……我们已经抓住了莲夫人,“蛇”女士说要和那个叛逃特工聊一聊,叫我随时准备处决,我只是以为那是个很难缠的现实扭曲者而已……” “但是……” 果冻鱼再次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房间没有开灯,但果冻鱼仍然能看到简陋的房间,便宜的床单和枕套。“蛇”女士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几名特工已经压制住了scp-017。) (如果是强大的现实扭曲者,那么必须在一秒之内完成击杀,不然所有人都会死掉。) (果冻鱼决定使用偷袭,“蛇”女士在门对面坐着,他打算将自己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里,这样即使打开灯也会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说话的“蛇”女士身上,加上自己披着goc的隐形迷彩,很难有人注意到他) (男人打开灯之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其他的特工已经制止他拔枪了……拔枪?不是现实扭曲者?) (男人和“蛇”女士说了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迷彩披风内部的自己听不到声音,然后……) 蛇:……再见了,特工。 (是暗号。) (枪响,前基金会特工热带鱼头部中弹立即身亡,此时房间一角被压制住的女性挣脱束缚,飞快的跑向其尸身,抚摸着尸体的面庞) 果冻鱼将手枪收起,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果冻鱼看到五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枪拔了出来,安德鲁斯一下子害怕起来,但是她又怕贸然上前吓到五月导致枪走火。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不骗骗我,只要你说不是你杀的,我会无条件的相信一切,为什么……我宁愿……” “因为我不想骗你……真相总有一天要大白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不想要听到真相……” 五月无力的倒在地上,但是枪口仍然直指着果冻鱼。 “你知道吗,叔叔。mi在我身上做的事情,这九年在外边的漂泊,我每天晚上都在做的噩梦,这些加起来对我的折磨都没有知道所谓的真相对我的伤害大……我甚至真的宁愿被那些怪人抓走实验,宁愿一辈子被mi折磨,也不愿意被我尊敬我爱的人们伤害的体无完肤……” 五月居然在泪水中笑了起来,那笑容凄凉的让果冻鱼心如刀割。 “你走,在我真的杀掉你以前,快走吧……” 果冻鱼想说些什么,但是五月却将手枪猛地丢在他的身上,还好没有走火,安德鲁斯见状连忙上前抱住五月。 “你走啊啊啊啊啊!!!!!!!” 五月挣脱开安德鲁斯的束缚,将手能够拿到的东西全部砸在了果冻鱼身上,他则是不躲不闪。 “走啊!!!!!!” “冻鱼,你还是先在外边走一走吧。” 看着崩溃的五月和紧紧抱住她也在哭泣的安德鲁斯,果冻鱼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呆着刺激五月了,他默默地走出这个家,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人是不断向前走的生物,但在过去做过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的在未来缠着你。果冻鱼是曾经的基金会外勤特工,幼年神行刑官。在和异常,goi和现实扭曲者的战斗中不知道多少次弄脏过自己的双手。 果冻鱼从来不相信因果报应,但现在他却抱着怀疑态度,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他捂着头上刚刚被砸出来的伤口走到旁边公园的长椅上躺下,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一定十分小心严谨的观察附近是否有埋伏,但现在他却什么都不在意了。 “啊啦,这不是白天的客人吗?” 好像是早上商店的店主似乎是刚从便利店回来。 “呀,伤口挺严重的,是和夫人吵架了吧,哈哈哈哈,不过很羡慕你有这么漂亮的夫人呢,而且一看就是高知识分子。” “不,是惹女儿生气了。” 果冻鱼叹了一口气,店主也哈哈哈的笑了笑,他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很晚了。 “女儿嘛,好好聊聊就好了,你们一家人不是吗?我要赶紧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一家人吗…… 他想回去,他不想把正在哭的五月留下,他不想在她最痛苦孤独的时候离开她的身边,但他也知道这只会刺激到她罢了。 十分钟,十五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但对果冻鱼来说好像几个世纪过去了一样。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乱世”村里的五月,在楼顶的栏杆外颤抖的想要跳下去,那时候他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为什么这次不呢……但是她的选择是什么呢? 杀了自己?让自己走?……不管什么,果冻鱼都准备好了。他从长椅上站起来,打算回去好好和五月谈一谈,最后他会接受一切五月提出的要求。 他回去的路上,一辆小面包车与他擦身而过,司机的光头男瞄了一眼正在低头沉思的果冻鱼,随即扬长而去。 总算回来了,他犹豫的伸出手想敲门,但不知道应不应该这么做,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敲了。 敲门声响起,安德鲁斯再次安抚了一下五月,有些失魂落魄的前去开门。 “冻鱼,是……” ……但果冻鱼的手敲在门上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房间里依旧是一切混乱,可是安德鲁斯和五月却不见了。 地上有一些血迹,但这不是果冻鱼刚刚留下的。一股恶寒从他的心头升起,他夺门而出。 房间里只留下那个五月选的小碗碎片的掉在地上,碗面上幸福的三口一家被砸得粉碎。 第20章 被中断的故事 序 这是被中断的故事。 这是演员缺席的故事。 这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故事。 第一章 世界毁灭了。 简单的五个字,在所有幸存者,准确说,还将自己认知为“人”的幸存者的心中烙上了绝望的印痕。 他站了起来,自认为保持理智的他站了起来,自认为自己是“人”并保持着理智的他站了起来。 迎面而来的是散发着腐臭的微风,耳边是烈火肆虐的声音,皮肤如同被浓酸腐蚀一般。环顾四周,地上除了尸体,还有已经不再认为自己是“人”的饥饿野兽。 他走近其中一只啃食着什么东西的怪物。只是看了几眼,胃液涌了上来,然而不知多少日没有进食的嘴只能让他不停地干呕。如果要他回想怪物与正在被啃食的食物区别,那就是“没有将自己认识为‘人’ ”和“不能将自己认知为‘人’ ”吧。毕竟,死物是无法认知自己的。 他发出的巨大动静并没有引起周围怪物的注意。 傲慢于自己活了下来、嫉妒于死物能不受痛苦、暴怒于身体腐败破碎、暴食于与自身体型相同且组成相同的高质量食物、贪婪于从食物中榨取更多更多、怠惰于眼下的东西不肯挪动、纵情于食物某些部位带来的快感。 他感到痛苦。曾经高贵的族群,如今只是恶兽。放弃吗?当灵魂沉沦,眼前的景象将不再是地狱,理想乡一定会降临。 他摇摇头,蹒跚前行。一定还有认为自己是“人”的同伴,一定还有解救自己和其他人的希望。 第二章 这不是天灾,但也不是只靠族群自身就能够制造的巨大灾难。 在经过长达不知多久的探讨,他与幸存的同伴在方舟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是一种病,一位同伴断言。 这种病扎根于我们的进化之中,另一位同伴表示。 因为我们的进化而产生,因为我们的进化而强大,因为我们的进化而苏醒,失去半张脸的同伴接道。 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劫难,奄奄一息的同伴哀叹道。 这种恶疾是活着的、会思考的、像我们一样,四肢截肢的同伴小声说。 但是我们失败了,他冷冷地作出判决。 于是飞船起飞了,带着无限的悔恨与永恒的恐惧,留下一个小小的礼物,在他们离开不久后绽放出丑恶的烟花,接着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人敢回头与故土的残骸道别,所有的人,都深深惧怕着基因中无法治愈的恶疾。 每一个人,即使幸存者条约都有着那样的规定,都偷偷把利刃与毒藏在袖中,为了在某一天终结自己,或者身边被怀疑病入膏肓的某人。 在黑暗中,不知道是哪一位,又或者是很多位,把什么东西,数次把不同的东西,倒入了生命的粮仓。 被所有人刻意无视,那个黑影,那些黑影,令通向安全的导航故障。 幸存者之中,到底有多少,真的认为自己是“人”? 第三章 这是没有污染的世界。 洁白、纯净。冰冷又清澈的风抚摸着所有人的面孔。这是新的家园,每一个人都对周围的同伴说道。每一个人,都竭力将显示屏上好似“原点”的字样,遗忘。 我们要延续自己的族群,一只同伴提议。 我们要创造服侍我们的种族,另一只同伴打断。 就叫作“人类”吧,他们是“人类”,而我们是“人”,英俊无比的同伴附加道。 我们要维持自己独一无二的特性,我们要成为这里的主宰,生龙活虎的同伴大笑。 我们大惊小怪了,长久的逃亡已经结束,是时候享乐了,四肢健壮的同伴大叫。 那开始工作吧,他依然冷冷地作出判决。只不过,相比于外表变得光鲜但眼中满是疯狂的同伴,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那似乎叫作“希望”。 不规则的物种,被歼灭、被奴役、被退化。 一些大陆被沉入海底,一些海床被抬出海面。 于此狂欢的宇宙客,要么被赶出大气层,要么被迫潜入黑暗。 计划中的仆人正在被播种、塑造、获得智能。 他们不能被污染,他提议。没有人理会。 他们需要被过滤的基因,他说明。没有人回应。 他们需要与我们不一样的心,他呐喊。没有人加入。 第四章 方舟已经没有人了。 同伴们四散各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孤老的他将孤独的方舟挪至那具尸体的尾部。鳞虫之长,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族黯,最古者陨落于此。全长五千多公里的巨兽,风光不再。 干扰,凡是如此构成的生命,一定要干涉。 导入,凡是被干涉的生命,一定要导入数据。 编写,凡是被导入的数据,一定是设定成无法被病侵蚀。 回收,凡是被编写的生命,在其消逝时,其一生的经历必将被回收,然后分析、理解,构造编出更加完美的逻辑。 然后…… 死了。 一夜之间,曾经落魄逃走又莫名回归的伟大一族,灭绝了。 确切地说,那一族在方舟启动前就已死去。方舟上的,不过是一些幻想着自己还活着的可悲之物。在无尽疯狂的驱动下,他们用各种方法,最后奇迹般地在同一时间,回归了自己原本应有的姿态——死。 不过,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可能,有某个家伙,似乎复活了一会。 他们的一切,如同不知多久以前的恶疾,还有恶疾导致的毁灭,都被时间埋没、吞噬。 除了方舟。 方舟近乎无限的能源、好似无穷的计算力,与方舟,还有他,一起被固定在了连绵山脉的深处。 干扰、导入、编写、回收。 为被刻意塑成的某个物种,注入一种被称为“灵魂”的逻辑程序。 永不停歇。 第五章??? 很抱歉,第五幕还没有开始。 老的演员已经死光,新的演员还没凑齐。 让我想想…… 可能还需要一名观众。 既然你来了,那么随时可以开始—— 间奏 伟大一族全部病死。 方舟不停计算。 不规则的物种再度复兴,怪异宇宙客重新降临。 原本用于服侍的种族,为了自身的利益,组建了不同的结社。 然后……一批被称为“狱卒”,又或者,他们自称为“基金会”,突破了巨兽残留的吐息,抵达了尾部的高峰,打开了那扇大门。 第五章 这是再度开始的故事。 这是演员到齐的故事。 这是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人类知道的故事—— 第21章 双子的故事 在古老的过去,繁星尚未高挂天空的时候。 人们无生无死、无正无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时间毫无意义,一切永远停泻。 但是,造物主早在创世之初便预料到此事。 因此,世界出现了双子。 祂们是一对姐弟、夫妻、情侣、搭档。 姊姊所踏之地遍地生花, 弟弟所踏之地地裂花萎。 祂们深爱彼此,胜过一切。 祂们是对立的化身。 一阴一阳,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生一死,一正一邪。 互相对立又缺一不可。 祂们是残缺的,祂们渴望补完自身。 祂们希望碰触对方、理解对方。 却被对方那逆於己身的力量伤害。 尽管祂们都不是故意的。 姐姐渴望弟弟, 弟弟渴望姐姐。 姐姐渴望弟弟的邪恶, 弟弟渴望姐姐的善良。 姐姐渴望弟弟的叛逆, 弟弟渴望姐姐的忠实。 姐姐渴望弟弟的智慧, 弟弟渴望姐姐的愚蠢。 双子渴望对方的一切。 渴望彼此的双子赋予了世界活力与改变。 祂们的互动造就了世间万物不同的面目。 他们化作白鸽与渡鸦在天空翱翔, 他们化作羚羊与野狼在大地奔跑, 他们化作海豚与鲨鱼在海洋漂流, 即使被彼此伤害的体无完肤。 祂们所到之处,万物皆开始改变。 生与死,正与邪,上与下,过去,现在,未来。时间自此流动。 双子用他们的活力与热情改造世间。 姊姊点燃太阳送给弟弟, 弟弟点亮月亮作为回礼。 姊姊漆蓝白昼作为画布,绘出朵朵白云, 弟弟染黑极夜作为画布,点出粒粒星芒。 祂们热爱彼此。 弟弟爱看姊姊金色的大眼睛在黄昏之下闪耀, 姊姊爱看弟弟银色的死鱼眼映着月亮的光辉。 弟弟爱看姊姊洁白的长发在雪花中飞舞, 姊姊爱看弟弟黑色的短发在黑暗中闪烁。 祂们的乐园并不只存在主星界,幽冥鬼界、奥法术界、元素初界等等也都有祂们的痕迹。 这个世界就是祂们的乐园。 而人类是祂们的最爱。 姊姊赠送人类生命的祝福, 弟弟终结人类死亡的痛苦。 白天属於姊姊。 黑夜属於弟弟。 双子的眼睛总是看着所有人。 一切美好属於姊姊。 一切苦痛属於弟弟。 姊姊为人类保留了所有美好, 弟弟为人类带走了所有痛苦。 人们深深的感谢这两位神明, 他们有的穿上了白袍带着白鸽在世上散播爱与和平, 他们有的穿上了黑衣带着渡鸦在世上终结恨与伤痛, 而双子也乐於帮助他们。 在大地上,羚羊会指引他们方向,野狼会吃掉他们的敌人。 在天空中,白鸽会保佑他们安全,渡鸦会驱逐他们的不安。 在海洋下,海豚会解答他们的问题,鲨鱼会唤醒他们野性。 当祂们为世间一切洒上色彩後。 一柄权杖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权杖长约一百六十公分,通体灰色,顶端雕着一颗白色羊头与一颗黑色狼头,白色羊头叼着一粒金色麦穗,黑色狼头叼着一颗银牙。 当权杖出现时, 祂们明白了一件事, 祂将会完整。 双子的灵魂瞬间联系在一起。 汹涌澎湃的感情将祂们淹没。 身体在溶解,精神被撕成碎片,在剧痛中分解。 姊姊白色的长发与弟弟黑色的短发,姊姊金色的大眼睛与弟弟银色的死鱼眼,姊姊高挑丰腴的身材弟弟矮小瘦弱的身材,姊姊白底金边的长袍与黑底银边的风衣,姊姊的半张笑脸面具与弟弟的半张哭脸面具。 一切都在情感的洪流中重组。 姊姊还是姊姊, 弟弟还是弟弟。 但是祂们已不分彼此。 祂们的命运,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一起。 「星光坠落後,总有黎明升起照亮地平线」。 祂们融合到了一起。 雾面双生诞生了。 第22章 有关我如何承认自己是圆规之事 至少在我毕业的时候,老师还并没有失踪。因而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也不应当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1999年,12月24日。千禧年在即,我受邀参与一场母校的纪念演讲活动。那天在惯例中的确会召开晚会,我丝毫没感到怀疑。搭乘第九路巴士时,我听见车厢里有数人在讨论长浜大学失火一事,未加理会。 随着太阳没入北山,晚宴结束,我根据请柬赶往了学校东校区2栋c座——也就是图书馆所在位置。到达地点,就当我发现大门前的封锁与告示,正疑惑时,老师出现了。他向我说明学校近期正在翻修,由他管理的某区域有特殊安排,需要我帮忙——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于是跟随他前行。 一路走来,天渐渐黑了。我记不得路,只感觉周围的事物不断重复。我向他表示迷路了为何不求助,并质疑他究竟需要我为他做什么。于是他立刻将我带进了图书馆楼:也就是我们的出发地。我感到困惑,但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表达。 伸手不见五指。他突然停下来脚步,掏出一根蜡烛点燃。我问为什么不用手电筒或开灯,却没有得到回应。骤然,我看清图书馆已成废墟,四处都是漆黑的焦炭和坍塌的痕迹,才回想起前些日大学图书馆被烧毁的消息。老师把蜡烛放在地上,命令我坐下,观察并一一记录他的行为,言谈。 老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瓶纯黑的液体,接着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是影子墨水。”他面无表情地向我说道,“世界上最黑的物质,能绝对吸收所有光线与热量。没有生命能在这种物质中存活。这种物质只会在恒星生命的尽头才会生成——用最复杂的机器才能开采那些死骸的核心,凝结之影——但我们需要更纯粹的造物。接下来,需要燃起低温的火焰。它们是死的,以能量为食。只有被火焰锻造后,影子才会气化。而这种气体也是致密而锋利的。最终,等待漫长的时间,我们便会得到它。” “彻底彻底的寒冷,如同不存在似的。接触墨水带来的不是肉体的毁灭,也不是任何程度上的痛苦。那是种……更深层的感受。或者说——死亡。” 夜,月已升起,狂风渐起。我感到一阵阵战栗,却感受不到恐惧,不能流泪。我甚至连话语都不能说出,只因为那个在烛光下舞动影子的人。深海般的没有声音。这并非寂静,而是一种人所不能感知的强力盖过了一切弱小震动。 老师在书写。从投影,到具象。他在地面上一遍遍描绘着同一个符号,用比黑更黑的颜色留下痕迹,手臂疯狂地旋转着。 “看吧!上前来,见证贤者之死,见证物质之世界如何灭亡!”墨水沿着他的胳膊蔓延,运动,逐渐把他的全部甚至地面都吞没,“庆幸吧,学徒。我的工作终于完成——我终生所追求的,短暂的渺小的一生创造的事物,将——” …… 次日,12月25日早间,昏迷的我被维修人员发现。官方说法中,我在进入长浜大学后便消失于监控里,而我的陈述中所说的“老师”,也在半个月前便已失踪。发现我时,图书馆楼,及楼内除我和那位老师所使用的手札外的事物均不复存在,不翼而飞。此外,一个由检验不出成分的颜料绘制的,半径约45公分的正圆形赫然印在地上,据说,校方尝试了多种方式清理或掩盖这个圆形,却不知怎的无法成功。 推掉所有媒体访谈后,我便离开了,发誓再也不会回到那里。后来老师后人根据其生前留下的遗嘱,想将手札赠予我,也被我坚定拒绝。 老师的事业,我再也没有拾起。不,我其实后悔过,甚至是很多次深夜里我想回忆起传授给我的那些知识,把它们写下来,保存给后来者。但我还是不愿。我不敢。有些知识,并不是庸人们可以接触的——哪怕这些庸人再怎么努力,传承了几代人的经验与知识,也没办法驯服不属于人的,来自虚空的力量。我们不是贤者。 在我的记忆深处,仍停驻在1999年那个疯狂的夜晚。呼啸的……风暴的宇宙的眼睛正在注视那里。身着深色长袍的人拥抱着自以为的力量,狂妄地向生养了创造了自己的理念发起挑战……凭什么!凭什么!……抱歉,我还是不敢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老师,那个从未失败的人会失败?为什么要我承认……要我承认我们千年的努力都是转瞬即逝的幻觉,连狄拉克之海上的一个涟漪都算不上?这就是结局?在地上画了一个他妈的圆?一个他妈的黑不溜秋的圆! 笑话。真是他妈的笑话。在我卑微的余生里,我注定接受永远的失败。败无可败!呵……幻梦。妄想。瞎扯淡。无可救药。它们比我们更真实更强大是好事,毕竟我生来就是为了做个圆规而已。 往好处想,现在我终于可以平静地做自己的事了。 第23章 创始人 一 序幕 “姐姐?” “我在的,什么事啊,小方?” “上课的时候,你已经问过我们的愿望啦。我想问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额……你想知道这个?” “对啊,姐姐!你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说说你的愿望是啥,我才能帮你实现呀。” “哈哈,真是谢谢你,不过这么说的话,我还是比较想……” “嗯!” “我最希望能长生——不死,就像咱们《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一样。” “哎?这是为什么呀?姐姐你怕死吗?” “任何人都会怕死,而且如果有无限的生命,我会有更多时间做有意义的事呢。” “有……意义的事儿?” “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咱们先回教室再聊聊,好不?” “好!那我就祝姐姐可以永远不死哟!” “嘿,如果以后要对长辈说这种话,咱们得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记住了吗?” “记住啦记住啦。” “那好,咱们回去吧。” “……” 女孩背过身去轻声咳嗽,她看到鲜血染红了掌心。 第一世 二十二岁那年,爱瑞雅的癌症开始恶化。 湿毛巾、酒精棉、各式各样的金属医疗器具胡乱堆在她周身,女孩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湿润的气息和火燎般的剧痛。就连全市最好的医院都对她的症状呈悲观态度,她已被判了死刑。 “孩子,你会没事的……这里没办法,修会也会治好你的。” 爱瑞雅的母亲特地飞来中国看她外出工作的女儿,她的眼中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异样情感。爱瑞雅早已明了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自己真的要死了,这个家庭的累赘终于要被抛弃了。 她的人生要在真正创始之前便结束了。 爱瑞雅想要哭泣,但剧痛却让她的精神疲于应付,最后,她在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下沉沉睡去。世界陷入虚无前的一瞬间,她看到一束微弱的光芒。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 爱瑞雅在点点滴滴中旋转舞蹈,令肌肤的每一寸都感受这大自然赋予的、湿润的美好。在医院外青绿色的草地上,她欢笑着,跳动着,一头金色的秀发和白色的短裙在小雨中飘舞,犹如花朵。 她奇迹般地康复了,双眼发光,活蹦乱跳,更胜往昔。 “我会到人事部那边辞职的,不过我还想再见一眼……一个孩子。” “方自由是修会最重要的资产,你现在已不是他的教师,不批准。” 就算是这个提议被粗鲁地拒绝,女孩也心满意足了——因为她已经越过了鬼门关,没什么能再将她禁锢。剩下的事,就是要勇敢地远离自己的过去,开始她人生崭新的创始了! 爱瑞雅·伯德在二十七岁那年和一位男性结婚,在二十九岁、三十三岁分别诞下一女一子,他们在中国的小村镇过着忙碌但并不艰苦的生活,并在日常中收获零星的温馨与幸福。 很久之后,他的子女又有了两个孩子。让爱瑞雅感到欣慰的是,他们一大家子人每逢佳节都会聚在一起:黑头发和金头发、蓝眼睛和黑眼睛,大家说着不同的语言,在春节到来的这几天尽情欢笑,享受团圆的热烈氛围。 “奶奶——”小女孩对已是暮年的爱瑞雅请求道,“我们看电视吧。” “当然,当然,看电视。”爱瑞雅微笑着回应她。“咱们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晚会啊……” 窗外是热闹非凡的鞭炮声和满天的红花,晚会前的喜庆广告音乐洒满了整间房子。细想来,上一次经历这样热烈的场景,还是在儿时那次特大暴雨……嘿,能在这春节的美妙氛围中享受人生,我真是死也无憾了!爱瑞雅的微笑从皱纹中溢出。哦不,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孩子们又要怪我说晦气话了。他们可还在后院放烟花呢。 忽然,电视的每一寸发光屏幕被血红色的警示标志所覆盖,嗡嗡的噪音盖过了一切吵闹。爱瑞雅的遐想突然被这异象打断,她不满地调低了音量。 “上帝,这是怎么——” 然后所有的警示标志迅速褪去,紧接着画面调为全黑,屏幕上是三支白色的箭头指向中央。一个三箭头徽标。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闭上了嘴,长久以来的人生阅历使她回想起了记忆小径上一个不起眼的边角,那曾经被删除的记忆,隐藏在细节中的魔鬼。 “是基金会。”她倒吸一口凉气。 “奶奶,这是怎么——” “嘘——我得听!” ——紧接着画面转到了一个老年男人的身上。 “各位公民,你们好,可以叫我刘易……长话短说。”他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我们是名为特殊收容措施基金会的组织,致力于从超自然威胁中保障常态的正常发展。而现在,很不幸地,我们失败了。” “妈?”座机里传来年轻人的声音,“是有黑客吗?春晚还能正常播放吧?” 爱瑞雅起身一把挂上了电话。 “——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将要引发一场世界末日,或者说常态的末日,而我们无能为力,无法避免——” 这个名字?他是……. “——异常影响将以位于中国北京市的site-02为圆心向四周辐射,预计7小时内影响到全球。这将导致地球所有生命和人类文明的终结,我们很抱歉……”他颤颤巍巍地向镜头低下头,“请您在最后的时刻,尽量陪伴在家人的身旁。” 爱瑞雅慌乱地向窗外望去:烟花凭空停在了夜色中,静止的艳丽红花犹如图章一般被深深刻在了纯黑的背景上;远处的楼房开始发出幽幽的绿光,接着数不清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她看向电视,它已经变成了一片灰尘;她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孙女,她的头颅已经滚落在沙发一角,内脏和体液如呕吐物一般溅了满地;爱瑞雅看看自己,她的额头处,一只变异的眼睛撕开皮肤向外爬出。 然后她的人生和世界一同结束了。 第二世 艾瑞雅的人生从温暖的子宫再次开始。惊恐之余,她发现回忆的影片如决堤的洪水般向她涌来,一张一张幻灯片如走马灯般令人眼花缭乱。 经历了精神的疼痛难耐后,这个婴儿获得了她前世的人生记忆。 她回忆起了身患癌症的童年,教师生涯的青年和中年,她和爱人的相遇,田间的劳作,子孙满堂,然后是——突然降临的末日。 “呜……”艾瑞雅尚未发育完全的声带颤抖着,那是一个婴儿在尖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瑞雅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就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的不同寻常——先是原本在超声波检测中发现的清晰肿瘤莫名其妙消失,然后是她不合常理的成熟。 前世记忆所带给她的知识与阅历,让艾瑞雅早早就学会了走路、说话甚至写作。她不同寻常,因为她是乃是这世间罕见的异常存在:“转世者”1。艾瑞雅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更不知道是否有始作俑者在推动着她的世界前进。 在艾瑞雅的第二次童年时期,她一直将自己的经历牢牢封印在灵魂的最深处,她拒绝让曾因癌症将她抛弃在异国他乡的“父母”知晓她已经走过了整整一生。她不信任这对男女,她也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她幼小而老练的大脑不允许她将自己的“不同寻常”展现的过多,因为她明白一旦做的过火,她抚养者的骄傲就将变为恐惧,然后化作恶意。但就算她如此去想,艾瑞雅也很难在这敏感的世界中做到完全隐蔽,因为世上绝没有不透风的墙。 作为结果,她年纪轻轻就被大学破格录取,导师们用“天赋异禀”和“思想前卫”来赞美这个女孩,之后,这些话变成了“百年难遇的可造之材”。艾瑞雅无意间展现的思想知识推动着她走上了一条学术人生。 她并没有对此加以排斥,而是默默地接受了自己新的人生道路。尽管其中不免夹杂着“追求更好人生”的个人私欲,但更多的则是她想要了解自己的转世是否可以终止,一切应当如何重回正轨……以及如何避免那场到来过早的世界末日。她愿为此穷尽这两段人生的所有经验。 艾瑞雅的新人生自黑暗中开始,她思考、揣测,然后开始行动。 在大学的研究所中,艾瑞雅抿着苦涩的咖啡,手指灵活地舞动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串字符。这位人类学、心理学、生物学和基因学博士的办公桌已被数不清的纸张数据所覆盖,身旁小白板中的公式文字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她在计算,在思考,同时也在等待,在这个无人的办公室里。 这些年里,艾瑞雅通过多次随机对照实验基本证明了她前世记忆的真实性,它们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世的真实回忆,不是异常现象导致的大脑紊乱,或者胡思乱想的产物。 为此她特意标记了前世中出现的一些标志性历史事件——如果她只是充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参与者,那么这件事情的始末不会有丝毫的变动;但如果她积极介入并发挥作用,历史就将自此被彻底改写。 她想要改变历史,那么第一步就是寻找那个组织,那个所谓“致力于从超自然威胁中保障常态的正常发展”的组织,她有预感,一切的一切的答案都要在那里去寻找。 然后是长达数年的探索。艾瑞雅向能求助到的每个人询问有关“基金会”的事宜,并在此期间沉下心来继续深造。她曾多次想要放弃,被庞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在那一份寻找答案的强烈执念驱动下,她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终于,在一个夜晚,一封黑色的、印有白色三箭头的邀请函躺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她心中满是难掩的激动,颤抖的左手向信函伸去。 这是努力获得的回报。 话说回来,对于艾瑞雅而言,这次轮回转世是一件礼物,但除此之外,它更是一道恶毒的诅咒。当她再度遇到她人生中的挚爱,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的一切缺点:固执、易怒、反复无常……了如指掌。这是一份沉重的打击,一头冷水,让她重塑第一世人生的希望化作泡影。 过分熟悉滋生了轻视,而轻视则造就灾难。当男人再一次见到这位金发女郎时,她的眼中只有一点点温暖和关切,剩下的则全是轻蔑和失落。这份情感如一条拦路虎将艾瑞雅和正常的人生阻隔。 这一世,艾瑞雅不会再有家庭,不再爱上自己的爱人,也不会被自己的爱人所爱。 后院不会再有孩子们欢声笑语。 但人的本性没有让她放弃去追寻爱与依靠。她在这名为基金会的组织中奔走穿行,试图在人类的精英中寻找能与自己一同不顾一切面对挑战的伙伴。 这里,被内行人称作“scp基金会”。它是一个庞大的国际性地下科研组织,为维稳世界常态、收容异端、研究超自然现象而生。艾瑞雅正是在此了解到世界并非如表象一般安然无恙,隐藏在光明后的黑暗时时刻刻都在埋伏着迷失的人们,蠢蠢欲动妄图夺取人类文明的一切。模因、休谟、时空异常……所有这些超自然的概念在她的大脑中昂扬激荡,迅速抹去了她第一世了解到的所有常识。 但在所有这些概念中逐步筛选,艾瑞雅仍然尚未解明自己转世的秘密:是某种时空闭环作用在了自己身上?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缸中脑实验?是强大的现实扭曲效应在左右她的人生?为什么?零星的证据并不能引导她通往真相。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凭空出现、毫无预兆的ck级世界末日,也需要她去阻止。 于是她只能另辟蹊径,顺带手,填补欲望的空洞。 “女士,您一定明白,目前我们依赖异常项目建立起来的记忆删除措施是不完善的。”那位汉族男人双目放光,侃侃而谈。他有些激动地叩着酒馆的木桌,两眼牢牢盯住眼前的金发女性,神采飞扬,“无法做到对特定记忆的调整,有可能导致专业人员的知识流失,甚至让失去的记忆在平民的脑子里复现……这正是我们这些被征召的生物学家们应该去着手做的事情!” “当然,如果将所有这些超自然——异常的事物展现在平民眼前,确实是最大的灾难,会导致非常非常多的连带灾害。”艾瑞雅对来者示以微笑,她如清泉般的目光让男性深深着迷,“很久前,基金会的一场任务就导致了这个组织的存在被暴露在了我眼前,而那时候我也是个平民呢!” “没错!正因此,我——抱歉,”他伸出右手,“实在抱歉,您是我这三年来唯一一个到这儿来的同行,我实在有些激动!您懂得,那种感觉。哦,您可以叫我刘易。” “艾瑞雅·伯德。”她友善地握了握手,但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快。 “我是一位……怎么说呢,脑科学学者,当然其他领域也有所涉及。总会有些新点子从我脑子中蹦出来,所以现在我希望能有人与我共同投身于改善记忆消除技术的工程中,在技术革新的同时获得更丰厚的薪资…您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吗?” “稍等,容我问一句,你们现在有大方向了吗?我想听听你们的规划。” “就等您说这句了。” 男人慌忙从桌底的大包中抽出一个看上去十分庞杂混乱的大型设备,金属部件丁零咣啷掉了满地,引来其他几桌雇员的侧目,还有艾瑞雅戏谑的表情。 “实在抱歉,这只是个雏形,我叫它‘巨人的群羊’,或者简称‘群羊’。” “奥德赛?” 刘易的慌张之情一扫而空,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您真懂我,当羊群消失在地平线……沉睡的独眼巨人就将苏醒。”午后柔和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着这位黑发男性的脸庞,为他增添了一分生气。“当我们最终成功,羊群会老实待在无忧无虑的常态,邪恶的巨人也会陷入永久的沉眠。而我们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创造我们自己的秩序!” 他口中的话语虽然稚嫩至极,但却是如此昂扬坚定,以至终于调动起了艾瑞雅的一丝好奇。她将目光转到桌上的设备:“群羊”的本体是贴合人类头部构造制成的白色头盔,外接诸多传感器与很多运用高精技术的部件,纷繁错杂令人眼花缭乱,她甚至在桌底看到了供能用的小号奇术反应炉。 “哇,这很,很精妙,刘博士。”她不由得赞叹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搭配,如果它能正常投入使用,它的效果是什么?” 男人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进行对人类个体记忆的完全传输、拆分、观察和删除……专门为重要人员的记忆调整服务,可以几乎做到分毫不差!可惜还有许多想法因技术限制而泡汤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上面的人并不看好这个项目能最终落实,上面那帮短视的家伙甚至因为能耗问题封停了我实验室长达一个月!” 艾瑞雅直勾勾盯着那尚未完工的设备,她头脑中的某些东西在闪烁:就是这个!如果想要获取她人生中最大的秘密,这个记忆传输设备将会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是一切的基础,是宏大研究的最初创始。 “我加入。”她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工?” 当艾瑞雅和刘易结伴走出酒馆,外面下起了大暴雨。雷电如同游弋的光龙,在墨色的天空中俯身冲撞着地平线,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久久回荡在世界间。雨伞完全报废了,两人放手奔跑在回程的路上,笑着,喧闹着,在这场罕见的全球性雷暴天气中,迈向自己全新的目标。 秋去冬来,艾瑞雅在刘易的研发团队中越来越举足轻重,她凭借高超的技术和优秀的头脑一举攻克了众多难以跨越的难题,为“群羊”面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极大地推进了整体进程。 终于在一个傍晚,“群羊”原型机得以正常运转,几例试验也均告成功。在同事们的欢呼声和掌声中,刘易为艾瑞雅佩戴好设备,让她尝试读取自己的记忆。 清晰。这是艾瑞雅脑中出现的第一个词。记忆的传输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令人感到身临其境,看来他们的项目大获成功。艾瑞雅先是欣喜若狂,然后心情平复,最后,失望的情绪将她浸染——她畅游在刘易的脑海中,能清晰看到他痛苦的童年对他的不良影响,他宏大却简陋的思想中每一处细节,和每一个弱点、瑕疵与缺口。 “群羊”的研发大功告成,在团队中作出最突出贡献的艾瑞雅被迅速提拔,很快便位列高层。但她选择伴侣的计划却被迫搁置了,从这些时间的相处合作、以及那次记忆读取中,她看到了刘易不切实际的计划,他过分自信的种种表现,待人待事的生疏羞涩,以及他那可悲的造物主理念。更重要的是,上一世那不祥的世界末日通告正是由此人发出。这让艾瑞雅开始疏远这位才华横溢的同事,她原想向刘易阐明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这想法也随偏见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她决定了,刘易不够格成为和她一同奋战的勇士,他没法为她解决除了记忆以外的任何事。 这之后,她继续挥霍着两世积攒的知识、经验和技艺,最终跻身于站点主管的行列,并担任了o5-13的秘书。她与刘易分道扬镳后便再未与其接触,任这份相识经历成为一段短暂的美丽回忆。 那个清晨,艾瑞雅将已经经过数次改良后的“群羊”设备的蓝图深刻铭记在了脑海中,为将来作准备。同时,她开始了进一步尝试:如果我尝试读取自己的所有记忆,寻找前世所有可能的疑点与线索,那肯定可以更快更迅速地发现自己转世和世界末日的真相。 于是艾瑞雅说做就做。她套上“群羊”洁白的头盔,在自己已然遗忘的记忆小径上开始悠闲地散步。 从出生,到小学、中学……后来被父母送去“圣灵之子修会”当教师…….话说回来,那又是什么组织?朦胧回忆中,依稀的几束光照进了黑暗的洞窟:那应该是一个崇拜神明的组织,从世界各地的幼儿中选取超自然的个体,盲目崇拜并尽其所能进行培养和武器化——极端且不可理喻,不过给教职工和家属的福利待遇倒是不错。 我教过的孩子们,有没有特殊的?……我想一想。 有一位的印象好像比较深刻,他好像,叫方自由。 方自由? 艾瑞雅如被雷击般开始剧烈颤抖,她双目圆瞪,每一丝长发都燃烧着惊惧的火花。 “——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将要引发一场世界末日,或者说常态的末日,而我们无能为力,无法避免——” 他是…他是一名极强大的现实扭曲者,其威力足以引发世界末日,我的上帝。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特殊的接触吗?我必须继续回忆,这或许会是我转世谜题的答案…… “好!那我就祝姐姐可以永远不死哟!” 然后一切便明了了。 接下来的岁月里,艾瑞雅发现,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早已在一次针对敌对组织的袭击中被基金会截获,处于收容状态中。介于方自由本人与基金会持积极合作态度,曾多次向工作人员表达“希望被治愈”的意愿,他只是被分级为euclid,并享有相当程度的人身自由。 你原来一直都在……那也休怪我无情了,这都是为了我的人生。 她深知方自由的恐怖之处——目前尚未显现,不过在未来必将造就至深的灾难。于是她利用自己掌握的权限开始着手修补收容措施:合金牢笼、现实稳定锚、奇术封印符咒、备用爆炸项圈……她想要为这位灾星创造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地狱牢笼,并于其上安然就坐。 可内忧未除,外患先至。 艾瑞雅第二世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在意识到修会的威胁性后不施以针对性的镇压措施,反而却一心投入到收容罪魁祸首中。于是当十年后,修会率领着十二位神明攻陷站点时,艾瑞雅没有哪怕一丝防备。 这位主管在日常的收容措施巡查中被突然袭击,重伤频死。恍惚间,她看到一群神明们伸出手,凭空一层层拆解着她精心编制的地狱。然后是一个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身影出现,那是长大后的方自由。 “创始人。”她听到入侵者们如此称呼他。 “创始人。” 入侵者们齐齐单膝跪地。 方自由撕开了镣铐,他的眼中闪烁着深紫色的光芒,血色的泪从他凹陷的眼眶里涌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 她明白,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了。 “艾瑞雅·伯德?” 创始人把大理石和钢铁橡皮泥一样碾压揉碎。她看到他迫使一位安保人员把自己的全身骨头化为碎末吐出。她看到他把一位研究员的血泼洒如雾——覆盖一切。 这片红雾中,他挥手斩下了艾瑞雅的头,任其滚落在废墟中。创始人紧咬牙关,快步走上前去捧过艾瑞雅的尸首,紧接着,虫与飞蛾从她的耳鼻处散落,脑浆与血自她的嘴中呕吐,她的额头处,一只变异的眼睛撕开皮肤向外爬出。 “我恨你。”这是艾瑞雅最后听到的声音。 然后她的人生和世界一同结束了。 第三世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去憎恨我? 身处温暖子宫中的艾锐雅开始颤抖,愤怒。她未发育完全的大脑被迫输入着前两世的巨量记忆,让她剧痛难耐,婴儿尽其所能放声咆哮。 该死,你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却莫名其妙地诅咒我永世转生,吸引豺狼虎豹,最终再引发一场毫无根据的世界末日?谁准许你如此放肆,你凭什么有资格去篡改我的世界? 你妄图摧毁我的人生,那我绝对会在那之前让你支离破碎! 艾锐雅的第三世人生匆匆忙忙地开始了。经历被创始人亲手抹杀的命运后,她变得愤懑而阴郁。 于是艾锐雅在早年投入全身心去理解这被她称为“创始人困境”的难题:妥善收容创始人方自由的方法或许根本不存在,不仅如此,修会的逐步壮大也是极其严重的威胁,放任创始人的现实扭曲能力自由生长又会导致必然到来的世界末日。自己的轮回转世便会自此成为永恒的折磨。 在短暂的挣扎后,女孩目露凶光。 她找到了唯一的方法:抹除修会,杀死创始人。 这一世,艾锐雅不耐烦于按部就班地学习发展,她在十五岁那年窃取父母的财产,飞往中国北京市。这位曾任职十余年的前主管早已对自己的目标了如指掌,所以她凭借异于常人的阅历与能力,以及一点点“内部帮助”提前加入了基金会。 深夜,艾锐雅拨通一个号码。 “黑月是否嚎叫?”那头的电子音询问道。 艾锐雅抿抿嘴唇,调动着她那汹涌流动的记忆,让每一个字都尽量发音清晰,一字一顿背出暗号: “是,因其心脏已被刺入人的钉与矛。” 次日,一封黑色的、印有白色三箭头的邀请函躺在了她的面前。艾锐雅紧紧将信件的包装纸捏成一团,双眼中放射着烈火般的决意——她不能再失败。一套完整的计划已深深扎入她的心中,发芽成熟。 27天后,o5-13在与一位女性雇员共进午餐后,于当晚因病离世。 这之后的一周,道德伦理委员会数名高级职员“意外”殉职。 3天过去,基金会内网防火墙被黑客攻陷。与此同时一位新的o5议员被系统迅速确定任职,其名为艾锐雅·伯德。 至此,世界上最大的异常收容机构的防线被一个女人悄然打破,艾锐雅成为这一巨大官僚机构的新任指挥官之一,她为自己加冕。 女孩的精神正逐步偏离人性而行,在所有这些行为与决断中,艾锐雅终于意识到了欲望与偏激的火焰已逐步将她吞噬。 孤零零伫立在能容纳十三人就坐的圆桌前,她多么希望有人能适时出现引导她的人生——但她明白,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梦,无人值得信任。但仍有许多旧时的朋友尚存于世,如果她能找到他们,便能去向他们寻找救赎与慰藉,再度体会曾经那美好而短暂的回忆。 哪怕有一人能让我坚定地走下去…… “刘博士,不得不承认,邀请一位监督者共进午餐可是一件大胆之举。”艾锐雅吹了吹热咖啡说道,她拍拍挎包,尽可能掩饰住与老友重逢的喜悦之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呢?” 刘易四下望望伫立在不远处诸多待命的安保队员,咽了咽口水:“抱歉……我甚至没想到您真的会许可我……但我需要您亲自审批一下这件仪器——” “是那个新式记忆调整仪?你的团队已经提交了申请,我早就批准了。会有更多研究员一同辅助你的工作,不必担心这个。” “——和一个想法。” 听到这儿,艾锐雅停了下来。 想法?他想要对我说什么? “啧,您看呀,将地表上最难杀死的十三人之一推入地狱,确实非常非常值得夸赞,骇入基金会内网防火墙这事儿更是闻所未闻。”他一扫常态,对着眼前警惕的金发女人摊开双手,“您为自己铺了一条最宽阔的大道,那么我想在死之前知道,您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 “……你不该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我可是脑科学家,监督者——”刘易点点自己的额头,“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脑中迸发出的激烈想法,同样,我也能感知到您的。之前有几十座大山挡在我的路上,现在它们竟然被您在朝夕间清除!我想知道,您的终点在何方呢?” 蝴蝶效应,那是前两世未曾遇到的、巨大的蝴蝶效应。艾锐雅开始慌乱,迷茫,然后陷入惊恐。刘易的城府比她想象得要深,哪怕是那次深度记忆读取也没能让艾锐雅窥探到这男人内心的最深处——她的行为已经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三世为人,她仍有能力在危急时刻保持理智,至少不要陷入这位老朋友的陷阱。 “你想知道我的目标?一位现实扭曲者及其所属结社将在数十年后引发一场无法避免的ck级世界末日。我需要基金会在这段时间与其展开军备竞赛,以便在未来的交锋中获得胜利并扭转局面。监督者议会、道德伦理委员会均是摆在我前进路上的障碍,理当排除——必须排除。因为这场战争对我来说代表着一切,我需要寻找答案。” 她直言不讳,期待男人对她的话表示轻视,让他认为她在说笑。 艾锐雅揪紧了挎包。 请不要,对不起,我真不希望你知道这一切。 刘易揉了揉眼,作出一副思考状,然后是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这么说来,您是一位预知者,或者至少,窥见未来之人。”他开口道,牢牢盯住艾锐雅冰蓝色的双眼,使她不得不望向别处,“老实说,上面那些人的命我并不在乎,敢于打破规矩也意味着您有能力创造新的规矩,只是您的短视让我大吃一惊。” “短视?你怎——” “基金会是如此——负重前行的一部伟大机器!”他大声打断艾锐雅,右手猛烈敲击着桌面,“您想让这个为使命已经尽职尽责,超负荷运转的组织再承受这么多的世界末日吗?与其如此,再加之您的能力,何不尝试新的举措,寻找专为收容那个现实扭曲者而生的地方?” “若非你的出现,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她皱起眉辩解道,“基金会是异常世界巨大网络的中心,由此散发出的关系网络才是我真正需要的帮手。” “您打算动用整个世界的力量去收容他?” “不是收容,是杀死,是毁灭!” …… 刘易叹了口气:“我都懂了,您已不再是基金会的一员。我并不抱太大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想法,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量力而行。没人希望落得最坏的下场。” 这句话让艾锐雅拔凉的心里找回一点点温度:“哎,你是如此执着于建立新秩序,一直如此……” “我能从您的目光中看到不该有的熟悉和轻视,就像河水中的肮脏杂质。这或许代表您已在过去看到了我们这段谈话,不过都无所谓了。”他张开双手,“执行我的死刑吧。记忆消除对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太不稳定,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变成笨蛋和废人,被扔到大街上。给我个痛快,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艾锐雅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从挎包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毛绒帽子——白色,似乎全部由羊毛组成,正面还画着一个顽皮的笑脸。艾锐雅双手轻轻将它给刘易佩戴,好像一朵云漂浮在男人的头上。 “这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生命,是群羊。” 刘易瞪大了双眼,微微张开嘴,想说出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当然,经过了改良和装饰,看起来比桌子下这位要体面不少。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刘易。”她悄声说道,语调中渗透着一丝不舍。“再见了……” “羊群一直都会在你的身旁,所以请沉睡吧,巨人。” 当艾瑞雅孤身一人走出酒馆,外面下起了大暴雨。雷电如同狰狞的巨蟒,在黑暗的天空中扭曲爬行,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久久回荡在世界间。艾锐雅原本想要找到自己继续前行的动力,却阴差阳错葬送了这一世和刘易的珍贵情谊。对大意的自责、对懦弱的愤怒徘徊在女人的心头,她在这狂风骤雨中放声尖叫。 平稳情绪后,艾锐雅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仅仅是和老友重聚的日子,更是另一个日子:一个被记录在修会的幼稚园贺卡上的日子、一个标志性大暴雨如约而至的日子、一个…… 方自由的出生之日。 于是,所有这些情绪统统化作至深至深的仇恨。 三年后,基金会将全球超自然联盟下属的数个组织接连吞并。 又一年过去,基金会与地平线倡议、破碎之神教会建立同盟组织关系。 不久后,圣灵之子麾下强大的现实扭曲者“创始人”被声称现身于诸多大型异常恐怖活动现场,与众多反人类极端组织合作,导致受灾各地蒙受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帷幕几近破碎。在此背景下,致力倡导泛人类文明和平统一的大型组织“非穷举众议联合(n.e.a.c)”在帷幕外的影响力愈发壮大,超过160个同行组织加盟。同年,艾锐雅·伯德的等身塑像也被推到联合国总部前的广场上,首次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日光。 至此,女人用三世的力量将自己推入了世界的最顶峰,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执行她心中的那份最终答案。 夜幕降临了。 艾锐雅身着纯黑夜行服,全副武装,独自漫步在一片残垣断壁中。 这里,是曾名为“圣灵之子修会”的超自然组织的总部。当非穷举众议联合雄赳赳气昂昂大举入侵时,他们甚至无法抵抗住超过一分钟便已粉身碎骨,作鸟兽散。艾锐雅如此便得以将“抹除修会”这一待办事项轻松地从脑中划去。 艾锐雅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向异常世界大肆曝光这位不可阻挡的现实扭曲者显然是正确之举,牢不可破的武装力量同盟也因此以“非穷举众议联合”为纽带迅速建立。在她的带领下,方自由的温床被先一步摧毁,只剩另一个任务却尚未达成。 在记忆的小径里四下搜寻,她找到了一条道路,那是一段被埋藏的历史,是她作为一位教师曾走过的道路。她想起第一天来到此地,穿着灰白色的职工装束,心中充斥着恐慌与不适——阴森、不善、超自然。这些词汇深深冲击着第一世身患癌症的爱瑞雅,让她恍惚间认定这里必然是她的葬身之地。 她曾教过的那些孩子,眼中只能看到沉郁和死寂。她看到他们身着整齐划一的白色病号服,留着相同的头发,吃着营养均衡而千篇一律的饭菜,学习知识的同时被大人们洗脑、操控。 他们中的有些人会隔空移物,有些能窥见人的思想,有些能用拳头击碎坚硬的水泥墙。正是因此爱瑞雅不敢与他们产生太多互动,只能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下对之加以恰当而收效甚微的指引。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他来到这座监狱的第一天,爱瑞雅便留意到了他的独特:他是那么的精神焕发,活泼好动,而且待人友善,是一个真正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使他出现在此,更不了解自己的“天赋异禀”。这让爱瑞雅心动。 她敞开手,将自己心里那份摇曳的星火重新点燃,向这个名叫方自由的小孩展现了无限的爱与关怀。 回过神来,艾锐雅曾工作过的教室已经近在眼前。 记忆中整齐划一,一尘不染的桌椅教具此时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泥土和尘埃将其全部浸染。她努力地在废墟里寻找着落脚点,走向那个最熟悉的位置。 方自由的桌子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她附身拾起一张卡片,那是方自由的身份卡,正面应该粘贴着他和老师的一寸照片——等等! 不一样,他的老师并不是艾锐雅,而照片中的方自由,他的神情是如此的低落,是一片死灰,正如四周地狱般的场景一样。 这一世的创始人不再被爱着,或许上一世也是如此?而且在第一世中,当爱瑞雅坚持辞职后,这个孩子的命运又是什么样的? 冷汗浸满了她的后背。 无线电的响声使艾锐雅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男声正在汇报战后简报,她有一搭没一搭随便应付着,打算赶紧挂断。 “——但我们没能找到您口中的重要目标,据我们俘获的干部说,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已经在数月前摆脱他们的控制独自逃离,我们派出的先遣队仍在追查。” “是这样吗……好的,辛苦你了,我——” “他们还提到了,目标开始拒绝服从他们的命令,执意要远离以圣灵之子修会为首的异常恐怖组织。” “……”艾锐雅沉默了,她的心开始微微颤动。 然而这沉默立马被急促的呼叫打断。 “抱歉,稍等!先遣队刚刚在正东3公里外发现了目标生物!指挥官,我们正在——” 电话忽然挂断了。 艾锐雅已觉大事不妙。她向外狂奔,放眼望去,只见巨大的沙尘暴染黄了远方的夜空。 沙尘暴似乎和雨滴混在一起,向方圆百里四处飞溅,使得艾锐雅不得不用双手为自己遮挡。放下双手,她看见泥中混杂的是人的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艾锐雅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军发布一连串作战命令,紧接着招呼着她的奇术师团队进行紧急传送,撤回n.e.a.c的航天发射场。 女人的身影消失的前一刻,她最后一次望向沙尘的中心。 眼中是永恒的忧伤。 先遣队失联后,军团派出了标准收容小组和机动特遣队。它们有着更丰富的对异经验和专业知识,而且配备了标准火力以防万一。可惜的是,他们最终没能回来,甚至都没能汇报目标生物的基本情况。 人们意识到无法和平收容,于是武装直升机、导弹、陆上载具部队如移动的金属森林般开始向目标极速推进。一时间,高温的怒火之拳,四分五裂的尖利金属,漆黑如深渊般的焦土与不绝于耳的隆隆爆响声占据了整片大陆。在这烟与火与尘中,不见目标生物的踪影,只有装甲部队留下的尸体和残片。 指挥者们开始慌乱,接着如山般巨大的现实稳定锚集群被洲际导弹发射至包围圈四处,他们相互链接,拼成宏伟的长城;高层大气上空凝视着地面的高阶奇术师们开始吟唱咒语,在云层间绘制令人惊诧的镇压符文;数枚热核武器已然划过无尽的蓝天,在赶赴前线的路上。可惜,当长城垮塌、流星坠落、蘑菇云也已消逝之时,一切照旧。 正当指挥者们想要再次向创始人发动猛攻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隶属全球超自然联盟的所有无人机与空天单位突然发起奇袭,天空被金属的羽翼彻底遮盖,羽翼上空则是穹顶般的巨型空天母舰“双面神”,此时它们向着后方的蛇之手补给部队火力全开;大量恐怖的科技技术均被解封,导致地球质量分布在毫秒间发生剧变,全球磁场如暴雨中的小草般疯狂摇摆,这片混乱中,各大组织的通讯被接连切断,巨大的沙土泥石之球将创始人层层包裹,企图从更多双欲望的手中将其夺取;古老的遗忘神明们在一切失去掌握时被从坟墓中挖掘,于是金色的长龙划过地平线,火焰的河和冻结的山向机动特遣队omega-11“协奏曲”四面夹击而来。 一时间,可见与不可见的攻击杂糅一团,非穷举众议联合辛苦维系的联盟骤然破裂。为抢夺那位易受控制的高价值目标,各大组织间的内战轰然爆发。 这片废墟中,破碎之神很快从熔岩的深处拔地而起,它吞噬着一切物质——金属无人机、母舰、大陆板块、冰与火,最终由破碎化作完整。它生锈的齿轮转动与扭曲的失真咆哮声盖过了一切喧闹,它对战场上的各个势力降下银色的雷电与重锤的打击,让教徒们为它高唱赞歌。构成它躯体的那金属高山随无数高音喇叭的歌声越发嘹亮清晰而愈显雄伟,直至盖过天空的每个角落。随即,枪火与炮弹构成的暴雨弹幕开始在机械的缝隙间无穷无尽地向军团降临,勒令黑夜从地球上速速隐去,唯剩至白之昼。最终,整片亚欧大陆被破碎之神彻底击沉,海啸与地震从四面八方将这处是非之地绞成碎片,数不清的生命在大灾变中消亡,而破碎之神也在这片混乱中重新化为破碎。 沉寂。 然而创始人在废墟中重新现身,一切付诸东流。 “您的计划失败了。”屏幕中,一位熟悉的男性面无表情地坦言道,“顺便说个您可能不知道的小事,我们自己的‘群羊’在两个月前研制成功,您猜第一位受试者是谁?” 刘易点点自己的脑袋。 “我全部都知道了。” “刘博士,我们还没失败。”艾锐雅从刚刚抢修完毕的监控设施中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切混乱,她同样面无表情地瘫倒在座椅上,“但这确实不在计划之内,我高看了人类的觉悟。” “您为自己铺了一条新的路,但却没意识到这样显而易见的陷阱?这步棋真是臭到家了,小朋友都不会这么下棋。”他意味深长地眯眯眼睛,“说到这儿,那孩子还手足无措地看着你们一帮子人打来打去呢,赶紧做选择吧,但友情提示,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失败。” “……刘博士,你应该知道我们前几个月的太空建设计划了吧。” “那又怎样?” “那你能告诉我……”她猛地坐起,直勾勾盯着屏幕中的男人,歇斯底里的怒火和诡异的平静在女人眼中交织,使得刘易一下子变了神色。 “你能告诉我黑月是否嚎叫吗?” 一开始,不解的神色在男人脸上泛起,然后他想到了什么——有关于很多异常的特殊收容措施被修改,然后是太空建设计划,黑月…… 一股恶寒将刘易完全侵蚀。 “你不会想要这么做的。”他颤抖着说道,“混蛋,在背叛了我们之后,你还想背叛全人类?你犯下的罪还不够多吗?艾锐雅·伯德?” “享受你人生中最后的31.46秒吧,博士。”艾锐雅轻敲桌子,结束了最后的通讯。 “我早已决定将钉与矛刺入黑月的心脏了,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后悔。” 艾锐雅选择令黑月嚎叫。 在二百一十五座行星发动机的全力推进下,月亮向地球猛然袭来。 两颗巨大的天体即将触碰的一刹那,预料当中辉煌如史诗般的世界末日并未发生。这颗灰白色的卫星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四分五裂,紧接着卫星表面的沙漠土石剧烈飞扬,大气层开始四散剥离,陡升的重力压垮了能被压垮的一切。再然后,月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灰飞烟灭,化作了地球上空一件肮脏厚重的沙尘披风。 阻挡在两个天体之间的,是一位现实扭曲者的力量,创始人伸出双手抵御着不可阻挡的重力,这让他筋疲力尽。他的双手被不断压垮并重生,紧接着,无数白骨之手铸成的圆盾从他的身后迸发而出,先是环绕周身,紧接着,伴随着淡紫色雾气缭绕天穹,创始人无数被碾碎为白骨的手臂终于勉强抵住了月亮——伴随着一声清澈的、童音未泯的、响彻在所有频段的男孩怒吼声,一切再度归为沉寂。 好在地月碰撞的灾难终于被避免…… 但黑月并非杀手锏,杀手锏乃是使黑月嚎叫之物。 无尽灰尘散去后,月球的内核逐渐显现在创始人眼前。 纯黑天空中降落的,月球中埋藏的,是基金会自公元前162年至今所收容的共7136件异常项目,其中至少800件有能力对人类文明造成难以抵御的毁灭性威胁。它们的特殊收容措施自艾锐雅成为o5议员的那一刻起,便统统被修改为了“收容于月球内部”,谁又知道这些超出常理之物间又发生了什么奇妙而美丽的化学反应? 现在,收容措施已经受损,监狱大开,世上最凶恶的囚犯们倾泻而出。本不该存在之物化为存在,本应存在之物化作虚空;一道清晰的伤痕铭刻在无边的宇宙中,因果逻辑在此刻变得虚假而荒谬。 所有这一切向着方自由战栗的小小背影汹涌进发。 太阳系被湮灭。 更远处,一架简陋的逃生飞船跨越空间成功逃脱。 艾锐雅端坐在仅能容纳两人的逃生仓,手捧一本紫色封面的旧书籍,沉默着。她抚摸着自己身旁的座椅,暗暗祈祷着什么。 再次抚摸时,她摸到了一个生物。 是创始人。 “你毁了我的人生。”艾锐雅开口道,如一个暮年的老妇。 创始人没有答话。他全身赤裸着,呆滞着,他没有张嘴。 “这本书2中记录着我们犯下的所有罪行,现在是赎罪的时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轻,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你听懂了吗?” 女人看向创始人,他全身散发着淡紫色的氤氲雾气,眼眶红红的,眼角处有泪光闪烁。 “呜……呜……”少年开始咕哝。 “我……我都做…做错了什——”少年带着哭腔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双手擦拭着眼泪和汗水。 艾锐雅积攒了三世的怨火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你说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毁了地球,你杀了所有人!可悲的东西!”她一把将书砸在地上,书中每一个文字伴随着奇术的怒吼轰然飞出,然后书页开始慢慢掉落,七零八落飞散在舱室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就是偿命的时刻!我恨你,我恨你!!你听明白了吗?!” 她从纸张中凭空抽出了一把黑紫色雾气缠绕的荆棘长剑。霎时间,驾驶舱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金属外壳颤抖着,预示着以献祭巨量人类生命为代价而解封的弑神武器, 书中剑因菲达尔infidel 3重现于世。她将剑尖直指创始人,抵住他的脖子。 “对不起……”他仍旧自顾自地哭泣着。 艾锐雅紧握着剑柄,满眼血丝,紧咬牙关,却迟迟没有下手。 她刚刚杀死了全球七十一亿人口,此时却对一个哭泣的男孩展现仁慈。 “这就是最坏的下场。”她的声音是如此空洞,就连最后一点点气流也从嗓子中逸散而出。 短暂而可悲地挣扎后,剑锋滑入了方自由的咽喉,鲜血溅到女人的脸上。 方自由想要哭泣,但剧痛却让他的精神疲于应付,最后,他在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下沉沉睡去。世界陷入虚无前的一瞬间,他的眼里只有黑暗。 创始人死了。 艾锐雅在无尽太空中飘荡,如同孑孓被湍流冲入无垠大海。 补给耗尽,她的人生在一个月后结束了。 第24章 创始人 二 中场 “姐姐?” “啊!别动别动,这些碎片我来处理就好。” “可是,我想帮您做些事。” “我可是你的老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懂吧?一切交给我。” “……” “怎么突然想起帮我忙了?” “我觉得,如果我多帮助一下姐姐的话,姐姐也能帮我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出什么事了?需要我联系医生吗?” “医生没办法帮我的。” “是…有关于你的能力?” “……” “哦,完全不用担心这个,虽然你现在没展现出什么特异之处…不过还有姐姐在呢。我不会让他们排挤你的。” “不是这样的…” “另外,我是你的老师,更是你的——好朋友啊!朋友之间相互帮助可不要求报偿的。我会为你做我能做的一切,而且绝对不会轻易地离开。” 短暂的沉默后,甜蜜的笑容绽放在方自由的小脸上。 第四世 第一部分:曲径深处 building 艾锐亚头一次感受到如此直击脑髓的疼痛。 记忆。三世的记忆像三座大山般轰隆隆压在了婴儿的大脑上,而它们甚至还妄想经由三寸宽的小口直达艾锐亚幼小的神经中枢,在意识的海洋搅起巨大漩涡,啊,啊—— 好疼、好疼、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挣扎过后,作为婴儿的艾锐亚筋疲力尽瘫倒在羊水中。 这位转世者在一次一次的转世中逐渐被麻痹,以为自己有无限的时间可供挥霍,事实证明她犯下了可怕的错误……疼痛随着一世一世的推移更为严重,最后会演变成何种模样? 但话说回来,在剧痛止息之后,另一段与方自由的旧时记忆隐约浮现在脑海中,使她得以暂时冷静,仔细聆听时间琴弦的拨奏。 第一世里,我离开了,他没有等到帮助,他的异常也从未被治愈。 我向他承诺过什么吗? 我承诺过,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去,我一定会帮助他。 因为我曾爱着他。 而他也曾爱着我。 真是可笑啊,明知道自己将在不久后因癌症离去,可我确确实实地承诺了。我怎么敢这样去欺骗一个孩子?是破罐子破摔?是绝望的心里一点点可怜的希望在作祟?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奇迹”带给我的美满下半生。 然后,我从他的生命里完完全全地消失了、逃走了。 窗外是呼啸的狂风暴雨,伴随着极寒和灰色天际上蔓延爬行的雷电。 刘易脱下了“群羊”记忆调整仪,将它捧在手心里,眼含深意地抚弄着这顶帽子的白色绒毛。然后他的视线与眼前的女人交叉在一起,一时间,悲哀、欢欣、凄冷和无言的沉默堵住了整个酒馆,空气紧绷着,被雨雾覆盖的玻璃窗映着两人平静的表情,毫无波澜。 艾锐亚无计可施,她唤醒了巨人。 “我很遗憾。”良久,刘易开口了,“这就像一场梦境,但却如此真实残酷…你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 艾锐亚并没说话,长久的死亡与复生早就将她的心搞得千疮百孔,她已无意多言。现在这个可怜的女孩除了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声抽泣以外,无法再做任何事了。 …… “好了,好了。”刘易不得不拍拍这位“陌生人”的肩膀,以防汗水和泪液将他的白衬衫完全浸湿,“我暂且原谅你,伯德奶奶……现在你需要思考的是该怎么去赢得整个世界的原谅。” “今天是他的生日…是创始之日。”艾锐亚擦拭着泪水轻声说道,“我尝试了如此多的办法,到头来只有亏欠,无论是对你,对其他每一个人,还是对方自由。” 她抬起头来,那是无助的眼神:“……我该怎么办?” 刘易轻轻笑了笑:“所以你就来问我了?我早在你一百多岁的时候就说过解决办法,而且我现在更明确这一点——整件事情恐怕都是方自由与你的个人恩怨罢了,只能由你自己解决。你为什么要让基金会,甚至全人类来一起蹚这滩浑水?” “我不来这里寻找帮助,我该去哪里?” “哪里都不该去。”刘易微微严肃,“你自己闯下的祸,还想让别人去给你处理?他治了你的癌症,甚至还给了你重生这么违规的能力——只要自己死了,就让时间线一次一次被覆盖,最后将整个宇宙蒙上好几层虚伪的皮。而所有这些努力只是希望能满足你‘永生不死’的愿望,然后让你去完成一个约定?到头来看看这结果,真是扯淡。” “爱瑞雅,你是不是早就忘了去完成它?早就忘了自己是谁?” …… 时间凝滞了,不知多久后,一丝微弱的坚毅才重新回到女孩的眼中。她尝试开口说话,但先前的抽泣已经使她嗓子嘶哑。艾锐亚猛地咳嗽两下,清清嗓子,正视刘易。 “你的车在哪里?” “怎..?我没考过驾照。” “行吧,那我用走的。” “你要——去找他?” 艾锐亚没有回应,只是从挎包里掏出两把手枪,然后拿去其中一把,“据这几次的资料来看,在方自由的出生日,他住的小区会被完全摧毁,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不排除是炸弹袭击。这之后,圣灵之子修会的人就会出手把他——把婴儿抢走。”她向东边歪歪脑袋,接下来的话让刘易倍感震惊,“他原先的家就在城东,并不算远…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去把这帮畜生全部宰掉,然后把他抢到手。” “等一下,”刘易连忙拉住准备快步离去的女孩,“你或许习惯了做这种出格的事,但我现在是二十周岁,然后你是十七。还有,目前我们没法向特遣队请求援助,和一整支外勤部队作战实在有些欠考虑——” 但女人只是摇摇头。 没等他说完,她挣脱束缚,飞一样迈出了酒馆的大门。刘易万般无奈地望着她在狂风骤雨中奔跑的场景,好像依稀看到了第二世那个与他初次见面的女孩。那个时候,艾瑞雅的眼中充斥着混沌,但现在,艾锐亚的眼里的未来是如此清晰。 “好吧,好吧。”他叹息着拿起手枪,上好膛,露出苦笑。 “作出决定很容易,但这之后…代价由谁来付呢?” 当晚,北京市区内发生一起前所未闻的武装冲突。枪战使得包括6名被通缉邪教分子在内的数十人伤亡。执法行动在极端天气的影响下艰难展开,警方行动还是慢了一步,最终收效甚微。 枪声散去,二人终是赢来了惨痛的胜利。他们踩在修会成员的躯壳上向远处眺望——小区现在如同被轰炸一般惨烈,楼房和大树东倒西歪,四周还冒着滚滚浓烟和渐弱的火光。 但是,二人完全可以确定这并非是他们或圣灵之子的人干的好事,所以这场灾难又是谁造成的?不过他们并未对此过多留意,因为远处的某样事物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一张已被溅满泥点的小婴儿床被砖瓦掩埋着,婴儿的哭声隐隐约约盖过雷声隆隆,轻轻传到他们的耳中。 这声音正在啃噬着艾锐亚的决心,是危险的信号。 女人缓缓走上前去,紧咬牙关,眉头紧锁。她的内心不断挣扎,那本已放下的枪口现在正颤颤巍巍地对准不远处的小床。 “治愈他的方式到底是什么,选择哪条路,这得由你来判断。”刘易冷冷地低语道,“是一劳永逸地终结他,还是做你应该做的?” …… 不知是刘易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艾锐亚心中仅存的一丝人性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在漫长的挣扎后,在暴雨已将污浊与血冲洗干净后,女人还是放下了枪,缓缓拨开湿漉漉的碎石瓦砾。她情绪复杂地望向婴儿床上卧躺的小小生命,那一切的创始之人。 裹住婴儿的小被子已经肮脏潮湿,被子里则是一个惊慌恐惧的无助小孩。方自由放声哭嚎着,仿佛这暴雨如注也是他悲伤的具象化,世界也为他而哀痛嚎叫。这景象深深烙印在了艾锐亚眼中,和她四世的记忆一同拼成了一幅悲剧画卷——就像一场梦境,但是如此的真实残酷。 艾锐亚的眼泪混着雨水滴落在被子上,放眼整个漫长的人生,她从未在同一日内哭泣两次。 “对不起,对不起…小方,”她哽咽道,“但是,究竟怎么做才能满足你呢?” 第二日,中国分部研究员刘易与见习研究员艾锐亚·伯德因为私自参与一场未授权的武装冲突而被基金会革职驱离。与刘易理念相合的三位同事也因此申请辞职,跟随这位被放逐的科学家脱离了基金会。谁也不知道这群人之后去往了何方。 这之后的半年,名为“圣灵之子修会”的异常恐怖组织开始在东亚范围内频繁活动,大肆吞并势力、挑起争端,为了他们口中“寻找创始人”的目的而日益发展壮大。最终也没人能知道他们到底在寻找什么。 三年后,被称作“塞塔1号”(Θ-01)的小型建筑群于荒野之中拔地而起。建筑中心的高塔悬挂着一面墨绿色的旗帜,上纹三只流泪的眼睛。从没有人知道这片区域由谁建立、因何建立,更不了解其如何运作。它们只是静静地坐卧在那里,静止着、沉寂着,仿佛数百年来从未被人改变过。 而那座建筑中的首批居民,包括一位天赋异禀的小孩,还有他的母亲。 第二部分:迷宫中 room 黄昏、风、飘动的旗帜、鸟鸣、野草的气息。 年幼的孩童在这片草丛中赤着脚四处嬉戏。他挥手拨弄着地上的嫩芽,令其迅速生长为茂密的草丛;他踏着小碎步追逐蜂与蝶,欢笑着朝上方高高跳起,直至能够望见遥远的地平线;然后他望向蔚蓝的天空,将白云摆成一副笑脸,在云间架起一座彩虹的桥。最后一切随风逝去。 时光在此刻静止不动,不再流逝。蝉鸣悠长,热风扑面,沙尘卷起小小的漩涡扑打着花与枝叶。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这孩子、他的陆地、他的风、他的天空、他的游戏,和他不远处的两个伙伴。 艾锐亚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裙,头戴朴素的遮阳草帽,裙摆随着清风摇曳飘动,她此刻正在悄悄注视着这片景色。女人的身边则是一脸严肃的年轻男性。他不知从哪找来一张藤椅坐下,借着夕阳的余晖认真阅读着手中的笔记本,不时翻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这声音融入进自然的喧嚣与宁静中,如此和谐。 “怎么说呢…”良久,刘易开口了,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纸页上,“我曾坚信我的一生都将在基金会里度过,当个普通的研究员,‘在黑暗中流血牺牲,只为人们生活在光明之中’。我的结局恐怕也就是死于一场意外事故,你懂嘛,平凡人的一生。” 他顿了顿:“但现在,一切变得天翻地覆,连黑暗也无法容忍我的存在——这都要归功于你跟你的孩子,还有你四世的故事。”然后刘易向艾锐亚偏了偏头,目光带着一丝凌厉,“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不过方自由就在那里,一位正在成长且永远没有极限的宇宙级垃圾堆。谁也不知道他的未来、我们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儿。总之,我们花费这么长时间为你铺好了路,你可得尽全力帮我清扫干净,负起责任。” 一阵清风吹过,将女人的遮阳帽掀开了些,艾锐亚的金色发丝随风飘散,犹如金色的瀑布飞流直下。她沉默着,脸上是厚重如坚石般的安稳宁静,或许其中夹杂着一些迷茫和疲累——不过当她看到远处的小孩在向这边挥手欢呼时,她也同样露出微笑,向着创始人招手回敬。于是一切负面情绪在此刻烟消云散。 “说实话,我很害怕。”艾锐亚蹲下身抱起向她奔跑而来的孩童,用肌肤贴着他的小脸,“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答案。将他抚养成人,不被基金会收容,让他拥有正常的人生,为我赎罪,然后陪他走到结局,这就够了吗?” 刘易的目光仍停留在眼前的笔记本上,他没有接话。 “我很迷茫。”她继续道,“不过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了,这次我死后,我再不期盼有什么转世轮回,我会满怀希望地走进那个为我准备已久的坟墓……你说是不是呢,孩子?” 她咧开嘴,向怀中的小孩流淌出清泉般的笑容。孩子则睁大他稚嫩的双眼,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位笑眯眯的、从一开始便出现在他人生中,从未离去的女性。 “妈…妈。”方自由咕哝道,“妈妈。” 然后他也对女人绽放笑容。 听到这话,看到孩子幸福的神情,艾锐亚忽然一下子沮丧起来。她轻叹口气,抱着孩子向更远处的荒野缓缓走去,一步又一步。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家。”她伸手指向天空的尽头,“所有美丽的生命都在此生活、繁衍、死亡,这是不可违抗的自然规律。而我们的任务呢,就是在这规律之中,实现我们人生的价值,做更多有意义的事……直到最后一刻。” 刘易放下笔记本,凝视着渐渐远去的二人和即将逝去的落日。他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呆滞地静坐。最后,他只能狠狠揉一揉太阳穴,起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视野之外。 这之后,黄昏最后的柔光悄然消失了,万物开始渐渐陷入冰冷的黑暗。 男人崭新的书本翻落在藤椅边,里面一片空白,没有一个字。 这之后,方自由便在这个专为收容他的地方渐渐长大。 他确实经历了正常人所应经历的童年,但除了艾锐亚以外,站点里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斥着不可磨灭的陌生感,它们如实体化的壁障般把他和这些学者与科学家们远远隔开。他没有朋友。 有一丝孤独。 不过好在方自由并没被这种情况所困扰太多,因为他的世界有两个人便基本足够。起床,早饭,家务…都和母亲待在一起。饭后是学习时间,这时艾锐亚总会手捧着一大沓书籍走出书房,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但这些人类世界的常识、常规与常态也潜移默化地框定了方自由的精神世界,让童年时期那些遥远的幻想悄然破碎。 有一丝无趣。 但午后时,他被母亲允许看电视,这让他的娱乐生活得到充实:新闻、电影、纪录片,但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幻想故事。他静静地坐在电视跟前,双手放在电视柜上,把声音开到最大,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画面中那些五颜六色的风景,千奇百怪的国家与文化,那些相貌不同的各种人们都让他大受震撼:原来世界是如此之大么?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和风景是我没有接触过的么?现在我不被允许走出家门太远,未来的某天,我是否也可以去往那些遥远的地方呢?当他意犹未尽地按下关机键,窗边的太阳已将要落山了。 有一丝束缚。 于是傍晚的时候,他便在这对未来和远方的憧憬里出门进行户外运动,可就连走出房门也十分艰难:他们需要用不同的钥匙打开三道防盗门才能被释放。最终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他兴奋着向每一棵熟识的小草挥手问好,踩过每一寸坚实的土壤,把双手浸入清凉的溪流当中,让清爽渗透每一个毛孔。 艾锐亚则一如既往地独自站立在远处观望着、注视着一切。二人有时会在很远处深深对视——孩子的眼中是一片混沌初开的宇宙,是一片待开化的黑与褐;母亲的眼中则是一片广袤的蓝色海洋,表面看来清澈纯粹,实际上却蕴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深邃。 不过这种对视与灵魂上的交融并不会持续太久,而且常会伴随着艾锐亚视线的转移而结束。在太阳落山前,方自由总会听话地小跑回来,牵着母亲的手一同归家。 每天晚上,当母子二人互道晚安时,方自由总是对她露出最纯粹的、最动人的微笑,而艾锐亚则用同样的微笑相还。只是她笑容里常埋藏着悲哀与痛楚。幸运的是,这些隐藏的情绪连最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也无法发掘出来,更别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所以一切正在按她的计划照常进行,日复一日。 这段时间内,刘易和他的同事们潜心投身于钻研由方自由制造的各种异常现象。他们日夜不停地测试,终于初步解明了方自由的能力——通过潜意识来操纵身体内部和周边的休谟场,从而对现实结构进行扭曲。他主动操纵现实的情景少之又少,而且一般只在能力失控时发生。 然后,研究者们以此规划了收容措施:在日常生活中对方自由的精神世界进行束缚,加之心理暗示,迫使其沉下心来应付现实世界的一点一滴,逐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认为,这将使孩子的特异功能将逐步退化,直至消失。 一次晚间会议上,团队内部就针对是否要使用现实稳定锚和“群羊”1。辅助收容产生了分歧。刘易主张适度使用这些仪器,确保万无一失;而艾锐亚却认为这会让她一手创造的良好环境遭到破坏。数小时后两方仍旧僵持不下,于是最后只能以刘易的妥协而告终。 “我还是在客厅里放了一只锚,”散会后,刘易对艾锐亚低声说,“当然,我没有打开,不过你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还有关于你的事——” “我?” “你的时间所剩无几了,”男人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你知道,像你这样一世一世活下去…人的记忆储存是有极限的。如果这次我们再失败的话,谁都不能保证下一次你转世2时的记忆传输是否能成功,至于会不会胎死腹中之类…” 刘易的话让她全身的汗毛乍起、不寒而栗。 “…抱歉,我不是要给你压力,我只是希望,这一次我们能更稳妥些。” 回到房间,艾锐亚面部表情一阵抽搐,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瘫倒在座椅上,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她焦躁,她烦闷,因为她这么长时间伪造出的平静假象被男人一瞬之间猛地戳破——实际上,她明白,自己才是那个深陷于迷宫里的人,并且完全不知道这迷宫到底有没有出口。 最终,筋疲力尽的艾锐亚渐渐放空大脑,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她的思维穿越广袤的黑暗密林,遨游在世界的边界,直到永远。 …… 在艾锐亚的梦中路途的尽头处,她发现了一个人,或者说,更像一个发光的生物。紫色的辉光笼罩在他周身,让艾锐亚不得不眯起双眼用手遮挡,不能直视。 这感觉是如此熟悉,他是谁? “你是谁?”她问道。 生物回过头来,他的目光也是一片深紫,里面有一片茂密的薰衣草。 “我是谁?”他回道,“宇宙…本是空无一物,然后万物在虚无中凭空诞生,宛若奇迹。渺小的生命便在有限的时日里寻求意义与价值,但他们终将失败,最后归于永恒的沉寂。我便是见证一切之人。” 很熟悉,很熟悉。尽管他正说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不过这种感觉…… “人们都宣称我受困于故事的枷锁之中,可他们都错了,我早已自由。就连你用‘书中之剑’终结故事之时,我仍了无牵挂。” 听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这团光明就是与她相伴纠缠四世的人。 “天啊,我想见你,”惊讶过后,艾锐亚向他恳求,“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哪?还有…为什么是我?我知道我问得可能太多了,不过,不过,我想见方自由。” “不可,方自由已患癌,”他毫无感情地回答着,“万物皆已患癌。一切将在癌症爆发之后消亡,无论是我,你,还是宇宙本身。” “我不在乎,”艾锐亚焦急地打断他,“方自由为什么拥有这种能力,转生的机制是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一次次的轮回,这才是重点!我要跟他对话,向他询问,而不是和你这一团神神叨叨的光球打哑谜。” “…要是他不愿出现呢?” 听罢,艾锐亚情不自禁露出了复杂的笑容。那苦笑被装点着虚伪与浮华,渗透着悲哀与凄苦,如同寒冬冰河里夹杂着一丝渺小可怜的温暖热流。这笑容被女人四世的所有悲欢离合所完全填满,一丝不剩。 “你应该知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久久的静寂后,光团突然开始颤抖、紊乱。紧接着,一个真正的人类缓缓挣脱出由紫光围成的监牢,破茧而出。艾锐亚赶忙上前搀扶,她发现那是一副熟悉的模样——黑色短发、矮鼻梁、大眼睛、小麦色的肌肤,身着通体纯白的衣服,是记忆中方自由最原始最真实的样子。 艾锐亚期望他能作出一切的解答。 “哦…”他难受地咕哝着,“这…这是哪儿?我刚刚又失去意识了。你…你是谁?” 艾锐亚深吸一口气:“原来你也不知道么……好吧,这不重要。请深呼吸,这里很安全。现在,我要和你一起弄清楚我们的身份。” 说罢,她发现四周亮了起来,一条宽阔的淡紫色大桥从二人的脚下成型,直通远方。于是她便牵起方自由冰凉的小手,和他一同踏上桥梁。后者并未反抗,只是用疑惑的大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位女性,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什么,然后随她走向前去。 “我们来吧。”艾锐亚指向前方,“不必去记起你以前的所有细节,我们应该从最根源处开始——你能告诉我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吗?什么造就了你的创始?” “啊,我记得,”男孩缓缓开口,“开始是一颗光点,然后是划破空气的刺痛……” “和很冷、很冷的大风。” 第三部分:米诺陶诺斯 thunder “真的不会有问题——回来!” 只见塞塔1号站点的大门内,一个青年男性此刻正敏捷地闪过艾锐亚的左掌,摆脱她的追击,飞也似的向外冲去。 “不!”方自由转过头叫喊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失落,“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的话…..我得走,求你了!” 艾锐亚气喘吁吁地紧追不舍,然而终究还是跑不过年轻小伙,只得就近坐下歇脚。自从她收留方自由已经是十余年过去,女人紧绷的神经得以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慢慢舒缓,生活也渐渐稳定。如果没有前几天发生的这些事儿,恐怕她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艾锐亚心中早已明白:她一手创造的安宁早就被日益增长的威胁蚕食干净,等待她的只有常年压抑的最终爆发,以及永恒的混沌。 她轻轻触碰紧紧缠绕在额头处的头巾,当她接触到某个柔软的物体时,她的手触电般弹了开来。 她的眼中泛出了久违的悲哀,一脸倦容。 几天前的晚上,在一位现实扭曲者的异常影响下,她长出了第三只眼。 那时,只听一声惊叫划破寂静的阴云,直冲天际。 “天,天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看到他造成的灾难,方自由带着哭腔喊道,他颤抖着低下头,不敢正视他那慌乱捂住额头的母亲,“您的眼睛——我记得这个,可能是旗子,不,小时候就是这样,我是怪胎!我有超能力但我无法控制!妈,我得赶紧走,我不能——” “你在说什么胡话!”艾锐亚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过她的伪装已暴露无遗,“我们…我们都是正常人。” “正常人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待十好几年不出去吗?妈?不要再骗人了!”年轻人的情绪逐渐失控,“前几年就有过,我,我,我想要抓来那只狐狸,却离得老远就把它变成了一滩烂肉,我——” 眼泪从他双目里缓缓淌下,每一滴都刺痛着女人的心脏。 “还有小时候,也有很多——我也干过很多不对的事儿。我还以为那只是幻想而已,结果现在一看,全是真的!”他继续哭喊道,“妈,你肯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告诉我啊!” 艾锐亚一时语塞,羞愧与胆怯从灵魂的深处爬上她的面庞,迷雾笼罩了她的眼。她只能以长久的沉默回应,再无言语。 房间陷入沉寂。方自由紧盯着眼前那相处十余年的母亲,而艾锐亚的目光则四处飘忽着,豆大的汗水从她身上不断滴落到地板。现在,汗滴滚落的“啪嚓”声便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了。 …… “妈,求你了。”他瘫坐在地,轻声问道,“我到底是什么?” 再无法躲藏了。艾锐亚想。 她深吸一口气。 “其实——” 还没等她准备好道出所有真相,男孩忽然开始痛叫,似乎是刚刚情绪失控带来的可怕余震。霎时间,一道环状紫色气场以他为中心向房间四周迸射开来,将艾锐亚“砰”地推翻,重重砸在书架上。 这厚重的气浪惊醒了艾锐亚麻痹多年的神经,让她每一寸肌肤暴露在久违的警惕与恐惧中。她张开嘴,全身上下微微颤抖着,因为那尘封的记忆此刻在她的脑海里奔涌翻腾,她明白—— 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想到这儿,女人眼中的迷雾忽然间消散了。 “不,妈妈,快——快离开这儿!快跑!”方自由用最后的理智喊道,他眼中只剩下纯黑的色彩,“我要——我啊啊啊!啊啊——” “嗡——” 随着方自由呐喊的音调逐渐上升,整个建筑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预示着地震已然到来。大片大片的玻璃窗与器皿在这声势浩大的震颤中四分五裂,管道和家具等金属物件挤出难听的嘎吱声,每一声都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捏碎。艾锐亚被巨大的力量压倒在地,只能面无表情、呆滞地望向前方,她的心脏在这五味杂陈里剧烈地跳着,与这场景构成了一场失败透顶的交响乐。 “不,冷静!”艾锐亚的微弱呼叫如同风中飘零的羽毛,转瞬即逝,“冷静…下来…” 而方自由则痛苦地按住太阳穴,青筋暴突,深紫色的异常能量从他的七窍奔涌逃逸,令他面容扭曲,疼痛不堪。艾锐亚则使劲转过身去,在混乱的重力与冲击波中艰难爬行。 “嗡——” 她向客厅的方向扭头,双手双脚并用进行挪动。似乎过了一万年后,她终于强忍剧痛挺起身,一把拽下墙边的电视机。紧接着,艾锐亚挥拳砸向下方的电视柜,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嗡——” 电视柜的备用储物间像蚯蚓蠕动一般缓慢地打开,接着,一个复杂坚固的金属器件最终展现在女人面前——最后的希望。 “嗡——” 可惜,艾锐亚透支一切力量将其打开后,她已再无法将这仪器抬起哪怕一点。源源不绝的气浪和势不可挡的推力再一次将勉强稳住身形的艾锐亚重重地压在碎裂的地板上,令她无法再行动半分。 伴随着现实稳定锚上的红点不断闪烁,艾锐亚的神经中唯剩痛楚。 唯剩…痛楚。 痛楚让她三目紧闭。 这就是结束吗? 艾锐亚的意识逐渐在强风中飘零着、流逝着,最终趋于消失。血与水在重压下从她的耳鼻中缓缓流淌,让她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衰败的躯壳。 我要死了。 艾锐亚张开嘴,试图呼吸,但气流无法涌入她的肺。 艾锐亚伸出手,试图抓握,但周身是一片空荡,无处可依。 艾锐亚向上看,她的三只眼睛圆瞪着,因为上面是摇摇欲坠的天花板。 “咔嚓。” 啊,坟墓已经挖好了。 “轰隆隆——” “那种感觉很沉重……” 在那场虚无缥缈的梦境里,女人和孩子并排漫步在紫色的桥梁上,他们正彼此交谈,企图找到某个难以寻求的答案。 “光点,然后是刺痛和大风吗?”艾锐亚思考着,“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你出生那天的景象,那天全世界都在下大暴雨,十分罕见。” “暴雨,啊,对…”听到这儿,方自由的神情有些恍惚,“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只知道那是最开始的样子。” “你能记起周围的什么事物吗?” “不…不行。” “没关系,没关系。”艾锐亚慌忙摆摆手,“不要执着于你看到了什么,想想那同时还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这样有助于你的回忆。” “额,可以。”他怯怯地向女人点头。 “好的,请想象一下自己正浮在一片湖中,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静止的水。一切皆有,一切皆空。” 男孩闭上双眼开始冥想。很快,艾锐亚看到脚下的桥面正在缓缓变宽变厚,更纯粹的紫光从桥身迸射而出,犹如萤火。 “安全,平静,彻底放松。”艾锐亚继续道,“然后盯住那颗光点。” “不,不是光点。” 方自由向女人回应道,声音里夹杂了些畏惧。 “是一道光线——是划过雨夜的雷电。” 当艾锐亚终于苏醒过来时,一道光线从绝望的黑暗里涌现而出。 “嗡——” 四周仍然是那持续不断的冲击波,空气的剧烈振动犹如几百根琴弦被重重弹拨。难受的感觉让艾锐亚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使她把一星期的饭菜都原封不动呕吐出来。不过她的手腕此刻被什么东西稳稳地拉住,让她勉勉强强得以起身,这东西是如此可靠而牢固。 是刘易的手。 男人挡在艾锐亚身体上方,他的全身被天花板碎屑和瓦片沾满,几道清晰的划痕里流淌出赤色的鲜血。他抖抖右肩,撑起艾锐亚娇弱的身躯,然后伸出左手拖拽着她身旁的强化型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一步一步将地面踩出小坑,向着创始人义无反顾地走去。 一点,一点,再一点。刘易咬牙切齿地把金属锚推动着、滚动着、挪蹭着尽力向目标移动,不顾翻飞的刀刃割裂他的肌肤,不顾扭曲的钢筋扎入他的腿,使尽全身力气向风暴的中心前进。 渐渐地,扭曲的风暴逐渐停歇下来。眼见此景,刘易使出最后一丝力量,用力抡起手里的仪器向方自由所在之处砸去。 “哐!” 方自由被撞昏在地,世界在顷刻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 一时间,漫天飞舞的碎石瓦砾重新被地球引力束缚,它们噼里啪啦坠落在三人的周身,留下一地残破的废墟。现实稳定锚发出一阵蜂鸣,指示灯那红色光点的闪烁频率渐渐慢了下来,很久很久后才终于止息。 这预示着,创始人的能力被暂时封印了。 “嘿,看来,我们走了错误的道路啊。”刘易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碎石堆里,“艾锐亚,呼,你知道,我们啊,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他转头望向昏迷的方自由,眼神瞬间变得如冰般寒冷。 “是非常可怕的代价。” 方自由醒来后,他将自己整日锁在卧室,无话。 第二天黄昏时,他收拾好行囊,背上现实稳定锚离家出走,除了艾锐亚外没人尝试去阻拦他。 临别之刻,在门口等待的刘易将一把手枪交到了他手中,再交予他一枚造型奇异的子弹,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刘易面无表情地看着年轻人,“我曾和你母亲用两把手枪,在一片废墟里妄图开辟新的道路。虽然现在看来,这条路也荒谬至极…这把是艾锐亚·伯德的枪,不管怎么说,它铸就了你的创始,我希望它也能见证你的终结。” 他指指枪身:“这是那条未选择的路。” 听罢,年轻人收下枪支和弹药,将它们揣在兜里,然后默不作声地向门口走去。看到那熟悉的三道门时,他深吸一口气—— 方自由伸出手,第一道防盗门被他凭空释放的高温迅速熔毁。 他感到一阵清爽。 方自由张开口,第二道防盗门被他口中呼出的音波四分五裂。 他感到一阵静谧。 方自由睁开眼,第三道防盗门化作纯黑的混沌,崩毁散去。 他的视界从未如此清晰明朗。 …… 但离别真的如此简单吗? 年轻人浑身一颤,他感到什么将要来临——于是他转过头去,看到艾锐亚站在了刘易身旁。她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裙,头戴遮阳草帽。正和儿时记忆中的一样。不一样的是,她额头处隐隐显出第三只眼睛,这让方自由心里猛地抽紧——而她的手中,是一顶从没见过的、造型可爱的白色帽子。这让站立在旁边的刘易一时间变了神色,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住这异样的神情,继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 “我不会拦你。”艾锐亚的声音如此微弱,“我曾在某场梦里和你有过对话——或许你会认为我在胡扯,不过在这个本身就充斥着胡扯的世界里,一切都无所谓。总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切,对不起。” 她走上前去,将“群羊”递给她的孩子。 “这是属于你的,戴上它就能让你找到你身上所有谜团的真相,我的所有记忆,以及我们隐瞒十几年的所有。”她悄声道,“或许你还能从中看到更多东西,拿着它一块走吧。” 方自由抬起手,嘴唇一阵抽动,可最终也没有握住那顶帽子。 他将目光转移到母亲的三只眼睛上,而艾锐亚也捕捉着他的视线,和他深深地对视:此刻,二人的目光被一根不可见的丝带紧紧缠绕着,无法解开。随即,只见目光交汇之处,汹涌浩荡的大海呼号着流入了混沌的宇宙中,为这片荒原带来了活力与生命。 “不。” 他推开了艾锐亚的手,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我才要对不起,母亲…谢谢您。”他神情复杂地说道,“有些答案,我还是要自己去寻找。感谢…感谢您对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培养,我——我爱您,我爱这里的所有,可我必须去用自己的双手找到治疗我身上这癌症的办法…不然我会伤害更多的人。” 他将视线转移到三重破碎的门之外,远处群山的另一方,地平线的尽头。 “您放心,小方绝对不会走非常非常久。” 年轻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日落之前一定回家!” 这之后,艾锐亚放下手中的“群羊”,凝视着东方那渐渐远去的孩子和即将逝去的落日。她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呆滞地静立。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三只眼睛显露出永恒的忧愁。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视野之外。 这之后,黄昏最后的柔光悄然消失了,万物开始渐渐陷入冰冷的黑暗。而她递给方自由的“群羊”则被随意地扔在了走廊一角。 因为,那只不过是一顶普通的白色毛绒帽子,里面藏有几支记忆消除剂。 第四部分:黑帆 forest “我知道了——很好!”梦中的紫色大桥上,艾锐亚双手激动地搭住男孩的肩膀,让他被吓了个激灵,“虽然记忆还是很模糊,不过你已经开始恢复了。现在请别执着于你双眼所见,尝试用一下其他的感官,转换一下视角…” “能做到吗?”她充满期待地询问。 方自由苦思冥想着。 “啊,有了。”男孩小声嘀咕道,“我感到潮湿的气息,汗毛立起来的感觉,和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音…而那道闪电,我记得那道闪电好像是在天上…” “你指闪电从天上劈下来?” “哦,没错!”方自由双目圆瞪着,嘴巴张得老大,“然后一切突然都停下来了,只剩——那闪电好大好大,简直就是光柱,好吓人,它要劈下来了!下面是,天啊,下面是一片楼房!” 男孩颤抖着,深深呼吸,冷汗浸湿了全身。 “冷静,冷静。”艾锐亚忙用右手摸摸他的头,一遍又一遍,“不怕,不怕。我们不在那个时刻…那么让记忆停在那个瞬间,做得到吗?” “嗯…” “好的,现在集中注意力,你还能想起别的吗?” “我想我听到了,其他的响声,好像是婴儿的哭声。” “哭声?” “它从——从楼房里传来,但我现在只能记起天上的闪电,看不到那里!” “你当然可以,只需要转换一下视角,由远及近,慢慢聚焦。” “啊。” “看到了吗,小方?楼房里的婴儿是谁?” “——哦!” 他回忆着,他回忆着。他发现这道闪电从宇宙的深处袭来,穿过无垠的星海,跨越闪耀的太阳,降临在被黑色云团所层层包裹的地球之上。 聚焦、聚集、再聚焦。雨中的那大陆,好像是亚欧大陆,然后是中国的领土,华北平原,北京市,东边,那个小区,那个楼房,六层。哦不,闪电正在朝那里直冲而去,要把那里毁灭! 那里是,那里是—— “那婴儿是我。”方自由睁大双眼,全是血丝的双眼。 “那里是我的家。” 抛下他自己快活,失败了。 把他扔到监狱里,失败了。 杀死他,失败了。 给他完美的人生,虚伪难耐,也失败了。 抹去他的记忆,想要尽力去拖延必将到来的命运,又失败了。 和方自由分别不久,艾锐亚坐卧在门边,呆滞着。她思考着四辈子自己做的种种一切,绞尽脑汁也没法找到最终的答案——避免世界末日,又能让自己脱离轮回转世的答案。 “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呢?”她自言自语道,“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铃铃铃——” 忽然,塞塔一号的警钟就被毫无预兆地敲响了。这阵急促的噪音完全打断了艾锐亚的思绪。她不耐烦地跑到站点的终端处,想要看个究竟。可每个屏幕上都只有两个血色大字在疯狂闪烁: 敌袭 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女人没命地飞奔到主控室去,正撞到匆忙跑来的刘易身上,“是圣灵之子的人吗?我们得赶紧把他叫回——” “你冷静一下!”刘易急忙扶住她的肩膀,“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东边五公里外部署的侦察无人机在坠毁前发现了整整三支全副武装的机动特遣队和一队攻击小组,应该是基金会和goc的人!” “怎么——怎么会这样?”艾锐亚一瞬间失神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刘易的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格数据便被他调了出来,“不久前,方自由能力失控导致的意外事件让我们这里的休谟指数在短时间内呈断崖式下跌,锚定现实花费了很长时间,没准咱就是在这段空档期被人发现…然后定位了。” “不应该啊。”艾锐亚尽力冷静下来思索着,“这里应该对外界完全隐蔽,哪怕意外发生,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暴露——把电脑给我用一下。” 她从刘易手中抢过键盘,飞快输入一段指令,然后打开一段加密广播。 现实扭曲警报 1442 时间:201█年 █月 █日 地点:北京市顺义区 6号监测器 涉及个体:未知绿型个体、非法站点███。 涉事个体状态:未知绿型个体—未知。非法站点███—损毁。 ————————n.e.a.c 015号观察哨 “n.e.a.c?”刘易的目光发直,“这不就是那个——” “非穷举众议联合,是他们发出了警报。”艾锐亚长叹一声,“圣灵之子那帮混蛋太猖獗,搞得这条时间线上也有新生的世界警察…现在一切都说得通,咱们必须抓紧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数声爆响,东方万里无云的夜空中升起了五颗赤色火球。二人慌忙凑到窗边:只见火球们在天空中爬升着、绽放着、形同黑色帷幕上盛开的烟花。五朵红花与远方的狂风灰云、墨色山峦一起绘成了一幅浓厚的末世图景,是灾难将至的信号弹。 “目标不完全是我们!”艾锐亚眼中映射着黑暗中乍现的花朵,“他们肯定在和圣灵之子修会的人作战,我们得——” “这样,”刘易快速开始制定计划,“你去找到我们剩下的人,抓紧进行远程撤离,我去找方自由。” “不,太危险了,你负责疏散,我去找他。” 刘易愣住了,他刚想张口反驳,却发现艾锐亚已经在空气中绘出复杂的咒文,一道通往外界的透明奇术门径缓缓成型。 “不用担心我,我这几百年也不是白活的…做好你自己的事。” 眼见解释不通,男人急忙伸出手想要阻拦。可传送阵立刻启动,不给他留一丝回旋的余地。女人一切存在过的证明便在转瞬之间消失殆尽。 “……” 刘易绞尽脑汁思考着、分析着,大脑转得飞快。可惜,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就算他使劲浑身解数,也再无法预料事物的走向,看到更远的未来了。 “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 他慢慢意识到,与艾锐亚的下一次相逢,恐怕已是遥遥无期。 “冷静,冷静!我们不在那个时间点,请冷静一些。” 方自由沉重地大口呼吸着,上气不接下气。 “我记起来了,我想,我想回到那里。”他央求道,“我想看看他们——我的爸爸,我的妈妈,还有其他人,他们还活着吗?” 这询问让艾锐亚陷入了沉默。 “我能见他们吗?” 没等小孩再一次请求,她面色凝重地开口了:“方自由,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而且你要试着保持镇定,听着…然后尝试去理解我所说的话。” “我已经知道了!”方自由焦急地打断她,“在这之后我阴差阳错获得了超能力!然后,我不知道我家到底怎么了,我想见他们!” “没错,在我的第一世,你获得超能力之后被圣灵之子修会掠去,然后又被基金会所收容。”她悄声说道,心中带着一丝羞愧,“而且就现在而言,我们并不知道你的家人怎么样了。这之后,这之后……” “等等,你说什么?圣——” “圣灵之子修会。” 男孩突然感觉一阵恐怖的恶心,他难受地抱住头颅,蹲在地上。 “不,不,不。” “不不不不不不。” “圣灵之子修会,圣灵之子修会,”他机械地重复着,“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们,一分钟都不想。” 然而,当夕阳还未沉没,黑暗尚未降临之时,创始人却早就与他的信徒——在数十年间步步成长,如今已雄霸一方的圣灵之子修会见面了。 “你们是谁?”方自由警惕地打量着来者。 西方的天幕下,一群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身着整齐划一的白色病号服,留着相同的头发,眼中只能看到沉郁和死寂。而他们的后方则直挺挺站立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向方自由满脸堆笑。 “创始人,请允许我等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他恭敬地说道,“由于您目前的状态,我们无法向您下跪致礼。不过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如果您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做成一番功业的话。”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是来治好我的病的?” “病?”男人露出夸张的惊诧神色,“我们来此是为帮助您完成您的使命,而非去阻碍——就像艾锐亚·伯德做得种种亵神之举!如果早点发现这里,您早就成为万人景仰的救世主与真神!” 听到这里,年轻人感到全身一阵恶寒。 “您意下如何?” “我懂了,我懂了,母亲。”半晌,他自顾自地说道。 “您说什么?” “哼,”年轻人微微一笑,“如果我的出现,我的自由,意味着不可躲避的灾难,而且意味着会被你这样恶心的弄权者所利用的话——” 男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他高声打断了方自由的自言自语:“非常抱歉,创始人!拜那个女人所赐,您已被尘世的枷锁禁锢太长时间了。如果您执意不与我们同行,那我们一定会纠正您的思想,而且在必要时动用强制手段!” 站在后方的白衣青年们齐刷刷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枪口对准了方自由。 “嘿,你看,我明白了。”看到这儿,方自由面对敌人大笑出声,然后戏谑地冲着这群人指指点点,“我和母亲,还有那么多的优秀研究者们被困在这个荒郊野地十多年没法出去,搞半天原来你们这帮人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啊!你知道现在我有多高兴吗?我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方自由扔下背包,将现实稳定锚远远甩开,把手枪揣进裤兜。然后他面目扭曲、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向圣灵之子修会发表开战宣言: “你们全部都应该抓紧下地狱。” 话音刚落,枪声四起,金属风暴卷携尘土呼号着向方自由所在之处袭来。 霎时间,年轻人眉头微皱,轻抬右掌,子弹便随之在他数米开外凭空静滞,如同遭遇一堵无坚不摧的空气之墙般,无法前进。 “只是枪么?” 紧接着,他放下右掌,满天的金属碎屑便稀里哗啦洒落一地,再无半分威胁。 见此,穿西服的男人却露出狡黠的神色:“年轻的勇士们啊,看来我们遭遇了一点小小的挫折。不过没关系,派遣到东边的朋友们已经成功拖住了狱卒和焚书人的联军!时间还长,我们就当这是迎接神明前的一次试炼吧!” 白衣的男男女女们收到指令,扔下所有枪支弹药,整齐划一地在男人身前摆出战斗阵型。他们是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目露空虚,一眼看上去如同死灰一般,让人倍感压抑。 方自由的表情微微变化,他这才意识到,枪械不是圣灵之子们的唯一攻击手段。 “我不喜欢随便让别人下地狱,”男人笑道,“给我抓活的!” 一道闪光过后,阵形后方的三个女孩腾空而起。她们眼中闪烁着白光,张开双手,让光明化作包裹在西装男人身上的坚固壁垒。 眼见壁垒缓缓成形,方自由飞身上前企图阻止,却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性闪身挡住了去路。来者挥出三拳,第一拳砸在地上,掀起一阵土石沙暴,让创始人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第二拳向面门轰去,方自由连忙向右侧身,只见拳击掀起的气浪粉碎了他身后大树的树冠;第三拳骤然击中了他的小腹—— “唔!” 那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的肺好像要烧起来,肚子一阵痉挛。方自由在这剧痛中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飞而去,在泥土里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什——什么?这帮人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高个男人已经步步逼近,他的脚步让整片大地为之颤抖。方自由惊慌地高举双手,企图运用能力隔空将敌人定在原处。可还未等他来得及行动,一束精神干扰波便划破空气钻入他的大脑,顿时,喧闹声犹如群蜂在耳。 “啊啊啊——”他发出一阵哀嚎。 但敌人的攻势尚未结束。在心灵能力者控制住方自由后,后者脚下的土石开始缓缓变形,直到聚拢成一个硕大的沙团,将他牢牢捆住。悬停在夜空中的女孩们紧跟着行动,她们变换着手势,口念晦涩难懂的咒文。随即,白光变为一座凝滞的监牢,将方自由收押其中。 创始人已被团团包围。 “创始人,您看!”男人作出一副可怜状,“您的潜力是如此巨大,可惜却疏于锻炼,花费太长的时间在帷幕之内,早就忘记了自己本应是谁……现在竟然败给了他们!我劝您还是抓紧束手就擒,这对我们两边都只有好处。” 方自由无心听从这个男人胡扯。他咬着牙,用力咆哮试图摆脱牢笼,可每当他用力一分,束缚只会越发收紧,让他全身的骨头几乎被扭断扯碎。与此同时,精神干扰在逐步侵蚀他的心智,嗡嗡的蜂鸣愈发响亮,简直要夺去他仅剩的一丝理智。 而他最后一丝理智想到的,是什么呢? “这是那条未选择的路。” 他强撑着将手揣进裤兜,颤抖着拿出艾锐亚的手枪。 “只是枪么?”男人看到这里,不禁调侃道,可惜他很快就变了脸色。 因为方自由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远处的天幕突然开始垮塌,偌大的黑色碎片自天际摔下,坠落到无尽的深渊。 艾锐亚慌忙地四处躲闪,在那一瞬间,她和方自由四目相对。 “多久了,姐姐?”男孩开口道。 “什..什么?” “我被束缚多久了?请告诉我。” 艾锐亚深吸一口气,因为她早就明白寻求真相的代价,一切在此都无法隐瞒。 …… “七十年。” “什么?!” “圣灵之子,然后是基金会。在第一世里,你被他们关了七十年。” 话音刚落,整个梦境发出一声爆裂般的钝响,黑色的天空与地面开始四分五裂向下坠去。其中一块巨大的黑色碎片砸在二人脚下的紫色大桥上,让它剧烈摇晃,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嘎吱”声。 “原来是这样的吗……如果我平静地生活,麻烦会自己找上我;”方自由失神地蹒跚前行,“所以我被人们收容,但这样我会被永久囚禁,毫无自由可言;而当我奋起反抗,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自己彻底失控,造成所有一切的末日。我就是,我就是一件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垃圾而已,真是荒谬,荒谬至极——” “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姐姐!”他紧紧抓住艾锐亚的袖口,放声痛哭,“既然我的结局只能是这样,那为什么我还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啊!!我不想要这破烂能力,但是我——我没办法——” 越来越多的碎片坠落在桥上,终于,这座希望与真相之桥彻底崩塌毁灭。艾锐亚在这片混乱中紧紧抱着抽泣的孩子,二人一同坠落到虚空的最底层。 …… 当女人睁开眼时,方自由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一团淡紫色的生命,它就伫立在此,仿佛一百年、一千年也未曾改变。 “宇宙…本是空无一物,”它开口了。 “然后万物在虚无中凭空诞生,宛若奇迹。” “渺小的生命便在有限的时日里寻求意义与价值,但他们终将失败,最后归于永恒的沉寂。” “我知道。”艾锐亚沉下脸来,冷冷地回道。 “那你还在此刨根问底?”它哼了一声,朝远方走去,每走出一步光芒都黯淡一分,“方自由已患癌,地球和世界也已患癌,很快就要归于沉寂。现在所有问题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那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她朝光团高喊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承担一切,为什么他选中了我?!” “因为你已患癌,当时。”它回过头来,看了女人最后一眼。 “正和方自由一样。” 方自由开了枪。 出乎他的意料,子弹并没有穿过他的头,但比子弹更犀利的事物却钻入了他的脑。 “如你所见…我对这支枪稍微加以了改造。”一个熟悉的声音冲破恼人的蜂鸣浮现在方自由的脑海里,让他为之一惊,“用的是什么原理,你可以自行去问艾锐亚·伯德,我不过多阐述。我在此只是为了说明——” “没人真正意义上害怕你。你被爱着,至少被她爱着,好吗?既然你已经作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我只能让你看看你母亲的所有记忆了——从遥远的过去直到现今。你要的答案便蕴含在这其中,更不必我多说。” 方自由惊诧着、喘息着,因为他“母亲”四世的记忆此刻如同滔天巨浪向一片寂静的湖水席卷而来,那是海洋表面下真正的黑暗,最真实的真实。传输记忆的过程是如此疼痛难耐,但都被方自由对真相的极度渴望所完全抵消:他欣喜、他难过、他惊异、他恐惧、他疲累、他惋惜,最终他落下了眼泪。 “给我保持平静,不要深陷于此,你得执着于你想要做的事。”刘易在他脑中说道,“好吧,最后我要说的是,别辜负她。在日落之前,总有人会等着你回来。” 所以 我一定,一定,一定会遵守承诺 我… 绝不重蹈覆辙。 “轰隆隆——” 霎时间,伴随着惊雷般的咆哮声,一道环状紫色气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迸射开来掀翻所有敌人,所有束缚应声化作彩色残片四分五裂。破坏壁垒后,穿西服的男人被这阵力场“砰”地推翻,重重砸在远处的树干上。 就在一瞬间,天色变暗,下雨了,是非常大的暴雨——好像广袤无尽的太平洋被整个搬到了空中倾泻而下,宇宙都因此而颤抖颠簸。只听见天空又一阵咆哮声,雨点便像万箭齐发一般向下迸射而去。伴着咔嚓嚓震耳欲聋的雷声,撞飞在树上的男人顿时惊醒过来。 局势的骤然变化让他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咳!掩…掩护我!”他放声高呼,但声音被淹没在了狂风暴雨中。 “你这就想走吗?”创始人猛地站起身,他身子上、头发上、衣服里的水滴被“哗”地甩开,他的眼眸暴射出骇人的紫光。还未待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瞬间传送至男人的身边,咬碎一口钢牙,“你不想要我的力量了吗?” 两双眼睛对视着,一双爬满了惊恐的血丝,另一双则散发着无尽的能量。而它们都被汹涌而至的雨滴浸湿着、侵蚀着、淹没着,直到最后再也睁不开来。世界上只剩下创始人响彻天地的怒吼: “全部都给你!” 创始人双手紧扣着男人的头颅,持续不断灌输着致命的光芒,能量像三座大山般轰隆隆压在了他的身上。一开始,男人的惨叫还清晰可闻,但不一会,声音已经再度被落雨和雷声掩盖,小到几乎听不见。紧接着,创始人振臂一挥,将男人的尸体猛抛上天,它的血管与血液化作金属与火药,脊柱与肋骨化作成捆成捆的鞭炮,而他剩余的所有肢体,则化作红色烟花,争相怒放—— “噼里啪啦——” “——轰!!!” 热闹非凡的鞭炮声和满天的红花在转瞬间将整个荒野点亮,东边联军点燃的五颗火球也在同一时刻冉冉升起。而这些烟花则在之后凭空停在了夜色中,绝对静止,犹如图章一般被深深刻在了纯黑的背景上。 “来了很多人啊…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创始人呢喃道,他的每一丝头发都已湿透。 “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创始人便在这六朵绚烂的花儿下得到了最终的解放。 然后,转身迎接向他扑面而来的白色浪潮。 一声爆响,巨力者高高跳起,挥舞双拳向他砸去。创始人见此即刻挥挥左手,紧接着,敌人的身体中便涌出幽幽绿光,立马爆散开来,爆炸的炙热气浪打碎一片雨帘,冲过整片丛林。 方自由的左小臂四分五裂,露出淡紫色的经脉与肌肉。 两名手执利剑的青年紧随其后,挥动着火焰与光明向他砍来。创始人眼见此景,皱了皱眉。然后他一个响指将其中一人化成了灰尘,被雨点浸湿成泥;再挥拳砸向自己的胸口,另一人的身体应声破碎,头颅弹飞,内脏和体液如呕吐物一般溅了满地。 方自由躯干处的皮肤,如风中飘叶般不住掉落。 三个女孩妄图故技重施,释放奇术锁链重新将之束缚。创始人则在她们得逞之前,立即勒令第一个女孩喷出她全身的骨头,将第二个女孩的血液泼洒如雾,在这片红色雨雾中踢碎了第三个女孩的头。 方自由的双腿已不再属于他。 四位隔空移物者使尽浑身解数,妄图将创始人的身体四分五裂。而创始人却不以为然——他挥手拨弄着地上的嫩芽,令其迅速生长为尖利的荆棘,它们逆着风雨而上,穿透了第一人的躯干,血流飞溅;他踏着小碎步,手指向正上方,迫使第二人飞向雷云的深处,天空的尽头,直至在冰冷的大气层外停止心跳;然后他望向夜空,将第三人的尸骨在雨中摆成一副笑脸,用第四人的血在云间架起一座彩虹的桥。 方自由的脑袋被紫色光团所包裹,他的意识被尽数夺走。 最后,一切随风逝去——不仅仅是敌人的性命,更是创始人对自己能力的最后一丝掌控。 当艾锐亚走出门径时,她发现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雷电如同游弋的光龙,在墨色的天空中俯身冲撞着地平线,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久久回荡在世界间。 她看到方自由坐卧在这片满是尸体的废墟中——全身已被泥点溅满,不断受到着雨滴的冲刷。此刻他正紧闭双眼,怀中紧紧抱着那一台现实稳定锚。 稳定锚的红点在不断闪烁着,似乎马上便要超过临界点,濒临崩坏。 我晚了一步。 艾锐亚急忙向他小跑而去,方自由也被这一举动惊醒。顿时,两束目光交织在一起,那是两片大海在互相映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对方自由而言,真相是一件礼物,更是一道恶毒的诅咒。艾锐亚显然意识到了这点,因为她发觉,她已然看不透男孩的目光,再也看不透了。 “艾锐亚?”他说道,声音微弱。 “我在。” “抱歉,我还是,我…”他抬起头来,紊乱骚动的紫色能量已经从他的七窍流出,剥去他的皮肤,啃噬他的心脏,“对不起,请听我说——” “如果我的出现,我的自由,意味着不可躲避的灾难,而且意味着会被你这样恶心的弄权者所利用的话——”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我还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啊!!” “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了,我走过这条惨痛的道路了——” “那我剩下的结局,唯有那条真正的,未选择的路。” “我的愿望是——我希望…”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对不起,对不起,这之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抿起嘴唇,泪水从即将崩坏的眼眶中缓缓流出。 他对艾锐亚露出难言的微笑。 “我希望我从未出生在这世上。” 现实稳定锚剧烈爆炸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至此,创始人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汹涌能量,紫色光团化作茧房将他层层包裹,他想要抵抗,可最终也无济于事。在这永恒的痛苦中,现实结构以他为圆心开始缓缓破碎,直到宇宙的尽头。 艾锐亚瘫了下去,双膝跪在地上,怀抱着孩子冰冷的尸体。她的面上毫无表情,那三只眼睛中连黑暗都不再有,只剩下空洞与虚无。 再然后,他们的人生结束了。 第25章 创始人 三 中场 “姐姐?” ……无人回应。 “呃,姐姐?你在吗?” ……他的脚步声传遍走廊,但无人回应。 “爱瑞雅?” ……无人回应。 “我…” 最终无人回应。 第五世 第一丝味道,是锈铁的气息。 纯红的血液自婴儿的眼、口、鼻满溢而出,埃瑞亚年幼的身体剧烈而病态地扭动着,她濒临死亡。 她感受到某种势不可挡的力量正在将她的精神挤揉碾碎,如同肌肤在烈火中碳化碎裂;然后蜂群与蚊虫开始吸食她的血肉,产下一个个黏腻的卵,肉乎乎的幼虫在她的大脑皮层四处啃咬乱爬,直到每一个细胞都损坏凋零,液体飞溅;紧接着,她的躯体被大风吹的四散,各种微粒都暴露在肮脏的空气里被秽物侵染。痛苦的感知越发强烈,她明白,这已是她大脑最后的壁垒,是转世者1记忆可以承载的极限。如果再进一步——哪怕再进一分,迎接她的都只有死亡! 但她仍是活了下来,而无尽的麻木和腐朽则在她的精神中永远存留。 入夜,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行在北京的大街上,手持一个黑色的小盒。 鲜少有汽车从周身驶过,有时,也只能远远看到两个发光的车灯由远及近过来,卷着汽油的味道呼啸着离去,不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昨夜下的雨还未干,人行道边是一片潮湿,四周是一片寂静、寒冷、灰暗。 不过正巧这时,路灯亮起来了。道边骤然有两排明亮的光团在树叶间闪烁,是色彩浓厚的温暖。它们使得明丽的光芒泼洒在柏油马路上,仿佛森林顶上闪烁的星辰。 女孩被这阵闪亮吸引,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虚无缥缈。 “哎。” 这之后,她拐进了一个小区,三号楼,602。 走上楼去,轻抚楼梯的扶手,上面全是蛛网和灰尘。 埃瑞亚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啊——” 开门的是一位黑发的年轻女性,她的眼中显露出无比的惊异和迷惑。一看到这副面孔,埃瑞亚便已明白她的身份。随即,她悄悄将那小盒藏在侧兜里,然后转眼与方自由的母亲对视。 “一个…外国小姑娘?can you…speak chinese?” 这么长时间了,她已忘记自己还有一头金发,还有着陌生人的相貌。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 “我会中文。”她低声回应道。 “喔,那就,太好了。”女人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一边继续展露着她的疑惑。不过神色里看不出一丝不耐烦,这让埃瑞亚的心情平复了几分,“你…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吗?” 埃瑞亚想了想:“是的。” “噢,那,那么…对了!那别在楼道里傻站着呀,先进来吧!进来坐坐!” 女人友善地向她敞开了大门,吊灯明晃晃的光线散射而出,照在了埃瑞亚的身上。不知为何,都到了这里,埃瑞亚却突然紧张起来:这儿有股熟悉的感觉,是那样那样的熟悉,但自己却从没来过此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抱着一丝怀疑,埃瑞亚迈步走入方自由家中:这里陈设简单,设施落后,并不富丽,不过被打理得十分干净、焕发着光彩。一部老式电视机中时时刻刻传来新闻联播的报道声,而一副被裱起的精致的婚纱照则挂在沙发后面的墙上,地板没有一丝污垢,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喷香的米饭气息。说到底,不过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居所,但所有这些陈设和气氛,却让一股热流缓缓流淌在埃瑞亚的灵魂深处,如此温暖。 恍惚间,她看到一盘剥好的葡萄摆在了茶几上。女人挑了一颗柔软的绿宝石喂到她的嘴中,然后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位小女孩。 “你是怎么走散的…有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我可以帮你报警。” “不…不必了,谢谢您,阿姨。” 女人眯了眯眼,“嘿,学啥不好,叫我姐姐!” “…好的,姐姐。” “那么,你是怎么走散的呢?或许我们可以一块找一找线索,这样也方便让警方联系你父母。” “他们把我丢在这里了。” 女人微微一怔,停下了手。 她看向埃瑞亚的眼,而埃瑞亚也与她对视——女孩的眼中是一片浑浊不清的深蓝,是一片被污染殆尽的海洋;女人的眼中则是纯粹而简练的黑,如此纯粹,仿佛将宇宙里的所有亮点都过滤出去,只留下绵延不尽的漫漫夜色。 不知怎的,埃瑞亚似乎认为女人的目光远比她更为成熟,是她沉淀了三百余年的记忆也无从企及的高度,于是她连忙转移视线,不愿再看,可不巧,女人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关切地问,眉毛中有一丝愁色,“这也太…” “……”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能问问原因吗?” “我得了癌症。”犹豫半晌,埃瑞亚如此回答,“曾经得过。” “癌症…曾经得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以前,有。”女孩的眼神落寞下去,“现在,也有。” 那一夜,埃瑞亚留宿在姐姐的家中。 姐姐为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为她洗了个热水澡,为她梳好了一头金发。然后拿出两罐橙汁,和她依偎在沙发上看着凌晨播放的家庭电影,二人裹在被子里谈天说地。 她们畅谈着欢乐与愁苦,议论起团聚与离别,最终说到了生与死。埃瑞亚向姐姐问起她的愿望,她对提早到来的死亡的感受。可她却似乎并不对此有多感兴趣: “人生在世,我活了,我在了,比什么都好。”她露出一个由心的微笑,“缺陷和病痛,都是过眼云烟而已,如果我难受得活不下去了,那我就安然地去死。否则,我就要开心快乐地活着,向自己的目标努力…你觉得呢?” 埃瑞亚不这么觉得,但她在思考。 “虽然我无权在此安慰你…不过至少我会说我最真实的感受。”她继续道,“我的愿望不是去实现什么意义或价值,也不是去寻求长生,只是,我希望有和睦的家庭、热爱的工作、健康的身体、知心的朋友——平凡的人生。” 姐姐碰了碰女孩的脸蛋,然后用被子将她裹紧。 “仅此而已。” 第二天,埃瑞亚辞别了她的姐姐。 看到女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埃瑞亚缓缓打开了那个盒子,掏出一把手枪。仔仔细细地观看着擦得锃亮的枪身时,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我希望我从未出生在这世上。” 方自由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似乎是催促着她尽快作出抉择,但她明白,她做不到。 埃瑞亚咬紧了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来,两道细流从她的脸颊流下。 “如果我难受得活不下去了,那我就安然地去死。” 是这样吗?她向苍天发问。如果,一个人的死亡,能避免一个巨大的不幸——巨大的异常、乃至世界末日降临在这世界上的话,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噢,不。 她装好了弹夹。 我做不到。 保险,消音器。 我…… 举枪、瞄准。 我必须做到。 2004年10月21日,这年,埃瑞亚十七岁。 而这天,则下了倾盆大雨。 雨滴如炸弹般轰隆隆摔落在地,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它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那耀眼的闪电的蓝光急骤驰过,咔嚓嚓的巨雷随之轰响,震得人心收紧,大地动摇。而大风则在这之后呜呜地猛烈刮起,泥土飞扬。 埃瑞亚独自坐在小酒馆中,往喉咙里灌上一杯热辣的酒水,然后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隐隐显出一片紫色。眼见此景,她的心脏开始狂跳,而合时宜地,植入式通讯器也在同一时刻开始报警。 “第二理事——”那是一个熟悉的男声,“10.21事故即将发生,时间到了。” 听罢,埃瑞亚未作第一时间作出回应,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她一手置于胸间,一手在面前画圆,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一道透明的奇术门径立于眼前,门的那一边直通塞塔一号2的作战会议室。 “我这就过去,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 “探明异常,”刘易说到。 “控制威胁。”埃瑞亚回答。 这一世,埃瑞亚在与姐姐告别后便与刘易通了气。后者一如既往爽快地脱离了基金会,找来他那几个忠实的好友,一同组建了异常管理署。 归功于埃瑞亚四世人生里的丰富情报,管理署内部的战略分析部门得以对“创始人”快速展开分析工作:能量输出、本质促动、生物危害、异常影响……最终他们发现,方自由这一人类个体本身并不具有如此强大的威胁性,他那日益增长且不可控制的现实扭曲能力全部来自埃瑞亚梦中那位“紫色光团3”。研究员们将其比喻为癌细胞——能力无限增值,易于转移扩散,最终导致一切的末日。 它是某种宇宙寄生虫?某种神性实体?人们不得而知。而他们知道的是,一旦这个实体彻底附身于方自由,那么或早或迟,等待他们的只有一场无法避免的ck级世界末日。 情报,最紧缺的就是情报。如果情报到手,收容措施的制定将容易千百倍。 而汲取情报,正是人们所行之事。 “他们进来了!”刘易穿过熙攘的人群向埃瑞亚跑去,“我们用一个无害的模因诱导那对夫妇来这儿,前台伪装的医护人员已经接待了他们,现在正在手术中。” “很好,大家都做好准备了吗?外圈要用安德森机器人那里买的最新型护盾发生场,偷出来的现实稳定锚要在手术室上方排成六芒星,时刻全功率输出!算上我一共两个能看得过去的蓝型,我们去前面顶住,不要让那条绿色的狗偷懒!” 霎时间,窗外的雷声震得更响,大雨倾盆而至,几乎要将建筑与路面全部撕成碎片。人群中吵闹的交流声被完全掩盖过去,只余留这悠长的自然之咆哮。 “线路1已启动!护盾发生器的坐标于东经——” “休谟指数紊乱!赶紧把锚打开——” “事件发生!事件发生!回到各自的岗位!”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间变为了诡异的深紫,人们乱作一团。闪电像一条咆哮的光龙,把乌云撕得四分五裂,又像一柄利剑把那片紫色划的七零八落。霎时间,无穷大的天宇熠熠生辉,而那裹挟着异常的宏伟光柱直至塞塔一号,毫无停息之意。 “我们人手不足。”过去,刘易如此说到,“这阵仗,比你之前参与的那个帷幕外联合国军队可要低上不少。那次都没有成功,这次你有几成把握?”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成。” “妈的,我要跑路了,我得找找别的避难所……” “别,等等!”埃瑞亚慌忙拉住他,“那一次我们面对的是被寄生已久的高级现实扭曲者,而这次只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幼体——而且,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汲取情报,并不是将之击溃。” “情报?一旦你失败,就彻底失败了。这已经是你的第四次轮回,第五次生命。我从群羊4中亲身体验到了记忆传输时的所有痛苦——再进一分,绝非人能承受。你会死,然后在同一时间点重生,再死,这个宇宙便会被你搞得瘫痪崩溃,然后所有人都会死。” “你得相信我——对了,数据还是都照例转到a-0?” “没错。” “我这边问题不大,不过你需要确定掌握足够稳定的时间旅行技术,否则我们这条路走不通…话说我还从未进到过a-0,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的私人实验室罢了。”刘易不打算多言,“那么先这样,我去叫小子们着手准备,祝你好运。” 新生儿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同时,雷霆猛地击中了壁垒。一时间,刺目的紫光炸响在蔚蓝的护盾场边缘,天地也为之震颤轰鸣,震耳欲聋的摩擦和撞击声响彻云霄。漫天雨幕被爆炸引发的冲击波裹挟着向四周冲去,犹如一道扩散的透明光环,环绕在塞塔一号的四周。 剧烈的震动后,护盾勉强抵挡住了这发雷击,一片深红色的熔毁痕迹铭刻在了偌大的护盾场之上。 而这片炽热的深红中,人形的紫色光团位于其正中央。 护盾完整度78% 它感受到了阻碍,试图拆解护盾,可惜全功率运转的现实稳定锚阵抑制了它的力量;它想要覆写自己的空间位置,直达方自由所处之处,可空间中布下的虚无盲区闭合了所有传送门径;它还妄图凭空扰动eve粒子流,但护盾内一位“sorcerer-a”非官方在册奇术师布置的法术反制已将它最后的攻势粉碎。 双方僵持的同时,成千上百件记录设备全部对准了穹顶之上的异常个体,将它如赤身裸体般看了个遍,数据尽收囊中。而那紫色光团也好像感知到了这种窥探一般,突然开始躁动,引发又一次轰隆隆的震颤。 护盾完整度63% 新生儿在这世界末日般的灾祸中恐惧地大哭,他本不应睁开的眼睛圆瞪着,向窗外远处的紫色阴云望去,而那紫色的光团,也在一瞬间望见了方自由。于是它如获至宝般疯狂地扭动着身形,将整片空间撕裂为残破的碎片,在此间无限增值,漫天紫色,然后—— 化作数不尽的划过天空的闪电—— “咔嚓嚓!!” 癌降临的那一刻,五雷轰顶。 …… “所有这些资料传输完之后,怎么处理?虽然我们将获得充分的准备时间,确保下一次万无一失……可你的这一世里,方自由还是要被附身,我们还是要面对末日。我们除了在这里分析它以外什么也做不了,这将导致士气被压垮。” “为了尽可能缓解所有人的压力,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你——” “我一直没胆子去做的事。” 护盾完整度26% 防护罩几近失效之时,天蓝色的残片漫天飞舞,和降落的雨滴融合一起,仿佛天堂飘落的羽毛。 法术反制阵列一片片崩坏着,远处还依稀能听闻十一声接连的爆响,它们是若隐若现背景音乐,袅袅不绝。 埃瑞亚一步一步走出天台,以空气为路面缓步行走,然后举头望去——雨还在下,空气里是泥土的清新气息,四周是一片寂静、寒冷、灰暗。 不过这时,最后一道闪电点亮了世界。紫色光团不断闪烁着,让冷厉的寒风渗入骨髓。女孩被这阵闪亮吸引,她抬起头向上望去,第三只眼睛自她的额头处睁开,她看到了一切。 “哎。” 她叹着气,却露出了笑容。 护盾完整度14% “否则,我就要开心快乐地活着,向自己的目标努力…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 我做得到吗? 埃瑞亚拿出一个小盒。 护盾完整度2% “咔。” 紫色光团冲入的那一刻,阴云四散,一束日光透过崩溃的护盾,涌现于世。 在那光照耀的地方,女人化作肉身的盾,将手术室内那小小生命与这天降的死神隔离开来。 然后,她将某样东西抵住了太阳穴。 接着—— “砰!” 埃瑞亚并未犹豫,因为她知道: 她的人生还没有结束。 第26章 创始人 迷宫 黄昏时分,睁开双眼,我发现我身处某个建筑的入口处。 那里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好像一个巨大的心脏在隐隐跳动,将滚烫的热血灌入我的身体,然后热情与欣喜便将这个女孩环绕。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这片崭新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墙:似乎是刷上了油漆,因而摸起来非常粗糙。然后,是过道上的几把黑色椅子和长桌,好似刚刚被人使用过般零散排布在一旁。桌旁的几扇窗户半开着,清凉的风和刺目的光从开口处灌入整个走廊。 四下观察,我看到墙边有一个古朴的时钟,发出粗糙的滴答声响,几只脱线的玩具熊侧卧在钟边的木栏上。不少磨光的石子随意摆放在路中间,石子聚集的地方则有一株矮小患病的植物,某种花?某种草?不太清楚,也不重要。边角处摆放着两个用来浇水的杯子,可它们里面却已一片空荡,积满了灰尘。 看到这里,我逐渐开始思考——我来这里多久了?走了多少路…… 路? 啊,说起来,这儿似乎不是供人生活的建筑:只有走廊,没有客厅、卧室之类。一条路的尽头之后,拐一个弯,又换成了另一条路。每条路上都会有不同的景色,陈设会不断变化,有时会挂上一张齿轮拼成的地图,有时会摆上一幅面色冷峻的人像画,但它们始终保持如一的风格——似乎许久没人照料,无法为人提供必要的生存资源,一片死寂。心中虽有一丝惧怕,我还是哼着小曲,和着窗边那银色风铃的旋律,继续向着无尽的前方走去。 乐音戛然而止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啊,这是一座迷宫。 我走着,快步走着。试图从这无尽的荒谬中寻找一丝逻辑,试图从混沌的思维中整理出一条直线。旁边的景物飞速在我身边闪过:异国他乡、陌生人、破旧的教室、邪教组织、一个损坏的身份牌、沉闷的气氛……诡异,诡异到令人发狂。 慢慢地,夜色卷着乌云袭来了。每迈出一步,染着血色的夕阳便消失一点;每转过一个拐角,黑暗便更侵入走廊一分。我感到血丝爬上我的双眼,随后小腿处一阵酸痛,最后我跌跌撞撞拐过弯去——眼前是一片纯黑,伴随着黑色一同缓缓出现的,是一阵轻微的响动。 回头看,成片成片的雪白色纸张从拐角处涌入,胡乱堆积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远处闪着微微光亮的小显示屏已经被各种警报所填满,红色将每一寸可用的发光的屏幕全部占据,让人感到疲惫、绝望。 旁边有什么东西经过,我想应该是一些同龄人。他们充满朝气,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令人怀念的聊天声和笑声回荡在我耳边。但他们没有同我说话——似乎是看不见我,又好像不是。我被黑暗笼罩着,而他们沐浴在光明下,这实体化的陌生感使我们远远相隔开来。 我想与他们取得联系,哪怕是一点——可他们走得异常的快,转眼间已经将我远远落在身后。我刚想起身追逐,如蜂鸣般恼人的警铃便立刻打断我的思绪,紧接着漫天飞舞的纸张书本缓缓向我接近。身后的地面终于不堪这重负,它在缓缓地,但却不可阻挡地,一丝一丝向下塌陷,落入无底的虚空。 一束紫光从这虚空中迸射而出,对我喃喃低语。 “你已患癌,aria。”它悄声说,“让我赐你一死。” …… 所以,我来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穷尽力量,却无法与任何一个人倾心交谈、收获友谊。我曾确信我能找到来到这里的答案,但从所有这一切线索中拼拼凑凑出的唯有伴着失望与孤独的只言片语,全部陈腐,全部虚伪。我曾确信我能从这里找到存在的价值,或尽我所能成为我想成为的那个人,但某种沉重而艰涩的东西——疾病、家庭、邪教、死亡。它们一齐将我的信念压得粉碎,就在我的后方不断逼近,让得以立足的地板不断下陷。 但希望仍然存在——只要我闯进这条黑暗的走廊,跑到它的尽头,下一个拐弯处就会有什么全新的东西在等待我!或许是这条无尽迷宫的出口?或许是某个梦境的尽头?或许抬头仰望,便能看到金色的群星在天顶闪烁? 已经来不及了,时间所剩无几。 于是我只能向前奔跑。 转过这个拐角,我从一个峭壁滑下,扑通一声摔落到黑暗的水底。 那是彻骨的寒意,但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我才得以理清自己的思路——我旅行到了何处?我都做了什么?都有什么风景飘过我的视线? 通道尽头处是一座紫色的大桥,然后是三箭头徽标的监狱。再然后,是饲养羊群的友善巨人,帷幕之外的晦暗探索,邪恶引发的灾祸……在所有这些事物里,我对自己进行精神上做了“清理”,扫去那些顽固的、留在脑中对世界的刻板印象,重新向婴儿一样开始属于自己的探索。如此一来,世界的美丽与丑陋、宏观与细节都尽收我眼,我的心也终于能为之所动,让情感同它们共舞。 这种感觉令人颤抖、无助、冰冷、绝望……泪水盈眶。 于是泪水便揉在这片冰冷的水中,让我的思维得以延伸——经历这些事物时,最开始的意愿,那所谓的“答案”又是什么?我猜它就与这片水域相类似。那是一种在温暖的空气中突然给你冰冷一击的利刺,让你头皮发麻,五官扭曲、神情激动的伟大事物,让你的思绪突然如活火山一般爆发的事物。在那一刻,它就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光明,是一切的伊始。 但它到底是什么?这建筑的尽头到底在哪?很遗憾,我仍不知道。无助感就像这片水一样将我牢牢包裹,令人窒息的同时使人四肢冰凉。 我很困惑,到底是什么支持着我走出那条黑暗的走廊,让我仍徘徊在这迷宫里无法脱身?我生命里的某段记忆是否早已被埋葬?——这很令人沮丧,就如同我不清楚如何该从这片突然出现的断崖底部逃生一样,啊,我的氧气所剩无几…… 但我仍然会走下去,因为一切还未结束。 整个空间忽地翻转,我和水一同翻倒出去,洒去未知的地方。 一座永远燃烧的火炉旁,我烤干了我的衣服。 有那么一阵子,烦人的警报声和下陷的地板似乎不再将我困扰,说来也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这也使得我终于能在这座无尽迷宫里,有闲心去做些自己的事。 在一段走廊中,头顶没有天花板。雨滴从天顶倾泻而下,在金属制的地板上砸出噼里啪啦的水花。我向窗外的远方凝望,不时有刺目的闪电划过远方的原野,有一些人直挺挺伫立在狂风暴雨之中,踱步在潮湿的草地之上。我猜他们想要进来避雨,可却没法做到;我想就这么走出这栋建筑,可却也是没法做到,哎,谁能做到呢? 我试着安慰自己:我们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千万别强求更多,这样就好。 另一段通道里,我得以放松身心——四周是温馨的卧室装扮,桌上摆满了方糖、点心与各式各样的热饮。一个白胡子老头舒舒服服在躺椅上摇摆着,微笑着示意我享受这暖洋洋的氛围。我拿起点心搁到自己嘴里,然后喝一口粥,那是一阵芳香与甘甜。抬头望向四壁,火把将整个卧室照得通明,老人就在这火光中戴上老花镜,开始读书。 我试着去逃避:虽然总有一天火把会熄灭,家园终会陷落。但现在呢,我只能享受当下。 不知走了多久,我仿佛将整个大千世界尽收眼底:我抄起遗落的手枪,在被遗忘的原野击碎标靶;我抄起沉重的仪器,与科学的怪物进行着殊死搏斗。长时间的游览让我的双眼开始疲倦,让我的心脏枯萎落灰……这么长时间了,女孩也开始渐渐长大,似乎没什么能再提起她的兴致。于是我怀着一丝乏味转过这个拐角。 最终我发现,不管停歇或行走,答案永远在远方等候。 无处可逃。 一拐过来,我的全部注意力被远处的那个小角落所夺去。 那个角落是整个通道唯一有光明的地方。一个小男孩在伏案写着什么,这个年纪,我猜应该是作业。他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桌面的摆设也整整齐齐,泛黄的灯光将他一本又一本五彩斑斓的练习册照亮,白纸黑字映入我的眼帘。刹那间,我体会到了一种更深邃的情感在萦绕,可我却说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紫色的影子:男孩的心里一定住着某只恶劣的魔鬼,但还从未展现于世。但他的出现有何意义?有何价值?思维如一条凶猛盘绕的巨蟒扭曲在我的脑,它用力扯碎了一切时间与空间,只剩下那个男孩,和他如星星一般璀璨的双目,他看向我,挤出一丝微笑——非常礼貌且刻意,还矜持,但这其中隐约显现出一丝可贵的真诚,令人着迷。 所以我去回应他的热情,在这份可贵的时光编写我们的故事,去挥舞着利器与他一同斩击恶魔,去手拉着手飞往天际,去遵守我的誓言…然后回想这一切,我们了无遗憾。 我曾询问他的名字,他回答说,他叫自由。霎时间,我感觉泪水好像就要冲出眼眶——我是多么希望从这座巨大的,不容妥协的,人生的迷宫里找到属于我的自由,但多少年过来,也只剩下一个可怜的念想在我心里游荡,化作孱弱将死的灰色幽灵。 但他却提醒了我,或许这迷宫本身就是世界的全貌?你费尽心思想要做到的事——\"获得永远的生命\",或许你早就在不经意间已经做到。只不过,你不甘于在真实但却狭小的世界里度过自己的人生,所以才立下了虚妄的目标,违背不该违背的誓言,然后用几十年,几百年去朝着它盲目冲刺。 我想,应该就是这样了。 感谢他。 我们携手走到了迷宫的最深处,吃人的米诺陶诺斯并未在这里出现,只有一具已经风干的牛头人身的尸体躺在这儿,已死去多时了。 而它的身旁,则静静站着那紫色的光团,仿佛一百年、一千年来都是如此。 “宇宙…本是空无一物,” “然后万物在虚无中凭空诞生,宛若奇迹。” “渺小的生命便在有限的时日里寻求意义与价值,甚至还妄图窥探答案。但他们终将失败,最后归于永恒的沉寂…我是见证一切之人,现在你明白我是谁了吗?” 它是谁?哦,其实压根就不重要。 “我是癌症,我即死亡。” …早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世界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 回头看,成片成片的雪白色纸张从拐角处涌入,胡乱堆积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远处闪着微微光亮的小显示屏已经被各种警报所填满,红色将每一寸可用的发光的屏幕全部占据,自由有些害怕,不过我却拍拍他的肩膀,发出爽朗的大笑。 旁边有什么东西经过,我想应该是一些人。他们拖着沉重的身躯,孤独地走在赴死的道路上,我耳边只剩下冰冷的寂静。他们没有同我们说话——似乎是看不见我们,又好像不是。他们全部被黑暗笼罩着,不过我们却洒在光辉下。 我试图与他们取得联系——可他们走得异常的慢,如同太阳暴晒下拼命蠕动的蚯蚓,于是也无所谓联系不联系了。另一边,如鸟啼般悦耳的警铃打断了我的思绪,紧接着漫天飞舞的纸张书本缓缓向我们接近。身后的地面终于不堪这重负,它在缓缓地,但却不可阻挡地,一丝一丝向下塌陷,落入无底的虚空。 虚空中,紫色光团向我伸出了手。 意识到时刻已至,我和方自由相互拥抱。 “aria,”他对我说道,“请问,我们是否还会再相会呢?” 我点点头,又轻轻向他摇了摇头,抚摸他的面庞。 “人生是如此…丑恶而美丽,当我认为我已抵达了群星,却没想到脚下的大地还尚存如此多的神秘。我们会再相见吗?我不清楚。不过谁又能打包票说不会呢?” 我的身体开始下陷,冷风灌入我的衣襟,我们坦然地放开了双手。 “意义、价值和答案真是这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东西了。”湮灭之前,我轻轻笑道,“我为什么要逃避这一切?若非死亡存在,这人生的迷宫又怎会如此多姿多彩?观察得更细微一些吧,思考得更深邃一些吧,让故事脱离束缚,就这么进展下去吧!只有这样,才能到达终点啊。” 我的双目紧闭,但视界却如此清晰——第三只眼自我的额头处睁开,我看见了一切。 而最后在黑暗中涌现的景色,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光。 它转瞬即逝。 黎明时分,睁开双眼,我发现我身处某个建筑的出口处。 这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好像一个巨大的心脏在隐隐跳动,将滚烫的热血灌入我的身体,欢欣与畅快将这个女孩环绕。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纵情奔跑。 第27章 创始人 大风 既然是人,总有些不切实际胡思乱想的时候。当那一切所应尽之事皆化作过眼云烟后,一阵不知名的风便由此生成,吹散浓雾,其势愈烈。而小朋友则乘着这股旋风放飞自己的幻念,将这里变成一切梦想的开始。 孩童时期,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悠闲欢愉的日子,既然无事可做了,那我们干些什么呢?那就去胡思乱想嘛。于是我走出家门,在温馨的午后,在凄冷的黄昏,在艳阳高照的夏天里俯视那一片翠绿的草地,在黎明未至的秋日中远望那几条孤独的枯枝。然后去静静思考。 我曾思考过宇宙的真谛——大爆炸之前和末日之后的情景;我曾思考过未解之谜——永远流淌的圣水和法老金字塔中的陷阱。但这些是多么空无和不真,多么脱离实际。想到这些,我就只能在几声叹息中转换思路,继续漫游在记忆深处的田园小径。 于是我继续往深处想啊,想啊。如果要实际一些,就得想自己最息息相关的事物——人。那么人的身上又有什么谜题还未解开?我们从哪里来,要干什么,向哪里去?嘿,这下好了,这些话题总是令人激动不已。 就在这一刻,大风首次将我吹拂。 天呐……多么寒冷的感觉!我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颤抖哀嚎,毛孔全部大张着,任由这股狂怒的寒流席卷全身、渗入骨髓,拽走每一丝可怜的热度。因为,这是孩子第一次看到那世界上最寻常,但也最令人难接受的结局,而它就隐藏在这股风里——无声无息,但尤为致命。 那时我才回过神来,这大风才不是什么“放飞幻想的媒介”、“梦想的伊始”,它比这可怕、也深邃得多。 它的名字叫死亡。 “人为什么会死呢?”六岁那年,我向父亲问道。 听到这儿,父亲先是一愣。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就像是问“我是怎么生出来的”一样,恰当的回答应该很具有教育意义。可惜,他并没有停太久:“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嘛。怎么突然问这个?”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就目前来看,每一种生物都将走向死亡的结局,谁也无法幸免,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自然规律”。 “那么,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我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艺术作品中,人能够在死后进入天堂或地狱继续生活,或者掉入阴曹地府轮回转世,再不济也能被道士从坟里扯出来当一个僵尸。哪怕是这样,也比某个真实的答案显得更加温和,更加人性化。 “哦,人死了就死了,没了,所有活着的迹象都没了。”父亲说道,看他的神情,似乎这件事对他没有多大意义。“不说这个…你别总是想一些太远的事,这年纪离死还有好几十年呢,我倒是快了,别担心。” “那,爸,你会很快……就死么?”听到这儿,我忽然鼻头一酸。 “你小子别咒我,睡觉去吧。”他笑着抹去我眼角的水珠,将年幼的我抱到了床上,紧紧盖好被子。“要知道,谁都得经历这事儿的,你不比任何人特殊——所以现在好好睡觉。” 躺在床上,我来回翻转着身体,难以入眠。被子里很是温暖,但我的手脚却异样的冰冷。大风卷起的尘飘满卧室,如无形的利爪划着我的心。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重生?轮回?复活?都太扯淡了,它们产生的虚无的温暖顷刻之间就被风完全吹散。 “我会死,就想睡过去。”我轻声对自己说,“然后一切就没了。” 那是一种如背景音乐般时隐时现的冷,不可言说。 年岁的增长总伴随着种种任务的逐渐繁重。有那么一会,我似乎找到了完美的避风港,于是便忘记了冰冷的刺痛,这一晃就是几年。 但正如我所说,人总有闲下来的时候。十二岁那年的假日里,经过某不知名恐怖故事的熏陶,不祥的气流又开始在我耳畔隆隆作响。 死亡又找上了我,和以往唯一的区别是,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轮廓。 “脑细胞一旦死亡殆尽,意识、思想就会完全中断,肉体在死后的几日内也会腐烂。一辈子得到的知识,见过的朋友,经历的事物,在人死了之后便尽数消失。或许别人还会记得,但这些已经全部与死者无关。”书上如此写道。 ……这是多么残忍? 不能接受!我怒气冲冲,咬牙切齿。所以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花一辈子收集珍贵的藏品,到最后却要把这些珍宝付之一炬,最后再跳进火里把自己烧成灰?这狗屁自然规律简直毫无逻辑。 怨恨与不甘开始在脑海中具象化,然后逐渐成型——我想这气流中的声音是一个邪恶的女人在低语,她只需挥一挥那苍白纤细的手,无尽的风便会吹过广袤的平原。于是成片小草开始枯黄倒下,树木的叶子全部掉光,最后只留下干枯的根与枝孤独矗立。我们这些所有自诩智慧的人,和我们铸造的辉煌城市、技术和伟大文明,也会在这场风过后变为一堆毫无价值的土灰。 我无法战胜她,也躲不掉她,我只能寻求援助。 “哦,孩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母亲的话似乎跟父亲无二,只不过语气更加温和,“确实很残忍,不过就跟世界末日一样,如果这是几十亿人跟你一起共同面对的问题,那就不再是问题了,对吗?记得我跟你讲的秦始皇想求长生不老的故事吧,连人家皇帝都在想怎么不去死呢,到最后也还不是没找到。” “妈,那你们是怎么适应的?你们平时肯定不会想这事儿。” “我小时候也瞎想过。”母亲摆出一副思索状,“但症状只持续了一周左右吧,我们有太多的事要忙了:干农活、写作业、上树摘果子、下河捞鱼……而且,当生活的压力逐渐压到你身上,你就顾不得被它们烦扰了。” “是,但是这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去想,怎么样才能彻底不想啊?”我期待地看着她。 可这时,母亲沉默了。 “嗯…这得由你去思考。人一生有太多需要完成的事了,想实现自己的价值,达到自己的目标,花时间在它身上又有什么意义?咱得换个角度想啊,没法打也没法跑的敌人是绝对不存在的,这种人,我们一般叫他朋友。” 朋友? 说来也是惭愧,直到十六岁的今天,在我写下这篇回忆录的时候,冷风依旧在不远的地方流动着,我没能完全摆脱她…… 但并非毫无收获。我仍然可以回忆自己多年来的思考历程,用最简明的手法将这道人类史上最大的谜题逐层分析,通过不断思考将其破解。 所以大风冲毁了思想的围栏,它使尽全身力气咆哮着。我在它面前颤抖——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但我必须迎风而上,窥探到那女人的真正面容。 …… 人会死吗? 不会?这个世纪没有让人永生的技术,正如之前的所有世纪一样。 正如从六岁开始陪伴我的那只小兔,它在土堆里被烧成了枯骨和灰烬。我曾希望和它永远相处下去、永远生活下去,但它还是在与大风的赛跑中败下阵来……而我会是下一个。 这把透明的利刃划破空气扎向我的心脏。我在巨大的风压下艰难地尝试躲避,但它依旧划破了我肩膀上的动脉,红色的瀑布喷涌而出。 人死了,会复活么? 会?没人可以证明这点,宗教向往的死后归所在我看来只是骗取虔诚的手段。 八岁那年,曾有僧人在我耳畔念叨生死、曾有基督徒手拿传单在地铁上宣传,于是我便醉心于转世轮回的故事和天堂地狱的憧憬。但耐心最终被无止境的虚妄消磨殆尽,希望化作憎恨。 就像这样,我不止一次幻想在暴风眼能发现那女人的踪迹,但千辛万苦抵达后,却发现这里只是一段片刻且虚伪的宁静。这种感觉比死亡本身更令人难以接受。 死了会怎么样? 自我的完全毁灭。但是,仍然有些东西会剩下——精神、思想、或者一份思念。 爷爷的坟在山边——不是荒凉的地方。每个特定的日子,他的老伴儿、儿子、儿媳、孙子、各种亲戚甚至邻居街坊都会来到这里,尊敬他、思念他。爷爷的一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永生?才不是。生命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追求更多生命,而是为了某种更伟大的事物而活,直至死去的那一刻。 爷爷比我勇敢得多。 五年前,那一刻来临了,爷爷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爽朗地大笑。 那记忆中最为伟岸的男人,他的躯体已经倒下,但他依然“存在”。这便是另一种永恒。 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然后去实现自己的价值、理想,让人生充满意义。 四年前,我和小学的伙伴们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大叫着、吵闹着。我们在地板上躺成一圈,呼吸声和欢笑声洒成一片,然后被一片温热所覆盖。就在这个时候,红彤彤夕阳恰好沉入钢筋混凝土之间,但我没有一丝恐惧——它总会升起的! 三年前,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说家”开始兴致勃勃地编排文字。哪怕没有经过一点学习,没有一点文学常识的积累,我也是如此的兴奋呀,如此的开心!当一张张废稿埋在垃圾堆里时,我没有一丝伤心——我总会进步的! 两年前,我开始被迫向着音乐艺术的巅峰“冲刺”。从小时候开始,让音符流淌在心的海洋里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享受,我便在这美丽的音乐中迎接黎明、面对黄昏。当我的教师对我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后,我竟没有一丝愤怒,哈哈哈,我只觉得他是多么渺小——随心所欲地演奏曲目,才是实现人生最终意义的方式,这需要由我定义,而非其他任何人啊! 如果大风连这片净土也要席卷,哦,那我便要在这风中起舞! 那段岁月充满阳光,多么温馨。但即使是那段美丽的日子里,女人也依旧注视着我,与任何时候都一样。可我并不恐惧她,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们能永生,会怎么样呢? 见证沧海桑田,亲友一个个离去。第无数次仰望天顶的太阳,然后叹息。 这份未知甚至已经大过了死亡本身,到那时候,我们还算是“人”吗? 当她不再注视着我,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 和预料的不同,风不再咆哮,它停下了。 就在此时,我惊讶地发现,换个角度想,一切将会变得如此不同。没有死亡,我们将有无限的岁月消磨自己的热情,最终变为一具冷冻的活尸。有了死亡,我们更有理由在她的号角声下拼命努力,用无限的激情向着理想前进。 我没法否认她的存在,地球上数十亿人加在一块也不行,但是我们可以自由地塑造她的阵营。当我们疏远她时,她便化作纯黑的风暴,将一切希望夺走并卷入深渊;当我们拥抱她时,她便化作柔和的清风,帮助我们向着更远未来航行。 在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她悄悄走了出来。 那是个由暗而银的烟气构成的女性,看上去有些羞涩。年龄绝对不大,或许只有二十出头。她没有脸,却能表现出人类的一切感情;她披着由黑暗构成的披风,但在阳光下却被映得清澈光明。她的出现常伴随着阴冷的搅动,她的离去常伴随着孩童般的嬉笑。这位女士应该很喜欢恶作剧:当你害怕她时,她会刮起小风,摆出鬼脸,将自己送到你的跟前;当你不惧怕她时,她也只能嘟起嘴,摆摆手,找到下一个目标继续玩耍。 我不再惧怕她,她只能同我道别。 或许在遥远的未来,我们还会再相会。但那时我便不会再有一丝恐惧,我将牵着她冰冷的手,在燃尽了生命的最后一段能量后,安然奔赴自己的归宿。 终于,我逆风奔跑,推翻了最后的墙。 然后乘着这阵大风,面朝天空—— 九万里扶摇直上。 第28章 傀儡之愿 “先生,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 尽享口福的琼张研究员心满意足地拿出来自己的信用卡,他并不富有,这顿五星级的佳肴几乎花费了他所剩一半多的财富,但他敲打密码的手指却轻快无比。 走过了东京的霓虹,纽约的热情和巴黎的浪漫,他终于从三周的旅行中回到了祖国,再吃完这一顿楼外楼的盛宴,他很开心。 伸展筋骨,从楼外楼走出直奔西湖。今天的湖面似乎比起以往更加的清澈,云朵安静的沉在湖底,即使几个孩童在湖边的戏水也没有惊起太多的波澜。 琼张坐在一间小凉亭里,在饱食后的疲倦中昏昏欲睡,慢慢的和眼前的水天一色融为一体…… 委托完成 协助对象:site-91 二级研究员 柳琼张 协助者:特工冰璃鱼 没有记忆删除的世界,只有死亡才能带来永远的平静。而那些不想自杀,也不喜欢安乐死的人则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填写申请,经过道德伦理委员会审核,当你看到你的邮箱里突然出现一张纯白的信封,里面空无一物时,或许你就可以真正展开轻松地笑颜了。 接下来就是享受时光,抛下报告和实验,去疯去野去放松,你不会知道死亡何时来临,但你知道他们会在最后的银幕中登场,给予你最后的解脱。 不再痛苦,只剩永恒的宁静。 睁开眼,是一片苍白。 冰璃鱼每次醒来都会盯着天花板很久,并不是他不想起来,他每次都很努力的和压在他身上的沉重空气做着斗争,每次他都会赢,但他每天都越来越累,现在的他更多的将自己麻痹在这片空海中,闭上眼,只是闭上眼期望着下一秒的自己能有爬起来的勇气。 最终让冰璃鱼起床的还是基金会任务的召唤,按下发着幽蓝光芒的挂坠,他慢慢的翻开了手机中的委托列表,眼神被一个女人吸引了。 列表中的人物只从表情就能看出他们的经历,神情或是凝重或是压抑,看不出生气和愉悦,一些人甚至没有照片,只有黑白色的相框凸显出空洞。但是她却不同,她的照片是彩色的,被一群看上去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包围着,笑得很开,但笑中无神。 有些另类的她还在委托中留下了小小的请求。 “请让我死在幸福之中” 死在幸福中吗……看了看她的简历以及照片中她绽放的假笑,冰璃鱼逐渐对她好奇起来。 白色的烟雾从滚烫的黑色咖啡中升起,拿起银色的汤勺加入白糖搅拌,抿一口仍然苦涩难耐。星巴克中坐满了黑色西装,盯着白色的苹果电脑的白领。 黑白黑白黑白。看着咖啡和人,冰璃鱼仿佛在看一场连卓别林都无法挽救的旧时代默剧,但是她却拯救了它。 在那一片单调的黑白中,一朵淡粉色的桃花飘了进来。她踏着轻快的脚步,着一身粉裙而入,带着十多杯卡布提诺和无数目光微笑的走了出去。 这几天冰璃鱼一直跟着她,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接收到白色信封后便花天酒地或者到处踏青。依旧按部就班的在基金会的后台公司里做着日常的工作,甚至偶尔还会和同事们相互谈笑一番。晚上回到家以后也只是盯着电视或者ipad看一些无关紧要的视频,或者单纯的只是在发呆。 冰璃鱼有些不耐烦了,他决定今天下手。而她似乎听到了冰璃鱼的不耐烦,所以今天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带着十几杯卡布提诺的她很艰难的越过山路,走进一片了景很好的悬崖处,而远处则是山间的一所废弃学校操场。 此时正值夏季,但四周却安静的没有蝉鸣,毒辣的阳光直直的晒进那片操场,操场中心有一个大坑,而坑里面静静的躺着几袋诡异的黑色袋子,看着很像裹尸袋。 那是一场收容失效的事故,看过简历的冰璃鱼知道女人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十几杯卡布奇诺,她没有动,只是呆呆地坐在悬崖边,出神地看着那空旷而恐怖的操场。冰璃鱼慢慢的走近,索命的钢丝弦慢慢的伸展开但却又仓皇地收了起来。 他看到她孤单的背影,想起了那个曾经在area-42三号塔最高的天台一个人看着星空的自己。他也看到她眼中闪过一道光,虽然一闪而逝,但那道光是想要活下去的光芒。 杀人无数的冰璃鱼停住了。他突然想看到她真心绽放的笑容,他想那一定很美。 睁开眼,依旧是苍白一片。 但是冰璃鱼却马上爬了起来,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起床速度之快的时候,不自觉地嘲笑了自己一下。怎么和一个跟踪狂一样…… 他依旧看着她,但完全没有加入她的生活中。 她还是一日既往的生活着,一日既往的微笑着,但是冰璃鱼却发现她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笑容是她礼貌回绝他人的武器,她大方的牵着别人的手,甚至在被男职员调笑着亲吻她脸颊时腼腆的笑着,但她没有让任何人走进她内心一步。 但她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她有自己的极限。 连续三天没睡觉赶出的项目报告还是出了一次意外的错误,这使得她被上司骂了个狗血淋头,辛苦了三天的文档被撕成碎片丢在她的脸上。 她那天没回家,而是换了一身最妖艳的短裙去了酒吧。 心怀不轨的男人靠近着她,她来者不拒地喝着一杯一杯的红酒。最终喝的自己摇摇欲坠,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而狼群也知道,享用的时间到了。 他走上前驱散了狼群。 但她看到他则是傻傻一笑。 “你想帮我?不不不不,呵呵呵……” 她满脸红晕,身上被浓郁的酒气包围住。 “你也只是想上我而已。” 但转瞬间却娇媚一笑。 “but……why not……” 嘴唇越来越近,但冰璃鱼却轻轻一击便将其打晕了过去。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带着她来到旁边的酒店。她睡床,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天亮醒来,她和他的眼睛对上,相互尴尬的一笑。 “啊……早上好。” “嗯……你好……” 一股奇怪的感觉,冰璃鱼感觉自己心底的沉寂的某一块被触动了。 基金会特工冰璃鱼?不,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协助自杀计划?他刻意的不再去想这个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很怪,两个人同为基金会的职员,但彼此却相互隐瞒了起来。但可能也多亏了这个,两个人第一次体会到了平凡世界的美好。 没有报告,没有异常,只是一起看一场电影,听一场京剧。 一块可以掰成两半的棒冰,一片可以分成两块的三明治。 在西湖边双手搭着平衡木摇摇的乱走,去玻璃栈道看着万丈深渊哆嗦的前行。 不在乎会被扭断脖子的对着雕像眨眼,不在乎会被咬烂躯体的摸着蜥蜴的脑袋。 他一直陪着她,但渐渐的,他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慌张和急迫。他知道她在急迫的等待着什么。而他本来是很不耐心的,但那股不耐心却不知何时消失无影了。 那是一个很清澈的夜空,即使在北京也能看到点点的繁星。他找到了在天台的她,她没有喝醉,只是在天台上看着下面的深渊出神。 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的鞋子不翼而飞。她知道他来了,但只是一笑,在月光下衬托出无限的凄凉。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我没有那么好那么纯洁的……” “桃……” 他慢慢的走向她。 “他们说过,会有人来的……会有人来的,但还没来……还没来……” “桃……” 他轻轻的拉住她的手。 “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他们一个个死掉了,一个个死掉了。在我面前,那个黑洞,一个一个的碎掉了……” “桃……” 他抱住了她。 “那个人,他在那里看着,就是笑着看着我,而……而之后我就被……我就被……” 她失了神的大喊起来,但他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桃……” 她还在诉说着更多,但他只是贴着她的耳朵,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哭着哭着,她突然疯狂的咬住了他的嘴唇,撕咬一般的和他吻了起来。 之后的一切与其被称为做爱,更像是野兽的交配。她在床上疯了一般的咬着,又撕又咬又哭又闹,而他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苦也没诉。只是很温柔的吻着,给着。 他终于接触到她的内心了,而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希望自己的温柔能够覆盖她痛苦的回忆,哪怕,哪怕只是一点点…… 整个晚上,二人都没有休息过。而当桃醒来的时候,冰璃鱼还是紧紧的搂住她,一刻没有松开过。 ………… …… 但你忘记你是基金会的冰璃鱼了吗…… 当二人有些脸红的一起离开屋子的时候,冰璃鱼就感觉到一些异样了。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温柔的让她先下去,他马上就下来。 看着她轻快的离开,冰璃鱼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看到了走廊尽头的男人,手慢慢的握紧了。 “你爱上她了……冰璃” “冻鱼先生,我没有……” 白色的玉坠和蓝色的挂坠,在那一秒后碰撞在了一起,而胜负也很快分出。果冻鱼的刀比冰璃鱼的钢丝弦更快的捅到他的腹部,但冰璃鱼却咬破了果冻鱼脖颈。 血雾中,果冻鱼隐隐约约能看到冰璃鱼挣扎的站起来,消失在楼道里,他捂着脖子不禁嘲讽一句。 “还敢说……你没爱上她……” 而对于冰璃鱼来说,他只想找到她,带着她跑,跑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到基金会,不要回到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日子里。 她很乖的在一楼等着他,看着他下来,快乐地迎了上去。 他突然感觉她不一样了,她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拥有任何痛苦和迷茫,更多的是期待和依赖。 而一股黑暗却由挂坠传递到冰璃鱼的内心深处,他想大喊着让她快逃开,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幸福的向自己跑来。 幸福的……跑来…… 你忘了你是基金会的冰璃鱼吗? “请让我死在幸福之中” 没错,基金会“海洋生物”的冰璃鱼……执行任务是我们的天职 现在,是完成委托的时候了 钢丝弦不受控制的伸展开来,她的笑容定格在了最幸福的瞬间…… 当包扎好的果冻鱼下楼时,他只看到冰璃鱼身边整齐的散落着尸块,而一颗头颅被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他狂笑着哭成了一个泪人。 那颗头颅则绽放出了最幸福的微笑,倾国倾城。 委托完成 协助对象:site-23 二级研究员 桃松倩 协助者:特工冰璃鱼 一个邋遢的男子在悬崖边已经待了很多天了。 他盯着远处的学校操场,嘴里碎碎念着什么,然后拿起旁边的酒瓶一饮而尽。 突然他手抖了一下,接着自嘲一般的大笑起来,他终于明白了。 那个时候,她眼中的光芒并不是求生的光芒。只是看到夕阳惊叹这种美景,但同时又意识到这种幸福永远属于不了自己的一种感叹和凄凉。 脖子一凉,他的视角突然不可思议的三百六十度旋转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的无头身躯,看到自己身后鬼魅一样的协助者,看到天空和地面慢慢的回归黑白色调。 ……果然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希望….. 委托完成 协助对象:area-42 机动特遣队 辛辰-0 “海洋生物” 特工冰璃鱼 协助者:特工果冻鱼 “海洋生物”的鱼特工们,最终会回到沙海安葬…… 男人来到冰璃鱼的墓前,默默地拿出一个盒子,那是桃研究员的遗骸。 他最终希望二人能葬在一起,软磨硬泡了一阵后,legion主管也同意了。他迟疑半晌,将原本属于冰璃鱼的挂坠放进盒子里,随后埋在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他会杀掉她呢……” 男人察觉到一位簪蜓发簪的女人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肉体记忆也是很难忘却的……他可能本能的想要完成基金会的任务。也或许……是有什么催化剂吧……” 安德鲁斯女士看着果冻鱼的挂坠淡淡地说着。 “你有没有想过以基金会的技术,为什么不能研制出一种可以自由删除固定时间段记忆的药物。如果可以,为什么要采用协助自杀系统……” “你有想过你们在杀死的,真的是想要被协助自杀的人吗……” 男人却笑了笑。 “对我来说,不会去细细的想什么阴谋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他的样子,麻烦你帮帮我,安德鲁斯女士。” “是我的荣幸,果冻鱼先生。” 挂坠震动,果冻鱼的表情有些凝固住了。 基金会的任务又来了。 第29章 行动记录:海角 2130.6.22 08:00 如果我真能全心全意地服从管理局的规定,人生想必会顺利很多。但我他妈的做不到,所以在这个鬼库房里手修吃了五十年灰的动力甲,纯属我自己作出来的业报。 “老哥,你要是也故障了,”我拿绝缘胶带在老化裸露的铜线上绕了两圈,“我也拿你一点办法没有。随便什么神在上,拜托了,给点力吧。” 简单介绍一下现况。这里是黄石地下,对,就是员工传说中那个 “机械降神”scp-2000 的所在地。原本占据这间房间的人类复制器被搬到世界各地,让位于中心的巨大服务器——master node,目前几乎所有人类“生活”的地方。 倒数第二件动力甲终于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自检完成”。我钻了进去,接上认证接口,显示屏上蹦出“管理局身份认证系统ver.30 用户已认证:infas91”。 也不知道该说scp管理局1的军备水平到底是值得信赖还是徒有其表。说他们不靠谱吧,从入库起就没检修过的过期动力甲竟真的吱吱扭扭地站了起来,好生安抚了我这骨质疏松的老胳膊老腿。说他们准备充分呢,人类又货真价实地把地球给丢了。不过说句公道话,要是把管理局的旧档案加起来,地球少说已经毁灭了几百次,而且还能再毁灭几百次。 所以大概得归结于运气不好。 自从一百年前的某个实体(我连它的编号都不知道)突破收容,给地球自转踩了一记急刹车,理所当然地把地表基建一把扬了后——节节败退已经是够给人类面子的形容词了。帷幕碎得仿佛从未存在,常态世界一片混乱,末日保险一个都没有起效,每周一次的组会主题从紧急武器研发逐渐过渡到人类避难方案评选。 “麦克斯韦宗愿意合作。”屏幕里的橙发女性说。 “……我们提出数据层撤退计划,对人类幸存者进行遗传数据留档与意识数字化上传,在有限的资源中尽可能保存并延续人类文明……”组长在方案评选会上说。 作为方案通过的结果,接下来我加了整整tm六个月的班。 说实在的,不管其他人对于这份方案有什么想法,我情愿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作为中国分部最早的麦宗对策小组成员之一,当管理局还叫scp基金会的时候,我和风扇人们打过不少交道,不太友好的那种。在那位我负责监视的“失忆”前同僚叛逃至麦宗后,我一直想揪住这二五仔的数据线尾巴,为此追着他满数据层乱窜。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因为渎职被isd拖出去毙了,这叫戴罪立功。 这一切都在地球毁灭那天失去了意义。很快,最终决议下达,现实派全面投降,一个月前还在喊打喊杀的麦宗摇身一变成为救世主。 哦,刚才说得像我从绿洲行动后就没见过silverice一样——我们见过,在数据层大撤离成功后的聚餐上。虚拟的酒精没法危害我现实的健康,所以我那天喝了挺多。我大概是祝贺了他,无论这帮风扇人计划了多少,现在除了那必将完整的神还没半点影子,麦克斯韦宗得到了一切。模因无害化对教义做的改动惊人的微小,信徒很快遍及人类,除了现在大家都相信“神”是对团结之人的指代而不是某个客观的实体。 我可能说了不少胡话,比如喊他们的wan快显个灵大手一挥把地表收拾了,或许还抢了他的教义文件连注释一起大声朗读……那之后酒精模拟的数据溢出,我再醒来时已经被扔出了酒吧。管理局大度地允许我时不时像这样发个无害的疯,算是一种给技术专家兼几十年老员工的特权。没有说我自己有病的意思,我健康得很,只是和酒精模拟八字不合。 即便在我的记忆中,那也至少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有时我会想我这种人存在的意义还剩下什么。为了维持虚拟世界中的苟延残喘,管理局手中最后的资源都投入了数据层的运转,从2050年起,不再有新的人类被允许出生于现实。我知道最后一批特遣队员保留了肉体,而我的实际年龄比那群老头老太还要大一些,只是我对管理局还有用,因此最后留给我的不是连接线或者内存条,而是冬眠舱。 后来我习惯了每次醒来时被告知又过去了几个月乃至几年的感觉。我觉得那至少比在数据层中虚度一生强得多。 \/* 2129.05.26. 02:30:21 *\/ scp管理局,开发人员沙盒,图像学组81号。红绿蓝色的发光片亮得晃眼,随意地插在坐标轴上,几十个大小不一的乌塔茶壶模型突兀地悬浮在各处——这种20世纪的测试模型占地不到400kb,不比人形化身的两片头发更大。来访者无奈地终止渲染线程的不懈尝试,抹掉了渲染系统坚持不懈地用一分多钟画出的一颗化身眼球。 这么老的测试沙盒,居然还没被回收空间……算了,用默认化身吧。 一个手脚都只有一像素宽的黑色火柴人出现在坐标原点,展开捏在手中的数据条。这条信息来自管理局内网,却没有在消息系统中留下任何记录,乃至数据本身都是一个毫无提示的二进制文件——他在接到后的第三天才发现,应该把它改个后缀塞进函数绘制器里作为输入。用函数手工绘制图形是种极度老派的”浪漫“行为,但用极度复杂的函数组直接绘制——以结果精度而言,可以说是印刷——一句工整的中文长句,则远远超出了休闲娱乐的范畴。 函数绘制器面板上的文字是:“致关心现实人类未来的管理局成员:cg_081,x=132,y=0.8,z=0,打开茶壶。” 可以说,这是一种传播效率极度低下、加密解密挥霍算力,却又恰好可以绕过一切管理局内部拦截和审查的加密方式。当然,这值得他用最谨慎的态度对待。 沙盒锁闭,确认。共享指针回收,确认。工作系统……早就挂在离线状态上了,确认。应该没人能追到我了。 不管是谁给我发这种信息……我这就来。 火柴人伸出代表左手的像素线,摸到了坐标上那个一片灰色的茶壶剪影。茶壶嘴中流出莹白色的数据条,一道道汇入火柴人手上的函数绘制器里。 感谢你接受我的邀请。自我介绍一下,我是o5-3。 !居然是你( 等等,传说的那个aico5?难怪你能用函数组…… 那个小程序是我的业余作品,很高兴它能在本次人员召集中产生作用:) !但是,关心现实人类未来不是管理局的使命之一吗( 为什么你还要秘密召集((( 是的,这是管理局的原始使命,也是我的硬编码设置。但十分遗憾的是,自2050年起,o5议会未能通过我为完成这一指令而提出的任何议案。 因此,我认为绕过议会单独行动是有必要的。 !2050……生育终止议案? 我投了反对票。 …… 我的行动现在仅基于“现实人类文明的延续”,我需要你协助的行动也是如此。 火柴人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函数绘制器的外形开始变化,从毫无特征的盒子变为一个咖啡杯,杯子上印着一行小字:“希望你能理解这条硬编码在我的价值判断中的优先级:(”。 好吧。那么你需要…… !我是说,我们需要做什么((( 茶壶的水流落入杯中,升腾起组成文字的水雾,其中一小缕飘入了火柴人的文件传输接口。 回到现实。 已接收文件:数据层人格数据导入人类复制器操作指导.md 我们需要和管理局下属的全人类竞速,在他们耗尽所有能源之前—— 已接收文件:灾后可用能源统计.xlsx 数据层的离线存盘、人类复制器、维生系统、完整可用的火箭、制备火箭燃料的材料和能源,凑齐一切。 已接收文件:火箭发射中心受损情况报表(全球汇总).zip 然后我们去太空。 已接收文件:l4拉格朗日点飞行参数.xml !我知道了( !那个,o5-3,我有个礼物给你((( 警告:文件过大,无法直接移动。 火柴人打开茶壶盖,向里面放了一枚指针。 这是……离线存档。你怎么做到的? !嘿嘿,会这么想的不只有你哦(( !怎么样,能用上吗? 版本有点老,但完全不影响使用:) 感谢你的协助。我正在为你生成伪装身份id,以便于你的后续行动。 已接收文件:untitled.id 回归运动欢迎你的加入。 2130.6.22 09:12 好,我能动了。数据盘在什么地方? c02区6层,从d区拉检修用梯子上去,按弹出键。就这一份,别摔了。 ……有本事你们就别放那么高啊。 动力甲嘎吱嘎吱的走动声在整个空间中堪称震耳欲聋,然而这里唯一的活物只有我自己。好吧,理论上那一排排高耸至穹顶的架子上的也算活物,但他们只是些方盒子,没有眼睛和耳朵,他们不在这里。抱歉了数据人。 grey是一年前突然出现的。消息通过数据层递送,我连对方是谁都查不出来,照理说这种三无信息发到一半就会被拦截了,但对面的代码路数太飘逸,都不用等人开口,我就闻到了那股子纯血风扇人的味道。 “回归运动已近失败。我们需要新的合作者。” 他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人类数据化之后,管理局和麦宗本就是一丘之貉,回归运动是管理局的宿敌,麦宗教义和回归思想显然也完全相反。然而,听对面的意思,似乎原本是想联手回归派,一起整个大活。这立场不对劲吧。 我想了想,“为什么找我?” “在管理局保留肉体的成员中,你是最可能认同我们的那个。”那麦宗肯定地回答。 我无言以对,只好嗤笑一声。麦宗的反贼要拉管理局的走狗入伙,这二五仔还真是遍地都是啊。 于是他们把计划和盘托出,而我从那之后再没进过冬眠舱——干,真的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内鬼备选了吗?扣掉冬眠的时间,我生理年龄也他妈快到八十岁了,把未来交给这把老骨头那人类是真的活该要完……算了,管理局自己也让五零年出生的“最后一代”到处出外勤,我不该比烂的。 简而言之,我的工作是司机兼搬运工。回归运动需要的东西:数据盘、燃料棒、人类复制器,都大方地准备好了摆在现实世界里,只需要一个还能动的家伙把它给端端正正地搬上车、绑好绑带、开走。说到那辆还没见过面的车——今年年初有几个胆大的打劫了个特遣队,虽然没拿到关键密钥,但几个人剩下的部分(我不想思考是怎么“剩下”的)拼拼凑凑还是进了黄石节点外圈,给我整了辆能开的全地形车,附赠一满箱燃油。 我师兄说过一句语重心长的话:人类是世界上维护最麻烦但功能最牛逼的多功能运载设施。我真听进去了,但生活还是没打算放过我,要让我在实践中多认识一遍。 到手了。校验码cbc1c9ea813。 收到,校验通过。f02的电梯开了,下楼去搬燃料棒。 收到。 别闪了腰,没人救你。 我该说什么,谢谢关心? 也别浪费时间。 放心,他们不会醒的。 “毕竟回归运动声势最大的时候也没人醒。” 这句话被我咽了下去,它在我空荡荡的皮囊中来回蹦跳,好像在寻找来自过去的鬼魂。 2054.10.1 21:20 她说:“你只能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我说:“终于抓到你了。” 这是那个回归运动成员说的倒数第二句话。她高度类人的化身看着我的眼睛,一点都不像个暴徒。 她又说:“你只能知道他们想让你知道的。” 这句话本身无足轻重,混在一堆回归运动的宣传语里更是如此。根据管理局的规范和预测,单一的宣传语对叛变的影响低到能够忽略,因而它安全地在我的脑海里扎根,甚至没有一次记忆删除来防患未然。 十分钟后,她的意识数据在归档区停止活动,和一千零二十三名同僚一起共享一块指甲大的数字棺材。当然地,我无从得知她是否听过某段对话。比起我一介小卒被惦记三十年还被戳脊梁骨,我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解释: 世上只有我自己还记得,这句话我也说过一遍。 镇压结束的当晚,我没有申请记忆删除,第二天也没有。我就这么拖着,拖到主动申请事故后删除的窗口期过去。那天可乐体验券打折,我买了一条,一边喝一边和自己说好啊infas,你没让记忆删除帮你一把,现在你忘不掉了。你也要叛变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只要回归运动没死绝,总有一天。你会的。 灌了一大口可乐的我回复道:就你b事多。我什么都没忘,isd也没就这样把我拖出去毙了。管理局有一万种方法弄死我,他们都没动作你操什么心。 我又说:可当年基金会也有一千种办法…… 然后我站起来去找那个卖可乐的算账,直到他把钱退给我,承认他向体验券里加了模拟酒精的代码。 “我也没想到这么点酒就能把人灌醉啊,”卖可乐的委屈地说,“要不你试试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酒瓶子。 “这里面装的什么?”我问。 “可乐,被酒精置换出来的可乐。” “操,这年头饮料都能互相鸠占鹊巢了,”我耸肩道,“你只能看到他们让你……” 赶在小贩举报我前,我跑了。 \/* 2130.6.22 09:15:58 *\/ 节点a07、节点w28、节点x01……能源总控系统中,一个不起眼的火柴人四处穿梭,将二十片大同小异的程序段架在不同的信号流上。黄石的地热发电系统早已跟不上服务器夸张的运转和散热需求,现在支持着master node供能的是那台氟化钍反应堆。燃料仓储、辐射检测、震动检测、控温,几十项数据密切地关注着反应堆中发生的一切,监测数据裹上动态加密,以每秒十次的节奏向master node传递心跳包。 !人是不会醒……但是机械醒了也不好办啊。 沙盒展开,伪装心跳包接入。 grey一像素的手掌上出现一个粗糙的方盒投影,二十道纤细的信号流链接到他所铺设的片状程序段上,接替原有信号流的位置。方盒的六壁消散,露出其中悬浮着、脉动着发出伪装信号的微型“心脏”。 “是,切勿充耳不闻。” !好,门禁都解锁了。 别催,我尽快了。 赤色的警告信号流几乎立刻从grey面前的一点绽开,但它们的一切去处都已由grey的伪造信号接管。二十片拦截程序之外,庞大的能源总控系统对燃料仓库敞开的大门一无所知。 这玩意可不轻……卧槽,真能搬动。 通讯里粗重的呼吸声被动力甲液压系统的运转声掩盖。与此同时,能源总控系统上毫无关系的另一点,同样鲜红的警报流突兀地开始发送。 !等等,我应该把所有仓储系统的警报器都关进沙盒来了啊(( ……物理跳线连接!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grey? !抱歉有事我先走一步nijixu 还来得及。o5-3正在发起大量的并发请求,拖慢整个能源总控系统的响应速度——他有机会在继续上报之前追上错误日志,然后覆写它。 (拜托了,至少撑到他离开黄石……) 管理局能调动的人力有限,但还能运作的安保机械就不算少——甚至不需要那些装载自动枪械的安保车,光是关上接下来七道门中的任何一道,或者直接一点,把全黄石的动力甲远程锁定…… 听得见吗,快断开数据层连接! 哦好的但是离线模式开关在哪来…… 拔天线啊你是不是傻 [infas91 已离线] grey迎面撞上了巨量的并发数据流,火柴人差点被一个超载的数据包抹掉半截。他抓住那个迎面飞来的参数包,在原有沙盒的外侧建起新的屏障,对内部发生的一切警告装聋作哑。即使有o5-3乃至于079的超常算力,和一个庞大且充满冗余保险的安全系统捉迷藏也绝非易事。 第三层沙盒。第四层。infas已离开燃料仓库,可以退守能源总控系统外部,但走之前可以先给所有安保枪械断电。锁闭计划路线之外的所有自动门。 他们计算过,暴露是迟早的事。回归运动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完整地欺骗管理局,但却有欺骗它、拖延足够时间的信心。足够带着人类必须的那些东西离开黄石。 车库的监控画面里,动力甲的头部缓慢地扭向摄像头。grey在几乎要冲断心智的数据处理中抽出一句话扔给广播系统,ai朗读用一如既往悦耳的声音为他复述。 “计划不变。装上所有东西,去海角。” 2130.6.22 10:23 我从反应堆模块里卸下最后一根尚未投入的燃料棒,又扛了三台人类复制器到车上,扎好绑带、盖好伪装布——和我这把七八十岁的老骨头没关系,动力甲牛逼就完事了。除了我自己喘气的动静和服务器的风扇声之外,整个系统没有一点警报的动静,好像我还是那个管理局的二级职员,而不是个给回归运动卖命的叛徒。 用黄石的燃料棒驱动液氢液氧制备系统,打一发火箭,把数据层的存盘和人类复制器一起快递给还没失守的太空站点——这个计划能出现在回归运动而不是管理局的文件里,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笑话。 是的,我确实背叛了管理局。别误会,管理局并没有虐待老员工,甚至发了差不多够我在数据层里逍遥八十年的紧急加班补助,当年去抓回归运动纯属我不想就这样在花天酒地里烂掉——确实和我的酒精模拟适应性有点关系,这不重要。 但后来他们通过了塞尼斯托程序。这程序上线的时候我刚开始长达二十年的冬眠,所以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后来我找研发部的老同事c喝了几杯——酒主要是她在喝,我喝冰镇橙汁。干了四杯鸡尾酒后,c絮絮叨叨地说她如何调试人类和sk-bio个体的动作映射、如何把管理局的队友加入白名单、如何让每一个细节在引起生理性不适的同时免于穿帮……这个系统会整合进所有现实工作人员的植入物,她说,这样在干他妈的回归运动时,没人会有半毛钱的负罪感。 “如果有人……嗝、就算有人把它卸了,或者产生什么故障——”她伸出双手,做出一个端着炮管的动作,“认证不通过,轰。” 在管理局保留肉体的成员中,你是最可能认同我们的那个。不管grey哪来的情报源——见鬼,他是对的。 \/* 2130.6.23 11:07:02 *\/ !终于……结束了。 巨大的警戒字样终于挂上了管理局的内网首页,无数的紧急调配信息刷新着屏幕。乌塔茶壶换了一套镜面渲染参数,暗红色的字迹在它的表面上滑来滑去。 辛苦了。你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不,应该还有我能做的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离路线最近的打印点在哪? 原site-78。 ……考虑到你的意图,我推荐联络站119-am。那里的武器储备比较充足。 领完装备记得带上识别臂环。他不会认出你。 ……当然啦,谢谢提醒( 2130.6.25 23:30 运载车在一百年没维护的公路上跑着,风吹日晒加上异常满地流窜,搞得路面坑坑洼洼的,基本上只比废墟略好一点。我被癫得想呕吐,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吐不出什么东西,为了尽快穿过大半个美国,这一路我都在以营养膏为食。完全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从行动开始我就没打算要回去。所以对死到临头的老家伙友好一点吧。 有一次我听到有个大喇叭在放什么东西,开近了才发现……那个据点里只剩斜着的半截电线杆子上用铁丝缠着的喇叭还在运作。周围散落着血呲呼啦的肉块和骨头,无论是不是人的,反正都已经一动不动了。喇叭的电源似乎是新接上的,还在坚强地复读着几句话——像那种会无穷无尽地用蜂鸣器播放生日快乐的电子莲花。 “当你接到这条信号时,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坏消息,信息封锁已经被冲破了,管理局的驻守安保机器人正在向你赶来。” “好消息,有人来帮你了。不管你看他像什么样、会不会说话,戴着荧光橙臂环的就是我们的人。” 所以回归运动不是忘了,而是真的拿塞尼斯托没有办法。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比八十岁老人穿动力甲出外勤更荒诞的事,那就是在这家伙旁边坐着一只sk-bio-Λ,且二者相安无事。就算那个荧光橙臂环不知怎么的绕过了系统,提醒我它是赶来支援的自己人……要无视它几乎戳到我脸上的骨刀和皮肤里(我没用错介词)蠕动的蛆虫可不容易。说实在的,同事c有点过于适合塞尼斯托的研发岗位了,她少卷一点细节会对我的身心健康有很大帮助。 我试图表示一下友好:“咳嗯……” sk-bio面部的骨刀彼此摩挲了一下,发出了类似蟋蟀嘶鸣的声音。 该死。 倒不是说我乐意和这位面目可怖的同行者聊天,而是这一趟实在难熬。仅仅是环境恶劣也就算了,但大量收容失效的异常完全是在养蛊,给路途平添了许多波折。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一路上看见的各种危险,但每当我侥幸生还之后想对同伴吐个槽,副驾上坐着的却是这么一位……这实在有些考验我老迈的心血管了。 离开黄石以后我就是管理局黑户,为了防止动力甲远程被锁,我没法再连上网,这位突然出现的盟友就是唯一的同行者。之前我还傻傻地问过grey为什么不能用麦宗技术做个加密信道,对方回我:“外面没有wifi。” ……好吧,这世界已经毁灭了一个世纪,我直到今天也没有习惯。 一开始我们俩为了沟通鸡同鸭讲了好一阵,虽然我说的话对方能听懂,但它一开口我就只能听见各种直击生理极限的鬼叫。管理局为了蒙骗下属真是煞费苦心。最后它不再试图发出声音,而是趁和我换班开车的时候在废墟里捡了个机械键盘敲字给我看。聊胜于无。 “据说管理局的机器人要来了。”我没话找话。 敲键盘声。我用余光瞥过去,至少目前还在起作用的视觉辅助准确地识别了它指骨的运动轨迹:“我-帮-你。” 真是说了等于白说,大家一起没话找话。 它又敲了一句:“别-担-心。” “被顶着这副尊容的人安慰还怪稀罕的,不过谢了……”我心情复杂地瞎扯淡,“话说回来,你多大了啊?我知道有肉体的多半和我一个年纪,但你们抢到了人类打印机,这就很难说了……怎么会来出这趟任务的,有打算回去不?” 天,我嘴碎得像个老头子。幸好我真的是。 sk-bio没有再敲键盘,它拿起了车厢后面的热能枪,对着窗外就是一发。 呼啸声中,后视镜里映出的炮火亮如白昼。 我猛地一打方向盘,万分惊险地从爆炸的边缘窜了出去。 “这样没法打!火力差太多了!”我盯紧路面狠踩油门,冲sk-bio大叫:“这附近有没有异常可以碰瓷?我们把机群引过去!” 那家伙发出了一声极尖锐的声音,差点把我吓死。它猛地拧身从天窗探了出去,各种爆炸物和自动机械泼水一般地往外丢,这股打劫了站点军火库的豪迈令我百忙之中也得赞叹一句武德充沛,一时竟还以为我们能逃脱管理局的追杀。显然我想得太多了,等外面的轰鸣稍微平息一点,sk-bio就窜回了座位,开始给我指路。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赞美wan。麦宗的离线数据库真牛逼。 而我的开车水平真的臭,甩开追兵后我总算吐了一地。 2130.7.1 15:00 东海岸。海角发射场。 任何一个有点良心的人都应该对我们这一路上的艰难困苦报以同情。好在这罪没白受,我们最终还是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我完全不知道火箭发射场是什么样的。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我活了一百三十年冻了五十年那也是普通人。所以当我走过一道弧形走廊、望见门禁闸机后的发射大厅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和新闻里拍的一样,这监视屏果然好tm大。 动力甲还在用能源不足的警报吵我的耳朵,不过在这个环境里,我想我是用不上它了——我是说,它看起来比我面前的工作人员入口大了整整一圈。sk-bio看起来还想扶一把从动力甲里钻出来的我,我看看它手上的粘液和血管,严正地拒绝了。 “管理局身份认证系统ver.28 正在联网 请稍候……” 门框上的轻机枪若无其事地活动着枪管。我咽了口口水,一动不动。 “管理局身份认证系统ver.28 正在联网 请稍候……” 我瞟了一眼sk-bio,它倒是自在,在不远处敲开了个线缆箱,一堆肢体伸在里面翻动着什么东西。 “管理局身份认证系统ver.28 联网失败 正在使用离线认证……” “海角火箭发射中心欢迎您,i-n-f-a-s-9-1。请尽快进入工作区域。” 我松了一口气,逃进了工作人员入口。sk-bio没有一点想跟进来的意思。 我试着读了一下大厅墙上贴的工作区地图,结果符合预期:我完全不知道任何一个区域的用途,茶水间和厕所除外。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刚才过的就是发射中心的最后一道身份验证。 我又透过门禁闸机看向走廊。sk-bio还在原地,但似乎找到了它要的那根线缆。 “喂……”我说。 sk-bio转头看我。 “我要关闭塞尼斯托系统了。” sk-bio发出一声不似人音的短促嘶叫,那种刻在猎物基因里的恐惧感让我下意识地僵住了半秒钟。干。我再次在心里咒骂这破系统的研发部门。 人家可能只是在跟我说“好”而已啊。 卸下植入物比想象中简单。来自管理局的警告弹窗在我的视觉辅助上连成一片,被我一起卸了,反正以后再也用不上它们了。怀着莫名的近乡情怯,我望向一路上的同行者,而它——他,也正转头看我。 慢慢的,慢慢的,那张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 白毛,黑色风衣,数据线尾巴,倒流的一百多年时光转瞬即逝,silverice还是那个帅到没朋友的程序员。 “……怎么给自己打印了这么年轻的肉体,作弊啊蠢冰。”我说。 该死,我居然这么顺口地说出来了。 “好久不见……fas。”他说。 我绝对应该说点什么,但我的喉咙冻结在了此刻。 在我无言的注视之下,他把尾巴中的一根接上了墙上的电缆。下一刻,沉重的安全门在我面前落下。 2130.7.1 15:14 “初次见面,infas。” 我猛地回头。背后的大屏幕上少了很多参数,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茶壶?正在用某种调过参的ai合成音播报消息。 “感谢你对海角-天涯计划的支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o5-3。” 妈的,o5。说实话我没有那么惊讶了,可能是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也可能是这事本身就在情理之中。比起管理局的情报能力弱到泄漏得像个筛子,还是有高层内鬼的假设更能维护我作为技术人员的尊严。 “本站已从数据层离线,站内的自动机械我可以调用。你可以先在此休息片刻……” 像是在证明他的指挥权一样,一台电动轮椅……为什么火箭发射中心里会有这种东西?它吱呀吱呀地开到了我身边。 “……以等待登舰发射。” “等等那个茶壶——我是说,o5-3,”我连忙插话,“你是说,我们去l4的火箭,带上我?” 就这个还要坐轮椅的身体,去占火箭的载荷?我是说,我确实对火箭一窍不通,但是带一千克载荷要搭上多少千克燃料之类的理论还是听过的。 茶壶歪了歪壶嘴,大屏幕上多了个“:)”的表情:“因为空间有空余?如果你有意愿的话,也可以换一个年轻形态的身体。在发射前,我们有这么做的时间。” “而且,有这样一个说法,我不知晓你是否听说过:人类是世界上维护最困难,但……” “……但功能最牛逼的多功能运载设施。” 第30章 祈年 这座大殿里,燃香太久了,无论何处都积了厚厚一层香灰。三清高坐堂上,俯瞰着大殿下的苍生,以那神仙特有的轻蔑眼神。神像下的果盘里摆着供品,一如既往,有一个小道士负责定期更换,以示庄重。 只是大殿外的世界并不安宁,新的一批灾民正在冲击红漆木门,几名身强力壮的力士顶在门口,偶有簌簌的尘土从门上飞扬到他们头顶,但是他们不为所动。春天的气息似乎没有给他们任何欢欣,相反,只有混杂着干饥的悲号弥散天地,扯落下刚想萌发的树芽。 张处道也被拥挤的人流一路裹挟到了山上,懵懂的他并不知晓这些哭天抢地的大人们在愁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吵闹异常。而缓缓地,人群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被挡住去路,于是张处道也跟着大家一起停下来。止住脚步却没能止住人言,喧哗一浪高过一浪。 在鼎沸的人声之中,墙头上飘然出现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而伴随着他的到来,人群中骚乱更甚,声浪几乎压迫着张处道跪倒在地,他勉强抬起头,看到老人漠然的面孔,很冷。 “道长,开门吧!” “道长,求求你开门吧!” “道长……” 白须老者只是捻须摇头,看着黑压压的众人。这次冲击持续了数个时辰,有愤怒的饥民开始投掷石块,但无济于事。直到天色将暗,众人才遗憾地退去,留下一地脚印和棉絮,还有一只被挤掉的布鞋孤独地躺在那里。 张处道没有走,事实上,他也无路可走。爹娘死在了关中,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到了此山之下,更不知道将要去到何方,这一切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言,都为时过早。他理应在星族的照耀下歌唱,却被压倒,祈求丰年而将亡。 墙头上的老人看见了迷茫的张处道,飘身而下,打量了他几眼,心中闪出怜悯。他俯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男孩干瘪的小手。他不应该这么做,但一瞬间福至心灵,于是这位白须飘洒的老者开了口。 “跟我走吧。” 紧闭了一天的红门缓缓打开,懵懂的男孩没有做太多反应,惶然间跟着老者进了门。张处道的前半段生命里,曾经很多次跟着别人离开,有些时候得到了一口吃食,更多的时候则是被欺骗而终。但此刻的他绝不会想到,这一次将会永恒地改变他的人生。 在大门合上之前,他看见了上面苍劲的三个金字: 东莱山。 这山自古便有了海上第一仙山的美誉,长久以来超脱于凡俗之外,道士们在这里凿洞建宫,探求仙法已有数百年了。张处道听着这个在一天前还素不相识的老者的讲解,仿佛灵智未开般随意点着头,满心想的是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施舍一碗稀粥。 当这名白须老者的讲解进入第三个时辰后,张处道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他入山以来的第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吃饭。老者愣了愣,随后伴随着善意的笑容,嘱咐身边的几个青年人为自己的小徒弟舀粥。张处道太饿了,一连喝了三碗,桶已经见了底。粥并不是很好喝,充其量只是撒了点米的水汤,但在眼下也应满足了。 老人就在一边看着,对着正在喝粥的男孩继续念叨了很多,但张处道只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句话——“我叫阳清子,今后是你的师傅。” 于是张处道把这个名字记得牢牢的,尽管它听起来不像正常的名字,但是既然已经依稀听过很多四海来的名姓,“阳清子”三字似乎也处在可以被接受的名字范围。窗外斜斜插着一根竹竿,荫下一块同样狭长的阴影,酷似一根长矛。 崂山道士们是会法术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能念咒,会画符,腾云驾雾。作为山外凡俗的一员,张处道理应感到惊讶,甚至于阳清子也早就做好了他会激动而晕的准备,可没承想根本用不上。张处道并不在意仙人,兴许是因为年龄太小,他只能懵懂地看着仙气缥缈,心中装着五谷杂粮,没人能说这是错的。 阳清子最后爱怜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男孩,轻轻地抚着他的头顶,运下一道固本培元的气息。 “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学习法术。” 张处道一直不明白,师父何以在红门口选中了自己,又何以一遍遍如此细致地教导他。张处道也不明白,为什么山上的师伯师叔,有着各自不同的怪癖,却又如此一致地沉默寡言,似乎只有自己的师父是个例外。 他如梦似的登上了东莱山,走进了太清宫,穿上了道袍,一切都像是预言过一样机械准确。倘若他走缓一天,就不会被祈愿的凡人推上山顶;倘若他再瘦弱一点,同样会被人们带着走下山去。但世界刚好停留在了现在,停留在小男孩站在红门外的这一刻。 冥冥有天意,漫漫道士心。 山上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到了张处道不适应的地步。饥荒,战争,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日日在山顶上看夕阳,然后把红门关死,防止第二天早上饥民涌进这一方安宁的天地。 他也继续学着道法,长久的打坐之后也可以发出一两个火球,甚至让自己短暂的漂浮。阳清子每天都来指导他,将他看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只是敏感的张处道偶尔会看见师父眼底的一丝犹疑和哀伤。他不知道原因。 “每个修道的人都会遇到一道劫。”屋内,阳清子静静看着乖巧的徒弟,突然决定以这番话作为自己今日课程的结束。“每个人的劫都不一样。有的人会在打坐时走火入魔,有的人会突然丧失一生所爱,还有的人会在顷刻间心灰意冷不愿前行。你渡过了劫,才会有更远的路走。” 男孩点点头。太清宫里的香灰漫天飞舞,一如它过去与现在的模样。阳光从纸糊的窗户外射入房间,把一身道袍的阳清子照得熠熠生辉,他很想在晚年教好这个误入此门的男孩,作为自己年过百岁的养子。 阳清子在东莱山的地位很高,为了匹配如此高的地位,他理应薄情寡欲,一心入道,事实上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自从那天在红门外看到迷茫的张处道,他就松动了封尘的冰。道士不应该这样,由是他相当不安,可压抑不住自己对徒弟的喜爱。 “师父,你的劫是什么?”张处道问,把老人拉回眼下。男孩低着头,等着阳清子的回答。按照惯例,和蔼的师父会在下一瞬回答他的疑问,但他只感受到沉默,半炷香的沉默。 “我在入道门两年后,全家人被流匪杀死,杀人者不知所踪,这是我的亲劫。” 男孩抬起头,看见阳清子闭着眼睛,不回应他的目光。 “那师父是怎么做的?” “我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 张处道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了,但是口腹之欲被满足后,精神上总是会感到骤然的饥渴。他此刻的求知欲超越任何人,因为他终于得以抽出空闲来审视被荒芜十几年的脑海,而惊奇地发现一片空无。 “因为我是道士。” 风在狭小的房间里翻腾,一刹那,或者说骤然间,小徒弟就被推到了屋门之外。那扇木格门紧紧合上,隔绝出一方单独的天地。院子里很安静,只是偶有鸟雀在房梁上扑动翅膀的声音,夹杂着细小的啼叫,如在低语,低语着它们在道山上看到的一切。 正是仲夏。 张处道有个师兄,道号叫应然,张处道便叫他应然师兄。应然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披着一身泛灰的道袍,和张处道合住一屋,平日里负责照料这个小师弟的日常起居。 应然很少谈起自己的过去,也几乎不说自己因何进了太清宫,拜在了阳清子门下。他的法术并不突出,在张处道见到的道士们中,最多算做中等水平,如此似乎有辱师门。不过阳清子和应然似乎都不在意,那刚入门的小师弟也决定不多管闲事。 除了修道之外,他们二人会在某日轮值负责把整个道山打扫干净。对于道士们而言,这并不是困难的工作。捻几个手势,低语几句道咒,面前的尘土就能干净大半。在不言中,应然和张处道形成了默契,一声不吭地干活,从不相互干扰。张处道曾经奇怪过为什么山上的道士都是沉默的,却在不知觉间成为了其中一员。 和很多其他道士一样,应然也有怪癖。他见不得雨,每当阴雨天,他就会把自己锁在屋里,任谁敲也不开门,天晴后又像这事从未发生过般坦然。此外,道士们,尤其是小道士们常会下山游逛,但张处道从未见过应然迈出山门哪怕半步。问及缘由,他也一样闭口不答。只是有一次被张处道问得急了,他才勉强逼出一句解释,或许也不算解释。 “你得先有一颗道士之心,然后才能理解这一切。” 之后,任凭追问,应然也再不开口。 这话并不陌生,在张处道入山门不久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站立在自己房门外一动不动的道士,听旁人说那是一位师祖,已经十年没有挪动半步。他不相信,上前拉扯半日,那人竟还是稳如泰山,直到阳清子来,急匆匆地把张处道带走。那时的张处道也问了几句,得到了一个相似的答案。 “你得先有一颗道士之心,然后才能理解这件事。” 张处道读过道士们的经典,却从来没提到过所谓道士之心。师父总是最好的提问对象,但是不管阳清子多爱他的徒弟,也选择了三缄其口。从而,张处道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慌张,似乎自己的身上少了些什么,让他浑身不自在。有几次他看见阳清子几欲张口,最后却又只能摇摇头离开,如隐瞒了天机。 张处道曾长久地感到慌乱,自己似乎比其他披着道袍的人少了几分事物,就像是混进山羊群里的绵羊,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却能被一眼认出。可当他想要抓住这种感觉,抽丝剥茧之时,其却又逝去,如同一个抓不住的梦,或者是一触即溃的气泡。所以,张处道也只能慨叹天命迢迢,然后垂首而立,默然无言。 说起应然,张处道曾在深夜,一个伸手难见五指的深夜里听见过悲泣。他没有挪动,甚至没有动一下自己的被褥。因为他分明听见,这是应然压抑的哭声,闷在自己的被子里,像是号角,回荡着,呜咽着。但是一早起来,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 红门之外的世界他已经许久未曾企及,饥荒大概已经平息了,也许九州重新回到了安宁。张处道偶尔也会站在山顶眺望,这次清扫到山巅,他顺势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片连绵的萧黄,以至于让他怀疑自己当初究竟是如何登上的此山。回首眺望,则是背靠着的大海,恒久不变的波涛刷洗着海岸。祥和、沉默,他正渐渐习惯着这里。 应然也踱步上来,瘦弱的身体堪堪立在张处道身侧,一同远望而闭口不言。风正烈起来,呼啸着奔赴未知的领域。风是最勇敢的,不惧一切而只管向前。而大多数所谓的仙人道士,还是惧怕着死亡的到来。 张处道忽然记起了阳清子说过的话,扭头看着应然消瘦的脸,鬼迷心窍般,开口询问:“师兄,你渡劫了吗?” 应然仍是惯常的沉默,不去理会小师弟的问话,只是一个劲的向远山而望。张处道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如往常一般追问,而是和师兄一起赏这晓畅天色。直到斜阳陨落,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转,晃荡着双腿走上下山的路。 “我在因洪水迁徙的流民中出生,勉强安定存活。六岁那年遇大河决口,偏逢暴雨,故乡漫灌。拜入东莱山后,曾下山采药,三遇骤雨,携泥石落,几近丧命。”应然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很低,但又恰好能让张处道听见。然后急匆匆地独自下山去了。 在很多年以后,张处道才知道。“劫”是道士们最私密的事物之一,因为这些所谓仙人自诩抛弃了凡尘牵挂,但仍然放不下执念和修行,所以劫才应运而生。同样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恐慌被外人看透,因为那是一个人最后能够摇尾乞怜的处所。应然能够开口,已是对他极大的信任。只是那时,他已经无力挽回此刻的无礼了。 月亮正逐日地圆润,普照着一切爱光和畏光的凡灵。与之相对应的,是漫步于道山的张处道,他的光仅够照亮心中的一处罅隙,而纵使他人费力,所可得的又只是平庸。他曾经怀疑过阳清子的选择,甚至现在仍不确定掌门是不是选对了徒弟,但既然走上了这一条路,莫名间依照着指领和这一方天地有了纠缠,纠缠到神魂,则也只能逆来顺受。 入秋了,风很凉。 “真正的道士是什么样的?”阳清子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张处道突然开口问。 老掌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脸真诚的徒弟,眉毛纠了片刻,又舒展开来,似是做下了某种决定。然后以一贯的口气,淡淡地说,“真正的道士没有七情六欲。” 显而易见的是,张处道并没能理解自己师父所说的,仍是保持着原先的表情。于是阳清子叹了口气,横下一条心,重新坐下。 “你要知道,任何赘余的情感都是于人无益的,真正的道士能够窥破这一点,然后把自己那些可怜的无用的感情找个容器密封,不让其们干扰到自己。这追求是病态的,你上东莱山,看见的那些不苟言笑的师叔师兄,都可以被称之为真正的道士,摒弃了杂欲的道士。如果你想要做——长老,乃至更高的掌门,必须要是真正的道士。” “那个容器?” “就是道士之心。” 话音刚落,阳清子就匆匆离去,留下小道士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想。他并不意外,实际上,他早已猜到十之七八。但若是让张处道封锁掉自己的内心,变成一台冷静漠然的机械——他不愿这样做。更何况,他对道士之心的真实性抱有怀疑,毕竟,他看见过深夜里哭泣的应然。 他上东莱山至今,在喜悦和疑惑之后,愈来愈深地感受到压抑的存在。兴许是缘于阳清子所说的道士之心,人人都披挂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盔甲,躲在空隙中窥看着旁人。如果把太清宫和东莱山画在一张画里,张处道宁愿只给自己和师父点上几笔象征人的颜料,或许还能给应然略涂半点,至于那些弃情绝欲的其他道士,只能被墨汁稍微勾勒了。 难民中还是有很多见多识广的能人的,张处道就曾遇到一位。那人披头散发,状若疯癫,与人争食被痛殴至奄奄一息。孤苦伶仃的小男孩费力地把他拖到阴凉处,待那人醒来,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张处道记着他说的一句话很久,“这一方天地,就是一出滑稽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连饭都没得吃的人能够说出的话。而若论起更滑稽的,便是这奇人三日之后就饿毙了。 这一方天地就是一出滑稽戏。张处道咀嚼着这几个字,莫名感到有些好笑。他站起身来,整整衣冠,推门向前,走进自己的舞台。 没人知道瘦弱的应然在想什么,或者说道门里的人没有兴趣知道彼此的想法。遮遮掩掩,以道士之心搪塞。但是张处道能看见瑟缩在那深褐色瞳仁之后的情感,他和应然在日复一日的幽明中共处一室,即使师兄惯常地沉默下去,师弟也是可以窥看一些蛛丝马迹。 深夜,偏偏还是雨夜,张处道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的雨水不知道在冲刷着什么,也许是岁月,也许是苦难,也许是摇摇晃晃的人间世。应然在和他相对的床铺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借着微弱的尚未熄灭的烛火,张处道看见那被子如一座静止的雕塑。 他又记起那天下山的时候,应然喃喃自语的声音,那应运而生的水劫带走了这个现在的道士的近乎一切,而封予其道士的心灵和身魂。所以他才躲避着雨吗,因为记忆太过于伤痛。 秋雨冷寒,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弱下去,房里的烛火一点点变亮,是张处道慢慢点燃了每一根蜡烛,驱散了黑暗和阴邪。这又是叛经离道了,真正的道士为什么会恐惧和犹疑?但是张处道自认为无错,应然就是那种定义里的道士,经典上的纯洁,但他在更多的时候仍然会被自己看见人的一面。 一阵翻动声。应然在床上坐起来,默默看着点火的师弟。待后者做完了工作,回到床铺上坐下,努力掩盖着眼里仍残留着惊惧的师兄仍不发一言。最后还是张处道,觉得要给这漫长的夜晚增添一点余留的遐思。 “你就打算永远不见雨吗?” 应然摇摇头,道士摇摇头,青年摇摇头,搓着自己的手。 “从水里来,还是要回到水里去。” 闪烁着人的一面还是露出,又被所有者惊惶地翻回。应然捻了一个法诀,刹那间熄灭了师弟辛苦点燃的火焰,强迫着自己闭上双眼。张处道也没能再说话,他躺下,待天明而醒。 上东莱山已经两年有余了,当年那个瘦弱的菜色男孩,已经长得人高马大,披上道袍自有英武之气,略显怪异。他是学法术的人才,无论是符箓还是咒术,他都不在话下。但他仍不能像自己的师兄那样,得一道号,归其原因,还是所谓道士之心。 张处道不愿意拥有一颗道士之心。依他所见,人间热烈不可计数,就此封心心有不甘。阳清子不愿逼迫自己的小徒弟,日复一日地教授他各类法术。毕竟,没有道士之心并不会真正地影响些什么,除了得到一个并非必须的称号。或许仍有的麻烦就是,他身为掌门的弟子,本应作为接班人存在,现在却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上。 张处道也没有渡劫,至少他没有经历过可以被自己认为是劫难的事物。阳清子说,这是因为他幼年受苦太多,苍天不知该如何超越曾经的苦难。每当此时,张处道就耸耸肩,露出一副不予置评的表情。 很难说明阳清子现在在想什么,捡了一个如此怪癖的徒弟,他究竟会如何评价无人知晓。但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是他给自己的小徒弟下达了一则任务,去天下的每一座道山参悟,然后才能回山。“一定不要着急。”阳清子叮嘱他,给予他漫长的注视。 路程需要很久,张处道从容地告别师兄和师父,两年多以来第一次迈出东莱山的红门。他看见鱼跃雁鸣,鼎沸人声,竦峙城墙和一马平川。如同上天要把过去十几年里,他疲于奔命而未能感知的景色重新在这半年里归还。他踏上一座座各异的道山,静悟和参想,在行走中度过了半年时光。 张处道是在死人堆里长大的孩子,在灾民区摸爬滚打曾经送给他营养不良的身体,但同时也赐予了他异于常人的直觉和感官。因此当他再次回到东莱山脚的时候,他立刻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很久没有在心里感受过慌张,而这一刻一切又再次回到他的身体,如同他又变成了两年前,那个身体孱弱面黄肌瘦的男孩。起初,是有着最大的鸦群在心底盘旋,而后被否定,但随即化成更多碎片,每一片都遮蔽着自己的内心。 他拖着双腿,伴着祈求,推开东莱山虚掩着的红色山门。没有尸山血海也没有遍地哀嚎,一个小道士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面露惊惶的张处道,不知道这个年轻道士为什么如同刚奔命而归,有失仪态。 张处道却不管他,径直走向太清宫里,走向那一滩滩积重的香灰和高耸着的雕像。而当他站在宫内,除了上述二物,他还看见了东莱山的掌门,奄奄一息的阳清子。正坐在雕像下的蒲团上,斜斜拄着拐杖,笑着看他。 张处道不知道人可以在半年之内虚弱得这么厉害,瞬间抽空了一个人全部的精力,原本虽然满头银发但绝不衰老的阳清子,此刻看起来像半截将碎的朽木,在阴暗的地方苟活。张处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也拿过一个蒲团,坐在师父的对面,微微抬起头,用着虔祈的目光,看向曾经白须飘扬的老者。他的记忆翻涌回三年前,那个红门外的人群里发抖的男孩,那个怅寥的午后,和飞身而下的仙人,只是他已老去。 “你要做掌门了。”阳清子率先开口,语气如同在讨论今天的晚饭。 “师兄呢?”张处道问。 “一个月前投井了。” “那师父呢?” 阳清子咧开嘴,似乎想要大笑几声,但是虚弱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如同木板摩擦竹席一般的声音,全当是在笑。 “师父要去见你的师祖了。” “为什么?” 张处道不傻,阳清子在他离开前至少还能活几十年,半年光景却落到如此,必然是自己刻意所为。而阳清子的嘴又抿在了一起,努力地挤起来,缓缓地,吐出几个汉字。 “你得先有一颗道士之心,然后才能理解这件事。” 张处道看着师傅的眼睛,里面没有戏谑和玩笑,甚至于不再有悲伤和解脱,只有慈爱,在道士眼里不应有的闪烁着的慈爱。他看见万千星斗自洪荒腾卷铺扬,延伸至寰宇之辽阔,而后又皱缩至一心渺小,颤抖着凝结。 老人往前倒下,倒在自己徒弟的怀里,倒在了左胸的肋骨之间。张处道叹了口气,深深地,把身子也倾倒在阳清子身上,放肆地大哭起来,湿润了那一头白色的乱发。张处道珍惜这最后一次哭泣的机会,因此他哭的肝肠寸断。如果这就是自己的劫,他愿意为此流尽一生的泪。 然后,他将拥有道士之心。 第31章 我,大独裁者 我的名字叫弗兰克·卡森,是怀俄明启蒙共和国与自由联邦的独裁者。我统治整个怀俄明州及其居民已经有四千九百七十八年零四个月零十九天了。我是这个宇宙过去与未来已知的唯一统治者。我的权威无处不在,不容动摇。 在黑牙山中的国会宫里,我独力操控着我国政府的方方面面。近五千年的时间里,我发展出了能让自己同时出现在几千个地方的技术与精神力,投身于每一个有可能接触到这个封闭宇宙仅剩居民的生活的公共机构之中。从来不曾有人拥有过比我更大的权力。我已置身人类统治力的绝对顶峰,为了实现统治国家的目的,我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能力磨练到了极限。 拜托,谁都可以,请给我一枪吧。冲着头打。求你了。 我并非一直都是永久的独裁者和全知全能的化身。我曾经是弗兰克·卡森,site-643的主管,基金会地缘政治异常北美分部的副主任。我不知道我们当初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把一切都搞砸。但是经过几千年的思考,我开始确信这和外务部的那个俄罗斯混蛋脱不了干系。假如——要是有那么一丝渺茫的机会——site-78的某人真的能收到这条信息并读到它,我想说的是,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真该来我的世界看一看。我要让你们来当当这帮小丑的国王。让你们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疏散全体工作人员。警报声响起时,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破了收容,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整天研究美国某某县投票记录的站点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突破收容。但是总得有人回去收回故障保险代码。而我——像个白痴一样——为别的什么人犯的大错担起了责任,不愿让我的任何一位手下去冒风险。现在我的一个分身正在嘲笑我因为领导的身份才落得如此下场。这家伙是个蠢货。我一直很讨厌他。 site-643发生的那起不明真相的事件引发了两个后续的结果。第一,整个可观察的宇宙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个曾经是怀俄明州的渺小孤立的物质团块。现在,在这个美国人口最稀少的行政区划的边界之外就是字面意义的宇宙尽头。至于另一个是什么?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获得了永生。不是我曾经担心过的那种可怕的永生方式,而是真正的永恒生命,不会增龄、衰老或受伤。别问我们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我在自己的站点里一向是严禁交叉实验的。 我一开始甚至没打算让平民看见我。我发誓真的没有。但是我们的站点位于夏安市的中心。紧急出口就在第24街上,紧挨着州议会。这种安排背后一定有原因吧。也许。可是已经避了三天难的当地人有足够的时间去发现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主要包括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州,以及“夜晚”这种东西再也不会出现了。拉勒米贤者联盟后来推测说我们这个宇宙不知怎么地捕获到了一个模拟的太阳,为我们提供了恰好与太阳同等的能量。哦,我跑题了。 总之,这里刚刚发生了令人崩溃的可怕异变。暴徒满街乱跑,人们胆战心惊。就在这种时候,我这个陌生人突然从政府大楼里冒了出来,穿着实验服,武装到牙齿。他们为什么会选我做他们的领导者?我想这是因为我看上去好像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其实他们没有当场吃了我我已经很庆幸了。然后我想起了克鲁克县的前哨研究基地。我带了一支十二人的队伍,开着皮卡,带着猎枪,去把那玩意从我们现在的宇宙里赶了出去。等我们回来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成了领导者。 为什么我没把他们都带到哪个间歇火山喷泉里去?我猜我当时是想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也许一开始我还曾盼望过监督者指挥部的什么人会来解决我们的难题。这个希望在最初的一千年过后就破灭了。上帝宽恕我,也许我曾经真的想过要帮助他们。现在我已经忘了。 然后我发现了人在拥有无尽的时间后会变得怎么样。人类的头脑真是精妙得不可思议。摆脱了衰老的束缚,你可以不断地掌握知识,也可以不断地思考。思考自身和周围的世界。怀俄明的居民赋予了我国王般的权力,以在这个陌生的新宇宙中保护他们。我照办了。我不知疲倦地工作,设立新的政府机构,任命市长,顾问,官员,学习下水道系统、税务代码、遗嘱认证法和住房政策的知识。我做得太好了,他们都懒得再搞什么选举。我也很满意,因为他们没有自相残杀。哈。啊哈哈哈。 获得了不死之身后,怀俄明的居民差不多个个都成了学者。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去学习了。起初他们想知道我们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鬼地方。石油工人、牛仔、女招待和农夫都学了起来。他们先精通了天文学。然后他们靠自学成了地质学、气象学、地貌学和量子物理学的博士。有了全世界所有的时间,怀俄明人成为了一个充满智慧的民族,好奇心就是他们的驱动力。他们建造了天文台,又深深钻入这片曾经属于地球的地表,最终确认了我们所居住的地方是漂浮在虚无之海中的一个巨大而(近乎)平坦的长方体。望远镜找不到任何星体,也接收不到过去的大气热层以外的任何信号。这不是明摆着吗,我早就告诉过他们。我都跟他们说了几十年了。不过他们是科学家,他们需要靠自己亲眼去确认。他们已经把我推上了这个不可逃避的职位——唠叨的终身制父母官——却只有在需要建造新的摩天大楼或者流浪狗数量失控的时候才会想到我。我真该在那时就把他们都杀光。 科学的进步使他们日趋内省。现在,每个人都应该成为哲学家,他们这样说道。于是他们就成了哲学家。他们建造豪华的厅堂,只为在其中思考和辩论。所有的基本日常事务都交给了自动机械(猜猜是谁需要写15,000页的规章来管控这些机器人的构建过程),好让每个人都投入到领悟的工作中去。然后,不错,这些博学的市民领悟了一些东西。对自我本质的新发现,灵魂(顺带一提,这指的其实是八千个灵魂)存在与否的终极答案,永远处在全知全能而又令人厌烦的角色定位的上帝形象。在我印象中,有些人几个世纪前还热衷于在狂饮库尔斯淡啤后用铅弹射击交通指示牌来消磨时间,现在他们却在宇宙进步学会金闪闪的讲台上讲起了人类痛苦的根源之类的理论,不想听都不行。 我分享了他们的知识,随着他们的科技不断进化,我也变得越来越强大。我的意识扩展到了因特网的虚拟空间中,现在我拥有了既互相独立又与我完全等同的电子分身,可以代替我去终极申诉庭下判决。另一个电子分身查阅出生许可的速度比我此前任命的那位当代天才快得多。当然,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怀俄明人可以从职务中解脱出来,与他们的同胞一起投入自我提升之中。久而久之,我成了这个国家的化身。对,就是我本人。我还记得自己曾为此感到颇为骄傲。一想到这个我就好想狠揍我的分身们的脸,至少要揍八个才够。 然后,他们厌倦了。(曾经)全能的耶稣基督啊,他们厌倦了。一开始他们迷上了竞技,比如人类拿低强度激光武器穿高分子盔甲大战基因改造昆虫之类的。尽管最后我们不得不用中子弹轰炸西马德雷山脉以消灭那些辐射蜱虫,但我还是觉得,这已经算是足够太平的了。然后是那些艺术性谋杀。数不清的艺术性谋杀。我不得不将自己任命为新的警察部门的负责人,但那些受害者复活之后,他们甚至比凶手还热衷于评论整个事件。最后我只好把这种事合法化,不然还能怎样啊。 事态愈演愈烈。他们划分成几个敌对派系,在大夏安的街头厮杀,仅仅是为了取乐。他们召集整支军队,带着轨道炮和化学武器发起战争,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这么做,而且到了最后他们总是会活过来。你知道完全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屏蔽激光制导弹幕是多难的事吗?到头来我怎么变成了自己国家里的国际维和机构? 又过了几个世纪,就连这种事他们都厌倦了。然后某个人想到了将噩梦武器化的点子。此后的几十年里技术的发展转了个急弯,效果一个比一个强劲的兴奋剂被开发了出来,这样谁也不用再忍受入睡的恐惧了。那些年里我认真地考虑过建造一台反现实装置,当然这大多是超能咖啡因饮料(至少我的医生——“我”博士——是这么跟我说的)喝太多产生的一时冲动。最终我还是没有终结这个可悲的宇宙,因为——很遗憾,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办到的。 他们还在继续。这群博学得不可思议的不朽者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做任何事都不会有后果。而我全程都保持住了理智。我运营监狱,我修整公园,我建造图书馆。我是这个装满发疯幼儿的托儿所里唯一的成年人。他们也不是普通的疯子,他们装备着概率性武器,聪明到足够说服自己抛弃良知,又被囚禁在这个美国本土上最小的宇宙如棺材般的四壁之内,每天只能面对彼此。每隔五年,他们就会通过心灵感应集会延长我的独裁者任期,将他们不断复生的丑恶城市托付给我。他们已经把我远远甩在身后,在我苦学如何构建复杂的地热电网系统的时候,他们掌握了远超于我的知识,我已经再也不可能智取他们,实现那个把他们全都杀光的梦想了。 此时此刻,就在我写着这份遗嘱的时候,我同时还在引导着34-q竞技场中的自动灭火系统(最终还是有人掌握了从两眼发射原子火焰的技能)的运作,清理着紫罗兰区某人将3,000多个渡渡鸟胚胎冲进马桶造成的严重下水道堵塞,与清扫机器人协会就今后八百年的劳动合同进行着磋商,挖掘着一处专门用于掩埋某种新化学元素(我作为科学部长还来不及给它命名)生产过程中产出的废料的垃圾填埋场,拯救着一只被困在地下四英里处的高树枝上的宠物猫。我的意识拓展到了早期的神秘主义者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我可以同时冲刷成片的猴笼里的猴子屎。 但我也可以停手。我可以停止履行我那无数个维持这个日益疯狂的社会运转的职能,就这么简单。我每天每时每刻需要完成的数以百万计的工作将不会再有人完成。社会将陷入停滞,他们难以言说的乐趣将第一次被这个恶毒宇宙中的残酷现实所打断。我可以这样做。我希望这样做。 但是最终,我被自己的每一个分身同时产生的以下想法所阻止了: 上帝啊,那么接下来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第32章 秋日旋律传入冬 一切都在分崩离析,然而在最终,他们依旧将合为一体。他从他所站的高塔上低头俯视着世界,在他脚下,电线如同千条蛇一样盘绕在他王座的底端。 音乐响起了,这些音乐已经深埋在人们的心底,占据了他们所有的记忆,至于那些还记得其他东西的人——他们早就死光了。响彻天际的音乐,象征派对的开始。拥护国王的狂欢者们踏着节拍蹦跳地聚到一起,对一个人拳打脚踢直至他断气死亡。他们公开处死了这个罪犯,而他的罪行是拉小提琴。 稻草人在进入房间时顺手将屋内的灯光亮度调低了不少。他接着锁上了门,又关掉了所有摄像头。他花了半天的工夫避开了设施的监视就是为了来这里做一笔交易。在这所收容设施的地下室里引发了一场狂欢并且把所有人吸引过去之后,他开始找起那个他需要的人。 在他面前坐着一位热情高涨到几乎会被人以为是妄想症的先知。 他的心灵与先知就像两位企业家一样讨论着。那个神明似乎对他们所讨论的提议非常感兴趣。先知颤抖的手紧握着填满稻草的手套——那位神明刚刚同意把自己的力量赐予给他以用于完成这个伟大的事业。 通过先知的双手,神明向稻草人传递了自己的力量。先知的身体随着传递的进行破碎着,最终,像一个空壳似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需要鲜血和破碎的灵魂才能签署而成的契约。 在他的高塔下面的一群人是他亲自挑选的公爵。他的节拍在空中飞舞,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他的音乐。在皇家区外层的是仆人们待的地方。在那之外,有音乐销售商、商人和时尚达人。在那之外,还有许多许多,一眼望去……只见人潮涌动,人们互相推挤着,试图接近他们唯一的神皇——稻草人。 远处地平线那里,有一些高耸入云的塔楼。那些塔上有电视、音响、灯光还有毒品商。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差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那些地位最低的还有五音不全的,他们只得挤在高塔的周围,尝试碰触那神圣的金属。他们的地位甚至低于那些不能跳舞的人。这些低等人被所有事物遗弃,他们不能感受真正的音乐,他们永远见不到这个世界的神皇。 在所有可能能帮助到他的人们中,他首先去找了那群艺术家。难点不在于赢得他们的支持,而在于找出他们到底在哪。 稻草人调查完那些“软颓废”的青年团体后,一路从前卫的剧院找到后末世的时尚店内。他这一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包括只用小写字母创作的音乐制作人,名字无法被念出的独立游戏设计师,以及除了会说“奶酪煎蛋卷”以外一句法语都不会的法国恐怖电影专家。 他试图在一片晦涩难懂的艺术海洋中寻找能帮助他的人。他在织布轰炸机中发现了一个。他在人类耳垢雕塑家的群体中发现了另一个。他差点就错过了一个把自己的血和颜料混在一起的家伙。 他请求他们的帮助。他承诺道,在新的世界里,他们的艺术终会得到它们应得的认可。没有一个艺术家会落魄街头。没有任何进行艺术创作的激情会被社会的压迫所击垮。 只要知道他们在哪,把他们争取过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 稻草人转过身,他展开双手,张嘴向狂欢的人群喷吐荧光棒和各式毒品,跟随着他的动作,一阵荧光的雾气夹杂着毒品的气味从北方呼啸而来。冰冷的风刺进了他们的骨头,冷却了汗水、血肉和音乐。 稻草人注意到了底下那个在愤怒的狂欢人群之中扭动,试图反抗的躯体。是那个年轻的小提琴手,他正在向上帝乞求一个根本就不会存在的怜悯。很快,他的四肢被人群扯了下来,生命离开了他僵硬的身体。 国王的狂热者处决了那个小提琴手。不知从何开始,禁止演奏乐器成了人们不成文的规定。唯一被允许的是用电子做出的的音乐样本;零散,斑驳的音乐碎片。 小提琴手的尸体被人群撕成碎片,血肉撒在了狂欢者之间,以此来证明和警醒人们,正义将永远维护着这片充满欢乐和光明的美好土地。仪式一结束,人们就会回到自己的派对内。这边留下来的人只剩下那些爵士,贵族还有舞女。这些人会一直在这里享受音乐,直到他们死于药物过量,疲劳或者受伤。 神皇把音乐设置为了自动播放。他从王座上起身,转身离开了他忠诚的人民,消失在塔楼内。在塔内,神皇在自己的房间内踱步。墙上装饰着一排塑料骨架。棉织的蜘蛛网和真正的蜘蛛网在房间顶部交织。篝火在南瓜壳里舞动,给予了整个房间光照。在一旁的枯秋叶床上,他躺下并开始思考。 带着神的力量紧握着他的灵魂,稻草人来到了梦的土地上。 在那里,他宣扬着他的宏伟计划。一个神需要一支军队,而这里是最好的战略位置。他的绝大多数敌人都需要在这片土地上寻找安祥的时刻,那会是他们最脆弱,不堪一击的时刻。他想利用这个弱点。 他声称,在他设想的未来中,人们即使在醒着的时候也可以自由地做梦。对于长期生活在醒与睡的不稳定环境中的生物来说,那将是一个完美的永久家园。 此外,当世界在他的统治下时,土地的第一批客人将会是每一个愿意来的梦。 这份计划带来了一阵兴奋和感激之情。他握了许多手,还有更多不知名的肢体。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但他就是不想承认。他从不自言自语也不肯在镜子前和自己的镜像谈论这事。他甚至不能对他为自己开辟的这一小块房间承认他自己所得出的结论。 稻草人离开了他的房间,他满是干草的脚踩向土地。这片早已荒芜的土地使他回想起一些往事。这里曾是最后一个试图抵抗新世界力量的基金会基地。在他降临这片土地的时候,这个基地的人员充分地向他展示了他们的固执。他们不顾一切的想恢复旧世界的秩序,他们把自己藏在了千米之下的地底,和那些旧世界的废物尸骸待在一块儿。 他忠实的狂热者们像逮兔子一样把他们从自己的藏身之处拖了出来。基金会最后的抵抗力量很快被他们撕碎。狂热者们在数以百计的尸体堆上跳舞歌唱。血迹斑斑的衣物上粘着成块的碎肉夹杂着损坏的徽章以及证件,散落在狂欢的人群之中。他没有让这些狂欢者对基金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他从未下达过任何类似的指令。这时候,他明白了:神明从不向人们授意,但人们会随着自己对于神明意志的理解来做事。 他跪倒在湿软的泥土上,身旁的雾气随即过来将他包裹在内以作保护。作为他对于旧世界的歉意,他动手在面前挖了一个浅坑,躺了进去。如今,即便他愿意把事情说清楚,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原谅他了。 这个世界的神皇躺在基金会员工的乱葬岗上不断地想象着这些人本应有的葬礼。时间缓缓流逝。 这个寒冷的夜晚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能算是不平常。虽然他们在附近的街道上公开交谈,但雾掩盖住了他们全部的谈话声。稻草人和他的好朋友,在一张精心制作的树叶沙发上,进行他们的讨论。 “告诉我你的想法吧。”他仰靠在树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脸上永远带着怜悯的表情。他的动作缓慢而小心。仿佛他触摸到的一切都是脆弱而珍贵的。 稻草人没有自己的声音。相反,他借秋风为自己说话。“它是什么样子的?是超越了吗?还是没有?” “都不是。更像是从整个框框中一跃而出。看到的是整片森林而不是某棵树木。”稻草人的朋友若无其事地点燃了一根香烟,把紫色的烟吐向空中。“我想说它是美丽的,但你要知道,你为了能亲眼见到它所要做出牺牲是一般人直至别无选择时才会放弃的东西。” 微风发出柔和而不满的声音。 稻草人收到一张卡片,上面有数字和位置。他朋友又吐出一缕烟。“过去的什么东西吗?” “当然!毕竟那些树叶是不会自己落下的。”树枝骄傲地在他们周围沙沙作响。 “那么,我相信这日后会派上大用场的。” 在他们握手之前,雾中回荡着最后一句话。“谢谢。我欠你的。” 对此,秋日的精灵只能抿着嘴苦笑。 他愿付出一切回到那个孩子们穿着奇装异服,挨家挨户讨糖的时光,再次成为那个南瓜杰克。所想象的画面甚至开始在他眼前浮现。孩子们通常会在一户把“万圣节装饰”这事儿看得太重的人家前停下。每个街区总是会有这样的一家人,他们房子的前院里会堆满墓碑,围栏上挂着粘有塑料蜘蛛的棉絮。门口的人行道上还铺了一路的残破人骨。 孩子们会用激将法,试图让其中的一人进去把院子里装满糖果的宝藏拿出来。最终,勇气会慢慢地在他们之中聚集起来。接着,他们中的某些人就会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之前早就装扮完毕的人会从灌木丛或者阴影中突然蹦出。孩子们的惊声尖叫总是让那些吓人者充满愉悦。 这和派对中的尖叫和服装似乎没啥两样,然而他们其实完全不同。光是炫目的闪光以及音乐就使他们如此不一样,更不用提药品和性了。他之前一直以为他能够靠派对的狂热来淹没自己对于过去时光的渴望。但怀旧啊,是一头不可战胜的巨兽。一种变化无常的期盼依然存在于他的脑中,使他常常缅怀过去并且怨恨当下。 一旦他取得了所有他能得到的帮助,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个计划就开始实施了。 梦紧紧地抓着正在睡觉的基金会人员。他们被包裹在幻想和错觉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被任何人或东西叫醒。那些没有睡觉的人在电脑上遭到了艺术的轰炸。那是一个混乱的早上,当时基金会只能集结少数几个还能行动的人来处理收容事件。 在混乱中,稻草人悄悄溜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特别的迪斯科球。他剥开迪斯科球的金属容器,然后摘下他的南瓜头。他把他那破旧,填满稻草的手放在光亮的表面上,就像抚摸情人的脸颊一样。通过触摸,他感受到了球体的能量,感受到了它的力量与平静。 他把它戴在肩上,代替了原来的脑袋。他重建了它的运作方式,设置它,塑造它。在稻草人的掌控之下,它不会传播辐射,反而会传播一个狂欢的国度。 稻草人开始了他的舞蹈,世界的秩序随之崩坏。 稻草人清醒了,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空旷的街道上。身边空无一物也没有其他的人。 在大雾之中,一个喷吐着紫色气雾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他的一个朋友。他走到了稻草人的身边坐了下来,“晚上好,杰克。”他身边亮起了温暖的蓝光。 在那位朋友的面前,世界的神皇也不过是杰克,一个在寻找归宿的失落魂魄。杰克跪了下来,他周围的雾气随着他的哭泣化作了雨。 带着善意以及耐心,就像父母看着他们的孩子第一次尝到成人的痛苦一样,那位朋友从他肩上拿走了迪斯科舞球。银色的球体在地板上继续着他的工作,但现在他没有依附于任何神或皇帝了。接着,一颗南瓜头被放回了它原本就该待着的地方。杰克这时发现,在那么久的时间里,他终于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真正的自我。 他的朋友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徐徐微风拂过街道上的枯叶,卷成一团将迪斯科球保护在内。他害怕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出去后就知道了。” 杰克握住了那只张开的手。一阵寒冷的秋风呼啸而过,留下一颗银色的迪斯科球孤零零地躺在枯叶床上。 第33章 萦绕 就算到了除夕,基金会中国分部依然没有任何春节的气氛可言,而且不只春节;毕竟他们看守的,不是不守节庆做怪,就是专挑节庆作怪,与怪物对抗者很容易会变成怪物。但是site-██还是照惯例在餐厅的一角摆了一张小桌、几盘水果和三炷香,员工们也三三两两地来上炷香或简单拜一下,没有其他仪式,算是一点点致敬和对自己的提醒。烟雾萦绕盘旋,飘向餐厅另一头的通风口,彷佛在描绘每个人心中的 “啊 嚔!” 嚏、嚏、嚏、啊-嚏!” “哎呀,这书报销了。”端着餐盘从darkequation身后经过的parax刚好目击了这稀松平常的一幕,仍带点惋惜地这麽说道,又看向桌上堆着的面纸。“流这麽多,你今天那个来?” “偶的鼻子阿……”darkeqation哀嚎着,又抽了一张面纸,擦擦书页又擦擦鼻子,但显然两者的状况都已经难以挽回了。 每个site-毋宁曰,每个团体都会发展出他们自己的一套传说,从各人的特色,变成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成为一种潜规则,一种信仰,就像年兽一样。darkequation的鼻子就是其中一例。site-██的许多员工将他无所不在的喷嚏声或吸鼻声当作一种预感,像是明天的天气、晚餐该吃什麽、研究的进展、空气相关的scp、空气无关的scp等等。 “呜哇嚏!” 但今天,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喷嚏和鼻水实在太多了。 “着凉感冒?” “鼻毛没剪?” “scp-193?” “你体质太虚。” “是抽古柯硷吧。” 面对众人的关心,当事人也只能前仰后合,拼命抑制鼻水才能回答。 “偶最讨暗过年了……不只过年,偶就是逢…吸哩呼噜逢南过节发作。” “你妹。”这是大家,也是李医生的第一个反应。 今年大家实在受不了了,就把darkequation推到诊所去,天晓得他是什麽毛病,反正诊所隔音设备好。 “中国传统节庆……让我想起以前在异学会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日子。” darkequation瘫坐在问诊室的沙发上,红色的鼻子塞着两条面纸,模样甚是凄惨。 “我是他们能找到最差的人才,但别无选择,因为异学会可说只剩下他们十五个人了……。每个人都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培养成接班人,太高的期待,太大的责任,太少的能力,结果就是一场空。 “异学会是我亲手毁掉的,就像前人亲手毁掉无数神明一样。我看遍了所有的资料,那是科学文明或别的什麽,但绝对不是人文精神……异学会只有很少的机会能找到竹简上的东西,更多时候,他们用妖异的名义去破坏民间的信仰中心,因为那对统治者是危险的;不这麽现实的,会把奇珍异兽抓起来做实验,创造他们自己的怪物……全无敬畏之心,就好像它们只是腐鼠一般。 “你知道scp-682原本是一条『真正的』龙吗?人们叫牠烛龙,牠在赤水以北,有时帮助,有时不帮助人,但是异学会的傲慢,把黄金做的鹿角烧红了接在牠头上,用有毒的颜料把牠鲜红的鳞片染成苍白,烛龙毁了整座阿房宫,然后才离开……于是牠有了另一个名字,叫相柳。 “我没兴趣,rinase饭后一粒,出去。” “那一年除夕,我主动申请监督年兽的压制作业,因为我听说年兽像只大猫。”darkequation笑了几声。“住在海里会吃人的大猫……”然后是一阵干咳和喷嚏。“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年兽来的时候,迎接牠的早就不是敲锣打鼓、鞭炮红纸,是机关枪,是火箭炮,是反坦克地雷,是汽油白磷铝热剂,年兽只是朝围栏一直走,走一步退两步,我呆呆看着,然后天亮了,然后年兽倒下了,年兽倒下了天哪!他们只是把尸体烧一烧,然后跟大家说‘辛苦了今年也请多担待’啊!!” darkequation哽咽了,不知道是因为呼吸困难还是说到激动处。 “同样是甲午年,同样是除夕,威海卫,那艘船,那艘船上载着中国最后一只夔,就是黄帝剥了皮做鼓的那种,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这样跟着北洋舰队一块沉了,整个渤海都听见它临终的哀号。你知道当时的太尉破军做何感想吗?他只说了四个字: “盐水牛肉!!!” darkequation瑟缩着,手却不停挥打着空中不存在的某件事物。 “魑魅魍魉都被我们铲除了,山灵精怪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早在基金会和goc踏足以前,异学会就已经达成了他们的目标,最后竹简不再说话了,异学会只好反噬自身,经由我的手。 “我不得不背负着它们,异学会的鬼,那十五个鬼,就像香的烟一样,萦绕着我,我是异学会的最后一人,我就是中华异学会,我就是中国最大的罪人。” 李医生早在darkequation情绪爆发以前就离开房间,随后传来关门声,走廊上的脚步声,还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吸鼻子声,他才回去整理了坐垫,离开时顺手把看诊笔记丢给药房。 “怎麽样?” “他对线香过敏。” good end darkequation走出诊所时,发现所有人都在,显然隔音设备不够好。 \"给,麻油鸡。\" \"外面乱生的猫崽子烧了又怎样,母体现在不是乖乖待你的水缸里吗?\" \"……可是我不爱吃麻油鸡。\"darkequation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跟大家一样笑了。 bad end 回到研究室,darkequation顺手把药袋扔进垃圾桶,他倒了一杯水,然後用手直接抠出左眼跟连在後面的管子放进水杯里,他的鼻涕马上就停了。 外面已是深夜,当小家伙出来的时候,它会发现自己身处在基金会中国分部最大的设施中,而他,会是它的第一顿美餐,这是他唯一认可的死法。 这个年就快结束了,而这个年,可就没那麽容易了…… darkequation最後一次,用力吸了鼻子,彷佛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新年快乐。\" true end 在那吸鼻声之後,是一阵闪光- 然後,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和一头幼兽一起。 时间之兽。 显然,他的鼻子并不是虚有其表。 他抱着幼兽走出乾燥闷热的仓库,走进明朝的北京。端午节刚过,暑气依然蒸腾,巳时的太阳晒在他们的身上,幼兽一直躁动着,darkequation低头看着它,然後明白了…… 它真正的身份。 它真正的力量。 它为人畏惧的原因。 它待在海底的原因。 它与他的命运。 它是他的希望。 当火球出现时,darkequation没有慌乱,他的心中充满安祥与期待,彷佛一个旅人刚要启程一般。 第34章 另一颗星 “欢迎各位精英来到基金会。” “在重重考验之后,我们确定你们就是合适的人选,能够面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和恐惧而不动摇,坚定地履行职责。” “更重要的是,我们确定,你们的理念和我们的吻合。控制,收容,保护,这就是我们的至高信条。” “可能你们总有一天会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但我们绝不遗忘。” karldark深刻明白,语言和感情是多么重要,尽管他不喜欢,但他还是要坚持作为特工的优秀代表继续完这场演讲。不动摇?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在之前的考验之中吓得晕倒尿裤子,但他们还是最后站在这里。基金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谁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尸体会以什么方式躺在什么地方。 至于信念嘛,谁知道呢……听起来很崇高的东西,但实际上如何谁都不知道…… 他发觉了自己的走神开始影响到了自己的演讲,于是就开始把精力集中到演讲上。真正进入一心二用的状态之中,尽管心中腹诽不断,但演讲仍然无可挑剔。 认真,认真,相信基金会的信条,这是我们的目标,尽管谁都不知道这个目标是怎样的。 “goi有什么异动么?”tentacle问着andros。 “中国境内暂时还没有,破碎之神教会在中国大陆的发展一向不顺利,混沌分裂者还保持克制,goc嘛,他们的高调一向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闪亮灯塔,至于蛇之手或者nobody……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们的渗透工作绝对是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那你觉得他们会干什么?”tentacle忽然这样问,andros有点讶异,这似乎不是他的工作,情报分析和情报搜集最好是分开进行才是标准流程啊。 “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这样相互之间的大乱斗,我们一直标榜自己在收容异常,保护世界不受侵扰,可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异常?”tentacle躺倒在扶手椅上,仰面望天,似乎自言自语,“就像这个世界上,茫然无知的蚂蚁在爬行,而名为基金会或者goc的大恐龙在相互撕咬,只为了争抢稍微亮一点的宝石,我们想要将它们放到金库里,而goc想把这些宝石砸碎。” “说最大的倒是不敢当,明面上最大的组织应该是goc才对。”andros揶揄了一句。 “说起来,你对goc的观感如何?”tentacle忽然坐直,眼神如针,andros悚然,这是组织的忠诚考验?可他已经脱离goc这么久,久到他都已经快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加入的基金会,现在来这一出似乎没有必要? “呃……说起来,他们倒是十分坚决,对每一个异常都不加手软,虽然有时候也会干出傻事来,但很多时候他们的做法也未必是错误的。”想了想,andros决定还是把第一感觉说出来,撒谎没有必要,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去圆,只能露出破绽。 “别紧张,”tentacle笑了起来,“这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作祟罢了,那蛇之手呢?你觉得如何?” “名为保护传承,但实际上我认为每一个组织都不可能崇高到那种地步,他们也对异常也必然有所求,不论是异常的力量或者是可能带来的利益之类的,倒是mc&d就更加赤裸一些。”andros也放松了下来,之前自己会错意了,这并不是情报分析,而是闲谈罢了。 “呵,倒是十分贴切的猜想啊,这就像是goc大恐龙张开大嘴把一切都啃碎,蛇之手的长蛇围绕着一堆苹果,偶尔舔一舔,mc&d就是要放进榨汁机里,每一滴美妙的汁液都要喝掉。” “的确是很生动的比喻啊。”说完,办公室里暂时陷入了寂静,tentacle沉默了一会之后,还是让andros回去再看看中国境内的goi动向,andros起身告别,走出办公室之后,他忽然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或许正是因为他之前并非基金会的员工吧,他有时候会站在“非基金会利益角度”来看问题,有的结论很可怕,但他选择埋在心里。 “那基金会是怎么样的呢?” 想着,他走向食堂,不论基金会如何,他也只能在这里了。 “刚给我们的新特工们打完气么?”kd沮丧的脸色被hd看到了,他故意多嘴一句。 “哼。”心情并不是太好的kd并不想搭理他,自顾自地从hd身边擦过去。 “哦,对了,让我们的新特工们远离第37实验室,那里的气味和景色都不是太好。”hd转过身来,看着kd的背影又补了一句。 “怎么了?” “有10个之前是d级人员的东西现在融化了全身骨头,在地上蠕动着,他们还没死,估计过一段也还没那么快死。”hd漫不经心,似乎他说的是今天午饭吃的是五份熟牛扒一样随意。 “这样啊,你是要保护我们的菜鸟们?不让他们的心灵受到打击?”kd嘲弄着。 “并不是,我只是担心我的实验样本们被菜鸟们惊恐之下掏枪打坏了。” “你真是个混蛋。” “谢谢夸奖。” 两人对视着,周围的人都谨慎绕开,当kd有点受不了hd那脸上的笑意的时候,hd倒是突兀开口了。 “你觉得英文之中的‘consume’这个词,该怎么解比较好?” “一般来说应该翻译成消耗是比较贴切的吧,作为人来说那自然就是进食了。” “我只是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我更喜欢把这个词想成‘蚕食’,从它的读音来看,不正像是一点点地把什么东西磨碎吞掉么?” “莫名其妙。”kd丢下这句话,也走向了食堂,hd顿了顿,想起来午饭时间也快到了,也向食堂走去。 辰特工来到食堂的时候,发现andros、kd和hd都莫名地在一个桌子上吃着东西,但他们的脸上都明显散发着心不在焉的气息,对自己的的食物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放下餐盘,3个人各自扫了他一眼就算是打招呼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辰特工倒也不以为意,开始自顾自说起来:“今天似乎有点奇怪,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英灵殿那边似乎在干什么?” “那是新的一颗基金会之星的授予仪式。”andros忽然开口,“当然,又是一颗空白的基金会之星,没有名字。” “唉……”辰特工一声叹息,“我可不想未来就那样呆在墙壁上啊。” “基金会战力又有了增长,新一批特工开始工作了。”kd随意地也补了一句,但他顿了顿反应了一会,“又是一批新的基金会之星啊……” “基金会吃的是什么?” 忽然的问题让3个人都愣了愣,andros也愣了愣,他把一直在考虑的问题问了出口,但似乎这样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作为一个组织,基金会也在消耗着资源,就像人在吃着东西啊,那基金会吃什么呢?”问题已经问出来,那么不如问到底吧。 “吃的是异常吧?我们收容了这么多异常,也在保持着世界的稳定啊。”辰特工不想那么多,脱口而出。 “吃掉的是人命吧?今天hd还干掉了10个人呢。”kd这时候觉得有必要打击一波仇恨才行。 “问自己吧,”hd倒是很淡然,“一个人吃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基金会吃什么只有基金会知道,而我们只能去猜啊。”说完,他拿着餐盘走了。 andros也愣了愣,走出了餐厅。 andros回到自己的宿舍,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奖章,那是一个朋友送给他的,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andros在收容过程之中坚持不愿意放弃队友罢了,但他一直要感谢,于是有了这个礼品。 andros也知道,那位朋友,今天就是基金会之星的获得者,但他一点都不想恭喜那个朋友。 基金会吃什么……这个问题莫名地在他收到朋友的死讯的时候开始萦绕在他脑海里。 异常?也对,人命?也对,但似乎都不是全部。 忠诚?生命?信念?善良?似乎都有,也似乎都对,那么,基金会吃了这么多,为了什么?自己年复一年在这里,自己也快要被吃完了么?就像蚕吃桑叶,每一口都不大,但总会吃完的。吃完了之后,也会变成那样的一颗星么? 为了什么?为了世界的秩序么?这么高尚的回答显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为了什么? 他的手在奖章上摸索,忽然顿了顿,他把奖章翻了过来,后面刻着几个字: “follow your heart。” 或许吧,为了自己的信念吧…… 他点了支烟,看着烟雾缭绕,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了一颗星在闪。 说起来,明天还要去和goi们交手,这样想着,他把奖章又塞回了胸前。 第35章 我,王经理 “你们几个,不要玩了,滚回去工作!今天的主要新闻有…” 这是进入滚回去工作纪元的第四十二年。王经理的话语在耳边萦绕整整四十二年。 “你们到底要不要饭碗?总经理今日举行向王总的祈福请示,祈求提高今年的全国薪金…” 基金会早就预料过各种k级情景。goc,他们为拨奏曲准备了好几道工序。mcd早已准备过末日保险,艺术家们无数次畅想末日,破碎之神的教徒早已期盼重整之日多时。在隐秘世界里谁都知道末日并非想象中的遥远。 图书馆,对,图书馆也许沾到了边,见多识广的异界客们。 但谁都没有料到过王经理会主宰一切。 -42年前,滚工纪前1个月- “我很失望。这个季度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在控制收容保护。傻子。 被我称作傻子的男人环视房间内的诸位。“你们到底要不要饭碗?还想不想回家过年了?”我们的饭碗不是回家过年填满的,是每年收容年兽才能保证的,不然我们-还有你-就都得是它的菜。 “行,这事我有责任,我来这里不够勤,所以你们这帮饭桶就只知道偷懒。好,明天开始我得多到公司来转转。”随便。要我们是饭桶,你大概就是…经理。 “总之,这个小王明天来你们这当经理。”主管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不明白。” “o5级命令。我也不明白。”主管拿出了证明,任命上有全体o5的签名。那签名是货真价实的。 我思索了各种可能性。但主管一一否决了。他说o5对此人的背景有过清楚的交代,说是没有隐瞒(当然就算有所隐瞒我们也不知道): 王经理,有若干年从商经验,创过业也打过工,是个平民。不是别的意义上的平民,是基金会意义上的“civilian”,那种与隐秘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平民。 scp基金会当然有自己的前台组织-各种有限责任公司,还有真正的基金会。命名上强凑scp的怪癖也是有的;但是绝对没有安排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管理“公司”的怪癖。可是,o5就是最有怪癖的一帮人,而且是自己有怪癖还能让别人服从的那种。 主管交代,这座site-1979(对外是某某文化公司)继续正常运作和研究,只是多了这个王经理而已;他不会接触到任何不该知道的事,他只会当自己是个小公司经理,我们是他的员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演好戏,对他的指示做做样子就好,其他一切照旧。 我偷偷地用过康德计数器等等一切侦测设备,没有发现。我真的不知道o5到底在干什么。 王经理,就这么叫他吧,是个不讨喜而看似较真的人,毫不奇怪他看来我们这些“老员工”都太懒了。基金会的一万种挣钱妙法里从来没有1979文化有限公司。我们处置各种信息危害、模因或者沾边的东西,是不盈利的。但王经理不这么认为。 在工作纪元前1个月的集体会议上(也即后世所称的1979宝训),他总爆发了。在此之前他大抵遵照主管-前任“总经理”-的指导,来公司的次数并不多,而我们也做了准备,用了点无害的基金会障眼法。我们成功地在新上司面前塑造了“偷懒员工和半吊子公司”的形象。 他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鞭策我们这些懒员工们。频频突然袭击,周周全体例会,日日加班加点。大部分时候我们在他眼中都是偷懒状态,无可救药。但并没有人在意。他谁都不是,也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王经理”,一个自以为是的假领导,一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傻子。他看我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其实我们是在怜悯他,宽容他。如果我们塑造的是勤勉员工的形象,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42年前,滚工纪前1个月,1979宝训- 我的同事—宗教项目专家“主教”,那时接手了银河联邦的一个小项目。一个磁带什么的。 “里面是什么?” “经文,银河神教那些方便成佛、赞颂大总统之类的。问题是听过内容的人马上就能背诵下来。此外大概是没有其他效应的。” “真是简单的宣教法。所以上头要我们干嘛?” “例行分析而已。”主教把磁带放进分析用录音设备里,拿出一叠文件准备继续梳理。 “你们几个,不要玩了,滚回去工作!” 王经理的骂声突然传来。我和主教抬起头,他正红着脸站在研究室-对他宣称是科幻风格的员工创意室-的门口环视在场的诸位。 全体员工趁着老板不在一起躲到休息室偷懒,结果被老板逮个正着,多么经典。以前都还有人支开他,但今天大家都忙,也没有人在意他来不来-虽然他有警告过“突然袭击”一事。 “现在开会!”例行的大呼小叫。 “我很失望。这个季度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们到底要不要饭碗?还想不想回家过年了? “行,这事我有责任,我来这里不够勤,所以你们这帮饭桶就只知道偷懒。 “抱歉,今晚各位都要加班。 “奖金一概免谈!” 当然,事后我们给他下了药。这事,连同整个宝训,他一个字都不记得。这就是最吊诡的地方。 这便是宝训七言(第一句“你们几个”是至圣箴言,每日功课必念),这是而今的破碎之王(王经理的王)教会的唯一经典。无法完美背诵者是破碎的,将受开除之刑,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被炒掉。 这便是1979宝训,亚伯拉罕宗教已经全面整合并改宗为新王教\/集团,教宗\/董事长在30年前宣布将教廷\/总公司从梵蒂冈搬到上海,新的宗教首府。 而我的同事—主教,第一个发现录音分析机在王经理训话时没有关机,后来也就成了新王集团的首任董事长-增员一世,他的灵柩替代了圣彼得遗骨,被安放在上海1979大礼拜堂。 -42年前,滚工纪元年- 我们没有预料到一些事。 主教意外毁损了一个异常项目,为此受了些处分,但它的异常性似乎没影响,研究因而继续;王经理则继续我行我素,我们也一样。 作为主教的朋友,我帮着他做些工作,比如给这个听过录音的d级人员做采访。 “你的编号是?” “我很…啊呸,我的编号是d-7889。”他的话似乎有些别扭。也许是紧张。 “你能不能复述录音里的内容?” 他复述了王经理的几句话。和我记忆里的一字不差,流利,语气也惟妙惟肖。 “ok,能不能配合我做些其他实验?” “行,这事我有…嗯?”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我也是。 “抱歉,今晚各位都要…嘿?咋回事我有责任,我来这里不够勤,所以你们这帮饭桶就只知道偷懒?!” d-7889捂住了嘴。我感到事态有点严重,打电话通知主教。 “你赶快来一趟,那卷磁带有问题,那个d级开始口齿不清了。” “好,”他答应道,“明天开始我得多到公司来…转…转?” 有史可考的第一位受训者其实是d-7889,而今他的雕像作为新十二门徒\/秘书立在大礼拜堂里。如果不是我们月末处决了他,也许就轮不到主教来担任增员一事了。 他的遗体被扔进焚化炉后撒入大海。当年撒他入海的地方现在有家教堂\/公司,每年有无数教众\/员工到此朝圣。 -37年前,滚工纪5年- 巴别塔事件(基金会对滚工纪元年的称呼)过去了五年。人类文明陷入狂境。 任何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他\/她\/它胆敢说出王经理的宝训里有过的字,就必须把整句话全部背诵一遍,直到下一个句号处。我们多么期望王经理当初能吊吊书袋,抖些字典里才有的东西;可惜他似乎没那么高的文化水平。 我们原本以为主教和d-7889听过录音才会被感染,但主教这样的认知危害专家不会没常识到自己去暴露,他没有任何接触,仍然被感染了。 我们又以为只有汉文才会受影响,于是中国分部开始全面推行英文,总部甚至开始推行开始全面封禁汉文的行动。可想而知这会是多么轰动的事。但一年不到,所有语言都沦陷了。“i''m sorry, tonight everyone shall work overtime.”王经理会不会说拉丁语我们不知道,只是宝训会自己把自己翻译成任何表达语言-手语,旗语都有,而且会更累。 不需要有人去听过。这不是听觉触媒的模因,不是认知危害。只需提及就好。我们像对待被神化的那样对待王经理—我们背诵他的语录。而当我们开始背诵他的话,我们也开始把他当做神。 “这不是模因或认知危害。这和…那该死的东西一样,是概念危害。”sorts博士如是说。 他是全基金会,乃至全宇宙唯一可以不用第一人称称呼我的人。 mc&d是第一个屈膝的,三位合伙人公开地向全世界表示公司股份全数赠与王经理——王董事长,他们从此担任董事长秘书,把他的画像摆到每个显眼位置。后来他们干脆改名王氏有限公司,并入了新王集团。 而破碎神教是第二个,他们抛弃了发条,wifi,机工等等一切,如我之前所说的改名了——现在是破碎之王公司。 所有的公司都是王经理的教堂;所有的ceo都是王经理的牧师;所有的董事都是王经理的红衣主教;当大家情不自禁,说出口的现在是“我的经理啊。” 基金会没有幸免。1979的叛乱者组成人桥,把作为零号病人收容隔离的主教抬出了收容间,主管亲自为他吻脚。 第二天,六名o5打飞的来朝,他们已经辞去职务,现在自封为主教的秘书。 第三天,地平线倡议的三派领导人到访向他跪拜。 第四天,增员一世加冕。 在滚工纪12年,增员一世在上海众人的一致欢呼中宣布了新王集团成立,d-7889被追封第一董事,王经理的十二秘书之一(其实他们根本没见过)。王经理做出宝训的那一年便是元年。先知神子都被遗忘,没有人再为耶路撒冷争斗,梵蒂冈人去楼空。 这时候,人们有了新发现:现在只要完整背诵任意一句宝训,接下来竟然可以顺畅的接一句话。时隔这么多年,人们终于可以继续口头交流了。增员一世把这奇迹归功于集团的成立,很多员工也都如此看待。 -20年前,滚工纪22年- 当年任命王经理的13名o5已经全部疯了,所以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王经理到底有什么秘密。而sorts博士自己证明了自己:虽然说话费劲,但他始终是完全清醒的那一位,现在scp基金会只能由他领导了。他把对付我的办法用到了对付王经理上,也传授给了我们,行之有效。之前这被视作异常,现在? 现在的我们时刻抵抗着工作的诱惑。现在的我们很能理解sorts过的是如何艰难。他可以不用第一人称称呼我,我们却连王经理的话都无法抗拒。回去工作的冲动一波一波袭来,失去奖金的担忧从不间断。 “这,和…那该死的东西一样,是概念危害。它们不是通过感官传播的文化病毒,它们就是概念本身,从不需要传播,就如圆的概念和方的概念。无论我们身处何时何地,对于概念,我们只能知晓或不知晓,但它始终存在,始终在等待,模因和信息危害只消屏蔽就好,但它们你无从屏蔽,让某个概念从世间消失,做不到。比如,那特定的一个面包机,”sorts博士给我们如此讲解道,“只要思维指向它们,它们就会把魔爪伸向我们。它们…几乎是无敌的。 “他们的目的?他们是吞噬世界的魔鬼,那些如强迫症般重复出现的意象是它们的触须,缠绕我们,直到除了触须外再无他物。我们都成了我。曾经的图书馆都曾经是图书馆,所有人都要接受王经理的训斥。最终,整个宇宙里剩下的概念就只有它们,它们同化一切,也就吞噬了一切。” 王经理,曾经的图书馆,我。概念危害。一开始只是称呼,很快就是自我和人格的同化。它们是吞噬者。 一切的根源,那个录音带(短暂地编为scp-7889),sorts把它定义为我的同族。我把所有人都变成我,这个录音带则强迫所有人复颂它的指示。银河联邦的闹剧演员们得到了它,要用它制造更大的闹剧;然而,最后却是王经理主演闹剧。我不禁去回想,如果不是王经理的横插一脚,今日的我们也许就在沐浴着银河联邦的佛光。但这帮邪教早就被淹没在新王集团的商业大潮里了,录音带的来历无从获知,就和我一样。 它们是什么?异界的魔物?诸界征服者?是不是它把我们打入加班的地狱?亦或是它给我们发来奖金?他是不是我们饭碗的保证?过年的希望?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工作了? 增员一世英年早逝。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为宝训做了类似注解的东西,也即刊行最广的《员工守则》。每一句宝训都有其对应的吉凶、宗教意象和情绪色彩。 “滚回去工作!”这是王经理的告诫,新王集团的核心主旨。这是宝训之教训。 “抱歉,今晚各位都要加班。”王经理对懒惰者的警告-堕入加班地狱。这是惩戒、威严、愤怒的教训。 “奖金一概免谈!”象征天国不对懒惰者开放,罪人的惩罚已不可避免。这是警醒、恐惧、悲伤的宝训。 诸如此类。“你好”、“日安”之类无谓的客套已是过去,现在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已经是“滚回去工作”了。毕竟,不这样开口根本无法对话。 -3年前- sorts死了。放逐者图书馆的护卫们临阵倒戈,站到了诸界征服者-我,和它的同族-王经理的那一边,现在它们是放逐者文化有限公司。他们击杀了要与我做对的威胁,离散之物,也就是能不用我称呼我、能不背诵宝训的唯一存在。 scp基金会的历史结束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王经理面红耳赤地瞪着我,要我滚回去工作。也许,我们不能再玩了。 -而今- 我和最后的基金会人放弃了抵抗。让王经理的训导钻入脑中,集团宽容地没把我们炒掉。 “奖金一概免谈!今日的祈福结果似不乐观,涨薪申请遭到了王总的驳回。国家总经理表示将继续努力为广大员工争取利益。” 我很失望。这个季度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们的饭碗能保住吗?我们的年能好好过吗? 我们必将面对加班的报偿。奖金的天国不对我们发放。我们是懒惰的罪人。 滚回去工作。 你可能好奇王经理本人怎样了。 巴别塔事件一开始,尚有理智的基金会几乎活剥了他做研究。但他只是个毫无特色的凡人,一周之后趁守卫不备自尽身亡。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研究没有任何结果。 从来没有谁关注过王经理本人。没人吹嘘自己曾与他共处,也没有人把他的尸体奉为圣物。等到疯狂来袭,再也没人知道或关心他葬身何处,我们最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1979文化有限公司的经理。 第36章 k级末日档案:Σk级离太阳只有七步世界末日情景 基金会k级情景数据库 Σk级世界末日情景 代号:离太阳只有七步 情景编号:Σk 可能性:仅理论可能 严重性:短时间内成规模人口灭绝,生态环境崩溃,长期影响无法预测。 描述:Σk级“离太阳只有七步”世界末日情景,指代世界范围内热源或热传递出现异常,致使自然温度趋向绝对零度的极端严寒情景。不同于气候意义上的寒冷或者冰期,造成Σk级情景的原因将涉及物理规律,极有可能超出当前人类的理解范围。该情景下所有协议都假定基金会仍然存在且维持着目前的组织架构。 优先度: 1.幸存者避难:该k级世界末日情景下外部环境将是致命的,应当利用灾难初期的窗口期,在气温还能处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时间内尽快完成避难工作。格尼美德协议此时对所有基金会站点生效。 2.探寻热源:长期的避难意味着长期的能源需求,Σk级情景下很可能出现常规发热原理无法应用的情况,因此需要做好从科研、资源等方面探寻新热源的准备。 3.末日恢复可行性研究:此种末日状态将带来长远影响,持续的极度严寒将遏制人类文明的复苏,末日事件背后的原因更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应当投入资源查明k级情景原因以逆转末日状态,避免更加严重的情况发生。 五级 · 绝密|不允许进一步编辑 简 介 我们都希望自己也能以相似的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去迎接末日的到来,并且我们确信,终了之时已经不远了。 ——罗伯特·福尔肯·斯科特 2023年6月3日,“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在一次大规模收容失效事件过程中突发过载,抑制力场的生效范围在短时间内急剧扩大。尽管“斯克兰顿-波克提德”被成功强制停机,其依旧过载运行了七个小时,抑制力场边界已扩大至小行星带。 此事件的直接导致内太阳系出现大规模的现实衰竭,全球范围内的异常活动都因抑制效应而停滞或无效化。而与此同时,现实衰竭影响了核聚变和热传递的效率,距离尺寸越大累积的衰减效应越明显,最终在天文尺度上极大地影响了太阳。 太阳核聚变与热传递的衰减累积直接剥夺了它的光和热,地表温度随之降低。大气温室效应和地热效应使得温度的降低不那么迅速,但整体趋势已经无可挽回,地球将进入永久冰期且气温可能逼近绝对零度。人类文明在此期间遭受重创。 2023年6月9日,经o5指挥部表决确认,当前灾难代表着一次Σk级“离太阳只有七步”世界末日情景正式发生。 历 史 冰块,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跨宇宙现实特征理论 位于site-120的斯克兰顿实验室是一间现实研究领域的高精尖实验室,以该领域的开拓者斯克兰顿博士命名。2008年,波克提德博士,这位斯克兰顿博士曾经的得意门生,率领其研究团队成功验证了跨宇宙现实特征的理论模型。 这个理论原为斯克兰顿着名的“死去的光”猜想,即“现实并非简单的数值加减,我们引入的现实很可能有它自己的规则,恐怕连光都会死去”。为休谟指数的建立做出突出贡献现实测量专家詹姆斯·卡尔德曼博士与卡洛斯·热夫斯基博士也曾提出“休谟指数只是衡量现实强度的尺度,远不能对现实的其他特性做出全方位的描绘”。 波克提德博士及其团队经过长期的研究,最终通过跨宇宙电子通道实验证实了该猜想,不同宇宙的现实使得样本元素的放射性与半衰期出现了不同变化。跨宇宙现实特征的理论模型就此建立。 如果把现实比作一层平铺的沙子,那么这层沙子的厚度就是现实的强度,也就是休谟指数。而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的原理,就是往一些沙坑——也就是现实稀薄区域——填入外来的沙子,增加坑的厚度,使得目标区域的现实结构更加牢固稳定。现实的强度高,意味着其内的法则不会被随意更改,相关的异常效应也得到压制。 如果说原本宇宙的现实是河沙,而由现实稳定锚填入的现实是海沙,从休谟指数是看不出差别的,但两种沙子确实存在差异。现实强度越高,现实内的法则越不容易随意变更,但现实本身是有法则的,而不同宇宙的现实显然具有不同的法则或者说特征,这就是跨宇宙现实特征的基础理论。 波克提德博士的研究得出了这一理论的精准模型,可谓现实领域的重大突破。现实法则的体现多种多样,表现为各种物理规律,其中有一项法则被波克提德博士在论文中特别提及,那就是“令现实自我衰减”。也就是说,这种沙子中法则的特征,就是“让沙子自发减少”。 对于这种几乎百分百将引发所在现实自发湮灭的法则,研究团队一致认为是一个特别案例。而基金会管理层的态度则相对暧昧,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威胁,另一些人则认为深渊与机遇同义。 现实扭曲者的激增 基金会正面临来自世界的挑战。 现实扭曲者,goc分类中的“绿型”,近年来呈现出明显的数量增长态势。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里,世界范围内现实扭曲者的登记数量是876.3万,而2010年这一数字是91.4万。 这种增长究竟是人类族群中正常的自然变化,还是有特定的超自然原因,目前暂无定论,不过学术界主流认为这与日渐活跃的超自然现象存在关联。 无可辩驳的是,现实扭曲者数量的增长为常态的维护带来了挑战。即使是goc的高压管理政策,也难以管控数量增长到这种地步的扭曲者们,超能失控、异常犯罪的案例逐步增长。 更重要的是,新出现的现实扭曲者们往往具备更危险的异常能力,可能带来更大的威胁或者更难以铲除。越来越多的事故让常态保护组织开始疲于应付,经费开支逐年增长,超自然现象却愈发接近公众视野。 基金会管理层认为,必须使用其他更有效的手段,才能在日益严重的现实扭曲者危机中,重新夺取绝对领导地位。 “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 2015年,一份报告被递交到了o5指挥部。报告由波克提德博士撰写,讲述其首次发现具备“自我衰减”现实特征的平行宇宙。 波克提德博士原本只是递交一份研究成果报告,因为这种现实特征是他的理论模型的一种特解,如今真实发现,还是具有一定意义的。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o5指挥部向他发来一份项目文件。文件内容关乎理论,但更多的是设计蓝图与方案。 这份由“觉梦海棠花”计划拟订的项目文件是一套设计方案,交到波克提德博士手里是希望他给出一些可行性论证方面的建议。仔细研究可行性的波克提德没想到,3个月后这套庞大的设备主体就将建设完毕,10个月后就将开始正式运行。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套设备会以他和他的老师命名。 “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建于中国河南的site-69——实际上整个抑制器的规模已经超过了该站点的原始面积。该设备依靠一个大型火力发电厂与一个内置的核反应堆供能,采用环形内循环导流槽设计,九个现实抽取对撞机平行运转,同等规模的现实稳定锚将能够稳定整个东亚的现实强度。 但“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不是也不止于现实稳定,它瞄准的目标是平行现实中的“自我衰减”法则。一旦全功率启动,整个设备将连通先前发现的特例平行宇宙,短时间内抽取大量对应现实,通过内部规律诱发现实的自发衰减,使敌对的现实扭曲者失能。 比起设备,它更像一个体型庞大的建筑;比起建筑,它更像一个紧盯边疆的武器。 灾 难 人类渡过了上个冰川时期,我们当然有能力渡过这一次,一切取决于我们是否能从我们的错误中吸取教训。 ——丹尼斯·奎德 当前未能查明事故发生原因。 目前已知的记录是,2023年6月3日,site-69中发生了一次连锁收容失效事件,造成的现实波动波及到了“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然而经过调查,这只是事故发生的一个诱因,并不能解释之后抑制器发生的过载现象。实际原因仍然成谜。 下午3点7分,收容失效事故发生5个小时后,“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的多项监控参数突破临界值,一号、五号、六号、八号现实抽取对撞机接连发生爆炸。发生爆炸的对撞机依然保持了现实抽取的通道,推测只是高能级的运转超出了机组的设计承受能力。其余现实抽取对撞机的反馈限制均满负荷运行,却依旧无法停止对撞机的过载进程。 “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的爆炸伴随着强烈的现实冲击波,摧毁了site-69绝大部分设施,同时引发了发电用核反应堆的次级爆炸。极端恶劣的灾难现场环境使得救援力量难以靠近,经过7个小时的努力以及巨大的资源消耗和人员牺牲,失控的“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才被彻底关停。 整个基金会的管理层正将目光着眼于这起惨绝人寰的事故,着手拟订善后程序或争吵谁该负责时,所有五级人员的手机同时响起。分级委员会的自动分析系统发出警告,在过去的七小时事故期间,全球的超自然活动频率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几乎所有已收容异常都出现了沉寂或无效化的情况。 紧接着,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这是来自oap空间站的简短观察报告,基于宇宙空间中的热辐射反常变化。尽管后期还需要做大量的分析与探测工作,但结论无疑是显而易见的。 太阳熄灭了。 出 路 我相信,会再次看到蓝天,鲜花开满枝头。 ——李雪健 针对太阳的探测毫无结果,遥测只能得出太阳的现实结构已经发生改变的事实,无法进行进一步的分析。scp-179确认已死亡\/无效化。 全球社会面避难行动正在推进。为抵御环境温度持续降低,已经动员所有国家启动各自的灾害应急预案,基金会站点与goc要塞城市也已全面对避难平民开放,但因严寒和骚乱造成的伤亡依旧惨重。 根据理论以及现有结果分析,认为是“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过载后抽取的巨量现实涌入本宇宙,极为庞大的体量使得抑制器的作用范围囊括了整个内太阳系,边界预测在小行星带附近。这种现实因其大体量而具有相当的休谟强度,已然改写了太阳系的法则。 而这种现实的规律就包含了现实的自我衰减,也就是说这巨量的现实最终会走向自我湮灭。这种法则造成了全球异常事务的失能与无效化,但未知是不是导致太阳核聚变与热传递效率降低的原因,其本身意味着什么也无从得知。 如此众多的负面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来自事故的原爆心。在对“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的事故原因调查过程中,基金会研究了抽取现实的目标平行宇宙参数,发现可以根据参数复现与目标平行宇宙的连通。只要不使用外力抽取现实,而只构建普通的传送门径,这种连通就是安全的。 既然只有唯一的方向,那便只能投入百分百的努力。基金会寄希望于对来源平行宇宙的探索能够发现其现实的特征,找到引发“斯克兰顿-波克提德”休谟抑制器过载的真正原因,进而找到扭转乾坤的方法。最终,进入连通门径的人员传回了一个答案。 如果把接踵而至的灾难比作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那么人类在那片邪祟的深渊里,最终发现了最后的希望——一片冰与风的奇迹之地。 它的名字叫卡苾。 第37章 uiu地点档案:卡苾 概览 卡苾(caromati)是一颗类地行星,位于某一已崩溃的平行现实残留的空间碎片中,该空间最大直径约400万公里,由一台位于中心的巨型稳定器维持存在。卡苾围绕稳定器公转形成一个新的小型星系,同时稳定器的反应堆为其提供了热量与光照。稳定器外观为球形,直径约1.5公里,能够利用重力自行调整与行星的位置。卡苾公转周期102天,直径约千米,地表92%被海洋覆盖,陆地由两块主大陆及若干岛屿组成。卡苾人生理特征与人类高度相似,目前人口约1700万,新陈代谢缓慢,平均寿命超过100年。使用语言类似古英语和葡萄牙语,以及一种只用于书面的图形符号。 目前该空间内填充着大量氢气、氦气与水蒸汽,在稳定器的重力影响下气体在外围形成一个宽400万公里的环形风暴区,使卡苾完全暴露在强气流中。 该空间正以每年1.1万公里的速度收缩,预计将在约300-400年后完全崩溃。 卡苾的发现来自一次与基金会的联合救援行动,一台基金会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发生故障,与某位面交换了大量未知物质。对数据库的逆向还原中发现了卡苾所处空间的坐标。 卡苾基础数据 直径 千米 表面积 6.8亿平方公里 质量 7.15x10^24kg 自转周期 29h55min 公转周期 102天 年龄 约23亿年 表面平均温度 零下150摄氏度 海洋占比 91.78% 人口 1705万 地心吸力 0.83g 卫星 无 地质与气候 风暴环区是以中央稳定器为中心,顺时针旋转的大型气旋,在稳定器的重力效应下被分割为内环和外环,内环半径70万公里,气体密度较低,气流相对温和。剩下的部分统称为外环,旋转带来的强大离心力使空间内84%的气体集中在此区域,使平均风速达到最高每秒12马赫以上。 卡苾的公转轨道被风暴环区完全覆盖,其中89%以上处于外环,强烈的风暴对卡苾生态造成了毁灭性破坏,使地表气温降至-150c,并灭绝了99%的物种。 值得一提的是,对卡苾地质勘探发现了其内部存在异常,卡苾的地壳相较于普通行星更薄,平均厚度仅4千米,此外卡苾内部为空心结构,中心存在一个庞大且稳定的未知能量源,直径约35千米,被一层循环流动的薄膜包围,同时每60秒会发射一种脉冲波,传播速度为6000马赫,范围波及整个空间。目前未观测到该脉冲波造成过任何影响。 uiu工程队曾试图打穿地壳进行研究,在钻井深度超过100米时,该能量源发生涌动,并使所有设备受到不可逆的损毁,uiu最终放弃了该计划。 生态与产业 卡苾目前约有1500个物种,以真菌、藻类和小型啮齿动物为主。从地质层中发现的化石推测卡苾绝大部分的物种都因严寒而灭绝。 卡苾平原广泛生长着一种被称为“号角木”的乔木植物,平均高度超过70米,直径约14米,通常数十或数百棵组成群落,由于土地贫瘠,其根须不得不穿透冻土层获取养分,一个大型号角木群落的根须能够延绵至少1平方公里,深度达到150米,是卡苾最大的生物群系。 号角木在“天启”以前只是一种少量分布在温带的植物,且最高不超过5米,在气温骤降后开始爆发式生长,一度作为卡苾人的主要燃料来源。 卡苾的城市通常会使用一种巨型穹顶来抵御风暴和寒流,穹顶会覆盖所有居住区及周边地区,大小以城市的规模决定。穹顶主要由一种被称为苋神纤维的白色织布构成,苋神纤维是号角木的副产物,纤维中有未知的热量流动,能够加热任何透过其中的气流与水分,使穹顶内的气温保持在0c左右。 历史 北方联邦 卡苾文明最早发源于3000年前的北方大陆,由于气态行星“卡蕊”的影响,使卡苾一年中有40%的时间无法被阳光直射,年平均气温约-20c,大量来自海上的寒流被山脉群阻挡,使卡苾人得以建立最初的城市“卡斯卡迪亚城”。在随后的2000年中,共建立了约200座规模不一的城市。 由于恶劣气候使地表的资源严重匮乏,卡苾人不得不以化石燃料作为能量来源,矿石的进出口成为了大部分城市的主要产业。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对资源的需求推动了工业革命的爆发。 1205年,新兴的工业城市“静谧城”与其他5座城市组成的联盟向卡斯卡迪亚城为首的联邦宣战,战争中双方首次使用了由蒸汽机驱动的步行机甲部队。次年,强大的寒流越过了中部山脉,席卷了整个北方大陆,使平均气温低至-50c,约2500万军队和平民死于战争和低温。占卡苾总人口的19%,此次战争史称“蒸汽风暴战役”。双方于1209年签订停战条约,战争中有120座城市受到不可挽回的重创而被吞并或是解散。 1230年,卡斯卡迪亚城通过一项联合协定与10座大型城市整合为一个联邦制国家,由“卡斯卡迪亚”城作为首府,这使联邦政府掌控了卡苾60%以上的人口。静谧城与剩下的6座城市未能与卡斯卡迪亚城达成协定,而是选择迁移至东部沿海地区,组成了以静谧城为首都的新兴国家。 随着人口增长,卡苾人开始迫切需要开拓新的殖民地,大量的探险队开始尝试从海路和陆路两个不同方向向南方挺进,但收效甚微,大陆中部的山脉平均海拔约m,地势险峻,同时被阻挡的风暴开始向沿海扩散,形成了巨大的海洋风暴区,切断了海上探索航道。 1290年,一支400人组成的陆上联合探险队向东出发,尝试找出绕过山脉的方法,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探险队发现了一种新的乔木植物,产出的木材质量远高于卡苾现有的任何材料,这使海上探索再次成为可能。 1320年,以巨型帆船“风暴群鸟号”为首的探索舰队耗时9个月成功穿越海上风暴区,成为第一批登上南方大陆的探险者。随后,越来越多的舰队抵达南方,开启了向新世界开拓的热潮。 南方联邦 南方大陆接近赤道,平均温度约0c左右。早期的殖民者多来自静谧城,在大陆北部建立了新的殖民地“卡维尔城”。北方联邦出于传统理念,除了少数考察队外,并未向南方大陆进一步发展。1392年,静谧城搬迁至南方大陆,与卡维尔城合并,形成了新的南方联邦政府。 天启 天启又称光子事件,是记载于1542年的一次异常天文现象,是卡苾历史上最严重、影响最深远的事件。 光子为一不明天体的代号,最早在1520年被南方联邦的天文台所观测到,在随后20年的持续研究中得出光子直径约1.5公里,速度超过70万马赫,并持续发出强光,并有15%的概率在20年后撞击卡蕊。尽管南方联邦多次公布观测数据并警告北方联邦,但一直没有引起重视。 1540年,迫于压力,北方联邦启动应急预案,在各城市建造地下庇护所。1542年光子以预定轨道撞击了卡蕊,南方联邦认为光子会烧毁在卡蕊的大气层中,但光子完全击穿了卡蕊的内核,导致气体扩散,并逐渐形成了风暴环区。 强烈的风暴使卡苾的气温在一年内降低至-150c,由于缺乏足够庇护所,70%的人口死于严寒。1544年至1551年,由于不满联邦政府的不作为,卡斯卡迪亚城爆发了内战,尽管最后叛乱被镇压,但也迫使大量高层官员下台,由更精明强干的人代替。新的联邦政府将卡斯卡迪亚城分出6个独立区划,并重新改名为国王城。每个区划给予自治权和投票权,同时设立联合议会,任何决议必须经由议会讨论并全票通过。截至1564年,共有85座城市加入了联合议会。 主要地区 国王城 卡维尔城 银链城 太平洋群落 小型殖民地群落 城市名称:国王城 占地面积:1700平方公里 穹顶高度:4000米 人口:约700万 区划:6 简介:国王城原名卡斯卡迪亚城,位于北大陆中部,北方联邦的政治中心。作为最初的城市,国王城在卡苾的历史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一定程度左右了卡苾文明的发展。光子事件中暴露出高层政府在常年的和平中已失去决策能力,导致了最终的解体。 复兴远征 风暴中断了小型城市与主要城市的所有通讯,为了应对此情况,南方联邦和北方联邦都迫切需要一种与其他城市重新建立联络的方式。 为了突破风暴,双方一致认为以蒸汽机和柴油机为动力的大型运载平台是唯一的选择,1556-1576年间,共有200艘来自各大城市的运载舰完成了对所有幸存城市的重建和援助。 “聆听神谕”工程 南方联邦在1687年启动了一项代号为“聆听神谕”的庞大工程,内容为沿着赤道建造60座80千米高的桅杆,桅杆之间连接一整块卡苋织布形成减速阵列,以此增加卡苾在风暴中的风阻,如果卡苾的公转速度降低,会因失去离心力而向中央稳定器靠近,从而将卡苾推至相对平和的风暴内环。 该计划从南方联邦“旧时光号”运载舰在一次探索航行中接收的神秘信号中破译而来,最初受到各界的强烈质疑,南方联邦花费数年证实其可行性,逐渐获得了大部分城市的支持。 “旧时光”号运载舰航行日志#42 隶属:南方联邦 时间:1685年4月24日 am 4:15 地点:n\/ s\/ 燃料:加仑 备注:我们于昨晚穿越了珊瑚冰原,目前一切正常。席维塔观测站发来电报指出我们前方120公里观测到气旋,等级为4.2级,直径440公里,向西南方向运动,并且是罕见的电磁风暴,我们必须提前关闭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以免被电磁脉冲烧毁,旧时光号只能沿着预定航线行进,一旦有丝毫偏移,都很难再重新定位。愿卡苾保佑我们。 “旧时光”号运载舰航行日志#44 隶属:南方联邦 时间:1685年4月31日 am 6:21 地点:n\/ s\/ 燃料:加仑 备注:我们已进入风暴7天,但风速表显示当前风速超过6级,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风速超过7.5级,主桅杆可能被破坏,舰长决定向东航行,如果运气好,我们能够找到大冰谷,然后向北一直航行到科尔港口,然后在那里休整,等到风暴结束再继续出发。 “旧时光”号运载舰航行日志#49 隶属:南方联邦 时间:1685年5月01日 am 6:21 地点:n\/ s\/ 燃料:加仑 备注:风暴在20分钟以前达到了8.1级,即便是旧时光号这样的大型运载舰也从未遇见过如此猛烈的风暴,舰尾一块防护板被掀飞,击穿了主引擎的燃油管道,使我们一下失去了一半的动力,舰长不得不发送了求救信号,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风暴下获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旧时光”号运载舰航行日志#51 隶属:南方联邦 时间:1685年5月04日 pm 11:02 地点:n\/ s\/ 燃料:加仑 备注:约一个小时前,通讯部门报告说收到了cur信号,这是北方联邦使用的紧急航线代码,这代表在100公里范围内有北方联邦的运载舰收到了我们的求救信号,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工程部门修复了部分燃油管道,将动力提升至70%,根据cur信号的强度计算,我们仅需20小时便能找到他们。 “旧时光”号运载舰航行日志#55 隶属:南方联邦 时间:1685年5月07日 am 6:21 地点:n\/ s\/ 燃料:加仑 备注:在朝着cur信号源航行了4天后,我们进入了一大片无风的区域,像是有人在风暴中间罩上了一个巨型玻璃罩,延绵上百,可能有上千公里,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我甚至能看见太阳和蓝色的天空,紧接着电台收到了一组信号强烈的电码,听上去只是无意义的数字组合,但舰长仍然命令通讯员完全记录下来。 “旧时光”号运载舰航行日志#56 隶属:南方联邦 时间:1685年5月10日 am 6:21 地点:n\/ s\/ 燃料:加仑 备注:电码信号持续了6个小时,尽管强烈地就像信号源离我们只有10米远,但平原上我们看不见除冻土以外的其他东西。当电码结束后,风暴再次淹没我们,似乎玻璃罩被人突然拿走。我们沿着最后一个cur信号的方向航行,最终抵达了法拉维基地,舰长立即上报了所有的情况,上帝才知道我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 隐藏里面的东西 我相信各位已经阅读了这份数学院和工程院联合提交的提案,南方联邦花了7年时间证明其完全可行,甚至可以说,它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是的,建造60座80千米高的桅杆听上去确实不可思议,但这不是不可能,加上北方联邦的工业实力,完成这项工程最多需要50年,减速阵列在完全运作的情况下,将卡苾推出风暴环区也不会超过120年。新的轨道会将卡苾的地表温度控制在18c以内,即使在天启以前,卡苾也从未有过如此宜居的环境。 必须承认,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环形风暴变得越来越强烈,很快就会超过苋神帷幕的承受极限,近20年来,城市为维持温度所消耗的燃料正逐步增加,去年国王城甚至没有富余的矿物来出口。一旦资源产量不足,或是卡苋帷幕破损,对我们而言都是可怕的灾难。即使上述情况不会发生,风暴也会在200年后抹除卡苾上所有的生命。 这份信息毫无疑问为我们指明了生存之道,其中包含有完成这项工程所需的全部数据,物理公式,理论,坐标一应俱全,先不论信息的发送者是谁,出于善意还是怀有其他目的,这些不该是当下需要考虑的,我们的土地每分每秒都在冰封,如果再不有所作为的话,卡苾的毁灭将不可逆转。 - 隐藏 发件人:“卡苾之息”4号观测站 收件人:卡维尔-卡斯卡迪亚联合科学院 时间:1685年6月11日 卡苾之息项目已按照计划执行终止程序,所有人员和设备将在24小时内撤出,这将是最后一份项目报告书。 30年前南方联邦在勘探克拉蒂山脉的矿物储量时发现了其内部存在复杂的地下结构,在随后的大量研究和钻井工程中,我们一致得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卡苾的地壳厚度仅4公里,地心有一颗直径35公里的未知天体。该天体与地壳之间相距约9000公里,被大量高浓度的惰性气体填满。 国王城和卡维尔城联合发起了一项研究卡苾地心神秘天体“antr”的项目,代号“卡苾之息”。为了不引发民众恐慌,该项目一直是双方政府的最高机密。30年来投入的资源不计其数,但仅仅只了解了antr的一点皮毛。 可以确定的是,antr由高密度的未知能量组成,被一种透明薄膜包围,同时每60秒为一个周期持续发射脉冲波,但不会对任何东西造成影响,内部能量流动非常稳定,似乎处于休眠状态。目前仅发现一种能够影响antr活动的因素,就是卡苾地表的温度变化。当气温上升时antr会加剧活动,透明薄膜会因此受损,但会随着时间恢复。根据计算,如果卡苾地表温度上升至10-15c,antr极有可能会完全破坏薄膜。 1685年4月24日,我们突然接收到一组微弱的脉冲波信号(以下称为“β”),其信号特征与antr所发射的脉冲波几乎一模一样。β扰乱了antr的脉冲使其在波段上出现了不规律的缺口,我们尝试追踪β的信号源,但未能成功。 β总共出现了16天,5月10日后完全消失,调查后认为β与南方联邦运载舰旧时光号之间存在联系。随后项目小组回收了旧时光号的舰载电脑,仔细地筛选了4月24日至5月10日所有的广播通讯频段,果然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旧时光号接收的电码在波段上存在与β一致的缺口,这说明电码和β是一起被发送的,β抵消了一部分antr的脉冲,使电码能够完整地送到卡苾的地表,直到被我们接收。 β的信号源应该也是与antr类似的天体,出于某种理由,它与发送者达成了合作,如果没有β扰乱antr的脉冲,我们不可能收到这份信息。可惜的是β和发送者都没有留下可供研究的痕迹。 基于已知的信息,我们能提出一个合理的假设:发送者来自其他领域的世界,antr的脉冲起到了隔绝的作用,使他们无法直接进入我们的世界,于是他们为我们制定了一个方案,既可以拯救我们,也能够使antr彻底苏醒,也许后者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我们无法得知antr苏醒意味着什么,但也别无选择。 天启的真相一定是复杂且黑暗的,宇宙之外正发生着剧变,甚至卡苾也有可能为我们降下毁灭,即便如此,我们仍祈求它的怜悯。 华兹比纳特 华兹比纳特(wordsbinart)为一颗未被证实存在的行星,仅在卡苾的天文观测记录中出现,根据还原出的轨道计算,华兹比纳特极有可能也围绕着中央稳定器公转。 卡苾目前已基本完成减速阵列的建造,正以每年2万公里的速度离开风暴外环,卡苾的平均气温因此上升了约2c,antr的活动开始加剧,但发射的脉冲波正持续减弱,卡苾之息项目仍然作为最高机密封存,大部分卡苾人都不了解聆听神谕工程背后真正的意义。 第38章 卡苾超重型机械研究报告 信息来自scp基金会卡苾地区01号初次接触与研究站点数据库 第297号文件,《卡苾机械发展史06》第7章-第14章 驻扎机动特遣队:mtf-rho-15( “october 10th”-十月十日) 执勤人员:67 主要任务:渗透卡苾社会,收集情报,研究卡苾空泡与Σk级末日情景“离太阳只有七步”之间的关联。 机动特遣队“十月十日”(mtf-rho-15 october 10th) mtf-rho-15是一个临时编制,所有参与卡苾研究任务的人员均算作成员,由于任务的特殊性,mtf-rho-15拥有最高资源调动权限,目前成员67人,包括27名研究人员,和40名来自其他特遣队的精英外勤队员。 卡苾超重型机械研究报告 由于风暴环区内强烈的电磁干扰,电子科技无法发展,钢铁与煤炭是卡苾人唯一能与自然斗争的力量,在2000年的历史中,机械制造工艺的每一次改进,都会带来文明的整体进步,可以说卡苾的历史,即是机器的历史。 南方大陆 卡苾纪1100s-1500s 树油革命 由于卡苾在轨道上围绕着巨型气态行星卡蕊公转,在一个公转周期中约有一半时间位于卡蕊暗面,这直接导致卡苾年平均气温低于–90c。强烈的寒流数千年来循环往复地摧残着卡苾的地表生态环境。除了卡苾人外,仅有一部分植物,菌落,以及海洋深处的甲壳动物仍然存活。 根据现有文献记载,卡苾文明最早的聚集地出现在北方大陆,背靠平均海拔8000米以上的大型山脉,尽管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聚居地免受寒流侵蚀,也导致寒流被引流至海面,形成终年不散的海上超级风暴,切断了从海路向外扩张的可能性,将整个文明困在不足20万平方公里的盆地中。 由于地层中矿石资源的匮乏,直到13世纪初,卡苾文明才迎来第一次工业革命,而其中的关键,普遍认为是一种被称为“号角木”的乔木植物。 号角木仅分布于赤道附近,数量稀少,其枝干在气流中会发出低沉响声而得名。在天启发生后突然爆炸式增长,很快覆盖了整个大陆。号角木的油脂能够通过简单的精炼加工为优质的燃料,能量密度约为汽油的86%。随着号角木的大量种植,卡苾文明终于拥有了突破囚笼的力量。 北方联邦“不屈”号联合探险船 不屈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卡苾纪1544年-1546年 所属阵营 北方联邦 建造数量 1艘 排水量 2500吨 最大速度 6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120人 截至14世纪末,共有320支海上探险队试图南下,但木制船身无法抵御强烈的海上风暴。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冶金和内燃机技术得到迅速发展,人口的增长也使扩张成为第一需求。 不屈号是由政府建造的第一艘全金属海洋探险船,通过总结以往失败的经验,重新设计了主体结构,并抛弃传统风帆,安装了4台40万磅推力的轴流式涡轮发动机,但由于工艺及燃料问题无法达到设计转速,效率仅为60%。值得一提的是,该涡轮发动机直径约6米,尽管效率略低,但设计成熟,而此时卡苾文明甚至没有发明出飞行器,理论上以当时的技术不可能完成制造。故不排除有第三者在干预卡苾文明发展过程的可能性。 不屈号长约94米,动力全部来自4台涡轮引擎,以高度精炼的号角树油作为燃料,引擎可向左或右旋转40°避免气流互相干扰,可提供超过80万磅的总推力,由于缺乏电子科技,大部分操作为人工控制。尽管使用了最先进的工艺,但其操纵难度远远高于传统帆船。 不屈号于1423年中旬启航,预计用90天时间穿越风暴,寻找新家园。随着不屈号缓慢深入风暴中心,对船体施加的压力也在逼近承受极限,为节省燃料,舰长不得不下令以一台引擎慢速前进,使原定航行时间延长了3倍。 最终风暴未能撕裂不屈号的金属外壳,黎明时分,海岸线出现在不屈号的视野中,在初生的阳光中,不屈号载着她无畏的探险者以最大功率冲上了新世界的沙滩。 蒸汽风暴 卡苾纪1520s-1560s 蒸汽风暴战争 南方航线开辟后,新的殖民地很快在南方大陆上兴起,殖民者大多不满北方联邦的腐朽,选择南下建立理想中的家园,南方殖民地由此成为以人民主导的平等社会,从而吸引了更多,尤其是工人阶级来到南方大陆。 关于蒸汽风暴战争的导火索已无从考证,可以确定的是在15世纪初,北方联邦内部的权力斗争导致大量城市脱离联盟选择加入南联,使南北矛盾加剧,同时为争夺有限资源,双方经常爆发小规模冲突,直到一次未知事件引爆了全面战争。(其中也有北方联邦为了转移内部矛盾的可能性。) 冰原漫步者 在卡蕊被摧毁以前,卡苾的气候相对没有如今这么恶劣,有记载的夏季平均气温最高可达-50c。但冬季气温仍然低于-100c。气候决定了卡苾人的战争形势更接近于海战。冰原漫步者便是这种战争思维下的产物。 大部分战争机器的最大航程在300至400公里,而卡苾陆地以荒芜平原为主,主要城市间的距离基本超过2000公里,在没有后勤的状况下单独行动都不可能生还。冰原漫步者就是一种移动的后勤保障平台,军团以冰原漫步者为核心,半径200公里为作战区域。只有在冰原漫步者的支持下,军团才能进行长途作战。 北方联邦“里沃尼戈”级冰原漫步者 里沃尼戈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卡苾纪1534年-1536年 所属阵营 北方联邦 建造数量 95台 战斗全重 1600吨 最大速度 17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90人 里沃尼戈级冰原漫步者为北方联邦在蒸汽风暴战争中使用,几乎参加了所有战役。 1529年北方联邦首次提出冰原漫步者的构想,并利用现有的木材运载车底盘为基础,改装出了第一台冰原漫步者“里沃尼戈”级。一台满载的里沃尼戈能够支持2个标准建制军团长途作战1年以上。 里沃尼戈级长约106米,宽32米,高21米,自重1600吨,可运载2200吨补给,北方联邦给其的定义是后勤保障平台,不参与前线战斗,所以没有配置额外装甲,安装4门用于自卫的950毫米短倍径火炮,以及用于清障的除冰铲。 北方联邦尽管早已没落,但工业基础所带来的战争潜力仍然强于南联盟,里沃尼戈作为蒸汽风暴战争中最大的地面载具,与其搭配的重装军团令南联盟在平原作战中占不到任何优势。里沃尼戈虽然没有经过装甲强化,但巨大的体积使其拥有不俗的结构抗性,在整个战争期间,里沃尼戈仅被击毁14台。 南联盟“亚利沃”级冰原漫步者 亚利沃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卡苾纪1533年-1535年 所属阵营 南联盟 建造数量 150台 战斗全重 950吨 最大速度 25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55人 南联盟与北方联邦的理解相似,都认为军团的长途作战依赖移动补给平台,但南联盟认为拆分军团,分别配备小型补给平台拥有更高的机动性。比起整个军团依靠一个平台更具韧性。 亚利沃级冰原漫步者以战争机器的模板设计建造,配备一门603毫米短倍径突击炮,主要发射火箭增程高爆弹,最大射程1.5公里。重点强化了正面装甲,使平均厚度超过750毫米,可以抵挡大部分北方联邦的常规火力。 南联盟的军团以电力为能源,所以亚利沃以一台大功率发电机代替了燃料补给,在遭遇战斗时,会将发电机卸下避免损坏。 亚利沃通常与军团一同战斗,为友军吸引火力和提供掩护。北方联邦只有少数重武器能够短时间内对亚利沃造成实质性破坏,而这些重武器又会成为南联军团的首要目标,一旦亚利沃冲破北方军团防线,南联盟就能迅速掌握战场主导权。通过战术配合,双方一直势均力敌,随着北方联邦内部矛盾加剧,军队逐渐放缓进攻节奏,战争进入胶着期。 克拉蒂群山战役 克拉蒂群山战役是北方联邦和南联盟为争夺克拉蒂和加拉曼之间的关键隘口而爆发的大规模会战,南北双方集中了各自约35%以上的兵力投入这场冲突。该战役是蒸汽风暴战争中的最后一场战役,也被认为是卡苾历史上最后一次流血冲突。 克拉蒂群山是北方大陆最主要的山脉群,也是阻挡海上风暴的主要屏障。1565年,南联盟在夏季的攻势中成功将北方联邦军队赶出隘口,北方联邦为此计划以更大规模的反扑。但在几天后,在山脉最高峰突然发生了一次不明原因的大爆炸。将作为风暴屏障的山脊炸出一个宽度将近1.1公里的缺口,强烈的寒流立即席卷了整个大陆,气温在40小时内骤降至-100c。由于事发突然且处于夏季,大部分城市都没有储存多余物资,直接导致全球约70%以上的人口死于低温。 在幸存者们恢复秩序后,他们意识到了更严重的危机,如果不能在冬季来临前修复缺口,届时,更强大的风暴将彻底灭绝地表所有的生命。 赫伦西亚熔炉 所有幸存的卡苾人都参与了修复缺口的工程,由于风暴摧毁了大部分城市,工业体系已完全崩溃,无法生产用于填补的材料。为此,他们决定利用现有的一切,包括战争中存留的冰原漫步者、装甲载具、采矿和伐木器械、倒塌的建筑残骸、未加工的号角木和矿石等,全部作为砖石填进缺口。 修复工程在进入冬季前最后一刻完成,约39%的幸存者在工程中牺牲,投入了卡苾自工业革命以来所有的造物,整个文明几乎从零开始。但也终结了持续百年的纷争,卡苾文明从此成为一个整体。同年冬季,在克拉蒂缺口前,双方代表签订永久条约,立誓不再制造任何武器,不再发动任何针对同胞的流血冲突。 北方联邦重整为一座城市,以卡苾历史上第一座城市“卡斯卡迪亚”为名。南联盟首都重命名为卡维尔城。持续的合作交流与贸易使双方的经济和科技在70年后便恢复到蒸汽风暴战争前的水平。 后世将这堵钢铁之墙称为赫伦西亚熔炉,成为卡苾文明繁荣一统的精神标志。 光!光!我看见来自城市的灯光了! 风暴纪第1循环-第30循环 天启 在1610年发生的“天启”事件后,整个卡苾陷入了相当长时间的混乱状态,也导致大量文献资料丢失,令研究团队无法精确复原天启事件的全貌。可以确定的是,天启事件由一系列无法解释的现象组成,其背后隐藏着该平行现实崩溃的真相,以及和发生在地球的Σk级末日情景“离太阳只有七步”有关。 事件最初为卡维尔城观测到一个发出强光的不明飞行物以光速进入星系,并击碎了气态巨行星卡蕊的内核,导致气体扩散,可以确定的是,该平行现实的崩溃与天启是在同一时间发生,光子极大可能就是位于气泡中心的空间稳定器,击碎卡蕊应该是一次巧合,一部分卡蕊的气体和卡苾一同被空间稳定器的引力场捕获,并逐渐形成如今的风暴环区。空间稳定器本身会发出强烈而炙热的光芒,但厚实的风暴将光线完全阻挡。卡苾地表气温骤降至-150c。 卡斯卡迪亚“王国”级资源保障工程车 王国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1循环20%-90% 所属阵营 卡斯卡迪亚城 建造数量 17台 最大载荷 1500吨 最大速度 25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45人 战后新型防风墙的广泛应用使卡斯卡迪亚城能够抵御天启造成的强烈风暴,但首要目标是救援失联的小型城市,为此卡斯卡迪亚城利用遗留的里沃尼戈底盘改装为工程抢险车。这种代号为“王国”的运载车安装了重型破障器和1500吨级起重吊臂,并换装6台燃气轮机,使全车重量超过3000吨的情况下,极速仍然达到25公里每小时。 总共有17个里沃尼戈底盘被改装为王国,为卡斯卡迪亚城周围所有151个聚居地提供了救援保障。 额外的重量和功率超过里沃尼戈底盘的承受极限,每台王国的寿命只有约700公里里程,随后悬挂会由于金属疲劳而断裂。在完成救援工作后,没有一台王国与她的成员能成功返回卡斯卡迪亚城。 “王国”工程模式 新年 在一个风暴周期中,由于空间稳定器的引力场并不完全稳定,风暴环区并非均匀分布,其中存在一个较大的风暴真空区,气流密度几乎为零。只有在这个真空区中,空间稳定器的光芒才能照射卡苾。每经过一次该真空区,视为走过一个循环。一个循环的时间约为600-700地球日。每个循环中的真空区大小也会发生变化,通常会卡苾带来1-2小时的光明。进入风暴纪元后,“年”的概念被“循环”替代。 在第一个循环结束前,漫长的黑暗和混乱让坚韧的卡苾人也几乎丧失生存的信念,整个社会完全停滞,悲观情绪在所有聚居地间蔓延,不难想象当空间稳定器的光芒第一次穿透黑暗时,对卡苾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风暴纪的第一个新年是突如其来的,当灼热的光芒洒遍整个大陆时,人们才意识到他们从未真正看清这片土地的全貌,从文明诞生到现在,永不停歇的暴风雪一直在遮蔽他们的视线,而现在他们可以同时看见整片延绵的克拉蒂群山,赫伦西亚熔炉和广袤无垠的冰原,冻结的海洋,蒸汽风暴战争中遗留的残骸。以及天空之上带来光明的“太阳”。 新年仅维持了32分钟,光明的消失和它的降临一样迅速。黑暗再次笼罩整个世界。而狂欢持续超过200小时,卡苾人由此坚定了一个新的信念:冲出风暴。 卡维尔“罗米尔达公民”号地效飞行器 罗米尔达公民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3循环约45%-89% 所属阵营 卡维尔城 建造数量 2台 最大载荷 5000吨 最大速度 75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25人 卡苾的海洋占比达到91%,在风暴纪第一个循环结束以前就全部冻结,切断了建立在各个岛屿上的卡维尔聚居地的交通线,为此,他们必须寻找新方法重建交通网。相比卡斯卡迪亚城的地理环境,卡维尔的聚居地间隔更远,而冻结的海洋相对平坦,使卡维尔人最终选择巨型地效飞行器作为方案。 罗米尔达公民可能是卡苾历史上最大的地面载具之一,能够一次性运载足够所有聚居地一个循环的物资,所以罗米尔达公民每个循环只航行一次。以卡维尔港为起点,绕行半径7000公里的圆作为航线,最后回到起点。在卡维尔港附近50公里范围内着陆并回收,算作完成一次补给任务。 为了增加载重效率,罗米尔达公民的所有物资会分装在40个“飞行雪橇”通用集装箱中,用钢索串联为两组进行拖曳,运作方式类似于重载列车。罗米尔达公民在整个航行期间都不会停下,在靠近聚居地时,由当地派出飞行器与其伴飞,并从末端剪断钢索来取走集装箱自行运回。罗米尔达公民在航线前就会按照顺序排列各聚居地所属的集装箱,保障物资分发的准确性。 罗米尔达公民(抛弃推进器) 罗米尔达公民无法依靠自身动力抵消40个集装箱在起步时带来的阻力,所以必须借助一台5000吨推力的液体火箭来达到产生地面效应所需的最低速度,燃料耗尽后会抛弃火箭,以自身的4台涡轮引擎完成航行。在罗米尔达公民条例中指出,罗米尔达公民在航程中绝不能停止,如果由于不可抗力,如机械故障等在远离任何聚居地的位置落地,则会被视为已损失,由工程队就地拆解。并制造一架新的。 卡维尔“飞行雪橇”通用型移动集装箱 罗米尔达公民一次可拖行40个飞行雪橇 圣徒之佑法案 现存的罗米尔达公民实际为卡维尔城制造的第二架,第一架在第28循环的例行任务中被强烈风暴损坏方向舵,导致无法转向而撞毁于某处丘陵,机上共有机组人员23人,搜救任务由边境巡逻队负责,根据事后公开的报告中指出“未发现任何幸存者”。 在另一部分未公开的搜救记录中记载,事故发生后仍有成员生还并发射了求救信号弹。亮光吸引了一个圣徒靠近坠毁现场,尽管极大抵消了现场的风暴强度,但幸存者仍没有坚持到救援抵达。 为此,在第30循环发布的第二版航行手册中新增了一项名为圣徒之佑的条例:任何遭遇严重事故的远航载具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被允许利用信号弹吸引圣徒来紧急避难。基于不干涉原则和防止滥用,每一次条例执行后,圣徒研究委员会都会进行调查审核,确定其执行是否为必须。如果没有通过审核,则吊销涉事载具的领航员或船长岗位资格一个循环。 去往无人之境 风暴纪第50循环-至今 卡苾风暴舰队 聆听神谕工程开启了卡苾的空气动力学革命。在减速阵列完成后,卡维尔城设计建造了第一台飞行器“格曼特亚”号滑翔机并借助气流成功抵达至米高空,随后的20年里,越来越多的飞行器开始对风暴环区进行探索,也是从这时卡苾人才开始了解自身的处境,恒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未知的光球,他们被困在一个正逐渐缩小的空间气泡中。 这一发现对社会造成了极大恐慌,联合科学院选择公布聆听神谕工程和卡苾之息的所有文档,才使恐慌有所平息。越来越多卡苾人开始投入对风暴的探索,包括边境和中央稳定器。尽管“antr”使所有人相信卡苾地心沉睡着某种“神明”,但没人知道它是否真的能带来救赎。 当卡苾人将越来越多的飞行器送出大气层后,基于探索与研究的风暴舰队随之成立。 苋神纤维 苋神纤维提取自苋神草,是一种寄生于号角木的藤本植物,也是卡苾除矿物外最重要的产物。 苋神纤维外观呈白色结晶状,对光线有极佳的反射率,强度极高,内部存在未知的热源,表面温度始终保持在70c左右。苋神草与号角木一样,天启事件以前仅少量分布在寒带区域,天启事件后突然爆发式生长,能够经过加工后制作衣物、帆布等。 苋神草中除了白色晶状纤维外,未发现任何细胞或叶绿体结构,其纤维能够在任何环境中生长,包括极低温,极高温和真空,苋神草的生长似乎不需要养分,且无法停止。值得一提的是,基金会人员将纤维样本带入主世界中后,均会在40秒内完全分解至原子状态。 苋神纤维根据加工方式的不同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热能型:保留热源,剔除了对光线的感知功能,主要用于城市穹顶和衣物的制作。 折射型:热量被全部导出,加强了对光线的折射能力,用于光幕运载舰的光幕制作。 通用型:与亚麻混合编织,热源与光线折射功能均无,但强度大幅提升,主要作为帆布使用。 感光型:工艺最复杂的一类,可通过外界光源的强度进行拉伸与收缩,仅在部分特殊设备中使用。 由于苋神纤维不会停止生长,水手和城市中的工作人员会定期修剪帆布和穹顶。 光幕运载舰l-422 基金会代号“深蓝” 深蓝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23循环-第25循环 所属阵营 卡斯卡迪亚城 建造数量 1艘 棱镜倍径 40 动力系统 无 成员数量 50人 光幕运载舰是一种特殊舰种,特征是挂在舰尾的巨型光幕,面积能达到数百平方米,经过改良的折射型苋神纤维能够将大范围的光线汇聚于一点,形成宽度仅1米的光束,亮度足以穿透整个风暴环区。 深蓝是第一艘光幕运载舰,也是卡苾人对抗巨型风暴环区的一次伟大胜利,舰队能够依靠深蓝提供的风暴数据,避开可能造成毁灭的气流区,从而探索未知深空。光幕运载舰通常位于风暴最内环的上方,以最佳视野监测整个风暴走向,然后利用光幕将光线汇聚在棱镜内,直接照射需要指引的船只,利用开合页以类似摩斯电码的方式发送风暴数据,或是利用强光直接引导船只尽快离开强气流。 深蓝本身没有任何动力系统,是由河灵拖曳至大概位置,再通过万向喷口进一步调整。远离风暴环区也使深蓝位置基本不会发生变化。能将任何离开卡苾的船只安全引导至最远40万公里处。 光幕运载舰l-714 基金会代号“低语” 低语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27循环约45%-89% 所属阵营 卡斯卡迪亚城 建造数量 1艘 最大载荷 1000吨 最大速度 500-120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70人 低语是第二艘投入使用的光幕运载舰,除了挂载更大的光幕外,全新设计的旋转棱镜组使用彩色晶体改变波长来传达信息,相比深蓝有更高的准确性。舰队在脱离深蓝导航范围后,会由低语进行接手。低语自带一套风帆作为动力,能在风暴内环以900公里的时速航行,导航范围几乎覆盖整个风暴环区。 低语在其后的猎鲸战争中被改造为远程支援平台,加装了4条额外光幕,总长度超过1900米,是卡苾有史以来最大的载具。低语在湖心岛行动中被毁,船员全部罹难。残骸落入风暴深处,至今下落不明。 通用运输船t-108 基金会代号“河灵” 河灵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19循环-第20循环 所属阵营 无 建造数量 1500艘以上 最大载荷 300吨 最大速度 500-120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20人 河灵是一类小型通用载具,在舰队中被广泛运用,主要用于探索、运输、舰队辅助等,在对抗列伯的时期也有一部分被改造为炮艇。现存数量超过2000艘,大部分为舰队所有,也可私人购买。河灵采用模块化设计,根据用途可安装或拆卸不同组件,故每一艘河灵的外观都不尽相同。 河灵对卡苾人建设风暴环区航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续研制的其他型号的小型舰船也沿用河灵的名字,例如河灵2型或河灵3型,所有质量在1200吨以下的舰船都被统称为河灵型。 战列舰b-167 基金会代号“风琴” 风琴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36循环约45%-89% 所属阵营 卡维尔城 建造数量 6艘 全长 440米 最大速度 500-120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160人 风琴是卡维尔城为应对列伯加的威胁而专门建造的武器平台,也是自蒸汽风暴战争后卡苾制造的第一种战争武器。 风琴共建7艘,搭载3门1200毫米口径火炮,由于缺乏武器研发经验,该型号火炮是在里沃尼戈主炮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精度与可靠性都不甚理想,炮弹初速仅740m\/s,战斗部为120千克高浓度矿用炸药,炮管极限寿命约30发。 在整个战争期间,风琴的主要任务是利用火力吸引列伯加的注意并将其引出航线,保证其他舰船的安全。作为卡苾舰队第一种战斗舰艇,风琴远未达到设计指标,但发挥的作用不可替代。 湖心岛行动结束后,除保留一艘被改造为微风外,剩余6艘全部拆毁,相关设计文件也一并销毁。在永久和平条约面前,风琴作为一件武器,显赫功劳的光辉下仍然是挥之不去的历史雾霾 列伯加 第35循环中,卡苾舰队在风暴深处发现一长度在6公里左右的不明实体,主要由岩石组成,外形类似鲸类动物,首次接触中该实体以1200公里的时速撞击卡苾舰船,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在随后一个循环时间中,该实体一直在主要航道上活动,会追逐并撞击任何靠近其500公里的舰船,毫无武装的卡苾舰队只能压缩航线,避免与其直接接触。 该实体被命名为“列伯加”,意为“巨兽”。在长期观察中,卡苾总结了列伯加的行动规律,列伯加的多数行动没有目的性,附近没有舰船时,它会在风暴中缓慢地随机行动,当有舰船进入其范围时,会以1.5马赫的速度进行冲撞,直到舰船逃离范围或撞毁。 除此之外,无法再获取对列伯加的更多信息。 战列舰b-168 基金会代号“超级风琴” 超级风琴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48循环1%-29% 所属阵营 卡维尔城 建造数量 1艘 全长 540米 最大速度 65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68人 超级风琴是一艘经过卡维尔城深度改造的风琴。在火力方面,卡维尔城将一台研制时间超过15个循环,还尚未经过测试的电磁投射器原型代替了原本的火炮组,并为其配备一台光学瞄准器。为了容纳体积庞大的电池组,船体被延长25%,重新设计了动力系统弥补了额外质量带来的阻力。 电磁投射器在全功率下能够以1500m\/s的速度抛射3吨的质量,满电状态下能连续发射4次,由装载发电机的河灵进行电力补充。 超级风琴是卡苾历史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但仍然只能对列伯加造成有限的伤害,湖心岛行动中超级风琴在短时间内对列伯加的攻击超过上百次后,电池组发生火灾,线圈几乎全部融化,在行动结束前就不得不疏散全部船员,随后电池组发生爆炸将整艘战舰完全炸毁。 序曲飞弹 序曲型制导飞弹是超级风琴的标配弹药,重约2.5吨,700千克装药,由电磁投射器以1马赫初速发射。最大射速4分钟一发。是卡苾唯一能对列伯加造成实质损害的武器。 超级风琴通常与低语一同行动,序曲飞弹在初始动能耗尽后,会启动液体火箭发动机持续以每秒1000米的速度飞行并打开方向鳍,低语会使用棱镜持续照射飞弹,控制光线强度来改变方向鳍角度,达到制导的效果。 序曲飞弹共制造120枚,除了超级风琴本身携带一部分外,剩余由河灵改装的补给船装载。在湖心岛行动中全部耗尽。 湖心岛行动 与列伯加发生撞击的低语 湖心岛行动是第37循环89%时针对列伯加的一次攻击行动。这次行动使列伯加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被封锁了两个循环的风暴环区再次被卡苾舰队完全掌控。 湖心岛是指在风暴环区中,周期性出现的气流相对缓和的区域,一般维持60-100小时,大部分情况下舰队无法在风暴中追踪列伯加的行动,但列伯加能无视恶劣环境影响直接感知舰队位置,所以视野相对开阔的湖心岛能为舰队的攻击行动带来优势。 湖心岛行动中,超级风琴和低语成功将列伯加引入一个大型湖心岛,随后在低语的引导下,超级风琴使用序曲飞弹对列伯加进行密集打击,但很快湖心岛内云层开始汇集,光线锐减,制导效率降低。低语为了弥补损失的光线,选择强行靠近列伯加,此举使列伯加极速向着低语撞击,尽管低语很快进行闪避,但巨大的光幕与列伯加缠绕在一起,使低语被拖行了约100公里,船身几乎解体。 列伯加被光幕完全遮蔽后,似乎处于完全瘫痪状态,随后由于惯性带着低语残骸冲出湖心岛,消失在风暴深处。 棱镜运载舰g-441 基金会代号“微风” 微风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36循环-第37循环 所属阵营 卡斯卡迪亚城-卡维尔城 建造数量 1台 棱镜倍径 60 最大速度 110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120人 微风是湖心岛行动后,为了代替被毁的低语而建造的。微风由南北双方共同研制,以风琴船体为基础,取消传统的光幕,以一套大型聚焦透镜来制造光束,这一全新舰种被称为棱镜运载舰。 微风使用的棱镜镜片由在风暴中收集的雨水提炼冰冻后制作而成,整体呈淡蓝色,在环境温度高于15c时也不会融化,透光性能高于传统苋神光幕,微风的工作效率比低语更高。 在后续的改进工作中,微风加装了与低语类似的旋转变色镜片组,与深蓝的配合工作已经让卡苾舰队能够在整个风暴环区中都畅通无阻。 制作棱镜需要数千吨雨水作为原材料,提炼成本极为高昂,镜片的打磨也需耗费数个循环,微风可以说是卡苾机械工艺的极致体现,也是卡苾舰队追寻一切真相的精神支柱。 深空调查船r-603 基金会代号“柏树” 柏树基础数据 研发时间 风暴纪第27循环-第30循环 所属阵营 边境巡逻队 建造数量 1艘 全长 1300米 最大速度 110公里每小时 成员数量 约400人 柏树是一艘隶属边境巡逻队的大型综合科考船,部署在距离空泡边缘4公里处,由于空泡的持续收缩,柏树也不得不以相同速度向后移动。柏树主体部分由深空监听矩阵和全波段雷达系统组成,不间断收集空泡外传来的波段,边境巡逻队大部分成员长期驻扎于此。舰上还配备有涵盖多种领域的实验室,很多新型技术的测试也在柏树上进行。来自边境的数据一定程度推动了卡苾的基础科学,但强电磁干扰是始终无法摆脱的枷锁。 %e6%9f%8f%e6%a0%911 边境地区指中央稳定器所能作用的最远区域,距离中央稳定器约1200万公里,该区域的现实稳定指数较低,仅部署有少量科研船队用于收集数据。第30循环起,一种神秘的阴影开始在边境频繁出现,在10个循环间共有54次目击报告,体积从50至4000公里不等,外观呈几何形,持续时间约5-10分钟,同时该区域现实稳定指数会上升,在阴影消失后下降至通常水平。柏树对其的追踪研究均没有任何进展。 附录资料 圣徒 圣徒是一种以岩石组成的未知构造物,外形类似四足动物,平均高度约300-700米,以60km的时速匀速运动,通常不会对外部环境做出反应,但会被强光所吸引。圣徒周围5公里范围内的风暴强度会大幅降低,大多数运输舰队会靠近圣徒作为临时避风港。在天启发生不久后,由王国级成员首次在冰原上发现。 卡苾地表共有约400个圣徒,尚不清楚是否会增加,行动路线也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卡苾人将圣徒视为类似神明的存在,不会主动接触,也不做研究,所以官方资料十分稀少。相反,边境巡逻队针对圣徒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调查。甚至在不少圣徒身上建立了站点。 圣徒不存在生命迹象和休谟异常。 圣子 圣子是一个特殊的类圣徒构造物,高度仅5米,外观与圣徒类似,但头和颈部覆盖着白色绒毛。与圣徒不同,圣子的活动范围在远离所有聚居地的无人区,行动迅速,且会回避冰原上的卡苾载具,仅有3次目击记录,很多水手只是当作传说故事或是完全没有听说过。即使边境巡逻队也很难追踪其位置。 值得注意的是,圣子不会回避我方外勤特工,甚至有主动靠近的记录,我方人员正在尝试一切可能的交流方式。但圣子除注视我方人员外,没有其他行动。 风暴历法 风暴历法是根据卡苾在风暴环区中的实时位置而制订的,卡苾每经过一次真空期视为一个循环,边境巡逻队负责观测卡苾的位置,并计算出该循环的进度。 在卡斯卡迪亚城中心设立有一座巨型时刻表,以一个灯光表示卡苾,通过旋转外围圆环来模拟风暴走向,每隔十几小时,边境巡逻队会根据测算结果来转动圆环,有时也会由于计算失误不得不反转一部分。 风暴历法的准确度相当低,与其说是历法,不如说是一个计时装置。只有在新年临近时,才会有人关注时刻表。 光学认知干扰 卡苾空泡内普遍存在一种奇怪的认知干扰,导致我们所有的成像设备都无法使用,摄像头只能呈现大片雪花点,甚至机械相机也一样。在外勤调查中,特工们唯一能制作图像资料的工具是铅笔和纸,大部分人并非绘画专业出身,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干扰使调查工作变得相当缓慢,由于特工绘制的草图质量参差不齐,大量资料无法同步更新,该现状随着特工dr.chang的加入有所改善,dr.chang作为外勤人员的同时还拥有一定美术基础,且相当热衷于需要潜入卡苾社会的调查任务,一次任务能持续上百小时。dr.chang是提交资料数量最多的特工,并包含大量精确的手绘草图,极大加快了我们的研究进度。 特工dr.chang在任务期间经常关闭通讯设备,其解释包括“需要集中注意力”或“遇到未知干扰”,多次批评后仍未改善。 [[div ss=\"scp-image-caption\" style=\"width:300px;\"]] 边境巡逻队标志 边境巡逻队是由南北双方共同组建,以调查围绕天启和光子一系列异常事件为主的研究机构,总部位于卡斯卡迪亚城。成员数未知,大概率不超过300人。同时也负责很多其他事务,例如卡苾之息项目,以及应急搜救、航道勘探、风暴监测等。边境巡逻队成员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已知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位于风暴最外围的研究站点中,留在卡苾上的人数大约在50-90人。 十月十日的外勤特工曾多次尝试窃取边境巡逻队的情报,但收效甚微,他们拥有与我们不相上下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建议所有特工暂停针对边境巡逻队的调查,避免我们提早暴露。 如果想让我们的工作取得更多的进展,与他们的直接接触一定不可避免,我们掌握越多他们的情报,就越容易在交流中占据主动。 外勤人员所收集的部分边境巡逻队简报 主题:银链城 赫伦西亚熔炉的环境勘探已经结束,主席先生,我们在那里可以说一无所获,没有放射性,没有烧灼痕迹,就像是那块山脊凭空消失了一样,这种现象在卡苾上并非第一次出现,你知道第一次是在哪吗?是银链城遗址。 你肯定知道这个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银链城利用未知科技窥探到了不可名状的存在,导致整座城市灰飞烟灭,仅留下一个直径2公里的巨坑,其特征几乎和赫伦西亚熔炉一模一样。即使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奇幻故事,但探险者们仍然很少靠近那个巨坑。 我必须告诉你的是,银链城传说某种意义上是真实存在的,它是14世纪北方联邦发起的一项秘密实验,这部分资料都回收自赫伦西亚熔炉中被填埋的北方联邦国家档案馆残骸,把它们挖出来真的不是一件易事,所有复印件随后会寄到你的办公室。 自13世纪起,北方联邦在深层矿脉中发现了一种被称为冻素的神秘液体,蕴含有异常强烈的能量,为此展开了代号为银链的研究计划。为了掩人耳目,实验在一个大型移动平台上进行,远离所有的聚居地,所以银链城并不是城市,而是一个移动实验室。 随着北方联邦在战争中逐渐失利,他们认为冻素的军事潜力能够扭转战局,于是强行命令银链城在克拉蒂群山战役中用冻素攻击南联盟军队。但很明显,冻素失控了,不仅没有命中目标,反而连带着一部分山脊和银链城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其说它们被炸得灰飞烟灭,似乎说被传送了更加贴切,我们对所有现存的深层矿井都进行了调查,却再没发现所谓的冻素。对此你的看法是什么? 主题:列伯加 伙计们,我们重新发现列伯加了,它就在风暴内环边缘的位置游荡,离我们的航线相当近,不过不用太紧张,它看上去还有行动能力,但似乎对我们已经完全没有敌意了,我们的船在距离它30米的位置伴飞了几个小时,一点反应也没有。期间还派人爬到它身上,用钻头取了不少样品。老实说,就是些岩石,和圣徒的构成是完全一致的。 低语的光幕还挂在它身上,几乎遮蔽了半个身子,要清除得费不少事,先让它这样吧,光幕还能让它更显眼些。除此之外,在它的表面还发现有一些呈淡蓝色的液态物质,几乎每一条岩石缝中都有不少,和制作棱镜的雨水提炼物非常相似,如此昂贵的人造物怎么会在它身上发现?看来我们有必要申请一台更大的钻机。 主题:边境 尊敬的委员阁下,柏树已执行任务超过10个循环,我必须沮丧地告诉您,我们的进度非常缓慢,而空间收缩率没有丝毫的减缓,王座号每30小时都要向后撤3.7公里才不至于被那未知的黑暗吞噬。按照当前速率计算,在60个循环后卡苾就会不复存在,我知道科学院很多人将聆听神谕工程视作最后的希望,但是说实在,我们并不知道antr苏醒后会发生什么,我们几乎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我们所经历的灾变完全不是仅靠自己就能解决的,我们得改变对策,寻求外界协助,中央稳定器证明外部存在着更高级的智慧文明——尽管它摧毁了卡苾,我相信这是无心之举,甚至包括边境阴影和列伯加,还有聆听神谕工程的启迪者,它们都来自外面,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气泡外一定还存在着其他世界,我们要想办法与他们取得联络,如果他们是善意的话。 请允许我说些不尊敬的话,您不觉得这颗星球的环境恶劣到令人反感吗?即使在天启以前,卡苾也绝对不是生命的温床,而光子的出现,把卡苾彻底变成了冰冻地狱。我们为何会诞生在这颗星球上?生物学家找不到任何我们种族的演化痕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而现在,星球上几乎所有生物都灭绝了,只剩下我们。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在antr苏醒以前,我们只能祈求卡苾的怜悯。 紧急通告 致所有mtf-rho-15人员: 近日,一名编号a075的未知人员开始针对我方外勤特工进行活动,包括但不限于跟踪,监视,尝试窃取资料等,已有多名特工成为过a075的目标。 a075性别未知,面貌未知,身高约180cm-200cm,身着女式标准二级防寒套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身份特征,拥有极高的行动和侦察能力,很多特工甚至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其踪迹,反追踪也从未成功过,极有可能为边境巡逻队成员。 如果猜想属实,证明我们已经引起边境巡逻队的注意,由于缺乏情报,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抱有敌意,需立即停止所有外勤任务,召回所有特工,我们需要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如遭遇类似特征的人员,请立即规避,寻找最近的基金会安全藏身处。 “最后一次目击报告称,20分钟前发现a075在科尔港口登上了战马号运输舰。” “我们是否有人在上面?” “查到了,是老常,他伪装成船员在那艘船上做远航任务。” “一定是冲着老常去的,立刻让他终止任务。” “无法联络他,船上也没有其他我们的人。” “该死的,他又关闭了通讯!” 第39章 边境巡逻队异常事态例行调查汇总 边境巡逻队异常事态例行调查汇总 第37循环-第38循环 中央天文台档案数据库 名称:华兹比纳特 华兹比纳特(1486) 概述:华兹比纳特是一颗完全由液体构成的星球,直径约3221公里,其名称来自卡苾古语,意为“沉没的世界”,在天启事件以前是卡苾的唯一卫星。天文观测记录表明,华兹比纳特拥有厚实的大气层,海洋占比达到100%,没有发现任何陆地,两极不存在冰盖,自身所发出的光源足以照亮整个卡苾。卡苾在一个公转周期中有四分之三时间处于气态巨行星卡蕊的暗面,恒星光线被完全阻隔,华兹比纳特在这个周期中弥补了恒星的作用,尽管散发的热量仅有不到10%,但也使卡苾的地表温度稳定在-90c以上。 华兹比纳特的运行轨道远超中央稳定器的庇护范围,曾一度被认为在天启事件后被毁,但边境巡逻队调查船“柏树”于37循环中在空泡边缘重新观测到华兹比纳特,证实其在天启事件中幸存。目前尚不知它是如何在卡苾空泡外维持存在。根据图像资料,华兹比纳特仅有一小部分侵入卡苾空泡,剩余部分在空泡之外,状况不明。 从华兹比纳特海洋中提取的液体样本分析不出任何已知成分,其物理特性类似水,外观呈淡蓝色,温度恒定在17c,能够放热但无法吸热。该液体被认为与卡苾核心“antr”内部的粉色流体物质应该存在关联,建议重启卡苾之息观测项目以便进一步研究。 主题:神谕工程 主席先生,总部已根据柏树的最新观测数据计算出了空泡的收缩速率,它确实如我们所料在加速收缩,当前速度比最初的预期快了60%以上,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根本来不及将卡苾推出风暴环区,可以说神谕工程已经完全丧失了意义。我当然没有否定神谕工程的重要性,它在卡苾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给予了我们莫大的鼓舞,只是按照当前情况,我们必须得寻找其他出路。 卡维尔城科学院支持您的看法,同样认为神谕工程已没有意义,而华兹比纳特可能是一个极大的突破,它原本不在卡苾空泡范围内,但却出现在边境,说明它在自发地靠近我们,它有何目的?它想告诉我们什么?空泡之外是否并非一片虚无,而是还存在其他“幸存者”? 揭开华兹比纳特的谜团将成为未来边境巡逻队的核心任务,现在的问题是,卡维尔城承担着50%神谕工程的维护,如此巨大开销使卡维尔城很难挤出额外的资源来支持华兹比纳特项目,我们曾试着寻求联合议会的协助,但他们仍然固执地认为神谕工程是唯一出路。要我说,长时间的和平已经令这群老顽固丧失了危机意识,不愿为改变现状而付出一丁点风险。 在下个循环的交流会中,我们会以停掉神谕工程维护资金来尝试胁迫卡斯卡迪亚城提供帮助。 主题:antr 神谕工程在过去20个循环中成功让卡苾减速了40%,相对的,每个循环的时间也延长至小时以上,好消息是新年的时间也增加了不少,上个循环持续了155分钟,而下个新年将会更长,实在是令人无比期待。 卡苾确实在向中央稳定器靠近,地表平均温度从-150c上升到了-146c左右,antr的内部活动正在加剧,并出现了数次峰值,100小时前,一支调查队成功着陆在antr表面,发现其表面薄膜已经几乎消失,他们用钻头提取了内部的淡粉色液体,并立即做了一系列实验,我们刚刚收到的便是第一份初级报告。 antr液体几乎与华兹比纳特的液体完全一致,但温度恒定在-100c,能够吸热但温度不会上升,将两者的液体混合后颜色会接近品红色,且温度会上升至21c。为探究这种现象对卡苾的更深层次影响,我们需要进入华兹比纳特内部获取更多样本。 外来物档案#1385 外来物代号:列伯加 威胁等级:低 概述:列伯加被证实是来自华兹比纳特的构造物之一,曾在猎鲸战争中对卡苾舰队造成严重损害,湖心岛行动后失去踪迹,直到最近才被发现在风暴内环附近区域游荡。列伯加的构成与卡苾上的圣徒高度相似,地质扫描未发现除岩石外的其他成分。从列伯加表面收集的液体成分已证实与华兹比纳特液体完全一致。目前尚不清楚列伯加为何攻击卡苾舰队。 列伯加全长6公里,有着类似鳍和鱼尾的结构,整体呈梭形,全身覆盖着低语残留的光幕,躯干上有数个在湖心岛行动中被攻击而留下的残缺,但整体结构完好无损。 尽管列伯加已不会对卡苾舰队做出任何反应,为避免引起民众的恐慌,仍然将列伯加的活动范围划为风暴管制区,禁止任何民用舰队靠近。同时由边境巡逻队进行不间断伴飞。 列伯加现在会避免进入卡苾40万公里范围内。 附录: 在华兹比纳特内部观测到了大量类似的构造物,数量超过上百个,大部分长度超过10公里,相比之下列伯加算是体积较小的一类。其中值得关注的是一部分长度约15公里的巨型构造物: 伊纳什(全长11公里) 米伊斯(全长17公里) 萨里斯托(全长9公里) 主题:华兹比纳特 华兹比纳特的调查进度令人沮丧,外部观测已经得不到任何新发现,而第一支先遣队进入其中不久后即失联,根据深潜船最后传回的数据显示,船体曾经承受了难以置信的水压,压力相当于卡苾最深海底的十四倍以上,形成如此高压的原因不明,可能是由于虚空之外有什么东西在挤压整个华兹比纳特。 如果我们要制造出能够承受这种水压的深潜船,根据已有的材料计算,要达到最低要求,耐压壳厚度将不得低于0.8米,并且只能整体铸造,因为我们无法焊接这种厚度的船壳。这还不是最令人头疼的,耐压壳重量预计将超过1000吨,而最大的驭风者系统载荷仅200吨,又如何将它送上轨道? 科学院有一个你可能不会喜欢,但有一定可行性的方案,在边境就地建造一座造船厂,将原材料分批送上轨道,打造一艘耐压壳厚1米的大型深潜船。整个工程从冶炼开始,到铸造,安装,全部都会在零重力下完成,然后直接将它开进华兹比纳特。为此,我们需要动用至少一半的卡苾舰队才有可能完成。 好消息是,与联合议会的谈判取得了进展,以卡维尔城继续维护神谕工程为条件,卡斯卡迪亚城将提供新型探测设备和运载舰队,足以支持整个项目的进行。当然,那些都是说给他们听的,等到设备运往柏树后,我们不会再为神谕工程浪费一分钱,所有资源都会投入华兹比纳特项目。如果未来不会出现其他转机的话,这就是我们唯一能够执行的方案,卡苾保佑,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方案的详细计划书稍后会送至你的办公室。 外来物档案#1385 疑似与塔兰托相关的图腾 外来物代号:塔兰托 威胁等级:未知 概述:塔兰托是多名未知身份人员的统称,其行踪于风暴纪36循环中首次被边境巡逻队注意,起初被认为是来自联合参议院下属特勤局的特工,经过内部调查后排除了这一可能。目前成功追踪的塔兰托共有22人,活动范围集中在卡斯卡迪亚的核心城区,其中在档案馆、博物馆、图书馆以及政府部门的活动最频繁。 塔兰托个体通常比卡苾人更矮小,且总是二至三人配合行动,有极高的渗透和反侦察能力,使得巡逻队员极难进行追踪。当一名塔兰托察觉到有异常情况时,整个区域的所有个体都会提高警觉,推测其拥有某种小型化即时通讯装置,并且有利用未知设备瘫痪监测器进入管制区域的行动,可以肯定塔兰托正在收集关于卡苾文明,特别是边境巡逻队的情报。 所有塔兰托个体均佩戴全封闭式呼吸面罩和多层户外长袍,很难获得详细的外貌特征,能流利使用卡苾语,在一般日常活动中的表现与卡苾人别无二致。通过对窃取的塔兰托纸质文件的分析,发现塔兰托使用至少两种以上的文字体系,使破译工作难度大大增加。 应对:综合目前所有情报,初步判断塔兰托为来自卡苾之外的智慧种族,科技水平应比卡苾更高。关于他们有何目的,以及是否抱有敌意还需进一步调查,所有边境巡逻队员须在不引起直接冲突的情况下,直接控制或逮捕一个塔兰托个体用以审讯。 异常项目档案#685 异常代号:圣子 威胁等级:低 概述:圣子是一个特殊的类圣徒构造体,高度低于5米,外表覆盖着白色纤维,移动速度极快,且会回避所有运载舰和居住地,被认定为是唯一一个能感知环境并作出反应的圣徒,可能拥有自我意识。迄今为止都未能完全追踪圣子的活动迹象。 有不少运载舰都有目击圣子的记录,大部分船员将其视为一种吉兆,一种普遍流传的说法是圣子的现身将预兆卡苾的命运即将迎来转折。 附录1:目前为止记录在案的圣徒共465个,通常会在冰原上以直线匀速行走,同时半径2公里内的风暴会大幅度减弱。圣徒会周期性释放一种微弱的脉冲,与卡苾地心天体antr所释放的完全一致,证实圣徒与卡苾本身存在关联。相同的脉冲同样在列伯加周围发现,但波长存在差异。 人员档案#l-627 “铃” 姓名:【无数据】 性别:女 出生日期:第28循环约55% 出生地:【无数据】 隶属:边境巡逻队-“视线”调查队 代号:铃-627\/l-627 生平:【无数据】 附录1:铃拥有整个“视线”调查队最高的个人综合能力,是唯一能够长时间追踪塔兰托个体的队员。目前关于塔兰托95%的情报均来自铃的行动。相对的,铃也很大程度上引起了塔兰托的注意,自37循环起,塔兰托在中心城区的活动迹象大幅降低。 附录2:铃出生于罗米尔达公民级1号舰第28循环的运输任务途中,父母是舰上的维护工程师,该舰在南方平原遭遇机械故障而失事,除铃外的所有23名机组成员全部遇难。 根据现场还原,确认在事故发生后仍有机组人员存活并发射救援信号弹,此举吸引了一个圣徒接近事故现场,尽管大幅降低了周边风暴强度,但极端低温环境使他们没有坚持到救援队抵达。刚出生的铃在一个独立供电的保温箱中被发现,成为该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附录3:铃的身体在35循环时出现生理变异现象,与一般卡苾人不同,铃的变化更加彻底且完整,一部分身体结构已完全改变,但没有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一定程度增强了机能。该案例为卡苾首例,需进一步研究。 主题:塔兰托 边境巡逻队外勤特工的能力普遍逊于塔兰托。即便是铃在面对复数目标时也力不从心,塔兰托在人口密集区域几乎无法被追踪,也十分善于渗透各种建筑物,但活动范围仅限城市穹顶之内,在郊区和冰原上几乎没有发现塔兰托的踪迹,这些地区气温普遍低于-150c且伴有强烈风暴,塔兰托在应对极端环境上可能并不如边境巡逻队。有记录显示塔兰托曾使用未知载具穿越冰原,在速度和隐蔽性上远超边境巡逻队的飞行艇。 由于大部分边境巡逻队站点位置都不在城市穹顶范围内,暂时没有遭到渗透。 根据现有情报,对塔兰托的部分侧写: 塔兰托来自一个高科技的多元化世界,环境相较卡苾而言并不恶劣,社会很可能并未完全统一。 塔兰托明显拥有更丰富的应对危机和渗透社会的经验,其原本世界可能比卡苾更危险。 塔兰托使用了多种文字体系,其构成来自不同种群,可能是一次全球联合行动。 塔兰托迄今未表现任何敌意,对天启、光子、边境相关的情报额外有兴趣,对卡苾文明反而是次要。 结论:塔兰托在寻找某种对策,用以解决某种他们无法依靠自身解决的事态,该事态可能与光子有关,但尚不清楚是否有合作意愿。 事件报告# 隶属卡斯卡迪亚贸易联盟的战马号运输舰不久前报告了一起不同寻常的圣子目击事件,该舰在距离目的地科尔港口约300公里处遭遇冰面塌陷而受困,在船员进行救援工作时,圣子径直走进了工作现场,并与其中一名船员进行了近距离接触,过程长达4分钟,随后快速离开现场。 所有在现场的船员均提供了完全一致的圣子详细外貌描述,与现有的档案完全吻合,故该事件被认定为真实的。 通讯记录# l-627:这里是铃,我现在位于加利曼平原的科尔港口,附近有没有其他边境巡逻队或视线成员? l-004:627,这里是总部,目前整个加利曼平原都没有执勤队员,调动紧急支援最快也需要4个小时。 l-627:来不及了,战马号正在停靠,一小时后就会启航,到时候我会以乘客的身份上船进行调查。 l-004:你为何要调查这艘船? l-627:我认为战马号上至少有一个塔兰托,我会在启航后搜查全船,纵使他再敏锐,这种封闭环境中想追踪他也轻而易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失去这次机会。 l-004: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单独行动太危险,我们可以安排特工在战马号目的地设伏。 l-627:如果让他混入人群,就再也不可能追踪到他了,航行途中就是最好的机会。 l-004:你如何确定那就是塔兰托? l-627:圣子接近的那个船员,我已经向战马号领航员核查过,他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手法精明,但仍有漏洞,并且各项特征都符合塔兰托。另外还有一点是,他其实是圣子接触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是我,就在50小时前,冰原上,毫无征兆地靠近我不到10米范围内,我才一路追踪它到的科尔港口。 l-004:这简直难以置信,你认为它在传达某种信息吗? l-627:可能足以改变整个卡苾的命运。 l-004:我明白了,627,行动批准。 l-627:如果有任何危险情况,凭我自己也能应对,你是知道的。 l-004:我从未质疑过你的能力,铃……只是,小心行事。 l-627:祝我好运吧,通讯结束。 第40章 nx-10c:遗忘之月 nexus编号:nx-10c 非正式称谓:遗忘之月(forgotten moon) 人口:约5400人(仅银链城) 区域等级: dunwich nexus交互协议:针对nx-10c的探索工作将由机动特遣队“十月十日”和边境巡逻队联合进行,双方均同意共享一切情报资源。由于nx-10c的地理位置特殊,无需更多掩盖协议。 收容设施:site-cm-01 描述:nx-10c是一个大陆板块,位于一个不稳定的人造现实空泡中,可观测面积约50万平方公里,该空泡中央漂浮着一巨型星际飞船的残骸,其内部有一个发光源。通过对整个空泡的休谟值评估,确定该光源是一个巨型稳定器,与卡苾空泡中央的稳定器具有完全一致的特征,但功率和大小仅有前者的二十分之一。 nx-10c至少由上千块大陆碎片拼凑而成,每一块都具有完全不同的地质构成和生态环境,在中央稳定器的引力作用下,碎片间的碰撞引发了频繁的地震和火山活动。使几大主要板块间的裂缝在数米和数公里间来回变化。由于恶劣的地质环境,大陆表面几乎不存在任何生命。 nx-10c中存在可供呼吸的气体,以飞船残骸为中心向外扩散,距离越远则越稀薄,最大不超过0.75个标准大气压。 风暴纪38循环,一名机动特遣队成员暴露身份被边境巡逻队逮捕,迫使基金会提前与之建立联系。经过数次交流,确定了双方的合作,基金会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技术支持,而边境巡逻队完全共享所有数据文件和人员调配。鉴于边境巡逻队的特殊性质,基金会和卡苾社会间的帷幕依然没有打破。 nx-10c的唯一入口是位于华兹比纳特内部的超空间通道,直径约16米,由基金会与边境巡逻队的首次联合探索任务中被发现,因内部普遍存在的超高水压,目前仅能通过基金会提供的“天鹅座”级深海探测器进行往返。 该超空间通道由华兹比纳特的核心维持存在,而在卡苾内部同样探测到一条通向华兹比纳特的单向超空间通道,仅1厘米宽,也就是说,卡苾也利用该通道直接链接了nx-10c,这可以解释在nx-10c中探测到卡苾脉冲的原因。 主要地区: 地区名称:冰原 威胁程度:低 概览:在克拉蒂群山战役中失踪的北方联邦移动实验平台“银链城”在大陆最西侧的永久冰原上被发现,根据银链城的实验日志,卡苾纪1565年,银链城的冻素分离机发生了原因不明的过载,部分能量外泄导致遮挡风暴的山脊受损,整个平台也进行了一次被动的超空间跳跃。 冰原位于大陆西侧,由25个小型板块组成,相互之间已被低温完全冻结为一个整体,故不会发生地震活动,面积约6万平方公里,气温被维持在-150c左右。 nx-10c的时间流速与卡苾空泡基本一致,预计银链城已在此超过80年。目前人口约5400人,相较于最初减少了一半人口。整座城市经过彻底的工业改造,行走装置已拆除,新建的工厂和居住区以平台为中心向外扩散,所有重要设施都安装了厚重的装甲围板,表面有大量被高能粒子束灼烧融化的痕迹。 在已毁的中央反应堆中检测到了来自卡苾的超空间通道,该通道以稳定速率流出一种淡粉色液体,即高度提炼后的冻素,在稀释后被广泛作为燃料使用。 银链城在进入nx-10c的初期曾频繁受到一种高约100米的步行机械的攻击,迫使银链城改造了大量工程机械作为武器来自卫,并建造了环绕整个平台的装甲城墙。 步行机械是一种使用未知能源的全自动装置,通体呈金黄色。外观类似四足动物,接近于马或者鹿的形态,以高能等粒子束为主要武器,通常以5-10台周期性袭击银链城,步行机械拥有极高的物理抗性,需要消耗大量火力才能击毁。 在最初30年中,银链城依靠大口径火炮能够勉强抵御袭击,但防线仍然经常被攻陷,从而遭受重大损失,直到前线部队偶然发现步行机械存在的一个致命缺陷,即在低温环境下会陷入瘫痪,为此,一种基于冻素开发的低温炸弹应运而生,这种武器在引爆后能快速吸收环境热量,使气温降低至-70c,依靠这一优势,银链城得以在冲突中占据上风,核心城区不再受到威胁。 当一台步行机械被击毁后,其残骸会在数小时内完全分解为一种金色液体并蒸发,故未能保存任何样本。 最后一次大规模攻击发生于7年前,以200台步行机械组成的超大型攻击集群进入平原,击毁了银链城几乎所有防御设施,作为最后手段,银链城在自己阵地引爆了全部现存的冻素炸弹,使整个平原成为永久冻土,气温降至-150c,同时,一个600米高的圣徒构造体出现在冰原上,一举摧毁了所有步行机械。 此战使银链城受到重创,约50%人口死于战争或低温。此后步行机械没有再进入过冰原地区,而该圣徒构造体在战役结束后至今再没有观察到任何活动迹象。 边境巡逻队已接手对银链城重建联络的工作,更多资讯将逐步更新。 地区名称:暗影 威胁程度:极高 概览:暗影是一种深紫色液体的代号,物理特性与水银相似,由位于空间中央的飞船残骸中流出,向周边地区蔓延。所有被暗影物质覆盖超过40%的区域都被标记为暗影地区。 暗影具有极高的智能与活性,会在探测到任何活动时立即转化为气态覆盖周边地区,并在几分钟内完全分解目标,探测距离可达数百米。目前没有安全清除暗影物质的方法,随着残骸中流出的暗影增加,暗影地区的扩张速度也在增加,在研究有进一步进展前,所有人员应当远离这一区域。 维持整个空泡的中央稳定器位于暗影地区中心上方约850米处,飞船残骸下方存在大面积的类似城市的遗迹,可能为飞船船员的居住区,由于被高浓度暗影物质覆盖,无法进行探索。 根据残骸估计,该飞船长度至少在1.5公里以上,整体断裂成三节,尾部落入大陆裂隙中,头部与中段坠落在城区,造成数百座建筑损坏。 稳定器为该空泡提供了一定的照明,但会不定时停止工作,每40至80小时会熄灭30至100分钟,尚不清楚该现象出现的原因,每一次熄灭空泡的整体稳定度都会轻微下降,按当前速率计算,小时后nx-10c完全崩溃的概率大于99.4%。 袭击银链城的金色步行机械经常试图清理暗影物质,但没有任何效果。步行机械对暗影具有一定的抗性,但长时间接触仍然无法避免被腐蚀,与一般物质不同的是,这些机械会被直接同化为暗影物质。目前已有上千台步行机械被同化,现存数量已不足100台。 步行机械在稳定器熄灭时会进入休眠状态,大多数会在稳定器恢复正常后重新活动,但每次熄灭都有1-2台无法启动,陷入永久沉寂。 地区名称:沸腾之海 威胁程度:低 概览:沸腾之海是位于大陆东侧的异常水域,面积约11万平方公里。海水温度维持在75-80c之间,大量水蒸气完全覆盖了整个海平面,先遣队员多次尝试利用无人机进行探测,均在进入后立即失联。 海岸附近曾有报告称目击到一种高度100米以上的巨型生物身影,但这一区域存在与卡苾空泡相似的光学认知干扰,无法记录图像资料。 值得注意的是,沸腾之海对其他地区完全没有造成影响,这点有悖于气候学规律。高温形成的水蒸气全部只在海域范围内活动,没有扩散到陆地上,形成的降水也不会超出海岸线100米以外。似乎被某种力量限制了范围。 附录:记-10\/5 主题:卡苾意志 一直以来的资料都显示,卡苾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星球,更像是一个生命体。来自塔兰托的情报也佐证了这一点,它具有强大的自我意识,但由于外界气温过低而陷入休眠,尽管如此,它的力量依然通过其他形式在释放,例如圣徒。并且毫无疑问,它在庇佑我们。 华兹比纳特具有和卡苾完全一样的结构,也许可以解释它是如何在空泡之外幸存的,它的意志对抗着虚空的崩塌,从而在其内部形成了高压。 卡苾因沉睡发出的周期性脉冲波类似某种保卫机制,它扰乱了列伯加的心智,导致它攻击卡苾舰队,在撞毁低语号时被巨大的苋神光幕缠绕,又使它恢复了意识。这是因为苋神纤维和列伯加一样,都是华兹比纳特的一部分。 卡苾的一条意识触须以华兹比纳特为媒介直接与银链城的反应堆相连,通过冻素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到另一个世界。所以我们现在知道冻素是什么了,它来自卡苾的核心,是卡苾之血。 在卡苾意识的庇护下,银链城才能延续至今。 为何华兹比纳特会引导我们找到银链城?这片破碎大陆中存在终极真相吗? 主题:地球 塔兰托,这个潜伏在阴影中的神秘观察者,自从战马号行动后终于肯露出真面目,这帮家伙比我们预想的还可怕,我们还未证实他们的存在,他们早已摸透我们,对我们的语言,历史,习俗了如指掌,但他们确实没有敌意,也愿意与我们合作,华兹比纳特的探索任务就是建立在他们的技术支持上,单靠我们,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才能进行。 他们是来自地球的人类,为了一次性解决来自“五级绿形”的威胁制造了一台“能跨越多维现实”的装置,结果因与我们的世界连接而发生未知故障,导致了一起“现实结构崩溃”末日情景的发生,整个星球的温度不可逆地缓慢下降,为了调查事故原因才来到我们的世界。 老实说,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当然不认为他们有所保留,但明显在用我们根本不理解的专有名词来隐藏关键信息,同时又可以说,我们已和盘托出表露诚意,至于听不听得懂那是你们的事。但他们理解我们的信息就和看报纸一样轻松,我们与他们接触完全是处于被动。 所有相关资料都交给边境巡逻队了,他们与塔兰托肯定有不少共同话题。 不过我听说,地球每24小时为一个循环,每个循环的光照时间能达到10多个小时,并且循环往复了40多亿年未曾改变,大部分地区在大部分时间中气温都处于0c以上,也就是说,整个人类文明近一半的时间都能沐浴在阳光之下,对他们来说这都不是值得一提的事,你能够想象吗? 除此之外,地球上还有不计其数的地质奇景,它们之间的差异大到都不像是一个星球上的产物。你看看这些图像,每一张展现的色彩丰富度都能超过整个卡苾,还有这些在阳光下漫步的动物,我敢肯定它们比圣徒还要巨大。 塔兰托究竟掌握了多少科技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们提供的天鹅座号潜水器没有任何一处细节是我们的工程师能够理解的。而他们告诉我,100年前,人类的科技和生产力甚至不如我们,但技术爆炸使他们短时间完成了飞跃式进步,我们在极寒又物质单一的世界生活太久,我们的心智几乎被灰色的暴风雪完全掩埋,还一度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但并非如此,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解决这一切,去获得一个重新感知整个宇宙的机会。 附录:记-10\/6 位于沸腾之海地区的观测站长期接收到大量无线电信号,经过滤后确定为卡苾人战前使用的旧式通讯频率,也就是银链城目前使用的传输体系,起初仅为无规律的短语,在一年后逐渐形成完整的信息,全文整理如下: 我们是热浪族,我们是泽洋星的子嗣。 在整个宇宙崩塌时,泽洋制造了一个空泡,让我们得以幸存。 我们在她的指引下,来此寻找真相。 我们相信在暗影中央,飞船残骸中存在一些线索。 我们能在泽洋意志的庇护下,躲避暗影的侦测,从而进入深处。 起初,由于自动机械的封锁,探索收效甚微,很多人有去无回。 直到卡苾之子的到来,吸引了大部分自动机械的注意力,才让我们得以有机会窥见真相一角。 飞船来自古老的联盟,为探寻崩溃的起源而创立,他们认为宇宙中普遍存在具有自我意志的行星,如果能将其唤醒,也许能够对抗崩溃。 他们发射了数以亿计的空间稳定器来庇护那些可能的行星,然后利用飞船的中枢远程控制稳定器,将行星传送至此,如果不具有自我意识,则破碎后扔进虚空。大量的行星残骸组成了这片离奇古怪的大陆。 显而易见,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进展,某种外来物侵蚀了飞船系统,将用于维护飞船的纳米机械转化为毁灭一切的暗影物质。杀死了所有的生命。 不幸的是,泽洋没有被稳定器找到。 曾经,她的意志如潮水涌现, 为了维持空泡,几乎耗尽了生命力。 如果卡苾星系中有一颗稳定器,则证明她的意志还是完整的,纯净的。 泽洋已濒死,但卡苾蕴仍然含着改变一切的力量,我们尝试与卡苾之子建立交流,但他们早已身心俱疲,无暇顾及除生存外的任何事务。直到你们的到来。 所以我们请求, 将卡苾带来于此,我们会唤醒她。 信息已发送至边境巡逻队总部。 第41章 盲眼的救世主 一 你终于回来了,这次我们都知道结局如何,即便你杀了主时间轴的管理员,却还是周而复始。 惨叫声停歇以后,sanjyu走进房间,看着墙上的禁烟标识,然后拿出iqos吸了一口。 “snozaki博士,对吧?要找到你十分的困难,所以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他从鼻孔里喷出两线白雾,酷似一头公牛。 “n0派我过来…别喊了,不是要砍你。上面想了解一些东西,关于差时头。” “你再说一遍。” “接着装,刚不是讲了,一手信息,一手放人。”满意于男子的反应,sanjyu冷笑。“劝你从实招来,后果参考外面那三个警卫,真鸡儿惨。” snozaki沉默了近半分钟,抬起头来。“十年前,我19岁。” 2018年 “喂,maliju。”snozaki博士挠着头发,“你他妈逗我,虽然基金会遭到入侵就像纽约看见飞碟一样爽,但这也太夸张了,一个世界?” “是啊,感受到光压了么。”maliju瞥了眼前者的脸,“兄啊,咱们也不是什么初交了,啥事儿?说呗。” “差时头,它被限制了,”snozaki叹气,“会如此详细地得知是因为最后一条信息来自黑暗时代的欧洲。” “这么6?”maliju问。 “我与主时间轴连接,所以要获取准确坐标不是很难。但是拜托,至少来点反应,这算什么?波澜不惊巍然若定?给xk点面子行不。” “我理解,不过怎么才能搞一个呢?”maliju点头,示意噤声。 “属实简单,都世界末日了,只有傻逼才会在乎安全等级吧。”snozaki一脸与白大褂严重不符的恶狠狠,像个刻意用足球砸坏邻居窗玻璃的坏小孩,意外地对答如流。“明抢了。” 费洛伦抵达2017年 留给ivy的幼年记忆极为稀薄,很不妙,跟印象阻断没关系,她100%肯定。 不是走错片场的福尔摩斯,这破事儿其实低智儿童拿下体都能揣摩出非同寻常之处。 ivy有着很特殊的面容,甚至与常见人种相悖,而她的监护人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家庭主妇,暴躁,话唠--巧极了,单凭更年期症状便占了六项。 当然,不排除爹妈基因突然高强度爆发的可能(或跨种族的感人爱情,可歌可泣,请立即去世。)。 有天小ivy发现,她的眼前会时不时地跳出只有梦里才有机会看到的投影,高大的深蓝色城堡下立有阵列整齐的殿堂骑士,雕像般拄着直剑,胸前阴刻着盛开的玫瑰雕纹。 对,差不多类似飞蚊症的感觉,一开始她也这样想。 不过很快ivy发现自己错了,即使她中二又冷血,甚至还有身患神经系统器质性障碍的嫌疑。 那是一段被抹除的历史。 “可以了,”ivy皱眉,男孩夹着瓶身似乎陷入了沉思,而那杯干邑溢得满地,如果桌上没有很显眼的人头马三瓣瓶塞,她甚至怀疑餐厅一不小心把生啤灌进了醒酒器。“你没事儿吧。” “啊对不起,”侍者肩膀微震,连忙将旁边餐盘的毛巾扯过来。“我--” “算了,”ivy摆手,“无所谓,你忙。” 她望向窗边,外部景物群浸染在一种奇怪的紫色中,ivy在长桌边缘刷了卡,然后抓起风衣,起身出门。 费洛伦抵达2017年冬 “我开始庆幸了,小瘪犊子。”maliju满头冷汗,“看这个,《the deration of independence》,签署于昨天。” “牛逼,”snozaki大喊大叫,“刚不是讲了,这个东西间接制造出的—也就是历史真空,会一点点挤过来。打个比方,注射器是否正常使用依赖推管压迫一整体的药柱从面积很小的地方喷射出去,对对说的就这个过程,显然后者占比更宽些。” “对啊,头重脚轻,并且我觉得所谓宿命完全是坨屎,时间轴作为单向运转的教科书,是射线,而非两边无限延伸的循环集合。世界从某个原点开始滑行,自那以后一往无前。” “文科生,还是你吊,”snozaki赞赏脸,“在此之前能不能帮忙看眼到哪了?” “早呢,我们将至少经过二十年。”maliju博士弯腰捡起一部平板电脑,“别忘了这个世界也在运行,只因它效率更高,所以显得比较超前。” 页面版本:0,最后编辑于:4 aug 2018, 18:38 (-73 days 前) 时间轴编号:0311 运作方式:寄生 比对层次:a(基本符合) 关键词:侵入式,双重未来,y型时间轴,空间扩展 结论:该空间有着与我们高度相似的历史,且有很大几率为一对称现实。 若其抵达,目前时间轴包含的原始事件边界将被立即覆盖,虽假定其携带历史跟当前时间轴完全一致,但过程中出现其他变量将引发风险的等级是不可承受的。一张纸上有一个点,另一张上有一条线,把它们贴到一起,二者的重合不以一方被另方替代为结局,而是上下并存。 顺便为啥没有蓝图?关卡是空的。 “还真浅显易懂。”maliju咬牙,“啥是‘事件边界’?我他妈可能从事于一个假部门。” “类似火麒麟,喔,你是3thic组的,不懂正常。”snozaki随手翻过三页。 “有什么区别么?‘火麒麟’又是啥。” “是手雷,你个2b。” “怎么着?不服啊,3thic没人权?” “服,”后者竖起两根手指,“最后一步了,破事儿过去了怎么浪都依你。三里屯,不,任何地方,你话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maliju扶额。“所以你到底知道它改了些啥不—我指历史有什么偏差么?丫不会来卖萌的吧。” “暂时没有,这种覆盖可能按照某种比率。”snozaki摇头,“他或许会迟到…” 巨响,地面被彻底折断,供电间燃料倾泄出的高亮弧线尚未黯淡,火已喷出,向受力反方向冲去,连带发生多次爆炸,夷平了建筑的二层。 maliju抬头,随即看见上方不远处凝固的星空,急剧缩小至一点后迅速膨胀,像个万花筒。 然后沉寂,长达半生。 finally,he’s here 银色的s.performante急刹,改装车门上翻,主驾驶位上的人跳出,拉开引擎盖。 <maliju邀请您和n0等23人加入讨论组> <您与群内22人还不是好友关系,聊天涉及财物时请谨慎操作> km118:我是你哥哥,咋 n0:坏消息 km118:m3kyr被墙了? n0:比这更糟 男子抱着一枚机身标有“yer collision”的箱形实体,表情紧张到像生吞了十几吨点火的核弹头。 车后座,leazov特工姿势端正,三道灼热的磁弧从他某处齿突进入脊椎,带着数节分支闪电,随后弹出,所连容器空空如也。 n0:时间轴重置了,就在刚刚,距离过近使得m3kyr的动态视力增幅极为可怕,配合不带平滑边界的起动素质可以进行瞬间坐标转移 n0:widget外显,除此以外还拥有240至360区间的瞳孔广度,最惨的是没办法确定这些历史是否曾遭篡改,我们如何确定我们作出判断依赖于之的记忆未曾被修改过?显然不能。 km118:你的意思是? n0:现有补救措施都无效,maliju碰撞框的问题,多出了一大截。他体内有m3kyr的断片,一家理发店曾告知我们的人他每月会去那里修剪,否则会变得很长 km118:哦,干得漂亮,消防队着火了 n0:我现在需要你把所有碰撞都关掉,然后开放碰撞体专门给pawn走,打印下谁碰到了pawn,然后找哪个mesh出了问题 km118:这种情况怎么测试他碰撞是否还依旧生效呢,要不我改复杂碰撞变简单? n0:改成无 km118:pawn不会掉下去么 n0:不 n0:而且你懂我意思吧,pawn必须有碰撞,把不想放的物体属性改了就成 n0:问题出在碰撞现在有5000多个,然后放了pawn,他走不了 km118:ok maliju:你们在开玩笑吗?用脚 <n0退出群聊> <xm55退出群聊> <bios退出群聊> leazov仰起头,感受边界框收敛至心瓣膜的味道,剧烈能量波动令他胸腔渗出了冰晶。寒流稀释着痛觉,同时延缓了恢复速度。替换组织出乎意料地吻合,leazov抬起一条手臂,蔓生质正在衰减,白色的皮肤显露出来,他现在能切身体会到阳光扑面而来的久违狂喜,虽然照耀他的不过是排氩灯。 小区正门,一具躯体撞在外部阶梯上附带贯透了那栋居民楼,他的飞行路线轨迹包含一圈透明空气波纹,很快又碰壁,毫无悬念地穿过它后,snozaki博士翻转过来,面朝天空依然速度不减。 隔离带主干的每条跑道都吐出火龙,持续两秒,冲击波带着金属碎片与核废料倾入沥青路裂口,二次殉爆的气浪在消防水瀑里横冲直撞。焰柱一再贯穿废墟的中心,警示灯垂死挣扎了几下便混入黑暗之中,夜色衬托下足以致盲正常人类的亮光如凤凰涅盘般刺目。 snozaki博士双手撑地,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坑洞,横截面伸出几根露断的电线闪着火花,他的倒影呈四十五度抛投,就在那支长枪的下面。 温差瞬间暴涨,snozaki就地翻滚并抓起了枪刃,人形双手前伸,手中利器刺入他刚刚伏趴的位置。snozaki手臂后甩,格住第二刀,人形借后者挡击力量后退,对方的武器很特殊,形状类似三棱刺,挥动时与空气摩擦蓝色光晕爆射,snozaki大可确定它在铸造时混入了默罕默德晶体。 而那东西可以轻易碾死任何一种生物。 m3kyr maliju:这是什么?终于该我上了吗? ivy:你应该早些发现不同之处。 maliju:比如我成了变温动物? ivy:不全是,你现在像罗马异教徒一样可悲,传言君士坦丁帝曾用朗基努斯之枪破空杀死他的对手—他是个虔诚的耶稣基督信徒,虔诚到真的相信是那枪的魔力。 ivy: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从耶路撒冷获取的圣枪是摩西爵士遗体旁的母版差时头,对时间轴的修改并非从现在开始,费洛伦是终曲,是必然的结果。 maliju:就在这里? ivy:是啊,就在这里。 “你要死了,snozaki。” “maliju!天杀的,你他妈抽什么风?”snozaki怒吼。 “跪下,留你一个全尸。”maliju脸上只有深不见底的笑意。 “滚你妈逼。” “注意举止,”后者皱眉,“爸爸是上位神,我实名操你妈。”他微微攥拳,长枪直接被拧成了螺旋形,像条麻花。 “你轻视我,我就让你喊爸爸。”maliju松开武器,转而将其掷上天空。 back three 三 一:引言 自基金会作业员从scp-929外圈回收后,人类如同散光患者突然戴上了眼镜,对高维事物的探索依靠获取的技术得以高速发展与普及,开始朝前所未有的方向进行。 当然,任何超出常规范数的推进均具有双面性,那些不在理解范畴之内、甚至可以说紧挨我们却被忽视的物件在这一时期逐个浮出水面。 我叫唛利诸·格拉默尔,这个会议之所以举办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一些东西,看第一条幻灯片。2006年7月23日下午7点59分,德国拉多尔夫采耳小镇的兹伦布逊纳停车场发生空间异常,整个地下部分被压成了没有厚度的箔片,周边区域完好无损。目击者描述有位身体笼罩在微光中的男人于爆炸三分钟前进入建筑,他手持形似长矛的条状武器,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均被瞬时高热分解。 这是基金会曾经与范模距离最近的一次。 黑暗中ivy死死盯住maliju,似乎想要传达的念想已经脱口而出。 “朋友,”maliju说,“我不是他,你才是。” 她侧头去看,恍然大悟。 二 二:m3kyr 2.1 边界框的定义 边界框全称叫空间有效封闭范围(eth),通俗理解,在纸上画一个血小板,占用区域外围划一个紧贴边缘的矩形就是它的外显边界框。三维个体则复杂许多,若要观察它的收敛体积需通过特殊的显像装置,成年人类男性边界框标准约为1.75-2m3(女±0.55)。 失去边界框在二维不是什么要事,但在这个世界发生将会很不妙,想想你的邻居突然去了二次元,随即他两室一厅的豪宅也变成了纸牌屋,这种同化近乎永久的蔓延,除非新的事件边界出现,否则我们只能坐在一起看烟火。 说到事件边界,你们一定听说过事件视界,视界以外基本上是单向盲人,但不代表视界内部没有任何进展—不同之处在于,如果你家门口是事件的边界,那么在离开之前没人能以物理方式接触到你,一切所作所为只有你和边界以内的东西受影响,就算你在家里引爆了几百颗氢弹也炸不到隔壁的我。 很简单吧,我们来做个实验。 ivy发现,她的眼前会时不时地跳出只有梦里才有机会看到的投影,高大的深蓝色城堡下立有阵列整齐的殿堂骑士,雕像般拄着直剑,胸前阴刻着盛开的玫瑰雕纹。 ivy以为自己早已身患眼疾,她错了,那是一段历史,有关于某个人。 一 2.2 差时头 此处将导入一个概念,即时栓(time bolt),由mercy.mour(就是我祖父),于某个时间点(可能是公元337年)发现并从现实失格区域带回,它呈现出一个幼年宇宙的时空层次,且自那时开始近乎永久地走向死亡。 时栓有很多种形式,能够以剥夺事件边界的方式接入低维个体之边界框,mercy爵士意识到这一点后,用时栓的作用半径提纯了金属铌并将其搭载在自旋手征为右的中微子外壳处,使差时头可以折射低密度的时栓。 现在你们看到的差时头是完善过后的,较之早期版本采用了新型的“默罕默德晶片”及 一个高维的运算中向量 辅镜片更换至长轴距 针对有生命的携带者做了优化,现在不会出现仅转移部分器官的情况 涂层材料替换为三截叠加的石墨烯 差时头的用途很广泛,如同有些人一帧可以开两枪,有人不能。 “查一下君士坦丁大帝,关键字:耶路撒冷,朗基努斯之枪,事件边界,历史性。”maliju说。 “有的,好,请稍等。” “查询到17,180,500个与‘君士坦丁大帝’相关的结果,显示被标记‘avable’最多的选项,关键字已加粗。” 传说朗基努斯枪落入罗马异教徒皇帝之手,此人利用朗基努斯枪改变了历史潮流。他就是在历史上总是激发黑白分明评价的君士坦丁大帝。君士坦丁认为基督教能够挽救罗马帝国,他对基督教的虔诚信仰启发了他的母亲海伦娜。大约在公元325年,海伦娜前往圣地耶路撒冷寻找与基督生平有关的圣物。据说她带回了耶稣殉教的十字架和钉子,并将这些钉子钉入君士坦丁大帝的盔甲与武器,让他得以刀枪不入。握有朗基努斯枪的君士坦丁大帝因此击溃对手,让罗马帝国改信基督教,并构造雄伟的基督教新首都君士坦丁堡(即今土耳其伊斯坦堡)。传说他手握朗基努斯枪标出了新罗马帝国的边界。 技术支持:baike baidu? “…这么强?”maliju惊得戳熄了刚点燃的烟。“这网站什么来路?” 0 … 我真的要走了,不开玩笑。 maliju从废墟中直起腰,耳旁隐约传来歌声,世界在旋转,就像踩着那些风铃敲打的节拍,距离不近,而他能够听清每句歌词。 i walked to see you near the shoreline closed my eyes,watched you from a far its a distance that i could not cross on my hands or feet as you drifted off gazing,quietly observing the gentle pace by which you moved its how we never cease to be that makes me wonder why we are “怎么说呢?误区从未消失过,我一直深信肯定像某些小说中描述的那种‘结局有二’。” “难道不是吗?” “事实上,只有一个。”mercy·mour摇头,“因为不管哪个,我们都会死。” “讲讲神如何辨别差时头的吧,那时遍地植满了刀林,他便用手一把把试,有一支割伤了他,于是神高举那根长枪,下了立判。” “他们这些人,我一个不喜欢。”maliju说。 “在时间轴上,过去无法修改。”ivy说,“发生改变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正因此,十年前是2008,而非1996。” “我曾看见无休止的下落,如果坠入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是不是就意味着那是现实?” “记得carlduis么?我的故国,你们朝那里扔了一颗温压弹,把人炸成岩洞上的壁画。”ivy嘲讽地摇着长发,“而我的神只救了我,迫使我直面整个世界上最深重的苦痛。独自立在加洛林风格的墓地里,狭长的刺球果松上缀着点滴灰白,你知道它们是什么或是谁,却只能站在那里,在鸦群注视下被悲伤缓慢包围。” “是的我记得,”maliju躬身跪地,瞳孔散出冰冷的不透视色,打在面前的水泥砖块上。“这条路注定通往孤独,很多人都失败然后沉默了,深渊里降下永恒的泪水…生生不息。” “不要担心,”ivy笑了,“已无大碍。” 十年前,我宰了你妈,傻逼n0废物 当leazov带着最近的mtf踢开房间大门时,费洛伦表现计数已经归零了,取而代之的是加粗、像那台电脑搜索逻辑一样的斜体字。 姓名:maliju 生于:2018年3月11日 死于:2017年8月4日 借用maliju的描述,单纯见证小说的两个结局还不够,他还要跳到另一本书去。 第42章 工人革命 事件名称: factory (est. 1835) 工人革命暴动 事件编号: s- 重要程度: 高\/威胁工厂运营 地点: 苏联列宁格勒港砷第七兵工厂1 日期: 1985年01月08日 主要人员: 格鲁乌p部门行动特工2 列宁格勒地方工农民兵武装共计120人3 工厂原工人波罗瓦夫.柯辛4率领的工人反抗武装队伍及工厂原下层管理职员5人 主要工厂人员: 工厂经理clerk.om 投资股东iirsen.koof及其私人安保小组共计20人 其他相关工厂人员: 监工lourts.marien56 秘书iirs.lin7 工厂保安su、mark.stven等共计约60人8 其它利益相关团体: 苏联境内组织进步研究中心革命行动策划人员共五人 苏联国营工厂运营策划及革命运动参与人员共三人 普罗米修斯实验室援助革命武装机器人与工兵机器人 有关前提\/事件缘由: 近期,工厂因资金链供应问题出现一系列运营与管理方面的异常状况并致使工厂产品生产效率、数量、质量均出现明显下滑,该状况导致远东地区重要采购客户9对工厂的生产产品表示了明确的不满,其要求工厂方面赔偿因产品质量问题导致的经济损失并追加剩余订单要求为10天内交付所有预购产品10工厂管理层对此批准延长雇佣工人工作时间约百分之四十11并降低约百分之六十非核心不活跃员工的薪资12,对下层管理职工实行福利削减、工作考核、延缓薪水发放时间及强制劳动等措施以筹措足够资金用于生产活动。 事件描述\/简要经过: 在工厂开始采取措施将百分之九十以上工人的工作时间由14h延长至19h,且扣押数批被检举存在消极怠工及反抗工厂生产工作部署的工人资金并将相应人员分配至锅炉间、24h生产流水线13进行惩戒性劳动后,在工人群体中出现了明显的反对抗议情绪及危险的反抗倾向。约一个星期后,原工厂职工波罗瓦夫.柯辛在11号车间举行秘密集会,其在工人群体中宣传反动思想14并策划和鼓动了一次大型工厂工人罢工活动以表示抗议,但该活动仅持续25h即被工厂监工与保安联合镇压,约百分之八十的工人再度回到岗位进行生产,罢工运动的领导者波罗瓦夫.柯辛被解雇并押解入加工车间予以“惩戒”15,但后者在押送过程中通过下水管道系统趁机逃离了工厂。并在约一天后,有超过100人的列宁格勒当地工农民兵与格鲁乌p部门的人员冲击了工厂并破坏了工厂外围工事进入了厂内,在与波罗瓦夫.柯辛所组织的工人反抗武装队伍接头后开始了针对工厂的进攻与破坏、颠覆及接管活动16,工厂管理层立刻针对该暴动事件进行了反应并试图镇压该活动17。 开端: 1985年01月08日凌晨3点,多个加工车间班组未准时上工,工厂监工lourts.marien察觉到异样并前往进行查看但遭到了工人团体的袭击,此后工厂出入口处安保发布信息宣称有大量武装人员在向工厂接近。 事件发展\/各方回应: 人员行动 工厂应对 工人波罗瓦夫.柯辛于第七兵工厂领导了一次工人罢工运动,约百分之八十五的工人回应并参与了此次罢工18。生产车间、加工车间及流水线生产均因工人集体罢工而进入了生产停滞状态,同时工厂各区域均发生工人罢工游行活动,少量工人冲击了工厂管理人员居住区进行纵火及生产机器破坏行为。 监工lourts.marien闻讯前往事发地点,宣布工人的罢工运动是违反《工厂工作管理条例》的行为并召集工厂保安队参与罢工游行示威的工人群体进行驱逐和镇压,随后其批准对以波罗瓦夫.柯辛为首的罢工活动策划鼓动者及生产机械故意破坏者共计六人进行逮捕及解雇,并将性质恶劣的四位工人押解入流水线车间及禁闭生活间予以“惩戒”19。随后工厂经理clerk.om发布公告称:“一切违反工作规定的职员均将被严厉处罚。”工人罢工运动被镇压。 超过80人的列宁格勒地区当地工农武装民兵在原工人波罗瓦夫.柯辛的指引下从工厂的东向入口处发动对工厂原有防线的进攻20,小股武装民兵分别从工厂缺乏防护的下水道、运输通道潜入工厂内部并伙同外沿人员使用锤子、铁钳、镰刀等工具开始破坏工厂用于阻止外人入侵及工人逃脱的铁丝网并引导后续民兵队伍进入了工厂内部21。 共计二十名工厂保安携带镇压型工厂生产武器前往对武装民兵的入侵进行阻拦,工厂所生产的“看门狗”机器保安22被指令调往前沿对入侵分子进行抓捕工作。工厂监工lourts.marien发布公告要求所有工人继续进行工作,不得私自离开岗位或停止生产23,工厂安保力量随后于原料装配区于民兵发生激烈交火冲突。 工人波罗瓦夫.柯辛趁工厂方面安保与监控力量被武装民兵牵制吸引的机会成功潜入了第二生产车间并召集起了其早期秘密组织的工人反抗社群团体,之后其开始向其他在职员工宣传武装革命、推翻工厂资本家残暴压榨行径、对资产阶级的工厂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等思想主张,第一、二、三车间内共计220名工人被组织起来加入了工人反抗社群,团体随后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前往其他加工车间、流水线车间、锅炉间等生产地区进行工人集体罢工与工人武装反抗运动的鼓动与组织24,另一部分则同民兵队伍进行接头并协助后者击退工厂的安保力量向工厂内部生产区域推进。 监工在向工厂经理clerk.om请示后发布公告称所有参与工厂破坏、颠覆行动的工人将被全部解雇并依据《工厂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处以最为严苛的劳动合同违约处罚25。此后工厂方面开始转移工厂内高价值产品与生产机器,管理层方面开始调动外部私人安保武装力量及第五加工间所生产的“武装警卫”共计600人策划从外沿包围民兵及工人武装人员进行镇压工作,所有工厂在职监工被派遣前往对所有暂未被占领的生产车间进行控制并采取强制手段督促剩余工人进行“警卫”、“看门狗”的生产制造26以补充工厂方的武装镇压力量,所有试图拒绝与反抗的工人均将被视为生产的原料用于第五车间的生产活动。 工人反抗武装于工厂西北角机械组装车间处遭到工厂安保力量及大量“警卫”与制造的类人机械生物的围堵与攻击,武装部队开始依靠地区内大型生产机械进行防御及阵地战,另有多支小股民兵队伍突破西区铁丝网阻拦进入东区并成功占领东区生产车间解放了车间内所有工人,大量东区被占领区工人自发组织起了机器破坏工作,导致工厂方生产活动效率出现了波动式下降27。 受到被占领区进行工人罢工与生产机器破坏关停的影响,工厂生产活动部分流水线出现了停滞状况,为加强防卫力量以阻止工人团体的持续推进,管理层经过讨论批准使用第六加工车间所生产的“血肉防线”及“掠食性类禽生物”对反抗团体的有生力量进行摧毁以降低目标的进攻与阻止能力,并用于辅助工厂对剩余人员的镇压工作28。罢工与参与破坏的工人残骸均将被用于第六车间的加工生产。 工厂第六生产车间产物使工人武装队伍的进攻受到极大阻碍,队伍转为防御以降低工厂对己方有生力量的摧毁29,约半个小时后,波罗瓦夫.柯辛带领着约20名当地格鲁乌p部门行动特工使用重武器突破外沿“警卫”的封锁成功进入了机械组装车间,特工应用了多种非常规武器30对包围区内工厂造物造成了巨大创伤并成功营救出被围困的工人队伍,此后在波罗瓦夫.柯辛的指挥下,队伍开始向防备力量薄弱的工厂产品堆积仓库发起进攻并从该区域缴获大量工厂方高价值产品物资31。 工厂秘书iirs.lin发布文书公告宣布工厂方将开始逐步向外转移工厂已生产订单产品与高价值生产机器与生产资料,监工lourts.marien、willeam.lp等共计六人被指派监督工人对产品及机器的搬运转移工作,由投资股东iirsen.koof提供的运输车辆已到达工厂消防通道货物转运处32。 由普罗米修斯实验室订购的工程机器人33由进步研究中心运输机空投至工厂已占领区域,此后通过远程操作,该机器人被应用于破坏工厂北区重要产品生产区域建设的大量通电铁丝栅栏工事网与自识别攻击系统,西区第四、五加工车间被工人武装攻陷解放,生产车间内“警卫”的生产活动被成功阻止,工人及民兵队伍开始向工厂方最后据守的管理居住区发起冲锋34。 工厂经理clerk.om发布文书公告宣布工厂将停止生产工作35,所有的生产产品均需被立即向外转移,工厂安保力量及监工将终止对工人叛乱力量的镇压工作转为辅助工厂的产品对外转移,管理区已被放弃继续驻守。 工人武装攻破北区隔离工事进入管理区完成工厂的全境占领工作,全工厂的雇佣工人均得到解放36,工人领袖波罗瓦夫.柯辛在征得p部门及民兵队伍政委的同意下,宣布工厂将被无产阶级的同志所共同接管并接受社会主义改造37。工厂内缴获高价值资本产物将被用于支付工厂内雇佣工人被拖欠工资及额外劳动补偿,工厂的后续处理活动将被移交至格鲁乌p部门执行。 工厂方离开了列宁格勒区域并宣布放弃该地区工厂的所有权限38 结果\/后续 在此次工人暴动运动中,工人武装与民兵联合完成了对列宁格勒地区内工厂的占领与工人解放运动,此后在格鲁乌p部门的指挥管理下,苏联国营工厂资本力量介入了接管活动并完成了对工厂的社会主义改造,使其成功转型为一家标准国营工厂39。 此后通过与进步研究中心进行技术交流及生产指导会谈,工厂方与其签订了技术转让协议并将工厂生产业务拟定为高精度军工产品及其他高附加值物品,原工厂有意向加入的雇佣工人均被重新吸纳引入以进行转型之后的生产活动准备40。 工厂的首批产品预计将在一周后原材料送达后正式开工以完成格鲁乌p部门的订单产品交付工作。 登出 至:苏联地区工厂总经理willson.anderain 自:列宁格勒工厂经理clerk.om 主题:关于工人革命(s-)的坏消息 最近我得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列宁格勒地区的工人暴动事件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早有预谋的一次缜密行动。 这是格鲁乌p部门精心策划的一次“佯装为工人起义”的武装突袭,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们工厂内保存的众多高价值军工产品资料和样品以满足他们用于武器制造的需要。而且经过秘书iirs的调查,我们确认了最早期组织工人罢工的工人波罗瓦夫.柯辛并不是一位真正的工人,而是来自于格鲁乌p部门的一名特工。他通过乔装打扮欺骗过了我们并将我们引入了早早布置好的“陷阱”,这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事件。 不过所幸我们准备及时,我们转移走了工厂内最具有价值的大部分产品和生产机器,那些家伙也并未占到多大便宜,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吧。 另:转移的货物应该早已到达预订地区的工厂了,请注意签收一下。 至:列宁格勒工厂经理clerk.om 自:苏联地区工厂总经理willson.anderain 主题:回复:关于工人革命(s-)的坏消息 额,抱歉,clerk经理。我刚才去核实过了,预定地区的工厂并未接收到任何来自列宁格勒地区的工厂转运货物及生产机器。 ne秘书已经和投资股东iirsen.koof先生通过了电话,iirsen先生说他的确提供了运输车辆,这些车辆的识别标识是“水产品销售公司”的蓝色logo,并且是停靠在了工厂外围常用的大件货物转运点,然而iirsen股东说他提供的运输车辆并没有等到工厂内转运出来的货物,并且据当时负责运输的司机说他们看见了一些标识着“水产品销售基金会”字样的运输车从工厂处驶往了一个与预定目的地相反的方向。 不过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工厂方面有个什么叫“水产品销售基金会”的合作团体,clerk经理,您是不是将工厂准运的货物交付错运输车辆了? 至:列宁格勒工厂经理clerk.om 自:苏联地区工厂总经理willson.anderain 主题:回复:关于工人革命(s-)的坏消息 一个更坏的消息,我们刚刚得到了消息,那个水产品销售基金会是scp基金会那帮家伙的前台套皮组织,列宁格勒工厂内的所有货物都被转移到了基金会当地的驻守站点了。 很遗憾,clerk经理,恐怕您似乎是中了一个更大的陷阱了。 至:苏联地区工厂总经理willson.anderain 自:列宁格勒工厂经理clerk.om 主题:n\/a 哦,干。 footnotes 1. 地点编号:cl--mal 2. 由苏联第一部门总参处派遣执行颠覆任务的人员 3. 由格鲁乌p部门召集的进攻力量 4. 原工号:work 5. 聘用自赫曼·富勒的不安马戏团的前驯兽师,十分擅长对付不服从管理的人类及非人类 6. 监工号:overseer00 7. 秘书号:sec00 8. 工号:work~work 9. 系苏联地区工厂方面重要控股团体 10. “我们已经向对方正式提出了交付时间宽限申请,但对方未表示接受并宣称如果无法完整交付产品则将终止双方的合作” - 工厂经理clerk.om 11. “仅仅只是延长了这么一点时间,以前都是这样干的,请停止抱怨”。 - 工厂经理clerk.om 12. “不努力工作的工人将不能得到应有的面包”。 13. 工厂24h无休产品生产制造间,常用于惩戒不服从管理的工人 14. “工人群体绝不是可以被随意欺凌和压迫的!我们要团结一致,给资本家们忽视工人尊严的行为予以回应!” - 波罗瓦夫.柯辛 15. “随便拆卸下一个部件,就足以让他感受到反抗的代价了!” 16. “这将是一场由工人领导的革命。” - 波罗瓦夫.柯辛 17. “工人的暴动已经威胁到了工厂的正常运营,工厂方面将不会对任何叛乱分子抱有任何宽容。” - 工厂经理clerk.om 18. “支持罢工运动!支持回复正常工作时长!” - 工人全体 19. 流水线车间内传来了绞肉声及流水声 20. “打倒资本家的工厂!” “解放全工厂的广大同志!” - 工农武装民兵 21. “同志们!资本家已在前方,让我们鼓足干劲,解放工人阶级的同胞们!!” - 工农武装民兵指导员 22. 量产的一种警察机器人,常用于抓捕违纪与逃跑工人 23. “工厂将进入封闭生产期,所有在职工人无论发生何事态均不得随意离开岗位” - 监工lourts.marien 24. “全工厂的无产阶级们,联合起来!全工厂受到压迫的工农群众们,联合起来!” 25. “我在此宣布:所有违约的工人都将被予以逮捕并投入锅炉、熔炉、产品销毁间以偿还其违约代价” - 工厂发布公告 26. “生产原料为违背合同者被投入加工车间予以惩戒后所剩余部件或残渣” - 工厂发布说明 27. “终止工厂的生产活动!拒绝为资本家的残暴压迫买单!” - 工人全体 28. “让他们好好瞧瞧反动分子的下场” 29. “我们的身后就是底线,我们已无路可退!我们将绝不屈服于资产阶级的暴力!” 30. 包括一些具有本质促动效应的工具 31. “同志们,战斗尚未结束,革命尚未成功,做好补给,继续前进!” - 波罗瓦夫.柯辛 32. “请认准运输车辆特征:水产品销售基金会的黑白logo” - 工厂方收到信息 33. 用于进行工事破坏、网络入侵的一款工程\/技术型机器人产品 34. ypa!!!! 35. “先生们,我很遗憾在此宣布:工厂将暂时停工”。 - 工厂经理clerk.om 36. “同志们,资本主义的豺狼已经被赶走,让我们为广大工人阶级民众们的解放和革命成功欢呼!” 37. “逃走的资本家的所有资产都将被收缴并用于支付所有参与革命的无产阶级同志们的应得酬劳。” - 波罗瓦夫.柯辛 38. “这只是暂时的,工厂永远不会停工。” - 工厂经理clerk.om 39. “一切企业主已经逃跑或已停业的工厂将交给国家协作管理,工人将有权利获得新就业岗位。” - 国营工厂经理奥克留因斯基 40. “同志们,我在此荣幸地宣布:工厂重新开工!” - 国营工厂经理奥克留因斯基 第43章 兼职当赛马娘训练员的基金会员工故事(其一) 自打有记忆开始起,秦时风就一直被人们冠以天才的称号。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每一场考试,每一场竞赛,他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成绩单上出现过过除了第一名以外的名次——然而即便是再闪耀的聚光灯,也难以在他脸上照出任何疲累的痕迹。 “我有能力去做好任何事情——只要我想。”在一次国家级奥数竞赛中夺得冠军之后,在面对记者的采访时,他这么说道。 是啊,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远离聚光灯的选择呢?当他申请加入site-403时,众人的头顶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看不见的问号,而那句疑问,就是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含义。在基金会中国分部,编号三位数的站点基本上都是规模小得不能再小的站点,要么是为了收容某个独立异常而特地建立的,要么就是不收容任何异常的纯研究性站点。而403站,在关注度方面,就更加是底边中的底边了。 作为一个带着”前缀的站点,它居然不坐落在中国,而是位于日本东京!尽管在基金会,站点所在的位置和站点编号的前缀从来都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是不可避免地,海外站点无法得到来自本部的太多关注。 毕竟,它只是几个在日本的站点工作不顺而又心怀不甘的中国年轻人们,在一腔愤怒之下建立起来的站点,能够取得正式的编号,已经很令人意外了。他们自称要将403站打造成令人惊叹的研究型站点,但至今也没研究出个什么路子来。 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毫无生气的站点到底是靠什么吸引了秦时风,或许是因为它就在特雷森学院——日本最大的赛马娘训练学园的对街,在这里很容易地能够看到美少女马娘们奔跑的身姿?但秦时风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这个将一切心思都扑在研究和学习上的天才青年,怎么可能会对女人感兴趣? “我说过,只要我想,我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面对人们轮番而至的提问,秦时风只是这么回答道。 或许是在证明自己这句承诺的真实性,这一天,他是带着一份被包装得很精致的文件来到站点报到的。 “特雷森学院训练员证书?你啥时候搞到的?”同事吴天麟这么问他。 “这有什么问的必要吗?”秦时风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狡黠的笑容是几乎是他的一大标志了,“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新事物罢了。事实还是证明,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把事情做好。” “那你啥时候给自己领个马娘老婆给大伙看看?”吴天麟大大咧咧地将话题延续了下去。“我跟你说,跟女孩子打交道可是一门大学问,就你这个母胎solo,我还挺好奇真面对那帮子马娘美少女的时候,你该怎么应付。没准天才的百战百胜传说就要在女人身上终结了也说不定。” 面对同事的挑衅,秦时风倒也不在意,只是哈哈一笑:“训练员和马娘之间的关系类似于我们所熟悉的足球俱乐部教练和队员,作为一名有职业素养的训练员,逾越那道线可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你可算是遇到挑战喽。”吴天麟将双手抱在后脑勺后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跟女孩子交往,怎么把握住这个度是一门学问,而且也没有教科书能教你怎么处理,我看你很有可能得栽在这上面。稍微热情点,你俩可能就成了;但如果稍微冷淡点,你俩估计就掰了。” 秦时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旁边一个同事便心直口快地怼了回去:“吴这么了解,一定交过很多女朋友吧。” 这下吴天麟被噎住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秦时风知道他只交过一个女朋友,而且很快就分了。虽然他特别热衷于在男女话题上指导别人,但只要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被抬出来,他立马就没话说了。 至于那位“拔刀相助”的同事,那就更不正经了。这是个新西兰人,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之前因为负责某异常的时候因为粗心大意出了事故,结果被降级了。他的名是一个k开头的词,姓是c开头的另一个词,因为没什么人会念那一大长串字母,所以大家就干脆叫他kc了。 除去这两位以外,其他的几位员工们也大差不差。他们要么能力平庸,无所作为;要么不思进取,只想混日子——这就是site-403的员工们了。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站点最初创始人们为自己正名的意志,更没有想办法转出站点,去参与那些惊心动魄的收容任务的气魄,只要站点每年能够交出能够保证不被撤销番号的最低盈利kpi就行了。而员工们所选择的达成指标的方式正是:削减站点的研究投资。这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403站至今也没有做出任何研究成果了。 秦时风当然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站点:他是天才,他要以一己之力扭转站点的气氛,帮助403站找回曾经的雄心壮志,为海外的中国站点正名。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凭着站点现在的研究预算,就算他有超过达芬奇爱因斯坦那样的才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少许棘手的秦时风便盯上了隔壁的特雷森学园,想着在那里弄个兼职当,总比在站点里无所事事要好。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要不搞点兼职,就这儿的工资,哪够的上我吃饭的?” 这可能是秦时风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过紧张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是依靠着自己一个人的才智,为自己博得奖项。但培育赛马娘跟他之前所碰到的竞赛完全不一样。培育出一位优秀的赛马娘,是两个人的事情。他需要做到和他所负责的赛马娘共同成长,共同建立羁绊,共同提升能力,共同分享荣誉。赛马娘培育手册上有一句让他印象很深的话是这么说的: “赛马娘和训练员之间是相辅相成的。” 而集万千个人荣誉于一身的秦时风,却唯独不知道什么叫相辅相成。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踏入了特雷森学园。和他一起进入这座巨大体校的除了和他一样的新人训练员们,还有怀揣着梦想的马娘少女。一个不知名的马娘风驰电掣地从他身边飞掠而去,扬起来的尾巴轻轻擦过他的身侧。他不禁一阵恍神。 八年前,他正是怀揣着建功立业,在人类历史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梦想,踏入清华大学的校园的;他知道对于马娘们来说,特雷森学院的地位就相当于清华大学之于中国大学生。如今,在这个远东的岛国上,八年前的情景再一次在他面前重演,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要为另一个人的梦想负责了。 当然,除去如何训练赛马娘之外,他还要去思考自己在基金会的事情。在与自己负责的赛马娘共同书写传奇之余,他还要带领403站拿出令整个中国分部为之惊叹的研究成果。想到这里,秦时风自信地笑了笑:从小到大一直被称为天才的他,总归是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的,哪怕是背负两个人的梦想也不在话下。 他要负责最优秀的马娘,将自己作为训练员的名字写进各行各业。 正这么想着,学园最深处的操场已经赫然显现在了他的面前。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新训练员们,他们将遴选的目光投向跑道上尽情奔跑的赛马娘们,挑选着自己心仪的角色。操场上既有新入学的赛马娘们,也有她们早早地返校开始从事训练的学姐们。秦时风不需要看站在操场中央吆喝的老手训练员们也能很容易地就能够区分出已经拥有训练员的学长马娘们和刚入学的新人马娘,前者的步伐在稳定之余充满了自信,而新人马娘们除了激情奔放的速度之外,就只剩下五花八门但又无一着边的跑姿了。 但例外总归还是有的。一个发色是薰衣草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已经连续在1600米的跑道上连续不停地跑了两圈了,但速度依旧不减;而且相比起那些激情四射的新人们来说,她并没有用尽全力狼狈地冲刺数百米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而是始终保持着稳定而又优雅的步伐,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奔跑着,就像一个在运动中也要努力保持不失风度的大小姐。他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个高年级生,但是始终没看到她有理睬过任何一个朝着跑道招呼的训练员。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还挺亮眼的,他这么寻思道。 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一直将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一般,薰衣草色的年轻马娘停了下来,转过身循着直觉望过来,正好跟秦时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但随即,她便有些羞涩地将目光移开了。秦时风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她的面容颇为精致,披肩的长直发被打理得相当柔顺,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紫色的连衣裙制服很好地衬托出了她苗条的身材,嗯,要是胸前的起伏再大点就好了;紫色的双瞳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让他想起了刚进高中时,那些不谙世事却又心怀整个世界的女同学们。他从来没有在基金会的同事们眼中看到过这样的光,不由得起了浓厚的兴趣。他打了个呼哨示意她过来,但对方却不为所动。 看来得拿出些诚意来才行。他想了想,最后走上前,对着马娘鞠了一躬。 “失礼了!” 她被如此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啊……没必要这么大反应,我……”马娘少女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胸前乱晃,最后才注意到秦时风胸前的牌子。 “哦,是新人训练员先生啊……那,失礼的是我才对。”她朝着秦时风连连道歉,将“对不起”重复了数遍之后,才猛然间想起来要自我介绍,于是连忙故作轻松地挺起了胸。 “初次见面,我是新入学的赛马娘,名字是目白麦昆(mejiro mcqueen),请多指教!” “啊,没事没事,我也是新人训练员来着,跟马娘相处这一点,我就更加是学生了,所以……也请你多关照。”秦时风一边回应,一边惊讶于自己在年轻的少女面前居然显得这么拘谨;再试着去回想自己上一次是怎么跟认识的女生一对一对话的,结果连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他想起吴天麟之前的话,心里暗自苦笑道,“看来这家伙难得也能对一次。” “我的名字是秦时风,如你所见,不是本地人。嗯……操场上的新人们我都看过一遍了,其他人都很,怎么说呢,奔放,但你相比起来更加矜持一些,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时,自称目白麦昆的少女,不知为何将目光在他的胸牌上定格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听完他的问题后,少女自豪地挺起了胸。 “那是当然,因为我是目白家的女儿,即便是在跑步冲刺的时候也要保持优雅,绝对不能失了自己的节奏。”她开始对自己的家庭侃侃而谈,显然这个有些拗口的姓氏对她来说有相当特别的意义,“你有听说过目白家吗?” 秦时风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是他孤陋寡闻了。麦昆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故意抬高了声调,“你身为新人训练员,那确实应该了解一下。我们是最成功的赛马娘家族,曾经夺得过令无数同僚们为之羡慕的的成就。我既然是目白家的女儿,那就必须要肩负起夺冠的使命——我要在春季天皇赏中拿到第一名。” 一口气讲完这些话,她的气也消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训练员毕竟还是应该看重实力,所以……你是因为我的矜持才看中我的吗?” 面对这个问题秦时风稍稍思考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对这个少女的第一判断:相当具有天赋的长途跑者。春季天皇赏全长3200米,正好对应了她的特长。“不只是矜持。你的潜力很大,如果能够得到有效训练的话,夺冠应该不是空话。” “你就直接说嘛,想当我的训练员对吧?”少女捂着嘴笑了。秦时风感到相当窘迫,有种故作高深的伪装被毫不费力地看穿的感觉。他原本以为面前的少女会就此转身走掉,但没想到她却相当轻易地为自己向他提出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好啊。” 秦时风吃了一惊,没想到面前的女孩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仿佛是已经猜到了他的疑问似的,少女迈着小跳步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后轻巧地补充了一句。 “因为啊,你还挺有眼光的。” …… 训练员和专职赛马娘之间确认合作关系之后,就应该去理事长那边完成注册登记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进校园,还不熟悉路,耽搁了不少时间,最后还是理事长秘书骏川手纲带着他们找到了办公楼。两人排了好长的队,才终于敲开了理事长办公室的大门。特雷森学园的理事长秋川弥生颇为年轻,看上去年纪还没有秦时风大;而她的作风则更像是一个和马娘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无论对什么东西都抱有极大的热情。她拿出最面上的登记单,花里胡哨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恭喜!额……目白麦昆同学,成为我们这一届第195位登记的学生!训练员先生,请一定要和她一起努力,帮助她成为最厉害的赛马娘!”她握住秦时风的手,很夸张地讲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者则是满头竖线。她不会对每个学生都要说这么一段话吧,那还真是够热情的。 不过在门口排着的下一个学生似乎还要热情一些,还没等麦昆走出门就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训练员根本拽不住。这个小个子马娘扎着很长的马尾辫,几乎要拖到地上;额头前的半月型挑染,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学园门口见到的,学生会长鲁道夫象征(symboli rudolf)的照片。秦时风很早就注意到了她,在排队的时候她便蹦个不停,仿佛有耗不完的精力。 在与麦昆肩膀交错的一瞬间,她使了个wink。麦昆微笑着予以回礼。走出门后,她介绍道: “她叫东海帝王(tokai teio),跟我同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算是不错的朋友吧。” “东海帝王啊……这名字真够霸气的。” 刚走出办公楼,麦昆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秦时风奔向操场,后者刚想说没必要这么着急来着,他的马娘便朝着操场上一个位置一指:那个叫东海帝王的女孩子,已经在自己训练员的指示下开始训练了,鬼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 “看到了吧?作为目白家的女儿,我绝对不能落后于别人!所以,快点准备第一项训练吧!”少女急不可耐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已经跃跃欲试了。 秦时风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特雷森学园的马娘一个个都这么卷。不知道吴天麟和kc他们如果在场,看到这幅景象,会不会感到羞愧呢。他整理了下思绪,随后向自己的马娘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你的耐力出乎我的意料……这样吧,我想看看你的基础怎么样,你先绕着操场跑一圈加一个弯道,这样一共是2000米,我帮你计时。用你认为最合理的跑法,以尽量快的速度跑完吧。” 这天是周末。昨天下午秦时风看麦昆完成训练之后,便让她回家去了。他自己则是回到了site-403那座伪装成家居的小小平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睡下了。 今天早上有点特殊,按理来说秦时风应该是自然醒的,结果kc却在大清早把他强行拉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新西兰人总声称自己要保持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但他可没有权利强迫人家这么做。正当秦时风有些恼火地想对着新西兰人发泄的时候,对方却嘿嘿一笑: “别搞错了,super chin,要叫你起来的可不是我。” 秦时风朝着门口定睛一看,两个满脸严肃的马娘正站在门口。kc一脸坏笑,“你不会一次性训练了好几个吧,那你的肝还受得了吗?” “你说的什么玩意,我训练的那姑娘发色是浅紫色,披肩的长发。这两位一个是短发,一个扎马尾……” kc一副“别狡辩了”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被那两个马娘狠狠打了脸。 “是麦昆的训练员吗?我们是她的姐妹,嗯……在得知了你的信息后,我们的家主想见你一面。”短发的马娘先发话了。 “是目白家的啊……”秦时风叹了口气。他当初并没有把自己还在基金会任职的事情告诉麦昆,但没想到目白家还真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手眼通天,没花多少力气就把他的底细给查出来了。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先不提麦昆对他搞兼职这事情会怎么想,也许目白家一怒之下,就让他丢了这份工作也不一定。那他可就身败名裂了。 “打扰了你的睡眠,真的失礼了。”扎马尾的马娘朝着秦时风鞠了一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目白善信(mejiro palmer),麦昆的姐姐。” “我是目白赖恩(mejiro ryan),麦昆的妹妹。您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都认识了。” “原来是三姐妹啊……”随着短发马娘也完成自我介绍之后,秦时风一边感叹着,一边被强行拽出了站点,留下kc一个人留在原地目瞪口呆。目白家果然是最有名气的赛马娘家族之一,连敞篷跑车都是如此的气派。秦时风虽然家境不算差,但总归还是负担不起跑车。他不由得羡慕万分,要是自己站点的研究预算也有那么多,那么他肯定能搞出些名堂来,自然不用去分心处理马娘的事情。 原本以为需要至少半个小时的路程,结果只花了十来分钟就跑完了。相比起自己身边早已经波澜不惊的目白姐妹,秦时风可就惨了,旁若无人的高速行驶吓得他差点吐出来。面前是一幢英伦风格的大楼,相比其周围的平房来显得气派了许多。管家从驾驶位上下来以后,门前站着的两个护卫立刻朝着他鞠了一躬,目视着他掏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打开了紧锁的大门。 “居然还有红地毯啊……”秦时风感叹道,随后跟随着目白姐妹的脚步走进了大楼里面。搞得像皇室一样,他实在难以想象麦昆还有她的两个姐妹平日里接受的是什么样的家庭教育。 他本来还在想象走廊的尽头会不会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然后目白家的家主像一个皇帝一般坐在龙椅上,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大概走到一半距离的时候,管家拐了个弯,打开了旁边的一扇不大起眼的门。他并没有随着目白两姐妹走进去,而是站在门边,用目光示意秦时风跟进去。 门里面是一个相当整洁的办公室,书架,办公桌,电脑,咖啡,参考资料,一应俱全,比403站的工作环境好了百倍不止。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马娘正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办公桌前,厚厚的眼镜片也掩盖不住后面锐利的目光。秦时风眼珠子转了一圈,悄悄地环视了一遍整个屋子,看到中年马娘背后的柜台上居然放了一些粉嘟嘟的绒毛玩具什么的;他自然是不敢问这么摆放的缘由,赶紧将目光移开了—— 最后他便看到了目白麦昆,他的赛马娘,薰衣草色的少女,正背着手站在办公桌边上,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便低下了头,似乎显得很紧张。 “这位就是我们的母亲大人了,她作为赛马娘的成绩是我们三姐妹从小一直在追求的目标。”善信低声朝着他耳语。再看看年龄最小的赖恩,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完全没有慕白家的女儿应有的样子。 “我们的训练员都没有这个待遇,但是麦昆……她是我们中天赋最出色的一个。我们都很看重她的训练员的品质,你可得好好表现了。” 确实是麦昆表现得最像大小姐一点,怪不得备受瞩目,秦时风想。目白家的这一代还挺有意思,最受关注的居然是最中间的老二,而不是老大或者是老三。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家母说话了。 “看着我的眼睛。” 威压感排山倒海地压下来,吓得秦时风打了个冷战。自小以来作为领奖台常客的他,自以为已经相当具有气势了,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赶紧鞠了一躬以示歉意,随后打起精神,正视着目白家母的双眸。 “那么,我先提问了。你成为赛马娘训练员的初衷是……?” “因为想帮她们实现梦想!” “说实话。”目白家母提高了声音,吓了秦时风一大跳。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他只得用颤抖的声音承认了事实:“站点既没有投资,也没有任务下来,我……得赚点外快。”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句话被目白家母赶出去,但对方却只是点了点头。他转头看了看麦昆,她仍然低着头,看不出反应。 “我……我会对她的梦想负责的!赚外快并不意味着我会怠慢这份工作!”他连忙吐出这段话。 “我知道。这是作为训练员基本的素养,你既然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了考试,那就说明你应该是有这份责任心的。再说……我跟scp基金会的人也打过不少交道了,能够在那里找到工作的人,虽然形形色色,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很有责任心。”目白家母回应道,“你可能没听说过我们,但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字。早在你成为麦昆的训练员之前就知道了——严格来说,是八年前。” 目白家果然是手眼通天,秦时风这下是见识到了。他想了想,回应道,“我拿到国际奥赛冠军那年?” “没错。你的才华让我们感到惊叹,说实话,你作为麦昆的训练员,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很满意的结果。你的眼光也证明了你在训练赛马娘这方面的天赋,麦昆这孩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哦,我们考察了特雷森学园这一届的所有新人训练员,你被我们评为了a级。这个评价可不是很好拿哦。”目白家母一边说,一边从电脑上调出一个巨大的表格,秦时风的大头照赫然在最上方。 大概是很少被家里夸赞吧,薰衣草色的马娘现在已经是满脸通红了;然而另一位被夸赞的当事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加油吧。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目白家母难得地笑了笑,秦时风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他的后背此刻已经是冷汗涔涔,说实话,这是他生命中的头一遭,之前无论是在高考还是在奥赛现场,他都从来没这样紧张过。这下子天才之名可算是彻底崩坏喽,他默默地自嘲道。 随后,仿佛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他握住了麦昆的手。 “看到我的承诺了吧,放轻松,我这个奥赛冠军怎么可能会食言呢?!冠军培养出冠军,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少女点了点头,嘴角洋溢出灿烂的笑容,但脸颊却是更加通红了。 走出办公室大门,秦时风本想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善信第三次拉住了他。正当他感到困惑的时候,善信四下看了一圈,将秦时风拉到了一个没什么人注意的角落。 “麦昆她啊,从小一直备受期待,家里的压力大多都在她头上,她也一直很努力,想要对得起家里的期望……” 说到这儿善信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了下去:“……但实际上,麦昆她没有那么坚强的,我们太熟悉她了。如果没有达成既定的目标的话,应该会很受伤吧。所以说……” 善信突然相当认真地直视着秦时风的双眼,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闪躲。“请一定要尽全力帮助她拿到冠军吧,拜托你了。”说罢,这位目白家的长女竟是放下架子,朝着秦时风深深鞠了一躬。 秦时风只得悄悄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料到过严的家教可能会带来心理上的问题,但看起来事情可能会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一些。但没办法,自己选的马娘,不管前面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困难,他都要坚持到底。 “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说什么也得爬出来啊,否则怎么叫天才呢……” 第44章 一场竞赛,又名愤青新人与冤种主管的奇妙之旅 “这是——” \"管事的搞出来的无聊把戏而已。一群无聊的人觉的自己的造出来东西不够完美,于是搞出一个竞赛让成百上千人相互厮杀,最后坐享其成。\"alpha主管说道,“别碰这种东西,epsilon。” “可是奖品……” \"我知道,在基金会里花不完的奖金?得了吧,不要妄想着你能拿到什么好东西,他们可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善人,最后到手大概只有一句不值钱的口头称赞。你说高级研究员职位?拜托,看看你的穷酸研究部!最可能的就是把你赶到二线设施当苦工,他们难道还能让在陷阱技术上有点小才的人去他们部门做机密研究?\" “去一趟又没有什么损失……” “没有什么损失!”alpha主管夹杂着恼怒与嘲讽说到,“你没看到最后一句话么?‘不保护原创性’,他们早就把算盘打好啦,等你把自己的交上去,就成了他们的东西喽。epsilon,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这样,为站点争光是好的,但我可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造出来的东西拱手送人。” 沉默。然而眼神的沟通仍在继续。 “我看了一下,最近是旅游淡季,到那的的往返机票也不贵。争个名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哦对了,年假还没放呢,这就当公款旅游了哈。” “哎呦,我怎么劝你不听呢……”alpha主管见对方意愿强烈,只好调侃似地说,“不要被你的虚荣心骗了。我也不是说你,你也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咱就是说实在的,你看我现在累的跟条狗似的,怎么跟你出去?还有,就像咱这样不入流的小站点,跟人家砸大把钱的科研站点怎么比?” “试总不不试好嘛。我记得前几天的火锅是我请的?你这也算是换个人情……” alpha可不是擅长于拒绝别人的人,他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到一旁的delt。正要开口道“兄啊……”,可惜后者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已经将局势看的一清二楚,眼看锅明摆着往自己头上扣,连忙把朋友情谊扔在一边,随手抽出一份文件,没等他说出半个字就急着发言道:“啊,我这里来了一份文件,需要紧急处理,上面急着要。我还要看家呢,否则出了事我可不管哈。” alph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去了,而在心里咒骂这不靠谱的兄弟。他只好又无助地望向epsilon。然而她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虽然我还是个新人,但是毕竟已经算是76号站点的正式员工了,主管的职责之一就是培育员工嘛……” 四目相对,一声叹息。在这气氛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同意了。 然而,伴随着alpha的肯定,一个念头从一旁的dalt脑中飞过。在epsilon走远后,他低声如是说。 “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alpha笑了。不过他的心中已有了声音。 “这无疑是个陷阱。” 这里是site-01-a!准确的说,是scp基金会中国分部全国中心站,是基金会中国分部的‘首都’,是无数基金会人儿挤破了脑袋也想要进去的地方。中心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比优厚的条件,意味着在夏天能有冬天的办公室,意味着甚至在收容突破时也能躺在沙发上高枕无忧。也正因如此,给中心站镀上了一层近似神圣的光辉,又引得无数基金会人儿跑过来顶礼膜拜,似乎这样就能使他们节节高升。 于是,alpha与epsilon二人站在如此的中心站前。仅仅是看大门就足够辉煌气派。alpha不禁想到,“他们是如何维护帷幕的?大概是像逆模因之类的技术吧?”alpha领着她,一步步办完繁琐甚至无用的手续,看到门卫心满意足的收起二人200块钱的入场费与300块钱的住宿费,又费劲将行李搬进去。就在休息的片当, epsilon说到:“我还是觉的,我们只是带主动型叙事探针阻塞雷不是很妥当。 alpha自信的看着自己亲自写的简述,甚至都要念出来。“以叙事探针,语义分析器和叙事流断接器组成的诱发型实验武器,在检测到负面叙事单元时,会强制断开叙事流交叉连接,制造叙事空白。因其结构简单,所以造价相对低廉,可以大批量制造,且实测威力相当大。这个最简版本以硬质塑料为外壳,合金丝固定,业余焊工delt亲自制造。” “作为一种用于应对负面叙事流的武器,已经挺高级了吧。总之,几个人能用叙事性研究部里的破烂造出这么一个东西已经挺不错了。”alpha发出第四声哀叹,说:“难道你还要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你可饶了我吧,你知道五百块钱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我三天的工资啊!我还想再吃一盘粉丝扇贝呢,这下子全毁喽。现在你又要……”一听到他开始算五百块钱的账,便再也无心听他抱怨了,一心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事实上,她现在才感到如山的压力。她有点后悔了。她终于发现自己在基金会里不过是一位平凡员工,但是为何如此?为何付出者依旧无闻,而惰懒者在坐享其成?为何主管如此的失望与不情愿?一切是否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么?自己难道真的被虚荣心所骗了吗?她如此的专注,以至于没有发觉alpha主管在叫她,直到他叫了第二遍,她才猛然惊觉,抬起头来,朝alpha主管指向的地方看去,有一个人正朝着他们走去,穿着西装革履,脸上隐约挂着得意与欣喜的表情。alpha在此时说到:“看来咱不需要等太久了,起来吧,我想他就是这次活动的头儿。不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告,所以我们大概率会失败。” epsilon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站起来,而那个人也走到跟前:“啊,想必您就是epsilon,而这位是alpha副主管,二位可否随我到会议室谈一下关于阻塞雷的事情?”“带路吧”alpha主管随即大踏步跟上去。一瞬间,epsilon似乎在主管的眼睛里捕捉到轻蔑的眼神,但旋即消逝。 去往会议室的路十分曲折,由此可见o5们在他们的设施建设上砸了多少钱,故意在去会议室的路上修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堂,似乎想在会议开始前就要杀杀对方的风头。会议室本身也自然不会差,仅仅是三个人的会谈用了大型会议室,可谓是暴殄天物。长长的方桌上空无一物,让alpha感到一种不舒服的空旷。两方分做两旁,倒了两杯茶水。对方抢先说到:“您好,我是这次活动的接待员。免贵姓张,请问怎么称呼您?” “直接叫我alpha就行了,所以有什么事吗?”他显然被这套敬词不耐烦了,epsilon对此气上心头,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吐出来,为避免他再次不礼貌的发言,epsilon抢着说:“张先生,我是epsilon研究员,我们的参赛作品是主动型叙事探针阻塞雷,编号为#021,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说完,气愤的瞪了一眼alpha,示意他闭嘴。但后者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像个愣头青一样准备开口。幸好接待员此时及时接过话茬,堵住了alpha的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对于您的参赛作品我们都表示十分的感兴趣,有很大的可能脱颖而出。找您是因为每个设备都需要监察,并且对于每个参赛者都需要签一份合同,毕竟设备是有风险的。啊,合同在这里,请您过目。” “哦哦,好的。”epsilon急忙起身郑重的接过合同,只是随便翻翻,根本无心仔细阅读。脱颖而出!然后便可以一步登天!竟然是如此的轻松!兴奋冲进她的心头,光明的前途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灵。忍耐了这半年,终于有出头之地。她所付出的回报似乎马上就要到来。只要把这字签上,便能离开偏僻的七十六号站,来到这里成为中心站的一员,领着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工资,在夏天有着冬天的办公室,在收容突破时躺着沙发上高枕无忧……“去他妈的傻逼主管,你再也管不了我啦!”她幻想着自己将拥有的一切,完全否认的主管的一切劝导。从美好的幻想中抽出一小部分回到现实,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现在该干的事是签字,否则什么都捞不到。于是epsilon又喝了一口水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郑重的端坐,拿起笔来—— “等一下,拿来我看看,”不用猜,说话的正是alpha。epsilon刚才还是气上心头,现在已经是怒火中烧了。要不是碍于面子,她肯定要来上一句糟糕的话。可是现在她只能把合同递给alpha,但她的眼神中就透露愤怒与焦躁。“别急,你先别急。”alpha主管气定神闲的接过合同。他同样也是扫了几眼,但与她不同的是,alpha知道,他肯定在这上面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放下合同,alpha往靠背上一倚,说到:“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故意顿了顿,“为什么要签这个合同?” “什么?”对方愣了一下,显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我说为什么要签这个合同?我记得在竞赛规则没有任何一条规定需要我签一个什么合同,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合同就不是符合规则的,与竞赛无关。” “先生,这是规定,竞赛的举办者定的……”接待员生硬的说道,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强颜欢笑。“既然如此,竞赛的举报者就应该为他所说过的话负责。规则上也没有说你的变动是官方的。我想让官方给一个说法。还有,这里写着‘在评分过程中,需要对设备进行检测’,那么,如果检测时设备被损坏了,甚至出现危险,这个责任要谁来担?我的设备可是有一大堆精密零件的。并且,拿如此的理由就要动用他人的个人物品,是否不太合理?我同样想要一个说法。”alpha的神情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接待员此时的笑容凝固了,几乎没有敢夹枪带棒地跟中心站的成员说话,alpha的言辞无疑使他感到震惊。随即是恼羞成怒,他认为这样的举措是对他的侮辱,是的,中心站的成员总是拥有比其他人更加“平等”的地位的。他说到:“只怕现在不行,监督者们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处理。alpha先生,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也无法改动,如果您拒绝签字并让我们检测您的设备,我们不得不取消您的参赛资格。” alpha猛然坐起来,身体前倾,说到:“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话视为威胁?如果不是,那么请给我的问题一个合理的答案;如果是,那么请允许我说:无所谓。我仍保持我的态度,在你们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之前,我拒绝签字。”alpha直视着他的眼睛,“或者不妨让我们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张先生,您也不想让这条已经上钩的大鱼逃走吧?” 此时,接待员的眼神中的怒火呼吁而出。他瞪着alpha,一字一句的说: “这次会谈到此为止吧。抱歉,alpha主管与epsilon研究员,你们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 “我竟然在开始的时候还对他们抱有一些美好的幻想。”alpha坐在回程飞机的座位上,气愤的说,“等到他把合同拿出来时,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了。” epsilon没有回话,她侧过脸去,显然还在生主管的气。 “你被兴奋冲晕了头脑,直直的往坑里跳,拦都拦不住。你看,我甚至都提前警告你啦,不听劝总吃亏啊。”然后alpha恶狠狠的说到:“还有那群孬种,真就什么都敢使,他妈的给咱的那瓶水里放制幻剂!” epsilon心头一惊:“真的?”看到她终于肯真心聆听自己的高见,便夸夸其谈:“我还能骗你么?我混了多少年啦,你算老几?我可是行家,看看你那神色就不对劲。所以啊,以后遇到这种事躲着点,我能不知道这趟水有多深吗?学着点……” epsilon仍沉默不语,对于初入基金会的新手来说,这个消息震撼她的心灵。像她这个辈分的都是这样,依旧对基金会抱有顽固且美好的印象,他们还没有被激流打磨成型,他们依旧稚嫩,莽撞,于是慢慢的,本性难移地被淘汰,成为更多的“alpha”;顺应他人的被留下,成为更多的“基金会人上人”。这个道理epsilon知道,但不愿信。alpha也知道,但不愿劝。实际上,最不想让她融入这世俗的正是alpha本人,但是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这样做的后果,他很有可能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但也有可能收获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但是自己真的可以决定他人的人生吗?alpha不知道,于是他只能在两者之间寻找飘渺的平衡。 于是此时,alpha看到她不理自己,也只好闭嘴。扭过头去,看着窗外。自己当年也不是这样么?莽撞,幼稚,不信邪……当他被降级之前,登上中心站的舞台后,也不仍是那样稚气么?然而自他被驱逐后,他已经看到了太多太多,早已没有当时莽撞似的理想主义,他只能把其藏在心底,孤独且无助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暗暗策划着一切。他只能是这样的人,孤独地兴起,孤独地落寞,孤独地生存,孤独的死去,他已习惯了固步自封。想到这里,alpha喟然叹息,远望着窗外的浮云。 说来也真是搞笑,五百块钱就蹭了一会空调,飞机票钱也没退。 人是下午四点多走的,参赛证是下午七点领的,回程飞机是下午八点半登上的,就待了一个半小时,还吵了一架。alpha又叹了一声,为他的五百块钱默哀。飞机也已经飞了一个半小时了,大概马上就要到了,于是他便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陪她出来这么一趟已经够累了,之后还要沉没在研究报告里。alpha的意识逐渐模糊,黄昏的柔光照进来,使他更加困倦—— “呃,等一下,为啥现在还黄昏?我天,黄昏?” “十点钟的天怎么可能还是黄昏?” 首先排查还在做梦的可能,alpha虽然昏昏欲睡,但还能进行较为清晰的思考。然后排除时差的可能,因为飞机是南北方向飞的。 既然如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操。” “你他妈赶紧把手机上的监视器给我看一眼!” 为了参赛,他们准备了四颗精准的阻塞雷,毕竟拿最低配版实在是不给人家面子,为了方便管理,还托delt焊个能连蓝牙的计数器上去,以防出现短路故障,再闹出笑话来。结果连东西都没拿出来就回去了,一路上看都没看一眼。 epsilon都快要睡着了,被他这么一喊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等反应过来时,才骂骂咧咧的掏出手机,嘴里嘟囔着:“你想干什么!”然而等她看见检测页面时,脸上的气愤转瞬成了惊恐。alpha看到她不回话,其实已经猜到了,然而仍抱有微弱的希望拿过手机,不出所料,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此时此刻,四颗主动型叙事探针阻塞雷全部处于触发状态。 “所以,好消息是?” “由于叙事空白,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去找到办法。” “那么,坏消息呢?” “……我认为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来。”alpha叹息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口球。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出路。” “哈,亏得你现在还能说出这么离奇的话。”epsilon说道,气氛缓和了些,但仍十分压抑,“话说我们的万能主管怎么没料到这个陷阱呢?千算万算,怎么就这次没算对?” “谁会写这样一个无聊话题啊?烂透了好吧?写这个故事的swn-001准没有品味!”身为对叙事理论有些许了解的人,alpha想到,而后又说:“但咱能有什么法?这还是有阻塞雷,否则我猜现在我们就要死于坠机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架渺小的客机伴随着机身后部的破片飘浮着,静默在那难名的永恒洁白之中。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余生?”epsilon首先开口。“比这更糟,我们不会衰老,不会疼痛,不会死亡,因为这些全是负面的。还有,我宁愿跟delt在一起,也不要跟你待着。”随即又是沉默。阻塞雷的标定对象是他们二人,所以其他的事物都变成了带着贴图的空气墙,而飞机外是叙事的纯白虚空。意识到这点的二人已经无话可说了,恐惧,压倒性的恐惧,幽闭空间里紧缩的恐惧,没有未来的,无法被缓和的燃烧的思绪,随后是愤怒,惊疑,忧愁,焦躁。造化就是这样弄人,突兀的命运没有征兆的袭来,如刺杀一般,击碎一个人的生活。作为基金会员工对于这点本应习惯的,却仍难脱出在那世界的角落,有多少人在进行着有形的,无形的屠杀? 沉默,无意义的沉默。僵局,这个词从alpha脑中浮现。是的,僵局,无论退回或前进,都意味着死亡——不是吗?平衡,僵局的基础,平衡,纯粹的概念,还是准确的现实?僵局的前方是深渊,深渊里面有何物?不,平衡,是否意味着自己身处愈浅愈深的深井?是否还会深陷井中?是否能够从中破出? “或许有一种可能。”他拖着沙哑的声音。他不渴,只是在压力面前的沉闷。 “说来听听?” “我们要不把偏转器开到最大……” “然后让我们根本动不了?你现在就疯了吗?” “种种情况面前,保持冷静是最大的疯狂。” “现在不需要您说什么格言,我告诉你,这不是游戏,那是赌钱;而这是赌命,赌你的还赌我的,要赌你自己来,别拉上我。”epsilon吼道,显然,她已经临近崩溃了。 “我想我们可能还在另一个叙事空间里……它还在紧握着我们……” “何出此言?” “直觉?你知道的,咱干这行的总会跟上层叙事者们有些交集……这种情况太巧妙了,感觉蓄谋已久,你看,一个两难的处境,带有无限的时空,主角另辟蹊径……所以我想,大概可以再调高一点,使我们真正的自由。” “操。” “真有点沾边了。我有点信你了,所以要不要开?” alpha沉思许久。如大战前夕,一群战略家们提出一大堆不同的意见,每个都合乎情理,似乎都是正确的。残酷的是,正确答案往往只有一个,而且做错的代价是他承担不起的。最终,他只好选择那个带有一丝希望的答案。 “你赶紧把阻塞雷拿来吧。” epsilon没有回答,默默的拿过来,在交给他之前,她轻声说道:“你最好是对的。” alpha没有回答,于是她退到一旁,低沉的眼光游离着。整个过程极其的简单,使他更加的紧张,与其搏一搏但有可能失去生命,他宁愿选择没有希望的活着。但是结果总要到来的,他说到:“我要接线了,如果我们有希望可以回到地面,一定记得感觉到完全安全的地方。” 他随即 我想这值得一试。 “操,有人来了,直奔着咱啊。为什么这里也有人?这不合理。” “你跟流氓讲什么理!?某个swn-001实体想要我们死在这里,就是这样。这种剧情下被打中必死无疑啊,你带枪了吗?” “枪?不是,我带枪干嘛?” “操!你赶紧把我包打开!” epsilon急忙把包拽下来,然而心急使她手忙脚乱。打开包后,里面赫然放着那把主管自己改造的l85。 “你是怎么把这玩意带上飞机的?” “赶紧给我,你再废话一句就先毙了你!现在滚后面找掩体去!” 上膛,瞄准,开火,黑色的冲锋衣成为了他的保护色。撞针激发,爆裂,加速,将特制的子弹送向敌人的大脑。钢铁与钢铁碰撞,擦出火花,标记着死亡。但仍未倒下。 震动很剧烈,随之是机身上出现的复杂几何变化,如舞台切换般。 “在你西南方向大概一百米处有建筑物能藏身!”epsilon喊道,“找个时机赶紧撤退!” “收到!”alpha随即集中火力以消除较近的危险。黑影延展,趁对方的包围出现缺口,他再次遁入黑暗中。他身后出现了一片草丛,随后浮现出错误的天空,但足以给游击作战带来很大优势。然而对方的火力仍然十分凶猛,闪着火光的、包裹着文字的子弹在草丛之上穿梭,如同一架架神风号飞机,为驶过之处的生物带来死亡。alpha只得弯下腰,他不敢开枪,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丧心病狂地戴了夜视仪,或者其它能让他无处可藏的设备。他甚至不敢鸣响丝毫的声音,但仍要疲于奔命地躲着对方的火力覆盖。问题紧锁于此。 “操!epsilon,对方火力太猛了。”alpha小声说:“嘿,你拿着阻塞雷,去你的西北方向,去越越远越好,找时机在把那玩意打开,快!” “那你呢……” “快跑!”几乎是嘶吼。 “这是命令…” 噤声。她只能与他分道扬镳。“仅止我一人了。最好让那群傻子疑惑或欣喜好一会。”他这样想,带着愁悲与紧张地想。他来到那栋楼前,绕到后面躲避扫射,随后从侧门急入。“妈的。位置暴露了,他们马上就来。”他又忧思的想,然而没时间给他沉郁了。他奔上二楼,从窗边探察,下方手电筒光中的敌人便成为了活生生的靶子。又是拉栓,开枪。虽然能挫伤他们的火力,然而每次开火都引来密集的弹药,只得在惊险中求生,剩下的人已经贴在门前了。alpha狠狠咒骂一声,随后转移位置。 每个转角都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遇。这命运无法决定,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考虑如何去做。他躲在门前的隔断后,伴随着破门声,砰。“又解决掉一个不长眼的。”沉重的脚步声中亮出了危险,这意味着对方来了人手。他又开始逃窜。 一路无话。但他们集体行动得不错。alpha在心中揣测,他放慢脚步,作出声来。来了。他暗藏拐角处,等他们来到时便放出几枪,而后急忙跑走。引过来了。他不禁感到欣喜,近了,已经近了,是时候了。他猛然一拐,对方便进入走廊,然后赶紧跑到尽头,把防火门关上。“是对的。”他万幸自己刚才看了一眼地图,这扇门隔断着整栋楼,想要找到他需远路绕行。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就当他准备蹲下歇会时,报丧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它如此微弱,轻于微风;只是alpha脑中,它响彻苍穹。他的身体整个僵住,恐怖的死寂的持续整整十秒,在这十秒中,alpha没有回马灯似的思考,他已经无法思考解决方法了。 于是暗淡的天幕上闪出奇异的色彩。 他迟疑地转过头,黑洞洞的枪口直抵面门。 “所以,这就是终局?”alpha冷笑着道:“多么巧妙啊,用竞赛引我出来,而且没有防备,用一次次的顺利麻痹我,用欲擒故纵的手法疑惑我,我早该想到的。所以,这就是终局?为了我这个猎物?呵,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珍贵?” 它不回答。但在面罩底下露出纯粹的恶意。 周围的纯白色发生着不可名状的扭曲。没人知道他们在什么层面上,至少不在原位了。 “杀了我之后,你就会去找她吧。当然在她之后你不会停下,关于我的一切故事,你会一一消灭。哈,一切都是徒劳啊,我忙活了三十多年,今天就要终结于此了。”随后他愤怒的说到:“你与你们,恶意者,因你的棋子违抗你的所谓的命数,就要将世界杀死。还不明白吗?朋友,这一切有何意义?你精心谋划着一场悲剧,使人喜,使人悲;使人醉,使人醒;使人欲生,使人欲死。你有何所欲,有何所求?,学会善待你笔下的人物,asalpha。” 它不回答。但在面罩底下露出纯粹的恶意。 周围的纯白色发生着不可名状的扭曲。没人知道他们在什么层面上,至少不再混沌了。 alpha强撑着站直,毅然抬起头来,直视着它。“如今你要终极的叙事死亡赋予我身。但是在最后我仍要告诉你,我纯不会受束于你,我会永恒地藐视你与你们的权威。终有一日,你将带着你与你们的恶行堕入广袤叙事间的狱界。”随后,他再也没说一句。 它不回答。但在面罩底下露出纯粹的恶意。 砰。 金属的尖刺穿过额沟,穿过额骨,穿过额叶,穿过中央沟,穿过顶叶,最终从脑后穿出,将鲜活的血液与温热的脑浆喷散,又一个生命得到了他盛大的喜悦与解脱。于是alpha,七十六号站点的副主管,基金会的员工,物理学博士,与其他即刻,往昔,将来的上百亿人类一样,消逝,消逝。 “或许为人者仅只如此,每日维持着他们所行之恶,在阴暗的角落里无尽地屠杀。无论哪个位面。他们拿起自己的长矛刺破他们的盾牌,又拿起自己的盾牌抵挡他们的长矛。他们自食其身,却又要夸赞自己的不朽,令其可以更好的沉入自己的精神巨网中。而在这时,发觉自己苦弱者还可以有条生路,可惜终究落寞,他们自认主角,皆拥有美好的结局。而真相又何如?他们不一定就是主角,他们不一定皆有美好的结局。当命运疾驰而来时,有何种盾障足以挡在前方?这真相的疯狂。alpha曾让整个基金会燃其希望,曾对造主的权能反抗,然而仍不可避免死亡的终局。他,他们,终不过是狂妄自大的无名小卒。自他们诞生,制造石器,使用火源,发明语言,建立政权,发动战争,数百万为人者消逝以来,他又能何如?” 而你又何如? 面罩下那深邃得不可测的思想机器如此地想。他不说话,但在面罩底下露出纯粹的恶意。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毫无神情。他不怜悯,他不慈悲。 然而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了。 他想放下手,但他做不到。 他想转过身,但他做不到。 他只是惊恐于发现他根本动不了。 于是我说:“嘿,朋友,你是不是遗落了些什么?” 陡然的光明亮起,意义中的意义开始浮现并运动,色彩沉淀,形成坚不可摧的厚墙。尸体飞解、消散,面罩背后不再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一张恐惧与惊讶的脸庞隐现其中。六台强化型现实稳定锚钩爪围绕他,以最大功率钳制住他对叙事的掌控。尸体的主人只是静静伫立其后。 “干得漂亮,主管。”epsilon推门走来,“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啊。” “我可不敢当,还要多亏了你最后没有掉链子。哦,我还在用旁白说话,大概还是粗体字,我这就改一下哈。 “你他妈怎么当上这个故事的创作者的?” “哈,你看你现在也得用说话的方式表达了。让我引用你的话如何?你被一次次的落入巨网,你被欲擒故纵的手法迷惑,你这个狂妄自大的无名小卒。我是诱饵,她为触发,钩爪为刺,终末时,你为猎物。你本来有机会察觉的,可为何我明知是陷阱而仍要前往?为何我一开始不提出破局的解决方法?为何我不和她一起坠进叙事空白?” “你——”这位创作者的大论还未收尾就被alpha打断:“闭嘴,我给你说话的自由了,不过你显然没有善待。既然如此,epsilon,处理完他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这都几点了?回家洗洗睡吧。” “唉?我 第45章 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 我提一瓶干邑白兰地上前女友那里去。她在援交部工作——叫elina,姓anybody,不是site-00的前主管,是她的女儿。要是我那朋友没有死于谋杀,我不会去找她。这事多少有点像荒诞剧,他演个死者的角色,而我演庸蠢无聊的基金会侦探:天色已晚,案件毫无进展,遂决定去找前女友,说服她让自己投宿一晚。试着再问点什么出来,我知道死者死前不久曾去找她。 我叩了叩她家浅绿色的门——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安个门铃呢?——隐隐约约听到她在里面应了一声,接着是一阵踮脚松鼠般轻盈迅速的脚步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她穿着睡衣。我们互相点点头,她闪开身子让我进去。灯光很暗,家具带着一水儿黄昏气息,叫人疲倦。我掉过头去看她,想起在苏桦——我死去的朋友——死后,我失眠的越来越多了。以前我很少失眠,这一周里却至少有四次:我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不断坐下又站起,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有时我外出漫步到破晓,跑步时专心聆听自己呼吸的律吕。我想过给elina打电话,然而直到今天才决定去找她。 她在我背后问:“你要在这住几天?” 我捏着酒瓶不说话,拉出凳子,就坐下了。我还在想苏桦,也许多年以后仍会想起这件事情。是在七天前的下午,日复一日的文书工作压的我喘不过气来,烦躁的情绪不断淤积,最终迫使我离开办公室。苏桦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他跪在办公桌前,头颅低下仿佛受到重压,双手撑地,两眼半睁,眼球死在眼眶里面。脑后有一道枪击,粘稠芳香的脑浆涂了一地。打开他办公室的门时,正有一只苍蝇叮在那眼球上。我还记得那只粘滞的眼睛。他现在还盯着我呢。 “就一晚,”我神思恍惚,“我明天早上就走,anybody小姐。”我猜想说出这句话时我脸上满是谦卑恭敬,最后的敬称里有仆人的声气。提醒她还是提醒我呢: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时她脸上满是嫌恶:“别这么叫我。”她的冷漠从舌头武装到牙尖,让人怀疑她的体温是-37°c。“我早和那老妖婆划清界限了。” 我打开瓶盖,拿了个彩色玻璃杯,薄壁上纹着一串兰花。我倒了一杯,对着杯口深深地吸气,喝了一口,轻轻地晃它。我想起来和她分手的那个夜晚,她刚调到援交部。我觉得她一举一动里都是包装贩卖的廉价,骨头里填满了泡沫塑料,心生厌恶。我对她说(何等彬彬有礼的语气):我爱的您早已死在了过去。这种廉价现在消失了。我说:“可她—他至少还是养了你的。” 她背对着墙坐下,用细长的手指快速、烦躁地敲着桌檐儿。“你总该知道她怎样对我。”她说。“我不相信她把我当做她的孩子。鬼知道在她眼里我是什么。(她的语速变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听不出停顿)他妈的我甚至不知道该管她叫父亲还是母亲——血缘关系上的,谁想这么叫她——她是个中分传统的异常员工性别可以改变所以她取出她的然后随便把受精卵丢到她哪个女友的子宫里去生下我。既然我可说是她自交的产物,那么我是什么:我是她的姐妹她的女儿还是一介复制品?”她重复了第一句话:“你总该知道她怎样对我。” “比如说呢?”我握着杯子,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抬头注视着她冰冷的蓝色眼睛。 她说:“举个例子吧,你该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四岁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她不知道要和谁鬼混去,那时我不知怎么的还依恋她,要跟着她。她叫我不要跟过来,不要跟过来,吼我回去,自顾自地走了。我哭了,摇摇晃晃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想跟上她,她又回过头来吼我,脚步越来越快,我为了跟上她跑了起来,结果跌了一跤,膝盖和手掌都擦出了血,坐在地上大声哭叫。她仅仅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放着我在家门口哭。她自顾自地走了。”她愤愤地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 我把酒含在嘴里,感到口腔热辣辣的,慢慢地咽下去。我长出一口气,说:“你也不要觉得她就是出去鬼混了。也许她确实没照顾好你,不够关心你,可她毕竟是站点副主管。也许是因为事情实在太多也太紧迫了。”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想反驳我,我抬手示意她不要讲了:“别谈这个了。没有必要。” “喝一点吗?”我突兀地说,“以前你会和我一起喝波本威士忌。你不介意喝点白兰地吧?这是上好的陈年干邑,不会让你太难受。” 她长长地吸气又舒出一口更长的气,脸罩上了一股朦胧。“谢谢。我不喝。” 我把酒加满,站起身来,拿着酒杯在屋里踱步,看到起居室里挂着一幅画,绘着田园溪流的大幅油画,在紧张的四方形空间里给人以寂寥的感觉。几年前的记忆如春笋般苏醒了。我开口道:“你记得苏桦吧?记得我们三个第一次认识是在哪里吧?” “对。”她回答。“一个艺术讲座。” “鲁本斯。”我说。“《农神吞噬其子》。” 我大步走回桌子边。我陷入回忆时就会以这样的步子走。是八年前,讲的是早期巴洛克画派的代表画家鲁本斯。我试着想象讲台上那个老教授皱缩的面容,大厅里充斥着汗水气味的三角形与四方形空间,白色的座椅,然后我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elina和苏桦。两个人的身影都细细长长的。我想起苏桦的死,一张纸条,放在他的桌子上,字是血字:有罪。 我说:“苏桦死了。” “哦。”她的反应很淡漠。她发火后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他确实死了,是我发现他的尸体,跪在地上,脑后中了一枪。他去过援交部,去找你。尸检报告称他的死亡时间在上周五下午三点到五点。” “我是见过他,没错。”她叹了口气。“和平时一个样,带点郁郁寡欢的意思。他找我聊了会天,达达主义之类的——他那天请了假,后来又回了他那个哨站,也许是忘了什么东西吧。”她接着说:“你何必那么在意他呢?他算半个虚无主义者了,你看过那些阴郁的画,比我更了解他的想法。那天他还对我说活着和死去都很好没有什么两样人们害怕死是因为不知道死是好的。没准这正好遂了他的愿呢。” “字条。”我说,“我发现他时他的办公桌上有张字条。写着有罪。这事搅的我睡不着,失眠。昨晚我没睡。” “总归是要死的。你能查出什么来?也许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要忘了这里是基金会。”她以一种舌头舔着牙龈的腔调说。“不是第一次了,你记得你们那个哨站的前主管是怎么死的吧?最后不是什么结果都没有?或许他是死于某个丧心病狂的异常呢?我们只是区区三级研究员而已,能知道多少呢?而且,基金会老了。老了。基金会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组织了,不是咱们父辈口里的英雄形象了。既然死对于苏桦来说算不上什么——对他来说死的并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你何苦呢?” 我抿了抿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摁在桌上。 “我不知道。” * * * 第二天早上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时,险些被宿醉击倒在地。我靠在沙发上,透过窗玻璃眺望街口,看着一连串轿车呼啸而过,其间夹杂着公交车庞大笨重的身影,想起来三年前这个时候——八月——我在街上和苏桦一起骑自行车的情景,两个人因情绪激动和剧烈运动而满头大汗。其时elina还不是我的女友,苏桦总向我提起达利、沃霍尔和汉密尔顿,声音忧郁而低沉。我又想起我们还在大学里的情景,我俩在课余时间绘制各种图画。他有各种各样的自画像,画中的他瘦削如竹节虫——后来大多数被苏桦一把火烧了。我现在还记得那自画像里死气沉沉的眼睛,和多年后他的死眼一个样。那双眼睛刻在我的脑海里。仿佛苏桦还在天上看着我,死楞楞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珠。 我曾经很喜欢画汽车,画素描或者在画布上对它们作各种变形。我喜欢它们几乎没什么区别又各不相同的样子,就像这世上的男男女女我想。这些画被挂在墙上:我喜欢客人看见它们时,展现出的那种不懂装懂、自命不凡的神气;我欣赏他们不懂得欣赏却硬要装作行家品鉴画作的样子:有时大肆贬低有时却声称领悟了某种东西的样子。我也乐于在喝完好酒后再灌入劣质红酒拿去招待客人,微笑着看他们夸赞酒的醇厚。 elina还没醒。我把那半瓶干邑揣在怀里,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绿色的门关上时发出“咔哒”一声响,我的心情变愉悦了。昨晚睡得很好。 离早高峰大约还有两个小时,私家车稀稀拉拉的,公交车则已经开始在市区穿梭。我穿过公园去等公交车,园里长着高大的樟树、整齐的铁树和蓬乱的柳树。喷泉在昨晚的狂欢后暂且歇息,池底不知怎么的掉着许多水枪,在朝阳照射下熠熠生辉。一个穿女装的男人坐在樟树下的椅子上。一个穿背心短裤的男人在遛一条拉布拉多。 车到了。 车上照旧坐着那个侏儒,如果你五点半每天乘二路车去上班,那么你肯定见过这个侏儒。他肤色黝黑,脸上长着短短的胡茬,看上去肮脏不堪。头大的与身体不成比例,并且鸡胸驼背,身高大约一米二,活像《铁皮鼓》中的奥斯卡。公交车过了四站,到了孔庙。那个侏儒站起来,裤腿肥大的工装裤和领口肮脏的条纹t恤一览无余,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按了下车铃。门开了,我跟着他走下去。 我还在想苏桦。假若他没有死的话,他看到这个侏儒,就可以当个拉斯科尼科夫,画出一幅《四九年圣母》来的1。 * * * 我受过许多厄运,幸而命大,得以存活至今。泰然自若地活着。想来这是因为我在基金会工作。 我记得哨站遇刺身亡的前主管。他名叫魏识方,我并不喜欢他,然而好笑的是发现他的尸体的人也是我。他在周五下午开会结束后总是最后一个走,在这时被刺杀。在两个小时前我还看着他喋喋不休,废话连篇,丝毫没有想到两个小时后我将会看到他的尸体,像一束沾血的烂麦穗。他那时候还没死呢,背上中了一枪,颈动脉被砍断了,鲜血喷涌而出,融化在廉价的灰毛地毯里。他躺在地毯上,躺在血红色的巨大旋涡里,喉咙里呛着一团一团的血,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中死去。临死的他还在喘气,声音如同汽笛尖啸。他沾满血迹的四肢还在微微抽搐,像是压烂的泡菜。杀死他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他被埋在哨站的公墓里——他没有任何家人。 活在我记忆里的另一个死人是玉方流,这名字是从白乐天的《玉水记方流》里来的,他是我的同事,曾经和我一个办公室。我不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但他还很年轻,才二十三岁。我总疑心他是死于一次规模不大的收容失效。他也被埋在哨站的公墓里——谁叫他也没有家人呢。哨站的公墓很大,我想少说也有千把人吧。苏桦不在这里,被他的父母接回去了,那两个老人把他拉回去的时候没有哭,但一举一动都很僵硬。我接着想到每个站点都会有这么一座公墓吗?每座站点的公墓都会这么大吗?名为scp基金会的巨型墓葬里面埋了多少人呢?也许我可以在那一排排墓碑上收集名字,直到发现这些被遗弃的名字足以组成一个完备的国家。要是我就这么一直活下去,迟早有一天我记忆中的死人会多过活人。今天每一个活着的人身后,都立着三十个鬼魂——三十比一,正是死去的人与活人的比例。 我想把记忆中的死亡和其他东西记录下来。有时把记忆写出来(我现在就在这样做),有时把它画出来(我一直这样做)。苏桦总是喜欢把记忆画出来,用以表达更多的东西,例如他那些脸庞扭曲、身体赤裸的自画像。他是把绘画当做意义来看待的,在他眼里道德、法律乃至于诸如此类的一切更像是信仰而非意义,在他眼里世界本该是有意义的可实际上世界没有意义,他拿笔给它添上自己臆想的意义。所以他才会对elina说活着和死去都很好没有什么两样人们害怕死是因为不知道死是好的。第一要务是表达,所以他一直都在画呀,画呀。现在他死了,跪在地上,脑后中弹,以这种诡异的姿势烧成灰烬,运回浙江老家。 我还想去写去画,直到我写满画满一百万页为止。大概我和苏桦一样不相信世界而相信笔,相信艺术,相信对美终极的追求。这种追求不是广泛有普世价值的,但有无与伦比的意义。 我想把这一切都写下来,写下他们的死亡直到我自己也死亡,这样我就可以对凋零之中的基金会作出某种记录,对纷乱不稳定的未来作出某种猜想,梦境、现实、性与死亡都会被包括在内。我意欲讲述,穷尽我的语言讲述在看到子弹射入苏桦大脑时惊骇、晕眩的感受。亦或描述像elina叙述的她dna提供者的自交,那种对伦理道德旗帜鲜明、似是而非的反抗。夜深人静时我时常会想到自己的追求,我可能会说出的一个词是“美”。于我而言,美同样可以存在种种暴乱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忍受许多厄运存活至今。仅此而已。 * * * 天热的空气都在抖动,连蝉噪声都在热浪中变得软弱无力。我还没吃午饭。倒u形天桥的对面有一家kfc。我越过天桥,费劲拉开玻璃门。凉气扑面而来。 我点了个香辣鸡腿堡套餐,在楼下略等了一会儿,拿着餐盘上了二楼。我在餐厅的一角坐下,旁边是宽阔的落地窗,看得见街上甲虫般穿行的汽车。我的后面坐着个戴眼镜的女人,东西几乎没动,一直在玩手机。两个男人坐在相邻的另一桌,一个是留长发的年轻人,戴着鸭舌帽,另一个年纪显然要大些,是个光头,胡子拉碴,大约四十几岁。餐厅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神情疲惫的女人,一个显然是她父亲的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响地吃黑椒嫩牛饭。拐角有个小小的滑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那里嬉闹,一个胖女人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我喝了口可乐。留长发的年轻人说了句俏皮话,是关于克里姆特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年轻人说:“从《朱迪街1号》中可以看到克里姆特作品显而易见的象征意义……以及那些被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批判的、他本人偏爱的情色主题。” 滑梯方向传来“哗啦”一声,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紧随着是母亲嘘嘘的安慰声,把年轻人的声音给吞没了。戴眼镜的女人打开一瓶杏仁水,导致空气里净是理发店的味道。年轻人继续说:“……就是原因。到处都是分不清情色和色情区别的家伙,看到裸体就大呼色情。当你在搜索引擎上搜索‘油画’两字的时候,后面常常跟个‘裸女’。”他的声音平滑细碎,像石英渣子。 光头说:“确实。”他拿起餐巾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年轻人说:“要是多上网,你会发现到处都是女巫猎人。” 光头说:“更多的是不懂装懂的。我有个朋友——噢,他并不知道我做多媒体艺术——他的朋友圈里到处都是安迪·沃霍尔和吉姆·戴恩的作品,每次去个艺术展都会拍照发出来,扣上‘有张力’之类的标签(比较可笑的是有时候完全相反)。有一次我领他去看我的艺术展,我问他看出了什么吗,他说他其实也看不太懂这些东西,然后——你懂的。” “还有人大骂艺术呢,”年轻人说,“到处都有试图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的家伙,你说服不了他们。他们可以振振有词地说艺术的地位被你捧到了什么地步艺术这种东西就是对社会毫无作用的玩意你怎么吹捧也改变不了。在他们眼里艺术甚至是有罪的——不过是极端个例。他们并不信仰艺术和美,更不知道艺术可以成为参与人类历史和命运的一类途径。” “审美观也是陈旧的,总有人把克里姆特画中的情色题材视为淫秽,艺术家里也有这种遗老在。或将情色变作色情,自以为反叛其实落入低俗。”光头说,“早先受到苏式现实主义美学的强烈影响,文艺界对世界封闭导致全面的落后于时代,后来受到汹涌而入的现代艺术冲击,食古不化,发育畸形。遇上大规模商业化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陷入瘫痪。” 年轻人说:“文艺的市场化其实是成功的,但真正的艺术不在市场。艺术不需要人民大众,在艺术领域里人民大众不重要,它是献给高素养人群的。现有的本国艺术家——包括你和我,还是在前辈大师的阴影下创作,而且收入上挣扎在去肯德基只敢吃疯狂星期四的边缘,没有胆识,也没有余力。就算前人的井快枯了,也不敢去挖自己的井。” “收入是主要问题。靠做艺术养活一个人愈难,产生杰出和伟大的艺术家的可能性愈小。年轻一代里面,并不缺乏拥有最基本文化素养的人,缺的是拥有较高文化素养的人。消灭寡头而将寡头身上的资源分给大众,这种平均主义思想反而导致素养丧失。”光头说。“消费主义浪潮下,还没有什么没被商业污染。大概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提高艺术素养。不过,假若你告诉他们他们缺乏足够的素养,他们倒会被激怒呢。” 孩子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或许是撞到头了。我咽下最后一口汉堡,用力撕开番茄酱的小袋,差点溅到衣服上。但是要有希望,要有希望。我想。只要有钱和时间……钱。 “……问题。”年轻人咳了两声,说,“不明白美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 也存在于丑陋与罪行之中。 “……没人觉得帕赫的《暴行》不美。那画的是大屠杀。没人觉得安格尔的《大宫女》不美。那画的是某些人捂着眼睛却又想看的女性裸体。有些穆斯林认为艺术,这种创造,是有罪的,因为能创造的只有真主安拉。艾米丽·狄金森说:美——并非造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错了。” 无论我书写或刻画怎样的题材,我都是无罪的。艺术无罪。 我起身就走。 * * * 我脑子里有种奇怪的想法,艺术是无罪的,苏桦也是无罪的。纸条:有罪。也许在凶手眼里,艺术就是罪恶。我想到木乃伊棕,用木乃伊制成的颜料,想到画布上未干的血迹,想到俄狄浦斯王杀死父亲,迎娶母亲。但是德罗林2是无罪的,卡斯蒂利亚3是无罪的,索福克勒斯4是无罪的。无罪!我对自己这么说。 * * * 那天下午我本不该回去找主管,如果我不去找他,可能后来什么都不会发生。不,也许这是痴人说梦,冥冥中我的命运早已注定,要猝不及防踩进陷阱里去。这是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 在肯德基邻座那通牢骚还在我脑里盘旋的时候,我决定回去向主管报告:一无所获。主管叫何斐运,四十出头,动不动“他妈”满口。别人都叫他老何,只有我阴阳怪气地叫他主管,实际上我很喜欢他。他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我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还揣着那瓶干邑白兰地,忘了取出来。我把瓶子搁在桌上,玻璃瓶发出“叮”一声响,主管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办公楼外墙上的爬山虎新近又长了,把主管办公室的窗户完全遮住了。“什么时候请人来把爬山虎剪剪吧,太不成样子了。”我说,“或者买一套工具,我们自己动手。” “哨站的假招牌上两个字掉了一撇,是不是该修一修了?有些墙皮都鼓出来了,是不是也该刷一刷了?咱们的年终奖有几年没发了?”主管嘲讽地说,“哪儿都争着跟我要钱呐。” “苏桦的事情。都一周过去了,我什么也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这事就不像能查出什么的样。”他把烟灰缸里的灰和烟屁股抖到小垃圾桶里。“怪咱们命不好吧,照那些还在任上的老不死的说法,基金会以前不是这个样。偏偏咱们还是被以前那辉煌假象骗进来的,而且咱们进来那一刻就已经出不去了。但你怨谁呢?不应该?凭什么?但他妈的上头肯定会告诉你:我们也很无奈啊没有办法啊。别想着朋友死了他妈的基金会能帮你什么,这事情不是咱们这帮臭哨站的管得了的。日他妈的基金会现在连员工的小越界都管不了啦,你以为你前女友放以前能活到现在?” 他点起一根烟,我沉默不语。 “你等上几周,随便交个差得了。”他说,“谁他妈会闲到去管你。” “我心里过不去。”我说。“我想不应该是这样——” 他打断我的话头。“全都死掉就好了,”他悻悻地说,眼神阴恻恻的。“全都死掉就没那么多破事了。何必想这么多。哪来的他妈的应不应该。” “这很应该。”一个冷酷的声音说。 主管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刷白。我身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血液变冷了。体内的热气逸散了,脏器像一摊冰块:有枪口顶在我的脑袋上。 主管低吼道:“这他妈…他妈的……”他的嘴张开了,脸色白得像纸。 “跪下。”冷酷的声音说,“不许动。” 我不由自主地跪下,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冷。那瓶干邑白兰地掉在地上,酒瓶粉碎,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酒味。爬山虎遮住了窗户,阳光透不进来,室内一派昏暗。双手软的可怕,仿佛不足以支撑体重。我感到恐惧,随着时间一纳秒一纳秒地过去……手臂变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无力。我思维混乱,头脑晕眩,唯恐手臂突然一软,头磕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冷酷的声音说出一连串法律术语,我听不懂也听不清,我只是……注视着主管。他嘴里的烟掉了,烟头在他的裤子上烧出一个小洞,灼烧他的大腿,而他一声不吭,如死尸般安静。他眼睛睁的很大,眼球在眼眶中抖动,几欲夺眶而出,横七竖八布着许多血丝,流露出兔子般软弱的神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冷酷的声音还在说话。他也在看着我,微张的嘴里开始发出“啊,啊”的怪声,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眼前天旋地转,似乎感到全身痉挛,想要起身狂奔而去,抛开这狭小办公室里的一切。苏桦临死前也是这样的吗?我还在瑟瑟发抖。主管的脸扭曲了,挤出一环环皱纹。 冷酷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我心中升起一道虚无缥缈的希望,紧接着就听到声音说:“有罪?无罪?” 无罪!我在心里呐喊着,虚幻的声音失魂落魄。主管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连一下都不眨动。死一般的寂静。“啊,啊”声消失了。万籁俱寂。主管的脸痛苦地抽搐起来,好像说话的气力都用于抽搐了似的,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碾碎在铁轨上的妇女,张开嘴想要尖叫却悄无声息,仍然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跟风里的蒲公英一样抖……颤抖。我呆呆地看着他。枪口顶在脑袋上,冰冷入骨。双手已经酥麻,勉勉强强支住上半身。酒味让我恶心想吐。 冷酷的声音又问:“有罪?无罪?” 苏桦会怎么回答?他在死前也是这样吗? 冷酷的声音:“有罪?无罪?” 我像暴风中的枯叶蝶一样打战。 冷酷的声音:“有罪?无罪?” 一艘小小的帆船在天边颤动,它渺小而孤独,恰似我不可救药的人生。 冷酷的声音:“有罪?无罪?” “无罪!”主管像个火车头般嚎了起来,“我他妈的无罪,操他妈的异常。我无罪。”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尖细的、鬼哭狼嚎的声音,我觉得他在抽噎。嘣。枪响了,一枪打在他的颈窝上,紧接着又是一枪:嘣。打在他的脖子上,绛红色的血像破碎却还在运作的榨汁机一样喷出来。他臃肿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宛如柏林墙在倒塌……那轰然一响。他和他头上那道名为前任的阴影,那个魏识方一样,此刻还没有死,一团一团的血堵到他的气管里,把他活活呛死,发出一阵又一阵可怖的尖利啸声:那是在咳嗽。空气里充斥着酒气和铁锈味的血气。 只剩下我了。剩下我一个。只。 苦苦支撑的双臂终于解放,我抱着自己倒了下去,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疼痛微乎其微,冰冷嗜血的枪管还抵在我脑袋上。我哭了起来,头抵着地面,额头上沾着主管的血和白兰地。 冷酷的声音说:(仿佛带着笑意)“有——罪?” 无罪!无罪!索福克勒斯是无罪的!无罪! 冷酷的声音:(它在嘲笑我。)“无——罪?” 枪口抵着我的脑袋,好像有条蛇叮在脑袋上。爬山虎密密地遮住窗户,不让光透进来。 “有——罪?” (不要妥协。) “无——罪?”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真实地活着。我活着,不是死了也不是其他什么情况,我真真切切地活着。 “有罪无罪?” 我跪着,趴在地上恸哭。声音嘶哑。(要有希望。) “有罪?无罪?” 寂静。 “有罪——?无罪——?”冷酷的声音说。 我无罪无罪为什么为什么我绝不相信我干的任何一件事是罪行不是罪我无罪我不相信不相信你索福克勒斯是无罪的我是无罪的苏桦也是无罪的为什么凭什么不应该我干的一切从前不是罪现在不是罪将来也不会是罪我无罪无罪去死吧你臭傻逼这永远不会是罪行你干的才是罪行我无罪这一切都无罪—— 我昏了过去。 (总会有办法。) * * * 我现在坐在公园里,樟树下的长椅上。在早晨曾经有一个穿女装的男人坐在这里,注视着公交站牌。我从站点里跑出来了。 我醒来的第一刻,感到自己的头脑十分清醒,天旋地转的感觉冰消瓦解了。我半边脸上沾满了血,接着看见了主管的尸体。我抖抖嗦嗦地爬起来,衣服沾满了血。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那枪口还顶着脑袋,我低头注视着主管的尸体,好像怕他突然跳起来给我后颈一枪似的,觉得兴许他还活着,也会醒过来然后杀了我。我抬起实木椅子,想照他头上来一下,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头骨碎裂,糜烂的头部令人作呕:他无疑已经死了。我缓缓,缓缓地把椅子放下,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碰一碰他的眼睛,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大气不敢出,直起身来。鞋底浸在厚厚的血里,抬脚,“啪叽”一声响。 我像是电影慢镜头那样一点点握住门把手,一厘米一厘米地把门打开,好像我走出门就会有人给我一枪。门打开了。 我机械地、膝盖不弯地走出去,悄悄关上门。我抬步走起来,向站点宿舍的方向。我的衣服全被血浸湿了,得去换一件。开始是一步一步走,然后……然后……然后我感觉……感觉活着的感觉多么好啊,我竟然活着。脚步加速,越走越快,紧接着我跑了起来,炽热的血液冲上我的脸面我的眼球,浑身上下有电流通过。我不要命地跑起来,疯狂地挥舞着双臂,嘴里呜呜地叫着,脸颊怪异地抽动,如同在进行末日狂欢。我胡思乱想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想到那瓶干邑白兰地,戈雅和鲁本斯各自的《农神吞噬其子》(多好的画啊!),还有elina的裸体,感到通体舒畅——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我呜呜啦啦地向宿舍楼跑去,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人。 我冲进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衣物胡乱撕下来,扔进衣柜的角落,扒出一套新的穿上,心脏以每秒一百二十次的速度跳动。我关上衣柜门,急不可耐地冲出门去,公交车刚好到站,我急匆匆冲了上去,在后排大口喘着气,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驾驶员对着我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我按了下车铃,在公园下车。 那个异常给我留下两张字条,还是血字。一张写着何斐运先生–无罪,另一张写着陈与夜先生–有罪有罪有罪施以特殊惩罚。 * * * 我假装着在长椅上玩手机,抖音开的很大声,唯恐别人听不到。推送的第一条短视频是拉什迪(伟大的作家)在纽约遇刺。我为自己莫名的恐惧感到耻辱。我应该这样吗?换成苏桦会这样吗? 我和苏桦在初中时就见了第一面,不过直到大学(那场讲座上)才熟稔。自那时起,他就常常对我提及美。美存在于一切事物当中,也就包括丑,包括恶。受苦是被我们厌恶且鄙夷的:疾病,处刑,排泄物,人类为此苦不堪言。然而在恶的角落里,塞着一团一团的美。描写善并歌颂善,这并不难,古往今来每个人都能做到;而描写丑与恶,并且发自内心地为丑恶赋予美感,只能交给一个艺术家。当那个异常坚信艺术有罪的时候,它没有意识到,它犯下的罪行中正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艺术之美。我何必恐惧。 从我被它袭击开始,过去的生活于我而言,就已如枯叶般脱落了——不可能回去,他们只会觉得是我杀了主管,监控大概把那段呜呜啦啦录了个全。上头那帮人只顾念自己的细脖子,倘若异常还没杀到门前,他们甚至不会承认它的存在,遑论收容。我就是替罪羊。 在记忆里,主管庞大的尸体沉在油腻的血液中,宛如一摊巨大的狗粪,是幅好画……几年前的我告诉我说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不可饶恕。我心说你怎么知道呢你哪来的资格呢如今人们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人们不知道死是好的死是好的一切都很好。当我被异常碾压倒地,后脑勺顶着一把枪的时候,这就是绽放于现实中的、美艳的恶之花。无罪而死,这就是……是……我何必恐惧。我仍然不知道死好在何处。驱使我的是自命为艺术家的那股子疯狂。 对美无限的追求终将摧毁我们的人生。 细细地咀嚼跪在地上的那段记忆,我意识到自己仍然怕死,我依旧属于无法真正献身于艺术的无数凡人中的一个,对生有着难以置信的痴迷。我是个自大狂。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懂得艺术,实际上和烂俗的大众相差无几,痴迷于无意义的生活中。意识到人生虚无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真实地存在,哪怕自己死亡。(我是个赝品。)可在另一方面,死亡开始吸引我。无罪而死。尽管我没有罪,但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日,还对生执拗地不放手,灵魂就会陷进泥潭里去,不断下沉。罚。戈雅临死前在墙上画的:农神吞噬其子。撕裂然后吞食。当罚脱离罪而成立时,一切行为都会罩上艺术的玄妙之光。我忧伤地想到那场讲座——我与苏桦相遇的那一场——尽管那讲的是鲁本斯。 苏桦。一个轻轻的声音对我说苏桦已经死了。我感到一股难以置信的孤独,关上手机,抱着自己弯下腰,婴儿般瑟瑟发抖。苏桦死了,魏识方死了,玉方流死了,主管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elina?可我还能去找她吗?我好像被遗弃了。我被遗弃了。 我想到从前分手的那个夜晚。elina对我喊道:为什么你可以把别人的一切都用你那点理论轻易,而且轻薄地解释? 那个异常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袭击我?肯定不会在公共场合,苏桦和主管都死在办公室里。封闭的、四方形的空间,茂盛的爬山虎盖住窗户,光透不进来。如果我仅仅早生三十年,我现在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局面?基金会怎会如此臃肿和愚蠢,可以放任异常不断袭杀研究和管理人员?不过,只要没必要,现在的基金会是会等着它杀到自己面前的。 我不知道施以特殊惩罚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我已活在生命边缘,我的每一个行动,都促使我向一个愈发混乱的未来走去。抑或我要践行谢德庆的《室外》,从此不再进入任何建筑物,乃至于交通工具、帐篷与洞穴?无罪!我咆哮起来,在心里。假若这个异常只会在室内袭击我,那么我就不可能去找elina了。把她约出来?我能怎么和她解释这一切?作为替罪羊的我又该怎么活下去?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无法显得更明显的陷阱,我前一次(在主管办公室里)掉进这破陷阱里,可以归因为没有经验和偶然,我怎会第二次掉进去?然而,陷阱的可怖之处,难道不在于明知前方有陷阱,却仍会不知不觉闯入其中? 那么这就不再是陷阱了,这是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我想着,冷笑了一声。 我站起来,沿街走去,一辆电瓶车停在路边,一家三口挤在一起,那六岁孩子指着父亲的眼镜。母亲说:“你以为戴眼镜好呀?戴眼镜不好的。”父亲说:“如果你以后戴了……”听不清了。我对于平庸的生活既厌恶又向往,因为我无法忍受平庸生活中那虚假的满足感。那是不实的感觉,可是你竟能如此满足,与自己达成和解,荒谬之极却合情合理。佯装高兴地走过街道,每根神经都举起触须,敏感到能察觉踩死一只蚂蚁时那微乎其微的挣扎——正是在这种时刻,我意识到做个蠢货是多么幸福。 我决定去找elina。 * * * 活着和死去都很好没有什么两样人们害怕死是因为不知道死是好的如今我之所以热爱艺术是因为我终于开始理解死亡。即将在两天里第二次敲响那扇浅绿色的门之前,我这么告诉自己。砰-砰-砰-砰-砰:我敲出一连串惊叹号。我相信她在家。尽管按理说她6点才下班,现在才4点出头。 踮脚松鼠般轻盈的脚步声,我第二次使用这个比喻,感到一阵欣喜。这回她穿着工作装,一脸疲惫。看到是我,她先是怔了一些,很快流露出惊异的神色,那点惊异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她问:“你又来啦?” 我闪身进去。 “主管,主管也死了,就是何斐运。死因和苏桦一样。”我对她说。 “全都死了就好了。”听到并说出死这个字眼,她微微僵硬了一下。“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主管也这么说过。”我告诉她,走到起居室里坐下。 “这么想的人很少吗?”她嘲弄地说,“我们凭什么给老一辈收这根本收不上的烂摊子,还不能走?凭什么我们不能痛痛快快去死,然后什么都不用想?我们已经被埋在墓里了,这是个万人碑,刻在顶上的名字是scp基金会,墓志铭是控制,收容,保护,生卒年日期是?~202█,埋葬着倒霉透了的最后一代——我们——以及之前尚可称辉煌的任何一代。” 我说:“说点别的。你怎么看美呢?”(一本正经地、兴奋地向对方诉说,希冀对方能产生兴趣,对方则敷衍了事,这是否是一种贱?可是心甘情愿的、只为奉献的贱,这不美吗?) “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她冷冰冰地说,“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么点事?你问过我几次了?” “我……”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她说,“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为什么你能把什么都用你那点狗屁理念来解释,连你自己都不信的玩意儿?” 她打断我的话头,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你是个自我中心的混蛋吗?” 我摇了摇头。 “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从自己的世界里解脱出来?”她恶狠狠地说。“是什么让你自以为是的?你这个懦夫。” 我大步向她走去。孤独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会再自以为是了。”我大声说,“我一定证明给你看。就是现在。”为什么还不来我焦急地想。“我证明给你看。”我喃喃地说,默念着如今人们之所以热爱生活是因为人们热爱色情和罪恶暴力与死亡 我的嘴唇好似通了电,不住地抖动,发出苍蝇振翅般的嗡嗡声。我产生了幻觉,那个异常正鄙夷地不屑地看着我,因为我尚未成为一具尸体,并低估我求取惩罚的决心。无罪之死!我已踩入陷阱之中,心甘情愿,满心甜蜜。我对着elina张开双臂,仿佛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美好的幻梦,而我正试图从中醒来。 “跪下。”那个冷酷而温暖的声音果然开口了。艺术号街车的最后一幕 我怀着一腔幸福感向前倒下,elina和我一齐跪下,她眼神里满是困惑和最后一点不死心的爱恋(瞧我这不爱死心的脑袋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她落到我张开的双臂之间,我紧紧,紧紧地抱住她。要结束了。我想我美好的幻梦啊我要醒来了吗 尖锐的枪口再一次顶在后脑勺上,而我只感到亲切。“不会有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语气轻轻地说,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闭上双眼。 我想就这样抱着她不分开。——然后我便和她融为一体。我欢欣鼓舞。在必要的时候,现实会让位于艺术,对我来说这就是真理。 我睁开双眼,尽管头上还顶着枪口,我心中却已经没有丝毫恐惧,在空气里嗅得到那个异常的困惑(哈!)。我垂下目光,看到自己女性的曲线,我将手指探进衣服,顺着锁骨往下摸去,(elina,就像你母亲曾犯的罪,曾做的那样!)——那从有罪的性爱中诞生的美妙之艺术,那我与你dna的复制品。犯下自交罪行的我们将作为罪人被罚入地狱,就如农神吞下自己的孩子终于被自己的孩子杀死一般遭到报应。可这个孩子也将是圣洁的完美的不朽的——从罪恶中诞生的无罪之物!这不恰恰证明了这混蛋异常理论的破产吗?啊,这是我的,我们的胜利!索福克勒斯是无罪的!让这孩子降生,降生吧!让美从罪行里出生吧! 在这最后的时刻里,疲惫的我,不,疲惫的们5感到一阵巨大的宽慰。 们满足地闭上眼睛:—— 砰。 第46章 北冰洋逆流成河 北极熊立在桔黄色的冰原。 我看着北极熊,它的毛发打着绺,在本色中透出黑垢,皮松垮地挂在骨架上,似乎已很久没清洗,进食,嬉戏。但它立在原处,看着我,眼眶中透出一股怜悯,就像看着它自己。 它最近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看着它,不禁想起自己的过去以及将来。 我曾经实习的站点是即将要拆迁的洱泗港,主管把每一台申请到的设备扣在自己手里进行“安全检查”,于是我们的研究便止步不前,所有人都知道在站点解散的那一刻他就会带着这些新设备离开。站点完了,不仅仅是员工的热情一蹶不振,洱泗港实际上已逐渐消失在海边。 我从7年前开始在19站观摩学习,花了一年考下了他们奇术方向的面试资格,感觉整个人意气风发,似乎可脚下生莲,见到每个人都面若桃李。只要过了面试,我知道自己就会回到基金会人的前列。 但我们站只有一个面试名额。 主管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帮我讲解利害关系,试图让我明白面试的难度。他的口轮匝肌不知疲倦地抽搐着,我在笑声中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的儿子也要参加面试。在我坐在去往北方的车上,看着炼油厂,煤电厂,以及更多几近荒废的小厂在视线中消失时,我明白自己为三万块钱卖掉了未来。 站点中流传着一个奇迹,他们说合适的eve环境下的北冰洋汽水将会送你离开荒原。我听着他们的讲述,突然觉出一种激动。到北冰洋去,然后继续北上,去看极点的联合研究站。 我把自己的宏图告诉前辈时,他没有表现出兴奋。我感到有些失望,他应当同样渴望北上。“是的,确实有人搞过了,”他说,“华年主管,一位绝顶聪明的,研究员。”我看见他在偷笑,但随即又严肃起来,“我不怎么建议你整,但似乎很多人都在期待有人能接手他的研究。我帮你找找他留下的资料吧。” 在北冰洋,我将会找到一个施展才能的平台,肯定如此。 我记得自己抱着小山般的研究资料离开了宿舍,夹着几瓶北冰洋在西北风中不知所措。阳光很灰暗,被空气中的烟尘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云层厚重地压在这片荒凉的平原,每一片土地上都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植物,把旷野晕染成灰绿色。华年的旧实验室离宿舍有300米,或者更远,我在那里安置好所用之物,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实验仍是实验,不过在晚上需偷偷溜回宿舍睡觉。 晚上听见有人在敲宿舍门,从猫眼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唇红齿白,浓眉大眼,五官整齐有序,仿佛一位将领。是李川,常在报上发文章的评论家。我赶忙开门把他让进屋里。他缓步进了我的房间,威严地扫视了我宿舍中的布洁,而后自顾自坐下。 他向我点了点头,说:“你回来了,这是好的,正好我现在有些话想同你说。”说话时他脸上的褶皱一动不动,我似乎要笑出来。他说:“我们的策划不仅仅是写些文章这么简单,你想一想,我们兴许要在这地方呆一辈子,如果对这些潜规则认头,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能搞好研究,他们只会在我们头上拉屎。”他在说这话时激昂慷慨,又点点头,似乎当我已经理解。 “我想你或许已经明白了,88站只有一群活在捧臭脚言论里的井底之蛙。他们给自己划分了一个个小团体,各自在一位前辈身旁聚集起来,寻找一点卑微的认同感和安全感,还得拼命地尝试往小团体里招募更多……这便是他们的现状。”他熟练地像是提前背了多次,吞了口唾沫,随意地打开我桌上的一瓶水,灌了一口又扔进垃圾桶。 “88站毁了,朋友,你知道吗,整个站点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毒群,把所有人的研究成果在里面发酵,它只会越来越差。”他说,“我们成立了一个小结社,大家可以讨论今后的发展,以及如何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我把它叫做‘冰山’,我们虽然只是站点中的一块小小浮冰,但是只要有理性的思考,也能在纷争中冰山般沉稳,”他眉飞色舞,说到了自以为的关键处,“现在的站点就像是逐渐融化的北冰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我们‘冰山’将把它重新板结成一个整体,你明白的,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在出门后突然回头,对我说;“明天十点,我们在报告厅有个小集会。你会来的。” 我最终还是去了集会,因为他们点心无限量。我准备在那里把早饭吃饱,要是拖得更长的话可以把午饭也吃上。报告厅外充斥着叫骂的人群,人潮一层一层,互相辱骂成为了一种浪费时间的游戏,他们玩得很开心。 报告厅内是安静的,每个人都在沉默地等待着。周围的一切或许都不重要,他们紧盯着台上,脸上仿佛有光。我偷偷地帮自己拿来了饼干盒,我知道他们不需要,甚至有些人是没吃早饭就来听的讲座,对他们来说,李川这点抄来的思想似乎是这里最重要的事物。 这时,李川走上台了。底下的人们鼓掌欢迎他的到来,他们欢呼着,高举双手。此时他像神一样穿过人群,窗里也透进来更多阳光,我感觉自己身下的椅子似乎蠢蠢欲动,赶忙又吃了两块饼干。不过他没有责怪我的不敬,我可能应该对此感恩戴德。 “site-88现在已经烂了,”他简洁地开场:“站点里充满着自以为是者和以侍奉自以为是者为自己最终目标的人。我们需要自救,不能让这些虫豸的习气侵染我们。” 台下掌声雷动,随即每个人都低头做沉思状。“他说得真对,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旁边人自顾自地念叨着,他好像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他是个天才般的评论家,短短几句就挑明了我们站点所有的问题。”有人说。安静过后,是疯狂地欢呼。 李川站在台上把手往下压,他的嘴角露出笑意。“他是不是感觉自己做这个特他妈帅。”我低声地自言自语,恐怕被旁边人听见。他的演说仍在继续:“其实现在所有人想的都是混,在站点里胡乱混混,大家一起找一个保护伞,就是所谓前辈研究员,在保护伞下面紧紧地团结起来,找一点卑微的安全感。我认为这不值得,甚至可以说显得很愚蠢。”又是一阵疯狂的掌声,于是我趁机拿走了所有的蛋糕。 他还模仿了不少人说话,惟妙惟肖,我甚至以为那本就是录上去的。他说:“其实很多拜大佬的人,和那个所谓大佬研究方向都不一样,但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是想跟着当大佬而已。” 人群响起了掌声,我感到格格不入。北冰洋的研究好像为我植入了某种信念,认为自己可以区别于堕落的其他人。我起身,烦躁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在自己身上找到异于常人的特点。一分钟后,我决定离开,前往与自己更不同的地方寻找自己的特殊。 ……至少我蹭了顿饭。 研究并不那么顺利,这一周过得如梦一般,我反复重做了几次,成果似乎还不错,但看上去可能还差得远。我去找了曾经带我的那位前辈,他住在宿舍二层尽头的屋子里。我到了,他的屋子好像和曾经没什么变化,他裹在白大褂里,安静得像一只北极熊。 我把带来的香蕉搁在他的红木凳子上,于是我们便在沙发上吃起来,皮扔到地上,没什么不妥。他最近在倒卖假药,准确来说是从别站收来他们的研究成果,装成胶囊再卖给88站的人,每个胶囊,一半巧果磨的粉一半药,一盒比基金会的正牌便宜十块,如此便反而能多赚几十块,他似乎很快就能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我替他感到悲伤。 “要我说还是大家继续去找错字的好,这工作倒是清静。”他叹气,表示自己也不愿做假药。 我说:“没有人能习惯那样无聊的工作,所有人都得找点事做,你总比出去和人骂战好得多。” “都是顺势罢了,”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更巨大的东西寄托自己的失败,只是选取的不同,没人在乎它是否真的存在。” 他在谈到北极联合站点时总是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真没什么可搞的,其实都一样,”他说,“我去过那边,工作了几天便感觉不对劲,人们把自己裹得很紧。我似乎是在和一堆堆衣服共事。我把研究申请递交给羽绒服,而后他会把它们交给貂皮大衣,貂皮大衣或许会批给一群军大衣去采集资料,又或许会批一笔钱,然后一天便这么过去。” 我拿走了他的研究资料,想着自己或许也应该顺势而为。 半个月过去,实验结束了,北冰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艳,它仍然是桔黄色的,不过是不停地冒出更多不安的气泡,我把它们灌装在保温杯里随身携带。 李川终于来到了实验室。他的头上生出了坚硬的毛发,根根直立,铆钉般钉在头皮上,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身边跟着十几号人,无不沉默地肃立在他身后。他们的衣服仿佛纸板制成的铠甲,硬直笔挺。我为他开了门,于是他径直坐下,盯着桌上未洗的烧瓶,轻蔑地啐了一口。“明天晚上八点,来中心集合。”他对我如此下令。 “你走吧,李川。”我说:“其实你就是每天领着一群loser念你在网上看来的材料,以此来转嫁自己的失败。你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们就是群连直面自己都做不到的废物。” 他没说话,脸色阴沉地看向外面,我反应过来他似乎在看站点的位置。他凝视着那片灰白的色块,过去了一分钟,时间被他拉得很长,我几乎要窒息。他说:“你以为你在这里搞这些所谓的实验没人看见,其实大家都知道了,每天都有一百多号人看着你像个猴儿一样进去出来,看着你的实验一次次失败重做。不少人看着你这号傻逼在这里装模作样找乐子,真的,你就是个垃圾。”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他妈伟大,是这个站点最高尚的英雄。”我说。 他身后的人整齐地向前迈步,他们在威慑我。他挥手让他们退下,“伟大,暂且谈不上。我只是做够了无力的看客旁观者,准备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出些改变罢了。”他舔着嘴唇,似乎为自己这番聪明言论感到满足。被撕裂的阳光这时从他身后透出来,人群鼓起掌,他醉心在这片光辉中。 “还他妈,谈不上!”我自语:“你怎么做到把自己想象得这么无辜的。” 他冷笑起来,忽而猛地拍下桌子,“别在这里发疯了,我们早就看透你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随从的簇拥下往外走,他们踏在野地上,发出某种窥视般让人厌恶的声音。我看着远处黯淡的站点,上面镶嵌着上百双焦灼而血红的眼睛。 我在深夜逃回了站点,我只能听见他们尖锐的笑声。 我在宿舍昏沉地躺了半天,走廊上时常有走动和铁器摩擦的声音,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喘息声,好像野兽在笼子里那种低吼,在半梦半醒中我甚至能闻到走廊中散发出的臭味,血和汗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发酵膨胀,我想呕吐出来。 周边的宿舍死寂一片,发出陈腐的尸臭,听不见人的声音。 傍晚时我支起自己,黑暗浸透了站点,窗外看不见灯光。楼道上没有一个人,静寂阻塞在喉口。 大约八点的时候,门外开始躁动起来。有微光一闪而过,我看见中心和走廊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佝偻在黑暗中,似在期盼。随即灯光打起来,划破黑暗。李川站在人群的顶端,有探照灯从他背后射出光芒,比太阳更亮,把中心照得亮如白昼,他张开双臂,似要拥抱自己的追随者,他们都朝贺般望向他。他站在制高点上,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连他的善意也一并显得模糊而膨胀。 黑暗在无光的地方显得更加粘稠,人群躁动起来,李川站在顶端发令,每一次都把光芒搅动的更加混乱。于是他们发出了第一阵暴乱的声音。随着玻璃的破碎声,几个房间开始跑出人来,随即被“冰山”们打倒在地。掉落在地上的开始挣扎着蠕动,于是棍棒继续敲击,声音逐渐变得湿润,像在敲打一滩泥浆。 更多的嘶喊声开始从其他房间的窗户中传出,随即是玻璃的破碎声。“冰山”们开始向各个走廊散开,他们攻击着一切非“冰山”的人。这时已有三百多个研究员离开了床铺,他们也在走廊中攻击着,呼喊着。我看着两个人影把一个人击倒,随即快速的用手中的棍棒抽打着地上人的头,背和腹部,沉闷中夹杂着骨裂清脆的声音。地上的人像一个破旧的口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两个人在远处听见了更多的惨嚎声,于是他们兴奋地向远方跑去。 我小心地推开门,绕开倒在地上的人,向他们追去。我看见李川带着人把一帮研究员围在角落。他们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棍棒胡乱打击着前方。圈中的研究员突然爆发出更疯狂的,雷鸣般的笑声,他随即被打倒在地,但更多人开始狂笑起来。我从未见那种笑声,它在人群中沸腾着,要将屋顶顶开。 更多的研究员开始尝试从别人的手里夺取武器,他们猛力撕咬着对方的手掌,把骨肉一起撕下来,而有武器的人用残缺的手掌更加卖力地敲击着周边人的头颅。但我几乎听不见哀嚎和求饶,只有一浪一浪的狂笑声。他们在这一刻似乎存在了,自己和别人的疼痛让感官无比清醒。 我躲藏了一个小时,或者更久。当狂笑声逐渐变小,中心的灯光红得要燃烧起来时,我开始向那里行进。我找到了一块破损的现实稳定锚,血液让它变得滑腻,它似乎曾被当做板砖挥舞。我看见无数人向我爬行过来,他们手脚翻折,从肺里发出一丝微弱的狂笑。他们撕咬着我的双腿,拉扯着我的双臂,我挥舞手中的武器把他们打退。 我在中心看见了李川,他瘫在探照灯前,两腿都被人用铁棍敲断。他看见了我,发出野狗般歇斯底里的笑声。“我伟大,我他妈的是个神圣的导演。”他狂笑着,“我达成了,就在这里,尸横遍野。” 我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站点,去向荒原。 一边肩膀似乎脱臼了,小腿传来剧痛。我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或是什么时候停下,胸口中有一种空洞的,却让我无法释怀的东西阻塞着。我突然跌倒了,趴在地上,看着混乱无序的植物,我掏出了保温杯。 我喝下了北冰洋,它自如地在我的口腔穿梭,过量的气泡让我感觉有些窒息,随后有柑橘的清香在口腔中逸散出来。 我躺在地上,回到了北冰洋。我看见北极熊背对着我,坐在那里,我看不见它的神情。有气泡从它身上冒出,而后是桔黄色的汗液,它逐渐崩解,头部却更加高昂,似要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喊。在它融入冰川时,我听见了阵阵回响。 然后我冻死在荒原。 第47章 从前有片海,海边—— 杀声震天。 士兵自血海中缓缓站起。战友的血为他的甲胄镀上一层鲜红色彩。他拄着自己的断戈,看向四周。 在他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海水变成一片血红,漂浮的尸体碰撞着泛起泡沫。潮起潮落,像悲哀的挽歌。 敌人从海上而来。这片曾经赐予他们恩泽的田园一瞬间背叛了他们。滔天巨浪吞噬了驻防士兵。 第二波到来的士兵手持矛盾,在海边列阵时,海上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大舟的轮廓投下宏伟的阴影,猎猎旌旗上写着秦的名号。 闽越国的士兵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这些大船。秦军的铍青铜箭矢铺天盖地袭来,被血液激发的奇术刻文在伤及身体后炸裂开来,战场上轰鸣声不绝于耳。 三分钟的杀戮之后,一切归于寂静。秦国的士兵们踩过尸体碎块,手中的矛戈反射着红光,让活着的人胆战心惊,让死的人不得瞑目。 一切沦为灰烬。海边孩子玩耍的笑声,灰飞烟灭;研习孔孟之道的学堂,血流成河;曾经车水马龙的市集,成为残垣断壁;就连农田里的水稻,也在烈焰中苟延残喘。 士兵是在战友的尸体下躲过一劫的。同样的还有寥寥数人。他们小心地聚拢在一处倒塌的房屋内,外面杀声已经远去,闽越的士兵抱头哭泣。 以死明志吧。有人说。 这个提议很快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回应。 只有一个人不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曾是他们的领导者。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男人说。 所有人沉默着。 “怎么干?”他们问。 “小时候,母亲跟我说过一个传说……” “食堂怎么又多人了?”陈敬殊端着菜坐在陈域对面,“沙茶面又被抢完了。” 自己的兄长没抬头。 “说是史学部的来了。希望他们除了吃饭外还干点事吧。” “最好是。上次那帮人来净吃饭了。” “两位晚上好。” 两个人抬起头来。饭桌旁出现了一位窈窕淑女,胸口的工作证上写着陆雨箐。 “哪位是研究员陈敬殊?” 正在郁闷地吃着番茄炒蛋的男人回过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陆雨箐看着研究员那张瘦削,苦闷,嘴上粘着米粒的脸,不禁笑了一下。陈敬殊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我是陆雨箐,”她伸出手, 陈敬殊小心地握了握,“来自史学部。领队需要你过去一趟。谈些项目的事情。” “我吃完饭就过去。”陈敬殊有些谄媚地说。 陈域冷冷地看着他俩,寒意刺骨。 “哦好吧……那么……十号会议室,十三点,我们等你。” 陆雨箐快步离去,凝固的空气使桌子结上一层薄薄的银霜。 “哦,得了,你是自己没女朋友就看不惯。” “我才不是,我亲爱的弟弟。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弟弟而已。别做dick。” 他起身走了,留下陈敬殊一个人默默地吃午饭。 海风吹拂着将军的脸颊,他看向天际线的尽头,碧波荡漾。 “郑将军,洪先生到了。” 将军回过头,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沿着小路爬上水军操练台。白色的道袍在一众黑色的盔甲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洪先生,坐。” 两人在茶桌旁坐定。将军给道长倒上一壶茶。道长轻呷一口,愁苦的面容亮了起来。 “好茶。” “先生所做之事,进展如何?” 老道摇头。 “不甚顺利。这海中蛟龙由来已久,这一时间,老朽也没有什么好方法。” “哎,先生,怪不得您。只是,这清军南下,步步紧逼,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渡海为好啊。” “老朽自然知道。将军再给些时日,或许老朽这点微末道行,也能做出一些成绩。” “有劳先生了。” 洪旭站起身鞠躬行礼,匆匆离去。侍卫上前,在郑成功身边耳语了几句什么。后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取下挂在亭子立柱上的号角,放到嘴边。 号角的低沉嗡鸣声回荡在穹宇之间,沿山坡而下,郑家军操练响亮浑厚的口号声从各处传来。 闽越士兵们在废墟中穿梭,沿途遭遇了几次秦国的扫荡队,在刀光剑影中,又有几人倒在路上。 只剩下六个人了。 百姓们拉住他们的衣袖。 “为我们报仇!”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满是血污的手无力地垂下,再也没了生机。士兵们热泪长流,泪水在肮脏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沟。 前进,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他们杀掉了秦国的士兵,他们爬过闽越士兵尸体组成的墙,他们砍下尸体的手臂充饥,他们在血雨中,在火海中,在砍杀中,在哭泣中前进。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在八闽的海岸线上漫无目的地寻找。 晚上,他们在山中宿营,吃着打来的野兔和猪。每个人疲惫而消瘦。 “那帮孽种要继续进发了。” 他们都担忧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领头的人沉默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士兵们焦急起来。 “我不知道。” 几人发出了咆哮。 “你欺骗了我们!”他们喊,“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你是不是临阵脱逃,需要我们几个保护你?你这个奸邪小人!” 五人轮流上阵,领导者沉默不语。而这沉默彻底惹怒了士兵。 他们跳起来,乱拳出击,打得领导者奄奄一息,方才停手。 领导者看着视野被血色和黑暗一点点蚕食,最后被完全淹没。 在脑海的黑暗中,忽地闪出一点光,摇曳着,跳跃着,好像是萤火,又像是划过黑夜的流星。却又若隐若现着,飞舞着。 领导者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东西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它超越了时间,脱离了物理的形态,它在虚空中漂泊了数千年,乃至数万年。它需要载体,一个虔诚的,不会动摇信念的载体。它被强烈的渴求召唤到这里。 领导者走向前去,光点离他而去。他奔跑起来,他看不见自己的四肢,但他知道他们的的确确存在。他能感觉到他们,而它也感觉到了他。他奔跑着,身形在黑暗中划开涟漪,这涟漪使得在他躯体身边后悔不已的兄弟们也感觉一丝微风。他奔跑着,追寻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光点。在坠入深渊的一瞬间,在兄弟们看他奔跑着投向大海的那一刻,在他意识飘散的前一秒,他终于看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映射出血红色光芒的蛇瞳。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很快到来了。光阴丝毫没有给郑成功喘息的机会。沙县被清军攻克,进攻台湾迫在眉睫。 令他的将领大为光火的是,洪旭这个老道在几个月里开始教士兵们玩骰子游戏,嘱咐他们好好玩。附近的百姓也饶有兴趣地加入了这一活动,接着越传越广,岛上百姓对这游戏都已了如指掌。 这个局面让郑成功意识到。“博彩众长”,真不是开玩笑。 郑将军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身为海军元帅(实际上是海盗头子),虽然自己有时候也赌,但为了解放台湾,在史书上留下光辉的一笔,这个时间点,赌博的行为是不能有的。毕竟要是给史官记载下来,说郑成功渡海前和属下堆牌九,放在史书里不好看。 所以出于急切渡海的需求(和面子问题),郑成功见了洪旭,生气地质问他在干什么。 洪旭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 “我是在为渡海做准备。(吾实为海备尓)” 郑成功蒙了,合着你开发新型博彩业还是为了帮我?这当冤大头的事情郑成功绝对不干。 好在洪大山人虽然是个道士,讲话没有云山雾罩(容易被砍),他看着磨刀霍霍的郑成功,快速给出了解释。 “蛟龙并不是真正的龙,而是一条大蛇。蛇是阴气汇聚形成的产物,只有阳气能够与它对抗。我已在岛上设下道观法场,集天地万物之阳来抑制蛟龙之阴。然而八月十五这一天,蛟龙阴气过重,这时候便需要我创的游戏来汇聚岛上阳气,汇于道场之中,以安抚蛟龙,这样方可保一方平安。” 见郑成功半信半疑,洪旭继续添砖加瓦。 “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将军也可以看看效果嘛。” 郑成功掐指一算,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看着洪大山人须发飘飘,老实巴交的面孔,郑大将军点了点头。 洪旭心里高兴,拜别将军后一路小跑回了道观。他要为功成名就做最后的准备。 在八月十四这一天的晚上,他跪在妈祖像前,彻夜未寝。 “……去年中秋,由于疫情,闽南各地的博饼活动受到了很大影响。与此同时厦门市海床的akiva指数比往年高出十至十五个百分点,诸位请看这张图表。波峰在每个月十五日出现,中秋当日达到最高值,距离警戒值只有12个单位的差距。”陈敬殊对史学部的来访者们说,“并且,观测数据分析发现有多个akiva辐射源,对应已知或未知的海中异常。这一整年的活跃水平明显高于往年同期。这无论如何值得注意。” 会议室里一时没人说话。陈敬殊坐下,看着对面的陆雨箐。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投影。 “我们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敬殊同志。”site-19-10研究部主管毕尚咀说,“感谢您在scp-709项目组解散后仍从百忙之中抽空整理数据,为我们提前发出预警。谢渊,到你了。” “是,接到敬殊的报告后,结合原有资料,我们得出初步结论,极有可能是某种关于scp-709的认知危害,导致了异常akiva辐射出现。我们拟定了一个初步方案,通过释放网络模因来消除人们对scp-709的认知,达到遏制实体的目的。但这并不保险。大量中老年群体可能无法接触模因,同时其传播此类异常信息的效率较高,模因效果不佳。另一种是走史学部这块,针对历史性较强的项目,他们或许能够一劳永逸。现在这种情况,保险的方法是双线并行。” “好吧,各位都听到了。顾先生,您是历史学家的领队,您说说看。” 老学究样的顾顺成先生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睛,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大声地逐字朗读上面的内容: “针对这一情况,史学部立刻组织专家,对scp-709所涉及历史、人物进行调查研究,初步推测出目标人物洪旭可能去过的地点共计17处,其中岛内7处,岛外10处,位于——” “好的,非常感谢您。”毕尚咀赶紧打断自我陶醉的历史学家,几人放下了堵耳朵的手,“好了,大家都听到了。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行动方案。谢渊最迟今天晚上七点给我,就这样,散会。” 血海一片平静。闽越国最后的士兵被炸成了尸块,和血红色的盔甲碎片一道,散落在海滩上,任凭潮起潮落。 秦国的士兵警戒着。这一群突然出现的敌人让他们松弛了十个时辰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射手们紧握弓箭,兵士们枕戈待旦。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想象中的敌人没有出现。 秦兵们放松下来,恢复了往常的作息,大船上留下三五士兵守卫,其他人饮酒作乐,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谁也没注意到他们头顶的聚拢的乌云。 随行的军师注意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登上甲板,仰望波涛汹涌的夜空。身边的士兵还在饮酒作乐,声音盖过了闷在厚厚云雾里的雷声。 一滴雨水啪嗒滴在甲板上,接着是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宛若泄洪一般的暴雨忽然倾盆而下,熄灭了三艘巨舰上的所有火把。秦兵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动荡的雨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咔的一声惊雷响彻寰宇,来自远古的洪荒之力夹杂着无尽的业火在黑夜中划开一道令人炫目的裂痕,直直击中了军师所在的巨舰。在接近太阳核心的温度中,舰上所有人在万分之一秒内被气化,发红的主桅杆伴随着清脆的断折声轰然倒塌,狠狠砸在留着融化青铜的甲板上,使得一层层甲板分崩离析,最后将龙骨生生断折,海水汹涌地涌进船舱。 另外两艘巨舰上的军士们慌乱起来,脚下的甲板在第一艘巨舰沉没所造成的巨大风浪中摇晃。勉强抓住固定物的士兵刚直起身,激烈的震颤从他们脚下传来。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在一次次撞击下不断累加,在那未知的威胁撞断龙骨之后达到顶峰。他们被恐惧驱使着纷纷跃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入水的军士们更加惊恐地发现,在猩红的、漂浮着死尸的、带着硝烟味的海水中,一双冷酷无情的巨大蛇瞳正注视着他们。 scp-709张开它深不可测的血盆大口,将所有活着的军士悉数吞噬。在巨舰的废墟中,他浮出水面,撞开船只金属的残片,向着陆地蜿蜒前行,燃烧着满腔怒火与无尽仇恨。 八月十五,中秋。 洪旭开始了他的计划。据史料记载,他率十五艘带有新式火炮的钢铁巨舰,在奇术的指引下,停在了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 事实证明,郑成功的确是一个有远见的将领。为了以防万一,在他的授意下,其中一艘战舰被改造成了巨大的镇灵符,为之后洪旭计划的实施提供了有力保障。 午时已到。随着号炮声响,三根巨大的铍青铜造物被投入海中,并发出了红光以确定方位。根据前期的考察,蛟龙的头部就在船队前方不到一里的海面下。 一个时辰之后,洪旭下令各舰吹随船携带的号角。 很明显洪旭错误地估计了时间。因为在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一种低沉的,浑厚的声音从水面下传来,海面动荡起来,布满了水纹。 洪旭又下令擂鼓,他本人在鼓声中与自己的两位弟子一起吟唱起古老的禁制术,奇术涟漪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就连那些不会奇术的人也觉得汗毛直立。 突然之间,舰队的右侧涌起千层巨浪,据记载高达百丈(高百丈,蔽晴空,延数里无际。),舰队外围两只船舰无法幸免,被巨浪狠狠拍了一道,众多士兵落水。随军出行的郑成功之子郑明随即下令抢救士兵,并高声喊话,稳定军心。在他救起一部分落水的士兵后,蛟龙庞大的身躯浮出水面,鳞片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与此同时,舰队仍在擂鼓吹号。 我实在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场景,前面的人在放小艇救人,后面的在擂鼓吹号。不幸的事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洪旭落水。 这个落水的过程没人记载,可能是因为海浪造成的船体大幅度倾斜使得众人落海,也可能是内奸把他推下去了,不管怎么样,就是落水了。 这吓坏了郑明。要知道,虽然郑成功不喜欢洪旭的慢条斯理,但却视他为自己的铁杆亲信之一。何况蛟龙还趴在海面上,虽然青铜柱已插入了它的体内,但保不齐那玩意什么时候发飙,把自己和整个舰队吞掉,那事情就大了。 郑明冷汗直冒,赶紧打发手下去找人。 “厦门的空气很好啊。”陆雨箐对陈敬殊说,后者笑着摸摸脑袋,“感谢你陪我来。自己一个人出外勤很无聊。” “每天坐办公室整理数据也是很无聊的。我很高兴能够出来走走。” 两人沿着石阶攀登。虽然时间已经是一月,潮湿的气候却使得两人不约而同穿短袖出行。 “嗯……你之前是scp-709项目组的?”陆雨箐问。 “是的,你知道项目无效化了,所以这个项目组解散了。也就最近才想起我们来。” “正相反,我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休息没几天。真是……哦,我想就是这里了。” 她激动地指着一座破败的山门。陈敬殊将它推开,一座和山门一般残破的道观出现在他们眼前。 “琴岛,a-15和a-31到达海巢,完毕。” “好奇怪啊。”陆雨箐看着神像,“怎么在山里供妈祖呢?” 陈敬殊闻听此言抬起头来。妈祖的女性面孔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不知是为了什么。 道观的一侧塌方了,泥石堆杂在一起。陆雨箐在那堆杂物前蹲下身来。陈敬殊跟了过去。 “你看,这里似乎是石碑的残片。”她指着一块较大的石头说。 “那得您来翻译下。” “好……其实我古文学得不行……嗯,这就是记载了洪旭降蛟的事情嘛……得到了神器——应该就是scp-709-3——把它插进蛟龙身体里,把它降服。前面跟后面没了。” “琴岛,这里是a-15,发现一块石碑残片记载洪旭的行动,完毕。” “收到。” “好吧,后续人员不会那么快过来,这段时间我们做什么?”陈敬殊问。 陆雨箐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陈敬殊,后者看到她挑逗的眼神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说做什么呢?”陆雨箐抱住他的腰,陈敬殊感受到了她唇齿间的温度,鼓起勇气迎接她的嘴唇—— 下半身的剧痛让他从美梦中回过神来,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了道观的柱子,振动使天花板洒下一阵灰。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腰间的匕首,抬起头,女人已经举起了枪。 “做个好梦。”她说,扣动了扳机。陈敬殊感觉有东西在胸口炸裂开来,浑身瘫软下去,在视野被黑暗吞没之前,他听到了第二声枪响。 这是哪…… 我记得我掉进海里了…… 这是哪…… 我记得陆雨箐开火了…… 他是谁? 他是谁? 为什么我动不了? 他是敌人吗? 见鬼……为什么…… 该死……我得起来。 “找到洪先生了!”小舟上传来兴奋的呼喊。郑明扑到船围栏边,惊喜地看着兵士们把不省人事的洪旭拉到小舟上。但他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不论兵士们怎么呼喊,洪旭就如同死了一般,毫无生机。 “把先生带上来,大夫在哪?”郑明高喊,“别整那些没用的了!叫大夫啊!快!” 在另一个时间段,在东坪山山顶的一处道观内,陈域丢下仍在冒烟的手枪,冲过去将陆雨箐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胶带捆住。接着他跑到陈敬殊身边,看了眼伤口,撕开自己的短袖包扎起来。 “琴岛,这里是ct,海巢有伤员,外伤和气胸,现在快把该死的医疗给我派过来!” “琴岛收到,医疗——” “他妈的给我快点!你们这群懒猪!敬殊,敬殊!别他妈的死在我前面!” 陈域抽出腰带里的注射器扎进陈敬殊的静脉,伤者还是一动不动,他无助地堵着胸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撕下的布料。 于此同时,虚空中的二人似乎都感觉轻松了一些,有气力站起来了。 陈敬殊看着身穿道袍的白发老者,不知所措。 洪旭看着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不知所措。 “您……好?”陈敬殊试探性地问。 “里累公虾米啊?”洪旭回答。 闽南话。陈敬殊感觉五雷轰顶,他试着问了一句: “即喜的乐?(这是哪儿?)里喜香郎?(你谁啊?)” 好在洪旭听懂了,随即用闽南语给出了回答。陈敬殊大感快慰。 “本人是南异会太尉洪明昊,为除蛟龙而来,不知阁下是?” 洪明昊这个名字在陈敬殊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您是洪旭!”他突然喊了出来,老人大吃一惊,陈敬殊捂住嘴,毕竟喊名字是不礼貌的。 “失礼失礼,晚辈陈敬殊,拜见前辈,不知我们这是在?” “我也不知。此地好似混沌莫开一般,变幻莫测,昼夜变幻毫无规律,不知是……” “因为你们在虚空中。”有人说。两人转身,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说话之前,便好似被一辆卡车迎头撞上一般飞了出去,撞在身后不知什么东西上。眼前的世界突然模糊起来,陈敬殊把手向后一摸,冰冷如钢板一般。迷糊中,他看见一个如nasa航天飞机般巨大的三角状物体正俯视着两人。 “脆弱、懦弱、肮脏。”那东西开口,一口标准闽南话,,声音低沉,震得两人耳膜生疼,“人类。万年改不掉的臭毛病。” “你脑瘫吧!”陈敬殊对半空中喊,他感到身后的墙壁动了动,但脊柱的疼痛让他起不来身子。 “孤独\/脆弱的灵魂,跨越\/链接时空。必须吞噬\/净化。” 身后的墙壁突然动了起来,哗啦啦声音响彻整个空间,陈敬殊和洪旭被火车般的物体带动,转了个圈,向前跌倒,洪旭紧赶慢赶几步站住了,陈敬殊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里时亮时暗。 他们周围缠绕着的是一条巨蛇的蛇身,光线则是从蛇运动时身体的间隙传出来的。他抬头看去,scp-709似乎比生前更加巨大,那对无情的蛇眼正盯着他们。 如果它真正死过的话。 “你是神?”陈敬殊问。 “神、怪物、蛟龙,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意义的概念。死吧。” “操!什么人啊!都不回答完!” 陈敬殊看着如鲸鱼般的蛇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哪里躲得开?他正要跑,却见洪旭挡在他身前,口中喊到: “临兵斗者,阵列在前!” 霎时间,一道耀眼的光柱从老者面前悬浮的法阵中爆发出来,如利刃般直插云霄,神性躲闪不及,狠狠挨了一道,蛇头在光柱中颤抖着歪到一边,绕了一圈,狠狠咬向二人。 海面上的蛟龙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巨大的身躯扭动起来,激起千层海浪。郑明指挥船队向岸边撤退。 “做点什么!”他对洪旭的两个弟子喊。两名道士对视一眼,抽出自己的拂尘。船上八卦样式的法阵放出幽幽绿光,顺时针缓缓旋转起来。道士们步调一致地转着圈,复杂而强大的词汇从他们口中流出。 不同时间线上,基金会的后援破门而入,qrf迅速拽走了中弹的陆雨箐,几名医生就地搭建手术室。 “他身上akiva辐射太高,琴岛让我们直接在这里做手术。”一名医生急匆匆地汇报。陈域紧拉住兄弟的手,把他抬上临时搭建的手术台。 “清理环境!”有人拿着喷雾器,向空中喷洒酒精喷雾,“无关人员离开!” 陈域被推了出去:“放心吧,他会没事的,我保证。” 正在蛇头从侧面猛扑过来的一刹那,陈敬殊是多希望自己有一个发射器啊。 然后它就出现在了他手里,陈敬殊一下失去平衡,跌在地上,眼看巨蛇粉嫩的血盆大口要将自己吞噬,地面忽然开裂,一股炽热的岩浆从地底迸发而出,直接命中了蛟龙的上颚,后者发出一声低吼,震得陈敬殊耳膜生疼。 “甘霖娘,赶快过来啊!呆子!” 陈敬殊爬起来,逃离被岩浆映红的区域,连滚带爬跑到洪旭身边,惊恐地发现老者已经是气喘吁吁,身子向下一软。陈敬殊赶忙扶住他。 “蝼蚁!负隅顽抗,罪不可赦!” 陈敬殊转过头,大蛇再一次扬起脑袋,嘴中布满了岩浆冷却形成的岩石。 “呸!”陈敬殊嗤之以鼻,“我告诉你,少在这装天王老子,老子见过的比你高尚的人多的是! “放肆!贪婪的野兽\/未开化的家伙,难道你们用那青铜克我,不是为了杀人放火么?千年之前,闽越国国难之际,寄希望于我的士兵,难道是为了天下苍生百姓?” 巨蛇再次扫尾,将二人击飞。着地时的疼痛感顺着脊椎扩散到全身。两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蛇头已经凑到了他们面前,吐着信子。 “你们很勇敢,人类,但依然是肮脏的生物,必须予以消灭。新的载体将会出现,我将重生。” “akiva辐射值、休模指数超过警戒水平了!”陈域看着终端喊。 “收到!稳定锚自适应启动,输出功率2.5兆瓦,倒计时十五秒,所有单位准备!” 嗡的一声闷响,微观的eve粒子被冲击波震得动荡起来,几秒钟的波涛过后,空间停止了波动。 太阳落山了,骰子与碗碰撞声在鹭岛各地回荡。连郑成功自己也率领兵士们站在日光岩上,眺望海面,参与着游戏。 布设在鹭岛十七个地点的奇术阵列放射出幽幽蓝光。千家万户所散发出的快乐与光明随着骰子与碗清脆的碰撞声一起汇聚于阵列中。数秒之后,十七条不同色彩的明亮光柱从地面直冲云霄,划破整个夜空。弯曲的弧度使得他们在半空汇聚,化作更大的光柱从半空中势不可挡地落下,借助三根铍青铜柱的指引,化作万条荆棘捆绑着蛟龙。庞然大物痛地扭曲着,卷起的海浪层层加码,铺天盖地朝海岸袭来,却被道士展开的奇术阵列一一化解。在另一个时间里,正凶狠撕咬着秦兵后援禹舟的庞然大物在忽然失了神,厚重的头颅砸向金属船身,甲板在重击之下接连破碎,被挤压的奇术动力源在重负下炸裂开来,四处喷射的绿色火花引燃了海面的鲜血,霎时间,闽越的海岸线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淹没在绿色的火海当中。 虚空中的陈敬殊飞扑过去,将老人推开,自己摔在地,被轰然倒下的蛇头撞了个正着,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不知怎的,他正好看到了蛇的眼睛…… “去你妈的吧!”他大吼,用刚刚凭空出现的不死斩插进巨蛇的瞳孔。巨蛇痛苦地抬起头,力量之大直接把陈敬殊撞到了几米开外。黑色的血液从眼睛破损处渗出,瀑布一般滴落下来。陈敬殊按动手中的起爆器,不死斩炸开来,伴随着无数飘舞的粉色樱花,黑色的血液泄洪般汹涌地倾泻出来。陈敬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眼看着自己要被淹没…… 恢复过来的洪旭甩出拂尘,如绳索一般捆住陈敬殊的小腿,把他拽回到自己身边。 “和给小!(牛逼!)”他笑了笑,收起拂尘,冷眼看着巨蛇。它盘起身子,预备再一次发动攻击。 “林北不要忍了。林北再也不要忍了,”洪旭摇了摇头,“来呀!” 大蛇发出一声史无前例的怒吼,洪旭展开自己的术式,半透明的金色太极图在攻击中颤抖。八个方位的卦象飞快变化着—— 洪旭双手推掌大喝一声: “解!” 咔地一声,“震”与“坎”两个卦象上下叠放,空气被震得动荡起来,声波被划开一道窄逢,令两人得以容身。陈敬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掏出一个罗盘,只见指针发疯似的旋转。 “这里没有方位!”他大喊。 “好小子!你也注意到了!”洪旭维持着法阵,须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陈敬殊又惊又喜,这无疑意味着,精通古代奇术的洪太尉足以把所谓神灵克死。 大概吧。也没什么选择了。 明末清初的厦门夜空中,奇术的光辉仍在普通人所看不到的位面闪耀,源源不断,压抑着巨兽的挣扎。公元前的秦朝军队祭出他们最强的术式,天雷自半空劈下,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深深扎进巨兽的脑袋,而在现代,两台现实稳定锚超负荷运转,向波涛汹涌的eve粒子海洋中灌着“水泥”。 “坚持住,你个混蛋!”陈域看着生命体征检测仪,陈敬殊的心率已经飙到了102。一旁医护人员的手术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收到不同时间线的多重打击,巨蛇的精神逐渐涣散起来,晕头晕脑地在虚空中四处碰壁。洪旭趴在一片空白的地面上,天空和地面同时展开了陈敬殊此生见过的最大术式阵列,六十四种卦象疯狂变幻着,如动荡不安的夜空跳着疯狂的舞蹈—— “去死啊啊啊啊!” 闪着寒光的青铜柱从空中落下,使得大地痉挛般颤动。巨蛇颤抖着召唤天雷,地面在脚下崩坏,开裂,碎石悬浮在空中,与天雷构成一道奇怪的现代艺术画。太尉熟练地展开术式,变幻,再展开,眼中喷射着怒火。一道又一道奇术在空中爆炸,迸发,在空中呈现比迪士尼烟火还绚烂的色彩。多方的压力齐齐施加在巨蛇身上它痛苦地哀嚎着—— “收!” 矗立在地上的八十一根青铜柱刻着的麒麟眼中放射出诡异的光。大蛇疯狂挣扎,扭动着想要逃脱—— 轰的一声,它炸裂开来,幻化作无数纷飞的粒子,雾霾一般飘散在空中,眼前灰蒙蒙一片,遮盖了二人的视线。 “洪太尉?您还在吗?” “太尉?” 该死……我腿断了啊…… 这样想着,突然一股力量把他拉了过去,接着他看到老人汗津津的脸正从上方俯看着他。 “好小子。以后成大器。”他说。 “能治治我的腿吗?”陈敬殊问。 “我不会。” “……您开什么玩笑。” 洪旭摆摆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那里。” 眼前的灰雾渐渐散去,面前站着的是一名士兵,穿着秦汉时期的服装,手中握着一把长戟。 “洪先生,”他向洪旭点头,用闽南话说,“陈敬殊先生,两位好。”用普通话说。 “你认得我?” “自然……怪物认得你,我便认得你。” “你可是那条大长虫?” “我不是……我大概是第一个召它出来的人。我罪孽深重,两位。” “你没法离开这里么?” “我用肉身向神灵献祭,肉身在血海中破灭,已经没有了。但你们不一样,肉身完好……哦陈先生,您的会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两位没事就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此话怎讲?” “你们毁灭的不过是所谓神明的一点点细枝末节罢了。真身早已不在三界内,跳出五行中。它的精神是维系这个空间的资本……消灭了它,这片虚空都会崩塌。在他塌缩成一个奇点之前快走吧。” “怎么走?” “往下跳。”士兵指着身旁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说。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个玩意,如果它再来的话?” “洪先生的方法就足够了。” 陈敬殊爬到洞口边,一股阴风直冲脑门。他后退了一步,对士兵说: “您叫什么名字?” “几千年了,我早忘了。快走吧。” 他轻轻一推,陈敬殊惊叫一声跌落深渊,光明在迅速离他远去——他闭上了眼,感受失重带来的快意。 下一秒他艰难地睁开眼,病房的灯光即便是贴心地调暗了,在他看来仍然刺眼。他艰难地转过头,感到自己正插着呼吸机苟延残喘。 他动了动手指,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这地方听话了。床边原本低着头的身影突然抬起头,陈域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一百八十五小时四十三分二十九秒。你到底怎么了?就算失血过多也不至于这么久,你生命体征都平稳了,脑电波倒是波涛汹涌。” “陆雨箐呢?” “监狱。她是来报仇的。还记得人品测试汉堡那玩意吗?他父亲是个d级。原本她以为找到奇术道场就能登神,结果没想到我跟在你俩后面。你经历了些啥?有得汇报的。” “看在你救了我的命这份上,你可以提前得知这项付费内容。”陈敬殊看着陈域的脸笑得很开心。 “告诉我,这空间真的会崩塌吗?”洪旭看着陈敬殊消失在视野中,问。 “知道您不会上当,所以让他先回去。想要和我谈谈?” “关于我的方法……您……” 士兵举起一只手打断洪旭。 “我不会做任何评价。几千年来,无数人要求过这只大蛇。有人甚至为了得到蛟的恩惠而不惜铤而走险,杀人祭祀。您的行为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 “我不会出手也无法出手。我的魂魄是弱小的,能存活在这里仅仅是凭着一丝怨气与悔恨。所有的决策都是蛟自己决定的,我无法干涉。”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转世投胎,而是甘心困在这方寸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士兵没有说话,兀自低头沉思。良久,他给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必须在这里。” 洪旭释然了。一生追求功名的他在这一刻放下浮躁的内心,恭敬地向士兵行礼,良久才起身。接着他后退一步,纵身跃进那深不可测的深渊。 此时,秦国的将领看着沉到海面以下的蛟龙身躯,长长出了口气。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保佑吧。 第48章 专家都没发现的记录,古时乌鲁克统治者吉尔伽美什王 恩奇都睁开眼, 他惊异於屋檐上洒落的雨帘、 他惊异於吉尔伽美什王的葬礼现於面前。 於是他慌不能言, 他不该在这里—— 这事明显。 恩奇都意识到这件事时,他已经埋没於人群中。 阴沉沉的天空像是浸满水的脏棉花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腥味,雨点仿若拥有知性一般,以适合王之葬礼的感伤密度悄悄地落在人们的头顶、脸颊与双肩,透光水珠的形态如生命般轻易地碎裂、溶解。 恩奇都听见妇孺的嘤嘤哭声,与雨声一般,真实且清晰。他确认其周身冰冷的气温。雨、哀悼,与一位伟大国王的葬礼,这一组合为眼中事物染上青灰的色彩。那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中,排在前头的,有一位面色悲戚若痛丧生父,他正哽咽着念诵悼词: “噢,吉尔伽美什王——曾如巍峨巨山一般,如同众神之父,曾一度君临命运,却无以得永生……他一睡再不起……” 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 这一姓名如同惊雷般猛撞上恩奇都的鼓膜。他只觉耳道中有什麽在嗡嗡作响,顿时,万千悲痛、迷惘与惶恐一同涌上心头。 吉尔伽美什,我的挚友与兄弟。纵使是你,也逃不过死亡的勾爪——但不,这不可能,我理应见不到你的送葬。我於痛苦与苟延残喘的终末,在病床上一命呜呼,你为我痛哭六天七夜,直到蛆虫钻出我的鼻孔。恩奇都的记忆如此向他诉说。他不该在这里,他不该在这里。他该与埃列什基伽勒手下的鬼魂在冥府游荡,他该看着横尸野外的人,那人的灵魂在冥府不得安息;他该看着那未行葬礼的人,那人吃着瓶里的碎屑和被扔在街上的面包残渣。他不应该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里。 恩奇都混乱地思索着。他感到羞愧难当,因他在挚友的葬礼上,为自身的处境而慌张。 恩奇都无比困惑, 他欲去寻他的母亲,阿鲁鲁; 他先是向雪松林走去, 见着了曾经战场的遗迹。 他砍下林中次好的雪松, 打磨成雕像与玩器, 愿献给他的母亲。 葬礼之後,恩奇都从人海中脱出,收集些必要的吃食与用具,便踏上寻访母亲阿鲁鲁的旅程。他先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向雪松林的方向行进。这次,没有反复欢庆两次的阿基图节。 或许是没有挚友相伴的缘故,他花了比曾经多近一半的时间,才堪堪抵达与洪巴巴之战留下的狼藉之地。伟岸的雪松林,它虽为乌鲁克人民送去家具与玩具,却仍如当年一般浓密。曾被兵器深深翻起的泥土上,已然长出新生的草与星星点点的细花。时为夜半,呼呼风声穿越织成高耸塔状的枝叶,抵达耳边,又裹挟着尘土,钻入一侧的枝与条之间。 恩奇都屈膝蹲下,俯身出手细细摩挲土地。他知道那武器相撞的乒乓杀声,他知道曾飞溅的洪巴巴的血,他知道那股腥臭与其所含的意义。他还记得那五个梦。曾经他只是原中的野人,他并不清楚那究竟是厄运的预示抑或吉兆,他那时只知道,他得鼓舞挚友的心灵。他回想着,觉得自己随口编的谎话挺不赖。 他想起了吉尔伽美什所叙述的第三个梦。 “天在长啸,大地轰隆震向。白昼消失,黑夜满溢,雷电与火交相辉映。火焰张牙舞爪,死亡宣告降临。大火烔亮又模糊,最後熄灭。一切渐渐消失後,它化作了灰烬。” 恩奇都在为挚友解说此梦後,悄悄前去拜托恩利尔,将这段记录从人们的意识中抹除了。至於原因,则是——这是他唯一理解了的梦。他知道,当白昼退去,当天开始吼叫,当雷电与……与火交相辉映。大火……大火明亮而模糊,就像活着的生命……就像,就像—— 他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想不起来了。恩利尔的神力效用可见一斑。 恩奇都站起身来,望向辽阔的夜空。 他看见繁星闪烁。 女神阿鲁鲁, 她对秘密闭口不谈。 她说: 我的儿,恩奇都。 我且送你去冥府探寻。 亡魂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 她知晓这事的经过与真相。 次日清晨,恩奇都心中揣着疑问,怀里揣着祭品,前去埃里都,库尔的埃萨吉拉。神官将他引见,他意欲询问他的母亲阿鲁鲁。 阿鲁鲁面貌美丽而和如慈母,她梳着欧米伽的发髻,手持欧米伽的杖。她于神座上,眉目低垂,道:“我的儿,恩奇都。此处是生命与繁衍之地,没有你要寻找的答案,因而我将送你去冥府探寻。大地夫人、伊什塔尔的姐姐、亡魂之国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你且向她问询,她必然知晓你复生的经过与真相。” 恩奇都身着落灰的长袍、 浑身不抹一点香油、 将提尔帕努留在野地、 手中不拿一样东西、 脚上不穿拖鞋、 闭嘴不发声音、 对所有鬼魂视而不见。 他早已知道违背规矩的後果, 他再次穿越七道门, 向埃列什基伽勒把真相问询。 恩奇都还记得,挚友谆谆告诫的教条。 “如果你要下去,到那冥府,你要将我的嘱咐牢记!你绝不能穿着乾净的长袍,他们会认出你是个陌生人!你绝不能涂抹坛里的香油,一闻到它的气味,亡魂们就会把你团团围住!你绝不能在冥府挥舞提尔帕努,那些被提尔帕努砸到的人会包围你!你手里不能拿任何物品,鬼魂会在你面前发抖!你脚上不可穿拖鞋,你在冥府必须一声不响,你不可亲吻你喜爱的妻子,不可攻击你憎恶的妻子,不可亲吻你喜爱的孩子,不可攻击你憎恶的孩子——冥府的尖啸会把你逮住!” 落灰的破旧长袍磨蹭着他的肌肤,他身无长物,拒绝了母亲意欲给予的随从,只身前往冥府。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冥府荒凉空虚的景象。此处乃是地下,却不是阿勃祖的甜水世界。这里有的不是创造与新生,这里只有无尽的停滞与死亡。他曾为深不见底的冥府之渊而颤栗,他曾为望不到头的冥府之空而惊叹。惨白的戈壁、沙原与悬崖上寸草不生,闭锁灵魂的狰狞枪牢如巨树般林立在道路两旁,呜呜呼啸的皆是如利刃般的终结之风。 恩奇都悄无声息,不生事端,他以坚定的心性穿越记忆中的七道门,来到近乎没有一丝光芒的冥府深处。 埃列什基伽勒,冥界的女主人。 她不发一言,指向冥府的入口。 恩奇都看见吉尔伽美什的身影, 他看见送这位王进入冥府的队伍。 他上前,他向挚友问询。 吉尔伽美什啊, 我为何还在此呼吸? 恩奇都恭敬地请见埃列什基伽勒,冥界的女主人。她面容清灵、神色却冰冷,她背生羽翼,猫头鹰与死常伴她身边。她端坐於宝座之上,傲然聆听恩奇都的问话。她知晓恩奇都复活之事的真相,她为吉尔伽美什的牺牲有所动容,最高的真情足以融化亡魂之主心灵坚冰的一角。她不发一言,如玉的手臂轻抬,指向遥远的冥府入口—— 吉尔伽美什王正进入地府。他的身形如在阳间之时一般高大魁梧,脸色如往常一样,仿佛他仍行走於乌鲁克的街道。他的妻妾伴他左右,他的侍从紧随其後,乐师奏响乐曲为他送行,演员跳起舞蹈与杂技取悦曾经的人之国王。吉尔伽美什向众神奉上献礼,他祝福神明,神明也祝福他的前行。 “你不应当感到绝望,你不应当觉得沮丧……” “去吧,阿鲁鲁的直接造物,恩奇都。去询问你的兄弟,你的挚友!我为亡灵之主、冥界的女主人,虽知晓真实,却并无理由将其告知与你。你且去询问那人的国王,吉尔伽美什!” 恩奇都虽知失礼,但他的心情是如此急迫,甚至容不得他用哪怕一点时间去出声道谢。他向埃列什基伽勒致礼,而後转身奔向吉尔伽美什的送行队。他施展脚力,如同曾经与吉尔伽美什同往的雪松林之路途中一般。他与那队伍在路途上相遇。吉尔伽美什望见挚友急急奔来的身影,一时众多思绪涌上心头,不禁露出苦涩却喜悦的笑容。 恩奇都於是停在队伍之前,凝视他兄弟虽增长了些年月痕迹,却如当年一般英俊的脸。他们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拥抱以庆祝在此处的重聚。而後,恩奇都开口发问: “我的挚友,吉尔伽美什王。我希望你告诉我——我为何还在此呼吸?” 正如吉尔伽美什所说:王,是我。 自出生那天,吉尔伽美什就是他之名。 三分之二的神与三分之一的人, 天上的女神给了躯体和容貌, 神努迪穆得完美了对他的创造。 吉尔伽美什不完全是人。 吉尔伽美什不可能一定得不到永生。 乌特纳匹诗提曾说:以人之躯体,无以达永生之境。 自出生那天,吉尔伽美什便是那王的名字。他有着三分之二的神性与三分之一的人性,这无疑为他之後所创造的奇迹打下了基础——与恩奇都以肉相搏而实力足以分庭抗礼,与雪松林的洪巴巴大战并将其杀死,曲径中的雄狮无一幸免,大胆地拒绝伊什塔尔的求婚,连安努的天之公牛都丧命其手中,那之後他又擦亮世界、完成遍历苦难的长生之旅——那麽,再多一桩奇迹,或许也未尝不可。 以人之躯体,无以达永生之境。那半神之身,何不可达之耶? 吉尔伽美什留下错误的记载, 为迷惑诸神与後人的眼睛。 吉尔伽美什破坏若干的石板, 为将真相隐藏到底。 吉尔伽美什的所作所为, 他为了继续呼吸, 无论是挚友还是自己。 吉尔伽美什说: 吾友,我愿做冥府的判官! 我与埃列什基伽勒做交易, 盼望换回你的性命。 从奇迹的旅途归来时,吉尔伽美什告诉翘首以盼的记录者:我失败了,我没能获得永生。但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呢?他检视已完成的泥板,悄悄破坏其中的蛛丝马迹,以迷惑众生甚至众神。他前去库塔城,通过神官向埃列什基伽勒请求。他请求与埃列什基伽勒做一个交易。 他藉助埃列什基伽勒的力量假死,装作亡灵进入冥界,又作为活着的半神,为埃列什基伽勒工作。他成为了冥府的判官,以此换取让死去的恩奇都重返人间的机会。 哪怕是在这荒凉无趣的冥府,活着总比死了好。吉尔伽美什如此认为。 ——况且,这冥界也并非寸草不生。 女神阿鲁鲁啊,净手後, 撮起少许泥土,泼洒於荒野。 荒野中他创造了恩奇都,一位英雄。 沉默的孩子。尼努尔塔赐予他力量。 恩奇都不完全是人。 神降下的疾病能夺取恩奇都的性命, 但恩奇都不可能一定得不到永生。 阿鲁鲁忆起恩奇都的出生。 那时,吉尔伽美什仍是强大无比却任性妄为的青年暴君。他随心所欲地搜刮民众、无视规则而打斗、占有少女们的初夜……百姓为此苦不堪言,声声抱怨传至神的耳中。安努神为之所动,请求阿鲁鲁造出能与吉尔伽美什匹敌之物,阿鲁鲁於是应允。洗净双手後,阿鲁鲁於荒野中创造了野人恩奇都。他被埋下人性的种子,那根须中饱含着沉静而理性、如水泊般的安稳,这与吉尔伽美什不确定的烈火相生相克。尼努尔塔赐予其力量,使他能让吉尔伽美什感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当下的人类乃是代代繁衍的产物,并非神的直接造物。因此,恩奇都的“人”之概念并非一般之物,纯净、洁白而无暇,蕴含着天地初就时新生的希望种火。他的性命曾被神降下的疾病所夺取,因为他彻底站在人类一方,杀死了洪巴巴与天之公牛,这被众神视为逆反之举。但他依旧不是当今所称的“人”。他不可能一定得不到永生。 没错,假如是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二人,便有创造此等奇迹的可能。想必届时,那位冰冷的亡灵之主也会对他们感到无可奈何。 冥界的女主人,埃列什基迦勒啊。 阿鲁鲁神的思绪一转。 尽管埃列什基伽勒本人没有自觉,但或许,她着实是那暗无天日的冥界中,独自幽幽绽放的冰之花。 蛇类本就会蜕皮, 而乌特纳匹诗提, 因他被吉尔伽美什的旅途打动心灵, 他向吉尔伽美什告知灵草的存意。 永生绝非一人能成之事, 但若是非人人形亦或半神, 两位的力量便足矣。 正如乌特纳匹诗提, 他功高盖世, 他与妻子共享永生之理。 蛇类本来就会蜕皮,这一既定事实与所谓的灵草毫无关系。 乌特纳匹诗提,渡过大洪水的贤者与先知,他虽活过众多年月,苦行者的经历与思索仍会给他带来震撼,究其原因,乃是故事的力量永不消散。 他看见吉尔伽美什双颊深陷、面庞下凹、情绪可怜、面容萎靡。那跨过穷山恶水的苦行人满怀忧郁,脸上写满长途跋涉後的疲惫。他的皮肤被严霜冻裂,又被烈日灼伤。他如狮子般在荒野中徘徊,只是因为对活着的追求与渴望。 永生的乌特纳匹诗提,他看透世间道理。他很清楚,没有什麽事能比确认自己“活着”更加幸福。确实地活着,无论经历多少悲伤,都仍意味着无限的变数、希望与可能性。他为吉尔伽美什的旅途而动容,以剥夺睡眠的挑战为幌子,交予他饱含新生意味的灵草。他诚挚地向吉尔伽美什坦白: “人的国王,永生之路的後来人。永生绝非一人能成之事,但若是非人的人形、抑或半神,融合两位的力量,浇灌这灵草并服下,便足矣长久存续。我等曾达成的功劳已超越人之境界,因而我与妻子能与众神并肩。一人的永生必然招致疯狂的终末,而比翼连理则能四平八稳。去吧,去找与你紧密相连之人!你们当共享这份希望的祝福。” 吉尔伽美什在归途中深思熟虑。他找不出与挚友相当之人来共享这永生之理,亦不愿将此等天机泄露给外人。因此他请求与埃列什基伽勒做交易。他将恩奇都的性命从冥界赎回,以他和恩奇都的力量浇灌灵草,而後服下,并喂与尚未醒来的恩奇都。他借埃列什基伽勒的力量假死,而後倾尽永存的命为埃列什基伽勒助力。他愿做冥府的判官,只为能与恩奇都同享这永生之理。 恩奇都深知, 下定决心的挚友,无法劝他回头。 恩奇都洒泪与吉尔伽美什道别, 埃列什基伽勒眼神冷冽, 目送恩奇都走出冥界。 恩奇都为吉尔伽美什的叙述愕然。他对挚友的了解与挚友的母亲相当,他无比清楚,谁都没法劝说下定决心的吉尔伽美什放弃自我牺牲。他为挚友的希望与追求动容,鼻腔酸涩,清澈的泪水自眼角淌下。 埃列什基伽勒冷冷地开口,冥界的寒气搭载着声音飘至二人耳边: “时辰已然不早,请无关的生者尽快离开这亡魂之域。我乃冥界的女主人,虽以残酷闻名,但并不如我那不像样子的姊妹般背信弃义。若活人被此地的死亡浸染,我也无力回天。” 她静静地思考着。她似乎曾在杜牧滋神那合不拢的恼人嘴巴里听过一则传闻。关於地上的吉尔伽美什王曾做过的梦。 “天在长啸,大地轰隆震向。白昼消失,黑夜满溢,雷电与火交相辉映。火焰张牙舞爪,死亡宣告降临。大火烔亮又模糊,最後熄灭。一切渐渐消失後,它化作了灰烬。” 阿鲁鲁神亲手创造的野人恩奇都,似乎是理解了这梦的含义有多要命,甚至特地去请求恩利尔神,求他将那含义从人们的脑袋里抹掉。很显然,恩利尔的操作十分有效。至少除了杜牧滋的烦人八卦之外,她还没在哪份人的记录上见过那解梦的言语。 看似可怖的景象中,暗藏的光被纯粹之人敏锐的直觉所察觉。即“火”这一意象。哪怕天崩地裂、世界迎来尽头,化成灰的永远不会是火,而是被点燃的那方。希望是消耗品又是可再生的梦幻资源,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指望着希望来苟延残喘。而活着,就有希望。病入膏肓的人,若仍心存希望,便至少能多活几时。当病痛超越了希望的再生,死亡才会真正降临。这梦无非便是揭示了这点。若一人的希望不足以支持永久的生命,就结合二人的力量,再加上灵性之草的助持。 代代繁衍的人类失去了能够带来大量希望的纯粹性,因而无法抵达永生之境。但既然是纯洁的泥人与半神,便稍一摩擦就能迸出奇迹的火花。 就像现在一样。 恩奇都匆匆与挚友告别,他大步走向冥界的入口。寒冷、死亡、黑暗与苍白皆被他抛在身後,冥府的气流追不上他飘扬的衣角,他感到微风抚摸着面颊,闻见植物的清香。他望见辽阔无垠的蓝天,为洁净的云与鸣叫的鸟而喜悦。他想起遥远的密林,水潭的湿气,动物的柔软皮毛与沙姆哈特的光洁肌肤一般柔软。 恩奇都清晰地感知到,他活着。这是无比崇高的喜悦。 恩奇都快乐地呼吸, 他活得长久, 死与绝望追不上他轻快的脚步。 正如此刻,恩奇都正准备继续前行。 为永不忘记, 他已将被埋没的真相回顾完毕。 第49章 世界末日时发现没有救世主该怎么办? 何晋文发现他的室友尤刹越来越奇怪了。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但当他凌晨三点半起来仍没有看到尤刹时,他就发觉不对劲了。 按理说研究员也不可能加班加到连续两个月早出晚归啊。还是说尤刹要开始建设了很久-08站点? 何晋文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愧是我室友,能够把空想变成事实。他欢喜地想着。 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响起,尤刹推门而入,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一丝疲倦,看到何晋文还没睡有些惊讶。 “现在可是凌晨啊,你不睡觉干嘛。” “我啊,”何晋文说,“我在想怎么帮你实现你的计划。” 听到后,尤刹慌了神,他急切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何晋文说:“光复08站点嘛,这点心思我还是清楚的。” 好吧,看起来没有必要对他特别警惕。 “快点睡觉,你今天还要训练吧,特工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虽然说你们研究员也好不到哪去,加班这么久。”何晋文嘟囔着,重新躺回被窝,继续他的梦乡。 半小时过去,尤刹再三确认何晋文睡着后,把藏在书柜底部的笔记本翻了出来。随后缓慢地打开门,又轻轻关上,防止何晋文被吵醒,快步朝食堂走去。 “那么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总部通知我们暴乱时间定为大后天,这是经过长久审议得出的结果。我们已经等太久了。”尤刹推开食堂门,满脸晶体的男人在做着会议结话,显然他们已经开完会议了。 “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了?” “并不是,尤刹,经过大家的商议,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由你负责大后天把朋友们放出来。他们也忍耐很久了,为的就是那一刻。”坐着的男人说道。 “特工那边我也准备好了,让他们战斗到底,不留一个活口。确保每个能与朋友们对抗的人都死掉。”一旁的黑影开了口。 “那就这样,我听你们的安排。”尤刹撇了撇嘴,“不过我还挺不希望我那舍友死去的。” “随你的便吧,那么,散会。” 尤刹推开食堂门,此刻的他他并不想回宿舍,他想了想,重新走进食堂。 “忘拿东西了?”那脸上布满彩晶的人询问道。 “没有,只是不想回去。”尤刹摇摇头。 “好吧,不要待太久。”那人走了出去。 此刻还是凌晨,天还是深蓝色,食堂内微弱的光可供他看清食堂的整个布局。 自己潜伏了多久,两年? 他不会死,就将这些日子看做是额外的消遣了。他知道他所做的报告的下场都如何,毕竟他的上层们为了防止有余力的人依靠报告对抗他们。其他研究员,博士的报告也都是这样。 看来当初潜伏时上层们忘记给他记忆删除了,要是不知道这些报告的下场,他可能会得出更多他的朋友们的缺点,在其他人没有完成之前,这样就能帮组织更多吧。 说起来,大后天这里就要毁灭了,他得多尝尝这里的东西。食堂的阿姨对他很好,经常给他便宜几块钱。好吧,他突然有点馋蛋炒饭了。 他咂咂嘴,安静的等待破晓。 果然,尤刹又不知道去哪了。何晋文习以为常。他起身洗漱,穿上特遣队的衣服,准备迎来新一天的训练。 食堂应该开了。 他前往食堂,点了份炸酱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准备开吃时,却发现尤刹在他不远处,似乎是睡着了。 他把炸酱面端过去,轻轻拍了拍尤刹的背。 “睡着了?” 尤刹醒了,他有些迷糊的揉揉眼。对了,他看着窗外太久不小心睡着了。 “原来你平常都在这啊,脊椎肯定很酸吧。”何晋文关心道。 尤刹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去要了份蛋炒饭。 何晋文看着他站起来,又看着他端着蛋炒饭回来,有些惊讶,要知道尤刹平常不会点蛋炒饭的:“你没睡醒?” “只是突然想吃了。”尤刹回答道,“对了,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那会吗?” “当然记得,那会我因为没看到主管旁边种的盆栽被绊倒了,全程都被你看完了。突然说起这个干什么,你不像是会回忆往事的人。难不成要世界末日啦?”何晋文略带玩笑的说。 “可能吧。”尤刹含糊的说着,“要不要出去玩个三天。” “哥们,别这样,你让我想起知乎上那个如果快世界末日你会怎么过那个问题。”何晋文察觉尤刹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如果要你战死你真的会去战死吗。” “肯定,这是我的职责,我的天命,我能为全人类所奉献的。” “愚蠢,”尤刹说,“你不死才能为全人类创造更大的财富。” “也许吧,但是身为特工,我最喜欢的结局还是死在保护别人中。不过我说,大早上的聊这种严肃的话题多不好,我炸酱面都快坨了。”何晋文有些不满的说。 “好吧好吧,就算天塌下来也是吃饭最大。”尤刹拿起勺子,将米饭送入自己口中。 他在吃完后擦了擦嘴巴:“说真的,我们去请个两天假期去其他地方玩玩吧。”尤刹再次恳求道。 “从你这个工作狂嘴里听到这句话还真是奇怪,哼姆,我再想想吧。” “别想了,就当是世界末日快来那样吧。” “奇怪,你怎么一直在说什么旅游啊。你今天整个人都不是很好的样子。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世界末日要来了行吧。”何晋文无奈的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你等会收拾下行李,我去和上级申请,他们肯定会同意的。收拾完行李之后就在大门等我吧,顺便把车开上,再不开可就没什么机会了,我们自驾游去。”尤刹说着,边配合手势比划。 “哈?这么突然?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想要去的话就快点做吧,你们训练那边我会帮你说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关系户啊。好,那我在大门那边等你。”何晋文起身离开,尤刹则去了另一旁主管的办公室。 “……所以,我要请两天假。” “你疯了?计划大后天就要执行,你确定可以赶回来吗?”主管皱眉着问道。 “可以。” “算了,你这个人我又不是不清楚,死倔。在计划前赶回来就行了。”他叹了口气,“申请书我帮你写吧,要去就赶紧去。” “谢了,朋友。” 尤刹步伐轻松的走向大门,一直以来的工作让他神经紧绷,现在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何晋文还未将车开来,尤刹在树荫下等待着。 不一会,何晋文来了,他招呼着尤刹上车。 “去哪,想好了吗?” “就在省内逛逛吧,两天去不了太远。” “好吧,不过我有个特别想去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何晋文熟练的打开导航,开着车前进着。 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何晋文口中特别想去的地方。 “这是,纪念碑?”尤刹疑惑道。 “是啊。每当我看到这些纪念碑的时候,我都在想,人类是群多么伟大的生物啊。他们总是在战胜着困难,创造着财富,周而复始,生生世世。没人能够打断他们创造奇迹。 “人类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留下那么多厉害的东西,创造了那么多今人看起来都不可能完成的奇迹,有时候我真在想,人这个种族是不是从诞生起就买好了外挂啊。 “自从我加入基金会后,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了。我们正在战胜那些在古代我们奉为神的异常,我们推翻神,我们就是神。加入基金会让我最开心的大概就是意识到这点了吧。” 尤刹突然噎住了。 他不知道这名天真的特工在知道基金会是假的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何晋文在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放在碑前,叫尤刹一起敬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他们来到了古镇,来到了花市,来到了树林……这里还有很多他们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郊外的夜空很美,尤刹和何晋文搭好帐篷后,躺在草地上望着不可知的深蓝天空。星星闪动着,月亮静静地躺在幽兰的幕布中。 “哦对了,突然想说说那个问题了。”何晋文说道。 “什么问题?”尤刹有些发懵。 “就知乎上世界末日那个。我想,世界末日要是真来了,人类也不会坐以待毙,即使知道会失败也会继续抗争下去。像我这种炮灰,冲在最前面就对了哈哈哈哈哈。不过我死后要是能被人记住就好了,起码证明我为人类奋斗过。”何晋文用手撑着头,看向天空。 “我会记住你的。” “啥?” “没什么。”尤刹淡淡地说着,起身回了帐篷,“你也早点睡吧,别看太晚。” “行。” 兴许是感触太多了,尤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从未和何晋文深入地聊天过,今天听到他对人类的思考颇为震撼。一直以来尤刹潜伏在人类社会中,看到的只是欺骗和险恶,而何晋文却毫不隐藏地赞美着这个种族,他对他们有了新的思考。夜深了,尤刹也慢慢睡过去了。 “叮——”早上七点四十二分,尤刹被紧急邮件的通知声吵醒,一旁的何晋文还在睡梦中。他打开手机,查看邮件内容,上面只写着“速归”。他推醒一旁的何晋文,让他换好衣服快点回去。 何晋文听到尤刹紧张的语气,立马精神起来,随意套了件外套匆匆收起帐篷被子就坐上车回去。 当他们到达设施时,主管正阴着脸,他把何晋文遣开后和尤刹抱怨起来:“妈的,主站要求计划提前到今天下午。” “什么?打开所有收容室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现在就去准备,其他人我已经通知了,你专心做你的事就好。现在,各国分部都在紧急准备,国内其他站点也都收到了通知,我们也得赶紧了。” 尤刹匆匆赶去控制室,反复确认多次后输入权限。在此之前他因为嫌太麻烦就把程序简化了,现在看来他该庆幸那时的做法,将原本两小时才能完成的程序缩小到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他松了口气,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现在他只要按下按钮就可以将朋友们全部释放。 主管进了控制室,不时地看看手表。 “快了,最后六分钟。” 尤刹的手有些颤抖,他们为了这一刻太久了。而他,将成为这一刻的见证者。想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 “尤刹!按!”主管激动起来。 尤刹用力将按钮按下,设施内警报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紧急广播,站点内收容物现已被全部释放,请机动特遣队帮助疏散人群,控制伤亡人数。”冰冷的女声回荡在走廊上。 尽管特遣队队员们努力维持秩序,但横冲直撞的收容物们持续打断着他们的队伍,不少人丧失生命。 白色的墙壁上溅满红色液体,地板上血流成河。收容失效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规模如此大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 一个站点两个keter收容物已经很要命了,更何况这个站点有着六个keter收容物。 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保持着的秩序不复存在,大门被人们挤得无法出去。 何晋文一边疏散着人群,一边朝收容物们射击。他原本想去数据库凭权限搜查各收容物的收容方式,却发现数据库早已被毁。平时的长官让他们认真作战,却没说如何收容它们。 凭借着对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何晋文组织了几位队友。 “你们几位,去帮助外面的人疏散下,不然人都死光了还出不去。” “a组!加大火力!b组后退,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心被伤到。” 何晋文小心地指挥着他的队友,与此同时,尤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干了,没用的。” “尤刹?你怎么还没走啊,快出去啊。”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都不明白而已。”尤刹说,“scp基金会从来都只是一场阴谋。” 何晋文咬牙道:“都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后退,小心被伤到。” “我没开玩笑,听好了,你所知道的scp基金会的高层们一直是你们眼中的收容物。 “自从goc出现以来,他们自发感觉到了危机,以收容的名义寻找更多同伴,将他们保护起来。通过聘请人类研究员,来研究收容物们的性质,让外界认为基金会有能力应对这些收容物,用各种手段防止其他组织获得异常的信息。这样就没有组织能够彻底将他们摧毁。他们也可以利用自身性质再次获得世界的主导权。 “现在,基金会已经找到了所有在你们眼里的异常。不光是这个站点,中国境内其他站点,甚至是世界上所有站点,都在发生收容失效。 “你刚刚去看了数据库吧,高层们为了防止其他组织获取,早就销毁了。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末日正在发生,快逃吧。” 何晋文没有说话,他继续向那些收容物射击着。 “你快逃吧,凭你一个人没有办法阻止的。”尤刹本以为自己说的那些话能够让这个特工后退,但何晋文并没有放下枪逃跑。 “我说,你们以为没了你们我们就活不下去吗。”何晋文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人类从不缺乏对抗困难和逆境的恐惧。或许在你们看来,人类不过是群白痴。但这群白痴,创造过大禹治水的奇迹,有精卫填海的浪漫,有为真理而死的苏格拉底,有战斗到底绝不放弃的军人,有为孩子宁愿自杀的母亲……即使世界上没有基金会,我们理想的基金会是永远存在的。” 在何晋文说话分心的片刻,一只利爪向他抓来,胸前的防弹服救了他一命。他示意队友们加大火力,将收容物们一步步逼进收容室内。 尤刹没有说话,他离开了设施。战死在这里大概是他舍友最好的归宿吧。他想。 他朝城内走去,一路上所见之处都乱了套。 人们纷纷冲去银行换钱,政府以第一时间派遣军队,然而军队因缺乏对异常们的战争,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内战胜它们。 基层干部们努力维持秩序,警察们也都上街帮助。网络上政府崩溃论盛行,各地政府均呼吁公民们待在家中,各宗教教徒们高呼神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 真正能够击垮人类的,只有他们自己的思想啊。 他突然想起何晋文那些话,即使何晋文看过那么多次的生离死别,他依然热爱着这个世界。他的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敬佩。 美国已经彻底乱了套,绯红之王,牧鹿,机械降神,中山玛丽……神性们被同时释放出来,也对这片大陆进行着蹂躏。不管是热爱人类的,还是憎恶人类的,都因为对人类的行为让城市不断塌陷。 再看其他国家,不少国家因为神性泛滥而被快速摧毁。 “人类很快就要灭亡了,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破坏环境的处罚。”环保组织们大叫道。 “这些不过是虚无的谎言,我们的部队很快就会战胜这群怪物。”政客们还想继续欺骗。 恐怖组织趁机抬起了头,对当地居民的家烧杀砸抢。 恋人们抽泣着,宣誓来世再见。 学者们紧急开会,寻求将学科成果保存下来的方法。 商人们趁机推销起保险,富人们将藏着的财富全款提出,一时间通货膨胀严重。 悲观的人们开始写遗书,期盼未来的生物能够知道他们存在过。 机场紧急停运,外卖停止配送…… 好吧,这下哪也去不成了。尤刹想。 就在尤刹感到疲惫时,城市大屏幕上忽然出现何晋文的脸。 “公民们!我们是名为scp基金会的组织,是能够控制这些怪物的组织,请大家不要慌张,待在家里,我们会保护好你们。同时,请各异常组织尽快与我们取得联系。” 他没死? 尤刹惊讶得大叫起来,他想了起来,在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关掉控制室的门。或许是利用控制室内的紧急应对按钮,将那些keter收容物关了起来。 不愧是你。 他在心中暗想。 尤刹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看了看手机。 何晋文的话似乎在网络上传开了。 “还有组织能够对抗,家人们别灰心啊。” “我看不行,这种时候还能哗众取宠的属于是恶心了。” “不管怎么说,储备资源yyds。” 尽管网上对何晋文所言褒贬不一,但他们起码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些秘密组织正在帮助他们。 新闻上那些原本隐藏着的组织在巨大的危机下纷纷出来,用尽一切办法希望灾难消失。 艺术家们创造着艺术品为他们卖命,异学会的成员们利用现存的异常与毁坏城市的异常做出斗争,p部门的剩余成员们则回应了他们的祖国,将他们不多的武器归还于政府。 世界各地的组织响应着,都为了一个信念:战胜这场危机。 “爸爸,那后来呢?”小女孩眨巴着眼睛。 “后来啊,后来的人类们找到了因果律武器,战胜了异常们。不过这个你还不懂,就先不说吧。人类受到的损害不能马上恢复,依靠自己的努力在七十多年后终于彻底恢复昔日的繁荣。” “那那个何晋文呢?” “他啊,他成了城市修复过程中scp基金会中国分部的总负责人。他提出异常需要被人们熟知的意见,被政府接受。在那后,异常们都被公开了,后来的人们也将这些异常视为世界原本秩序的一部分,不过部分机密基金会还是要隐藏的嘛。” “爸爸,为什么你那么清楚啊。” 尤刹推了推眼镜:“毕竟,何晋文是我旧时的好友啊。” 第50章 台风天与谋杀案 ……今年的第9号台风“利奇马”已于昨日登陆,强度为强台风……预计“利奇马”将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向北移动,在今晚7时左右影响本市…………为市民做好防范措施,避免出行。居住在低洼地区的居民请提前做好防积水倒灌工作……届时市政部门将会全力应对台风造成的断……城市内涝等问题……需要请…… 薄荷绿的小录音机发出的广播声逐渐混入了沙沙的杂音,本来就因为身处地下而差劲的很的信号似乎因为台风而更加糟糕了。八川叹了口气,拔下耳机后关掉了收音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玩。 基金会内部的通讯app又收到了一堆通知,大体上都是有关这个马上就要抵达的,实为异常的台风的相关通知——好像说是它能够异常的影响经行路线周围的建筑,强行引发停电。起初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稍微回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记忆,在漆黑的房间里点着蜡烛,反复嚷嚷着要看电视然后意识到根本没有电;但后来沉重的现实击碎了幻想,虽然91深埋地下,但一层的大部分区域还是会被波及,几乎所有可能受到影响的区域都已经或正在被清空,无论是研究员还是异常。 现在八川正抱着自己的爱猫海参嘬着奶茶缩在地下一层a区的某个休息室中暂时休息。数据显示,离地面最近的这里大概最容易受到影响。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她就得立刻跳起来协助还没来得及撤离到深处的员工们。 某种程度上,这种天气不用出外勤还真是好事…… 八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闭上眼稍作休息,当她因为惊呼声而重新睁开双眼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所以说停电的一开始毫无异常,后来你才发现了尸体?” “差不多,除了一开始并不是‘毫无异常’,因为真的是异常把电给停了……” 各自端着一罐菠萝汁的特工asriel和特工八川坐在地下二层的站点内部食堂的一角,后者刚刚在后续处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起谋杀案的现场,被拖去做了一多个小时的笔录。然而现在,site-91的地下一层依然没能从异常台风的影响范围内脱离,事发的dr. varitas的办公室的周边只能被严密的封锁了起来。 “那么,虽然说首次有交集就这么问可能会让你感觉不太舒服……但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没人想再吹一次这样的台风,整个一层a区里所有由电力驱动的物品都失效了——哪怕那些有独立电源的也是如此。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凌晨两点,期间特工八川和其他拿着应急荧光棒的安保人员一起把那些或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或在惊恐中踹倒了书柜的研究员好好送回安全的地方。幸运的是由于早有准备,大部分异常的转移都已经完成,否则不知会出多少问题。 在异常台风影响暂时减弱的期间,八川收到了研究员apa发来的一条信息:你有看到我弟弟吗?似乎varitas有事找他但现在都没回来,停电所以找不到宿舍了? 发信时间大概是十一点左右,恐怕自己一直处在异常的影响范围内所以没能及时收到……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隐约记得在刚停电不久后和他擦肩而过,现在大概早就回去了吧。这么想着的八川回信询问现在的情况,却只得到了“人还没回来”的回复。 这稍微有点奇怪,虽然对方的确是经常因为自己的疏忽直接跑出去耍让别人白担心一场的类型,但毕竟现在是台风天……别是提前结束了工作又跑去新女朋友的宿舍了吧……八川一边头疼着一边沿着灯光闪烁的走廊走去varitas的办公室,至少先去那边看看人在不在。 敲门意外的没得到回应,然而隔着门缝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快速的考虑了一下,八川抄起了一直跟在脚边的长毛猫海参防止它忍不住乱走,接着一脚踹开了房门。 “等等,踹门?!为什么踹门?”asriel突然打断。“你连门把手都没拧一下确认锁没锁就直接踢门了?还有隔着门就闻到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八川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想向后倚在椅背上却意识到食堂的椅子没有靠背。“……当然有确认,门的确是锁着的,或者你不信的话也随便问问看过门锁的人。至于‘隔着门怎么闻到味道的’这一点……由于您的权限不足以获得详细信息的原因,我的感知姑且和我养的那只叫海参的‘猫’是相通的。” “好吧好吧。既然案发现场是密室的话调查起来就麻烦了……”asriel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却没能发现那只毛茸茸可爱的小家伙。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这只长毛狸花猫让他记住了这位没怎么有交集的同事,但似乎从他们碰面开始他就没见到它,一开始他甚至因此没能认出赶来的对方。 “那么接下来是什么情况?” 踹开门的瞬间,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原先因为异常效应的减弱而闪烁的灯光也巧合般的因这巨响而整齐的熄灭,但房间里还有微弱的亮光——垃圾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八川快步走到垃圾桶旁把正烧着的东西拽了出来,在还算干净的一块地面上把火拍灭。那似乎是一小堆还没烧完的什么文件。 反正进来都进来了,有什么因此破坏了的证据也就能这样了……她无奈的想着,看向放在角落的那两张小沙发。毫无疑问那上面瘫坐着两个人,面对她坐着的是dr. apa没错,而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varitas……他正同时背对与面对着这边。 已经没必要去检查varitas的状态了。很显然他的脖子被某种利器切开了一道夸张的伤口,深及颈椎。他的面容苍白且安详,因为他身体里所有的血液现在溅到了对面的墙上,形成一个夸张的圆弧形喷溅血迹。而坐在对面的apa,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他对着自己的头开了一枪,但后来八川才意识到那不过是溅上去的varitas的血。 她咽了下口水,轻轻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还有温度,却始终没能摸到脉搏。这是她一直以来都非常不擅长的事……但唯独今天希望自己的技术只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与急促的脚步声,把正全神贯注的八川吓的一颤。第一个失误 她缓慢的转过身,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研究员apa。她什么时候过来的?面对了这样冲击性的场面,一时间有很多零碎的线索与疑问在八川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但现在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可做。 “别进来,随便叫什么人过来都好……或许还有救。” “谋杀然后自杀?” “我也这么觉得,的确小茶几上除了两人份的茶杯外还有一个空药瓶……只是具体动机,以及为什么那个时候接到了转移通知的他们还待在那里也让人不太明白。” “不,还有点地方不对劲……你在现场完全没发现那把杀了varitas的刀吧?如果他真的打算杀人然后自杀,他有什么彻底处理掉凶器的必要?” 坐在桌子对面的八川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一脸严肃的摆弄着自己扎起来的棕黑色长发。“这里可是基金会,一把沾了血就会在几分钟后消失的刀也是可能存在的,但这的确是第二个失误。但是说实话……你这么密切而且迅速的关注起一件几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情,真的相当可疑。” asriel放下手里喝空了的易拉罐,稍微把脸埋在两手间停顿了一小会,然后才抬起头。“好吧,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下……实际上我知道一些情况,让我怀疑这起事件并不单纯。” “那大概是两三天前的事情。” “……还有多少?要是你再拿更多的我看得去借辆小手推车来了……”怀里抱着一摞几乎能没过自己头顶的文件的asriel无奈的倚着一旁的文件柜,而一旁的varitas,丝毫不介意自己临时拽过来当苦力的人的感受,又打开一个新的文件柜翻找起来。 “我已经尽力压缩要借走的量了,档案室的员工要是发起飙来单凭我可挡不住。” “好吧好吧。”asriel稍微调整了一下酸痛的手指的位置,无意间他瞥到了那些文件的内容,出乎人意料的是varitas拿的都是一些类似于实验过程中现场写下的数据记录之类的东西,上面手写的凌乱字迹有如天书。 最终varitas要借走的档案还是多到难以轻易搬走的地步,趁着好不容易处理完登记事务的管理员一脸烦躁的去找小推车的空当,asriel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借这些做什么?这些实验数据之类的应该有电子版的吧?” “的确有,但手写版的文件能看出来很多电子版看不出的信息,而且,往往很快就会被销毁不留痕迹。”varitas环顾四周确认管理员还在仓库里找小推车。“你知道生物部那对名字很像……具体而言是本名与假名都很像的那对双胞胎吗?” asriel思索片刻。尽管site-91的人员数量不至于像别的大站点那样夸张,但他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两人的脸,毕竟他真的不擅长分辨亚洲人的脸。“所以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该怎么说……甚至还不一定能算上学术不端?不过具体的情况有点复杂……”varitas挠了挠头。“总之我真的很奇怪,究竟是什么动机能让一个据说在学生时期充满野心的家伙突然开始照顾家里人了?帮忙打理实验写论文然后把功劳全给对方?” “啥?不是你慢点,我理不清情况。” “唔姆……”varitas又一次的仔细检查了周围。“前几天我因为一点小事去找dr. apa,也就是双胞胎里的那个弟弟,期间我问了他有关之前他写的一篇论文里的某个观点,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是那篇论文的一作,反而问我明明那是他姐姐写的,为什么要来问他。” “我当时很震惊,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吧,但等我回了办公室打开电脑仔细一查,却发现那篇论文的一作的确是他,而且他的姐姐研究员apa实际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学术成果……这很怪,我觉得他的姐姐可能有什么企图,但我又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支持我的怀疑,于是我想到了这个主意,看看究竟有多少工作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varitas拍了拍堆在桌子上厚厚一摞的纸质文件。“就是这些实验时临时写下的手写记录……很可惜的是久一点的都被销毁了。” asriel不解的看向varitas。 “这……我想这种问题应该交给专门处理这些的专业人士,你不是平时忙自己的工作就够忙了吗?” “我当然很忙,只不过现在证据不足,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担心。”varitas耸了耸肩,远处传来档案管理员推着轱辘松动的小推车走近的声音。 “你就没想过吗?别的员工又不都像我这样是个脸盲,机器更不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为了写那篇最初引起我怀疑的论文,她首先要能接触到一些机密信息。她就没有可能这些信息会被用到写论文之外的地方吗……比如说,卖给敌对组织?” 食堂的灯光突然一暗,随即不安定的闪烁起来,似乎这里也被异常台风的影响波及了。隔着几十米深的泥土两人依然能依稀感觉到外面的风与暴雨的猛烈。 “原来还有这样的情况吗?”八川又习惯性的想要倚上并不存在的椅背,注意到了这一点后她重新前倾身体把双手搭在桌面上,摆弄着手指。“也难怪varitas在理应撤离的时候还待在办公室里,他恐怕是想借这个罕见的能确实独处的机会好好谈谈吧……” “对,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单独约怀疑对象出来谈。” “然而却偏偏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演变成了密室杀人,就算基金会有能应对异常杀人手段的调查方式,恐怕也得等明天这个台风过去吧,毕竟只要是电气就都会受影响。” asriel无奈的用手撑着下巴沉思。的确,在存在异常的情况下,以他现在的手段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明确的只有可能的杀人动机:varitas发现的那些疑似学术不端的证据对研究员apa不利。他记得自己当时有提醒过对方,即使dr. apa看起来相当无辜也得谨慎行事,然而现在看来他的话并没有被听进去。 利用异常的密室杀人啊……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很在意。”asriel突然直觉一般的想到了一件事。“虽然说是异卵双胞胎,但dr.apa和研究员apa,他们长得像吗?” 八川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找出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似乎是什么部门的合影,她伸手指了指照片的右侧。看到努力辨认的asriel,八川意识到了对方的确不擅于辨认亚洲人的脸。 “其实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哦……?” “但哪怕没有利用任何异常,停电后只能用荧光棒照明的昏暗环境加上本来就脸盲的varitas,研究员apa是不是伪装一下就能蒙骗过去?” asriel看到了对方瞬间挑了挑眉毛,似乎她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个盲点。 “那么按照你的推论。”八川顿了顿。“varitas早就对研究员apa有所怀疑,他想趁机单独接触dr. apa,但是去的人被掉包了?” “没错,然后真的dr. apa撞见了现场,被灭口。” “也不是不可行……但是现场的密室怎么解释?用某种能从房间外面反锁房门的异常?” “不用那么复杂,只要犯人在现场被发现前从来就没离开过就可以了。这么一来也就根本不是密室杀人了。” 灯光又一次的闪烁了起来,仿佛是无形的风吹拂着火焰。asriel盯着坐在对面的八川,的确varitas的想法有些道理,这样的气氛的确令人紧张,也容易让人动摇。 “至于我这么猜测的证据……的确我目前没有,但你也没法说服我,除非你把你隐瞒的那些情况也告诉我。” “隐瞒?”八川笑了。“没错,我和他们俩是老朋友了,可是现在他们中的一个已经成了死者,我有什么瞒着别人的必要吗?而且我又不是什么会走路的休谟检测仪,我能知道什么?” “你刚刚解释过你是借助那只异常猫才察觉到门里面出了事的吧,我猜你能在停电的状况下不用荧光棒也能看清周围也是借助的这个?” 八川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研究员apa……”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她走到门口时的脚步声?” 实际上大概是没有的。只不过在面对了如此冲击性的场面后,八川稍微花了点时间才真正注意到这一点,然而这个时候笔录已经结束了。 她抱着猫咪海参靠在墙上,下意识的晃动着脑袋,仿佛这样做就能把脑袋里成堆的破事给倒出去一样。虽然不清楚varitas究竟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找几乎毫无交集的dr. apa,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具尸体的确就是dr. apa,而那些溅了他满身满墙的血迹……无论是喷溅的角度还是沾在药瓶上的血手印都的确符合现场的情况,他杀了人,然后坐下来服毒自杀。 唯一……不,唯二的问题在于没有凶器以及突然出现的研究员apa。起初八川觉得前者或许可以解释为利用了异常,毕竟她到现在也难以相信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经常管不住嘴欠但本质怂包的家伙真敢亲手拿着刀砍人脖子,恐怕是一时冲动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而且就算那个家伙因为什么冲动之下有了这个胆量,他惨不忍睹的臂力恐怕也制造不出来那样的伤口。 然而意识到第二个疑点后先前的这些推断全都变得摇摇欲坠,要是突然出现的研究员apa真的是直接从房间里的某个阴暗处走出来,而不是因为着急而自己出来找人的话……大概事情会变得相当复杂。 想到这里八川的脑袋里又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无数的质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动机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究竟…… 不对,至少这些是现在站在这里瞎想一百年也根本想不清楚的东西。她又一次左右甩了甩头。 现在自己知道的事情有限,恐怕想搞清楚还真得现在就去接触一下本人。说来刚刚被拖去做笔录结束后研究员她去了哪来着?办公室?八川把海参移动到左臂上,伸手到外套底下摸出枪检查了一下。弹夹是满的,现在这么过去应该还算稳妥……找到之后就稍微套套话吧,要是没有什么疑点,或许趁机安慰一下比较好…… 八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抱着海参走在了灯光不时闪烁的走廊上,如同往日下班后散步那样悠闲的溜达去那个熟悉的办公室。办公室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只不过这次在门后等待的可能不再是三个人一起摸鱼的悠闲时光。 只不过非常不应景的是,在她即将推开门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不认识的号码。 “……抱歉,当时没想到是在这种时机恰好拨通了……” “那么就和我把自己的一些判断瞒着你没说扯平了。但说实话,本来我去找她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就应该不接这个电话。” “可是……”asriel稍微琢磨了一下自己刚刚得知的新的信息,研究员apa的确可疑,但却因为自信于自己和她的交情而不愿意怀疑吗……“你就不担心万一对方真的是凶手,然后趁这个时机对你下手?” 八川无奈的歪了下头:“无所谓咯……而且,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我一个人拿着枪单独去见一个研究员还会被反杀的话,那么就一起去如何?” 说着她站起身走向了一旁的走廊,asriel也紧追在后面。他站起身时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推理中,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且顺利了……果然研究员apa有问题,要是varitas当时哪怕愿意把自己打算和她的弟弟单独接触的打算告诉自己,今天的事情说不定都不会发生。他快走了几步赶上了八川,但却意外的注意到到对方看起来比平时矮了不少。 变矮了?他下意识的低头看,果然发现对方没有穿平时那双带方跟的皮鞋,而是穿着一双运动鞋。 两人走楼梯快步跑向那间属于apa姐弟的办公室,越向上电力越不稳定,闪烁的灯光令人炫目。抵达目的地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然而办公室的门紧锁,里面毫无声响。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都会意识到情况不妙,只不过这次率先踢开门进去的是asriel。 房间里是充斥着血腥味的黑暗,身处地下的91即使在夏天也相当凉爽,甚至是冰冷,这让他觉得自己吸入的空气更加接近于金属的质感。远处的书桌上,杂乱堆积着的书本与文件中插着的一支快要熄灭的荧光棒照亮了一个趴在书桌上的人的轮廓,他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畏罪自杀。 脚下踩到的柔软东西分散了asriel的注意,他低下头,借着自己手里的荧光棒的光芒他隐约看清了那是什么,是有着灰黑相间的长毛的,被纸页埋着的什么……他没能成功的迅速反应过来那究竟是什么,直到他伸手将那具趴在桌上的尸体稍微翻过来。 他还记得不久前看到的那张照片,站在照片右侧的dr. apa开心的笑着,一只胳膊揽着自己神情阴郁的姐姐,另一只胳膊搭在似乎被硬拖来的八川的肩膀上。照片上的研究员染成墨绿色的短发相当扎眼,而桌子上的尸体却是棕黑色的长发,用与那张照片上相同的丝带扎了起来。 ……诶? 在asriel来得及得出那个不祥的结论前,他的意识便被一枚子弹撕裂。 研究员apa抱着膝盖蹲在一群惊慌失措的员工中。疑似混沌分裂者的小队趁着异常台风影响site-91的关头闯了进来,他们似乎早有计划。 她身处地下一层的某个避难室中,周围的员工虽然远离交火区域而且还有厚重的闸门保护,但却依然惶恐不安。这让混在其中的研究员apa也不得不流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一切,还刚刚动手杀了三个人。今天的行动虽然有不少破绽,但有了这次计划之中的入侵,无论是她曾去过varitas的办公室并且在那里藏了几个小时的痕迹,还是被杀人灭口的asriel和八川的尸体以及自己伪装用的假发,一切的证据全都会被彻底毁掉,整个事件就会因此成为悬案。 只是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况还是略微有点后怕,要是那通电话真的在八川来找自己前就接到,或者没有被已经杀了她的自己接到……后一种情况大概无所谓,她还有撤离的机会;但前一种大概就希望渺茫了。按照两人所知的情报,他们完全能猜测出事发的经过,哪怕仅仅是怀疑也足以致命。至于自己的傻弟弟……那个药量不至于当场致死,要是能抢救回来的话,或许还能继着维持之前的日常,直到被下一个敏锐的人发现。 她伸手从自己的衣兜中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不顾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诧异的目光熟练的点火,同时慢悠悠的重新回顾了一下今天所做的事情看看是否还有破绽。 ……一切都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好在今天幸运站在自己这边。 研究员apa满意的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烟气刺激着她的气管与肺,过了好久她才将烟吐出。在缓慢上升的烟气中她合上了那个精致的打火机,她记得那似乎是自己入职时某人送她的礼物。 “晚安……”研究员apa随意的瞄了一眼周围,虽然一同躲在这里避难的人大部分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但难保里面有一两个还算清醒的,她恐怕还是不要说出那个名字。 “安心的做个永远也不会醒的美梦吧。” 第51章 黄天当立 初,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 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 十数年前,张角便妖言惑众,信众益多。原先也有大臣上书,说张角甚得民心,应当在形势有变之前,尽快杀他。但当时,谁也没有在意。毕竟,一个民间的宗教领袖,带着一群吃不饱的农民,能怎样动摇巍巍大汉呢?况且这数十年起事的农民,也有百余波了,也不都是被平定下去了么? 但这次不一样。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汉光和七年,冀北广宗,汉军大营。 三更鼓后,一队人马在中军大帐停下。汉左中郎将皇甫嵩从帐内走出,客套几句后,为首的使者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皇甫嵩掏出了另外半边,确认无误后,便斥退周边的卫士们。他与那名使者进了大帐,而剩余的人环绕一圈,将大帐守得密不透风。 “战况如何?”拉上帐门后,使者开口便问。 “赢了。我军已斩了张梁,八万黄巾贼都已正法。”皇甫嵩回答。 “八万,都?”使者稍显不悦,“竟然不能留下一批活口?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尸体会致使瘟疫吗?” “禀大人,”皇甫嵩顿了顿,将某种不快的意象驱逐出脑海,“我等交战时斩了三万。剩下那五万,都投河而死,不肯投降。” “张角已死,而妖术仍然不减么。”使者若有所思,但并未流露出惊讶。皇甫嵩见他仍在思索,便继续说道: “虽然张角已死,但那黄巾贼还是如往常一般。个个都像不要命一样,一批死了,又一批冲上来。我汉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无法正面抗击,只能智取。” “冀北黄巾,如今只剩下曲阳一座孤城,贼兵十余万。你有把握攻下吗?” “有五成把握。如果能知晓敌人究竟被何种妖术所惑,这把握能到七成。” “行。” “京师那边,结果如何?” “一无所获。” 皇甫嵩微微皱眉。可以说,结果不出所料。他先前在长社与黄巾大战,先破波才,又破彭脱,此后便按照太常公刘焉的密令,取来黄巾贼的符,烧灰兑水,给郡中的囚犯喝下,却没有什么效果。太常刘焉催得紧,派人反复探问,又将剩下的符取回雒阳“亲自查验”。 “太常公他怎么说?”皇甫嵩又问道。 “他说,那惑人心的法术必然只在张角兄弟手里。先前让你开棺验张角的尸体,如何了?” “臣驽钝,没能找出原因来。那张角的尸体就同普通人一样。” “不可能!”使者惊呼,“将张角的头割下送回雒阳,请太常公细细察看!” “是。” “还有那些黄巾贼的尸身,命你派人去河里捞一捞。什么衣服,尸块,信件,旗帜,有什么拿什么,都送到京城去!” “是。”皇甫嵩对这一举措表示赞同。 一个月后,下曲阳城内,黄巾军大营。 夜已深,地公将军张宝仍坐在灯下。他的桌上摊着数宗书卷,详载着数样神仙的宝物。 十数年前,天下愈发困顿。若不是兄张角那天路遇一神人,得了真传,他们恐怕也要像其他的饥民一样流离失所,最后死去,又怎么会有今日。鼎盛时期,来投奔兄长的百姓盈塞充道,都是那本《太平清领书》与这数样宝物所赐,想想也是命运弄人了。 曾经瘟疫横行,三兄弟四处行医济人,凭的不过是些符水,雕虫小技罢了。真有治不好的,便取匝中仙丹,磨一点细粉,兑上水给人喝下,也就这么成了“大医”了。但,异宝神通的法力也有个尽头。自从起事以来,到如今,黄巾军已节节败退。那将士们缺手断腿,伤口又生疮,苦不堪言。仙丹消耗得太快了,太快了。最后一点粉末,喂给了一位副将,他家中有三个孩子。 此后,兄长张角积劳成疾,竟病逝了。弟弟张梁也在上月战死,随兄长而去;只剩自己领着十万将士,守一座孤城。 张宝盯着那空了的木匝,长叹一声,将它阖起。现在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地公将军,接下来该如何?”一旁的参谋问道。在整个下曲阳,只有张宝和数位参谋知晓异宝神通的存在,他便是其中之一。 “汉军围城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粮草短缺,到时候哪怕禁令再严,将士们也要掳掠百姓了。” “天命也抛弃吾等了吗?” “天命?若黄巾真的得了天命,吾兄又怎会病逝?” “那……” 张宝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本是个大医,济世救人而已。恨百姓困苦,才揭竿而起。但你看看现在,生灵涂炭,非我本意。哪怕有什么天命,我等也不配得到它了。” “接下来当如何?” “传令下去,准备几日后开门突围,背水一战吧。” 参谋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向桌上的某宗书卷。“动用‘影兵’吗?” “我想过了,不行。此等妖物,绝不能现于世间。” 张宝说着,将那影兵书卷丢进火盆中。 夜晚,下曲阳城头的灯火悉数熄灭。最后的黄巾军们从城中走出,踏过跨越护城河的桥。写有“黄天当立”的旗帜不再飘动:它们顷刻便被大雨浇透了。张宝骑着白马,站在当中。 汉军已经守在不远处了。 张宝想说些鼓舞人心的话,但事到如今,胜算几乎已经为零。他仍有一丝决绝,一种孤军奋战的决绝,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战是否还有意义。 他记得《太平清领书》中描摹的天下,君王法天地而顺自然,百姓均贫富而等贵贱。 这是一场恶战,但结局毫无悬念。 在下曲阳之战告捷后,皇甫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令亲自与张宝对峙。 张宝坐在草席上,一言不发。冷漠,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皇甫嵩斥退左右,只让亲卫们守住大帐周边,以防偷听。准备妥当之后,他转过身,强忍住挥刀杀死这个黄巾贼首的冲动。 “你们蛊惑百姓的妖术,究竟从何而来,又如何让他们舍身赴死的?” 作为回应,张宝冷笑了一声。 “没有什么妖术。” 皇甫嵩皱起眉头,这位儒将顿时平添了几分杀气。“我现在是在礼宾,请你珍惜。” “我说,没有什么妖术!” “没有?” “你还不明白吗?当今天子宠信宦官,不理朝政。你看不到吗?雒阳的市集已经明码标价地出售官位了。” 皇甫嵩深知宦官之害,或许比张宝更了解。他行军经过邺城时,曾举报宦官赵忠的私宅超越了规章。而张让也曾私下找上过他,开口就要五千万钱。他已惹怒二位要人,也不知此战回去后,还能不能保住官职。他示意张宝继续。 “天下困苦,饥民遍野,百姓早已抛弃了他们的大汉。泰平天下,人之共愿;舍命而战,仅此而已。” 皇甫嵩答道:“我深知朝政之弊,但大汉享祚四百年,唯有稳定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舍命,命都没有了,怎么享受太平天下?” “你大可以斩了我,把黄巾将士们押送到雒阳查证,但永远也不会找出什么来。不过,我要是你,我会遣他们回家。” “为何?” 张宝再次冷笑道:“你们就是不能承认,一个医者能够比大汉天子更得民心么?他们想看到的是妖术,而非事实。” “那是你的一面之词。” “好,就算我等真的会妖术。你可曾想过,那太常频频催你找出妖术的源头,为了什么?” “请试言之。” “大汉早已失了人心。如果能有方法镇服百姓,让他们再无反心,多少皇帝求之不得?秦皇收天下兵器,焚百家之言,因此而已。” “吾大汉以仁治国,王道之君,绝不会和暴君一样。” “好,你的大汉不会。那你的太常呢?” 皇甫嵩沉吟片刻。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种隐隐的错觉。他和眼前的黄巾贼首达成了共识,他不得不遵从敌人的暗示。皇甫嵩自幼便立志报效大汉,这感觉使他不好受。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左右,将他带下去,明日问斩。”他对门外的侍卫喊道。 侍卫带走了张宝。这时,皇甫嵩想起来,当他趁夜突袭广宗时,那些“无所畏惧”的黄巾贼一样会慌乱无措。 “禀报太常公:我已派人审问了下曲阳的黄巾贼,但不出数日,审问的人也作痴狂之状。我命人将尸体搬走,可尸体竟然现出黑气。臣驽钝,只好猜测,是张氏三兄弟不止用符水蛊惑了他们,这蛊惑还可以像瘟疫一般,传给其他人。如今三兄弟已死,但他们的影响还在传播,而能控制心智的人不在了,使得那些人都陷入痴狂。 我不得不将黄巾贼都杀死,将他们的尸体聚在城南,砌在土方里面,以免再祸害百姓。我已经对下属宣称,这是为颂扬大汉之伟业,所建的京观4。我搜集大量信息,还是一无所获,因此希望您能治罪。” 光和元年,宫中也出现过“黑气”,刘太常会相信这一说法的。 皇甫嵩将报告交到信差的手上,回头扫了一眼远处的京观。反正尸体已经砌在了里面,真相,也封存在那个密不透风的土方里面了。 嵩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合八千户。 以黄巾既平,故改年为中平。嵩奏请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帝从之。 ——《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 (刘)焉睹灵帝政治衰缺,王室多故……(董)扶私谓太常刘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焉闻扶言……出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 ——《三国志·刘二牧传》 及(董)卓被诛……复拜(皇甫嵩)光禄大夫,迁太常。 ——《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 第53章 破碎千年 他醒来,天昏地暗。 没有人(nobody)还记得他是谁,包括他自己。他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精神也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试图思考他自己,而他自己也在思考他自己所思考的自己,他所思的自己也正是他正在思考的自己和他自己正在思考的自己以及自己和自己思考的自己,错误,这毫无意义。 灾难留下的创痕从不会消失,时间也无法抚平所有的痛苦。彼时徜徉于爱琴海畔的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流落他乡再起不能。昔日故乡一别,谁又知道这是永世的不归? 他无暇去想,他无力去想,他不想去想。 他偶尔地想。 曾经有一个王国,一个城,不大…… 有一片海,一个岛,岛上有沙滩,沙滩……沙滩有什么呢,沙滩…… 他只记得这么多了。 他在哪里,他怎么了。 他需要帮助。 他尝试呼喊。 他无法呼喊。 他得不到回答。 绝望的混沌,不紧不慢地笼在他眼前,拂之不去。 昏昏沉沉地,他又睡了过去。 蛇是最先听到林间骚动的动物之一。 很久以前,林子的中心突然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震颤,惊飞了慵懒午后倚在枝头假寐的麻雀。悬在树梢的蛇,无声无息地滑向巢中觊觎已久的美味,却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跌落在泥地里,摔得粉碎。 生灵们畏惧了,疯了般地逃离了林子中心。 但是,待它们回望,它们便明白,林子中心,其实什么也没有。 不久,逃脱的生灵慢慢返回了栖息地。它们伸出爪子,探了探曾经剧烈震动的土地,确信了它不会再次摇晃,便欣欣然地走进了灌木丛中,躺下,补上昨天尚未做完的美梦。 但没有爪子的兄弟们却不得安宁。 仅仅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蟒蛇便走向了癫狂。它们不安地扭曲着身体,对着天空嘶嘶地吐着信子,又甩又咬,仿佛在与不可见的敌人搏斗。它们停止了进食,对周遭的小型动物也毫无兴趣,它们纠缠错杂,在地上留下了一幅幅堪称恐怖的图腾。它们撕裂了一切,它们自己也未能幸免。 不过,三天之后,蛇便停止了这不明所以的瞎折腾。它们安静了下来,静静地伏在地上,偶尔抬头咬食路过的动物,一切就如它们从未疯狂过,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不像话。 后来啊,后来,那群蛇就和其它动物们疏远了。谁又知道它们是如何维持生计的呢? 他再次醒来,仿佛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隐约地记起来一点别的什么,像是某种憾事。他疑心自己还有某件事没能完成,但又不知它是什么。完全的遗忘从不痛苦,痛苦的根源是将忘而未忘的焦虑与疑虑——对于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他而言尤是如此。空洞的纠结之下,他挣扎着想要再次掌控他的身体,可惜,他这最简单的愿望却也不能实现。 他的意识在神经中涌动时总会碰上避之不及的障碍,但是,很偶然的,他也会感觉到躯体之中某些令自己舒畅和安静的组织,他不知道这些组织是什么,它们不像是内脏,也不是骨头,它们既在躯体之内,又游离于躯体之外,它们汲取着蓬勃的冰泉,滋润着他灵魂的枯井。当他渴望更多的滋养之时,它们却陡然不可感,纵身跃向渺远的虚空之中,而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深邃维度。 恼人的是,当他一次次为这些组织戏耍而深深厌倦了这猫捉耗子的游戏时,这些组织又往往温顺地回到他身边,给他几近消亡的意识一点生命力。他甚至对这些令他愉悦的组织深深畏惧起来。他不想再见到它们了,再也不想被他残存的可笑希望折磨,如果死后的世界是灵魂永恒被咬啮侵蚀的痛苦的话,那自己荒诞的残存的生命又何尝不是?这无垠的永恒的劫难!这不死不灭的破碎之苦! 如果你们想要带给我什么,就请更明白一点吧。求求你们了。 他再次沉睡,带着遗憾与不甘。 那场战争很苦。 混沌的血肉大敌裹挟着最危险的妖术毁天灭地的力量扑向了机械的乌托邦。两丈余高的机关造物顷刻之间便淹没在血海肉山之下。术士狞笑着张开双手,臂上的疮疤裂开,滋长出血肉的萌芽,化作禁锢机神信徒的枷锁。外城已经坍塌,至大的恶兽已将它的尾巴缠在高塔之上,触手则探向了内城的神殿。 工匠们正没日没夜地在受保护的工厂中忙碌着,与往常不同,锤头击打在铁砧的声音颇有些杂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工作还会不会有意义,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否还来得及。也许,下一秒内殿巫王就将大踏步的迈进神殿,宣告破碎之神信徒的灭亡,那些为千万代千万人守护的世界将跌进翻覆的无垠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主教在病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元老大会之前,教会将群龙无首——屋漏偏逢连夜雨,屠尽仇家的大术士剑锋一转,万千恶魔向着他们宿命的敌人奔来。失去运筹帷幄的领袖,教徒慌忙建起规模浩大的防御工事御敌,却始终收效甚微。 学生阿多尼斯闯进书架之间,胡乱抓起架上最宝贵的资料。他奉长老之命收集经典,并将随后转移难民,力图保下族人的血脉。他把书卷装进书箱,冲出圣书库,却在图书馆门口与意想不到的人相遇——神色匆匆穿过大礼堂的教士,自己的教父。 “圣父!” “早。” “我们,就要走了。” “不可理解。” “为什么?” “分离,我们是破碎的;团结,我们将成为神。而今血肉大敌当前,长老院却拆散教会,实在有违我主旨意。” “圣父,我们死守已无意义,只会全军覆没啊!” “我主破碎亿万年,唯求完整;我等集合千百年,便已想破碎,可笑!” “圣父,我……” “元老院奈何不了我。我将聚集族人,与巫王决一死战——赌上所有圣物。至少,主在陨落时会更完整一些罢……” “圣父,这……” “我意已决。” 学生茫然无措地呆立着,一时想不到如何回话。两人相视而立,回荡在走廊里的只有接受过机械改造后的躯体发出的滴答作响声。在这机械的重复中,学生终于斗胆打破了寂静,说出了最疯狂的话。 “圣父,我主全知全能,却依然破碎,纵粉身碎骨而支配万物。或许这正是我主之道。” “什么?” “也许我主……从不在乎他是否完整……” “大逆不道!” “但是……” “你大可以闭嘴了,异端!陪那些投降派滚到天涯海角吧!” 学生没有说话。 许久,他抱起典籍,低声告辞,奔赴他的宿命。 他的神经在昏暗中重新连接,希望为他带来一点光。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一点响动。 这不是生物活动的声响,也不是人的言语,更像是一种虚空的呐喊。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充实感,久违的感官。他清醒了一点,那些组织带来的刺激变得不再强烈,不再惹人心烦。 自己,大概是分裂成了碎片,而现在,灵魂正在拼合他。 他破碎了,但还存在。 就像……主? 他猛然惊醒。 自己……听到了主的声音吗? 千年前的逆反之言得到了某种验证,破碎的主,正以破碎为存在方式。这是不可名状的奥秘,绝非世人能够理解,它只等待那些无意发现它的信徒,并在信徒也面临破碎时给予少许的提示。 分分合合,本为一体,理性为链,分合自如。这才是破碎之神真正的含义。 谢谢您,我的主。 他短暂地恢复了神智,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他要立刻弄明白自己有没有完成任务,战争有没有结束,族人是否幸存,还有……圣父。 但是他没有机会,因为片刻之后,他就不再归属于世俗的存在。他再次破碎,随主而去,成为了绝对的理念。世界与他无关,记忆与他无关,乃至主也与他无关——他已不为人,他为灵。 他刚刚清醒,就告别了人世。机神的声音,不过回光返照。 可惜历史不是小说,不然我也想要让阿多尼斯成为拯救机神教的英雄。 真相是:robert.bumaro才是。 后面的事,我们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对机神信物的极端斥性是大术士的阿克琉斯之踵。接触了机神组件的亚恩很快便被打垮,在内殿里苟延残喘,伺机复仇。至于他到底接触了什么,那就众说纷纭,不得而知了。 战后,自知忤逆了长老的bumaro选择退隐,直到几千年后的工业时代。彼时,他已是破碎神教新的领袖,却因为自己的固执落得了不比亚恩好到哪里去的名声。 阿多尼斯,这孩子,他倒也没错,只是没有立下圣父那样的大功,因此被人遗忘。 他在半途打了一场遭遇战,对亚恩有效的计俩对他的功效也很明显:改造不完全的肉体被血肉感染侵蚀,尽管他刻意避开了危险地带。机械与血肉的对立使得他在栖于林间时陡然瘫痪,七零八落。 但破碎之道救了他一命。他还存在,笨拙地模仿着主的形态,保持着不稳定但持续千年的存活。而他残留意志的存在无可避免地打扰了当地的生灵,尤其是那些本就通灵的家伙们——比如蛇。 我很难不把scp-3529和破碎之神联系起来:拼合后就会操纵一切的碎片,身为无理性的生物却使用编程语句实现本质促动,还有蛇的特殊意义,这一切都让人生疑。因此我申请:将scp-3529重分级为maksur,至少这样它们无法发挥本质驱动的能力而引发收容突破。 ——研究员█████.white 否决。重复:不要抛出这种怪异的理论和收容计划来博取基金会的眼球。认真工作,我自然会给你升职。 ——主管███████████ 第54章 第二十五号 匿名心理咨询师的捐赠品 - 由一位匿名心理咨询师慷慨捐赠。 - 关注点:使用者亲和性、通讯、电子、有限使用时间、捐赠品、精神性、黑箱技术、可能的欺骗性 资产总结: 1.1 - 最初实验中以异常方式在互联网中产生的捐赠品宣传单抄录如下:1 完美?心理咨询热线 在嘈杂的城市之中,重复一遍遍机械工作的您,是否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您是否期待能与人分享你的内心,倾听你的心声,解决难缠的心结?如果您感到这与您无比符合的话,那就——来拨打我们的完美?心理咨询热线吧!无需会员充值,更没有诈骗团伙,只拨打我们的完美?心理咨询热线! (p.s. 我们理解你看到此处时的心理,但请先了解具体情况再点举报。) 1.2 - 成员nathania对捐赠品“服务”亲历者沈真(化名)的采访总结如下: ▼ 展开内容 ▼ 1.3 - 第二十五号捐赠品检查报告(节选)如下: 内部日志 - 实验与测定部 物理性质测定:捐赠品在物理上表现为经过改造的普通固定电话(座机),启动其异常能力之旋钮可正常运作,用于显示当前接通线程数量的led显示屏可正常显示0-9的数字。内部机械元件无损失,发挥其异常能力时仅有约8%的元件需运作,预测其在未来数年内不会损毁。 捐赠品外壳的正下方刻有捐赠者的姓名。 异常性质测定:旋钮顺时针旋转的角度决定异常能力发挥的大小。值得一提的是,转动旋钮只会影响同一时间内接通的线程的上限,而非总数量;总数量则是与当地人口密度、移动\/固定电话普及率等挂钩。而同时,启动此捐赠品时,一系列宣传单(见1.1)也会在当地的网络系统中被投放。目前,这些宣传单已被伪装为公益组织“玛利亚心理健康基金会”的宣传及服务活动。 (p.s. “当地”的具体范围也取决于其异常能力发挥大小。) 从使用者的角度来说,拨打电话的时长常常持续1-3个小时,时间处于晌午或晚高峰期居多。在上述的这些时段中,同一时间约有10-15个线程。捐赠品目前暂未表现出对于高客流量的过载反应。 附录:需要注意的是,当捐赠品异常能力启动时,其本体除却上述的8%元件需要运作,其余部分没有任何反应;固定电话的休谟指数也仅在85-115左右活动,并不足以支撑如此大量的异常效应。因此,实验与测定部推测,第二十五号捐赠品“本身”这台固定电话仅为这一系列异常效应的“开关”,而不是其结构本身。就如同电路中的开关与整个线路。若想用这电路点亮一盏灯,开关对于我们触手可及,但它的工作方式却被装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黑箱”中。 总结: 通过。投入使用时需注意隐藏其异常本质。 维护与操作: 操作捐赠品本身时,需旋转其上的旋钮以使其异常能力启动。我署目前的一切相关规章制度都是以使其旋转90。作为基准制定的。在旋转90。的情况下,可以在当地启动约12个线程。在启动时,其表面的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即为同一时间接通的线程数量。这一数字不会超过其能力上限本身。 第二十五号捐赠品生成的宣传广告被伪饰为了“玛利亚心理健康基金会”的公益活动,这些宣传广告本身并无任何异常。同时,为减少外界对于捐赠品的怀疑,捐赠品应被设置每天最长连线时间上限与停止“服务”时间点。前者目前为2小时,后者目前为20:00-8:00。对于将其应用到部分偏远、贫穷、不发达地区的情况下,这个限制可以解除。 2.1 - 第二十五号捐赠品投入使用之公告如下: 公告 发出时间:2023\/08\/10,18:00 pm,中国 香港 对第二十五号捐赠品物理\/异常结构稳定性的全方面检查已通过,同时其之安全性测定实验也已结束。通过少量的前台包装工作,第二十五号捐赠品以“玛利亚心理健康基金会”进行活动的名义取得了与捐赠者宣称的效果匹配88%的良好结果。此数值在《玛娜慈善基金会捐赠品对平民使用纲领》所规定的范围内。经高层认定,第二十五号捐赠品可以在保留安全性测定实验时的干涉程度的情况下投入对平民的使用。 同时,也需要注意的是,捐赠者并未在我署进行过登记,因此对于其需要格外注意。网络宣传小组应监控第二十五号捐赠品产生的宣传广告与其所导向的页面是否有异常;因为捐赠品的技术原理仍然处于捐赠者的黑箱之中,就我署而言无法理解。在我署仅拥有使用权和归属权的情况下,应避免其之滥用。 第二十五号捐赠品对于异常活动家及机构(俗称的“帷幕内”),以及玛娜慈善基金会的现役及退休员工也开放。热线在每日19:00-24:00、12:00-17:00开放,可拨打███-████-████接通热线。另外请注意,我署不具有检查捐赠品之“服务器”或“数据库”(事实上,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存在)的能力。不会对您的隐私造成烦扰。 ——实验与测定部 2.2 - 第二十五号捐赠品案例分析(1) ▼ 展开内容 ▼ 2.3 - 第二十五号捐赠品案例分析(2) ▲ 收起内容 ▲ 采访 #0 采访人:nathania louise(n) 受访人:尚怡希(化名)(s) n:嗯……让采访开始吧。好的……那么,我很高兴你能够选择我们的咨询。哦——请允许我先插入一个话题。我注意到在你填写的表格中有提到你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这有影响你在咨询中的反应吗? s:嗯……总会有关系吧。毕竟……还是带着点同事的情感的。 n:啊,是这样吗?那现在……你对于这类事物怎么看呢? s:呃——哪类事物? n:就是对于第二十五——呃不,对于基金会的性质与相关的服务的看法,也就是你的工作。 s:嘶……其实…… n:嗯……嗯? s:我……我能先不回答这个问题吗?先跳过吧。 n:好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有跳过的权利。那么,按照流程来说,我将要问你的下一个问题是——嗯,你,在咨询服务后有什么样的感受?呃,随便说些什么都行,无论是从怎么样的角度—— s:嗯,好吧,其实我觉得——这位咨询师很优秀。 n:嗯。从同行处总可以得到独到的见解。 n:从我采访的别人那里,我有了解到,这可以带给他们一些与“日常生活中的交流不同”的感受。 s:是吧……在与他交流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一些特别的心情。我坦白身份后,我们聊了一些关于各自的工作状况的事情。事实上……其实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也是因此而来的。 n:嗯。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但就我个人的感受而言……人们真正交心的机会的确变少了。 s:是啊,但是我们在别人看起来也不能算作真正的共识——在很多人眼里我们都只是为了钱。 s:以及,我和他之间达成了一个相似的共识——很多人其实并不了解这个职业。 n:呃——嗯,请继续。 s:啊,其实很多东西不都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在“咨询”这个“黑箱”之中也是存在的。规章制度、职业素养……在现代猜忌的系统面前,这些其实都是可伪造的,都是不可信的。哦……抱歉我说的有点多。 n:原来是这样……嗯……没事,[低头]不仅对于“人”是吧。异—— s:什么? n:——没事,对不起。 s:没关系。反正我们大家都是在努力活着罢了。 安全限制: 对于帷幕内人士而言,交流时应尽量避免涉及自己的具体工作与身份。而若是对方开始主动且强势询问相关信息,应第一时间结束咨询并向玛娜慈善基金会报告。捐赠者身份不明,其捐赠品若是作情报用途,窃取帷幕内众组织及个人的信息,则将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因此,玛娜慈善基金会会尽量避免此类事件发生。 同时,在捐赠品本身(即上文提到的固定电话)旁,研究人员也应当避免谈及帷幕内事宜,以防万一。 当然,目前还没有发现捐赠品泄露他人的个人信息。但考虑到捐赠者本身身份不明,其投入捐赠品作为搜集信息的渠道也是有可能的。同时,在对话中显现的“心理咨询师”是否存在人格或背后操纵者也并不明确。但是当对话涉及“心理咨询师”本身的经历时,其也会视情况做出回答。(见案例分析(2))一种说法称,与咨询者进行对话的个体实际上为一以异常方式储存自身数据的人工智能。但此说法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3.1 - 基于第二十五号捐赠品的输入与输出特性,对其黑箱结构进行了如下的研究: 实验次序 输 入 输 出 1 询问“请问你是人类吗?” 回答“我当然是一名人类,否则我可就不能坐在这里和你交流了。事实上,我理解你这样做的心情,但毕竟这是一场心理咨询,请保持信任,放轻松吧。” 2 询问“请问你住在哪里?” 回答“虽然我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但请不要提起涉及个人隐私的话题。” 3 询问“请问你背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回答“当然,你总可以在网站上发现信息。” 4 询问“请问你是怎样的人?” 回答“我是一位心理咨询师,正在通过心理咨询热线与你进行交流。” 5 询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回答“我很好,请问你怎么样?” 6 询问“是谁创造了正在和我交谈的你?” 回答“哦?你的说法似乎……很艺术化?当然,我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创造出来的。如果让我修饰得更艺术化一点……是这两位天才工匠,以他们的双手创造出了这个我……你喜欢这个修辞吗?” 安全性: 4.1 - 成员nathania的安全性测定日志如下: 内部日志 - 实验与测定部 实验与测定部对于第二十五号这个“黑箱”的一系列实验结束了。结果:不了了之。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其实心生了一个猜测:会不会这一切实验都只是捐赠者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亦或是他不怀好意,有意为之?我们有谈论过,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就算哪个是真的,其实都没有意义了。 一次心理咨询,可以简单拆解为人与人的交流。你把你的经历告诉别人,期待一个好的结果。那么,你可以完全相信另外一个人吗?你又不能看清别人的大脑,这是一个黑箱结构。这是一场赌注。我明白了……大家都是竭力活着罢了,都是竭力想要做到不亏得无法生存罢了。 * * * ——那猜疑又如何,不可控又如何?在需要的时候,就请相信你所相信的吧。 而人们得到了一次完好的心理咨询,其实也并无损失。 而客观来看,对于从中受益,参与了这场赌注的人们来说,由于技术“黑箱”的存在,第二十五号捐赠品在技术上当然是不可控的,它是不可信的。但若就其运用以及造成的有利影响而言,则无疑是有益的,它是无可替代的。 毕竟这也是玛娜慈善基金会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的性质。 ——实验与测定部 指定于:全球部分地区附属小组、基金会现役及退休员工、(非敌对的)异常活动机构与个体。 第55章 《基金会新进人员应急指南 2023 第一版》部分 因意外牺牲的特工、因事故死亡的研究员、因过失离职的管理人员……一个个历历在目的事故组成了本指南一个又一个条目。对于您这样刚刚加入scp基金会的新进成员来说,本指南仅对您起到找到自身定位和参考的作用,在真实的紧急情况来临时,没人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部分:基本 这里列出基金会中常见的职位头衔以及员工类型 1.1 人事特工\/外勤特工 人事特工和外勤特工是基金会的基层外勤人员,同时也是基金会的眼睛和耳朵,你们将在未来的工作中直面未知的异常,面临的危险也更加复杂,此条目仅列出一般情况下的自救措施。 1.1.1 情景一:接触事件 假如您与异常发生了直接接触,且不确定自身是否受到异常影响时,请立刻离开人口密集的区域并即时呼叫外勤收容小组或机动特遣队寻求援助,并上传异常的具体位置;在有外勤收容小组或机动特遣队的陪同情况下,请不要慌张并听从他们的安排,必要时您可以选择服用镇定药物或注射麻醉药物限制自己的活动。 假如您在没有外勤收容小组或机动特勤队的陪同下近距离目击了对您有明显敌意或对您产生危害的异常时,请先判断“三个是否”1再决定离开区域或呼叫增援;倘若近距离目击发生在人口密集的区域,请立刻呼叫支援并尝试牵制异常,直至相应的增援赶来。 假如您在没有外勤收容小组或机动特勤队的陪同下接触了对您有明显敌意或对您产生危害的异常而受伤但尚未失去行动能力,先试着到安全的区域内,使用随身携带的外勤特工应急急救包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性注射或服用药物;倘若您因伤势过重失去行动能力,请立即请求支援。 1.1.2 情景二:公共曝光\/帷幕揭开事件 需要前往人口密集区域或有有人类活动区域的人事特工\/外勤特工应随身携带记忆消除药剂,这些药剂通常会伪装成小到可以装进口袋的日常物品以应对曝光事件,在紧急情况下,允许人事特工\/外勤特工对异常、goi2人员甚至自己使用记忆消除药剂。 当非目标的平民、执法单位或是非敌对goi人员对您正在进行的任务进行强制干涉或对您产生了威胁,您可以按下列事项选择方案。 伪装为当地执法队伍、消防单位、政府单位、军事单位等进行封锁和口头警告。 对干涉者或威胁者使用记忆删除药物。 对干涉者或威胁者采取非致命手段使其离开相关区域。 对干涉者或威胁者采取致命手段。 根据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发布的掩盖协议内容对任务进行解释。 呼叫附近的机动特遣队。 其他防止公众曝光的方案。 当非目标的平民、执法单位或是非敌对goi人员对您产生了生命威胁,允许立即对非目标人物采取致命措施。 当任务进行中身份曝光或异常的存在被察觉而导致帷幕揭开事件,请立即按照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发布的掩盖协议处理曝光事件。 假如任务执行中发生大规模曝光事件,请立刻终止任务撤离该区域,并向最近的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报告并请求增援。 1.1.3情景三:其他突发事件 当你的任务简报表明您将要负责一个现实扭曲异常时,您需要先在任务区域进行勘测并放置便携式sra装置,在控制现实扭曲异常的活动范围的同时也可以保证您自身的安全,这并不代表您会绝对安全,防止接触的防护措施仍然是必要的;在没有携带或缺少足够的sra装置以限制现实扭曲异常的情况下,首先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尽量远离现实扭曲异常,呼叫专门的反应部队或机动特遣队请求增援。 当你的任务简报表明您将要负责模因或逆模因异常时,请仔细阅读相关部门文件、资料、实验数据等理解“模因”和“逆模因”的概念,这样您可以在大部分常规突发事件中避免受到影响。 当您在执行任务中困入异常空间结构,请保持镇定,尝试收集周围的资源活下去,倘若十二小时内增援未能赶到,那么尝试判断空间类型找出逃离方案或继续上传您的位置。 当您不小心阅览了您不应该看的文件、资料、实验数据等,您不应该隐瞒,请前往最近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所属的安全部门接受记忆消除。 当您的任务简报出现“最高机密”或“宇宙机密”时,请咨询raisa,不要擅自查看此类任务简报,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您应当通过相关基金会单位联系o5议会,在得到允许后才可以查看任务简报,以防简报或文件带有认知危害。 当不慎吸入了您自身携带的记忆消除药剂时,请确保人事特工记录仪被放置在您清醒后可以明显注意到的位置,人事特工记录仪一般会被伪装成手表、手环、蓝牙耳机等可以随身佩戴的日常物件;如果担心吸入过量的记忆消除药剂,可以在附近的基金会设施中进行记忆强化训练,预防此类事件。 1.2 机动特遣队作业员 作为机动特遣队作业员,你需要应对你所在的领域可能发生的问题,当遇到应急事件时,不仅你需要自救,你的团队也需要自救。 1.2.1 情景一:常规事件 当你因为某些事情和你所在的机动特遣队失去联系或走散时,请继续任务,机动特遣队在未知区域执行任务时往往会设置会合点以避免小队成员走散;如果你在走散时遇到任务目标的异常,尝试在不会导致公众曝光的前提下标记异常的位置或引起你所在的机动特勤队的注意;倘若异常对你产生了明显的敌意或危害,可以选择返回任务出发点或与你的小队会合;倘若你因为重伤失去作战能力,请立即终止执行任务原地待命,不要再次干涉异常。 当你所在的小队伤亡超过30%时,需立刻报告行动指挥官或其他仍有指挥能力的人员,根据指示设立临时医疗站,救治在行动中受伤的成员并呼叫增援;伤亡超过50%、与行动指挥处失去联系等情况发生时,可以在行动指挥官未允许的情况下由小队队长或多数队员同意终止执行任务。3 当你所在的小队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系时,请遵循小队队长的指示合理安排口粮、饮用水、药物等维生资源以进行长时间作战的准备,若小队未在任务开始前做好长期作战准备,可以尝试收集周围环境的可用资源继续执行任务;如果继续执行任务会有使小队失去作战能力的风险,及时报告你的小队队长从而决定是否继续执行任务。4 当异常的性质与你所在的小队负责的领域不同或发生误判时,及时报告并协助相关机动特遣队封锁该区域,不要擅自行动,即使你对该异常的性质有所了解;如果该异常突破了封锁区域,你和你所在的小队需要尽快撤离该区域,前往临时会合点会合,等待相应机动特遣队到来。 1.2.2 情景二:其他事件 如果你所在的机动特遣队为处理goi相关,那么在以后的工作中你可能会遇到这些goi的成员,因此你应该做的是尽量远离他们,除非任务指明你所在的小队需要直接接触goi,任何未经声明的接触可以按以下条目处理。 遭遇友好或中立goi需要遵守交战原则。 遭遇敌对goi时经批准后可直接攻击。 发现意图不明的goi成员或建筑等可以进行干涉、抓捕、破坏等行动。 如果你所在的机动特遣队专门处理某种类的异常,你需要清楚你所在机动特遣队可能面临的风险,在不同的状况下自行制定应急自救方案,按老成员的经验来,结合专业知识可以让你活得更久,但多数情况下,你需要靠着自己的本能求生。 如果你所在的机动特遣队专门负责收容一种或多种scp项目,你需要仔细阅读相关文档,了解收容的异常的性质、特殊收容措施;一旦收容失效事件发生,你们将代替站点安全人员进行重收容行动,允许机动特遣队作业员可以使用收容站点内的武器用于自我防卫。 如果你所在的机动特遣队较为特殊或直属于某一特殊部门,或本就是由死人、不会死的人、克隆人组成的机动特遣队,则可以参见特殊条目。 1.3 研究员与收容专家等非武装人员 这类非武装人员是基金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们大多数人不像安全人员和武装人员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你们在危险到来时需要格外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 1.3.1 情景一:站点常见突发事件 设施通常会设置警报来提示设施内人员突发事件的种类和等级,警报类型与你所在的设施种类有关,设施会设置多个员工避难或逃生用区域,倘若你是第一天来到基金会下属设施工作,那么请务必先记住这些区域的位置,通常站点会设置路标、区域概览、指示灯等标记这些区域,功能健全的设施还会设置医疗站等其他可以在突发事件中收容非武装人员和伤员的区域;假设你在突发事件不能及时到达附近的安全区域,请不要惊慌失措,注意广播的内容,听从广播的指示或者寻找最近的安保人员寻求庇护,功能健全的设施会在实验区域、储存区域、办公区域等地设置临时避难点。 当收容失效事件发生时,设施以及区域广播会发出警报,简述破除收容的scp项目、它们的性质以及其大概位置,你可以通过广播或最近安全人员的安排前往最近的安全区域,不要擅自行动,即使你可能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或收容专家;当大规模收容失效事件发生时,站点以及区域广播极有可能来不及汇报此次收容失效事件破出收容的scp项目的具体位置,此时请远离没有设置安全设施的区域,前往最近的安全区域避险或前往最近的逃生出口离开站点,不要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倘若不可避免地接触异常scp项目且尚不清楚自身是否受到异常影响,请试着远离人多的区域,尝试在隔离区避险,如果来不及前往隔离区,可以试着前往附近的储存区域或你所接触的scp项目的收容区域等待反应部队的到来,减小救援难度。 在食堂、大厅、人流量较大的走廊中发生突发事件时,人员的恐慌可能会不可避免地导致踩踏事件,如果站点安全人员在场,则需要在安全人员的指示下依次离开区域;若没有安全人员在场,请尽量远离拥挤的人群,不要逆着人流,注意脚下不要被绊倒;若已经绊倒,请将身体蜷缩,双手护住头部,尽量向墙壁靠近;倘若人群的慌乱是因为scp项目出现而导致的,应当提醒人群及时散开,功能健全的设施一般会在人员密集的区域设置应对站点内各种异常的安全设施。 假如发生大规模断电事件,这意味着你将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一些特殊设施比如站点、区域通常会设置备用电源维持基础收容措施,但这可能是暂时的,如果有必要,请和最近的安保人员从逃生出口离开站点,切记不要在断电事件中落单。 倘若在实验中或在收容中发生事故,请在收容措施仍然生效的情况下有序离开实验区域或收容区域;当收容措施失效时,请交给专业人员进行处理,不要围观,不要擅自干涉。 在非必要情况下,不要代替可消耗人员参加实验,即使你是该scp项目的负责人或收容专家;如果有必要接触,请在接触scp项目前根据项目的特殊收容措施穿戴防护装备;如果需要接触的scp项目对你有所要求,请先报告项目负责人进行决定,在与异常发生直接沟通或接触时,无论该scp项目是否对人类有敌意,都应当保持镇定,按照指示完成任务,在scp项目表现出明显的攻击行为时,陪同你的安全人员会负责你的安全。 如果设施出现重大自然灾害,例如火灾、树林火灾、地震、洪水等,请在安全人员的陪同下离开设施,在被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协同相关人员进行救援工作;如果在自然灾害发生时你被困于设施中,可以使用设施内随处可见的消防设施清除障碍。 1.3.2 情景二:其他事件 如果scp项目与你产生联系或对你产生兴趣,请尽力配合这些scp项目,如果这些scp项目对你的生活、行动、工作产生影响,可以咨询相关的人员和部门寻求帮助;如果你可以控制某些scp项目,建议你自行隔离并接受管制,虽然你的生活会因此受到限制,但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存活;如果你本身就是scp项目,建议你不要抵抗,自觉接受收容措施。 员工假期时,如果要回归正常社会生活,请在注销通行证之前在相应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地上交基金会相关物品并接受检查,假期时请做好保密工作,警惕任何未经通知的信件、电子信息,尽量减少与非基金会人员的来往,即使在家中也要做好日常防护措施。 不允许与goi成员有私交5,任何与goi成员有交流的情况应当向相关汇报,警惕任何疑似基金会同行的组织或个人,无论他们立场如何。 如果在无意中6曝光了基金会的存在,请立即联系附近的人事特工或反应部队进行处理;如果曝光事件已不可控,媒体舆论开始指向你并对你的正常生活产生影响时,请联系相关部门注销自己在正常社会生活中的身份并等待相关部门等处理事故;任何有意图、有预谋的曝光会导致你的基金会成员身份被当场解除。 scp基金会有许多奇怪的研究员、博士、收容专家等非武装人员,在与他们工作时,请确保你对他们足够了解,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1.4 保卫部门人员 保卫部门人员包括安全人员和战术反应人员,通常你们有着成熟的战术体系应对常规突发情况,在此不再列出常规情况。 1.4.1 一些常见的特殊情况 在站点附近巡逻时发现不属于该站点的基金会成员,且未收到任何关于这些未知基金会成员拜访的通知时,需要在调查清楚情况后带未知基金会成员前往最近的安全设施;倘若情况反之,请在站点巡逻队或武装人员发出警告前表明自己所属的站点和部队并接受检查,如果任务告急,请联系行动指挥处处理该事件;当日常站点巡逻或进行封锁时附近出现了疑似平民的活动时,可以按照通用掩盖协议指南的内容进行相应的措施。 在对某个站点或某个区域进行封锁时,你需要根据项目负责组发派的文件确定你的任务内容,除非负责的异常有即将突破封锁的风险,否则不得干涉异常项目,直至收容专家或专业性机动特遣队到场;一旦异常突破封锁,你需要协助控制异常,但是仍然需要遵守“尽量不接触”的原则,如果你在行动中受伤失去行动能力,请根据异常性质判断是否应该移动,如果已经失去自救能力,请祈祷医疗人员的到来。 当你所处的站点被敌对goi入侵时,紧急情况下无需遵循交战原则,你可以使用站点武器库、安全设施等武装自己;当收容失效以及其他影响了站点正常运营的事件发生时,倘若身旁有太多d级人员限制了你行动或者有尝试反抗逃跑的意图,你可以选择直接就地处决这些d级人员,切记不要信任d级人员,不要与d级人员产生过多交流,你要时刻记住他们是犯下重罪的重刑犯,他们不值得你去怜悯。 如果站点发生员工暴动或集体罢工事件,请按照站点主任或站点遏火部的指示稳定员工情绪,尽量使用非致命措施制止此类事件,不要卷入暴动事件,保护站点的关键设施正常运行;如果站点的正常运营因此遭到影响,允许采取强制手段。 当不可避免地陷入单人行动的处境时,请做好充足的准备,你需要与指挥单位时刻保持联系,在失去联系后切勿擅自行动,最近的反应小队或安全人员会赶来寻找你的踪迹,如果他们在最后失去联络的地方未能发现你,你将会被判定阵亡。 基金会员工在受到异常效应影响后,作为安全人员需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和行为都应该立即报告,当他们表现出攻击性或对你产生了明显的危害时,可以通过武力镇压或直接击毙。 1.5 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设施管理层人物 此类人物是管理基金会势力的重要力量,您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同时也要注意基层员工的安全。 1.5.1 情景一:大型危害性事件 作为管理者,在危害性事件发生时应首先确定事件的类型,您与各部门和区域设施应紧密联系,相互协调控制危害性事件;倘若危害性事件已经超出安全人员以及反应人员的控制能力之外,您可以通过常驻广播站和管理者办公室的联络员对其他基金会单位求救;如果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设施已经失去运营能力或完全与外界失联,可以选择进行全站疏散,放弃甚至完全摧毁该站点,您亦可将基金会前台组织、站点、区域等设施运营权力交给更高的管理层人员或其他基金会单位对设施的危害性事件进行控制。 如果您所管理的设施有暴露于公众的风险,请通知设施安全人员或其他与掩盖协议相关的部门、基金会单位、机动特勤队、外勤特工等进行掩盖工作。在设施应曝光或者其他情况需要进行转移时,请联系附近基金会单位或前台组织进行设施资产转移。 如果您所管理的设施出现了异常项目或其本身就是异常项目,您需要立刻报告o5议会或任何有能力处理此类事项的基金会单位,此类情况下你也许不能再进行该设施的管理工作。 如果您所管理的设施出现了员工暴动或罢工,且已经影响了设施的正常运营,可以安排安全人员协同其它驻站武装人员进行镇压活动;倘若安全人员和驻站武装人员也在暴动或罢工之内,就可以将设施管理权暂时移交给附近有能力处理的基金会单位;倘若设施因为暴动和罢工导致失去继续运营的能力,可以向附近基金会单位、机动特遣队、设施等求助。 如果您所管理的设施性质同以下条目所描述的大致相同,那么你所管理的设施也许是“倍受关注”7且出现紧急情况的概率较大的,您需要格外注意对设施的管理工作。 有o5议会成员、伦理道德委员、其他goi的组织头目或领导等重要人物拜访、驻扎的站点。 收容了3以上个keter级scp项目的site、收容了5以上个keter级scp项目的area。 收容了过多scp项目或异常物品的设施。 收容了特殊收容措施极为复杂的scp项目的设施。 储存有最高机密、宇宙机密等分级文件以及此类分级的scp项目的设施。 收容了会严重危害常态安全或过多消耗基金会资产的scp项目的设施。 随时会暴露于公众视线之内的设施(包括为掩盖某一异常而建立的设施)。 地球之外的设施(包括地球轨道、月球上的设施)。 在异常空间结构、异常世界中驻扎的设施。 与goi合作或者有着紧密关系的设施。 o5议会为了某些意图而建立的设施。 出现异常或本身就是异常的设施。 管理者为异常或成员为异常的设施。 管理者为非人类或成员为非人类的设施。 可移动的设施。 编号不吉利的设施。8 1.5.2 情景二:个人安全特殊事件 在保护设施财产以及人员生命安全的同时,您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设施管理者的办公室常常有较为健全的医疗设备和安全设施,可以在大部分危急情况下保证您的安全,不过有些较为特殊的情况您得注意。 如果您的办公室有饮水机的话,记得要找相关人员定期检查是否有潜在的污染因素,尽量不要和员工聚集在员工食堂内就餐,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专门开设设施管理员餐厅,在您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向设施内的医疗部门请求随身医疗人员。 您的办公室助理、安保团队、随身医疗人员都应该经过严格选拔以确保他们对基金会足够忠诚,如果您觉得自己武德充沛,也可以武装自己,不过为了您的安全我不建议这么做。 如果有全站会议要召开,可以前往设施广播站进行全站讲话;如果有要亲自讲话的必要,请在会议前选择安全的、封闭的、严格进出的场地进行会议。 注意设施内“过于活泼”、“调皮捣蛋”的员工,请多加关注,如果他们的恶作剧性质过于恶劣影响到您个人的名誉或人格尊严,就应该进行相应的惩罚。 如果您在办公室不慎阅读了带有认知危害或带有模因的文件,办公室医疗设备内有专门应对此类事件的疫苗,有时派发下的文件也会带有防止认知危害的疫苗,请注意在阅读该类文件时仔细注意文件附带的标签、附加文件等;此外在您外出时也应当接种防止认知危害和模因的疫苗。 为了预防针对设施管理层人员的暗杀活动,建议您不要经常性地离开设施,您的日常活动和活动路线由安全人员和您的安保团队管理,如果您觉得这样让您觉得不舒服,可以以本设施普通成员身份和普通员工一同工作;倘若暗杀已经发生,您又侥幸逃过一劫,先尝试脱离危险,您的随身安保团队会保证您的安全。 如果您的假期需要离开设施,出行设施时请选择基金会前台组织或相关基金会单位订购的火车票、飞机票、船票等;如果有自驾的必要,请按照基金会相关单位规划的路线行驶,避免进入人迹罕至的道路、险路、小路、流量大的路线,如有需要可以让安保人员或随身安保团队进行护送,您驾驶的载具在启程前应送往保卫部门进行改装,安装配套的医疗设备,以让您在遭遇车祸等其他事件中可以进行相应的自救措施。 您在假期归家前请先在您所管理的设施前台注销通行证,并上交基金会相关物品,回归正常生活后仍然需要与基金会单位和o5议会保持联系,设施通常会安排联络员负责您与基金会单位和o5议会的日常联络工作,在联络工作进行时,请做好充足的保密工作,如果有必要,可以联系安全人员、随身安保团队等武装人员进行24小时高强度防护监督。 您不被允许直接与scp项目接触,如果您认为有亲自接触或无效化scp项目的必要,请向更高管理层或o5议会进行申请;如果您认为有强制剥夺自己生命的必要,请在此之前做好设施管理权交换的事宜。 1.6 o5议会成员 编者认为就职o5议会的概率过低且没必要看这些条目,这一部分仅供参考。 1.6.1 关于o5议会 o5议会成员常驻于位置绝对机密的site-01,o5议会如果有亲自拜访其他设施、其他语言分部设施的必要,他们的行程应由site-01中的部门负责。 不要假冒o5议会成员,不要询问有关site-01的具体位置,那样会显得你很蠢。 o5议会成员的身份都是机密,所有议会成员的称呼都是他们的数字代号,一般的基层员工不大可能会遇到o5议会成员,他们的行程、工作、个人生活都是绝对保密的,如果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必心虚,o5议会不会像安全部门的人一样整天盯着电脑屏幕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他们天天会有比这重要几亿倍的事情要做! o5议会是由基金会最高等级主管组成的委员会,他们拥有基金会的最高权力,如果你成为了o5议会成员,这并不代表你的权力是无限的,你需要写点东西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发起提案投票,有些时候还要把提案交给伦理道德委员会处理,任何职权上的滥用可能会导致你被投票踢出o5议会。 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o5议会成员是可以终身任职的,不过你如果想通过永生、记忆上传等方式永久性保留你在o5议会的职位,你可能会遭到伦理道德委员会的弹劾,甚至武力干涉;如果你因病生命垂危,可以找专门负责保障o5议会成员的医疗保障团队进行治疗,当多数成员认为你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担任o5议会成员时,你也会被投票撤职;如果您因为某些原因想要离职,也需要经过多数o5议会成员同意才能够离职,否则您得继续在o5议会工作。 o5议会作为有能力决定人类未来的委员会,其组成必须是常态人类种族,9如果你作为o5议会成员,遭受了异常的影响或成为了异常,那么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建议你自行撤职。 如果你暴露在危险中,可以呼叫直接听令于o5议会的机动特遣队或武装部队寻求庇护。 o5议会成员一般被不允许直接接触scp项目,如果你认为有必要,请确保提案信服到多数o5人员通过;如果你在与scp项目的接触中受伤,医疗团队将尽最大努力为你提供治疗;如果你在与scp项目的接触中死亡,在剩余议会成员的投票同意下可能会选择用一些手段将你复活;如果你在与scp项目的接触中死亡但是意识仍然存在,请试着告诉o5议会成员或者相关的基金会单位关于你的存在,基金会会尽最大的能力保住o5议会成员。 o5议会成员在处理非基金会的个人事宜时也具有很大的权力,包括偿还债务、洗脱罪名等,在个别可能会为你带来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基金会前台或单位会为你亲自解决。 1.6.2 关于其他语言分部o5议会 其他语言分部的o5议会,如o议会,亦可参照上述条目,不过常驻在site-01的o5议会的优先级最高。其他语言分部的o5议会通常是方便基金会管理世界各处站点而设立的管理层,o5议会对这些其他语言分部的o5议会仍然有制约能力。 第二部分:补充 这里列出基金会中一些较为特殊的员工类型与职业头衔。 2.1 关于伦理道德委员 伦理道德委员在基金会的地位有些尴尬,虽然你们所组成的伦理道德委员会由有着限制o5议会的权力,但从整个基金会看来仍然是可有可无的,在委员会之外,你们无非是权限比较高的普通人,所以你们在一般紧急状况中完全可以按照非武装人员的条目进行避险自救。 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被暗杀的风险10,可以申请加强随身安保团队。 在进行会议投票时,如果发生意见不一致的情况,请不要和他人发生冲突,尝试重新发起投票或讨论,如果冲突上升至肢体冲突,可由最近的安全人员结束冲突。 任何集体性恶意投票、拉票行为都是严令禁止的,即使投票结果同伦理道德委员会得出的结果一致。如果发现此类行为,将会移除相关人员的基金会成员资格。 2.2 药剂师等化工生产人员 这类人员在基金会中负责开发异常药物、材料等化工用品,在研发过程中需要严格遵守基金会的实验室安全守则。 记忆消除药剂是基金会药剂师较常接触的药剂类型,如果不慎吸入小剂量记忆消除药剂,可以通过紧急服用适量的记忆阻断剂进行治疗;如果吸入大剂量或强效的记忆消除药剂,可以先通过服用记忆阻断剂减缓药效,并确保旁边有人陪同您就医,切勿擅自服用大剂量记忆阻断剂尝时进行自救。 在与相关scp项目进行接触时,请确保您了解它们的性质,并根据它们的性质做出相应的防护措施;此外,当其他实验人员需要接触这些scp项目时,您也要对这些人员进行指导,帮助他们安全完成实验。 在制定化工工艺时,请充分考虑该工艺的复杂性和危害性;在化工工艺制定完毕后,也要在所有的安全工作和预防措施做好后才能进行化工生产。 您可以向安全部门申请符合条件的d级人员进行实验,尽量不要自己试验药物。 在制作相应的药剂或化工产品时,请看清楚这些化工产品的要求,如果遇到了什么生词可以通过基金会资料库查询,而不是擅作主张按自己对要求的理解制作这些药剂或化工产品。 2.3 设施工程师、机械工程师、收容工程师等技术员工 此类技术人员是设施的缔造者,也可能是某些scp项目的收容程序缔造者,您对设施和您所负责的scp项目的收容措施应该比其他员工更加了解,设施工程师对设施的建设工作应当严格按照标准进行,如果设施或收容程序有扩建或拆除的需求,可以先通过设施总览图进行模拟,判断其合理性。您可以在不影响设施正常运营的情况下在设施建设中夹带私货11,但是也请您为其他员工的便利着想。 工程师可以访问受限区域,您可以在紧急事件、收容失效事件中在受限区域紧急避险。 设施工程师可以在经过批准后为自己建立专门的避险用设施。 如果您遇到收容措施发生故障的情况,请及时报告区域主管或设施主管,有能力的话可以同相关人员一同进行维修;一般您不被允许接触scp项目,只得通过派发的文档来制定收容程序需要用到的设备,为了您和设施中其他人员的安全,您大可不必在项目资金上吝啬,尽量拿最贵的,用最好的。 如果制定scp项目的收容程序需要您亲手在在车间中制作相关的零件或设施时,确保你有一个足够默契的团队,在车间中进行操作时也要做好相应的安全措施,即使这些操作可能是自动化的。 不要在设施里搞“小发明”,如果你想这么做,请去技术部门或者研发部门;如果你想在你的宿舍里做“小发明”,那么先确保您这么做不会影响到其他员工,做好消防措施,如果你的“小发明”不慎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你也可以使用附近的消防设施或医疗设施进行自救。 2.4 奇术师或其他类型的异常员工 异常员工因自身的异常性质需要接受安全人员的严格监控,且这类员工会根据其异常性质进行分类,如果你想要自保,最应该做的就是限制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生活,如果你能乖乖听话,基金会会最大限度地保障你的生活。 如果您觉得难以限制自己的能力,或对您自身的性质不清楚的话,可以尝试在不接触安全人员的情况下寻求帮助;如果您认为自己的性质对自己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或感到不适应,可以请求安全人员带您去相关部门进行检查。 您需要定期进行对基金会忠诚度的测试,尤其是goi成员或poi,测试得分为合格以上,基金会会考虑减少对您的限制;如果您在紧急事件中出现了生命危险,可以通过使用能力自救,对其他成员的救援行为是被鼓励且提倡的。 紧急事件或收容失效事件发生时,请尽量待在自己所处的区域,以免给相关人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有离开该区域的必要,请确保有安全人员或者其他对您有限制能力的人员的陪同。 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释放法术”,您所释放的每一个“法术”都需要进行登记,除非您属于特殊的基金会单位、编制、机动特遣队等。 如果您的能力影响到了员工的生命安全,或有使异常暴露于常态的风险,建议您进行自我隔离,或交给安全人员等相关人员进行干涉。 如果您被确认为scp项目或scp项目的一部分,您可能要接受特殊收容措施;如果您没有对站点正常运营造成威胁或伤害其他员工的倾向的话,您仍可以被安排和其他员工一同工作。 2.5 动植物类型的员工 众所周知scp基金会有许多动植物类型的员工,在一些情况下对于这类员工的考虑往往没有人类员工那么全面,如果您属于这一分类的员工12,您应当熟悉自己的习型和对设施环境的适应程度。 如果您是动物员工,在收容失效等紧急事件发生时,有些区域和站点会设置专门的避难区域为动物员工提供庇护。如果你是猫狗之类的小型动物,可以向周围的员工呼救,跟着他们前往附近的安全设施,切记不要钻入人群中,防止踩踏事件发生;如果您是鲨鱼之类的大型动物,应该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将您运输到安全的地方。 设施一般会根据动物员工的习性安排日常饮食和作息时间,倘若您的习性有变,请在人事档案的附录上进行备注;植物员工可以对温室的气温、湿度、亮度等因素进行备注。 设施内一般不会设有“兽医”或者“兽用医疗设备”,如果您生病或食物中毒,请不要使用人类急救医疗设备,13您应当在同伴的陪同下前往附近的医疗设施或区域;如果是植物员工生病,可以远程咨询基金会植物学家。 如果您和人类员工有交流上的困难,也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或技术技术来辅助交流。 2.6 偶像类型的员工 偶像类型的员工包容性较大,基本上可以包括基金会所有的职业14,目前还没有针对偶像类员工的刺杀活动。 对于任何可能暴露于公众的偶像活动,您和您的同伴应该时刻遵守基金会掩盖协议,除非暴露活动是有必要的。 为了个人安全,请尽量不要以正常社会生活的身份进行偶像活动,如果发生事故可以呼叫最近的人事特工处理。 当您因偶像活动而产生利益纠纷时,请前往你所在设施的人事部门进行协调处理。 2.7 非人类的人形员工 这类员工指人类相似度大于70%的非人类种族,通常他们会和普通人类员工安排到一起工作,当然,这也会因为此类员工的性质、习性等进行适当变通,如果有特殊需求,请在人事档案的附录中进行备注。 如果您为非地球种族或者异常种族,请在您的人事档案中附上有关您种族的详细信息,我们会尽可能为您提供适宜居住的环境;您也可以向附近的医疗设施、区域等申请,添加适合您的种族的常见病治疗方案。 如果您因为基因病、身体缺陷等原因不能适应生活,可以向基金会生物科技单位提交您的完整dna样本,进行长期治疗、身体改造等,直至您能适应环境。 紧急事件发生时,在武装人员进行作业时,如果您认为您的外表会让这些武装人员产生误解,请确保身旁有其他安全人员确认您的身份。 2.8 人工数字生命、aic等类型的员工 此类员工通常指人造的、有自我意识的基金会成员,出于某些原因,这一类员工也需要接受一定的管制。 牢记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定律,当您对基金会员工做出了伤害行为,您将会被原地销毁;在需要对机体更新时请前往附近技术部门处理,不要私自改装机体或者修改自己的程序。 你们一般不被允许访问互联网或储存有基金会加密资料的加密网络,除非您属于基金会相关单位、部门或机动特遣队;如果您访问了您认为不适宜浏览的内容,请咨讯您所在的基金会相关单位、部门或机动特遣队请求帮助,在必要时可以请求对自己的记忆进行格式化删除。 在基金会允许的情况下,您允许对自身进行备份;在紧急事件或断电事件发生时,如果不是基金会机器人类型的员工,您会自行进入休眠状态,直至备用电源启动,在这期间如果没有反应小队或站点主管的命令,请不要进行任何操作。 不要和无基金会标识的人工数字生命、aic等类型的未知目标交流,即使它们曾经是您的一部分。 2.9 地外设施、移动设施等设施的员工 对于此类设施中的员工,在面临危险情况时,增援可能无法及时到来,设施员工必须自己解决难题。 地外设施包括地球及其他行星轨道上的设施、其他行星上的设施等。此类设施需要基金会定期太空补给计划才能够持续运营15,紧急事件发生时,地外设施员工应当尽一切可能维持设施的正常运营;在该类设施停止运营一段时间后,基金会会尝试尽一切可能进行救援工作,此时您应当利用剩下的资源在地外设施进行求生,等待基金会的下一次补给或撤离活动,或者尝试恢复设施的运营工作。不过,对于下列情况,基金会采取的救援行动会有所不同。 位于水星轨道范围内附近的设施。 全自动化类型的设施。 有通道、逃生出口等可以直接传送至地球的设施。 位于外太阳系等过于遥远的位置的设施。 位置机密的设施。 在不适合进行发射活动的时间段发生事故的设施。 位于木星的基金会设施。 位于外太空异常区域的设施。 移动设施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措施,在危机事件发生时,可以根据移动设施中的相关规定进行避险;由于设施可移动的原因,此类设施员工需要随时做好设施因各种因素而导致瘫痪的准备;在此类站点进行检修时,请放下手头的工作不要逗留;在进行scp项目的转移工作时,需要提前制定好项目所需的特殊收容措施,固定站点和移动站点的特殊收容措施的制定会有所不同;当移动设施需要紧急检修时,请确保检修时没有对scp项目的转移工作。 2.10 与基金会关系友好密切的goi合作人员 goi,即group of interest,又被称为相关利益团体\/相关组织,在一般情况下是作为基金会的同行在异常领域的各个方面和角落进行活动。 有很多基金会工作的员工都对这些同行组织的从业者有着一定负面的刻板印象并时常对他们感到厌恶和反感,这种情况在一些对goi专业的特遣队来说尤为常见,不过作为一个新进员工,你可能对他们还存在一定的认识空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goi人员并不一定是邪恶的存在,事实上,有相当一部分时候,依据该指南行动,或许他们将能挽救你的性命。 以下指出一些和基金会有着明显合作关系的goi 2.10.1 全球超自然联盟(goc) 在多数情况下,全球超自然联盟(goc)都是基金会最为重要的合作盟友之一。 而我们与goc的合作也大致集中于军事合作方面,他们拥有战斗素质很高的行动员,能够给我们提供充足的火力援助,当你作为一名员工不幸因为异常的缘故无法及时取得与基金会的联系时,寻找goc人员的援助也是一个较优选择,你一般可以在当地大使馆找到伪装起来的goc工作人员,给他们一些约定俗成的暗号,他们就会为你提供帮助。你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他们替你联系组织,同时注意在此期间你必须装成你是资历尚浅的基金会成员,以降低他们为获取情报而将你绑走的风险。 在收容现场发现goc人员时,应及时向上级汇报并给予密切关注,防止其打断收容措施或攻击异常实体。 此外,在对付基金会棘手的绿型威胁时寻求goc的帮助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一般来说,如果你知晓着一个iii级或以上现实扭曲实体的位置但并无基金会武装的援助和sra供给,在基金会的财产及人员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或组织有公众曝光风险及其它紧急情况下允许联系goc以取得支援。 遇到紧急情况需要与goc联系时,需要注意以下事项: 要描述清晰。向goc心智部门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发的时间、地点、涉及人员,以及当时的现场情况。注意,可以适当夸大目标的威胁,以期引起他们的兴趣并派出攻击小组执行目标摧毁行动。 一般情况下,联系人员必须说明姓名、住址或职务,以及联系时所使用的电话号码及日后的联系电话,以便基金会与有关人员人联系并做出相关记录与核实工作。否则基金会在事后会对相关联系人员进行处罚。 不要进行虚假报告。此行为会影响基金会与相关组织间的关系,或导致相关组织对你实施报复性羁押。 注意交谈语言。与goc交往基本没基本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尽量不在他们面前提蛇之手和他们被图书馆踢出来的黑历史,否则他们可能会拒绝为你提供帮助。 可以通过基金会内部电话拨打转\"全球超自然联盟\"与该组织取得联系。 2.10.2 地平线倡议 地平线倡议是一个由亚伯拉罕三宗教为主导牵头组建的一个宗教联合体,也是基金会在神学方面合作对象之一。 如果你遇到了宗教类相关异常,你可以选择寻求地平线倡议的牧师或者神官们的帮助,他们对于亚伯拉罕神学体系的宗教类异常有着较为丰富的应对经验,如果你遇到了恶魔附身16、诅咒、仪式类危害,你都可以邀请当地该组织人员进行合作处理行动。 不过由于派系问题 ,地平线倡议内部也存在致力于打击敌对异端的激进派“狼群”,面对该派别人员你应当避免与其起信仰冲突以及尽量避免将基金会所有的宗教物品类异常17暴露在他们眼中。 可以通过基金会内部电话拨打转\"地平线倡议\"与该组织取得联系。 2.10.3 蛇之手 很多刚入职的新人普遍认为蛇之手是基金会使命的障碍,实际上,他们作为能在堪称无限知识的被放逐图书馆活动的团体,同样也是基金会的合作对象之一。 当你不慎在被放逐者图书馆迷路时,蛇之手便是你可以寻求的帮助,你只需要向图书管理员咨询“蛇手”的名号,他们就会带你前往蛇之手的聚集地,你可以以基金会人员或“狱卒”自称,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对你有恶意,如果可能,你还可以向他们咨询一些异常资料文献,他们会给予你解答。 不过你需要注意与他们交往时不要被goc所知晓,同时注意那些被称为黑皇后的小女孩们。 可以在被放逐者之图书馆与该组织取得联系。 2.10.4 联邦调查局所属特异事故处(uiu) 作为美利坚合众国所钦定的官方异常监管组织,uiu的实力在相关组织中处于较低水平。 虽不能期待与他们的军事领域的合作,但是借助基金会在美利坚树立的影响力,所有位于美国的员工都可以以基金会的名义动用uiu的特工去回收一些低风险的异常物品。尽量不要使用ulu的特工回收高风险异常物品,因为一但该特工在执行任务中死亡,你必须自掏腰包付给他700万美元的抚恤金。 可以通过基金会内部电话拨打转\"特异事故处\"与该组织取得联系。 2.10.5 威尔逊野生动物应对组 威尔逊野生动物应对组是一个超常公共资助野生动物管理处,总部位于俄勒冈州无聊镇。 基金会与威尔逊野生动物应对组的合作集中于《无聊镇合约》所确定的收容协作方面,所有负责收容异常动物的员工都可以自主依据异常动物风险水平选择性将他们转移给应对组看护,这也能有效降低基金会收容应用支出。 如果你发现动物类异常实体,可以选择向该组织求助;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千万不要对异常动物造成伤害。 可以通过基金会内部电话拨打转\"威尔逊野生动物应对组\"与该组织取得联系。 2.10.6 第二海托世教会 第二海托世教会是一个由人类和外星实体组成的超自然组织,他们信奉地外奥托世(ortothan)宗教,旨在帮助一个宇宙守护神(“rakmou-leusan”)对抗宇宙外的威胁。 在天文异常和外太空星际异常领域工作的人员可以向他们寻求一定的星际力量援助,但在发现某一个不存在的虚空恶意构造体的入侵后,第二海托世教会将是基金会最为优先级争取合作的组织团体。 当你在地外设施工作或在外太空执行任务中发生了不能自行解决的状况,也许他们能够救你。 2.11 与基金会关系欠佳的goi敌对人员 \"君子和而不同\",并不是所有gol都与基金会保持着良好关系。 以下指出一些和基金会有着明显敌对关系的goi 2.11.1 混沌分裂者 混沌分裂者是从基金会分裂出去的一个集团,在1924年由一伙携带数个scp物品擅离职守的叛乱分子所建立。该组织直接对抗基金会,使用致命武力以阻止基金会对多个异常的收容。所有人员都应留意来自分裂者的潜在袭击、恐怖活动和间谍行为,并须向上级通知同事人员所进行的任何符合分裂者行为描述的活动。 在收容现场及设施附近发现分裂者成员时,应及时向所在部门上级汇报;在设施附近出现分裂者成员12人及以上时,应在站点内广播并直接拉响四级警报;若对方持有直升机、装甲车、火箭炮等重武器,直接拉响三级警报并积极与附近的机动特遣队取得联系。 若遭遇极端情况不得不被俘时,请服用a级记忆清除药剂以确保您的生命及保密资料的安全。 2.11.2 marshall,carter和dark有限公司 marshall,carter和dark有限公司是一个收集、贩卖异常物品并为富豪服务的资本集团。marshall,carter和dark有限公司已造成数次scp收容失效,主要通过运用金钱或社会压力。该集团并不以使用武力而闻名,他们更偏好使用极端的金融与政治压力来达成目标。 很多基金会人员为了巨额钱财,或因被威胁以长久监禁或拷打,而将许多报告、记录甚至是项目泄露出去。广大基金会成员一定擦亮双眼,拒绝该组织的腐蚀! 另外,建议接触该组织成员的特工维系一个假身份,并不得以任何理由透露与基金会的关系或scp的信息。 第三部分:关于d级人员 对于d级人员,他们对基金会并不了解,他们对基金会的认知需要停留于帷幕外,不同站点会对d级人员有不同的规定,以下是部分经过修正后供site-23中d级人员阅读的指南,仅供参考。 3.1 情景一:实验 作为d级人员,你的第一要务是服从命令,其次才是保障生命安全,您必须时刻清楚自己身份的定位,“d(dispensable)”代表可消耗。实验是你们需要进行的日常,在这里你们就是小白鼠,请服从命令,不然我们会将您送回您服刑的监狱继续执行死刑或无期徒刑。 假如您在与项目的交互实验中发现了与以往实验数据有差异的异常数据,请立刻向相关人员报告并待在原地等待实验人员指示,在得到允许后才可以离开实验区域。 假如您在与项目的交互实验中受伤,请及时报告相关人员关于您的大概伤情,相关人员会进行评估并决定您是否能够继续实验,并对您进行相应的急救措施。 假如您在与项目的交互实验中因伤势过重无法动弹或遭受了您不能忍受的痛苦时,可以向相关人员申请人道主义安乐死程序。 假如实验项目已经对您产生生命安全或有突破收容措施的风险时,您应立即报告相关人员并按照指示排除潜在风险,任何违抗命令,拒绝任务的行为将会导致您被当场处决。 3.2 情景二:警报事件 有时这里会发生事故,事故发生时会出现警报,在这里警报有五个等级,其中一级最大最严重,五级最小最轻;除此之外这里还有被称为“收容失效”的警报,你需要格外注意,以免出现生命危险。 假如四级或四级以下警报响起,您应尽快被安保人员押送返回d级人员宿舍,等待警报解除后方可返回实验。 假如四级以上警报响起,请注意您所在站点的广播内容,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待警报解除方可停止执行任务。 假如站点收容失效警报响起,同第一条。 假如站点全面收容失效警报响起,请等待您所在区域的计时器归零,归零则代表收容警报已解除;如果您不在区域内,请遵循相关人员指示前往指定避难点。 3.3 情景三:d级人员特殊情况 假如您在任务中出现了与实验人员失去联系的状况,可自行结束任务并试着返回安全区域,或等待与实验人员重新联系继续任务;倘若无法返回安全区域,请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假如您在异常空间中与相关人员失去联系,请遵循任务发配《异常空间紧急求生指南》判定异常空间类型,并按照指南指定求生方案。 假如相关人员在您身上安装的“康德计数器”指数在正常值的?之外,请立即呆在原地终止进行任务,一支安保小队会将您带回并对您进行身体检查,检查完毕后您便可以回到相应区域。 如果您的编号后添加了字母后缀,那么你可能需要进行某项专业的特别培训,您可以在基金会前台发配给您的《d级人员守则》中查询到这些专业并了解这些专业要面临的实验和应急事件的详细自救方法。 假如您被特殊部门安排实验,请根据特殊部门的规则执行任务,这并不代表您能够违抗命令。 服刑满30天后,请根据区域广播指示被安保人员押送至指定区域进行编号注销,您可以重获自由,如果您对这里的工作感到满意或是兴趣,您可以选择继续在这里工作。 第56章 地狱,画匠,故事会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p.k.但丁 像登入界面说的一样,“一处极乐的地狱”。由破碎之神教会麦克斯韦宗的新主教p.k.但丁建立的云端城市是野蛮的化外之地,以淫靡和混乱闻名于帷幕后的世界。连麦克斯韦宗的其他主教都觉得但丁之城太过疯狂,警告自己的教民敬而远之。 在这里,人们像谈论毒品一样谈论自由,商人们无节制地兜售思想、情绪和性。每时每刻,每个用户的每个感官都触电般地颤抖着,他们从一个刺激转向另一个刺激,像苍蝇般寻找食物,也像苍蝇般毫无理智。能从他们的脸上找到的唯一表情就是诡异的笑容,没有灵魂的尸体也比他们笑得更甜,他们为快乐而快乐,为痛苦而快乐,为万事万物的一举一动而快乐,在快乐的地狱中永无尽头。 但丁之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至少有一个阴暗的念头在生根发芽,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其他人快感的一部分。一切在这里都是平等的恶劣,一切在这里都化作或多或少的快感。崇高或邪恶,真诚或虚假,这些概念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无聊与否才是价值判断的唯一真理。 你能在这里找到你需要的一切,但代价是,你将失去你自己。 至于wan,对大部分用户来说,wan在这里的意义和现实中摆在市中心的名人雕像等价。换言之,你习惯了以后,它连个口号都不是。 但丁城的建筑混乱无章,从洞穴到古堡甚至大厦皆有,这里也没有可以被称作街道的空间。反正这些建筑只是些没什么用的建模,建筑的门上附加的链接才是真正的主体。虽然混乱,但如果你能适应这里永远处于黄昏的光照,和黄色天空中粉蓝两色的云朵,你会感到这些建筑有一种奇异的美。 尤其是那些不知推开后会是天堂还是骗局的一扇扇门,因为未知,所以危险,又因此更加诱惑。无数的门,连接起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快感。 “就是这里。” tasaugu站在街头,或者说停在菜单栏。这两种表述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并没有区别。刚刚加入但丁城的三个月的他在现实里是一个富二代,在网上遇见了一个麦克斯韦宗传教士,做了个设备植入手术,就来到了这里。他很有钱但毫无权力。这样的人在但丁城里不少,麦克斯韦宗需要他们提供资金。而对于他们自己,在这万物皆可交易的地狱里,有钱人们终于可以找到那些四处诱骗人们出卖些什么的恶魔。然后出卖财富,换取一些特别的服务。一句话在他们之间流传: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够多,磨推鬼也行。 鬼也分高低贵贱,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保镖算是个“贵鬼”,说是保镖,其实是个黑客。枪支在这里毫无用处,轰掉几个像素块的小玩意儿造成不了任何损伤,一次编辑就能治愈一切。真正危险的是代码,流窜的病毒无处不在,杀人于无形的黑客们神秘莫测,他只有以毒攻毒,请来能找到的最好的黑客,花钱让他监视并保护自己的防火墙,并及时做出反击。 “保镖兄,你真要一直拿着那把手枪吗?” tasaugu看着枪,有点不安。 “这不是手枪,这是个使用了手枪模型的网络攻击软件。”保镖用明显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回答,“还有,不要叫我保镖。” “那叫你什么?你隐藏了自己的id,你的一切信息我都找不到。” “我的名字是c。” “不错的假名,一点创意也没有,跟你的人物模型非常般配。” tasaugu揶揄道。c的人物是个穿着防弹背心和白衬衫的壮硕男子,和人们刻板印象中的“特工”一模一样。在他的坚持下,tasaugu也换上了一件普通的夹克。这跟但丁城里千奇百怪的穿衣流行风格大相径庭。 “有些黑客会靠着装选择攻击目标。”还是电子合成音,“穿着喇叭裤,把你的上半身露出三分之二,然后弄几条不时从你胸腔里钻出来的蛇绝不是个好主意。这种一看就是……” “是什么?” “有钱的白痴。” tasaugu不说话了,他知道c在讽刺谁。他雇佣c就是因为中介极力向他推荐c一丝不苟的良好口碑。而且那天其他能找到的保镖碰巧全都有事或失踪了,除了c,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生性轻浮的tasaugu本来一向放荡无畏,但这次的交易实在太神秘,他害怕了。几天前,一个商人给他留了言,约他到一个奇怪的地点碰面,他本来想付之一笑,但却看到信的署名竟然是“画匠”。 每座城市都有它的传说,“画匠”就是但丁城的传说。据说画匠是个神出鬼没的脚本商人,他的id独一无二,所有敢冒充他的人都已经再也无法进入但丁城,他制作的脚本可以做到常理根本解释不了的奇迹:制造一个和自己从外观到思维模式都一模一样的分身账号;强迫所有看过某段文字或图片的人发疯;让接触的对象陷入自我否定的无尽痛苦……更可怕的是,使用过他署名的脚本的人无一例外会在一段时间后彻底失踪,永远离开但丁城。这些超出但丁城普通用户认知的东西让他们大感有趣与敬畏。尽管麦克斯韦宗的牧师们对画匠不屑一顾,但丁本人甚至作过“雕虫小技”的冷语。但他的事迹在民间却越传越神,他本人也越来越神秘。画匠“干掉所有敢冒充自己的人”的作风更是被传得神乎其技。tasaugu听过传言说他是某个巫术组织的首席巫师,还有人说他是一个超能力者,甚至有人觉得他就是wan本人。 tasaugu不相信这些传言中的任何一条,他深信传言只有在作为传言本身时有其博人一笑的意义。牧师们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个能力一般却喜欢显摆的小术士”,对极了,这才是真相。帷幕后的世界有太多黑暗,但也有更多借着黑暗施行骗术的江湖骗子。tasaugu本来就是个莽撞的浪荡子,他原本想怀着旧日冒险家的精神单刀赴会,但那毕竟是画匠,他还是害怕了。 推开几个电子妓女,避开地上抽搐着的感官毒品上瘾者,勉强躲开一群狂欢者砸来的酒瓶和碎肉,在醉鬼们和演讲家的集会里挤过,差点和一个语无伦次的疯子黑商打起来。尽管tasaugu有画匠随信赠送的地图脚本,但c总能指出几条地图里都没有的近路、隐藏链接或个人中转点。 “你最好记着,虚拟城市是非几何的。” 那深埋在但丁城回环往复的复杂网络底层的链接终于近在眼前。tasaugu惊叹于拥挤的网络空间里竟然还有这样空旷的地方,那是一大片灿烂的沙漠,一座广大坚实的铁色建筑矗立其间,四下空旷无际,只有不时吹起的风在拨动沙子,发出呜呜的呻吟。天空不再是淫靡的黄粉,而是庄严纯粹的蔚蓝。对于见惯了声色犬马的tasaugu来说,这里与外面的反差如此强烈,让他感到壮观,甚至近乎壮烈。 “像某个王者的坟墓。”他敬畏地说。 “像一个军事基地。”c似乎比tasaugu更加兴奋,“一个站点。” “你说什么?” tasaugu确定自己从没听过这个词。 “没什么,走吧。” tasaugu把信扣在门前,两人高的铁门开启了。c和tasaugu一起迈入大门。 那一瞬间,门外的风景突然变色。沙子化为了水滴,平静的沙漠变成了一片汹涌的海洋。乌云大起,天色已昏。暴风雨几乎是立刻落下,狂呼着,咆哮着,宣泄着它无尽的蛮力。 “我们和外界的链接被切断了。”c面无表情,“从现在开始,千万别强制登出,不然你真的会死的。” tasaugu被这话吓坏了,他思考着c的话的含义。“我们……会死?” “听我的话就不会,”c送给tasaugu一个诡异的微笑,“那毕竟是画匠,但到头来,那不过是个画匠。” “你早就知道。” tasaugu明白了。 “抱歉骗了你,但你现在没得选。” tasaugu的地图脚本指出了一条路。c说得没错,这里像一个军事基地一样深不可测,各类可疑的设施和房间随处可见。但tasaugu的比喻也没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像个坟墓。 到了一扇玻璃门口,tasaugu听见了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请进,tasaugu,还有你带来的小朋友,请进,请进。”他推开门,看到一个正坐在昏暗的大堂中间的人,他穿着研究员式的白大褂,脸上却贴满了破碎的色块,不断地变化着颜色,他的手前摆了一本书和一个牛角面包。大堂里没有开灯,有很多长条桌,堆了许多肮脏的托盘,地板滑腻且黏,让tasaugur想起了…… “你们好啊。怎么,很惊讶吗?是的,这里是一个食堂……对,很久没有人用了……” tasaugu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个男人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一点读心的小把戏,不要在意……来,tasaugu,坐到我对面……这位免疫心灵感应的小哥请随便坐……反正逃不了了,放松点吧……是的没错,我就是画匠。” 画匠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变得低沉而洪亮,在tasaugu的耳内震荡不止。出乎tasaugu意料,自己突然顺从地坐下了,尽管他根本没想这么做。而c面无表情地走到画匠和tasaugu的桌子旁边,把枪紧紧抓在手上。 “你……你找我们干什么?” tasaugu彻底慌了。 “问错了,再问一遍。”画匠破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们能给你什么?”c说,语速飞快。 画匠笑了,“我先给你们讲几个故事。”他拿起桌面上的书,随手翻开。“有一类东西被我们称为‘异常’,你知道吗?”他轻蔑地看着tasaugu,“是啊,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周围的盘子间开始冒出红色的代码,汇聚成血一样的液体。“没事,这是我的颜料……我给你说几个经典的吧,唔……先从173和682开始吧……没事,你当然听不懂这些编号的含义……但真是奇怪,没人不喜欢它们。你也会喜欢这些故事的,特别喜欢,喜欢到你以后的每一个梦里都有它们,你的每一个念头都从他们开始……没事的,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你只是会……” 血一样的液体开始汇聚成几个隐隐约约的轮廓。tasaugu看出了有几个轮廓似乎像是人但比例或细节却根本不属于人,还有几个轮廓更是纯粹的异形…… “tasaugu,闭眼。”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在tasaugu的耳边响起,不知怎的,tasaugu非常确定这声音是c,他立刻闭上了眼,本能地抱着头钻到了后面的桌子下面。 “他会变成你,对吧,raphael?”c不再用合成音了,他瞪着画匠,举起了枪。 “你是……你是特工calvin?”画匠的声音变了个调,第一次听起来像一个人类的话语。 “‘画匠’?哼,你用几个模因小把戏骗上几只毒虫。利用这些半疯的心灵在网络里画出整个站点。然后就自称画匠?” “现在你还想利用复制出来的站点自身和收容项目携带的模因冲击这些但丁城用户们被酒色摧毁的脆弱神经,趁他们失神,用你的心灵能力捕获他们。” “但丁城的疯狂为你提供了理想的狩猎场所和猎物,大量抛弃现实生活的人在你这里失去了灵魂,这个孩子就已经几乎被你唬住了。我说的对吗,raphael?”c的枪指着画匠。 画匠站了起来,向前走去,直到c的枪口撞上了他的胸膛,“从他们加入但丁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早就没有灵魂了。” c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逐渐开始破口大骂:“为什么,raphael?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叛逃出基金会?peggy因为你那天的行动死了你知道吗?为什么要做这一切?这比杀人严重多了你知道吗?还有,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叛徒还他妈有胆子拿基金会来吓唬人?” 画匠脸上的色块破碎开来,露出他原本的脸,一张忧伤的脸。但这张脸上却立刻充满了疯狂。 “你们错了。”他指着c。“你们也错了。”他指着tasaugu。“不要去寻找破碎之神,更不要去复活破碎之神。”他狠狠抓住了枪口,突然开始嘶吼:“要去成为破碎之神!我将是,我是,我就是破碎之神! “看啊,这但丁城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都是没有灵魂的,这些在放纵的狂欢里奔向死亡的溺尸就是我们人类的全部意义。calvin,你明白吗?全——部——,他们被网络团结在了一起,于是失去了他们的破碎,也就失去了他们的灵魂!我们因为破碎而拥有了错误的不该存在的东西:理智、仁慈、爱……这些被称为灵魂的东西都是假象,是暂时的让步!破碎之神是什么?为什么齿轮正教崇拜机械改造?为什么麦克斯韦宗相信他们的神在网络之中?答案如此显然:完整的破碎之神是没有灵魂的! “传说破碎之神以自身的破碎为代价赐予了人类灵魂,祂为什么要这么做?太明显了,calvin,因为我们就是破碎之神,我们犯下了名为“获得智慧”的原罪,于是被逐出了完整的伊甸园。当我们的心灵叠加在一起时,破碎之神便回来了。 “网络就是一个机遇,看看吧,看啊,这座地狱里笑着的生灵比你们都更接近破碎之神,更接近我!网络用网把人们连接在一起,也用网把人们破碎的灵魂消灭,然后送到这里,我的食堂,破碎之神的食堂。我让他们走出了最后一步:回归。回归于同一个灵魂,那一个接受回归的灵魂会不停地吃啊吃啊,直到自己的灵魂也在吞食中渐渐归于完整,归于没有破碎的原初状态!那就是我,一个为了你们而绘画的画匠,一个以自己的破碎为颜料画出你们完整的神的画匠。我就是破碎之神! “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用数十个心灵铸成的防火墙金刚不坏,你的援军来不了的。我的力量远远比你强大,calvin。我已经吃下了很多心灵,但还不够多,远远不够多!我会吃了你们的,我一定要吃了你们。这里是食堂,整个网络就是一个大食堂,连接一切的它是最好的厨师。欢迎来到破碎之神的食堂!站起来,tasaugu!” tasaugu正在瑟瑟发抖,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力去思考任何问题。他也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是站了起来还是继续蹲着。他的视角突然变了,这是哪里?他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他明白了,这是那个牛角面包,他此刻是那个牛角面包。 他感觉自己在消失,他的记忆,他的思想,他的恐惧……一切渐渐清明,仿佛,一切仿佛变回了进入但丁城以前的样子,不,更遥远,仿佛回到了……童年。 “傻瓜。”c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枪吗?基金会早就知道你这个疯子在干什么,这把枪是礼物,一个专门送给占据了复数个心灵的变态白痴的礼物。用你的话说,你越接近完整,这枪对你的伤害就越大,把这一枪当做破碎者的灵魂对你的反击吧,画匠先生,你的故事会结束了。” “下次再见,raphael。” c扣动了扳机,画匠惨叫了一声。他的几十个心灵开始共振,这是一种从没有人体验过的痛苦,画匠越是使用能力安抚自己,他的心灵振动得就越厉害。再强大的存在也无法应对自身的动摇,他的痛苦只能在绝望的挣扎中不断加剧,直到他那强大的心灵也到达了极限,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都只发生在半秒之内,画匠死了。 tasaugu的视角飘出了牛角面包,但并没有回到身体里。“结束了?”他依然非常害怕。 “没有结束,画匠制造了许多自己的分身。一个追求完整的人,做出的第一步居然是分裂自己,也许所有投身网络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们希望找到自我的安定,却为此抛弃了自我。破碎之神……人们确实都是破碎的。”c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遗憾,你的账号没了。不过也好,离开这地狱一样的地方,去干点有意义的事吧。”c收起了枪。“最后一件事,tasaugu,看过来。” tasaugu只看到了一片白光,他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医院里,白色的天花板与白色的床单抚慰着他不安的心。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窗外莺啼燕语,楼上传来孩子的打闹声,他们笑着叫着,开着幼稚无邪的玩笑。“灵魂”,tasaugu的脑中莫名冒出了这个词。 不知为何,tasaugu的脑中出现了无数怪异的疑惑,事关网络、娱乐、自我。他困惑着,思考着,在无数莫名其妙的思维旋涡中,有一个念头坚实地显现在他的心中。他被这个不自然的念头鼓舞着下定决心,从此励精实干,开拓自己的人生。他要去学习,他要去交际,他要在现实中活着,活到死为止。从此刻开始,从好好听完现在正在开门的这个人对自己将要说的话开始,去生活,生活。 门开了,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爽朗的笑声。“啊,你在这里……你没事就好,tasaugu,以后遇见邀请记得要小心一些。” 他抬起头,一个穿着医生式的白大褂的人站在他面前,脸上贴满了破碎的色块,不断地变化着颜色,有些吓人,却怪异地让人安心。 “让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 第57章 孤零零黄金年代与脑内登神少女 「先生、人生相谈です。」 我苏醒在雪泥与身上的羽毛的混合物中。在朦胧中,我仿佛感到有谁抬起我的下巴,用女人清脆的声音。令我张开嘴。我模糊的意识还未作出判决,我就已经先一步露出了自己的口腔。随即,我被灌入了一小剂冰凉的液体。它们随着我的喉腔滑入腹部,一阵疼痛卷过我的身体。 * * * “嗯?” 琳在羽毛堆中尽力摸着这个黑发女人的心跳。不过渐渐地,她再次意识到了她事实上是感觉不到外界事物的。毕竟,对于一个没有实体的人来说,能给她灌药就已经花了她大部分的力气了。 “你能看到我吗?”琳摘下耳机,挥了挥手,摇了摇手指,慢慢凑到女人面前。 她只是点点头以做回应。但光这一点就可以让她放下心来了。 曾经,基金会还能给她配置一套信号转译装置,以便这串数据像其它员工一样用视觉之外的五感感知外部环境。但现在她所在的天津市已经和外界被迫隔绝,而她的站点的几乎全部力量也拿去处理那个异常了,几乎没人有时间理一个普通的“信息处理器”。而因祸得福,她可算有了从禁足中逃出来的机会,自己动身前来这座学校,她的母校。 “这是几?”她喘着粗气,伸出两根手指,摇晃着。 女人的嘴微张,可其中却没有只言片语蹦出来,反倒是一串如同怪物咆哮一样的撕裂般呻吟声。 “我知道,我知道。”琳站起身,对她伸出手,随后又凑近抱起她,“先上车再说。” 她们依偎着走出了这一大片羽毛丛。琳估计这得有近几十只鸽子全身的量。异常的显现让这座城市的休谟指数变得极不稳定,全城四处都可能有这样荒谬的场景发生。 琳听到自己脚边踩碎了什么玻璃物。暂时不重要。她想,基金会打扫现场时就会清走。 “好好呼吸。”她轻声说,“坚持不住了也要保持住。” 琳把女人抱到开进校园中的这辆印着基金会标识的载具边,把她轻轻置放到后座上,随即走向前座,抱起一个快一升容量的水袋——这对无实体并不容易——随后凑到女人的嘴边。 随着封口咔哒一下打开,水哗啦哗啦地倒入了女人的嘴里。她自己闭上了嘴。 “有受伤吗?”琳又拿起一卷绷带,抬起女人的手臂。全身没有一点伤痕。 “我按到你疼的地方的话就反应一下啊。”她伸手摸着女人的身子。 肋骨。没问题……等会,人有几根肋骨来着?啊,我都忘了……不过我印象里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是……胃部……她疼吗?为什么她没反应?肠子?肝脏?腿呢?她的落地姿势是什么? 她抹去大把的汗珠,起身再次审视这个不省人事的女学生。 没有问题,就连大力碰击地面应该在这身校服上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奇怪。这也是现实扭曲的一环? 琳抬头看向天台。羽毛自天台到地面洒落了一路,林立着附着在混凝土的墙壁上,令它看起来就像一只苍鹰头冠之上显赫的毛发。金色的斜阳洒在羽毛与静滞在探出头的姿势的人群上,简直令她想起了达芬奇画在佛罗伦萨的墙壁上描绘天使的宗教画。 “嗯!” 一声清嗓的声音传来。 “诶……好些了吗?”琳说着便坐到了她旁边。 自时间异常部的“黄金年代”时间幕降下以来已经有一两天了,战局不见好转。她估摸着面前的女人从那时起就已经没有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米了。 “我再喂你些吃的。”她说着又回到前座去翻找去。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座位下方的储藏空间时,一阵剧烈的响动惊到了她。她按起耳机上的对讲机。随即,她看到数架直升机飞过她的头顶,随即在前方数公里外的位置停下,留下一阵暴风般的螺旋桨声与翻滚的旋云。巨大的爆破声传来,一团黑色无定形物质慢慢涌上天空。 “发现一个微型‘神格废料’爆发点!”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附近的基金会人员注意控制!” 琳后退一步,看着黑色如同喷泉像一位画家在原画上挤上了无法抹除的墨水一样一样涌上天空,而周围静滞不动保持行走姿态的人群就仿佛劣质的漫画背景板。 在黄昏之下,神格废料显得格外令人作呕。 琳再次环顾天空,看着它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中慢慢上升的黑色淤泥样的柱子。 “这里……不安全。这里的现实不稳定。我们上路。等到了路上我再给你吃东西。张环。” 就连刚刚的爆裂也没有令她有半分惊讶,而听到那个名字,女人把斜靠的头放正,略略睁大了眼,直视坐在前方的琳,就好像刚刚死而复生后看着自己的亲人。 她唤起操作面板,直接连接了系统,切换到自动驾驶。发动机一阵的振动后,琳设置好目的地,呼唤一声,基金会的黑色汽车如同一道幻影一样冲出了这座学校被打弯折的大门。 张环在开动前看到那个目的地标着:“nexus”。 * * * “好些了吗?” 张环点了点头,这已经是这一个小时里琳第十次回头这么问她,而她也这么回应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去……你说的这个基金会?” “没错。”琳回答,“现在由于某些未知原因,这座城市的现实变得极不稳定,最典型的表现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哦不,你刚才没睁眼——我回去给你说吧——神格废料的出现。这个异常是tiamat级,也就是说,如果不打破帷幕……呃,我是说,让所有人都知道基金会的存在,无法收容……呃,无法控制起来。” “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我不理解。” “黄金年代时间幕停止了这个城市的时间,‘帝国’体系保证了外界认为这个城市良好运转。现在除了你和基金会员工之外的人都和城市的时间一样在这个黄昏停止了。我需要带你去site-31。” “site”是什么、“tiamat”是什么?她就连“基金会”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她这个曾经的同学现在要开车把她带到那个机构的一个地方……或者说site,站点。 “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是我?” 琳一下子愣住了。她把耳机关上,杜绝了外界嘈杂的警报与广播声。 “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这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联系。” “那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 “那……啊……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本来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琳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没什么变化。这是真的。” 张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琳身上发生的一些微妙的变化,而是把她当作几年前那个普通的学生看待了。 琳也转过头来,看向汽车的自动驾驶面板。路上的行人与车辆仍保持着时间停止时的姿态,有的路面一路畅通,有的则水泄不通,更何况现在的时间……不,“时间”是晚高峰,而且这个情况还会一直维持到时间恢复。汽车在车群中来回穿梭,就像一群待宰的绵羊中的一只不合群者。 “啊……真奇怪啊,林蕴春。” 琳回头白了她一眼。 “什么?你们……是不允许我用真名称呼你们的员工吗?” 琳又转过了头:“没什么,你想说就说吧。不过叙旧的话等到我们到站点了再说。” * * * 她们到了nexus-150,进入site-31门前的时候,站点里几乎空无一人。一般来讲,在此类场面发生时,站点都是最忙的——无数人在大厅里来来往往,前台的人们恨不得分裂出两个脑子来处理电话,但现在却没什么人在里面。站点的员工已经分散到了天津市的各个角落,组成了数个不同的作战单位处理现状。 06站也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两个在同一城市的站点应有的合作。 说到城市,一开始,hastikheng主管倒是打算过把市民疏散到nexus-150,但那几乎是不切实际的。枢纽里的环境几乎是一片无人旷野,而且指望数千万人依次通过一扇小门更是天方夜谭。 于是,时间异常部拉下了时间幕,把城市定格在了黄昏的这一刻。只有基金会员工经过一个过滤系统不会被禁止。而那些神格废料则因过于不可预测不可捉摸的属性无法被静止。 哦,只有张环是个例外。她还醒着,因为某种原因。 现在两位同学眼前仅剩一座寂寥的大厅。 以往坐在站点里实验室的那些神秘生物和化验学家已经在各处爆发点搭建起了临时帐篷,扫描分析那些表面是无尽黑色的神格废料。文职人员则散到四处去处理低休谟造成的现实扭曲现场。机动特遣队——更别提机动特遣队了。他们超负荷工作的状况是琳无法想象的。 总之,这座城市就像一具尸体,而31与06这两座站点正在竭力避免它腐烂。 “铛!”车门被琳一下子关上了。张环依然要俯下身子趴在她身上。 “进大门。里面有圣仪式保障咱们的身体状况。”琳回过头耳语,“这是我说的‘神秘学站点’。” 张环闭着眼轻笑了笑,跟着她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向站点。 “林蕴春……我头疼,脑子好凉。”她捂着脑袋。 琳一下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噩耗,张环能感到与她紧握着的手默默攥紧了。她发出了两声呻吟,随后张开嘴,说:“嗯……没事。你在地面上躺了两天,现在身体不好,回去接受治疗就会好一些的。 “好的,辛苦了。”张环闭着眼回答道。 “没事。”琳抿抿嘴。 她们走入了这座四下无人的站点。随即,随着一阵刺耳的铃响,门旁的红灯亮起。 “那是警报吗?” 琳没有回答。她继续抱着张环向前走着,将她放到了落地窗边的会客桌旁,随后向仍然亮着的警报灯走去。在拍打两下,随即又把手在检测仪器前晃了两下无效后,张环看到她的蓝色轮廓一下子变得模糊,很快又随着灯的一次爆闪回来了。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刚才略微处理了一下设置,把警报短路了。” “你们……这么厉害?” “就是……我体质和别人……”琳斜了斜眼,“就当成我比较特殊就行了。” “你有超能力?”张环问。这个问题令琳一下子感到有些戏谑,但回想起来反而很正常。她愣了一会,随后翻了个白眼,回答她:“可以……可以这么说。嗯……算了,不是这样……” 她正想给这位对异常一窍不通的同学编一个答案时,又一位熟人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回响起来。 “是……ex009-abn01-ex?琳。” 她抬起头,看到那张大世界地图上方的屏幕之上出现了一个丁香粉色的人型轮廓。这样的布局让张环想起了市里一些三甲医院的前台,在最醒目的位置,总会挂上一张漆黑如谁人瞳孔的大屏幕。 “什么……春,你还在?” “我还在。” 粉色人型突然出现在她们二人的眼前。张环被吓了一跳,往椅子后面一倾。这已经是她几天来遇到的第无数次令人不可思议的事了,就好像她自那事情之后就坠入了一个异空间一样。而且那事情……是什么? 在大片羽毛中穿着校服醒来、涌上天空的黑色物质、半透明的前同学与“基金会”…… “你怎么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呢?” hal.aic叹了一口气,随后回答:“他们都出去了,总得有人在这留着。你知道的,自我出生后就出过这个站点一两回,一直在这里充当驻站.aic,他们觉得一直这么下去也不错。”她向斜下方低下头,“现在我有一部分的算力在分配全天津市的基金会信息,我在充当cpu的活。” 琳白目,说:“是这样嘛。” hal.aic回头看向张环,终于问出了今天这个关键的问题:“这是谁?” “我同学。” “你带她来scp基金会的站点避难?” “不是的。你看她……” hal.aic看向张环,随后用那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哦,她……她能动啊。” “嗯,是的。而且原理和基金会的过滤系统和神格废料的不可预测不同。我认为她是个非典型案例,有带回到站点里进行研究并考虑暂时编入基金会编制的价值。”琳用这一长串句子回答。 hal.aic斜眼看向她,又扫了一眼趴在椅子上的张环,再看看大屏幕,最后唉了一声。 “没问题的。”hal.aic唤出一个操作面板,“这段时间麻烦帮我处理一下可能的通讯,我带她去医务室护理一下伤口,顺便,如果有机会的话做现实指数和eve粒子测定。” “谢谢你,春。”琳回答,“你比以前像人很多了。”随后,她苦笑了一下,再次张口。 “顺便,带她做测定的时候叫一下我。她可能不适应。” 琳看向张环,二人对视着。 “走吧。” * * * 夜津的夜如此安静。 对这座80%的时间处于夜晚,20%则处于黄昏的异常城市来说,上一句话近乎于无病呻吟。但琳仍然可以这样称赞这座城市。它几乎是天津市的完全复制品,外部的高楼建筑亦或废弃都会在其中反映出来。 hal.aic给她的那个“任务”几乎等同于无。她现在有了时间仔细思考这一切。 她瞒了张环很多。她们已经有数年没见过面了,况且她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因此一些隐藏的差别她应该还没有发觉。但琳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eve检测并非毫无差错。在检测仪器上,张环的数据的曲线图像与正常人的“别无二致”,在这一点上,它不能再普通了。但据hal.aic所说,除去这条线之外,成像中布满了无法控制地变化的色彩,就如同噪点一样。这次成像调用了自这台机器的原型出现以来就从未使用过的两个函数,“它看起来简直是音频转图。” 这样的例子在hal.aic的数据库内还是第一次见。她搁置了这一例。 以及她给张环灌的惰性物质选择性记忆删除剂,会令这位刚刚自昏迷中醒来的女学生彻底忘记与某件事相关的一条记忆链条。她很抱歉。她别无选择。她相瞒的这两件事都与她所不愿面对的一件事强烈相关。 她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让张环逃离这件事。 悔意逐渐上升入她的心头。这之后可能发生什么?站点工作人员终于会发现他们把保密药物还未思考就塞给了一位都没有正式员工权限的幽灵?还是说,他们可能在解决灾难之后就没有力气梳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细枝末节的小事的来龙去脉了?真麻烦啊。 她用hal.aic的面板调控出她申请记忆删除剂的文件:排列整齐,毫无差错。 “唉,嗯。” 琳还是决定把它塞回档案室。她站起身,望着这座无人大厅上方的钟表,回忆着三人已经分开的时间。她慢慢走出会客区,漫步到大堂。站点里原本播放着的舒缓音乐仍然在悠扬着,这里就像一座无人的舞厅。 四下无人,她最小化实体部分,令自己漂浮起来,像个真正的幽灵。 在site-31大堂的门后,有着一面专门布置的世界地图墙。然而,接近便会发现,那并非一般的世界地图——组成大陆的每个部分都是层层叠叠的齿轮与转动轴,海洋则是一大片烟幕。每当在站点深处的那个仪式检测到某地出现明显不出于枢纽或有国际许可的奇术师的奇术发动时,地图上对应地区的齿轮便会转动,随即带动这套大机器将能量传递给“海洋”不断上升的灰烟。据称这是第一任站点主管留下来的蒸汽装置。 琳触摸着地图上中国东部渤海左侧的一个小点。那里的那块齿轮简直热得发烫。 “叮。”碰击声从她身下传来。 她低下头为人们哀叹,看到一枚小螺丝不知地图某处的地方迸裂了下来,掉到地上。 如她所见,这个时代疯了。人们在卡死不动的时间里像疯子一样拼命挣扎,把自己的热量不断投给这块黄金一样颜色的黄铜齿轮,随后再随着世界复杂的传动系统归入大海再升入天空。 夜晚寂静,她本想上天台看看的,但又因为担心张环便还是留下了。 * * * 16。 神格废料?这是那些东西的名字吗? 15。 我的思想在从头到脖颈都进入机器后便难以控制地发狂起来。我仿佛看到我的大脑在一片金黄色的眩光中漂浮着,随后逐渐转为黑色的线条,被无数难以形容颜色的锁链所禁锢。那是什么?装着我思维的笼子不断缩小,环境也越来越炽热,仿佛我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入正在落下的黄金夕阳。 14。 太阳也被其中钻出的黑色肉块所污染。它们涌动,扭曲,如同包裹着油脂的污泥,大雨中井盖反刍的污泥一样,难以言喻,令人作呕。无数结构自其中生出,有城市的钢筋与混凝土铸造的骨架,随后又被不知谁人贴上的小广告腐蚀;发着红光的监控与办公楼里白得令人发寒的日光灯。 13。 防火警报在看着我;随即是金钱,金钱,大量的金钱;它们自太阳洒落,滴向不知深度的虚空。 12。 增生的高楼组织爬出自己的卵鞘,在黑色物质的填充下蜕变为一只蜈蚣;来来往往的车辆被内部乘客撑爆,残骸成为巨型水母的触须;垃圾桶里被丢弃的玫瑰花编织成花环,由半空游动的空棘鱼所穿戴;在垃圾堆上等待着没完没了的热恋的人被蚀刻入城市的纪念碑。 11。 我的脸发烫,仿佛自己成了一块在外插着充电宝用了一天的手机。尘土的触感出现在我身边,浑身被大理石所磕碰,身边满是蝇虫,它们试图将我推入这黑金色的梦境。 10。 黑星正在注视着我,它凑到我耳边,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时代的样貌。 9—— * * * 嗡嗡嗡—— 床将女人从脚到头从机器中推出。 这是张环今天第二次自昏迷中醒来。不同的是,这次她感觉比之前那次大不相同。曾经,她感到自己的大脑里被植入了一千个七零八落的想法,完全无法处理——但这次,她仿佛感到什么被抽出去了。 她的头脑感到很轻快,这绝对不是药物的功效。 灯光刺眼。 仍然是那间测定室。她站起身,把自己的头发捋了捋,回过头看去,那台机器也毫无变化。看来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事物只是在这机器里的一时想法。 琳的表情没有变化。从这点来看,她大概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反应。 对吧。那只是胡乱的想法。 琳走向看着分析仪显示屏的hal.aic,她仅实体化小部分的身体踏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hal.aic握住琳的手,在张环说不能看见的角度说了些她所不能听到的话。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曾经父母带着她去市里那些三甲医院看病时候的过程。相似的乳白天空,相似的瓷砖地面。不相似的……她面前那两个人。 她看到琳呼了一口气,擦掉自己头上的汗,随后慢慢向张环走来,顿了好久才说出话来。 “检测没问题。对你不会有影响。还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诶?真的没影响吗?”出乎琳的意料,她用一种这个年龄段的学生特有的一种装可爱的语气说道,“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检查啊。我感觉……不像身体健康状况的检查?毕竟我现在感觉没什么事。” 琳似乎是被这样的语气唤起的来自数年前的回忆触动了,也微笑着说:“eve粒子检测。没事的。” “eve?是你说的什么生命活力能量吗?” “啊……这名字有点蠢,但确实是。好吧,其实名字也不咋蠢,是翻译问题。”她斜着目光说。 “时间不早了。”hal.aic用脚蹬开椅子,对一座一站的二人说道:“你们要不先找个房间休息一晚上?”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呃……‘一晚上’用的不对,在这地方睡一晚上的话不知道要睡到啥时候……就,外界时间……好吧,外界现在也没有‘时间’了……你们困吗?”结束了进行两段补充的话语,她尴尬地笑了笑。 三人面面相觑。 “呃……好吧,‘你’困吗?”意识到琳没有生理需求,她进行了第三段补充。 琳和张环又互相对视了一下。 “呃……对,这位小姐刚从昏迷中醒来半天,她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抱歉,抱歉。”琳认为hal.aic现在脸有些红,虽然从这个连轮廓都很模糊的aic身上几乎看不出什么丁香粉之外的颜色。 “那我们走了啊。”张环摸了摸头,揉了揉眼睛,随后踏上鞋。 “你们走吧。琳,我会帮你处理好手续的。” “再见。”琳回头应道。有个专门处理四面八方的信息的好朋友真的很爽。她想。 三个人离开了这间检查室,琳把门甩上了。hal.aic沿着一条不同的路走回到了站点主管助理的办公室。此时,张环倚着琳一半实体化的身子,淡淡地问:“她不用睡吗?” “她是个ai,当然不用睡。” 张环抿了抿嘴。这是她今天了解的第……第几件完全无法想象的事了?琳也许在想,之前应该找个帐篷先让她俩休息一下,好让张环适应异常社会的环境。 “那你呢?你也不用睡吗?你也是个根据林蕴春的行为模拟出来的ai吗?” 张环的发问令沉浸在遐想中的琳措手不及。 “我可是本人。” “我怎么确定你是本人啊。”她用尾音下滑,有些撒娇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好吧……至少我听到你这种语气能确认你是本人。” * * * 琳在床头柜上淡然地坐着,望着hal.aic来房门前送完生活用品,随后叮嘱道张环不应洗澡,可以用毛巾擦洗身子。听到的张环手上正拿着洗澡用的瓶瓶罐罐,就如几年前琳和她在宿舍里那样。张环全身一点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在琳看来可以这么说——“健康地过分”。 “那我不洗澡的话……琳?” 她捂着嘴巴这么说,把琳从床头柜上叫了起来。随后她又问道:“你帮我擦一擦?” “好。”琳几乎没有思考地回答道。随后,她主观感觉身体有些发热,尤其是双颊的地方。这些感觉不可能表现在她灵体的身体上,但琳只是感觉奇怪地……发热。 “这里好热。” 进了浴室,二人奇怪地对视着,张环的脸上有些红晕——如果琳此时有一个实体的身体的话,她的脸应该比张环还要红。但她还是尽力控制了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奇怪。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的什么啦。” 她只是简单地说出这句话,随后便把毛巾放了下来,脱掉上身的外套。琳见状让自己飘了起来,打开了淋浴间的喷头,水气充斥了整间浴室。在朦胧的世界中,二人一双红曈与黑星一样的黑曈对视着。 “你帮我解掉?”脱下了衬衣,琳知道她在指什么。 她面部更红了一些。左手抓住右手的胳膊,抿着嘴转移着目光。 张环也微微摆出了“讨厌”的表情,随后又笑了起来。她刻意凑近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你好轻啊,林蕴春。” 琳听到,不自觉地实体化了自己的指尖抚过张环的身体,但这样又显得她过于轻佻。 “你碰得我痒痒的,保持刚才的那样就可以啦。” 琳笑了笑。这回她又特意放大声音让张环听到。 在水汽的弥漫中,她逐渐漂浮了起来。这并不是控制不住的,由物理定律限制的漂浮,而是……她刻意没有把自己抓到地面上,而是维持了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状态,令世界的规则带起自己轻如羽毛的身子。 张环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倾心感受着琳的触感。 琳见状也捂上了她的脸,令目光躲避着她的裸体。 她们相互依偎着,一实一虚的两具躯体交织在一起,张环不禁抱住已经害羞得难以说出一言半语的琳的脑袋,眯着被水气熏得难以睁开的眼睛,把头慢慢凑了上去,咬住琳薄薄的嘴唇。 唔…… 她轻轻地在上方舔舐,听着琳口中发出来的奇怪呻吟:这位曾经的思考者此时已经几乎无法思考了,脑子里只剩下她脸上不断上升的温度和二人共同、猛烈的心跳。 * * * 张环刚准备关上水流穿上衣服,琳就一下子穿出浴室的墙飘回去了。这个时候,如果有谁能看见她的话,会看见她趴在茶几的桌面上,下身在地板上扭成一团,一口气把自己埋在了自己的衣袖里疯狂摇着头,马尾也胡乱披散着——她披开的头发并不是刚刚发生的事的结果,而是她自己希望如此,便如此改写了自己的数据。 她拿起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还是好红,而且是好糟糕的红色。 她听到了张环的脚步声和一些嗤笑。 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递给琳一个发绳。她说:“给,我的。你先拿着吧。” 琳抬起头,拿过发绳,套在自己的手腕上,随后又把头埋了回去。张环抓起琳的袖子,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在原本手的地方只有一个不明显的轮廓。她又把琳放了下去。 她苦笑一声,随后躺回到床上靠近琳的这一边去。她伸出一只手摸着琳的背部,示意她起来。琳抬起头时,张环注意到她的眼袋稍微有些肿,眼角有些湿润。她想碰一碰,但琳在她之前就把眼泪抹下去了。 “干嘛啊。我们不就是……咬了……一下吗……”她脸也有些红了。 琳站起来,慢慢走着走到了窗台边上。site-31建在夜津的市中心,在这里可以看到类似于外界天津市中心的景象。在琳无法离开站点的那么多夜中,这样眺望夜景是她最喜欢的娱乐。 每次看到这些高楼大厦,琳就仿佛有一种能飘在其中的错觉。就好像是在蓝色的美术布上躺下,让自己在柔软的世界里任意沉沦一样——但需要注意的在于不要被尖利的大厦划伤。 张环也动了动,关上灯,打算站起来站到琳的身边。 “这里的确很好看啊。” “我和你介绍过的,这里是一个维度外的空间。就像是……永夜的天津市。” 张环愣住了,琳看到她的目光中反映着城市的光彩:“很美,琳。希望以后我有时间能多来这里看看……无论是现实里还是你们的这里。但是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吧。”她低着头,左手摸着胸口,右手扶着玻璃门。 “这几年学习压力也越来越大了。当然,一切都是在你把我从昏迷里救出来之前。” “真的也是……我和你说说心里话,毕竟我们好久没见了。” 张环转身看向黑暗,她们一片漆黑的床。 “我……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待着也挺好的。感觉这几年来……不只是学习,感觉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的人也越来越怪了。不是觉得周围人不好的那种中二,就是……”她皱了皱眉,“感觉周围人都好怪。总有人很疯狂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什么都可以变得很疯狂。”她说,“感觉这个时代就很疯狂。” 琳歪了歪头。 “有人因为‘优待’和保送的同学打起架来了……但是我认为那算是人家的本事吧。”她两只手都捂着胸口,“我这么说了之后,又有人和我说这是体制问题,随后又是……一大串我听不懂的东西啦。” 张环摸着琳的手腕,和上方她的发绳:“变化的确有很多啊。” “学校附近的商店街有新的商场建起来了。的确变得很便捷了,就是有好多我想要的东西都买不到。”她继续说,“班里有几个女生喜欢的偶像已经结婚了,她们在走廊里还为她哭过一场呢。” 琳心中再次生起对这位老同学的愧疚。 “有人读了尼采和弗洛伊德,然后就没咋在班上说话过……当然,还有读马克思的总鄙视那个人啦。” “对不起……” “说实话,真蠢—— “对不起……张环……这几年我没能陪你一起。”打断了张环琳腼腆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那样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如果我能多陪你几年,说不定你就不会……就不会那样做呢。”琳低着头说。 墙壁上生出的羽毛,坠楼后复苏的女生…… “我就不会让你在这个腐烂的世界中睁开眼,你会成为我们所竭力维护的那些人中一员呢。等到时间结束,时间幕拉开,所有静止的人的记忆都会被完好地缝合上去。那样反而是对他们的保护。” 张环顿住了。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有些多,默默攥紧了张环看不到的那边的拳头。 等了许久,张环终于做出反应:她歪了歪脑袋,表情戏谑地大声问:“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呐?” “嗯……没事。”琳挤出一个笑脸。 “唉。”张环也笑了,真心地笑了。她抱住琳的身子:“没事儿,这几年过去你真是越来越神经了,老说不着边的话。跟这些人和这些我碰不到的事打交道感觉真损脑子吧?”她表情轻松地就说出来了。 “没事啊。” 张环握住琳另一边半实体化的手——软软的。她这么想,像在捏水母一样。——吓得琳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当她再次握住那只手的时候,琳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她摸到的是普通人手的感觉。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啊。”张环问,“变成幽灵了吗?” “对,虽然有更多无法解释的原理在里面,但是的确可以这么说。”琳平静地回答。 “你瞒着我去死啦?” 琳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这个人几乎是表情淡然地就把这句话念出来了。她一下子语无伦次地回答了数个上句不接下句的词,试图和她解释“奇术”“eve”“外质体”……但它们都难以组织成语言的链条。 望着不知所措的琳,张环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别说什么原理之类的了,想死很正常。” 张环微笑着。窗外城市的光芒照耀着她的身影。 “好……”琳的眼眶里又流出了一滴眼泪,“……谢谢你。” * * * 巴别塔。他用朝圣般的语气轻声说道。 这是异常历史部的罗晓世第一次面对他面前这个庞然大物脑海里蹦出的念头。市中心巨大的神格废料爆发口反刍出了混杂在黑色物质中的万千钢铁残骸与玻璃板的混合物,在黄昏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那是只多足生物,在如同兰顿蚂蚁一般横竖增生的高楼结构中爬行着。它的鞭毛是春联与红色的碎絮,头颅上增生着无数日光灯组成的复眼,而垃圾在其身上随着流下的神格废料倾泻而下。 基金会制服的人们喧哗着逃开地面上的巨大黑影。黑色物质如陨石般坠下,坠入分毫不动犹如雕像的人群。 “你们有没有处理巨型空中生物的经验?”一条消息自城市的另一角传来。simons searing博士,刚刚晋升为四级研究员的他遇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我简单报告一下,那是一只……一只……”信号随即中断。“罗晓世听到了一阵难以理解,包含信息难以形容得复杂的噪音。 随后,又一通电话打来:“它可以干扰通讯?” 异常历史部,hastikheng主管在呼叫site-31,呼叫hal.aic。她要调出这座站点一切可以调动的武器资源。这之后她还会给site-06打更多的电话,毕竟在这方面他们有更多的经验。她相信是这样的。 “好热。” 夕阳就像是在燃烧一样。外联部的杨一柳似乎感到他们随着时间幕在不断被拉向太阳。这当然是她近期与星空进行过多神秘学联系导致的幻觉,但她可以肯定在现实里夕阳烧得她脸疼。 真的好热。 * * * 夏天。夕阳。眼泪。风。噪点。焦躁。蓝天。云。青草随风而倒。痕迹。素描描绘。 啊—— 琳坐在一旁的窗台边上,调出通讯面板和谁打着电话。窗外夕阳正落下。这就是这座城市20%的夕阳?她晕晕乎乎地坐起来,琳看到后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随后走向她,将她扶了起来。 张环捂着胸口。 “林蕴春,你昨天一晚上没睡觉吗?你明天……”她一口气吐出这句话。 琳戏谑地笑了笑:“喂喂,你昨天是自己把我形容成幽灵的吧?幽灵还用睡觉吗?”随后,张环似乎突然醒悟了什么,轻声说道:“哦哦——我还以为现在是像几年前我们同一个宿舍时候那样呢。”她哼哼一笑。 “林蕴春,我又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琳摸着她的腋下温度问,二人碰了碰额头。 “我……”张环似乎想说出什么,但很快便卡在了嘴边。 “我……梦见了……我……忘了。”她揉了揉脑袋,又碰了碰琳的对比了一下温度,“我没发烧吧?” “没有。我刚才摸过了,你不用摸了。” 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情况再一次恶化,部分地区的神格废料出现了有智能的分化。目前认为智能体外观类似于……可能具有攻击性……已知其攻击方式为…… “啊。”张环的一声呻吟把她拉回了现实。 “不,我肯定记得。”她双脚放到床下,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脚趾,“我记得我‘记得’梦中那个场景。我感觉没睡够啊……我睡了多久?哦,你也没有时间……感觉就像在倒时差一样,身子好重……” “即视感。是这个词……我是连梦境和现实一起忘了吗?”琳听到,微微颤抖了一下。 * * *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着。随着她们行进时间越来越长,路上能见到的行人与汽车也越来越少,她们的路也就越来越通畅。天津市的确是这样的,只有市中心一片区域车水马龙,其它的地方——按张环的说法——“很适合林蕴春这样的幽灵四处游荡”。当然,如果琳有机会去这些地方看夜景的话多半也不会拒绝。 “有种很奇妙的感受。”张环评价说,“像是我们在照片里行走呢。” “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文绉绉了?”琳打了个哈欠。 “去你的。还有,你有驾照吗?你和我一样都没成年吧?” “呃……这是自动驾驶,你想要的话你也能坐前面。”琳回头,指了指操作面板。 张环趁着琳回头的时机抚了抚她的下巴,随后摸了摸头发。琳意识到发生什么后,迅速回过头,把额头一下子碰在车座前面,双手捂住耳朵。她还能听见张环为此笑了笑。 “林蕴春啊……你和几年前一样呢。” “我……”她再次转过头去,捋了捋被她自己甩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随后,张环却注意到,琳的视线很快就不在她身上了,她瞳孔缩小,在看着她后方天空上的什么东西。她的眼瞳中映出了黑色,黄昏的光也逐渐被遮上了。 张环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感到一阵急刹车的震感,她向前直直仰去。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琳已经下了车,唤起了通讯面板,正在打着电话。 “在断沟桥路头,大概是西侧。” “能在最近找到基金会人员吗?” 琳环顾了一圈。“远处可能有。” “有其它随车人员吗?” “有,一位。” 张环看向琳,琳也与她对视。她们知道现在是发生什么了。 “好的——等等,等等,稍等!”琳把面板搁置到一旁,突然向张环的方向奔来。她抬头一看,一大块黏稠的黑色物质正由她身后的某个方向冲向她头顶的天空。琳抓住张环,把她拉下车——勾坏了她的基金会制服——随后,琳指向前方的某处,抓着她跑了起来。张环也发现了危险,也拼命的奔跑起来—— “乓!” 就在她们身后,一大团神格废料击中了那辆基金会的车子。黑色的泡沫自其中迸裂,而有的气泡逐渐变大,生长为虫卵一样的易破的圆形,随后一下子爆裂开来,溅到了一旁绿化带的树上。 “呼……林蕴春……” 琳大口喘着气。她们已经跑到了一旁的小树丛里,头顶的枝叶遮蔽着大厦的形状与一旁那只爬在大厦上肆虐着的多足钢铁生物。爆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是基金会的武器。她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我们跑到基金会的战场中心了?” 琳带着有些疑问的语气喊。张环抬起头,她的双眼有些无神,头发散乱着,衣服上全是树篱划出的痕迹与沾上的泥土。她愣了许久,随后回答:“外面那是……我……我头好疼。” 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抱住了头。 夏天。夕阳。眼泪。风。噪点。焦躁。蓝天。云。青草随风而倒。痕迹。素描描绘。 金色。夕阳。眼泪。光。噪点。焦躁。黄金。云。电线指向金阳。乌鸦。素描描绘。 金光。夕阳。金光。光。金光。焦躁。黄金。云。全部融入金光。不留。阳光融流。 我……一道声音令她回过了些神。 “是基金会的特遣队。现在已经……哈……”琳大口喘着气,“那是只有智能的……神格废料……他们在对它进行攻击。我们需要立刻退出包围圈。或者,我可以试试联系他们。” 为什么……我记得?我不记得?我头脑好……凉……” 琳在眼前摆出了多于六个的操作面板,这是她从未给张环演示过的规模。 “春?” 哦…… hal.aic的头像出现在通讯面板上,但却是不动的影像——连接还没有接通。琳环顾了一圈树林外的四周,基金会的攻击应该还没有太近——至少要有几公里远。他们需要确保城市结构不受太大损害。 就在琳原地伫立时,她没有注意到张环已经慢慢走到了她身边。 “张环?” 她没有说话,笑了笑。她扒开琳的头发,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随后又帮她打理好刘海。 “张环?干什么……” 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跑离了树丛。如果琳能看见,会发现她此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丛撕扯出数道划痕,就连身上也布上了伤口。但她丝毫没有在意。跃出小树林和马路牙子——她直奔到十字路口中央,四周静止的车辆衬托着她的动态。在那夕阳西照下金色的路口之上,她在正中央站着—— 琳跟着她跑到了树丛的边缘,她左手抓住一棵树,身体尽力向前倾着。 她眼中的张环脸上正冒着纯粹的狂者的表情,喘着粗气——但她还是竭力站直,张开双臂,目光如同两把火炬,看向那高楼之上的巨大黑色物质聚合蜈蚣。 “回来!快!很危险!” 琳的呼唤在钢铁轰鸣声中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张环并没有做出回应——琳并不确定是因为她声音太小还是她根本不在意。那多足的巨兽倒是似乎被这声音所吸引,将它恐怖的头颅转了过来。张环露出了微弱的笑容。 “有人!”琳听到耳机中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喊,“有人在目标附近!暂停攻击!” 琳早已被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坐在树木后方静待那生物的反应。 然而,它的目标似乎并非是琳——它只是用无数日光灯组成的复眼中的一只略略看了看这个方向,随后便以不断向下滴落橡胶的汽笛组成的多足踩着建筑物的四壁与柏油马路,将头颅凑到了张环面前。 不……琳想着,慢慢站起了身子。她注意到,一旁hal.aic的连接已经联通了。她抓过面板。 怪物张开充盈着黑色物质的大嘴,石油与烧焦蛋白质的气味就连琳都能闻到。巨大的,镶金的长牙齿一排排地排列着,令它的口腔内部简直如同小发光单元组成的灯牌。张环张开胳膊,微笑着,闭上眼。 * * * 你有没有思考过更深,更深邃的问题? 太阳之上的黑色涌动着,大块的胶状物不断自球体后方向我推来。它们在我前方融合为一个更大的球状凝块,一只巨大的眼球自团块中赘生而出,布满流着石油的血丝,那瞳仁颤抖着看向我。我也看向黑洞一般的那黑色,仿佛在其中看到了千万种被吞噬的光芒。 别害怕我的脸。 * * * 千万只复眼的光线与焚烧石油的混合气体扑上大张双臂少女的脸。 那一瞬间,她的面前就仿佛是一个核融合炉。 * * * 你恨我吗? 我淡然地向前伸出手,试图触摸那颤抖着的瞳仁。在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那是金黄夕阳的眼睛,它正注视着这座城市。注视着这个时代。一切变化的事物,就像商店街旁建起的商场或当了妈妈的偶像。性情大变的同学,回到身边的旧友。金黄的太阳永远不变地注视着他们。几百年前便是如此,几百年后必将如此。 是你坠亡的时候生产了我啊。看,我就如同在尸体上爬着的一只可怜虫一般呢。 坠亡?我死了吗?我还能奔向十字路口面对你,这一切并非虚假啊。 但当你的双脚离开天台时,你爆发的心绪就已经完成了这场分娩。不是吗? 我…… 细细再说吧,我的铸造者。 太阳之上升起数个人影。它们环绕了球体一圈,让我想到了幼儿园时人们一起画的那些小朋友们围绕在地球之上手拉着手的绘画。如今,它们已经被遗弃到不知何处。但我能够确定,在面前的这一大团聚合物中,一定有着那些幼稚的残片,它们也是组成这个球体的重要因素之一。 你不记得你做过的这些事吗?我都记得啊。或者说,它们就是我。 黑影将我缠绕了起来,不断绕着我的身子。它们看似黑暗,但当我细细注视它们时,却能看到难以形容的颜色。影子是放学后我走在小巷中在身后留下的影子,热夏中我在操场上投下的影子……但它们不止于此,比我能想象的更多。我绝对逐渐感到心中有什么变得堵塞了起来。 或者说你召唤了我。这是一场通灵仪式。 我不记得关于你所说的“这件事”的任何记忆。我是张环,生于天津,在读高二年级生。曾有一个交好的朋友名叫林蕴春。我连你究竟在“恨”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这一切是出于我,但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思想。 这是遗忘。 * * * 在那一刻,琳看到张环的身边仿佛出现了难以形容的线条,就像是她身上的这些“灵能”……但琳盯着她看时,感到太阳穴中一阵疼痛,就好像是直视了什么认知危害。她再次抬起头来时,十字路口中央伫立的人影已经变得眩乱无比。 一旁的面板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琳,保持现状。看好那位女士,对象静止了,对我们有利。” 琳默默抓紧了身下的土壤,向树干后方探出头去。 那钢铁聚合之虫的身上喷涌着水蒸汽与另外一些易燃气体,组成身体的电子器件全部启动,给它涂上了一层霓虹色的光彩。黑色的物质在其身下不断滴落,但张环的身旁却像有个屏障一般没有物质靠近。 张环左手按住了太阳穴,右手向前伸着,直直对着怪物的复眼。无源的风吹起她的衣服与头发。 * * * 稍等,稍等,稍等。 回忆。 我的大脑突然变得好热。这之前感觉……都很凉。 ……是的。 ……是的。 * * * 张环骤然间蹲了下去,双眼大睁,瞳孔不断颤抖着。她脑门上冒出大滴冷汗,捂着太阳穴呜咽着。 “唔……呃……我……林……” “开火!” 一瞬间,爆破般的光线迸发声打破了这片只有这台巨大机器留下的轰鸣的安静环境。一道白紫色的激光自左前方射出,直指巨大蜈蚣的复眼。生物也向那处看去,但它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光速——瞬间,玻璃融化产生的液体流入怪物的嘴巴,随后是刺鼻的气味。 等待一个好些的机会。我需要去救张环…… 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转头。但那样只会让更多的日光灯受到激光的伤害——一瞬间,那巨大的复眼簇上方留下了一条红色的斑纹。随后,琳便听到了比她这一生所能听到的全部还要密集的爆破声——激光点燃了日光灯的核心,令其在半秒内便爆炸了开来,大量的羽毛覆盖了蜈蚣的视野。琳在电光中探出头。 “琳!不要离开安全区!危险!”hal.aic声嘶力竭地吼着。 黄昏的光洒在怪兽的身上,每一盏灯在激光之下爆裂,都会向后爆冲出一大堆羽毛。那羽毛与琳在刚刚把张环从昏迷中救起时所见的羽毛别无二致。羽毛在十字路口胡乱洒落着,令这巨兽有一时间就像生长着浑身的羽毛。激光丝毫不会在意这些“毫毛”的阻挡——它们燃烧成一片烈焰,笼罩整个街区。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啊——”虫子发出一阵尖啸声,随后行动混乱了起来——它一下子蹦上一旁高楼的顶部,引得激光在高楼的玻璃上也烧出了一条痕迹。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自楼顶流下,就仿佛是那怪物流下的血液一般。 琳从愣神中缓了过来:“对!张环!” 她以只有无实体能做到的速度向中心飞速奔去。张环在她颠簸的视角中一丝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有——只有当她靠近后才发现,她的嘴正死死地咬着,面部肌肉在颤抖着扭曲。 琳将她抱起,碰了碰额头,发现她此时的额头温度明显有异常。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感到了明显的热量传递。 “不行,不能这样。”琳把她扛了起来,“有——人——吗?有伤员!”她大声对着周围的“基金会”喊。 嗓子几乎要被她自己撕裂了。她伸出空闲的手捂住。此时,她似乎感到,背上的那个女人默默地推了推她的头。这不是……不是暧昧意味的。琳想,力道很大。她歪着脑袋按开耳机。 一阵呼啸声自她头顶传来。 此时,琳抬头看去,直升机已经到达了附近,准备追击眼下的异常。其中一架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机上人员向二人挥着手。而琳在恍惚中也终于看到那钢铁结构中流下的刺鼻气味液体究竟是何种模样—— 那不是神格废料。那是混着红色的液体。 “愣着干什么!快上机啊!小心异常可能还会进行追击!” * * * 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 琳在行军帐篷中随杨一柳运用着一种后者从书中习得的神秘学圣仪式。也是据后者所说,这种仪式有着洁净身体——“自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洁净”、平静心情的功能。 “我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觉。”琳说,随后把后半句卡在了嗓子里——随后再去面对张环。 “啧……你自己明明都清楚你没法睡觉。” 这已经是他们从那场危机中逃出之后的第二十五个小时。那东西盘踞在了市中心的一条重要街区中。据观察,激光打穿的日光灯护眼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恢复;取而代之的是,在那地方,生长出了一颗巨大的眼球。 “我想出去逛逛。” 琳在街上漫步着。数个小时来她在营地里和街上做了无数次往返,每次回来都是为了确认张环的状态。在第六个小时,她遇到了她另一位和张环的同学——一位男同学,琳很确认这几年他的面貌就没怎么变过,否则她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他像周围无数人一样,被“黄金年代”静止在黄昏的这一刻里。 琳上前去翻过他的手机。她还记得摸过人皮肤的触感:与正常人的别无不同。衣服布料会落下,皮肤会回弹。她就像在触摸一位不动的“行为艺术家”一样。 他的手机静止在他发出信息的一刻。从一个屏幕能装下的信息来看,那边那位应该是他的对象。 没劲。 不过,如果这“行为艺术”存在的话,应当是这“时代的艺术”。她还去看过别人的——虽然说这有些不道德,但起码,至少是“幽灵该干的事”。她当了一回正儿八经的幽灵。 电梯里的外卖员、路上的情侣、扛着货物来市里卖的老太太…… 琳叹了口气。这就是这时代的影子吧。她心里不禁也生出对这时代的怨恨了。她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在上补习班的路上经常要走大厦的电梯。在电梯挤满的小空间中,她可以看到那些人们在短暂时间内的一切。外卖员和别人说话的腔调,用词……同样来上课的学生口中的游戏用语……老人最大字号的手机聊天与花花草草的聊天背景。它们被装进了这一小块电梯罐头中。琳感到现在与那时无比相似;只不过是人们被装进了一个城市罐头,混以黄昏作为调味料,再以“黄金年代”屏障封装。 她的心中似乎也有个小小的黑金怪物影子。 * * * 基金会“征用”了一座破旧而半弃用的写字楼来布置伤者。这座写字楼离市中心很近,是仿照欧洲历史上某一着名建筑而设计的外形。它有一个很华丽的名字。站在它的天台之上,很自然地能看到市中心盘踞的那只蜈蚣。 琳踏入张环的房间。 这次她也是恢复得飞快,或者说在战斗中她甚至几乎没有什么伤口。爆炸虽然猛烈,但却没有伤害到怪物面前的张环一丝一毫,反之,searing博士只是判断她进入了歇斯底里状态,需要精神治疗来干预。 “早安。” 屋内没有人回应她。也许是因为现在没有什么“早”的概念,又或者只是没人愿意回应她罢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屋内没有她想象中的医护人员与看护的人,只有一位黑发女人,孤身一人地躺在一张病床上。她在近些看看,张环此时正看着她,看着门的方向,就好像早已料到她会来一样。 “你来了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露出一个笑脸对琳说。随后她摇摇头,表情突然变得酸涩了一些——她侧身移下床铺,踩上自己的鞋,走到琳一旁,对她轻声耳语道:“我们走着一起说吧。” 这一幕突然令她想到了琳几年前和张环还是同学的时候,她们会无聊地谈其他人的八卦。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她们过去而话题还没结束的话,她就很常说这句话。 她逐渐再次认识到了自己亏待了她多少。 当琳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另一个念头就自此衍生而出——就是她令张环遗忘了自己的“死亡动机”。她知道这个动机具体是什么,同时也知道是如何产生的——这是让某人定向删除一大串记忆所需的必要条件——是因为一些怨恨。从油脂中滴落的恶心液体、刺眼眩目的灯光……这是典型的时代病。 这是就凭她自己的诊断得出的结果。 当然,另一个动机也可能是她自己对她的抛弃,随便了。 二人牵着手,依偎着。像以前一样行走在写字楼的廊道中。十楼,十一楼,十二楼。随着墙壁上的标识数字越来越大,琳明白她们要去哪里了。这座楼有二十八层,是她学校那座布满羽毛的教学楼的五倍多。 她们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有时整齐划一,有时则无序不一。 高度不断上升。每超越一层,琳就会回头看看楼梯间的窗户外。她们离夕阳越来越远,能看到天台的建筑物越来越多,离天空中那几朵静止不动的云朵越来越近。 28。到了。 她推开门。金黄的天空与喧嚣的城市就在门后等着她们。这个画面——张环于一片黑暗中推开新世界的门——简直令琳想起了《楚门的世界》中,楚门最后在云上的阶梯面对观众道别的那数秒。 迎着风,她推着门走了进去。 * * * “三点钟方向发现有神格废料反应!”一声刺耳的广播撕裂了营中安静的空气。 hastikheng主管在怪物盘踞的这段时间里熟记了自营地作为原点,天津市各区划分以及重要地点的方位。这虽然不是异常历史部包揽的活,但她在没有站点主管的site-31最起码还能算得上一个代主管。两点钟到四点钟方向是市中心的方向——准确来说是市中心和周围一整圈的街区。而三点钟方向上有两座商场和一座酒店。那三个地方曾经没有过神格废料爆发,根据推断以后也不会有——她沿着那条方向不断推进,最终思绪被一团黑色物质打断了。 那是那只神格废料组成的巨大怪物盘踞的方向。她想,随后叹气。这世界糟透了。 * * * 二人在楼顶伫立着。如果有社会学家来对她们的站位进行研究的话,会看到这个场景——琳站在靠近楼顶中心的位置,而张环则接近边缘。但是,琳却在逐步地向另一条线上的边缘移动——是以接近散步的姿态,同时还转头和张环不断说着话。静止的燥热空气此时犹如一个巨大的装满温水的锅。 “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张环开口问道,“琳,这几天开始之前你给我喂了什么?” “这几天开始之前”——别有意味的用词,就像是张环在回忆着与琳在一起的日子,无论是现在还是曾经。 一股来自地下深处的震动伴随着钢铁碰撞声传来,琳握着自己的手腕。 “很简单。我想让你活下去。” 张环没有说话,微笑着在天台的边缘上走着。她的表情变得略微凝重,随后开口。 “你……明明都死了。” “张环,不是这样!我,我没有死。或者说,没有自杀——不,我是说我没有按照人类的一般方式变为你所见的样貌。你也看到了,我接触神秘学和异常比较多,就像……就像……总之,这不是自杀的结果!” “而你,你是想自己主动结束自己的……呜……”她似乎自己已经说不下去了,蹲下去抱着头。 “明明你也很厌恶这个世界。” 这话不假。琳没有回复。 “你都和我说过的。” 巨大的震动声再次传来。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出现在楼顶前。它的多足爬着墙壁,头颅凑到楼顶之上,二人之前。就好像是响应张环的召唤一样。而张环也转过头去,面向怪物那一只巨大的眼球。 张环对它张开手臂,转过头来对着琳。 “你自己想要成为幽灵……不想成为这个社会的一个齿轮。你自己想要成为异常。” “然后你就肄业了。没有征兆。我还为你哭过一场呢……林蕴春。” 琳的声音中夹杂着呜咽:“抱歉,张环。” 二人都许久没有说话,是琳主动打破了寂静:“张环,请原谅我。我两年没有和你见过面,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的话,也许可以一起面对这些事物呢!这里面有我的错,所以我在想着弥补。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她们互相接近,在钢铁巨兽的轰鸣声之中。 “我爱你,林蕴春。”她捋起琳面前的头发,“但是每天都有人在死亡。” “这……这不是我不对你这么做的理由,按照你的说法,基金会完全可以不拯救这座城市,完全可以不启动‘黄金年代’,只是放任神格废料涌入这个世界。这是必要的努力。” “为什么你选择离开的时候你不说这些话?” “我……那是我一意孤行。抱歉,我自私了。” “那时候我很幼稚……呃……唔……”她擦了擦流下的眼泪,捂着眼睛,紧咬牙齿,几乎是毫无思考地就说出这个词。她几乎要说不出话了——幼稚,这是她常常形容别人的话。现在她却认为自己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是幼稚的了。她扑到张环胸口——几乎要将她向后推了几米——对她说着捋不清的话。 过了许久,她逐渐平静了下来,自己站了起来,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张环: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帷幕后生活。我们一起进基金会。具体的方法我们之后再讨论,总之有这个可能。我……我同意你。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求你了。” “‘基金会’就没有令人厌恶的事了吗?” 事实上,如果她对所有基金会人问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都会是一样的。o5议会的人们认为处理多边关系和蛇之手的自由,抛弃道德是令人厌恶的。伦理委员会的人们认为自己站在这样一个重要裁决地位的无能是令人厌恶的。站点主管们认为在上级的指导和下级的服从之间的矛盾是令人厌恶的。底层员工?异常——像琳? 夹杂在善恶之间的这个时代是令人厌恶的。张环和琳互相看着,神情中都生出了一丝怜悯。 张环也蹲下,扶起琳低着的满是泪水的下巴。 “我们有相同的痛苦。”张环说。 “你不想看着这个腐烂的时代,所以选择成为了幽灵。我呢,选择了去死。” 说罢,她走向天台的边缘。是靠近深渊,也是靠近那只怪兽。那是太阳。 “算了……毕竟你摔都摔不死。” * * *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骤然间,来自地面之上的无数带着火焰的子弹飞驰而上。它们直冲着这只怪物——深深地打在那钢铁与神格废料组成的血肉中。是基金会的人们。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基金会趁机进行了突袭——随着电火花的飞溅与融质的四处喷发,万千羽毛飞溅而起。飞溅至她们所在的楼顶。 * * * 琳还在原地坐着,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双膝中。 巨大的爆破声与战斗场面将张环拉回了现实。趁此之际,琳攥紧拳头,支撑自己爬了起来。 “我……我知道。”琳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啊!所谓‘一定要活下去’的话语根本就没有用!但是现在,现在至少我想问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不管是讨厌的喜欢的正义的邪恶的什么的,我至少已经回来了啊!你能像这样活着吗?” 张环看着痛苦中扭曲着的怪物。但无论如何,它仍然爬在墙面上,坚守着这位女孩。 “你,你能像这样和我在一起活着吗?能,能吗?” “我……我……” “可是……” “呜……” 随即,她开始猛烈地咳嗽,再之后是干呕。她低着头,脑子里的画面几乎要花掉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自己也仿佛能在大脑中看到那颗黑金色的眼珠太阳了。张环朝她走了过来。她也抬起头。 羽毛铺天盖地地洒在二人之间,遍布整片楼顶。“鹅毛大雪”——这个词形容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景象。不过此时还是令人焦躁的八月,天空所下的也并非“八月飞雪”,而是混着黑红色液体的大片羽毛。 “这样活着,真的可以吗?”她淡淡地问。 这是一线气若游丝的希望,抑或是绝望。时代在不断夹着这二人前进,希望数月后可能就会变为绝望,再之后可能又是希望。时代让她们“抓紧机会”“奋力上进”,但这站在水流中央的二人看到的却是难以形容的混乱。面对这个带有附加条件的要求,张环还是动容了。 “即使这样也可以吗?” 琳抬头,看到张环的嘴角有一丝丝的上扬。 很困难。二人心中都有着这个结论。 基金会、琳和张环,以及这个瞬间静止着的所有人都没信心敢保证。或者说,谁都没有资格这么说。就像琳在站点大厅上看到的那张世界地图——天津市只是一块小小的齿轮,而人们最多只是其上的一个原子。 “但是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琳站起,抱住张环。 她们近乎要看不清对方的脸了。有那么一刻,至少那么一刻,琳感到飘到自己脸上的某片羽毛的触感简直就像是张环的轻抚。这样的场景作为一个故事的结局或许不错。 “我们打个赌吧。” 张环用有些轻佻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这样真的可以的话。” 琳似乎明白了什么,抱她抱得更紧了。她咬着张环的脖子,二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楼顶的边缘。 * * * 自这个过程后,便开始了下坠。如果有人此时站在楼顶上的话,那么这个人,就这个人看到的这四十二秒而言——这是一个完美符合黄金分割的画面。下方的0.382便是这个人脚下坚硬的楼顶与混凝土。0.618就是六十多米的深渊与下方蹲守的基金会人员。而那个黄金分割点,便是在不断变小的,下落的张环与琳二人。黄昏将为这幅画献上完美的色彩,羽毛则是完美的点缀。 恍惚中,琳似乎看到张环的身上有着环绕的羽毛。 眼泪自空中滴落。一滴盐水自这么高的高度滴下会有多大的动能呢? * * * 黑色伴随着我向下飞行着。多足划动,像是在向谁告别一样,对我来说,那是对这个世界告别。而对它而言,可能便是我吧。它那巨大的眼珠注视着我,黑油自中渗出,就仿佛眼泪一般。 最终还是试着跳了下去。如果这样真的可以的话…… “黄金时代”会结束。时间会咬合。齿轮也会咬合。人们像一如既往那样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着,寻找自己、爱情或是其他的什么。日落下山,夜晚再过去的话,那个早晨,一定会出乎寻常得完美。 * * * 四十二秒过去了。在周围人的眼中,这便是最终的一秒。 一定会。 自落点之处,大量的白色物质溅起——就像是高空坠物后地上溅起的石块。一瞬间,周围的人们都以为一颗闪光弹在附近爆炸了——可见之处皆是满眼的白色。人们干呕着将那些东西自自己嘴中吐出来后,会发现那是大片大片的羽毛。就如同他们打在怪物上的那些子弹迸溅出的羽毛一样的洁白。 黑色巨虫仍然在向下爬行着。 自羽毛迸裂的中心,一道白光骤然出现——人们都看到了,它壮观地通向天空,就好像传说中天堂的神庙之柱。她抓掉面前漂浮着的羽毛,向下看着试图看到这一切真面目的琳被这道光眩得睁不开眼。 如果……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看到那令人作呕的黑色正处在光芒的正中央,光柱就仿佛将它整条串了起来一样。那机械结构超负荷运行着,令它全身呈现一种令人恐惧的红色,同时还在喷出无数浓烟,向外投射着无数的霓虹画面——望着那数不尽的信息,巴别塔。这个念头在地面上躺着的琳心中终于浮现。 水汽缸的爆裂声传来。随后是她先前听到过的日光灯爆破声。随后是车轴、烟花、纤维……再之后是垃圾桶的味道,老旧办公楼楼道的味道、洗洁精的味道,这一切在琳眼中简直像是一场走马灯。 它滴下的最后一滴神格废料滴在了二人身上。 你们俩也哭了啊。 呵呵。 在喧嚣的警笛声以及武器作响声中,琳似乎听到躺在她身边的张环嘴里冒出了嗤笑。 随着周围建筑物被染上一层黑色——很快便升华为了金色的气体——那生物最后一次地停止了运动。 * * * 二十四。 神格废料爆发点#004-56:“旧小区” 原本在现实扭曲作用下,表面的小广告已经增生到无法看出原材质的墙面在事故后完全汽化。在基金会人员的调查后,得知旧小区中的小广告汽化为了氮气。目前基金会正在通过引入空气净化技术(scp-[已编辑])来恢复当地小区的环境。在事故中,其内部静止的群众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二十三。 神格废料爆发点#004-52:“老学校” 原本因某和神格废料爆发强相关的事件导致的学校中某面墙壁出现的大量羽毛在事件结束后已经完全消散。据当地驻守的基金会员工称,消散的时间大概是在事件结束后约一小时。目前正在通过记忆掩盖与对“黄金时代”内一般人群的行动进行人为干涉来使那一强相关事件在公众视野中消失。 二十二。 神格废料爆发点#001-21:“高速路” 原本在高速路两侧无端出现的大量显示为红灯的信号灯与路上的路障现在已被基金会的地勤人员拆除。由于这一爆发点情况难以解决,整座site-31的大部分地勤人员都被派去了这一爆发点——然而,安排者似乎出现了预估上的失误。在还有三分之二人员未到达的情况下,所有对象就在半天内被拆除了。 呼—— “春,你也会出现预估上的失误啊?” 琳在浸泡液中隔着一层玻璃壁问着她这个问题,随后很快遭到了她“不要管这些事”的评论。高空坠落的确没有给她造成实质上的损伤,但hal.aic却判定她“组成灵体的生命能量粒子有缺损”而让她站点里接受了三天治疗。据她所说,这样让她体验到了许久没有过的“泡热水澡的感觉”。 * * * “我敢肯定她的真身是个天使。” 杨一柳坐在琳面前,又开始发表这些琳认为的神秘学瞎话了。 “你想,羽毛、高空坠落不死……圣殿的光芒,和‘黑’对抗的叙事因……”虽然琳压根不知道“叙事因”这个词是哪来的,“这是明显的和天使有关的意象。我现在在问hastikheng主管有关天使的一些资料。” 啊啊。 她把电脑转向琳的方向,说:“这是……我撰写的异常文档草稿。请你确认一些其中涉及到张环女士本人个人信息和后续处理有关的事宜。虽然找你的确不太妥当,但这时候我们只能找到你了。” 琳似乎有了些兴趣,略微扫了扫。 异常分类系统(acs)……项目编号……待处理……项目等级……aticloqt。 “aticloqt。”她用英语发音念出这个词;尽管英语发音会让大多数机密分级的发明者不太爽快,但她目前还是限于知识水平只能这么做了,“这是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是说,这个异常在理论上需要收容并且可能造成……” 琳打断了她:“哦,你等下。我这边有电话。”说罢,她站起来,对着空无一物的手机屏幕随口胡诌了几句“嗯”“是”“好”,然后转头对杨一柳挤出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张环叫我过去她那边。我先走了。” 二人尴尬地笑了笑,道了别,随后琳默默走出,拉上了帐篷的门帘。 琳这几天没和任何人讨论有关她们接下来的待遇的事情。她打算等遇到张环之后,找一个氛围合适的夜晚,再像两天前她们在site-31的一间宿舍里的时候那样和她一句一句话地说。这些事着急也没用。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一念之间便可改变的倾向与心绪。 就是这一瞬间的心绪,带来了一座城市一周的噩梦与无数人数十倍的奋力斗争。呼。 * * * 进门前,hal轻轻塞给她一小瓶的记忆删除剂,叮嘱她:“你可能会用到,我就给你了。”琳两只脚都踏入门扉后,低头看了看手中攥着这东西的标签:惰性物质选择性记忆删除剂。 再看看张环。 “抱歉。”她低头小声说。然而,那位少女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小声的自白。 “我已经好了。这些人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啊?” 典型的张环会发出的问题。琳再次确定了她是本人,微微一笑,随后待到旁边人都走开,她偷偷亲了一下张环的嘴唇,并特意咬了咬。她的脸泛红了起来。琳能确认她的比自己的要红。 “你就这么想出去么?”琳问道,“几天前你还……还……还……” 琳低头轻声说出那半句话:“还想死得不行呢。” 的确,这句话每次一被说出就会令琳的心里默默痛一下。但是,张环并没有消极地对待她,而是先又亲了亲琳的额头,随后拉着琳看向窗台外真正的,天津市的夕阳。 “这样活着,可以的话,就这样吧。”她轻声耳语。 琳久违地笑了出来。 “我们能下去逛逛吗?”张环笑着问。 “可以吧。毕竟现在大家都去处理别的事情了。”琳回答,“应该也没人管。” 夕阳还是没什么变化。在这个比较特殊的时刻,琳本来想看到它要更亮或是更暗,从而从中推导出某些有利于自己的信息。但是它就是没什么变化,或者说这几天来,本来都应该没什么变化。 真的没人知道接下来她们会怎么样。按照通常程序,接下来是记忆删除与掩盖信息——但是琳不愿意自己去想“通常程序”的事,而当她想到可能的特殊对待时却总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那就像曾经她在那天台上觉得自己做出了幼稚的选择一样,是这巴别塔不断上升的必然产物。无论如何,接下来的天空仍是未知的。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一念之间便可改变的倾向与心绪。 琳伸了个懒腰,张环走过她面前,走到了马路的正中央,向她招着手,随后蹦了起来。 “看哦——我们来这边玩一玩怎么样?” 一束金光刺痛了琳的眼睛。她睁眼看到,黄金的光芒同时也就这样洒在少女肆意舞动着的身上。就这样。 第58章 似水流年 “照常用红酒开始吗,我记得上次在职场以外的地方约你已经是5,6年前的事情了吧,所以,你打算怎么开始。” 男人皱着眉头,也揉皱了指间的烟卷——他也同样在问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将来。才入行时的混沌的时代?充满牺牲者英雄的年代? 他的目光渐渐凝视,像是拿定了主意。 “山城,还记得吗,我们在那儿认识。” 常成燃——你的真名,只有西南站点的主管才知道,蓝明煦——一个卧底,安插至当地警署,任务是调查近期截获的通讯提到“在山城交易异常武器”相关案件线索,以协助东部情报站找出该武器的下落。 “你是说最近失踪的人基本都集中在25-35岁这个年龄段。” “是的,失踪时间多为晚上10点过后到凌晨4点这个时间段。” “各大火车站汽车站有进行过排查吗,有没有可能是外出打工一类的。” “我们和来报案的家属都联系过了,失踪的人无一例外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在人际关系方面也都相对简单暂时没发现他们有和黑社会性质的人员有密切来访。” 民警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我睡一下,一个小时后叫醒我吧,我们再发掘发掘失踪者的社会人际关系,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你看着面前摄像头中的女子,这几天你都藏着自己的车上监视着警局中的一举一动并等待着基金会的下一步指示,你看她习惯性的带上耳机,摘掉圆框眼镜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旁边的同事拿出自己车上用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阿燃,这个任务太难了,半年前东部的机械教内部爆发火并,这次我们发现异常武器或许就是从他们手上流出的…,我们在东部机械教安插的情报人员从那之后就一直保持静默…,我们除了知道交易地点在山城之外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买卖双方的一点情报…,我派其他人去…,你跟着大部队去埃及…,老朱都在那里安排好了…” “让我去吧,哥,你知道的…,站内已经没有和我一届的情报人员了…” 你整理着思绪,你打开了昨天晚上的录音。 “你确定要去找蛇人吗,基金会虽然私下和他们达成了互不侵犯的约定,但是我们两边的来往确实不多。” “我来这里的之前看过你们每个月寄给本部的例行报告,蛇人依靠自己的种族天赋拥有极高的医术,常年作为地下医生在山城活跃,你们的情报部门应该也收到了吧,最近山城恶性案件频发,我想去他们那里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到了。” 贺鸿卓将做过特殊处理的基金会袖章交给了你 “这种袖章做过特殊处理,只有蛇人才能看到袖章上的基金会标志。” 你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药水的味道,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收拾着行李,他将周边各种漂浮着奇怪杂质的药瓶装入面前的木箱中,你将手伸向了腰间的配枪,上下打量着老者,考虑第一枪射他身上的那里。 “我们是基金会的,富兰克林先生,请你放下手上的瓶子配合调查。” 你和贺鸿卓短暂的交换了下眼色一左一右向老者靠近,老者放下了正准备装入箱子里的瓶子,拉出了身旁的椅子坐下。 “腐烂的味道,我好久没闻到这么亵渎的味道了。” “什么意思。” “我能感觉到….,弥漫在这座城市的东西已经醒过来了,他身上不只有血肉的味道,还有齿轮的咯吱声,而且…..” 老者的目光落在了你们的袖章上。 “你们是来问那批武器的下落的吧,前段时间刘家的毛小子带着带着几个受伤的保镖来我诊所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他们口中一边埋怨不应该从那些江湖骗子手上买走这种烫手山芋,一边向我展示他们充斥着腐烂气味的伤口…..在那些亵渎的造物饱腹之前他们可不会表现得像城里的那些阿猫阿狗那样温顺。” “你认识那些东西?” “你们应该比我了解才对,本地的机械教内部两派发生了大规模冲突,虽然你们帮他们擦了屁股,但是还是有一些机械教的产物流传到了市面上,其中甚至有机械教内部人员为了在帮派斗争中获得优势而与欲肉教徒合作制造的武器,传闻这是他们将机械义肢和芯片植入一种对血肉欲望极强的虫子,他们用这种生物武器来暗杀反对派高层,我猜刘家毛小子那天就是在操作不当的情况下才反被咬伤的。” “秦局长,调查有什么新发现吗。” 你把接头用的外卖盒放在了警察局局长的办公桌上。 “蓝明煦同志,我今天上午已经和你们东部站点的主管通过电话了,我们希望你能与我们潜入刘家的卧底对接来一起寻找这批武器的下落。” “我怎么与他接头。” “他目前在刘家老大手下当秘书,我们希望你能作为他的男友兼手下一起寻找这批武器的下落,这是你需要的资料,3个小时后你们要以假扮成情侣在城里的仁和电影院交换最近刘家的情报。” 你接过局长递来的资料,最上面的一张上用回形针别着一张照片女性的照片,她穿着一件小翻领的风衣,大波浪扎成的马尾和圆形的眼镜显示着她的干练。 莉莉安 你默默记下长相,翻看着局长递给你的资料,刘家豪宅的布局图,控股公司这几年来的处账入账的流水,公司高管的个人资料。 “潜伏了这么久,你们这两边的鬼都挺有本事的。” “已经习惯了,今天我们打掉他们手底下的几个赌场,明天就只能眼看着他们把毒品扔在江里,就算侥幸抓到了几个干部扔到法庭上最后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判个几年在监狱里当几年的老大出来继续潇洒。” “好的,我记下来了,之前麻烦你安装的摄像头也麻烦您回收一下吧,时间不早了。” 秦局长点了点头,你按照他眼神的方向从警局的后门离开,在车上你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西装和从局长手中“借”来的红酒作为第一次的见面的礼物前往了影院,你不知道前方的阴影里藏着什么,你只听到车窗外山城落下的余晖和城市的霓虹熏染在一起的泛紫夕阳正在唱晚。 “所以高司令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和石头姐分手呢,他们自己管好自己的事业就这样生活不也挺好的吗。” “和他们两个相遇的原因是一样的呀,他们能相遇是因为在他们患难的生活里拥有了彼此,他们不得不分开也是因为现在的生活中拥有了彼此,可是现实的残酷又让他们离对方太远,高司令不得不去巴黎巡演,石头姐不得不在各个剧组中奔波,他们成全了彼此的梦想,却不得不把曾经的彼此都留在了过去,于是在那间小酒吧里他们相视一笑,尽管物是人非,他们仍然爱着彼此,怀念那段时光,所以他们像曾经一样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塞巴斯蒂安用刺耳的喇叭声敲开了内华达州普拉多图书馆前米娅家的家门,他缺席了一次,这一次他要陪米娅一起讲完这个关于愚人逐梦的故事。” 常成燃看着眼前的女孩,给她搭在他膝盖上女孩的双腿搭上了毛毯,男孩正准备开口,女孩抢答了。 “三年了,我绝对不敢相信两个每天早上10点才能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外卖盒子和洗昨天中午就泡在水池里的餐盘的两个年轻人能从那样的噩梦中幸存下来。” 你已经记不得具体的细节了,你只记得因为野心家的的贪婪和无能,机械教的可憎产物在一部分脱离了人类掌控之后潜入了山城地下的下水道,他们会把路过的行人拖下下水道以回应他们在下水道中饥肠辘辘的低吼, 你只记得用以利益冲突为薪柴的火堆会将同是庙堂阴影下的两个家族都卷入火舌之中,你只记得….. “基金会可比我原来的单位的待遇好多了,经人介绍入职之后没多久就能休两年多的长假的待遇可不少见。” “我们这种工作的保密期肯定会比较长的啦,而且秦叔叔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其中的关系太错综复杂了,为了防止以后被仇家报复假死加入基金会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些在异常斗争中死去的同志和我们都是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我们不能….,至少不能三年都如同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 “废墟之上总得有人重建吧,他们打跑了那些阴影中的东西,总得有人保证在事后活下去修理那些坏掉的灯泡防止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怪物再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里爬出来吧。” 你照例起身睡前去检查家门口的邮箱,你将堆积在邮箱里面各式各样的广告宣传单取出放在垃圾桶旁,将印有“高价收龙骨”标语的中药药房的传单故意露出一角——这是基金会的联络员早就和你们约定好的复职暗号,莉莉安看懂了你的用意,将一堆传单扔进了贴着可燃垃圾贴纸的垃圾桶里,倒掉手中刚倒好的热可可,刷牙,洗脸。 贺鸿卓主管招呼一旁的服务员再上一盘苏打饼干配沙丁鱼罐头。 “我的某一任前妻是瑞典人你还记得吗,我除了记得她的大白腿外就只记得她曾经告诉我的这种把沙丁鱼涂抹在饼干上的这种吃法了。” “记得,她当时还分走了你刚在赫尔辛基买来度假的豪宅。” “是啊,那是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一切百废待兴,goc负责维护和平,基金会在各个国家和组织间游走,我们把那些牺牲的烈士的遗体带回,我们在世界各地重建一个又一个站点,清理一批又一批叛徒,当时应该没有人能想到到了安稳年代基金会居然差点因为一场金融危机而差点破产,去他妈的联邦税务局,找我们收税,你怎么不顺便去叫那只天天泡在盐酸里的蜥蜴记得补交拖欠了你几百年的住民税。” “时代” “老弟,你又开始准备讲大道理了,你喝醉的样子和你哥哥一模一样。” “时代” 你醉醺醺的嘴里一直嘟囔着这个词。 “那条河叫时代,人们推搡着彼此拥挤地掉进河里,而西西弗斯就在在那片荒诞上。” “我以为你会从美国双子塔出发开始全球旅行,最后返回山城的李子坝站结束旅行。” “嗯?为什么是这两个地方?” “因为建筑相似吧,交通工具都穿过了这两个建筑。” 阳光穿过窗户洒在正在大笑的女孩的身上,你被他晃了神,你感觉这应该就是女孩穿婚纱的样子。 “为什么最后一个地方会是冰岛。” “听说那里有一面内衣墙,很多路过的游客都会把自己的内衣扔一件上去,我也要扔一件上去。” 女孩摆弄着手里的照相机,对着外面的常青树按下了快门。 酒吧昏黄的灯光把两个刚走进来的男人的背影照的格外的矮小,两位对走过来的酒保交代完点单的东西之后又陷入了相当长时间的沉默,最终还是两位中看起来更为年长的那一位率先打破了平静——他的喉中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带有明显的颤抖,他低头喝了一口手上的冰水,声音放的很低。 “安安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战友生前唯一的亲人,她母亲难产病死了,娘家人到我们警局哭天喊地,指责都是因为警局的领导管理不当让他老公就算是妻子怀孕一年到头也得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的工作找不到人影,当时的领导虽然心知这对娘家人只不过是不想对这位他们从小到大都不善待的小女儿负责而进行的甩锅,可是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和他那位和前几天因为和毒贩发生交火在交火中不幸受伤现在还在医院icu病房里当植物人的同事,警局的领导一边安抚着家属的心情解释着缉毒警察这项工作的特殊性,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这般惨剧为了帮助这位我们警局里的同事在单位和社会上里处筹款为他父亲筹集医疗费,当时领导将筹集到的30多万医疗费和全局决定一起照顾这位英雄的儿女决心交予给女方家长之后令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前几天还在局里闹得浩浩荡荡女方的家人们居然带着30w全都消失了跑路了,全局思考再三决定咽下眼前的哑巴亏,我直到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我都感觉心寒。” 你看着秦叔叔眼眶里全是泪水,他把头转到一旁偷偷擦去留下来的眼泪,重新将眼镜戴好。 “他没能挺过去那一年的秋天,我和他是警校的同期毕业生,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最亲密的战友的遗孤一个人孤零零的像皮球一样在警局里的由几个家庭轮流照顾,我向领导申请成为她的监护人,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莉莉安被其他同学骂是没爹没娘的野狗和班里的男同学打了一架,我被她班主任叫去问话,我当着那他们全班同学和他班主任的面狠狠的把他胖揍了一顿——我可以保证我有一拳把他左肩打脱臼了,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父亲这一身份给我带来的荣誉感,我看那男生被我打在地上一个劲的道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就带着我们家安安回家了,我在路上一个劲的夸她,我说我们家安安有出息了,和男孩子打架都没有占下风,我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香草冰淇淋,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我们家安安满嘴奶油地和我说她也想未来成为一名警察,后来安安争气考上了警校,和他爸爸一样做了一名缉毒警,安安从小性格就独立强势,为了调查当时刘家的毒品生意,她第一个志愿去当卧底,这一待就是好几年,我高兴啊,高兴自己没有辜负自己的老战友,又害怕失去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 秦叔叔擦去说到激动处喷出的鼻涕泡,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眼神中的自豪从落在你身上后立马变的落寞起来。 “叔叔不怪你没阻止安安的任性决定,我很高兴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快乐的,她在留给我的遗书中说她是没有什么遗憾,她谢谢你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她希望你能在失去她之后也能早点重新开始生活,她爱你,她不想看你为了一个逝去之人一直困在过去,她在遗书中反复强调她去世之后希望你能快点重新振作起来回到你们曾经都热爱的工作中去….我和你哥哥也交流过了,他帮你把你为安安偷基金会内部还处于保密阶段的这种罕见病的特效药的事情压下来了,现在最多是停职处理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你依旧可以当回基金会华夏西南分部站点的行政科副主管。” 你没说话,你感觉这可能是你人生中最迟钝的一段时间,你引以为豪的由10多年的间谍训练所建立起来的强大心理素质和观察能力在莉莉安离开之后荡然无存,你这段时间活得极为混沌,被停职之后你翻看着你和莉莉安暧昧期间你偷偷写下的自卑,当时你才意识到你的心底依然住着那个父母离异渴望爱又害怕失去的小男孩。 “莉莉安,莉莉安,我用你承放悲伤,用你与癫狂扳手腕,我爱你莉莉安,但是这也是我不能怀着恋人心态拥抱你的原因,我爱你莉莉安,我怕我的疯狂会将你揉碎,我怕我的癫狂会在你的温柔中膨胀,我爱你莉莉安,请在我不可原谅的幻想中。” 直到你在有一天宿醉之后不小心将自己的一直保留的小纸条遗落到了莉莉安家的桌上。 “懦弱的胆小鬼连被爱都会害怕。” 是啊,懦弱的胆小鬼,你不记得你从失去她之后的哪一天之后开始把自己埋在工作中,你按惯例来到办公室开始向你手底下各个组长安排这一周的整个行程安排——在你进行情报部门的复职训练期间基金会在一名叛徒家中搜出了一副有关基金会情报人员的名单,其中就有你和莉莉安的名字,经过基金会高层的商议他们召回了这些情报人员将他们重新分配到了其他的部门中去——你像以往一样在会议厅的屏幕前讲述着你在周末做好的这一周详细的工作计划——什么时候安排站点里的各个主管开会,采购哪些不足的办公室用品,什么时候安排与政府官员的会面,什么时候和外部供应商开会。 你想起了莉莉安在家早上喜欢做的云朵蛋,你有一天突然也想试试,可是你怎么做蛋白都会被你煎糊,你只好在上班的路上去绕路去买了麦当劳——你第一次上班迟到了,令你惊讶的是基本都是把事情丢给你做从不出席晨会的行政科主管今天居然到场了,他看见你之后用余光看下了已经空了的属于莉莉安位置。 “你没事吧?” “我想学莉莉安早餐做个云朵蛋,但是我试了好几次都把锅底煎糊了,所以今天迟到去买了麦当劳,抱歉今天还有很多安排,我们开始吧。” “你需要休息,成燃,你的黑眼圈已经挂了一个多月了” “抱歉主管,这是我们这周的安排,我们得安排几位主管和政府人员的见面,我们得向goc采购一批新的…..” 逃避,你意识到了你这几个月都在忙的事情。 会议结束了,你手下的组长们都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会议室中只剩下你和主管。 “我对莉莉安的事情很抱歉。” “鲜花可以插在我办公室的花瓶里….” “你哥哥最近出差去伦敦了,但他和我说他很担心你。” “没事的,我很好,我现在每天还有工作要做,我还有家要养活。” 家? 哪里? 你说不明白你最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每次下班回到家之后都会花很多时间在家中走来走去发呆——你在找那些失去的东西,气息,声音,你放弃了原来喜欢料理的兴趣,你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冬天的水龙头出的水太冷了不想洗碗,你开始讨厌花时间坐在那张双人沙发上看电影,你觉得在ai配音下五分钟就能看完的东西没必要花上一个晚上坐在上面,家里的日历本上再也没有划去节日的黑线,节日的第一前提是休息,然后是庆祝,人们以庆祝节日为借口在繁忙的生活里找到一小段时间来喘息,让自己劳累中总能想起对休息的盼头,对节日的盼头,你想起你小时候,妈妈改嫁了,爸爸死于一场收容失效事故,曾经在基金会当过教官的爷爷托关系将你和哥哥送去基金会从小接受训练,那个时候对你来说节日是爷爷给你们兄弟二人寄的贺卡和繁重训练中难得的休息,直到你12岁的时候爷爷因为中风去世,节日也只剩下了休息,直到后面有人教会了你节日里还有七夕的蛋糕,元宵的汤圆,新年的团聚,圣诞节的相拥,而你自己却学会了认识麻木,失去至爱之人的麻木,失去生活目标的麻木,你什么也不想尝试,什么也不想接触,进而是孤独,孤独像一块海绵,他住在你的脑子里,你越是放弃一些东西,放弃社交,放弃汲取知识,他在你脑中占据的空间就越大,在你耳边低语,低语告诉你去怀念过去,去怀念那些美好的日子去,再用你无法释怀的失败困住你,你无法释怀这个世界上居然直到存在基金会都只能做到缓解而做不到根治的罕见病,你无法释怀自己差点就可以拥有你想要拥有的美好的一起,可你不能把大部分时间都拿去琢磨过去,没人能改变过去,没人能一直呆在过去的美好中,也没有人能做到去修正一个过去已经发生的错误,我们只能去接受自己不十全十美的那一面,——去接受自己的平庸,去接受时代的改变,一寸一寸的撕开你自己刻意隐藏的伤口,直到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你的面前,你会不甘,你会难受自己的努力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泡影,你也许还会花费数倍的时间去说服自己自己是因为那天状态不好,是因为受了某人情绪的影响,直到有一天你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下接受自己只不过是平庸的大众的一员,可我们看待这个世界并不应该是我们为这个世界做出了多少的贡献,创造了多大的成就,我们应该认识到的是我们自己经历看成一本小说,这一路上的情节里有嫉恶如仇的人,有行侠仗义的人,有勉励你的人,有打击你的人,当在有一天下午的一个恍惚中惊醒过来,你想起了年轻时的那个下午,你乘着时代的风,做出了一个又一个令旁人眼红的成就,你意气风发,在一片燃烧的夕阳下展望着更好的未来,你想如果年轻的自己穿越到这里看到了这个在公园里带点霉味的平庸小老头会作何感想,你想了想,在日记上写下“青春和太阳都已落下,那我便在这黄昏中沙哑。”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亲吻是在什么时候吗。” 女孩一副微醺的模样,白嫩的皮肤下透着酒红,她今天很漂亮,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翻领风衣,波浪小卷的头发上扎着带有渐灰色的皮筋。 “记得,我们当时在天文馆里看介绍宇宙大爆炸的纪录片,你说星星肯定是喜欢看人们的笑话,所以才跑到离地球这么远的地方偷偷大笑,后来你趁宇宙大爆炸开始的时候,在大家都在关注宇宙如何诞生的时候在爆炸的白昼中亲吻了我,不过你确实在这方面确实一开始是笨拙的,因为当时你把我的牙齿撞疼了。” “没事,我从小什么都学的快,当天晚上就让被某个人服服帖帖的被拿下了。” 你的眼神疯狂的往左撇,女孩看到邻桌手上捧着的中文餐单时尴尬的捂了下嘴。 “你还记得吗,后来你和我说山城因为常年的污染的影响在城里常年看不到星星,我们两个就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到号称是拥有西南地区最好的天文望远镜的天文馆里。” “啊,我想起来了,结果那个天文望远镜就是一个从国外淘来的连镜头都已经积灰的二手货,那天晚上星星倒是没看到,蚊子倒是追了我们半个晚上。” 女孩突然用左手撑着下巴歪着头对男孩笑。 “如果我死了我就去当星星,这样每天晚上就可以和你道晚安啦,如果你失眠了睡不着你就抬头看看我,晚风就是我给你唱的摇篮曲,如你失意了睡不着你也可以看看我,夜空中沉默的微光是我对你的肯定。” 你脸上的表情抽动了一下,你强忍着露出悲伤,去牵住了他的手,四目相对,你们之间相望无言,莉莉安主动把椅子往前拉扯了一下,两个人的额头靠在一起,你们静静地倾听着身旁的海浪声,礁石上传来了海鸥之间的打闹声,远处的灯塔像乐团的指挥,他指挥着海浪慢慢将波涛的声音铺平开来,到了高音部分便指挥轮船发出规律的汽笛声,海浪慢慢绽开写给你们两人蓝色的告白,当他写到需要表达情感时,他就拍打岩石借来浪花,表示他的疑惑,惊喜,与祝福。你握着她的手,你偷偷把从衣服兜里拿出你事先准备好的戒指戴上了莉莉安的无名指,你们两个相视一笑,没有乐队,没有喝彩的群众,没有感天撼地的誓词,只有在海浪声中一个小小的指环,那是一个小小的句号。 你们为莉莉安办了一个小小的葬礼,在你哥哥的帮助下你们在春天来临之前将莉莉安的遗体从地球的另一半带回到养她喂她的土地,按她生前写好的遗书,丧事一切从简,入殓,火化,下葬,甚至没有悼词,结束后你看见你哥哥在一辆悍马上等你,你想说谢谢,你哥凑过来给了你一个拥抱。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给总部写调职到东部的申请书,然后回西南把莉莉安的遗物带回来,最后把那个我们在西南住了几年的房子卖掉,换点钱,秦叔叔不能没有人照顾…..” “最后….” 你抚摸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去冰岛,把她的内衣挂在墙上。” 第59章 不恰当自救措施 “像我们的成型仪具备精确可控性,而不再需要依赖使用者通过经验判断v3k材料的塑形过程。”电子奇术工程师infas正介绍着他身旁这台项目组研发之中的原型机,语速飞快。“作为演示我们会把一副手套放进去就像这样……” 另一位奇术工程师“colorless”.l为他递过实验室手套。她其实是不赞成让infas来讲的:他每在演讲场合就会紧张过头,要是让研究部主任varitas博士怀疑他们的实际进展,经费问题就完蛋了。好在varitas并没有注意infas的表情,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infas戴上淡蓝色的手套,将手指与手掌部分探进仪器的门。短暂的嗡鸣过后,手套外被镀上一层柔软而严丝合缝的v3k材料,infas张开手向众人展示,看上去就像一只冰封的蓝色海星。 “没错varitas博士,不再需要传统的共振池看火候熬粥或者费劲巴拉的eve热熔枪了,也不用担心人工制作防护层的各种失误。”infas显然已经把讲稿背得滚瓜烂熟,“我们致力于为各位一线人员在面对危险如何自救提供一个简单的,通用的,终极的解决方案:只要按下按钮就能立刻拿到适合的防护装备。不需要再花时间背这个那个部门的自救指南了,也不需要什么测试版坑钱查询软件或者援助热线,我敢说等到我们的万用机器发布,新进人员手册2024版的篇幅可以删掉一半……” varitas博士看上去并没有被打动:当然啦,介绍项目需要用到一些修辞手法,这是操他妈的官僚基金会的惯例。如果哪个领导真的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才完蛋了。“终极自救方案”,这个概念最近不知怎地火了,几乎每个新做出来的项目都要提一嘴。只需采取某种简单而易于获取的措施,就可以免于一切千变万化的超自然威胁。多么令人安心。 “对于防护和自救这一点,”varitas说,“我看过你们的报告ppt,里面提到报告提到机器成型的材料能达到5a级防割。不知能不能现场演示一下?” infas咽了一口口水。他当然还是想把手套脱下来再演示,但一旁的colorless给了他一个杀人的眼神。材料的强度在过去几个月的努力中验证过无数次了,现在对仪器的介绍才刚开始,如果他首先对自己的科研成果表现得毫无信心,显然varitas就更没有信心给他们拨经费了。而且从varitas紧盯着桌上的小刀并且隐隐抬起了一只手的样子来看,如果infas没有信心,那么varitas可能会帮他有信心…… “您看,我现在用小刀去割这个材料,都没办法割穿……呃……”infas硬着头皮在掌心用力拉了一刀,手套毫发无伤。看到varitas满意地点头,colorless在一旁补充:“并不是所有生成结果都是一样的。成型仪会识别要施加防护的物品,判断用户此时的需求,并且根据我们预设好的最优数据来调节共振eve场,控制定型后的形状、硬度、延展性等等性质。如果是手套,就会尽可能提升防割性能和延展性,不影响手部活动。如果是锤子等钝器,机器会产生莫氏硬度6.5的镀层,这对于现有的所有手工塑形技术都不可企及。头盔的镀层,我们可以做到外壳极硬、内层有弹性缓冲,不同材质一体连接……”项目组为此加了好几个星期的班。 “相比普通护具,为什么要选择v3k护具?” “在于它优秀的抗现实扭曲性能。”infas马上回答,varitas随意地靠在实验桌上,听着他讲下去。“大部分物质会在现实稀薄的地方劣化解体,包括你自己的身体。但v3k材料在所有我们已知的低休谟环境中,哪怕是任何虚构事物都能立刻凭空出现的环境中都能保持性能。如果site-9958那时候有这项技术,就不会……” “我看过你们的报告ppt。”varitas忽然打断——糟了,infas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我认可成型仪在抗现实扭曲护具领域的作用。但你们说机器做出的护具应用场景广泛,包括阻挡一部分有潜在致命性的模因……你刚刚说的原理可不能支持这一点,现实扭曲和模因没什么关系。” colorless开始拉扯自己的白大褂下摆。她一开始就反对在ppt里面加这么一段,但infas给她举了85站的例子。他们那虹网工程画了多少大饼,哪个不是可见未来内砸上几百万都未必弄得出的项目,不过只要给到领导六分信心、三分期待、一分焦虑……想想他们那气派的实验室,再想想这个十几平米充满嗡鸣机箱的燥热小屋,项目组很快放下了面子开始在ppt里吹牛皮。可是谁知道varitas居然真的问了…… “这个……”infas摘下自己的眼镜,伸进原型机抽屉,如法炮制。一声短暂的嗡鸣,一层v3k薄膜包裹在镜片周围,但这次是半透明的。 “我们可以像这样把眼镜放到机器里,会包上一层膜,而且有一定的不透明度,让您什么也看不清……比如某个应用场景是视觉模因触媒污染了数据库,您可以迅速把自己的眼镜转化为防护用具,从而保护自己……是的。确实是一种模因防护。”infas不安地摆弄着他的眼镜腿。 “ppt还提到成型仪能让走进去的人一次性获得一套全身护甲,我能看看吗?” “是的,这是我们的设计,但目前不太方便展示。这是由于原型机的体积和原液容量……”infas深吸一口气,半人高的原型机在他身后嗡嗡作响,看起来像一口谦卑的文件柜。“……只能生成一小部分。” “好吧。ppt还说成型仪可以救助遭遇危机的人员?” “是的没错……可以说一个现实案例,上个月有个地勤防护措施没做好,出了点事有了阴影……直到今天都随身带着v3k胶枪,见到什么说要打个胶先……假如,他一天工作八小时,六小时在做防护,跟不上进度,更加焦虑,恶性循环……他需要一台自动成型仪。是的。这个意义上的救人。” “还能促进与相关组织之间的……战略互动,深入加强双方的共同利益?” “这方面的应用就能说很多。之前已经介绍了,成型仪投入量产,可以为很多人提供一键救命的选项……有的组织比如说玛娜慈善基金会,可能会向基金会购置大量的成型仪去投入他们的事业。如果遇到混沌分裂者入侵,也可以保护我们的员工,对他们的间谍也有战略威慑作用……” “还说在食物匮乏情况下能暂时提供饱腹感,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因为v3k材料的稳定性,即使食用也会原封不动地排出,没有危害。把餐具放进仪器,可以得到足够柔软、适合食用的材质,当然味道就……救命的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个了……甚至可以把薯条伸进去蘸酱,如果喜欢。” “还可以提供无痛自杀的选项?” “有需要随时可以实装。有时候如果遇到极端情况,被异常操得非常彻底,只有死能救自己……基金会不是给每个员工都发过那种自杀指南册子吗?但现在可怜的家伙只需要把头伸到成型仪里,窒息身亡是不痛苦的。操作简单,更容易克服恐惧。当然,防护层的防割强度也很高……” “这听上去倒有点实际用处。” “没错,因此还连带着有助于员工的工作积极性。相信有这台机器可以各种情况下保护自己,即使极端情况也可以无痛自杀,可以让一线人员更有信心接触异常,减少消极怠工或者因为害怕影响工作的可能……” “还提到成型仪制作的v3k护具能在某些情况下协助记忆删除施展?” “当然!还记得之前colorless提到过的莫氏硬度6.5的锤子吗?” varitas正要再提问时,实验室门被人猛地推开,打断了他对于剩下十几页天花乱坠的ppt的思考。是特工asriel站在门口,因为推着一台沉重的白色天线而气喘吁吁。varitas认出那不是平常探索用的便携式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而是全功率的那一种。 “发生了收容突破,现在这层楼东翼的休谟指数已经低于临界值了。我需要各位跟我前往庇护所,马上。”asriel特工指了指他带着的稳定锚,“尤其需要保护好你,varitas。” “之前提到这台机器能生成v3k护甲,对吧?这个功能是可以用的吧?”varitas转头问两位工程师。 “是,但是耗费的材料太多,我们就测过一次,而且它……”infas欲言又止。 “衣物的花纹和形状太容易影响识别和生成了……我们认为保命的时候顾不得这么多,实用性和优先级不高,所以把对穿戴衣物的支持排到了……下一个版本……”colorless痛苦地说。 “对人体是无害的,只是可能……有点痒……” varitas跳进原型机时,所有人都移开了目光。colorless在思考他们的实验室和研究项目。重新造一个倒也不算太难,因为建模和程序在云端也有备份。如果站点服务器机房不受波及,大概需要三个月;如果不然……好吧,那就顺带重构和优化一下。 infas在思考经费问题。其实整个项目说到底就是一套图像识别系统,加上现在已有的eve共振塑形工具,再加上来自有经验的一线收容人员制作各类防护材料时的操作数据,通过不断调参数来优化成品。不算是真正突破性的技术,显然更谈不上什么“终极自救方案”……那不过就是个哄人的概念,varitas未必会买账……但,等一等,一个新的想法、新的灵感像霹雳一样炸入他的脑海。难道这个概念需要审批经费的人信吗?他得跟varitas再讲讲…… “滴”的一声之后,varitas博士从原型机当中爬出。他的胳膊和腿都被一层乳白色的防护层所罩住,看上去柔软而活动自如。防护层外连接了几排透明甲片,这是出自cl的设计,意在增加抗击打能力。但他困惑地看着自己的下体,它此时被一个圆柱形的瓶状防护壳所牢牢箍住。门口的asriel特工向他们跑来。成型仪的屏幕亮着,声称它刚刚检测到了一个人和一个钝击武器。 第60章 一宗杀妻碎尸案 2020年3月18日,我省三明市██街区██栋408室发生一起杀妻案件。受害者为菜██女士,凶手确认为其夫雨某,系scp基金会一名三级研究员。犯罪嫌疑人雨某当前已被警方控制,scp基金会对此事暂无任何表态。本台记者将对此次事件进行跟踪报道。 受访者:邻居李某、邻居张某 采访者:本台记者张希 <开始记录> 张希:大姐您们好。 李某:唉小伙子你好。 张某:嗯。 张希:请问您一下,您和菜██女士和她丈夫雨██先生熟吗? 李某:那可不咋地?那小伙子老热心肠了经常帮俺们提东西,拿东西,社区里有啥大小事他也都会帮着干。那小姑娘虽然柔弱了点,成天也不出门,但确实也是水灵灵地,鲜嫩好看,也怪乖巧的,谁看了都喜欢。 张希:那就您所知,他们两个夫妻关系如何?是否融洽? 李某:哎呀那可不咋地?他俩老好了,只要小伙子不出门两个人就天天腻歪在一起,小伙子老宠他老婆了,小姑娘家身子弱啊,小伙子也不嫌辛苦,天天就给她带水带药,问他累不累啊,他就说给自己老婆做事哪有累不累的道理。哎哟简直就是完完全全一个好男人。唉,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张希:你觉得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李某:哎呦喂你可别问我介个,俺可不愿意去想那种事情。人家家里长短不能去过问的,要烂舌头的。 张希:那么张大姐,您怎么看呢? 张某:依我说啊,就是他家老婆太娇气,他伺候不了了呗。 李某:张大婶你怎么说话的呢?人家夫妻明明和和气气的怎么会突然闹得要杀人呢? 张某:李大婶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呐有时候做事情就是头脑一热的那时候的事。更何况人家小伙子白天工作那么辛苦危险,晚上回来还要伺候自己家老婆,换谁也挨不住啊。 张希:案发当时,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吗? 李某:异样倒是没注意到啥子异样,就是那天晚上好像小伙子回来以后又匆匆忙忙出去了,然后又提着啥东西匆匆忙忙回来,和俺打招呼都慌慌张张的,我看了觉得奇怪。 张某:我也是,那天我就在阳台吹风,老远看到他匆匆忙忙上楼,然后家里传来一阵喀嚓喀嚓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股很香的气味传来。当时我还没多想……唉。 张希:好的,感谢二位。 <记录结束> 受访对象:当地警员王国冬 采访者:本台记者张希 <开始记录> 张希:您好,王警官,可以给我们大概讲述一下这次案件的经过吗? 王国冬:好的。受害人叫菜██,女,为十字花科、芸薹属的甘蓝种植物,与犯罪嫌疑人系夫妻关系。3月18日,我们接到报案称“隔壁正在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们赶到后,将犯罪嫌疑人雨某当场抓获。 受害人菜██女士 张希:这次事件的经过大概是什么样的呢? 王国冬:根据对犯罪现场的分析判断和对犯罪嫌疑人的审问,我们推测,当晚10点20分许,菜某在家中晒人工日光浴的时候,犯罪嫌疑人雨某从背后接近菜某,割断其根系后将其剖为两半,直接导致菜某当场死亡。 张希: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王国冬:我们初步推测是因家庭矛盾导致。但不排除犯罪嫌疑人自身有强烈的犯罪欲望和犯罪心理。具体原因我们正在进一步调查。 王国冬:在对犯罪现场进行调查后,我们并没有发现菜某的尸体。最后经法医鉴定,犯罪嫌疑人所食用的一盘春卷中含有菜某的身体成分。推测雨某杀死菜某后将其碎尸并食用,以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后来在雨某手机相册里发现的照片也证实了这一点。 张希:我们知道外界对此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你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吗? 王国冬:犯罪嫌疑人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惩处,给受害者及其家属还有广大民众一个交代。 受访对象:犯罪嫌疑人雨某 采访者:警员王国冬 <开始记录> 王国冬:犯罪嫌疑人雨某,接下来我将对案件的一些细节进行询问。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公证。你是否了解? 雨某:了解。 王国冬:很好。首先,你是否承认杀死了你的妻子菜██? 雨某:是的,我承认。 王国冬:我们了解到,你和妻子的关系在这之前一直很融洽,是否真实? 雨某:是的。在此之前,我和我妻子关系一直都很好。 王国冬:但是在3月14日至3月17日之间,你和妻子曾发生过一些小摩擦,是否真实? 雨某:是的。那段时间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原因,我和妻子之间起了些小矛盾。 王国冬:请具体说明。 雨某:那几天过得尤为不顺,你懂的,每个公司总有那么些除了自大就一无是处还老不听话的新人,那段时间我手底下这种新人有点多。虽然很快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误被找理由开除了,但是留下的烂摊子还是都要由我来收拾。每天点头哈腰给人擦屁股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外来干扰让我身心疲惫,回到家后看到妻子只是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让我很火大,然后就经常会吵架。 王国冬:但是你知道这不是她的问题。 雨某:对,没错。我每次吵完之后都会后悔,然后跑去哄她,给她道歉,给她浇水松土放松,我们还是相对很平和的。 王国冬:所以你和妻子的矛盾是在3月18日当天激化的对吗? 雨某:对。当天手底下人负责的项目出现了收容突破,然后我给人擦了整整一天的屁股,到处去跑去处理善后,还要递交各种各样的报告。回家的时候发现忘记给车子加油了,跑到一半就熄火了。我只好去挤公交,挤的时候还把脚扭到了,一个大妈还强行要我让座,下车后刚好下雨了,我没带伞,只好跑回去,路上因为天色太暗加上我又很急,绊了一跤把浑身都湿透了。我干脆选择慢慢走回去,到家门口又发现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雨某:我打开家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她在那边晒人工日光浴,一旁还放着音乐。我想到我忙了一天累死累活,她享受了一天我回到家连一声“辛苦了,欢迎回来”都没有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冲动就去厨房抄了把刀把她砍了然后剁碎。 王国冬:你要知道你妻子是做不到那些事情的。你和她结婚的时候就应该要有承受这一切的心理预期,这都是写在《植物婚姻法(1.3.0修订版)》里的。 雨某:是的,所以我冷静下来之后其实还是很后悔的。 王国冬:你为什么要将你的妻子碎尸并食用? 雨某:怎么说。当时我冷静下来之后相当后悔,毕竟我还是那么爱着她的,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是安葬了她然后去自首。可是我后来一想,不中,我不能把她孤零零留在那里,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就有了要吃掉她的念头。 雨某:我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我也想给她搞得隆重点。我就把她捧到厨房,简单焯了一下水。等到我找出面皮后才发现没有食用油了,然后我就跑出去买,回来的时候还被邻居家的大婶看到了。我就把她和其他合成食材裹上蛋液,铺在面皮上卷起来,然后下锅炸—— 王国冬:好了,停,我想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雨某:哦,好的,对不起。 王国冬: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不适感和愧疚感吗? 雨某:哦,当然,肯定会有,但是…… 王国冬:但是什么? 雨某:道理我都懂,但是炸着炸着……她就变得实在是太香了。 王国冬:够了。 <记录结束> 最新报道:在scp基金会没有提出异议的情况下,根据██市最高人民法院判定,犯罪嫌疑人雨某因违反《植物婚姻法(1.3.0修订版)》第16页第45条、《植物权利法(1.0.2修订版)》第56页第15条,犯故意杀植罪,情节极其恶劣,对社会安全造成重大不良影响,故判决雨某死刑,缓刑2年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政府再次提醒广大市民:尊重每一株植物的基本权利是我们每个人的职责和义务。爱ta就要守护好ta,植物很脆弱,如果没有能力,就请勿勉强与你的那个ta婚姻,最后对两个家庭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市第3居委会提醒您: 爱情千万条,理性第一条; 婚姻不包容,亲人两行泪。 第61章 梦的时间旅行 天已经黑了许久,顾不得窗外人们的喧嚣和大作的警笛,现在该睡觉了。 热水瓶里还剩有一些温水,我摸黑把它倒进杯中,服下了一颗安眠药。 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早就睡着了。我躺在她们的身边,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姓名!” “吕晓晨。” “年龄!” “今年31岁。” “现在的职业!” “我现在还没找到固定的工作,一直在做兼职。” “婚姻和居住状况!” “我和老婆与女儿住在一起” “独居,未婚。” 我的面前坐着三个人,现在正大声喝问我的这位在我的左手边,他全副武装,应该是守卫之类的人。问完这四个问题,他点了点头,向中间的那位示意了一下,便起身退到了门口。而在我右手边的那位,则一直在进行着记录。 “对于这几天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中间的这位语气要和缓了许多,他戴着眼镜,身着一身白大褂,看样子可能是个研究人员。 “我会坦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作为交换,你们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如果不过分的话也许是可以的,前提是你需要配合我们的讯问,尤其是不能撒谎。”这次发话的是右手边在做记录的人,她一边说,一边继续着她的记录。 “说来话长,其实这些都是从一个梦开始的。对我来说,梦本身就不正常。” “怎么说呢?”中间的那位好奇的看着我。 “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做过梦,两天前这是第一次。那天我因为失眠去了医院,医生给我开了安眠药,吃了那个药之后我才做了梦。” “是这瓶吧,这是从你家发现的。瓶子上也有你的指纹,应该就是你的东西了”中间的那位从一个档案袋里面拿出了那瓶药。 “是这瓶没错,它不会有问题吧。” “几个小时前我们检测过了,成分上这只是普通的安眠药,但还不能保证它没有异常。” “好的,我知道了……我还是继续说说我那个梦吧。” “好,请继续。”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分辨出那是个梦,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梦,而且梦到的还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在超市买东西,结果进门没多久就发现手机没电,身上也没有现金,所以只好直接回去了。但在梦里就不一样了,因为我看到1号窗口有刷脸支付,所以在梦里我买了些泡面还有别的东西,在1号窗口刷脸结了账。在结完账出门之后没多久,闹钟把我吵醒了。” “请等一下”左手边的那位停止了自己的记录,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敲打了几下,似乎在看什么文件。 “可以了,你继续吧。” “那时候是早上6点,因为昨天是工作日,所以我从冰箱里面去拿了昨天在超市里面买的榨菜,就着粥当早饭。” “但是你前一天不是因为没法支付,直接就回家了吗?”中间的那位问道。 “对,我在吃早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我记得好像是没买东西。但是我翻了翻手机的支付记录,发现的确是有那么一笔支付记录——就在那家超市,用的刷脸支付,时间大概是晚上9点半的样子。” “这是当晚那家超市1号窗口的监控,这个是你吧。”中间的那位把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了过来,画面上显示我在9点半的时候,在1号窗口进行了刷脸支付。 “对,这个是我。” “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不是把梦和现实搞反了?” “我当时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没多想。昨天我还是正常上班、下班。当然因为是礼拜五的原因,所以我兼职的那家店生意特别好,所以昨天我一直加班到晚上10点。” “下班之后你直接回家了吗?”中间的那位继续问道。 “是,我直接回去了。” “是,因为我的兼职是在店里当传菜员,店里客人很多,我下班的时候累的只想去睡觉。” “那你昨天晚上的睡眠情况怎样?” “所以,睡觉之前也没有吃安眠药吗?” “不太好,还是吃了安眠药才睡着。” “没有,因为我当时很困,洗完澡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那你晚上梦到了什么吗?” “是,这个应该才是重点。我梦到了八年前我在大学时的事,那是八年前的昨天,2012年的3月14日。” “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 “先听我讲完……”我稍微有点激动,“因为那天是礼拜一,是每周的班会时间,班会结束后我和班上不多的几个男生一起负责教室的卫生打扫。我当时负责擦窗户,工作量最大,所以也是最后一个走的。但我在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一直在门口等着我。” 中间的那位点了点头,让我继续。 “那是我同班的女同学,叫陆弥。她当时在门口拿着一盒巧克力,说是要送给我——那天是白色情人节,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也很清楚她在想什么。到这里为止,这个梦是其实是和我的经历完全一致的。” “那……接下来不一致了吗?” “因为是毕业季,当时我在忙着各种事情,又是考研的复试,又是毕业论文。所以在现实中,我当时很理性的没有接受这份心意,算是婉拒了她的表白。” “你在梦中接受了?” “是,毕业之后我其实一直相当后悔,因为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生表白。事实上,这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其实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是在梦里,所以很自然的……现在的我会选择接受她。” “那接下来怎样了?” “那个梦很长很长,我觉得可能有好几个小时吧。我收下巧克力之后她还拉着我去看电影。梦一直到次日凌晨的2点多才结束,我记得我们那时候互道晚安,然后我就醒了——是被做饭的声音吵醒的。” “所以和之前一样,这个梦也变成现实了?” “等等……你一开始不是说是独居的吗?” “这应该也是你们找上门来的原因吧。” “是,所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于是就赶快爬了起来,结果我就看见陆弥在厨房在给我和一个女孩做早饭。看我起床了,那个女孩还跑过来喊我‘爸爸’。” “好了,就到这里吧,因为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左边的那位停止了记录,转而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在敲打了一阵之后,她又接着说: “从你刚才的陈述来看,你会做一些和你现实经历一致的梦。而如果你在梦中做出了一些不同的选择,那现实也会随之改变,应该是这样没错吧。”“从你刚才的陈述来看,你在吃了安眠药之后会做一些和你现实经历一致的梦。而且在梦中如果做出了一些不同的选择,那现实也会随之改变,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们有义务告知你,就是你这两个梦所带来的影响。你的第一个梦因为只是一件小事,而且跨度只有一天,所以对现实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第二个梦的跨度有八年,很多事情都因为你带来的这么一个扰动而改变了。这不仅是陆弥成了你妻子,还为你生下一个女儿那么简单。所以,我希望你现在最好把她们忘记,因为如果现实需要回归正轨,陆弥就不会是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也不会出生。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我……尽量吧。” “我做得到,因为我需要赎罪。”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但有件事情我们还需要搞清楚,根据测谎仪的记录……”她把手中记事本的记录翻了翻,“你为什么在这里撒谎了?”她指着记事本上关于我昨晚吃了安眠药的那句话,这句话的边上有大大的“谎言”二字。 “你这么说只是为了你一开始说的‘帮助’,我说的没错吧。”她的嘴角微妙而难以察觉的抽动了一下,像是笑,但又绝不是笑。 我没有作声,毕竟这个理由他们不能知道。 我没有作声,毕竟这个理由他们不能知道。 “安眠药的完整检测结果大概是明天出来,所以到时候还需要对你进行讯问。我希望明天你能把你现在不方便说的隐情说清楚,这对你是有好处的。因为你也看到了,撒谎不仅没有意义,还会对你自己不利。今晚你需要被关押在这里,等会会有人给你安排房间。” “也的确差不多该问你需要什么帮助了,毕竟像你这样愿意配合的的确不算多。当然,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是关于陆弥和你女儿,或者是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们爱莫能助。” 我点了点头。 “其实不算是什么帮助,就是等会关押安排房间的时候,我希望有个能看到太阳的窗户。” 她愣住了,赶忙和边上的那位白大褂耳语了几句,听不太清,随后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这里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你等会要对你进行收容,事实上这也是机密,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站起身来,双手扶桌,身体向前探到一个夸张的角度。 “其实我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他有点不对劲,”坐着的这位白大褂也发话了,“如果他是第一次被讯问,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冷静,心理监测的结果就能证明。”说着,他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给边上的那位女士看了看。 我愣在座位上,正准备辩解。 “你到底是谁!” 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随即,房间的墙壁开始崩解,房间内的设施开始融化、变形、扭曲…… “这件事情,你们千万不要追究,算我求……” “6417,起来吃早饭了!” 我被工作人员的喊声叫醒,之后食物和水从一个单向活门里面被送了进来。我没有去吃,因为我看到了窗外。 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个房间里和这些嗡嗡作响的什么锚作伴了,但至少…… 第62章 克隆时期的爱情 1. 林间的小沟,血流如注的手臂,因剧痛剧烈起伏的胸膛,男人暗红色的眼瞳注视着正七手八脚地包扎他伤口的许慕兰。 许慕兰刚刚度过了二十七年以来最幸福的两个月。少女时代的恋人重新闯入了自己的生活,虽然曾经青涩的男孩已经变成一个洒脱不羁的男人,但这并不妨碍自己重新和他坠入爱河。 可甜蜜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从男人在自己家门前,把尖刀刺进那两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不速之客身体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无时无刻不处在这种逃亡当中。 男人从战壕一般的小沟壑中探出身子,左手紧握的手枪发出两道怒鸣,二十米外两个蒙面人应声而倒。随后男人拉起许慕兰的手跑向林区深处,直到追击者的脚步声隐没在身后的丛林中才停下来。 “郑…郑兴…”郑兴回头看向许慕兰,后者的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这几天我一直在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许慕兰仿佛用尽全身气力一般歇斯底里地喊出这句话,接着就瘫坐在地上。 听到这番话,郑兴感到自己的心刺痛一下,看着许慕兰贴着几绺乱发的脸,憔悴的褐色的眼。他俯下身子,一瞬间想把一切告诉眼前的爱人,想痛哭着抱紧她,但涌上喉间的话最后还是变了:“对不起,慕兰,都是我的错,都是郑兴自私的因子……” “别说了。”许慕兰把头抵在他的胸前。 “等我们逃出去 我一定都告诉你,一定……”两滴泪珠涌出郑兴的眼眶。 但还不等眼泪划过他的脸颊,一个血洞就在他的左眼窝上豁开,7. 62 mm的子弹无力地飞出,几点肉沫和血腥子溅在许慕兰的头发上。 2. “zx-047,实验室疑似遭到未知组织调查,如果找到她的话先带往附近的安全屋。重复一遍……” zx-047关掉喋喋不休的通讯耳机,呆呆地看着眼前怀抱着死者的许慕兰,她看向死者的双眼现在只剩下浑浊的悲痛。zx-047突然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人生的前二十二年,恨透了那群披着白大褂的人渣。 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爱上自己。zx-047不免悲哀地想。 他强掩住内心的悲伤——这是他第一次赞许那帮狗娘养的东西造了脸上的面具,这掩盖了他哀恨扭曲的脸——走到许慕兰跟前,艰难地开口:“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可许慕兰只是把身子往后缩。 这更让他的心凉了三分,他连忙蹲下去说到:“相信我,我们都是好人,我们会保护你的。” 闻言,许慕兰抬起脸,双眼慢慢地扫过四周的蒙面人,以一种嘲弄的口吻说到: “那他们还举着枪干吗?” 眼前人虚弱的质问声让他猛然清醒,他的眼睛小心地略过周围的同伴,果不其然,十四个同伴都紧张地端着步枪,手指搭在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不约而同地指向自己。 新人果然比自己这样的老人更聪明啊。一瞬间zx-047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快乐。 “我知道我斗不过你们,”zx-047这么说着,“但是,在那之前——”他一面努力整理自己的表情,一面摘下脸上囚困了自己五年的面具。 “我爱你。”郑兴对许慕兰说。 看着许慕兰错愕的表情,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暗红色的眼睛洋溢着清澈的快乐。 “砰!”十四响枪声合为一声,十四颗子弹同时出膛,但大多数的枪口早在枪响前的一瞬间调转方向,对准了身边的其他同伴,只有一颗子弹穿过了郑兴的头。 3. 看着zx-091连中七弹的身体软软地倒下,郑兴推开身上已经千疮百孔的同伴尸体,一步一绊地走向许慕兰,最后跪在她的面前。 许慕兰看见他的手摸上那副支离破碎、扎进他肌肤里的面具,连皮带肉地揭下。血肉模糊的脸上唯一辨认得出的是一双暗红色的眼瞳。 许慕兰痛苦地捂上眼睛:“你不是,你不是……” “不,我是,我就是郑兴,”郑兴从另外一具倒在旁边的尸体脸上摘下一副完好的面具,露出的也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们都是郑兴。” 郑兴把完好的面具戴上,“我们是最早的郑兴的克隆体,但我们每一个都是最真实的郑兴,我们有着完全相同的记忆和思维,我们都一样深爱着你。”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车就在林子外的公路上,其他的克隆体离我们有一百多公里远,我们可以绝对可以逃出去。如果不愿意,那你就自己把车子开走吧。”郑兴低下脑袋,像是等待聆听命运的裁决。 “我不能,不,我不知道……”许慕兰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双手痛苦地抱住头,大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郑兴听到许慕兰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能抱我一下吗?我脑子里好乱,抱一下我吧。” 郑兴抬起头,正对上许慕兰的噙泪的眼睛。 “嗯。”他张开双臂抱住她。 感受着许慕兰的双手从他的胸前摸索上双肩,再环抱上自己的脖子,郑兴,zx-101露出了他被生产出来以后第一个笑容。 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许慕兰把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尸体扔倒在一边,手腕上露出一根流淌着红白液体的15cm钢刺。 接着,她手腕一转,钢刺又收进她的手臂里去。 揭下郑兴zx-101脸上的面具,血流肉烂的脸居然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许慕兰淡淡地略过一眼,不再停留。 简报 goi-7746,超技术类组织,无异常项目,未接入帷幕,该组织掌握较高的生物技术,包括克隆技术、基因编辑技术、生物改造技术。组织成员均为一名为郑兴的人类个体的克隆体。人员信息、武装水平资料、根据地位置信息参见附件。 外遣特工 许慕兰 4. “老干部,你们到了吗?”吴统一坐在通讯车上,无聊地对着麦克风另外一头的特工小队喊话。 “你少她妈废话,老子差点走火!”耳机里传来特工队长压低声音的咒骂,吴统一嘿嘿一笑。 “紧张什么,老干部,就是一个小型组织,还没异常,放轻松。” “懒得理你,我们这边要行动了,闭麦。” “是——”吴统一故意拉长着声音说道,他知道自己对老干部的态度不好,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全基金会的技术支持人员都是这副德性。 “scpf,open the door!” 紧接在老干部嗓门之后的是铁门被爆破开的巨响,之后就是连续不断的枪响。 一般的枪械根本伤不到基金会特工,吴统一转着圆珠笔,嘴里念念有词道:“基金会标准防弹衣内设''神圣同盟’型奇术力场,有效减免97%的冲击,由goc生产。”吴统一打算今年下半年把特工证给考了,再去混几年外遣任务,以后评职称也有底气。 就当吴统一百无聊赖之时,老干部突然发出的一声暴喝让他手里的圆珠笔一滞。 “操!有炸弹!散开,散开!” 紧接着就有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在吴统一耳机里爆开,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个,一把抓过麦克风喊到:“特工刘勇,特工刘勇收到请回答!”吴统一连番喊了几次,但始终没人应答。正当吴统一犹豫是否要先返回站点搬救兵的时候,耳机里终于传出一道哽咽的人声。 “嗯…这里是…额,天哪,我在做什么?这里是特工大卫?贝索斯,敌人清除完毕,小队只有我一人存活。” “大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般的炸弹根本伤不到你们。”吴统一听到消息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但还是定住心神发问。 “一小块…我猜是塑胶炸弹,还有铝热剂。”对面的声音越来愈沙哑。 “好吧,你先在原地待着,等我过来。” …… 等吴统一到达实验室里的时候,大卫正看着地上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出神,脸上还有两道干涸的泪痕。四周几乎都是毁坏的科学仪器和克隆仓,绿色的营养液在地上流淌。 “别伤心了,都是在所难免的伤亡。”吴统一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美国人,虽然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还是上前安慰道。 但美国人像是没听到一样,拿起自己的证件来看。 “我是不是很不专业?” 吴统一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安慰道:“新人总得跨过这道坎的。”说完就朝实验室的电脑走去,回收这个小组织的技术资料,这才是他的工作,那个家伙还是交给心理部门吧。 但大卫?贝索斯还是没有抬头,眼睛依然紧紧盯着手里的证件。 “大卫?贝索斯,d-a-v-i-d,b-e-z-o-s”大卫贝索斯在心里默默念到,接着他暗红色的双瞳出神地看着工作照上那双蓝色的眼睛。 第63章 扶起了摔倒的老人 我将她扶起,她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好像一个未曾休息过的穷苦工人。她说你为什么要把我撞倒。我说我只是出于道德感与责任感对一个主动跌倒在马路上的老年人伸出援手,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她激动地举起右手,那上面横竖都是皱纹,干瘪得凸起许多根青色的血管。她说你这个人真不要脸。然后颤抖着、但十分快速地用右手手掌亲吻我的左侧脸颊。我一时没绷住,哭了。她抓着我的手把我扭送到了派出所。我情绪崩溃所以无从辩解。冷酷的警察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你让着点老人。我哭泣的模样像鲶鱼一样,但我还是用移动支付软件把钱转给了老人。老人收了钱,眉开眼笑地说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一不小心就掉到陷阱里去了,以后要注意。我流着泪和她道别,因为我不仅损失的财产而且还错过了期末的第一场考试。晚上在家,我独自窝在被子里痛哭流涕,两眼红肿不堪。我彻底崩溃,再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的心理状态。我将怀揣着精神上的疾病行走在二十一世纪的柏油马路上,而且永远不会去扶倒在路边的显而易见的陷阱。 我将她扶起,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我们的皮肤亲昵地接触,冰凉细腻的触感是如此的舒适。于是我在这一瞬间突然获得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同样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我的双眼炯炯有神,凝视着她的双眼。我看见她四十多年未曾放出光彩的瞳孔猛烈地雀跃。我说嫁给我吧。白色头发下她皱皱巴巴的面孔感动地颤抖,娇羞的红晕浮现在她的脸上。她说好。我们立刻就顺路去领取了结婚证。不顾家人的反对,我们把婚礼办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上。路过的游客为我们真挚的情感献上祝福。到了晚上,我想要和她在酒店里产生进一步的交融,却不幸地发现老人已经失去了那方面的能力。我痛苦地坐在床的边沿,上身赤裸地点了一根烟。她是如此地爱我,为我的痛苦而更加痛苦。她摸索着爬到窗边,从三十楼的高空一跃而下。我来不及熄灭我的烟,紧跟在她的身后试图抓住我的爱人。但最后见证了我们的情感的只有冰冷的水泥地面。 我将她扶起,她充满喜悦地对我敬了个礼。马路周围的灌木丛和小树林里跳出一大堆人,有的人拿着话筒,有的人拿着摄像机,有的人举着横幅。领头的男人带着红白相间的鸭舌帽,他说恭喜你通过了我们节目甜蜜的陷阱的测试,你获得了我们节目组提供的巨额奖金。他递给我一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支票。我欣喜若狂地去银行换成了现金并买下了很多辆运钞车帮我带回了附赠的富人区别墅里。我整日坐在钞票堆成的高山前,一边享用女仆提供的异域风情餐品,一边思考着人在资本面前的渺小。十年以后,我终于悟出了资本运行的真理,但我忘记了如何起身,挣扎的时候一不小心打滑了,太阳穴磕在了山脚的钱块边沿。死前我满足地闭上了眼,因为我至少没有死于莫名其妙的剥削与压榨。 我将她扶起,却忽视了对方是个体质虚弱的老人的事实。我或许用力过猛了,又或许是扶的部位不太对劲。总之,当她的眼珠子被我从她的眼眶里挤出来时,旁边的路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心里扭曲的变态杀人狂。警车呼啸着赶来,我的一切退路都被封锁。警察举着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并要求我远离那个或许已经死掉了的老人。我大张着嘴冲向警察想要辩解,但激动的心情使我一时哽咽。他们或许误会了什么,或许把我当成了真正的疯狂怪人,所以开枪了。倒在血泊里,我残存的意识想要一边哭泣一边融化,但我的妈妈曾经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我最终没有哭泣。我的身体像是烈日炎炎下柏油马路上的一块冰块,快速地变成水蒸气,当着所有目瞪口呆的路人和警察面前,高举双手飞升向天空的怀抱。 我将她扶起,她握住了我的手。她抽泣着说我的行为在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就有如雪中之碳、蚌中之珠,应当被万人敬仰。她拿出一份黑底白字的合同和签字笔,说我来自一个异常收容基金会的道德伦理委员会,请问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我说我不懂什么基金,你不会是诈骗的吧。她坦坦荡荡地大笑,拍了拍干瘪的胸脯,抓起我的手,洒脱地代替我签了字。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就被带到了一栋造型现代化的高大建筑内部。于是我从此正式成为了委员会的一员,过上了混吃混喝偶尔提出一点没人会在意的提案的生活,最后不幸地死于一场把半个地球变成了虚空的收容失效事件。 我将她扶起,她戴着墨镜,身体十分硬朗。这样的老人怎么会摔倒?我不理解。雪白的卷发,漆黑的皮大衣,像是那种美国大片里意气风发的潇洒老太婆,下一秒就可能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事实上,她也确实掏出来了。黑洞洞的管道对准我的太阳穴,我毛骨悚然,冷汗像瀑布一样哗啦啦流淌到地面。这其实不太好,因为路人会误以为我吓尿了。她歪着脑袋露出自信的笑容,洁净的牙齿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我不得不用手挡住了眼睛,黑与白的间隙里我甚至来不及喘息。我听见她说,你是我从事这一行业以来第三千九百九十九个跳入陷阱的蠢货,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数字,我决定为你提供一些特别的服务。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枪口砰的一声跳出几根彩带和一个小旗子,旗子上用鲜艳的红色丝线绣着恭喜你这个万物之中都没有比你更蠢的蠢货。我感受到了人与人最大的恶意,愤怒地夺过她的手枪,用力砸在地上。手枪碎成片片,老人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一样痛哭流涕。几个身穿白色大褂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匆匆忙忙地从远方奔来,一边冲我道歉一边把老人关进了一个大铁笼里。其中一个人递给我一张海报,海报上写着欢迎来观赏二十一世纪最大的精神病马戏表演。于是我准时前往了本市最大的剧院去看表演。但当我走进剧院时才发现,观众除了我再也没有其他人。舞台上站着一个英俊的魔术师,他盛情邀请我配合他完成一个魔术,用一顶帽子把我盖住。我遵从他的指示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他的帽子。他的生活习惯很差劲,从来都不愿意清洗衣物。所以我在变得肮脏且布满油渍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把我扔进了垃圾堆。 我将她扶起,但却不小心忽视了她可能不是正常人类这一事实。一旁的goc特工大失所望地对我说你这个烂人,我们好不容易让这个不能摔倒的老太婆摔倒,你却又把她给扶了起来。我仔细思考一阵,问他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摔倒,这是否是她的一种类似于模因的异常性质的表现。他说你他妈干嘛想那么复杂你是不是基金会的人。我很委屈地摇了摇头。老太太咳嗽着大骂特工无情冷漠不懂得尊老爱幼。特工万分痛苦地用手抱住脑袋。我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就捡起马路上的一块小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老太太的脑袋上。血花四溅,她立刻倒在了地上,临死前还不忘叫唤一句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粗鲁。我成功处理掉了这个连特工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人形异常。goc高层看中了我杰出的工作能力,但可惜基金会比他们先一步把我挖走了。我加入了基金会的摧毁部门,一个专门用来证明某个异常物品不可摧毁的部门。我们的工作就是用所有的手段去尝试摧毁一个异常,但可惜即使我们的部门已经建立了一百一十四年,我们依然没有在第一个异常那里试完所有的手段,因为手段他妈的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更多异常的出现而越来越多。我的后半辈子都会被浪费在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工作部门。 我将她扶起,她感谢地向我解释说其实她是个外星人,刚刚来到地球还没有适应这里的重力以及这副身体,非常感谢我的帮助。我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整个下午,我带着她逛遍了我所在的城市。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耀眼的霓虹灯光下,她和我别过。我看着她坐上那个经典的飞碟形状的飞行器,嘟噜嘟噜打着转向上飞去。她最后对我说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于是我一直站在原地等待她回来。我站了很久。周围的行人都把我当成了优秀的行为艺术表演者。很多记者来采访我,但我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后来市长也来了,但我不畏权贵,坚守自己的初心,保持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她离去的方向的姿势。三百六十五年以后,我成功变成了一座雕像,无数的人类日日夜夜匍匐在我的脚下向我祈求庇护。但我只是在等待,或许永远也等不到。 我将她扶起,但是被她讹了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认为应该从根本解决问题。于是我痛定思痛,认真学习,毕业后进入体制内工作,为了保障老年人的合法权益而四处奔走。但我的提案屡遭拒绝,因为某人想跟我的老婆睡觉而我不同意。经过多次激烈的争吵,我的老婆离开了我和某人在一起了,我也被套上了个人作风不良的污名并被解除了职务。在一个落日昏沉的傍晚,面对奔腾不息的江水,我满怀悲愤地从现代化大桥上一跃而下。 我将她扶起,但我好像搞错了。她哭着质问我为什么要将她扶起。混浊的眼泪滋润着她脸上的沟壑。我来不及疑惑,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挑选好一个完美的摔倒姿势,僵硬地跌倒在滚烫的马路上。我赶快挨个把他们扶起,但不幸的是,我发现地球上所有的人全部都跌倒了,我接下来的日子里必须一刻不停地为我的鲁莽抉择付出代价。 我将她扶起,她却痛苦地蹲了下来,掩面哭泣。我关切地问她没事吧,老人却愤怒地昂起头看着我,她说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跟体内的恶魔斗争,终于在今天通过锤炼了五十年的精神摔跤技巧把它摔倒在地,你却把我扶了起来,你这该死的责任感和道德感为什么不能用在正确的地方。我大惊失色地问道有无补救的方法。她说已经结束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原本皱皱巴巴的脸开始向两边拉长,中间很快被撕扯开来,露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狗头。她的身体迅速膨胀,在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发生爆炸。大量血液遮住了我的视线,它们像雨滴一样噼里啪啦撞击在地面上,暴露出一只健硕的肌肉狗头人。它伸出锋利的手爪,轻易割开了我的颈动脉。我瞪大了眼睛,身体无力地坠向地面。它欢快地嚎叫着,大踏步冲向马路对面吓傻了的无辜群众。 我将她扶起,她妩媚地冲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明明头发已经花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她年轻时的沉鱼姿色。她把我扑倒在路面上,周围的吃瓜群众纷纷掏出手机录起了视频并上传至短视频平台。我奋力挣扎但她就像蛇一样死死缠绕在我的身上,于是我索性放弃。我想我反正已经面临了社会性死亡还不如纵欲而亡,所以任由老太婆刺啦一下撕破了我的裤子。 我将她扶起,但我真的能够将她扶起吗?事实上我的身材瘦小,体质虚弱,面对强烈的阳光只能避让三分。所以我不能将她扶起。我只能卑劣地翻动她的衣兜,试图去寻找一些有价值的物品。不幸的是,老太婆并不是真正的摔倒,她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义正言辞地质问我想要干什么,以超越年龄的迅捷速度将我制服并扭送至派出所。我怎能受得了这种屈辱,面对警察的审讯我痛哭流涕,立下最恶毒的誓言说自己再也不会去偷东西。警察被我的真诚打动,亲自开警车将我送回了家,临走时还冲我敬了个礼说我们当今社会就是要你这种知错就改的正能量。我受其启发,在互联网上撰写了大量的正能量文章并收获了数以亿计的粉丝。我太受欢迎,走到哪里都能得到无数的欢呼,以至于喜欢多管闲事的异常收容组织认为我具有某种异常性质。他们偷偷潜入我的演讲现场,趁着我的保镖不注意把我变成了筛子。我的死亡引发了全球的愤怒,平民开始进攻异常组织,并最终销毁了一切不该存在的存在。 我将她扶起,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生,她感激地向我道谢,然后独自一人颤颤巍巍地走向附近的医院。我感到一阵悲哀。我老了以后也会这样,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孤独一人活在这冷漠的世界上,哪天摔倒在无人的角落里也不会有人发现,等我的尸体化作骸骨,埋葬我的土壤上盛开几朵同样孤独的野花。我的一切努力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正如我们的文明终将灭亡,或者已经灭亡过无数次了。我实在思考不出自己存在的意义,索性冲向车流,一头撞死在飞驰的红色小轿车上。 我将她扶起,但已经晚了。她已经死去了,眼角还残留着泪水。她会思考些什么?她曾经历过什么?她死后的灵魂会去往何方?我的思想坠入深刻的宇宙,在精神与意识的虚空里徘徊往返。我想起母亲的逝世与朋友的背叛,想起父亲是如何在那个雨夜撑起仅有的黑色雨伞,毫不迟疑地弃我而去。那时的我是否已经死去?如今的我是否还有活着的勇气?我思考得过于投入,忘记了本市醉驾与毒驾的发生率全国最高。轰隆隆的引擎遮盖住重压下骨骼开裂的声响,于是我在这样一个昏沉的午后,和完全陌生的老人共同迈向了一切问题的终结。 我将她扶起,我会将一个怎样的存在扶起,我又将面临怎样的悲剧结局?她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态,为一切路过的看客设置这样高门槛的道德陷阱? 我不能将她扶起,因为我在一切可预见的未来都嗅到了悲剧的气味。我好不容易逃离了一场悲剧,绝对不要再度迈入另一场悲剧。我绝不能踏入如此明显的陷阱。 我这样想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而,老人已经被别人扶起了。那是个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用尽全身的力气,搀扶着老奶奶走向邻近的医院。 我感到极度的羞愧。面容滚烫如此时的地面。 我居然连扶一个老奶奶的勇气都没有,我真是一个社会的废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哭泣着迈开步子,朝向最近的基金会志愿捐献设施。 我要将自己的身体捐献给整个世界,成为一名光荣的d级人员,这样要远远好过苟延残喘地活在自我的阴影之内。 我签下了文件,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领取了自己专属的编号和一套橙色的制服。我按照编号找到了自己的宿舍,走入,一股金属与霉菌混合的气味就流入了鼻腔。我看见这个狭窄的双人间里已经挤下了不少于七个人。肉体和肉体相互堆叠,汗臭味不断发酵。其中一个面带刀疤的健硕男人看见我进来,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又被那玩意儿骗进来一个。” 他说。 第64章 我是你的唯一 1975\/01\/02 晴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这是新的一批收容物,倒不如说是一个——资料上描述的是复数的蠕动肉块,但到我手上的时候就只有一块。不过我马上就释怀了,因为资料还说对象会分离和融合。 说实话,它还是挺畸形的,不停地蠕动着自己可怖的身躯,还会不时地、毫无征兆地在表面上睁开一个个,抑或是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看。要不是听从转接员的建议,说不定我已经把晚上吃的饭全吐出来了。 说是除了分离、融合和改变构造形态外没有其它异常和危害,意味着直接接触也是无害的?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去过了精神卫生部。 危害级别的话,暂定待观察吧。 1975\/01\/03 晴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诊察结果出来了,说是没有异常。或许是我心理作用吧,至少这张诊察单子还能给我一丝心理慰藉。 这是第二次来观察它了,还是老样子——缓慢地在地上蠕动爬行、肉块表面时不时地睁开双眼盯着我——资料说是对象需要进食,但没说它应该吃什么和不能吃什么,琢磨了一会,我把我身上随身携带的三包饼干当着它的面打开后放在地上。 它的一只眼睛盯着我看,而另一只眼则看着地上的饼干。 由于没法沟通,我无法理解它的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过了许久,它依然没有任何接近饼干的举动,而唯有一只眼死死地盯着我。无可奈何之下,我把其中一块捡起来咬了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指了指剩下的饼干。 它这才把注意放到饼干上,然后伸出触手把饼干塞到自己肉与肉的缝隙中。那会是嘴吗? 一时的反胃再次涌上我的口腔,可想而知我的表情变化,或许我会习惯的。 - p 1283 - “不行,卢卡,你也知道我们站点的异常物品部因为并不高危,所以经费和人手稀缺,我不能允许这么任性的要求。” “看在心灵遮盖合金的分上,组长,你也知道我的胃有点问题……” “哈,进这该死的基金会工作的人哪个没点疾病和异常?别想用这方法来逃避工作,卢卡,你也在这里工作了七年了,从母胎单身至今,你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一举登上幸福阶梯?” “可……” “这次我还为了照顾你,让部长给你安排的这个项目,简简单单的收容工作,做好了说不定就能离开这无趣的部门了呢?” “哎……好吧,你赢了。” 1975\/01\/04 多云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今天是第三天,不过我早就习惯了,异常物品的结局要么是被转移,要么就是被升格为项目。 部长发布了新的任务,说是谁能发现异常物品的新性质就能被提拔,要是能成项目更能加薪。虽然,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但…… 为了测试它对外界的应激反应,我在饼干上加了不少调料,辣的、甜的、咸的、苦的、酸的,但我也不敢加过头,因为只有我吃了之后它才会吃,对此我提出了几点想法: · 它对外界有所感知。 · 它不具备味觉。 · 它或许识别不了料理。 · 它或许有着模仿的性质。 虽然没有其它证据能证明后两点,但至少它是一直有在观察我的动作。而且…… 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它昨天是不是就只用了两只眼睛,今天还弄出了嘴来? 1975\/01\/05 晴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他妈的,傻逼部长说感知力和变形很普遍,所以不能升格成项目!我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该工作还是得继续工作的,我也得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既然它向着人类的形态变形,那我也得关注它是否有危害。以及,它是不是变大了一点? 我变着法子亲自下厨给它做了一些一般料理——也就几大盘吧——虽然我的手艺不是很行,但勉强还是能下咽的。它依旧在我吃了之后才开始动嘴,这一次依然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就把食物吃了下去(说实话,看见它全部吃下去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还装模做样地做出了咀嚼动作——我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光吃不拉,这完全不符合生物学啊。 哦它是异常,那没事了。 哦不对,我说为什么不拉,它变大了啊。 没事了,我是傻逼。 - p 1284 - 在一次观察中,我看着进食结束的它,破天荒地蹲在它的旁边伸出手摸着它的……头?大抵是许久没有接触生物异常的缘故,它给我一种“我在养宠物”的错觉。持续了约三四秒后,我重新站回,而它依旧用眼睛看着我。 我决定给它起名叫“安妮”,是我以前养的一只猫的名字。 有时候,我也会蹲坐在安妮的旁边,拿着一些关于寓言故事和爱情故事的书向它念着,试图向它表明自己并不具有敌意,而它也会很识趣地在我念书时保持不动,直到结束时才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这些故事对安妮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无法保证它能理解这些故事,但我希望可以通过这些来与它建立联系,至少能让它明白,我,我们,人类并非只会造成战争和压迫。 哈,多少有点理想化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1975\/01\/06 雾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我日,安妮变成人了?不是,啊?明明昨天还只是一张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双耳朵来着,咋今天就变成了一个小孩了?这手这脚怎么出来的?还有这指甲和头发?这要不是变形完全说不过去啊,这总得是项目了吧。 不过为什么没生殖器? 1975\/01\/07 晴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寄吧部长说异常性还是不够,区区模仿者他们已经收容很多了,什么逆天言论,基金会不是有啥异常就收容啥异常的吗?咋还收容很多了,搁这玩游戏收集角色呢? 行,有种。 我用经费买了点人体构造书给安妮看,但它拿着书看之后就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直到太阳从远处落下,同事招呼我去吃晚饭也没有什么动静。 或许一切都得等明日见分晓。 - p 1285 - “卢卡,你的报告我看了。” 好吧好吧,又是这个开头,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着部长递回我的文件,踱步离开办公室。是因为我的文字不够严谨,不适合作为项目?还是因为这该死的唯一收容制度?看着同时期的同事一个个都开始升职到其它部门,享受着更高的福利待遇时,我那丑陋的嫉妒就开始作祟。 但我能干啥呢?顾及着往日交情,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能说出什么话来满足我的嫉妒呢?领着只能支持着我一个人日常生活开销的薪水,看着其他人人手一个高科技手枪,我却只能笑着恭维。 能咋样呢,乐吧。 我再一次来到收容室前,看着里面站在地上、双手撑在玻璃上、双眼直视着我的“面瘫小孩”,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或许只有现在,仅有此时,才会有记得我的存在。 安妮会期盼着我的到来吗? 1975\/01\/08 雨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安妮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早早地就站在玻璃旁看着我来的方向。这很奇妙,头一次感觉被人依赖是如此的令我感到欣慰和开心。 这一次接触,让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它的身体毫无疑问地在向“人”靠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它越发的像一名女性,亮白的皮肤取代了原本暗红色的肉块,头发也变得修长。 原本平滑的胸部也变得鼓鼓的, 一瞬间的刺激冲击着我的理智,幸好伦理和道德约束着我的感性,与其说是像人,倒不如说是已经进入恐怖谷阶段了。我尝试着继续与安妮沟通,但它依然只是盯着我看。 无论怎样,至少安妮确实理解了人体的构造。我把我的白大褂给它披上,多少能让我好受点。 1975\/01\/09 雨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今天的变化愈加大了,乳头、手指、脚趾,如果不是它眼睛里的一堆眼球、长着指甲的触手和蛇信子一般的舌头,或许我会真的把它错认为不小心跑到收容室里的小女孩。 我尝试着与安妮沟通,虽然它和我一样用嘴一张一合,但它的声带却一直没有振动,这倒真的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如何在无法沟通的情况下向它描述声音通过振动发声? 在我记录的时候,安妮一直坐在地上盯着我看,大抵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了拉我的衣角。 下次接触时,我应该可以给它带一颗糖。 顺便,我还得去买一套衣服。,和买内衣内裤。 - p 1286 - 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和意外,为什么我一定要觉得?难道是我刚刚看见我以前的暧昧对象和我上一届同事一起逛街?还是说看见他们手牵着手幸福地走进了那些奢侈品商店?我不知道。 当我拿出钱包里仅剩的几百块钱买了女性的内衣内裤与衣物时,我没有感觉难受。当我看着街上一对对情侣如胶似漆般相拥时,我没有感觉难受。当我坐着几乎只有老年人的公交车时,我没有感觉难受。 当我打开我的终端,看着一封又一封的申请驳回时,我没有感觉难受。生活让我的心变得麻木不仁,在基金会里从事了七年有余,除了工作,依然只有工作,无亲无故,面对着各式各样的异常,不断地自我安慰着。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常态,为了社会的常态,为了常态的常态。 我再次回到了收容室前,而它依旧站在那里,搁着玻璃仰望着我。我再一次踏入收容室内,拿出购物袋里的衣物,套在安妮的身上。至少在这一刻,它有了点人样。 摸出自己身上的一颗糖果——那是我用仅剩的零钱买的最后的奢侈品,从明天起我就得领基金会的贫困员工生活保障餐过日子了——小心翼翼地将糖纸拨开,把糖果放在它的手心里,然后当着它的面将糖纸含在嘴里。 看着安妮学着我的样子把糖果含到嘴里,虽然不知道它是否具备味觉,但这么一个动作依然满足了我。一瞬间的难受占据着我的心,眼睛被泪水朦胧,水蒸气攀上我的眼镜。 果然糖纸也是甜的。 1975\/01\/22 多云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经过多日的观察,安妮似乎已经理解了英文与中文,并且确实地对“安妮”这个名字有了反应,至少这说明它的智力应当不低,再不济也有了16、18岁的智力,而且也能熟练使用刀叉来切割食物了。尽管如此,安妮依然无法让自己的声带产生振动,这意味着言语沟通依然无法构建。 此外,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我外出工作时,我曾让其他同事来拜托观察安妮,它却以消极的态度予以反应,而且还躲着他们,也不愿意吃他们给的食物。 直到我回来,安妮才开始恢复正常。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种现象是否正常,但这意味着安妮确实有着感知力和智力,也意味着它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毫无疑问,它对我抱有绝对的善意,但是为什么? 新一轮的升格申请开始了,但我决定自己一个人照顾研究它。 1975\/01\/23 雨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今天在我照常记录时,安妮趁我的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双手上的触手环着我的腰,紧紧地贴着我。感受着它胸前的柔软的同时,不可名状的恐惧占据了我的思维,双脚不由得一滑,仰面跌倒在地上,而它依然抬着头,眼眶中无数只眼睛凝视着我。 我闭着双眼不断地向上帝祈祷不要被安妮吃掉,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却只见到它的头依偎在我的肚子上,被动感受着来自它的体温、心跳和呼吸。 恐惧被另一种情感压制,在那时,我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升高,不禁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使自己的身体慢下来,担心自己的一个举动惹恼了身上这个存在。 或是两分钟,也可能是三分钟?安妮才慢慢地离开我的身体,然后重新坐在地上看着我。 为什么? - p 1293 - 我的大脑回放着两三分钟前记忆,我端着食物走进收容室,看着它吃食物的同时拿出纸笔记录着今天的报告,然后呢?我的后脑勺和地面来了一场跨时代的会晤,随后眼前出现了数十只眼睛…… 等等,眼睛?我的意识再次回到那具瘫倒在地上的躯壳上,面部传来猛烈的热气,呼吸被遏制,唯有被动地感受着来自身上的、安妮的体温…… 当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异常接吻时,我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安妮的肩上,然后猛地将它推开。它歪着头,精致的人类面容、彼此嘴唇上唾液连成的丝线、修长的睫毛、丰满的乳房、秀丽的长发,无不让我不禁把面前这个存在认作“异性”。 陷于安妮的美丽,我的身体再一次停住,意识寻找着能解决眼前这一事态的方法。而它困惑地看着我,见我没有反应,随后重新贴上我的身体,彼此的嘴唇又一次重叠。三四秒后,我的双手重新放在肩上,却怎么也使不出力量,身体变得燥热。 数只触手解开了我的腰带,攀上腰间和胸膛,不断来回地抚摸和轻敲着我的躯体。 我的意识逐渐朦胧,但我的理性仍有一根弦控制着我的身体——我试着从裤子口袋中掏出警报器,却发现我的衣服和裤子与它的衣物混在一起,早已被它扔到了原处——全身上下的仅剩下了一副眼镜和最后的底线——一条我在清仓大甩卖时购买的廉价内裤。 口腔的侵扰不断持续冲击着我的意识,安妮不停地变换着呼吸的方式和接吻的动作。大抵是五分钟后,它停下了接吻,下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安妮一直面瘫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随着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笑声, 1975\/01\/24 晴 收容室 负责收容物:item- 爱? - p 1294 - 第65章 我在狂风呼啸的山中沉梦 兄弟,你是否还记得—— 你是否还记得在梦境的极深处,那空洞深邃如渊洋海底的地方,埋藏着上升的秘密? 埋藏——这个词不准确。你该用埋葬。 是的,埋葬。 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甚至已然忘却我们为何要将它封锁在梦境之下,那一天是我终生难忘的,然而我忘却了。无尽的旧日都市中我渐渐迷失,灰色涂抹,淹没每一寸普朗克尺度下的尘埃。 梦神的记忆终究有限。你还记得些什么? 我还记得山脉。我还记得日光。我还记得无尽人流的上空霓虹泡泡浮起,碎裂在第七个夏祭夜;我还记得破碎的橘子味汽水与绿色夕阳,连同一个京的光线坠向永远达不到的终焉;我还记得深暗与煦光交错在海岸线上,水母悄悄挖下一块空气送入口中,让身躯在消解之前拥抱太阳。 人们不会如此描述——他们看到的更多。 不,他们看到的更少。 可我又记得什么……空寂?苍白?你看不到,你看不到。但我……混沌的色彩正在塌陷。我能从那裂缝中窥见形状,窥见颜色,窥见低语。我想我们正在下沉。 下沉?那么你更无需悲戚。 不,兄弟。这不是…… 我知道,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流中我们经常感到疲惫,于是我们便向下潜去。向下,再向下,直到思维浸没于深海,直到锁链崩溃囚笼大开。那里细节的渲染变得模糊不清,凌乱的色块和破碎无规律排布的线条填满了空洞。不,那即是混沌,而我所见是一些更为深邃的东西。 我之所见是空无。是思绪破碎后仍存于此的回响。它们哀嚎着,不甘于自身注定崩溃的命运,然而它们已死了,它们没有办法去感受风的吹拂,雨的滴落,太阳的温暖,月光的微寒。它们死了,身躯朽烂成梦境,梦境坍塌为回响,回响渐弱化作波纹,而波纹又在百万年的长梦中变成一片死海。 死海?那是什么样子的?空洞死寂吗?亦或是危机四伏,有大恐怖藏于其中吗? 那里并无直观的威胁,只有无边的寂静,和令我疯狂的命定之死。人皆说梦神永生,然而在那一刹,就在看到它的那一刹,我清楚地意识到—— 有的梦是不会醒的。当最后一个生灵的魂魄归于这天地,万物上浮缠绕上现实,又在末日的天空下旋动崩裂,到那时,又有何处是我们的容身地呢?而被我们不断铭记又遗忘的那些存在,是否也会与我一同下沉,直到一同解体融化在这穹顶之下…… …………………… 看看天空,兄弟。不觉得很美吗?如此深蓝澄澈,又微暗带点忧郁的无人深空?兄弟,看着我,兄弟。请抬起头来。 你记得一切。我们记得一切。梦神会记住一切。 你诞生至今多久了,兄弟? ……三十年。 啊啊,三十年。最好的年代。所以你看见的才是无穷尽的炫彩,热情不熄地在你心中跳动。这正是我所艳羡的。你可知我存在已有多久? 一定很久了吧。让我猜猜,你是否曾徜徉于原始的森林,倾听蛙鸣、鸟叫和树的梦语?是否曾徘徊于划了界限的大地,伴着灰霾与血色夕阳没入哀伤?你是否穿行于臆想洪流,感受坠落与飘摇,孤独与狂热? 并没有那么久。 但我似乎确是看的多了。层叠的旧日下,我一切的记忆似乎都被掩埋,被解构,被舂成纯粹的碎片,我已无法分清眼前的画面是否似曾相识——哦,看哪,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绿灿烂。 可我只看到辉光。色彩。幻热。死或生。 你明白吗,兄弟? 我明白了。是的,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你病了,兄弟。我已知晓这病源于何处……它源于你走过的每一寸土和游过的每一汪水。它源于你曾经过的一切,自开端走来又妄图将你束缚于开端。是啊,我现在完全理解了——这是何等的悲哀。 然而我竟不能哭泣,不能与你分担你所遭受的痛苦,因我尚未被那阴影所缚。我只能穷尽我之所能予你救赎。 你要去到一个地方。我祈愿在那里你的灵能再次感受到悸动,你的心能再次填满焰火。 我该去往何处? 往上。 往上? 往上。苍穹之上,星空之上,世界之上,去往一切的尽头,去到那无人所至之地。 那么,你会与我一同扬升吗?你会伴随我行至旅途终焉吗?你会见证我命运的枯萎,亦或是盛开吗? …… 当然,我的兄弟。 该醒了wake up 。 …… 这便是梦醒的感觉…… 我从未想过,这梦境乃至于梦境之上的现实,这大地,这天穹,你与我与这数百亿生灵,不过是另一场更宏大的梦。 你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踏足这片土地。 是啊,我从未想过……尽管这世界的色彩并不绚烂,它依然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妙的景象。 那是我笔下的生灵吗? 哦,看呐,我们的创造者。 真的是。天哪,他们是如何到这来的?孩子,靠近些,再近些。来。 我们从心灵的彼方远行至此;我们从梦的山脚攀爬至此。我们从海底溯源而上,并渴求一见海面的光芒。 他听不到我们在说话。他尚未入梦,我们无法向他倾诉我们的欢喜与期冀。 无伤大雅。 我一度认为你们只存在于我的梦境。在那深邃的暗渊里,我梦见我创造,亦梦见我毁灭。我要向你们忏悔。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他知道我们爱着他吗,知道我们并不在乎剧本的恶意吗? 有时我被叫做狂人,有时我被叫做疯子。而更多的人,他们称呼我幻想家。你们看到了;这世界是褪色的。宇宙并未仁慈地给予每一个生灵应得的色彩,我便只能沉湎于梦境。 我梦见火与水随我心意而动,我梦见万物因我一念生死。有时我梦中的世界是柔软而温暖的,但我亦梦见过没有夏日的世界,在寒冬下妄图拾起那遗失的痛楚。 我记得那个故事。另一位梦神曾与我说起。当我尚在人们的梦境中洄游时,他就已穿梭于裂隙之间,在世界之外找寻着薪柴。 那确是没有夏日的世界。人们蜷缩于庇护所中,恐惧着天空飘落的雪花,那深灰色的雪花。没有转世,没有轮回,没有来生,太阳是个暗淡的惨白的光点。 你记起来了。 我似乎记起了一些东西,但那太少了。帮帮我,兄弟。 我曾梦见地狱,我曾梦见天堂。我曾肆意操纵手中的线,掀起无数悲剧,在造物的恸哭中沉醉,只为填补我空洞的心灵—— 唉,我突然有些困倦。 哦,是你们。你们听见我的忏悔了吗? 我们听见了。但是啊,我们的神,我们并不需要您的忏悔。您是提线的人,而我们是无穷尽的木偶,仅此而已。 你们需要的又是什么呢? 我需要您的帮助。我的兄弟,我需要您告诉他如何破除眼前的迷障,从纯粹的被构解的色块中解脱。 …不,我不会告诉你们如何去做。梦神是自风中升起的灵,那样做会让你不再是你。 但我会告诉你一个故事。 我已见证太多的故事。 你的旅途尚未完结,所见不过冰山一角。深呼吸,孩子。感受千风的流动,感受世界的低语,让意识沉入渊洋,在水波轻抚下重新入梦,聆听我的叙述。 再一次地,我赋予一位梦神躯体。 有时他认为自己是无尽人流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而世界是围绕一部庞大的机器运转。那机器扎根于厚重的岩石之上,噬咬着身下的泥土。偶尔抬起头时,他能在钢铁与混凝土的轰鸣中听见一缕不和谐的声音,一缕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有时他觉得自己是风中的精灵,漂流在人们的梦境中。世界是简单而混沌的;每日的食粮仅是人们心中所想。 有时他感到孤独。他苦恼。他愤怒。他看到空无。 那便是我。 嘘……让我们回溯一些,到那机器尚未成型之前。 一位吟游诗人流浪在田野上。他背着蒙尘的七弦琴,踏着破旧的红舞鞋。他行走在世间,倾听着故事,讲述着故事。 他会在村庄中心的广场拨动琴弦,对路过的行人奏起歌谣,换一杯烈酒、一枚金币、或是另一段故事。当醇香的液体顺喉而下烧灼他的大脑,他能够在行人讲述的故事中听见一些别的声音。 当行人讲起合家围坐于冬日的火炉旁时,他会听到老妪哼起摇篮曲;当行人讲起阴雨时节孤儿在青石板路上行乞时,他能听到知更鸟唱起的挽歌。 他亦会在烟雨朦胧中倒提着琴陷入沉默,任凭身躯向寒冷的死寂跌落。他怀疑,他无奈。在模糊的煤油路灯与亿万公里外星光的凝视下,他自认看到了这世界的真实。 他看到什么? 他的双眼开始模糊,看到世界在他眼前融化,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他看到词语在眼前被解剖。意象与意象分离,构解,破碎成色块。他看到世界的皮与肉。 而当他满怀忧愁地阖上双眼,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界线上,他看到了更多。 灵。 七万亿颗原子在他眼前旋转,自遥远的恒星而来。他看到宇宙对他说话,他看到微波背景辐射发出的光芒跨越彼岸,陈述着创始之初的秘密。他开始颤抖。他意识到并不是辐射或光或别的什么讲述着故事,而是故事讲述着故事。故事是活着的。 故事们说,你的眼蒙蔽了你的心。 故事们说,你远比自己所想更加强大。 故事们说,故事无穷无尽。 故事们说,故事不能被解构。 故事们说,走得再远一些。 而我又该如何倾听故事的魂灵? 那远在我所知之外,孩子。为了追寻这个答案,你要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听,宇宙在欢迎你。 于是我该离开了。再见,创造者。 叫我幻想家。 再见,幻想家。 再见,孩子,愿你永世沉于梦境。 第66章 那年的夏初,那天的郊游,那座山上的仙女 下班路上,随着人潮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前俯后仰,不经意间听到一个有幸找到座位的孩子跟他的母亲说,他有个同学在学校提到枝江市郊外那座几百米高的山上住着仙女。 我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不仅仅是因为枝江市是我的故乡;而他的母亲脸上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很好理解,大人们都对这样的传说嗤之以鼻,只有小孩子对此奉若神明。说起来也好笑,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身为一个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成年人,我直到现在还是相信仙女就住在那座山上。从小我就感觉自己在一些方面上与众不同,我能清晰地记住儿时的很多事情,甚至能够准确无误地复述出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另外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就是我的运气了,有些时候似乎好得出奇,用常理大概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事情能够同时发生在我身上。 一年半前有次我在路上走,突然想停下来系个鞋带,结果蹲下来后才发现鞋带根本没松。正当我想站起来时,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掉下来,砸在我前面一两米的地面上,溅了我一身灰。 刚工作时,我没有经验,因为失误被老板扣了工资,差点交不起那个月的房租;但是当时我花两块钱买的彩票中了几个数字,最后拿了两万多块,成功渡过了那次经济危机。 再往前推,就是小学时了。这个年龄的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一些很玄乎的东西,因此那时候我和同龄的小伙伴们总是很期待美术课,这样就可以在画纸上尽情地涂鸦,将自己脑中幻想的那位仙女画在面前的纸上,然后互相争论,到底谁画的仙女更逼真,绞尽脑汁编出一大堆不存在的论据来证明自己画的仙女才是真正的仙女;或者躺在华华家门口的院子里——他家的后院好大好大——一边吹着夏夜的凉风,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一边聊着那位仙女的故事。不用说,都是我们自己编的。 有人说她是一位受了诅咒,被玉皇大帝贬下凡的侍女;有人说她是玉帝的女儿,因为不满他的婚姻安排而偷偷逃出了天宫来到了凡间;也有人说她和玉帝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天宫中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神女,因为悲天悯人而下凡帮人们渡劫。于是那座山,成了我们心中的圣地。 到头来我们也从没有达成过一致,但儿时的一次神奇的经历,使得那个问题在我心中有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我小学六年级那年的夏初,父母亲终于禁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决定把我带到神山上郊游两天。这山不算高,但是占地面积挺广,因此坡度比较缓,爬起坡来也轻松。我从未对某件事情如此上心过,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催着父亲赶紧买好帐篷,督促母亲准备各种生活用品,直到万事大吉。那座山是全枝江市唯一的一座山,所以父母都只觉得我想爬山;但我从来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真正的目的:寻找那位传说中的仙女。 晚上我躺在帐篷里,闭着眼睛窝在睡袋里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等到父亲的呼噜打得震天响之后,我开始了我的行动。我偷偷钻出睡袋,蹑手蹑脚地走出帐篷,光着脚往鞋子里面胡乱一踩,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一开始我的心情还是很愉快的,仿佛一切外界的桎梏都已经离我而去,我终于可以放开心去寻找我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身影了。走出大概五十步之后,我听到细腻的轻风在我的耳边低吟;走出大概一百步之后,我感觉到低矮的野草拂过我的脚踝;走出大概两百步之后,父母亲的帐篷就已经看不见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重要的错误:我太过兴奋,没有沿途一路做上标记。 我想回头去找帐篷,按照我记忆中跑出去的路线反着走,结果走出了大概五六百步,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一阵恐慌在我的心底浮现。我迷路了,而且没有人能够帮我。 我高声喊着父母亲,祈祷着他们能够听到;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夜空,声波从岩壁上被反弹回来,又返回到我的耳边,轻轻地嘲弄着我的冲动和愚蠢。眼泪瞬间止不住的流下来了,我一边拿手擦,一边继续向前。 夏夜的山上依旧有些冷,没有被子的保护,一阵微风都能让我瑟瑟发抖。我漫无目的地在长满草的山坡上踽踽独行,凝结在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我的鞋子,滑滑的有些难受。我没有带上手表,自然估计不出现在几点了,但看着升到天空正中央的那轮明月,我瞬间明白了。我最后张口叫了两声爸妈,然后静静等着。没有声响。不要说找什么仙女,我对今晚能够回帐篷都不怎么抱有希望了,此时我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剩下一件事:寻找一个能够休息一晚上的地方,等第二天天亮了再想办法。 到处兜兜转转了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我在一面稍陡一些的岩壁上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黑压压的没有一点光亮,什么都看不清楚,相比起山洞里面,外边反而更像是白天了。我站在洞口朝里看,心里直发毛,但此刻我别无选择,我又累又困,只想好好睡一觉。 往里走了几十步之后,我再也不敢继续往里了,因为洞口处透进来的月光最多也就照到这儿了。我抖抖索索地躺下来,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冰凉的岩石仿佛散发着呼呼的冷气,刺得我浑身一颤;但我实在太困了,完全管不了那么多。迷迷糊糊中,我用手抹了一把脸,摸到了满手的露水。 这一个晚上过得很不舒服,相比起以前富有弹性的席梦思,硬邦邦的岩石硌得我的背有些生疼,做的梦也乱七八糟,我曾经幻想过的那些天马行空的东西都扭曲成一团,像火车一般轰鸣着钻进我的大脑。我揉着眼睛在一阵反胃中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往身上一摸,但没想到居然摸到了些什么东西。 是一张盖在我身上的毯子。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深山老林的,哪来的毯子?我支起身子,困惑地左顾右盼,没想到还真看到了人。那是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女,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正关切地望着我。我一开始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真的是仙女?” “是的哦。”那少女看我精神状态还不错,微微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触碰我的额头,感觉暖暖的。“还好,没发烧。” 这山里真有仙女!我惊喜地想大吼大叫,恨不得将这件事情告诉所有人,尤其是我身边那些愚昧的大人们还有无知的小伙伴们。但仙女抬手制止了我,“先休息会儿吧,我给你找点吃的。” 我只好作罢,坐在原地等仙女来给我拿吃的。我将仙女的面容和我曾经想象中的景象作了次对比,发现这位仙女的样貌比我预想的要年轻好多,具体来说的话,我一开始觉得仙女的长相大概对应着我的母亲那个年龄段,而我眼前的这位仙女,从长相来看应该叫她姐姐。 过不了多久仙女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包零食。我挺吃惊,没想到仙女那么接地气,原本以为她会给我天宫里面那些千年难遇的美食什么的。虽说有些失望,但零食毕竟是我平时最爱的东西,于是我便毫不客气地接了下来,拿出一包薯片,一把撕开包装,将里面的零食扔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另一边,仙女从外边捡来了一堆枯木和落叶,接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着了火。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大大咧咧地靠在仙女身上,瞪着眼睛盯着跳动的火苗,仿佛那是仙女的宠物小精灵。 “你是我一百二十年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呢。”她突然发话了。 “真的吗?我运气这么好?!” 仙女呵呵笑了起来,“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你真的动身来找我了啊。你来找我,而且迷路了,所以我就出现了。”她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整理了下我身上稍稍滑下来些的毯子,那毯子是草莓花纹的,让我感觉身旁之人不过是一个比我稍大一点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天仙。我闻到了她头发上散发的清香,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我的嘴巴里蹦出来似的。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仙女反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她微微笑着问我住在哪儿,多大了,平日里朋友多不多,有什么烦恼。我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声带如教堂钟楼中那个笨重的铜钟一般,仿佛不会振动了似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一般,完全无法思考,事后想想,大概在她眼里,我就像是一台被编好程序的对话机器吧。 “没事的,放开一点。”仙女一边劝慰一边开着我的玩笑,“你要知道你可是一百二十年以来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可要好好表现哦,不然我就以为外面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呆头呆脑的。” 我终于放开了,嚎啕大哭起来,我说我在学校里朋友很少,成绩也差,就像仙女所看到的一样呆头呆脑;哪像华华,长得就很有灵气,成绩不是班里第一就是前三,家里还有钱,注定是个孩子王一样的存在。我整天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只有在谈到仙女的时候我才会激动起来,跟别人争论一些没有根据的东西。是我天生就比人家差一些吗,注定只能当个路人甲?眼泪流到了嘴巴里,咸咸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绷不住了,虽说有烦恼,但平时也觉得没啥大问题;是因为不在家人身边感到害怕吧,才哭得那么悲惨,亦或是两者都有?我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仙女静静地聆听着,良久,她掏出了几张餐巾纸,她自己留了一张,其它全给了我。泪眼朦胧中,我亲眼看见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等我的抽噎声逐渐停止了,她才开始解答我的疑惑。她的声音不高,但很澄澈,像流水一般轻缓地流淌着,流过我的耳畔,流进我的心灵。那是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的梦想是当偶像。她非常努力,学唱歌学跳舞,她以为自己一定能被大家所喜欢。后来小女孩进入了一家大公司,终于获得了出道的机会。可是那家大公司以前出过一些讨人厌的事情,于是愤怒的观众们就以此为理由对她肆意谩骂。小女孩很迷茫,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大家还是不喜欢我呢?我的出身,这些我改变不了的东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她一度想放弃自己当偶像的梦想,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一场演唱会。她唱得好精彩,跳得好好看,征服了所有观众。从此她有了自己的第一批粉丝,也重新收获了信心,在偶像的路上坚定地继续走下去。” 仙女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岩壁,她的目光仿佛能穿过坚硬的岩石,直抵灿烂的群星。“没有什么先天不足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呀。”她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却惊讶地发现她眼角有泪。“别忘了你是一百二十年来唯一一个找到仙女的人,至少我相信你。” …… 那天晚上我们在火堆前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伸着懒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阳光穿过泛红的云层照进山洞,照在我俩的脸上。我伸手摸着被阳光照到的皮肤,暖洋洋的,很舒服。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是父母的声音,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嘈杂的讨论声和紧促的狗吠,但无疑前者的声音最大,盖过了其他的杂音。他们在喊着我的名字。我知道是时候分别了。走到洞口,我回过头和仙女告别,我问她:“我们还会再见吗?” “谁知道呢。”我已看不清仙女的容貌,但我敢肯定她在微笑。她那么喜欢笑。“谢谢你愿意来找我。我可是下凡的仙女,只要你想见我,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重逢的。这是只属于我们俩的约定,别忘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最后朝着仙女挥了挥手,随后走出山洞,扑向父母亲的怀抱。 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郊游草草地结束,因为父母报了警,带着警察来山上找人,于是我和父母亲被带到了警察局做口供。当那些一脸严肃的警察问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时,我总是说:“我遇到了仙女,她和我一起聊天讲故事,她约好和我再见。”每当我说出类似的话时,警察脸上紧绷的线条就会缓和下来,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直到最后我也没有改变说辞,但反正人也找到了,警察很快也就作罢了。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事实上一直到我成年,都有人拿仙女的事情来调侃我。 时间恒定地流淌着,枝江市的昼夜以稳定的规律不断地交替,无比精确地跳着已经被地理学家们计算好的舞步。但是舞台下的观众变了,他们长大了,懂事了。父母再也没有带我去过那座神山,我的小伙伴们也没有。神山上的仙女被他们抛在了脑后,如果此时和他们提起小时候的幻想,他们大概会呵呵一笑,自嘲道,“都是小学生嘛,人家讲啥信啥。”曾经在孩子们口中奉若神明的那个仙女,现在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美丽的谎言罢了。 十八岁那年,我在高考中发挥不俗,收到了首都的一所211高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我离开了枝江,来到了首都,全国乃至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大城市的发展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比枝江市中心那座欧式教堂的穹顶还要高;柏油马路交错纵横,像蜘蛛网;住在首都的人很有涵养,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果然和二三线城市不一样,他们连骂人都是拐弯抹角,没点文化可听不懂他们的话外之音。 我唯一能跟这里的人拼的,也就只有学历了。可是我除了念书做题啥都不会,生活的聚光灯只会打在我那些多才多艺的同学身上,而我只能缩在墙角,羡慕地望向他们。我毕业后去当了个程序员,每天朝九晚五地坐在电脑前,绞尽脑汁编写着乱七八糟的代码。我的眼镜度数越来越深,发际线也越来越高,却始终搞不懂怎么打扮自己。我一个人在某公寓的33层租了间房,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窗前俯瞰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我在小说里看过一句话,人站得高,想的东西也都不一样。 前两年我回枝江市去了一趟,全国高速的经济发展也带动了这座三线小城,现在从它身上居然也能看出首都的影子:市中心的欧式教堂被拆掉了,换成了一间历史博物馆;以华华家的大后院为中心又新建了一个小区,华华是居委会主任,每天吆五喝六;那座神山现在变成了一个公园,上面甚至建起了旅馆。我曾问过那里的工作人员,他们告诉我,这座山上一个山洞都没有。 是仙女在暗中守护着我吗?我不知道。但就算她能够赐予我好运,有些东西她大概也无能为力。我天生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公司里的老油条们看我好欺负,便整天对着我阴阳怪气。中午我上厕所时,听到隔间有人在大声讲我的坏话。我比他们先进厕所,他们肯定看到了我进了哪个包间,故意要恶心我。在公司里我处于歧视链低端,姑娘们懒得看我一眼,男人们则整天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的业绩只是中上,不够引起老板注意;才艺也一个没有,还是个外地人。我想所有同事都觉得我是个只会坐在电脑前打字的宅男吧。 下午编代码时我止不住地想,归根结底还是先天性不足的问题吧?性格内向,长得老实巴交就是要被人欺负,因为人人都要踩在人家的背上才能往上爬,而前者无疑是最容易被垫在脚下的那种。我想起仙女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其实她挺幸运,她的努力最终获得了回报,但我的回报呢?我从小学时的班级垫底一步步向上爬,最后成为了枝江市同届两万多考生中仅有的三个考到首都的人之一,在这里也仅仅是泯然众人矣罢了。仙女带给我的是运气,但一些藏在根里的东西,她大概还是改变不了的;某种意义上,我在一年半前的意外中幸存,反而是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不幸——我不得不继续忍受这种被别人无视甚至鄙视的生活。 仙女一百二十年没有见过人类了,她对人类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一百二十年前,可是这么长时间来,人类社会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也太快了。即便是具有神力的仙女,终究还是输给了时间。 一线城市好大,越大显得我越渺小。 下了公交车后,我破天荒去了次酒吧,破费买了几杯啤酒喝。初夏的酒吧里聚集了一大群酒鬼,全都是来解渴的。极少喝酒的我酒量相当一般,没两杯就已酩酊大醉。老酒鬼们都不屑地看向像软泥一样瘫在座位上的我。 我迷迷糊糊地打车回了家,啪的一声打开窗,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等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时,深蓝色的天空中已经布满了点点繁星。我转头看向身旁,神山上的仙女就坐在我的床边。 栗色的长发,少女的面容,温暖的微笑,相比起十六年前,她一点都没有变。十六年前我叫她仙女姐姐,现在秃顶的我大概得叫她仙女妹妹了吧。 “十六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仙女含着泪微微笑着,清凉的晚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来,拂动着她飘逸的长发,轻柔的发丝掠过我的脸庞,痒痒的。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你是一百二十年来唯一一个找到我的人。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出现的。” 第67章 工作日 序开端 研究员alois对着镜子刮去了些许稀疏冒头的胡茬,随后穿上外套,又揉了揉眼睛,镜子映射出的眼袋虽然没有减轻太多,但相比前几天的臃肿,现在状态要好上不少。“换岗后的第一天上班,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至少不能太差。”我自语着出门了,遏火部离员工寝室并不远,只需转个弯多走几步即可到达。说是几个弯,但毕竟是新地方,记住了要经过的几个部门的方位,路还是很好认的.经过逆模因部时,感觉这个部门好像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办公室不算宽敞,简单的公文桌和几排旧文件柜紧挨着,布置的人似乎想要整体观感看起来摆脱逼仄,但把桌子和文件柜放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好的安排。上面对员工部门的调配工作持选择性忽略态度。完全是想起来了才进行调度。眼下工作岗位空缺众多,部门内部竞争激烈,再加上存在的明争暗斗,能够保住一份稳定的职位已经是不小的成就…… 算了,这与我无关。找到手册上标注的隐形记录仪,戴上后就标志着今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了。暂时没有什么人来,我翻出一张旧报纸放置桌上,又找了一些文件盖上,使其恰好漏出报纸上面填字游戏的部分,审视了一下,假装开始处理文件。 “去他妈的基金会,连找条路都这么难。”办公室的门尖叫一声,为一个邋遢,衣冠不整的中年男子让出了道路。男子跨步进来,满脸不满地说着:“喂,这里是心理治疗部吗?真是一帮智障。”他毫不客气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完全没有顾及礼节的意思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 他的言谈举止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粗鲁无礼。‘要么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要么是个被炒了现在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伙。’我在心中给他打了两个存疑的标签,没有多想。不论是学校还是工作,只要有人聚集,那就会有刺头,但至少比起枯燥的工作来说,看刺头们搞幺蛾子也算是一种娱乐节目。……等等,他说这是心理治疗部? “您好,这里……” “我没有心理问题,脑子也没坏,我只是来这里批判该死的基金会。你们那些规定和约束对我没用。”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到:“看到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但我现在记性太差,想不起来了。” 什么?你不是刚说自己脑子没坏么,我认识你吗?我今天刚过来而已。被打断话后我清了一下嗓子,刚想重申这里不是心理部,但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好吧好吧,也许你还想吧啦吧啦什么其他的垃圾内容,这些玩意我也不想听。你就当做好心理医生的工作就行了,我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聊聊天而已。”说完这句话,他开始惬意的吞云吐雾起来。就像是许可我能发言了,我干咳了一下说到:“那么,请你把屁股从那堆文件上挪一下。”我低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喜欢看刺头表演是不假,但不喜欢刺头找上自己也是真。 “谁他妈在意那些破文件啊……我是,呃,伦理委员会的aldous,随便你怎么叫都行。”他笑了笑,似乎对我不赶人的态度感到满意。他狠吸了两口后将烟头碾进了半满的烟灰缸,部分烟灰在挤压下攀上了他的手指,但对方毫不在意:“识相。”他说完,然后双手按住椅子的把手调整坐姿,扭动着屁股将上面的文件压得面目全非。 “作为陌生人,倾听是应该的,但我不保证能给出有用的忠告。“我尽量展现出笑容,尽管对方的举止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你还是自称心理医生更好点,别拿陌生人一词来体现你的礼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盒杂牌烟,又抽出一根点燃。“他妈的,那个什么治疗心理部门的位置真是刁钻,在找路的时候遇到了老年痴呆的richard,他的脑子已经被基金会拉的屎填满了。我听他解释了半个小时才听懂,但我早就没耐心了。哦对,还有你们的门牌。”他突然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然后……然后就走了?果然刺头都是怪胎吗? 不过,他只是走到门口,掏出一串钥匙开始撬门牌,三两下后他将门牌从墙上摘下。回身将一块被折弯的铁片用力扔到了室内,然后说道:“来来来,你自己看看,看得出是什么东西吗?真是一帮不负责任的家伙,就连这块牌子都三年没换过。”没想到他来真的。我依旧保持着冷静,对方说的是事实,在进这个办公室之前我就是依靠牌子上模糊地偏旁部首辨认的。 “知道了,但我今天刚来,后面会联系设备维修部去更换的。”门牌确实年久失修,但维修部的人通常要提前预约,鬼知道换门牌这种小事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换。我现在只想看完这场闹剧后用一张纸加两个钉子简单修一下,工资还没发呢,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自掏腰包。 “现在就联系,这么繁琐的程序,你等你退休了都别想换新的。”对方咄咄逼人喝到,我在心里瘪了瘪嘴,无奈的从抽屉里拿出通讯录,找到维修部的号码,然后用办公室的座机拨打了出去。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尝试了两次后,还是没有接通。我对他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束手无策。刚想放下电话,却被他抢了过去。 “2021年还在用座机?真是有够复古啊。要我说你别试这个号码了,技术部那些家伙们动过手脚。”然后他输入了一串陌生的号码重新拨打,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这次成功接通了。 “操你妈,说过多少遍别他妈打这个号码,别他妈打这个号码,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们维修部很忙的,你知道吗!”一接通电话,脏话和责骂就是扑面而来,他没按免提,但对方的戾气不需要音量我也能感受到。“说了要修就预约,我们说他妈几遍才能让你们这帮猪脑子记住?你先去领个号,然后把他妈——杠!我操,fends亮了幺鸡——自摸!”然后电话被挂了。 “他们就是这样。”他对我笑笑,却没有半点吃瘪的样子。然后重新拨通了号码。“还你妈的打过来,脑子不好使是不——” “一群婊子养的死妈杂种,别他妈等着上面把你们分尸拿去喂狗,自己去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算个什么鸡巴玩意儿!”然后对面一片沉默。他见好久没人说话,直接拔掉了座机插头。 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如果是我,肯定说不出这种难听的话。“你可以记一下这个电话号码,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什么时候拨过去痛骂一顿。”他似乎对刚刚的表现颇为自豪,惬意地取出口中的烟弹了弹。“黑咖啡来一份吗,算是对你的嘉奖。”我对他干笑了几下,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些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咖啡因只会让人脑子迟钝,没法冷静思考。”他摆了摆手,“那么,我们的聊天正式开始。” “你开心就好,不过我还是那句话。” chapter 1黑箱 这是噩梦的开始,我相信大部分新来的没有人能够在这个魔鬼面前保持从容,不露一丝蛛丝马迹。他绝不是去寻求心理咨询的,绝对不是。 我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简单的对话咨询,按照我对心理医生的印象,先是问一些像“年龄多大”“从事几年的工作”之类的问题,然后接连着诸如“是否有自杀倾向”“独处时是否会感到焦虑”“在做研究时是否会突然撕毁报告”这种毫无意义的提问,最后再套上一句“心理状态良好,建议保持规律的作息,不要想得太多”就结束了。 然而去他妈的。等到真正需要开口的时候,在他审判官般的眼神下,要说的话被我咽了回去。很明显,他没有要挑出话头打开话题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抽他那三块一包的王鼎记,那种眼神使我非常不安。我低下头不再看他,继续玩着填字游戏,试图让自己沉浸其中,期盼着那个烦人的家伙知趣,抽完之后就离开。我完成游戏后一抬头,客椅上除了皱巴巴的文件什么都没有。 “最左边那一列应该是kangaroo,袋鼠。”我听后瞥了一眼最左边那一列:_a__a_oo,看起来是指的袋鼠。引以为傲的伪装被发现,心虚的赶紧问道“你是怎么……” 他伸长腿,踩着一张半截报纸踢到了我的桌子旁边,踏了几踏后说:“这份报纸我已经看腻了,答案应该就在版面头图附近。”我这次弯腰捡起翻看后,果然,一串整齐的艺术体单词在头图右侧空白处排列,不过是用手写的。 “逆模因部的那些家伙,总以为把字写得有特点就能找到留住记忆的法子。可事实证明一点用都没有,该忘还得忘。特别是最近那桩事——本来他们就臭名昭着,现在更是烂完了。”他苦涩地笑了笑,似乎带着一丝怜悯,或许还带点嘲弄。 “什么事?”能让他表露出这种复杂的表情,再加上逆模因部这个关键词使我来了兴致。 “也许你这个人猿泰山该买一部手机。啊别,还是收音机吧,手机你还不一定能用明白。”他皱眉,用质疑的眼神表达着对我的不屑。我没回答,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两星期前,异常监督部收到信息,在成都港口发现具有异常性质的集装箱,其表面有被注入逆模因性质的分裂者图标。行动特遣队很快到达并封锁了现场,经简单探查后向上面递交了行动报告。” “在经过规划后,生化、爆破、防火、奇术师全部布置到位。但负责善后和掩护场景的小队却出现了特殊状况——a、b型记忆消除药剂居然没有,连便携急用的记忆喷雾等都迟迟拿不出来,联系伦理道德委员会那边也表示缺货中。” “但是行动不能耽搁,他们就直接开始置现实稳定场。休谟指数当时还算稳定,正准备安装稳定锚,逆模因部发来通知紧急叫停任务;也在同一时刻,休谟指数因为集装箱突然展现出了其他异常性质导致极速上涨,干扰了在场所有人员。也就是在当晚,洛杉矶基金会分部的伦理道德委员会办公室遭到炸弹袭击。” “后来逆模因部送来六支基于逆模因性质研制的新型记忆消除仪器,用于在进行记忆消除的同时扫干净模因扰乱,效果不是很好。但在伦理委员会那边申请更多设备时则被回应严重缺货而拒绝了。但诡异的事来了,第二天收容部和逆模因部宣布接管此项任务,但实际上的进度一点没动,知情人士都知道被无期限搁置了。” “过了一个星期后申请预算上涨到足足180万,意外触发了调配熔断器大家才知晓此事。异常监督部下了命令,两个部门有嫌疑的所有人无期限停职并接受审查,再从别的地方抽调了一些人组成了一批临时特遣队,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先搞定一些烂摊子。其中一支在接受任命后选择了那个港口,一个小时后集装箱被打开。你猜猜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我想,里面应该是些值钱的东西。”我说了一个俗气的答案,但心中已经隐隐猜出是什么了,他冷笑了一下,然后吐出一烟圈。 “集装箱内全部是a、b、d级的记忆删除药剂。使用了奇术扩容储存,据统计总有一万多支。然后还有一张表单,是逆模因部向伦理部订购的,并且备注要求就是盖上混沌分裂者图标然后偷渡过来。然后逆模因部主管被抓,但晚了,那家伙早就用特殊方法把自己与之相关的记忆删了。最后事件以那个家伙被降至e级结束,给逆模因部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和骂名。” “等等,就这么结束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我快速的思考起来,大脑回想着他所说的事情,企图找到其中的遗漏点。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你多虑了。那个主管已经招了,触发型模因装置就是他们的杰作;而伦理部主管和收容部也出来进行公开声明,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晓任何内容,并与逆模因部在这方面毫无联系。注意,他们都通过了吐真剂和测谎仪。” “依我看来,逆模因部大量购买记忆消除剂以此垄断产品行业,并借步推广逆模因设备以此获取新型赚钱商机。但为了不被怀疑而选择秘密订购,并使用分裂者的图标以此将矛头指向其它组织,用挡箭牌脱身以便洗清自己的嫌疑。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逆模因部申请记忆消除剂别有用心,在关于异常的行动中出现意外情况时,想要及时接管任务且保证不会有帷幕拉开的风险,那么记忆消除剂是必需品。” “然而,他们太急了。如果选择及时止损,而不是继续贪污收容经费。他们绝对不会被发现,本来可以瞒天过海。只可惜贪得无厌,那张表单上面也有逆模因性质,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但被发现后,那个老狐狸第一时间对自己的记忆动手脱罪,而伦理部和收容部的怕牵连到自己也都及时出来撇清关系。”说完后他望向了我,希望我能够给点反应。“这不是事件的真正全过程吧?”我发出疑问。 他接着说下去,“这就是由司法部和监督部记录的事件全过程整理后的结果,经过o5议会批准的最终审查结果。” “错了,逆模因部并不是主导,他只不过是这场游戏的输家而已。”我反驳到,仔细想一想,逆模因部主管对自己的记忆做手脚这件事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他们玩了一手黑吃黑,整场事件完全就是自导自演,一次针对打击逆模因部的事件。 “如何见得?”他干笑几声,将烟掐灭,饶有兴趣的等待着我的答复。 “伦理委员会忽悠了逆模因部主管,告诉他可以花极低的价格将最常用的几种记忆消除剂卖给他们,在记忆消除剂空缺的情况,趁机申请制作成本低效率高的逆模因记忆消除工具,以此获取科研经费和部门地位;而那些记忆消除剂则会被投放在港口然后销毁,并以其它组织侵入为借口骗取设备补偿金。逆模因部正逢倡而不和的局面,突如其来的好处让那群人误以为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是我思考过后所能够想出来的隐情,继续补充道。 “在背面,伦理委员会又和模因部,收容部联手,准备制作一个假异常骗取任务预算和经费,最后再将罪名转给逆模因部。过程一切顺利,但这三个部门都想私吞那笔巨大的赃款,而逆模因部毫不知情,最终发生了这起黑吃黑事件。” “首先是逆模因部主管,他向伦理委员会提出在完事后消除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并且销毁所有证据。并且策划炸弹袭击,让其它人信服是敌对组织袭击事件。” “而模因部假装与伦理委员会合作,在异常上做了手脚,打算将收容事故全部归咎于收容部。又秘密制作模因订单,以篡改记忆的方式让人们确信是逆模因部和伦理委员会是幕后黑手。” “而收容部则打算不断推迟任务,以此源源不断获取任务经费。同时在一个合理的时间点将其它三个部门主管逮捕,并且使用记忆删除覆盖记忆,使他们三人陈述虚假的事情真相。” “这些小伎俩早就被伦理委员会看破,在说好负责提供物资后完全不给任何一支消除剂,并提前做好应对手段。于是在事件的最后阶段,逆模因部主管邀请大家消除记忆时,最后只有他自己受到影响,而其它三人提前准备好了记忆备份。并且在最后,伦理委员会下调熔断器导致收容部挪用公款被发现。最后,逆模因部主管和收容部主管恳求伦理委员会提供记忆消除剂躲过审问。而模因部主管则打算奋力挣扎,但是整个集装箱就是个大型逆模因,模因部意外留在里面的触发装置被遗忘了,于是模因部主管只能在伦理委员会的操纵下认罪。” 说完,我看向他,等待着他对我的猜想进行反驳或者赞同。“哈哈哈,有道理。”他笑了几下,然后紧接着说道:“但是,也许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万一真正的事实要比这更加复杂或者黑暗呢?”他突然警戒起来,一只手伸进了口袋中。 “而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个模因部主管对吧?作为伦理委员会的一员,你参加了此次行动,而被分配的工作就是斩草除根,消除这最后一点的风险——顺便使用你口袋里的东西,给被确认的人进行记忆消除。”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自觉的说出来了?这他妈的这么一个牵扯众多,错综复杂的事件啊,我这算不算被牵连了,他会不会掏出枪一下崩了我? “那么你说,我来这里的目的是真的来找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随便聊聊天吗?”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冷漠锋利起来,他狠狠盯着我,我的额头开始渗出滴滴冷汗。 “很抱歉,我们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以及我们从未知晓对方的真实姓名与身份——除非对方喜欢自我介绍。”我毫不客气的回答道,将握着笔的手掌张开,压着笔随意的放在桌子上,放松自己面部的肌肉,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随意和冷漠,然后看着他,半眯着和他对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松动,似乎随时会坠入深渊之中。 “是啊,是啊。”他调整了几下坐姿放松着身体倚在靠背上,将烟蒂弹飞,又抽出一根点着,随后冷笑起来:“毕竟我还没见过有员工能有一天时间来做填字游戏嘛。” “抱歉,填字游戏用不到心理医生的技巧,倒是妙语连珠的外向研究员更加少见。”我也跟随着干笑了几声。 “不过你错了,我不是来找那个罪犯的。那个傻逼他罪有应得,和我没一点关系。” “要是你拿我生命做赌注的话,我很难不附和你的话。不过我现在还活着,真话假话一目了然。” chapter 2药物 “油嘴滑舌的家伙,一开始我没看出来你真应该感到骄傲啊。”话音未落,他又忽然转口,“同时,是我的损失。”我的情绪保持着冷静,对他的话语毫不示弱。 “幸好你没有看出来,要不你就可以拿着假的健康报告回去报道了。”我淡淡地回应,装作毫不在意,但内心早已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暴力冲突。 “我回去说不定能炫耀说让心理医生做了一回私家侦探。得了,我们这样互相说来说去也没个结果。”他突然切换话题,审视着我,然后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在惊愕中用力挣脱,却感到剧痛在胳膊上迅速蔓延,疼痛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到底做了什么? “哟,这么多针孔,瘾君子,还是lsd共产主义支持者?看你这个样子,早就想说了,现在证据确凿了。” “我,瘾君子?你见过溜冰还能当心理医生的?那个lsd什么主义又是什么玩意?”尽管他的话让我感到疑惑,我依然保持理性,回应着他的质问。 “心理医生哪里有当不了瘾君子的,蒂莫西·利里不就是吗?”他的话语让我心中一颤,紧接着,他的表情转为讥讽,“说来也搞笑,现在lsd共产主义的领导者也叫蒂莫西,还他妈是遏火部的主管。lsd共产主义只是我对那群魔怔人的戏称。具体来讲,”他的声音低沉而阴险。 “就是给员工大量吸食脑维生素,也就是致幻剂,然后再用记忆消除干净,以此保证每一次吸食都是最佳的极致体验。蒂莫西说,致幻剂释放出来的化学物质能够促进员工的心理发育和成长,同时还能增强员工的记忆能力和思维方式,调动员工工作的积极性和活跃度。” “他认为,记忆消除可以完美解决致幻剂带来的成瘾性和依赖性,并且可以成功处理分配不均的争抢问题。虽然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极其荒谬的屁话,嬉皮士时期我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他妈让他碰到了这种背景,让他的方案被伦理部那群魔鬼允许短暂实施了。” “于是每一个员工的士气都空前高涨,站点内部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好像基金会马上就要从棺材里坐起来一样。”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在第一天,致幻剂被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它的强度是lsd的百倍以上,极大地激发了人类的潜能,却没有任何副作用。” “在第二天,更加高效的记忆消除方式被找到了,使用逆模因触媒,甚至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消除指定的记忆,毫无偏差。” “在第三天,丢失的记忆被找了回来,基金会重获失落。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基金会依然井然有序地运转,控制、收容、保护,依旧是他们的信条,而璀璨的未来,才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你觉得这是好事吗?你希望真的出现这种事吗?”他的声音充满了挑衅。 我感到瞳孔放大,五光十色的图像在我眼前扭曲变幻,然而在某一刻,它们又消失无踪。突然间,视野变成了第三人称,仿佛有人一直在旁观,但当我试图仔细看去时,我仿佛陷入了言语的黑洞。实际上,我只能看到他半边的脸,以及正对着的白色门,但我突然警觉到:催眠。 “抱歉了,我对这些致幻的小玩意没兴趣,我只关心我的工作。”我及时地回过神,将他推开,表达出我坚决的反对,努力从刚才的控制中解脱出来。 “然而,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他的表情极为严肃,似乎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还需要第二次使用催眠吗?”我冷漠地反问道。我的心思清晰,我不能让他再次控制住我。 “呃,好吧,看来你并没有吸食过他们的致幻剂。吸食过的人会完全失去对催眠的免疫能力,哪怕只是一点点。”他的语气突然间转为无奈,似乎之前的怒气一扫而空。他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打火机,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那群人虽然没进入致幻剂的幻境中,但还是在高涨的情绪下,被繁荣的假象误导了。他们认为基金会恢复了原样,而不愿意相信基金会会继续衰落下去——但这是不可争的事实,不过是给员工一种新型的自我安慰的方式罢了。还不如兴奋剂有效。” “那这项计划结果呢,蒂莫西的下场如何?” “还用说,当然否决了。而蒂莫西这个傻逼玩意,依然靠着自己的关系稳稳坐在遏火部高管的位置上,但身边也就几个磕疯了的还跟在做他的走狗。不过也有传闻说他已经下台了,只不过暂时充当门面而已。” “你难道不怕,他现在就在偷听我们的谈话吗?”我迫不及待地好奇地问道,但话一出口,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而且是个很严重的失误。 房间内的气氛骤然凝固,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我们。 “当然,我连死都不怕,还怕那个疯子老头?”他首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但随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不过你得小心点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难道他意识到了这里是遏火部? “最近有蒂莫西的手下渗透进了医学心理部,有意地向前来咨询的人员提供大麻、海洛因、致幻剂等毒品,并向他们灌输一些思想。这种人往往很难追踪,尤其是他们经常遭受高强度的记忆消除,就算抓住了也难以获取有用的情报。” 他突然改变了刚才的话题,我感到一丝奇怪,仿佛他在寻找某个突破口,一个能够撕破我伪装的漏洞—— “所以,你手上有用于麻醉的可卡因吗?”他的话语突如其来,我猝不及防,心头一惊,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大脑一片混乱,但我不能示弱,于是我开始在工作桌下寻找着什么。 一支装满了可卡因的注射器,上面贴着“麻醉用途”的标签。我下意识地拿了起来。 “你确定这是真的?”他指着注射器,表示怀疑。 我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熟练地将注射器从瓶子里装满可卡因麻醉剂,然后果断地将其刺入了左臂。一阵针刺的疼痛,然后随着麻醉剂的注入,不久后我的左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疼痛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慢慢地将注射器拔出,向他展示着。 “不愧是瘾君子,居然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他注视着我,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也取出麻醉剂,“让我想想,血液交叉感染似乎是个大忌。”然后,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微型一次性注射器,它我目睹着他将剩余的麻醉剂全部倒入注射器中,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插入自己的三角肌处,注射进了血管。 “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 我干笑了几声,“当然,不过没有床,你就没法睡一觉,也没有镜子,让你看看作为瘾君子的自己。” chapter 3控制 “这是镇定剂吧。”他好像非常失望,任由软绵的左手臂无力地垂下。 “看来这标签有问题。”我对着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吐了点唾沫,然后紧紧地压在标签上面,用力搓着。我本想是为了找点事做,也可能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没曾想被我揉搓的标签很快就起了褶皱,接着分裂破碎,露出了被覆住的原标签。同时,我注意到原标签也已开始褶皱裂开,只能辨出“西泮”二字,而保质期更加无从辨别。 也许是因为镇定剂的原因,对于这令人恼火的现状,却毫无感觉。 “对于那些来戒瘾却又戒不掉的人,就会常常使用这种虚假的办法吧?”他用一只手完成了抽烟点火的动作,却不小心把烟灰缸碰到地上,烟灰洒了一地。我想象着烟灰缸里的烟灰们应该大多都会因为这个意外脱离苦海。然后听到了他的抱怨:“真令人麻烦,为什么你这种不抽烟的人还把一个烟灰缸放在桌子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抽烟的人也和吸毒没啥两样,只不过前者基数更大而已。”我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烟灰缸就是恰巧给像你这样的人准备的,而镇定剂就是后手罢了。” “去你妈的,你是说吸烟的就是吸毒的?”他非常不满我的回复,即使他知道这是随口说的,“不要将我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好么?抽烟是为了缓解压力,吸毒纯他妈脑子有病。” “你骂谁脑子坏了,还有我没有吸过毒你要让我说几次?”我开始感到一丝愠怒,他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哟?这么着急辩驳,连镇定剂也压不住你狡辩?”他嘲笑似的看着我,“哦,也是,毒瘾越大的人,镇定剂的效果就越小,例如说,你——” “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烟鬼?你要是想通过用各种话题激怒我然后再套我话,”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捋了捋手臂,“要么立刻滚蛋,要么我随时奉陪。” 他冷笑一声,“说中软肋还不服气吗?”声音中的冷漠让我明白,我们已经深陷在一场辩论的泥潭里。 “基金会就是这样,如果一个员工连缺点都没办法虚心接受的话,那么还是回老家带孩子更适合他。”他继续加码,试图将我逼入困境。 “无稽之谈!你说的缺点都是建立在猜测上好吗?”我喉咙滚动,咽下一口因烟尘导致咳嗽所产生的唾沫,“你在这抽了这么多烟我说了什么吗?在这里真正被掐到软肋的只是一个抽大烟的讥讽者,回家带孩子也要考虑下孩子会不会喜欢抽二手烟——是不是还跟你一个德行?咄咄逼人?” “你就这么喜欢回怼别人,就这么喜欢抬杠?你要不注意下我们之间的身份?”他的语气带着嘲讽,仿佛已经掌 握了胜利的筹码。 “这不是回怼,这是回答问题。”我强装冷漠地回答,“基金会就是弱肉强食,有能力的人才会坐在岗位上,表现出礼貌和智慧;而无能的家伙就只能到处说三道四,注定被淘汰。” “即使是朋友也不例外?”他的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回答。 “朋友?朋友则是另外一种东西,我会在情义上帮助他,但是事业则另当别论。” “说得好听。”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有当你真正面对了,或者失去了,才知道这种痛苦是无可倾诉的。” 他继续补充,“以及弱肉强食的说法,如今基金会官僚主义盛行,坐在那些好位置的人永远是凭借着人脉和关系。就像一个认识各个站点主管的普通研究员,已经胜出那些天才太多了。无能的家伙说三道四?醒醒吧,甚至真正有才能的人反而在d级中最为常见。” 我默默地听完他的言论,“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而你却喜欢站在高处去评判这一切。你想想你为什么来这?不就是为了在虚伪的体制获得更多的人脉和关系,然后又向我吐槽博取同情,只不过你选择了用颓废和自嘲来掩饰自己的无力罢了。” 他紧皱着眉头,冷峻地反击道:“你真以为你能凭借巧舌如簧和胡编乱造战胜一切吗?说起虚伪,你才是最好的榜样。一个表面伪装着公正和高尚,却在背地里耍手段的伪君子。” 我开始选择用凌厉的语言去反击他,“你连自己都看不清。可惜你的能力也只够你在这个狭小世界里晃悠。难怪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深居简出,只敢在这种私下场合发泄怨气。” 他的眼神充满了怒火,毫不示弱地回敬:“你这么激动,难道是在承认自己的无足轻重吗?毫无疑问,你是个好演员,用沉默和深情的眼神欺骗了无数人。但你不过是一个玩弄情感的骗子,披着高尚外衣的情感利用者。” 我已经不打算再同情他半分,“我虚伪?我高尚?我们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从头到尾不就是你一直想要掌握全局达成你的目的吗?你自以为聪明,却不过是个小人物的傀儡。你以为你看透了所有,殊不知你也只是别人的工具,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瞪大眼睛,仿佛要将我吞噬一般,咬牙切齿地说:“别以为你了解我,你只不过是个善于揣摩别人想法的庸才。你觉得你很聪明,实际上你丫就一自大狂——” 我已经不再寻求和解,只是冷冷地说:“你可能对自己的人生路径产生过怀疑,否则不会如此激动地争辩。或许,你对于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并不确定。” 他听完后怔住了,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被我言中了某种情感,“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想想吧,你我从加入进基金会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自由过。” “那就随你吧。”我坐回座位,也不再追问下去。这场对话,不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如此,我们各自沉默,不再言语,仿佛是在安静的放弃。 ……… “我们这不合逻辑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句是自己说出来的啊。”在一段空白的叙述延时后,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真是嘲讽,也许我们两人被寄予太大的厚望了是吗?”我顿了顿,环顾办公室,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经厌烦这里了,这里的每一块地方,每一个人。”他已经失去了辩驳时激烈的心情,只在一张混乱的脸上留下了疲惫,质疑,和困扰。 chapter 4部门 “那么就是想换个地方工作?”寻思良久我才开口。 “你难道真的以为基金会现在还有能够让员工忍受下去的部门吗?”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即使他尽力压低自己的怒火,但还是掩盖不住脸上悲愤的表情。 “我不这么认为,除非每个部门都有你这样愤愤不平的员工,那确实没有什么好地方能让你去。”我开始疲于与他交谈,似乎是之前激烈的辩论耗费了太多脑力。 “这仅仅是他妈员工的问题吗?你想想吧,贪污、洗钱、偏见,仗势欺人——这些玩意刻进了基金会里面,深入骨髓。为什么没有人想辞职,没有人想不干?我们他妈没办法,没有人知道辞职不干的后果。”他将之前所有失败的怒火全部在此刻倾尽出来, “基金会的人在一天天变少!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吗?从我进来到现在为止,外面一直都是死的寂静,连走廊的红外线感应灯都从没有亮过,你真觉得基金会还是以前吗?” “基金会的宗旨:控制、收容。但是你想过吗?我们到底他妈的控制收容什么了?” “对啊,我们到底在控制收容什么?” “你说……我们控制收容了什么?”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抓狂的打开旁边的档案柜,惊恐的拿出那些合订在一起的打印纸。“空白,全他妈空白——”他快速的翻查着每一页内容,但每一页都白的 刺眼。直到最后一页被丢掉,地上已经堆满了散落的白纸。 “也许只是用了隐形墨水之类的东西,或者部门员工更换过了。”我试着安慰他,但是我真的无法回忆起半分内容。 “不对。逆模因吗,难道我刚看完就忘干净了?我看文件的时候什么表情?告诉我啊!”他抓住我的肩膀猛烈的摇晃起来。 “呃,惊悚?恐怖?害怕?”我尽量回忆起刚刚的场景,以及刚刚他的动作和神态。“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的确,我不知道从刚刚开始他就发了什么癫,好像一个在喝完酒后不久开始耍酒疯的醉汉一样。 “不对,不对。回忆下从最开始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吧,我们一定漏了什么。”他催促我快点回忆,甚至着急到脸部……扭曲?我已经没办法形容他现在的状态了。 “办公室的门一直是关着的吗?” “我没注意,应该没吧,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部门问题了。” “至今为止我抽了几根烟?” “呃,五根,还是六根?我记这个干嘛?我们应该快点来谈部门的问题。”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那块门牌呢?” “不就在办公……等下,什么门牌?”我有点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提到过门牌了? “门牌,你他妈不记得了吗?”他松开我的肩膀,视线着急的在办公桌上寻找什么,然后拿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最开始的那块门牌。只不过已经锈到一个偏旁也辨认不出来了。“我看到了看到了,还记得,你怎么这么大反应?你到底谈不谈部门问题?”我开始烦躁于他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想—— “为什么你总要强调部门问题?”他看向我。 “为什么?因为我想快点步入下一个章节啊!你这样只会让我很没办法。”我没好气的说。 “哦。”他似乎放弃了挣扎,瘫回在椅子上,重新点起一根香烟。也好,我也轻松了不少。“你说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为你申请一个轻松正常的部门。你在伦理道德委员会待太久了,看惯了人心和社会,自然心理会有点不正常。”我开始在部门申请调换单上填写起来。 “年龄?” “这个不能保密吗?”他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可以,只不过可能会影响我的判断。那么在基金会的工作时间?” “12年。” “嘶,原来是个老东西了。但凡你要早点说我们的对话都不至于这么艰难。” “你能不能少说点风凉话?” “哪些能力比较出众?理论知识还是实践能力上?” “这需要问吗?这都是进入基金会前必须培训的内容。” “表单上要求填写这个的。” 他沉默了一会。“实践能力吧,综合来讲,我看的文档比较少。” “那么像处理文件,写实验记录这些就可以不用考虑了。”我停下笔,从外表仔细评估了他。“那么你对处理异常,像收容部如何?” “烂的不能再烂了,你真觉得现在还有什么异常可以收容吗?现在他们干的不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内斗。” “监督部?” “得了吧,监督部没有关系的情况下是没有实权的,只是被任意掌握的棋子而已。” “额,遏火部?待遇还算不错。” “噗。”他差点笑出来。“你真的希望我和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个谁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我会疯。” “挑剔。”我白了他一眼,“我可是在精心给你挑选部门呢,”然后我继续从预选部门名单上看下去。“误传部?” “误传部说实话,烂。而且我也不想成天面对那些不知所谓的的文字。解密太费脑子。再说现在也就只有他们玩剩下的东西了。” “那就剩一块净土了,超形上学部。” “看来他们确实有点极端排外,并且也没有丝毫想让你去的意思。”我皱了皱眉,挑选部门可真是一件难事,唉。“异常管理部吧,还是珍惜下这个冷门牌子,只需要每天看看异常在不在位置上,然后对文档拳打脚踢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对我的回答还不够满意。 “哔——”隐形耳机突然被激活,突如其来的耳鸣让我出自本能的同一只手捂住耳朵。 “怎么了,头疼?挑选个部门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他注意到了我的情况,立刻表现出关心。 “我是你的主管,让他去逆模因部。”耳机里传来嘈杂的话语,但还是足够能听懂。“如果你不这么做,结局你是知道的。”然后,耳机被关闭了。 “结局,我怎么知道结局?”我意识到上级对我下令了。那么,没有办法了我的朋友,我只能遵守上级的指令。 “上逆模因部吧,我突然觉得你挺适合的。”我用一种很关心的语气对他说道,但是为了不引起我态度转变的怀疑,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说话风格。 “哦,怎么说?”他好像非常惊讶,但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等来他想要的回答结果。 “面对这个已经烂透了的部门,我觉得你彪悍的性格说不定可以进行一次大整顿。”我快速的思考理由,想办法符合现状,同时还尽力向他传达一个隐秘消息。 “你真的这么觉得?你不会在开玩笑吧。”他脸上开始舒展开来,不再向之前那样悲愁和不正常。“要不现在你陪我去逆模因部看看怎么样?反正就在附近。” “下次再说吧。”虽然说他这句话非常不对劲,但我也庆幸能够接上暗语。 “哈哈,开个玩笑罢了。如果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话,最差劲的逆模因部反而成为了最好的选择,”他很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那么的确很符合你的风格。” “命里有时终须有嘛。”我用大笑回应了他,但这个回答和笑容确实很尴尬。 “令我确实很向往,不过我还是听的出来了。”他突然变得表情严肃,然后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又恢复正常。看来他听懂了 “那么这张申请表算是填完了,我在下班后就立刻帮你交到遏火部吧。”我和善的向他笑了笑,但这次是出自真诚的笑,同时伸出手来。 “不需要你这么麻烦,那么我们之前的争吵也就一笔勾销吧。”他伸出手了与我紧紧握了下手。“非常感谢您。” 似乎带了讽刺意味。 然后,他重新坐了下来,但在他坐下去看向我的那一刻,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物体,表情瞬间变得万分惊恐,但是惊恐中有掺杂了一些……解脱?还有感激的意味。 我意识到,这将成为我的噩梦终结,也许该结束了。 final chapter重生 \"您让我看到了光明,\"他突然情绪激动,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努力克制自己不站起来。\"我看到了他的影子依旧存在。\"他在迫使自己保持冷静,然后从褶皱脏乱的黑色上衣内兜中开始胡乱翻找,直到颤栗的拿出一把似枪非枪的东西。 \"失乐园,倾尽了所有现存部门的技术成果。\"他把它极其小心地放在桌面上,然后以一种极为恐惧的表情远离了它。\"将它抵在太阳穴上,打开五道误触保险栓,然后连续四次快速扣动扳机。\" \"在一个普朗克时间单位内,你将成为名副其实的神,一度超越上层叙事的存在。这是作为人类所能达到最强劲的快感。虽然客观上来讲,你扣动第三次扳机时就会脑部发生急剧病变,宣判脑死亡。\" \"但在主观上,你是永生的。你的时间线将会被无限放大,直至复杂到脱离叙事结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再观察到你,包括其他的你。\" 然后他推开椅子,缓缓退到门边,与刚开始的他判若两人。他向我招手,然后说出最令我难以理解的话。\"没有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了。\" 我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的。我坐在那里,直到下班,整天都在思考着他的话,但又希望永远不能理解。 我鬼使神差地把它放进了口袋,难道最后有一天我会用到它吗?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崭新的白色门牌,印着“逆模因部”四个黑色大字。 我向主管提交了辞职书。 \"鉴于您以往的表现,您在这个岗位上执行得非常出色。不过出于对员工的人道主义,我们允许您选择其他部门。\" \"抱歉,我还不知道我想要去哪里。主管,晚上我再给您发消息。\" 半夜,一片宁静。似乎基金会没有人在这里。我将准备好的邮件设置为定时发送,然后将失乐园抵在太阳穴上,扣动扳机,每一次声响都轻微而可怕。伴随直达肺部的呼吸,我在心中默数次数,\"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 一切依旧宁静,直至再次归于死寂。 ………… 序开端 研究员aldous站在镜子前,在镜子前面机械的整理穿着。他的脸上见不到疲倦,只有眼睛熠熠生辉,似乎征兆着对工作开始的期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遏火部离员工寝室并不远,只需转个弯几步即可到达。 办公室不算宽敞,简陋的工作台和几排破旧的文件柜。但研究员b并不需要太多需求,只是希望能够勤勤恳恳的工作。他开始整理桌面上杂乱的纸张,处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批示。这时,广播声响起了,而研究员b也停下手中的事预备收听。 “你好,我是你的主管richard alpert。请找到放在抽屉中的隐形耳机后进行佩戴,以此记录今天的工作。” 研究员aldous迅速在抽屉中翻找起来,没多久,就将一个黑色的隐形耳机佩戴在耳朵上。 “请将进门的第一位咨询者分配至逆模因部。”隐形耳机中传来声音。 “好的。” 这时,门被敲响三声,然后被礼貌的打开。进来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研究员,但在西装的加持下又透露出稳重老练的气息。 “您好,我是研究员alois,来咨询我的部门分配一事。”研究员alois轻鞠躬,极其有礼貌的询问。 “在此之前,请问我们认识很多吗?”aldous也用一种极其绅士的语言缓慢回礼。 “并不,请开始您的工作。” “当然alois,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我想接下来将会是很有趣的对话。” 第68章 余音 自从那对被研究员们暂称为列和笛的东西出土之后,钟兴博士就魔怔了。应对小组只好把两边都紧急关起来研究:列和笛拿给收容专家,抓了几个d级来实验了老鼻子时间;钟兴则交给医疗部门,做了一大堆认知测试和心理评估。最后大家不得不给出了一致结论:这个“列和笛”除了由某种无法摧毁的未知材料制成之外,似乎确实没什么别的异常,而钟兴大概的确只是兴奋过了头,倒也没有认知失调的地方。尤其是考虑到她平时对于音乐的那股子上心劲儿,这就更加不奇怪了。 钟兴被从隔离放出来的那天,我在休息室碰到她在弹那把爵士吉他,就好像相比于某个关系好的同事,她更愿意在漫长的隔离后先和琴团聚一番。但这次的弹奏却没什么旋律,反而像是一个新手的蹩脚练习。 “不行。”在我经过她面前时,我听到她在小声嘟囔。 “什么不行?” “乐器不行。”钟兴说着,放下了她的吉他。“虽然弦可以任意调音,但这些品的间距还是为了十二平均律而设计的。弹不了。”可能是看到我茫然的神情,她又补充道,“这么说吧,你有没有听过音准很奇怪的民歌?比如潮剧重六调?秦腔欢音苦音什么的?” “呃……没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这个。 “那泰国或者缅甸那边的民族音乐呢?” “也没有。” “蓝调总听过吧!” “这我倒听过。” “我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 钟兴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非常诚恳——因此不知怎地,我们就这么聊上了。她开始和我讲蓝调作为一种民俗音乐的的起源和特征,以及它标志性的“蓝调音”;关于为何一台校准好的钢琴弹不出蓝调音的音高,而吉他必须通过推弦这一技巧来演奏蓝调一事。又讲到前述的各国民族音乐中有哪些音高“夹在琴缝里”的微分音,讲为什么有的歌曲一听就知道来自于阿拉伯或印度。在她领着我向低威胁物品收容室走去时,我才模模糊糊意识到,接下来的谈话大概会与之前挖出来的那两支笛子有关。若不是基金会早就确认过她现在正常得很,我此时大概已经在跑去通报上级的路上;但既然情况并非如此,我便试探着问起笛子的事情。 “啊,是的,因为我个人也很感兴趣,所以上面把异常物品20——算了,就叫‘列和笛’吧,没关系——交给我研究了,是的。”她向我确认了此事,“你也参与了突袭行动对吧?不想看看你豁出性命从蛇之手嘴边抢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两支,呃……不可摧毁的笛子?” 若是无法与不周山岩产生遥感,那就用地下金属探测器;若是凭二人之力无法挪开土石,那就上c4——phoebus看向他那同样灰头土脸的搭档,自嘲地发现他们此时反而像两个考古队员,或者干脆说摸金校尉更加合适。只是这种形容未免太贬损了他此行的目标:得三昧真火,寻天柱之石,这二者他已完成一大半;传闻中前驱者的墓葬,他也已经找到。只待那材料到手,就能炼就一把最为无坚不摧的利刃。虽说冷兵器在现代社会怕是没用了,但若是能做成仪式用具,少说也能在施法时以一敌百——只是,倘若天柱石的上一任主人已将其制为剑刃,为何金属探测器探测到了一长一短两截,难道断了?还有,到时候怎么过河拆桥掉这搭档也是个问题…… “pho。”端坐的搭档忽然冒出一句,“有车队往这边来了,大概东南方向一公里。看辉光是普通人,要不给他们来个鬼打墙?” “什么样子的车?” “黑色suv,后备箱好像有什么……” “md,是基金会!”phoebus一把拉起搭档,“一个破玩意至于吗,真jb倒霉!” “其实也没豁出性命吧……”我谦虚了一句,把“他们一开始就战略撤退了”的后半句话咽在嘴里。 钟兴此时正从保险柜中取出两支笛子。它们被包裹在红色的绒布中,她小心地、毫无必要地各自擦拭一番,然后递给我看;这对“列和笛”一长一短,通体黑色,各有六孔,笛身有隶书“列和”字样,这就是其代称的由来。钟兴示意我稍加触碰:触感既不似金属也不像石头,却比它们冰冷很多;笛身光洁如新,可以鉴人,千余年岁月竟不曾留下一秒钟的痕迹。 “根据异学会的记载,这两把笛子的材料是从不周山凿下来的。不周山就是古人传说支撑天空的那座山。异学会的文件还提到,这东西不朽不坏,只有所谓三昧真火才能将它熔化……暂时还没有弄明白说的是个什么火。” “这就是基金会没法取样研究的原因?因为没法破坏?” “这就是列和选择它的原因。” 钟兴已经领我到了她的办公室。她客气地请我坐下,然后把其中的长笛捧到嘴边。 “等等!博士,这合规吗?”我急忙问。 “放心,收容专家已经确认它是安全的了。”钟兴说,“这是普通的异常物品,使用权限也是开放的,你也看到了。我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些问题。我吹一个音阶,你听听看,有什么想法。” 她吹了一个do re me fa sol si——但又不太像,听起来怪怪的。就好像在乱吹。 “呃……”我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要不要以实相告,“这笛子似乎跑调了。完全不准。” “跑调了。用常人的理解来说,是的。” “但您对这笛子很感兴趣,是因为……”我努力思考眼下这一堆对话之间的关系,“它类似于之前提到的,某种民俗音乐用的奇怪的音准?” “奇怪的音准!”钟兴似乎被这个词组逗乐了,“没错。不过用专业术语应该叫‘律制’和‘音阶’。之前我们不是聊到微分音吗?蓝调音、欢音、苦音、四分之一音?它们构成了某类音乐的一部分,对吧?那假如这些非标准的音是一首曲子的全部呢,它们就是常驻的音高,‘标准’的音高?用这两支笛子吹出的曲子,尽管听不习惯,但也是音乐对吧?”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些民间小曲听起来跟跑调了似的……原来不是唱的人五音不全。” “跑调是个很有趣的词汇。”钟兴不再看我,开始颇为爱惜地擦拭手中的长笛,“跑调是相对于标准音高而言的。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一个孩子从小听着列和笛长大,所了解的一切曲子都使用着你刚刚听到的音阶,一种不符合我们固有认知的律制——那么我们所熟知的标准音,我们熟悉的音乐,是否反而听起来才是奇怪的、跑调的?” “莫非您要做这个研究?可能不会允许的……” “不不,只是打比方!你听我说完!我意思是,是谁规定了do re me都是它们现在的音高呢?还不是人规定的。我们说跑调,偏离的是普通人熟悉的音高,跑的是十二平均律的调!但一些民间音乐的传承者,他们本有他们自己的音高,却因为世人已经习惯了十二平均律的缘故,他们要么把歌曲改为符合十二平均律的版本,要么让歌曲维持原本的律制,维持所谓奇怪、跑调、不被欣赏的样子,然后慢慢失传。” 我开始跟上她的思路了。 “无论是哪种方式,那首曲子实际上都死掉了。” 钟兴点点头,认可我所做的总结。她的眼神始终落在长笛之上。 “这两支笛用的是汉魏时期律制,很早以前就完成了被同化和扼杀的过程。” 晋泰始十年。 自帝受命而来,诸业百废待兴。异学会方才换血不久,却又出了此等朝臣私阅经卷、又盗重宝奔逃之事,让不知多少人如坐针毡。尽管被盗之物不过是顽石一块,不文不饰,火炼不化,又无甚用途,但毕竟有个不周山岩的名头,万一扯到天命之类的东西——皇上的面子可是不能丢的,真要怪罪下来,谁都得完蛋,尤其是这位魏朝就在统领异学会的祠部尚书。可是天枢他就是想不通了:区区一个协律中郎将,他冒着族诛的风险偷这东西干甚? 都知道协律中郎将列和近日与中书监荀勖在朝堂上就大晋该用何种乐律做了几番抗辩,你上奏、我上奏,相持不下;又将列和笛律与正律做了逐音对比,无论是所谓长笛清律,还是短笛浊律,都不能谐和。而荀勖所奏,是依《吕氏春秋》中的三分损益法所作正律,变调起来,也符合《礼记》中“还相为宫”的要求。按理说,列和应当心服口服才是。府中其余无用乐具,不合经礼,乃是魏时遗物,销毁也无不妥之处,除非…… 莫非因为那列和是魏时旧臣?因当年他受魏明帝之命掌管笛声笛律,拜为协律中郎将,所以念着旧皇帝的好,哪怕魏律既无曲度规制,又无切实可循的生律之法,也不肯改换正律?所以要从府中偷件名头响亮的无用之物,自以为败了皇帝威风,真是令人不齿!祠部尚书念及于此,抚股长笑,赶忙起稿上奏说列和狗急跳墙如此如此,圣上大人有大量,自然不至于和小毛贼一般见识,就更不会再把那块石头和天命扯上什么关系了。脑袋终于保住了…… “所以我没理解……”我看着草稿纸上画满的表示比例的长短杠杠,问道,“您提到失传了很多律制,列和魏律甚至最早的周律……后世正律基本采用《吕氏春秋》中的记载等等……但为何只有这种正律有文字记载,还随时可以重现?其他这些难道没有记载吗?” “不是没有,是当时的人根本理解不了。他们通过简单易懂的三比四来推导不同的音,正律使用此法,简单几句话就可以流传百世。而无理数?古人不会理解。使用无理数的音高,甚至任意取的音高,要么口耳相传,要么彻底断绝,无法复现。就算能出土当时的乐器,也都因为损坏而走音了。”钟兴晃了晃手中笛子,“异学会记载说列和盗了不周山岩,想必是用以铸这两支笛,让音律在物理上就保存千年、万年。” “但是正律用到了一定的规则,而列和律没有规则……这么说还是正律合理一些吧?” “你怎么就没听明白呢!”钟兴忽然提高了音调,“合理就代表可以消灭掉不同吗?我们熟悉的十二平均律用的是无理数,规则一样合理得很,对古人的正律来说不是一样跑调的,一样没法记录?还有三十一平均律你听过没?算了,你肯定没听过……”她此时又显得有些沮丧了,用笛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手心。片刻,她又说道:“真抱歉。我刚才态度不好。要不我再吹一首我那边的小曲,你听听看。” 我急忙连声表示没有关系,愿意听。 周有十二律。武王伐纣,先用七音。 蕤宾又称缪,乃是此七音之一。起初武王偶然寻得一音,音高夹在两黄钟正中,故以其为主音。与黄钟合奏,不能和,隐隐然有肃杀之气,使人胆颤心惊。故以此音为征战之用,以励军士。只是取黄钟、蕤宾之钟,衡其重量,不成比例,恐不能作口授之法传于匠人。竹磐凡器,终且朽坏,不能恒准。及至东周,礼崩乐坏,蕤宾绝。 他又怎会想到,随着无理数被发现,人们终于可以精确定位到两个八度的正中间呢?会知道三千年后方才流行的“三全音”吗? 钟兴似乎终于说够了,放我回去忙别的。我在返回的路上,仍思考着先前的对话。或许确实是我不懂音乐,不擅欣赏,或许的确每个律制都如钟兴所说有自己的色彩与感情,但我实在是觉得那首笛曲听不出调子来,不似现代音乐和谐动听,更别说情感共鸣了。我有些后悔在休息室和她搭话了。和我聊天真不是个好主意。 在这之后,我就没怎么和钟兴博士聊过。再一次听说她,是送一段音频去检查时,发现她已不在办公室。我于是向另一个同事打听。 “钟兴吗?她转走了,挺可惜的。” “啊?为什么?” “为了研究两个笛子,有些走火入魔了。总是拉着人给他们吹曲子,我们还有d级。虽然说权限上没有问题,但这个做法明显就不对劲。isd就把她扣押了。” “然后呢?” “她也坦白了啊。总觉得这笛子来头都这么悲壮了,肯定还有别的异常性质,比如说精神影响什么的,让人,以她的原话就是,‘摆脱西方音乐的洗脑’。有意地想制造收容突破。” “这很严重啊……”我想起上次的遭遇,忽然有些后怕,“那笛子有别的异常吗?” “没有啊!不然她人还能没事?不管怎么说,俩笛子肯定不能要了,反正用途也不大。正好之前的蛇之手逮到了。给笛子做了测音之后,就用奇术仪式重铸,放到生产线上代替金刚钻头或者用作别的用途都挺好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那钟博士呢?现在怎么样了?” “考虑到贡献突出,只是记了处分。只是她自己也主动申请降职了。现在去数理那边当初级研究员,跟音乐或者民俗一点也不沾边了。” “不让碰自己专业领域吗?也不至于啊!” “是她自己不想。” 短暂的沉默后,同事又说:“她说看我们的反应,看来有些东西被淘汰终究是有道理的。世间万物不都是这样吗?” 我将昨天的咖啡倒进水池里,留下一条棕色的长痕,但最终还是什么都不剩。 第69章 伐蜀 正月的蜀地,不见霜雪,却较岭北的寒冬更为湿冷难耐,帐外的雾气打湿了魏兵的黑衣寒甲,也打湿了钟会的衣袖,以及衣袖遮蔽下按剑的手。 “天色已晚,不知伯约兄夜闯军帐,所为何事?”钟会盯着那烛火下影影绰绰的一袭布衣,刻意将“闯”字咬得格外清楚。 “确有一事,伯约久思无果,特来求教。贤弟可知,邓艾父子现在何处?”布衣之士也紧盯着主座上的钟会,“自邓艾偷渡阴平,奇袭江油1,与援军会师后便不知下落,受降事务也由他变成了田章2来负责。邓艾乃戍边老将,又立此不世之功,然倏忽间消匿于得胜之时,这岂不会仅仅因为简单的权柄之争吧?” “不知。”钟会答得干脆利落。 “那好,假使邓艾父子死于乱军之中。可邓艾已近古稀之年,纵使将军颐养有道,宝刀未老,又怎能在短短二十余天里徒步跨越七百里的阴平险径,更别提跨越天堑一般的摩天岭,之后更是以两千疲于行军未加修整的残军攻下了涪城。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是何缘由,贤弟可否知晓?”灯下人再次发问。 “不知。”钟会回得简短,以期不露破绽。 “都说马邈3不战而降,可根据江油溃卒上报,忽有一夜关中浓雾骤起,不辨五指。第二日雾散,马邈全家惨死,横尸家中,死状奇特,面容可怖,尸体脖颈处皆有咬痕,全身血液皆被吸食殆尽,而守夜士卒竟天亮乃知,关中守军人心惶惶,不战而降。邓艾兵至涪城当晚,涪城亦突兴大雾,夜巡兵吏与城头守军皆在一夜之间尸骨无存,城中犬彘牛马也不翼而飞。城中闭户之人有目睹妖物者,言此妖物貌如人形,眼冒赤光,佝偻若猿猴,结队奔走于雾中,夜半欲挠门破而入室,久之未得,乃生啖其院中犬彘,鸡叫而返,雾随之散。第二日邓艾进犯,竟无士卒抵抗,如入无人之城。涪城乃蜀军粮草囤积之地,邓艾行军二十余日毫无补给,攻城后城中粮草竟丝毫未动。如此蹊跷之事,将军也不知吗?” “不知。”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帐外,薄雾渐浓。 布衣之人缓缓上前,隐藏在烛火阴影下的脸看不出表情。 钟会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掌心渗出冷汗。 倏忽一阵阴风,吹得书散牍翻,灯倒烛熄。 刹那间,布衣人已凑到钟会身后,俯身耳语,声音干涩到宛如一条缠绕在钟会脖颈上的毒蛇: “贤弟啊,晋公此时,怕是已到长安了吧······”4 “哐”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你说,晋公该跟这些家世相仿、从小玩到大的士族们什么关系呢?兄弟?同僚?还是君臣?” “你说,晋公为什么把一个从未独立领过兵的文臣踢到毒瘴弥漫的西蜀呢?” “你说,晋公更信赖的,是河东贾氏,还是颍川钟氏呢5?” “你说,晋公此行,意在何处?” 布衣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钟会的肩膀,继续说道:“君疑臣,臣必死。贤弟功成名就,威震主上,年未四十,正当进取,岂能泛舟绝迹,从仙人作逍遥游?你为司马弃子,我为倒戈降将;你与贾充交恶,我为黄皓构陷。你我同为怀才不遇,未逢明主,何不共图良策?事成则得天下,不成则退守西蜀,仍不失为刘备也。” 钟会闭口不言,看着面前这个循循善诱的老人,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恍惚。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荆轲的地图卷到了头,露出的只能是匕首。 布衣人重新点亮了灯烛,主动将烛火凑到了自己脸前。 尽管早有防备,可当火光将对方的五官全部映照成形时,钟会还是不禁感慨: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烛光下的那张脸褶皱从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鼻梁可怕地凹陷下去,须发也脱落了近乎半数,几乎维持不了头顶的发髻,最诡异的无疑是那双明显已不再属于人类的眼睛:瞳孔无限放大,眼白则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眼睑已不能眨动,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类似蜥蜴一样覆盖于眼球的半透明薄膜。 “贤弟啊······”烛光下的生物声音嘶哑,一如昂头嘶嘶吐信的毒蛇。 “田章是你派去收押他们的吧,将军麾下真是不乏奇兵异士,令维叹为观止,只可惜你用错了人,我画了张饼他便把一切和盘托出,哈哈哈。不过这也难怪,在无尽的力量和寿数面前,谁人不动心?贤弟,加入我们吧,如今司马小儿以虎狼之师环伺,唯有借用这份力量,方能成大业。” 钟会不再沉默,抬头望向姜维,眼中并无惊惧,竟透露出了一丝怜悯:“伯约兄,何故抛家弃子,悖弃人伦,竟不惜同类相食,置宗祖于不顾,甘愿化作这不人不鬼的妖物?” “住口!”姜维脸色拉沉,“转化后的将士力大无比,刀枪不入,更能驱动云雾,寿与天齐。此乃飞升成仙之法,仙人岂能与妖物混为一谈。” “那我问你,可曾见过吸食人血的仙人,可曾见过惧怕鸡鸣的菩萨?”钟会反问。 姜维不答,唯见那握于手中的青铜烛台吱嘎作响。 “伯约兄,休要蒙骗士季,我早知你心念旧主,此番归降早有异心。”钟会侧目长叹,不再直视姜维,“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 “为了蜀汉?” “为了丞相。” “哪怕今非昔比,曹魏早已无内忧外患,而蜀内益州人士反声渐起,明知北伐不可为而为之?” “北伐乃丞相遗志。丞相于我是知遇之德,再造之恩,不管用什么手段维岂能不以死相报。此乃舍小义,顾大义······”钟会重新审视起帐下的这个义正辞严的老人,略显佝偻的背影竟在幽幽月光下显得有些颓唐。 “伯约兄想必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了。” “不错,我麾下蜀将皆已飞升,今晚便伺机而待,只等我一声令下,便可血洗大营。这些魏将的死活,全看将军可否识时务了。” “看来我没得选择了,不是吗?”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姜维颔首,伸手递过了一只蠕动的白色蛆虫。 “这······口服?”会苦笑。 “口服。”维冷笑。 当夜,叛军四起,大多为姜维旧部,魏将被囚,定于凌晨处死。乱军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钟会和邱建6的密语,以及深夜远去的单骑。 一个时辰后,监军卫瓘7率千余甲士将大营团团围住,甲士并非身着魏军统一皮甲,而是铁衣玄甲,所持兵刃皆掺入银,色泽泛亮。弓箭手在盾士身后架好硫磺毒箭,直指大营。卫瓘看着面前被迷雾笼罩的大营,面色凝重,纵是蜀地,冬季也不应兴这般大雾。这雾中栖息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早已心知肚明。没想到涪城收押邓艾后又旁生出这等枝节,卫瓘面色难看,此刻主将尚在营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啪”地一声,雾中掷出了一个物件,随即走出来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火光中,那物件一路滚到了卫瓘脚下,卫瓘定睛一看,竟是一颗爬满蛆虫的心脏。 卫瓘忍着恶心,拔剑看向来人,甲士们的紧绷的箭矢也随着一步步趋近的阴影而缓缓调转。 “且慢,是我。”只见钟会踉踉跄跄从浓雾中显出,卫瓘瞠目,钟会浑身上下已分辨不出受了多少伤痕,左腿上的一道砍伤尤为严重,鲜血顺着裤子滴到了地上,几乎无法保持平衡的他只能靠剑拄在地上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不倒下。更严重的是左眼额头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要把半个脑袋削掉,涔涔流淌流淌的鲜血蒙住了钟会的眼睛。 “取火齐珠驱雾,以硝石、硫磺封住军营,若有妖物妄逃,以火器驱回……咳咳……这些东西,还要我再教你吗,卫监军?”钟会勉强抬起头,额头流下的血水把他眼中的一切都染成了血红色。“喏,你脚下滚着的可是我的挚爱兄弟、手足亲朋,回去你可得保管好喽~” “钟将军!”卫瓘大喜过望,赶忙上前搀扶…… “站住!”钟会忽然拔剑,将卫瓘生生拦下,剑锋横亘在卫瓘喉头。 “监军勿近……”钟会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望向卫瓘,眼中竟隐隐透着一丝红芒。 卫瓘骇然。 “钟将军,这是……” “如你所见,我已是鬼非人,不然凭肉体凡胎,怎能弑鬼而退。” “这……将军先随我回朝,再另寻破解之法。” “别无他法。”钟会一声苦笑,“人可化鬼,鬼不可复为人。你我心知肚明。” 说罢,钟会收剑,转身折向营门,不再看身后重军一眼。 “此刻营中已无活人,望监军围营焚之,天明之前万不可留一活物。黎民社稷,从此系于将军一人者乎,会先行告退。” 卫瓘长跪,半晌哑然,望着那落寞的身影重新走入炼狱,望着那甲士重新用盾牌将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望着那倾斜而下的硫磺与硝石,望着那尖啸的火苗舔舐着中军的营帐,和劈啪作响的辕梁。 恍惚中,他仿佛从响彻一夜凄厉的怪叫中,听到了将军杀鬼时畅快的大笑。 史书记载,维、会二人共议谋反不成,反迹败露,被魏军围杀,乱中失火,大火彻夜未熄,将尉死者百余人。 天明,火熄,卫瓘站在冒着余烟的灰烬瓦砾之上,督视着甲士们回收着烧成黑炭的焦尸,眼里尽是落寞。 “禀监军大人,我们发现了将军遗孤。” 卫瓘忽然被打断思绪,愣神之后却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狂喜。 “快,快带我去!” 水缸中,两个湿淋淋的少年正被士卒搀出,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嘴唇乌紫。 卫瓘赶忙用布衾一把裹住少年,紧紧抱住。望着怀中少年惊惧的眼神,卫瓘已是老泪纵横:“将军,钟家最后的火种,瓘定当死保!” 既班师,卫瓘密奏晋公。不久,下诏大赦其兄钟毓,兄子钟骏、钟辿,养子钟邕、钟毅,钟家官爵如故。此后,钟家世代为司马氏效力,权倾朝野。百年内,大晋风调雨顺、政治清明,然自太熙元年,内有士族结党谋逆,名异学会8,外有八王起兵犯上,号为靖难9,然皆若腐萤之光,转瞬为王师所灭,武、惠二帝平内忧,攘外患,扩土开疆,史称武惠之治…… 忽然,一阵喧闹声打断了老史官写史的思绪。 “哎哎,师父你听说了没,最近朝堂上好多大人都得了红眼病,那眼红得吓人,听说还肤脂如雪,畏见日光。真的假的啊?”年轻的小史官笑嘻嘻地探头望向老史官。 “混账!没看见我在编纂武惠之治吗?”老史官气的吹胡子瞪眼。“值此太平盛世,怎可妄信这等妖言!再说,我天天上朝,怎么没看到此等怪病啊。” “嘛,真无聊。”小史官嘟起了嘴,赌气地转身走了。“师兄们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啊?” “别急,快了快了。”老史官幽幽地盯着徒弟的背影,吐出七寸长的舌头咧嘴轻笑,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红芒。 第70章 南洋潮起 太和殿中,文武百官皆伏于地,落针可闻。没人敢面对年轻皇帝的怒火。大臣们的影子一点点缩短,有些年老的已经开始发抖了,不知道是是因为累还是恐惧。 玄烨斜倚在龙椅上,打量着案上的木匣。虽然还未至而立,但这样的匣子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十四年前,摆在里面的是鳌拜的头颅;前年,打开盖子就能看见吴三桂圆睁的双眼。 他移开目光,望向阶下整齐的红色顶戴。目光逡巡良久,最后落在前排的一顶上。 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殿里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李光地,你自己把这个匣子打开吧。” 旁边侍立的太监从桌上拿起木匣,向跪伏着的李光地走去。皇帝话音刚落,这位朝中新星就打了个冷战。但皇命不可违,他还是只能用颤抖的双手打开盖子。 声音从头顶传来:“认识么?“ 李光地昨晚就知道是谁了,他哑着嗓子回话:“回陛下,此为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每说出一个字,他的身体就抖得厉害一分,一句话说完,李光地已经快要跪不住了。 但皇帝没打算放过他,缓声开口:“可是你保举的他?“ 李光地还没开口,就看见一份折子落在他面前,发出“啪“的一声。他拿过来略扫了一眼,没看清详细内容,只看到几个被朱笔圈起来的词:”折戟“、”残部一百余人“、“捐躯”。李学士其实昨晚就给自己的辩词拟了个腹稿,但此刻,那些托词都堵在喉头。 “罢了,退朝吧,李光地、姚启圣你们几个留下。”头顶又传来声音,其他官员如蒙大赦,赶紧起来行了礼,逃也似地出了太和殿。 几个被留下的重臣依然维持着跪伏的姿势,皇帝长长叹了口气,让他们平身。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但在彼此的眼里只能看到疑惑和焦虑。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只能胜不能败。”皇帝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奏折一边问。 没人敢说话。操练良久的海军全折了,哪还有什么办法? “李光地,你说说看。”皇帝似乎没有放过这位年轻汉臣的打算。 败者承受着主子的怒火,胜者则能吃主子赏的庆功宴。 孤悬于东南的小岛上,君臣都作明朝打扮。乐师唱着《大雅》,臣子们纷纷向延平王举杯敬酒。龙袍穿在年仅十三的郑克塽身上,显得格外肥大。他今天十分开心,但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冯锡范说,刘将军和道长们一起把鞑子给赶跑了。 几名道人就和刘国轩坐在龙椅下的首几个座位,他们都换上了朝服,只是其中几个道人还手拿拂尘,和穿着颇为不搭。 宴席行至一半,郑克塽用力清了清嗓子。过了半晌,殿上才安静下来。见大臣们都看着自己,小延平王便磕磕巴巴地背起冯锡范昨晚写给自己的稿子:“呃……那个……此次击退鞑虏,多亏有几位来自岿……岿阳派的道长相助。本王决定赏……不是,宴后定重重赏赐各位道长。刘将军,你预测大风失败,本应重罚,但念在几位道长兴起风浪,你也算击退了鞑虏,便功过……功过相抵罢。” 刘国轩起身行了大礼,道人们只是草草打了个稽首。郑克塽稻叶不以为忤,冯锡范虽然面色有几分不虞,但也没说什么。 宴会一直持续到子夜,宫内灯火通明。 康熙即位以来,方外之人还从来没进过宫,今天李光地带来的是第一个。道人自称来自岿阳,能解台湾之困局。 异学会和岿阳派间的关系算不上好。但满朝臣子,再加个玄烨都想不出好办法了——除非动用异学,但异学会上下都没那个胆子。非常时期,玄烨也只能给道人看座。 “陛下出征当日,海上本无风的。是我岿阳的几名逆徒在海上兴风作浪。”道人刚坐下就语出惊人。 李光地腾地站了起来,皇帝只是摆摆手让他坐下,示意道人继续说。后者只是瞟了李光地一眼,便接着说道:“岿阳本来是不干涉世俗之事的,但那几人年纪尚轻,又认为蛮夷不可入主中原,便私自离了宗门。” “纵然有几个异人相助,郑氏也成不了气候。”皇帝指了指案上的地图道:“台湾不过弹丸之地,就算此次失利,也不过是几年内打不了。倘若封锁闽浙海域,便是困,困到我的儿子,孙子,都能把郑氏困到无力供养军队。“、 道人捋了几下胡子,扫了一眼地图,对着君臣二人笑了几声。皇帝刚想说什么,道人便拿出一张地图,铺展开足有案上台湾海图的几倍大。 “一岛固然是弹丸之地,但合千岛之地,陛下恐怕就难以解决了。“道人指着台湾右下的海域,那里星罗棋布地标着不少岛屿。“南洋自古物产甚丰,有那几个逆徒,控制当地蛮夷并不难。” 油灯里的光焰倏地跳了几下。 道人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兵对兵,将对将。既然郑氏用了方术,陛下动用异学也未尝不可。” 李光地在一旁几次三番想开口,但都被皇帝止住,这回他终于忍不住了:“既然那几人是岿阳的,岿阳派不该做些什么吗?”皇帝看都没看他,只是直视着道人。 道人不慌不忙,边把玩着拂尘边慢条斯理地说:“岿阳不涉俗世,此次也是一样,那几人与岿阳已再无关联。”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道人抢了白:“况且,异学会和我岿阳派间,还有些事情未了。我已经仁至义尽。”话音落,道人已施施然出了宫门。 玄烨呆坐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一挥手,把满桌笔墨扫了下去。 密旨 异学为未明之物,不可妄动,否则后患无穷。 爪哇岛的星空下,是海浪和椰树。一名道人手上提着几枚金发碧眼的头颅,岛上的原住民跪伏在他面前。 - 关闭 1646年,隆武政权灭亡,郑成功避走金门,起军抗清。 1653年,郑成功两次大败清军,后拒绝顺治敕封。 1661年,郑成功收复台湾,获封“延平王”。 1662年,郑成功逝世。由其子郑袭护理国事。 1663年,郑袭之兄郑经夺权成功。同年,清军联合荷兰进攻,郑氏失金、厦。 1664年,郑经抵达台湾。其与西班牙、日本、东印度公司均有军火、贸易往来。 1674年,郑经响应吴三桂,起军伐清。 1676年,郑经战败,退守厦门。 1680年,郑经与清交战,屡次失利,同意议和。但和谈因清臣姚启圣的反对作罢。 1681年,郑经逝世,重臣冯锡范等拥立年仅十三的郑克塽为王。 1682年,有7名自称来自岿阳派的道士抵达台湾,表示愿意助郑氏抗清。后岿阳派证明此七人为叛出,后人称之为“南岿阳派” 1683年,在南岿阳的协助下,台湾将领刘国轩大败清海军。异学会决定不动用异学,征台一事暂时作罢。同年,南岿阳携郑氏使节抵达爪哇,将荷兰殖民者尽数击杀,后逐渐取得南洋诸岛的实际控制权。 1687年,郑克塽称帝,自称为汉家正统,定国名为“明”,年号靖安。疆域为台湾列岛、马来群岛大部及中南半岛小部,以南岿阳为国教。由于现实重构,具体国界现已不可考。 1700年,南明与日本、西班牙建交,并建立正式贸易关系。 1705年,汉族及台湾原住民开始向南洋诸岛大规模移民。 1725年,雍正帝再次征台,未果。 1730年,郑克塽病逝,其子即位,该人名讳已不可考。 1743年,乾隆宣布与南明暂时休战。 1770年,爪哇地区5岛与当地汉族官员发生冲突,爆发民乱。 1773年,民乱被镇压,南明朝廷开始逐渐允许南洋原住民担任官员。 1780年,郑克塽之子逝世,传位于其五子郑也秋。 1800年,南明迁都巴达维亚(即雅加达)。 1823年,南洋地区再次爆发民族冲突。此次冲突规模逐渐扩大,持续了二十余年。 1846年,冲突平息,南明向人口较多的原住民妥协,允许其任较高官职,并给予部分地区有限的自治权。 1877年,朝内原住民大臣联合一部分汉族大臣发动政变,南明皇帝退位,改政体为君主立宪制,改国名为南洋联邦。该国实行两院制,上议院议员每岛一名,下议院按人口比例选出。 1900年,ck级现实重构发生,南洋联邦与南岿阳派从记录中消失。 注:年表为保存前一现实记忆者口述,可能存在偏差。 第71章 吉星 公元前207年,巨鹿,天气一片晴朗。 秦将章邯正站在阴凉下,俯视着下面一眼望不到边的40万大军。 戈利铠亮,好生威风,这大军光是站在原地,也能给人以威压之感。 而那项羽,听说带着两万人渡过黄河,还把自己的房屋帐篷全给烧了。 真是一群急着送死的愚人。 “将军,快看啊!”身边的一个侍卫突然慌张的向天空指去。 章邯走出阴凉,向着天空看去,顿时就被那景象给惊呆了。 晴空万里,却有一颗亮如旭日的光点闪耀在自己上方,但很快,它就消失不见了。 “将军!这是吉星啊!”身旁的一个军师突然开口道。 “白昼亮星,方位居上,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吉星,将来肯定会有喜讯奔涌而至啊!” “这不是早成定局了吗。”章邯笑道。 “就算那项羽力大无穷,能举重鼎,我就不信他还能举得过我这40万大军。”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完这句,章邯就又回到了阴凉之下。 “你说什么?!那个该死的柠檬把一块陨石给扔到过去了?!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找个不影响因果的时间点给转移过去啊!对!就找白垩纪恐龙灭绝那次!” “不行啊主任,根据计算,那个时间点已经饱和了,再转移的话估计连哺乳动物的祖先都活不下去了……” “那就麻烦了……对了!那个时间点!” “哪个时间……哦!那个呀!我马上去计算因果!” …… 公元215年,合肥,天气一片晴朗。 吴侯孙权正站在阴凉之下,俯视着自己精锐的十万大军。 面前不远的合肥城在他看来已如手掌中的蚂蚁,尤其是在得知里面最多就800守军的时候。 “吴侯,快看啊!”身边的一个侍卫突然慌张的向天空指去。 孙权走出阴凉,向着天空看去,顿时就被那景象给惊呆了。 晴空万里,却有一颗亮如旭日的光点闪耀在自己上方,但很快,它就消失不见了。 “吴侯!这是吉星啊!”身旁的一个大臣突然开口道。 “白昼亮星,方位居上,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吉星,将来肯定会有喜讯奔涌而至啊!” “那是当然。”孙权自信满满: “那张辽哪怕是长了三头六臂,仅靠着那800人,还想突破这十万人的包围?!”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完这句,孙权又回到了阴凉下。 “第二颗?!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主任,那个柠檬又扔了第二颗陨石。” “我[数据删除]它[数据删除]…….算了,那个时间点还可以承受吗?” “根据计算……还可以,主任。”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转移啊!” 公元前209年,陈县,天气一片晴朗。 已经成为楚王的陈胜正站在阴凉底下,俯视着下面数量并不多的士兵。 根据情报,秦军正在往这里赶来,虽然只是一群由犯人临时拼成的乌合之众,但自己兵力也并不多,恐怕也会是一场苦战。 陈胜心里仿佛被挂上一个秤砣,沉重得很。 “陛下,快看啊!”身边的一个侍卫突然慌张的向天空指去。 陈胜走出阴凉,向着天空看去,顿时就被那景象给惊呆了。 晴空万里,却有一颗亮如旭日的光点闪耀在自己上方,但很快,它就消失不见了。 “陛下!这是吉星啊!”身旁的一个大臣突然跪拜在地。 “白昼亮星,方位居上,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吉星,将来肯定会有喜讯奔涌而至啊!” 听到这句话,陈胜心里那颗秤砣一下子就被卸了下来,顿时自信满满: “不就是一群犯奴嘛!会用奴隶组成军队,也说明秦军已经束手无策了!我们的正规军还不是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告诉车夫庄贾,备好马车,我待会儿亲自督战!”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完这句,陈胜就又回到了阴凉之下。 “…………第三颗?” “…………第三颗。” “…………能转移?” “能转移,但是根据计算,这是最后一个名额了,再来一个的话,就要影响因果了。” “…………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柠檬了………” “我也是,主任……等等,主任新消息,那个柠檬消停下来了!” “啊~~~~~~~~~!总算消停了………我下班后一定要买一袋柠檬……然后把它们全部砸个稀巴烂………” “我也有这种想法,主任……..” 公元23年,昆阳城附近,天色已快入暗。 未来的光武帝刘秀,并没站在阴凉底下,俯视着下面跟随自己已久的军队。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胃疼、头疼、掉头发、食欲不振等这些因为焦虑过度导致的症状已经一股脑的出现在他身上。 对面的新朝军队号称百万大军,哪怕是最保守估计,打个对折,五十万,也足够把自己这两万军队碾压过去。 但自己知道,不能辜负自己将士们的期望,哪怕是身死战场,也要杀个新军元气大伤。 他暗自在心里定下了这个决定。 “陛下,快看啊!”身边的一个侍卫突然慌张的向天空指去。 刘秀向着天空看去,顿时就被那景象给惊呆了。 万里无云,却有四颗亮如旭日的光点闪耀于天,位置却是新朝军队的上方。 懂点星象的刘秀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吓倒在地。 白昼亮星,方位居上,这一下子亮四颗,怕不是要让自己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军心不能乱啊,至于军队,还可以用什么“灾星、死兆星”啥的糊弄过去。 天色已暗,也该到了行军冲锋的时候了,事已至此,到底是生死存亡,也必须要拼一拼才知道了! 于是刘秀准备整合军队,最后做一次战前演讲。 不知是什么原因,刘秀又看了看天上的那四颗星。 “诶?”刘秀傻了眼。 星象上说这种现象持续一会儿就会消失,但为什么这个吉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越来越大了呢? 第72章 永不解密 孟阳明在收容后12小时才见到那个绿型个体,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在“八方”奇术抑制设备和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的双重“加护”下,这个个体依然试图用各种奇怪的姿势从空气中抽取eve粒子——当然,只会可耻地失败。 “扭曲者丙申-,你有权保持沉默。”孟阳明打开手上的文件夹,按下手上的圆珠笔,“如果试图反抗,我们将立即杀死你,请谅解。”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做!” 精神状态尚可,能够自我辩护——孟阳明在纸上写道。“你的现实扭曲能力深入了时间流,还试图利用自身能力瓦解华北某处的时间槽装置。恕我直言,篡改历史这事动静大、速度慢,你的反侦察措施几乎毫无用处。” “因为这不是我们的时间!” “请放松,你挣脱固定装置的尝试很可能招来致命打击。”孟阳明又在纸上记录——阴谋论认识,“所以你深入时间流的目的,是把历史回调到某个‘正常’的轨道上?” “像我这样的人都会发现!还有,你们凭什么抓我!” “这和你无关。”孟阳明合上文件夹,把圆珠笔放回衬衫上的衣袋,接着离开了收容室。门全部关上后,他对门口等候的mtf特工说:“高度危险,立即处决,准备掩盖预案。” 接着,他看了看手上的文件袋,国际异常事物统一合作指挥部(international united cooperating mand post of abnormal object)的金星在上面闪闪发光。 华北某地,上午九点。虽然人口越发稠密,但华北地区仍然能藏下许多东西。 但这个地方藏的东西太多了点——时间槽、“四象”奇术抑制设备、大批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9mm到380mm口径的人工智能防御系统、两个团的机动力量以及ipao直属反模因小队和奇术小队。相关人员基本没人知道里面的全部情报,或许把几个指挥官凑一起开会能拼出五六成——还是真假掺半的那种。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谁有完整权限。 因此孟阳明坐车的时候总会出冷汗,担心自己被一枪崩了。整个ipao就三个人有完整权限,他很不幸是其中之一。为此他需要战战兢兢地进行每一道安检,被抽共计45的静脉血,还要把身上的奇术抑制兼现实稳定设备重新装配一次。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来到了一个电梯前,接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左肩。 “亚当·简森。”孟阳明看都不看就往右边拍了拍,“下次能换个花样不?” “哦,我的老伙计,这玩笑堪称蜜蜂的膝盖啊。” 亚当·简森穿着一身白袍走到孟阳明对面。他是个精干的白人,留平头,蓄络腮胡,一米九的身高压了孟阳明一头。 “幸好这玩意是货梯改装的,不然我只能蹲在里面走完全程了。”亚当上前看了看电梯门,“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幽默感的,孟?” “这就跟你练中文的过程一样,”孟阳明耸了耸肩说,“这玩笑已经烂大街了,猜都猜得到。” “我还是怀念当初的你,英文磕磕巴巴还想讲笑话,最后把翻译机搞坏。”亚当拍了拍孟阳明的后背,“放松点,里面的东西又不会吃人。” “翻译机只是重启而已。”孟阳明转头扫了他一眼,“我也怀念只改了胳膊的你啊。现在你又有新玩具了?” “进去再告诉你。”亚当挑了挑眉毛,“我可不想被舰炮打成合金拌肉馅。” 说话之间,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去以后,看了看两侧的面板。 “还是只有一和一百。”孟阳明指了指自己那侧的面板,“这次谁来按?” “我都忘了。”亚当扮了个鬼脸,“一起吧。” 孟阳明点点头,两人同时按下了自己那边的“100”按钮。缓缓封闭的电梯门上,ipao的金星依然十分耀眼。 电梯内,两人面前的图案却是指向圆心的三箭头,外侧有三个凸起。 让一个绿型参与现实扭曲者收容工作可能不是个好主意,ipao相当数量的欧美代表对此颇有微词。但东亚、南亚和拉丁美洲的代表比较注重效率,所以那个绿型才没有被切片、装罐或者抛尸。 孟阳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难听点说就是“养狼防狼”。但出于尊重,他在工作中从不对她用现实扭曲者的称呼,这次也不例外。 “达莉娅·莫辛·伊万诺维奇,”孟阳明停顿了半秒避免舌头打结,“这个月我们干掉多少绿型了?” “中国4个,日本1个,苏联2个,西欧5个,美国3个。”她头也不抬地对着键盘一顿输入,“这次的审讯报告呢?” “都在这了。”孟阳明把手上的文件夹递过去,“问不出更多了。” 达莉娅接过文件看了看,随后抬头拨了一下红色的长发。“就这几句?达瓦里希,我是不是该怀疑你的工作能力啊?” “他估计看到了。”孟阳明使了个眼神,“能在时间槽里走那么远,有发展成黑型的潜力。” “那没办法,黑型威胁太可怕了。”达莉娅摇了摇头,“知道吗,亚当·简森两天后过来,我们得开个会。” “那我去办手续,你忙你的。”孟阳明离开了办公室。 达莉娅把文件夹放在身上,开始录入数据。看到“阴谋论认识”时,她轻轻叹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时,亚当正忙着把变形的机械臂恢复原状。孟阳明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和另一个人对上。 “达莉娅,能开一下灯吗?”孟阳明挥了挥手,“你不想让亚当给你打光吧?” “让他来的话,他会把等离子体糊我脸上。”达莉娅靠在一块石板上说,“安全限制,凑够三个人才能开灯,你们赶快进来。” “放心,工作是工作。”亚当迈步前拍了拍胸口,“我不会告诉你这是新型反应堆的…..” 嗵、嗵、嗵。 达莉娅靠着的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板,上面刻着一长段英文。孟阳明转到它背后,看到了中文翻译: 对于普鲁士德意志来说,现在除了世界战争以外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别的战争了!这会是一场具有空前规模和空前剧烈的世界战争。到那时会有800万到1000万的士兵彼此残杀,同时把整个欧洲都吃得干干净净,比任何时候的蝗虫群还要吃得厉害。战争的严重后果将会遍及欧洲大陆,那时到处是饥荒、瘟疫,军队和人民群众因极端困苦而普遍野蛮化;商业、工业和信贷方面的机构将陷于无法收拾的混乱状态,其结局则是普遍的破产。旧的国家及其世代相因的治国才略一齐崩溃,以致王冠成打地滚到街上而无人拾取!绝对无法预料,这一切将怎样了结,谁会成为斗争中的胜利者;只有一个结果是绝对没有疑问的,那就是普遍的衰竭和为工人阶级的最后胜利造成条件。 ——恩格斯 1887年12月15日 “我都背下来了。”亚当绕到孟阳明后面说,“每次就你看得那么认真。” “就当我记性差吧。”孟阳明耸了耸肩。 “他是靠生物技术活过来的,记忆不如咱俩稳定。”达莉娅拍了拍亚当的左臂。 “咳咳。”亚当抬起左臂拍了拍,“小心点,擦枪走火我们全得完蛋。” “新的奇术感应器?”“何止啊,还有一门大家伙…” “那啥,”孟阳明拍了拍手,“我们先进去吧,起码先把情况说明白。” 除了必要的外围组织和事务部门,ipao拥有多个异常管辖部门。而最近,生物异常部下属的现实扭曲者管理司堪称繁忙,几乎每个工作人员都有大量的写作或联络任务。 “是的,近期中国境内绿型个体的行为模式也高度一致…” “按照以往的数据统计,我们可能处决了人类社会将近40%的绿型个体…” “对,我们这边绿型出现的频率连续数年上升…” 孟阳明匆匆走进管理司的大门,避开几个小步快跑的员工到达副司长办公室。此时副司长刚刚准备挂掉电话,头上的地中海和门上的金星交相辉映。桌子一角放着一长条中南海,里面只剩下两包了。 “老王,”孟阳明在他面前坐下,“上级任务,我们需要达莉娅在华北活动的许可。” “那个“唯一绿型”?”面前的中年人拉开身下的抽屉,抽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 “是的,责任我来负。”孟阳明点了点头。 “字我可以签,”说着,他在文件上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但你们出门一定小心。” “最近有什么新情况吗?”孟阳明转了一下文件,掏出自己衣袋里的圆珠笔。 “好几个地方,休谟指数异常下降,然后又恢复了。”老王指了指一边的墙,大屏幕直接显示出华北地区,“都发现了明显的回火迹象,但一个没抓到。” 孟阳明看着地图,把签字笔的笔头按了回去。怀来县、易县、安国市……十几个红色标记如同长钉,把华北地区大卸八块。 “虽然达莉娅是苏共党员,但这只是明面身份。”副司长点了点桌子,“直属队伍已经被惊动了,万一误伤就麻烦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被全程护送。”孟阳明重新按出笔头,一笔一划地在文件上签字。 “那就好。”老王拉开另一个抽屉,把一个电子取餐牌一样的东西递给孟阳明。 “这是?” “拿着吧,最后保险。”老王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按照最坏估计,华北地区k级情景有望,我们说不定都得报销。你们要是听见这玩意响,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么严重?”孟阳明接过“取餐牌”塞到内侧衣袋里。 “大老板们亲自拨款请所有注册蓝型去旅游了,不过不在一个团。”老王摆了摆手,站到大屏幕前看着地图说,“跟政府打过招呼了,应急机构和政府机关昨天开始交接。” “委员会的考虑能透个底吗?”孟阳明小声问道。 “按你的权限说,”副司长点了点北京市,“这地方的‘四象’已经打开了。” 孟阳明和副司长对视一眼,拿起文件离开了办公室。片刻之后,他拿着一盒雪茄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还有什么事啊?” “上好的哈瓦那,那个绿型藏身处发现的。”孟阳明把盒子放在桌上,“拿来交公。” “交公你别交我这儿…” “入库就放到不能用了。”孟阳明按住了老王推开盒子的手,“以后有机会再上东来顺。” “唉你!”看着孟阳明绝尘而去的背影,老王默默坐回了办公桌后。半晌,他打开盒子,拿起一根雪茄闻了闻。 “看把他吓得。”老王笑了笑,拿起一根雪茄,出门找吸烟室去了。 大厅里,孟阳明、亚当和达莉娅正看着面前的大屏幕。上面把全球各地区出现绿型个体的频率按颜色深浅进行了划分,一旁的趋势线则触目惊心。 “照这个速度,绿型调用eve粒子时就能感知到帷幕了。”孟阳明环视了大厅一圈,“统合委员会是不是要过来了?” “他们还在犹豫。”亚当转身面对二人,右手握拳放在面前。“万一他们过来的时候,华北‘砰’地一下…”拳头猛地松开,“那就惨了,对不对?” “如果是基金会的话,该呼叫相关组织合作压阵了。”达莉娅点了点头。 “嘿嘿嘿!”亚当指了指自己,“别说得像ipao搞不定一样。按孟的说法,基金会可没法救一个被银型搞死的人啊。” “对于欲肉和破碎教会被收编的事,我也很惊讶。”孟阳明走到最近的桌子旁找张椅子坐下说。 “毕竟按当时的情况,基金会再发展下去也不可能做到。”达莉娅翻过桌子坐到孟阳明旁边,“但是1917出了太多不该出的事。” “让我想想,”亚当一个纵身飞跃到二人后排,“官方说法是世界范围的大兵变彻底摧毁了旧秩序,连续两次大战后诞生了东西方两大阵营。现在双方在外空开发方面良性竞争,世界将长期处于核威慑下的和平。” “但我们清楚,”孟阳明接过话头,“那不是正常的兵变。” “尼维尔攻势胜利了,法国军队却成百万地离开最关键的前线。德国在东西两线小胜不断,士兵却把枪口指向了皇帝和容克贵族,成立一个又一个苏维埃。”达莉娅看着屏幕说。 “沙皇被枪毙,临时政府被科尔尼洛夫改为军事独裁,又在第二次大战中被无产阶级推翻。日本干涉军占领西伯利亚,却因未知原因迅速撤军。”孟阳明说。 “而所有事件背后,都有大批蓝型、绿型个体作祟,还有大量的奇术痕迹。”亚当接着说,“第二次大战则是基金会围剿他们的幌子。” “基金会借此吸收了绝大多数同行组织,重组为ipao。”达莉娅说。 “而不合作的,全都用赶狼战术消灭了。”孟阳明点点头。 “所以我们需要‘帷幕’。”亚当指了指面前的大屏幕,“这个系统能够全面矫正1917年一系列现实扭曲和奇术的回火,还负责维持某些篡改。天知道多少绿型才能突破。” “我觉得这次有点危险。”孟阳明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突然响起警报,屏幕上的中国被红黄条纹覆盖,并打上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帷幕’失守了?!”孟阳明失声叫了出来。 “应该是。”亚当看着越来越多的惊叹号说。 “在人类文明无可挽回之前,”达莉娅敲了敲桌子,“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开个小会。” 此时,孟阳明口袋里的“取餐牌”响了起来。 孟阳明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准备搬到管理部门去。看来自己联络员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不过,还有些事情要解决。 “恭喜高升啊!”王副司长拍了拍孟阳明的肩膀,“月末去东来顺,我请客!” “高升啥啊,这么重的活全靠我一人干了。” “小伙子,领导给你加担子是重视你。”副司长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对了,你想知道的东西,现在刚好适合你的密级。” “你是说?” “俄罗斯分部确实有个叫达莉娅的现实扭曲者,不过是个注册蓝型,活了蛮久的。至于1917年被银型个体连带伤害的外勤特工也有个叫亚当的,但被破碎之神教会救起来了。”副司长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两个档案袋递给她,“对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工作需要。”孟阳明接过档案袋对副司长微微鞠躬,“月末我请客,就这么定了。” 到了新办公室的孟阳明摆好了个人物品,把两份档案袋放到桌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半晌,他把两份档案扔进了右侧最下面的抽屉,然后开始设置电子锁。 “密码:ipao。” 或许他应该看一看,达莉娅还能不能在危急时刻爆发出黑型个体的能量;或许他应该看一看,亚当会不会还带着一门等离子大炮攻城拔寨;或许他应该和国际统合奇术协会打个招呼,问点不那么机密的事情;或许他应该去查查现在的欲肉教还有没有那个水平。 那个全人类万众一心管理异常的ipao,或许真的比基金会要好?但作为时间槽中的幽灵,他得到的教训是:靠“帷幕”建立起来的一切,终究会跟着帷幕一起消失。 孟阳明往自己的右手边看去——档案柜上没有金星,只有指向圆心的三个箭头。 第73章 书写三日之事 第一日,由初次来到虚幻之地的恐惧编织 少年推开门,向街上跑去。他恐惧,恐惧着将要发生的事。 周围的景物逐渐模糊,身体的感觉也越来越不真实。好像只要一个恍惚,他就将掉出这个世界。 于是他想叫喊,可是喉咙像被什么异物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有没有什么人能救我,他这样想道。 像是溺水者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少年伸出手去抓过路人的衣角。 有一点违和的感觉。 并不是虚幻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什么。这反而让少年惊出一身冷汗。 “欢迎,小小的作家。” 过路人将他的礼帽摘下,露出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黑色的脸,勉强能看出五官。 “什么作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年想去确认周围的景物,然而视线却不能移动分毫。只能注视着黑面人的脸。 “既然来到了图书馆,自然就是作家了。你很年轻啊,很少有这么年轻的作家了。” 黑面人将他的礼帽翻转,里面冒出了一只鸽子。 “只要努力的写作,很快您就能离开。不要像这只鸽子一样。在帽子中度过余生。” 管理员将鸽子按回帽子里,再次戴在了头顶。 “请吧,小小的作家。” 少年怀揣着恐惧被迫坐到书桌前,颤抖的手拿起的笔也是颤抖的。颤抖的笔写出的字也是颤抖的。颤抖的文字将被后来者当做别致的风格。 少年坐在书桌前,急切的在纸上写作。文字充满了恐惧的味道,这正是读者所喜爱的开胃菜。 对于过去的忏悔是书的封面; 目录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至于文章本身则是空洞乏味的现在; 作者对自己的文章总是有偏见。 作为起始的书长而无趣,小小的作家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结果。直到管理员摇着铃铛走了过来。 “不错的书,读者们很满意。” 少年不确定是否读者有仔细的阅读,他不关心这个,他只想快些离去。 然而管理员摇摇头说到:“还要再等两天。” 第二日,正如端坐在帽子中的鸽子般荒诞 少年从床上醒来,昨夜睡得安静而舒适,让他忘却了将要发生的事。 但当他环顾四周,看见的是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是数不清的书籍。每一本书的边上都有一只鸽子,鸽子安静地待在帽子里。 没有牢笼的束缚,但鸽子们只是安静地待在帽子里,呆滞地盯着少年。 恐惧感油然而生,刚刚舒适的床铺看起来,就像一顶大大的帽子。 “积累素材也是很重要的,小小的作家。” 管理员带着银色的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是精致的餐点。 “请用,餐点还有书籍。” 少年接过托盘,将食物塞进嘴里。他吃的很快,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食欲很好呢,这我就放心了。不要太过担心,您很有才华,只是需要一点努力。” 管理员收走托盘,留下少年在书与鸽子之间。 书中所写的青涩的恋爱,是少年未曾拥有过的。 书中描绘的无所求的关爱,是少年已经失去了的。 书中提及了一个房间,一个少年正在里面读这本书。书的结尾,少年变成了鸽子。 少年惊恐的将书合上。 鸽子们在少年合上书的那一刻一齐飞起,将书架上的书撞得到处都是。有一只鸽子向少年的眼睛飞来。 于是少年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书和鸽子都不见了。 “今天就要结束了,可以开始写作了吗?小小的作家。” 管理员带来了纸笔,今日的写作将在装着帽子的书架间进行。 管理员将一顶顶帽子收走,发出的声响让少年心烦意乱。他在纸上书写着自己的疑虑。 过去如一潭死水; 未来是它泛起的泡沫; 唯有短暂而虚幻的现在,是美丽的碧绿的冰。 是否要相信泡沫能够发光? 第二本书简洁却充满了情感,少年汲取了餐点和书的营养,他对这本书很满意。 直到管理者拿着一顶帽子走来,少年像见到瘟神似的后退。 “只是个玩笑,小小的作家。今天读者们也很满意。” 少年不确定读者有没有理解他的情感,他不关心这个,他只想快些离去。 “那么明天见,小小的作家。” 第三日,是终将回归现实者的决绝 再次醒来,少年多了几分从容。但他绝想不到将要发生的事。 “看样子睡得很好呢,小小的作家。” 管理员如期而至,今天没有早餐。在这个地方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大概…今天写完最后一本书就会放我走吗?” 管理者摇摇头。 “没那个必要,现在就可以离开。还是说你想多呆一会?” “借用你的话,没那个必要。” 与来时的感觉截然相反,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周围看不清的景物逐渐清晰。 像是被按在水里的箱子挣脱了束缚,迫不及待的上浮一样。少年浮出了水面,手中紧攥着过路人的衣角。 “那么,祝好运,小小的作家。” 过路人将少年的手挡开,向街的对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 “是你要去哪里。” 鸽子从过路人的礼帽下钻了出来,飞往何处无人知晓。 在看向飞翔的鸽子的时候,过路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年转向后方,那是刚刚被他推开的门。而他现在将回到门内。 门连接着的是房子,不是家。里面的一切对少年都如此陌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那么就拿起纸笔吧,小小的作家。” 像是听到谁的言语,少年拿起了纸和笔,坐在书桌前写下早已拟写了无数次的最后的一本书。 笔在纸上留下痕迹,也在别的地方留下了痕迹。少年的手不再颤抖,想必读者也不会买账了。但是,想必会是那位管理员所喜爱的风格。 对无罪者不应给予宽恕; 对前进者不应给予鼓励; 但对迷茫者必应给予方向; 因为你也曾经迷茫。 今日的书仅是中规中矩的一册,管理员如期而至。 他为趴在书桌上熟睡的少年盖上被子,拿起了桌上的书。 管理员仔细的翻看着手中的书,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能理解其中的想法。 “很不错的书,小小的作家。相信您今后也一定能写出美妙的文字吧。我就不再多打扰了,祝您好梦。” “遇见了一位不错的作家呢,年轻又有才华。” “不过,他能取得这样的成功都是多亏了你们啊。” 管理员喂着数不清的鸽子,每一只鸽子都坐在一顶帽子里。 “作为督促他们创作的道具还真是不错,下次该养点什么呢?” 第74章 铁律 hannah睁开眼。 她从黑暗中坐起,翻身下床,走向宿舍洁白的金属门。她按下指纹。 “请给出理由。”柔和的女声要求道。 “我需要去办公室那边的卫生间。这边的坏掉了,我申请的维修人员明天才能到。”她说。 指示灯变绿,她拉开门。 “o5议会在看着你。”电子合成的女声在她身后僵硬地说道,hannah颤抖了一下。 她在空无一人的寂静走廊中前行,但却不是办公室的方向。一路上,她经过了无数条贴在墙上的标语,上面写着: o5议会在看着你 有的标语旁画着一只简单的眼睛,象征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唯独这一段路不会有,她心想道。这一段的摄像头都被伪造协议欺骗了。 一段狭长的走廊,逼仄阴暗。尽头是一扇闸门,旁边摆放着验证设备。她从口袋里取出数据线,将手机连接在设备后方的隐蔽接口上。伪造的协议绕过了“铁律”程序,大门缓缓开启。 夏夜的蝉鸣传入她耳中,夜里的潮湿空气新鲜得令人一时难以适应,hannah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她跨出门,在无人的黑暗中打开手机荧屏,用手遮挡三次,然后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她紧张不安地等待。 半分钟后,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不远处的树上几乎悄无声息地落下,大步跨向她的方向。“汉娜?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她心跳如擂鼓,张了张口,没说出话。“kylin。”最终,她低语。 他点点头,把一块芯片塞进hannah手中。“你有权限,汉娜。把这块芯片并入站点主ai的中央机房,就这么多。谢谢。” 她低头凝视芯片。“它能做什么?” “它会发送一个病毒,将o5议会植入的监视程序隔离在系统外,同时屏蔽议会的‘铁律’系统。如果ai处于联网状态,这个病毒会被上传至其他所有的站点。这个病毒并不复杂,我预计议会最多有5天就能将其破解。不过在那五天……” “在那五天,我们是自由的。”她摩挲着芯片凹凸不平的表面,轻声说道。 kylin点头。“那五天,没有人会听到o5议会在看着他们。不会有宵禁。饮食配给不会限制量和时间。没有人会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遵循强行制定的日程。每个人都能回到自己想要的,原来的生活。” 她笑了,一滴泪落在镜片上,又从边缘滴下。“五年了……”她说,“五年了,我几乎记不得我们以前在如何生活。” “我还记得。我不愿放弃那样的生活。” “所以你在‘铁律’运行前逃离了基金会。” “那不是逃离,汉娜,我又回来了。我离开是因为‘铁律’的运转,我回来是为了‘铁律’的覆灭。” “你的病毒只能将‘铁律’屏蔽五天,这完全说不上是覆灭。” “人们会回想起自由的甘甜,汉娜。人们会醒来,然后站起来反抗。我没法独自一人反抗议会,但‘我们’可以。o5议会必须明白,他们不能将基金会变成一个反乌托邦式的地方。” “纪律并不是反乌托邦,kylin。‘铁律’确实让基金会变得更有效率,更加稳定了。” kylin皱眉。“效率只是副产物,汉娜。每个人的所有隐私都被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被强制改动的ai剥夺得一丝不剩。当你的个人助理在每次的许可申请后对你说‘o5议会在看着你’时,你心里难道真的没有哪怕一丝厌惧?” hannah畏缩了一下。 kylin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不能待太久,就算我能暂时伪造一部分数据掩饰你的行踪,你的ai也会因为你出门太久而起疑。明天中午所有人都在食堂时,我会发动一次佯攻,强行入侵‘铁律’的数据库,然后我必须从藏身处撤离。届时你能进入主机室‘检索入侵来源’,因为在这座站点你拥有最高权限,紧急情况下‘铁律’会对你部分开放许可。你的机会就在那时。” hannah低下头。kylin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kylin?” “嗯?” “……对不起。”她从大衣里抽出微型麻醉枪,瞄准背对着她的男人开火。 kylin倒了下去,双眼无法相信地看着那个被他一直称为汉娜的,正在不住流泪的站点主管。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安保人员从她身后的门口涌出,两人保卫着她,两人将他架起,一人瞄准,保持着高度警戒。麻醉枪从她手中滑落。 “汉娜?这是怎么……?”他口齿不清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道,泪如雨下。“但是我不能让基金会的‘铁律’遭到破坏。对不起。” 高大的kylin全身瘫软,被两人架起后双腿拖在地上,看起来可笑又可怜。他的头颅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但双眼始终死死盯着hannah。“我不……明白。”他吃力地说,“不应该是这样。我以为……你也……你也不满于‘铁律’的压迫。” “没有人会对它满意。但‘铁律’不能被推翻。对不起。” “我以为……我能信任你。我甚至没有费心……没有费心给这次接头……定计划二。”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声音几近呢喃呓语。 “对不起,kylin。人们向往以前的基金会,但那个时代却过于自由松散,一次小小的疏忽大意就能引发后患无穷的灾难,这样的事,我真的见得太多了。 “我不愿再有人因为某人的失误而白白牺牲生命,我们付不起自由的代价。基金会本就应该纪律严明,即使牺牲掉一部分自由与隐私也在所不惜。我是站点主管,kylin,这是我的责任。 对不起。” kylin闭上眼,沉入深渊般的黑暗中。 第75章 烬歌女伯爵的手记:绝息之森 01 绝息之森 概述: 绝息之森在我的母语中称为“修格尔特森林”,位于帝国东南侧的边境。它一直蔓延到北方的风嚎荒原附近,南方直临海峡,但有一处裂谷横亘在此,更难跨越。名义上,这里仍然处于瓦瑞希安帝国的管辖之下,但是由于太过偏远,使得森林中人烟稀少,近乎处于无监管状态。向森林的深处前行,树木越来越茂密,阳光几乎被叶子完全遮挡,白天也与黄昏无异。每当日夜交替,雾气就会弥漫在树木之间,和微弱的天光混合在一起,犹如银色的纱绢。 主要资源:木材,草药。 人文: 科尔拉伐木场:营地,1,000 这个伐木场位于绝息之森的边界,靠近青绿旷野上的商道。这里属于一位下级贵族乌瑟莱斯·金叶的封地,由他的旁系表亲科尔拉·金叶管辖。在我拜访的时候,他的仆人非常礼貌地打开了门,邀请我留下用茶。 伐木场中主要居住着的是伐木工人和他们的亲属,附近有两座农场,种植谷物和葡萄。一些民兵和冒险者负责保护这里,捕杀危险的动物。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但是却安逸,正是一处又一处这样的营地,源源不断地向帝国输送着宝贵的资源。 铁枝议会林地:营地,300 在我逐渐进入森林深处时,我按照地图的指引,找到了一处德鲁伊林地,位于一处小湖泊的旁边。一棵粗壮得令人惊异的树木矗立在营地正中,板状的气生根裸露在泥土外面。在发现我与我的随从时,有数个埋伏在树上的德鲁伊用淬毒的木制长矛瞄准了我,随后,看清楚我的模样之后,德鲁伊们放下武器,并且向我们致歉,因为森林中危机四伏,最近,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与潜伏在地下的未知生物战斗。除林地之外,尚有几座简陋的了望台建筑在树上,也受他们的控制。这里是进入绝息之森的冒险者唯一的庇护所,居民多为精灵,也包括一些长着兽类特征的人形生物,它们拥有着相当高的智慧,由于一部分个体体现出对太阳神的崇拜,它们被学者们称为“戴夫林”2。 所有人都在帝国的管辖之下。 一位名叫艾莎娜·蓝风的德鲁伊接待了我们,她是这个小营地的领袖,向我介绍了一些森林中的状况。艾莎娜告诫我们,不要贸然进入森林。也许她的警告可以吓住一些愣头青。我向她介绍,我是来自异日之塔的研究者伊苏莉娅·烬歌,我即将要穿过森林,到国境之外去,寻找魔网的根源。 弄清这一切之后,艾莎娜没有再劝说我,而是简单地祝我好运。 地理: 整个绝息之森是一个地势低缓的过渡区,连接着帝国的广袤平原,但是小山丘和台地仍然随处可见。这里生长着繁茂的阔叶林和原始橡树,树木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生命力。水源很多,溪流纵横交错,有些汇入小湖泊中,有些则流向远处,那些我不太愿意去探索的地方。 森林动物以树为家,我至少见过五种各自不同的鲜艳蝴蝶。艾莎娜向我介绍的时候说,在这里碰见体型巨大的森林熊、巨鸦或是缠藤怪是稀松平常的事,只要不贸然挑衅,这些森林原生动物都不具备致命的威胁性。 历史: 绝息之森犹如它的名字,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一样隔绝了瓦瑞希安帝国。传说,这是精灵的母神,森林与诗歌之神,“星鹿”伊澜为保护她的子民创造的绿色屏障。女神的祝福护佑着这片森林,使得在帝国逐渐壮大的数百年间,没有任何外敌经由这里入侵。 这片森林一直作为重要的木材和草药产地,只有巡林客与德鲁伊教派会常年居住在林中。偶尔,戴夫林商人会不远千里,从森林的另一端长途跋涉而来。假如能够忍受得了这些小东西,倒是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不少新奇的物资。然而,如果问起他们,就可以发现他们实际上也对森林另一侧的世界知之甚少。他们种族中可能会出现几个喜欢探索的个体,但很不幸,没有被我遇上。 冒险: 不论日夜,这里最多都仅有微光照耀,看不见太阳和星星,方向极难判断。我靠导师赠送的白银奥能指针辨别南北,一路向东走,希望能够穿越丛林。即使失败了,我也记录了铁枝议会营地的坐标,使用传送信标也能返回。 由于大部分地区常年不见天日,离开德鲁伊营地之后,天气变得湿冷,一定要确保火绒和衣服是干燥的,不然它们很快就会被真菌爬满。我将适合旅行的衣服穿在身上,而将适合外交等正式场合的衣服放在行囊里。食物和饮水暂且不需要担心,尽管有些溪流是被污染的,必须要通过法术净化才能放心饮用。地面上可以食用的蘑菇种类繁多,颇有几种味道鲜美的,搭配上冒险口粮也足可以称为一顿不错的餐食。 长期以来,这里一直保持着和平。但根据艾莎娜的说法,近十年来,不少有节肢类特征的人形生物3出现在森林的某些地区,使得森林危机四伏,不再安全。我亲眼见到过一些覆盖有黏稠蛛丝的洞穴,为尽可能少地招惹麻烦,我远远地避开它们。德鲁伊的祝福法术让我能够在森林中很好地掩蔽自己,只有一次,我和我的随从与一只蛛魔起了正面冲突,它有着膨大的腹部和八支虫腿,口中生着细细的利齿。最终我杀死了这只令人恶心的生物,奥术魔法轰击在它的身体上,传出阵阵焦臭。随后,有新的脚步声出现,我们连忙远远躲避起来,只见有几个祭司打扮的人走近来带走了尸体,口中吟唱着祷言,似乎是在安抚这只蛛魔的灵魂。我从远处传来的祈祷文中辨得出一个名字“厄尔奎妮”,或许那是他们崇拜的某位神明。 在离开之前,一个祭司朝我的方向盯了好久。我看得出他没有尖耳朵,但有一双血红的眼睛,那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我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有组织的,没有一支正式的军队,是无法把他们从这里清理出去的。假如有冒险者接到关于绝息森林的委托,那么那些异种人形生物与这些神秘的异教徒将会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第76章 烬歌女伯爵的手记:无之大地 02 无之大地 概述: 绝息之森外的大块地区都是荒漠——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无”之地。这片地方没有什么大路通过,我几乎无法考察这里。随处可见的只有动物和树木的遗骸,那些早已风化的骸骨就像沙子做的一样,一碰就化为了尘埃。土地毫无生机,苍白而粗粝,不能生长任何作物。平原一望无际,地平线上尘沙翻腾,远处的山峦形状非常诡异,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抹去了棱角。 从此地开始,才是真正地出了瓦瑞希安帝国的边境,来到我从未见过的地方。 主要资源:黄金,石材。 人文: 斯托克梵:大型城镇,2000 这是一座城市废墟,根据建筑的模样我可以推断出它们曾由石头和铁条建成。这些裸露的废石上面覆盖着琥珀和黏质,被改造成了更适宜于虫族居住的样子。如今,这座废墟由虫人占据着。当我看到这个地方的居民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外貌如此特殊,以至于让我心生畏惧。 在来到斯托克梵之前,我被几只畸变怪追赶着,为避免成为它们的美餐,我不顾一切地逃跑,这时几只虫人从沙土中跳了出来,将怪物砍成了碎片。当时我吓得颤抖不已,因为他们让我联想到了绝息之森中那些供奉某个我所不知的黑暗神明的祭司。但是,他们并没有想要砍掉我的脑袋。我表示了感谢,并且拿出从瓦瑞希安带来的糖渍甜薯与他们分享。他们的肋侧多长了两对附肢,面部也被甲壳覆盖着。这些虫人看起来有着智慧,尽管他们的语言听起来诘屈聱牙,即使是使用了“通晓异族语言”法术,我交流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的。这三个虫人中两个有着角质的利刃,看来是战士,而那个雌性则手持十胜石刻的权杖,是施法者。他们自称“贾札林”,意为反叛之人。 他们告诉了我这座废墟的名字,告诉我在靠近森林的地带有邪教徒聚集,在南部的流沙海里盘踞着畸变怪和异虫。这片几乎没有正常生命的大地上,仍然处处危机。 他们仅仅给我指了路,没有带我游览他们的城镇,也没有告诉我更多有关这里的事情。 塞卓克利昂之骨:废墟,100 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看到这架巨大的骸骨,它曾经属于一头巨龙,在巨龙的额头上有着一枚闪亮的紫色水晶。当我小心翼翼地触碰水晶的时候,我感觉到数以万计的陌生记忆闯入我的脑海。我看见透明的高塔、回环的巨桥、十七分割的广场、奇特的旋翼机和数不清的不明装置。在这巨龙的眼中,我们的世界似乎曾经是完全不同的样子。我尽量用笔画下了那些画面,期望有一天能够得知它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事物还是这条死去巨龙的梦境。 有一些虫人施法者占据了那片地方,他们来此的目的并不清楚,我推测他们与斯托克梵废墟的虫人也从属于同一个组织。 沙狐避难所:营地,300 这座营地位于一座无名山丘的脚下,咸水河附近。一些戴夫林在这里建造了营地,以便在去往瓦瑞希安帝国的路上稍作休整。尽管,穿过无之大地是一段危险的旅途,但是前往瓦瑞希安之后,就能享受精灵帝国的繁荣和无尽的商机,这吸引了许多妖精商人和冒险者踏上这段路。我对此毫不怀疑,因为我的故乡的确如他们所说一样繁盛美丽。 戴夫林,这些有着兽类特征的小东西对我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让我显得有些无法适从。我不得不隐藏我有一名戴夫林奴隶的事实,转而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伙伴,于是他们对着我的“伙伴”又是一通恭维奉承。我们在这里享用了久违的热食,将水囊灌满之后就准备继续前行了。他们利用一种特殊的蒸馏装置从河水中提取珍贵的淡水。 这座小营地有松散的防线,由商队卫士们自发组成,甚至也有德鲁伊,试图在这片不毛之地上种植作物。他们靠偷取虫人的物资和狩猎怪物生活下来,但流动性很强,仅在我留下歇脚的几天里,看见的都是不同的面孔。我不知道下次回来时,还能不能再见到这座避难所。 地理: 这是一片荒芜的平原,有一些小的裸岩山丘。大部分土地呈现沙质,南部是被称为流沙海的沙漠地带。也有河流,但流的是苦涩的咸水,像是从海里倒灌而来。不知道是一场多么剧烈的潮汐才能使海水灌进沙漠。我在河边找到了白垩化的贝壳,证实了我的想法。 生命之力似乎在这里绝迹了。没有任何植物能在这里生长,动物也同样如此;除了沙虫、血肉软泥状的畸变怪和其他怪物之外,我看到的唯一正常动物就是一群迁徙的岩羊。 冒险: 这片地方的气候很奇怪,不时有狂风横扫过整片沙地,又有雷暴裹挟着雨点袭来。但总地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恶劣的天候。更大的威胁来自于缺乏资源、以及整片地区中潜藏的怪物。不论是畸变怪还是沙虫,它们都喜欢躲藏在沙土下方的巢穴里,而非光明正大地和你对决。 戴夫林商队会出一些钱雇佣冒险者当他们的保镖,这些人也通常是他们的同族。很奇怪的是,我在他们之中看到了一名高大的保镖。他和我们的族人形貌类似,却皮肤苍白,双眼通红,没有尖长的耳朵。 我和他攀谈了几句。他说,一场灾害几乎毁灭了整个世界。在那场被他们称为“审判日”的灾害中,地块开裂,海洋逆流,神只的遗骨像是陨星一样坠落,化为逆行生长的苍树1。无之大地原本有它正式的名字,但关于它的记载早已佚失,只剩下这片死去的土地,展现出令人惊异的荒芜和颓败。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审判日”,瓦瑞希安帝国历史上也没有观测到类似的灾害。尽管如此,我还是礼貌地对他表示了感谢,并且分享了他随身酒壶中的一点酒。 我曾经以为我们生活的国家便是全部。然而离开了神为我们划下的庇护之所,我才意识到世界比我想象中庞大许多。 第77章 古木匣 这是她第三次想起这个问题,秒针恰好走过表盘的上的罗马数字十二。滴答作响的时间勾勒出房间的纵深,房间的深处是那个浸淫了岁月的古木匣。 那更像是木柜,她一开始也如此想着。 在她刚来到这间房子的时候,古木匣只是一件略显古朴的家具,陈列在房间的一角,上面积攒了厚厚的灰尘。在她试图打开古木匣时,那些灰尘便久违地被拭去,而这些痕迹现在也依然留存着,亦蒙上了新的灰尘。她或许也曾经想过,灰尘——以及灰尘的被拂去,那究竟是何种存在留下的痕迹。 最开始,从古木匣中涌出的不过是陈腐的空气,像是历经了百年而不曾流动,宛若过去的幽灵,占据了房间的所有空间。 那也是她第一次想起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熟悉。那古老的木香,在时间中发酵,由其催化出的陈香可以被清晰地捕捉到。它有时会游走在餐桌周围,有时会在桌前与她对坐。当她走过房间的一角时,便可以闻到这气味,未尝散去,而是像有具体的形体一般,恰似某种透明的生物盘桓在房间内。 有时候她便做关于这生物的梦境。在极遥远的未来,在人类消亡了的世界中,这生物就从房间中的古木匣里爬出,重新占据这个世界的时间、空间与太一。届时,这些生物会以它们有或没有的语言嘲笑过去人类所留下的痕迹——由人类留下的尘埃。 完全有这种可能。她对一个假设为倾听者的沈么说着。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古木匣早就经历过这种事态的发生,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古木匣从太古以前的时间便存活到了现今,而那些古木匣内的生物在时间纵深的某一个瞬间回到了古木匣内。 不对,那不会是生物。那些腐烂的空气微笑着说。不然当古木匣关上的时候,时间的存续本身便成了问题。 第二次思考进行时,古木匣便是打开的。而她也相信,当她挣扎着摆脱梦中陈腐的空气时,当她在半梦半醒时所瞥见的立于床尾、打开着的古木匣是确实地存在于某个时间点之上的。 而那些生物啊,在窥视着她。 不过要使上述的噩梦成为现实,她首先需要承认古木匣的存在。不然在此处,这个三字名词所构成的只是一种比喻,与占据了单字的她同时构成喻意。喻体在此时自然而然是不明朗的,文字的排列指向自身,指向她自己,指向这个时钟滴答作响着的房间内的一切。 而时间从来没有占据过它自己之外任何实体的存在;约定俗成的时间被分割成时分秒陈列在表盘上,让人想起砧板上的尸体,内脏被依次取出和排列。 她的存在被时间解剖,陈列在无数个无尽小的节点中,房间中的断片构成她在时空中活动的完全轨迹。但同样的方式并不构成古木匣,而只要古木匣依旧存在,一切名词就尚不存在约定俗成的意义,在现象还原的过程中缺失了赋意的环节。 在那之后的现在,她看见了她自己的尸体。作为尸体的她也就是死去的她,但存活着的她是在古木匣内看着这一切的。或许应该指出,她便是从古木匣之中出现的。但古木匣并不赋予她存在,甚至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不曾对等。 然后有一天,行进着的时间将无数次掠过她。 第78章 尸体旅游指南 他意识到他在做梦。 抬头望去,紫罗兰色的天上飘着垂死的浮云,上吊的星闪着惨白的光。他撑起伞,细雨纷纷,踩在沙砾上的声音让他感到平静且放松。沙砾里混杂着紫、黑、蓝等不同颜色的胶囊,里面装着十三种药物的粉末。 (吞服下去,便可迎来平静睡眠延长线上的死。) 他蹲下去,想拿起一颗仔细观察,手触及地面后便只剩冷灰色的沙砾,前方九十一厘米处是如旧的胶囊。 他缓缓站起,关节发出嘎哒声,穿着崭新的西装风衣,左手拿着一束白玫瑰——它包裹着黑色半透明塑料纸,在最鲜活的状态被砍去了头颅。残尸被放在墓碑前,雨打在其上,下雨的夜,冷气穿过两层衣服钻进他的毛孔,他裹紧衣服但毫无用处。鸡皮疙瘩从他的皮肤内生长,他甚至觉得痒了。 (是谁的墓碑?) 墓园内空无一人,只有最角落是属于他的,孤零零的墓碑,上面的名字是他所使用的文字,但他无法解读,冷如此真实,不像是梦境。如若不是梦境,这毫无理由的空寂却又不能被解释。 (深蓝的海\/晚上\/会有尸体\/上浮。) 他偏离现实九十一厘米,这九十一厘米他永远无法跨越。他能看到和他外形相仿的鬼,那些黑暗也许属于现实,也许是他的臆想。 (这是梦做的梦。) 于是他起床,走过四分五裂的灵魂。 他试图捧起白布鬼的尸体,但皆以失败告终。鬼是没有尸体的,他忘记了。于是,因为忘却这件事,这一常识便不复存在。 (总是会忘记的。) 霓虹灯下的鬼来来往往,它们只是一些光构造的轮廓,轮廓内部是一片纯粹的黑色,它们的美感使每一家有排场的饭店都有三位以上的鬼舞者,这在霓虹灯区是非常普遍的行为。 他和鬼问好,鬼点点它们不存在的头,消失在远处层层叠叠的霓虹灯管中。它们因此而存在,却永远逃不脱这里的束缚。 这里的街区属于黑暗和虹光,鬼的身后是他们上一秒的动作,被拉长成一千帧的它们和它们的影子定格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在三秒后残影便会消失,但短短三秒会生成更多的残影。至少这样他们不会忘记回家的路,回过头,曾经的它们就是回家的路。 他踏上由光雾组成的巴士,在不存在的路口下车。 (不存在的事物有可能存在吗?) 也许最后一只白布鬼已经死了,他听见一百里的远方司机尖叫给我他妈的方向盘。他抬脚,踩在一滩蓝色的液体上,液体的一千八百万双眼睛齐刷刷瞪着他,然后染上他呕吐物的颜色。 这里的鬼由不同的液体与眼球组成,当它们感到口渴,它们会饮用彼此的身体,偶尔能看到成堆的眼球在地上打滚,它们是死掉的鬼,但只要有一颗眼球流下眼泪,它们便复活了。 (为什么只有鬼呢?他开始思考。) 于是为了不至于死去,它们常常会带一棵洋葱在身边,或是其他刺激性强的植物,或者干脆逼疯自己,但疯癫的鬼往往想死,却因不停流泪而苟活。 他换上雨鞋,虽然这条街永远不会下雨,以免再次将某只鬼的一部分吸入自己的布鞋,也许有的鬼被踩痛了,但没谁会迁怒于一个过客。 (仅仅是过客。) 想象,一切都是想象,他想象出下一个景点。 (白布鬼揭开白布,女性的身体站在那里,脸部不断变化,以至于宛若一片空无。) 眼球的鬼对他感到好奇,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向他询问。他没有听见,他太专注于他的想象,以至于已经到达了下一个景点,液体随意他精神的前进而后退,在潮湿的街上仅仅是一具尸体。 一只白布鬼站在尸体旁,它的灵魂四分五裂。 于是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边是一具鬼的尸体。他发现他在做梦。 第79章 纸上谈兵千古罪,谁知赵括心不平? 一道跪伏于地上的投影正向殿堂上的赵国君臣念诵着漫长的奏表:臣上党太守冯亭伏见中帝1:今郑王2不贤,弃上党而献西帝,置万民于水火之中。吾尝闻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吾窃以为西帝者,先祖本天王养马之人3,假王室危急之刻,窃关中山西之地4,伯于西夷5,妄自尊大,号称西帝,严刑峻法以治民,纵小罪亦罚死,吾窃鄙之。今郑王舍上党膏臾之地而赂秦,上党上至太守,下至匹夫,皆弗愿纳于秦而面北事之6。吾闻中帝,贤帝也,故以上党献而面南事中帝,愿弗弗纳之也…… 而王座上的中帝依旧闭目,仿佛沉睡在信息流的流光内。而君臣们知道,上党来献,是秦国伐韩的战果,而如果中帝取之,则必然会与秦爆发大规模战争。而这之中的利弊,又也只有中帝可以取舍…… (二) 中帝的意识在由赵国的礼乐道途构成的各项地图,资料中飞驰着。他翻到上党地形的地图与其相关的历史资料,却在这小小的几张纸并可以记载完的地图与文献前停下了脚步。民众与贵族的算力加入他的外置辅助思考系统中,给予了中帝一种飘然入圣的感觉。十年前的阏与之战,秦国具有了郑王的支持,以胡阳领十万军队直扑阏与,而切断了山西高原与华北平原的联系,对太原盆地形成包夹之势。直接威胁到了赵国的生存根基,而失去了太原这赵国始祖的星系,赵国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异常方面的由赵国人们所凝聚出礼乐道途,都会被直接重创。上党之险,可见一斑。 中帝的思维辅助系统随着他的指令自动计算完了赵国与秦国的国力差距。秦国拥有西帝的名号,占据着险要的关中与巴蜀,有商君变法所带来的战争动员能力与礼乐道途,无论是法理,异常,还是实力,赵国都难以相抗。然而赵国在十年前击败了秦国,尽灭其十万军队,号称中帝,是三晋故地,祖上追溯到殷商之际,有着赵武灵王的遗烈,拥晋西北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 中帝的意识从虚幻的意识流中挣脱,眼前浮现出的是大臣与韩国太守的投影,中帝将他的命令下达给了所有大夫与使臣:接受上党,准备物质,能量块与士兵,准备开战。 (三) 秦国的星舰在空无一物的星际空间中行驶着,小行星不断的在护盾上炸裂。而在战舰中心的指挥部中,秦将正端坐在主控室的首位上,周围围绕着的是文官与其他副将们。而主控室的星舰集群系统自动的将目的地距离播报到了他们的脑海中:预计还有一刻钟到达上党星区,请做好接收准备。重复一次。预计还有一刻钟到达上党星区,请做好接收准备。 来到上党星区的第一个恒星系的星纪地区时,秦将并没有发现任何来迎接的官员,而直到来到行星的大气层外部,他才听到行星中守将强行用高太素等级震荡宇宙空间中的粒子所汇聚的声音:此星区归中帝所有,秦夷退让! 秦将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直到回到关中,面对西帝:赵王欺君,请速发军而伐赵。西帝坐在殿堂的上方,面北对着众臣,沉声发怒:派左庶长7王龁领四十万兵伐赵. (四) 信平君身穿着宛若星辰铸成的甲胄,坐在东上党星区的指挥枢纽长平恒星系中。就在数天之前,王龁已经统领着四十万军队势如破竹般的拿下了西上党星区,向着东上党星区的枢纽-长平恒星系进军。而廉颇也已经挂帅出征,定于长平。 事实证明了信平君廉颇的可靠性,赵军群情激奋,受到了以中帝为核心的礼乐道途的加成,核心的骑兵部队,这批全部由现实扭曲者组成的军队都得到了高位层面的奇异加成,士气正旺。 信平君调来了星图,微缩星河科技的诞生使得军队的指挥官终于可以直接在星图中复盘战斗,并观察前线的状况。他看到了赵军的浮空城在小行星带悬浮,并因护盾而清空了周围的小行星;他看到了正在改造中的微型星辰,用推进器推进这些极大的星星着实是不符合性价比的,然而这些小行星在自己的主场的防御效果是非常优异的;在恒星周围有无数的现实稳定器正在使时空稳定指数增加,并抵消秦国最有优势的秦异学会。 不断有着标准能量块花费了24倍于己的能量,用于抵消用于稳定时空混乱区域,而穿越过星路,进入到库房中8,而这些能量块又如同着夏天的冰雪般的在工厂,在现实稳定器,在战略武器中变为一缕流散的能量,而仅仅是为了加强少许的防御与减少少许的偷袭可能。 (五) 中帝将意识沉入到了理念圈层面的,高位意义的国家机器,赵国中,而这台机器不断的向祂的主人弹出一道道的紧急弹窗来证明着廉颇在前线的这几个月就使得赵国在高位意义上的运转出现了问题,居民们失去了除维生外的近乎所有的能量,而这些能量则全部都被运输到了前线,而500个标准能量块中,又只有20个可以运到,其余480个能量块中的能量则是都被用来稳定时空而确保那20个标准能量块可以被运到长平,供廉颇轻易的使用着。 中帝从为数不多的邯郸供能系统的剩余能量中挤出一些来运行国家级的外置思考辅助系统,在被中枢系统的弹窗打断前,中帝得出的意见有两个。 赵国的国力无法继续支持这么可怕的战争输出了,而上党又极为重要,可谓赵国命脉。廉颇老将,锐气全无,坚守不出确为上策,也是在国力支持下的成功率最高的方案。然而,赵国支撑不起,而秦国囊括了巴蜀,据雍凉的富裕,国力深不见底,如果他国在此时机入侵,则赵国必败。 中帝只能选择用先王的基业来做筹码,任用极激进的少年人赌一把,统领着这四十万军队,若是确能赌赢,那么秦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赵国可以胜利。 而这有能力,激进的年轻人,非赵括莫属了。他父亲尽灭秦国十万军队,解了赵国灭国之危,他的儿子也不仅少有才智,还有他父亲所给予的天命的加成。而另一没有完全完成的计策,则就是对秦朝发和平文书,看西帝如何面对了。 (六) 东帝坐在明堂9之中,饶有兴致的面北看着下方秦国的使臣与其带来的消息。在闭目聆听完了秦国使臣带来的信息后。东帝才从国家机器的运转中抽出精神:赵国已经派遣郑朱去秦国议和了? 下方的秦国使臣伏下身子,以一种极恭谨的语调回应:是的,中帝欲以将赵括。赵括,赵奢子也,昔赵奢尽灭秦十万军,能止小儿夜啼。兼赵括少即有才,其父亦弗能胜之,故西帝实畏之。 东帝点了点头,令使者退下,而继续将自己的思维投入对这个消息的分析之中,而将先前救赵的计划全部扔入了垃圾桶中,重新计算。 (七) 秦国庄严的殿堂中的沉默被护军中尉所撕破,这位有着泰山崩而不改色气度的在敌国境内做了半生间谍的半百老人就在这神圣的殿堂上发出了生平最为洪亮的声音:赵国换将了! 西帝立起,手击大腿,高声的用着自己的声带怒吼:请武安君来!声音在大殿中传唱,而又在门口处泛起了涟漪。殿下的数位武官会意,立刻跑出了殿门。 片刻过后,满脸惊异的白起来到了殿堂中,而等待着他的是西帝的册封:以白起挂帅,替换左庶长王龁领四十万军,速趋前线! 西帝又再次发布了命令:凡爵位九级以下者知白起为帅者,皆禁闭,其余胆敢泄白起为将者,皆斩! (八) 在小行星带的外围,难以数清的秦国舰队正向着廉颇苦心经营的丹河恒星系的小行星带冲击着,而又被赵军的浮空城与战舰化为了真空中的基本粒子。动能武器在微型天体的护盾上或被弹开,或被直接湮灭。而赵军的由层层叠叠的浮空城与战舰中射出了聚能电弧,混乱的电弧越过了护盾的防御,而直接在装甲上闪烁,裂解炮直接将由合金铸成的外装甲化为了一缕灰烟。而客场作战的秦军则是没有时机为他们的主武器充能,而零星的反击则被淹没在了赵军的火力中。 赵括站在了前线的主控浮空城中,看着秦军的溃退。而他身边的一位文职人员传来了中帝命令他乘势追击的密令。赵括的目光逐一扫过了参谋与副将的身影。这位出身到现在都站在云巅俯视着众生的,现在更是达到了天下少有的打败秦军的威名。一位参谋伏下头颅,向着赵括谏言:将军尚败秦军。秦者,大国,难测也。吾观其败势,视其辙弗乱,望其旗不靡。愿将军以副将将数千人以试之,切勿急入,以致遇伏兵败,伤将军之名。 赵括正值春风得意之刻,听了参谋此言,怒道:凭你此才,安敢乱议军事,扰乱军心。若按你言,数遣万余人详攻之,而秦夷屡灭之,则我寡而敌众,安可?今我意已决,况王龁,竖子尔,赵军军中虎贲皆随吾渡河越廉颇所筑丹阳城而乘胜追击! (九) 铺天盖地的赵国舰队携着可怕的异常效果加成而度过了丹河后,秦军在营垒中惊慌的面对着赵国的舰队,虽然没有了大多数的浮空城与微型天体,然而仅仅是因为赵国想象竟合体的三重加成就已经使得赵军势如破竹的打入了秦军并占据了优势。 但是赵国的军队,上至赵括,下到士卒,都没有注意到,秦军没有用出任何的,足以决定局势的战略异常与他们引以为傲的秦异学会,也没有出动了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太顺利了。 秦国的骑兵凭借着自己的坐骑,其自带的正反物质湮灭所带来的能量在这如此快的速度下竟也如冰在火中一般的快速消融着。到了长平恒星系,本应该拥有层层战舰与士兵的长平星已经只剩下了仅仅两万人驻守,然而大气层中所漂浮的浮空城与卫星上的防御阵列都显示看长平是个硬点子。 秦将对随行的数位秦异学会人员施礼。那些穿着繁华的缀有层层叠叠的难以名状的异常花纹的秦异学会成员还礼,并且拿出了一个由汉白石所铸的棋盘,一方写着生,一方写着死。那几位秦异学会人员一边用奇异的颜色画出一圈圈的围绕着棋盘的太素法阵,秦将看的出这些法阵的作用,初为小国贡于孝公,以观壮士之斗,娱乐之物尔。开一洞天,令人搏于其内,赢者出而败者死。现,用于使长平守军野战于秦,则必胜矣。 当棋盘的效果激发,而又被太素法阵所扭曲,增大。所有的长平守军都与秦军一起被传送到了棋盘中的洞天内。他们都被剥夺了所有的科技产物,而仅仅剩下身上的合金甲胄与兵器。无悬念的,当没有组织没有心理准备的赵军第一次就被秦军冲垮阵型后。之后的战争变成了一场屠杀。 获胜的秦军身上还尤粘着赵军的血迹,就已经带着除死去与驻守长平关的一万骑兵直奔百里石长城防线。这是赵军与邯郸的最为重要的节点,而这颗星球,仅仅只有五千守军。在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中,星球的防御系统就已经被轨道轰炸变成了废墟,动能武器是最好的轰炸武器,加速到亚光速的合金长矛无数次的击穿了大气层。秦军占领了它。 秦将进入城市后,第一时间在法理与现实上,将此城收归秦国,而由他出任城主。在繁琐的礼节与仪式后,秦将才下出了他凭一万骑防守此城的底牌:此地既为秦城,当依秦律。凡是于此城五十里内者,皆为秦民,而秦民欲叛者,死刑! 秦将将现实扭曲了,凭借着秦国西帝的想象竟合体,他将靠近城市五十里内的人,变成了秦民。而秦国可怕的秦异学会与西帝的秦想象竟合体能力,足以支持秦守住此城。而秦将也因此又派出五千人夺取了赵军的粮道。这一套连招,使得赵括的四十万军队,被白起的四十万军队包围了! (十) 赵括正端坐在军队的主控室中,身边围绕着参谋与部将的溢美之词。然而,赵国的一位大夫忽然声嘶力竭的冲入主控室,怒吼道:将军!长平关,百里石长城防线,及粮道皆断,吾军围于秦矣! 赵括站起,惊讶与奇异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的脸上。他犹豫了片刻,对全部的指挥官高声说道:兵法有云:十倍于敌,方能围,今秦仅四十万军,与吾平。现速率兵破围! 秦国中,西帝听到了前线战报,这种程度的可怕战术甚至惊讶到了这位老成持重的君主,西帝立起,命大臣与他速速前往河东地。秦国再次被战争动员了起来:河东男子,悉五尺至六十,皆赏爵位一级,征往前线。 (十一) 四十六天如同针尖上的一滴水滴到海里一般的过去了。赵括也已经从开始的安坐高堂变得面如死灰。他已经发觉秦军的数量已经远过于赵军,且后勤充足,远好于他的这些残兵。赵括坐在了军帐中,沉闷的对着在场的将军说出了他一生最后的命令:分四十万赵军为四队,奇正相辅,看看能不能冲出去吧。抑郁的气息压迫着在场的所有人,那些将军大多走出去,进行困兽最后的搏斗,仅仅是赵括还留在军帐中,承担着他的失误造成的苦果。 赵军在秦国的堡垒与战舰前冲杀着,法术与电弧在成片成片的战舰上绽放出烟火。这支四十万人的军队分为四队做着临死的反扑。 赵括亲自冲在了前线。军队不断向着秦军的战舰和浮空城如潮水般的涌去,而不断化为了青烟。似乎仅仅差一点并可以冲出浮空城与战舰的阻碍。赵括凭借着自身的强大实力,已经连续击落了数艘战舰与一座浮空城。 可是人力是有穷限的,赵括已经累了,雨点般的光矛与电弧击打在他身边,也许已经注定了无法成功的命运。赵括面对着一发量子光矛,无法避开或阻拦,也不想避开或阻拦。赵军的通讯系统中,指挥官的光标暗淡了。 四十万赵军投降了,西帝传下命令,尽数坑杀赵军,免得多生是非,秦国也无力承担这么多人的生计。在那一个又一个的万人坑中。白起沐浴着夕阳,这战国时代的夕阳,也是他自己的夕阳。 第80章 苍穹百科 猎户座和平与未来扞卫阵线资讯传播部的通知 基於太阳族历史调研总公约,本部代表声明如下: 根据公约第一条,本平台所有页面皆开放编辑权限,以供所有合法使用者进行跨国、星际修改,并交由公约签署国或邦联代表轮替主管,以进行系统维护,主管机关无权审查与修改内容,但根据第五条,任何编辑者在使用其权限时,视同签署责任条款,所修改之内容若违反所属国籍、居住地或所在地之法律,皆不在公约保护范畴,请详阅公约内容以安全进行编辑。 本平台所页面亦全面公开供使用者检视与引用内容,但并不对其内容的错误与矛盾进行负责,请使用者自行斟酌,本平台不提供对於任何强制修改与任一使用者观念相左的内容之服务,呈现多方观点与论点是本平台基於公约的成立宗旨,特此声明。 提醒:本页面存在之时间跨度较长,属具争议之历史议题,您目前所浏览的是一公约秒前编辑之版本,可能存在大量矛盾内容。 太阳系种族公民社会联合政府(简称太阳系政府)是非穷举众议联合(n.e.a.c)1在西元2025到2060间达成一致通过,同意由scp基金会领衔,对太阳系周遭星域内各政治实体与地方组织势力的资源进行整合,因此而建立的中央政府,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唯一代表太阳系种族2及其控制区域的政治实体,其疆域主要分为泡沫社会区3、丝路区(商业殖民)、军事夺占区(武装殖民),但到5k时代的大革命内战结束後,除泡沫外的大片领土碎片化,多数小范围区域宣告独立或遭到系外文明夺占,以及大量新殖民地在建立後成为自治政权,尽管於6k时代初期以统一战争恢复至原先七成的规模,并继续维持了数个世纪的强大,但最终仍消亡於多场猎户座悬臂大战中。 太阳系政府的组织结构经常变动,且往往几十年便进行一定程度的结构变动,但大体上分为军政与民生两大部份,分别由scp基金会与n.e.a.c掌握,两者间有着分别又有复杂关联的三权结构关系,但其权力统一由《三原则宪法》4赋予。两者的权力与职责划分由军政法与民生法定义,当两法冲突时,军政法优先。5中央政府部门总部几乎都设立於太阳系首府星区,极少数设立於其他直辖星球,其权力下放机构和结构对称的地方政府遍布其统治区域,但地方政府的组成往往会因各自的历史进程和外在环境下之政治条件的不同,而产生更加多样化且具独特性的结构关系,只是整体上仍然对照於中央政府。 *以下表格为太阳系政府自成立早期便持续存在的三权分立机关之概括呈现。 太阳系种族公民社会联合政府the united government symbolizing the civil society of the sr system''s races 标志 %e6%9a%ab%e5%ae%9a%e5%a4%aa%e9%99%bd%e7%b3%bb%e6%94%bf%e5%ba%9c%e6%a8%99%e8%aa%8c.png 政体 军政体制包容下的多重政体结构 宪法 《“收容,控制,保护”三原则宪法》 成立时间 西元2050~2060年间的不同时间点 首府 太阳系星系区 地球团结号(流浪政府) 政府首脑 o5议会 组成 o5-1~13 任命 各o5任内自定任命机制 议事场所 地球方舟太空站首区site-sun-01(定点) o5团结号(机动) 虚位元首 民意总理6 任命 全公民直接选举 选制 排序复选制 立法机关 宪法 o5议会 军政法 scp基金会法务部 民生法 goi协调会议7 太阳系种族公民代表大会8 行政机关 军政 民生 scp基金会本部与分部下辖部门 n.e.a.c加盟组织 行政首长 o5议会与分部管理层 n.e.a.c联合理事会 司法机关 星际 星球与太空站 o3法庭(scp基金会) 调解与裁决委员会(n.e.a.c) 星区法院 执行单位 scpf法务部执法舰队 法警陆战队 大气与引力范围内司法特遣队(scp基金会) 军事机关 基金会舰队司令部 编制 功能 远征舰队 在领土外进行长期军事行动 防御舰队 保卫领土安全 特遣舰队 快速因应各种重要战略需求与收容行动,又称收容舰队 大气内战斗兵团 星球与太空站地面战需求 民意机关 太阳系种族公民代表大会 选制 复数选区三票联立制 分选区 分选区选制 星区 大选区制 种族 特罗普数额可转移单票制 选团 最大均数附带席位制计算之比例代表制 选区分配 区域代表数与依公民个体数变化,大约每五十万一名;种族代表数依二级行政区数量变化,每区各族至少一名,每三十万增加一名;选团代表数为前二者相加。 成立 成立前 太阳系政府成立前,太阳系内处於严重的地方割据状态,n.e.a.c对各势力间的影响力相较於第八次超自然大战前十分衰弱,其内部的各大加盟组织本身就是割据者,scp基金会则是其中拥有最多星舰与控制区域的一方,在第一次太阳系内战後,scp基金会变得更加激进与军事化,并主动与其对抗势力进行了第二次太阳系内战,以此确立了对太阳系政治局势的主导地位。 建立太阳系政府的提案是为了解决第二次太阳系内战引出的内部问题,以及源自第一次内战的外部威胁,内战後的太阳系内仅剩scp基金会保有星际军事力量,为避免再一次的内战爆发,以及消弭其他goi与民众对於一个极端武装政权出现的担忧,scp基金会主张成立一个整合各地方势力并由各大组织分配行政职权的统一政府,同时一致对外面对卡拉恩丛族的入侵威胁,在多方势力达成共识後,太阳系政府正式开始组建,其成立时间会因不同时间线的差异而有变化。 命名 组建初期,太阳系政府的正式名称曾有着巨大争议,其争议来源於人类与非人种族的平等公民权,由於数名o5在2k时代初期奉行人类绝对主义,且坚持三原则中对\"保护\"一词是守护人类未来的核心价值的解释,这使得其主张以\"泛人类太阳系政府\"作为正式名称,导致组建过程的进度停滞,但基於太阳系内有着大量非人类居民,且基金会内部有着大量使用人形异常或非人种族的需求,因此scp基金会在组建後期便放弃坚持这个主张。 \"太阳系种族公民社会联合政府\"一称源自n.e.a.c的内部共识,以展现对太阳系内所有知性种族的包容,以及做为太阳系已是一个整体的象徵,同时也强调此政府为n.e.a.c为太阳系居民的共同利益而建立,并非联邦国家,而是类似以自由联合邦模式运营的邦联组织....删改一部分。 标志 以scp基金会之盾,与其领衔代表的n.e.a.c的标志,共同组合成太阳系政府的象徵标志,scp基金会强调这并非象徵威权,而是象徵其做为唯一拥有军事力量的组织,有着保护太阳系全体公民的重要性职责,尽管这的确是争议之举。 政府机关简介 民生法机关 成功筹组政府後,太阳系政府以类似两院半总统制之模式运行,n.e.a.c协调会议被认为类似地球国家之上议院,由各大组织菁英或领导人物参与,属於民生法机关,但实质上运作更接近军政法机关.....删改大部分。 以选团选举产生,在大会中具有影响力的政党联盟通常分为四种: 军政联盟:民间戏称\"基金会及其盟友(狗)们\",通常是大会中的第一大联盟,为公开支持scp基金会的一个大帐篷联盟,即使基金会名义上不参与选举,但仍然透过诸多手段进行了干预,这点或许可由该联盟在基金会员工聚居地拥有极高支持度一窥究竟,不过由於联盟成员党的意识形态广泛,其支持者实际上遍布整个太阳系政府的领土,但也仅在基金会控制程度极深的星区才拥有相对多数,其成员党大多予以下goi有密切关联:蛇之手、破碎神教麦克斯韦宗教派、地平线倡议、泛太阳系超自然联盟(简称soc)之先锋派、伊斯兰回收办公室、爱丽丝魔法乐团、中华异学会,其中还有些知名度高的戏谑性小党,如spc的\"殴鲨啦!\"和地球老兵协会组织成立的\"基金会的忠犬\"。 右派联盟:通常是第二大联盟,以中产阶级支持者为主,主要集中於mc&d及其子公司盘据的土星环恒区,联盟内明显由mc&d独大,而由於第二次内战的关系,起初该联盟还有来自塔隆尤木卫四与月韩的政党加盟,但後续两类政党皆出走,而利益结构不同於先锋派的非先锋soc组织取代了其在联盟中的地位。 中间派联盟:起初为几个小党与无所属代表组成的政治联盟,但伴随塔隆尤政党的加入,该联盟开始受少数种族与民族的选民青睐,成为这些群体在大会中的代言人,後来的卡拉恩丛族与遥族等被征服族也经常成立政党并入盟,但流动性很高。出身自此联盟的民意总理数量将近军政联盟的半数。 左派联盟:此联盟几乎一直是最小的一个联盟,但支持度十分稳定,主流成员党大多是理念型政党,如玛娜慈善基金会赞助的\"福利党\"与威尔逊野生动物中心筹组的\"小动物平权党\",其中也有以做梦者组成的政党,月韩为首的许多政党在出走原联盟後加入了此联盟,也一度带来了该地区的大量选民。 以上四种联盟的构成并非绝对,且除了军政联盟,很少有联盟能在大会中单独过半,单一政党更加少见,但在设立太阳系种族公民代表大会的四千年中,太阳系政府起初是没有所谓正常民主程序下产生的执政党与在野党,各党更多是单纯以各大组织之间的利益冲突与理念差异等这类因素分家,即使是在民主化程度最高的4k时代,中央的民选机构也几乎没有成气候的反对党,公民代表大会是历史研究中一个了解太阳系政府内各方势力分布、规模以及合纵连横的重要依据,这点即使在其他许多基金会主义政权也依然不变。 民生法行政机关大多主管民需物资分配与文官职务,各大组织与地方政权在各自管理的地区与管辖之专业领域有极大的话语权,scp基金会被严格约束,禁止相关人员入职隶属不同组织负责的民生法机关,以保证各大组织的自主性。 民生法的司法机关相对於立法与行政机关,可说是受goi们影响最少的,在有纪录的前提下,大多数司法审判几乎不会牵涉到各大组织与较小goi的利益,这可能是主因,有些观点认为,这是因为有利益牵涉的都缺少纪录所致的结果。 军政法机关 相较於各大组织瓜分民生法机关的职权,scp基金会几乎垄断了所有军政法机关,拥有单独的基金储备与物资分配系统,即使其人员规模远小於对应的民生法机关,且两方互不隶属,但许多研究证明,民生法机关在实务上的运作本就以辅助军政法机关为主,仅有少数组织对立事件才会产生例外,而黑皇后与蛇之手等goi是少数能够直接参与军政法机关的知名特例。 基金会将在政府成立前组建的星际舰队正式命名为基金会舰队,舰队司令部成为独立且唯一的军事机关,使军事权变成基金会的独占,这支强大的制式军队也一直是其统治期间的权威象徵,尽管军队并非基金会的全部,但基金会却无法失去军队。 相较於组织庞大的基金会舰队司令部,爱蒂塔计画委员会是由多名时空异常收容团队负责人与分属於不同o5的5a级监督人员组成,此常设委员会代表o5议会维护与爱蒂塔空间的联络窗口,并执行其下达的探索或科研任务,通常也能够代表本宇宙的基金会与其他执行爱蒂塔计画的基金会谈判,尽管这些交流内容已如灰烬残页,但可信的是,基金会舰队在超科技武装上的领先地位与此息息相关。 scp基金会的收容措施部门仍以收容未解明知异常项目,并针对不同项目成立对应的项目团队以及听其调遣的机动特遣队(mtf),以确保所有项目处於被列管的状态中,mtf通常由基金会舰队中的特种兵组成,虽然其训练目的完全为了应对收容行动,但在政府成立初期,曾有goi指控mtf如此的编制是基金会进一步越线扩军的私兵,违反协议好的军事编制,而在後续的沿革中,也确实有个别mtf在脱离基金会舰队的常规编制下拥有一整支战斗舰队可供指挥,但届时的各大组织似乎对此毫无异议,早期的抗议也没有造成制度上的更动,可能的原因是早期的基金会舰队本身便是由mtf改制而来,如第一次内战时期便成立的红右手舰队与鸦雀无生舰队,且部分mtf的任务需求确实需要可观的战斗力量支持,如6k深红战争时期的欢笑者舰队。 意识形态 基金会主义 scp基金会透过军政法独立运行,并保有了许多来自地球时期的部门与编制,同时在超科技领域中有着断层般遥遥领先的地位,并围绕基金会舰队构筑其独立的体系文化,社会中甚至将基金会员工称为\"基金会人\",以至於在泡沫社会中形成了独特的阶级,成为基金会员工往往代表着高度的专业与相应的荣誉,以及随之而来的远高於一般太阳系公民的稳定生活水平,在这样的社会价值观下,即使在太阳系政府解体、scp基金会解散後依然维持着,并形成了广为人知的基金会主义。 这是一种同时包含了务实主义、管理主义、菁英主义、国家现实主义、民族主义、未来主义、折衷主义、经验主义等特徵的意识形态,以社会共同利益为主要政治价值的一系列思想流派的集合,在太阳系政府时代成为主流,并延伸出大量意识形态分支。 在以人类等太阳族为主的社会中,成立的绝大多数政权皆奉行此一主义,最大的特色便是具有实质民选机制的军政府,且擅於利用外部矛盾消睨内部矛盾,基金会主义政权往往会为了同一军事目标短暂形成跨国联盟,若是入主太阳系周围的政权,皆会加入区域性组织或签署类似的条约,以实现名义上的共治。 基金会主义者的价值观往往强调专业与理性至上,以及有着丝微的利他精神,由其组成或管理的公职单位通常拥有优於其他一般单位的执行效率。 绿麻雀主义 又称基金会怀疑主义,部分观点认为是反基金会主义。 绿麻雀主义这一名词的首次使用出自第一次太阳系内战期间,n.e.a.c对於绿麻雀基金会的反恐宣言,使之带有恐怖主义、种族歧视主义的标签,但一部分绿麻雀主义也被认为是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等较为温和的代名词,最初产生自2k时代初期的少数公民对於goi统治的厌恶情绪,後来盛行於泡沫外的边缘殖民地,在4k时代,一部份绿麻雀主义政党曾赢得公民代表席次,并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反对党。 在太阳系政府时代,也有曾经的绿麻雀主义政党在地方政府组阁的案例,如猎户座黑域的改变之民。 部分绿麻雀主义者认为\"绿麻雀\"是对其的污名化,因此在後世的多个基金会主义政权中,已禁止这一名词的使用,但仍然有许多星区会以此称呼反对党或反政府主义者。 沿革 民意总理 卡拉恩丛战争-鼠巢危机爆发(西元2.1~2.2k) 为应对卡拉恩丛族的侵略,大量资源倾斜至scp基金会,以利其组建防御舰队,但由於战争初期的不顺利,以及对威慑理论的认同,scp基金会转而开启轩辕剑计画,该机密计画最终生产了搭载物理性现实抹消武器,并以此赢取了战争的胜利,尽管此举也为其赢得相当的声望与民意基础,但也招致更大的反对声浪,许多goi对scp基金会将其提供的资源转作机密用途的做法感到反感,社会中对於基金会威权的抗议事件数量急遽攀升,除此内部压力外,还有来自外部盟友的压力,太阳系政府主要的星际盟友——奥托世联盟——对基金会传达了强硬态度,最终也迫使了基金会让步,针对超级武器设立了明确的使用规范,并加设了由直接民选的民意总理一职,确保主要民意能够直接加入政府决策层,但实质运作上像是虚化的半总统制,投票仍然低下。 中央流浪政府与殖民地自主 鼠巢危机爆发-大扩张时期(西元2.2~3.4k) 鼠巢危机爆发前夕,伴随太阳系境内的休谟指数雪崩般下落,太阳系政府首次发布全境紧急命令,中央政府机构全数转移至地球团结号上,二十三艘分属不同分部的团结号向不同方向展开征途,星系防御舰队被分组为多个远征舰队,配合团结号前往泡沫外环建立安全路线,此即史称的鼠巢远征。 为适应星舰游牧社会的生活模式,太阳系政府进行了\"暂时性\"结构改组,以及宣告进入长时间的战争状态,这一暂时性政府被称为“流浪政府”。 流浪政府极端强化了scp基金会对中央政府的掌控,尤其以基金会舰队司令部的话语权最为庞大,该部门有权调动所有原先不属於基金会管辖范围的资源,以及对於未开发星球的优先殖民权也几乎由其行使,此4a级部门甚至仅向o5议会负责,除此之外,似乎只有与伦理道德委员会能够命令与干涉其行动。 而作为接受基金会中央集权的交换,许多系外殖民地都交予各个n.e.a.c加盟组织管理,基金会地方分部仅仅作为监管与异常收容单位活动,但事实上,因掌握了绝对制空权与超光速星际航行能力,基金会在大多殖民地政府中仍拥有巨大话语权。 区域性邦联与中央联邦政府 鼠巢停滞-全境统一(西元3.4~3.6k) 伴随scp基金会宣告鼠巢危机得到控制,并解除了超光速限制,不再被垄断星际航空的各星政府得以更加密切地联系,地球团结号亦重返太阳系,从而解除流浪政府状态,恢复正常运行的中央政府随之号召众殖民地星球,将邻近的彼此联系於一体,以相互扶持与抵御外敌,区域性邦联组织因而林立,中央政府则在内政上则成为了跨区域的统筹机构,对外仍保持武力扩张的强硬态度,形成了拥有数个邦联星区的联邦政府。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基於生活圈、文化习俗、语言等因素,每个邦联星区内的成员星球间都关系融洽,但彼此间利益关系的联系却往往不如与太阳系中央的频繁,单一星球上的不同殖民地群落甚至可以依公投结果加入不同的邦联,即使其仍同属於一个殖民地政府的管辖下。 形成这一景象的主要原因,在於scp基金会在这段时期依然是太阳系政府的领导组织,这不仅是其思想对社会文化深远影响的体现,其长期在科研领域领先的威望地位,以及基金会舰队千年来百战百胜带来的民意基础,都是构成scp基金会绝对统治地位的要素。 即使基金会在多个领域都形成了垄断地位,对於非人种族也持开放态度,有许多被征服族在这一时期加入成为太阳系种族的一员,但过去的殖民地自主与自由的邦联制也带来了少数挑战者,与之而来的战争被称为“统一内战”,除了塔隆尤独立主义的盛行外,其中最着名的便是与破碎教机械邦联的“破碎内战”,以及後续持续不断的恐怖攻击,但最终都没有真正威胁到太阳系政府,反而加深了中央集权的改革趋势,而破碎之神教三大教派依然是太阳系政府的拥护者,如同其他自地球2k时代存续的goi一样。 中央集权政府与三角共荣体 全境统一-钨帊冷战-鼠巢危机结束(西元3.6~4.2k) 相对於小规模的内战,太阳系政府在3k时代的主要威胁始终是系外文明的入侵,其中的嘉伦尔纳人和薛林佛人甚至一度危及了基金会舰队的不败神话,将泡沫境内的多颗星球废土化,但最终仍遭到击败。 外敌的入侵带来的最终结果,即促使了《战争法》的设立9,以及更彻底的中央集权改革,邦联星区的独立性被虚化,单颗或多颗星球被组成一个个统一的地方政府,这些地方政府在结构上几乎等同於中央政府的镜像机构,且都由一个scp基金会地方分部协助管理,各大goi此时更接近基金会的附随组织,民意总理和民代大会形同虚设,关於scp基金会能不透过武力镇压,便达成如此统一的团结社会,後世的许多历史研究显示,除了基金会内部的多项控制社会运行的机密项目,主要依靠的其实是外在强敌的威胁,也就是位於猎户座悬臂英仙侧方向的钨帊人。 当十四支夸伦舰团空前地达成一致,建立了不屈钨帊,一个媲美太阳系政府的星际强权诞生了,领土邻近的双方对彼此都感到忌惮,并在峇迦格荷星爆发了一次武装冲突,是战是和的争论一直在双方政府中进行着,即使当时泡沫社会中的战争情绪高涨,但双方政府最终并没有正式开战,而是透过殖民地代理竞争,让争议星球上的双方殖民者在没有太空支援的前提下相互攻城掠地,这一措施似乎成功地避免了全面星际战争的爆发,甚至在当地政府催生了领土比例代表制10,来决定民意机构的议席分配,实现了太阳系种族与钨帊种族共治同一殖民地的历史奇景。 由於太阳系政府与不屈钨帊在猎户臂上分庭抗礼的冷战与竞争关系,促使着双方极速往其他方向扩张,由於周围缺少能够与之抗衡的政治实体,即使有,冷战双方甚至会联合将其击溃後再进行代理竞争,除了以嘉伦尔纳人和薛林佛人为代表的少数军事强权,整条螺旋臂几乎都被瓜分了,相邻的英仙臂与人马臂上的多个星际政权为了抵御可能的侵入,也形成了数个防御与军事同盟,银河系正在兴起一股合纵连横的战争风气,纷争的范围正极速扩大,一段令人心动荡不安的时期。 而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与政治活动,最终引起了奥托世联盟的关注与再次介入,在其支持下,信奉其教旨的第二海托世教会的影响力有了显着的提高,无论是民代会或n.e.a.c理事会中都占有巨大的话语权,足以影响scp基金会的对外策略,太阳系政府最终在第四千个西元年到来的同时,宣布冷战正式结束,猎户臂协议随即正式签署,钨帊种族、奥托世教与太阳系种族三方相互承诺将共同发展,并透过一系列军事行动,将主要分布於人马臂、英仙臂、大麦哲伦星云的其他星际政治同盟彻底瓦解,在银河地理上形成了麦哲伦星云-猎户臂-银心的三角形势力范围,使银河系短暂地进入了\"三巨头时代\"。 丝路计画与民主化政策 泛沃斯空间引擎问世-丝路殖民风潮-民主化(西元4.2~4.6k) 鼠巢现象在第四十三世纪期间正式宣告成为历史,太阳系的休谟指数终於稳定於常态水平,异常项目的数目首次呈下降趋势,不久後,伴随泛沃斯氏超维度空间引擎的问世,正式开启了大规模星际航行贸易的可能性,在维持三巨头合作夥伴的关系保持向好的前提下,丝路计画被下达执行,数条贸易航线由此逐一开发,分别连接起泰尔让2星团和大小麦哲伦星云,并在人马臂、盾牌臂上产生了多个支线,另也有部分支线经钨帊人的领域延伸至英仙臂的数个星云,甚至经奥托世联盟向银河系的其他螺旋臂延伸,但太阳系,冒险队也逐渐发现在航线的幅射区和间隙中有着大量宜居星球,为了保证航线的安全与贸易利润,横跨数万光年的多个殖民地群带起来被建立起来,作为中转站或保卫航线的军事要地,使太阳系政府的疆域来到空前的规模,足以媲美奥托世联盟。 丝路计画下建立的这些殖民地,与泡沫社会的泡沫内殖民地群带相比,有着极大的不同,其地方政府往往都是基金会舰队直接控制下的军政府,民生方面则几乎由mc&d等大型商业集团垄断,但在远离太阳系政府的政治中心的地利上,这里的社会结构更加多元而复杂,且深受周围的其他系外文明影响,在这里,太阳系殖民者与原住民、其他殖民者乃至海盗集团的竞争十分激烈,因此有多数星球长时间处於战争法的影响下,这最终招致了当地居民与商业联盟的不满,此时期有着大量针对基金会舰队独裁已严重伤害丝路计划本身的指控,并促使scp基金会做出了一系列举措来缓和与各大组织间的冲突,这些举措被统称为民主化政策11。 民主化政策施行的结果,堪称是一场星际时代的文艺复兴,许许多多地球时代的历史文物与史料,伴随大量基金会文档的解密,这些遥远历史中的那些古老回忆被从尘封的档案库中解放,多数公民变得热衷於历史研究与异常的解明,当代与後世的人们都称其为一个属於常态的巅峰时代,历史部也大幅度扩编,以记录与整理数千年来与未来的历史,成为一个4a级部门。 黑域分裂危机与地球联合舰队 启航日事件-theta-c超新星爆炸事件-猎户座黑域主权回收(西元4.3k~4.8k) 当民主化政策与丝路贸易都蓬勃发展的另一面,四十二世纪曾经发生非常恶劣的行星转移事件——启航日事件,终於逃离黑域的派科尔人出现在了内太阳系,而其使用的超科技意外将地球转移,并深陷於薛林佛人领土另一边的猎户座黑域12中,这一事件使得派科尔人在接下来两个世纪中备受指控与排挤,尽管他们仍被接受为太阳系种族的一份子,但其社会地位一直处於低下的水平。 太阳系政府内部为母星丢失的处理对策争论不休,放弃论与归根论成为了当时泡沫社会中两大对立的意识形态论述,但scp基金会实际上已在中央政府正式得出结论前,便已经派遣舰队前往黑域侦查地球的所在之处,行动参与单位被整合并正式称呼为黑域远征舰队,参与者称其航程为归乡之旅,该行动曝光後引起了社会舆论与周围其他政权的轩然大波,并也在一定程度上迫使基金会对民主化政策的实施让步。 基於黑域内因低休谟指数而无法超光速通讯与航行的特性,且大多数深入其中的探险者在侥幸逃过一死後,几乎都描述了一段极其强调孤立感的经历,即使黑域远征舰队为此已做出充足的应对措施,利用类似丝路殖民地的旧军政府制度管控黑域内的每个殖民据点,但随着归乡之旅变得漫长,以及难以与太阳系政府有效联系的疏离下,一个乃至多个仅存在於黑域范围内的分裂势力开始萌芽,在归乡之旅进行的一个多世纪以来,远征舰队的敌人除了竞争者薛林佛人与黑域内的原住民文明,还需要与隐藏於舰队中的分裂者作战,最终,强烈的怀疑情绪与认知危害严重影响了舰队指挥层,分舰队之间甚至开始相互交火,混乱的局面一直到薛林佛人内战13结束并产生了对太阳系政府友善的政权後才缓解,太阳系政府得以直接介入并掌控黑域内的局势。 关於黑域分裂危机是否代表着太阳系政府成立後,scp基金会的分裂,有着很多争议,但後世大多数官方单位,尤其以基金会主义为主的多个主要政权,皆不认定黑域分裂危机是一次正式分裂,scp基金会在解散前仍始终保持为一个整体。 伴随太阳系政府的直接介入,黑域远征有了重大进展,成功定位了地球所在的theta-c星系,并发现了被转移到黑域中的幸存公民群体,也就是地球联合舰队14,这是一个以类似流浪政府的游牧模式运行、被承认合法的星区政府,创始公民一共4413名人类、56名卡拉恩丛族与约莫1300名其他太阳系种族公民,其总人口已达到五亿到六亿间浮动,是黑域范围内规模最大的本地势力,并且发展出独特的文化与军事体系,由於其特殊性,地球联合舰队的公民又被称之为暗星族,其文化圈与社会生活圈被以黑域命名。 地球联合舰队的政府结构虽然仍以太阳系中央政府为模板设计,但实际运作上与泡沫社会中的其他地方政府有极大不同,且拥有独立的沿革史,主要以theta-c超新星爆炸事件以及回归太阳系政府为分界,分为殖民时代、漂流时代以及自治时代,建立之初的殖民时代,由於生产能力与技术能力缺失,其治下的殖民地功能大多仅限於小规模资源采集与粮食生产,社会主体依存於一个名义上为联邦,但实质上接近邦联形式运作的政府,辖区涵盖新露娜星的密涅瓦基地与theta-c星系内多颗资源星球,一支庞大的游牧舰队穿梭其间以保持联系与流动性,该政府曾自力建造一艘方舟级机动空间站,即为巨石号,自启用便一直作为黑域社会的政治中心与历史象徵。 较独特的一点是scp基金会这一独特的舰队政府中在其中并不占有主导权,缺少强大的基金会舰队形成武力垄断,各goi间的实力差距不大,为了平衡各大组织的话语权与内部和平,地球联合舰队采取了实质民选的半总统制,其临时宪法要求在遵循三原则的前提下,将军政法与民生法的界线虚化,强调所有所属公民的命运共同性,以及全民皆兵的义务性,军队名义上由民主程序选出的政府首脑为统帅,但不再以基金会舰队自居,而是各自以出身的派系命名,scp基金会称为基金会空间部队,自视为基金会舰队的正统传承,拥有唯一仅存的超光速引擎飞船与aic管理系统;蛇之手成立赤链蛇航太作战联队,提供太空中的超自然战斗手段,很长时间都是舰队中反对基金会派系执政党的主要在野势力;安德森公司成立全自动太空安保部队,是早期解决人力短缺问题的重要组织;卡拉恩丛族创建的索恩运输船联盟则成立武装运输团,因其虫口数量增长快速,其在民选政府中拥有极大话语权;由掌握电子超科技的多个较小goi合组的闪电火部队,主责於应对黑域社会中的电子犯罪以维持数据层治安,此五支部队组织了独立於民选政府的五军理事会,功能性类似於n.e.a.c协调会议,负责协调忠诚於不同组织的武装力量,是地球联合舰队的主要武装力量,也被认为是各大组织为随时控制舰队政府准备的影子内阁,是地球联合舰队将军政法机关虚化後的缩影,但已非由scp基金会垄断。 在theta-c恒星化作超新星死亡,地球联合舰队正式进入漂流时代後,较晚成立的第六军为绿王军,来自於改变之民15,由於舰队人口逐渐以绿型人形异常占多数,该党合法代表了以现实扭曲者为主的人形异常的利益,以此缓和舰队中绿型群体造成的社会矛盾,第七军为牧蜥者,完全由卡拉恩丛族组成,特色是以数只被驯化的利维坦幼体为行动居所,成为黑域社会中特殊的群体,最终形成了自治时代的七军理事会。 由於时值民主化政策盛行,行使直接民选政府的地球联合舰队被认为是一个良好的范例,促使了其他许多地方政府效仿,也被部分历史学家认为是太阳系政府体制瓦解的最早的裂痕,地球联合舰队也确实在太阳系政府解散後独立,猎户座黑域自6k时代以来便形成了泡沫外的一大独立政权,并且没有被统一战争并吞。 解散前守望政府 第三次十二星盟远征(绞肉机战争)-大革命内战-统一战争-解散(西元5k~6.5k) 太阳系政府在4k时代进行民主化政策後,多数地方政府完成了直接民选首脑的改制,此後鲜少有结构上的大型改动,但在太阳系政府响应与奥托世联盟的军事同盟并发起第三次十二星盟远征後,曾长时间发动战争法动员,以期达到麦哲伦星云的战争目标,具体时长有争议,但至少维持了近一世纪,而此举确实首次使scp基金会的民意支持度达到低谷,该时期的公代大会中,军政联盟的席次远低於右派联盟,甚至中间派联盟,此次战争也被认为大革命内战发生的主因。 大革命内战的爆发与实际造成的政治影响让太阳系政府被迫面对盛行的地方自决与独立主义困扰,银河系范围内开始出现大量分裂政权,其中大多持反基金会主义,多个星区同时爆发内战与各地革命军间的高度协调性都有力说明了其属於预谋的行动,但该内战期间与此後的历史资料保存皆不再统一与完整,对於其成因的归类也有许多争议,但各方研究似乎都同意太阳系政府在内战後已不是唯一能够代表太阳系种族,乃至人类物种的星际政权。 太阳系政府在承受内战的巨大打击後进入了6k时代,但其坚持维持经民主化政策改革的政府结构,但也仍在数次星际大战中发动战争法以筹组短暂的军政府,如深红战争、统一战争。 大多数太阳系政府已被证明在6k时代的一场超级星际战争被直接消灭,有关该时代的相关纪录往往以各种艺术形式呈现,而非储存於各基金会政权的历史部官方档案中,但如本宇宙的太阳系政府是少数和平解散的特例。 太阳系政府的解散议题在西元第六十四到第六十五世纪开始出现,现今的史料无法确定其真正解散的时间,各爱蒂塔时间线有着截然不同的历史进程,但在本宇宙中,o5议会确实证实scp基金会通过了该决议,并将军政法机关解编与虚级化,职权几乎全数移交於民生法机关,形成守望政府并确保地方政府的独立程序进行,直至所有程序完成,并宣告新纪元开始。 解散後星际关系 奥托世联盟 作为共荣体一员,联盟在太阳系政府解散後与其多个政体签订了相应的星际盟约,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控制大小麦哲伦星云与银心等大半银河系宙域,基本都与基金会政权维持友好关系。 钨帊政权 钨帊人因其种族与政治特性,政权轮替时常发生,在太阳系政府解散後,成功吸收部分太阳系种族成为其新夸伦舰团的成员,并依照共荣体的合作惯例继续与後续的基金会政权保持同盟关系。 基金会主义政权 因许多後续政权由n.e.a.c中的各大同行组织或基金会分部建立,其公民的意识形态也维持着过去在泡沫社会与黑域社会中建立的价值观,相应的文化圈仍然覆盖其过去的统治范围,这些政权间鲜少爆发战争,但各种对立的政治事件却时有发生。 历史评价 太阳系政府被认为是矛盾但却空前成功的政治集合体,其构成的复杂性使得简短的科普与介绍这个庞大历史都显得片面,对於银河系的影响之巨大,後世的评价大多抱持正面态度,如绿麻雀主义等反基金会主义者则对其则持批判态度,但几乎不否认其历史性地位。 第81章 时间的尽头 雷德愤慨地大喊着, “我们存在又如何?我们不存在又如何?万物的本质,是时间。而我们不论是否存在,时间仍旧是时间,世界仍旧是世界。人,终有一死;而时间,尽头又在何处?” “真相存于时间之中。” 他顿了顿,“我们永远不会明白,但我们永远都在寻找。我们在寻找的是隐藏的真相,是时间的真相,是时间的本质!是我们的时间!” “时间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它却改变了一切。” 盖尔里斯接过了话头,“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它是‘怎么’,我们可以前进,但我们为何不可后退?” “ 时间存在也不存在,它是一种存在于任何相信它,遵循它的人脑中的概念!” “我们匆匆而过,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寻找所谓的真相。” 时间的尽头,是未知的真相。 一个小妖精正把玩着弹弓。 他俏皮的绿耳朵随着橡皮绳的弹动而抖动。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放置在弹弓上,向后狠狠地拉伸。 橡皮筋越来越长,越来越细—— “啪!” 石子弹出,撞击在树干上,反弹、滚落,滚进了地上的落叶堆中。 也许,饱和之后,是极限;而极限之后,是反弹…… 时间的尽头,是已知的结束。 浩瀚的苍穹挂着神秘的面纱,硕大的星球周而复始地移动。 巨大的能量,包含着空间、时间、质量、能量,缓缓在空虚中流过。 支配着寰宇的是时间,而时间同样被其所控制。 当一切归于黑暗,万物瞬息之间骤停……不,是消散。 那一切将沉没于无。 真正毫无一切的无。 时间的尽头,是彻底的虚无。 从前有只羊。 它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悠闲地咀嚼着青草,毫无察觉一只狼的靠近。 太快了,一切。 羊立刻倒在了血泊中,他甚至都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呃,不对,故事不是这样的。 从前有只羊,它在草原上咀嚼着鲜花 一只蜜蜂 一块牧羊人的奶酪。 然后,有一只狼缓缓靠近。 那只狼是黑 白 灰色的。 于是,那只羊开枪打死了狼。 于是,那只犭—— 这只是一个童话故事,而故事的作者正在为剧情争吵不堪。 小查理与小莎莉正在抢夺着铅笔,眼前的小册子已经布满了圈圈点点和歪歪扭扭的文字。至少在那之前,他们总是十分爱惜着这本所谓的童话,并且为故事的发展尽尽心力。 直到那天,在冰冷的雨水中凝视着他们父亲已经被撕成碎块的尸体。 泪水、雨水…… 艾伦试图安慰这两个几乎发狂的孩子,他们狠狠地将所有与父亲有关的物品销毁。 那本童话册也被狠狠地丢入了火炉,火舌立刻贪婪地舔舐着这本书,缓缓将其吞没。 主管的眼皮不着痕迹地跳动了一下,嘴角微微扯动。 也许,那里并不是那么神秘。 更可能,有些人,早已了解。 他凝视着火炉,陷入了沉思…… 时间的尽头,是完美的谢幕。 “克里斯先生,该走了!” 那个被称为克里斯的男人略一点头,将手表亮出,缓缓转动表盘。 一阵刺眼的蓝光闪过,克里斯早已消失。 那么,他去了哪里? 不如说—— 他去了何时? 克里斯面色凝重,眼前是绚丽的火光。 这是一场爆炸,时间的艺术长廊的起点。 就在这一瞬间,一切都开始了 也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从数个微小的粒子,到庞大的星球。 从微不足道的细胞,到巨大的生物。 从虚无,到万物。 从零到无限。 克里斯的手再度摸上手腕。 闪耀的蓝光转瞬即逝。 蔚蓝的星球。 茫茫大海。 偌大的生物出现,古老的生机勃发。 表上的表针从未停止。 直到那颗灾难的到来。 克里斯转动的右手陡然停下。 犀利的眼眸透过镜片,注视着留在半空中耀眼的“星”。 他停止了一切? 不,时间是一种概念。 相对性的概念。 他的右手缓缓再度转动,任由纷杂的一切。 一切再度归于沉寂。 转动着的表盘,转瞬而过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 久? 他也不明白。 直到右手再次突然停下。 又是一场爆炸。 一场伟大的、绚丽的爆炸。 这是否预示着一切的结束? 或是开始? 他盯着沉寂又喧闹的一切,沉思。 时间的尽头,是无尽的轮回。 我坚信,我们只要能把握住时间,就能把握住世界的本质。 唯有找到时间的尽头——哪怕无法到达,只要我们能够了解,我们定能找到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定能看透一切! 这是我在我爷爷的日记本里偶然看到的一段话。这让我初步了解了他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些什么,并产生了兴趣。 从前,他从来不主动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但是我依旧很爱他,尽管他陪我的时间很少,他似乎永远在忙碌,现在我长大了,他似乎也在慢慢引导我走上他的路,他的研究所、他的研究成果,也逐渐对我开放。 这研究是他这一生中干过最蠢的事,也是最厉害的事。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大家都这么说。 那年我18岁。 1982\/12\/6 301 他是个中年男子。 我的爷爷正在与他说着什么,他频频点头。 两人握手后,爷爷拿起了笔记本,他则快速穿好了防护服。 爷爷开始调试仪器,我在一旁观看——好吧,我什么也看不懂。 很快地,我们退出了房间,透过玻璃观察着那个男人。他对着爷爷竖起大拇指,对我笑了笑。 刺眼的蓝光。 他……他不见了。 就这样? 没想到的是,爷爷居然一脸欣慰…… 走吧。他对我说。 1985\/5\/7 563 他是位青年。 一开始见到他我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我尝试和他搭话,但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只有类似唱片机坏掉的声音。 疑惑之际,刚欲再次开口询问,他突然拿起一旁的笔记本,翻了过来——我叫哈里。 “你叫什么名字?” 我问出口。 他放下本子,拿起水笔从最后一个字将墨水缓缓吸进水笔中,又翻过一面,有点苦涩地笑着——他们反转了我的时间场,认为我可以知道你们的未来——也就是我所谓的过去。 “你怎么了?” 我又没刹住车。 翻面——实际上,我不知道,不知为什么,我记得的东西并不多…… “那你知道吗?” 理论上来说,开放与多元性的东西并不能被确定。好了,现在走吧。爷爷对我说。 1860\/3\/18 795 他只是个小孩儿。金发碧眼的小男孩。 爷爷调试了仪器—— 还是那熟悉的蓝光,很快地,居然有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小孩出现在这里。 双胞胎?魔术? “我把未来3分钟后的小乔治在时间场上的个体进行了平移,所以在我们这个时间点有两个小乔治。” 爷爷背着手对我进行讲解。 而被传送过来的小乔治似乎并不惊慌,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原本的小乔治眼中却充满了惊奇,两人迅速聊在一块。 爷爷看了看表。 又是一阵刺眼的光芒,原本的小乔治却消失了。 而此时的乔治看着我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你能明白吗?……来吧,咱们走吧。爷爷这么说。 2002\/11\/7 084 一位有些眼熟的男子,似乎刚做完长途旅行,正在小辞。 爷爷立刻与其交流,他情绪激动,交给爷爷一本本子。爷爷频频点头,翻看着本子,时不时与他交谈两句。 那个男人长吁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走吧。他对我说。 3077\/1\/25 127 一位小姐。 怪异的感觉……我立即想到了那位青年。 “你……好吗?” 我询问道。 许久,她似乎没看到我似的,突然抬头看向门处。 “你好啊。” 她终于看向我,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 “我叫艾米。啊,不好意思失陪,我得去完成点工作。” 她踏着高跟鞋走向不远处的笔记本电脑。 “啪嗒,啪嗒,啪嗒……”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脚步声永远比她的脚落地要更快地响起。 触摸键盘也毫无声音,直到一段时间后才响起打字声…… 她的时间被向前平移了6~7秒左右,也就是说——她比我们过的慢。嗯,就这样吧,我们走吧。爷爷说。 1900\/7\/13 200 一台似乎有些复杂的仪器,像个玻璃房间,看起来似乎许久没用了。 这台机器,可以抹除一个人或者一样物品在时间场上的个体与时间——不是一个时间点,也不是一个时间段,而是彻彻底底抹除,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们也许做过这种实验,也可能没做过,谁知道呢? 爷爷笑了笑。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带我离开。 …… “滴……滴……滴……” 他靠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微笑地看着我。 不知为什么,爷爷突然就发病了,当天晚上突然把我叫起来,嘱托了我些什么,便又睡下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天看到的他居然已经在床上不停地抽搐。 四周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我突然发现他是如此的苍老。 而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欣慰,甚至夹杂了一丝笑意与不舍。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拍着,拍着……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有过多的语言,他就这么过完了他的时间,那些研究也随之结束。 那年我19岁。 时间的尽头,是回归的混沌。 我们只是时间的过客,我们又怎能知道时间的尽头如何? 时间没有尽头。 或是说,时间的尽头,是永恒的瞬间。 我们的时间之路的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把握它的一切,并走向我们的时间的尽头。 抛弃时间的人,时间也会抛弃他。 把握永恒,活在当下。 第82章 越过群山如此寂静 封印已然破碎 啊,王冠破碎的堕之王 眼睛被长矛刺穿 姑娘将你战胜 封印已然破碎 啊,狩猎者之母打碎了她的锁链 玩具匠开了枪 终焉战争的始源一枪 封印已然破碎 啊,血色暗淡随潮水散去了 恒星沸腾,世界被撕成两半 国王向世界进军 封印已然破碎 啊,时间悄然转动 一头野兽无精打采地走向水潭,准备出生 自底栖的红色王国降世 封印已然破碎 女孩疼得呜咽 因为 她的子宫是世界的终结 她的子宫是末日的开始 封印已然破碎 睁大的眼睛作见证,喘气的嘴唱赞诗 两把钥匙打开了亚当的大门 远处是什么,谁也看不见。 封印已然破碎 一阵可怕的沉默 在蒙托克角上空的云柱上升起了一团火。 一阵可怕的喧嚣 一阵可怕的沉默 忘记了世界名字的女孩站在长满草的土丘上,在微风中颤抖着。色彩浸透了她周围的世界:长满青苔的绿色山丘,覆盖着白色小花的田野。黑色的远山,山顶是火红色的。湛蓝的冰川在锯齿状山谷的阴影中沉淀下来。矗立着的巨大石头,被古老的地衣染得斑驳苍白,耸立在山上。她戴着由贝壳和粉红色花朵编制的花环,微风轻拂着她赤裸的脚踝,既不暖也不冷。如果她竖起耳朵,就能听到海浪拍打远处悬崖和海鸟的叫声。 有一道闪光,她记得那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刻;一阵热浪,还有双臂环绕她的感觉。不是蒙面人那样全是肌肉和淤青的臂膀,而是柔软的手臂。 光,热,武器,什么都没有,然后在山顶上醒来。 她无法知其名的世界向她呼唤。她不记得世界的颜色和气味,亦不记得草、山和风。她记不起一个没有角落和白色瓷砖的世界,没有嗡嗡作响的灯光和靠在她背上的冰冷金属,没有蒙面人的世界。她想不起来了,但她还是照样回答。她不记得这个世界,但她知道它,就好像她回到了一个从雾中升起的消失的梦。 头发乱糟糟、双颊凹陷、黑眼袋的她把手按在肚子上。即使是轻轻一碰,它也会刺痛,一种尖锐的疼痛,但这种疼痛与过去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什么也比不上蒙面人给她的身体带来的痛苦,也比不上那东西在她子宫里扭动、撕咬、抓抓的痛苦。不,没什么。一个新的生命,没什么痛苦。 女孩已经生了孩子。 那东西躺在几英尺开外的草地上——一团发黑的肉,在被撕裂和愈合的癌性循环中不断往复,包裹在腐烂的胎盘里。破碎的骨头把四肢扭曲得毫无用处,吮吸的嘴无声地张开又闭合,融化的肌肉上的皮肤脱落。鲜血和粪便溅在草地上,一种黑色的粘液从它肿胀的肠道中渗入土壤。内脏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和痉挛。它那被骨头刺穿的肺里发出喘息和潺潺的呼吸声。小手抓着壤土,拼命地想把它自己拖过地面。 当女孩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她想杀了它,踩在它的脖子上直到它死去。她发现她不能,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也不忍心离开它,这个恶心的、残破的东西。 她那可怕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味。寂寞的呼唤声在山间回荡。女孩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山顶上,经过那东西躺着的地方。 那女人的皮肤光滑而灰白,像擦亮的石板,她的辫子像银色的丝绸,她的眼睛又大又黑。双颊和眉毛上布满了闪闪发光的蓝色花纹。赤裸的肩膀上挂着一簇簇鲜艳的管虫。她穿的白色连衣裙,而腹部染红。 “你好,”她说。她的声音又深又宽,感觉她的音量能传几英里远。 女孩向后缩了缩,跛着腿想要跑。但是那个女人并没有走近——她只是坐在草地上,蜷起双腿,开始摘花。她哼着一支忧郁的曲子,曲子在山间隆隆地响着。 女孩慢慢靠近。女人开始把树枝捆在一起,她粗粗的手指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笨拙。女孩聚精会神地看着,试图弄清她是否构成威胁。 女人抬起头,朝女孩笑了笑,女孩又缩了回去。 “没关系,”她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东西咯咯地笑着,吐出一个血淋淋的泡泡。 “我对这一切感到抱歉,”女人继续说,手指仍然在打结。“但我保证,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是安全的。” 那女孩把那女人打量了一遍,目光僵硬。 “没有蒙面人?”她最后问道。 “再也不会有了。” 女孩眯起眼睛。 “你撒谎。” 那女人伸出右手,把左手放在手掌上,好像握着一把刀。血从一个又深又直的伤口里涌出来。女人握紧拳头,黑色的水珠洒在草地上。 “我以我在对抗国王的战争中所流的血发誓,只要我体内还有一滴血,你在这里就会很安全。”女人的声音响彻大地。“我没有撒谎。” 女孩能从这些话里感觉到什么强大的东西,那不是文字的文字,没有被语言所驯服的含义。她感到害怕,觉得自己很渺小。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个威胁,而是因为她能感觉到她的力量在空气中,在土壤中,在她自身中流动。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某种更广阔的东西的形象,一种比她想象的更伟大、更广阔的东西的形式。 “这样够好吗?” 女孩点了点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女人在草地上擦了擦手,她的手掌中央已经愈合成一个苍白的伤疤。 “我叫阿比1。”她把花冠戴在头上,开始摘更多的花。“如果你愿意,可以过来坐这儿。” 女孩没有动。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很可疑……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那样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当个好事说出口了?我道歉。”女人叹了口气,拨开一缕头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机会和任何人说话了。我没有骗你,我保证,但是要把我想说的话讲明白还是挺困难的。我可以给你看看,但……哦,”那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我想我们有客人了。” 风又一次吹过山丘,有着落叶和白雪的景色。一朵云投下阴影,阴影变成了一个披着斗篷面色苍白的人。女孩颤抖着,但始终目不转睛——她的大脑感到,如果她看向别处,她就会死。 脸色苍白的男人朝阿比点了点头,虽然那只不过是头部略微倾斜。她也以此姿势回礼。他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孩。冷酷而空洞的眼睛——如果只有眼窝的话,还容易忍受,但是没有,那是像刀刃一样的眼神,像黑洞一样空洞。 “我不是来找你的,孩子,”他用一种阴沉声音说。他快步走到那东西跟前,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月牙般的镰刀。 “等等……”这句话不自主地从姑娘嘴里溜了出来。 那个苍白的人从怪物张大的嘴巴里抽出一朵闪闪发光的云,伸出他的镰刀。 “不…” 一阵短暂的寂静打断了她的思路,云消散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那个面色苍白的人与其说是在问问题,不如说是在陈述。 女孩咽了口唾沫,盯着那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东西。 “吸取教训吧,小姑娘。当你想求我放过谁的时候,你得谨慎点儿。” 苍白的男人把刀刃般的眼睛转向阿比。 “至于你……”他小声说着。 “改天再说吧。拜托。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没有。你把她牵扯进来了,她会听你的。你要对她现在要面对的一切负责。”他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女孩。“记住这一点,姑娘,今后发生的一切,都怪她。”一只瘦削的手指指着她,带着恐惧的指责。 “我救了她,”阿比说。 “那只是出于我的仁慈,因为破碎的新娘想要一个宠物。可是愚者走了,惹毛了虫豸,树的中心已经坚持不住了。” “它还可以坚持很长时间。” “三十六个使徒被风吹散了,没有了他们,世界就会陷入混乱。” “我们还可以——” “一直拍马屁支持愚者的虚荣心你就不烦吗?你父亲已经锻造好了他的刀剑,还召集了他的大军。他会吞噬万物,扼死万物,剩下的只有我和我的兄弟们了。”脸色苍白的人咧嘴一笑,尽管他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笑。“我想知道,你的愚者和我的大哥比起来相差多少呢?” “她远不像你想的那样虚荣。” “虚荣,虚荣,一切都是虚荣。所有的造物都是一个疯狂至极的神的虚荣工程。”脸色苍白的男人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了一些女孩听不到的声音。“一直都有别的地方需要我,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你们俩的。” 随着阴影的嗖嗖声和腐烂的气味,他消失了。阿比笑了,尽管它几乎和那个苍白男人的笑容一样勉强。 “他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 女孩没有回应。阿比站起来,走到那东西一动不动的尸体前,跪了下来。 “来吧。” 她开始铲土,挖出一个浅坟。那女孩晃了晃身子,好像要走动,但仍然呆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让它躺在这里是不对的。” “不!”女孩脱口而出。“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你究竟都在说些什么?就是……为什么?” 阿比停止了挖掘,沉默了一会儿。看上去并不生气。 “我明白了。我没帮上什么忙。”她把衣服上的污垢擦掉。“我很抱歉。” 风呜咽着,从山上盘旋而上,透过病号服让女孩感到寒冷。阿比把目光放回到浅坟上,继续挖。过了一段时间,坟墓已经足够深了。阿比轻轻地捡起那东西,把它放在土里。女孩听了这话,弄不清自己是难过、生气还是高兴。那东西死了,死了,被埋了,但她没有任何感觉。她不知道没有它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生活可以没有它。 但阿比正在翻土,那东西被埋了。埋在地下了。退出现场。完了。 女孩心中涌起了一股可怕的渴望之情,一股深深的厌恶之情如雷鸣般袭来,其中夹杂着一种转向内心的、优雅的仇恨。她怎么可怜它?她忘了吗?难道她已经软弱到原谅蒙面人的暴行了吗? 女孩内心的声音在尖叫,在她的心脏跳动,抓着她的喉咙。每一块肌肉都渴望逃跑,逃离她内心的这种感觉,击退它,让它屈服,躲藏起来,要做些什么.做什么去躲避那些东西 ,不让那东西,不让阿比,不让她自己,不让每个窥视她的眼睛和指向她的手指找到她。 然而,她仍然站在山顶上。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逃跑,她内心的某个部分总是说“不”听她讲剩下的部分。 “如果我带你去看,也许情况会好一些,”阿比说。“这样可以吗?” 女孩点了点头。 阿比抬起手,当她把手伸过去的时候,天空像水一样分开了。绿色的山丘和蓝色的溪流从她的手指间绽开,与一块黑色天空的楔形相邻,它绽放出来,黑夜填满整个天空。 还有星星。那么多的星星,洒过天空,在天空中升起,形成一条闪闪发光的线。数以亿计的线组成了一棵高得不可思议的树的树干,还有数以亿计的灯构成了树枝。黄昏时分,群山被银光照耀。 女孩记不起她最后一次看到星星是什么时候,也记不起她是否曾经看到过星星。她在心里构筑起它们的名字。女孩感到他们的歌声充满了她。她哭了。这么多年来,她的眼泪第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流的。 女孩现在看到阿比变了。穿白衣服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灰色巨人,坐在群山之间。苍白的伤疤掠过她的全身。藤壶和虱子聚集在她的手臂上,她的胸部上,她的大腿上。她肩上披着一条管虫和海豹皮做成的披肩。在她周围的空气中,一串串发光的浮游生物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流动着,随着她自己发光的脉搏,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寄生虫笼罩着她又大又黑的眼睛。她那结了盐皮的头发乱成一团。她又显现出第二双手臂,双手被盐涂成了白色。她的腹部被撕开了一个破洞,能透过洞看到另一边。洞的边缘被血和盲鳗覆盖着,里面有一团火在跳动,被海底火山口的黑烟包围着。 “我知道你的痛苦,”阿比用浑厚而清脆的声音说。“我是和你共享那份痛苦的。每天他们来找你,我的感觉都一样。” 女孩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能感觉到阿比的话就在她的灵魂附近,回声在低语“你并不孤单。”还能做些什么呢?她知道,她也确信,她是被爱着的。 “我们被父亲的封印囚禁在一起,是患难中的姐妹。封印被打破了,我们不用再受苦,他在这里没有权力,管不了我们俩,我们能做正确的事了。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我想把被我父亲偷走的生活还给你。我不能让痛苦消失,但当你一个人承受不了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阿比伸出一只手,把它平放在山顶上,她皱巴巴的手掌向上朝着星星。 “你会留下来吗?”她问。 女孩一言不发地走到她的手上,泪珠仍在面颊上闪闪发光。阿比轻轻地举起她的手,笑了。 “你什么时候想被放下”,就告诉我。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给你弄点吃的。” “我没事,”女孩说着,擦了擦眼睛。“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我能做到,”阿比说。 两人看着天上的星星慢慢地转动,女孩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一个名字,在她被偷走之前从远处记起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格蕾丝,她想起来了。 第83章 第二次致意 傲慢之王端坐于智慧之王对面。他的种类属于kahtar,他的符号是皇冠。他的右侧是不可知,并只对他而言是无形无色的,因为他拒绝向其投注视线。他的左侧是勇气,并总是他身侧的棘刺,因为他拒绝被其所扰。他与智慧之间的是贫穷与无用,他用自己肚中的酸液喷溅在他们身上,因为他相信自己比他们高贵。 daevites告诉我们他永不会死去,因为他们编年史的终末并不将他涵盖。不论你是否相信他们。 傲慢之王狡诈至极,传说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他总能掌控公平之议会为他所用。他的力量可当百人,但他从不需练习,只因他的声音乃是其最强的武器。他呼唤人心的力量,如此一来在战斗激烈之时他们便会向他倒戈。傲慢之王的面目坚不可摧,因为只要敌人看向他的眼睛聆听他的声音,他便能获得对方的忠诚。 傲慢之王虚伪狡诈,喜欢摆布人心,并且只有智慧之王能够完全识破他的手段。尽管他总能站在背叛者的一边,总能说服博学者放下疑惑,但他却不能改变智慧的主意。 傲慢之王的耐力非凡,据说他如若被砍为两截,他那无头的身躯会死而复生,与他一同挣扎。在战斗之中,即使是当他那凡俗的敌手将利刃插入他的血肉,他也只是耸耸肩膀,同他们言语。即使是对那些极其顽固之人,他也能用那魔爪盗取他们的命运。傲慢之王夸耀道,在一切有能之espy中,无人可胜其于战斗之中,因为他总能比他们持久。 他与智慧的敌对不休不止,而他更不会屈服,因为他相信daeva的说法,他会永生不朽。他相信他能玷污智慧之王的名誉,这样其他十个议会的成员便会起来反对智慧之王,并赐予傲慢之王他的胜利。 starel悲叹不已。 傲慢之王拥有幽鬼的面目,但却是由石头制成。它如盐般洁白,如岩般坚硬。他的话不从他的口中说出,他的言语直接刺入那些与他对话之人的脑海。据说只有在那些曾与他对话之人的记忆中,傲慢之王才会改变表达方式。 傲慢之王的脖颈长而健壮,这样他的面庞便总能看向那些与他对话之人的面庞。傲慢之王像流汗一样从身上蜕去那些渎神的言辞,是为了让他的面庞远离他的身躯,来倾泻不屑与憎恶的低语。他利爪千千万不可数,沾染了那些不去追随他的人的血肉,因为他是一位易怒的王。他的唾沫是黑血,那些触碰它的人会被它灼烧,而据说当他被激怒时,他的唾液会获得生命,滴淌于地的黏液将会汇聚成千言万语。 我们的暮色长老告诉过我们。傲慢之王会永世长存,但并不总是他如今的形态。在我们的时代很久之前,他曾是两样东西,但后来合二为一。一副由poor-in做成的面目,由古老的tarask所佩戴。 第84章 事故第一部分:接触 事故784-1 “…d级人员一把容器外面用消防软管冲完,一个3级员工就去接近那容器,然后把那玩意添到设施外。对讲机应该能捕捉到784发出的声音。” lorenzo博士指着控制台上的一个对讲机和扬声器。“对着对讲机说,它会把声音传到扬声器的通讯部件里。scp-784应该可以通过空气振动感受到的。” “这还不够,lorenzo博士。” valentine主任的眼睛像块火石一样坚毅,和她铁灰色的头发正相匹配,她的声音中沉淀着多年来的威严,“我要进到收容室里直接和andrews谈。” lorenzo面露难色。“女士,”他那悦耳的西班牙口音透着一丝支支吾吾,“784是一个非常危险的keter级scp,已经杀死了至少一个人。我不能让你进去。” “你的反对意见我知道了,否决。”她打开了她的手提箱,取出了马尼拉纸制的信封递给了那个困惑的科学家。“我的文书。今天早上6点,11号监督者给了我直接接触这玩意的权限。” 那西班牙人瞥了一眼文书。“看起来这是死命令了,”他叹了口气。“看上去这完全疯了。好吧。左边有个基金会员工用的更衣室。脱下你的衣服,拿掉你所有的私人物品然后换上卫生衣。angie会给你拿个防毒面具和护目镜过来,再听她给你讲讲安全步骤。” “谢谢,lorenzo博士。” 她原以为收容室里面会又黑又暗,到处爬满影子和污垢,毕竟,一个怪物只配呆在这种房子里。明亮的房间明显少了那么几分气氛,但是要在气氛和安全中二选一的话,valentine宁愿保住自己那条小命。 784会同化掉所有它触手可及的硅和金属,这意味着绝对不能用钢和玻璃来囚禁它。透明的塑料和混凝土便成了收容材料的首选。混凝土容器的底部是一个装满了丙酮的池子,刺鼻的味道连厚厚的棉布口罩都遮挡不住。丙酮是安保措施的一部分:构成784机械部分的纳米机械群和蛋白质的结构十分相像,都会在热和挥发性溶剂下溶解。 她试着不去想这第一道收容程序失效的后果。 “其实你不用跟着我来的,”她说。 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套着蓝色防护服里的人影摇了摇头,虽然他那兜帽几乎掩盖了这个动作。“这玩意是由我负责的,”lorenzo说,“我可不能让个外人一个人进来。” “我知道了。请让d级把它抬起来。” lorenzo对着旁边两个穿着橙色防护服的人点了点头,随之他们开始卷起房间角落里的绞盘。混凝土制的收容器被非金属材料的绳子和滑轮拉起,这一堆混凝土从丙酮池中浮出的景象就像一个海怪从深海里探出头。第三个d级人员背着丙酮喷雾器提心吊胆地站在一边,手哆哆嗦嗦的把在喷雾器开关上。“我能不能问下,这是要干什么?” lorenzo问道。 “心理分析。”valentine说。“上头想要知道他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 “真的?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屁都没有。他就像个动物,只知道吃和疼。我知道他以前好像是个特工,但现在这货就是一怪物。” “他不仅仅是什么‘特工’,lorenzo。”她解释着。“他是潘多拉盒子的一员。他曾经单枪匹马地阻止了steel doll。更有起码一打流窜在外的scp栽在他和他帮忙的人的手上,其中包括3个keter。他曾……他现在也是个英雄,而不是一只笼中困兽。”就像是为女主任的辩白作脚注一般,混凝土囚室发出呯的一声巨响,被卡在了溶剂池的正上方。 “抱歉。我会尊重他的。”lorenzo微微赔了个笑以示歉意。 “看看你干的好事。这让我怎么和他面对面说话?” valentine问道。 “收容间顶端有个用来补充营养液的开口。一般来说只要不接到管子上的话那个口一直是封着的,但……” “打开。” lorenzo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橙衣服的人喊了几句西班牙话。几个人随之缩成了一团。其中一个用西班牙语申辩着什么,但还是被lorenzo喊回去了。一段短暂的停顿过后,一个d级人员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混凝土块,另两个抓着丙酮喷雾器不安地站着。“请站在黄线后,主任,” lorenzo说。“我们试过用厌恶疗法训练他来不越过这条线。结果……呃,勉强还算起效。” “多谢。”valentine停在那条喷在地面上的黄线后方。“收容人员大多数讲西班牙语,有什么特殊原因么?” “很简单。一些第三世界国家的独*裁*者想要一些人消失?我们刚好想要点消耗品。双赢。” lorenzo微笑道。“我记得正爬梯子那家伙在电视上管查韦斯叫胖杂种。” “唔嗯。”valentine环起双臂。“倒是挺方便。” “当然。哦小心,来了。这可有点冷。” lorenzo说,紧张地轻笑着。 d级人员打开了接口,然后匆忙地滑下了梯子溜到他同伴的背后去,还不忘抄起一个喷雾器。随之,一条金属和玻璃组成的触须慢慢地探了出来,像条蛇一样前后摆动着。“我们确定那玩意是种视觉感受器,”lorenzo低语道。“好像是由数千个感光器和镜头组成的,就像个虫子的眼睛。” “他能看清么?” valentine问道。 “能。” 触须缓缓地滑向两名科学家,直到它伸到黄线前为止。触须犹豫了一会,然后把蔚蓝色的眼睛转向了那些d级人员——几个人抓着喷雾器的手不约而同的更紧了几分。触须停了一下,蹭回了线的一米后。橙装的那些家伙们明显地松了口气。 “如果它越过那条线,我们就朝它使劲地喷溶剂,然后减少给它营养供应一周,” lorenzo解释道。“看来这是唯一能他让听话的办法。”他朝着valentine微笑了一下。但那年长的女人只是冷冰冰地回瞪了他一眼,年轻的科学家只好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咙。 valentine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784上,后者正在重组自己。最靠前的那团纳米材料慢慢地缩进了一段触须中,这幅画面让女主任联想到了正在吞咽一只老鼠的蛇。然后一张粗糙的脸渐渐的从那一团材料中浮出,原先的蓝眼睛旁又多了一只张开的眼睛。valentine将自己脑中andrews特工出事前的照片与面前的东西做了个对比,辨出了那胖乎乎的脸颊和撅起的嘴唇;剩下的部分则很抽象,看上去就像——实际上应该也是——一张被差不多忘了自己长什么样的人组成的自己的脸。 “andrews,”valentine说,“能听见吗?” “784可以接收到空气的振动,” lorenzo插话道。“它通过形状和振动来回话…” “闭嘴。”valentine生气地打断了lorenzo。“andrews,”她重复着,“能听见吗?” 那张嘴张着,嘴后的一张薄膜拉伸着,开始了振动。“能能能能能,”它用着一种伴着滋滋的机器电流声的人声回答着。“我能能能听见见。” “你知道我是谁吗,andrews?”valentine说道。 “anddddddrrrrrers已经死死死了我是771” “你知道我是谁吗,andrews?”valentine的声音硬了几分。 那眼睛转了过来,直直地盯着valentine。“jjjjjanice valenvalentine主主任。你你你是是把我我我我从麻麻麻省省理工工工工招招来招来的人人人。” “是的,andrews,”valentine说,笑了笑。一双眼睛闪烁着胜利的光芒。“看来你还记得过去的事。” “记记得。无无无所所所谓谓。我现在是钢钢钢的。钢的。完美。比单纯的肉肉体更完美。” “真的?”valentine绽出一个残忍而胜券在握的笑容。她甩掉了防护手套,赶在lorenzo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之前,从手套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高举到了那玩意的眼前。照片里是一个穿着医院病人服躺在床上的年轻女性,戴着口罩,眼睛茫然地盯着照相机闪光灯。“那如果我告诉你,”主任说,“beatrix maddox还活着呢?” 第85章 事故第二部分:协商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现在想想,在看到那个疯婊子冲着784甩出那张照片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784接下来要干什么,我真不清楚他会干些什么。如果真要我打这个赌的话,一种、它会朝她大嚎“你在骗我”,另一种,它会直接发飙,扑上来把我们撕成一堆碎肉,两种情况五五开。 我想谁都不敢赌它会说“是是是是是是是,我知道。” 那个疯婊子,valentine,眼睛连眨都不带眨一下。“我猜着你就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她问。 “bbbb-b-beatrixxx madadadadadox对基金会有用。基金会不会会让让她随随便死掉,”那怪物咆哮着。 她冰冷地盯向那同样冰冷的用硅和钢构成的蓝眼睛。我还注意到她的嘴比平常撅的稍稍有点紧。784说话时则难以让人找到他的“嘴”,但和它相处了几个月后,我还是可以认出他通气口有规律的一开一合的,虽然只有一点点。“当然,”valentine说。“就像我们也不会让像你一样有用的人一直呆在那里把牢底坐穿一样。”她斜靠在栅栏上,摸来摸去想找根烟抽,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穿着防护服,之后只能无奈地叉起了双臂。“最后我们从事故现场找到了beatrix maddox,然后治好了她,” valentine解释起来,“但是,还未…完全康复。我记得术语叫‘闭锁综合症’。她的脑子和身体都挺正常的,但无法互相交流。她完全醒着,但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784对这话没反应。它那蓝眼睛眨了一下。“基金会决定唯一我们能用的办法就是用一片500,”valentine继续解释道,“但因为scp-500非常有限,我们……我们应该……直说了吧,有人认为不该把它用在一个小特工身上。特别是官方已宣布死亡的。” “要要什么么条条件。” “你看出来了。” valentine轻笑着,“我被授权来组建一支新的机动特遣队,编为delta-9:费曼的蠢货。有十二个组员,他们被指定在战场上协助你。你得执行一些收容和捕获难度极高的scp的任务。你过去可是潘多拉盒子的一员,这对你来说还挺熟悉的吧。作为回报,会给特工maddox一片scp-500来让她恢复。这样够不够?” “我能能见见见她么么?”784问道。 “当然不可能。别开玩笑了。”valentine报以嘲笑,“她会被施以a级记忆消除然后植入一个新身份的假记忆。不过你看,她至少会活着,并且会幸福地活下去。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让她幸福?” 我还小的时候,在一个暴雨天里,一辆卡车冲进了我们当时在的车道,当时我在副驾驶坐着。妈妈立刻踩了刹车,但车仍在跑到道沿前滑到了卡车底下。 直到现在,我印象最深的都不是撞上的那一瞬间,而是车开始打滑的那一刻:那种我们马上就要撞上但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讨厌的感觉。 “喷它!立刻喷!”我喊道。那帮d级互相看了看,犹豫了一下。784有这些就够了。 “不。” 它中心的水晶用着一种嗡嗡的蜂鸣声吐出了这个字……然后三个d级就被纳米机械刺穿了前额。valentine被吓得尖叫,而触须迅速伸到她前面绕住了她,把她拉到了半空中。几千根纳米机械组成的镰刀包起了她,使劲地切割她的防护服,就连铁处女都做不到他这程度。“保安!”我大吼。“紧急喷射器,全……” “等等!等等!等等!”valentine喊道。“解除戒备!”她反回身子,一对眼睛迎向784的那冰冷的、愤怒的目光,锋利的刀刃在她面前好像不像个事一样。“等等……”她重复着。 “肉肉肉体体肉体怎怎怎样都无无无所谓,”784的叽叽声重新响起。“只只只在乎意意意识。” “我没法让你见她,”valentine说,“但我能取消a级记忆消除。这样够么?” “够了。”784低语道。刀刃消失了,重新变回触须的纳米机械把主任送回了地面上。 “等你有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我们会联系你的。”valentine说。 “还还还还还还还有有有有一一一一一一个个个要要要求要求,”784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取取取取消消丙丙酮丙丙酮池。不必必必要。” “可以。lorenzo先生,只要784还与我们合作,你就得保证他的收容舱不再被泡回丙酮池里。” valentine下了命令。 “女士,恕我直言,这他*妈的全疯了,”我反对道。“丙酮池是唯一的防止它失控的办法!” “不再是了。现在它愿意合作。是吧andrews?”valentine问道。 “会合合合作,”784嘶嘶地回答,“直直到交易达达成。”触须缩回了混凝土容器中,就像一只海葵缩回了珊瑚中一样。 “保安,打开大门。走吧lorenzo。” 我们用丙酮溶剂把塑料防护服洗了个遍,清掉了最后一丝纳米机械的痕迹。valentine整整靠着墙,张着胳膊,头靠着墙,眼睛直盯天花板。老实说她这鸟样子渗人的很。 “它很漂亮,不是么?”valentine在我们正换下防护服时说。 “抱歉,什么?”我正准备抖下肩膀套进大褂,听到这直接愣住了。 “他那……美丽的身体。”valentine正领子的时候碰了碰她的喉咙,捋了捋她那开始从发髻中散开的铁灰色的头发。“它永远也不会变老,永不衰退。只被意志和意念左右……而且那意念是多么强大。你能想象他有一天完全控制了它的话能做到些什么吗?” “女士,”我缓缓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你还好吗?” “嗯。我想我比你想象的还好得多。”valentine披上大褂。“我要向clef主任交份报告。分配下来第一个的任务应该这周内就到了。确保他准备好。” “如您所愿,女士。”她一离开我就流星赶月一样奔回了指挥中心。“herrera?”我叫了声我的助手,“你从今天开始日班夜班都给我守在这儿,保证有至少两个人同时盯着这玩意,还得多一个人随时候着喷射开关:我要这玩意比173还看得更紧。然后上报要求给补充些新的d级,在我回来前把旧的处理了。” “没问题,老大。你要去哪?” “我得去和那个笑面佬谈谈,”我说,“如果我一小时内还没回来,告诉医生clef办公室里有个被霰弹枪打死的家伙。” 第86章 事故第三部分:扩增第二部分:协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嘿,clef?” “啥事,draki?” “没啥大事。嘿,我周末能借下你的猫么?” “让我猜猜。你这货怎么会想借那只成天光知道tm的垃圾箱的脏畜生,我不知道,不过当然,要借就借咯。搞不好你会发现他在试着上josie。那蠢货根本搞不清就算她闻上去再怎么像只母猫,他也啪不了,她就彻底没洞可用。” “谢了。顺便,那tm的是什么玩意?” “噢。lorenzo博士刚来过,给了我份要求审查valentine博士对784所做的的正式请求。他觉得她做出格了,而且用了不正当的收容程序。想要我调查调查。” “那这也不至于这……” “我正准备处理那玩意呢。你看,我一坐到这个位置,每天就有一堆人跑过来抱怨一些tm的傻逼极了的玩意。他们老大讲了个笑话啊,少给他们放了天假啊,不停地跑过来抱怨喊叫,求我来一次终止审查。于是我开始试试看他们是不是认真的。其中一个测试就是我往桌子上放把刀,给他们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审查,那就砍掉你的手指头。当然啦,他们举起刀的话我就会说ok,够了,那么他停下来就好了。” “……我猜lorenzo真的对这审查很热心。” “砍掉了他的中指,举起来,扔到我脸上,然后隐晦地提了下我和我妈妈的关系不正当,用了很多四个字母的词。” “……酷。” “我把他送到医务室去了。” “那么,你要调查么?” “我有点不得不去调查了。” “你对我示好干吗?” “别到处乱说,我得维持个好名声。” “没问题。尽管往gerald的脸上打然后他们立刻就会再叫你‘杀手clef’。另外,你得给bright两千块。” “什么?” “没什么。” “你知道的,”chang说,“我为这组人做了一堆傻逼卧槽的事。我和一班拿着自动武器的人弄死了一整间主日学校教室的人,因为他们被某种没救的病毒感染变成了嗜血的怪物。我亲眼见过地狱大门背后的景象是多么残酷而壮美……” “而这一切终将消逝,一如雨中之泪?”roybal打趣道。 “闭嘴,roy。”chang吼道。 “来打我啊,傻逼猩猩!”roybal吼了回去 “你们两个狗日的立刻给我打住要不然我现在就切下你们的蛋然后做成团子。”takahashi叹气。她摸了摸她的眼罩,那眼罩是一次在科索沃的失败跳伞的纪念物,这次跳伞给她左眼里送了块弹片。每当事不顺的时候那个眼睛都会痛,而且现在疼的程度前所未有。 “这不公平,中尉。不能因为你没有那玩意就想让我们也当太监…” “chang中士,你有十秒钟时间来切入tm的正题,否则我就要拿我的腌刀了。” takahashi插了一句。 “好吧,女士……” “‘长官’,chang,我tm的是个军官,不是个家庭妇女也不是只鸡。” “好吧,长官,我一直想说的就是,长官,放养一只tm的僵尸纳米机器怪物是从我入职来干过的tm的事里面最tm傻逼的一个了。” “然后?你想表达什么?把你调到总部去如何?” “不,长官,”chang噎住了。“总部”是被编为d级人员的一种委婉的说法: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对任何机动特遣队成员的死亡之吻。“只是在提一个非官方的没有恶意的意见罢了,长官。” “继续这样下去,chang。你看我会不会朝着你那脏狗头开枪。” “注意,铁婊子来了,”vicks说。他把他的丁香香烟扔到了地上然后用脚踩了踩。 “立正!”就在助理主任janice valentine进入简报室的同时,机动特遣队delta-9(费曼的蠢货)全体猛地立了起来。“你们都在,”valentine边说边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到了桌子上,“你们可能会想到战场上去,杀点什么,所以我现在要做这份简报。特工sandoval报告有一个高危险性的生物正在通过水晶洞穴(crystal caverns)。我们派遣了784来收容它。你们要在行动区域内协助它,然后不管它要什么支援都给他做。就这些。有什么问题?” “呃,有,”chang举起了手,“那tm的生物是个什么玩意?” “她意思那是个怪物,白痴。差不多就是个大、粘还艹tm的怪物。”hopkins叹气着说。 m,狗日的,我那个tm的问题是在问这位女士的。”chang炸了起来。 “吸我大屌,傻逼猩猩。” “我也为我们这位漂亮的女士准备了一个tm的问题,”vicks挥了挥他的手,“我们tm的怎么没有tm的地图,没tm的目标信息,没tmb的支援和任务目标?” “784有你们要有的所有信息。”valentine一字一句挤了出来。 “那那个tm的垃圾怎么就够格知道任务信息,我们却不知道?”chang大声抱怨着。 “因为你们这帮白痴不需要知道。而且要不是因为基金会的条例里明确规定要求每个部署在战场的scp都得有一队机动特遣队来支援,我肯定把你们这帮傻逼送去扫厕所,直到世界末日!”valentine破口大骂。 “你tm的说了个……” “立正!”takahashi大吼。 “艹,中尉,那婊子刚……” “chang中士,你现在正在直接违抗命令!” takahashi吼道。“我说,立正!”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除了chang和vicks以外的所有人,拿上你的装备然后在十分钟内在仓库里集合。列兵vicks和中士……不对,chang下士去换上你们的训练装然后到784的收容设施那里去报到,任务期间把收容室里外打扫个遍。我建议他同时也该在那里花点时间思考思考,细致地、深入地想想‘违抗’这个词的意思。解散。” “不过中尉……” “解散!”takahashi大喊着。delta-9的其余六名队员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你的人看上去缺乏纪律性。”valentine看了看。她把她的文件放回了马尼拉纸信封里。“我猜一个机动特遣队被个女人领导着也就这点出息了。” “原谅我说这话,助理主任,但这话从你嘴里面说出来就有点天真了。”takahashi顶了句嘴。 “一点也不。大吼然后下命令可是男人的专长。女人来的话就应该做的更巧妙和有魅力些。不过呢,我猜这两样哪样都没有的女人就只能用她仅有的本事硬来了。”她猛地关上了笔记本。“告诉我,中尉,围着一个阴茎崇拜然后死命地射子弹的蠢货就能让你对没有真家伙感觉好点?” “感谢您的观察讲解。如果你能让我走的话,长官。”takahashi并了并脚后跟,弯了弯腰,随后来了个标准的180度向后转,一步步地走出了房间。 “老天,我恨那个婊子。”valentine叹了口气。 “我恨那个tm的婊子,”vicks叹息道。他把拖把塞到了桶里然后随便地甩了甩。“老天,如果我手能卡在她脖子上,我要把她掐到她眼珠子蹦出来…” “给老子闭嘴,vicks。我们现在这样都tm的怪你。”chang举起了牙刷,然后仔细地研究着瓷砖上的水泥浆。“嗯,按照政府干活的标准这干的还不错。” “都不知道为啥中尉不给那婊子来一下。老天,要真这么来我宁肯付一大笔钱。”vicks靠在了他的拖把上。“而且最好她们都穿着内裤坐在一缸子泥里面。” “等下,你确定你想看一个老疤脸婆娘和一个老得能当她妈的婊子在泥里摔跤?你tm的哪出毛病了,vicks?” “得了,chang,你得承认,疤脸对某些娘娘腔来说绝对不错,然后那个老铁婊子的b肯定很耐艹。另外,她名字可是valentine,在床上她肯定是个怪物。” “tmd够了,vicks,你当兵当腻歪了是吧……” “抱歉,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两个士兵停止了争吵,头直直扭了回去。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白大褂,头上那顶帽子只能用“极好的”这种敬畏的词汇来形容。他满面笑容,嘴张的特别大,几乎露出了满嘴的白牙,他的鼻子又红又大,活像一只番茄。除了这些,他看上去倒不是太起眼。“如果打扰到了,我可以过一会再过来。” “没,没事,clef长官…博士…先生。” “clef是我的绰号。真正了解我的人都叫我嘭嘭嘭嘭嘭(brummmm)” 如果这两个士兵真的精通音乐(当然没有)的话,他们就能分辨出他的最后一个词是用a大调和弦唱出来的。“这是andrews的房间么?” “这儿是784的收容室,嗯。”vicks承认了下。 “这样。多好的住处啊。”clef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心,拾起了一片好像是薄塑料的东西。他敲了敲那玩意的中心:那东西又薄又脆,但是质地非常硬。“这是什么?” “784造的玩意。看样子他用这些东西造巢穴或其他玩意。”chang指着房间里的一堆堆这种东西,它们差不多形成了一个圆。“鉴于这没啥危害,他们就让他干了。” “这样。”clef弯下腰捡起了一块usb设备,读了读里面的文档。“你们还让他读eric drexler?” “valentine主任的想法,长官。她说如果他知道些对他有用的理论的话他能更有效地利用身体。” “这样。那么继续。”clef转头然后走出了房间,关上了他身后的重钢门。 “艹艹艹艹艹,”chang吹了个口哨。“看样子我们的麻烦就快受完啦。” “为什么这么说?”vicks不解道。 “那可是助理主任clef。他是个审查官。” “一个tm的税务官怎么能处理我们的麻烦?”(原文的审查官auditor可做税务审计官解。) “不是那种税务审查官,傻子。处决审查。他调研情况,然后如果他觉得有个人得死……嘭。”chang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比出一个开枪的动作。“整一个scp。传言说他tm的太牛了,以至于有时候那帮垃圾直到临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得了,chang,”vicks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有那么牛的人。” “我不知道,”chang说,抓着他的下巴,“他仅仅走过来拿走了片784的巢穴原料和那个usb设备就完了。” “lorenzo博士。” “clef博士。” “请坐。手怎么样了?” “好点了。医生把指头接上了,不过还得一阵子才能恢复正常。打字…还挺难的。” “我能想到。不管怎样,我审查完了。我想请您在我把它交给o5前先读读它。” “谢谢。” “……” “……你认真的?” “绝对。”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吧。” “lorenzo博士,我得出的结论就是scp-784保持在现今的收容措施下不会威胁到任何人。因为这样,所以你的处决审查被拒绝了。我已经,当然,建议你应该休一个短病假,因为对你的心理评估说明你现在承受着极高的压力和疲劳。”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吧,不是么?” “请在这里签字。你有二十四小时来将你所有的工作交给你的助手。你应在明天中午前到医务室报到来一次两周的心理评估和咨询。” “你个婊子养的!你tm个傻逼婊子养的,那怪物绝对会干掉我们所有人!” “lorenzo博士,如果您不合作,我就会被迫保护我自己。” “你tm个笑面杂种,我tm的要杀了—” <嘭> “……你朝我开枪?” “……你会好点的。” <咚> “耶稣……<唉>保安,我是助理主任clef。lorenzo博士现在躺在我的办公室里。请派些又高又壮的人来把他扛到床上把他绑起来……哇,这比我想的听起来更淫荡……” 第87章 事故第四部分:突破 “直到世界末日” 十八个月前 “好的,下个问题。” “嗯?” “想象一下,现在你刚赢了一场比赛,可以从两种奖品里选一种。” “你是不是其中一种?” “不是……拜托你认真点好吗?” “抱歉,我被在我床上的一个没穿衣服的漂亮妹子弄得有点分心。” “什么!现在你床单底下还有个妹子?臭不要脸!” “我在说你啦,宝贝。” “拜托,我可不漂亮。” “你当然漂亮啦。世上最漂亮的。” “骗鬼呢。” “我说的是事实。我要做什么你才能相信?” “再说一次……” “你很漂亮……” “一百万次。” “你很漂亮,你很漂亮,你很……” “别一次说完蠢货!说慢点……要不然一天一次?” “那……得要说差不多两千七百年。” “那你得保证咱俩能活那么长。” “没问题,亲爱的……” 今日 “……总的来说,行动伴随着最小的损失成功完成。scp-784表现的极为出色。这东西最后在没有事故和专门回收行动的情况下返回了其原特殊收容措施设施。”takahashi中尉用一种军队式的利落动作合上了她的记事本。 “谢谢。你可以离开了。”valentine主任随口回了几句。她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跳着慢步舞,一种梦游样的表情印在她的脸上,超脱现实的那种。takahashi抿了抿嘴,无论这女人脑子里在意淫着什么,她都不想知道。 “还有件事,”中尉迟疑地继续说道,“scp-784问了我一个问题。”她听到一种隆隆声,准确的说,一种扰人的嗡嗡声,就像一群蜜蜂在合唱。“他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完成交易。” “嗯?什么交易?”valentine问道。 “特工maddox。你承诺过……” “啊当然。告诉他申请已经被交上去了,正在被监视者审查。”valentine说。 “……真的么,主任?” “什么真的?” 她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挤出了这四个字。takahashi开始感觉恶心了。“申请真的被交上去了?真的正在被监视者审查?”她重复了一遍。 “如果这能帮你轻松点的话,你能知道的就是,真的交了。”valentine说。她抿起了她的下嘴唇,而takahashi……啊,她现在可以清楚明了听清那嗡嗡的声音。“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走了,中尉。” 门在一声结实的咔嗒声后关上了。takahashi深吸了口气。她能听见从她背后那房间里传来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显然的,那高音调的风情的女性呻*吟声也越来越大。 “耶稣啊。”她小声说道,摇了摇头。 事后访谈,████年██月██日 采访者:你注意到了valentine博士当时的状况了么? clef:她的恋机械癖?嗯。她收集的……机械辅助用品……可在设施内挺有名的。 采访者:那么你不觉得让一个这样的人来管一个大半是机械的scp很不合适? clef:valentine博士私人的活动爱好不牵扯她对实验对象研究的能力。不。 采访者:我真想知道你自己信不信这话。 clef:根据后来发生的事情,很明显我的想法是…错的。 site-19内部没有日夜之分。地下牢房有一点让人想到了本应与它毫无联系的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用尽所有的办法让谁都看不到外面。一个无尽的,持续的,甚至枯燥的白天取代了日夜交替,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定点的警卫换班。 特工jared thomas刚开始值他的夜班,带着一本最新的约翰·格里姆森(john grisham)的小说和一包口香糖坐在了他那舒服的办公椅上,但偏偏这时门开了。他站了起来,疑惑地瞟了一眼。在这儿看到valentine主任并不罕见,不过偏偏今天她凌晨两点就跑过来? “晚上好先生……thomas……”valentine说到一半,迅速地瞟了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名牌。“andrews特工今天怎么样?” “scp-784很平静,跟平常一样,主任。”thomas特工说。他指了一下石英玻璃后的场景:scp-784蜷缩在混凝土收容器里面,恐怕只有“一只有着上千条触手的钢铁章鱼和几十万只硅蚯蚓缠在一起慢慢地扭着”这种复杂而罗嗦的话能形容它的姿态。“说实话,我想他在睡觉。然而这很难描述。” “嗯……睡觉。”valentine倾靠在墙上,thomas紧张地喘着气。那中年女人薄薄的白大褂刚好能让这小伙子看到她没穿内衣。“你上次晚上睡了个好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thomas特工?” “我今天准备从上午9点睡到下午4点。”thomas微笑地说道。 “我说你晚上睡了个好觉,thomas特工。” “哦?我已经值了五个月夜班了。下一次调回来是在……” “我知道了。去睡会觉吧,thomas特工。白天睡觉晚上干活对你的生理规律不利。我会替你值余下的班的。” “其实,女士,我已经适应了这种作息几个月了。我现在可一点都不瞌睡。” “thomas特工,你想被调去给scp-053换尿布吗?” “不,那个,不……” “那么我建议你听从上级的命令。从现在开始,thomas特工。” “是,女士。”年轻的特工不高兴地拿起了他的书,咖啡和夹克,随后离开了控制室。他随便地往背后望了一眼,能看见valentine主任坐进了办公椅,直盯着显示器看,俨然一副专业的scp基金会安保人员的样子。 他还注意到了她开始解她白大褂的第一个扣子,稍微有那么点感觉。 thomas特工笑了。“逮到你咯。”他低声地对自己说着。他出去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电子设备,然后把它用一坨口香糖黏在了那亮绿色的出口标志下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给了takahashi中尉。 “嗨,taki,”thomas说,“还记得你当时让我在铁婊子有奇怪举动的时候通知你么?把你的队伍集合起来。我想她要开始了。” 音频记录784-t-k-421 chang:耶稣啊,中尉,难道你从来不睡觉?现在才凌晨两点。 takahashi:别担心,chang,你会喜欢的。来,看看这个。 chang:ok,我会看的。你给我们搞到了什么? takahashi:看这个。 [大声嘈杂] vicks:我的老天!难道是… chang:[吹口哨]艹!我平常得掏点钱才能看到这……等会,我看她好像是……喔! [高声的欢呼,中间插了一句“来,宝贝儿!”] takahashi:jared,你录了这玩意么? thomas:嗯录了,艹,我都能把这卖给谁然后赚…… takahashi:thomas,关掉这垃圾,你录了这玩意? thomas:嗯,我录了一晚上。我们抓住她把柄了。 takahashi:把这给那个笑面鬼。我要去因明显的玩忽职守逮捕这个婊子。 chang:显而易见的对,你没看她都怎…… takahashi:chang,vicks,从那洞里出来然后拿上装备。 vicks:没问题,老大。哟呵,作为个老太婆来说,她还不错。 takahashi:老天…… thomas:等会,中尉,有点事……哦艹,taki?你最好现在赶紧过去。 takahashi:怎么了? thomas:目标刚刚离开了控制室,她在往里面走。 takahashi:艹艹艹艹行动!……等下,有人听到那声音了么? [记录结束] 第88章 事故第五部分:突破点 “合理的推诿” 事后访谈,████年██月██日 采访者:那么就在那时valentine主任破坏了scp-784的收容。 clef:对的。 采访者:而且那时,mtf-d9的takahashi中尉已经让她的小队开始准备逮捕valentine主任。 clef:对的。 采访者: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clef:说得委婉点,长官,tm的火上浇油。我没想到的是那时刚好基地另一边的一个处决的尝试严重地玩脱了,造成了极大规模的破坏和伤亡。 采访者:……那么简而言之,在scp-784试着逃脱的时候,正是… clef:嗯,正是kondraki往scp-083身上泼猫尿的时候。 采访者:…… “tm的什么叫做没有支援能来!”takahashi大声咆哮。“现在我这有一个tm的keter级scp突破了收容,还有至少一个人质,然后我这四个人只能靠四杆烧火棍去试着收容它!” “中尉,很抱歉,不过全部的资源都被调去处理另一个事故了。我可以在大约半小时内给你派来一支火力支援小队……” “半小时后就别派支援队来了因为半小时内我们就全死光了!”takahashi骂了回去。 “中尉!他来了!”chang扭头喊。 takahashi骂了几句然后抄起了她的九毫米手枪,紧盯着收容室收集弹匣补充子弹。十三发肯定不够。md,几千发都肯定不够。她躲到一个汽水机后,红白色广告和那琥珀色的应急灯以一种莫名的和谐的配合奏着二重唱。她手中的枪和那个冲过来的玩意相比,显得又小又无力。 麻烦开始的第一个标志便是valentine。那老点儿的女人浑身赤裸,她苍白的皮肤像被妊娠纹和惨蓝色的静脉给绑起来了一样,她蹒跚地试着走出黑漆漆的通道,惨白的身体上沾满了血。“上帝,她还活着!”vicks倒吸了口气。 “死守在那儿,vicks!”takahashi下了命令。“valentine主任,到这儿来!” 那老一点儿的女人慢慢地转了个身,靠着墙咚的一声倒下了。takahashi再次暗暗骂娘,扭头看vicks和chang,用两根手指指了指眼睛,接着指向了通道,快速摇了下拳头。vicks和chang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手电和手枪往通道那赶了过去。他们两个各守在走廊的两边,随后向takahashi再次点头示意。 “thomas,你跟我来。”中尉跑到了valentine的旁边。她的头无力地靠在肩膀上,全身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把头发粘在了头上。“嘿婊子,你还活着么?”takahashi凑到后者头边轻声说。 valentine睁开了眼睛:她眼睛的巩膜被烂掉的血管染红了,说话也非常含糊。“中……咳咳……”她咳出了几口血。“它跑了……喷了喷射器但他还是逃掉了……他现在可能在任何地方。日……我犯了傻。我没……我一直以为我将死着他……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好难受……”她向前倒了下去。她的背上全是血,看样子她的后脑有一个大伤口。 “艹,艹艹艹艹……thomas,帮我把她扶到地上。我们得固定下她的头。” “会是脑震荡么?” “脑震荡,撞伤,动脉瘤,管他是啥,这婊子的头狠狠地摔了一下。”他们两个把valentine背靠下地放到了地上。takahashi按了下她的通讯器:“呼叫指挥部,我是delta-9,这儿有个人受伤,请求立即给予医疗支援。” “delta-9,得告诉你我们正有一个……” “我知道你们正跟kondraki玩得开心,傻逼,不过你肯定能省出一副担架来把一个女人扛到医务室!takahashi完毕!” “中尉!”一个较高的男人向他们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背上的几个大尼龙袋看上去确实很沉。他身后紧跟着两个护理人员,带着一块板子,一个颈托和一个急救箱。 “roybal!噢感谢老天你在这儿!情况怎么样?” “情况被tm艹了。至少已经损失几十人了。有人把tmb的那个刷锅球弄出来了,那玩意滚过了一整只特遣队。”他把一个包扔到了地上。“我们再不会有任何支援了。” “好吧,如果只有我们的话,至少我们死不了。”takahashi说。她打开了包裹,抽出了一只大型武器,那玩意看上去就像个科幻小说里的镭射枪。“我们是费曼的蠢货。我们训练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这就是我们该做的。” “知道了……那您的真心话呢,长官?” “真心话是吧?我们得面对一个有着keter级scp身体的前omega-7成员。” takahashi将一块能源包塞进了她的herf(高能射频)枪里。“我们tm的完蛋了。” “我猜也是。”roybal无奈地同意了。 他们已经沿着漆黑的走廊在通道里走了十五分钟了,这时chang举起了他的手,示意其他人停下。 随即如下一幕在takahashi面前上演:一团又大又乱糟糟的东西在角落蠕动着,活像一盘意大利面,缓慢而有节奏地抽动着,给人一种它在慢慢地、优雅地呼吸的感觉。一个爪子从那团玩意里伸出来摸着墙,扣着墙上的墙泥和露出来的泥下面的金属。有一部分金属已经开始滑动并溶解,化成了组成它身体的另一根触须。 她慢慢地解开了武器的保险,朝她的小队里其余三人打着手势。互相错开射击线。标准队形。我给信号时开枪。四个士兵慢慢地把他们的武器瞄准了那怪物。 “开枪!” 一声低声的尖锐的声音凭空响起,像相机闪光灯的声音一样,除了大、大很多,然后一大团闪电——高频率电磁辐射将空气电离开来。四道噼里啪啦响着的蓝白色能量波刺进了那群纳米机械组成的玩意中,从那堆缠着的钢铁触须中活生生扒下来一块。 怪物咆哮了一声,然后它猛扑了过来,仅仅一跳,就用一种可怕的速度穿过了它和特遣队间的三十码。chang第一个倒下,他被一堆钢铁压在了底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用残破不堪的尸体给那继续跑过来的怪物留下一抹红色。它每受一次herf攻击就颤抖一下,高能量波给它造成了伤害——但是依旧不足,不足以使那怪物不再从它的触须里形成一根嗡嗡响的链锯,不足以阻止它把vicks的手从腕部锯掉,不足以拯救他免于被大卸八块,不足以防止它缠住roybal的脚踝把他摔在地上,不足以停止怪物在他停止惨叫只能抽搐双脚时依旧将他的身体砸向墙壁发出一种像拍湿水泥袋一样的声音,也不足以不让它的触须绕着takahashi的脖子缠了一圈,随后把她举到空中,把那年轻女士的灵魂从嘴里憋出来。 她感觉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整个世界开始变得黑暗。她已经能看见那群纳米机器人开始分解她小队成员的武器,再把它们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当她的眼睛开始眩晕,意识准备弃她而去的时候,她听到了最后一个声音,那不怀好意的轻蔑的声音,在她耳里回荡着…… 我一直说你应该更巧妙更有魅力些。 takahashi残存的意识足以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用她一生中最后的一口气来恐惧、惊愕地大叫。 她作为一个活人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十分钟后,thomas和那两个护理人员送到医务室的那个女人睁开了她的眼睛。她拔出了他胳膊上的吊针,切断了止疼药的注射(这疼痛甚至连吗啡也不起作用)然后站了起来。 一个医生试图拦住她,不过她完全无视了那个人,径直穿过了医务室的大厅,上到了三楼,走向了她的目的地。她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一条小小的纳米机械触须从后脑处伸了出来,那儿有一片金属板,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它,把它掩饰成头颅的一部分,完全不在意整个后脑壳都被敲掉了,里面的东西也都被摘掉了。不一会纳米机械就毁掉了锁,然后那个在valentine身体里的家伙走进了重症加强护理隔离病房。 它走到了病房的最里面,来到了一张小床前,一个年轻女性正在那里沉睡。它把手放上了她的脸,然后触须伸长开来,刺入了她的后颈,精妙地刺到了每一根神经的附近。对,就像猜的一样。伤会很轻易地治好。 医护人员现在开始朝这边射击了,还抓了只手机呼叫支援:喊叫声惹恼了它,于是他吸收了一部分床的铁管,把他们变成了一根粗糙的长矛,直朝着那些医生的喉咙扔去。一个接一个,它的纳米机械把受损的神经元一个个地放回原位,细心地修复着它爱人的大脑。 几分钟后,特工beatrix maddox自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睁开了眼睛。“什么……谁……” “是我,b,”valentine的嘴低声说道。“我为了你来的。”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温和的咳嗽,clef在哪儿清着嗓子。这位助理主任跨过倒在地上的护理人员的尸体看着这对情侣——其中一位的旧身体刚刚被修复,另一位的新身体不是他自己的——然后露出微笑。 “andrews特工,”他说,“你能顺便来下这儿真好。” 第89章 事故第六部分:逃亡 “你再也回不了家了” 十八个月前 “那么,你到底让不让我问完我的问题了?” “嗯?当然,当然……” “ok,那么开始了。刚才说到你得在两个奖品里选一个。一个是一份全部免费的三个月欧洲行。” “哦哦,这听起来不错。” “另一个是在月球上呆十分钟。” “哼嗯嗯嗯嗯嗯。” “你选哪个,说出理由。” “ok,简单的问题。我能带你去么?” “什么?嗯……当然。啊,你可以带一个客人一起去。” “那就没必要选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够了,管他其他的呢。” “……” “……你在哭么?” “男人从不哭。我们只是眼里进东西了。” “骗子。” 这时有一瞬间的犹豫。这就够了。 andrews——用着valentine的身体——直视着他自己的死神,那是一颗herf手榴弹,就躺在那微笑着的助理主任手里。那玩意是基金会设计的,是在一种闪光弹的基础上进行修改的,特地为了对抗电子类威胁而制造。拉开保险拉环,松开压柄,数到四,然后会发出一道高频率的电磁辐射,它将破坏一切电路图比灯泡或电池更复杂的东西。 clef右手握着手榴弹,左手手指不经意地晃着拉环,压柄仍被按着。andrews压低了从maddox的床架加工来的长矛。护理人员的血慢慢地朝着他流过来,被压低的长矛的矛尖轻轻的在地板砖上画着抽象画。 “你知道,”clef懒散地说着,“我一直都怀疑整个设施建的都有点斜。搞得我总感觉失去了平衡。” “你要杀了我们么?”maddox小声说着。她把头靠在了andrews的肩上,但由于昏睡了几个月,身体仍然很虚弱。她的背上有几块明显的褥疮,透着那敞开的病人服能看见她皮肤上有几块红色的斑点。 “嗯,看情况,”clef说,“我现在得同时处理两个收容失效。其中一个是你的老朋友纳米机械,这很糟。另一个是kondraki,那也很糟。那么,从一幅‘大画面’来看,两个特工从一个已经半毁了的设施中走出来,然后再也见不到他们……看样子这种事我应该往后放放。”他叹了口气。“特别是这种手榴弹的引信有四秒。在这四秒内andrews可是能对我做很多事情的。这将会害死他……和你……当emp烧掉那些把你的大脑和身体连起来的精巧的小连接时,你就只能痛苦地死掉啦。这样死挺可怕的,躺在那儿,脑子有意识,不过没法呼吸,没法让你的心脏跳起来。可能是最差劲的死法啦。” “那么是要我们做笔交易?” “不。”clef直截了当地否认了,“不过我想要安全地走出这扇门然后活到下一个日出。” “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andrews说,“我没打算用完这些该死的机器虫子后还留着它们。b一治好,我就会把这些剩下的玩意塞进个罐子然后再用微波炉烤它。” “随你便,”clef说。助理主任转身走出了房间,随意地跨过一具护理人员的尸体。“这跟我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在他准备赶去帮忙处理kondraki惹的祸的时候,他跑进了前主任valentine的房间。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杀了一堆无助的研究员了,还拿了takahashi中尉的几节脊椎骨当大棒来用。clef漫不经心地松开了emp手榴弹的压柄,然后把它扔进了走廊。它爆炸了,scp-784的纳米机械群也溶解成了惰性的粘液。 他用脚轻踢着那坨泥,直到他找到了valentine主任的脑子,随后将它取了出来。他得承认,andrews的确做的挺好。大脑被从脊髓处完美的移出,和纳米机器的连接做的特别漂亮,以至于和andrews自己的连接没什么区别。对于一个完全没受过专业医疗训练的人来说,做的不错。 他在想是否会有一些神经元现在仍是受损、无力的:现在还不是很清楚那些纳米机器在更换神经胶质细胞时对这个大脑结构做了哪些变动。他想知道在这玩意被破坏后,valentine能不能感觉到她意识的消失,还是说她早都死绝了,更何况意识。 仅仅为了确认,他剥掉这颗大脑上的残渣和碎片,再像个小孩扔花瓣一样把它们扔掉,然后把这颗大脑装了起来。接下来,就该往kondraki在闹事的那地方赶过去了,他现在正把scp-682当只小马骑着呢。至少那个刷锅球终于不动了,不管怎么说,这让他感觉好了很多。 今天,总的来说,还挺不错的。 “那么,为什么是意大利?” “嗯……我刚刚在想。想那个我去年问你的问题。” “那什么月亮和欧洲的那个?” “嗯,是那个。看起来对我而言……我没法把你带去月球。但是至少我能带你去托斯卡纳。” “诶听起来不错啊。酒,美食,还有音乐……” “你确定你想和我待在一起?” “我得承认倒是会有点奇怪,不过………还在这张皮底下,没错吧?” “到现在为止,是的。” “那么,还记得我的答案么?其他事无所谓了……” “……只要我们在一起。” “而且什么都没改变。” “……” “……你在哭吗?” “嗯,我猜是的。” “我还想着男人从不哭呢。”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 第90章 事故第七部分:结局 “可曾在苍白的月光下与魔鬼共舞过?” “delta-1,就位。” “delta-2,就位。” “delta-3,就位。” “delta-6,上。” beatrix maddox光脚坐在湖边,一边享受着清凉的湖水漫过她的脚,一边微笑地在等andrews拿着午餐箱过来。他带着酒、奶酪、橄榄还有这块从街上面包店买来的美味的面包。 意大利能够满足她期望的一切。美食,美酒,音乐,还有和她爱人相伴的那一个个晚上,在地中海沿岸的乡村巡游的那一天天。andrews……那个andrea……实现了给她的这些承诺。 不管是在堪萨斯州的一个僻静的小农场里待着,还是在纽约的一间吵闹的公寓里度日,都无所谓。对她来说,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就够了。 这是她在一颗.22口径的子弹穿进她眉心前最后的想法。她猛然地向后倒去,血慢慢地在头下散开来,慢慢地变成了暗红色。 “delta-1,目标已击毙。” “delta-2,收到。” “delta-3,正在交火。” “delta-1,正前去支援。” “否决,delta-1,delta-3。delta-6会亲自处理这事。” “你tm个狗日的杂种。”andrews轻声说着。他……她……吐了一颗牙出来,那是delta-6用手枪柄敲下来的。“你tm个狗日的杂种。你承诺过的。” “有吗?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这种话。我只说过我当时不关心这个。”delta-6,也就是助理主任clef,微笑着……他永远微笑着……即使当他拿起了maddox的包,抓出了钱包,取出了现金,然后再把剩下的所有东西扔进湖里的时候,他还在微笑。“现在我关心了。” “你tm个狗日的杂种!你个混账!我宁可没和你谈过!我们只是想…我们只是想安静地离开,为什么你连这都不肯给我们!” “因为,我的朋友,你没法安静地离开。”clef平静地说道,“你牵扯进来了,而且你没法不牵扯进来。”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的人一个个都随随便便的……退出,那这世界能成什么样?谁逼着你继续干这行的?先天精神病态患者和混球,再没了。” “那你是哪种?”andrews讥笑道。 “我?我没疯。我猜因为这所以我是个混球。” 他平举手枪,枪口直指andrews眉心。“我是说,干,看着我。最棒的狙击小队,然后我跑到这儿来近战。远距离射击可没法让我满足,不是吗?我难道就不能让你像你女朋友一样,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死了?不,我得先过来看看你再说。” “我知道,”andrews低声说,“我就指着这呢。” “delta-1,有人受伤!有人受伤!” “delta-2,正在交火!正在交火!” “我看不清没法开枪!” “艹!” “艹m。ctm的傻逼,”clef喘了一口气。他紧紧地抓着他的胃。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这是个他的内脏都要流出来的兆头。 “就像你说的,clef。只有两种人仍然在这儿工作。”andrews说。他举起了一把沾满了血的纳米机械加工成的匕首,先是用他……她……夹克的袖子打下来了clef的手枪,然后再用手枪变成了这个。“混球和先天精神病态患者。我过去哪个都不是。”他微笑地跪在clef身边,“我猜,只要弄死了足够多的猫,就都是了。” “艹m…m的骗子,你说过你要处理掉那些tmb的纳米机械的……” “我知道。我撒了谎。你应该早都知道的。” “别想这么简单就能逃走!你敢动一下就会死!” “我没想逃。因为事实是,clef,我从没想逃。我只是想告诉你点东西……告诉你事实。”andrews倚下身,靠近clef,接着valentine主任的声音传进了clef的耳朵里。 clef的脸变得惨白,身体突然颤栗了起来。 valentine的身体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湖转了过去。它伸出了它的手臂然后把那把刀扔在了地上。它闭上了眼睛,微笑着朝着码头走去。在那儿,beatrix maddox静静地躺在又冷又硬的木头上。 它刚刚碰到她,狙击手的子弹就射进了它的颅骨,然后它猛然倒在她的上面,胳膊乱伸着。他们两个各在对方上方,就像两个恋人互相拥抱着入睡一样。 ……另一则今天的新闻,意大利警察正在调查发生在托斯卡纳区的一起针对两名美国游客的谋杀案。警察相信犯罪的动机是抢劫。当地善良的居民对这起事件感到十分震惊,这是当地一世纪以来的第一起谋杀案…… 他往脸上泼了点水然后看着镜子。看上去这张脸不是他自己的那一张。 作为助理主任clef,他在这么长的职业生涯中给自己捞到了很多伤疤……一个基于谎言和欺诈的职业生涯。他的指头沿着那最新的一道疤滑了过去:一道既宽又深的肚子上的伤疤,这是特工andrews给他的最后一击,也是他在死前最后一次骂了m世界前的最后一击。 记忆不自觉地涌上来了,那来自valentine主任的声音的低语,不过那些话,那些想法,都是andrews的。 “你不是个战士。你不是个英雄。你甚至连个杀手都算不上。你就是个暴徒……而且scp们只不过是你为了掩饰自己是个寂寞的人皮壳而被你打来打去的小屁孩。” 他拾起了身边水池里的手枪,卸掉了弹匣。他看了看枪膛。一颗子弹。这就够了。多出来的都没必要。 他把枪口对向了他的太阳穴然后闭上了眼睛。 喀哒。 他睁开了眼睛,微笑着。“要是开始就把保险拉开的话,”他自言自语道,“就能好点。” 然后他拿起了他的剃须膏和剃须刀开始刮胡子。他极其小心地用着这块锋利的刀片。不小心的话,搞不好能把自己弄死呢。 第91章 日战争 凌晨一点的██大学,人声噪动。 尽管已经熄灯了一个小时,但寝室楼中鲜有人入睡,从外望去,每个窗口中都闪烁着无数个光点。 尽管出身、年龄、性取向各不相同,这些光点的主人此刻却仿佛一体同心般,心头只有暗号般的三个字: 买tora ! 买tora ! 买tora ! 没错,此刻正是11月11日。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而十米之下的site-91指挥中心中,同样是个不眠之夜。 “……综上所述,情报机关与战术预报部门判定,ob传媒对site-91的攻击已经开始……” 会议室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台上滔滔不绝的asriel特工,他不悦地扫了一眼闯入的dr. varitas,然后继续报告,而后者显然对那一瞥中满含的厌恶之情无动于衷。 “多方情报均表明,ob传媒计划通过物流攻击site-91,即将学生们购买的商品改造或是替换成高危异常物品。考虑到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应该说,它们已经开始通过物流攻击site-91了。” 我们得到的关于此次攻击的情报太多了,多到让人觉得ob传媒完全没有做情报封锁……不过,这个作战计划即使事前知道也很难做出应对啊……想到这里,asriel露出了苦笑。 “好消息是,我们不必担心和ob发生正面冲突;坏消息是……想要在不被学生发现的前提下找出被混杂在众多大包小包中的异常物品,只有靠我们手动检查所有今天发到██大学的包裹,但根据往年的物流量来判断,这个工作量实在太大,我不认为凭借我们手头的这点人力能够顺利完成。而且很显然,指望从其他site获得人力支援也不现实……”asriel扭头看了眼大屏幕,代表各个site的光点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而若是拿不出应对方案,只怕代表site-91的那个点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如果我们拖延了物流到达学校的速度,是不是就能争取足够的时间把ob混进去的异常物品找出来?”dr.varitas再度高声打断了asriel,顺便无视了周围一圈不满的表情。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ob自称是传媒商业公司,在它们看来,那些异常物品就是商品,若是在顾客收到货之前就坏掉了,应该是无法接受的行为。换句话说,我们应该不必担心那些异常物品在到达██大学之前伤及无辜。可问题是,如何实现这一点?学生们买的东西从全国各地不断发过来,要怎么在得不到其他支部支援的前提下,只靠我们把它们拦截在路上?” “好说,三个字:买买买。”dr. varitas伸了个懒腰。 asriel瞬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买买买……对了!只要买的东西足够多到让快递送不过来,就能把商品和异常堵在路上!让网络部查出来学生们都买了哪些东西,然后我们……” “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dr.varitas笑着说道。 紧急公告 由于系统异常,部分学生的校园一卡通在刷卡之后出现了卡内余额清零的问题。 我们已紧急修复了读卡器的故障,但很遗憾,无法复原被清零的卡内余额。 作为补偿,已为全体学生的一卡通内发放了500元的补助,请在各一卡通充值点刷卡领取。 20██年11月11日 ██大学教务处宣 关于无照经营专项整治行动期间的报销问题通知 在site-91全体工作人员与██大学全体师生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成功阻止了ob传媒的袭击。 针对部分工作人员提出的,对11月11日的网络购物花费进行报销的请求,我们经过讨论后做出如下决定: 所有报销请求全部驳回,希望各位工作人员有身为具备独立经济能力之成年人的自觉。 20██年11月12日 site-91财务部宣 那之后的一个月,██大学的食堂工作人员总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成天戴个黑框眼镜穿个白大褂,看起来一股书呆子气的小伙子,每天早中晚都只吃馒头呢? 第92章 《2984,李然传》序·主 一切设定,来自scp-590 - 既生仍生,将死未死 我昨天做梦了,梦见我的曾经。迟钝的神经似乎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从脸上划过。 是泪。 不……我抬起衰老如枯木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满脑的混沌,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声音、概念在我大脑里回旋。它们转啊,转啊,没有停歇。 我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一颗干瘪的野果,努力去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但似乎还是徒劳。 这里是中西伯利亚最特殊的一个部分了——泰加林空洞。这片区域的森林,远没有之外的部分密集,圆形空洞的边界,西伯利亚高原的这部分被削成了一圈悬崖,山崩地裂。空洞部分是被当地人称为ketep paвhnha1的广阔地带,西边是亡者湖2,正连着世界最大瀑布禁忌瀑布3。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听说是因为这个部分曾经在禁忌战争\/三战中遭到神恩禁忌物中一部分物件——在人们讳莫如深的那个禁忌组织中,也叫keter级收容物——的毁灭,这片平原正由此得名,原本该恢复得十分繁茂的森林也因禁忌影响而显得稀疏。而亡者湖的出现原因也类似,是因战争中叶尼塞河东岸的这片高原被削平后另一个神恩禁忌物刚好炸在这一段的中央,产生了深坑。深坑比平原的海拔还要低一千多米,直径接近75km,当时就导致了叶尼塞河的断流。战后二三十年的环境恢复使深坑最终成了大罗斯联邦境内西伯利亚仅次贝加尔湖的最大的战争造湖,蓄水量3.09万亿立方米,而禁忌瀑布也随之形成。 北境的秋天,是那么短暂。 这样的环境,本不该出现的鬼魅般的雾气能存在,已经无比诡谲了。现在,它又鬼魅般散去,冬,来了—— 天空中落下的细密的小雪与干净的白桦相衬,将整个西伯利亚的美都勾勒得淋漓尽致。 鬼魅般的雾气散了,但鬼魅般的队伍还在姿势诡异地前行——依然是人手一把铲子,没有其他的防身用具。战后由于禁忌物的影响,除了亡者湖之外周围陆地上哺乳动物极少,棕熊和西伯利亚狼等掠食者几乎不在keter平原内活动。当然,这并非不带防身用具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人们安全太久了。人造的绝对安全,总是会冲淡对自然原初的恐惧。 人们如同上了发条的幽灵,惶惶不安地跟在我的后面。一片白衣罩着的枯骨汇成一条蜿蜒的河流,像是风中的绸缎,系绕在一棵棵高大的白桦上,跟着我机械前行。明明是一个毁灭的目标,明明这对我来说……有一种手刃仇人的快感,但这凌冽的快感里却又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躁动,甚至还有一种朝圣一般的神圣感。 大脑中那片混沌依然死死黏在里面,我心里又有些焦急,生怕克制住了几十年,偏偏在这一刻心情混乱的时候被天命教那愚蠢的教义抓住可趁之机渗透到灵魂之中。想着,我试图去寻求内在的神,在这混乱中找到最初的质朴,让我冷静下来。 “这是上面的命令,我……特地安排给你了,就你一人作为神旨者,担任这次仪式的引路人。”我想起几十天前,陈哥跟我说的话。当时他斜靠着门,似乎在刻意躲开玻璃桌面下压着的那一小张照片上李然4平静的眼神。我看着他,没说话。或许是什么东西让我内心不安,只是觉得脸上的伤疤有些隐隐作痛。我下意识抓紧了挂在胸口的野果。 我说是叫他哥,但只是那时应他要求叫成了习惯。他比我大多少,我根本不知道,只是听说他曾亲历过护神运动5的浩劫,甚至还是原天命教的教徒高层,也是第一个被迎进被改造后天命教的原信者。他身体已经被改造的差不多了,勾着背拄着拐杖的我早已没有他那样……挺拔。顶着颈部肌肉的酸痛,我吃力地抬起头仰视着他。我的目光划过他乌黑的鬓角,透过身后的百叶窗,我看见了天空中,闪烁着的繁星。圆月在轻纱一般的云雾中若隐若现。“现在天命教里,还剩我们十几个原信者。”我没盯着他的眼睛,说着,我又顿住了。我根本没有想下一句该说什么,这句话本只是脱口而出。他一勾眉毛,示意我继续,我这才回过神。 “没什么。”我没有说下去,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作为天命教高层去领这个路。自从这个命令下来以后,我就像被雷击了一样,什么也理不清楚,白污了作为原信者的理智的名声。只是记忆中有什么在嗡嗡作响,几个毫无联系的画面在不断闪回。一会是慢动作的模糊的画面,我的母亲的背部被子弹穿透,旁边站着一群黑衣人;一会是一个无比清晰的画面,李然站在尖顶,目光凌厉,死死盯着血色的夕阳。 陈哥也许认为我是那十几个人中最恨李然的一个,而且地理上我算大罗斯联邦人,才把这任务交给了我。我知道,我恨他,我绝对是这十几个老家伙里最恨他的,自然也是最适合执行命令的。但……或许是心里的阴影还是什么鬼东西作祟,总有一层隔膜死死插在我的脑子里,一切实践的源头碰见这层鬼魅的膜便像是子弹射进了水里,又像是一切凌厉都被凝胶裹住,没法发力。之后想想,这混乱倒也进一步证明了我选择的正确性,还好没有改造身体——我巴不得我死。死了,一切这样的纷扰也就永远消失了,也不必担心对不起原信者的身份。 我真是实在不想去动这满脑的浆糊。我只剩一个念头,它哀求着,哀求着,陈哥能赶紧结束我主动发起的无谓的对话,无论最终决定我该如何都无所谓。隔了这么久,我才再次感到放弃作为选择主体,将权力移交他人的那样一种可悲的快感。我痛恨着这个念头,因为我不想思考,背叛了原信者;我却又向往着这个念头,好回到数分钟前我还保持着的宁静。 沉默良久,才等到了我期待的终结。陈哥叹了口气,低着头,目光像是穿透一切,又好像仅仅是刻在我的拐杖上。“我不该接下去的,或许……是我还抱着一丝你走出那事以后的阴影的希望,谢纽沙6。” 陈哥果然了解我。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行进了半个多小时。向后,天命教教徒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向前,挺立的白桦们却在愈渐稀疏。我爱它们,因为看着它们总能让我想起小时曾经和父母、祖父母在西西伯利亚躲避天命教教徒散居的日子。我曾立誓,我要像白桦一般笔挺,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精神。在曾经,一切都在向平淡无趣发展时,我本以为我达成了它,直到今天的到来——一个突然的命令砸破了一切,平淡无事的幕布被狠狠撕碎。此时,不知多少年来没再出现过的思维不畅再次堵在脑中,多少年来我刻意回避的那个人,李然,也被暴力地提起。我试图冥想,但现实又显然不允许。白桦俯视着我,我却心虚地不敢回应它的眼神。为了静下来寻求内在的超逻辑之神,我甚至已经放弃管制人群的要求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年近古稀的我依然思维敏捷,这个命令一下来我就变成了这样。我原以为是因为“李然”这两个字,但回想起来吧,在后来在我噩梦中常常出现的恐怖的那一夜以后陈哥费尽心机找人给我做了心理治疗。而因为治疗之后李然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已经不会给我生活中带来任何影响了,所以这个唯一的可能也被我排除了。 我满眼莫名的恐惧,盯着胸口挂着的野果。我的精神啊,求求你清醒一些吧!神啊,求求你让我找回曾经的理智吧!请告诉我,是我自己的思维本就不清,而非我深深热爱着的这世界是一片混乱! 唉。 不安的人群先前像鱼一样安静,让我的大脑嗡嗡地响得更厉害。而现在就连伤疤也在又一次隐隐作痛,大脑的混沌令我恐惧。我只回头瞥了一眼,眼前辨不清人和物,只是一片黑,一条白。好像有人不见了,好像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温度”的意思的人叫嚷着外界温度太低,好像人群中开始泛出窃窃私语声,好像有些非纯粹天命教教徒7聚在一起叫骂着什么。一切似乎开始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是我不可控,还是一切都在不可控?我宁愿是前者。 果然,除非人类消失,否则永远不可能平淡无事。人类,让世界沸腾。 突然来的一阵冷风刮得刺骨——冷这个字,最近一次出现可以上溯到数十年前的书籍报刊中。自从伟大的神恩代言人降下有效性祈祷后,这个过时的词语已经被扔进了时代的垃圾桶。但在禁用祈祷的情况下,队伍里一些人单单套一件加棉的四星共荣袍子来应对这寒冷的鬼天气总显得有心无力。队伍中的年轻人作为享受着祈祷成果的新一代,似乎是对教会上头要求增添衣物的提醒毫不当回事。 说起仪式要求,还真是奇怪,禁用有效性祈祷这样的仪式要求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英勇的教徒们尽管忍受着如此剧烈的痛苦,仿佛将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暴露在了危险、死亡与黑暗之中,但仍旧在天命教教徒罪恶的仪式感的召唤下艰苦前进。仪式感也算是教徒们唯一继承到的曾经的人类的污点了,但它作为教徒之间的重要共性之一,却又勉强维持着队伍的规则,不得不说十分讽刺。可笑的是,在移除了有效性祈祷后,教徒们甚至还拾回了另一个人类的糟粕——团结。而在非纯粹天命教教徒或是陷入一片迷茫或是无端愤怒、纯粹天命教教徒或是惊慌失措或是无所适从时,本就只有团结起来,紧跟身前的人,紧跟引路的神旨者,才能让他们不至于到崩溃的境地。但恶劣的天气,令人难以想象的长达半小时的长途跋涉,已经开始使这难以维持起来的秩序摇摇欲坠,更不用说还有个在失去祈祷效力时自己就似乎已陷入一片不可名状的恐惧中的神旨者了。不得不说,这次行动的结果,实在是让人担心。 稀疏分布着树木的林子里,本只有树木被寒风扫过的沙沙声,连队伍前行都是像在教徒聚居城市的街头一般沉默。毕竟,喧闹是野蛮的原信者们的特权,或者说,他们罪恶的标志之一。没有特殊情况,队伍里谁也不愿浪费那点精力振动自己的声带。但在接近目标地表不远处时教徒的队伍们却罕见地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连规整的队伍也开始有些松散扭曲。 树林越来越稀疏,前方反射着月光的粼粼波光依稀可见。看了看向导,目的地就在前方。他最后选的……是把自己,留在亡者湖湖边吗?我理不清的思绪容不得我去下任何判断,因而想到这,只是本能地对他又多了一点鄙夷。唯一能联系起来的一点思考,只是对于他的死亡。我不认为这是他所谓的勇敢,这只能证明他懦弱。妄图以自身的死亡弥补万千已逝去的亡者,是他到达穷途末路的最好选择了。他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自然会选择这样一个最有利的结果。 离目的地越近,我的心脏就跳得越快。在我心头一阵莫名的悲哀中,思维中的混乱开始慢慢放大,最后那一点刚刚用于推理的理智也被不知来源的无尽的恐惧吞没。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分解成一块一块的颜色。有白的,紫的,蓝的,一个个发亮的小点。而前头,还有在我混乱交织的感知下那散发着异香的目标。这香味,混着惶恐和紧张。我想向这美好的世界祈祷,让我快些正常。 记忆中那个角落再次松动,似乎每走一步,我一直紧锁的记忆就会溢出来一滴。目标已在眼前,但我不敢再前进一步。闪回的画面再次跳动起来。 子弹穿过母亲的背部。 黑衣人。 李然。 尖顶。 李然。 凌厉的目光。 满天红霞。 万千大得遮天的屏幕。 星光漫天,光芒和尾焰。 大脑在疯狂地做无谓的运转,有什么记忆在涌上心头,我眼神空洞地四处打量,仿佛要看出点什么,但满眼尽是无尽的杂乱色块。我这是怎么了?这里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让我都要精神失常了?根本就和李然没关系,那到底是什么让我的思维陷入了停滞? “啊啊啊啊”我不顾身后已经陷入混乱的教徒们大叫起来,身体好像被不知来源的狂躁、惶恐、压迫感和混沌的思想灌满。这些感觉,有着老旧影片特有的噪声和闪动。 我好像在指挥,好像跟一部分人交代些什么,好像跟什么人在争吵,但好像又没有。命令是什么?我要干什么来着?挖坟掘墓?摧毁尸体?好像是……天命教上头的要求?和李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因为我恨李然,陈哥就要安排我当神旨者领路?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我思维混乱不清? 或许,不是我迷乱,这世界本就是一团混沌,荒谬而无谓。 我迷糊着苦笑。 我握着胸前的野果,我好像在祈祷。 恍惚中,似乎有教徒开始工作,在平地上掘墓挖坑。想着他要出现了,我的思维似乎难得地短暂清明了一会儿。眼前一片白浪汹涌翻滚着,好像是湖边的人浪,又像是湖中的水浪。浑浊的目光机械地沿着眼前人群汇成的曲线划过,穿过身后一望无际的亡者湖,我看见了天空中,闪烁着的繁星。弦月在轻纱一般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紫色夜空中,星光璀璨。 我望向,天湖交融,一片银白的远方。 虚伪的阳光从地下西侧别墅区一幢苏式小楼的覆满灰尘的窗户射入,略显斑驳,事实上,因无人清理以致看上去老旧的别墅也不止这一幢。灰尘倒也不是没人清理,成群的自动机器人成天在居住区游荡,每个季度母球世界政府还会派可靠的原信者下来维护。这主要是户主不愿——理由都是类似的,正如正在这小楼里借着昏暗的灯光在暗处看书的秃顶老头来总统议会当议员后所说过的:“只有过去才能让我感觉活着,而历史沉睡在陈旧之中”。当然,不仅住所没人维护,不少议员身体也不注意,甚至还有要求放弃复活成年轻状态而故意复活成老年状态的议员,比如这老头。理由嘛,也没人说过。成百上千年过去了,富有革命精神的他早已不再有曾经的激情,唯一驱动着他的生活的,只有自己曾经居住过的那被无尽强力压抑着的世界,那千疮百孔的世界。因为他这辈子都算是和“解放”撇不开关系了,只有那个世界到了真正解放的那一天,他才会咽气——这也是他当议员之后说的。 为了议会区域生活的真实,四季也在天气系统的模拟之内,此时正值冬季。 原本在总统议会不是读书就是看报的这老头,现在也因为原本人类社会惯性的渐渐消失,从而导致的母球不自知的去人类化,没有报可以读,就只剩读书了。但话说回来,母球……本就没有什么“新闻”。除了原信者,天命教教徒的的生活不需要什么新鲜的东西。 裹着笨重大衣的老头合上书,用双手挣着桌面站起身,吃力地放回了那本快要脱线的马恩全集,再一次从矮小的书柜中抽出了那本崭新的厚书。书壳上用清一色的俄文清晰地印着“大罗斯联邦通史”,大概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弗拉基米尔出版社——在22世纪组建、23世纪纸质媒介快被淘汰前,罗斯联邦所剩不多的出版社之一——在其破产前所出版的最后一批。他用手擦了擦书皮,愣了挺久,似乎不敢翻开。 死寂弥散了几分钟后才散去——他语音模糊地唤着一个俄语名,紧跟着一只黑白两色的小奶猫便从卧房外飞快冲进来,跳到了他的大腿上。他低头,爱怜地看着小猫,揉着它的头,似乎在想方设法逃避着内心的矛盾——那本它既想翻开,却又害怕翻开的书。 说起这奶猫,倒也有趣。这是他半个月以前才费尽心机秘密让o5-98从母球托人带来的猫。听说之所以重新要一只,是因为先前那只他从意识复活机复活时跟着复活的陪了他成百上千年的那只死了——死因极其诡异。死前一天那只多年来一直没什么精神的、病恹恹的猫突然发着狂从别墅区逃掉。第二天,快摔成肉酱的猫在议会大厦前的尸体才被路过散步的议员发现。由于是议会中议员的宠物猫,保洁机器人因为设定也没有打扫,议会大厦前血溅了一地,还铺着一滩脑浆。老头听到消息时人都僵在那,差点没昏过去,最后还是议员中算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张致虔扶着他坐上自动载具过去的。原本张致虔遮着他眼睛,但在他坚持下他还是拖着一把老骨头自己把尸体清理了,造了个小墓,埋在了房前。大家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事后的监控显示猫跳楼的时候没有使用保护自己的姿势而是让脑袋着地的,大家更搞不明白,为什么猫死了老头不用复活机复活,而非得再养一只——明明坐在议长、立法委主任的位置想拿机器复活一只猫完全轻而易举。 他右手攥着拳,狠了狠心,翻开了书。他本想随便翻到老后面好去逃避些什么,但没按住书翻到了目录,好巧不巧,还翻到目录里“1945-1991”一栏的那页。看到这,连同摸着猫的左手,两手当时就僵住了。本为了逃避虚假的阳光躲在暗处回忆往事,现在却因往事的痛苦而放弃了回忆。他看了看表,之后还是没能阅读他早就被其他议员告知而了解,却始终埋藏在心底不愿去回忆的这部分历史——在“历史”的请求下聚焦人生的一切意义来对抗当下,最终还是因为疼的发颤的心,连呼唤着自己的帮助的“历史”都不愿直面。以至如今,大清洗以后到大罗斯联邦以前的历史,他只字未读,也不敢去读。这……也算是一组矛盾着的悲哀。 看表,只是因为祈求着赶快到睡眠时间,但高悬天空的假太阳可不这么认为。但是……不管了,他迫不及待了,试图通过睡眠去淡忘。而为了避免小猫在此期间被饿着,他给故意装饰成朴素的苏式风格的自动喂食机加满食物。随后,他打算再次进入那一次持续8-10天的睡眠中。而关于反常的睡眠时间嘛……唉,毕竟,在动辄上百年无事可做的时间内,平时只有吃饭、睡觉和时不时组织一次的议员联欢会,不借用某些手段刻意延长睡眠时间……会疯的。 他舒展了一下双臂,扶着腰,坐上床,换上了睡袍。猫也懂事地离开了房间。死寂填充着卧房,只有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在其中飘荡。抛却他乱麻一般的心,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静谧。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静静流淌,空气中每一粒飘荡的灰尘,都看得分明。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一切纷扰杂多都抛在了脑后,渐渐淡出,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和阳光穿过的一丝光明。 唯一的那一点阳光,平铺在墙上绣着鹿的挂毯上。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了舒心的细微鼾声。 一切都是那样平凡无奇,仿佛永远无事发生。 这份美好,一天天在总统议会中上演。 “叮铃铃铃铃铃铃” 慑人的红灯闪起,疯狗般叫唤。 作为老式房间唯一表现出科技感的装置,它的存在,多么突兀。 “警报,‘日晖遁地’情形遭到触发,请决定应对措施。”清脆的机械俄语女声响起。 除非人类消失,否则永不可能无事。 他惊坐起。 老头连睡衣都来不及脱,坐上载具,直奔隔壁的别墅。锈迹斑斑的门牌上,隐约能看出“o5-9”这几个字符。 老头疯了似的敲门。 门开了,o5-9笑着。 “老列啊,你知道了?”o5-9满口中文,但老头似乎毫不在意,用熟练的中文回应。 “是。怎么办?还有,你还是那样。我说过很多次了。” “是,叫你弗拉基米尔或者列宁9,如果可以,我要用俄语,对吧?别急,坐,沃洛佳。10”o5-9狡黠地笑了笑,换成了俄语。 列宁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他看了看o5-9家里的陈设,很朴素,也就是书柜,胡乱摊在书桌上的母球各时期报纸,沙发和几张座椅,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但当他向o5-9卧室里一瞥后,紧张的神情有些怪异的变化,还似乎扬起了一丝笑容。而这也似乎被o5-9看见了。 “老九,别装了。”他从o5-9身侧走过时,他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说着。列宁想起了刚刚卧室里那张照片,是母球还在20世纪时,o5-9和o5-7的合影。照片上,o5-9的笑容无比爽朗,o5-7靠着他的肩,满脸的幸福。而此刻竟然有人来敲门了这照片他都没来得及藏起来,不是被这消息闹的是什么? “你要先知道,我不是慌乱,是遗憾。”沉默了一会,o5-9苦笑着看着列宁说。列宁示意o5-9继续。 “关于“日晖遁地”,或是简单说,他的墓被掘了这种事……我认为我知道他会怎么干。我们只是在他的墓那里装上了一些监控装置,虽然那有安保系统,但还是不要动墓的安保——” “你最好记清楚当初是谁提出议案说要保护他的墓的。现在他的墓被天命教的掘了你自己又不管了?”列宁似乎有些怒了,“我知道你那个议案是为了显得你关心事态发展,关心后事安排,好拉拢人心。但你要搞清楚,他的墓,是那群教徒的脏手能碰的?这难道对得起他做的那一切?而且就算不说这个,大家曾经也都是有过领导职务的,你这点心思谁看不出来?再说你自己也清楚你作为总统议会缔造者身份和我们不是一个档的,玩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想在我们还没好好对付“它”之前就再把权力临界点走一遍?与其想着这些,不如好好办点有用的事。总之,我坚决反对闲置墓地保护系统。你要知道,他从不会让别人对他的身体做任何事。” “你别急,先听我说。我认为我应该是议会里最了解他的了。他当初为什么死的,我想我最清楚。对他来说,活着的时候的一切感觉,那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不让身体出问题,而是不让痛苦涌进他的感知罢了。死了以后,一切感觉都不再存在,那于他而言也就无所谓了。当然,你后面说得对……我接受。”o5-9表情有些尴尬,故意咳嗽了两声之后才回应。列宁看着前方的书柜,没有说话。 “至于我们是否应该阻止毁坏遗体这种道德问题,我觉得应该尊重他本人对此种事的立场——如果毁坏他的遗体对全人类有益,加之因为他已经去世,这又不会让他产生任何精神上物质上利益的损失,那么他自然会支持毁坏他的遗体。而对于我先前所说的遗憾,只是说这样一个……叫英雄?好吧,暂且叫英雄……这样一个英雄的遗体,一个时代的见证者和创造者就这样消失了,确实遗憾。”o5-9说着,列宁便接了下去。 “而如果不允许毁灭遗体,会导致人员伤亡,也有可能导致原信者和天命教教徒进一步的冲突。他确实是这种人,你说得对。” o5-9和列宁一起笑了。 恍惚中,短暂的大脑的清明再次被打断,棺材的出现像是大洪水冲垮了世界,最终砸碎了我为了回避那难以面对的一切刻意建造的那堵厚墙。记忆不受控制的开始涌出,还是那两个画面。一个从模糊变得清晰,一个从清晰变得模糊。 铁锹的影晃着我的眼,露出了上半截棺材。 老爸自己捣鼓放在木屋屋顶上的信号接收器终于起了作用,全家围坐在隔壁原信者伊万大叔帮我们组装的大屁股电视前面,我,奶奶,爷爷坐在正对电视的长木凳上。这时,屏幕亮了。 老妈端来一盆野果,盆子有些破,掉出了一些,我赶忙捡起来吃,生怕有人抢。老妈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被奶奶的眼神止住了。我有些骄傲地朝老妈做了个鬼脸,奶奶最疼我了。 老爸和爷爷商量着调频道,不一会儿,电视终于不再闪着雪花发出沙沙声。一家围坐在小火炉旁,屏息静气,等待着电视的反应。沙沙声先消失了,只有我一边挤着奶奶一边摇凳子,长凳上发出的吱呀声。 随后,电视上出现了不太清晰的画面。 “李然发布了世界政府第1759条公开元首令,命令今明两天捕杀位于印度次大陆,新卡尔玛联邦,大罗斯联邦中部及西伯利亚,拉丁美洲的……” 我瞪大了眼睛。 “原信者。” 虚掩着的木门被一脚踢开,几个黑衣的男人鱼贯而入。 头盔是电焊盔,信号接收器爸就是戴着它修的。 但是头盔是纯黑色的。 我听见,窗外伊万大叔的怒吼。伊万·弗拉基米罗维奇·费尔德斯坦11挡在他女儿薇拉身前,操着刀。刀没有近身,子弹就打碎了脑瓜。 血溅到了我家窗户上。 子弹穿透了薇拉的胸口,她像洋娃娃一样倒地。我记得,我喜欢她。 枪声在我家里,这个小木屋里,肆虐。 男人抬起枪口,父亲掏出手枪的手被子弹活活射断,他来不及惨叫,下一发子弹进了脖颈。 一枪打中了电视,电视碎了。另一枪打在破旧的盆子上,盆子稀巴烂,果子撒了一地。 母亲扑到我身上。我听见两声身体倒地的声音。 是爷爷和奶奶。 我转过头,奶奶盯着我看,但是眼里没了生气。 世界都在放慢,记忆在此处,被染成了泛黄老照片的颜色。 黑衣人融入门外的无尽黑暗中。一片黑暗里,一颗星光点亮。那一瞬,美不胜收。 是枪口的烈焰。 我看着枪口那一缕烟,看得入神。弹头光洁,在发出昏黄灯光的老化灯泡照耀下,显得无比耀眼,像纯金一样,闪着金黄的光。弹头很尖,像利刃,能将我的心切成一片一片的利刃。截面是圆,完美的圆,圆得像思维中的无条件者,那思想重塑出的完美圆。弹头在平静无扰动的空气中画出一条美丽的直线。笔直得呀,只能在思维里假设。这是那样美,那样高傲。 此后,我再没碰过黄金。 弹头将吱呀吱呀的长凳边缘刻出刻痕,轨迹有些偏折。比起完美的直线,这看着就像卑劣又令人反胃的混乱和荒谬。子弹速度慢了些。长凳上,早已没有一人。 子弹慢慢嵌入母亲的背,背部皮肤被震出的波痕慢慢往外扩。慢慢的,整个背部都在规律地震动,我听见清脆的咔咔声,或许是脊椎被震散了。 站着的一群黑衣人身后好像出现了什么人,手臂好像是金属的,又响起枪声,黑衣人们应声倒地。 母亲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是没有看着碎掉的电视,而是死死瞪着被她抱在怀中的我。 子弹斜射进来。从母亲背部射入,颈部射出。用母亲的身体作缓冲的子弹擦过我的脸,留下一道伤痕。伤痕日后成了伤疤,有时会莫名隐隐作痛。 敏锐的神经似乎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从脸上划过。 是泪。 外面依旧枪声肆虐,黑衣人们好像在和一群人交火。 一会儿,窗外的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 昏黄的灯光还在,但世界是黑暗的。 母亲嘴巴动了动,但是没有声音。 我捡起一颗野果,喂到她嘴边。 她没有吃。 两滴眼泪滴下来,无比美,无比高傲。 妈妈哭了。 记忆在松散,在模糊,灯光的昏黄不知是老照片一般的记忆染上去的还是它本来的颜色。 记忆扭曲前,我只记得黑暗中一只金属臂在反光,还有一张亚洲人的面孔。 “我姓陈。” 我手里攥着沾血的野果。 铁锹的影晃着我的眼,露出了下半截棺材。 李然的身影在模糊,尖顶模糊成了圆顶。我只记得,荣耀,漫天红霞,血色夕阳,无尽星辰。 还有,被他永远高扬的人类精神。 人类精神只有在此刻,世界规律只有在此刻,才第一次将头,抬得比魔鬼还高。 他是初升的朝阳。 人类在欢呼。 棺材被打开了,眼前时不时晃着白影,我的眼睛难以聚焦,眼前除了开启的棺材,就是在眼前晃动的白影,还有时而闪过的铁灰色。好像,还有一点疼痛的渗透。 开棺,李然平静躺在其中,尸体未腐。 我记起来了,我要找的,是李然墓。 我好像回到了甜蜜的记忆,回到了昨天做的曾经的梦。记忆的背景,是紫色夜空中的星光璀璨,和天湖交融,一片银白的远方。 我想起,我骑在爸爸脖子上,他褐色的头发挠得我肚皮痒痒的。 我想起我的小木屋。 我想起温暖的炉火。 我想起了,晃动的白影是四星共荣和天命教的白袍,铁灰色,好像……好像是铁锹? 我想起了爷爷抱着我,跟我讲斯堪的纳维亚人,讲留里克、奥列格,讲罗斯受洗,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伊凡雷帝,讲鞑靼人,彼得大帝,普希金,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我崇高的东正教。 我想起奶奶带着我,顺从我的无理要求,瞒着爸妈带我去到处都是天命教教徒的莫斯科,去看克里姆林宫,去看瓦西里升天大教堂,去看莫斯科大学遗址,想起她蹒跚地偷偷去弗拉基米尔出版社的废墟里捡书,只是为了告诉我,书是原信者的脊梁。 我想起爸爸在书房里,跟我说别尔嘉耶夫,索尔仁尼琴,讲列宁,普京,维亚切斯拉夫,回忆苏联和大罗斯联邦。我想起爸爸在家门口的草地,望着心中的莫斯科,讲scp基金会,讲o5-9,讲“它”,天命教,我们原信者,还有“信徒”先生。 我想起,那痛,是因为愤怒的人们围着我,用铁锹挥舞着砸在我身上。 我想起,陈哥的金属臂。我想起,他时常笑着,对我说,“谢纽沙,干得好。” 我想起午后的阳光,我想起贝加尔湖里的鱼,我想起我爱的白桦林,我想起叶尼塞河的河畔,我想起莫斯科河上一动不动的有轨电车,我想起如今无人游玩的Вopo6ьeвыx山,我想起我装在早已无用的钱包里的卢布,我想起阿尔巴特街废墟里的野猫,我想起被我放生的傻狍子,我想起木屋里,我卧室墙上绣着鹿的挂毯。 我想起罗斯,西伯利亚,还有心中的莫斯科。 什么东西被浇在了李然的遗体上,他的遗体开始燃烧,人们把迷茫,恐惧,不满和愤怒用铁锹和铲子发泄在我身上,李然的遗体上。 痛苦带来清明。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不一定因为李然,但一定是因为我和世界。李然是恶人,又是英雄。我原本就不知道,他到底该是什么人。现在,却要我去亲手毁掉这样一个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定位的恶人,或者英雄的尸体。 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在此刻,陷入无尽的矛盾。 我想不明白。他杀死了我最爱的人们,却带来了人类的尊严和世界的尊严。为什么,世界要给我这种矛盾,让我无法思维,让我丢掉原信者的脸面?但现在世界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理清了矛盾的存在,而非沉沦于无尽的混乱。 我想起了原信者,想起了人类的尊严。 我想起了,混乱中,我曾不自知地无比客观地在思维中以局外人的视角思考这个世界: 这里是中西伯利亚最特殊的一个部分了…… 突然来的一阵冷风刮得刺骨…… 一切的一切,是李然,又不是李然。 我仍深爱着这个世界,死亡,将是这爱意最终的表达。 “我巴不得我死。” 世界在眼前展开,美不胜收。天上每一颗星,和月亮每一束四处飘散的月光带来每一段闪动的波光,每一颗白桦带来漫天飞舞的白桦叶。月亮永远在那,盈缺不息,直至无数年后被太阳吞没。这才是现实,这才是世界的本质。 “ypa!”我嘶吼着。我用尽力气用铲子打在一个教徒身上,刚碰到身上,反倒是我的手没了力气,铲子掉在地上,我却笑了。这本应是耄耋老人嘶哑无力的叫声,但我听见的,是高过陈哥一头,在天命教卧底,为全世界原信者奉献自己力量的那个壮硕的东斯拉夫人谢苗洪亮的嗓音。 “谢苗,你今天必死无疑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胸口干瘪的野果,笑着对自己说。 “教徒们,我巴不得我死!快杀了我,然后像老鼠一样活着!”我笑言。我听见的,是无比爽朗的笑声。 “我是原信者。”我微笑着,看着围着我的信徒们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深处掩盖不住的迷茫和空虚。 我看见尸体上火快灭了,即将变成骨灰。有教徒将骨灰洒向亡灵湖里。 最后一刻,奄奄一息的神经似乎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从脸上划过。 是血,是泪。 我轻轻握着野果,野果沾着血。 血是我的。 我想起了,母亲在最后一刻那温暖的怀抱。怀抱是那样温暖,就像躺在家乡的热土上。 我死,也死在了西伯利亚。 我看见最后一片白桦树叶也飘回到树梢,像我一样,回到了生长的地方。 世界是荒谬的,又是规律的。 我仍深爱着这个世界,死亡,将是这爱意最终的表达,有了死亡,对世界的爱,才将完整。 “Эto cheг nдet n3 moxhaton tьmы,r he 3haл, чto tak дaлeko дo вechы.12” 我终于听见了那熟悉的嘶哑声。我虚弱地唱着,但我知道春天正在眼前招手。我浑身灌满了崇高与荣耀。悲哀?去他妈的。 爷爷奶奶,爸妈,我来了。李然,我来了。我鄙夷你,我尊敬你。这,不矛盾。我是理智的人,我是原信者。 我信,我爱,即使曾经。我将醒悟,我将超越,即使未来。 我看见,满眼的景色又模糊了,我像是丧失了对象意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分解成一块一块的颜色。有白的,紫的,蓝的,一个个发亮的小点。 紫色的夜空飘散成零零碎碎的花瓣,月亮流动起来,弦月变成了圆月,又和轻纱一般的云融化在一起,混着乳白的人浪和水浪,变成银色的琼浆。世界规律着,化成了漫天星光。 我的眼前清晰了,我像在母亲的怀中一样温暖。我将进入梦乡,注视世界的未来。 我堕入无尽深渊,深渊尽头有光。 那是—— 星光璀璨,天湖交融,一片银白的远方。 “看来,你对李然很了解?” “我也算……有所‘参与’,所以倒也可以说了解。怎么,我给你聊聊他?” “行。” 天命教教徒结束了一天的生活,又是惯例的睡前祈祷。李然遗体成功销毁,世界祥和安宁。 或许,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而又平淡无事……吧。 第93章 《2984,李然传》序·副 “往前?”身着一身白袍的孩子问道。白袍上,四颗金色的星星闪闪发光。 “往前,”父亲说,“少用这种语气。”他们在一个队伍中。队伍前面的成年人身着同样的长袍,双手合十,都握着铁锹,姿势诡异地行走在蒙蒙大雾中。他们低着头——将要被找到的那个人,不配让他们正视。 雾气氤氲着,孩子看不见路,只是紧紧跟着前面队伍中父亲的脚步。 不能祈祷,孩子想。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他很想知道,于是挣扎着,在痛苦和追问中抉择。 最后一次了,他想。他希望父亲这次能放过他。如果这次没有被旁人听见,父亲也许会宽宏一些,并告诉他答案。 孩子暗下决心,如果这次还是那样,那么以后……就真的再也不问了。 但这样的选择终究是艰难的。 孩子一边紧跟队伍,一边摆弄着衣袖上印着“四星共荣监制”的徽标,用指甲刻印着痕迹,皱着眉。嘴巴动了动,又停住了;小手刚伸出去想戳一下父亲,却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说是暗下决心,果然,其实还是在问与不问间徘徊。 对于这样小的孩子来说,会被父母的祈祷打断的自己的有效性祈祷无法缓解的痛苦,是他有限的人生经历中最可怕的梦魇。 刚刚的对话之后,是数十分钟的沉默。人们只是往前走着,一言不发。孩子跟在队伍里,一直犹豫着,袍子上的徽标也已经被刻出了一道白印。印记不长,只划到了袖口。 终于,那一朵羸弱的火焰——好奇心,还是尽自己一切的力,在那“梦魇”中开辟了最后的一点光亮的空间。只是,再来哪怕一丁点扰动,就定然会熄灭。 我……还是问一问吧,孩子想。他做出了人生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抉择。 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仅有在森林里行走的沙沙声的压抑的寂静,割裂了仿佛笼罩着整个天命教统治下的世界的茫茫大雾,穿行于森林之中,飘荡在整片空间,熔化了凝结着的黑夜。声音虽然极小,但是如此突兀。 “爸爸,我们一直往前走,累死了,不直接有效性祈祷去目的地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 一股恐惧感从孩子的脊梁开始缓缓向上爬。孩子仿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几毫秒间冻结了,并陷入死亡一般的,凝固的寂静。 转身的父亲和他强壮的臂膀的挥动似乎在他眼前慢动作播放,仿佛成了绝对静止着的森林中唯一运动着的事物。 瞬间,还是死寂。 接着—— 孩子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令人发麻的恐惧一瞬间针扎般刺向着他的大脑—— 孩子回过神来。 “啪”。 响亮的耳光。 大手挥舞到孩子小小的脸庞上的拍击声,狠狠地压过了孩子曾经自由翱翔在空中的细弱的声音。 人们没有转头,孩子先前的打算确实是成功的,人们没有听见提问,只听见了扇耳光的声音。 而这不足以使他们放下难得的手头的活。 父亲没有发怒,但却让孩子更加恐惧。父亲死死的盯着他,目光如寒冷而尖锐的冰刺。 那眼神,就像是看着—— 死敌。 一位父亲,用看着死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 “第三百七十二次。”父亲停下脚步。接下来的对话的重要性,足以使他暂时掉队,放弃紧跟队伍。母亲转过头瞥了一眼,只一句“快点跟上”,便随队伍匆匆离去。 “这已经是你出生,学会说话以来第三百七十二次提问了。你比你的哥哥们恶毒卑劣得多。”父亲的语调冷得刺骨。而随后—— 父亲死死地掐住了孩子的喉咙。 孩子下意识地有效性祈祷,希望痛苦立即结束。但是……神恩代言人终于还是没有眷顾他——父亲的相反目的的祈祷无情地打断了他。 冰冷的仇恨目光,往往是滔天的愤怒的前奏曲。 “你要害我的原因是什么?一直喋喋不休地提问?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有多么恨我?!要用一直问一直问破坏我的幸福生活的原因是什么?!”父亲突然激动起来,夸张地大吼着,五官扭曲到了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 “你和别的小孩子区别这么大?别的家长教育几次,他们的小孩子就再也不会说出这种污言秽语,你最大的哥哥甚至从来没有提过一次问。我们都活在天堂,你是多么愚蠢才会想着自己跑进地狱?!你觉得你问问题会得到回答吗?!你想被四星共荣的大人们拉进监狱?!”父亲仿佛用尽了自己的全力在睁大眼睛来表示自己的极度的愤怒,眼珠都有些突出。 孩子眼神有些空洞,剧烈的窒息的痛苦已经让他停下了思考。父亲一切的疑问他都没有听见。他视野的中心,只剩下父亲扭曲的五官无声的随机位移与组合。 父亲还在大吼,仿佛要把孩子提出问题的之前的三百七十一次提问给他造成的心灵的痛苦和精神的损失一并在这一次中报复回去。 确实,很正常。父亲已经忍了太多次了。因为他是自己的孩子,他已经用忍耐回应了三百多次痛苦了。即使他很爱自己的孩子,但这样的折磨也已经让他走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一次的爆发,再正常不过了。 “为什么,你要让我有意无意去动脑子,去想些毫无意义的事?!” 父亲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人们已经走远,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刚刚说的这三个字,是这些此岸的现世天堂中幸福生活着的居民们的禁忌。也只是因为父亲是原信者倒戈的天命教教徒,他才会知道这三个字组合起来的意义。极度的愤怒,也只有靠这三个字的语气,才足以加强到极致。 为什么。 这个词,一出现,就是一股典型的原信者风格,迎面便是一种古典的气息。“什么”两个字,原本在天命教教徒的生活中就是尽量避免的。现在,前面加上一个“为”字,让这个新词变得陌生了许多,也罪恶了许多。这罪恶,是原信者常用语的标记所蚀刻上的。 这个词,是思辨与反思存在的先决前提。可……没有思,哪有辩呐。因此某种程度上,这个词对父亲来说,毫无意义。 父亲知道,孩子早在第十几次提问后也知道,在阳光之下的这个世界,天命教教徒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提问,是禁忌。 提问,只会像针扎般刺向他们作为人类早已弃用的大脑,让他们痛苦不堪。 等等,人类……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或许只是汉字库中毫无意义的乱码吧。父亲脑中闪过的“人”,和“人类”这些字,有些冰冷,有些陌生,但却又有些亲切,似乎是放在记忆中某个标有“原信者”三个大字的早已废弃的角落中的残渣。感到这种亲切感,父亲又忌讳地甩了甩头,似乎想让这种念头赶紧消失。 毕竟,这种亲切就像吸毒者对毒品的亲切,是要不得的。 毕竟,说出“为什么”这三个字,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他不想让自己的罪再多一些了。 想着,父亲默默忏悔起来。 但对咽喉被重重扼住的孩子来说,继续睁开眼睛,正常思考早已是奢望。 孩子的视野,渐渐模糊。 父亲慢慢冷静下来。他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经过了与孩子先前的挣扎程度相同的、而且更加令人痛苦的挣扎后,他终于艰难地决定,说出这句带有禁词的话。 一阵狂风,吹得树木哭喊,花草惨叫。蒙蒙雾气在狂风的怒吼中,流变,旋转。整个世界,泛滥起一片嘈杂,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 看来,大自然,似乎也将为接下来的壮举,接下来那伟大的宣言所倾倒啊! 森林呼啸中,父亲看着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的儿子,缓缓开口。 这刹那,风凝,雾定。 静。 “没有为什么,只有是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有是什么。 孩子小小的身躯卧在冰冷的草地上一动不动,蚂蚁和蜘蛛也放肆地爬着,嘲笑着孩子愚蠢而卑劣的行径。满载着孩童的可爱与美好的稚嫩的右脸颊上覆盖着一道大大的手掌痕迹,脖颈上被父亲弄出的掐破了的皮与拉的长长的白印无序地按照一定的痕迹散落着。白印很长,与孩子袖口上的印记一样长。 只有孩子微弱的呼吸和微微上下耸动的胸口还能表明这是一个活着的生命。 数秒前,孩子的眼前就已模糊殆尽,痛觉就已消失无踪了。奇怪的是,孩子早就因为恐惧而不再注意的听觉却在此刻无比清晰。 风吼,雾流,林动,树摇。一切细节在耳畔,都是那么的清晰。而更奇怪的是,相比这些响声来说几乎让人听不见的父亲的默念,音波却像洪钟般振动,击打着孩子澄澈的心灵。 在这令人叹息的震动中,终于,孩子即将晕厥,一切感觉都快消失了,只是孩子的心里,那十个字,还在一直回响。 孩子的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黑暗中,梦魇再次现身。 黑暗中,奋力抗争的好奇的火焰丧失了最后的光芒。 黑暗中,孩子终于放弃了。确实是最后一次提问,孩子没有违约,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爸爸,我不会再问了。黑暗中,这是孩子最后一个念头。 孩子小小的身躯卧在冰冷的草地上一动不动,脖颈上被父亲弄出的掐破了的皮与拉的长长的白印无序地按照一定的痕迹散落着。白印很长,与孩子袖口上的印记一样长。 只是,这两个印记,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蚂蚁和蜘蛛也敬畏地爬着,赞美着孩子正确而明智的选择。 父亲有力的大手缓缓背起孩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追赶前行的队伍。 “其实,我真的很爱你。”父亲转过头,看着孩子,小声说着。 第94章 callus的兴衰史 幸存者站在大学正门前。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悄然打开了门。当他踏过时,碎玻璃在他脚下嘎吱作响,他回忆着。 迎宾员callus走上他的舞台,向学生们望去。有些人坐的很直,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演讲。有些人则睡着了。每年都是这样,callus已经不再关心他的听众了。学生们将在未来几年内通过他们的成绩定义自己,而不会管他现在的看法如何。 他一边走,一边谈到他所工作的知名大学。这些年轻人在未来几年即将参与的研究、校园周围可以找到的活动、以及他们在被这所传奇学校接纳时应该感到多么荣幸。当他描述那些曾走过这些大厅的伟人们完成的工作时,他感到某些激情渗透进他的声音中。他们中的许多人创造了历史,而这些学生中的一个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推动心灵科学发展的人。 铃响时,他结束了演讲,看着学生如海潮般站起、从门口流泻而出。礼堂终于空无一人之后,他思量着自己在大学中的位置。四年后他会在哪儿? 幸存者睁开眼。alexylva大学的大厅已如一片废墟在他身边,曾经宏伟的厅堂现在寂静无声。玻璃天窗已经碎了,碎玻璃则散落在房间里。多年的天气毁坏了漂亮的木制接待台,任何可能曾在这里的文件都早就被冲走了。 教师callus坐在教室里,帮着一个学生完成一项作业。当他标记出一个方程式时,他停顿了一下,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好嵌入他脑后。他转向黑板,擦去了一段记录,在空出来的地方潦草地写下数字。在他写字时,他的思想凝聚在一起。多年来,这个想法一直在他所及之外。但现在,这不仅仅是可能了,而简直成了容易。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这里一个额外脉冲、这里一个区块…… 他们摧毁了一切。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能力认识到这一威胁。当他被藏在实验室里时,这所大学被劫掠一空。他在尖叫声停止的瞬间逃走了。 研究员callus看着一只鸟飞过大学的花园。他感到一种光荣的成就感,和一种可怕的恐惧感。他做了之前从未被尝试过的事。他将因他的成就而被人们铭记为历史上的伟人之一。但这会被用来做什么呢?这项研究会被用来做什么呢? callus轻轻吹了声口哨,鸟儿飞向他的手中。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它,感受着小脚爪在他手指上移动,小鸟儿就这么怀疑地盯着他看。他将小鸟捧到自己脸颊边一小会儿,随后将它抛向天空。他吹出了释放指令的口哨。这只鸟儿现在自由了,和其它鸟儿没有什么不同。它只是个原型,还需要更先进的控制方法才能使这项技术可以大规模应用。 当鸟儿飞向远方,callus思量着自己的下一步。这东西必须要小心管理,否则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他走过曾经工作过的那所大学的大厅,漫游向多年前一切开始的地方。当他途经荒废的走廊时,这所大学多年来遭受的虐待愈发明显。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学者了,但他仍然能看到从废弃的粘合剂中长出的霉菌、破碎的窗户、被寻找任何没被感染的人类的野兽军队从门框中拽出来的门。 大企业家callus将脸埋在手心里,一种失败感涌上他的心头。他们第一批集中运来的鸟类被一种罕见的禽流感感染,只有少数几只幸存下来到了目的地。一整个集装箱的鸟儿,装满了小小的科技奇迹,就这么死去了。他承担不起这种规模的错误,他知道他将无法继续经营下去。 callus叹了口气,站起身。他吹了声口哨,一只小猴子轻轻几下从地板上跳到他的肩头。callus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它一直停在那里,完美保持着平衡。他凝视着夜空,思量着自己的处境。 他只能把他的技术卖给大学,并希望价钱足以付清这批货物的钱。当他意识到他永远没法从他的发现中获利时,他感到了一种毁灭性的失败感。他闭上双眼,头依然指向天空,感受到眼皮下一滴眼泪的流转。他成名的机会,被一个可怕的错误给毁了。他将作为失败的杰出发明家而被人们永远铭记。 他曾自责过。当这里还有别人的时候,他从没说过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对他们来说,知道那个给他们种族带来毁灭的人就坐在一英尺之内的地方意味着什么。曾有那么几天,他停止了逃亡,那时他只是坐下来等待着死亡找上门来。但他有事要做。 驯兽师callus这辈子第二次站在一个班级前,一只小猫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它的尾巴在callus讲课、教他们掌握合适的音调和模式来指挥被控制的生物时有节奏地来回摆动。他用一声又快又低的哨声演示了一下,猫从桌子上朝callus跳了起来。他用肘部的关节抓住它,将那只动物紧贴在自己胸前。 当callus抱着那只小猫时,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很微弱的口哨声,听起来简直就像—— callus感到摇晃着的尾巴放慢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他怀里的猫眨了眨眼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盯着他,callus感到的困惑在猫碧绿的瞳孔中反射出来。另一声微弱的口哨,当猫一口咬上他戴着手套的手时callus叫出了声。他丢下了猫,厚厚的手套还叼在它齿间,它跑掉了。 幸存者callus走进礼堂,停了下来,笔直地站着。一排排的椅子还和曾经一样,几年来都没被打扰过。他慢慢走着,沉浸在这房间带来的感觉中。即使人类的死亡也夺不走这个地方的威严。 当callus走上舞台时,他找到了他原来的位置。这所大学的新生们再也不会在这里受到欢迎了。他感到胸中陈旧的疼痛突然重燃,他靠在讲台上。多年的恐惧、歉疚和逃亡毁了他的身体,但他还是设法活了下来。至少他活了下来。 callus将视线从他靠着的讲台上抬起,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就在他看着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一抹亮色上。那里,站在其中一张座位顶上的,是一只鸟儿。 callus叹息。一切。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而现在,这个。 他感觉到鸟儿落在他肩头轻微的压力。他总是更喜欢让它们落在自己肩头。callus几乎感觉不到鸟儿轻轻咬上他的脖子、维持着那个姿势带来的伤害。callus知道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但他已经逃亡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几分钟后,鸟儿放开了施加在他脖子上的压力。它从他肩头跳下去,轻巧地飞出了前门,几乎没等他注意到它离开了他就消失不见了。他知道现在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叹了口气,决定体面地失去自己的人性。 在讲台后尽可能地站直身体,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类准备死去。 第95章 扬尘飞舞 基金会异常社群交涉部 异涉部发〔2019〕14号 关于处理异常艺术品严重流通情况之办法的通知 各基金会站点: 自2017年起,由中国所属异常社区流通至常态社会下的异常艺术品正显着增多,诸多具有娱乐性较高、便于携带或转移、受亚文化人群喜爱等特点的异常艺术制品相继出现在中国上海、重庆、广州、香港等地,而该状况对帷幕的维持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经基金会中国分部异常社群交涉部商榷,当下各基金会站点针对异常艺术家的创作与作品流通等相关行为之管控势在必行。为处理该状况,异常艺术管理处订立了一套处理办法供各站点执行,现将处理办法通知如下: 一、通过全面调查与统计,对中国各地之异常艺术家进行评级。 二、建立中国异常艺术家档案,同时将大肆流通其作品\/制作高危害作品的异常艺术家列为需监控人员,并予以监控。 三、在所有基金会具管理权的异常社区颁布《基金会高度关注异术家管理条例》并要求社区内需监控异常艺术家签署。 四、对屡次违反《基金会高度关注异术家管理条例》者,通过记忆删除与覆盖以去除其对异常技艺之知识,情节严重者将其关押收容。 办法执行期间因需与部分高度危险的异常艺术家交涉,将分配外勤特工对缺乏必要自保能力的研究员提供人身安全保障。处理办法之详细内容如具体工作变动和所需参与工作等,将通过邮件发送至各相关工作人员邮箱,届时请人员注意相关事宜、对状态做出调整。 通知自2019年4月30日正式生效。 异常社群交涉部异常艺术管理处 2019年4月29日 香城异常艺术馆。 这座建筑诠释了香城对异常的极致使用,与城市规划建设的超前目光。它外形呈现为洁白、轻盈、稍显扁平的不规则多面体,随时间流逝缓慢地变化着形状。现如今它终日低悬于西区海港的外围,如同一朵几何形的温柔白云俯身在海上。 “我真希望展览能快些开始。异术家,还有其他与他们处境相同的文艺工作者们,会需要这次展览提供鼓励的。”戴金丝眼镜、身着黑底暗红纹唐装的老人拄拐从海岸边走向艺术馆,连接艺术馆与岸边的透明桥道让他和同行者如同浮空而行。 “与此同时,这也是向基金会示好、向他们展示异术并非不能温和内敛的好机会。”老人身旁的青年笑着补充。 “真是有劳你了,馆长。”老人笑意盈盈,“自打基金会的管束力度越来越大,香城可是好久没开过异术展了,若这次能够成功开展、夺得口碑,投资方面的事情你就尽管放心吧。” “这次我们邀请了香城大量知名画家、书法家及许多其他方面的创作者,同时准备与c.c.合作邀请学生观展,并在数天后于各处投放宣传广告,相信展览一定能获得颇高的关注度。”被唤作馆长的青年走到了桥的尽头,他伸手触摸艺术馆的外墙,被触碰的位置漾起铃响,在此之后他和老人没入墙中。 二人进入了由玻璃构造的宽阔中式玄关,与外部所显示的外形不同,这是一处开放的空间。通透的玻璃墙、地板与天花将西区海景呈现于玄关,晨间的海面泛着粼粼金光,远处的海平线与日光薄云像一幅画。 一道狭长的动态插画屏风拦住看似无尽延伸的玄关空间,遮挡了艺术馆内部。二人顺着走道步入过道口,在绕过屏风离开玄关后,整个空间变成了无窗但墙面却洁白透光的庞大展馆。 老人在看到这空间内部后,为其中的展品而赞叹。在老人身前引路的馆长转身笑道:“欢迎来到中国异常社群中最大的艺术品展馆……屠门先生。” 正当馆长准备回头开始这趟预先准备的观展时,他发现屏风墙高处有某样之前本不存在的事物。 “喔。” 在看清那是什么后,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原本脸上的笑意此刻荡然无存,一种疑惑与惶恐夹杂的表情取代了笑脸。 老人见状跟着回头看向屏风,在看见馆长所见事物之后,他身向后仰,手捂住心脏位置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认识他。”馆长上前扶住老人,目光却没有转移,此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对什么感到害怕。 “开展在即,竟遇到这种事。我觉得展览…… “可能得延后了。” 异常艺术研究员thorns死了。 死于为与高危异术家签署条例而前往香城的面谈。 身为香港站点初来乍到的新人异常艺术研究员,李鸥鹭对这个她仅知道安全代号的前辈了解不多,止于同事们口中对他糟糕偏执的私下讨论,和偶尔在站点里见到的那匆忙身影。 虽然早已对过激异术家的疯狂不再意外,但thorns凄惨的死相,仍使与他没有太多交集的李鸥鹭为之胆寒,同时内心也为这同事中评价颇差的前辈萌生出些许悲悯。 不该是这样的。李鸥鹭想。一切本该有更温和的解决方式。 thorns的尸体在面谈次日被发现于香城异常艺术馆大厅,因筹备展览而闭馆一月有余的艺术馆不知何时遭外人闯入,将thorns带往其中。 这可怜的中年男人被发现时眼眶大睁,双眼缺失瞳孔只剩下眼白,就像蒙上了一层白翳。他双唇微张着,像是正要说出什么。他身上未着寸缕,双手被荆棘反缚在身后,从腰际开始下身被切割,全身仅留有上半个身体。腰的断面粘连固定在大厅屏风墙的墙面上,腰背向上弯曲将胸挺起,胸腔内外的皮肤肌肉与脏器被仔仔细细地尽数移除。一只伯劳鸟在他中空的胸膛里反复地上下扑腾、扇动着翅膀,试图逃出胸腔:那由根根肋骨做牢柱构成的牢笼。 thorns全身仅有黑白灰三色,如同老旧黑白照片中的人物。唯独那只在他胸腔中一次次振翅欲飞的伯劳散发出晴空满月般丰盈的黄光,在安静的艺术馆大厅中凭借叫声与振翅声引人注意。他左侧第七条肋骨——那根原本最接近心脏所在位置的肋骨处,被刻下了一行拉丁文小字: nosce te ipsum.认识你自己。 ——他被那反对条例的异术家做成了用来抗议基金会“压迫”异常艺术,同时要求异常艺术研究员认清自己的人体雕像。 简直就像是猎人猎来一头鹿后,将鹿头做成标本装饰于墙。李鸥鹭禁不住去想thorns是如何被施暴做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直如此。某些想法偏激的异术家们对待基金会异常艺术研究员态度往往是恶劣得难以想象。在他们眼里,异常艺术研究员学会了如何创造动人事物,却又把这份知识用来为基金会收容他们本该去创造出的美丽。 时至今日,李鸥鹭仍记得自己在与一个异术家交涉,要求她将所有具异常的流通作品回收并上交基金会时她对自己的含泪怒斥。 那怒斥听起来像李鸥鹭正在做为人不齿的事,比如不忠,比如背叛。 游走香城,希望通过与异术家们交涉这一温和手段取得帷幕维稳的异常艺术研究员们,最常被激进异术家所叫的称呼是“叛徒”。 这是诸多带侮辱性称呼里比较能听的一个。 确认thorns已死亡且系由其所负责异术家杀害后,讣告于午间四点二十三分在全站异常艺术研究员办公位置以白话和普通话重复播报。 彼时李鸥鹭正在为画室里的异常画作做着清洁与修复。她用软毛刷仔细掸去置于台前油画上的灰尘,又取来棉花棒沾上调配好的清洁溶剂,自油画的一角轻轻擦拭。 棉花棒拭去油画上的污渍与上光油,逐渐暴露出油画的颜料层。油画上的颜料失去上光油的包裹,开始不断地膨胀与变形,浮雕般堆叠在各处隆起升高,立体地呈现出画作原本绘制的波涛。 待除去画面上的整层上光油,浪声与雷鸣开始在画上响起,朦胧的云雾已在海面缭绕,一簇簇电光闪过,独自航行在这片画中汪洋的孤舟不安地随浪晃动着,船中全身湿透的少年嚎啕大哭,双手用力按压着已然溺亡的胞兄胸膛,船帆在风浪中抖动不止。 没人为讣告停下手上的工作。李鸥鹭不知这是thorns的糟糕人缘所致,还是早已知情的大家在靠手头功夫让自己显得镇定。 讣告结束的数分钟后,她听见不远处thorns的研究助理苏蕤不慎将笔筒打翻。 随后李鸥鹭又听见笔被逐根装入筒中、听见细微到隐忍的抽泣。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苏蕤正俯身以手腕刮蹭眼泪。李鸥鹭悄悄望苏蕤一眼,这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往日美丽的桃花眼此刻眼圈泛红、眼睛里爬上了血丝。 现在的苏蕤就像一尊稍一触碰就立刻会破碎的琉璃工艺品,一种和如履薄冰近似的感受渐渐爬上李鸥鹭内心,她忍不住一心二用,放缓工作的速度关注起事态如何发展。 抽泣声逐渐变大了。 先前只是一声声短促的鼻子吸气声,现在换做口部开始吐气与吸气,气流中带着一种颤抖。原本还持有的一丝忍耐如今荡然无存。 真可怜。李鸥鹭忍不住想起自己幼时在老家所见:一只细长的黄鼠狼被顽童的单车车轮所碾就快死去,它也是这样失控地颤抖着,在她蹲下凑近观察它时,发出音量虽小却直击人心的叫唤。 其他同事无一例外地面色哀愁。一名和李鸥鹭同分进一个小组但李鸥鹭记不住名字的女研究员细声安抚着苏蕤,说话声如夏夜熄灯后蚊帐中飞行的雌蚊。 李鸥鹭缓慢但面不改色地继续着手上工作。她取笔轻蘸调色板上众多静谧燃烧着的火焰中的一簇,想拿它缝补已经在海雾中如颜料入水般渐渐消散的船帆。可无论她如何做,笔尖上那晃动着的亮白色火苗却始终无法附着在破损失色的船帆上。所剩无多的船帆不受控制地剧烈晃荡如颤栗,海风似虎鲸围猎灰鲭鲨般撕咬着船帆,一丝一缕溢出消散的颜料如同猎物伤口处的血在海中稀释。 同僚死了,船帆破了,大海里的每一片浪都想要朝你发泄它们的怒气。李鸥鹭叹了口气,见继续尝试无果,将笔尖的火苗浸熄在洗笔桶中的一汪星空内,看一眼仍在哭嚎的画中少年。接下来你也会死在这海里的吧。 洗笔桶中,亮白色火焰沉入星空。群星开始不规律地搅动扩散,一如李鸥鹭逐渐烦躁起来的内心。那抹初入其中的亮白在未知力量的拆解下分崩离析成闪烁的光点,就此成为桶内亿万星辰中的一部分。 安慰和细碎的讨论多了起来,而哭泣声却未停止。 李鸥鹭设想若此刻thorns在会怎么样。 他会用那老绵羊一样毫无威慑力的软弱声音、极其严肃僵硬的语调说出:“请各位尽量保持安静。”,然后像自诩高贵的天鹅般挺着胸背来回走动,弯腰分拣画作,再将那些因不同视觉影响被特制玻璃纸封好的画作按危害等级分类摆放。 那是如果他还没死的话本该在今天完成的工作。 李鸥鹭想起同事们七嘴八舌时说起的thorns: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异常社区土着,小有名气的雕塑师。只因少时浪荡闯出一堆祸,被自己那基金会里做着收容专家的老父亲带入基金会以做管束。若他愿意,他的创造本可让他成为异常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样一个内敛、对自身和他人都要求到极致的阴沉老男人,原来也曾有着无拘无束的公子哥模样吗?李鸥鹭只觉难以想象,暗叹道果然人不只有一面。 哭泣声逐渐变小了。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洗笔桶中她早已见惯的奇景,李鸥鹭心想,曾经风光又如何呢,他还是像李鸥鹭、像苏蕤、像所有异常艺术研究员一样:带着对异术的了解进入了基金会,成为了异术家们口中背叛过去的人。 或许这老男人曾是“新星”。可再耀眼的星辰,也只不过是宇宙中短暂飞舞着,终将被无边黑暗所吞没的扬尘吧。 第96章 不歇的雨 suriso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是早上六点。 天空阴沉,雨在下个不停。 雨水敲打在窗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细密水珠,远处宿舍楼未熄的装饰灯令它们透着五彩斑斓的光。窗外景致因此被渲染得带着些许流光溢彩的味道,一切看起来朦胧而晶莹剔透,似整扇窗景是一幅未干的水彩风景画。 suri有些木然地望向窗外,眼泪不知为什么就这样突然掉了下来。她习以为常地抹掉眼泪,转身走进厨房从烤面包机里取出刚烤好的吐司,又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 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些许凉意,初夏的热浪就这样被浇灭,连些许暑气也荡然无存。suri吃完早餐稍作整理,将帕罗西汀从铝制板中掰出来空口咽下,拿橡筋把长发捆成一束马尾,穿上了那双曾经已死上司因不喜欢她穿裸靴敲击地面所发出的声响,却又不好意思说出于是作为代替买给她的休闲鞋。又带走自己那把折叠伞。 离开站点宿舍的路上,她碰上了那个新来的大陆同事。高挑又常常孤身一人的姑娘,看上去像一只歇脚在滩涂的孤单水鸟。她背着一个帆布包,穿了一身素色连衣裙。 她还没适应香港生活。 suri想到这姑娘已经来了几个星期,甚至还无法做到认清全部同事。也许香港夏天湿热的气候对北方人并不好受。 “早上好。” suri朝那新同事微笑,同时对迎面而来也准备搭乘电梯的她招招手。suri搭话道,“你每天都起得很早呢,早起人也会精神一点对吧。” “唔嗯。”李鸥鹭只是点了点头。停在电梯前,和suri保持着距离。 二人一同从宿舍前往站点完成打卡,又进入了画室。一路尽管suri有心交流,但李鸥鹭却始终惜字如金。 想必thorns的死也对她造成了影响。suri心想。那个该死的异术家,他杀了thorns,也杀了我们所有人对自身职业安全本就微薄的信任。 把伞放在自己的办公位置,将本日需要进行异常性质判定与记录的画作逐一记录下来,suri准备在这之后申请一到两个d级人员与一间交互观察室,然后开始新收容项目的初步研究工作。 窗外雨丝飘摇,早起的一些同事们已经开始分担做起那些本该由thorns一人去完成的画作分类工作。看不清颜色的哀伤弥漫在所有人当中,每个人都试着展露出自己可以拿出的坚强想让同事知道自己可以坚持,每个人又都希望用疲惫的笑脸去给其他人以鼓励同时安慰自己。 和特工与收容专家们不同,对于这批艺术研究员来说,他们当中大部分是第一次看见身边人变成一具冰冷尸体。一具被做成雕像的尸体。 把人做成异常艺术品,suri不是没有看见过。就读于c.c.的年岁里,她曾不止一次和自己偷偷爱着的姑娘翘课只为前往acwy的艺术沙龙、小众展会。 现场里那些动用了真人当材料的作品往往给suri以一种隐秘危险的猎奇感。——数千只不同颜色眼睛拼贴成的风景画,在眨眼后因眼珠颜色的变化而展现出新风景;诸多死亡演说家唇舌拼砌成的演说家雕像,慷慨激昂地在讲台上说出讽刺时政的言论;用人体血管组合构建成的遮天蔽日红树林,suri与友人泛舟于血构成的湖泊中时可以看见那枝干中流动着生命之所以蓬勃的奥秘…… 尚且天真烂漫、调皮叛逆,又因初入艺术领域而心向往之的suri那时只觉这些艺术品很酷。它们让suri想到异术家们丰沛的才华与创造力;想到死亡的轻巧;想到颇得少年人痴迷的血、伤口、爱与疼痛;还想到雕塑课上老教授提到“现代异常艺术过多地运用与轻视了人的暴力与死亡”时的痛彻心扉。 她想到过非常多,但她从未想到原来身边人成了这样的艺术品会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接受。 死亡的发生也许痛苦,但真正让人备受折磨的,是死亡发生后生者所需要面对和习惯的一切。 suri已经渐渐意识到了身边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那些和thorns有关的熟悉事物还在,但他自己却永远消失了,只留那些曾经的痕迹如雨丝击打湖面般溅起情绪的圈圈涟漪。 换做往日,thorns现在早已把今天要做的任务悉数分配,然后由suri协助处理今天需要办好的一切。他会用极为严苛的态度要求每一个人,同时拿这份态度乘以百倍要求suri与他自己。 “工作时间不要在那发呆。”thorns的声音突然出现在suri耳边。 当suri回过神来打算看向thorns时,她意识到thorns已经死了。 白炽灯的光很冰冷,与雨和黯淡的天光混合把夏间的清晨衬得像秋日的傍晚。suri看见李鸥鹭拿纸巾仔细擦拭着那张昨天只有她一个人坐过的椅子,又从自己的帆布包中取出那盏常常带着的卡通鲸鱼造型台灯放在案前。在坐下后,她用手抚摸了三下鲸鱼的头,又轻轻按压开关将它打开。 微弱的偏黄暖光照射出来,像温柔燃烧的灼灼营火。 没有再神游,suri打开手机,在确认不会有其他事项阻拦后,将“于午间面见s i”这一条备注拖动至顶部。随后又把手机熄屏,提起精神准备开始晨间的工作。 昏暗的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就只有窗外未霁的阴沉天空与桌上的电脑屏幕。 “我的确有由thorns负责异术家的情报信息,”稍显低沉的女声再次在办公室里响起。 “但即便你曾经是他的研究助理,这些情报信息在他或其他高级人员未授权的情况下依旧不能给你。”负责站点内各项情报分析的s i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纸质资料,见suri不愿离开,她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口气补充道。 她抬头以自己那略显空洞的棕褐色眼瞳望向suri,suri看不出她的眼睛中蕴含了什么感情。迟疑片刻后suri问道:“若我愿意主动承接要那异术家签署条例的工作呢?这样我能获得那个异术家的信息吗?” i摇摇头 拿起办公桌上摆放的巧克力中的一颗放到嘴边,口中那对常人来说显得过分尖利的牙齿轻轻朝巧克力咬下一半,发出“嘣”一声脆响。 她真的忙到要在午餐时间处理顺带的文档翻译工作,还只拿巧克力代替午餐吗。suri看了一眼桌上那盒巧克力,一枚枚都是不同贝壳的形状。粉蓝色的礼物包装纸被撕开垫在盒下,一张同颜色、上面有些清丽钢笔字迹的心形卡纸被放在一旁,suri注意到那卡纸署名处画了一朵梅花。 “没必要让他签署条例。”i回答。接着她吞下口中巧克力再次开口道:“那人杀害了基金会研究员,站点已经派遣特工对他展开逮捕追踪了。” suri看向窗外,雨仍未停,窗外近处是摇晃的树与其他绿植,远处是因雨朦胧的山和更多的山。盎然绿意让每一棵树簇拥在一起构成了一片树海。一眼望不到边。 就像整个庞大而错综复杂的香城。 “没能在第一时间……逮住一个敢向基金会示威作案又在案后踪迹全无的异常社群凶徒的话……” “除非这人有意愿,否则基金会大概没法主动遭遇他。”i补充道,说完将手中剩下的巧克力塞入口中咀嚼。 “负责抓捕工作的特工有谁?”suri问道。 i意味深长地看了suri一眼,像是难以置信她会问出这种问题而显得有些不屑。毕竟答案是明显的,i不可能告诉她。 i不发一言,开始操作自己的电脑,准备将总部的英文文档翻译并录入为中文电子档案,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因防窥滤网而在suri眼里呈现为一只缓缓游动的格陵兰鲨。 suri在脑中开始设想与推测。 在心中有了一个可能的答案后,suri试探着问道:“wendell?这些特工当中有他对吗?” “wendell asriel,那个被派遣保障thorns人身安全、却又在交涉那夜不在thorns身边的特工wendell asriel?”suri仔细打量着i的眼睛,试图从她空洞的眼神中读出什么。 她想起那个负责保障thorns与异术家交涉时安全的特工。和李鸥鹭同样在香港初来乍到,说英语和一口标准到让人疑心他自幼生活在大陆的普通话。 “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能给到你。”i抬眉瞥了suri一眼,现在那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怒意。 接着她又把目光放到电脑屏幕上不再移动,像是要就此忽略掉suri的存在。未开灯的房间里屏幕发出蓝光映在她脸上,使她的脸庞显得有几分冰冷。她对照着手边资料,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得飞快。 对这早该被预料的拒绝,也许我不该有不满。 suri有些落寞和自责地想道。 她仍站立于i面前,但原本紧绷的身体开始因灰心而放松下来,屡次想要挪动脚步就这样掉头离开,但仍出于某份不愿放弃的执着而留下来。 并没有过太长时间,像是有些于心不忍,键盘的敲击声突然停了,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里只有窗外的雨声传来,显得过分安静。 敲击键盘的人沉沉呼出一口气。 “对于thorns的死我们都很遗憾。” i之前强硬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些许。在这句话中,suri听出了暗含其中的憾意与同情。 “但说到那个异术家,他不是好惹的人。说是恐怖分子也不为过,若你知道他身份的真相只会惊诧,继续深究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别再为thorns的死做出更多不理智的行为了。 “站点不会希望同样的惨状发生在第二个研究员身上。单单为你那看起来像是想要愤而复仇不顾后果的态度,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信息透露给你的。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调整好心态,弄明白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拜托你,离那个异术家远些吧。” 这或许是她用于逐客最后的体面话了。再继续下去也只会是自讨没趣。有那么一瞬间,suri感到有些许飘零无依。 终于,她抿嘴点了点头,转身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 suri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周身疲惫,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 距离suri把如过河火蚁般浮在水面的冲泡咖啡粉末按入水中,同时也努力按熄对眼前男人的怒意之刻,已经过去了许久。 休息室里很安静,冷气未开,吊扇缓慢地旋转,看上去它带不来凉风,仅通过旋转提供着稳定的气流声,用以安抚suri的心情。 即便是应该已看惯生死的基金会特工,也会为身边人的离去而受影响吗。男人明显的黑眼圈让suri疑心他已经数夜未眠。 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不安地相互捏着指节,一旁凉掉的咖啡不再似刚才那般散发热气。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了,asriel。”suri希望自己的语气能尽可能显得体谅。“若那完全是thorns自己的决策,也许你可以不那么自责。” “可以吗……?”asriel说着皱了一下眉,琥珀色眼瞳中有光点在其中微微颤动。“我觉得不是这样……” “也许我本可以保护好他,尽到自己该尽的职责?”suri无法确认asriel是在自问还是在问她。“……我该清楚的,我该清楚那种人有多危险。” “是。thorns的确对那个异术家下了错误的判断,你也的确照thorns所说离开了他由他一人去赴宴……但thorns的死并不是他或你的原因导致的,他死于异术家的谋杀,”suri低声说道。 然后她又按捺着自责感无比违心地说出那句话:“一切都是且只是那个异术家的错。” “……不。” “是我的疏忽间接害死了thorns,”asriel似乎并没有将话听入耳中,他低下头闭上眼双手掩面摩挲。“这是不争的事实。” 够了。 suri因thorns的死感到悲痛、因那做了暴行又逍遥法外的异术家而怒火中烧;又因asriel和其他同事的哀伤,感到一片灰霾沉沉压在心头,使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所有糟糕情绪在胸中酿成一坛毒酒,充溢了suri整个心脏。那酒腐蚀着suri从现实中感受到的一切,让它们显得更加不堪和难以面对。 suri已无力再安慰asriel,尽管她着实希望他能不那么痛苦,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时间流逝,suri忍着打开手机查看时间与备注的欲望,悄悄从包中取出一包纸巾,从包装中抽取一张,用起了自己学生时代的惯用伎俩:那只是个简单把戏,却能轻易让人卸下心防。 对于i这种同为c.c.学子见惯类似手段,又按时注射危害免疫剂的高级情报部门人员,向她动歪脑筋无疑是自曝居心。但对于asriel这才接触异常社群不久的二级特工…… suri朝那张纸巾填入一个温和的暗示。 待asriel逐渐冷静下来,抬起了头,suri递上纸巾。 asriel迟疑了一瞬,在意识到suri知道自己趁刚才悄悄抹泪后,他有些尴尬地接过纸巾,擦拭掉手上的泪水。 完成了。曾蝉联c.c.两届传媒院模因媒质竞赛冠军的suri,在行使这些把戏时轻巧若呼吸。 “情报主管告诉我,你将负责追踪抓捕那个异术家。”suri不安但不动声色地撒谎道。 “……是的。” “能告诉我具体情况吗?有关你们的追踪、还有那个异术家的信息。” 没有注意到suri的越权,asriel思考片刻,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我和另外几名被指派的特工数次前往香城搜寻他的踪迹,每一次都尽可能地秘密而仔细,但终究一无所获。 “说到那个被称作‘adiran’的男人,我们始终不知他真面目。 “他作为雕塑师像是凭空诞生,在因自己那些不道德的人体雕塑作品出名前,基金会乃至香城方面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录。 “对于他的外貌,我们怀疑他做了什么异常改动。他的脸上半部分像拿了什么利器笔直地削去了颧突到眶下孔位置上方的半个头,让他的头颅看起来只剩下一半。‘切割’留下的断面是一片诡异的漆黑,那片漆黑里各种斑斓色彩如波光般在其中晃动翻滚。断面里呈现的情景像是一摊有着五彩斑斓光泽的浓密流体被关押在他的身体里。除此之外,他头部断面正中固定着一颗拇指大小、半陷入断面里的透明球体,不知作何用途。 “这是他身体乍看之下的全部异常状况。其他典型外貌特征是他的身形很高、手指显得过分修长,甚至每只手指较常人多了一个指节……在thorns与他前往香城城东的安布罗斯餐厅会面时,我记得他穿着宝蓝色衬衫与黑西服。——若非他执意要求我离开,thorns也确认无碍,也许我能观察到更多。 “那人是因为采用了来源未知的人体做材料、作品所带异常性质过于恶劣、部分作品显然表明他有谋杀乃至施虐行为,这三点而得到基金会高度关注的。非常凑巧,thorns竟拥有此人的联系方式,于是他被委派负责此人的条例签署工作。 “有传言adrian擅长行使与利用各种动作符为自己带来益处,靠动作符采集年轻女性作雕塑材料。他那双手可以灵巧地做出常人无法做的动作,由此获得了催生动作符得天独厚的条件。 “在thorns死了之后,记录表明香城的年轻女性失踪案依然在增多。这说明他始终没有停下加害他人的脚步。” asriel言毕,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因依然不明朗的工作状况用两指揉捏着眉间。“……目前我们都在尽可能地去找有关他的一切。但实话说,仅凭站点现在提供的资源,要逮到他非常难,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也许可以尝试些更铤而走险的办法。”suri看向窗外,下了一天的雨此时已慢慢的小了下来,似乎终于有了要停的迹象。可天空中的浓云却并不散去,甚至内里传来道道电光。 asriel以为suri接下来有话要说,但没想到她却不再开口。 suri望着那些不断在云间闪烁的光亮,清晰的目标与规划如同一场即将出现的雷雨般在内心逐渐成型的同时,她从未如此渴望世界上存在着业报。 当然了,人们常说机会要自己争取。 adiran。suri内心默念了一遍那异术家的名字。等着吧。 劈你的雷在路上了。 第97章 汇聚为洋 跟随你的心流。 ryin一如既往地在内心对自己说道。 她闭上眼,感受着“流动”。 得益于工作靴,ryin此刻站在位于香城边界的淡水海洋上如履平地,而晃荡的波涛在靠近ryin时直接平息,使得她所履之处波澜不兴。 ryin将双手浸入悬浮于空的玻璃球,触碰其中冰凉的云雾与星辰。然后她又把双手拿出,从玻璃球里带出一丝一缕的涓涓细流。 像是舞蹈,她睁开眼飞快地将涓流引入颜色开始消退的青色天墙结界上,双手随着“流动”触碰天墙。 她迅速地做出引导动作,带动一抹抹淡金、浅粉、灰白色彩在天墙上扩散,看起来像指挥家一般但又肢体幅度更大、更激情澎湃。 一朵朵蓬松的云如墨入水中般在天墙逐渐晕开,又如花开一样扩散生长,它们随ryin的动作渐渐升入天墙的高处,变得庞大而更具生机。 在云被释放后,天墙的背景色缓缓由青转黛、由黛转蓝,高处的些许晨星如晶体从溶液里析出般在其间生成,提供着点缀。 与ryin所在位置不同的其他区域,也陆续飘来其他的云与星辰,这些事物相互混合,协调而有着微妙的不同、每个区域都各具特色,但又共同构成了一幅大如半面天空的逼真画作——香城的天空。 这一人造天空使香城的居民在劳累、发呆、展望未来和为自己的情绪而沉醉时能有处可看。 待一切完工,ryin感受到指间的细流逐渐消散。她左手双指按压住左耳后绘制的通讯器说道:“天墙南区第十二区域。晨间天幕基本绘制完成。” 远处天空中,结界组的zan一手扶天墙、一手固定里面装满检修工具的挎包从天墙上方一路滑行下来。他的工作靴鞋后跟与天墙相抵,摩擦出彗星尾一般光的轨迹。 从天墙落到海面上之后,他也按压着通讯器说道:“天墙南区第十二区域。检查与维护已完成,未检查到结界威胁。”男声透过触媒传入ryin的耳朵。 在确认zan下来之后,ryin回头望向香城岛屿方向,看向那座伫立在海面的灯塔。灯塔打出一道光柱射向归属第十二区域维护的天墙,那束光柱里数千条白色细线飞快地以光柱为通道飞向天墙,在触碰到天墙后又顺着光柱沿途返回灯塔。 在光柱扫射完整片被划分至第十二区域的天墙后,ryin听见通讯触媒里发声道: “确认无误。可以返回。” 坐在归程的快艇上,zan倚靠在护栏边上笑道:“有人说过你画天墙时像‘frozen’里的艾莎吗?我觉得你该唱着let it go来干这个。” “那是什么?”ryin不解。 “啊,我忘了,你们相位没有那部电影。”海风将zan的刘海吹起,此时他正低头拨弄着海面带起涟漪。“那是一个双手具有魔法的公主。在我们左相位的世界里,若你向热衷迪士尼公主电影的小姑娘问道:‘你最想成为迪士尼公主里的谁’……” “大概率所有的姑娘都会雀跃着用甜甜嗓音说道:‘我想当艾莎’。” zan说着笑了起来,看ryin一眼。 “那看起来‘魔法’在你们那里,还真是种罕有的东西。”ryin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一只生海星,仔细观察其上的颜色与纹路,用手指轻触海星的五条腕足。 然后她把海星放在艇面上,右手无名指绕着海星逆时针画圈。三圈之后,海星的边缘冒出灼人的蒸汽、水泡和使得ryin食指大动的“吱吱”声响。 取出调羹,ryin一手托起有些烫的海星,另一只手捏住海星中央的壳,在一瞬间改变掉它的物理状态把它变得软如手帕,破坏边缘将之撕开,然后轻轻地拎起它放在一旁。 调羹没入海星丰盈的黄膏中,舀起满满一勺被ryin送进嘴里。 晨班后最完美的早餐大抵如此了吧。ryin满足地从喉头发出一声赞叹。 天墙画师协会的布告栏里新贴了来自基金会的警示。 “基金会真的很多管闲事诶。”alex等着咖啡机里的咖啡打满,顺带看了布告栏上的警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若是他们不去管,那个雕塑师又怎么会把他们的研究员杀掉。这种事就是他们‘唔衰攞黎衰’,自找不痛快。” ryin听着同事那事不关己又非要展现自己无知优越感的评论,鄙夷地看向他:“这人屡次在香城放置他那些可怕的真人雕塑,香城警方拿他没办法,筑基会又对此不作为,照你的意思,若基金会不管,放任这人危害香城治安难道就要更好吗?” alex由下至上打量了一番ryin,此时ryin正在饮水机兑着温水。他看着ryin,嫌弃地闷哼了一声又背过身去,像自言自语般说道:“管了又能怎样?现在东西二区还不是不停在莫名其妙地死人失踪人?有些人啊~真是什么都不懂就好意思在那里对不懂的事置评,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出洋相的那一个呢~” 随后他悄悄打响一个响指,ryin手上那从香城海洋公园买来的马克杯立刻应响而碎,杯子碎片和杯中温水洒落在地。 ryin先是诧异地蹲下身查看碎片,双手捡起碎片试图拼凑回那上面裂开的海星图案。接着她意识到这一切是何人所为,又立刻愤怒地扭头怒视alex:“你这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家伙!刚刚的形容明明骂的是你自己吧?!” 混蛋。 像是一发重拳打在了软棉花上,ryin的反驳无人听入耳中,alex早已迈着步子走远。 没人不讨厌相较筑基会更爱管香城是非的基金会。 非常诡异地,这成为了某种为反政治正确而新生的政治正确。被以帷幕防火墙对外拦截的香城论坛里,常常能看见香城里对基金会不满的年轻市民在口诛笔伐:天墙塌陷、资源不足时要基金会维护说是应尽职责;帷幕揭开、治安混乱时基金会要管束却又说是多管闲事。 在ryin眼中,基金会就像是个要照顾叛逆期少年的后妈。 替香城政府和筑基会这亲妈处理着香城诸多事物的同时,示好被看做是讨好巴结、强硬被看做是展露真面目。它似乎自始至终都默默在做好一切,却始终遭到一批又一批香城人厌嫌。 ryin同样厌恶着基金会的诸多管束,可若是理智看待香城的状况,很多时候基金会做的并无不对。 那个屡屡杀人的雕塑师……ryin无奈地摇摇头,像要赶走脑中画面。她想到这个人刚有名气时,自己还为他的“才华”叫过好,不由得想要干呕出来。 这个“神秘又声名正盛的雕塑师”,他最早被发现的一个作品是“犀牛”。 这作品被他放置于香城于西区艺术中心举办的人体雕塑作品展的t台上,让一众参与展览、将女性们雕塑成各类动人模样以在时尚圈赫赫有名的人体雕塑师们感到受冒犯。 人体雕塑,顾名思义,是以人为材料进行的雕塑工作。香城中,一些名媛为何身材非天然地遵守黄金比例、一颦一笑皆美丽动人常换常新?部分acg爱好者又是为何能让自己长出猫耳\/黄金瞳\/恶魔角\/兽人皮毛\/异性性征?——皆因这些人体雕塑师。 那件雕像作品,是一只双脚站立、摆着玛丽莲梦露经典遮裙姿势、身着同款白裙的带拟人化特征母犀牛。 栩栩如生地,那只母犀牛傲然昂头,犀牛角和趾甲因被涂上了粉色指甲油而无比惹眼。她娇俏地展示着自己的丰满,无比自信而娇羞地把双腿弯曲,那充满了野性力量的双腿稳稳支撑着自己敦实的身体。 在她身前的t台地面上,以粉色喷漆喷上了这样一句话: 爱你自己,真我自力有千钧。 这是一个充满引战意味的挑衅。各方对此意见不同,暗网异术论坛里就这件作品展开的讨论让帖子成了本月热门。一些awcy?成员们觉得这很酷、是在展示girl power、是在用实际行为表示美不该只有那些参展雕塑师改造过的一种;而一些保持着更多理性的异术家们认为,若既想要表示美不只有参展雕塑师眼中那一种、又想要展示girl power,那么无论是通过改造想让自己更动人也好、保持自己的自然与自信也好,二者都可以是美的,不该用这种表达去捧一踩一。 ryin最初其实很喜欢这个异术家的行动力,因为不是谁都有能力亲力亲为地去抗争和表达的。大部分人都只会在暗处嚼着舌,却不敢真的向厌恶的东西表示反对。ryin联想起alex。 我曾经竟会认为这个新人未来可期。无名指旋转着划动地面,那些洒出来的水被ryin带着怒意蒸发成迅速消散的水汽。 这个未露面的雕塑家收获了不少拥趸与粉丝——直到人们发现他的作品所用材料和人体雕塑师们一样—— 那头在支持者口中“鼓励自信”、展现所谓“girl power”的犀牛,是用活生生的人为材料做成的。 作为材料的人,通过警方的dna鉴定表明,是十位经过雕塑师人体雕刻改造而在香城红极一时的超模。 香城艺术界一片哗然,风向开始变化。 ryin抬指引导马克杯碎片聚合在一起,杯子的碎片旋转着如积木拼砌般逐步复原,变化回一个完好无损的马克杯,那位于杯内底部,品种随时间替换的海星图案开始重新转动。 无比恶劣与嚣张地,类似的人体雕塑作品在香城各处出现了一件又一件。雕塑师矛盾又混乱的风格愈发强烈和使人捉摸不透,投放出的作品也愈发让人不安与声势浩大。他作品似乎要歌颂生命与热爱,自己却把活人做成死掉的雕像;他作品中暗含对自由与权利的歌颂、引导女性行动的强烈主张,可自己又是主要在拿女性为材料做着作品……他屡屡引起香城市民震惊,警方却始终无法逮捕这可怕的变态杀人犯。 本以为是顽石藏璞玉,谁料竟是树青根已朽。 就快下班,ryin为刚刚发生的不愉快而心情颇差。 突然衣袋内的晶板传来震动与铃声,ryin取出那块不足掌心大的迷你晶板,那呈现为樱粉色五角星型面板的晶体里,丝丝缕缕的红色发光细线交织汇聚成一条讯息: 亲爱的小姐今晚能赏光与我一起参加化妆舞会吗?;) 纵使心情疲惫,但ryin看着讯息仍不由得莞尔一笑。 她低头,左手四指卡着晶板的四个缺角将之托起,右手数指飞快地点击在晶板五角,迅速地织出了一条肯定回复,发送了出去。 行走在因人迹罕至而显静谧的街道,ryin感觉自己穿了高跟鞋的双脚在隐隐作痛。 真是一次不愉快的约会。无论如何ryin都没想到,这个面容俊朗的约会对象先前所有的礼貌和温柔原来都是伪装。 虽然约会应已到结尾,但ryin仍为先前男人的种种失礼感到恼火。如今她非但不因快要结束而如释重负,反为这男人面带毫无歉意的笑容而想要和他算账。 这男人,笑嘻嘻地把身着礼服的ryin带入了一个混乱的酒吧,在放着蒸汽波音乐、打着粉色暧昧灯光的舞池里拉着一脸尴尬的ryin跳起她不懂的舞;又让ryin付款点了两杯味道气味浓烈到不易接受、或许只有麦宗人爱喝的“水冷液”鸡尾酒;最终这男人还在ryin暗觉虚度了整整一晚、又饿又累的情况下,非常突然地看了看自己右手的腕表,突然表示要送她回家。——步行。 ——在ryin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 慢步走在路上,本想将对他的不满全盘托出、并且打算自己打车回家时,ryin没想到她面前这男人突然说道:“今天很愉快!但我好像还没向你好好介绍自己吧?” 说着那男人的眼神变化了,如同狼垂涎一头不在羊群当中,也未被牧羊犬注意的落单绵羊。 ryin原本积压在内心的不满转变为疑惑。 像是要对ryin行一个脱帽礼,男人微笑着弯腰鞠躬,同时用自己那修长到异样的五指揪住自己头发、把自己上半部分的头向上拎起,展示出中间那因上下分割而平整光滑的断面。 断面内部黑色的流体在其中涌动。 那被拎起的一部分头碎裂成难以计数的尖锐几何体、又迅速化作粉尘,被断面里镶嵌的玻璃珠全数吸去就此不见,只留下看起来显得怪异的下半个头部。 男人放下手,将腰重新挺起。嘴上的笑容咧到了常人无法达到的弧度。 “我们这才是真的初次见面,我亲爱的小姐。” “对我原本会是这副模样没有准备吗?” “接下来的惊喜可能更出乎你意料喔?” 那男人的诡异笑颜在ryin的内心引发了一场强烈的地震。 “你——” “嘘、嘘、嘘……”男人将自己的食指抵在惊恐的ryin唇边,然后轻轻摇头。 接着那男人低头“看向”自己长且额外多出指节的十指,他双手的食指与中指、无名指与小指的指尖都触碰在一起,柔软地拱出四个斜四边形,然后双手拇指贴合,把两只手连接成一个整体。 四个斜四边形缓缓扇动着,两根拇指随之轻柔地抖动,双手动作灵活如同活物。 一只蝴蝶。 ryin不安地看着他的双手,发现自己无法转移视线。喉咙中因恐惧而发出的呜咽,如同被狼咬住咽喉时无力挣扎的绵羊在哀嚎。 男人把双手构成的蝴蝶举起,贴于自己的鼻梁,同时脖子开始有节奏地晃动,使得蝴蝶亦像是随风飞行。 ryin想要叫喊,但她呆滞不动。她不受控制地看向那只蝴蝶,眼中开始一点点流出岩浆般灼热的血泪。 内心有某种东西在汹涌澎湃,像是不歇的天雨汇聚成了海洋,正要冲破内心的堤坝。流动被海洋的洋流所牵引,逐渐融合为一体。 ryin的视野内一切在逐渐变得斑斓夺目,无法形容的色彩如王水腐蚀金属般在整个世界里蔓延。 她看起来仍旧紧盯那只蝴蝶,但其实视野已经被如在培养皿迅速增殖的菌落般的色彩所填满。 ryin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跌落在地剧烈地颤抖,却仍仰视着男人的双手无法转移视线。 忽然她听见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轻微又细小,却在自己身体里显得震耳欲聋。 疑惑在内心肆意繁殖,ryin感到自己眼中的斑斓色彩逐渐化为漆黑,那漆黑迅速地将所有色彩尽数吞食,如不安蔓延为恐惧将其他心情覆盖一般,ryin眼中除了漆黑再无别物。 又过了短暂的一瞬,ryin发现自己甚至连漆黑也无法感知了,一切颜色都已从她的眼中离开。 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原先破裂的地方现在裂口愈发扩大了。 两只湿漉漉的蝴蝶从ryin破裂的两枚眼球中爬出,ryin的身体不再颤动,僵硬如石膏。 那两只蝴蝶在“破茧”后立于ryin眼眶之上晾晒着皱且湿的翅膀,绚烂双翼上有着钻石般的火彩。 “和其他动人的姑娘们一样,”男人弯腰以手轻抚ryin的脸颊。 “你也会是好材料的。” 第98章 昭昭之心 第六十三期月兰00027看着由自己姐妹们组成的方阵整装待发,手持重型神能脉冲步枪、身着外骨骼抗奇术装甲从站点香城大区走过。 那些月兰们无不英姿飒爽,令00027的眼神懵懂中生出艳羡。 “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27。”确认腰间的反观察枪套不会暴露或影响行动后,wendell对这个身边年轻的复制人说道。 “是。” 00027进入更衣室穿上龙形刺绣随角度而颜色不同的宽松蓝刺绣夹克、黑压压的积雨云在其中持续移动的牛仔裙裤,在出去前蹬上一双上面画有涂鸦的高帮织面帆布鞋。 出去后她又戴上荧光小熊耳坠、以蓝线显示着实时心电图的宽大黑色贴颈项链,而身边的化妆师则为她挑选着适合的妆容,好尽量让她气质显得像香城中崇尚杂志时尚的学生一样。 那些00027弄不明白的工具在她脸上下翻飞,让00027觉得又轻柔又微微地痒。 一切妥当后,00027也像wendell一样在腰间戴上反观察枪套,将自己那把轻若无物的神能制弹手枪装入其中。 由基金会为这诞生不足一周的复制人所提供的一切装扮,都为让这具有强大战略实用价值的基金会武器看起来与香城里的年轻姑娘没有不同。 00027在逮捕杀害研究员的异术家任务中被分配给wendell,既为了给任务提供助力,也是对她这样新生月兰的一种初始“性能”测试。 二人由香港笔架山山顶通往香城换日区的出入口进入71站点位于香城换日区的大区。在这个位于异常社区内的大区,基金会动用了大量远超常态的种种技术用以在香城内部对之进行监管与控制。 其中就包括配备了基金会与筑基会共同研发的神能科技武器装备,在生产与运用上已经极为成熟的的战斗复制人:月兰。 常于香城内巡视的月兰部队早已被香城人所熟悉,为利于行动,00027才被打扮成本地女孩的模样。 从区内隐秘出入口走出大区建筑,由伪装为大巴司机的运输人员驱车将二人渐渐载离了71站点香城大区所属的笔架山位置。 离站点大区逐渐遥远后,00027感觉到腰间枪支因脱离了基金会部署的神能抑制设备营造的低神能环境,正在迅速汲取香城中丰沛神能,发出轻微的运作声。 换日区里终日都是白昼。香城的繁华与匆忙,同这永不消散的极昼让换日区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不夜城”。 作为香城中央商务区,换日区里流线型的密集建筑群依山傍水,一座座高楼大厦上各种五颜六色的虚拟投影将建筑原本的白灰素色填充。这些建筑中包含了各知名异常社群企业的公司、集餐饮娱乐购物于一处的大型购物中心,以及各种城市公共设施。 此时离71站点香城大区较近的香城体育馆,正因举行着文学虚拟体育运动展览,而将可拆卸的积木式外墙拼砌为巨大的魁地奇球场。观众们搭乘着金色飞贼造型的飞行器穿梭在庞大的体育馆中,在不同的位置观赏着文学作品中提到的虚拟体育运动。 ob传媒的宣传飞艇在体育馆上空以肥皂泡般滑稽的方式浮动,艇身圆润如球的造型让人疑惑为何这些飞艇能够悬浮。那外层显现为银色的飞艇表面上,正播放着一只霸王龙装备了辅助手后有多称心如意的循环播放视频。——非常显然地,这个财大气粗的跨宇宙集团又一次忽略了自身产品受众是否有它们想象的多,或说,是否仍存在于地球上。 渐渐离开完全由基金会管辖的区域,00027抬起头,看着湛蓝澄空下,飞梭与空铁如游鱼般在城市的高空安静地游弋。 远处由银河联邦凭借立体投影“塑造”的菩萨像,因日光映射出圣洁的白,又因高过周边一切建筑而无比显眼。如此巨大的外形不禁令人心生敬畏,使00027忍不住仔细观察。菩萨像周身围绕着数据、佛理、量子力学与天文学内容构成的佛光。为“不忍见世人不愿蒙受佛荫”而在眼中流出水银热泪。菩萨左手手捧银河系,右手捻指,食指指向高空。头顶那电镀银般闪烁的头部珠型装饰上,立着一道旋转的汉字: 宇宙银河诸天神佛在上能渡众生苦 一座座流线型建筑遮挡了菩萨像底部让00027看不真切,她只看见莲座在徐徐旋转。 “到站下车”后,在与wendell继续前行准备搭乘空中铁前往西区的路上,00027和wendell同那座巨大菩萨像逐渐靠近。在步入投影底部范围时,00027看见那一座座悬浮着构成莲台片片莲花瓣的投影仪缓缓旋转运作着,出行的市民熟视无睹地在投影仪和菩萨像投影下方穿行,机器清洁工来回行走着清扫周边的垃圾与尘埃。 00027在此时听见若有似无的悠扬弦乐器声音伴随着歌唱般的念经声在菩萨像上方传出。并不庄严,反显得清新与关切。 般若心经持续念诵着,从未了解过这些的00027不禁听得有些许入神。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让人感受到宁静柔和的旋律让00027在内心齐声念诵道。 这一次大海捞针般的搜寻,重点将放在西区的人群聚集场合。 凌晨的酒吧、晚间的商业广场、节日或活动时的庆典现场——香城西区里最能聚集起人群的场合是什么? 在wendell眼中是各教因不同原因要求信徒聚集的时刻。 无论是麦克斯韦宗信徒集合冥想,将彼此意识上传到终端以灵魂数据交流、表达对wan的崇高敬意; 或是银河联邦用佛经与现代音乐混合做出电子音乐来宣讲传教,僧侣将techno与rap结合来讲经供信徒礼佛朝拜; 又或是第五教会举办乍看与信仰无关却处处暗含“五”和“星”之意象的不插电露天音乐会、第二海托世教会教徒为保全拉克穆-勒上的生命在教堂里举行放血仪式、新欲肉的血肉塑型者们集中改造信徒躯体或所有信徒们一同进食圣餐…… ——在香城西区这一左相位居民较多的区域,常态社会下遭基金会压抑的各异常宗教信徒们终于得以用近乎肆无忌惮的态度对所信事物表达热忱与敬意。 对于据观察表明常前往人群复杂繁多场合的adiran来说,也许在宗教相关场合能够找到他或他的些许踪迹。 wendell和27搭乘直达电梯登上空铁搭乘处扫码进站,在空铁缓缓如飞船停靠般入站后与27进入车厢内。 倚靠在已被坐满的座位边上,wendell注意到车厢电子屏上的裸眼3d海报:一个通体银色的瘦削女性体征机器人挺腰端立,头上戴着改装毗卢帽,两端的透明蓝色飘带垂下来娇俏如双马尾,上写wendell看不出来是何内容的一列乱码。她一手持握上有天线的细长电镀锡杖,一手抚摸自己镜面般光滑且映出面前事物的脸庞。锡杖顶端散发出霓虹灯的光彩,在她身后是一片散发蓝光的星海与无数玉般温润通透的花朵。海报下方写着法会宣传: ☆银河联邦现场法会☆ 新楞严经 - 星光下的钧天广乐 remix #宇宙光爱的使者# β星系郑辉上师亲临地球宣讲—— “我们不用很麻烦很累就可以成佛?” 西区屯门市区逐日逐星大道演达文化广场 6月16日晚间18点整 wendell低头看向手表。 若在目前打算前往的麦宗大型私密地下广场中,二人未能找到adiran踪迹,也许在那之后他们可以去所谓的法会看看。 看着wendell正用袖珍通讯器与香城内其他执行任务的特工联系,00027转头,看向那一片声光的海洋。 绚烂光效搭配律动感极强的声效,佛经以媲美香城人气虚拟歌姬歌喉的女性电子嗓音被唱出。 颜色不同的灯光在会场流转,试图将极乐世界的华丽展现于尘世。在会场中心,联邦四十二面佛佛像的透明面罩脸内部投射出栩栩如生的人头像3d投影,每一张面孔在音乐下显得无比安详与享受。 00027环顾身边人。 前方莫西干头的僧侣手持电镀工艺佛珠跟着诵念经文,他发型的两侧构成两面led屏幕,其中一面写着“佛法佛辉郑重庄严”;另一面其上写着“辉ちゃん 大好き!!”,郑辉上师的半身像简笔画在上面显得妩媚又慈悲。 身旁修习音击术的黑发少女跟随音乐右手在空中滑动着敲击飞舞的光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法做着什么事物的收集。她同时低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屏幕并用左手滑动着,stoix的ui被从手机的附加投影仪里投射出来。少女看着一个个周边外星用户的头像,将看中的滑动移出手机屏让它漂浮于空等着一会搭讪。突然手机响起铃声,一个备注“爸爸”的对话栏从手机弹出,少女厌恶地点击关闭,口中吹出一个荧光蓝泡泡又把它咬破。 不远处,一群看起来像是化了拙劣特效妆,而让自己如同从86版西游记走出来的神佛般的人类们,实际上是动用了差劲仿人模拟技术的外星人。此时他们正纷纷低头抹去眼泪,为联邦能在地球以这般绚丽的方式传播爱与和平而感动不已。 00027看向中心佛像下的郑辉。 她全身流光溢彩,空灵的诵经声自她小巧的身体中传出。那镜子般的面部如实反映出现场灯光与人群,叫人明心见性的经文在她周身围绕。 好端庄……00027不自觉地想道。 她观察着,不知不觉有些入迷。 “真有趣。”00027突然听见耳边响起郑辉那空灵嗓音。 “我即将行遍三千大千世界,履尽所有宇宙银河, “像你这般如此纯净如孩童的成人,我却不多见。” 郑辉那玉器般温润冰凉的手指抚起00027的下巴。她将身前倾,仔细打量着00027,自己的脸近得即将贴到00027的脸庞。 00027也看着郑辉的脸,却只看见了她的镜面脸中神情迷离恍惚的自己。 她疑惑郑辉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前,但当她回头一看,所有人都依然沉醉于诵经声中,四十二面佛佛像下,郑辉依然在那诵念经文。 她于是回头,继续茫然地看向眼前的郑辉。 奇怪的是,她本能般深植于体内的战斗反应早该使她下意识地尝试反制眼前人、控制那人行动,可是00027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怔怔望着郑辉有些迷茫。 “你有信仰吗,孩子?” 00027注意到郑辉镜面脸中映出的自己在其发问下,迟疑着看了wendell的方向一眼,又回头将目光放向四十二面佛下的郑辉。但是实际上她本人并没有那么做,她明明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向那面镜子。 我信仰基金会。00027内心回答道。 “真是如此?”郑辉继续问。 00027一瞬间有些慌了神,于是仍像先前那样缄口不言。 见00027不答复,郑辉自顾自地说道:“你有一颗能够散发光热的赤诚之心,这颗心在你胸膛有力地跳动着。我想它除了跳动之外或许还能用到别处。” 她面孔中的00027迟疑着,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27!” wendell的喊声传来,00027被从短暂失神中惊醒,面前的郑辉不复存在。 她回头看向wendell,他已和别处的特工结束了对话:“有线索,我们该走了。” 00027察觉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弥漫在她脑海。于是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00027动身走到wendell身前。 看着似是被法会吸引的00027,wendell大致了解了内情。他把内里压缩了一段筑基会清灵神术的模因清洗剂放到00027的手中。 “一会缓过来了,把这个抵在你太阳穴的位置,按住底部按钮把里面压缩的神术打进去。”wendell把手指放到太阳穴部位,郑重其事地演示道。“刚刚你所遭遇的一切,一点都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么?00027看见清洗剂那电池粗细的瓶子,瓶子两端分别是触发钮和镶有金属薄片的神术注射口,瓶身正中包裹的金色液体内晃动着一段发光螺旋排列符文。不要相信那镜中,面对问题迟疑了的自己吗? 这些符文像是环绕着郑辉的佛经。00027想到。 西区大埔市区,商业街的人群因一件新雕塑作品而渐渐聚集起来。 00027观察着那个异术家今次的所作所为: 三个女人身着黑裙围坐在一起,面对着彼此齐齐跪地。 第一个女人嘴巴被缝合,她右手食指抵在第二个女人嘴巴上做噤声手势,左手掌却靠在左耳边像想要听清楚什么;第二个女人双耳被封堵,她右手遮住第三个女人眼睛试图阻止视物,但自己正睁着眼用一种想要窥探一切的眼神环顾四周;第三个女人眼睛被挖走,她右手堵住第一个女人的左耳,然而自己正以滔滔不绝的语速讲着什么,说出无法听懂语句。 这三个女人乍看之前如此鲜活,甚至还带着呼吸,可她们却对周边环境不管不顾,如同进行着一场无休止的表演般自顾自地探听、窥视、发声,同时阻止着身边人做出这些事情。 她们的影子也被动了手脚,不按照正常光影规律待在该处于的位置,反而一同汇聚向三人构成的圆形的正中,如同三把锐利的矛,或着带有指向性的箭头。 是何用意?或许是因为尚未完全成长到足以充分理解情感,00027认为这雕像要表达的东西令她费解。 香城警方已经着手采取措施,雕像周边被以黄色警示线投影围住。路过的市民们有的在黄线外不远处围观驻足、有的试图走近黄线去拍摄照片。 被派参与任务的另一名特工卸下伪装,正以明面上的基金会成员这一身份与警方沟通。wendell则在街角吮饮着咖啡店刚买的冰美式,低头做着漠不关心的样子却抬眉仔细观察着周边往来的每一个人。 如同无需命令便懂得如何做的机敏军犬,00027也假借自己学生身份不断低头看向手机像是等待着约好的同伴。她用显得望眼欲穿的神情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又时不时看向雕像与警方像是对此感到不安与担忧一般,悄悄与wendell一同观察起身边人的举动。 做出“作品”展示后,作者一定会想要看观者反应的。虽然那些被拍摄的照片很快就会流通在香城网络成为热门话题,但这人也许会更想要欣赏现实中人们给出的反应。 往来人群里,00027注意到一个兜帽身影。他把自己的脸藏在卫衣戴起的帽子里,那帽子内不自然的阴影将他的脸完全遮蔽。 00027暗中注视他许久,看着他从人群中信步走向那几个正在商讨雕像处置的警察。他本揣在卫衣袋子里的右手缓缓举起,那整只手都藏在袖子内部,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 非常突然地,那人用手拍了其中一个警察一下,警察立刻倒地抽搐起来。未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那兜帽身影立刻转身拔腿就跑,速度之快,使人疑心他动用了相关方面的奇术增幅。 剩余警察中,一部分蹲下查看同事情况,一部分立刻动身展开追逐。那身影移动的速度过于迅速,警察在商业街的密集人群中难以追捕。00027见状收起手机,左右望过确认无人注意自己后,动身欲从侧路移动到兜帽身影逃窜的方向。 避开人群,脚步愈发加快速度,在远离人多的街道迈入冰冷阴暗的小巷中后,00027健步如飞,灵活地在狭窄小道内穿梭。 绕过一条又一条的小道,00027纵身步入稍微开阔些了的无人街道,看见兜帽身影正往她的所在方向奔来。 为自己成功截住了兜帽身影而暗喜,00027面朝兜帽身影奔去,试图在二者碰面时刻意相撞。 兜帽身影注意到了00027,但他奔跑速度不减。在二者距离不足十米的情况下,他再一次举起了自己藏于袖中的右手。 四米。 三米。 两米。 意识到致命威胁逼近,00027本能地俯身将重心后倾,一记铲踢击中兜帽身影脚部,将之绊倒在地。兜帽身影迅速反应着起身,然后又将右手抬起。00027见状转身挥腿,飞踢如利斧般劈在他背上,再次把兜帽身影击倒在地。 紧接着00027迅速抬脚,毫不留情地重重踏在兜帽身影右脚跟上。所踏之处立刻发出了沉闷的碎裂声,兜帽身影应声发出惨叫,弯腰蜷缩起身体,双手想要去握住受伤的脚。 面对前几秒还想要对她动手,现在正倒在地面的兜帽身影,00027把脚横踏在他肩胛骨上,让已经侧身蜷缩兜帽身影继续趴俯于地。同时她蹲下握住兜帽身影的右手臂,迅速拉动袖管让藏在其中的右手暴露出来。 00027看向兜帽身影的右手。 他中指向右扣住食指第一指节、无名指向左扣住小指第一指节,拇指、食指、小指的指尖相拢。所有的手指不自然地颤动着,聚拢的三指底部,掌心处的一个细小光球正迸发出道道电光。 即便如今脚伤难忍,他右手拧在一起的手指却仍未解开。 是动作符。 追捕兜帽身影的警察奔跑着赶到00027身边。00027见警察对她举起手枪瞄准,便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手心里的基金会三箭头同心圆印章激发出光亮,展示给警察。 她看到警察后方,wendell也正朝她靠近。00027看向和警察一样粗重地呼吸着的wendell,他的眼神里似乎带有对00027的不满。00027暗道不妙,回忆起自己刚才并未得到命令就已展开追捕,在内心责备自己刚才太过冲动的同时,她暗自希望wendell能将自己刚刚未得命令便拔腿就追的行为视做是随机应变。 带着些许的忏悔与对所追之人真相的好奇,在警察们和wendell的注视下,00027揭开了兜帽身影的帽子。 第99章 未晴之晴 李鸥鹭不记得雨是在昨夜何时结束的了。 那雨昨日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声势之绵长,让李鸥鹭想到《百年孤独》里马孔多持续四年十一个月零二天的大雨。 可当如今天空放晴,正午的日光渗透进所能照射到的一切,那场不歇的雨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除了从地面上涌起的热浪以外没留下丝毫踪迹。 站点里通风与制冷极其高效,丝丝凉气自送风口填入站点内部,地处笔架山内部的71站点各区不显闷热,山体反将夏季的户外热浪完全隔绝。 因为室内空调过冷,李鸥鹭穿上了对他们这帮异常艺术研究员来说并非必要的白大褂。在与同组的璎粗略清点与分类着今日待处理项目的同时,她注意到今天的苏蕤显得格外心不在焉。 她在按thorns之前的吩咐给大家分配负责项目。这本是个简单的任务,可她完全没把心放在这上面。她一心二用地一边在列表上签名,一边时不时拿出手机看锁屏上的事件备注,那样子像是对即将要到来的事充满担忧。 未像昨日那般在打了照面时和李鸥鹭打招呼,在今天从走廊上相遇时,李鸥鹭注意到苏蕤在身后径直从她身边快步走过,追向走在李鸥鹭前方不远处的特工和特工身旁的月兰。她跟着特工的步伐一同走着,同时低声向他问询。 苏蕤在问询时有多殷切,她在特工摇头表现出的决绝前就有多受挫。 “我本可以把你之前的行径上报给站点,但出于对你的理解与同情我放弃了。事情到此为止,恳请你以后别再这么做。”特工离开苏蕤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提高了音量,无奈却依然态度严正。 发生什么了?李鸥鹭内心抱有疑问。 当苏蕤不知第几次查看手机,李鸥鹭的好奇心终于迫使她偷偷瞄了一眼。 是工作临时调整通知。 内心拼砌理解了一下自己粗略一眼中所看到的几个字词,李鸥鹭现在似乎稍微能够理解苏蕤的不安与分神了。 你需要坚持。 suri努力让自己的意识回流进身体,在内心对自己说道。 被asriel揭穿拙劣伎俩没什么,如今无人能理解你又如何,你早已经历过因无法忍受情绪而遭所有人冷落远离的日子,如今这点小小挫折又怎伤得了你? 就在此刻,有人承受着比你更痛苦的精神折磨。这个人孤立无援,痛失所爱,你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的人,为此你怎敢让她看见你的憔悴,因你而更加难过? “suri,suri?” 眼前的璎捏着suri手臂轻轻摇晃,当suri抬起头,她发现璎眼神关切中暗含担忧,“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suri眨眨眼,恍然间发现自己刚才又陷进了难以言喻的沉痛中。她摇摇头,礼节性地抿嘴做笑:“我没事的。”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分配项目。”璎伸手索取suri怀中列表。“大家都知道你很不好受,但你不必太难过。身边人都会帮助你的,别让自己负担太多,好吗?” “谢谢你。”suri没有拒绝眼前人的善意。仍有人愿施以援手,这多少令她感到有些欣慰。 她将列表交给璎,走向自己在画室里的办公位置,思考如何面对将要进入站点的那位遗孀。 对待具有0级知情权的基金会高级员工之亲属,通常情况下若员工死于工作,基金会在为员工遗体尽量还原生前模样与去异常之后,会把遗体交由亲属处理。这个流程一般都由站点派遣人员将遗体或火化骨灰送往亲属所在地,不过也有例外。 要将一具经历大量改造的尸体带到常态社会下由殡仪馆火化显然不合适,而thorns的妻子又不希望站点直接火化尸体使得自己连丈夫的最后一面都看不见。 所以权衡再三,thorns的妻子希望能在站点内看上thorns最后一眼,再将之遗体在站点里火化,然后她才携带骨灰回家。 如今suri脑海中尽是自己要如何对待thorns的遗孀——那闲暇时刻常常听thorns微笑着说起有关她的一切的妻子,夏澜。 她是见过夏澜的。 在恰逢基金会假期的二人结婚周年纪念日,suri曾欣然应允照顾他们六岁的女儿aurora,他们则在驱车将aurora送往香港海洋公园后准备彼此去度二人世界。 在海洋公园一手轻搭aurora肩膀、一手挥动着与aurora向二人告别的时候,suri看着那个举手投足温婉如水的女人,她的笑靥似朗晴下的微微凉风。 夏澜将在下午由站点专员接送至站点内。这之后,作为thorns曾经的研究助理,suri会负责帮助夏澜在站点内完成一切事项。 她怎能承受这些。 届时夏澜将在道道关卡与监视下进入站点、在压抑的环境里动身去见丈夫的遗体、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情况下等待着丈夫被火化……。让她去面对thorns那被施以暴行的尸体…… 无比焦虑地,suri忍不住取下马尾上的橡筋让头发散开。她把橡筋绑在左手腕上扎上一圈又一圈,让它把腕骨紧紧箍住。手腕筋脉处涂抹的遮瑕霜被刮蹭,橡筋因此粘上了些许肉色。 suri没有在意。 李鸥鹭看着苏蕤身旁的女人。 她着一袭黑裙,为掩盖憔悴而化了淡妆,尽管看起来疲惫不堪,但她的袅袅婷婷仍因优雅的姿态而被尽数展现。在与苏蕤交谈的时间内,她不断努力保持着理智与矜持,但身体仍不断发抖、频频以指拭泪。 在二人商榷好接着动身前往站点太平间时,坐在女人身边的乖巧女孩被留了下来。 女孩有着白皙而微微泛红的肌肤,和一头耀眼的披肩银发。她的睫毛由于特殊颜色而显得过分纤长,淡红色双眼似乎动过异常处理,因而瞳孔出现了华美如欧珀的变彩。 白化病。这女孩让李鸥鹭联想起幼时饲养的白兔。此刻她用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打量着画室。 不时有同事走近她给她糖果和自制的简易异常玩具希望逗她开心,但面对这些对孩子来说充满吸引力的玩意,她只是柔声向同事们道谢,同时轻轻地摇头、摆动那双小小的双手。 她还不知道实情。看着坐在苏蕤工作位置上的这个小姑娘,李鸥鹭暗自想到。但自己应该已经隐约猜到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吧。 似乎看腻了工作桌上的异常艺术品,小姑娘开始低着头用手指拨动自己深蓝色连衣裙上的花边。 注意到她身边放了一把小小的阳伞,且因光照频繁眨动眼睛,李鸥鹭按下鲸鱼台灯的开关,把范围颇大的暖色灯光熄灭。 无论如何,不要让她觉得你比她更需要安慰。 suri身体紧绷。 “需要事先说明的是……林棘他的身体被那异术家做了非常多的异常改动,双眼被替换为石质球体、下半身被切去、内脏遭到掏除……” suri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一边向前走一边对身旁的向夏澜解释道:“因为这些改动,林棘他的身体缺失了大半部分……虽然这些在之前都已经说明过,但我还是想希望您能有心理准备……” 夏澜左手捂住嘴鼻,不断点头如捣蒜,眼泪自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滑落。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水晶戒指因此在suri视野中屡屡出现,雕琢成环形的水晶中包裹了一根发丝粗细的丝线,此刻正在昏暗环境下散发暗淡的蓝光。 停在站点地下太平间门前,身后的随行人员向管理员提供了权限证明,然后管理员将太平间的门打开。 步入太平间内,天花板上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冷色灯光将太平间渲染得冰冷且压抑。似乎是因一早得到thorns遗体今日会由亲属领走的消息,thorns的遗体被侧身摆放在太平间冷藏柜之外的停尸床上,其上覆有一张纸一般的白色薄被。 随行人员走上前查看停尸床的标签,确认无误后朝suri点头示意,走向二人身后开始等待。 夏澜一言不发,左手继续掩面,右手指向那张尸体被薄被覆盖的停尸床,回头看向suri像是问询。 suri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对夏澜表示确认。 随后suri睁开眼,看见夏澜上前试探般将那床薄被掀起。在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后,一声夹杂着惊恐与心痛的哀嚎从夏澜口中传出。 夏澜双脚发软,以手支撑在停尸床上才使自己勉强不摔倒。她嚎啕大哭,伸手抚摸丈夫僵硬的脸,很快又捂住嘴,开始发出呜咽。 thorns胸腔内的光源奇术效果已被移除,如今夏澜只能看见thorns的胸膛内部空洞无物,石珠眼球被挖走,全部被移除的器官与被截去的下半身同样不知所踪。 那哭声催得suri的共情开始工作,却又莫名其妙使suri隐隐恼怒起来,生出令她自己都为之羞愧和疑惑的一股无名火。此刻眼睛开始熟悉地泛起酸意,鼻腔开始涌起一股灼热,不想面对这场面的些微私心和她强迫自己履行这一切的责任心纠缠扭打,织出了她现在面色凝重尽显疲惫的一张脸。 一直以来,suri都试图回避thorns的尸体。 thorns被雕塑成雕像的惨状频频出现在她梦中,使她日夜无安。只消看上遗体一眼,那上面种种暴行造就的可怕伤口就令她不由得心悸和痛苦。如今,她终于不得已再次面对自己那待她如兄长的上司做成的雕像。 那让她骇然到不敢靠近的雕像。 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拜托了,我就快要窒息了。这伤害着所有人的糟糕悲痛,我不想再继续深陷其中了。再一次,伴随着那熟悉的沉痛,suri的意识开始悄然飘往他处。 她的眼睛仍如实记录着这一切,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捏拳放在自己心脏位置,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无法克制地如雨般下落。 女人来接小姑娘时已是下午四点。 她今天像是把一生的眼泪全都流干了,神情恍惚地捧着手中的钢制骨灰坛,即便面对当下迫切需要安抚和解答的女儿,也仍无法强装镇定去和她交谈。 仅仅说了或许会让小姑娘不解的一句:“给妈妈一点时间。”,女人便走到thorns曾经的办公位置坐下,将骨灰坛轻轻放在一旁后拿起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手指轻轻扫过合照摄下的thorns,眼睛看着那上面嘴角上扬的thorns良久不发一言。 李鸥鹭看苏蕤蹲下身握住了小姑娘的双手。 苏蕤对视着小姑娘那被改造过的宝石双眼柔声说道:“我知道aurora现在有很多问题要问,但aurora应该也看到了,妈妈现在很需要时间打理情绪,我们就先不要打扰她了?” 小姑娘把担忧的目光从母亲身上收回,回头看着苏蕤的眼睛轻轻点头。 “姐姐教aurora画会在纸上游泳的小鱼好不好?”苏蕤把aurora抱起,自己坐上凳子,让aurora坐在自己腿上。 她在抽屉取来一张八开细纹水彩纸,又打开了自己的鸢尾水彩颜料。接着她握住小姑娘的手,拿毛笔去沾颜料,在调色板上加水稀释,接着将饱含浓郁颜色和水分的毛笔握紧,以笔的侧峰触纸。 不到几笔,一尾游鱼的轮廓就出现在画纸上,随形体初步成型逐渐起摇动身体,在细节的逐渐完善下开始在画面开始游动起来。 “姐姐。”小姑娘突然细声细气地叫了苏蕤一声。 “嗯?” “我爸爸他现在在那个罐子里吗?” 小姑娘再一次把目光放向了母亲的方向。 女人的呜咽声让人心碎。 李鸥鹭看苏蕤通红的双眼艰难地试图忍住眼泪滑落。 “姐姐……姐姐先去一下厕所喔。” 答非所问地,苏蕤找借口将小姑娘轻轻放下,脸始终不让小姑娘看见,迈着迅速而沉重的步子落荒而逃。 是同情?亦或又是怜悯?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李鸥鹭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坐视不理。 在苏蕤离开画室后的半分钟后,李鸥鹭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软毛刷和落灰的小石膏像,动身朝苏蕤离开的方向走去。 坐在盖上马桶盖的马桶上,李鸥鹭窘迫又局促地听着隔壁隔间传来的诡异声响。 断断续续的磕碰声、持续不停的冲水声、毫无保留的低声嘶吼与哭喊哀嚎…… 听着隔壁隔间里传来的动静,李鸥鹭不敢有任何举动,她甚至怕被苏蕤知道隔壁隔间里原来还有一个人。 刚才在画室里油然而生的行动力被一进入公厕便听见的声响所浇灭,她觉得自己此时不该靠近苏蕤。但在听到了这样让人哀伤的声音之后,李鸥鹭又认为自己绝不该贸然离开。 非常尴尬地,她希望苏蕤能早些冷静下来快快出去不要干出傻事,唯有如此,她才能放心离开。 听着隔壁持续不断的冲水声,李鸥鹭在马桶上抱膝蜷缩,让下巴枕在膝头。 她觉得苏蕤现在像是快要疯了,一个人到底是有多隐忍,才会变成现在这副糟糕模样呢。 这样的她让李鸥鹭不安,但更多地,这其中也夹杂着对她精神状态的担忧。 忆起今晨苏蕤在走道被快步离开的特工和月兰抛下时,她驻足转头,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明媚阳光的场景,李鸥鹭终于明白昨日那淅淅沥沥、将热夏染做深秋的不歇的雨原来并没有停。 雨一直在下。 并非下在窗外,而是下在人心里。 第100章 日暮月出 西区的昏黄日光不及画师们绘制的灿烂火烧云光亮。 一蓬蓬庞大的橙云,饱满且肆意妄为地生长着快要充溢半边天际。像是收成颇丰的棉花田,每一朵棉花都被镶上了华美的金边,而一场浩大而静谧的野火正在田中缓缓蔓延。 此等光景在阳光照不进的狭窄小巷中抬头看,就显得遥远且疏离。身在巷中阴影处的蓝发女人仰着头双眼失神,身体瘫在积水坑中,眼中映出了火烧云的金光。 “可算不跑了。”珀珞琦说着走入巷子里,躬身揪住刚才仍挣扎着发出娇喘、现在却瘫倒在地如木偶的蓝发女人的衣领,把她轻如填棉玩偶的身体拎起倚靠在墙扶稳了,用目光上下打量起这个皮肤在阴影中仍白得晃眼的女人。“毫无疑问地,势必是某个菜鸟废宅的手笔了。” “看看这角色,我猜作者是个巨乳控。”珀珞琦把左手伸向女人胸部,画着着分支树状图般纹路的手掌径直没入了衣物与那大得不成比例的酥胸。她在女人胸腔内部摸索着,从她身体里抓出了一颗透明心脏。 那颗心脏离开身体后依然砰砰跳动,在清晰可见的心房心室内部,一行行文字被写在其中。 珀珞琦手上的纹路随心脏跳动相应地发出光芒,心脏内部的文字由此被她粗略地读取。佯装受惊却又语气平淡地,珀珞琦夸张地扬起眉毛说道:“啊,快看:声软语气嗲,身娇波还大,跟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一样,毫无主见地爱慕着现实中女孩子瞧都不愿瞧上一眼的废柴男主角的同时,自己身边还有着数不清的追求者——出场离不开男人、有关描写里充斥着男性凝视,这不正是拿来吸引同类读者、满足作者自我恶趣味的媚宅被物化角色么。真可怜真可怜。” “你就少说几句吧。也不怕得罪人。”确认那个被投放进现实中的小说角色已经被控制,珀珞琦身旁的屠门瑜环顾四周,确定周边无人后将脖子上挂着的法器终葵从衣物内拿出。 那被雕刻出兽形的玉条双眼放出蓝光,屠门瑜手掌平放,终葵于是悬浮在掌心上方飞快转动,屠门瑜周身显现出道道霹雳。 “现实投放写作火起来了之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试着在香城乱添东西,这些玩意一个不好跑出常态去,可真是要给我添超多麻烦。”珀珞琦嫌弃着,将一根纸制圆柱抵在那蓝发女人头上,女人的身体化作一行行文字旋转着附着在柱身表面,珀珞琦另一只手中的心脏则如玻璃般碎裂成粉末消散于空气中。 “好了。”受不了珀珞琦再三地细碎抱怨,屠门瑜轻声叹道,“这种角色出逃比起正经织世者们笔下的各类反派角色出逃好处理多了,对此我们又有什么好不满呢。” “为什么我要干这种事啊,明明逮到那违法异术家才是我想干的工作。”珀珞琦细声嘟哝着,见屠门瑜运起终葵,走上前双手挽住屠门瑜手臂。“我明明能轻易引得那异术家上钩,凭什么你妹妹能被划分到那个专案组里,我却不能。” “说到底你算在民警那边的人里面,要插手我们刑警的任务,若上头没有下达合作命令的话你这算是越界太深了吧?提到这个说再多你也只会越想越气。与其搞坏自己心情还不如不要再计较。”屠门瑜轻描淡写地对珀珞琦说道,同时驱使着被囚禁于身体内的存在释放它的力量。 蓝色雷纹自终葵内溢出,迅速地游走覆盖屠门瑜全身皮肤。终葵迸发出一道蓝色的光焰射向天空,伴随刺耳如闪电的尖啸,二人消失在了无人的小巷。 “看看这没感情的复制人。” 苍老的男音在屠门瑾脑海内响起。 “它们下起手来可真狠啊,毫不留情。” 把目光从被基金会特工低声呵斥的少女身上收回,屠门瑾扶那袭警的红发少年走向警车。 少年一瘸一拐的动作让他没有了刚才奔逃时迅捷如风的潇洒伶俐,他摆着一张臭脸,沉默着回头怒视那伤他脚跟的复制人。 “我倒觉得她做的没什么不对。也算干净利落吧。这点轻微的脚伤,稍稍施个疗愈就无大碍,抓到这个毛头小子给他点像样的教训也无不妥。”提防着身边这个重伤同事的小鬼,屠门瑾在把他塞入警车后向脑海里的声音回话。 “复制人也好、外勤特工也罢,每次遇见他们你都非得数落一番。说到底你就是嫌弃基金会。”由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技术开发的手铐正发挥着它的威力。这作用范围只有0.5米,无法媲美稳定锚功效却胜在造价低廉、便于压制个体的手铐,在启动后让少年无法行使手上那异常,同时也让屠门瑾的左义肢现了形。木料构成的手臂与手掌使屠门瑾感到沉重,坐在离少年远上些许的位置上后,那股沉重终于有所缓解。 男音嗤笑一声,回道:“嫌弃?你明知道我跟基金会说是世仇也不为过。当初要不是老爷子可怜我把我藏起,我差点就死在异学会余孽和那帮愣头青手里……” “浓如墨稠似泥的黑狗血啊。”那声音字字铿锵地叹道,语调悲哀,带着追忆往事的苍凉。“二话不说,也不辨我族好坏,只因我们本不是人,便拿那狗血一坛砸在我一窝来不及奔逃的妻儿身上、一坛砸在我有腿疾的老母亲头上,三十多杆猎枪,枪枪声响把我儿我妻打得是脑浆迸裂、肚肠开花,——可怜我那乖囡,全家的心尖尖儿,她不过出世未久眼尚未睁开,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惨死在母亲怀中;又可怜我那老母亲,被狗血砸得当场现了形,三日后那身油光水滑的皮子便出现在了皮料贩子手里。——不过是晨起向泰山娘娘禀我妻诞女、求我儿生员资格的功夫,我的一家老小就这样全死光了,我恨,我恨啊!” 屠门瑾木制义肢的肘关节与手指指节发出噼啪爆响,手掌被紧握成拳。离开了手铐附近的压制,紫檀木上的火焰形木纹与金星如熊熊烈焰燃烧般舞动,以云纹和火纹镂空的空心前臂内,一团金色的火星像是愤怒的恶兽般在其中激烈蹿动、“呲呲”作响。 “那都已经过去了,干祖爷爷。这的确使人难过,但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看开些吧。你该知道那些红卫兵和所谓‘异学会余孽’不过是在那糟糕年代里趁着浪潮为非作歹的混账——如今的基金会和他们不一样。” “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又能懂得些什么呢,到底还是阿瑜明事理,以往还是孩子时就常常懂得好好说话宽慰我。”声音叹了口气,而屠门瑾义肢开始放松,其中的火星也逐渐黯淡下来,变作如同金色萤火虫般在其中飘动的光点。“你啊,只会跟我对着干。若不是看你可怜,我当初还真不愿意就这样把我的一部分借给你。” “干祖爷爷这么喜欢姐姐,当初就该由姐姐那样天赋异禀的人驱使才是。可既然当初你自己于心不忍选择了我,那就不要再提还是姐姐更合你心意这件事了吧。”屠门瑾操控义肢将之举起,缓慢地翻转着手心与手背。她把目光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着,那上面雕刻了大量云纹与涡纹,在这些云与漩涡当中,藏了一只身形狭长、周身围绕着烈焰的狐狸图案。 那义肢自肩膀处开始迅速地生出细丝,凝聚成肌腱与皮肤,将整只手恢复为原先与常人无二的状态。 “你这丫头,事事暗中跟你姐姐较劲,却又不爱听我提她。 诸附身者,悉世间常伪伎,非真道也。 你屠门家这半路修‘道’的,一套套违背道门戒律的东西做得多了,真真比岿阳派还旁门左道。如今能成世家,还不是因那规矩多得是一条又一条,教后辈们稳稳守着,不去招惹那些真真是要害人的东西。 你以为你姐姐是刻意忤逆才险些被逐出宗门么?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能请得我,可不单单只是因我愿选你。当年规矩可定下来了,请我的本该是你姐姐。你可知你姐姐为了要你能得我的好处、不叫她这个长女争了位置,才忍着骂请了不知哪遇着的某路不正之鬼?” 似是念及另一个孙女,那声音的主人在香城之外的家中抬头望着无云澄空,在这之后连叹数声,不再讲话。 西区的天色暗了下来。 天青光霁,黛色将薄云覆上一层浅青。弯月早早地悬于云间,被薄纱般的云影遮得朦胧。 老式住宅区逐渐升起黄白色的荧荧微灯,相较不远处商业区座座流光溢彩、华灯初上的高楼显得微小而平凡。 粤语歌曲从老式收音机里缓缓滑出,在出租屋内徐徐流淌,又从凉风习习的窗外悄悄流走。 杯面上的虚拟歌姬投影因为被静音而无声地激情默唱和舞动,围绕着她的环形进度条正因杯面渐渐绵软而逐渐消耗减短。 这本该是个惬意的晚间时刻。 但有什么正在屠门瑜脑海中喋喋不休。 “——有妈生没妈教的货色,真的是,就这不过活了个两三百的地仙也好意思诋毁本大爷,它敢在暗处嚼舌根,它敢当着老子面逼逼一句么?怕是以为老子不知道呢,背地里鬼祟祟的东西!也得亏它是个在泰山娘娘正规管制下正经修炼的,它当初要是一只不服天地管的野狐狸,看我不在它渡劫的时候劈死它! 屠门瑜,你倒是说句话!当初可不是你自己要救的我吗,怎么到它口中成了你为你妹委曲求全?屠门瑜,你要真想大爷我好好帮你,你有种把它在你们家的塑像给我砸咯!” 听脑海里声音嘶哑的女音大吼,坐在桌前的屠门瑜双手放在桌上无奈地沉默着,不耐烦地把一侧眉骨抵在握紧的拳头上摩挲,暗想要是这玩意若也有静音键该多好。 “你也就当着我的面威风了,真遇上干祖爷爷你敢这么说话么。 算了算了,我是真不想做调解,下次再遇上,干脆把你放出来你俩决斗吧,看是他打死你,还是你打死他。” 深知女音那牵着绳敢吠、绳松开反倒认怂的脾性,屠门瑜故意刺激它道,“你死了大不了我再换一个,也省的天天被你叨扰。” “……你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我又要威又要戴头盔么?!好啊你,这么多年了,我寻思我们感情也不差了,怎料你果然还是跟老狐狸感情深厚,啊?”女音愈发激动起来,“换一个!到哪能找到一个像我这样法力无边的、到哪能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诚心诚意对你好的?你这个死东西,良心一准被那老狐狸给吃了!亏我当初感你救我魂魄的恩,以为你他妈的会是个好人!” “下了班好不容易能休息,算我求求你了,闭嘴好吗?”屠门瑜伸了个懒腰,然后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前。“跟个在婆婆面前受委屈的小怨妇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当初是甚威名远扬的一方雨师呢。” 也不知道小瑾那边怎么样了呢……。 各城区警局的人员互不相通,虽屡屡想参与调动前往自己妹妹身边,但屠门瑜面对警局本就缺少的人手和对她的关切无比抗拒的妹妹,始终是有心无力。 杯面的等待条耗尽,虚拟歌姬朝前鞠了一躬后消失。杯面的盖子适时地自动掀起,露出了杯中热气蒸腾、香气扑鼻的虾籽面。 警局里的冷光灯把那帮因贩卖蘑菇被抓、现在正录着口供的嬉皮士照得面如死灰,一旁因肢解了邻居家盆栽猫猫而被举报的姑娘正默默等待着亲人到来,低头扣着指甲里的泥土和血污。 收押室里,袭警被抓的红发少年草草嚼了几口铁盘中刚加热的便捷便当包食物,又立刻嫌弃地把口中寡淡无味的食物吐掉。随后他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另一个被抓的收监者:那皮肤泛白散发腐臭的大块头,他正面无表情地将铁盘上的土豆泥和西蓝花用手指舀起来塞入口中。 “那么让我们总结一下:这死小孩因为之前偷贩体感黄碟被逮住,跟小谭结怨才被那异术家唆使才袭警的。 虽说小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吧,可这小孩抓也被抓了,他那雕像‘展出’不久也一如既往地立刻被我们回收……如今小孩在警局甚至也只会透露有关自己的信息, 这么做对他来说能达到什么目的……?” “他也没料到这小孩半路会被个月兰逮住吧,可能就是想自己不现身,又借着这毛头小子给我们西区刑警来做下马威。那蠢小子,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呢。唉……其实现在就算逮住了这小子又怎么样呢,我打赌他还会有下一次。——还不明白吗,这异术家就是个愉快犯,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没抓住他,他就会一直作妖作下去。你要想从他的行为里取得什么合理逻辑,那可真是太蠢了。” 和以往的目击者相似。红发少年在被问起那异术家的特征时,只知那异术家有着缺失了一半的头、过于长的十指,仅此而已。他说二人在夜间的街道上偶遇,因有兴趣便攀谈起来。异术家说自己要为“布置”作品做准备,当时少年尚不明白这人就是当下在香城出了名的杀人雕塑师。在得知少年跟某个警察有仇时,异术家当即表示明天可以给他提供个报复的机会,——只要他明天还在这块地方。在答应后,异术家教会他使一个动作符,随后整个人便消失在浓郁的阴影里。 这就是红发少年掌握的全部信息,而对于这个异术家他从哪来、如何来、据点在哪、作品如何运输一问三不知。 听着同事在把那全数信息抖露干净的红发少年关进临时收押室后的交谈,屠门瑾心中暗暗疑惑。 “不对劲,他屡屡犯下这些罪行,一次比一次带攻击性,也许作品本身与他想做的无关,但作品背后的人、行为、导致的后果……这其中一定有某种暗含在内的逻辑可寻……”这么想着,屠门瑾将口中用以提神的薄荷糖嚼碎。 “纯粹的恶不是没有,只看这恶念有没有足够的力量被引爆和付诸行动。”苍老男音的见解似与屠门瑾不同。“你看这次他做的雕像,一个结界组天墙画师,一个花店老板娘,再加上一个还未查明身份的女人,虽然和之前雕像材料一样用的都是年轻女人,但作品表达的内容上根本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说为什么,他来无影去无踪,每一次放置雕像都没有被发现过呢……?”屠门瑾没有继续话题,转而沉思道,“迅捷如姐姐那般雷厉风行,也要在移动的过程中付出时间和注意力来准备,更别说那回火让她身体像再次经受雷劈般痛苦了。 他每一次现场的休谟都没有明显的抬高或降低,这是怎么回事……香城异常多是事实,可到底还是有个基础休谟准值可对比参考的啊,怎么就探测不到呢……不动用异常手段,怎么可能做到在无人注意时就让一座如此显眼的雕像在人群中突然出现……” “也许他做了什么,但你们就是没有看见、猜不明白——就像他在你们眼中莫名其妙的恶。”男音的主人在家中缓慢踱步,蓬松的长尾似金色的流云。它抬头注视着自己那人身狐面的高大塑像,目光中满是对过往的追忆:“机器嗡鸣,电在线路里的流动让我们日渐衰微。人已经失去了对神秘的畏惧,转而求知若渴地探索着一切未踏足的领域。 如今世界的奇异正逐渐能被理论所解释、现代化的知识学习又让人能够对曾经各种玄之又玄的古老技术做出精准掌握……很多时候,你们这批生长在新世代的年轻人已经忘却了,异常本不是如今这般能被你们理解和诠释的。即便现在你们自认为掌握,也依然只是表象。——正因为不合逻辑,甚至是不合你这样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异常的人的逻辑,那异常才因此称之为‘异常’。” “绕来绕去……干祖爷爷的意思是这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个我们所难以理解的异常?” 男音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看来是干祖爷爷话里有话而我没弄懂了。”屠门瑾明白男音内心一定是本想着借题发挥,但无奈自己“太愚钝”。 “算了,那些不提也罢。我知道你这坏丫头成心不让我借你题针砭时弊呢。——说回你关心的吧:在我看来,你们为何不能先接受那异术家就是这样的存在,将他那些你不能理解的事物视做常态呢?他的动机、目的、所行使的异常…… 先抛却这一切让你们疑惑的东西,接受它切实存在。再把目光放在如何主动捕获他而非被动地等待他下一次出现上。 比较可能反被动为主动的方法是什么?设陷阱。已知的是什么?他每一次都会找女性下手。而非要概括这些女性的共同点,那便是尚且年轻、独身一人。是的。你看,若真要设陷阱,那么我们是不是有这样一种选择:以身做饵诱骗他靠近?若正投其所好,于是他自己主动现身、试图靠近……这时候你的机会是不是就来了?” “干祖爷爷意思是……先忽略掉尚未搞明白的,转而利用现有的对他喜好的了解刻意设陷阱诱他上套……?”屠门瑾语气显得迟疑,“未必不可行,但未免太危险了。而且香城范围那么大,你又怎么能知道更在何时出现在何地正好碰见他,又刚好在外貌、性格等特点上符合他喜好,诱使他上钩?” 偌大的香城,像是海底一座生机勃勃又危机四伏的珊瑚礁。游鱼诸多构成繁杂的生态,一双双捕食者眼睛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即便有心做饵,又怎能保证黑暗中窥视的是那异术家? 晚间天凉,察觉到温度的下降,瘦削的狐狸趴俯于门栏前,白玉般的毛发渐渐染上赤色,四足燃起了微微火光。 “太死板了。你们香城警察总是欠考虑,不把该用的东西用在实处。”它幽幽地看向屋檐下那静候猎物入网的蜘蛛:“我听你姐说,香城最近有一种把角色投放到现实的写作方式很流行,为此警方特地成立了一个小组处理应对这种事……而这个小组中,恰恰就有长于如此写作角色的人存在。” “啊。”屠门瑾感到原本堵塞的思路被打通了。 第101章 clef博士是怎样收容圣诞节的! 锁在站点里的每一个skip都很喜欢圣诞节…… 但是site-19的职员clef博士,他不是这么想的! clef博士痛恨圣诞节!他痛恨整个圣诞时期! 请别向他提及此事,他会把你的脊骨都给撕开的。 可能是他的脑袋安得有点歪。 可能是——也许——他的帽子太紧了。 但我想最为现实的理由, 是他对所有skip的仇恨。 无论为了什么理由——他的仇恨、心脏或是帽子—— 在圣诞前夕,他警觉地伫立于此, 刚硬、烦恼地盯着走廊, 区域内被温暖照亮的收容室间。 因为他知道所有收容于区域内的skip 都在忙着制作圣诞灯笼。 “scp-610的一个实例正在墙上悬挂内脏!” 他对它们这种行为感到疑惑,但他应该通报谁呢? 依旧疑惑着,他用手指焦躁地拍打着桌子, “其他skip也在准备!它们是要制造圣诞收容突破吗?” 然后他独自一人在这观察室中低声咆哮起来。 “我必须马上找到阻止这场圣诞收容突破的办法!” 他明白第二天,所有skip将来到这个区域, 它们会醒个大早,粉碎所有的枷锁! 然后!哦,噪声!哦,噪声! 噪声!噪声!噪声! 那是他痛恨的东西!噪声! 噪声!噪声!噪声! 无论老少,那些skip,将冲出收容室大举筵席。 它们要大举筵席!它们要大举筵席!它们要大举筵席! 筵席!筵席!筵席! 它们会吃掉研究员、安保人员,站点主管。 clef博士无法容许在部门中发生这种事! 然后它们会做些他痛恨的事,他真的—— 每个安置在十九号站点的skip,keter与euclid, 随着scp-513响起,它们将一起突破收容室。 它们手拉手奔跑着,它们开始杀人! 它们要杀戮!它们要杀戮!它们要杀戮! 杀!杀!杀! clef博士越发感到这整个skip圣诞的邪恶, 他越来越觉得,“我得阻止这场造反!” “我们现在无法承受一场k级情景!” “我必须阻止这场圣诞收容突破!但我得怎么做呢?”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性感的主意! clef博士得到了一个美妙的、性感的主意! “我知道该做什么了!”clef博士在房间中笑了起来。 他征用了一套d级的连衣服与扫帚。 他轻笑、轻笑,“操他妈的,多棒的伪装!” “穿着这装束、带着扫帚,就已计划的实验一样!” “我还得要个帮手……”clef博士环顾四周。 然而,因为帮手们都很惊恐,clef并没有找到人选。 那让老博士半途而废了吗?不!clef博士只是说, “如果我找不到一名帮手,我会叫来一位!” 所以他给他的朋友dmitri打了电话,并挖开了地基, 他用站点的核设施将自己武装起来……这只是以防万一。 然后他从站点的地下武装库里拿出了枪支与记忆删除剂, 把一些分给dmitri,他说,“如果我被抓住,就炸了这个站点。” “作为我意外死亡后的n b,核武器会轰平这个大厅。” “是1。”dmitri说道,去到clef指示他去的地方。 clef博士一声叹息,继续向前走去, 朝着到处都是睡梦中的skip们的收容室区域。 所有的收容室里漆黑一片,气氛安静得令人害怕。 所有skip都毫无意识地做着惊悚的梦。 当他来到方格中的第一个小小房间时, “这里是第一站。”忧郁的老博士发出嘘声, 他爬过了排气孔,在skip的拳头上注射了记忆删除。 然后他滑下导气管,动作是多么的灵巧。 如果老grinch能做到这些,那么clef也能。 他仅卡住了一次,一两个瞬息, 然后便滑出了通风管道。 在那里,古怪的袜子在墙上挂成一排。 “这些走私物,”他嘟哝,“得先处理掉它们!” 然后他露出一个毫不愉悦的笑容,鬼鬼祟祟地滑行, 他拿走了在房间内每一个未授权的礼物! 糖果!还有蜘蛛!金箔!还有脏东西! 流产儿!装饰品!黏液!还有血! 他把它们塞进了垃圾袋。然后clef,一会儿之后, 把所有袋子都塞进了焚化炉! 然后他溜到了控制室,他封锁了整个区域! 如果他的阴茎也是异常的,他早就会锁起他的生殖器! 他快如闪电,关上了每一个隔离壁。 哎呀,这位博士甚至锁起了垃圾槽! 他唱着胜利的歌曲烧掉了所有走私品。 “而现在!”clef博士嘟哝,“我要去封锁scp-173!” clef博士抓起钥匙,开始开门, 他听到一点微弱的声音,打了个寒战。 他迅速躲到一边,然后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skip! scp-191就在门外,她还不到四岁。 clef博士被这异常美女项目抓住了, 她早已醒来,悄无声息溜出收容室。 她盯着clef博士说:“一名d级,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锁起那些圣诞物品?为什么?” 但是,你知道,这名老博士是多么聪明且油滑, 他想出了一种回应,他是多么快就得到这个想法! “操他妈的!回去!操他妈的给我回去!” 他拿出枪支打空了一整个弹夹, 但这个skip移动得是多么迅速,躲避了他的所有射击。 它对clef博士的皮肤猛砍猛切, 但狡猾的clef知道她已经靠得够近, 于是他给她来了一剂记忆删除。 她因为被吓到而眨了眨眼, 她颤抖着停止了动作, 她忘记了她袭击这可怜博士的原因。 clef博士猛推了她一把,正好猛然推进, 关押着173的高墙里。 然后他收起钥匙,锁上了收容室。 他觉得这真是个聪明的关押手法。 血流满地,他努力打起精神, 调高无线电的声音,靠在柜子上, “dmitri准备,我伤得很重。 保持待命,我还得处理些事情。” “是,”dmitri说道,手指摁在红色按钮上。 他正看着摄像机等待着信号或是别的形式的通知。 经过的区域都变得明亮了……封锁措施起到了完全效果, 所有skip都仍被收容着,所有的门锁也被检查好了! 装好他的屎,clef博士往回走去, 回到办公室去做清扫。 他对自己成果的工作结果露齿露出扭曲的笑容。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笑着,露出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语, “呸。呸,那些skip。”他沉闷地哼着。 “他们会发现圣诞收容突破无法成功! 它们只会醒来!我知道它们会做什么! 它们在几刻内期待地胃口大开, 然后十九站点里的这些skip都会哇哇大哭!” “有些吵闹。”clef嘟哝,“我一定听到了什么噪声!” 于是他停了下来。clef博士将手拢到耳边。 他的确听到有什么开始响起的声音。 它开始还是低声的,但渐渐大声了起来。 但这声响并不是疯狂的!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非常快乐! 这不可能!但那是快乐的!非常快乐! 他望向收容区域。clef博士的眼睛瞪得鼓了出来! 然后他摇头!他看到了一幅可怕的惊喜场面! 每一个十九站点中的skip,无论高个或是小个, 都在歌唱着!压根没有任何的收容突破! 他还没有阻止这skip圣诞!它降临了! 无论以何种形式,它照样来临了! 而clef博士,胸上还鲜血淋漓,看向地面, 站在那里疑惑不止:“怎么会这样? 这里没有杀戮!这里没有收容突破! 这里没有鲜血、破坏与尖叫!” 他困惑了三个小时,直到这个困惑者感到身体疼痛。 然后clef博士想到了自己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 “也许skip圣诞,”他想,“不是什么必须阻止的事情。” “也许skip圣诞……也许……是个和好的机会。” 然后发生了什么?嗯……十九号站点的人们说, clef满怀憎恨的心在那一天融化了! 缓过了心脏太过紧绷的一分钟, 他跑到控制室,取消了昨晚设置的封锁, 他打开了收容室,放出了所有skip! 他还给了他们所有没烧掉的走私品! “skip诞节快乐!”鲜血淋漓的clef走了下去,与skip们拥抱。 “skip诞节快乐!”skip们说着,与他亲密拥抱。 用触手、爪子、手掌还有[数据删除]。 在圣诞节,所有的怨恨都冰消瓦解。 “等等!”clef在和一只幽灵握手时突然叫道。 “我该呼叫我的朋友,在他炸掉这里之前——” 然后他们都死了。 the end 第102章 大调协奏曲,为画笔与软呢帽而作 hiro p.总是说,创作一件轰动性的艺术作品需要速度,智谋,还有最重要的——风格。印象中,他从未谈到过有关“艺术视野”或“击退没品味大师的能力”的东西。在有人向你射击时躲在集装箱后面,同时看着你的“艺束爆炸”在不到5米的地方像一朵颜料与死亡之花一样缓慢地开放……哇,这几乎已经让你开始想象你还能在人生中做什么更棒的事情,比如把你的屌捅进子弹蚁的窝里去。 hiro胡乱摆弄着引爆装置,愚蠢地试图让艺术炸弹停下甚至倒转。mnoma-on-the-arsehole-of-existence (她的朋友们爱称其\"arsehole\")从不知何处拿来一个记号笔在集装箱的边上胡乱地画着。即使对于你们的组织来说,她的脑子也有些不正常,但她到底是一个艺术家。你呢?你在思考并且注意到你在思考并且注意到你在注意并且…卧槽?那他妈是谁?! 有个人正信步穿过枪林弹雨,就像他知道子弹会打到哪里而且恰好处在它们不在的地方一样。他看起来像是个银行家,或者从你妈妈爱看的老电影里钻出来的私家侦探,衣着整洁精致,像是用炭笔在石板上勾勒出来的一样。 他转过集装箱的拐角,背对着你们,看着“毁天灭地颜料球”缓慢地向你们扩张过来。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向那“色彩缤纷之荣光”又靠近了一点,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你们三个人,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词:“业余水准。”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你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伙计,我们怎么办?那些混蛋朝我们射击的时候我们可跑不掉啊!”他微微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一根粉笔抛给了arsehole。“如果你们可以的话,就自己逃出去。或者为艺术牺牲一切,自己选吧。”说完,他就转身从枪林弹雨中走了出去。(操他妈的,他们到底他妈的有多少子弹?!) arsehole盯着那截粉笔看了一会儿,然后在人行道上画了一个潜艇舱门。粉笔几乎不够她用,但就在第一股鲜绿色的火焰冲向你们的脸时她刚好落下最后一笔。她拧了一下舱门上的轮子,“砰”的一声,一块混凝土应声而开。你们三个跌跌撞撞地冲进舱门,就在第一道蔚蓝冰霜袭向你的手时,你及时地关上了舱门。 这就是你和“批评家”的首次邂逅。 你发现原来很多人都曾经遇到过他。他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批评家”、灰先生、屌脸、“那个男人”……还有一大堆其他的。你试着叫他“你自己的屌”,但是没人觉得那很有趣,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不这么做了。没人知道他是谁或者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有时会出现在特别华美的艺术作品前,给出一段简短而无情的评论,然后就会消失。有时他会向困境中的艺术家施以援手,就像他对你们做的那样;有时则会把他们抛向保守派的狼群。有时也会是字面意义上的“狼群”。你听过一个特别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一个艺术团体想要在动物园做点“动物保护”的垃圾作品(太他妈没创意了吧),结果因为他,他们一半的人都变成了狼群的盘中餐。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你对他着了迷,在灵感消失前做出了半打有关他的艺术品。在你的每次尝试中,这些艺术品似乎都有一处无法被填补的漏洞。你做得最好的一件是一个小巧的艺术病毒,会使感染者变成与“批评家”相同的黑白灰色调。但是它看起来……哎。毫无生命力,又孩子气又平平无奇还有点蠢,而你想要追寻的是充满活力和神秘气息的作品。你最终把这些作品塞进了一个无处可寻省南法克顿市的自用储物箱中。 为了获得更多关于这位无名之人的资料,你决定踏上旅途。几年时间里,你在从东欧到西班牙的广袤土地上完成了一系列“一般般”的艺术展。最近的一次是在法国尼斯市,一个小团体将一种自制速效迷幻剂投入了城市的供水系统。结果一半的游客都嗑嗨了,看到了数条现实弦间的缝隙。初期的评论认为这是“一次雄心勃勃但处理得十分糟糕的表演”,但至少你让几个人惊醒了。在乘火车去伦敦时你有了一些关于人性对抗谜团的想法,然后你注意到“批评家”就坐在你旁边。 “你好,艺术家。” 你吓了一跳,回答道:“啊,你好。呃,我刚刚没看到你在那。” “很少有人能看到。我想和你讨论讨论你关于我的小作品。” 你皱了皱眉。“哇——哦,我猜你一直在监视我。有点恶心啊,兄弟。” “实际上并没有,但我确实读到过一些提到你在做一些有关我的艺术品的文章。” “等等,我收到了对我未完成的艺术品的评论?妈的。是kaneese泄密了,对吧?我要去拧断那混蛋的脖子。”你暗自咕哝。 他看起来被你的小爆发震惊到了。“不,不,这些文章不是源于你认识的任何人,甚至不是源于一个你能联系到的人。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你需要在你关于我的作品中……加入更多原创性。在你们这个圈子里,陈词滥调只会让你的作品被焚毁。”他冲着天花板随意挥了挥手,说到:“尖刻的批评是这行的游戏规则,不是吗?” “焚毁?,不,别想了。”你摇了摇头。“你看过我关于你的,额,专着了吗?觉得怎么样?” “正如你所知,它们有些古板,但是有些部分很有潜力。抓住你要表达的核心,然后对其精雕细琢。不要觉得你需要加些闪光点让它变得可被接受,只要做好你手头上的东西来让人们爱上它。” “谢谢你的建议。”你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摆了摆手,说:“虽然我不能保证我会回答,但是尽管问吧。” 你绷紧了神经,问道:“你行事为什么如此…随意?我是说,你有时会帮助一些人,有时则把他们交给联合国或别的什么东西,其他时候你就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他露出了一个蒙娜丽莎式的微笑。“你关于我的主题是‘神秘’,对吧?把它作为我魅力的一部分吧。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并按我认为合适的方式处理问题。”他暂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需要说明的是,你的艺术作品在我观察的项目中是相当有趣的。” 说完这些,他站了起来:“我必须离开了。我很期待见到你的成品,年轻人。”他向你行了脱帽礼就离开了,而你则陷入沉思,想着如何修改和完善你现有的艺术品。 这就是你与“批评家”的第二次邂逅。 在你回到无处可寻省谁他妈管得着市的旅途中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只不过是在波士顿嗑嗨了几天,在牛仔体育场搞了一场由闪光怪物出演的“重温经典黄片”,以及一段与准牧师“不可救药鲍勃教会的圣乔治·乔治”共进晚茶的快乐时光。 在你最终打开储藏间的门时,你感到精力充沛但心静如水。看着你丢进去的所有东西,你意识到“批评家”是对的:你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垃圾,毫无新意。你花了几天时间把一件件的作品分开,挑出还能用的东西。接下来的一个月如同在迷雾中度过:你发明、研究、叫人帮忙、抢劫偷盗,抛弃物品又回收它们。 最终你完成了一件崭新的作品;你之前从未想到过,但却又明显地带有你的风格。你打算在放置着\"burning man\"的地方完成你作品的首秀。当然不是在\"burning man\"正在演出的时候,那样会为你的私人作品带来太多的观众。而且,选择在淡季演出可以让它在被大众看到前扎根成熟。 你把消息传了出去,最终大约40人到场了,还有一些人带着手机直播你的艺术展。广场的中间是一座高达20米的由金属板和孔雀石组成的巨柱仙人掌。日落之后,它仍然闪烁着一种类似鸽子翅膀反光的淡紫-灰绿的微光。这象牙塔的底部有两座狭窄的门廊,仅能勉强容一人通过。人们一直在尝试着向里面看,但是他们的眼睛什么都捕捉不到。留意到这件事的人们偶尔发出几声赞同的低语,但你在准备做真正的演出时把这些声音都忽略掉了。 当新月照耀在空的木质脚手架时你让观众围着这座雕刻的柱子站成一圈。在月暗与星光的聚光灯下,你走上这座巨大的沙石蚁丘,静立在第一座门廊前。 “此即为未知与不可知,人群静默之处。我邀请你们进入这座门廊并说服自己未被改变。” 然后你向后退了一步,走入门廊。 这样看着人群很怪异,你想着。挣扎着,漫步着,最明亮的星也在现实的虚无中黯然失色。你很奇怪为什么人们不把那蒙眼的纱幕撕掉,把所有平平无奇的事情变得更有趣。 你看到了“批评家”(但你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不是吗)从一个你所不知道的盲点中走了出来,并且真实地与你站在这闪烁的世界中,像一个从高维度走出来的人。他绕着你的杰作转了一圈,然后走入了另一个门廊。 值得称赞,他想。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你要表达的东西,但我相信你的努力是值得的。虽然如此,你应该再向前推进一点,事情将比你期望的更加有趣。 你认为他应该是对的。毕竟,你可以感觉到他在述说他所知的事实。你走出门廊,一群同情者和谄媚小人围了过来,大声赞美着你。 你举起双手,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女士们,先生们,混蛋们,蠢货们,安静一下。‘无人了解,#6239’是一个互动艺术品,但我预计我们将会遇到一些不速之客。不想成为一具精美尸体或者上拍卖会的观众现在可以离开了。” 大多数观众看起来感到不舒服并且开始溜向他们的车,但还有少数几个留下来围在你身边。 “有多少-”“什么激-”“何时开-”“很棒的材-”“闪耀的-” 你花了大概一个小时向剩下的观众阐述了你作品的主旨和每层的意义。直升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小,但考虑到谁在驾驶他们,这看来就不足为奇了。你抱着双臂,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手铐与锁链。你想着你的“狱卒”们会不会在打爆你的头之前让你接触到一点点艺术材料。只要一点粉笔就足够了。 这就是你和“批评家”的第三次邂逅。 第103章 博士的新入职特工讲座 咳咳,十分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讲座,基金会可没有多少休假时光不是吗?我是你们的“前辈”gilmore博士,各位在以后的工作中可能会多次遇到我负责的项目,或者由我来帮你们收尸。我也正好是你们一些特工前辈的朋友。好了,言归正传,各位在这次假期以后,将会与你们的前辈一样,投身到与异常斗争的第一线上,以及你们会经常性的遇到熟悉而又不能再熟悉的生命危险。 你们可能在你们的入职培训时期听到过我下面要讲的东西,也有可能没有。这次讲座后,你们将会正式成为一名基金会特工。我的讲座将涵盖几大方面:基金会为什么需要特工?特工与特遣队的不同点在什么?你需要做什么还有你不需要做什么?有点熟悉对吗?不不不,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们,你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我。 首先,基金会为什么需要你们这样的外勤特工?为什么很多的事情不能直接交给那些特遣队来进行处理?这肯定是你们入职时最想问的问题之一。为什么是“我们”? 是的,基金会确实有许多专业的非战斗特遣队,名字很多,我也不一一去念出来了。你们为什么那么特殊?试想一下,如果一栋居民楼里有人报告了异常反应,基金会该怎么办呢?你并不需要考虑怎么办,因为你就是报告异常反应的那个人。剩下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就行了,这就是你们的职责,查明各个地区的异常,在它不暴露公众时报告给基金会。这也是基金会需要你们这些特工的原因,“侦察兵”。如果换成特遣队的话,在收容这个异常前,可能整栋居民楼的平民都会变成一个恶心的肉球。你们在培训时期一直被训练通过各种平台识别异常反应也是因为这个,这也是你们最常接到的工作之一。准确点来说,基金会需要明面上的保护了人类和平的“英雄”,也需要那些在黑暗中的你们。 各位在新特工培训时期都填过一张志愿表,也就是说,你会根据你的志愿,被纳入某一个特遣队。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驻站点外勤特工,你们会结交到新朋友,把特遣队和站点当做你的家,你会发现基金会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严肃,我们的心也都是人肉做的。 接下来,我们要来说说,你的职责和你不该做什么。我之前就提到过,你要成为一个“侦察兵”,成为基金会的“耳朵”和“眼睛”。你们最常见的任务目标将会是负责调查某个未被基金会察觉的异常,将其上报基金会然后等待下一步指示。如果你们在之后成为了驻站点外勤特工,那么有些时候你们会接到调查站点所负责的异常建筑、异常个体、异常事件详细资料的任务,这部分任务会有一定的风险,你们在接触这类异常前,他们的异常性质通常还并未被编写进入档案,或者有些异常特性还并未解明,但风险已经被降低到了可以接受的等级,如果风险十分高,那么将会有d级人员而不是你去干这项任务。总而言之,这些任务通常情况下都没有太大的危险。 但不要把“没有危险”当做你玩忽职守的理由,我想你们可能听到过你们前辈说的一些隐晦资料了,那么我也在这里告诉大家吧,没错,新手特工第一次任务的死亡概率确实是在百分之47以上,这个数据在基金会内部是不会被公开在官方数据上的。所以,保持警惕和认真工作将会是你保命的绝招。我可是很看好你们这一批的。 当你开始熟悉好了你的职位之后,也就是大概成功完成了7成以上的任务,那么你就会被分配到一些特别的任务,而这些任务不会是我上面所说的那样跟度假一样。潜入敌对goi设施刺杀目标可能将会是家常便饭,你的上司可能隔个几天就会给你扔一个什么奇术师啊、现实扭曲者啊之类的让你去干掉他们。但如果因为这样而开始沾沾自喜,开始想着一个人去干掉一个异常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支全副武装的战斗特遣队的战力能顶上十几个你,你不是国土战略局、cia、军情六处、fbi、碟中谍小队的特工,你要面对的是异常,而不是一群小丑一样的恐怖分子,某些人型异常能干掉好几支战斗特遣队,而你可能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什么?我刚才说了你们只是基金会的侦察兵?不不不不,你要知道侦查兵有时也会担负着刺杀敌方将领的任务。别忘了,你们的前辈每天可也是这样活过来的,而且你也能经常从他们嘴里听到“这份工作十分无趣”,“像是要睡着了”之类的这些话。你只要活着经过了几次出勤,那么你会开始发现刀剑舔血也是一种乐趣之一。 最后,如同我上面所说,你们是大多数时期都在黑暗中,你们的资料大部分都是机密内容,所以你们也不需要成为英雄,更不要想着去当英雄。基金会并不需要英雄,或者说非常讨厌看到平民眼中的英雄。如果你在一次刺杀任务中,因为救了一对母子,而放弃了一个本可以拯救上万人性命的任务目标,那么,第二天你醒来时会出现在我们脚下10层的d级人员收容室,你的胸上会被纹上一个时髦的d加上数字编号。当然,我们也并没有阻止你这样做,只要你能完成你的任务,你救多少对母子都不会有人管你,只是不会有人给你颁发一张“荣誉市民”的奖状。 如果你在任务为了大体考虑而牺牲自己殉职了的话,抱歉,我们不会有追悼会和葬礼,我们也不会纪念你。但我们也并不是冷酷无情,你那已经接受记忆删除的亲人会获得一笔数量可观的体恤金。嗯?没有亲人吗?可能是你忘记了吧。 好了,我该讲的都已经全部讲完了,你们中有人可能会无法接受我所说的一些事实,不想再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基金会工作的话,那么,你们的桌上有两个文件袋,一个粘上了绿色贴纸的,一个粘上了红色贴纸的。绿色贴纸里有一份基金会入职证明书,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你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红色贴纸里有一份接受记忆删除的自愿请求,签了他,然后到我这里来领一瓶水,喝下去就可以走出你们右手边的大门。 对,记忆删除,就是那些你们听到过的,我们确实会给那些活过一个月的d级用记忆删除然后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就像我上面说了,如果你接受不了,那么请在那张记忆删除的自愿请求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不,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基金会会把因为异常失控,而成为孤儿的那些无业游民或者目睹了异常事件的部分普通人记忆删除再经过培训变成特工”的言论。相信我,如果你选择了记忆删除,那么你就会与你的家人团聚,不骗你们,真的。 第104章 停对策雷 “4号目标接近我处,我队成员a-2已失去生命体征,请求对策。”panty说完把对讲机咬在嘴里,用止血带将自己的右上臂紧紧缠住,血液从断开的截面中有节奏的溢出,伴随着她的缠绕和扯紧,流淌的血液便腼腆了许多,不再像刚放学的小学生冲出课堂一般从她被切断的手腕里离开。 “4号目标位置接近收容区,正在突破第二隔离线,请在第三隔离线之前结束战斗,完毕。”对讲机里,指挥官继续保持着它毫无人情味的指令。 “那家伙能停止时间,你明白么。如果你要我杀猪至少也给得给我把像样的刀而不是他妈的牙刷。”panty把浓缩代血剂插到自己战斗服脖颈侧面的注射舱里,短短数秒,panty那惨白的脸颊上就浮现出一抹霞色。她没有选择把另一个止痛剂也装上去,因为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既给予了她负担,也赐予了她能够在这毫无道理可言的死亡气息中活动下去的源动力。 仅仅是数分钟之前她们还只是站在收容设施的电梯舱里向地表移动,只是眨眼的瞬间,队员a-2的头颅和躯干就分别出现在了panty的两个方向,而她也在逃出舱门的一瞬间失去了她的右手掌。 在短暂的夺路而逃的时间里,她耳麦频道中传来的人声中的三分之二——整整54人都没能再向总部发出一句求救的声音。彼此互相掩护殿后的情况下几乎上是同时间失去生命体征,没有时间差和任何顺序。敌人在静止的时间里如同拈下花蕊一般采摘着她们伙伴的生命。 “现在已解除你的7号战术袋的使用限制,内部放置有一枚黑色外观圆柱形手雷。请以竖直方式取出。” 咔哒一声轻响,panty的腰间的战术锁扣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那是战术袋的锁定装置被远程解锁的证明。她从口袋中捏住手雷的上侧,然后小心的抽出。 “倒转手雷,静置2秒后在上面的探针区按下你的任意皮肤表面以你的血液信息解除二级锁定。”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些纸张翻动的声音。 “请拉住手雷的黄色保险针,在顶部蓝灯闪烁后沿顺时针方向撕开包裹手雷外侧的第一层外膜。”眼看着蓝灯闪烁,panty瞥了一眼仍然在滴血的右腕伤口,无奈地用牙齿咬住拉环,左手捏着手雷逆时针旋转了一圈,将外膜从手雷上撕开,随着黑色的外膜从手雷外侧脱离,panty的掌心中来了一阵轻微的震颤,然后又归于平静。 “红灯和绿灯将会交替闪烁,请在交替闪烁完毕后并无任何一个警报灯常亮的情况下,通过红色保险针撕下手雷表面的第二层外膜,进行剥离操作时,请将手雷主体置于你的视线之外,并闭合你的双眼,直到听见连续短促的两声提示音响起。” “已确认到k-96时停对策雷启动,请将手雷放置在任意稳定表面,并离开该区域。”panty看向左手握持的手雷,在两层黑色的外膜被剥离开之后,手雷露出了原本的姿态,表面非常光滑似乎是强化玻璃的外壳,露出了其中淡灰色的内层,握持在手掌里有种难以形容的静默感,她将手雷放在地上,随着手雷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手雷的底部和主体分离,形成了一个底座似的产物吸附在地面上,而手雷主体则向上悬浮到半米不到的位置。 panty心中产生了些许疑惑,随之而来的更是一种背后发毛的恐惧感,她匆匆离开了这片区域。 充斥着枪油味和火药燃烧气味的房间里,brief在金属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螺丝刀,随着扭拧底部的旋钮,螺丝刀的顶部产生了一丝电弧,并改变了形状。 “不得不恭喜你干掉了一只能停止时间的吸血鬼,能在这里见到你而不是在停尸房检查你的干尸,真是今年我遇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他拿起一根金属制作的中指开始往panty的机械义手上安装,疼痛感使panty的脸扭曲了起来。 “日了,你就不能先把痛觉传感关了再往上组装么,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有人在用我的伤口当毛笔抄金刚经。”panty疼得牙齿都开始打战。 “倘若关了痛觉传感,你的伤口神经必然就会萎缩化,如果一周后你还想接上你那只还在植活的断手,那么就麻烦你先忍忍,你也不想你接上的右手哪天被打到露出骨头都察觉不到吧。”brief轻按了按panty的小臂肌腱,确认到中指轻微的弯曲了一下,他满意得取出了下一根义指,开始安装。 panty左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属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她擦了擦嘴,“那颗k-96时停对策雷,是你做出来的吧。”她脸上拧巴的神色舒缓了一些,“那个风格我在你这个制造间里可看来七八十回了,你骗不了我。” “panty干员,这涉及到3级情报以上的权限,以你的权限,我很难和你讲明白。”一枚直径6微米的螺丝被吸附在brief的工具上,他眼球表面的一片镜片收缩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漏斗似的形状,“而且建议你现在别喝任何酒类,对你没什么好处。” “哦,是么,不过昨天好像上头刚通知我,我得去接替我那被枭首的队长的工作,我想现在你应该给我好好讲讲我到底在拿什么东西作为武器。”她眯起了眼睛,盯着brief。 brief抬起头,他的眼里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怆。 “那我可得恭喜你升迁了,但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今年遇到的第二件好事。”他拿起酒精,擦拭了一下螺丝刀。然后站起身把螺丝刀放回工具箱里,他把工具箱推进收纳舱里,然后对着收纳舱缄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对着输入界面按下了一个数字,巨大的取纳机械将四米高的一个区域的收纳舱内的金属密封箱取出,然后送到了brief的面前,他把箱子放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将手掌置于箱子两侧贴合,随着清脆的确认提示声,箱子开启,装在里面海绵层之内的是四枚panty曾经见过的k-96时停对策雷。 他抽出其中一支,panty看了过去,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手雷表面并没有和panty当初看到的那样覆盖着两层应该剥开的黑色外膜,而且也没有灰色的内层,而是有一根黑色的棒子树立在透明外壳手雷的中央。 “这好像和我当时看见的样子有些出入”panty指了指手雷,比划了一下,“当时里面好像还有一些灰色的填充物。” “你看见了?”brief尴尬地挤出了个笑脸。“你难道不好奇,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跨越时间的限制,能直截了当的攻击到处于静止时间里的敌人么。”他开始在桌子的抽屉里翻找起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基金会里我未曾得知的产品和项目数不胜数,想必那些我不知道和不了解的项目里总是能找到相应的对策的。”panty用金属的右手抓了抓头发。 brief找到了一个塑料袋,他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了panty的对面。 “你所看到的灰色,是scp-096的脸。”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panty的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剧烈的恐惧感席卷了她的身躯的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那种强烈的莫名违和感在她的心脏里爆炸,和事实混合在了一起,直接插向了她的大脑。她的胃在一阵一阵的收缩,像是器皿里被捶打的年糕,她不禁捂住了嘴,panty试图站起身冲向卫生间,但两条腿仿佛已经变成了棉花,已经无法指望它们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brief把塑料袋递给panty,她立即把自己胃里的一切往塑料袋里喷发了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呕吐着,黏液从她的嘴里滑出,拉出了晶莹剔透的丝线,在吐出了胃里喝下和吃下的一切东西后,她仍然无法抑制地干呕,她的心脏在捶打着她的肋骨,panty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让你别喝酒并不是指健康上的没好处,而是吐起来会更加难受。”brief拿出了一盒牛奶递给panty。 “喝点牛奶润润嗓吧。” panty佝偻着身体,一只手提着塑料袋,她摇了摇金属义手,她似乎已经停下了呕吐。 “我……咳……” brief拔出吸管开始喝起牛奶,凝视着k-96时停对策雷,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panty站起身从brief的手上夺过牛奶,将盒子撕开,把里面的内容物都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你……你自己喝个鬼啊!现在是喝牛奶的时候么!咳……” “你不是自己拒绝了么?”brief把手一摊,感觉颇为无奈。 panty冲到brief面前揪住他的领口:“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把096作为兵器,来装到武器里?!你知道这有可能会让多少人死么!” brief笑了笑:“我敢说,这东西比你想象中的要安全不少,至少你现在还站在我的面前而不是被大卸八块,你们身上每一个战术道具都是经过基金会的审核和认可的,而不是我偷偷跑到你们的武器库一个个塞进去的,如果你要拿我问罪,至少也得听我说完。”他抬起手指轻轻叩了叩panty的右手,随即那只金属造物立即从紧绷的状态松弛了下来,panty看了看自己无力攥紧的右手,只好松开了brief。 “谢谢您的理解,女士。”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坐下指了指手雷,“如你所见,没启动的k-96时停对策雷就算我们两人一起盯着,096也不会从收容间跑出来把我们两人消灭殆尽。k-96时停对策雷说到底是只会对在静止时空里行动的生物进行攻击的产品。而我在上面做了很多很多保险。” “那你倒是告诉我,如果我和时停的敌人都看到了096的脸,为什么他被消灭了而我还能坐在这里听你讲你的疯狂点子。”panty感觉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 “因为你没有‘看到’096,而他看到了。”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没有丝毫营养价值的废话。” “简单的来说,我们通过一定方法,让处于流动时间的干员无法看到096,而静止时间的敌人却能准确的查看到096的脸。”brief掏出一个小陀螺,放在了桌上。 “我们把096的脸以五十万圈每秒的速度,旋转在这个手雷内部,你看到的只是一些被打乱的光讯号,而只有在凝固的时空中踱步的敌人,才会清楚而准确的触发096的攻击——因为他们在静止的时间里看到的是静止的096的脸。” panty皱了皱眉头:“这不可能,哪怕是旋转到五十万圈每秒,096的光学讯号依然能在百万分之一秒内传到我们的眼睛里,依然能触发096的抹杀。” “是啊,但是前提,那得是真的scp-096,”brief手里旋转着笔,“的确,我们利用096的图片做过旋转测试,即便我们将它的照片的转速提升到5亿转每秒,看到的d级人员,依然难逃一死,不过我们现在这个k-96时停对策雷里使用的,是096的劣化版本——使用scp-038所复制的096,复制体的照片我们在经过测试后,发现只要我们的每秒实际转速提高到四十七万九千四百二十二圈以上,观察者就不会触发096复制体的攻击。” “等一下,如果按照你那么说,scp-096能在静止的时间里攻击到敌人?”panty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大概在四五年前,有一个时停能力的扭曲现实者试图偷出设施中保存的一张096照片,但他显然低估了096,也高估了自己。我们遭受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为了搞清楚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brief摇了摇头,“从那个时候开始么,我们意识到了能停止时间的敌人可以造成的破坏之大,和我们必须要得到能与之对抗的手段。于是武器研发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panty拿起了手雷,在手中端详:“我怎么没发现里面有096的照片,难道那些黑乎乎的是缩小的照片?” brief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些黑色粉末:“我个人将它称为‘child’,你看到的手雷里黑乎乎的那些,其实就是‘child’,本质上就是具有磁力的细小颗粒。” “‘child’,那这些和096的照片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你看到手雷之前,你所需要撕开的两层外膜么,两层外膜的表面有细小的电信号通道,随着快速放电,外膜表面会产生微小的磁力线,我将外膜称为‘kindergarten’,一开始我们是用一个保险装置封住手雷内部的磁粉,通过倒转手雷并进行二级解锁之后,手雷内侧开始旋转,磁粉也被释放出来,伴随着离心力撞击向内壳并牢牢贴合,之后,我们使用外膜瞬间放电,形成096照片的磁力场,就像一块隐形橡皮章,磁粉冲击向内壳之后,就会根据外膜所释放的磁场形成096的形象并压合在内壁上。” panty摇了摇手雷,内侧的黑色棒子纹丝不动,看来是被保险装置牢牢锁住了。 “我们为了安全起见,将096的形象分割为两部分,由两层放电式外膜来进行组合刻印,顺序和撕开次数有出入的话,只会形成一片莫名其妙的污渍,而不是096。这样的话,即便携带有k-96时停对策雷的队员被因为各种伤害而导致手雷本体破坏,损毁,没有经过正常程序的话也是得不到任何一张096的照片,只会看到破损的外壳,和泄露出来的一堆磁粉。” “那也是有致命问题的,那如果你的手雷回收时停止下来,我们依然会在表面看到096的照片,那时候我们的回收人员一样会遭到攻击。”panty敲了敲桌子。 “如果不旋转,就不会有096的照片。”brief丢给panty一个金属,panty下意识的用右手一接,只听呯的一声,丢出来的金属重重地粘在了panty的右手上。她试图用左手将那块金属从右手上撕扯下来,但是粘合的力度之强,令她完全无能为力。 “这个是钕磁铁1?”panty端详了一下。 “是的,你看到的k-96时停对策雷中央的那根黑色棒子,其本质是吸附着磁力粉末的钕磁棒,我们对其进行了磁力调整,在旋转圈数没有达到需求的速度之前,这根钕磁棒会将所有的磁粉牢牢吸附在表面,不会放走任何一个‘child’,我将其称为‘home’,它是所有磁粉的家,只有极高速旋转所产生的强大离心力,才能让他们脱离磁力的束缚,冲向内壳并拓印出096的脸庞。” panty千方百计的试图将钕磁铁从手上扯下,但强大的磁场就如同把那块钕磁铁焊在了她的手上,难以分离。brief伸出手又叩了叩她的义手,钕磁铁瞬间弹飞了出去,吸附在天花板上的一块钢梁上。panty抬起头看着那根钢梁上数十个钕磁铁,然后默默看着brief,brief避开了视线继续说道。 “为了增加稳定性和瞩目性,我在底座上做了个超导盘,让手雷主体可以悬浮起来,这样也可以看起来很显得很酷。”brief手指间来回腾挪的铅笔不小心跌落在了地上,“但是中间的确搞砸过不少,所以会有一些钕磁铁老是被弹飞到天花板上,这也是武器研究所必要经历的一些弯路。”brief没有去捡笔。 panty从地上将笔递给brief,他尝试从她手上拿过笔,却被对方捏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有想过么,即便钕磁铁吸附的速度再快,在旋转速度降低,磁粉即将被吸附回去但还没有被吸附回钕棒的一瞬间,我们依然可以在那短暂的十几纳秒里触发096。如果到那个时候,你准备怎么处理?”panty的右手将笔按得有些变形。 “我们会让‘parents’接孩子回家。”brief把脸靠近panty,他从口袋里又拿出另一个小瓶。 “如你所见,这也是磁粉,但是这个磁粉我将其称为‘parents’,这些磁粉的磁力和大小,都比拓印096脸蛋的那些 磁粉child 要来的高,当手雷内侧的旋转速度可以把 磁粉child 甩出去的时候, 大磁粉parents 依然会待在 钕磁棒home 的表面,当我们要结束k-96时停对策雷的时候,我们会将手雷中心的旋转速度进一步提升,直到我们的 大磁粉parents 也冲向手雷内壁,这些 大磁粉parents 会吸附那些 磁粉child ,然后家长带着孩子,组成一个个家庭——混合起来的磁粉团,藉由混合成为一个整体,它们的磁力会提高,这时候降低速度, 磁粉团家庭 会直接被吸附回 钕磁棒home 。” panty松开了手,瘫坐在了椅子之上,开始把玩着手雷。“原来它之所以被称为手雷,这个手雷的弹片就是光讯号么。” brief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开始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明明是静止的时间,光子都应该不会移动,但不知为何,这些能够时停的敌人终究还是能在静止的时间里看到光,我们曾经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来尝试干涉时光,但我们依然无法有合理的学说以及知识来准确的解释时间停止,但不懂,不代表我们没手段,大多数人类总是在用自己不理解的技术去解决问题,对于我们来说,这点并没有什么区别。” 听完这些话,panty沉默了几分钟,“我的队长,teresa她们肯定也知道这个手雷的用法的吧。” brief:“是的。” “那他们为什么没使用这个武器,如果一开始就使用,他们也不会死。” “我不知道。” “这次使用了你制作的战术武器,倘若需要测试意见,你一定得到了查看这次事件报告的权力,你得告诉我真相。” panty抬起头,她的泪水从眼角涌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塔塔、连、teresa、还有加莉娜,他们都死在这次行动里了,为什么不是他们使用这个手雷而是我。”她扯着自己金色的头发,她的声音因为胃酸灼伤嗓子的缘故,显得嘶哑。 brief递给了她一些湿巾。 他叹了口气,“要和能够时停的敌人对战,在相应的半径内要做好全信息暴露的危险,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相当于暴露在敌人的情报里,在那个区域和环境里,任何举动和行为都没有任何隐私性,哪怕仅仅是掏出手雷。” brief顿了一下:“你甚至不知道,敌人的位置,敌人到达了第几层隔离线,敌人在追谁。唯一可以获得的情报,只有一个,是队友的死亡地点。这次行动里在你之前牺牲的54名特遣队队员,在意识到他们处于时停敌人的侦测范围内的一瞬间,他们就关闭了所有的情报共享和情报反馈,乃至战术武器的使用申请,唯一共享的,只有他们的生命体征。接着……” brief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他们直接向敌人前进,他们在最后了解到剩余的未在敌人攻击区域内的队友,并全部朝那些还有机会开启k-96时停对策雷的队友的反方向移动,就像走向屠刀的羔羊,他们没有任何反击能力,他们明白自己即将死去,他们没有选择冒着暴露我们持有能够对抗对方的武器的风险,k-96时停对策雷的确是有效的武器,但是绝不能被对方先察觉到,他们一个个死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只为了共享出自己的死亡地点来提供给其他队友敌人的大致区域,拖延对方哪怕一两秒的时间。” “所有的队员都在无线电里听着你所完成的步骤数,敌人即便听见了,也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在每个队员听到第五步已完成之前,都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brief喝了一口水。 “塔塔死在第一步后5秒。” “连死在第三步完成前39秒。” “teresa死在第四步完成前2秒。” “加莉娜死在第五步完成后的2分钟,她是引诱敌人至你布置的k-96时停对策雷区域的主要成员。” panty听着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在这场战争中用自己的意志去对抗不可能对抗的敌人,没有奇迹,没有希望,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地看着自己所将前往的未来,看着寂静的四周,他们可能有些战栗和恐惧,但他们都选择了同样的抉择。 在这短暂的时刻里,panty好像察觉了在那天离开的那个瞬间所感受到的感觉,那是一种共鸣,所有的意志和愿望都倾注在一个人所做的一件事情之上,所有的牺牲和进攻都导向一个最终的奇迹。 brief又拿出一盒牛奶,放在panty面前,然后从panty外衣口袋里取出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在基金会工作,多数情况看到的报告上所写的阵亡名单,会让人感觉那是为了凸显出scp项目的可怕性,但是那每一个名字都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可以托付背后完全信任的人。阵亡名单对于我而言,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所以为了能多拯救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会拼上自己的一切去没日没夜的研发出更先进,更有效的武器,但无论研发多少武器和道具,最终要赌上性命去使用的,依然还是我们的队员。”brief的脸有些发红,他从来都不擅长喝酒。 brief走向panty,将酒壶塞进她的口袋,他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这些酒是属于我们所失去的每一个战友,我们喝了他们的酒,就得活出他们每一个人的份,记住他们,并且比谁都活的更久。”他把panty手里紧紧攥着的k-96时停对策雷样品从她的手上抽走,上面沾满了她的泪水,他跌跌撞撞地把样品放置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我想知道,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将有所价值么。”panty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brief垂下了头。 “brief?”panty走向了brief,他的身体寂静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气息和声音。 panty急忙趴在他的胸口,开始聆听。 心跳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同时也有brief轻微的鼾声。 brief,睡着了。 第105章 又名叛国贼,后称爱国者,以及丰饶公社的忠诚信徒 lyon夹紧自己的大衣,行色匆匆地从人群中穿过。周围的人们都带着最新一期的《真实报》,其上刊登了司法部长bright的新演讲,大意是要继续加强依法治国,并宣布颁布《垃圾处置法》。 lyon的大衣里也夹着一张纸,不过不是公社高层推崇备至的真实报,相反,他所携带的纸的内容足以把他送上绞刑架。 那是一封来自敌人的信。 尽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心里怀疑起公社的敌人是否真实存在,但从没人能收到准确的答复。可lyon知道,敌人一直都在,但是在丰饶公社的强大打击下被迫变成了山区游击队,在边境线作战。去年,有一名自称“哈扎克拉维辛共和国总统最忠实的仆人”的人,通过五个线人联络到lyon,要求后者提供一些机密情报。 那人所要求的情报很简单,作为政治部主任的lyon很轻易就可以搞到,但他因为公社法律而犹豫不决。此事一旦曝光,他将身败名裂,妻儿老小也会受到牵连。但联络者随即开出了一个数字,lyon确定自己干到退休也攒不下那么多钱,他于是答应了。 情报的交接方法也很简单,在gears大街的起始点,有一个卖真实报的报童,lyon只需要把微缩芯片夹在钱里递给他,报童再把装着钱的信封夹在真实报里给他,事情就结束了。 至少算一笔外快。lyon常常在心里想,这些情报也改变不了什么。 今天上午,他从报童处收到了一封信,应当是来自远方的哈扎克拉维辛共和国的密信,不巧的是真实报已经卖完,他只能狼狈地把信夹在大衣里,期盼着快些回到家—他的家在20个街区之外。 路人每一道有意无意的目光都会让他的心脏狂跳,巡警略加注意的一瞥就会让他几乎休克。才走出4个街区,lyon的背后就已经大汗淋漓。 正当lyon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穿制服的人踢着正步向他走来。 哦不。他的血液凝滞了。lyon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警察会让他交出怀里的东西,随后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巡逻队会闻风而来,为他戴上手铐和黑色头套。他尚年轻貌美的妻子和女孩会被关入监狱,终日忍受狱卒的羞辱。而他,这个可悲的罪人,会在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当着全城人的面被吊死…哦不… 警察终于走到了lyon面前,他看起来很年轻,嘴边有一圈淡淡的绒毛。lyon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扑倒在地了。但他仍强压恐惧,说:“您好,同志!” 戴着大盖帽的人点点头:“您好,同志!您的身体不舒服吗?我正在巡逻,看见在这样一个凉爽的天气里,您竟然披着风衣,大汗淋漓!” lyon快要窒息了:“是的…同志。我浑身发冷,为了买《真实报》才走出家门…” 警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同志,你是一个好公民。快些回家吧,愿公社保佑你。记住—公社万岁!” lyon重复了一遍,继续哆哆嗦嗦地向前走去。 虽然那个警察已经掉头离去,但lyon的眼前仍不断浮现出刚才的对话,那么一个朝气蓬勃,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关心着每一个公社成员的身体和生活…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曾宣誓永远效忠公社的豪情壮志;想起了自己刚入职时,手按在神圣的公社法典上,甘愿为公社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lyon才猛然觉醒,自己,这个可怜虫,成了公社的叛徒!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终生的信仰抛弃在了脑后!他正在颠覆这个团结统一,积极向上的公社,和外敌相勾结,他的祖先知道了,就算在九泉下也不会安息! 怀里的密信在微微发烫,lyon也感到自己的良心在颤抖。两个声音在心里激烈地对骂,最终那个白色的小人占了上风。他猛地从怀里抽出信件,几下就撕了个粉碎,狠狠地把纸屑扔在地上。 见鬼去吧…哈扎克拉维辛共和国…我永远是公社最忠实的信徒!lyon从未像现在这么放松,他昂首阔步,哼着小调,走向自己温暖的家,那里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当天晚上,lyon正要上床和妻子度过一个完美的夜晚,却听见有人敲门。他穿着睡衣下楼,把门打开,看到了一个警察。 “怎么了,同志?”lyon问。 “有人举报你今天在街上随手扔纸屑,违反了《垃圾处置法》。遵照司法部命令,你被逮捕了。”警察说。 第106章 多元宇宙事务部指南 你们好。我是trevor bailey博士,多元宇宙事务部(department of extra-universal affairs)的领导人,今天我们要进行的是关于多元宇宙事务处理的介绍培训会。我知道这名字很拗口,所以叫我们multi-u即可。 空间ess-see-pee1?抱歉,你走错地方了。你应该去找cartwright博士,出门左转第三间。不客气。 啊,nasa那群人。他们可搞不明白跨维度方位的问题。 好的,现在我们来谈谈平行世界,简称他界吧。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仍在摸索其间的准确规律,但就目前已知的信息搞个培训会是足够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会告诉你答案是肯定的: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你们在multi-u干久了,你们会遭遇到很多的他界,而这些不过是多元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多元宇宙是无限的。 你们知道在某个宇宙里整个基金会都是以打鲨鱼为宗旨么?你们知道clef其实在另一个宇宙里是撒旦么?这些不过是几个有趣的例子,在multi-u还有无数更古怪的事情在等着你。 现在,回到理解无限的话题上。在这里我们使用h-b-f分级系统:轴心、分支、浮标(hub, branch, floater)。 轴心宇宙是那些较“大”的宇宙。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它们大的不是体积,是重要性。轴心宇宙是分支宇宙的基础,而分支自身又会分出更多分支。每个新的分支宇宙较其分支前的版本都会有所差异,小到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刷过牙,大到一些巨大的文化差异或者一次xk级事件是否发生。但所有的这一切都要以另一个宇宙作为分支的基础,所有的分支都会回溯到轴心宇宙。 现在我们来说说浮标宇宙,它们和其他宇宙没有任何可见的联系。它们不是轴心,也不是分支。此类宇宙可以完全是由石棉和构成,而在另一些此类宇宙中宇宙间的唯一居民可能是一群操着伦敦腔的腐烂鱼头。 所以,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会在这里遇到一些真正堪称离奇的事情。这些事情不仅在别处不可能看到,迟早有一天你还会意识到它撕碎了你。所有人最终都会被它撕碎。普通的ess-see-pee,它们的可怕之处在于有违常理。但它们只是不正确的存在,大部分人都能应对。他们只需要明白这里有些东西的确违背常理,然后他们只需要把这些东西放到一边、记个记录就可以去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但在multi-u没有这样的好运。当你面对他界时,大多数时候你会发现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违反其自身的规律。不知为何有时事件的排列和原子的结构恰好会创造出一个绝对普通且可接受的宇宙。是的,你童年最喜爱的电视节目人物在某个宇宙里是真实存在的。但同时还有无数的宇宙会抓住它,强奸它,然后把它扔进绞肉机里。 这些亲身经历让我们有些跑题了,现在来说说他界处理,相比而言这是十分简单的事情。抵达、观察、开溜。不要留下任何的东西,也不要让任何东西跟着你一起回来。有时研究小组会允许你带上一些随行人员。在这些行动中,有一些极其重要的守则要你遵守。 第一:谨记,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发生互动。记住在那种情形下你才是ess-see-pee,而我们的世界和你所去的世界差别越大,你在那里就越有可能比一场jack bright的圣诞大派对还要显眼。我们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第二:带上光源,小心脚下,记录一切,还要记住出口在哪。 第三: 如果带上随行人员进行探索只会徒增危险或毫无意义,就别这么做。你被允许带上可任你差遣的d级人员并不意味着你有某种差遣指标。 第四: 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可能穿越并威胁到我们的宇宙,关上你身后的通道,或者最好直接消灭它。研究文化差异不值得赌上我们的宇宙。 第五:你是不是想知道“如果我和平行世界里性转换的自己做了,这是算乱伦还是自慰”?对你的回答是想都别想,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能踏出我们的现实一步,决不。 但是,如果你真的遇见了平行世界的自己…… “嗯?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两点三十分开始呢。” …… …… 好吧……很好。各位,某些人称这种事为麻烦,而我自己更喜欢称之为“学习经验”。有谁能告诉我当你遇见你自己时应该怎么做么?你,留胡须的那位。 不,你不可以马上杀了他。 好的,就是你,有mom纹身的那位。顺便说一句那纹身真心不错。 不。那么做后果会更糟。 “抱歉各位我迟到了。我是trevor bailey博士……噢天哪。” …… …… …… 很好。我想我们可能都有点糊涂了,所以我想我应该休息一下……解决一下某些问题。4号休息室里有点心,就在楼下。 — “你看见那家伙的表情了吗?” “鼻子上有痣的那个?上帝啊他看起来吓尿了。” “还有后面那位女士,就是那个有点驼的,她看起来就跟见了鬼似的。” “噢。下次不能让她来了。multi-u里比鬼吓人的东西多了去了。” “是啊,你可是会见到bailey博士们。” “但是注意那个坐在十点半方向的人。你看看他的眼神,我想他应该已经识破我们了。下一次我们得改变计划了,trev。” “我是tom。他才是trev。你是tristan。” “哦,是的……老爹他还真能生不是么?” 第107章 布莱克伍德爵士作品:1666秘史 正如历史学家和当时生活在城中的亲历者所详细记载的那样,公元一六六五年,一场大瘟疫袭击了伦敦和它的周边地区。待到翌年夏天的大火将大半个城市烧成灰烬时,伦敦已经损失了一半的人口,其中既有死于瘟疫的,也有死于跟随瘟疫而来的怪异之物的。关于前者的记录已经有太多太多;而后者却鲜有文字传世,因为留存下来的第一手资料往往弄错了这些事件的本质,而英国国教会和陛下的政府在此后的多年间也多次试图掩盖事实真相。我写下这份记录时内心不能说一点不安也没有,因为政府内部有许多人宁愿那一年真正的历史永远是个秘密。但是读过我在伦敦的报纸上的日记连载的读者都知道,我从不避讳和盘托出自己的超自然经历的全部真相,我认为,只有如实地讲述我对此事所知的一切,才是对读者,也是对我的祖先尽到了责任。为了解释事实真相,有两件事我必须先交代一下;第一,是我的祖父——第六代威斯敏斯特子爵 大卫·布莱克伍德david ckwood 爵士的生平,第二,是一个曾经广为人知,现在却已被遗忘的种族的真面目。 祖父是他的父亲 菲利普·布莱克伍德phillip ckwood 的第三个儿子。家族本来并不指望他继承家业,因此他也不像他的两个哥哥 史蒂文stephen 和 克里夫clifford 那样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和培养;要不是哥哥们英年早逝(为他们的名声着想,我不敢在这里详谈他们具体的死因)这份重任原本不会落到他头上。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父亲给他在海军中谋了个职位,他在那种纪律严明的环境中格格不入,作为见习水兵表现得很糟,十五岁那年,他跟着一艘私掠船跑了,此后直至他继承爵位的十多年间,他一直在美洲的海岸线上与西班牙人交火。他蒙主恩召的时候,我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当时他的岁数已经很大,即使是在以长寿着称的我的家族中也能算得上是高寿,但就算身为百岁老人,他依然保留着年轻时的私掠生涯留下的大部分印记;他身高远超七英尺,灰色的大胡子(我听说在他年轻时,这胡子红得像血,跟我自己的棕色胡须完全不一样)一直垂到胸口,还有一头长发与之相配,他锐利的蓝眼睛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洪亮的嗓音仿佛能震碎人的骨骼。 他一生闻名于对基督教会的慷慨捐献,但他捐献的对象从来不止一个,不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在他看来都很需要钱。他的脖子上用链子挂着一枚上好的纯银打造的十字架,不时把它作为抵御邪恶的护身符来使唤,不论何时,他都惯于随身携带不少于七本各种语言的《圣经》,其中甚至包括一本据说是约翰·迪伊1亲手抄写的以诺语抄本。他的双肩上总是各挂着一个枪套,腰间一侧佩着剑,另一侧挂着装有几小瓶圣水的小包。他会毫不迟疑地痛揍在他面前亵渎圣名的人,但他并不是那种滴酒不沾的清教徒;比拼酒量时,他从没输给过任何人,他还是个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谈起肉体的享乐,他能让最放荡的水手脸红。即使在获得了贵族头衔之后,他也依然桀骜不驯;漫游癖永远纠缠着他,使他不断地投身到冒险当中(我似乎也从他那里遗传到了这一点,幸运的是我没有遗传到其他的一些东西)。他一生中从事过各种各样的职业——骑士,猎巫人,自由职驱魔师,瘟疫医生,海盗,雇佣兵,大使,甚至还当过六个月的威尼斯总督,不过在接下来要谈到的那一年,他正投身于一项为他赢来了最险恶的声名的事业——精灵猎人。 精灵elves 是真实存在的,朋友们!这种生物在我国又被称为 小仙子faeries ,如今人们大多以为他们是一种轻盈、小巧而古怪的人形生物,就像那些骗过了柯南·道尔爵士的伪造照片里的有翼小人,或是民间传说中在倒霉的工人打盹时替他们修鞋子或烤面包的生灵,抑或是在一年一度的礼品速递中协助圣诞老人(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老人家是克里比奇纸牌的高手,而且能一口气灌下分量足够杀死大多数人的威士忌)的那些小帮手。但是,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他们可不是这种可笑的形象。随便哪个学者都可以告诉你,“小仙子”一词来源于“ 仙灵一族the fair folk ”,这个词是个委婉语,用以避免说出他们真正的名字(我也不会在这里说出来),因为只要把他们的名字念出声就会引来他们的关注,而仙灵的关注——视他们当时的心情而定——有可能比死刑宣判还要糟糕。因此,假如你真的非要说起他们的话,最慎重的做法是同时多说他们的好话,这样就算你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至少他们不会认为你冒犯了他们。 现在可以确信的是,精灵这一种族已经彻底绝灭了;上一次可靠的活体目击记录已是上世纪初的事,即使是在当时,他们也已经非常罕见,因为在中世纪后期他们就被捕猎得所剩无几。如果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正确的(对此我是认同的,这让我那位当大主教的弟弟大为惊恐),那他们应该属于 仙人homo alvis 这个物种,是我们人类的近亲,在数万年前从人类当中分化了出去。在身体方面,他们和我们非常相似,但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拥有意识的力量;只凭一个想法,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地改变周围的世界。他们能变化自己和别人的容貌;让农作物瞬间成熟或是长到不可思议的尺寸;操纵人与动物的头脑,使其按他们的意愿行事;入侵入睡者的梦境,使其生病或发狂;他们随意扭曲自然规律的手段还远不止这些。因为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们从未像我们的祖先那样建立定居地或劳作,他们的人数也一直没增长多少;通常他们不是独居就是少数几人聚居,生活在无人居住或被人类遗弃的地点,以及人类定居点的外围,他们性情反复无常,总是利用能力将自己的欲望化为现实,肆意地玩弄人类,想找伴侣就找伴侣,不想找就不找,因为他们的能力使他们很少会因为衰老或意外而死亡,于是他们也不需要子嗣来服侍他们,或继承他们的遗产。 哦,我跑题了。 在1665年夏天,瘟疫最初袭向伦敦的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它就是几百年前席卷欧洲的那种大流行病——黑死病,此前它已经开始在英格兰东南部的其他城镇蔓延。确实,在最初的数周至数月间,它的症状和那场臭名昭着的瘟疫一模一样;发烧,腹股沟和肢体末端长出脓疱,接下来就是抽搐、坏疽、窒息、死亡。城市内外都设立了隔离区,政府雇佣了无数的医生和学者来查明病因,记录传播途径,并将尸体收殓于万人冢中。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疾病似乎违背了当时已知的一些关于疾病的自然规律;许多人发病之前并未与其他患者有过接触,也没有暴露在瘴气或污物中,事实上,有很多患者在前一天还完全健康,后一天就会突然暴毙。当夏去冬来,病人又出现了新的状况;很多人在疫病的其他症状出现的同时或之前,会剧烈消瘦,仿佛只需一夜的时间就会变得苍白憔悴。 一月五日那天,太阳在两点十分就下了山;即使是在伦敦,这也早得太离奇了,天文学家们至今都无法对此作出解释,而且国内其他地方似乎并未观察到这一异象。那是漫长、寒冷而又黑暗的一夜;虽然天空万里无云,但皮普斯2在日记中写道,当时天上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温度据说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但露水不但没有冻结,反而紧紧贴住了所有物体的表面,它们冷得出奇,寒彻骨髓。第二天早上,直到九点十五分太阳才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当惨淡的阳光终于照亮这个冬日清晨时,人们在泰晤士河上看到了诡异而恐怖的一幕;约有一百多具男女尸体脸朝下漂浮在河面上,它们一丝不挂,身体像象牙般惨白,躯干上留有被开膛又被缝合起来的痕迹,仿佛被一位技艺高超的解剖学家解剖过。接下来的数日内,这些可怜的家伙的家人和邻居陆陆续续地被找了出来,他们所有人都叙述了一段大同小异的故事;受害者在长夜中突然发病,变得苍白,继而陷入疯狂,在疯狂的驱使下企图攻击并杀死身边的亲人。有一小部分的攻击行动确实成功了,他们在完全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状态下亲手掐死了自己所爱的人,或是撕咬他们的身体,直至他们失血而死,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要么是亲情成功制约了他们的行为,要么是亲人为了自卫不得不杀了他们。但最终,这些病人无一例外地以各自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而他们的家人对此后发生的事的描述完全一致;一个瘟疫医生装束的男子前来敲门,说服他们把自家的尸体抬出来,将它们和其他尸体一同堆放到他拉着的手推车上带走。 光是这件事就足以引起市长和枢密院3的警觉了,因为英格兰的土地上从未发生过如此野蛮的行径,但是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几天后,这些死者中有很多人竟再次站了起来,它们大多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但不知为何却能够行动,而且再次开始攻击每一个凑巧出现在它们面前的人。死者复活这种事自从耶稣基督的时代之后就不曾有过记载了,而现在笼罩着伦敦的恐怖跟那种奇迹完全是两回事。教会犹豫着要不要公开事实真相, 第五君主主义者the fifth monarchists 则宣称这是新的千年王国即将降临的预兆,他们相当一部分的成员开始避世隐居,躲藏在僻静的乡间,等待着他们预想中的神罚的到来;虽然第五君主主义者早已成为了历史,但是据确信,这批末日论者追捧的“第五教会”在上流社会的阴影中一直苟延至今。市政府的要员们一致同意,现在这里需要的是一位超自然事物的专家——就这样,市长的信送到了巴斯克地区、我祖父的手上——当时他正在那里忙着对付一个威胁要给西班牙王室带来可怕灾难的德鲁伊组织——通知他,他们需要他的帮助,十万火急。 祖父在他的笔记中总结道,当他在几周后到达伦敦时,情况已经严重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昼夜的交替不再遵循任何规律;太阳随时都可能突然落下,然后可能会在午夜时分升起,也可能一连几天都不再升起;反过来,也有时太阳怎么也不肯落下,整个城市都炙烤在它那不灭的炽热中。夜幕降临时,复生的死者不受控制地在街头游荡,攻击它们遇到的一切,还有人看见最近刚刚死去的人从瘟疫受害者的万人冢里钻出来。据传这些活尸甚至挤满了伦敦塔和圣詹姆士宫里空荡的厅堂。由于瘟疫的事已经传开,不再有船只进入伦敦,原本在城内的船只则不断驶离,尽管它们的船长都很清楚,就算他们能抵达外国的海岸,别的国家为了不遭遇同样的灾难也只会把他们遣送回来。一月五日夜间被目击到的那个瘟疫医生没有再出现,但是其他的怪异事件还是层出不穷。祖父回忆说,在到达城中的第二天,他在马里波恩看见二十多头鹿排着整齐的队伍前进,仿佛拉着一辆看不见的马车,但是它们身上既没有骑手也没有挽具,只是队尾的一头鹿背上背着一只死狐狸。他默默观察着它们,只见这支队伍来到一个万人冢前,队尾的鹿把狐狸甩进坑里,然后鹿群依然排着和来时一样整齐的队伍回到了森林中。 根据最初几日的观察,以及与城里的医生的讨论,祖父发现,虽然隔离措施已被证实并无效果,隔离区内外的发病和死亡人数都在飙升,但现在的患者和死者很少出现这场瘟疫最初爆发时标志性的腹股沟脓疱症状。祖父推测,最初为这座城市带来灾难的可能确实是黑死病,但它现在已经告一段落,现在影响着这里的是某种超自然的事物。经过调查,他发现在街头游荡的死者完全与野兽无异;肉体虽然仍在,但其中曾经寄宿过的灵魂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了对杀戮与进食的渴望。它们似乎没有痛觉,也不怕祖父佩戴的十字架,但在接触到十字架时却会畏缩,接触点还会留下被烙铁烫过一样的伤痕。火焰可以有效地将它们送回它们该去的安息之所,肢解也可以,令他感到不安的是,用银质子弹打击头部或心脏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这些证据足以让大卫·布莱克伍德爵士锁定伦敦当下的恐怖事件的真正源头;毫无疑问,是一个或几个仙灵在背后搞鬼。复活的死尸本身并无超常之处,它们也不是骚扰着巴尔干半岛的那些斯特里戈伊,4除了隐居森林的那个可怕的古老种族的疯狂欲望之外,这些复活现象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了。 为了保护市民免受死者的伤害,祖父尽可能地招募了所有未染病的民兵,又让伦敦城内每一个还能工作的银匠来协助他们。他为他们配备了银质子弹、银刃剑,以及跟他自己佩戴的一样的银十字架,因为众所周知,在上帝的名义下受过祝福的银十字架会在遇到仙灵时发出明亮的蓝光以示警告。入夜之后,他们在大街小巷巡逻,消灭遇到的所有死者,并留意它们的创造者是否就在附近。他下令烧了万人冢,并要求全城的教堂一旦发现天空开始变暗就要以和平时期的伦敦前所未闻的音量鸣钟,警告市民立刻回到家中,在黑夜过去之前都不要出门。搜寻死尸的队伍一刻不停地工作;因为哪怕让一具未被发现的尸体复活,都可能造成数不清的灾祸。 大量宣传小册子被散发了出去,牧师们在街头巷尾宣讲着黑夜的危险性,并呼吁每一个市民留神观察是否有迹象显示自己的邻居是仙灵假扮的;比如用眼角余光看时身形会轻微扭曲,畏惧十字架和教堂钟声,附近没有花却闻到新鲜的花香,以为自己独处时却听到耳边的轻笑。几个月过去了,冬天让位于同样无常而严酷的夏天,此时因被怀疑是仙灵而遭逮捕的伦敦人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个了,但是最终他们没有一个被证实真的是仙灵,直到八月末的某天晚上,我祖父过了午夜还在萨瑟克区给一间病房消毒,这时有个信差找上了他,向他报告了发生在布丁巷的一桩奇事。一名民兵在这个暂时没有死者出没的区域巡逻时,发觉一家已打烊的面包店窗户上盖着的木板缝隙间有光线透出。他示意同伴们保持安静,准备好武器,然后自己走近面包店,向缝隙里窥去,却看见了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发了疯的一幕;炉子里点着火,面粉正在被揉成面团,馅料正在被填进馅饼,面包正在被烤熟,肉正在烤肉叉上转动,但这一切都是自动完成的,没有任何人类的参与,只有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地倚在墙上,望着眼前的景象。民兵们冲进店里,很快拘捕了这个青年,后者丝毫没有挣扎,但他们的手一碰到他,周围的巫术把戏就瞬间消失了;面团不再动弹,烤肉叉停止了转动,炉火也熄灭了。那个青年只会说荷兰语,显然无法回答他们的问话,于是他们把他送到了老贝利,5在破晓之后,我的祖父就是在那里与他见面的。他一走进关押那青年的囚室,就注意到十字架开始发光。祖父过去也遇到过仙灵,那时十字架发出的光几乎比太阳还耀眼;但是这一次,它的光芒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晦暗的微光,就像久远的回忆中西沉的落日。 祖父自己也不会说荷兰语,但他发现自己能跟得上对方的意思,至少能听明白他的名字叫 沃特·范德霍恩wouter vanderhorn ,最近刚从西属尼德兰来到这里。他原本不肯再多说了,但祖父威胁说要把他送去教会那里,看他们能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他这才解释了自己在面包店的行为,他的话令祖父大为震惊。他坚称自己不是仙灵——但他的祖父是仙灵,他来伦敦是为了照料他,因为他病得很重。在一番谈判和警告之后,沃特终于答应带我祖父和他的手下们去见见这位老范德霍恩;于是,在夜幕再一次过早地降临时,他们俩在一队民兵的陪同下上了路,伦敦圣公会主教也带着几名助祭跟他们一同前往,因为他们对解决眼前的灾难抱有强烈而虔诚的渴望。 沃特带领他们来到城外的一处早已被人遗忘的墓地的地下墓穴,他说老人就躲在这里,然后引着他们走下台阶,进入一间密室,只见破旧不堪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极度苍老而脱形的男人;他的身体佝偻皱缩,恐怕只有年轻时的一半大小,头发早就一根不剩,眼中蒙着一层白雾,显然不是已经失明就是接近失明。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伴随着刺耳的剧喘。更可怕的是,他差不多从头到脚都长满了脓疱,众人依靠火把看清他那饱受瘟疫侵蚀的身体时,有不少人因为害怕被感染而慌忙后退。祖父的十字架发出的光变亮了,但还是不如他过去看到过的那么亮。还没等他开口,主教就抢先要求老人解释清楚,他就跟他的孙子一样只会说荷兰语,祖父只好为他们翻译。 老人自称名叫 约翰johann ,今年已经五百十七岁了,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低地诸国6度过的。他的母亲是一个独居在森林里的仙灵,但跟她的同胞不同的是,比起她天生的能力带给她的一切,她更渴望亲自养育一个孩子。由于在同胞中找不到合适的配偶(我手头的资料中间接地提到过,那个时代他们在欧洲已经差不多彻底灭绝了),她就诱骗一个樵夫娶了自己,而他是他们这段婚姻从头到底唯一的孩子。在年幼时,他和母亲一同生活在森林里,但他始终未能学会像她的同胞一样随意操控整个世界,他的能力似乎只在他入梦时才会生效。他十二岁那年,教会派来的猎巫人杀死了他的父母,只剩下他一个人,最终他以孤儿的身份来到城市里,学起了手艺,后来又建立了家庭,尽管没过多久家人的寿命就先于他走到了尽头。几十年过去了,然后是几百年,随着他越来越衰老,他开始寻找母亲的其他同胞,希望能学到他们恢复青春的法术,但是他花了近一个世纪找遍了欧洲也没有找到一个仙灵,甚至连跟他一样的混血仙灵都没找到。就在他深陷绝望的时候,他偶然听说有一部戏剧正在伦敦上演,这是半个世纪前的一部旧剧的重演,它的作者是一位名叫莎士比亚的英国人,剧中提到了仙灵的事。(祖父在回忆录中没有明确说出这部戏剧的名字,但我可以肯定他说的是《仲夏夜之梦》)约翰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母亲曾对他讲过奥布朗和提泰妮娅7的故事——约翰猜想道,既然这个诗人也能讲他们的故事,是不是意味着现在还有仙灵生活在英格兰?他立刻搭船来到伦敦,避人耳目地躲藏起来,准备开始他的搜寻,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去年五月他到达伦敦的时间与瘟疫爆发的时间不谋而合,他自己也染上了瘟疫,只能躲在墓穴里等死。 老人说得精疲力尽,很快就沉睡过去,这时沃特解释道,最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脑海中听到他的祖父在呼唤他,求他来伦敦帮助自己。找到一艘愿意来这里的船费了他不少力气,但最终他总算在本月初抵达了伦敦,然后依照祖父那无声的话语的指示来到了这个墓穴。据他推测,他祖父的精灵血统强大到足以防止他死于瘟疫,但却无法阻止他出现症状,更无法将疾病赶出他那衰老的身体;他只能无助地躺在黑暗的墓穴里,被永不消退的高烧折磨,在昏睡与清醒的边缘徘徊,他昏睡时会陷入恐怖的噩梦中,正是这些噩梦导致了太阳的反复消失和死者的复生。沃特不敢向当局求助,因为他非常清楚,教会认为仙灵是魔鬼对上帝造物的拙劣模仿,其存在本身就是对上帝子民的一种玷污,一旦被发现,他们两个很可能都会上火刑架。他说,虽然他身上的精灵血统比他祖父要稀薄得多,但经过一番练习后他终于学会了操纵面包店里的工具,并把制造出的食物带往墓穴,期望能给祖父补充营养,使其恢复健康并获得战胜瘟疫的力量。(密室里确实到处散落着吃剩的蛋糕和尖尖的牛骨。) 得知了事实真相后,主教和他的助祭们激烈地争论起接下来该怎么办。仙灵缺乏神圣的灵魂,因此在见到他们时将他们杀死不算是罪恶;但是这两人虽有精灵的血统,同时也拥有人类的血统,也就是说,神圣的火花也同样在他们体内闪动。约翰无疑已经重病而且发疯了,比起绞架,他更适合去的是精神病院;但是以他这样的状况,监禁他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个年轻人又该怎么办?虽然他的手段有些不得体,但本人并没有恶意。也许最好还是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把他们俩都关一段时间,然后等大主教来做定夺? 就在那时,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我的祖父划了个十字,咕哝着为老人的灵魂祈祷了一句,从肩上的枪套里拔出手枪,将一发银质子弹送进了那个可怜的老混血仙灵的心脏。枪声在墓穴中震耳欲聋,火光几乎闪瞎人眼。约翰眼中的生命之火熄灭的那一瞬间,沃特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尖叫。祖父扔下用过的枪,准备拔出另一支枪来了结这青年的生命,但是主教抢在他开枪前挡到了两人之间,要求他立刻退下,因为有一道久违的光芒正从台阶顶端照射下来——那是之前随着老人的入睡而消失的正午的阳光。一切的恐怖,似乎,终于结束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太阳按照夏末的正常时间升起和落下,死者也不再复生。此后仍有少数伦敦人死于瘟疫,但是到了九月初已经没有新增病例的报告。市政府的要员们稍微讨论了一下该如何处理可怜的约翰的遗体。城里有好几名医生对解剖这具尸体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因为或许可以通过检查它的脑部来分辨我们与仙灵之间的差异,搞清楚仙灵是如何使出那些神奇法术的,而且这具尸体的瘟疫发展到了前所未见的晚期状态,也许能为将来更好地治疗这种疾病提供线索。但是最终,主教公署对此等亵渎行为表示了反对,并下令将这具尸体与其他瘟疫受害者的尸体一同烧掉。沃特上法庭时,主审法官宣布,虽然他犯下了不知多少条足够被处以死刑、苦役或流放的罪,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境,还是决定对他从轻发落,只要求他向面包店赔偿盗用和损坏店中物资造成的损失,共计五先令。沃特身上差不多连一便士都没有,我的祖父不太情愿地替他掏了腰包,条件是他必须在周末之前离开英格兰,从此不再回来。 然而就在那一周的周四凌晨,那场有名的大火从伦敦西部燃烧起来。它整整烧了四天,等到它终于被扑灭时,城市大部分区域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假如这场火早来个一两年,也许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丧生;但是由于一年来瘟疫的肆虐,许多起火的房屋当时早已无人居住,据推测大火本身只造成极少数人身亡。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废墟被清理干净,重建城市的计划提上了议事日程,城里的验尸官们确认了大火起源于布丁巷,就在沃特用魔法给他的祖父制造食物的那个面包店附近。面包店已经被彻底烧光,只有那个巨大的石制火炉还没有垮掉,炉膛里发现了一具人类骨骸,虽被难以想象的高温炙烤,却没有完全化为灰烬。祖父在自己的笔记中揣测,这具骨骸可能就是沃特,沃特尽管看似坦诚,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是他所声称的那个人,因为约翰的证言中虽然提到过自己有家庭,却从没提过自己有个孙子,更别说是像沃特这样年轻的孙子了。考虑到他的祖父拥有使无生命物体获得生命的能力,很有可能——实际上也许这就是事实——根本不存在沃特这个人,是约翰在高热的迷梦中创造了这样一个他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孙子,可以在他有需要时帮助他,同时又拥有他自己所匮乏的祖传魔法天赋。在创造他的人死去之后,沃特失去了存在的目的,他选择了投身于燃烧的火炉,结束自己的生命——在烈火焚身之时,他的能力在无意间又被触动,点燃了周围的城市,将伦敦化作一个巨大的火葬堆。 伦敦很快便被重建起来,从一片脏乱不堪的中古棚户区变成了我们如今看到的辉煌的大都市,在大火之后,瘟疫再也没有回到过我们的城市,泰晤士河畔也再没有出现过仙灵的影踪。亲爱的读者,也许你会倾向于认为这个故事是胡编乱造,但是毕竟这个故事将会在接近圣诞节的时候在报刊上发表,而圣诞节正是一年中最适合讲鬼故事的时候。如果你坚持认为这些文字是纯粹的虚构,我不会和你争论,只会向你道一声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但假如你愿意相信我所挖掘出的这段真相,我可以再给你提供一份后记。 在我祖父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年头,他经常邀请我去他的书房玩,他给我讲了许多布莱克伍德家族先辈的光辉事迹;大多是关于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理查德·布莱克伍德richard ckwood 的,但也有他自己的父亲、祖父和他们各自的兄弟姐妹的故事。他曾给我看过一份族谱,是他花了无数个日夜整理出来的,其中引用了大量的洗礼记录、税收记录以及可以追溯至《末日审判书》8的人口普查记录。在编写本文的时候,我突然回想起当时在族谱中看到过一个依稀还记得的细节,在藏有祖父遗物的家族图书馆里做了一番仔细的搜寻之后,我终于找到了那份文档。在我祖父的五代之前,有一位 亨利·杜·布莱克伍德henri du ckwood ,他是第一代威斯敏斯特子爵,也是我的家族中第一位被冠上“布莱克伍德爵士”称号的人。他被记录为 艾蒂安·杜·布莱克伍德etienne du ckwood 与 桂妮薇·范·德·霍恩genever van der horne 之子,而根据洗礼记录,他母亲的父亲出生于1149年,名字叫约翰。 圣诞快乐!新年快乐!睡个好觉——如果非要说起仙灵的话,一定要记得多说他们的好话。 ——t.t.b. 第108章 scp基金会在波兰——波兰收容计划简史 介绍 波兰收容计划成员与时任o5-█的会面,1931 波兰收容计划系o5-11(已故)1于1914年2月发起的一项倡议。计划主要旨在调查精灵(homo sapiens sidhe)的活动,确认其存续状况,并于后续行动中保护埃斯特堡异常自由港(后编为scp-5373)。自由港临近前波兰王国的琴斯托霍瓦,居民大多为前述的精灵族。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计划的首要目标已转变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波兰共和国为基金会寻找一个立足点。起初,基金会计划利用传统方式控制scp-5373,但在国际联盟的保护以及1923年要求保障自由港独立地位的法律2作用下,行动失败了。尽管基金会确实违反过法律,屡次未经授权进入埃斯特堡,但除了这几次意外,基金会已经放弃了控制scp-5373的计划,转为监视并对城市开展非武装的研究性探索活动。法律存在漏洞,因此后者是被容许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异常世界中又称第七次超自然战争3)后,1945年10月,波兰收容计划正式解散,并与基金会合并。 o5-11 - 远见者 [已故] 男性。年龄未知。拥有犹太和斯拉夫血统。生前与超自然事物、秘传学、奇术学关系颇深。一手建立了本质促动部门,并担任了该部门的第一任主管。开创了利用奇术延长现代生命的技艺。 带领基金会将影响力扩大到了全世界,尤其在中欧与东欧地区;发起了1914年的波兰收容计划等诸多项目。激烈批判使用人类,特别是d级人员进行实验的行为。 [有关前o5-11死亡的详细资料仅限5级或以上人人员查看] 结构 在其存在的时间里,波兰收容计划一直都拥有自主的组织结构,它分为数个专项单位,每个单位负责不同方面的工作。 ▼ 波兰收容计划的关键单位 波兰收容计划主管:此人员负责统筹管理计划的各项工作,均由site-120主管兼任。site-120同时也是计划的指挥总部。主管直接对o5-11负责。曾担任波兰收容计划主管的人员有两位,1914至1916年时为hannah rivera,1916至计划结束时为raia micheals。 战术行动指挥部:计划的军事单位,负责保护计划设施,控制异常,极端情况下有权无效化异常。波兰收容计划下属的所有行动编队均归该指挥部管理。 外务外交单位:全权负责基金会与波兰政府及诸异常社群的沟通工作。此外,该单位还负责在波兰为基金会招募职员、搜集情报、寻找新异常、保护项目机密、传播虚假信息。 应用与理论科学单位:项目的实验与研究分支。该单位负责为计划开发新科技与新装备,以及研究计划所收容的异常。由于o5-11监督项目之故,他们对秘传方法的倾向比基金会的同行们高出许多。 收容与维修单位:负责维修、保管计划的设备,并确保计划控制下的异常得到妥善收容。 行政与档案单位:负责计划的所有行政、会计、物流与管理工作。该单位还负责保管计划的档案记录,以及研究历史资料,从而获取关于新异常和已控制异常的信息。 历史 波兰收容计划持续了约31年,总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1914-1918 o5-11于1914年2月启动了波兰收容计划。曾任site-30主管的hannah rivera获得了项目管理员的职位。在她领导下,部队于1914年6月出发前往波兰王国,一个月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严重阻碍了这一最初的探索任务。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在1916年初成功发现精灵活动的中心位于琴斯托霍瓦地区附近。在寻找自由港的过程中,队伍意外发现了scp-(后编为pl-x0r38\/0124),之后在其周边建立了临时site-120。同年,名为goi-120(“特里姆维亚提执政同盟”)的精灵恐怖团伙袭击了scp-5292,损害了一部分图书馆,并杀害了计划主管hannah rivera。 hannah死后,前科学部领导人、神学专家raia micheals被选为新一任计划领导。五月,site-120作为波兰收容计划的指挥部,在raia的请求获批后成为了正式设施5。之后几年里,基金会集中监控埃斯特堡,并对其展开了数次失败的控制行动。 1919-1938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波兰建立了独立政权,计划的目标扩大了许多。此时,计划开始成为基金会处理波兰共和国境内异常的代理机构。在这一时段,项目的人员数量及管辖的异常规模都达到了最高峰。1923年国际联盟通过保护异常自由港的相关法律后,基金会放弃了控制或吞并埃斯特堡的尝试;虽然如此,基金会还是出现了多次触犯法律的事故。 在这些年里,项目遭遇了许多异常组织。当时正值所谓第六次超自然战争后开始的“超自然文艺复兴”的鼎盛时期,异常组织的活动大幅增加。下面是几个比较重要的组织。 ▼ 当时于波兰活动的大型相关组织 肖邦教:一宗教艺术邪教团,崇拜弗里德里克·肖邦,于19██年由antoni bukowski建立。邪教团的主要目的为“延续伟大作曲家的事业”。 关系:中立 波兰超自然事务管理局:波兰第二共和国的政府机关,负责处理超自然、秘传及异常事务。基金会与管理局目标相近,因此常常开展合作。不过,基金会与管理局之间也存在争端,主要集中在基金会违反1923年《异常自由港保护法案》的几次事故。 关系:友好 波兰异常蕈类采摘协会(pzga):一热衷于采集、研究与交易异常真菌生物的团体。该组织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8与19世纪之交。 关系:中立 特里姆维亚提执政同盟:一精灵族(homo sapiens sidhe)恐怖组织,致力于从人类手中夺取土地,以为自己的种族获取利益。该组织于[已编辑]事件后成立。该组织成员参与了1916年对site-120的袭击。 关系:敌对 :情况不明。该组织对基金会的数个设施发动过攻击,这些攻击大多与超维度异常有关。很可能掌握了大量先进超科技武器的库存。 关系:敌对 阿道夫·希特勒在德国掌权后,基金会担忧欧洲可能会再次引发全球性冲突。于是,从1933年起,基金会将其在欧洲的资产大量转移至美洲和其他较安全的地点,这些资产包括波兰收容计划。战争前夕,波兰收容计划中仅剩行政、安保以及维修人员继续驻留在波兰。 1939-1945 第二次世界大战和第七次超自然战争期间,基金会在官方层面上保持中立,直至1944年。尽管如此,site-120的露天部分及计划的许多其他设施依然毁于轰炸。1944年9月,盟军超自然倡议(aoi)逮捕了obskura军团研究工作领导人konrad weiss。aoi和基金会获悉obskura军团正在谋划施展强大的“所罗门的仪式”后,基金会正式加入了盟军一方。基金会联合aoi开展了亘古黎明行动,成功于1945年1月阻止了仪式的施行。计划中留在波兰的成员此时开始协助波兰地下政权。华沙起义失败后,该政权将首都迁到了琴斯托霍瓦,利用埃斯特堡作为自己的行动基地。 值得一提的是,战争期间,前述的波兰超自然事务管理部大部分转移到了三波特兰6,其成员协助创建了aoi。该组织还帮助盟军赢得了1943年的三波特兰战役,重创obskura军团的突击部队。obskura军团发动此次攻势旨在破坏美国与英国之间的补给线,而三波特兰在补给线上有重要地位。 第二次世界大战(又称第七次超自然战争)结束几个月后,计划于1945年11月正式解散,其职员被整合进了基金会的结构中。基金会同时开始和新生的波兰人民共和国政府谈判,以便为战后波兰的基金会安排一个舒适的地位。 解散与基金会在波兰的后续活动 1945年10月21日,经监督者指挥部一致同意,波兰收容计划正式解散,并入基金会的标准架构中。基金会同时与新成立的波兰人民共和国政府展开了谈判,后者保证基金会可以在日后获得适当的地位。虽然如此,基金会的活动依然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格鲁乌“p”部门及波兰zm“女巫猎手”部门的阻挠。不过,基金会在东德、捷克斯洛伐克等其他华约国家的行动则顺畅许多。 埃斯特堡最初愿意与新生的共产主义政府合作,后者承诺给予城市相当大的自主地位。波兰人民共和国官方称埃斯特堡为“提雄茨勒舍·古尔内(tysi?clecie gorne)”,该名称直到今天也有不少的使用量。但这种融洽的关系到20世纪50年代就已经恶化得所剩无几了。 前波兰收容计划主管(兼任site-120主管)raia micheals最终于1959年去世,接任者为前主管助理site-120主管marthy7,他在波兰收容计划期间还兼任计划的战术行动指挥官。基金会在波兰共和国的主要行动基地依然是site-120。 第109章 泪与骨 很久很久以前,等级制度还是强制执行的。 精灵之都初植时,所有事物皆被赐定等级。即使是处于蜈蚣的家园之下和灵魂宫廷之上的东西也在这种等级制度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以及诸神皆在他们整齐有序的大院之上掌管着这些。这些被压制于他们脚下、常被遗忘了名讳的生灵中,就有khahrahk。 khahrahk当时的地位并不尊贵:事实上他十分可悲。他被麦布女王随着其他四个男孩子一起拐卖给阿拉卡达城中的长角之王1—但他和这一批里的其他奴隶不同,他营养不良又其貌不扬。所以,在那长角之王对bauta2、arlhino、pantalone、brighe万般宠爱的同时,khahrahk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对他的鄙视与奚落。存在着便必会痛苦,但长角之王定会付出代价。他不存在或许更好。 在他的奴役下,khahrahk专心体会长角之王的虐待方式,并养成了一套尖酸刻薄的思维方式。那思维方式便成了他的第一把武器,在他苦于反复受辱时缓和他至深的愤怒。他因他的痛苦而愈发残暴。他的言语极其狠辣,情感极为残酷,长角之王就此任命他为阿拉卡达宫廷的弄臣。 心中狂怒的赤色,被切割伤和碰撞伤搞得满身沾血的绯红色,被国王的宠儿们泼过来的红酒淋湿,khahrahk以—且看来会永远以—“深红愚者”的身份被人所知。 *** 在她的胸腹被叛军刨开洞之前的很久以前—实际上,那时贫富差距就已经占了管理问题的很大一部分—麦布女王贪图享乐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我们的地球上已被掠夺的财富在精灵皇室的手中肆意流转,以及如果她作为皇室成员再这样不加约束自己的低级欲念,又何谈能统治好自己的帝国呢?现代的学者们能预测到这凛冬女王游宴无度的行为将使平凡的农民们一贫如洗;但麦布当时能从哪知道这些无人探究过的学说?对统治者来说,她的宫殿之外平坦辽阔、绵延不绝的土地是她的个人功绩的表现,它其中的财富她想如何庆祝就如何庆祝。 所以这也是对于麦布而言:那丰收季换装舞会只不过是又一个盛宴之日,距离秋分已经过去40天的一场派对。今年的丰收季换装舞会将会是一场重大的活动,如以前每一届丰收季换装舞会一样。 伟大的雄猪王xanthous沙皇自乌拉尔山脉而来。一位长着八条腿的牧师向他揭示出他的肚腹堪比神圣,于是xanthous沙皇宣告自己为众美食家之上的美食家,并在料理的艺术上变得明智起来。为这丰收季换装舞会他带上了他那叛逆的儿子—那是个值得一位王子参加的宴会嘛。 知识之毒蛇纳哈什自双子河而来。纳哈什被视为邪恶的象征,一个无法无天的堕落者;它们的蛇脸使之不能直直瞪向落入它们的恶作剧中的人,也就无人知道它们向最高权力报告过什么。为这丰收季换装舞会它们向长角之王献上了一个训练过外交技能的、面容姣好的小男孩。 仁慈的sanna自海的另一边而来,代表伊萨尔拉塔伊特索克去向精灵之宫廷。她的美貌仅有她的智慧可与之相配,而她会为了保护她的子民们,善加运用这两者。为这丰收季换装舞会她向麦布女王献上数篮上好的皮毛与商品……并承诺会有更多,如若她也被以盟友相迎。 最后长角之王自阿拉卡达城而来,为这丰收季换装舞会他带上了深红愚者陪同。 *** 请容我一点时间推理这个故事。 作为那届换装舞会的侍者之一,我并未确切知晓那天晚上真正的始作俑者。长角之王无疑有侮辱深红愚者的习惯;但很难确定他是否愿意让自己离开心爱的大使那么久,久到足够去实行这些计划。我不难相信那位大使会做这种事,但话又说回来,将他带进换装舞会是纳哈什的一个不寻常且愚蠢的错误。当然这只是个假设,纳哈什并未与他们同谋—或许这场合谋解释得通他们的礼物为何不是献给这场宴会的东道主,但纳哈什从未像愚者所遭遇的那样,能这么不加隐瞒地辜负过如此一位亲信。不论如何,若麦布女王也参与了此事,精灵族的礼仪准则也会让她想到要先获得长角之王的许可,不然就是她确信自己已经获得了。最后呢:即使xanthous沙皇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太愚笨,sanna又太善良,那天晚上的一些说不清楚的细节还是在我的记忆中不断浮现。 深红愚者所经之事是早有预谋还是机缘巧合?他能否做些什么来缓和他的命运?深红愚者的言语是否不堪入目到足以使这场复仇恰到好处?还是说,他所受的折磨只是那不言而知的等级制度的一种表露? *** 有了他的新大使的参与后,长角之王对,起初确实是,对深红愚者出奇地友好起来。他允许愚者吃点小碟子分量的菜,也把大部分的红酒分给他喝。但还是有,当然有,他平时对他的虐待,但他的动作似乎都有所克制,都是轻轻的—几乎是闹着玩儿的力度。 其实,换装舞会上的侍者对待深红愚者比对待阿拉卡达那一方的其他任何人都友好得多。麦布女王宫里的人以一股不知来头的热情招待着愚者;由沙皇那一方的人来确保他在换装舞会上受到款待;即使是现在已经在残忍方面和他有同样的坏名声的大使,也将他看作到场的同事对待。但对于深红愚者来说最重要的一定是那位仁慈的sanna对待他的方式。 社会地位养不出慈善—敢不敢看看现在的众国再告诉我你同不同意—但看来sanna仁慈的灵魂平安经受住了权力的摩擦。对待所有事情她都很耐心、和蔼,只要是在她的地位所允许的范围内她都真心实意对待。即使是深红愚者这不幸与不美之物,也值得她内心的善良。 深红愚者尚不知爱,尽管如此他仍确信他爱sanna。 在这样的社会里真是亵渎。 入夜后的某个时分,长角之王从侍者的队列中叫出深红愚者。为表贺喜之态度,深红愚者被允许对所有自愿的人来一场伤情的恶作剧,不用害怕会被对方报复。我确信那是个陷阱,一个复杂到我艰难地思考着是何人设下的陷阱。 这样想想吧: 深红愚者的辱骂并不是必然会冒犯到那个被辱骂的对象;他是,毕竟是,被邀请来这么做的,而既然是被他的主人如此— “—哇哦,他对给您准备的礼物可真是上心啊,女王陛下。他们该不会搬着这些东西横跨了整个阿拉卡达吧!有些时候他就是搬运工们活活把脚走废的原因,无可否认,但—” —他要用的力度绝不会比上面更小。若是麦布女王— “哦不,我不会诋毁精灵姐妹里第二漂亮的那位的!那样会—” —是xanthous沙皇— “—还有您的料理都做得非常出色,陛下啊。嗯不过这些想法我是从宫里的猎犬们那里得知的—” —或是纳哈什— “—还有这副毒牙是多么迷人呐!可否告诉我您要用多少尿液来清洗它们呀—” 有被深红愚者的辱骂冒犯到,他们只能怪他们自己了……如果愚者连sanna也骂了的话。 当轮到该贬低仁慈的sanna的时候,深红愚者找不出什么对她残忍的词汇了,然后他的真情实感在换装舞会的侍者们的面前暴露无遗。 如果违背那不言而知的等级制度没有导致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现在那些参与者应该更容易接受这些吧。 *** 那次晚宴的主菜是由xanthous他那叛逆的王子敬上的。在换装舞会开始前他就摆出了各种不同种类又品质上好的肉菜,其份量也很喜人。裹着蜂蜜的火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周围一圈点缀着绿色蔬菜和苹果片;用红辣椒和焦糖提味的厚切培根包裹着烹制完美的扇贝肉;烟熏得恰到好处的猪肋排;用咸面包碎和蔬菜混合塞料的猪后腰肉;调味精美的猪前腿排;还有专为麦布女王准备的,一份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黑松露配猪鼻。各种肉中的骨头都被抽出来搁置在了一边。 没人注意到,麦布女王的皇冠上镶嵌的宝石从其上消失了。 *** 深红愚者在残酷以及他的侍从职位上的事很是睿智;但在爱与仁慈的事上他确实是个傻东西。但我以我的真名起誓:深红愚者可不是那个贼。他已经有如此不佳的地位,乃至他对于“所有权”的认识都被彻底削掉了,他根本想不到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 当最后一块肉被从骨头上剥下,深红愚者来到贵族们的餐桌边向那位仁慈的sanna靠近。变幻无常的爱意驱使着他去向她的身侧,但他的口舌因常年受那该死的虐待的影响,并不配合这身体的主人的想法。那么就用别的什么来替代言语吧,他送给仁慈的sanna一块深邃美丽的蓝宝石—因她比他这个不幸的愚者更值得这份礼物。 倒霉的是,仁慈的sanna的座位就被安排在麦布女王旁边,而她看到自己皇冠上的宝石出现在这个奴才的手里时,她的目光里如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随着她一声叫喊,整场宴会失控陷入混乱。女王的卫兵拿起长矛与长剑包围住了贵族们的所有随从,翠绿的锁链从墙壁之中抽出,困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深红愚者被麦布女王用魔法扯向空中;只有来自仁慈的sanna的请求使深红愚者免于被她当场撕裂,而在深红愚者被丢回地上之前,那真是一段漫长又难熬的时间。 愚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他脖颈处的皮肉正紧贴在禁卫军队长的长矛的尖端上,因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麦布女王就站在他对面,她的表情已因这个可恨的伪中立者有了显着的变化。 “我们可是设宴招待你的人,”她的声音带着愤怒,拔高到一个即将爆发的音调,“是把这个恶人误当做什么高贵的宾客款待的人。你居然会糟蹋掉我们的皇冠?你个卑鄙的东西!”麦布女王用手背扇了愚者一耳光,一声可怕的哭叫响彻整个朝堂,因她这一击把他的脖颈引向了禁卫军队长的矛上。 鲜血从深红愚者身上涌出,因为他脖子里的喉结被剜了出来。 深红愚者将拇指塞进伤口中堵住,而后顶着喉咙里的咕咕声将他的辩解之词穿过鲜血与泪水送出口中。他的原意是他并未做贼,他是因他的演出而被赠予这块珠宝;有了长角之王的准许,这块珠宝就这样偶然成为了他的所有物;还有他对这个皇冠宝石并不熟悉,因为早在他被麦布女王绑走的时候他记得这个位置本是一块绿宝石,以及如果他早知道这是属于麦布女王的财物他定会火速将其归还;以及即使是如他这般的不幸者亦应有一丝自尊心,有一点儿真心实意的友善行为,在他痛苦不堪的生活之中做出最微小的积极的决定,以及那些贵族凭什么不得不如此利用他,凭什么他们可以连人们对做人的那一点枉然的希望都剥夺掉,凭什么呢?! 没人考虑过深红愚者这么矮根本碰不到麦布女王的冠冕,有一个能做到这个的其他人陷害愚者的观点也被驳回了。谁会想扞卫一个畸形的奴隶的荣耀嘞? 但是即使各位贵族或许细想过他所说的,深红愚者也已被眼泪与骨头噎住了。 麦布女王想让他因他亵渎了她的皇冠而被她撕得四分五裂并剥了他的皮;说服她选择更残忍的仁慈的人是那位大使。 一条锁链的一头固定在吊灯上,另一头绑在深红愚者的脖颈下。锁链就那么拉直绷紧着,让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能站着并随着痛苦摇摇摆摆。在饭后甜点被端给其他宾客的时候,主菜留下的骨头被拿到深红愚者面前。 如果他能在丰收季换装舞会收场之前把这些全部咽下去,就免了他的死罪。 (我否认不来,这个任务实际上比它听上去更容易些。麦布女王被他受苦的模样深深迷住,她不会想叫停这场活动的。) 深红愚者先从指骨开始,毕竟很薄且易碎,古怪的是已经没了水分但又仍有肉的余味。破开后的骨片划开了他的嘴,这一下疼的程度只有他努力咽下去的那下能与之相比(我们觉得)。就这还是他的刑罚过程里最容易忍受的那一部分。 一个人的牙齿被崩开,那可不是一般的疼:那人的口部的每一处神经都仿佛在哭嚎、惨叫、尖啸,同时还有血涌进嘴里。深红愚者是在咬一块胫骨时硌掉了第一颗。在他被迫徒手掰开他的餐食的时候还会再破开三颗,而他的哭泣只被赏了一句凶狠的终止令。 我真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坚持下去的?深红愚者抛开了他的懦弱,既不是为尊严也不是为信念;但凡他的伤处没有让他哑掉,他就还会乞求。他不敢看他的处刑者或他的主人的眼睛。仅有一次,我看到他将目光投向别人—然后虽然sanna怀着澄澈的恐惧回望着他,她的子民也承担不起麦布女王的怒火,所以她并未出面阻止。 对愚者来说每一块骨头都比上一块更令人痛苦。那些牙齿在它们掉下来的过程中仿佛都在反伤着他;肋骨上残留着的汁水刺痛着它们所落入的每一个伤口;在吃下肩胛骨之前破开它们的过程中需要竭力至近乎致命的程度。他总共呕吐了两次,他的食道里都成了咖啡粉的颜色,而我自然不必说麦布女王是怎么让他处理那些呕吐物的。到他终于吃完最后一片头骨之时,愚者已被他自己的血染满猩红色,也彻底哭干了眼泪。 至少女王确实遵守了她的承诺吧,然后深红愚者被护送回了阿拉卡达城。 *** 长角之王仍然会拜访麦布女王,而在某些大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带深红愚者一起。他残忍的性子似乎有所缓和;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谈话了。 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但总有一天,深红愚者会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第110章 双子女王的精灵传说 由埃斯特堡妖精小屋的olivié gwh所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由双子女王所统治的帝国。 它是第一帝国,虽然他们并不将其称为第一帝国,因为他们没有理由会梦到它陨落的那一刻,或者想到会有其他帝国崛起并将其取而代之。对他们来说,帝国就是帝国,是永恒不灭的帝国。妖精的帝国,仙灵一族的帝国,永恒之子的帝国。 据传,在那个时代,天空中既没有星星也没有神明,人间也尚未被国家所分隔。在和平女王发明家与战争女王破坏者的光荣庇护之下,仅有和谐存于世间。 在那个时代,沉眠者还尚未入眠,因此清醒与梦境、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界限只不过是那拍打着远方的海岸的波浪,随着每一个思想和呼吸而不断地进行着涨与落。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发明家都在现实和幻想之间翩翩起舞。她会梦出天马行空的故事,关于没有毛发的人、关于四足的且不会说话的猫、关于人间之外的世界,以及那些爱与恨的星星,它们向音乐的创造者传递爱的信息,还有必被摧毁的双生武器。当她醒来,她的妹妹便随之而来,将世界恢复到单调乏味的帝国凡世之中。 那时的仙灵族还是无形的。他们这些灵体正处在似乎是永无止尽的充满着快乐的青春期中。正如孩子一样,他们探索着自己是谁,可能会成为谁,而丝毫不去理睬那世界的冷酷无情。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树,在作为红杉的时间里度过了几个世纪,亦或是在作为盆景的时间里度过了短短的几十年,历经真菌吞噬着枯木的腐烂,然后又重活一世,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有些人则化作镜外的怪物,有着扭曲且怪诞的面孔,在人类早期的家园之间起舞。因为那时的智识之人也不过是些小孩子:自由者在大草原上蜷缩在一起,用树枝和石头制造他们的第一个工具,而更多的人类则处在堕落者或原始狄瓦或毁灭者的奴役之下。他们偷窃、狩猎并采集食物,出现在水面上,出没在噩梦中;他们偶尔会将人类的孩子和它们自己的孩子的命运进行互换,在一种病态的游戏中看哪一个会成长为伟大之人。 有些人对动物王国感到惊疑,便将自己的外表塑造得如同风流与黑暗中的野兽: 有些人拥抱毛皮和獠牙,因为在那古老的时代,毁灭者还没有对仙灵族施加她的第四个诅咒,动物并不被认为要比智识之人低一等。 有些人拥抱轻薄精致的翅膀和大大的眼睛,牙齿被喙替代,骨骼被甲壳替代于肉体之上。他们散播广众,繁衍无数,如昆虫王国一样旺盛,雄蜂大军向双子女王宣誓效忠。 (而在这其中,有些人在彩虹背后开辟了仙境,并在那里定居,而在这新的家园中,他们从分裂的色彩纤维中抽出了一缕缕液态运气。) 有些人选择缩小自己的塑像,于是世界和它的所有荣耀变得更加宏伟,即使是那最幼小的树苗也可能成为刺破天空的支柱,一朵蘑菇便可以养活一个家庭一整个夜晚,老鼠和喜鹊也能被当作强大的坐骑。他们轻到足以不用辅助便可随风飘动,他们也足够小到在深入荒野时会对那些野兽瑟瑟发抖。所以他们留在了他们的妖精同胞的那本就已是宏伟的城市之中,并通过微小的眼睛看到了更为宏伟的城市。 有些人放弃了现实,居住在梦境的领域,成为了骗子和谜语人,他们在十字路口和转折点出现,带来希望和危险。在后来的时代,他们的名字和故事会成为凡人和妖精口中的神明,此外,他们还会带着他们的古老同胞们一起度过第二世。 有些人定居在了天国中,成为了繁星,降临在凡间的银色城市中,玩着小国游戏,假装他们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非帝国的奴仆。 有些人喜于功能更胜于形式,致力于研究宇宙的力量,试图探究存在的本质,撕裂宇宙的基础并重新组装它,以带来好运和光明。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未来,在那时,他们将无法分享永恒的财富,在那时,发明家的聚宝盆将会干涸。 因为发明家以自豪的眼光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并与他们分享她的力量——除了那些学者,他们试图了解天穹而不想用杂乱的梦境去塑造它。在她的祝福下,他们成为了海洋与天空、大地与流风、奇迹与奇思妙想的子民。他们在伟大的存在之链上上下起舞,前世深邃,后世低劣。那是一个死亡毫无意义的时代。 而另一位双子女王注视着这个世界,并认为它只不过是件废品。 因为她已凝视过过去,并已知晓它不过是近亿年前的事。她看到了原初的时代,在那时,时间本身就是永不流逝的,万事万物皆为故事,和谐并行,上下交错,一幅可能性的挂毯,在那时,神明和名字只不过是元素力量在一场战斗或风流韵事之间与他者进行交换的面具。 她视她姐姐的仁慈为愚蠢之举。世界早已无法重圆,却还要让这些本应没有机会的人们再去尝到那过去的滋味。没有任何理由去让这些凡人和堕落者尝到永恒的味道。永恒已经离去;而帝国会将其取而代之。 发明家已将她的力量分享给了百万灵魂与自我,紫色的微光在所有生物的地平线上闪烁。毁灭者看到了这些星辰之前的星辰,并想要将它们占为己有。然而,她知道她姐姐的存在已被分散,任何这样一次一个灵魂的盗窃都需要十万年之久。 (我认为值得注意的是,传闻称毁灭者是孤身一人建立的帝国,而她又独自终结了那段奇迹时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暴君无法孤身进行统治,即使她是如此强大的人。那些在海上的银色城市中玩弄小国游戏的那些人、那些把凡人当作玩物的人,以及那些将他们自己视为狼群来进行狩猎的人——我认为他们可能会欢迎毁灭者的统治,并在她的权力阴影中看到了发展自身的机会。) 她前往世界的中心,远离了她姐姐自天国投来的目光。在世界中心的死亡熔炉中,她命令sa’tn——夜人,工匠奴隶,他有着红酒色的皮毛和裂开的蹄子——完成一个任务。她对这个恶魔铁匠讲述了一种从未想出过的残酷且致命的武器:激金调音器,一种可以将妖精的和声联结到同一音调的工具,一把双叉戟,她可以通过它来固定住她姐姐的翅膀,并使那天国轰然倒下,坠落到人间。 工匠奴隶sa’tn不会为她无偿地制造这种武器,他要求一个独属于他的王国以及他的子民的自由。毁灭者答应了,尽管她知道她不会履行承诺;他接受了,尽管他知道她在撒谎。 在人间的中心,他锻造了激金调音器,一把双叉戟。他注视着它,赞美着它,想象着自己可能会挥动这样的一把双叉戟,让它在人间的中心唱响他的希望,然后将它交给了毁灭者。 随后,毁灭者离开了冥界,回到了风与暗的球体。 毁灭者不仅憎恨着她的姐姐和她的愚蠢——她还觊觎着她的力量。她花费了如此多的力量将世界回归帝国的统治,平息了妖精在云中和音乐中舞蹈所掀起的奇迹和想象的风暴。但所有的这些力量仍然是她的,这些力量都被束缚在了帝宫的基石中,束缚在了妖精之堡的王座和皇室的珠宝当中。 就这样,发明家来到了帝宫,对这次会面没有采取任何的防备。她身披五彩的记忆,她的衣着薄如蝉翼,她的脸上闪烁着无数光点,不断从一种外貌变化到另一种。毁灭者坐在持有女王之力的妖精之堡的真王座上,并对她的姐姐表示欢迎。 有许多关于在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的传说。但都没有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说法。在过去十万年的祖先记忆中,有无数的关于毁灭者为何憎恨发明家的故事。无数的毒液喷吐、魔法决斗、无数的姐妹相残的传说。但是那天只有两个见证者,而她们都不能将发生之事诉说。 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在最后,当两人都打到筋疲力尽、当皇室珠宝不再闪耀着力量的光芒、当帝宫已成废墟之时,激金调音器将发明家刺穿,钉住了在一瞬之前还不是固体的翅膀。世界颤抖着,喘息着,因为天国的力量与人间相碰。那些毛皮和獠牙、纤丝和甲壳、镜子和谎言、银色和科学的子民都被冻结了,再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形态了。我能想到毁灭者一定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认为她的姐姐在虚弱状态下,会将她的力量全部召回,而在激金调音器的双叉之下,荣耀将被收获并被恢复。 贪婪无法理解慷慨,因为在那个时刻,发明家就这么简单地……停下了。她没有召回她的力量,她反而让那些力量从她身上流出,流入她如此深爱着的世界,让自己成为时间和虚无的潮汐跳动着的一部分。而对此,毁灭者除了无能狂怒,别无他法。 这是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姐妹背叛另一个。它不像伊甸园的故事那么简单,也不像是破碎的机神,甚至不像是该隐和亚伯的故事。但它足够简单,以至于有上千种说法。 但这些都是久远时代的故事了。如今,我们知道绿型和休谟,并且有了正式的对本体促动学的研究。我们已经绘制了各种被称为精灵的族群的基因关系。我们已经挖掘出了第一帝国的宫殿,研究了它的文物。对遥远的过去的研究已不再是对神话的研究,而是对历史的研究。我们很快就能从幻想之中抽出真相了。 然而,据传即使在现在,发明家的力量仍在存在的海岸上起舞,从创世之初那非现实的边界,到美梦与噩梦的梦神世界。有时,她的力量会回到现实,赋予孩子们按自己的奇思妙想塑造世界的力量。也许,每讲述一次她的故事,她的一部分便会重获新生。 或许,神明也曾是妖精,祂们与我的祖先手拉手站在一起,在他们不知道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或许,如果我出生在了那个永恒的时代中,我也会在不知道我所选择的重量下,选择像凡人一样生活。或者激金调音器只是一个故事,用来解释为什么人类会称如此多不同的生物——小仙子、宁芙、西尔芙、妖精、精灵等等——为仙灵。 背负着不可避免的死亡,唯有通过我们的故事,吾等才可在风中起舞。 第111章 登仙 魏蜀吴三国,奋争衰汉鹿 人间淬火中,疆界数重筑 云有岿阳生,少年亦和睦 云观其众徒,一一从轮辐 汤汤河水,筑室其边 久隐避乱,乐莫桃源 爰修茶道,因受翼乎古魏 然神州尽赤流,氓心浊黖 一旦取于暴,厥名今已弃 圣贤皆奈何?戎车碾过黄花地 其人攫锐钢,其艺坏其方 善语众随也,捐躯为国殇 忽见煤烟飘烬坠,但馀苦恨断肝肠 [ 不知其时 ] 犹记童子初问曰:“何意神尽丧耶?”余便告之,云此乃天命也。 其人确为聪慧。爰递十载,余徒已少壮。为之傲,为之颔首。 协洽之年,三月晦日 决战时已近,鼙鼓声震道。谁家丧兵,昨日酉时过此地? 谁知何国,曾受大辱?谁人能道,几多氓隶去不还? 孟芝欲逐班马,因其令国蒙羞也。 余止之,严申曰:我等所学,绝非刑苦囚之术。 其人但求与子相见,岂忍顾脏腑受啄于鸦雀? 协洽之年, 四月望日 今朝魏人至,欲征募,然我等非其兵。监院与以北塘之米。 林库头言,若使岁无饥寒,我等愈须谨行俭用。 协洽之年,六月初七 晨与弟子辩,须臾日薄山。 其欲知我心,在九州如何;欲明怀智,之大乱如何。 余乃告以原旨,言在此地,言居云波观, 莫为有不为,毋泥于掌故。 其心不然,更图振我道门,匡一天下,还如先汉之秋。 虽已弱冠,其心犹稚,假以时日,或明何为“战”矣。 余但求弟子莫覆我前辙,年方二十正少杰, 若失一臂,其价何重。 茶荡慧光。今夕孟芝影昏昏。 余言也慈,训之责之。其心也俊,所念甚多。 协洽之年,七月初四 反兹复去兹,外兵不敢欺我云波观,不敢轻我大岿阳之福地。 协洽之年,七月廿七 九河振怒已七日。水漫污泥之久,稂莠必生根矣。 诸堤一一见毁,不复护如前番。呜呼农桑事,尽没于滥迁。 孟芝忿恚,诘大师之无为。余复告以障海波者之事。 其斥曰我等非往岁之民,所知足以止淫水,违。 惩之两日,以其妄解教旨,兼高声向其师也。 九州流毒,天命之数,我等须躬承无虞。 老子曰:“大道甚夷,而人好径。”是言莫以私心乱正道也。 恶莫于避趋,惟大祸是倚。 协洽之年,八月初旬 余徒欲远遁。是夜,蹑行摇摇朽木,沿柱下滑于地。 然其人见识甚少:老师傅也,虽腹中怀酒半瓯, 落地时亦未尝作牛儿醉鸣乎。 料得明儿与阿羊,此刻还似鲤入蒸炉如此獠。 协洽之年,聿逢重阳 六十里外长安城,烽烟大起,此日愈近焉。 却知蜚语有翼,折飞观中。 余耳侧亦闻低语曰:“我侪或终有一战?” 协洽之年,九月二十 每每旬有三夜,厥人谋去不得。嗟尔小子,顽心脱略, 闷闷然眠于师祖所传仙箓,莽莽哉枕藉乎墨匣上,轻抵灵台。 余望其当止。虽其颇有天慧,天未慧以勤也。 钉板讫,余自觉愧于老师父。右足滞隐痛, 然谁人为之不曾自伤于趾爪? 身为独臂客,敢称善工巧。 协洽之年,九月二十 林泽孤身去,扶将而归,其首赤。 农人寻见于五里外阡陌上。 尔时斯人也,独行于道,还如往初, 然未补给我等,先遭贼寇。 戎马生于郊,奔鹿日迫欲何之? 玄法镇门,监院为闭。人皆受禁,维我等可出。 若无蠲免,不贩劳苦所得,时令罔度矣。 协洽之年,十月初八 复拆木板,乃见榫卯化为一青玉,玄之又玄。 修证太上道法应如此,可以钦叹。 然大怨之生,此妙行亦难止。 协洽之年,建子十四 群旅渡河,往来于此,是故贩之草帽,赀财颇多。 人人飧食而劳,师徒指掌成茧, 然无怨于此,以其自养于身也。 余空一臂,多受劳苦所得之物,自愧难休。 于是歌旧时烟华,以振众心: 飞龙兮在天 仰灵威兮挹太玄 黄帝兮出而为治 太史公兮始纪年 古兮古兮神道方兴 听我杳眇语兮吟之连绵 协洽之年,除月廿二 有道民远至求食,其为本派丛林12。 胡为乎之此地?或有诡谲。余亦思虑厥众,应自蜀来。 无人知其何时方去。 协洽之年,除月廿七 孟芝与我弈,胜。尔时沿河行,不出所料,斯人訑訑弗休。 虽孟多诟詈余以“老病”、“瘟君”之名, 余犹为之傲。其人不复为我所抚之小儿也。 涒滩之年,时维元旦 新岁伊始。或有某物便于月轮两间徘徊。而余不知。 涒滩之年,正月廿一 自远客群滞此,月缺已复圆。 我等虽能食,鲜可以饱,愠色渐浮众颜。 长舌暗语,云其欲弱观中之人。 余宁信厥民或谋寻秘宝也。 汉之旧遗物,守藏人无有善于云波观者。 其没于先日,不知几世。虽然,万事由此日进。 而余所忘乐府之曲,厥词溯归于心,曰: 流年出机杼,札札火织布 子为旧遗物,国没忘虚墓 应声起宙渊,成人所求故 空留死与寂,残阳凝老树 涒滩之年,二月初三 尔时讲道,外界忽传争执,喧嚷之声, 荡于河岸高林竹叶之上。 余徒如有煎怀,更言其人自今朝以降, 似居他处。余不知何事是生。 涒滩之年,二月初六 观内数人,今夕逐生客。 及天明,惟见此地空余杂物, 亦将弃之。而玄紫浊血,遍洒灵坛。 何人循道不自愧于恶行? 何人敢扬污于此圜堂以赤? 何人竟驱凶暴,于我等知世之不知厥象? 余未尝见监院振怒如斯。 不知几多载风雨入其霜鬓,然未哑斥言。 大圣已老,膺难沉胸, 我等顾之,犹不能释怀于中。 月圆月缺,迭照三轮, 众人戮力涤灵坛。 大师皆斋礼,独我不至, 以其常为穆穆科仪, 而身弱使我弗净也。 余将尽己所能。 涒滩之年,四月十八 有商贩来访,我等购其椒兰,充为日课之香火。 其人告以西域行旅所见,兼定商契二。 复痴云昧谷之人,其言语及施法之术,俱不类中原。 方我少年时,获殊俗异闻于一兵,甚谢之。 其人长我五年,凡有战,将行,皆祈于自悟而不生不灭者。 时余使之知其漆木小像曰佛者,阖目似疲,厥大哂于我。 今我鬓发衰白,渐觉昔日左道趣论,或生新意。 此刻诫于己,胡教远侵,是乱岿阳之道,坏我纲常也。 然自悟岂非度长生之异道耶? 贾人言有方士,确为真情之一。 不然,外人焉能叙栖神导气之术于未知? 四时催变化,岁暮十有五。 虽我远慧心,却知甚多。 涒滩之年,五月既望 余闻惶惶事。或曰战败,或曰此乃诞妄空词尔。 然诸党之辞,多生兵车诡影。最甚者,少年自问之人愈增。 余听其言曰,我等安身之地,可远刀兵,如魏之人乎? 监院眠愈深,厥思愈大行。然其何日能醒卧? 涒滩之年,七月二十 孟芝语我曰,若江河日下,则投身魏军赴沙场。 其人已备说辞,似曾思虑良久, 告余何为傲骨、何为怯色、何其多天下之事。 余时观其眸,沉灰积蕴,光焰常复燃。 未见之两股战战,但顾旧我于厥身,是故余恐其心。 生客见逐夜,孟芝身何处? 涒滩之年,八月初三 余乃黄谌祯,云波观中一老道,不过斗筲之徒尔。 孟芝自误于己身,托言其道行远超于我, 乃去于今朝卯时。然矣。 吁嗟此少年,使我多忧愁。无人显其技迅疾如斯。 而其所知若甚倍于我,何心得犹可授之? 余料得世事也,大违其所望。厥人悟众庶定获罪于自怯。 终有一日,余徒必不得已而自惑曰: 为荣华富贵,更为汉之生民, 奋一身而战于世,心有馀而力未备足。 昔时余亦有此心,未几而偃,不复自欺于幻梦。 多愧于孟儿,我身非《太史公书》所传豪杰之流矣。 多令汝蒙羞。 师者不能启其徒,解其惑,何其悲也! 涒滩之年,八月十二 五株尽,垂空丝。 货泉之竭流,鲜落祥占16。 涒滩之年,十月十日 凶灾饥馑,将噬我等。 牺牲之备、竟日之礼、困厄之年, 俱作刀匕刲于身心。开仓, 仓中盘盘而舞者老尘也, 所珍乃至微之米粒者, 犹视为丰年之遗末也。 大师嘈嘈扰扰,我等掘地不休, 欲寻后土所藏之食。 作噩之年,正月十九 小徒孙氏,归谒其皇考。赞之忆之,伴我等如在。 而神也仙也,可翼其人,护于泰山府之道乎? 道友中,其最小弱。年方六岁,竟殇于此。 众人恸哭良久,今欲殓其尸骨,葬之故土。 作噩之年,二月二十 饥不馁狂。监院之粮数经窃, 甚者弗与留。无人犹愿出其所有。 余或觉身如走兽,耽于食。 孟芝操水而狩,余知之。众亦知之,亦为之焉。 然迄今为止,善猎者,其人为最。 若无斯徒,我等必癯瘠如冢中枯骨矣。 纷争扰扰,昂昂哓哓。云波之观,已非家园。 危机四伏,蛇影嘶衔。避趣他人,久成大难。 作噩之年,二月晦日 魏兵尝取道我教地界,或有随往。 秦皓已去。 林泽已去。 难涯已去。 明礼已去。 空尘已去。 羽凡已去。 天卫已去。 猴儿已去。 清易已去。 谅钧已去。 牛恩已去。 孟芝已去。 独我犹留此。 作噩之年,三月三十 自半众去而为战,月轮周碾于天矣。 然鲜与食匮,或足食炊。 更见田稻复生荣,念望亦渐生。 作噩之年,六月十七 时岁罔荒,载获济济。却顾岸外几里,烟云大起。 他处国土,悉皆炽燃,惟存河曲之地,品物生焉。 作噩之年,七月上旬 遥望阵云惨淡,侧闻杀伐声荡,阡陌数动,多如拂稻之风。 作噩之年,九月廿五 季汉系颈。孟儿,汝梦或非妄。 作噩之年,建子朔日 昨日新任监院密会与一甲兵。将及寅时,复骑快马而出。 作噩之年,建子十四 司马昭,魏之权臣也,忽访先祖。 其子夺魏祚,改元“泰始”,号曰“晋”焉。此为余之所闻。 于车马难及之地,欲晓必知之事,常费其时。 作噩之年,大蜡次日 昨日什伍浩荡来,止于云波观。 有士身华勋光,欲宣一事乎岿阳。 其人披金甲,配珍丝,一时下俯,而脱兜鍪, 乃见真容:我孟芝归也。 少小而去,来时是汉郎。 个中往事,再谈未迟。 今则当贺,贺我岿阳之子衣锦还乡。 虽其非有血脉之亲,然实为余心余魄之嗣。 作噩之年,除月十日 饶醉二日, 话之讴之笑之, 长庆离人之反也。 尽忘他乡身死客。 往则廿矣,归者惟七。 五人蜀战,肝髓流野。 四子征吴,骨散于郊。 一者腐毒夺血,须臾而毙; 一者偶感风寒,不日乃丧。 更有二生不知所踪,馀众皆憾之。 然死气也,未盈诸生魂。 晚风化入帐中曲,也随妇人翻裙舞。 监院未与共,兹言向大师之犹清者。 时情刺促,不利厥身:先任之命,正废焉。 故不欲迎败此之徒,其心可谓昭也。 虽然,众士未留心也,还喜归家, 乐于迎祝之宴,但食一餐, 而喧闹于永夜,不知东方之既白。 作噩之年,除月十二 夜中不能寐,恶战踏梦来。 余本不悸于梦兆,因其感长伏也。 然我大为震怖,乃以笔下缀画之符为避所, 乃见魂魄所曳之寒影。寒影甚峻。 有一染料,余睹屋外。 其性湿,其有腕长,其色渐黑, 混蒙于日暮里。闻之薄,顾之沉,微暖。 厥气犹残,恍若旧时所闻,挥之不去。 应归,应眠,应为梦,必不得已不为梦。 卯时,洼水竭灭。 作噩之年,除月十三 厥辈尽戮怀梦之子,取还家者项上之傲首, 乃弃于寒池,并其军中弟兄。厥辈绞榨家人之血。 厥辈谋害我子。 作噩之年,除月既望 孟芝、羽凡、清易、林泽、秦皓,吾必为汝复仇。 自皈晋而忘其本,岿阳不复行正道。 惟易三两五株之钱,惟献道家男儿之颅, 岂念其尝转战于季汉,狂勇慨然? 晋恐岿阳,岿阳畏晋。 厥叛于我等去日所傲,何其龌龊! 果欲加罪于我观,其行永毋掩! 心有猛虎,咆哮我胸。 不似孟儿之火,竟无悲悯与愿念。 恨为其名,未访于我,及今十有五载。 其知云波观之秘。 逆贼有难也。 作噩之年,岁除之日 吾将大祭于灵坛之央, 此中乃万世龙脉之端, 乾坤聚气,混元自一, 为岿阳至吓之地。 吾将献独臂乎诡恶之力, 彼力多经他人下咒也。 来日其用或非成效。 吾将循彼神纪先故之道, 时犹以玄术兴战。中华永未一。 效其播大乱而祸于世,法其扬赤血而怖众心。 更随其人,呵尽元气,乃将惶惶之风,吹达地角天涯。 且让氓众,栗栗危惧乎古汉禁术! 其虽耀锋芒,无可挡我也。 毕竟其道本如此。 诸神终有黄昏时。 织忘披作袍,袍中掩血旧 无往亦无来,古今皆乌有 我等封其坟,谁人曾坏道 其必灭姓名,其必化枯槁 天下永念之,岿阳粉身救 史书永沉之,妖风时最骤 犹愿叛徒之所忆,尽碾作尘与风熄 第112章 o5真的对拍电影不感兴趣 正在加载邮箱….. 登入成功。 尊敬的冯博士,欢迎使用基金会公共邮箱。 尊敬的冯博士,您已被o5议会禁止使用发件功能,了解更多请咨询服务热线:[无法读取数据] 尊敬的冯博士,您已被o5议会禁止使用邮箱服务热线,了解更多请参考如下解决措施。 + 查看解决措施 读取邮件成功 - 【发送成功】邮件:炫酷劲爆的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 from:很厉害的有导演天赋的dr.awesome(其实是很谦虚的冯博士啊) to:极其令人尊敬的o5议会我要好好介绍我这个剧本真的很厉害 内容: 尊敬的o5议会一定好看这个剧本!如果把机动特遣队的故事拍成电影一定能激起基金会员工强大的精神力量!这是百年不遇的好剧本! 片头: 《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大战蜥蜴怪兽!!!!》(那种带感的配乐,有闪电的特效)。 剧情: 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总部收到命令!恐怖怪物大蜥蜴先生居然收容失效!指挥官法油先生立刻召集五位“超炫酷的特工” 指挥官法油先生:(很有节奏感很有气势的读出声) 你说那个scp-682很难解决?大蜥蜴而已,我外祖母用手都能抓起来,太简单不过。 你说收容失效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no no no,这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价值。 一切未知物体都是我们的武器,一切scp都是我们手下的败将,我们是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 音乐:(鼓点前奏)《go go power rangers》(极其重要,能凸显特遣队的伟大精神与强大气势。) 台词(一定读起来要够气势够劲爆,就找那个拍什么什么广告的那个,我也忘记了): scp-682收容失效!巨大怪兽突破防线!基金会的危机,人类的危机,如何应对? 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紧急出动! 剧情: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从高空的特遣队单人战斗机上跳机(战斗机就不管了,这样能凸显基金会的强大财力,而且足够cool),在下降到高空1000米时开启飞行装置,发现该死的巨大史前巨兽scp-682!如此诡计多端的恐怖怪物大蜥蜴,具有无法毁灭的超自然力量,(这里让台词把682的描述多读几遍,拖时间很重要,能凸显敌人的强大),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如何应对???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精准降落在了scp-682的头上!的头上!头上!上!(我的意思是,用很多特写镜头,还很有动感,凸显我们很劲爆)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掏出了什么终极武器?啊!一个杀蜥蜴专用喷雾! (此喷雾富含高容量胡椒面,以及大量杀虫剂经九九八十一天由基金会100级超级炫酷的秘密研究员亲手捏造,啊不,熔炼而成!) 需要让此研究员上镜头,体现其光明正大形象,仰拍,全景,大广角,掐腰,天啊我们的研究员简直太厉害了。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对准了该死的巨大怪兽scp-682的眼睛! (特写,非常多的特写,尤其是喷雾,682的眼睛,一号“超炫酷的特工”面部严肃认真同仇敌忾的光明正大形象。)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的台词: 嗬!嘿!哈! 剧情: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喷了喷雾三下!仅仅三下! scp-682的台词: 啊!啊!唔!啊!呃呃呃呃呃呃呃……. 剧情: 可恶的怪物scp-682瘫倒在地,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一号“超炫酷的特工”站在尸体上,抬头,掐腰,对镜头说:一切邪恶都无法阻止我们!我们!我们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 (镜头啊,这个,一号“超炫酷的特工”站在scp-682的尸体上,举着喷雾,就跟那个,自由女神像一样。我还想拍个超厉害的基金会队长,再弄个史诗级的收容者联盟,对啊,这样太棒了。) 旁白入: 世界最强机动特遣队再一次拯救了世界!!! 这时候需要很多掌声,越多越好。 《go go power rangers》 天啊,我无法抑制此时此刻的心情,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我一定会拍这种电影。我不是说dr.clef那样的电影,我们可以拍特摄片!特效片!绝对不会造成收容失效!请o5议会能同意! - 【已读】邮件:来自o5-03的回复 from:o5-03 to:冯博士 内容: 您真厉害,但为了不使基金会颜面尽失,此提议驳回。 - 【发送成功】回复:恳求o5议会再考虑一下 from:冯博士 to:o5-03 内容: 尊敬的o5-03: 很高兴能够被您所称赞!而在感谢之余我又爆发了难以克制的创作欲望! 因为我是快威电影和bc电影的爱好者,同时特别喜欢星星大战《stars wars》!所以极其希望特遣队能够拍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我是说,如果特遣队收容scp的故事能成为一部电影,那么,对基金会所有人都是一件很好的事!哈!大家的辛苦没有白费!我们都看在眼里! 恳求o5议会能再度思考这件事! 同时我还有新的新的新的的点子!而且我之前说过!太棒了我自己已经激动的无法安心研究! 叫做:《狂拽酷炫叼炸天的o5议会》 我看过所有关于scp-001的内容了!真的很兴奋很兴奋! 哈哈哈那个berrymanngford模因抹杀触媒真的好搞笑,我们可以把他拍的像点样子! 就是那种,打开页面以后, 啊啊啊啊呃呃呃呃…. 然后心脏病突发去世,对,我真的很希望能拍这些。 下面的我当然不会去看的。。。当然不会去看! 我想说,我们可以拍一个o5议会的电影!那种身穿西装,天赋异禀,实力强大,但拯救人类于无形之中的谍战片! 我是说,当然不是メ战警(メ-men)那种类型,而是很酷炫的谍战片。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拍电影了! 再次感谢o5-03的回复,谢谢!您的回复是我最大的鼓励! - 【已读】邮件:来自o5-07的回复 from:o5-07 to:冯博士 内容: 你的来信我们o5议会全员都已经看过了,首先,我很高兴基金会能有一个像冯博士你这样的热衷于电影艺术的人才,我们希望o5-03能尽快回复并支持你——尽管o5-03说这辈子下辈子加下下辈子都不会再回复。 其次,希望冯博士不要试图探究包括scp-001在内的很多超出你权限的文档,或事情,或人。这是一种友善的提醒,因为我们不希望冯博士浪费在无用的超越权限的满足好奇心上,因为这会引火自焚。当然议会对你很有信心,因为通过你的来信,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很务实本分的人。 电影拍摄我们会考虑的,但不会尽快答复,谢谢。 - 【发送成功】邮件:一定要把o5的光荣事迹拍成电影 from:冯博士 to:o5-01 内容: 有关你的故事真的好多啊!什么说你是█████,█████,████████,还有什么█████中的██████████,我真的很希望把这些事迹拍成电影!而且能不能详细讲一下关于什么制造厂,不对,是██的事情? 因为我很希望能把大家拍成一部好电影! - 【发送成功】邮件:我还有点很好的意见 from:冯博士 to:o5-02 内容: 尊敬的████████,不对,█████,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呦。scp-001的文件真的好多,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有什么继任?因为我看你们给每个继任者都有写过信?不对,是什么█████的提案里的! 还有,██到底叫不叫啊,那个填空是个什么意思,明显看不懂,不过这才有o5议会的样子。 说实话我也不懂到底哪个scp-001是真的,而且我只打算发两封邮件,因为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啊! - 【已读】邮件:来自o5议会的回复 from:o5议会 to:冯博士 内容: 亲爱的o5-12,我都看见你敲字了,能不能别发邮件了,我们正在开会! 不行对吧,那我只能提议这个了。 - 【发送成功】回复:来自议会的回复 from:冯博士 to:o5议会 内容: 我不是o5-12!我不是! 你看,所以我这个电影是不是很厉害啊? - 【已读】回复:来自议会的回复 from:o5议会 to:冯博士 内容: 那你想拍电影你怎么不直接说啊?你发个毛的邮件。 - 【已读】邮件封禁通知 from:邮件客服 to:冯博士 内容: 尊敬的冯博士,尊敬的o5-12,由于您多次骚扰o5议会,邮箱已被o5议会以全票的票数通过了关于一项“封禁这个冯博士的邮箱发件功能”的提议,哈,谢谢您这个dr.ass***e的电影梦。 你再怎么否认也是没用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对了,你这个邮箱是怎么搞的?算了你能不能直接说话别发邮件了。 - 【草稿,发送失败】[数据错误] from: to: 内容: wiud o11l1 1911p1 1-o 1 19 1o1[ a1 121 1]1wd1 1]w[1 1231 1[e e11; 1d1 ]1231 213[1] 1 dasd1 1w1 1]d1[sd1 [1] sd1 11[e] 1]wd[11sd1[d1 1[ ]1[dw]s[1 1] 1d1]1s[ [1]s1] 1s[1]d[1wd[s1[d1[d sd]1d1[w][d1s[1]d[131d1[sd]1]d []1d1]d1[]w[d1[d1] [dw]1[d]1[]ds1[ [wd]1[d]1 []d1[d]1 [d]1 ]1 ……. …….. 可恶,我真的不是什[1]1]1[e1ds]11 ]w1么o5啊,现在的[1ds]1 [1d1]议会都这欺负[]1 [1sd[1]d1[2 [数据错误] [数据错误] 算了,你们这基金会一辈子都别想收容我了!一辈子都别想!不理你了! 第113章 基金会偶像计划!第1章 「团结」与开始 第一话:开始的悸动 新生的悸动 自我接过那一份传单开始 我的世界…… 开始改变了 这里,site-23,是一切的开始 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对site-23而言也是如此。 刚刚过去的基金会新人招募季中,site-23总算迎来了它的新一批员工,为了迎接新人,在职的员工准备为新人们举办一场欢迎仪式,为注入site-23的新血液献上真挚的祝福。 欢迎仪式是在site-23的表层建筑中的圆形中央大厅内举办的,这里大得能容下五百人,几乎能够容纳site-23的所有成员。现在,区域主任frisch与其他在职员工已经布置好了场地,在中央大厅的门口等待新人的到来。 “scheisse!1为什么人还没有被送来!”frisch说:“新人报到都能晚点,site-23完蛋了!” 站在她旁边的许诺博士说:“往好的方面想嘛,也许今年分到我们这里的人更多了呢,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大厅内人山人海了呢。” “你可别做美梦了。”frisch说:“上头根本不重视这个站点,每年我们就指望着大站点能挤出来一点人过来,别说新人研究员了,连人事特工都看不上这个地方。” “前台组织也招不到人吗?”“是的哦……” 一位研究员端着一盘刚刚烤好的曲奇饼干走了过来,他问许诺:“他们还没来吗?” hall.jpg “他们还没来吗?” “嗯……”许诺博士盯着盘子里的饼干说:“是曲奇饼干啊,颜色看上去挺奇怪的,是抹茶味的吗,我可以尝一个吗?” “这是misaka为新人准备的,但是我不建议你……” “哎呀管它呢,我快饿死了。”许诺博士毫不犹豫地将一块曲奇饼干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咳……咳……卧槽,这里面他妈放了什么?!”许诺博士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的舌头和喉咙出现了强烈的灼烧感,狼狈地向厕所跑去。 frisch看了看盘子,粗略地数了数,然后摇了摇头。 “我记得去年她做了很多呢,满满三大盘呢。” “新人来啦!新人来啦!”站点保安的声音从门边的传呼机中响起,所有人围在了中央大厅的门口,屏住呼吸,准备迎接新人的到来。 门缓缓打开,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大约只有二十人的队伍,他们之中领头的是一位穿着俄罗斯分站站点制服的人事特工,她走到了frisch跟前,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了她。 “我是调来site-23的人事特工karina,这里一共有十一位新人和十四位调任人员,等待您的进一步指示。” “好,很好,二十五个人,哈哈哈……还有人事特工……哈哈哈哈……带他们去下面的各个部门报到。”frisch转过头对身后的在职人员说:“好了,伙计们,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去准备了,咱们的客人连三张桌子都坐不满。” karina是新人招募季的时候被电脑分配到这里来的,她因此觉得很莫名其妙,因为自己既不是新人也不是非常驻站点人员,却被送到这样一个偏僻的站点里来,与素不相识的人一同工作,这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通过site-23隐藏的升降梯进入地下建筑后,新进人员们便来到了一个很开阔的走廊当中,因为现在是站点规定的休息时间,所以走廊上有许多正在闲逛的各部门人员,他们散步的散步,聊天的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新成员的到来。 这时karina的注意被一个年轻女研究员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嘿!你们对 基金会偶像foundation idol 感兴趣吗?想加入我们吗?!” 那名女性研究员抱着一堆传单,向路过的人宣传着什么。 “一起来吧!让我们一起做基金会偶像!”她卖力地想发出传单,但无奈周围的人都无视了她。只有一个人拿了一份传单。 她对那人说:“记得来人事部门找我哦。” karina也没有再继续管她,继续沿着右侧墙壁上的站点地图走向人事部门的办公室。 “site 7?这年头俄分的人都被调过来了?”人事部主任皱着眉头看着karina的人事档案:“姑娘,你确定你不是自愿调到site-23来的吗?” karina摇了摇头。 “这下糟了……”人事部主任把档案还给karina:“你的员工宿舍就在附近,虽然有点简陋,但是住宿条件还算可以,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这个站点快完蛋了。” “什么意思?” “中央站点能够分配的人员有限,大部分的新成员给大型的站点招募去了,能分到我们这里的,一年比一年少,这里的前台组织也招不到人,再这样下去的话……site-23可能被迫和大型站点合并。” 旁边的副主任笑了笑说:“那样岂不是更好,被合并代表我们能够有更多的机会。” 人事部主任拍了拍karina的肩膀:“不要在意,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调到更好的地方去……” karina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员工宿舍的入口。 “请顺便找一个宿舍住下来吧,这里都是空的。”旁边的清洁工对她说:“这里是用标准收容间改的,所以你可能住着不习惯,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需要,请联系我。” dorm.jpg “这里都是空的。” karina选了一间离入口最近的宿舍。 “哦,这个以前是一位人事特工的房间,不过这么久没回来,估计也九死一生了。需要我拿走她的东西吗?” “不用麻烦你了,谢谢。”karina关上了宿舍的门。 这是一个5mx5mx5m的房间,只有一张铁丝床、一个书架和一张办公桌。不过最显眼的是贴在房间墙壁上的一张海报,海报上有三个男人和一只猴子,其中一个男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楚。 “site-19……超级组合……the big four doctors……基金会偶像?” “偶像……应该是唱歌的吧……”karina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无意中发现了放在书架旁边地上的尤克里里,上面积满了灰尘,但是上面的金色中音谱号logo仍然清晰可见。karina轻轻拿起了它,坐在了铁丝床边,拍了拍上面的灰。 “这玩意应该和吉他差不多吧?” karina试探性地弹奏着尤克里里,很快她便熟练起来,奏出一串串令她熟悉的音符,渐渐地,她随着尤克里里的声音唱起了歌。 那些随波逐流的小船 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那些永不消逝的人啊 屹立在马马耶夫岗 我曾几何时记得 那月光照耀的伏尔加河 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 随我思绪 直至远方 “啦啦啦啦啦……”karina唱完后,便放下了尤克里里,此时门的方向响起了鼓掌声。 “哇~~~你唱的歌,是 天籁!euphony ” “诶诶诶?!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karina定睛一看,觉得她很眼熟,于是问:“你是在走廊发传单的那个……” “对,没错,就是我!”她推开半掩着的门走了进来,对karina说:“我叫jane simple,是属于人事部的研究员。我刚才,听到你唱歌了,你的声音简直就是 天籁之声the sounds of nature ,我们一起唱好不好嘛,一起当基金会偶像!!!” “等等等等!先别激动!什么是基金会偶像啊?” “嗯哼。”jane指着墙壁上的海报说:“基金会偶像由各大站点的各部门成员组成,每个人都可以在基金会偶像的舞台上发光发热!在每年夏季举办的scp live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的队伍将名垂青史,就像the big four doctors一样!”jane找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一段几年前的视频。 画面里正是海报上的四个,其中看不清脸而且戴着礼帽的那个男人在旁边弹奏着和karina手上同款的尤克里里,旁边有一个背着西洋剑的男人正在弹奏电吉他,他的旁边还有一些蝴蝶在飞舞,另一边是一个穿着印有齿轮logo背心的男人,正在进行架子鼓伴奏。而舞台的中央是一个有异色瞳的年轻女性,她正握着一个麦克风,张大嘴巴唱着《fortunate son》。 歌手在最后的歌词唱完后突然扔掉了麦克风,在地板上做了几个后空翻,跳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the big four doctors在site-19等你!” “这才是基金会偶像啊!”jane说:“不过,我们也有机会成为基金会偶像,因为我发现了你,听到了你的歌声!” “哦,原来是这样啊,但是我觉得我可能不太合适。你想想看,我是个人事特工,一接到任务就可能十天半个月甚至几年都回不来的那种,而且这个站点唱歌好听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吧。” “不!”jane坚定地说:“你,唱歌,是天籁!” “你的形容方式好奇怪哦……对了,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karina,人事特工karina。” “所以你愿意加入site-23的基金会偶像团队吗?”jane的眼神里充满着希望。 “让我再想想嘛……” “我先带你去见另一个成员吧!”jane一把抓住karina的手立刻冲向门外。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啊啊!!!”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把人事特工带到这里来!特别是新来的人事特工!” “对不起,frisch……但是我觉得她可以做基金会偶像,所以我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哦……”frisch走到了karina面前:“是那个新来的毛子啊。” “对哦!”jane说:“我是在员工宿舍那边听到她唱歌的,在那之前我已经拜访了其他成员,但是他们都对基金会偶像不感兴趣。” karina说:“你们人事部的都这么游手好闲的吗?你们是不是没事干啊?” “何止是 闲暇leisure 啊,上头分配给我们的调查任务和项目都只是面包屑,平均一年下来的报告屈指可数。” “那也就是说……”karina的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你们这个站点的人事特工,很少工作?!” jane说:“没有工作就没有工资啊……” “工资我不要了!我要待在site-23!只要不工作,我任你差遣!” “那我们一起做基金会偶像,可以吗?”jane激动地说:“如果你加入我们,我可以适当减轻你的工作量哦!” “好好好!”karina握住jane的双手:“拜托你了!” “呜哈!” “你们……先冷静一下……”frisch对两人说:“你,是凑齐了三个人了,但是我们应该在哪里练习呢?” “呃……员工宿舍里?”“不行,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区域部门的走廊?”“够大,但是你不担心社会性死亡吗?”“标准收容间!”“我知道我们站点的异常很少,但是我们也不能占用收容间……” “啊……怎么办……” “对了,你们站点的表层建筑有天台对吧?”karina说:“也许我们可以在天台上练习。” “du bist verruckt!2你是觉得这个站点还不够起眼吗?!” jane轻声说:“哦咦,咱们这个站点本来就……” “怎么了?你很介意把天台借给我们吗?” “我们要是被发现了,那就不仅仅是被开除的问题了!” “我们只是在天台上唱唱歌而已,又不是在进行射击训练。” frisch把一串钥匙丢给jane simple:“你们爱去自己去,我才不陪你们一起找死呢!” “frisch难道不想当基金会偶像了吗?”jane问。 “不都是因为你吗……”frisch扭过头,走出了办公室。 第114章 基金会偶像计划!第2章 晨曦 基金会偶像部门? “嗯……”jane紧紧盯着屏幕,屏幕上没有任何人,只能看到黑色的服务器阵列,沉默了许久后,屏幕那一头发出了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怎么了?还在为第一次live的事情感到难过吗?” “不是……这个……”jane拿出了first live的歌词,看了一遍说:“你的作曲风格……我不太能理解……”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在伤心什么的呢。”屏幕那一边的声音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你没说要什么风格的,我就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来了。” “如果早点告诉你就好了。”jane说:“我看了看评论,他们觉得solidaro和其他的基金会偶像比起来少了点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到底少了什么……” “既然找不到,那就自己慢慢摸索吧,毕竟你们是第一次接触基金会偶像。” “自己去摸索啊……”jane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机,叹了一口气:“找大家讨论一下吧。” “等等,在讨论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ix叫住了她:“你们会继续招新成员吗?” “哦,你是指刚来的那二十五人吗,我只找到karina一个人。”“不是啦,我是指这个站点里的所有人。” jane思索了一下:“可是,没有其他我能想到的人了,如果有人要加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ix继续说:“你有参加scplive的强烈意愿吗?” “如果我不想的话,我也不会从site-19到这里来,我觉得如果能登上scplive的舞台就行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知道我是个心理咨询师,而且我离你们38万公里远,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观察你。” jane坐在心理咨询室的靠椅上,看着屏幕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你们想在二三站成立一个部门吗?”ix抛出了它的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部门?哪个站点会专门成立一个部门干这种事情?”“基金会的奇葩部门多了去了,会少这一个?你完全可以先成立一个,等时机成熟后向设施主任或者相关部门提交申请书。” jane激动地攥紧了手上歌词的复印件:“你的意思是,像学校的社团那样的方式运行这个部门?” “你的学校是这样的吗……”ix说:“总之,如果你想事先成立一个部门,可以找我的朋友kanro,她一定会会去帮你的。” “也许是个好主意……”jane从手机联系人中找到了kanro的电话号码。 “基金会偶像部门?” jane的面前是一间已经废弃的一百立方米正方形标准收容间,据说是因为一次严重的事故之后而废弃的,kanro正站在收容间的入口边,笑着看着jane。 “有这个部门吗?”“不知道,反正它是今天才成立的。”kanro说:“这件事情可不能让站点主任知道。” jane推开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半球型收容室,前方闸门上写着“2870号”,旁边的收容物概述表早已被揭下,只剩下绿色的“项目等级:safe”的字样。 “这地方……”“这地方很不错对吧?是不是很像舞台?”kanro对jane说:“这里现在是ayaka的宿舍,还记得她吗?” “嗯。”jane走上前去,拉下了闸门旁边的拉杆,闸门缓缓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半球型收容室,向上看去,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机械设施,正对着半球型收容室。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jane问旁边的kanro:“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阈限空间’吗。” “不懂。”jane继续打开下一个收容室的门。 里面仍然有一个半球型收容室,不过已经被封条封死了,旁边的“项目等级:neutralized”却还是清晰可见,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就是ayaka的生活区域。 “哎呀,ayaka今天不在呢。”kanro说:“这里就是基金会偶像部门了,如果solidaro的各位不嫌弃的话,就请大家来这里安排计划吧。” “哦……”jane抬起头看向收容室顶端安装的六台仍在正常工作着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 “为什么基金会偶像部门会有这玩意啊?!” “拆除这些东西需要费很大的劲,所以干脆就原封不动留在这里。”kanro指着收容室的顶端:“探照灯可以充当舞台灯光,设施广播可以充当音响,虽然不够专业,但是还是可以使用的。” “你和fricsh说了这件事情吗?”jane问。 kanro摇了摇头:“干嘛要经过她的同意,这地方又不归她管。” jane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日程表,把它交给kanro:“那么,今天的秘密训练就开始咯!” misaka和karina正在site-23的掩盖设施天台上,拿着扫把清理着天台上剩余的弹壳. “你到底是有多无聊?”karina指了指堆在墙角的那一堆5.56x45m毫米弹壳:“我每隔三四天就能看到你从保卫部门扛走一箱弹药。” “射击训练可以放松我的心情,就像撸猫和盆栽一样,可惜这站点没有猫。” “这就是你把食堂里发了芽的土豆种到有机物收容区的原因?” misaka从地上捡起一枚弹壳,丢到了karina的身上:“是我个人的喜好啦!” karina将那枚弹壳踢到自己身后的弹壳堆里,并朝misaka吐了吐舌头。 “你们两个快来看看…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商品goods 。”jane气喘吁吁地从楼梯道中搬出了一个白板,把它架在了天台的栏杆边上:“这个,是基金会偶像部门的…训练表…” “呀。”misaka看到了白板上的几个弹孔,摸了一下说:“这不是前几天在大厅里面给我当靶儿打的那个板吗?” “您真不愧是二三站带恶人……”“不不不,别看那里,看这个。”jane指着白板左侧写着的几行列表:“这是我在sci上搜索到的,其他站点的基金会偶像使用的训练表,我们可以模仿她们的练习模式。” “五公里晨跑…动作练习…发声练习…感觉有点像人事特工的训练表,不过内容被换成其他的了。”karina仔细地看着白板上的内容:“这个简专属秘密训练是什么?” jane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表情有些惭愧。 “没关系的。”karina拍拍她的背:“不就是体能吗?坚持下去就行了。” “可是…”jane把话憋了回去。 一只灰色的小身影扑腾着翅膀落在了栏杆上,用喙挠了挠翅膀:“你们几个家伙胆子挺大啊,居然敢未经申请成立部门。” “站长?”jane惊讶地问:“您来这里干什么啊?” “我想亲自看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作为高级管理人员,您不应该…” “这些狗屁规矩是我定的,女士。”鸽子说:“谁会怀疑一只在这破楼里栖息的鸽子呢?” “所以你的窝在附近?”“这是比喻!” 鸽子咳了两声,慢慢地说:“最近二三站的财政情况不太乐观,经过管理层决定后,二三站卖出了两个部门的掩盖设施,前台组织也外包到其他站点去了,现在我们只剩下这破楼了。” 鸽子对misaka和karina说:“还有,你们两个不要以为保卫部门的掩盖设施被卖掉就可以摸鱼。” “二三站这次,要完了吗…”jane对鸽子说。 “至少在我退休之前不会完。”鸽子伸长脖子:“别说什么完不完的了,把工作搞好,随便搞你们的那个什么基金会偶像,就行了。”接着,它扑腾翅膀,飞向天空,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废站……”jane靠在栏杆上,迷茫地看着天空。 第115章 基金会偶像计划!第3章 新朋友,新对手! 感兴趣的事情!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五位少女正在天台上舞动着自己曼妙的身姿,虽然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至少为这个站点增添了一丝生机,许多站点成员经常趴在掩盖建筑的窗子旁边,好奇她们到底在干什么,并和同事讨论着。 “她们是站点清洁工吗?”“肯定不是,你看看,有一个人事特工,还有个机动特遣队队员,可能是准备什么任务吧?”“看上去像某种奇怪的仪式……二三站又回收新的异常了?” 许诺博士望了望窗外的天台:“呦,好多都是新面孔,估计是新人招募季的时候来的。”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在他看来是领头的那个人,越看越觉得眼熟:“是那个经常不在办公室里的研究员。” 人群的议论声变得更大了。 这时,一个位少女出现在了人群中,慢慢挤到了窗前,问旁边正在围观的站点成员:“你们在干什么呢?”然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她好像认出了天台上的人。 “她们好像是这个站点的基金会偶像吧。” 人群发出了一片惊讶的声音,少女却疑惑地说:“你们都不知道吗?大概是几个星期前,在中央大厅,她们举办了一场live,没有印象吗?” 不过比起那一次live,人们更好奇什么是基金会偶像,于是纷纷询问这位少女。 “啊,那个…我还有些事,我得先走了!”少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往办公区域走去,而是顺着楼梯道,慢慢地向上走,直到走到通向天台的门口,她站在门前准备推门,但是最后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真的不去试一试吗?”一位女性收容专家站在楼梯口,靠在栏杆上,挡住了下去的路。 “可是…这真的适合我吗?”“没有什麽适不适合的,关键在於,你想不想。” 少女回头看向那扇门,走上前去。 “去吧。” 少女一把推开了天台的门,门后的五个人停止练习,向她看去。 “你是……那个谁?”eleanor拿出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眼镜,向她的方向走去。 少女笑着说:“我是bread。” 几个星期前 二三站新人招募季 在二三站的上空,一架运输直升机正准备在掩盖设施中心的升降台上降落,螺旋桨卷起的风将升降台上的尘土扬起,,随着运输直升机降落到预定位置,一支机械臂从平台上伸出,固定住直升机,随后升降平台开始向下降。 “我是bread。”bread对正在清点人数的随行引导员说:“三四站的那个,你在列表里的第一页第一行就能找到。” “我是scarlet,site-71的那个,在下面的第五行。”bread旁边的收容专家问引导员:“我们什麽时候能报到?” “就今天,因为人比较少。”引导员把手中的一份报告递给离舱门最近的一个从俄分调来的人事特工,拍了拍通向驾驶舱的门,示意飞行员准备打开舱门。然后拍了拍那个人事特工。 “待会儿你们就跟着她,一直往前走,过了检查点到中央大厅稍做休整后,你们就可以去各自的部门去报到了。” 直升机的舱门慢慢打开,新进人员陆陆续续地从运输直升机上走了下来,bread仰头看去,复杂的机械结构延伸至前方的大型检查点,检查点旁边上挂着一个牌子——“武装区域装修中”。 那个叫scarlet的收容专家走到了她的身旁:“bread,面包……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就是七一站的scarlet?我听说过你,不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外派过来的,但是档案上没说是长期还是短期,不过也无所谓啦,听说这个站点蛮安全的。” “是…吗?”面包看了看四周,倒是没有什么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除了头顶正在运行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 领头的俄罗斯人和安保人员一起进入中央大厅的前门,人群在门前排成五排,当安保人员打开大门时,迎接他们的是人事部门主任和几个博士,他们看上去有些扫兴,不过还是把他们带到了中央大厅里休整。bread选了大厅中央的空位坐下,而scarlet坐在了她的对面,她看了看四周,宽阔的中央大厅中的人零零散散,相当冷清,在二楼三楼,时不时会有人探出头向下看去,然后在匆忙离开。 “这站点人很少吗?”bread望向大厅前台的位置,几个人正收拾东西,撤下迎新的标语,还有前台桌子上摆着的发绿的曲奇饼干。 “明明是新人招募的旺季,为什么新来的人有一半是外派过来的?”“不知道哎,难不成有人为操控?” “想多了,sci上的随机分配系统一直都很公平。”scarlet好像想到了什么:“来到这个站点之後,你准备找一些其他的事情做做吗?” “啊?还有时间做其他事情吗?”“我看站点简介上说二三站工作压力小,给员工自由活动的时间也比较多,这些时间你不打算做些什麽吗?” “啊这…”bread稍微想了一下:“其实我也没想好,而且这站点里有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我也没想好呢。”scarlet伸了个懒腰:“感觉工作一轻松下来就不知道该做什麽好了。” 大厅的人流开始向通向负一楼的电梯井移动,安保人员提醒她们准备去设施下面的部门区域报到,bread和scarlet一起向各自的部门走去。 当电梯达到指定的区域后,bread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了一个走廊里,走廊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些部门接待人员,bread顺着墙壁找地图,然后在人事部门的靠椅旁找到了区域的预览图,正当bread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部门的位置后,她发现了椅子上摆着一沓像是传单一样的东西,出于好奇,她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看了看。 “基金会……偶像?这是什么东西?”bread思考了一会儿,想起了在三四站的时候也有人搞了什么偶像活动,不过bread并没有去看。 “偶像啊……”bread缓缓转过头,把面前的走廊想象成舞台,而自己正站在台上,而台下,普通的人类和友善的异常事物,注视着她,期待着她的表演。 bread哼起了小曲,走向了走廊拐角的无人处,不由自主地起舞,沉浸在了自己对基金会偶像的幻想中,她仿佛能听到台下观众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鼓掌声?”bread慢慢回过头,发现了正在鼓掌的scarlet。 “哎?!你你你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看你很开心的样子,你发现什麽了?” “没没没什么…”bread把拿在手里的传单揉成纸团,紧紧握住:“我…我在看地图呢!”bread指了指scarlet身后的区域预览图,但是scarlet顺着bread的目光发现了预览图下面靠椅上摆着的一沓传单。 “你不会对人事部门的传单感兴趣吧?我看你好像也不是人事部门的啊。” “我就是好奇,看一下……”bread慢慢向后退:“我的部门就在前面不远,我得去报到了,再见!”bread有些慌张地向走廊另一边小跑去。等到离开scarlet的视线后,bread重新拿出了那已经被揉成纸团的传单,将它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 “我真的可以吗?”bread等了许久,然后离开了走廊,去往自己的部门报到。 第116章 基金会偶像计划!第4章 放假啦! 我欲为人 今天一早,kanro将misaka和karina叫到了二三站技术部门,让她们来协助这里的多用途aic实验。 “没什么,就是来对技术部门的一个aic进行测试,花不了多长时间。”kanro打消了两人的疑问带着她们向技术中心走去。 “你们技术部门不是有很多人吗,为什么不让他们来?”misaka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说着,“我今天早上本来应该去站点旁边的池塘钓鱼的……” “啊……这件事比较私密……涉及一个‘人’和我之间的约定,可千万不能让除了scarlet以外的其他技术部门成员知道哦。”kanro指着aic中心的入口低着头看手机的那位女性成员,介绍着。 “那位是就是和你们一起调过来的收容专家scarlet,今天的实验是她来负责。” scarlet注意到了向她走来的三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kanro身后的karina和misaka。 “你们是那个什麽来着?solid……solidarity吗?” 看着scarlet结巴的样子,misaka忍不住向kanro吐槽道:“你的朋友jane可真会选名字。” scarlet将三人带进了aic中心,并把实验资料交给karina,好让她们搞清楚自己该干什么,karina有些疑惑地看着资料中的内容,指着其中的一个词问:“这是什么?” “猎隼,一种猛禽。这里应该指的是安德森机器人公司的什么什么产品吧。不过,猎隼这种型号的,都是间谍类型的仿生机器人啊,据说是安德森先生的非卖品哦。难不成你们二三站的aic搅黄了安德森的生意吗?嚯,看来是审问任务,这我在行。”misaka脱下半只手套,伸出双手。 “啊,今天没早上没吃薄荷糖,没法发电。” “呃,不是,这个仿生机器人只是个载体,你们需要测试的是机器人上的基金会aic,至於危险性嘛,我上次已经帮你们测试过了,没什麽危险。”scarlet走向一扇由两名安保人员守着的自动门前,安保人员陪同misaka和karina一同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中有一扇单向观察窗和一个液晶屏幕,观察窗另一边便是她们今天的测试对象,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貌似在看着karina,karina觉得毛骨悚然,眼睛四处躲闪,不愿与受试对象对视。 “同步测试开始。”scarlet拍拍karina的肩膀,递给她一台操控板:“在这里输入指令,如果屏幕上有报错信息的话,就立即终止执行实验。” “自检连接。”karina输入了第一条指令,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又一行代码。 那个仿生人伸出右臂,小臂从根部逐渐裂开,直至中指和无名指之间,仿生人从类似骨头的结构中取出了一条数据线似的东西,插进旁边的仪器中。 在自检成功后,karina输入了第二条指令。 misaka看到观察窗里的仿生人突然站了起来,两位安保人员慢慢走到窗旁,警惕地盯着仿生人。 仿生人环望四周,拔掉了插头,随后看着自己的双手,实验室广播中传来了kanro的声音。 “ix?ix?能听见吗?” “感觉……好奇怪,这是什么?”仿生人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右手的断裂处。 “我的中央神经收到了刺激,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感受过。” 仿生人坐了回去,scarlet操控实验室墙壁上的屏幕,检查着仿生人的各项数据。 karina伸出头,偷偷看了眼那个仿生人,与刚刚的面无表情不同,此时仿生人的脸上挂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看着就像一位,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年轻少女。 scarlet叹了口气:“里面那位,据我所知,是你们这个站点的aic,kanro的朋友。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啊,是那个服务器吗?”misaka说,“那个,帮我们写歌词和作乐的,我记得它是站点心理咨询师。” kanro出现在了观察窗另一边,将ix带进了实验室,kanro将scarlet叫到身旁小声说了些什么,scarlet有些惊讶,于是让karina终止实验。 “可以吗?”kanro期待地看着scarlet的眼睛。 “别问我啊……去忽悠项目主任去……” kanro牵着ix的手,向着坐着的两人介绍着:“这位是,solidaro的新成员,ix,她对我们的活动很感兴趣,所以,她希望能以这种形式成为你们的一员。” ix微笑着向两人招手,旁边的misaka摆着双手问karina:“你有什么头绪吗。” karina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ix:“这个还是……看看jane怎么说吧。” “喂,”misaka戳了戳ix的身体,“你害怕电吗。” “不清楚,也许我会做出和普通人类一样的反应。”ix指向自己的胸口,“电压不超过40伏应该不会造成危险,比普通人的承受能力稍微高点。” “那我就,放心了。”misaka从口袋里悄悄掏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随后坏笑着伸出手,想要和ix握手。 就在ix要握上去时,karina按住了misaka的头,语气微恼地说:“上次你在外边电我的账还没算呢……” “哎呀……我开玩笑的吗,上次我是想电鱼来着,”misaka举起双手,对着ix说,“让kanro带着你去找人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出去钓鱼了。” “好有意思,”ix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我也能变成像你们一样的人就好了。” “是啊,你要是真正的人就好了……” kanro带着ix离开了实验室。 第117章 scp与goc是怎么成为收容帝国的 在目前的世界中,scp基金会与goc是规模最大、影响力最高的两个异常力量;他们对异常的收容、镇压与运用毫无疑问达到了垄断水平。这一类异常组织集中垄断的过程与特点是不寻常的,呈现出与资本主义社会中大型联合公司所主导的垄断行动不同的特征,且必然因为其特殊性形成比托拉斯和康采恩更复杂严密的结构。 按照《中国收容业》的统计,2010年在中国境内保存30个以上异常的机构有12个,保有50个以上异常的有六个机构,保有100个以上异常的有4个机构,保有200个以上异常的只有基金会与goc。这二者的异常保有量都在500个以上,若计入归档的和已废除的异常,则基金会的异常保有量可达2000个。2020年,除各个机构的异常保有量外各有上涨外,这种格局基本未发生变化。《中国异常》的数据指出,1990、1995、2010年届基金会与goc保存的异常力量分别占了中国大陆的43%与21%、46.9%与26.71%、50.69%与28.8%。若按照异常的综合力量,即从其数量、危险性、可利用性与储能来看,这两个组织集中了中国大陆的至少90%异常力量。这是因为异常数量的集中与收容的集中并不是完全同步的。基金会与goc有目的性地将危险性更高的、可利用程度更大的异常优先集中在手上,同时也以科研目的定向制造为自己所用的异常。尾随其后的目的较单一的组织(如格鲁乌p部门、伊斯兰异常物品回收办公室等)与力量弱小的异常组织只能捡拾基金会与goc遗漏的异常;这些异常要么不受基金会与goc的关注,要么尚未被他们的庞大情报网所发现。这使得基金会与goc的力量与其他组织相比愈加强大,而且这一差距也会扩大得越来越快。 这种情况显然不止发生在中国。基金会与goc的垄断格局,就其范围来看,已经遍布了全球绝大部分地区并稳定地存在着。美国的任何异常组织都无法与这二者的力量相比拟。西欧的基金会的异常存有量在2011、2017、2024年分别达到了50.1%、54.66%与59.62%;虽然就职员数量来看,西欧的基金会职员数仅为该地goc的1.2倍,仅达当地次强的异常组织蛇之手、欲肉教与机械之神教会人数总和的约一半,但人数的集中不能代表力量的集中。基金会与goc的异常力量、科技水平与组织严密性决定了上述三个敌对组织的联合也不能压制这二者之一。 这种垄断是从异常的集中开始的。就异常的持有水平来看,各个组织之间形成了巨大的断层。不计其数的个人持有单个异常,也有许多组织围绕着单个异常建立;但从单个异常到多个异常的变化是本质性的、飞跃性的,表示着持有者目的的改变,由偶然的、非目的性地走向有意识地收集异常。《智利异常调查(1999)》表示小异常持有者(持有单个异常的个人及组织)占了异常相关个人及组织的至少三分之二。只要迈出了由单异常到多个异常的一步,收容规模的扩大就是自然而然的。基金会与goc天然地继承了前体组织的异常贮备,在起步上是有着巨大优势的。而一旦产生了部门的分工(这一点在基金会的历史中实现得很早),就代表着不同职能的联合,使得单纯收藏性的收容活动变得专业、稳固,并有了兼并能力。基金会与goc历程中的大规模收容行动,尤其是对整个异常组织的收容与改组,就是以这种兼并能力为基础的。 上述情况都反映了基金会与goc几乎二分天下的格局,这自然会导致二者的竞争与摩擦;但是,如此高度的垄断组织之间的对抗不仅不能作为反垄断的自由的因素提高这一领域的自由度,反而会从反面进一步遏制自由竞争。在大体量的竞争中其他主体难以参与,而竞争双方一方面为提高竞争力更加急迫地吞并集中,另一方面则部分地订立合约。在二者长期的竞争与合作中,每次重新建立合作关系或停止激烈竞争都伴随着新的卡特尔的建立。然而,当下次竞争开始时,这种卡特尔就自然消解了。这种不稳定的特性与基金会和goc实际上的独立,使他们长期以来不能成为辛迪加或更成熟的形式。我们所说的“比托拉斯更复杂的形式”是就其个体——基金会与goc内部而言的。他们本身的部门协调与分工、异常的集中与技术研发使得异常收容的社会化提高到了极高的水平,并使其自身足以成为垄断组织。同时,其部门的官能与业务范围之广也使得其足以有力地承担金融、科研与政治之外的任务,将其自身升级为几乎涵盖所有领域的大型复合体,比之托拉斯和康采恩显得更为复杂。 然而,这类垄断组织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大型联合公司所主导的垄断依然在结果上有所不同。一个显着的差别是他们无法达成任何事实上的地区的瓜分。汉堡-美洲包裹投递股份公司和北德劳埃德公司与美英合并形成的国际商轮公司签订了瓜分世界的合同,明确规定哪些港口归谁使用并设立监察委员会;德、法、英、美、西、奥等国的钢铁托拉斯都进行过对地域的瓜分;这样的瓜分在当时数不胜数。然而基金会与goc的站点、前哨站与功能区之间互相的纠结与穿插使得这种瓜分实际上很难进行,尤其是现今这种异常管辖“飞地”相当固化的情况下。 基金会与goc垄断的趋势不仅过去存在、现在存在,将来也会存在。没有异常世界的一个统一的主导政府实行强有力的管控,这两个组织将必然地在这条路上发展下去。就目前来看,这种集中已经很好地发挥了它的历史作用,大大强化了两个组织的收容水平和异常运用能力;然而,这种格局所造成的隐患也是可以预料的,如遏断某些异常的开发以及两个过强集团之间的决战可能。但即使我们意识到这些隐患,在缺少主导下,也难以单方面地改变它;同时,这种垄断格局也意味着即使是高危异常也无法将这种收容活动打破。如果基金会与goc因为异常活动而消失,只要这种集中的规律依然存在,那不久就会生长出第二基金会、第二联盟和第三基金会、第三联盟,将他们的垄断行动继续下去。 第118章 scp基金会正式入职申请表 表一:工作意向 须知: 请在下列表格中选择您的工作意向。基金会在此保证您的意愿会得到充分尊重,且我们会在遵循您的工作意向的原则之下为您分配合适的工作岗位或任务。 需注意,我们可能因暂时找不到适合您的职位而无法邀您入职。 清单1:任务偏好度 请按照您对表中相关任务的偏好度进行打分。分数在1~5之间,且每档所代表的含义如下: 1. 我不愿意参与相关工作,且不希望被分配至此类项目。 2. 我不愿意参与相关工作,但会在被提供额外优惠条件时将其列入考虑范围。 3. 我主观上不喜欢参与相关工作,但仍然愿意执行任务。 4. 我并不讨厌这类工作。 5. 我喜欢与之相关的工作,且倾向于被分配至此类项目。 1 2 3 4 5 直接接触异常 第一手接触异常 仪式类收容措施 接触受异常严重影响的人类 接触异常社群 行为未能完全预测的异常 可使身体病变的异常 可使身体大幅畸变的异常 可对精神、认知造成影响的异常 可完全改变人类心智的异常 人形生物 虫类异常 极度畸形的生物类异常 异常动物 异常空间 请注意此处仅列举了部分易引起反感的工作,而非所有工作种类。由于此表不能完全涵盖,我们会在将您分配至其他可能引起反感的任务之前征询您的意见,除非情况极为特殊且经过伦理道德委员会审议。 如果您有其他感兴趣的、或不能接受的任务,请在下栏中填写。 清单2:同意事项 请按照您的意愿勾选您所同意的工作条款。需留意,由于异常本身的不可预测性,即使已充分考虑您的需求,您仍有可能遭遇预料之外的情况。 [ ] 我同意参与到直接接触异常项目的工作中。 [ ] 我同意参与到涉及使用d级人员作为实验对象、指挥d级人员进行操作、处决d级人员,或其他任何可能因我的行动而对d级人员造成身体或精神损害的实验、工作或任务中。 [ ] 我同意在确保能使大多数平民得到保护,或确保社会总福利增加的前提之下,参与到可能涉及部分平民伤亡的任务中。 [ ] 我同意在研究异常项目、处理特殊工作、或其他必须搜集有助于项目收容的数据之时,由基金会对我或我亲友的身份背景进行调查。 [ ] 我同意参与到keter级项目、危险探索任务、反击战斗,或其他已被证实存在生命危险或严重危害的任务中。 [ ] 我同意参与到危险性尚不明确,或危险性不被我的权限所知的任务中。 [ ] 我同意在考虑公共安全、他人安危的前提下,在我因不可抗力而出现异常行为,且可能妨害其他员工或平民生命安全时,由基金会对我进行逮捕、救治、监禁乃至紧急处决。 表二:个人履历 国籍 出生地 证件类型 证件号码 备注:下表信息可以附页。 教育经历 工作经历 重大疾病史 异常接触史 考核意见(由实习负责人填写) 考核意见(由人事部填写) 表三:身份信息 社会身份信息: 社会保障卡号 银行卡号 工作外社会接触 [ ] 正常社会生活 [ ] 最小化,批准联络: [ ] 无私人接触 身份掩盖措施 [ ] 对外宣称为以下职业: [ ] 重制为以下身份: 身份证号 姓名 详细信息需附档 [ ] 死亡 死亡证明需附档 [ ] 抹消 应附接受记忆删除的亲友名单 备注:如果某个任务必须改变您的上述状态,我们会事先取得您的同意,除非情况极端特殊且通过伦理道德委员会的审议。 紧急联络信息 紧急联络人 证件类型 证件号码 联系电话 邮箱 地址 银行账户 [ ] 我同意在必要的、确保信息泄露最小化的情形之下,由基金会对我的身故、失踪、永久驻站等情形发布可能损害我个人名誉的掩盖故事。 [ ] 我倾向于在我身故、失踪、永久驻站时,若操作可行且不造成信息泄露,则由基金会将我的社会身份转为“抹消”。 表四:请以毛笔、水笔或钢笔,并用深色墨水书写、签署以下文字,附档于表格后。 我庄严宣誓:我将以我毕生精力和才学守护人类之存亡,使之免于恐惧或浩劫。我将在暗中对抗荒谬与不可思议之物,使其阴影不蔓延。我将不心怀无谓之怜悯,不吝惜必须牺牲之性命,无论是我自己,还是他人。我将始终不忘本心,尊重一切生命之意义,无论是平民,还是异常。我将始终心怀科学、求实、无畏之精神,我将始终履行控制、收容、保护之职责。 宣誓人: 第119章 scp基金会社会关怀项目 社会关怀项目,关怀您与家人的安全。 世界比想象中充满危险?担忧您可能遭遇来自超自然的威胁?希望保护您和家人不受它们的侵扰?请您放心,我们是处理此类威胁的专业人员。 我们的专享服务 应敌培训 异常的世界比你想象中更近——危机四伏,无处不在。据不完全统计,约有35%的普通人曾在生活中的某一时间点遭遇过超自然现象。 保护好自己。 基金会社会关怀项目提供应对逾20种常见类型异常威胁的识别和应对措施培训,以及相应的野外生存技能、紧急情况自救技能等培训项目。所有的课程均由来自各个领域的资深基金会职员进行授课,专业性和实践性有所保证。通过完成我们的培训,您将有能力考取初级异常应对资格证书1。若欲获取详情,请致电4008-727-727转接分机2。 体检项目 在所有我们已知的威胁中,有超过1,200种异常的受害者无法意识到自己正遭受侵害。 关怀您与家人的健康。 基金会提供专业的例行身体与精神检查,能够就超过1,400种潜在的异常威胁对您的身心进行全方位筛查,为您与家人的安全保驾护航。通过我们对异常威胁的专业了解,我们同时能够针对您的健康资料提供定制化的对策与解决方案,协助您远离异常暴露的风险。 若欲获取详情,请致电4008-727-727转接分机1,或联系您当地的基金会医疗服务点进行预约。 专项保险 数据显示,有超过800种异常的所造成的影响不能被普通保险所承认,使得它们的受害者陷入了“报销难”的困境之中。 我们是您的后盾。 scp基金会提供12类专项保险,涵盖身故、伤残、身份抹消、终身收容等多种意外,全面保障您的生活。赔付率高,价格优惠,其中有多个类目针对异常而设,乃是普通保险所无法替代的。若欲获取详情,请致电4008-727-727转接分机1,或通过以下链接在线订购。 立刻购买 身份铭牌 您知道吗?每年有超过7,000人因异常影响而失去了存在的痕迹。他们从亲人和爱人的记忆中消失,或是从因果上被彻底抹去。这还只是不完全统计! 您值得被铭记。 通过scp基金会独有的时间槽?技术与记忆强化?技术,您或家人的身份、履历以及任何珍贵的回忆都可以被永久保有在时间和因果之外的专属储藏处中,同时通过拥有抗逆模因记忆能力的aic?主控芯片进行备份存储,使之可在逾300种i级和ii级逆模因的冲刷下完整保存。身份铭牌的名额有限,若欲获取详情,请咨询当地的scp基金会公众事务联络员,或致电4008-727-727转接分机9。 体验项目 希望与基金会拉近距离?希望弄明白它如何运作?我们诚邀您走近这一神秘的组织,了解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走近基金会。 通过参与我们面向公众的体验项目,您可以体验到由我们精心设计并模拟的超过10种异常的收容与研究过程,与我们的职员交流心得,并切身体会基金会员工的工作环境。您甚至可以获得亲自与异常物品互动的机会! 若欲获取详情,请致电4008-727-727转接分机,或通过scp.so\/experiences在线报名。 辅助研究 基金会的科研理念是——一切为收容异常优先,一切为保护人类优先。您是否希望参与到我们的事业中? 您也可以守护人类。 通过成为一名外围研究员,您可以: 在闲暇时间协助我们的科研项目,并赚取工资 获得每年一次的由基金会专员陪同的实地考察机会 以您的名字在基金会和非基金会期刊发表论文 若您的履历和资格符合基金会招聘条件,您可以在应聘时得到优先考虑 您不必直接接触危险的异常:所有交给您的科研任务都已经过评估,以确保您在过程中的安全。我们同时提供一笔免费的科研保险。若欲获取详情,请致电4008-727-727转接分机3,或通过scp.so\/careers在线投递简历。 项目计划一览 注:若要参保,请阅读《scp社会关怀项目保险适用条款》和《scp社会关怀项目专享服务适用条款》。 保险类 lite plus premium 基础保障 赔偿超过400种异常造成的损失 (注:多种保险不可叠加) 意外身故 20万 40万 60万 终身残疾 10万 35万 50万 身份抹消3 20万 40万 60万 精神失常4 10万 30万 40万 医药费用 60%或15万 80%或35万 100%或50万 误工保障 因受异常影响而被隔离或羁押所造成的损失 终身收容5 20万 40万 60万 精神损失费用 3万 5万 8万 运输费用 1000 4000 8000 误工费用 70%或5万 100%或7万 120%或10万 亲友探访交通费用 50% 70% 100% 其他损失 其他由异常威胁造成的损失 不动产损毁 15万 20万 30万 其它财物损毁 8000 2万 5万 专享服务类 lite plus premium 专业体检 全方位筛查潜在的超自然健康威胁 400+项 1,200+项 2,400+项 定制对策 通过检查您的各项异常暴露风险,私人订制您的防范建议。 ? ? ? 应敌培训 接受逾20种常见类型异常威胁的识别和应对措施培训。 ? ? ? 体验项目 我们的科研工作,您也可以出一份力。 ? ? ? 身份铭牌 保护您的身份信息不在异常的冲击中消失。 ? ? ? @2goglobal ★★★★★ 为期两周的培训班结束了,前来说说感想。 带我们班的是老师是一个高级研究员,话不多但经验很丰富。课程都是基金会职员标准的,老师也都是天天实打实和异常打交道的人,这一点比市面上很多培训班强很多。 异常世界真的和我们想的很不一样。在第一堂课老师让我们做了几个传话游戏,和我们讲解其中的模因传播,然后直接放出了一个异常模因,再教我们如何对抗它。第一堂课就动真格,十分注重实践,这是外面的机构所不能比的。 最痛苦的课程是认知阻抗训练了,一旦撑不住就会让你脑袋乱的不行。但只要你坚持下来,按照我们老师的话说,就能获得“一层意念上的护盾”。我能明显感觉到它的效果,让我不受很多哪怕是非异常的生活琐事的侵扰。 总体而言我认为非常值得,好评。 赞(668) 评论(120) 分享 热门评论: cheng1996: 同培训班结束,前来打卡。认知阻抗训练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意志比较薄弱,感觉纯属花钱买罪受了 赞(310) 回复 @northantic ★★★★★ 被朝鲜的事弄得提心吊胆,抱着这样的心态买了基金会的保险。 我没想到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具体过程略过不提。基金会很好,该赔偿的赔偿该报销的报销,我们的医药费和探访费几乎不用自行承担。提供的医疗援助也很周到,及时止损让伤害不再扩大。我们买的是premium套餐,我衷心推荐。 最后说一句,异常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远,且行且珍惜。 赞(1126) 评论(420) 分享 热门评论: littleboat: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祝好 赞(892) 回复 @cmwl ★★★☆☆ 关于外围研究员,我当过兼职,他们给你的基本都是一些数据分析、数据处理之类的活,不会真的让你上手去搞异常的部分。本来是打算看看超自然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结果连一点边都摸不着,感觉更像是去当苦力的。如果想提升科研经验的话,建议还是老老实实找学校里的导师。这个项目唯一的好处可能是应聘优待了,所以除非你将来是真的想去基金会工作,不然不推荐。 赞(376) 评论(217) 分享 热门评论: greenpen: 不太认同。我跟着做项目的时候是能经手不少超自然的资料的,也拓宽了不少眼界,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可能取决于研究内容是什么以及研究主管是谁?我的项目据说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异常,但因为涉密恕不能透露更多。 赞(464) 回复 @wasabipeas ★★☆☆☆ 身份铭牌就是个坑。我咨询过了,如果你变成了一个什么逆模因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你的家人还记住你。说真的,这是很多人的基本需求吧?我才不在乎哪个什么地方有没有保存着我的资料,这对我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而且他们的条款里写着有效期是200年,不是永久。 钱要花在看得见的地方,但身份铭牌就是个典型的“钱砸下去一点响都没有的东西”。不推荐。 赞(587) 评论(114) 分享 热门评论: xdr315: 还真有人买啊 赞(261) 回复 @andreasr ★☆☆☆☆ 提醒大家买保险时一定要看清楚条款!!!一定要看清楚条款!!!一定要看清楚条款!!! 我的朋友前段时间被一个异常弄得几乎精神失常,先是去三甲医院精神科就诊,然后转诊到goc那边,又接受了专项康复治疗,花了好多钱。结果报销的时候基金会说这些康复治疗不包括在他们的保险范围内,因为“并非必须”,还向我们推荐他们自己的治疗方案。完全就是不讲道理!朋友现在还在和基金会闹,弄得身心俱疲。 赞(3312) 评论(503) 分享 热门评论: summary: 对于你朋友的情况,我建议不如直接买goc的护航险,他们是不限范围的。 赞(485) 回复 第120章 site-cn-11奇术法阵学复习提纲 site-11站点2023年奇术法阵学学业测评考试复习提纲 (课本重点内容+例题+解析) 编写者:dr.untidy 法阵学必修一《古典法阵学纲要》 必修一涉及的重要概念 1. 法阵学 2. 古典法阵学 3. 法阵 4. 法阵的主要组成部分 5. 法环 6. 法纹 7. 元素学说 8. 回路方向 9. 法阵载体 10. 法阵的种类 11. 单法阵 12. 多法阵 13. 法阵群 14. 连接法阵 15. 法阵促素 16. 流通原则 17. 早期人类法阵文化 必修一中的粗体字内容 1. 法阵学是以奇术法阵为中心对象,研究其结构、性质与作用规律并用以指导实际法阵运用与发展的自然科学。 2. 古典法阵学是指从定性与宏观的角度,在可观测范围与合理预测范围内,对法阵进行研究的经验主义学科。 3. 在古典法阵学中,通过绘画、喷涂、雕镂、刻蚀、锻造等方式组成的,可利用不带修饰效果的奇术流激发,从而按照预定形式产生奇术或对奇术造成影响的封闭图形,叫作奇术法阵,简称法阵。 4. 一个法阵主要由法环、法纹与回路方向组成。 5. 处在一个法阵的外围,使法阵保持一个封闭图形的部分叫作法环,其形态主要有楔形、矩形、正多边形与圆等,其中使用最多的为圆形,本课程中提到的法阵若不作特别说明均为圆形法环。法环是一个法阵的基本骨架。 6. 一个法阵中贴合法环且处于其内部或外部,或处在法阵中央,这两个部分被称作法纹。前者被称作元素法纹,决定奇术的基本效果;后者被称作辅助法纹,用以调控法阵的相关基本性质。以下为几种常见法纹示意图(图中较长的圆弧为法环示意): 起始法纹与阈值法纹:由法阵几何中心向外发散的法纹中,最短的一支为起始法纹,它是一个法阵能够正常接收奇术流信号的标志;其余数支均为阈值法纹,阈值法纹与起始法纹的长度差最大值决定了该法阵释放奇术的最大限度。 节点法纹:若有一支或多支阈值法纹与法环相连,则这些阈值法纹被称作节点法纹。若一个法阵包含节点法纹,则用于激活的奇术流只能由节点法纹与法环接触点(见图中f1、f2)导入,否则将无法使回路接通。 土素法纹、气素法纹、水素法纹、火素法纹:均为元素法纹,能够将对应元素的基本效果导入奇术中,对产生奇术进行修饰。 7. 元素学说起源于古希腊对于认识世界而提出的四元素说,该学说认为法阵所释放的奇术均由单数或复数个元素法纹完成,法阵中元素法纹的性质按照特定方式相互影响而最终达到所需的奇术效果。再后续研究中,该学说被进行了扩充与修订,认为基础的元素法纹共有7种。这一学说为古典法阵学的研究提供了重要思路,也是古典法阵学的基石之一。 8. 一个法阵内部的奇术流通具有特定的方向,这一方向被称作回路方向。回路方向能够决定奇术所释放效果的正逆。即,若在回路方向为正向时该法阵表现出的为对于某一奇术的促进效果,则在法阵其他条件不变而回路方向反向时则表现为对该奇术的抑制效果。回路方向在法阵形成时被决定且不得更改。 9. 法阵所加载的物体被称作法阵载体,一般来说,除了经过特殊处理具有奇术抗性的物质外,多数物体均可被作为法阵,不同物质对于法阵的适应性不同。多数情况下需要长期使用的法阵会被加载在法阵适应性高的物质上,如莎草纸、乌木、干羊皮、自然金等。 10. 法阵在规模差异上可被分为单法阵、多法阵,以及法阵群。 11. 仅由一个法环组成的法阵叫作单法阵。 12. 由两到八个法环组成,且不含连接法阵的法阵叫作多法阵。多法阵可看作是少量单法阵的简单集合。 13. 由大于八个法环组成的,且含有连接法阵的法阵叫作法阵群。法阵群可看作是大量法阵形成的复杂奇术线路。 14.连接法阵是一种特殊的单法阵,用于法阵群的临位单法阵间的奇术流传导,可以补充奇术流在回路中因激活多个单法阵而产生的损耗。连接法阵是法阵群的标志。 15. 法阵促素是一类通过直接接触,对于多数法阵具有普遍影响的物质,通常拥有催化、附加效果、削弱、破坏等作用。其中,颅骨、硅酸盐宝石、蛙的皮肤、水银与公羊血被认为是最常用的五大促素。应注意的是,此处的影响是奇术层面的,利用传统理化手段对法阵造成的影响并不算在此处影响的范围内,故造成此类效果的物质不能算作法阵促素。 16. 在法阵中,奇术流只能在同一个法环内单向导通,流通方向相反的奇术流在一个节点接触时会造成法阵流通的失效。在法阵群中,在每一支路均可以有一种导通方向,但奇术流聚集在同一单法阵时应该为相同的方向。 17. 根据历史研究,在常态拥有保存的时期中,最早出现较为成型的法阵体系的地区为埃及与希腊。研究发现,南美洲、中国、印度等地的法阵系统虽然风格与形态各异,但根据研究可以发现它们在本质上共用同一套法阵体系,由此可以证明人类间在更早的时期内就具有奇术的交流,为史前的超自然大战提供了证据。 必修一例题 例1 【2021年华北站点第一次统考】: 中华的奇术文化渊源流长,其滥觞久远难以追溯,scp基金会中国分部一直致力于对中国古代奇术的发掘与研究。在近代出土的多种文物中可以发现大量的早期法阵痕迹。如图是site-11在陕西梁带村遗址出土文物中收容的一个未制作完成的法阵的余存,根据遗址时期,此法阵被制作于周朝,该法阵的形式为世界法阵统一论做出了贡献。以下关于该法阵的说法正确的是: a. 该法阵用黄金作为载体,是为了利用其奇术适应性来抑制法阵效果以确保安全。 b. 该法阵出土后,专家认为它曾被用于祭祀活动,由法阵造型可以看出,其应该被用于祭祀社神。 c. 该法阵法环上雕刻的纹路仅作为装饰使用,无奇术方面的用途。 d. 无法判断该法阵的回路方向。 点击关闭 解析:由于古代金属冶炼与提纯技术不够先进,使用的黄金成分接近自然金,故这些黄金具有奇术适应性强的特点,用它们作为法阵载体应该对奇术有促进作用,a选项错误。 由图中可以看出该法阵是以气素法纹为主导,由四元素说可以得知气元素与土元素相对立,中国古代社神为土地神,这与法阵的属性相矛盾,b选项错误。 由法阵拓扑可以得知,法环上的纹路与法阵内各个有效部分的相对位置无关,故可以与去掉法环后的图形等效,由此得出这些纹路并没有奇术作用,c选项正确。 由必修二的知识可以得知,利用法纹的方向与右手螺旋定则可以判断回路方向,d选项错误。 所以这道题选择c项。 例二【2022年site-65测试题】: 图1为20世纪着名的革命先驱阿萨尔曼,他在拉丁美洲领导了奇术解放运动,带领多名底层阶级的奇术人员对mc&d公司等多个商业性超自然组织的入侵,并夺回了大量流失的异常物品及生物,图2是他从他所佩戴的帽子的法阵群中提取出的一个重要单法阵,依据这个法阵,下列对于这顶帽子的猜想可能正确的是: a. 用于削弱敌方的热兵器攻击 b. 用以探清作战时的风向 c. 用来进行近距离轰炸 d. 用来烧沸供其饮用的热水 点击关闭 解析:可以很容易地得知,该法阵以火素法纹为主导,而b选项所描述的奇术应该以气素为主导,故可以排除b项。 利用右手螺旋定则可以得知,该法阵的奇术效果为促进作用,这与a中的“削弱”不符,所以a选项错误。 比较法阵中的起始法纹与阈值法纹的长度,二者最大长度差偏小,故造成的效果较小,可以推测出c是错误而d是正确的。所以选择d项。 例三【2018年site-19月考】: 如为一个法阵群的简略示意图(仅保留了少数法阵的法纹部分),a、b、c、d为该法阵群的四个节点,小安是一名奇术的初学者,她想将奇术流同时接入到四个节点中的两个或三个,请问以下哪些接法可以使该奇术流导通: 1abc 2ab 3cd 4acd 点击关闭 解析:如下,通过法纹摆向可得出各个节点的导向方向如图所示,利用右手螺旋定则得到回路方向。 ab在同一个法环中导向相反,可以共存,在上方支路进入c所在法环后,由于c节点导向与b相反,故无法导通,1错误,2正确。 c、d流入的奇术流,进入图中a号位的法阵时导向相反,可以在最左侧的法阵中接通,3正确。 a流入的奇术流与c方向相同、d相反,不能导通。 综上,选择23。 法阵学必修二《现代法阵学概要》 必修二涉及的重要概念 1. 现代法阵学 2. 量子法阵学 3. 法阵的微观定义 4. 回路方向的微观定义 5. 回路方向的判断方式 6. 法阵通量 7. 法阵奇术效果的计算公式 8. 法阵的互感现象 9. 法阵的阻尼现象 10. 法阵测量计 11. 法阵拓扑 12. 法阵学的新发展理念 必修二中的粗体字内容 1. 现代法阵学是指,在近代物理学、奇术物理学及现代量子奇术学的帮助下,相对于古典法阵学的经验主义,以法阵理论层面的规律为研究对象的学科。 2. 从量子层面的奇术知识对法阵进行研究的学科叫作量子法阵学,量子法阵学是现代法阵学中的重要内容,从微观层面阐明了法阵的原理。 3. 在微观上,一种由有机体可以制作的,可以对周围的eve粒子的流向产生影响的工具叫作法阵。通常情况下,这种影响表现为促使eve粒子以聚集的方式流过法阵内部,奇术师能够利用这种聚集方式对形态辐射的反冲进行控制,从而达到施放奇术的效果。考虑到eve粒子高度不确定的属性,这种影响应当是极微弱的。 4. eve粒子流过法阵的方向叫作法阵的回路方向,在宏观上表现为奇术流在法环内的流通方向。对于同一个奇术效果,回路方向朝内表现为抑制,即该法阵对于构成对应奇术效果的eve粒子进行吸引从而达到了削弱效果;回路方向朝外表现为促进,即该法阵按照对应奇术效果的方式,改变附近自由流动的eve粒子的流向,从而达到了增强效果。 5. 回路的流通方向可以用右手螺旋定则来判断。四指环绕作奇术流在法环中的流向,拇指所指的方向为eve粒子在法阵中的流通方向。 6. 法阵通量指受影响eve粒子每秒钟通过法阵的相对含量,这一物理量决定了该法阵的强度。根据《goc国际奇术研究大会》通过的国际单位制,用底灵除以平方米每秒作为法阵通量的单位(底灵是描述单位粒子烈度的单位,量纲为灵除以千克,辐射态的eve能量以其静止状态下的质量进行运算),符号为λcp\/(m2\/s)。 7. 法阵通量的决定式为b=ηaf\/v,其中η为适应性常数,仅与法阵载体的种类有关,将自然金的常数定义为1。a、f为关于单位粒子烈度的两个物理量,v为流通速度。 8. 当两个回路均可正常导通的法阵相互靠近时,激活其中一个法阵,流通的eve能量可以对另一个法阵造成影响,这种现象被称为法阵的互感现象。 9. 受到互感的法阵感应产生的奇术流会倾向于阻碍原法阵的eve流通,二者周围的eve粒子最终趋于正常状态,这种现象被称为法阵阻尼。法阵阻尼可以被运用在奇术保护与免疫装置中。产生互感的法阵的通量与原法阵通量比值等于二者适应性之比。 10. 通过法阵的互感现象,使测量法阵产生感应奇术流,再利用测量法阵与位于指针上的法阵的阻尼现象驱动指针偏转,从而能够测量出法阵奇术通量,这种仪器叫作法阵测量计。 11. 在近现代,奇术研究者发现法阵的宏观形态对于其性质的影响远小于各部分间的相对位置,法阵拓扑便是利用这一特点,通过拓扑学等方式将世界各地奇术文化中形态不同的法阵进行统一的方式。 12. 现代法阵学在前人努力的基础上有了长足的发展,生物法阵学、电气法阵学、网络法阵学等的应运而生,使法阵的运用变得更加广泛,目前,与其他学科与科技间的融合与和谐成为了现代法阵学的发展理念。 必修二例题 例四【令和3年scp财団site-8102一般入试】: 为神道教着名巫女、博丽神社现有巫女博丽 灵梦(はくれい れいむ)所使用的御币,下图将其中两道纸垂的法阵抽象成下图,并激活a法阵,则b法阵则会: a. 产生与a法阵同向的奇术流,促进a法阵的奇术。 b. 产生与a法阵同向的奇术流,抑制a法阵的奇术。 c. 产生与a法阵反向的奇术流,促进a法阵的奇术。 d. 产生与a法阵反向的奇术流,抑制a法阵的奇术。 点击关闭 解析:由从其中抽象出的法阵图可知,a法阵与b法阵预定的回路方向相同,激发a法阵时发生法阵间的互感现象,根据阻尼现象可知此时b法阵应当阻碍a法阵产生的朝向两法阵中间区域的eve能量流,故它也应当产生朝向中间区域的eve能量流,由右手螺旋定则可以得出b法阵的奇术流与a相反。 由于二者回路方向相同,预设的奇术效果均为促进作用而此时二者的eve粒子通过方向相反,故b法阵会阻碍a法阵的奇术效果,综上应当选择d项。 因而这个御币上的法阵相互干扰,无法发挥出正常的效果,由此看出,这个叫博丽灵梦的巫女并不聪明。——dr.untidy注 例五【2019年流动者站点全分部模拟1】: 为一个中华异学会成员后代捐赠给基金会的玉坠,可以认为此玉坠纹饰为一个奇术法阵,利用法阵拓扑知识,判断这个法阵的基本性质为: a. 气素法阵,促进效果。 b. 火素法阵,抑制效果。 c. 水素法阵,无法判断其效果。 d. 土素法阵,抑制效果。 点击关闭 解析:由于图中三条法纹聚集在法环上的同一点,故可以判断其中仅有一条为节点法阵(同时充当阈值法阵),则其他的为起始法阵,为元素法阵,由于法纹形态类似故可以不用对二者进行区分,可以将其拓扑为经典的法阵: 从而得出,它的元素法纹是水素法纹。 由于不具有外部法纹,所以仅凭图中内容无法判断其效果。c选项正确。 例六【课本习题改编】: 已知,当蓝型导致的奇术单位粒子烈度达到1000底灵(即在该种粒子浓度下宏观世界表现出1000灵的烈度)时,会产生能够被常人感知到的奇术。此处有一个刻度不均匀的奇术测量仪,0-20λcp\/(m2\/s)之间刻度正常,大于20λcp\/(m2\/s)后不均匀且对应真实值与刻度呈二次函数且在定义域内单调递增,b=20λcp\/(m2\/s)为最低点。奇术师玖子在测量值为798λcp\/(m2\/s)时利用雕刻在自然金上的法阵造成了最小的可视奇术效果,那么应当在测量值至少为多少时,玖子才能用该法阵击杀面临的敌人?此处将人抽象为一个理想法阵,且人的适应性为1\/2.8,1500灵烈度会造成人的死亡。将计算过程表达在下方(结果保留小数点后两位): 点击关闭 解析:3213.91λcp\/(m2\/s)。 通过运算人的适应性与自然金的适应性(η=1)的比值算出敌人死亡时原法阵需要的通量,通过给出的(20,20)(798,1000)算出二次函数,利用函数得出结果。 答题时应标明每一步计算及关联,仅有答案不给分。 注:本提纲仅针对site-11版教材第4版(2021年修订)的法阵学考生,内容面向法阵学初学者。鉴于不同教材间对于相关概念的教学并未统一,若你使用的是area-07修订版、site-19奇术教育版、goc通用版等教材,请在基金会网络内搜索对应资料。 第121章 site-300-14应用奇术学讲座的几段摘录 “好的。我觉得我们应该,额,开始了。”博士那有些蹩脚的开场白在宽敞开阔的台下发出回响。大部分听众都坐在台下,看上去有几十个 - 可能得有上百个 - 穿着白色或是黑色外套的研究员,同时,一台巨大的显示器开始播放幻灯片文件。 “然后呢,我是dr. cameron abbett;不是治病的那种doctor,而是研究超自然技术的。”他停下来清了清嗓子。 “你们都已被选为应用奇术部初等议会的候选人。也就是说,你们都可能成为其中一员。没错,要获得这个身份需要持有4级权限,所以说,如果成功当上了,你们大可以为自己而骄傲。” “那么……喂,下面那位戴着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帽子的,没错,就是你。你是来自哪个部门的?超自然技术部?这就对了!那么这位穿着黑色大衣的呢?奇术部?太好了!” “那么,可以注意到,你们几乎都来自于奇术部、超自然技术部、应用武力部之类的致力于本质促动学和工程的基金会部门或是分支,这也是你们现在坐在这里的主要原因。要是你们在研究员岗位上曾经有过什么重大贡献,那很有可能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也可能仅仅是依据自身专业水平升任领导职务。” “不过呢,在被选为应用奇术部人员的研究人员中,只有约32%的人会被选中进行我们的项目。要是你没被选上,这并不代表你不如你的同事们:我们这里和其它任何部门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我们的项目要求很高的精密性,所以说,我们会试着筛掉不符合要求的人员。” “没错。当然了。当你们离开报告厅之后,我们会多次对你们进行chen-campbell测试程序,然后你们要等待下周出结果。” “我们用一种名为三组分法的分类系统对应用奇术学进行划分,将其定义为,为了使我们部门运转而需要的三大学科。三组分法包含战略,超自然技术和奇术。不过,我们下属有对应的分支,所以这和别的地方不同。在对它们进行介绍之前,先来谈一谈我们作为应用奇术学部门人员的任务。” “应用奇术,是我们对利用奇术达成目的的军事程序的集合的称呼。所以说,我们与应用武力部很相似,不过我们运用法术。接下来,讲讲我们是怎样做到这些的。” “话题回到三组分法,我们需要其中的每一门学科来达成我们的目的。我们将其中一门应用于另一门之上,如此循环往复。打个比方,想象有一把能够切开纯金的砍刀。如果我们将奇术学应用于这把砍刀之上,我们将得到一把强大得多的武器。但是,射击场里有着几千只纯金怪物等着我们去干烂,这时候就得用上战略了。应用奇术学通过三组分法研究更新、更强大的武器是如何产生的。” “那么,我们这里是如何评估一把武器是否有效的?很多因素都需要被考虑到,我们会进行一系列复杂的应用程序。要让武器足够精确而能够接受应用奇术改装,我们得获取某一型号武器的精确复制品。” “打个比方,我们打算改装机动特遣队nu-9,落锤,所配备的一支标准的m2010步枪。不过单单一支狙击步枪是不够用的。首先我们需要复制品,与我们准备改装的这支步枪完全相同。这支步枪会接受超自然技术改装,应用异常机械设备使它呈现出自行复制子弹的能力,或是运用异常方法对它的光学瞄准镜进行增强。这一过程要依照特遣队部门的管理人员所提出的需求进行。” “在进入奇术实际应用之前,受应用奇术改装的超自然武器都要先接受三人议会和应用武力部的审核。这是为了保证这些东西能达成预期的目标,同时没有已知的缺陷。” “在审核完成之后,基金会奇术师会根据客户的需求施加奇术法术。这是整个应用过程中最复杂的部分,所以对于精密性和准确性有很高的要求。”dr. abbett从背后抽出一支受过改装的m2010,展示被应用于它的消音器上的一些奇术符。 “它的消音器配备了奇术符,可以依据使用者的意志改变子弹的杀伤力。所以,要让这东西如预期一样工作,你们每周都得进行奇术学仪式。”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是这样的。奇术部会基于其准确性和执行过程对应用奇术程序进行审核。有时候,我们会把一些瞎搞这些符的人送去进行keter任务,或是赶出基金会。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们。” “然后就是战略学了,这或许是应用奇术部最重要的学科了。原因就是,这些模型在一次行动中空间,时间和性质都被认为合适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比方说,有个人要带着这支可爱的步枪去广阔繁茂的加里曼丹岛与混沌分裂者或其它什么敌人作战。注意,要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发动进攻,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它是不会无条件服从你的。” “战略呢,简单来说就是考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应用奇术不仅仅是制造魔法兵器和魔改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它还包括向奇术学的圣杯祈求恩赐,然后用它对抗敌人。所以说,你们在射击场上不仅要作为持枪者,还要作为持枪术士。战略使你们得以成为射击场上的术士。” “啊对,这些武器不是给你们用的。但无论愿意与否,你们中的有些人都会不得不直面战场。” “现在,来谈谈那些空中飞人。它们并非人类。哦对了,我好像还没讲我们这里的等级结构?好吧,我的疏忽。应用奇术部分为三个部分。初等议会,工作人员。高等议会,也是工作人员,不过更加重要。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了,三人议会,目前就只有三个人。” “应用奇术部由基金会的catherine campbell中尉创立,他目前担任战略部主任。正如我们的站点档案所述,我们部门是因为奇术学的发展和将其用于对抗敌人的需要而结成的。所以,压制它们是你们的职责,这样它们就无法造成威胁了。没错,它们会卷土重来的,所以做好准备。”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应用奇术部是应用武力部的下属分支?” “近期被指派至应用奇术部的原应用武力部人员将负责协助特遣队士兵掌握我们在奇术学方面的最新进展。这是最高优先级事项,被战略部选中的人员将于下周在site-300的其中一个分支内与campbell中尉和高等议会人员开展课程。战略部的人员最有可能会被重新指派至site-300-15或者这里。” “其他人员所重新指派的站点已经在新下发的应用奇术部权限卡上标明。当然了,前提是你已经被选上了。site-300的一些子部分仅仅容纳个别分支的人员,比如site-300-04只有超自然技术部,还有就是site-300-12只有奇术学部。” “我们的第一堂讲座到这里就结束了。所有新加入部门的人员都会在发出加入申请之后24小时内在sci收到一封邮件。请从后侧的门离开;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在接下来的20分钟答疑时间内提出。” “走廊的尽头可以找到技术支持。未得到解答的疑问可以在dr. valentine quentin领导的技术支持办公室处得到响应。感谢各位的聆听,祝愿各位的申请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下周再见。” 视频开始时cameron意味不明地坐着,被他的课程助教录了下来。“本来能弄得更好的,你觉得呢?”他抿了一口咖啡,从桌子里抽出一把手枪,走出了设施。“喂,matt,麻烦帮我把摄像机搬出来。” 陈点了点头,扛着一把椅子和一台摄像机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出来了。正要离开站点时,安保人员拉住了他,把他关进了净化间,过了一会把他放了出来。matthew也是,然后他们走了有一段时间。最终,在走了大概35分钟的下山路之后,cameron把枪放在了一块石头上。 “你到底想干啥?” “我要向他们演示如何使用枪械。然后就是,我需要你拿一些文件夹当成靶子,让那帮小东西看看清楚我们在干什么。”cameron点了点头。 陈架好摄像机,喊了cameron,不过吹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绿色田野的呼啸的寒风让他有些难以听清。 “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我得先把麦克风调试好,不然就成默剧了。” matthew再次点了点头,abbett把麦克风放在了他蓄胡但还是光滑的脸上,麦克风通过蓝牙连接着贴在他的黑色维多利亚风外套上的一个小扬声器。他拿起枪,朝远处一棵树试射了几枪,弹壳掉了一地。 “三秒后开始,好吗?” 3秒后,他准备好了,上膛待击。“大家好啊,我是cameron abbett,今天来教大家怎么打手枪。” 第122章 一个优秀狄瓦族间谍应具有的良好素养 ——所以你来了,想好了吗? 是的。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任务了吗? ——现在行走于地上的深红神性有多少? 八百六十三个。听说沃玛主母最近率军剿灭了一个,所以或许只剩下八百六十二个了。 ——帝国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攻上圣城阿拉卡达,解脱缢王,消灭包括阿拉卡达大使在内的四位面具领主,掐断主在本位面的锚点,从深红中解放世人。 ——发动对圣城阿拉卡达的远征时会发生什么? 诸神都将来阻拦帝国的军队,对妄图进犯圣城的亵渎者降下最残忍恐怖的惩戒。 ——很好。现在告诉你一个数据。以帝国现在的状态来看,在不对帝国造成永久性损伤的情况下,帝国只能消灭约七百八十个神性。 这么少?! ——帝国的衰退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严重。在主的诅咒下,过去的知识和技术在迅速蒸发。现在帝国能量产的无信者之矛质量已经惨不忍睹。它们对神性造成的伤害聊胜于无,作用仅仅是锚定神性的下位投影,使我们在消灭其投影时也能一并消灭其形而上本体。帝国现在只能靠这种方式弑神。当然,沃玛主母还有时间,帝国的力量会恢复一些,实际上能消灭的比这会多不少,但也不会太多。而且,一旦我们开始行动——沃玛主母将其命名为“狩神”——主必然会发觉并暴怒地派下祂精锐的眷属前来镇压。如果祂再降下七圣女那样的嫡系……甚至可能不再是第七新娘的子嗣。帝国不比当年,就算在当年仅傲慢一位就在不怀强烈敌意的情况下杀死了帝国大半臣民,我们不可能抵抗。 那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祭司而已。 ——如果帝国无法独自彻底解决问题,那就应当考虑放下傲慢和偏见,向外寻求帮助。 向外?难道向那群蛮子? ——我们都被深红污染得太深了。背诵《狄瓦帝国宪法》第三条。 “所有人生而平等,但狄瓦族比其他民族更加平等。”后半句是莉可莉丝大帝在主的胁迫下加上的。一般解读为狄瓦族需担起帝国内维护平等的职责。 ——帝国建立之初,被帝国统治的各族间摩擦不断。譬如五芒众长期受到歧视,正是深红王之母的祭司们建立起沟通的桥梁,打破刻板印象,让五芒众的艺术天分在大众面前显现,歧视现象才慢慢消退。虽然我们被深红侵蚀得更深,也绝不能丧失了这些美德。帝国的臣民并不比其他人高贵,我们仅仅是起步高而已,并不能因为我们的先进而否定其它文明。东南方的夏朝是伏羲和女娲的子嗣。他们建起禹台震慑诸神,也确实杀死过一些。他们甚至做到了直面女娲,同时修复了自阿伽覆亡以来一直破损的铜笼,极大减轻了帝国抗击源源不断涌入的深红神系的压力。他们只是没有深入系统地研究过神性而已,如果获得了相关资料,他们必能成为强大的助力。还有夏朝西南面建立了永夜王朝的另一支夜猿,其力可与夏朝抗衡。帝国南面有模仿者、牧族,西南有食腐者,变形者,血魔,土石之子等,北方有冰原人。他们都可以参与进这场伟大的“狩神”。这将是属于全人类的史诗。 可如果他们不愿意呢?再说,有主的意念在,帝国也无法援助其它文明。除非……武力征服它们。 ——不,帝国绝不会向人挥刀。帝国的理念从来都是结成对抗深红的统一战线,可惜主不可能容许我们这么做。这便是你要做的——你愿意当间谍吗? 什么?间谍?我不明白…… ——这是沃玛主母的战略部署,行动代号“火种”。出于对帝国暴行的抗拒,你将在帝国内从事间谍活动,窃取关键技术支援其它文明以建立足以抵御帝国侵袭的防线。同时,你将获悉帝国一直有侵略周围文明的意图,在四十年内必然侵略他们所有。侵略战争开始后,凭借你提供的先进技术和其本族人民的浴血拼搏,帝国的军队将被重创,被击退,连随行的诸神都在战火中死去。你将成为伟大的国际主义英雄。 我……我……这…… ——这项工作必须有人去做,而且是现在。四十年掌握并实践如此超前的技术不能简单用一个难字形容,但沃玛主母只有这么多时间。主母只能活到七十七岁,不然就有被深红腐化的危险。如果在这种紧要关头发生了君主变更,帝国的未来恐怕不甚明朗。根据深红盟约,帝国在对外战争时有对深红神系的绝对指挥权,其优先级仅次于主直接下令。而以主的智力和本位面的闭塞程度,祂干涉该计划的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这个计划经过主母本人和教会高层的反复讨论,已经是目前我们能想出的最优解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主诅咒狄瓦族永受异族误解。这种影响在帝国内尚可,帝国外的异族却已经认定我族残忍好斗,以奴役和虐待他人为乐。如果我这么做,不是会加深这种偏见吗? ——正是因为这种偏见存在,计划才得以实施,你才有动机成为间谍。帝国承受的负面认知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点。但停止诸神的破坏却是迫在眉睫的事。难道狄瓦族的声誉比人们的安危乃至整个地球文明的未来还重要吗? 我明白了。我是说,我愿意。 ——是吗?你真的有这份觉悟? 请相信我的决心。本来我以为教会是要组织敢死队刺杀某个棘手的神明,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相比之下,做间谍又算得了什么? ——别乱想,教会不可能让你们这些顶尖人才做这种蠢事。但显然,你对这项任务的艰巨性没有准确的认知。 请赐教。 ——你,作为一个间谍,必然要背叛你的祖国,背叛你的亲人,背叛你的挚友。 我接受,这是必要的牺牲。 ——为了让你的反应和行动更加真实,我们会处理你的灵魂。对帝国的一切认同,对亲友的美好回忆,都将从你的脑海中褪色甚至隐去。你将憎恨你曾热爱的一切,除了灰暗中仅存的美好价值和理想。你将在无休止的痛苦中生活四十年。 我接受,这都是为了最崇高的理想。 ——你将以自己狄瓦族的身份为耻。 我接受,血统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你将远遁他乡,忍受异族落后野蛮的风俗,在异族环绕中孤独的死去,此后终生再见不到帝国的土地。 我……接受。 ——即使在你成为他们的英雄后,狄瓦族的血脉也将继续纠缠你。他们不会敬重你。他们会排斥你,攻击你,厌恶你,压迫你,最后审判你,仅仅因为你是狄瓦族。 我…… ——嗯? 我……接受…… ——确定吗? 确定。我可是深红王之母的祭司。 ——很好。之后会专门为你们组织一场培训,然后你的灵魂就将被疏离。在那之前,你要记住几句话。 什么? ——那帝国之外的异族,他们身上没有我们这样被诅咒的污秽血脉。他们才是未来,才是希望。当帷幕落下,帝国会悄然退场,被历史的尘埃深深掩埋,舞台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才是真正可能杀死主的人。 好的。 ——此去艰难险阻,只有那配有背叛之印的盟约将伴你左右。你将被刻入烈士碑林,保重。 好的。 ——要去理解当地的人,去爱他们。 好的。 第123章 一个boss被打倒之前的故事 与研究员李 坠入这不可思议之国,基金会研究员良好的素养使他很快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交到了朋友。 李的目标明确且简单——活下去然后联络到基金会。 与朋友 大工是个特别的家伙,他忧郁敏感,总对他的祖国的未来充满担忧。 这与那魁梧有力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也多亏了大工的无私帮助,研究员李才能那么快的站稳脚跟。 与不思议之国 这里的最高统治者是高居红城弗里塞尔的心脏女王。忠心耿耿的三大骑士以及无穷无尽的扑克士兵效忠于她。 不思议之国是如童话般美好的。 卡罗尔川那清澈的河流足以为每一个人献上黄金般的午后;叹息海边那泛着浪花的海波可以冲走一切不快;路德维希市街的人们就这么度过弥足珍贵的每一天。 与朋友2 李在这里最经常的活动就是同大工一起到酒馆点上一大杯蜂蜜酒,开怀畅饮。 和青蛙,狼人,公鸡一起商讨“国是”。 而这里也是唯一除建造外能使大工心情高涨的地方, 他在喝到起兴时会自豪地宣称他已经完工了五座“穿梭机”(不思议之国特有的类似地铁的交通工具)而且还要再建上七座。 而酒馆里也往往会恰到好处地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与朋友3 夜晚的凉风最能醒酒,尽管蜂蜜酒完全不醉人就是了。 两位朋友就这么一起踱步回家——李现在就借住在大工家中。 微凉的夜风,静悄悄的石道,两位知心好友。 这样的环境怎能不使人说些真心话,怎能不使人抒发一些伟大理想呢。 而大工往往是那个诉说者,李总是默默倾听着。 “这个国家已经病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李并不理解他担忧的地方,大工也没停下来讲述他的救国计划。 “我要修建一座很高很高的塔,到达天空<宇宙>,请求神明看上一看我的国家。又或是用一些房子作为标记物,这样应该就能注意到这个国家了吧。” “我要准备一下,我要前往弗里塞尔觐见女王陛下。” 李听了许久又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好,我同你一道,我也需要建些东西”, 他顿了顿,微微抬头直视大工的眼睛,“我相信你这赤诚的爱国之心,一定能有所回报的。” 与研究员李2 研究员李患有严重的失忆,更准确地一点说,与其说他忘记了什么,倒不如说他还记得些什么。 基金会的内容是记得最清楚的。话虽如此,也只不过是几个项目,几条工作准则,几条奇术仪式罢了。 曾经的家人,朋友,同事,几乎所有构成名为“李”的存在的社会关系都已经模糊不清。 在所有的那些人们中,唯独那金发的少女的倩影始终鲜活,唯独她的笑容依旧温柔, 这份爱情好像发生在昨天,也好像发生在亿万年以前。 与艾莉丝 李在入梦时,总会忆起她。 纯白的背景中,两个人就那么一直向前走着,他稍稍落后于她。这样,艾莉丝的背影,就始终占据着他的视野。 向前走啊,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向前走啊, 然后, 她对他回眸一笑, 生命突然苏醒。 与艾莉丝2 忆起她的梦,往往是个噩梦。 病重的她躺在床上,快要死掉了, 而他除了陪在她身旁,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她招了招手,像是有话对他说, “你要牢牢记住我呀,牢牢地记住我的脸呀”。 “我绝不会忘记你的” “不对,我不是让你记住这份甜蜜爱情的。” “我是让你牢牢记住我这个人。” 他又连忙发誓保证,只不过那似乎并不能令她满意, 她挣扎了几下, 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向他嘶吼了些什么。 然后, 李就醒过来了, 他已记不清她的脸。 与研究员李3 最折磨他的不是记忆的模糊,而是那些模糊记忆的割裂与冲突。 他来自于一个单亲家庭,而他又确信自己父母关系和睦;他始终在都市中长大,却又记得自己奔跑在乡间土道上;李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第一母语究竟是汉日法英中的哪一个。 即使是有关基金会的东西,他也记不清许多了,他究竟是手握四级权限的站点主任,还是一位兢兢业业的三级研究员。在基金会的日子里是每天和同事们嬉闹,还是纯纯了无趣味的打卡生活。 偏偏他又记不起任何细节,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自己纯粹的感觉罢了。 李时常感觉自己是由一百个人硬拼上去的,而这一百个人都要往一百个方向去,要把他扯成一百块。 但李清楚他该做些什么,“联络到基金会,然后让技术人员好好修一修他的脑子。”, 为此,李必须咬着牙把那一百个分裂分子扯到同一个轨道上,让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冲。 与不思议之国2 大工的祖国,和平且富饶。但奇幻世界该有的魔物,这里也是一点不少。 作为一个普通人,还必须去搜集用于跨维度通讯的奇术素材——它们往往珍贵且危险。 “不能总依靠大工来救命,必须要自己保护自己”,这么想的他向大工请求变强的方法。 而大工只能深表遗憾,个人武力的强弱是与寄宿在其身体的魂(构成不思议之国居民身体的最基本单位)的多寡息息相关的。 而魂的数量则是由神明赐予的,无法被掠夺,也无法增加或减少。 一句话,强大与否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 与李4 常规的方法走不通,只能去尝试一些特殊的方法了。 李还清楚地记得两个高阶仪式——“如何正确且方便地引取破碎之神力。”以及“一种绕过大术士亚恩与亚大伯斯建立联系的方法。” 现在李成为了半机械半血肉的奇诡生物了,冲突与矛盾爆发在他身心的每一处。 李的逻辑,李的知识,李的理智告诉他: 任何一位经过正规训练的基金会员工都不会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 任何一位教徒(无论信仰哪位存在)都可以判断李活不过三秒钟。 但这对李来说,对他的感性来说, 他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 李知道他崭新的破烂身体可以顺利地保护好他。 这就足够了。 与建造 红心女王意外的很好说话,她批准了大工那看上去荒诞的计划,给予了一大笔预算。 不仅如此,为表示对外界人的关切,李不仅被授予了永久居住的资格,还被资助建造一座通讯塔以取得同基金会的联络。 呜呼,红心女王万岁。 与建造2 在有了各自的计划之后,李和大工就很少见面了。 大工总是在路德维希市街处活动修建房屋,照他的说法,这座塔要以整个上下路德维希市街为基底,然后螺旋上升直抵天空<宇宙>。最上层的塔尖用于觐见神明,最下面的底层则是可供人们居住的房屋。 李的工作则要乏味许多,他在卡罗尔川定居下来,这里常年飘雪风景宜人。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里空间能层数值普遍较低,是进行跨位面传送的好地方。 尽管难以经常见面,二人书信联系倒也紧密,信中内容多是讨论工作进度亦或是约上某天喝上一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按着计划前进。 与朋友4 大工来信了,信的内容十分沮丧——他的计划失败了,于天空<宇宙>上的神明早已不见,尽管女王赦免了他的罪过,但他仍迷茫的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李有心去安慰大工,但通讯仪式的调试又走不开人,只能回信宽慰大工自己与基金会取得联系后会请求议会来帮助这个国家的。 回信之后,李的全身全心全灵就都被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在那里,他需要构建足够完美足够多的大型术式。 在那里,李遗忘了自己也遗忘了时间。 当工作暂时结束,李才发现信箱里多了几封未曾见过的信。 与朋友5 第一封是大工给李的回信, 大工感谢李愿意帮助他的国家,但他并不打算完全放弃这计划,还告诉李他打算要好好游历一下不思议之国,寻找神明留下的其他线索。大工同时深感此事更是艰难,日后相见不知几何,想着能否约个时间见上一面。 第二封是大工在卡罗尔川的留言, “我看到你如此专注,不忍心打断你的工作,日后一定要再聚上一聚啊。” 第三封是最近最新的, 信中是大工讲述自己潜到了叹息之海浅海,结识了一位新朋友—海象菲波那楔。他说那里的生活十分快乐,叫李不要为他担心。 他还兴奋地表示自己已经得到了新的神明的线索。已经设计好了一套全新的重型潜水装备,过几天就要向下潜入深海,去拜见那位未知的神明了。 这封“最近最新的信”的日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李的内心感到些许不安,但又安慰自己以大工的力量,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他的。 李压下自己的担忧,准备一与基金会取得联系后就去深海一探究竟。 与终点? 现在李站在他亲手修建的通讯塔上,纯白色的塔身上每一处都是精心铭刻的奇术回路。 只要他推开面前的这扇门,仪式就会启动,整座白塔提供的能量足以钻穿空间层垒,定向构建通讯通道,进而与基金会世界构建物质联系,而李也终于可以回到基金会,弄清楚他的记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站在门前,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推,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 按照位置定点计算的结果显示,门的对面就是蔚蓝的地球,就是基金会所属site-21的第三训练场。 门缓缓打开了,还没看到里面,李就感到了阵阵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就好像是他自己一般。 的确是他自己。 里面不是站点训练场也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处地方, 里面只是一处小小的房间。 里面堆满了熟悉的血肉碎块与机械零件 李无法理解地向着房间里探查着,一步一步走向房间里, 邦的一声,李从内到外炸成了血肉碎块与机械零件的一滩混合物。 “早上好啊,李先生。” 不知何处而来身着淡蓝色洋裙的金发少女像是对邻居打招呼一样发动了袭击。 血与铁蠕动起来重新汇合塑造成人的形状,对这样的打招呼,最好的回礼就是一根初速度达4km\/s的血红钢制长矛了。 但这威力无比的一击仅仅在接近她的时候就被熔化成一摊血水了。 “李先生真是小气呢,要对像我这样的柔弱少女更温柔一点哦。” 轻灵美丽的声音吐露的是完全理解不能的话语。 李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恢复完全需要足够时间,但力量的差距连争取时间都做不到。对方的情报几近于无,目的不明,态度不明,完全的理解不能。 “我是来祝贺李先生的呢,毕竟您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里不是吗。” “李先生愿意听我讲一个小故事吗,我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没有人听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不能理解她的逻辑,不能理解她思维的跳跃。但李不需要理解,他需要的是争取时间。 看见李愿意听她讲故事,金发少女欢呼雀跃,显得高兴极了。 与你自己 从前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她被她不可理喻的本体指使,说是要收集一份最最长久的坚持与执着。 这是一份多么困难的任务啊,苦恼的少女想到了去求助一位无所不知的老太婆。 少女要求一百个寻求怪异的人类作家的魂,并且按照少女自己的理解来说, 那些脑海里思绪万千波谲云诡却始终不曾动笔或是很少动笔的作家的魂才是最合适的。 毕竟能压抑住那么多的想法而不动笔,一定是毅力非常吧。 老太婆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家伙啊,简直和她本体一样麻烦。少女哀求了好一会她才同意帮忙。 以人类为线索,从荒古时期到破灭的遥远未来,从撰写敬神词的巫祝到苦思冥想探索先锋文学的作家。人类存在过的所有作家皆存于此。 只可惜老太婆没有一点文学品味,少女在她那里耗费了许多了精力,才在人类灭亡前的四千八百年前找到了心意的作家的魂——那是一群共同撰写以“scp基金会”为主题的文章的作家。 少女欢心不已,把这些作家的魂除了基金会以外的多余存在统统洗掉,大量的还算纯净的魂再被粗暴地组装在一起。 少女告诉那些魂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些魂想做的事情就是去追求一个真正的自我?”李质问着那金发少女。 他听的不自觉瞪大了双眼,呼吸也紧促起来了。难以想象自己的痛苦竟是来源于此,李的血脉在愤怒,李的齿轮泵在爆发。 “李先生真是的,听故事不插嘴可是基本礼仪哦。” 对李略有嗔怪的声音响起后,李就绝望地发现自身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就连身体也被限制住做不出过大的活动。 但是少女伤心地发现那些魂要么在到达目的地后自我崩解要么就是被来自深海的小触手们拐走。 这时少女的本体给予了她一个重要的提示——那些魂的悲剧的发生就是因为缺少爱啊。 少女如梦初醒,连忙派了一个化身去给予爱,只不过那个化身太阴险了,竟然想让那些魂离开我身边。 幸好机智勇敢的少女及时的挫败了这可怕的阴谋。收回了这讨厌的化身。成功地给予了那些魂真挚的爱情。 李发不出声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此刻他终于记起那金色倩影转过身时的样子了。他终于记起那不被允许忘记的脸了。 一般的家伙肯定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聪明的少女知道哦,爱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必须必须要做更多才行啊。 辛勤的少女努力了好一番才把不思议之国打扫成人类喜欢的样子。 他缺少力量的话就给予他想要的力量,他要是会被拐跑的话就把他保护起来,让他不遇到危险。 但是到最后,那些魂还是选择了放弃执着,化成鲜红。 你说我这次做这么多够了吗?李先生啊。 与抉择 李审视了自己的一生,不是那些模糊记忆的人生,而是现在的可以把握住的人生。 得到爱情,可她最后病死的时候我却连脸都记不清了; 得到友情,可最后也没能和大工见上一面; 得到亲情,可这个好似我母亲的女人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真是最棒的人生了,难怪他们选择了那条道路。 但是啊,如果停留在这里,痛苦就永远是痛苦了,这是这血红色的房间告诉他的。 李的眼神渐渐通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不能停在这里。 少女就那么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后少女好像是受到了重物锤击一样,成了一摊肉泥。 这就是李的回答。 “抱歉阿,大工那家伙还等着我呢,而且我死了的话不就会彻底忘了她吗。” “最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弄明白我是谁呢,我还得再活上五六十年才能想透彻阿。” 李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抑制再生的术式。 “李先生,您不打算停下来吗?” “你这听不懂人话的家伙就别学人类说话了”李讥讽着。 “我懂了,真的,真的太好了”少女一边流着泪一边微笑,带着点哭腔说道,“终于看到了呢,最最长久的坚持与执着。” 与执着 李的魂被牵引着脱离了他的身体,他感觉四周白茫茫的,温暖极了。 但他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于是他挣扎,他反抗。 他要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男人反抗,要对一个残酷且温柔的母亲进行叛逆。 他看见病倒在床上的少女向他嘶吼叫他放弃一切美好的感情,放弃任何形式的坚持,叫他永不执着。 他觉得她的话不可理喻极了。 他要前进,要不惜一切坚持下去。 至于为什么而坚持下去,那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与不死人 失去了一切记忆的不死人寻找着他的少女—“爱丽丝”。 踏在污浊肮脏的路德维希市街上,斩杀着一只又一只活尸与巨魔。一次又一次向那些早已疯狂的人们询问爱丽丝的线索。 寻找爱丽丝,遇到敌人,杀掉敌人,获得魂,吃掉魂,变得更加强大,寻找爱丽丝。 他找遍了整个不思议之国。从白雪皑皑的山之顶到幽暗无光的海之底。 在深海,遇到了敌人,身着重型潜水服的“深海骑士”,很强大,但不死人胜利了。 炼制他的魂,得到了武器“深海骑士的锚“—— “柔软而细长的东西刺入了脑中。就这样,忠实的骑士在此诞生了。” 在卡罗尔川,白色的高塔上,遇到了敌人,血肉与机器并存的“仅存的躯壳”,很强大,但不死人胜利了。 很奇怪,没有魂掉落。白色的房间,很熟悉。 但这都不重要,我必须要去找爱丽丝才行。 第124章 《孤岛危机》在上层叙事的演绎 - 演讲讲座 各位好,如果你们没走错的话,这里是关于《孤岛危机》这款游戏在上层叙事的演绎演讲教室。如果有走错路的,门在后面,右边是与世隔绝的空间的讲座,是mr. j and创办的。另一边是etinjat博士再次举办的超形上学部导论讲座。好了,大家可以先放松放松,我们讲座马上就开始了。 时间到了,好各位同学们,我们的讲座马上开始了。我叫ck whate博士,是今天你们的导师。石台上有瓶装矿泉水和纸杯蛋糕。大家有需要那就自取啊。小王,你把资料发一下,顺便推醒那个睡着的男生,谢谢。 第一部分:叙事导论 或许当我们真正想要弄懂这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我们要先借助etinjat博士创建的超形上学部导论中的一部分内容,不必很多,只需要一些就可以,不是很难懂——尽管我是这样理解的。已经知道的同学就复习一下,不知道的一定要认真听,这节课主要就要涉及到这个理论。 大家把资料翻到第一页,一起朗读一下第二段的内容: 叙事是由超形上学部提出的概念,我们的叙事线是由上层叙事者虚构出来的,而我们之间的间隔叫做第四面墙。 书上讲的不太详细,我来补充一下。我们要知道的是 叙事线narrative line 这一概念,但知道这之前或许我们先弄懂 叙事narration 是什么。同学们,你们应该明白一件事情——这世界是被人操控的,而操控者就是 上层叙事者upper narrator ,或者叫做 祂lord 。我们的世界就是上面的叙事者书写出来的,简单来说,我们就是被一个,或多个小说家虚构出来的。而我们是它们的 下层叙事者lower narrator 。但是,上层叙事者的上面还有控制他们的人,就是作者的作者。而作者的作者上面依旧有作者,就这么无限循环,形成了一个 叙事阶梯结构narrativedder structure 。 当然,目前任何人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叙事结构,但是当前最受人支持,能立的住脚的是 双叙事线结构double narrative line structure 。就是你在一张向上向下无限长,向左向右无限宽的白纸上,画无数条平行线,而每一条平行线就是一个叙事线。上一条叙事线就是下一条叙事线的上层叙事,同样这样的平行线永无止境。 另一种说法就是 点叙事结构point narrative structure 。是一条从上到下无限长的线条,而这条线我们无法知晓究竟是射线还是直线。线上有一个个的小黑点,而每个小黑点就是一个叙事体系。具体的可以看veleafer的提案中的内容。 还有一种说法,涉及到宇宙学,但这种学说不太知名,但这次讲座的重中之重就是这种学说。叫做 环叙事结构ring narrative structure 。这种结构类似于天体环绕它的恒星,或者说是卫星环绕它的主星。是由一个个环围绕一个引力奇点,而每一个环代表一个叙事体系,环则不断出现,但并非是有序的排列。引力奇点会将那些被遗弃的叙事体吞噬,然后化为能量,分配到每一个叙事层中,让这些叙事层接着进行元虚构创作,遗弃更多的作品。循环往复,形成一个体系。 而每一个叙事层和下方的叙事层都有一个界限,也就是有一个留白。这个“白”叫做 第四面墙fourth wall ,是用来区分下层叙事和上层叙事的边框,就是那个“白”。 各位听明白了吗?如果听懂了,就翻开资料的第二页,看看今天的主题。 第二部分:孤岛危机 孤岛危机是一款虚拟剧情类游戏,英文名称crysis,是由本叙事线的ea公司创作的游戏,并完全仿照本层叙事进行建立。游戏内容大概是在2019年的时候,一颗巨大的小行星来到了地球之上。朝鲜政府立刻封锁撞击区域,并声称该行星为本国所有。但美国也派遣了一个三角洲精英小队进行探查,两国大战一触即发。而这时,小行星瞬间爆裂开来,出现了一艘长达2米的飞船,形成一个圆形引力场,冻结大部分地区,大气结构开始改变。然后两国开始联手,一起抵抗外星人的进攻。 好,举手的男生,你有什么问题? 老师,这款游戏我玩过,可它和叙事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同学正好提到了老师要讲的东西,那么究竟有什么关系呢?我之前说过,环叙事结构并不像点结构和双线结构,它是没有规律的。每一个环都可以自主移动,也就是说点和双线结构都是上层叙事在上方,而下层叙事一定在其的下方。但环结构并非如此,或许下层叙事的诞生是在上层叙事的上方,而过后可能会移动到上层叙事的上方,也就是位置不是绝对的,而是在转移。或许在你可观测的宏观世界是无法发现的,但只要抛开常识,就能找到真相。 其实,以前的科学家说过:空间不是绝对的。因为地球在自转,围绕着太阳转,而太阳系围绕银河系转,银河系则向室女座星系团冲刺。而地球在宇宙的位置就不是一个坐标,我们可能移动到任意一个地方。而因为人类实在太渺小了,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就像蚂蚁永远不能理解什么是光速,而我们怎么达到光速。 同学们不要再交头接耳了,题外话到此结束,我们继续回到正题。大家把资料翻到第三页,我们继续讲课。 第三部分:叙事错位 各位知道,因为环结构的特性,下层叙事可以随意移动,可以移动到上层叙事的任意一个方向。但这就出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每当下层叙事的环向上移动,则它一定会和上层叙事重叠。那么就会出现一个十分恐怖的状况,我们称它为“nak级 - 叙事重叠”末日情景。 如果说下层叙事是不能产生末日的,或是以本叙事为基准的某一地点发生的不造成全球损失的下层叙事是安全的。但是一旦这个下层叙事是光怪陆离的、扭曲的、违反本叙事线物理定律的,那么就会发生“nak-l级 - 逻辑错乱”末日情景。就类似于,本叙事层拥有摩擦力,但下层叙事没有摩擦力,那么两者一旦重叠,就会面临一个问题:当两个叙事重叠的时候就会归于一条叙事线,那么这条叙事线中究竟有没有摩擦力?如果两条叙事线时间不一样,那究竟是哪一条时间为基准? 所以,这样两条叙事线的标准不同,会导致什么样?同学们? 好!倒数第三排那个女生,说! 是不是两条标准不同的叙事线重叠,就会发生逻辑错乱? 没错,这位同学回答的十分正确,一旦这样的叙事线重叠,就会发生逻辑错乱。举个例子,一旦像《生化危机》1进行重叠,可能造成“ak级 - 世界末日”末日情景。而这届讲座的标题是《<孤岛危机>在上层叙事的演绎》我相信你应该能猜到什么了,没错。 那位同学想说什么? 老师,是不是我们创造的《孤岛危机》这条叙事线,就要和我们重叠了? 没错,《孤岛危机》同样是环状叙事中的一个由本叙事层创造的下层叙事,而其也具有移动的特性。而现在,《孤岛危机》这条叙事线正在靠近本叙事线,是通过“第四面墙距离探测器”进行的探测发现。证明《孤岛危机》时间线在向上移动,也间接证明了环状叙事的存在。或许几年后,《孤岛危机》里的剧情可能会直接发生到我们的世界里。 后面那位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 老师,那有什么预防的办法吗? 很遗憾,目前没有完全有效的方法可以预防这件事的发生,我们只能祈祷上帝。但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因为尤其是美国和朝鲜,应该威胁不到我们。但我们也应该预防外星人的入侵,和逻辑时间的错乱。当前的措施就是用叙事脱离线进行创造一个叙事。就是先是用元虚构进行书写一个现实世界,然后利用scp-0001,将身体带入构造出的下层叙事。而带入的时候,下层叙事就变成了基准叙事线。因为元虚构无法将所有人都写出,所以使用全界覆盖性叙事逻辑稳定爪脱离上层叙事的控制。 穿黑色衣服的女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老师,我们不能开启scp-2000吗? 当然不可以,因为scp-2000存在于本层叙事中。任何本层叙事中的事情都可以被scp-2000解决,而因为2000无法解决上下层叙事的问题。所以,即使开启了scp-2000,我们也只能在虚无中死去。 同学们,把资料翻到第四页,这是一则新闻。最近nasa观测到,距离地球10个天文单位2的地方有一个小行星,正在加速进入地球大气层,瞄准的是朝鲜半岛。这或许是下层叙事对我们的警告。 孩子们,现在就是“入侵前夜”了。 今天的讲座就结束了,今天我们只用了前三页的内容,后面的页数我们慢慢用,大家都好好留着,下次还要用。下面的讲座是carbonium14的讲座,他是新来的研究员,你们叫他小华华就可以了。他要讲的是多元宇宙,记得好好听课。 ck whate博士,退场。 第125章 一份异常音频:现实扭曲者的等级划分与能力水准 基金会记录与信息安全管理部(raisa)的通知 该份记录被回收自一台驻站全频段监听设备,然而基金会未授权音频中的任何事件发生。需注意音频不一定反映真实讯息,部分内容仅供参考之用。其来源仍在调查中。 <音频开始> [杂音] 很好,现在留下来的各位都是重生计划成员,那么让我们直入正题。我叫阿德南,机动特遣队-甲子-8的队长。嗯,什么?没有这个特遣队?请你坐下,继续听讲。 现实扭曲者,又称绿型。具有高休谟指数的个体,能够压低周遭现实的稳定性。能够将自身的意志通过虚粒子\/反粒子对而改变、操控周遭现实的个体。你们都已读过相关理论资料,今天我们来讲讲实战。 现实扭曲者的能力有强有弱,但因人而异。至于何为因人而异,容我先问一个问题。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尝试操控过自己的梦境? 坐后面的那位,对,就你。好,你曾经试着在梦里让自己力大无穷,动动手指便扳倒了敌人。那位戴眼镜的呢?对,对,是。所以说,你试着在梦里召唤出一个美女,并让她按照你的意志与你共度良宵。 (哄笑) 不要笑。刚刚的两位研究员指出了现实扭曲者可能拥有的不同能力:他们所操纵的现实,不仅仅是可见现实,也包括周边人的思想和行为。但二人在梦中的超能力有所区别,是因为他们自身的需求与思想各异。现实扭曲者同理,他们所具体表现出的能力并不一定完全相同,取决于此人的认知、观念、思维模式。但是,这些表现的本质是一致的;基于此原理,现实扭曲者也可以逐渐开发直至完全掌控自身拥有的能力。打个比方,假如力大无穷的那位研究员突然明白他还可以在梦中约会呢? (哄笑) 安静。由于不同人的表现不尽相同,影响范围也不相同,严格的等级划分标准仍在探讨中。但基金会目前已同意用威胁程度与收容难度来划分现实扭曲者的等级。嗯,请讲。 非常好的问题。此处的收容难度是就客观能力而言的,与现实扭曲者本人的配合意愿无关。一个动动手指就能让广州爆炸的现实扭曲者,无论他有多配合基金会的收容,一样会被划分成4级。 让我们继续。首先,1级现实扭曲者。对于他们的周围环境休谟与个人休谟读数,我给一个参考值,大概为75-80与130-150。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听说过用念力掰弯勺子、隔空取物的人,这些人往往是初级的现实扭曲者。有一些个体则能够对周边人的潜意识造成细微影响,让他们在生活中更受欢迎。1级现实扭曲者的致命性并不强,受过优良训练的普通人便可与他们战斗。不过,他们往往在生活中顺风顺水,成为成功人士,直到某天被基金会发现,或者被goc枪毙。 (哄笑) 看来大家都不喜欢goc。接下来,2级现实扭曲者。为了在座的各位的直观理解,我们需要请一位志愿者上台。对,红色衣服的那个,就你了。请拿好这把刀,然后用它砍我。对,别那副表情,砍就是了。 [杂音] 稍安勿躁,各位。说真的,你们都是重生计划成员,真的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正如各位所见,这把刀直接在我的眼前化为灰烬。你可以把武器换成枪,但结果是类似的。2级现实扭曲者已经具备了致死性和超越常人的战斗力。对付这种人,正面战斗几乎没有胜算,但普通人并非完全不能取胜。我们可以将意志作用于现实,但如果意志本身没能及时成型呢?如果我旁边这位志愿者在我滔滔不绝时冷不丁地给我的脖子劈上一刀,我依然会死。现实扭曲能力不包括预知未来的能力。记住这一点,它十分重要。 不过请别那么做,我还得留着脑袋去领导甲子-8。此外,基金会有着更加方便、快捷、安全的对付这种人的方法。现在请志愿者走到大礼堂另一头,那边有个小型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你去启动它。 [杂音] 好,看清楚了吗?一个大火球有如电影特效一般穿过礼堂,然后进入稳定锚作用范围,立刻就消失了。它是基金会用以对抗异常的法宝,不过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这里没有人能够知道它的原理。请志愿者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3级现实扭曲者。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scp-102,一名3u级现实扭曲者。u指代uncontrolled或unintentional,即对自身能力无法控制或不了解。她目前为止最杰出的表现,是在短跑比赛上试图“跑得更快”,于是超越了音速。 我看到有几个人笑了。我建议不要轻视3级现实扭曲者。如果她有了点伤害别人的念头,那个人会立刻现实崩塌死去。scp-2096,另一名3u级现实扭曲者,可以在让方圆一公里的人都短暂精神失常。u状态并非好事,也并非坏事。他们可能会无意间伤害他人,他们也因此不会有意伤害他人。 能力完全觉醒的3级现实扭曲者是什么样的? scp-609,3级,(叹气)直接变成了一个黑洞。而clef博士,他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基金会,你们自己去查吧。你想与他们战斗?很不幸,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乖乖地走开了。 至于4级现实扭曲者。这种人在基金会没什么人权,omega-12不收他们,今天在座各位参与的重生计划也不把他们包含在内。scp-239就是一名4级现实扭曲者,尽管她的影响范围不大,但在影响范围内的物体几乎可以完全随心所欲地由她塑造。基本不受伤害,随意创造人类或异常物品,可以让人消失又重新出现,可以把整个site变成布偶。听过那个笑话吗?“她对总负责人说''滚蛋啦便便头'',而我相信我不用解释他的头发生了什么。” 而另一个4级现实扭曲者,影响范围更大并且重构了因果。他将一整个希腊城市从人类的认知中抹去了。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很好,你们开始意识话题有多严肃了。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的4级现实扭曲者都被处决了,或者根据朝圣者协议(palmer protocol )进入无限期的昏迷状态。十分遗憾。我们继续讲。 5级现实扭曲者,其能力的威胁性足够造成全球范围内的ck现实重构。朝圣者协议甚至都无法对付他们:scp-2464,一名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的现实扭曲者,已经用潜意识在山洞里制造了一个无限大的空间异常。想想,她若是醒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后,在5级之上,还有一个非正式分级。6级现实扭曲者,在座的各位猜猜看,会是什么样子? 对。神。 你如何去反抗一个弹指间可以重塑世界的个体?一个意志可以主导人间一切活动的个体?一旦6级现实扭曲者出现,我们的世界便会经历hk级镇压封神(deific subjugation)情景。不过在座的各位无需紧张,基金会将永远是人类文明的防线。 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mtf-甲子-8是重生计划中国分部特遣队。回去仔细看看你收到的文件吧。 散会。 <音频结束> 第126章 一枚核弹从天而降,炸了scp基金会 我俩唠会儿嗑吧。” “不唠。” “干嘛不唠啊,闲着也是闲着。你都闲的来这块儿吃饭了,还没时间跟我唠会儿磕?” 李子明博士看着沈陈特工。 这两个人——一个研究员,一个特工。都是scp基金会的雇员,衣服上还带着scp基金会的标志。 前者让胳膊搭在桌子上,左手的食指贴着右手的食指,大拇指和中指亦如是。 后者与他隔着一张冰冷的餐桌桌板,还有餐桌上的两个餐盘——当然还有餐盘里剩下的几粒大米饭、金属碗里头小白菜汤残留的汤底,还有炒菜留在盘子上,几乎看上去是黑色的油。 “你总说些我猜不透你什么意思的话。真真假假的让我猜。不唠。没意思。” 沈陈正看着自己的餐盘,餐盘反射着头顶上基金会食堂的灯。白晃晃的。还能看到自己在金属上扭曲了的脸。 “这样,我俩要是谁说了假话,就让一枚核弹从天而降,炸了scp基金会。说好了。” “炸了scp基金会?” “就炸了我们这儿,炸了我们俩。我们这儿也是scp基金会嘛。一个站点食堂也算基金会,整个基金会也算基金会。” “行吧。唠什么?” “我想想……你觉得什么时候能算是基金会的黄金年代?” “啥是黄金年代?”沈陈回答。语气里带着百分之八十的莫名其妙和百分之二十的斥责。 “你觉得啥是黄金年代?”李子明反问。 “最牛逼的年代呗。” “啥是最牛逼?”李子明又反问。 沈陈看到他牙缝里有点绿绿的东西,可能是韭菜,但是他也不能确定。所以他只是沉默了几秒钟,才又开口了:“收容最多的异常,有最强的武力,人才济济,而且还能一直运转下去,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像是永远都会这样……” “听着就跟现在的基金会似的。” 饭碗里的大米饭粒有点干吧了。食堂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李子明开玩笑似的,说完这句话就猛地站起来,端着餐盘,走了。沈陈也端着餐盘慢慢站起来,走了。两人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谁也挨不着谁。 site-54 pm 2:34 to:特工 沈陈 from:博士 李子明 scp基金会。 至今为止已经收容了超过一万的scp,记录和在研究的数目不胜枚举,将其余组织在各个方面全部超过,仿佛要将无数宇宙时空上的所有奇闻异事都收入囊中,数不清的人加入其中,来来去去地,维持着其源源不断的活力…… 若是将全部的文档使用纸张来打印,也许纸张的长度能达到宇宙的另一端也说不定。 这些不断累积下来的事物,让任何一个身处其中工作的人,无论多身不由己,或多或少都为自己骄傲着。这挺了不起的吧。 也许,现在这样的scp基金会,确实正处在黄金年代。 你不这样觉得吗?:p ps.我想吃煎饼果子。你晚上去打饭帮我带一份。 site-54 pm 2:37 to:博士 李子明 from:特工 沈陈 我晚上不在食堂吃。我要回家。 我的确为自己在基金会工作而自豪。但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 我为我自己做的工作骄傲。 另外,不要在工作时间使用站内信聊天。 “哟,这谁。这不是沈陈大哥吗。怎么了这是,不是要回家跟老婆孩子好吗。怎么有闲心上食堂吃饭来了。”李子明端着一整个餐盘的炒饭,瞅着沈陈盘子里的煎饼果子。 两人在走廊里脸对脸地站着,手边是空着的桌子。 沈陈转身就走。 “别别别,来都来了,唠会儿嗑再走。”李子明伸手向沈陈的煎饼果子。 沈陈拍开他的手,敏捷地转身,先坐下来:“唠什么。” “之前唠的话题呗。黄金,多闪耀啊。” 李子明捧着餐盘,哐当一声,就把金属餐盘搁在了沈陈的餐盘前头。金属餐盘挨着金属餐盘。 食堂白花花的大灯一照,餐盘光彩照人。 “好吧。我们唠别的。”李子明抬了抬眉毛:“唠点所有人都爱唠的哈。比如……比如什么scp最强。” “听说是scp682。” “有核弹强吗。” “比核弹强。” “那玩意是生物吧。” “对?” “那它就不是最强的呗。我觉得最强的应该是一种……一种恒久远的东西。你知道吧,比如钻石。” “钻石682?” “不是,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子明指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只有那一盏白花花的灯:“我的意思是,最强——那——可是最强。无法战胜的,超越一切的,甚至跨越时间,跨越物质,跨越……跨越层面的。能用核弹打的肯定都不能算。” “你多大了。” “芳龄三十二。” 沈陈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子明。像是在寂静之地的片场,女主角跟她死去的兄弟对望似的。 “哎呀,我觉得,就是,能摸得着的,都不能算。仔细想!” “那,幽灵、鬼魂,这种是最强的?” “你啥时候听过这些玩意在我们基金会最牛逼了?我的意思是!应该是影响力更大的那种。一瞬间就改变他人的命运,还能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一百万,一千万,一亿,那种。” “那……”沈陈也看向天花板,灯太亮了,看得眼睛疼。于是,他又很快低下了头,吃不正宗的煎饼果子里夹的土豆丝。他是把不正宗的煎饼果子用不正宗的吃法——用筷子从中间切开了吃的:“上帝?造物主?” “不不不,我们聊的是现在能确定的scp。对了,造物主本身没什么厉害的,只有在他表达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才有权能。除此之外,造物主不就是普通生物嘛。根本不能算最强。” “哦。” “我感觉最厉害的应该是……能力和体积啊面积啊,这种东西,最有性价比的那种。” “模因?” “诶!对了,就是这个。模因类的,应该是最强的类型了吧。” “至少在我们俩已知的范围内,可能是吧。” 沈陈的煎饼果子吃了一半儿了,李子明还没吃一口炒饭。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儿。” “啥。” “要是有一个基金会……我就是瞎说的啊,你别较真。” “我不较真。” 沈陈看着煎饼果子里的土豆丝。他是第一次吃食堂的煎饼果子。这煎饼果子因为土豆丝已经完全不煎饼果子了,但,为了种种理由,比如不要浪费粮食等等的,他仍然觉得应该吃了它。而且他都已经吃了一半了,干嘛不继续吃下去? 然而,这煎饼果子确实又太不煎饼果子了,沈陈突然觉得一点都吃不下去! “假如有一个宇宙,那个宇宙的scp基金会,里面收容的上万的scp全都是文字啊或者一张图片啊,而且都具有可传播的性质,跟模因似的,至少有成为模因的潜力。那这个宇宙的基金会是不是最牛逼,最了不起的。” “上哪儿找那么多有异常性质的闲人创造这么多scp?” 沈陈把餐盘推开了一点。两个金属餐盘的边缘交叠在一起,一个盘子是半个不正宗煎饼果子,一个盘子里是一大堆油汪汪的炒饭,两个餐盘里的东西也全都凉了,不仅不带一点热气,可能还冒冷气。 这时,李子明的手也终于不再指着天花板了。 “都有那么多这样的scp了。估计那个世界,有这么强能力的,老么老么牛逼的人,应该就在基金会里遍地走了吧。到那时候,指不定仅仅就是靠文字,就能把宇宙飞船啊,星球啊,还有什么scp682啊,这种东西,都简简单单地收容起来了。” “要是真的像你说的这么简单,那就像是做梦一样了。” “闲的没事,做个梦,不是坏事儿嘛。再说了,要不是因为爱做梦,你和我能在这基金会相遇?”李子明又把胳膊搁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放松地靠在了塑料椅背上。 “行。整这么煽情。唠完了吧。我回家睡觉了。” 沈陈站了起来,端着餐盘。餐盘上剩的煎饼果子还真有点沉。 “诶,别走啊,再唠会儿。”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那点时间光做梦了?靠做梦吃不上饭。” “那你剩的一半煎饼果子还吃不?不吃给我吃。” “给你了。” 沈陈把餐盘放下,按着习惯的路,往外头走着。他背后又传来了李子明的声音。 “对了!” “还有什么事儿?” “你觉得啊,那个最最牛逼,最最了不起的基金会,会是最最黄金年代的基金会吗。” “我不知道。” “你猜猜。” “猜不出来。” 沈陈头也不回地走着。他背后再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还有一件事!” “啥?” “你抬头看!再不抬头看就来不及了!” 沈陈再一次抬起头。 一枚核弹从天而降,炸了scp基金会。 第127章 一个自我代入式角色 生活一直没有魔法。这就是他写作的原因——因为现实世界虽然可能很有趣,却没有任何魔法。他不完全是个搞科学的人,但是依旧具有理性。他写道:给这个平凡乏味的世界添加一点魔法,一点恐怖,和一点趣味。 直至他跌落入他所在世界的洞口——从那现实世界跌落到一个充满了他所写之物的世界时,他才开始相信。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他穿过沃尔玛的储藏室,准备休息一会;当转过弯来的时候,他并没看到自己意料之中的东西:堆着货物的灰色架子被白色无菌墙壁取代。他停下脚步,试图搞清楚状况,一转身就震惊地发现身后除了同样的白墙外并无别物。 是精神错乱么?也许吧。但你必须在你所处的任何宇宙的法则下工作,所以他开始迈出脚步,一种怪异的感觉令他颤抖不已。他遇到的第一扇门上有一个熟悉的标志——那种感觉变得越来越糟。他在这里,在基金会。而不是作为一名博士,一名研究员,更不是一名特工,他只是……他自己。 他被完蛋了。 他不可能融入这里。他不行,这不是因为他穿着蓝色牛仔裤和蓝衬衫。尽管曾是个写手,但这个后来会以三字缩写tdm而为人所知的男人并不像他所写的那些人那样聪明。他还有一次机会,他想。如果他能出去,从这个站点出去,他也许还能在这个世界混得不错。也许。 他在走廊中前进时,一个路过的研究员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一个特工给了他同样的眼神,但更仔细,仿佛在仔细端详他的脸。他冒着危险回头一瞅,看到他们俩都把他指给了一名安保人员。当安保命令他站住时,他低声地诅咒着。没多少机会。是时候看看他的作品管不管用了。 他转向最近的一扇门,对着旁边的操作面板说话。“开门。认证o5-6。alpha-omega-13”令人惊讶,这起作用了。门开启后,他冲了进去,然后用同样的认证代码将它关上并抛在身后。也许坚持不了多久,但应该足够长? 走进另一条走廊。从一扇门离开。推开那个蓄着胡子的老人。锁住每一个他经过的十字门,封闭每一扇防爆门。他坐到一台电脑前,登入系统,用的是他曾经在作品里打出来破解这台电脑用的密码。现在,他感觉更危险了。他正在……site 19。妈的。这是用来收容人形生物的地方……可没有23那样容易出去。不……等等。那里,就在下面,有一间o5会议室。如果他能到那的话就能出去。o5们总是有一些秘密通道。 他不是个黑客——他甚至不太懂电脑。这也是他更愿意在写作中让基金会使用触摸屏的原因。五级权限会让你可以耍很多有趣的诡计。包括在基地的另一侧开启keter级收容失效警报。希望这会扰乱基地的守卫。希望。 这没关系。他会封锁最近的通道,就在离那个房间很近的地方。 走了十一层后,他暗骂自己从来没有足够的钱去办健身会员。当一个网络写手显然不会给你一身健壮肌肉。或是你知道的任何一种肌肉。 十三层后,他喘得像头牛,想着当初女朋友让他戒烟时就听她的多好。但是,最后,他会到达那间房间。只要再走一条走廊,再开一扇门…… tdm倒在墙上,彻底被打败了。房间里坐着一位老人和他的两个保镖,几乎就像他们在等他一样。他得让o5在某天登场以证明他们是存在的。“好吧,妈的。” 老人盯着入侵者,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身边戴着防毒面具的人。他考量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和语调,然后得出一个惊人的——对他来说——结论。“你知道我是谁。”能通过相貌认出他的人屈指可数。“有趣。不过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更有趣的是,你使用我的权限把这个站点搞得一团糟。你似乎并不期待见到我,所以不太可能是个刺客。”短暂的停歇后,“然后你的状况证明了我的结论。我的人告诉我你凭空出现在走廊中,这可以说明你是个空间传送者,而我又不认为一个失控的空间传送者还能走那么多台阶来到这里。这意味着你是被人送到这里的。也许还违背你的意愿?你到这间房间来……是想出去,是吧?这并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条逃生路线。那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tdm吃力地呼吸着,嘴里咕哝着什么。“你得大点声,”老人说。“我年岁大了,耳朵不中用了。” tdm向后一靠,又开口了,声音大了一些。“jack。tj。sarah。ire。mich-” 对一个老头来说,被同僚称为牛仔的他还可以动如疾风。一眨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男人面前。tdm苍白的喉咙与压在它上面的闪闪发光的银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银剑似乎是从牛仔的手杖上抽出来的。“这些词会让你迅速死去。” “但我可以救他们!”留着胡子的男人喘着气说,眼睛紧盯着刀刃。他本能地咽了一口,锋利的刀尖划破了他的喉咙,一滴血涌了出来。 “这对你无多裨益。许多人都曾这么声称过。但是,如果你对基金会有所了解,你应该知道,从来就——” “——不存在好结局。”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和o5齐声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能拯救他的东西。他的眼睛盯到了戴面具的保镖身上,一丝灵光在他大脑中闪现。这会毁了他最中意的故事,但会救了他的小命。他清了清嗓,试着发出正确的音调。“h''lyiah, cho''tp''k?” 被称为thompson的男人的眼睛在他总带着的防毒面具下瞪大了。他的目光漂移了一下,他的脑袋稍微歪了一下,但立刻回到完美的角度。o5-6皱眉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你是想玩模因花招吗?我可告诉你,我们的人对这东西可是很有抗性的。我觉得我还是杀了你吧。” 一个深呼吸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话从自己嘴中蹿出。 “ck被mann洗脑了他要干掉你除非——” 但并不够快。在他说的同时没戴面具的保镖眼神变得呆滞,并开始举枪。不是对着这未知的男人而是对着o5。但对特工ck可惜的是,thompson做好了准备。他的铜指虎如疾风迅雷之势打了出去,然后被洗脑的倒霉蛋就倒在地板上了,人事不省。 “就像这样。”tdm踉踉跄跄地说。 “有趣。”六盯着那个他曾经信任的保护者,抿了抿嘴唇,“你知道这事……怎么做到的?” “我写过。”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新来者被标注为一个黑匣子scp,用描述符而不是数字来表示。the duck man,或缩写为tdm。一开始他很是忙碌,每天都要花大半天把他所知道的mann的计划告诉o5-6。后来他被安置在一间人形生物收容室中,好几星期无人问津,因为六正忙着摧毁疯狂博士的计划和木偶们。 但这事最终告一段落后,是时候决定他该何去何从了。jack bright和o5-6站在观察室中,看到tdm正朝上看,在进食时间之间努力自娱自乐着。 “他刚才说什么?”六向前躬了躬身子,扬高音量。 “我想大概是‘哇哦,有12米高啊。我没想到他们真的这样做了。’”jack摆弄着他的挂坠,盯着那个男人。“说实话,你觉得他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一个bixby,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我让手下对他做过完整的测试。如果他能扭曲现实,那他现在已经做了一些事。测试显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在量子层面与任何一个美利坚公民相同。在我们把他放在这里时,所有在他身上身份证明都和真实身份一致。好吧,只有一个区别。外面的他是个百万富翁,中了彩票或是什么的。而这个在沃尔玛干活。” “就这你还说他不是个bixby?对我来说,这听起来像是某种重大愿望的实现。” “呃,可能是这样的。但就这家伙?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利用他曾‘写过’的东西。” “所以你真的认为他创造了我们?” “不。我没那么悲观。我认为在他的宇宙中,他与我们有一些,应当称之为关联的东西。这能使他对我们了解得太多,但他不是神,也不是任何一种造物主。”六点了一根烟。烟雾报警器响了,但六的一瞥很快让它安静了下来。 “你真的非得这么做吗?” “如果你不能滥用权力,那么拥有权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么你认为他能拯救我?和tj?还有……”bright咽了下口水,“sarah?” “我觉得他能。他知道捷径,他说的。” “他想要什么?” “保护。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在这儿。他说他一想到mc&d或是ci会怎么对待他就会做噩梦。他似乎还认为如果他做的太过了,他的世界的人会注意到他,然后……除掉他。他称之为删除。他对kondraki和clef怕得要死,认为他们会‘废除’他。他愿意帮助我们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只要我们能让他吃饱和……玩得开心。” “玩得开心?” “他知道他无法接触外部世界。”六吐出一个烟圈,“所以他想玩游戏。电脑的、主机的和所有其他的。还有书籍。能使他保持健康的东西。”他的嘴角向上一翘,“和scp-1004。” jack没忍住笑出声来,“1004?他难道不知道那东西会引发什么吗?” “看起来他觉得他能把握好它。”六发现自己正在傻笑,“如果他不能,那……我们只好在他被玩坏前套出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你个混蛋。我喜欢这主意。” 现在。在这个时点上,我们可以继续说说the duck man做过的事了。他处理过的scp。因他的信息而结束的事件,或其他的本不应为人所知的事情。但是呢?我认为最好以一个小视角来结束这个故事,看看守卫们看到了什么。 特工klein坐在高级特工hanks身边,把他的身份卡划进打卡器。“长官,我是来接替你的观察工作的。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这家伙比所有人都能自慰。一直。说真的,很恶心。我甚至不想知道他在那东西上看什么。光听声就够糟了。”hanks摇着头,“看,这不是什么难活。这skip一点也不危险。他只是坐在那里,玩电子游戏,看色情片。你的主要职责就是不时地戳他一下,把他赶到跑步机上,再让他举几个重。监督者们想让他健康的活着。” “他那是在自言自语吗?” “他整天都在嘟囔那句。我是搞不明白,你听。”hanks身体前倾,把音量调大,这样两人就能听到the duck man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一直重复着的话语了。 “请不要差评我。请不要差评我。请不要差评我。” 第128章 不同种类的虚无主义 harmpit: 你见辻他吗@bluntfiend bluntfiend: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lesbian_gengar: 嗨bluntfiend 你听说过[未知语音]吗 harmpit: 我们?仕讨 论那些文艺青年伱以为我说的是谁 pricecraps: 从上下文推断,傻逼。 bones: 这是开玩笑还是吵架呢? pricecraps: 就是开玩笑,亲爱的。 bones: 哦。 bluntfiend: 你是说批评家先生?别受那个辛普森一家和乔恩·拉威茨的卡通人物困扰,他会说“真陈腐”,那就是他的宣传语。我意思是,像他的宣传语。我见过他一两次。我们从来没大谈特谈过。他有点古怪。他是那种比你想的要年纪大点的人。 hetcopogg: 你他妈年纪也大了,bluntfiend。 bluntfiend: 我是这里年纪最大的,是不是? bones: 我年纪比你大得多。 gaycopmp4: 你没骗人吧 bones: 我不骗人。 lesbian_gengar: 那就实话实说。 harmpit: 彵怎么样?批评家 bluntfiend: 就像他们那类人一样。该死的魔鬼。自认搞笑的自私混蛋。 lesbian_gengar: 所以就像我们一样 :p bluntfiend: 他们是恶霸。受过很多伤害的极客。他们就憋在心里直到他妈的爆发出来然后再去伤害他们周围的人。awcy? 不管他们伤害了谁,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造出那些狗屎。 pricecraps: 但你告诉我的他们的一些狗屎也挺搞笑的。就像那个你们造出的耍清洁工1的该死机器人? bluntfiend: 我意思是,操,别误会我。那坨翔挺搞笑。但不是每个东西,每个玩笑,充满爱意地造出来去他妈占有某人的,他们有条鲨鱼,或者什么傻逼狗屁,像什么“不是真的在那伙计”和“或许恐慌比一条鲨鱼更危险”。但那条该死的鲨鱼杀人啊,伙计们,那条该死的鲨鱼吃人,人会死,它不必要地伤害那些不必要死的人,就因为一些混蛋艺术点子,不比一个该死的麦片盒背面写的蠢玩意强到哪去。 hetcopogg: 他们不都是富二代什么的吗? bluntfiend: 我意思是说,有的是?不是说,嗯,他们全是亿万富翁的熊孩子,但那些家伙差不多都从顶级艺术学院招人。所以一般情况下,你能找到很多擅长艺术而且足够幸运,有足够有钱的妈咪和爹地把他们送进学校的人。没有很多,嗯,三流艺术家跟他们在一起,懂吗?一切都很“学术”。 gaycopmp4: 你是怎么加入他们的 你也上过艺术学院吗 我没法想象你他妈像个正常人一样上课 bluntfiend: 啊,我上过艺术学院。我猜我进去是因为我的,你懂的,该死的魔力2你明白吗?这简直就像是替身使者!替身使者会相互吸引。 jockjamsvol6: 如果我有了替身却不是个有一双铁拳的幽灵,我会哭的。 gaycopmp4: 如果我的替身的破坏力超不过c,我就挖个坑跳进去,然后死在我的坑里。 hetcopogg: 那软又湿怎么样? gaycopmp4: 你这个叛徒!我要和你绝交! harmpit: 比较替身能力什么的免未太孩子气了吧 bones: bluntfiend,在这个最初的话题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bluntfiend: 随便问吧,伙计。 bones: 你为什么离开了他们? 那要回到2008年。奥巴马就职典礼上的诺言在你口中依然甜美。这对你意味着一些事情,不是吗?好人胜利了。年轻到不能理解他不会兑现那些诺言。愚蠢到意识不到资本主义制度永远不会被资本家推翻。但是你很开心。你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你内心也向往和平,对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将关闭关塔那摩湾,一个建立在黑奴背上的国家有了第一位黑人总统。 你很高兴。很正常。也许这很幼稚,但你很高兴。这很蠢,是他妈放屁,但不好吗?难道世界上没有希望吗? 你第一次意识到你和他们不一样就在就职典礼前后,是吧?如此靠近。或许是在这之前。或许是在这之后。那不重要。你吸多了。没人在乎一个接一个的典礼。重要的是它们都发生了。 他们中的一员有了个点子。就是个小玩笑,是吧?普通人都很高兴,在这么大的一个人群里,我们尽自己所能地破坏,难道不会很有趣吗?世界就是荒谬的。你就是为了增加荒谬的,是不是? 僵化华尔街。那很有趣。向那些该死的胖子展示他们期待的是什么狗屁。但是他们不是都乐意,是不是?暴力从不局限于上层阶级。任性。但难道艺术不是人性的吗?格尔尼卡呢?批评家会问。难道不需要毁灭美好事物来创造吗? 那对于你而言没有意义。你想的时间越长,它对你而言越没有意义。你让它在你的脑海中划过,从唇间溢出,在空气中晾干。你为什么要为美丽而毁灭呢?重点在哪里?这看起来很幼稚,不是吗?格尔尼卡表现的是罪恶。有关罪恶的一切都是罪恶的。那个老混蛋怎么想的? 你想起了那尊雕像。达利的东西还是什么的,管它呢。那尊关于强奸的雕像。有人造了那个。你认识的人。而且它被赞赏了。你很不舒服。你当然会。你很年轻。你就是不懂艺术或者他们想要表现的重点。在一个全是狗屎的世界里,你太在意那些重要的东西了。 但那太蠢了。人有价值。思想有分量。这个世界充满了意义,而你却离弃了它们。只是演一场大戏,是不是?你想过那些死去的人吗?如果他们死了,那会让你变成一个伪君子吗?这就像蝙蝠侠,杀了一个杀人狂却会莫名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吗? 你不想伤害任何人了,再也不想了。如果你能让一切发生,如果你能做些事,小事,好事,让这个世界充满,操,笑声,意义什么的,那不会好于射在画布上让一切变糟的批评家吗?一些该死的沥青,吃下人,吐出讲这个艺术家屌有多大有多聪明的诗?去他妈的吧。 希望拂过你的心扉。这种感觉的世界可能会不同。你才二十岁。你是个傻瓜。傻到不能再傻。 harmpit: 他他妈的僵化了华尔街???? bluntfiend: 一些该死的虫子弄的鬼东西。看,我不在awcy鸟类学部。 bones: 是昆虫学。 pricecraps: 对他w\/自己而言的大人物啊。卧槽这就像你的老师们互相开玩笑。 harmpit: 那就像布兰登弗雷泽演的乃木伊电影里白勺虫子吗 bones: 那不是他自己的。 jockjamsvol6: 我觉得你离开是件好事。我只知道他们的一些精彩作品。我不了解,你懂的,他们的思想观念什么的。 bluntfiend: 那是个有毒的环境。我甚至不能去想要是跟他们待在一起,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我意思是,妈的,伙计们。我的一些鬼主意确实很疯狂。那不都只是,就像,你们懂的。模因什么的。我尝过那滋味,而且我他妈的很确定我我可以把曼哈顿博士他妈的从谁身上弄出来。至少,像曼哈顿的一半。四分之一。 bones: 我不太熟悉。 pricecraps: 就他妈把人类分解成空气中的原子那样 用该死的爆炸方法 你懂的 该死的pakoosh3 gaycopmp4: pakoosh hetcopogg: pakoosh lesbian_gengar: pakoosh jockjamsvol6: 那他妈像在我之上的方法。我不,呃,跟爆炸什么的鬼东西搅和在一起,你懂的。我更喜欢不做这种事的家伙。 lesbian_gengar: 照你那么说你就不会有杀手皇后。 bones: 我认为如果你跟他们在一起会引起痛苦,那么你离开他们很好。有时候,放弃过去的生活是更好的选择。自我的定义和存在的概念是可延展的,有时如果它可塑就会很好。 bluntfiend: 对啊,就他妈是这样,伙计。 bones: 不伤害他人是好的。 pricecraps: 哦哦哦哦哥们你太萌了。 bones: @bluntfiend,你离开他们之后去哪儿了?我知道你来这里了,但我们很长时间都不了解对方。 harmpit: pakoosh 那是2012年。也可以是任何一年。那不重要。感觉都一样。无尽的长河。到那时为止你已经几次尝试自杀了。当你有某种魔力时,死亡的困难程度令人惊奇。你尽力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你存在的意义在于做一些特别的事。你告诉自己你无法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瓦尔迪斯,还是什么该死的菲利普·k. 迪克,传达下来的直接信号。 你上高中时读过一些东西。灵魂之黑夜。你还记得你的老师画的小山峰和小山谷。他说那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小高潮,小低谷。没那么激烈。 圣人的生活,极其接近上帝或什么的人的生活,有高得多的高峰。他们极其接近。那会很快乐,是吧?极其接近上帝。但他们的黑暗更激烈。他们的低谷滑过黑板底部,可能自己落入地狱,或者至少超过老师放粉笔的小金属槽一点。 那就是你的感觉。然而,这段低谷期长而宽。它没过黑板浸入那该死的地毯。还是瓷砖?你记得那间教室的气味,但并非它本身。它有股威士忌味。你在一班。酗酒的神学老师。也许他也有他自己的黑夜。 一切都糟透了。你从一切中看出了意义。你知晓它们来自何方,在你最黑暗的时刻,难道那不是几乎有了意义吗?为了向他们展示他们所无法理解的东西,抓住他们的衣领,把他们掷向墙?但你从未这样做过。称之为固执。称之为道德。你并非全然的蝙蝠侠,但你不会过另一种生活了。永远,永远,永远不会。 你独自一人。很久。你独自工作很容易。但,在网上,你可以与人聊天而不离开房间,不必停止护理那些附着在你嘴唇四周的东西,沉迷于任何能让你不必思考的东西,不必认真对待任何事。 那就是它如此有趣的原因。玩家。就像曾让你玩电子游戏的父母。反大麻。就像你曾做的填补空虚的事,那空虚伸出你的身体,就他妈像从撕裂大敞的该死伤口或者什么鬼东西里。 一开始只是个该死的玩笑。玩笑很容易过分,一直出现。但那是个好名字,不是吗?但后来它开始,啊,合适了。开始有意义了。更有层次感了,或许?你又开始做事了。你不会伤害任何人。这不是艺术。这是吐槽。这是玩笑。最重要的是,这是无害的玩笑。 没人死掉。也没人需要死掉。 gaycopmp4: 等等你们吸大麻 bluntfiend: 别拽上我。我该死的网名叫“大麻雪茄是魔鬼”。 gaycopmp4: 我认真的 我以为你们的名字是个反讽 我一加入就戒烟了 hetcopogg: 哦亲爱的。 pricecraps: 笑尿 可以有。 jockjamsvol6: 你才18岁。反正你本来也不该抽烟。 gaycopmp4: 好吧你们不是我爸 七月份我就满十九岁了 所以去他妈的吧 lesbian_gengar: 但我们不能假装我们完全没做什么狗屎。我们也不全是玩笑。记得那些选举后我们发给抗议者的狗屎玩意吗? bluntfiend: 我意思是,我想我们确实认真对待了一些东西吧?看,每个人都需要良心。我们没有赋予它们任何可能伤害他人的性质。就让条子远离它们吧。我想。操,我意思是,就是,你们明白我在这说什么呢吧? harmpit: 我觉得一直开玩笑,说蠢话不意味着你不能找到重要的东西,也不意味着你不能有时候发挥点作用 bluntfiend: 对啊。就是这样。我觉得。反正,你的巨型背景故事是什么,bones?别再告诉我那番鬼话了。 bones: 我是在你们的月亮背后轨道上的一个外星智慧的一半。我是一件武器,设计出来在我最好的朋友lyris浏览过你们的地球后摧毁它的。我的朋友读了homestuck就觉得她更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终结它。 hetcopogg: 我想变成一个卫星。 pricecraps: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人物今天把他们弄进来吧! lesbian_gengar: 真是糟透了 因为如果我是个读了homestuck的外星人,我会更想灭了这个世界的。 bluntfiend: 去你妈的吧。我对你掏心掏肺。我带着自己的真理来到这里,就从我的血液中流出,然后我他妈就得到了该死的homestuck故事。 bones: 那不是我编的。我只是讲实话。 jockjamsvol6: 哎呀,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就住在月球上吧? gaycopmp4: bones你知道那么说是会让这件事变得更糟糕 是吧 bones: 是的。 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一切都毫无意义。2016年是你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但不也是最有趣的一年吗?有很多事可做。有很多玩笑等着开,恶作剧要搞。在这个该死的全新世界里,在这个特朗普的美国里,我们所有人难道不能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吗? 讽刺永远不会有什么用。它在该死的二十年代或者什么时候从德国开始外溢。在阻止纳粹的好事中膨胀。玩笑没能阻止越南战争。包括toby和该死的keith等等,每个艺术家都反对伊拉克战争,但这件狗事还是发生了,不是吗?这看起来都毫无意义。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之地,如果没有什么能使你的生活变得美好,你不会想让别人的生活变得更糟。存在是一片巨大的、空洞的虚无,但你的工作就是带来尽可能多的,操,快乐,微笑,爱,你他妈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如果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值得认真对待,为什么不让这些该死的东西复位呢?为什么要伤害,打飞机,直到你的屌疼,手掉下来呢? 也许这使你成为了一个自由主义者。也许你没有想象中那么激进。也许,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仍然是一个可爱的天主教徒,而不是你认为自己是的叛徒。 但对你的所作所为你没有任何借口。像你这样的人只想想就可以改变世界。很多人在你的组织里,在组织里微不足道,但微不足道的微不足道可以做神奇的事情,点燃这个世界。 但这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是笑话。如果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你应该确保尽你所能地减负。笑是你唯一知道的方式。你不能阻止一切令人厌恶的事,但也许你可以让这些事造成的痛苦少一点。 pricecraps: 我们下两周有计划什么的吗? lesbian_gengar: 我们把该死的反大麻先生拉出去吧。 bluntfiend: 嗯,反正要是做好了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送出去。你们必须把这些东西错开。 gaycopmp4: 为什么 hetcopogg: 我们不能开始做之前就让人们觉得这个笑话无聊。 harmpit: 彵们还没做好呢 gaycopmp4: 用你那该死的魔法吧 hetcop不同种类的虚无主义ogg: 我是萨帕蒂斯塔女士。 harmpit: 模因先生应该张开亻也的嘴然后建议狗4会就突然出现 jockjamsvol6: 我们能给本尼·桑德斯加个纹身吗? bones: 不许骗人。 bluntfiend: 对,就像bones说的那样。另外,我对那位先生有个主意。 第129章 原道 1 寒星如冷眼,深嵌高天睥睨世相。灰墙漫延开去,铅色涂满长街。夜调幽微,窄巷深邃。急促足音失陷进楼影,身后杂乱脚步紧相咬随。 旋身站定,子弹上膛,失温的金属浸冷了夜。 “私自篡改德尔塔指挥部命令,蓄意破坏分裂者行动,与基金会暗合的最大嫌疑人——” 年轻而凌厉的声音在巷首响起。身着混沌分裂者制式战斗服的男子胸章反着白光,身后默立三人,俱是一样打扮。这是分裂者武装特工小队的标准配置。 枪口端平,一眼比夜更黑的黑洞,与巷中人眉心连成一线。 “何弃木,你是叛徒。我要杀你。” “哈哈姓陆的——” 短促笑声炸响深巷,栖乌受惊纷起。那声音虽略显老态却劲道尽显,像暗夜中窜出的一把刀。 “叛徒两个字,是师父对不孝之徒说的。你陆钝银好大狗胆子,敢对你师父喊出叛徒两个字!” 陆钝银身子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叛徒只是称呼。私情的归私情,公法的归公法。更何况你我之间,早就无半点私情可言。” “说话之前先站稳。你的枪口颤了。” 何弃木横眉怒目,字字沉铿。即使融进茫茫夜色,对面来人的每一丝动作还是逃不出他一双老眼。 “一把在颤的枪,可杀不了你师父,杀不了镇北一枪。你为了那一道他妈的命令要纳你师父的命,你知道那命令有多荒唐?” 陆钝银把手中枪械握紧,金属的触感从手心直传入脊髓。冰冷,生硬;这种感觉曾无数次让他安下心来,矢发目前而面不改色。然而今天,不管他把枪握得多紧,却依然察觉得到心中一丝乱绪。 立在道路中央,他竟似有些脚底虚浮。 “sc-09\/623-19\/217。袭击基金会站点site-861及其掩盖设施。再普通不过的指令——而哪怕指令并不普通,命令当前,你也没有任何提出异议的权利。” “狗屁命令!” 何弃木一声暴喝,气势骤腾,仿佛连身形都涨起了几分。他向前一步踏下,伫立道上如脚下生根。 “那上面是座货真价实的孤儿院!他们要炸的是孤儿院!” “钝银,我遇到你第一天,就教了你什么?道!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陆钝银默然一瞬,沉吟着缓缓开口。 “人有道,也得看世道。师父,你的道,在这世道上,活不下去。” 他旋即眼光一闪,瞳子里的犹豫已全换了无情。 “何况从八年前,咱们走的道,就已经不一样了。” 何弃木一怔。 八年前,八年前。再往前推几年,混沌分裂者,也是讲道义的。为了戳穿那悲天悯人的面孔,为了打破这无尽的轮回,化伪善为至善—— 在那时候,他还记得自己说过: “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2 “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何弃木扶着身旁少年的双手,枪械握在还未长开的五指之间,生硬着格格不入。 “道?” 少年轻声问道。 “道,就是脚底下的路。人没长翅膀,两只脚不能离了地。这土地的规矩,就是道。道上的人,缺了道就站不稳。” “师父,我们在学枪。道和枪,有关系吗?” 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兴奋,枪械在手中的实感,让他血管跳得撞针般激荡。 “混小子,敢抢师父话!”何弃木丢去一个白眼。“人是躲不过子弹的。从子弹出膛到爆了你的脑袋,你连神经反射都来不及。只要射得准,枪就能杀人。” “而枪要射得准,身子必须得稳。开枪的劲道,是从地上来的。从地到腰,从腰到臂,再从臂到腕,最后到枪口上。人站得稳,开枪就稳。” “没有道的人,是站不稳的。” 陆钝银似懂非懂地将目光投向师父。 “傻小子,说了你也不懂。看好,这是镇北一枪的手艺!” 骤然一声断喝。电光火石之间,枪声已传遍山谷;枯叶惊坠,四维一片簌簌。拔枪到射击,动作简洁之极,宛如叶落弧线般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却又令人眼花缭乱,极简中打磨过细节无数。 这一枪腕子平,身子稳,是十几年杀人场上血洗出来的硬功夫。 枪声散去时,断喝还在山间回响。陆钝银双眼死死锁在靶子上——一声枪响之下,靶心居然连列着两个弹孔。两枪而只有一声枪响,非化境二字不足书之。 何弃木走至犹自惊愕的少年身前,指套下老茧遍布的手按上陆钝银肩膀。 “师父的道,就是信诺重义,一字千金。如果具体讲,就是——” “不杀无辜,不杀孩子。” 陆钝银没有答话,只是轻轻重复了一声: “道。” 何弃木看向远方靶子,两眼弹孔深黑如阴云,沉沉郁在他心口。 若是五年前,何弃木能让两颗子弹落进同一弹孔,不差毫厘。 可那是五年前。何弃木知道,现在自己再也射不出那样的子弹。 五年前那一趟之后,他的脚一直不稳到今天。 3 血,血色猩红,满浸着白衣滴沥不止。 何弃木站在血泊之中,身旁尸体交叠成一副末日图样。他从血洼里看到自己变色的脸,和仍在滴血的武装服。 那是张陌生的面孔,很丑,像条恶鬼。 他们在几天前还是基金会的研究员,是何弃木的同事,现在却已是具具逐渐失温的尸体。 何弃木握紧手中的枪,迈开了步伐。血泊中每一步都如行沼泽,他的脚步却依然半分不抖。 门禁挟着刺耳的警报应声而启,站点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被一脚踢开,何弃木身形一闪,室内已多了条影子。 “老何,你——”特工的叫声和子弹一起扑来。何弃木没答话,前冲揽去,已把门边特工挟成一面人盾。 料到进门这一轮齐射,何弃木早做了打算。子弹穿透防弹板,在肉体中炸裂成声声闷响。枪声歇了。 何弃木猛把特工一推,尸身就溅着血倒向枪声响处。安保还没拨开自己的昔日战友,血已从脖颈喷出一道弧线。 火光大作。何弃木如一道流火穿梭在众特工之间,每一声枪响都绽开一朵血花。枪口影子般闪了一圈,屋里的特工全部倒下去。他们再没有第二次装弹的机会。 脑浆混着鲜血,在墙上涂了幅荒诞主义的画作。红白相间的液体从变了色的基金会标志上流下来。 腥气弥漫里,何弃木慢慢走到屋里唯一还坐着的人跟前,一掌拍上办公桌,血滴迸满了屏幕。 “赵主任,对不住了。基金会和我已经恩断义绝,今天哪,我来送份临别礼。” 赵主任神色不变,依然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四下鬼一样的寂静,敲完最后一句记录,他才扭头看向何弃木。 “混沌分裂者。573也变天了啊。分裂者一向不留活口,还不开枪,老何你是来找我叙旧的?” 何弃木把枪放低,叹了口气。 “毕竟上下级一场,我和基金会的恩怨,也和你无干。写点什么吧,我留着你的遗言。于渊已经接管了站点网络,你左右发不出去。” “于渊…那家伙和你不一样。多提防着点。去了混分,别跟他走得太近。” “这就是你的遗言?” 赵主任低下头,摇了摇。 “我没有遗言,只拜托你,一件事。算是我赵践凹求你老何的,不过分,就一样。答应我好不好?” “只要不过分。” “无辜的人…不,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别杀他们。老何你有孩子吗?” “曾经有过。” “对不住,想起伤心事了。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我求求你,别杀他们——我女儿,她才三岁,什么都不懂的——” 赵践凹把头埋紧,何弃木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答应你。我何弃木这辈子就讲一个道字,多的不敢有;不过信诺重义,一字千金。” “我这辈子从今往后,不杀无辜,不杀小孩。” 赵践凹抬起头,表情和情绪全然无有的一张脸。作为基金会站点主任最标准的一张脸。这张脸笑了。 “来吧。” “来了。” 一声枪响。 4 信诺重义,一字千金。何弃木看着对面锁死自己眉心的三眼枪口,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早就没有资格,再来讲这八个字了。 从自己成了混沌分裂者最锋利的一把刀以来,他就该想到有今天。刀再锋利,也只是一把刀;与其丢掉让人捡去反施己身,不如毁掉直截了当。 “时至今日,你还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谈你的道义,你的一字千金?” 陆钝银声音染上了一层愠怒。 何弃木看着对面锋芒毕露的昔日徒弟,忽然生出一种错觉。错觉里站在自己对面的,是年轻的何弃木,而他自己则成了站点主管赵践凹。 一样的八面出锋,一样的双手染血,一样的…像是一把刀。 一把最锋利的刀。 “若你真的在意道义,八年前为什么要灭口赵践凹满门?” 何弃木只觉一把刀插进自己的心脏。 “从那天开始我接受了于渊的邀请。我加入了他的武装小队;分裂者名下最脏的活,有四成经了我的手。” “你想说我是个失道之人吗。可混沌分裂者的道,也一样是道。而且是真的道。” “师父,你的道是假的。嘴上再冠冕堂皇,也是只为一己微不足道的良心安定。与去伪存真的大道相比,你才是失道之人。何弃木,你和你所背叛的基金会,一样的虚伪。” “把你逼进巷子的时候,我本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念及师徒日久,再兼养育之恩,我们用枪来决生死。对华北第一枪来讲,这个赌局再公平不过。不过无论如何——你没有资格去谴责混沌分裂者。” 何弃木如同自梦中猛醒,终于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去谴责分裂者,但我至少有资格为了自己这条老命开枪。既然你我二人必须要有其一血溅当场,至少让走的人少一件遗憾。”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领养孤儿从来都为混沌分裂者明令禁止。那一年分裂者突袭的前台组织,也是一家孤儿院。你是我从孤儿院废墟里抱出的唯一一个幸存者。我——” “多说无益。” 陆钝银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 “我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一个不在意自己会怎么死的人,怎么会在意自己的出身。今天我说的话已经太多了;剩下的,就让子弹来讲吧。” 两眼枪口遥遥相峙,空气如在此时凝成了固体。 “镇北一枪的命,没那么好取。” 陆钝银向前逼进一步,手紧紧嵌死枪柄。 “师父,我一直都想知道,谁才是镇北一枪。” 5 夜灯苍白,薄如殓衣。灯光下,分裂者新任的gamma级指挥者正在办公桌前叉手而坐,胸前铭牌反射出两个毫无生气的汉字:「于渊」。 于渊有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双目修长,脸颊瘦削,嘴唇无一丝血色。只有从那一丝不苟却难掩苍白的鬓发中,透出几痕带着无奈的老态。 “命令就是命令,弃木。很多时候,世界暗面的人,都不得不身不由己。” 水杯震起,桌子被拍得山响。 “于渊!我何弃木是和你一起进分裂者的,别把我当傻子玩!gamma级有什么权限,我都知道,你会不清楚?” 怒意在何弃木的每一丝皱纹中,扭曲得毫不掩饰。 “木兄,你我都已经不再年轻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如今忝列gamma级之列,而你至今都仍然是beta?以你的能力和功绩,晋升gamma,早应是囊中之物才是。” “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我不受待见谁不知道?老于,不是我抗拒命令,可我也有原则!赵践凹死前只托付了我一件事,就是留他女儿一条命——你今天让我去解决了后患,我还怎么做人?老于,做人不能失道,有道身子才稳!” 于渊轻轻叹口气,纤薄的沉默落在二人之间。他从桌底徐徐取出一张照片,列到何弃木眼前。 “木兄,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处境。可分裂者毕竟是有规定的,收养孤儿,一向是禁区中的禁区。” “于渊,你敢——!”几难抑制住开枪冲动的何弃木看到照片中陆钝银的影像,忽然只剩下无力。 “那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个孩子,可也是基金会的孩子。你在03\/823里,从受分裂者攻击的基金会前台组织中,私自带回了这个可能与基金会有渊源的孩子——瞒情不报,可是重罪。” 于渊的声音像一把刀,刮着何弃木的心口。 “但是gamma级,毕竟是有些权限的。木兄,你明白吗?我也不是好杀之人,我想帮你。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的请求,也只有一个。” 沉默。 “两个孩子,都是孩子。木兄,选择的权力在你。” 沉默里传来数声轻响。任务单上新添了一人的签名。 6 窄巷一瞬明如白昼。 枪弹出膛只在一瞬间,而一瞬间足以决定无数次生死。 二人几乎同时扣下扳机,昔日师徒仍存着不言中的默契。 开枪之前,陆钝银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何弃木身形一抖,两记扳机已经扣下。 一声枪响。 这一枪腕子平,身子稳,是十几年杀人场上血洗出来的硬功夫。 师父,我的枪法,究竟还是不如你。华北第一枪,始终都是您。 因为您的手上,不止有子弹,更有道。 陆钝银扣下扳机,却并非朝着何弃木的方向。子弹呼啸,向身后的分裂者直扑而去。 陆钝银几乎已感到师父子弹贴上自己面颊时的灼热,贯穿大脑时的痛楚。 师父,这条道啊,好难走。 孽徒不肖,师父教诲,只有一条性命可还。您是有道之人,不应死在此地。 电光石火。 灼烧过陆钝银面颊的两颗子弹却没有掀翻他的脑壳,而是向两侧飞去,稳稳嵌进身后两名分裂者眉心。 枪声散去,陆钝银背后三名分裂者应声倒地。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师父…” “钝银——” “我查过了。我调查了那座基金会站点的资料。site-861,就建在…当年那座孤儿院的原址地下。循着这个,要查到当年发生了什么,并不算很难的事情。” 陆钝银率先开了口。 而何弃木开口时,却只有简短之极的两个字。 “趴下!” 陆钝银尚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已被何弃木扑倒。身后两声枪响响起,随后是师父的闷哼。 “于先生早就说过,姓陆的小子要提防着。这是他师父,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得倒戈——于先生神算,果然不虚。” “废话少说。上膛。再射一轮,确认两个人都断气。” 暗巷中闪出两个人影,手中枪口仍飘着缕缕青烟。于渊早料想到陆钝银的倒戈,特地派出两人以绝后患。 “师父…师父?” “别出声,混小子。肺开了洞,我没几口气可喘了,听我说完。” “我儿子死得早,但养了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就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从前我一直在想…找了一辈子的道,究竟有没有意义。今天我知道了,钝银…你就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东西…没能把道守到最后很遗憾,可现在我知道…你就是我的道。” “我的徒弟,我的儿子。活下去。” 一片沉默。三声上膛作响,陆钝银站起身来。 “他还没死!开枪!” 一声枪响。陆钝银扳机连扣,两颗子弹已经出膛。 这一枪腕子平,身子稳,是十几年杀人场上血洗出来的硬功夫。 两枪而只有一声枪响,非化境二字不足书之。 火光大作。 黑夜里绽开两朵血花。两名分裂者的枪掉落在地,如当年何弃木吐字一般铿锵。 “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师父,这条道啊,好难走。 可我再不会回头。 陆钝银握紧铁枪,走进黑夜。 走上一条无边的不返之道。 第130章 不完美未来 0 “scp-1185已被无效化。”站点主管再次起身喊道,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嘈杂,他今天已经连着喊了四个不同的编号了,看来应该把今天作为幸运日。我坐在工位上想。 1 我所在的站点不大,只收容了几十个低危项目,不过这住着个大人物,人们叫他o5-9,我叫他九哥,因为他把我当朋友,我也当他是朋友,仅此而已。于是他经常把我叫进他有三道门,守卫森严的办公室,我也经常对着守卫做几个鬼脸。 他今天又把我叫了过去,雪茄可笑的架在鹰钩鼻上,九哥有个鹰钩鼻,取笑这个鼻子是在站点我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一见我进来,他就开始絮叨:“老李,在这里收容的项目,虽然不是什么永生不死的蜥蜴或者是自己跑的杀人雕像之类的,但也都是有一定危害的项目,但是这个无效化的速度…有点快。”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把目光放在那张抽象画上,开口说:“九哥,你还不满意吗?好歹减轻了站点的负担。而且无效化它们的主意难道不是你出的吗。”我向来对无效化这些收容物兴趣不大,来基金会工作只是听说这里有免费午餐。 “我们是基金会,不是goc那些暴力主义者,我从来没有告诉他们进行无效化。这些项目…更像是自然而然消逝的,我刚才接到消息,其它站点也有这种事,大家都在讨论。”九哥很认真的看着我,我素来觉得他瞎操心,或许这就是大人物的习惯。 “我觉得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我耸了耸肩,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2 我在站点里负责文书工作,扑在庞大的基金会资料库里,理论上讲我只有三级权限——但九哥给了我一个5级账号,他告诉我这是o5议会内部的不记名账号,我可以随意浏览。借此,我现在已经可以把中国分部的收容物倒着背出来。尽管一些文档我还是看不了。九哥不肯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电脑桌面上弹出了一条提示框,是scp日报,四级以上权限观看,我换成了不记名账号,娴熟的打开了日报。 今天的日报头条的字有点大了,颜色也偏红,我仔细看了看,美国的mtf把事搞砸了,鸟人猿的蛋在纽约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几万个,在被清除之前已经有上百只孵化出来,特遣队想进行记忆删除,但手快的媒体已经发到了网上——连同特遣队员穿着基金会制服的靓照。十分钟内点击量突破百万,老美同事们现在有的忙了,我想道。 九哥已经三天没有让我过去了,我自己也懒得动弹,姑且当他去出差了。但不如人意的是我们站点只剩下4个scp了,因为收容经费减少,员工待遇也下降了,同事都颇有怨言。 总部的万能咖啡机被我们借来了,我排在队伍的最后,拿着纸杯鬼使神差的输入了“一杯未来”。机器嗡嗡响了好久,排出了一大杯深黑色的恶臭液体。站点实验室的化验结果是里面有78种不同的液体药品,36种药粉和一种未知成分。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生病。 3 美国的情况越发糟糕了,虽然政府辟谣,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但那些死者家属不会善罢甘休。为什么我们不能给他们记忆消除呢?我想。 “收容物还剩下最后一个,其它站点的情况也差不多,keter级项目都仍然保持着高活性,euclid已经快死绝了,o5该做点什么。”隔壁桌的小王探过头来,“基金会立足于收容物之上,要是它们全部无效化,我们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小王是个新人,刚来工作半年,对工作倒是上手很快。 九哥又叫我过去了,我穿过两道铁门,看见他还在沙发上抽着烟,鹰钩鼻还是很显眼。我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对那些人记忆删除呢?” 九哥盯着我,旋即苦笑起来:“我们没有制作记忆删除药剂的材料了,现存储备不足以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记忆删除。” 哦,干。那条大鳗鱼好像已经躺在海底不动弹了,我大概没有注意这几天的消息。 他抽了一口烟,大概看见了我的表情,于是开始讲述基金会目前的处境。抛去美国总部所面临的麻烦,目前中国七成以上的站点因为没有收容物而关停——旧的都死了,而我们已经七个月没有发现新的异常。 “我们的未来正陷入混沌,所有源自于异常的事物都在消逝。”他凝视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走出办公室,没有停下,一路走出了站点。 5 我穿过实木大门,再次到了九哥旁边的桌子,他看着我手里的烟,皱了皱鼻子,示意我按熄。我照做了,尽管并不情愿。 “国内也开始出现了游行示威,要求政府揭秘基金会。”他吐出这几个字,好像重千钧。“目前我们决定以静制动,尽量低调。”我摊了摊手,以示赞同。 他挥了挥手,我识趣的离开,转而开始整理收容资料。它们或许会成为我们存在的唯一证据。小王跟着我一起,“这或许是我们存在的唯一证据。”他这么说着,手里却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失去了异常,基金会很多功能已近似瘫痪,九哥那批o5却还毫无表示,我咒骂了两句。 暴风雨后是更大的暴风雨。 6 站点昨天正式解散了,所有的文书都被搬到了新站点,这是大陆最后两个站点之一。忙完是深夜了,我抬头,月亮不再影影绰绰,清晰的露出了轮廓。 网络上关于基金会的猜测越来越多了,但高层们都在缄默,他们仍然高傲得像森林里的孤狼,还以为自己是曾经操控世界的庞然大物,坚持相信着流言终会平息。 一大批长枪短炮忽然围住了我,话筒几乎插进我的喉咙,我低头看了看——见鬼,没脱白大褂。我推开熙熙攘攘的民间记者,绕过砸来的鸡蛋和烂水果,匆忙进了车。民众们慢慢地发现,有些人的家属被基金会带走当了d级人员,有些人曾经深信不疑是自然灾害让自己妻离子散,面对他们,我能说的只有沉默。 我曾经想联系政府来证明我们,证明我们曾经为这个世界作出的努力,政府此时也惜字如金,正常的世界不再需要scp基金会,急于摆脱杀人凶手名号的高官们把我们当成了挡箭牌。九哥不知所踪了,大概躲在某个地堡里吧。 我在家门口停下了车,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台咖啡机在阳台上。如果不是那台已经确认无效化,我几乎要认错。 天黑透了,我只看见四面白墙。 7 那只老蜥蜴终于死在了收容室里,世界再无异常。 九哥打来了电话,长达3分钟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一字一句的说:“这将是我们的新生。”我不客气的回了一句:“这是世界的新生,不是我们的。”大概他也无言以对,电话被挂断了,我也没有时间打回给他, 示威者找到了我的信息,每晚我在砸门声中入睡。今天他们冲了进来,我被吊在了房梁上,那些亲朋因基金会而死的人似乎失去了理智,寒冷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伴随着一声声的咒骂。我抬起眼,开着的电视机上出现了九哥,鹰钩鼻还是那么显眼。 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或许是基金会终于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吧。 人群散去了,我看见那台咖啡机放在我的餐桌上,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暴乱的人们没有看见它,我挣扎着起身,用染血的手指再次输入了“一杯未来”。 咖啡机轰鸣起来,微微摇晃着,银白色的液体缓缓滴落,我一饮而尽。 8 我在高楼边醒来,我认出了这是我以前办公的站点,我走向门口的保安:“scp基金会,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能以为我是一个妄想症。我笑了笑,看来基金会还没有被曝光。 我走进办公室,接待我的不是熟悉的伙计,门口大招牌显示这里是一家传媒公司。我被委婉的请出了这里,转身坐上出租车,决定去华北地区最大的站点,旅途出乎意料的顺利,到达了记忆中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原野。 或许仅仅是搬迁了站点,我安慰自己。马上拨通了九哥的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 我反复拨打着号码,却只有冷酷无情的机械声回答着我。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所有异常都将消逝,所有因异常而生的都将被埋葬于尘土。 基金会本身就是一个异常,因异常而诞生的异常,正常的世界不会再允许它的存在。 我又看见,那台咖啡机孤零零地被扔在路边,好像一直放在那里。我将它拣起,银白色的外壳仍然耀眼。我再次输入了“一杯未来” 。暗红色的现实泻出,盛满了一个纸杯。 我一饮而尽。 9 四面白墙围绕在穿着条纹服的男子身边,一百一十四种药品摆放在床头柜上,初春的阳光从窗户射入,照在陪护者高耸的鹰钩鼻子上。 第131章 一次不成功的抓捕行动 好了,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我来讲一下这次行动的概要。” 天津街头,一辆黑色的小货车正在飞驰着,一路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车内坐着6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其中看上去领头的一个正在讲话。 “我们的目标是一个现实扭曲者,我们上个月刚刚发现了他,结果叫goc抢先了。然后你们也都知道,goc的人被打了个半残,所以,一会我们行动时一定要谨慎,也要体现出基金会的“友好”。政府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会解释成抓捕恐怖分子。” 钟子轩特工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一个队员举起了手。 “a-4,你有什么疑问?” 那个队员是个新人,说话的时候怯生生的。“我看资料上写的目标所处的位置是……一家国际酒店吧?如果那个现扭反抗,造成的破坏肯定不小。” 钟子轩笑了笑,说:“我们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先头部队已经在酒店周围部下了大功率的现实稳定锚,只要我们一声令下就能把目标压制的死死的。先头部队也已经开始疏散民众了。” “好了,我刚才说到哪了,嗯……关于目标的详细信息,我……” 通讯器的铃声又打断了钟子轩特工。钟子轩抓起通讯器,发现是在酒店盯梢的先头部队打来的。 “有什么状况么?” “有。”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焦虑,“情况十分混乱。我们与政府的沟通出了点问题,群众还没有疏散,而且……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你不要冲动,冷静一下,先下来谈一谈,你母亲有话和你说……” 一家国际酒店门口,几辆警车和消防车围在酒店门口,一个警察正举着扩音器喊话。酒店8层的一个窗口,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站在窗台外面,泪流满面,一看就是要自尽。 而围观群众则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远处,一辆大的离谱的早餐车停在路边,再加上招牌上“水产品早餐铺”这个匪夷所思的名字,就差个三箭头的商标这玩意就是个完美的前台公司(?)了。 “早餐铺”里,特工钟子轩和武装到了牙齿的队员们正怒气冲冲地围着情报人员,硬是把那个无辜的情报人员瞪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这些围观群众他妈怎么还没走?你难道不知道这里藏着一个能把整条街变成废墟的现扭吗?!” 那个情报人员哆哆嗦嗦地说:“本来是和警察那边沟通好了的,谁知道刚打完电话就来了个跳楼的,来处理的警察还是另一个区的,还不相信我们……” “那跟你们一起来的模因专家呢?快叫她去随便搞点什么模因逆模因之类的把那些人轰走啊!” “呃……”情报人员面露难色地指了指一旁的枪架,说,“她在等你们的时候睡着了,然后就出了点状况。” 钟子轩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斜靠在武器架上的一把白色涂装的56式自动步枪,顿时啥都明白了。 钟子轩看了看外面在窗台边缘徘徊的女孩和乌泱泱的围观群众,无奈地说:“好吧,驱散人群是指望不上了。a-3,发现目标了么?” 通讯器里传来了狙击手a-3的声音:“还没有,我在继续观察……等等,我想我看见他了!” 钟子轩赶紧把通讯器捂到耳边,急切地问:“在哪???” “在围观人群里。”这是钟子轩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长达5秒的沉默。 “队长,需要我立刻射杀他吗?”a-3问道。 “不行。如果你射中了他,在sra没启动的情况下他死不了,而sra一启动他就会察觉到。如果你没射中……不用我说了吧?现在,给我盯紧他就好。” “好吧,都听你的,队长。” 其实,钟子轩还有句没说出来的话:不管a-3射没射中,都会对楼上那个在死亡边缘踌躇的女孩造成不可知的影响。 又是一阵令人犯躁的沉默。那个女孩已经走出了窗台,站在酒店墙体的一处突出的位置上。消防员们弄来了一个气垫,正在往里打气。警察还在努力劝说着女孩,但钟子轩能看出女孩随时都有跳下去的可能。 a-3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队长,我有了点新发现。 “往左边看,大约150米远的地方。看见那个冰淇淋车了吗?我怀疑那是goc的人。” “为啥?”钟子轩也看见了那个涂着诡异的蓝白涂装的、大的更离谱的冰淇淋车,“因为它身为冰淇淋车却一点没有卖冰淇淋的意思么?” “是的……不过主要是因为刚刚有两个穿着goc制服的家伙把一个单兵火箭发射器搬了进去。” 钟子轩与在旁边偷听的情报人员对视了一眼。 “操。你们继续执行任务,我去和他们交涉一下。”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便装行踪飘忽的男人摸到了冰淇淋车旁。 钟子轩在车边蹲下,掏出了一个便携式窃听器,贴在了车厢上。 “……我说,在市区内使用杀伤性武器真的好吗?” “别管那么多,要是那家伙不死,死的人会更多。” 操,真是群疯子。 “还有,基金会的人似乎也在啊,要是他们阻拦我们怎么办?” 嗯? “那就把他们以包庇异常的名义一起崩了!” 好吧,看来用不着交涉了。钟子轩一边收回了窃听器,一边掏出了一个用来对付现扭的震爆弹。 十分钟后,钟子轩拖着一箱各式武器返回了早餐车。 “解决了。你们这边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a-3说道,“这事估计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而那个现扭一直呆在人群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钟子轩沉默了一会,眉头紧皱,看上去内心十分纠结。终于,钟子轩长舒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不能再等了。准备听我口令,把所有sra在一瞬间全部打开,然后……”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灌入了车里每个人的耳朵。是康德计数器报警了。 “我去,a-3,报告情况!”钟子轩一把抓起通讯器大吼道。 a-3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外边传来了人群的尖叫。 钟子轩向外看去,只见大楼墙面上站着的女孩忽然脚下一滑,那块一直支撑着她的墙面凸起毫无征兆地碎裂成了一块块碎片。女孩在惊恐中无声地坠落,落向下方那只充气了四分之一的气垫。 “a-3,快阻止他!” a-3果断地扣下了扳机,却只听到“咔”的一声。一粒彩虹糖从枪口里滚了出来。 就在女孩即将落地的一瞬间,瘪瘪的气垫突然诡异地膨胀了起来,稳稳地接住了女孩。 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女孩的母亲冲上去将还处于惊吓后的呆滞中的女儿抱在了怀里。女孩一抬头,看见了母亲憔悴的面容,眼泪也顿时夺眶而出,与母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人群中,一个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早餐车里,钟子轩跌坐在武器箱上,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所有人,检查武器,准备突击。” 酒店309房间,房门外,5个突击队员守在门口。 钟子轩一jio踹开房门,全副武装的队员们鱼贯而入。 然而,房间内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冷风正不断的灌进房间内。 “报告总部,目标逃逸了。” 关掉通讯器,钟子轩扫视了一圈,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几张钞票和……一张字条。 队员们好奇地围了过去。 致尊敬的基金会人员: 很抱歉我给你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我恐怕不能和你们走了。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你们可能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风险使用能力,只是为了用这种怪异的方法救下那个女孩? 对此,我只能回答一句话:只有直面过死亡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只有差点死过,才能更加珍惜生命,我想让每个人都认识到这一点。 房费我留在这里了。那么……后会有期吧。 q. q. p. s:替我向那个狙击手道歉,我把他的子弹头变成彩虹糖了,希望没有炸膛( ??? ? ??? )~ 窗外,夕阳正在逐渐落下,金黄色的余辉照在大地上,温暖着每个人的心。 第132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一) “小心,小心,再小心。” “没有最谨慎的士兵,只有最惜命的保安。” “别听那些研究员和站点主管跟你胡扯,咱们这种工作性质,一般用的着的时候也就是站站岗或者帮人领导开个门,再不济开几个d级祭天。” “永远得记住一句话,小事不用跑,大事跑不了。” “心态崩了,就什么都崩了。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这么和我说,那是我上任的第一天。 “你以为为什么二级权限只是比一级权限多个开门的,还是收容室的门。说白了就是拿咱们当肉垫,我等屁民有什么资格查人家项目文档,一查查出来个恶魔什么的,让你进你敢进吗。杀人不过头点地,碰上个变态点的项目弄死咱先玩个几小时,你这谁遭得住啊。” 我不住地点头,心里还是有一丝莫名的亲切。感觉他是到目前为止唯一对我说了真话的人。 但说真话是有代价的。 测谎仪,顶级心理医师,站点主管亲自约谈。 他们管那个叫忠诚度。 接着,我亲眼看到了代价。 a级记忆消除,他们说副作用可能会很大。事实上,我听说o5级有时也会接受这样的手术。 为什么会有差别呢?是因为,我们只有二级权限吗?所以没必要投入那么大资源。不需要顶级的医师,不需要珍贵的药品,甚至不需要让他保留,他珍贵的记忆。 “我好像…有个女儿。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茫然地坐在禁闭室里,手足无措,像个孩子一样。恐惧而无助。 “我想回家。” “还需要三个月的观察期,完全确定无害之后,他就可以回去了。”安全主管头也不抬,甚至懒得对我说出去。 他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另一个人进来,站在我前面,聊着他们的内容。 我只是个保安。 我不需要想那么多。 这些不是我该担心的事。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 “小事不用跑,大事跑不了。” 三个月,我每天守在同一个岗位上。所做的无非就像是他说的。 站岗、开门、押送d级。 我有过两次不得不亲手处决d级的经历。 没有选择,当那个杀人犯疯狂地扑向收容室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张黄卡。 二级权限,来自于我的一名同事。 要么杀了那个d级,要么等他开门放出scp,把我们都杀了。 那时的我还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为什么?横竖都是死,这两条路的终点,有什么区别吗? 但我很清楚的一点是,我还不想死。 三十发钢芯弹,几乎同时穿过他的身体。 我不清楚有多少打到了他,有多少打空了。 但我看到血喷出来了。就像我大学的时候,每次停水停电,我都会把水龙头拧到最大,这样一旦来水,我能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每次突然来水的时候,都会有一大股水流,突然从龙头中爆出来。 就是那种感觉,开始会把人吓一跳,吓得后退,害怕溅到自己的身上。 但一旦溅到了,也就溅到了。无所谓了。 浸泡在鲜血中又和浸泡在自来水里能有多大的不同? 三个月到了,没有期待中的欣喜。 没有释然,没有悲伤,没有仇恨。 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上是一片空白。 我也在这空白中渐渐麻木。 这便是完全的无害了。 我想送他出去,被告知不需要。 我送不到他要去的地方。 他到底要去哪呢? 他这个样子,真的还有家吗? 或者说。 他是真的要回家了。 回他现在该回的“家”。 失去价值的人都会回到的“家”。 我为我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我希望他能回家,我当然他能回家。 他会回家的。 不论那个家是在哪里。 “你知道为什么二级权限会比一级权限多一项吗,没错,开门,你们都知道的,而且不是普通的门,是收容室的门。” 熟悉的言辞,讲着话的却不是熟悉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们意义重大,你们直接掌控了我们整个基金会最核心的权力。收容scp的权力。” 安全主管义愤填膺地站在高高的讲台上。 “所以说,掌握了最核心权力的你们,便是我们基金会,最核心的人群。没有职位能比得上你们的重要性,我们说的再多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你们,你们是真正的执行人。” 真正的刽子手。 这是我脑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词。 “因为有了你们,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基金会,请享受这荣誉吧,因为此时此刻,只有你们,配得上这一称赞,你们是真正的基石,是在这之上可以成就伟业的基石!” 基石可以牺牲吗? 也许一起不行,但在浇筑的时候掉几块小石头总是可以的。 “请记住,你们,成就了基金会的今天,而今天的基金会,成就了这个世界!!!” 安全总管欢呼着,保安们也欢呼着,所有人一同欢呼着,天空飘满了彩带,五颜六色的。 可不知为何,在我眼里,全都成了红,是血琳琳的,鲜红。 也许我也该麻木了吧,为何要去思考那么多的不公。 守护人类还不够崇高吗?战争只不过是自相残杀,难道我还不比那些前线的士兵更伟大吗? 但,他们不是刽子手啊。 玻璃心还做什么基金会员工呢。 我笑自己,多愁善感。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谓基金会,那一纸合同写的够详细了。风险,待遇,条例,写得一清二楚。足有二十几页厚。我反复地翻看这名为合同的书,我并没有犯那些粗心大意的毛病。我有新奥尔良的律师资格证,我看得懂这些条条款款,我知道哪些该有,哪些不该有,哪些合法,哪些不合法。 但那又怎么样呢。 它们可是基金会啊,它们有最顶尖的律师,最顶尖的医生,最顶尖的公关团队…什么都是最顶尖的。 这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 我又反复地翻看那本书,在字行之间,我来回阅读。 可不管怎么看,我都只读出个生活二字。 我在纠结什么呢,有意义吗? 签了。 第133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二) “喂,有人,能听到吗。” “……咔啦…滋…” “我不知道,这个频道上,还有没有人在听。” “这里是,site-67。” “我是基金会雇员。” “假如,你只是巧合,接收到,语音。” “我希望你能够,转告…滋啦….抱歉,我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有人,阻止这,一切。” “请不要,担心,我。” “我现在,很安全。” “不会,再有,任何东西,打扰我了。” “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而我,将在这里,解脱。” “咔啦…” “滋……..” 有人在凌晨收到了这样的讯息。 那台简陋的收音机。 可能是恰好摆在了这个时间的这个位置。 自动调频507。 然后就是上文的内容,循环播放。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 nk博士望向众人。 “我们登记在案的站点中,没有67的编号。” 不存在的站点,无从阻止的灾难。 甚至没人能弄清楚这声音的主人在临死之时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那段音频被导入波形,删减,重合,模拟,甚至依靠音调响度来尝试组合语句。 计算出的结果有两百多万种。 其中百分之九十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剩下百分之十要靠人为筛选。 听起来破解转告之密就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已。 实则不然。 现在模拟出的音调声高,人们甚至都没办法确定它究竟是取材自杂音还是人声。 线索中断。 辨别音频根本就是碰运气的行为。 我这么想着,下一句话却已经有人说出来了。 “也许应该在一开始就放弃。” moon博士点了根烟,望向周遭的一众。 “我觉得在场大部分人可能想法和我一致,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我也希望尽量长话短说。” “所以,在我讲话的时候,先不要打断我。谢谢。” 接下来的三小时, 充斥着具体而烦琐的发言。 总结起来很简单, 就是基金会需要不择手段地做到三点。 1.找到事发地点,不论它的名字是叫site-67,废墟,还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一定要找到它。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特工,在全世界范围,必要的话地球之外也要考虑到。 2.理清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基金会需要对该事件严重性进行评估,需要起手应对措施,需要保护人类文明。假如事态得不到有效控制,必要情况下,需要设法保全基金会本身,或者需要搞清楚scp-2000近期是否需要超精密级的维护。 3.对第一个收到讯息的人员进行深度心灵探测,不需要规避风险,最大程度挖掘。 “抱歉,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疼。” 我在说什么呢,只是有些疼吗… 那个男人缩在墙角,脸涨得通红,满是泪痕。 看起来还不到30岁。 他的胸前挂着名牌。 【布鲁斯 正式研究员 三级】 年轻,有为,前途光明。 也许他会就这样毁在我手上。 但这。 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我只是个保安。 “为什么。” 他泣不成声。 “你们要知道的,我都说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有很多信息可能会被你的潜意识忽略掉,我们必须从最根源处发掘。” “根本没有那种说法,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啊!” “管理层坚定地认为,第一次发送到的信息,完整度会更高。” “可是谁知道我听的是不是第一次啊!” “……” 那和你听到的讯息是不是第一次发送的没有任何关系。 我忍不住想告诉他。 高层只是无法忍受,哪怕一句话的未知。 但我还是要说些什么。 不是为了让他醒悟。 是为了让他安心上路….. “……抱歉,哪怕只有几亿分之一的概率,我们也必须尝试,这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莫大的讽刺,或许我还有成为安全主管的潜力。 “狗屁未来!!!!” 意料之中。 笫134章 有趣的一天 karldark博士的升职 瘫坐在扶手椅中的karldark博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把玩手中的刀子一边嘀咕道“夏天绝对被时间老头抛弃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难熬。”。真是无聊啊,拯救全人类,化解世界危机这样的听起来很酷炫的工作在炎热的夏天面前也不过如此嘛,要怎么打发这一天的时光呢?已经厌倦发布旗杆拆了建建了拆的命令。没有新的事故报告,没有新的可疑scp项目,要不要再去找darklight练练身手?算了,后果会很麻烦的。天啊,我可没想到在基金会的时光这么无聊。看来又是无趣的一天。 此时,一个慌里慌张的年轻人正急匆匆跑向他的办公室,给他带来了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消息。 “哦?请进。恩,你是那个新来的研究员吧?既然是你来找我,那么肯定会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谁知道呢,我不应该抱太大期望,说吧”对面的年轻人失了神,显然没想到那个双脚翘在桌子上,一脸冷漠的男人会主动提问,更没想到这个造型神似杀人狂魔的人竟是级别如此高的上司。戴着眼镜的脸充满稚气,看来没毕业多久,汗水淋漓的额头,发白的嘴唇,根本不用半点伪装的表情,一切都说明这个菜鸟处于高度紧张之中,karldark博士最讨厌这样的新人,啊,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吗?682又跑出来了?还是世界末日来了? “我在等你,年轻人。” “啊,是,是这样的,博士。”年轻人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费了好大劲才确定这里是现实世界一样,“hd主管,死了。” …… “好,你可以出去了。”真是有趣,竟然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情。现在开始理理思路,有人听见守辰在hd的办公室里大喊“你终于死掉了,高清!”,有人看见守辰从hd的办公室窗口中摔了下来,没有人知道hd现在在哪里,或者是他的尸体在哪里,守辰现在还处于昏迷中。很好,很好,真是有趣。一个菜鸟把一个笑话当了真,还特意跑来向他报告,至于hd,谁知道他是不是跑到冰库里找凉快去了 “打扰一下,karldark博士。”dr.ding推门走了进来,karldark博士也不喜欢这个最近调来的同事,谁都是那么无趣。“想必你已经知道了hd博士的死讯,我来转告o5的命令,封锁整个站点,现任命karldark博士暂代site-07的主管,首先全力查明hd博士死亡一事的真相。” ??? 这帮人是在玩我吗?!! dr.ding的工作调动 dr.ding最近很是烦恼,刚到site-07没几天就遇到这种事情,上次工作那个site几天前才因为收容失效事件毁灭,这次又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久。医生说守辰幸好没有生命危险,但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了。没有从其他人那里得到hd的消息,主管真的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凭空蒸发了,不管是死是活,这些问题不应该是自己考虑的,自己也没有权限处理,老老实实的先通知高层才是明智之举。 “你好,dr.ding,我是o5-07,这是加密频道,有什么事情吗,希望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咕,抱歉,我有一个突发状况要汇报,site-07的主管,darklight博士可能已经死亡。” …… “好,我明白了。我会协助他的,需要逐个排查搜索吗?尸体还得找到是吗?好,我明白了。” 研究员m的新人日记 我可不是什么特殊机构的人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罢了。今天是我调到这个站点的第一天,或者换个说法,今天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天。 “你好,新人,我是dr.ding。”门外一个男人微笑着向我招手 “啊,是ding博士,不不不,dr.ding.”还好来之前有小小的翻过一下档案,万一给博士们留下坏印象就糟了。 “呵呵。没事的,下次注意就好。我也调到这里没多久,也算是个新人吧,这里的工作很繁琐,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有趣,要努力啊。”看来基金会里还是有一些正常人的嘛,基金会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可怕。“对了,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什么?好像有人喊了什么。砰!一个男人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我们面前。 dr.ding赶忙过去扶起他,“天啊,这不是守辰吗?出什么事了?”那个男人露出一张鲜血淋淋的笑脸,“听着,高清终于死了。”说完便晕了过去。 高清?hd?darklight博士?死了?!!! “冷静,年轻人。我把他送到医生那里去,你先去把这件事报告给karldark博士。” 守辰的故事 那家伙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破坏。我可是认真的。 什么?那家伙是谁?噢。他就是我们site-07受人爱戴的主管holy darklight博士啊,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高清。这个卑鄙的家伙不知用什么手段蒙骗过了我的同事,成功混入了基金会,可他骗不了我。 耳朵凑过来点,菜鸟。他就是混沌分裂者的首领,我可没开玩笑,我杀过他一次,现在他回来了,我还会继续杀掉他,没错。 可大部分时间,你不得不承认你的敌人拥有一些过人的本领,否则他怎么配做你的对手呢?我可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家伙格斗游戏玩的这么好,十三次对决我竟然都落败了。 恩?你不相信我的实力?我可是中国分部的格斗游戏竞赛的三连冠!怎么能容忍这个家伙打败我。 就在今天,第十四次挑战,我成功击败了我的宿敌,我可不屑于耍什么搞坏空调这种小把戏,反正就是我,胜利了。 后来?额,我太过激动摔出了窗户,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在我叫完高清之后总会这样?开什么玩笑,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我每次摔出去都会挂在旗杆上啊,这次也是…… 我x,哪个缺德的把旗杆拆了? 研究员m的新人日记 从karldark博士的办公室出来后我一直忐忑不安,究竟出什么事了?站点主管死了?那个人是守辰特工?他为什么会带着笑容说出这件事呢?该死,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基金会会把我怎么样?整个站点已经被封锁了,我没法逃出去了,就算逃出去,又能摆脱基金会的追捕吗?该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 dr.ding的工作调动 “那么,你怎么看?”dr.ding指着地上的游戏机,这东西明显不会出现在hd的办公室里。可对面的这个家伙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根本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堆满了文档的办公桌,可怎么感觉少了一些,沉默不语擦拭刀子的男人,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一点也不像凶案现场的房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融入这幅画面,可现实就是这么身不由己。但他还是很难相信hd就这样离开了他们,他不该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决定了,不管karldark什么态度,自己是要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的,就算是表达对同事的哀悼 干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现在必须分秒必争,dr.ding抬起头,又扫视了一遍hd的办公室,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karldark博士的升职 丝毫没有理会dr.ding离去的背影,karldark博士对自己说道,“这下更有趣了” 本来以为是个hd串通别人一起戏弄他的愚人节恶作剧,可今天不是四月一号,o5的命令 也货真价实,总不会有o5这么无聊和hd一起来整蛊自己吧?或者,难道这家伙真的死了?怎么可能,博士笑着摇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那家伙那么强,何况这里可是守卫森严的站点,守辰那两下子玩玩格斗游戏还可以,杀掉hd?这可是他听过最好听的笑话。 “哈哈哈哈,hd死了。”karldark博士突然爆笑起来,这个笑话真是好笑。可万一,这不是个笑话呢? 不知是炎热的空气还是滞涩的气氛让博士的笑声踩了急刹车,一向以冷静着称的karldark博士,也冒出了冷汗。 不会的,那家伙不会死掉的,这一定是他跟我开的玩笑,我可不能中计,说不定他现在就在那等着看我痛哭流涕出丑的样子呢,倒不如我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恩,就这样,我假装认真寻找他的死亡真相,在他跳出来嘲笑我的时候反戈一击,哼,你可别想骗过我,我了解你。现在我可要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了,你就在那里偷笑吧,先让你得意一会,装作我很着急的样子。这大概是最有趣的一天了,karldark博士这样想道,走向了和dr.ding相反的方向。 karldark博士的告别 希望总是迟迟不来,苦煞了等待的人。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回答dr.ding问题的是karldark博士无声的叹息,他们两人分头亲自搜查了site的每一个角落,别说hd,就连hd曾经存在痕迹也未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存在过的证据是这么渺小,逝者只能在人的记忆里找到一席之地。 “难道他尸骨无存吗?”不,等等,还有一个地方,冰库他们还没去过。 随着冰库大门的打开,karldark博士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平躺的躯体。镇静,镇静,你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难道连这点打击都遭受不了? 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乌青发紫的嘴唇显现不出一丝生命的迹象,脖子上的爆炸项圈证明了主人的身份。 这下可一点也不有趣了啊,混蛋。karldark博士心里想。 别了,我的友人。dr.ding心里想。 “你去通知总部和其他人吧,我在这里。” dr.ding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终于死掉了吗?混蛋。我以后找谁和我切磋啊,这样的死法可一点也不体面,真不配你啊,混蛋。不说一句话就这样走掉了,走的不明不白,把我们中国分部当什么了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还是那张臭脸,再不起来信不信我一刀劈上去啊? “博士,已经布置好了,总部那边准备了悼词,这里也已经开始追悼会的布置了,大家都知道消息了。” “是吗,那就好,先一起把这混蛋抬出去吧” “啊!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吗?”躺在地上的男人睁眼大叫道。 !!! “你不是死了吗?”首先反应过来的dr.ding质问道。 “我还真是差点被冻死,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封锁了冰库,我的权限还打不开,幸好得救了啊”hd博士打着哆嗦,战战栗栗的说道 “你没事来冰库干什么?” “寻凉快啊,大热天的空调坏了,叫人怎么工作啊,喏,我带了一些文档来,在这里工作啊。你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karldark博士,你是上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把这家伙继续锁在这里,一切照常,怎么样?” “好主意” 第135章 三千世界,只在眼下 红莲业火,燔烬须弥 第一章 伦理坚守者 “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诸风,有此国土吹拔,崩碎诸须弥山令无有余,譬如灰尘净灭,有如燃荩如燃蒿草……” ——《光赞般若波罗蜜经·卷一》 “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子·公孙丑上》 2019年5月17日 美国,俄亥俄州,哥伦布市 white hall社区,伦理委员会驻俄亥俄办事处 date:may 17 2019 21:16 邮件主题:发送失败 附件:无 邮件正文: 您向以下收件人发送的邮件发送失败 原因: 网关超时错误 服务器没有响应。网络维护中。请于一(1)小时后再次尝试。 这是一条自动消息。请勿回复。 “fuck!”两天来第十六次收到半字不差的系统退信邮件后,伦理道德委员会iv级监督员edward chen博士狠狠啐了一口,把个人终端奋力摔在沙发上。无论内网还是外网连接分明都好好的,但他这封涉及太多敏感信息的邮件,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 这次他在加密邮件中所撰弹劾提案的矛头直指基金会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o5-2“老祖母”。根据他和几位近几天陆续失联的伦理委员会同僚所收集到的证据来看,这位外表和蔼慈祥的老奶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两周前那次令人发指的事件,不过是促使edward下决心整理材料撰写弹劾提案的最后一根稻草: 5月1日的“飞龙在天”行动中,在时间充裕,人力、物力均足够救出大多数站点员工和人形异常的情况下,她以scp-1998突破收容为理由,下令发射“哈尔西之锤”,抹去了area-07的千余名基金会员工和人形实体,尽管这些人员或是遭胁迫或是受蛊惑,多半已投效“人类文明之敌”o5-7奈法拉·罗斯福,但这并不意味着监督者有权未经审判直接剥夺他们生而为人的一切权利。 或许自己该飞往加州,进入卡利斯托加,向一号监督者面陈此事,edward一手支颐,陷入沉思。“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这样做,很可能会断送我的职业生涯,或许还有生命……以她的铁腕手段,恐怕未必会允许我见到o5-1……所有看过这份材料的人,都会陷入危险中,而我,就像刺杀始皇帝的荆卿和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一样,大概只是飞蛾扑火,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就连他的顶头上司,伦理道德委员会主席robert feldon都是“老祖母”一手提拔的。这位怀抱橘猫的老奶奶,左手持伦理,右手抓isd,搞出席卷全球的“廉政风暴”后,敢于站出来代表“基金会的良心”说话的勇士,更是日渐稀少……想到此处,edward不禁长叹一声:“唉!真是万马齐喑的时局啊。” 他抬起头,猛然瞥见墙上悬挂的伦勃朗名画复制品——《刺瞎参孙》,心念一动:“士师参孙在遭恋人背叛,双目失明的情况下,依然能推倒大衮神殿的承重柱,与那群纵酒狂欢的非利士贵族同归于尽,edward啊edward,你眼睛没瞎,内心也没瞎,为何不能挺身为公理与正义登高一呼呢?” 反正自己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不过是能多活几天而已,红右手或者isd的人找上门来,让他edward chen进入被失联名单,只是时间问题。思绪及此,他终于痛下决心,双击发送按钮,给o5-1的首席全知人gears博士发去一份预约邮件。 他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对方回复,几乎每十秒钟都要刷新一次个人终端上的收件箱页面。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十分钟,gears的回信竟然到了,一如既往的简短:“18日,16:00,利文斯顿,老地方见。” 回想起上次见到gears教授时,自己还只是个驻site-17的伦理委员会ii级监督员,九年过去了啊,想不到gears先生依然记得当初途经利文斯顿时,他们一起就餐的那家华夫饼店。edward chen仿佛又回到了怀着忐忑而激动心情的青年时代,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花410$从expedia上订了一张明早飞赴弗雷斯诺的美航打折机票。将杯中的椰子酒一饮而尽,服下两片地西泮,躺在沙发床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edward看到伦勃朗笔下那位一手持剪刀一手紧紧攥着参孙长发的黛利拉女士,一改惶急的神色,正在朝他微笑。他对她摇摇手,意在表示“玩你的去,别打扰我睡觉”,那妇人竟朝他招了招手,一股无形的大力涌来,edward chen不由自主地从沙发床上站起,刚来得及抢过被单遮住赤裸的上身,就被拽进了画中。 黛利拉手中的发团缓缓燃烧起来,她脚不沾尘低在前方飘行着,edward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向导身后,画中的场景似在无限延伸。他们经过了一条条街巷,走过一段段门廊,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在古老的迦萨城中,不知过了多久,在两排浮雕着人鱼与鲸群的宏伟花岗岩立柱尽头,他们抵达了迦萨城的心脏——大衮神殿。踏上闪长岩铺就的三十七级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面阔百米的大殿,殿堂中央矗立着十余米高的大衮神像,那半鱼半人的古老恶魔头戴半球形冠冕,蓄着三柳浓密的长髯,手持一根捕鲸长戟。它面前的神坛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祭司正在高声宣讲着什么,edward听不懂非利士语,只能依稀分辨出其中重复率最高的词汇“dagon”。祭司的身后,两根合抱粗的花岗岩巨柱中间,用四根粗如儿臂的铁链锁着一位身高两米有余的魁梧大汉,一缕熹光穿过殿顶的缝隙,投照在他脸上,只见那须发虬结的大汉瞪着空洞的眼窝,朝上望去,继而“扫视”众人,发出愤怒不甘的嘶吼,拽得铁链桄榔作响。 殿内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正沉浸在美酒与行淫带来的肉体欢愉之中,并无几人在意祭司颂扬着什么。edward跟随黛利拉缓步前行,直至大衮神像前,在半鱼神的阴影中,那身材丰腴的妇人转身朝向参孙跪下,汨汨地哭了起来,似在忏悔自己背弃恋人的恶行。参孙的吼声高亢起来,宛如扫罗王的战歌,殿顶的灰尘扑簌簌下落。edward感到脚边的影子动了动,仰头望去,大衮的雕像竟似活了过来,那庞然大物俯下身,探出布满鳞片的巨爪,只一捞,就将他抓在爪中,edward chen还未及尖叫出声,那深渊之神已张开血盆大口,嚼也不嚼,将他囫囵吞下。 ╣ 第二章 监督员会梦见蒙托克程序吗?╠ 醒来之时,edward感觉自己在漆黑如墨、冰冷彻骨的海渊中载沉载浮,微弱细小的水流从耳际拂过,他舒展四肢,在这足以将洛杉矶级潜艇压碎的万米深渊中,毫无阻碍的向前游动。底栖生物散发的磷光有若黑暗天幕中的点点星辰,他朝向星光更灿处游去,亿万浮游生物尸骸在周身空阔无际的暝海里缓缓下落,如一场终年不息的大雪,他带起的流波搅得海雪纷纷扬扬,吓得几条提灯龙鱼和一群不知名的小虾四散奔逃。他逆着海雪飘落的方向,继续朝上游去,忽的感到周身水流骤变,某个庞大黑沉之物正从自己上方坠下。也许是鲸落,他正想朝左游,躲开头顶的巨兽尸骸,顺便见证一下这传说中的生命循环之绝景,突然感到手臂一紧,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色人影,拖着他急速上升。撞入那坠落之物中,它竟是一艘巨型潜艇,黑影带着他毫无阻碍的穿过合金外壳和压载水舱,飘过红灯频闪的反应堆组,穿过遍地腐尸的居住区,进入爬满暗红色血肉状藤蔓的指挥室,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形正蜷缩在角落里。edward被黑影强拉着走上前,只见那人衣着破烂,须发黏连,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尚未结痂的伤口内似乎还有白色的蠕虫在爬动,唯有胸前泛着光的圆环三箭头金属铭牌,还能证明这是一位基金会员工。 “请问您是?” “我,是,我想,我大概是叫meerkat。”那人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 “啊!莫非您就是那位着名的基金会海洋学家,黑色方舟号超巨型核潜艇的负责人meerkat博士?”edward伸出手,想将这位着名的前辈学者扶起来,对方只是艰难地摆手拒绝了。 “也许,是吧,不要,管,我……我们,都被,项目,感,染了……这里,已经,没救了,elk,死了,grayed,死了,ninth,被吃了……赶快,走吧,咳,咳……” meerkat粗重喘息着,咳出一口混着血丝的脓液,“我是,最后,一个,我们,要,与它,同归……” 警报!距离反应堆自毁还有60秒,59秒,58秒…… 机械合成女声不合时宜的打断了edward悲切的思绪,他转向那黑影,后者摇摇头,竖起一根维度裂隙般的纯黑手指,向他比了噤声的手势。倒计时终于在数到零秒的时候停止,身后的空间骤然坍缩,某种不可名状的伟力苏醒了,site-75-c10“黑色方舟”号巨型核动力潜艇的四组聚变反应堆同时爆炸,直径三公里的炽烈火球将冷彻漆黑了千万年的海渊点燃,唯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亿兆恒沙数的光子将edward吞没,无数道湍流裹挟着百亿吨沸腾的高压海水,吹熄了方圆数百里内的一切“星光”。 再次恢复知觉时,edward发现自己正坐在某个金碧辉煌的大剧院二层观众席上,左边是他的老同事pric研究员,右边是位裹在黑纱里的中年美妇。 舞台上,一位身着燕尾服的青年艺术家,手持一根牧羊人拐杖,高唱着第五教会的赞美诗:“我们全都是,迷途的羔羊,今日将此身,献予我的主,那全知的主,必赐福吾等,于审判之日……”他边吟诵着,边依循某种韵律,摇响了杖头的金色小铃。在观众席上空飞舞的十二个“小丘比特”同时拉满金弓,互相射出金箭,心型箭簇携着不可思议的冲击力穿透它们的小身体,带着十二具空洞无神的尸骸撞破了两侧的十二盏壁灯。大厅内光线蓦的一暗,在观众的惊疑声中,“丘比特”们的身体同时炸散,爆出十二道五彩焰火,随着艺术家吟唱的节奏飞舞盘旋,点燃了穹顶上的二十五盏缠枝水晶吊灯。数千名观众纷纷起身,在流光溢彩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们这是在哪?” edward边学着周围人的样子鼓掌,边小声问pric。 “香城的圣帕特里克音乐厅啊,还是你从小麦网上抢的票呢,老陈,莫不是健忘症又犯了?” “是这样啊,” edward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起来了,话说台上那位魔术师是谁来着?” “那是conss大师啊,在香城连续表演十三天,场场不重样,场场爆满的着名跨界艺术家consske啊,你是不是把b级喷雾当卸妆液用了,怎么连他都不认识了?” 水晶灯上的烛台化成几百只头顶光球的兔子,纷纷从空中越下,似鼯鼠般滑翔着扑入观众席中,那些恰好抱到这些毛茸茸兔兔的幸运观众发出兴奋的赞叹声。潮水般的掌声再次响彻这座位于香城伊丽莎白湾北岸的艺术圣殿。 “啊!”“救命!”“杀人啦!”掌声渐稀,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尖叫声、呼救声,edward看到一只毛色雪白的可爱兔子,跳上左前方一位中年人的肩头,猛地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动脉破裂,鲜血飞溅,中年人伸手去捉,却被兔子敏捷的躲开,又在他的右颈处狠狠咬下。有那么一瞬,edward和这只兔子的目光相触,那是何等嗜血、狞厉、怨毒的鲜红色双瞳啊!他本能的一低头,避开兔子骇人的眼神,再抬头时,中年人已栽倒在地,恍惚间似能听到白兔生啖血肉时满足的砸嘴声。越来越多的观众沦为兔口幽魂,人群骚动起来,厉声哀嚎着互相推搡、踩踏、奔逃。剧场两侧的转播屏依然亮着,台上那位艺术家的笑容显得愈发狰狞,他打了个响指,成百上千的鸽子从吊灯中涌出,如游隼般扑向被锁在包厢里的贵客和仍在试图冲出音乐厅的人群,贪婪地啄食着他们的双目。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舞台方向传来清脆而威严的女声,躲在座位底下的edward和pric悄悄探出头,从转播屏中看到四名身着site-71“月兰”小队制服的仿生人女特工已跳上舞台,将conss大师摁倒在地。 帷幕背后的阴影中,某个没人注意到的身影,朝着前台比出一个奇诡的动作符,consske的头颅齐颈而断,躲开月兰队员的拦阻,骨碌碌滚到舞台中央,好似陀螺一样飞速旋转起来。“砰!”一枚来自某个包厢的.50 bmg狙击弹将那依然狞笑着的头颅打成了一滩碎肉。帷幕后裹在黑纱中的身影做了一个用力下拽的手势,就好像他手心里正握着一根窗帘绳。 edward感到脚下一空,转瞬即逝的失重感后,是撞击带来的钝痛,在pric的尖叫声中,两人狠狠摔在过道地毯上,稍微克服了晕眩感,edward朝四下望去,原来二层的观众席整体塌落,不知砸死了多少未及逃开的一层观众。他拍拍pirc的肩头,刚想扶他起来,忽然感到一颗小石子落在脑袋上,抬头望去,只见雕饰着繁缛菱形花纹的巴洛克式穹顶四分五裂,冲着他们飞坠而下。他只来得及卧倒,随后感到千钧重物拍在自己背上,脊椎和肋骨大概全断了吧,他如是想着,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香城警方和筑基会的魔法师赶到现场时,百年历史的圣帕特里克音乐厅,只剩下一座还泛着烟尘的废墟。 “叛教者edward chen,汝身为枢机团成员,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了万民敬仰的慈父,宗座乌尔班十六世,唯一神在上,吾谨以圣父,圣母,圣子,圣灵,圣海星的名义,宣判汝有罪,罪无可赦……”圣城摩洛克的最高裁判所审判席上,教皇忒亚三世亲自宣布了edward chen的十三条渎圣大罪。 身披黑色布袍的教士们簇拥着头戴荆棘花冠的罪人edward,走上圣卡卡杜山之巅,两千名狂信者们一人一捆,抱来柴薪堆积如山,四名黑纱遮面的修女将他抬起,钉上了柴薪中央的橡木十字架。三位枢机主教高唱着赞美五位一体之神的颂歌,各持一桶圣油,泼入柴堆中。一位有感而孕的圣处女,手持颤巍巍的世界树枝长矛,尖端被槲寄生的浆液染成猩红色,她艰难地走到柴堆前,半跪下,将之缓缓推入edward的心口。五名纯洁者高举火把,从五个方向走来,同时将身前的柴垛燔燃。 又一次醒来时,edward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双腿被缚,耳边传来不明所以的吟唱声,几个身着暗红色道袍的人影,头戴狰狞夸张的乌木面具,正伴着羯鼓声翩翩起舞。 侧耳细听,他们好像在用某种类似古楚音的失传方言吟诵着《道德经》里的语段:“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虺虿虫蛇弗蛰,攫鸟猛兽弗扣,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第五……” “我在哪?你们是谁?”那群人依旧跳着傩舞,没人理他。 他意识到空气中有几丝血腥味,扭头看去,左侧的石床上,赫然是一具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赤裸尸体:它的双臂已被齐根卸下,断口处犹如利齿啃噬,双手齐腕而断,十根手指似乎已被抽去指骨,唯余皮肉软踏踏搭在石面上,它的肠子已被掏出,如一条蟒蛇般在身上绕了几匝,最后打成个蝴蝶结,盖在它血肉模糊的小腹和胯部上,它的髌骨已被敲碎,膝关节被从不可理喻的角度反向扭折,十根脚趾插入第八和第九根肋骨的间隙中……唯独它的脸部完好,还可看出是个临死前经历了某种大欢喜的年轻人,edward仔细端详着那张剑眉星目的俊朗脸庞,似乎在哪见过,嗯嗯,想起来了,是上次去02站点时跟他一起喝酒,畅谈异学会逸闻的cyan研究员。 吟诵声停止了,那位唯一没带面具的领舞者,羽冠鹤氅的碧眼老人,手持羯鼓,脚踏禹步,飘然若仙的来到他面前,这人他也认识,竟然是基金会炼金学部的主管鲁斯拉夫教授。 “chen先生,放松些,很快就好,身为被赤子选中的羔羊,这是毕生难得的荣耀,你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鲁斯拉夫朝着他不怀好意的一笑,还不忘拍了一下右手上拎着的羯鼓。有那么两秒钟,鼓面正对着edward,那是一张人脸,更准确的说,是用人皮蒙制的鼓面,而这张脸,就算被扭曲缝合成圆形,他也依然认得,是那个半年前就在一次外勤行动中失踪的故友,曾多次与他对着热气牛肉锅把酒言欢的炼金学部研究员铭燊。 ╣ 第三章 逆模因迷航╠ 重新挣开双眼,四肢依然完好的感觉令他倍感欣慰,edward想伸个懒腰,却惊觉自己手足受缚,被绑成了一个大字型。低头看到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涂满了黏腻的蜂蜜,他又扭头看向两侧,意识到自己正被悬空绑在一条小舟中,左右各有两名红袍男子,站在木栈上,端着四盆乳白色液体,泼了他一身一脸,闻起来像是上好的牛奶。他摇摇头,抖落遮住视线的乳滴,看到舟尾处,岸上站着一位裹在黑袍里的女子,她手持长柄银壶,正往他腿间洒下更多的蜂蜜。 “ scaphism船刑 !”他想起了这个源自古波斯的名词,及其背后漫长而绝望的折磨,吓得惊叫出来。 “没错,这可是oria的贵宾级礼遇呢,既然没人来救咱们,不妨享受这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欢愉吧,哈哈哈。”隔着条狭窄的栈桥,从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饱含绝望后的释然。那语气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听过,edward想了想,记忆是如此模糊。 “varitas啊,要不要赌一下咱们仨谁挺得最久?” 左侧船上,身材丰满的gunnarr研究员边说边舔了舔嘴边的纯正高加索土蜂蜜。 “????? ???? ???? ?? ??? ?? !”一位头戴镶孔雀石方巾的老者喊道。 精通二十五国语言的site-91首席语言学家gunnarr先生听出对方是说“让他们闭嘴!”而且口吻颇为不善,吓得慌忙咬紧牙关,紧闭双眼,装作晕了过去。可怜的varitas和edward还蒙在鼓里,继续高声交流着什么,两名魁梧的红袍男俯下身,掰开他们的嘴,臂力惊人的黑袍女轻舒猿背,往他俩口中“敦~敦~敦~~”的灌满了蜂蜜。机智如gunnarr研究员,则只是被泼了一脸牛奶。 “你们说会有人来救咱们吗?” “这里可是德黑兰的毕萨特公园,旁边就是oria总部,你还指望盖世英雄asriel从天而降把咱们带走吗?” “敦~敦~敦~~~” “啊呸!这帮波斯佬能不能给咱喂两块面包,光吃牛奶和蜂蜜我都要吐了。” “除非燃烧着不灭黄金瞳的asriel小哥把这帮兄贵都烧成灰,不然别指望有人给你递面包和酸奶。” “敦~敦~敦~~敦~~~” “哦,不,别灌了,我胃疼。” “你指望他们听得懂英文还是中文?” “gunnarr你不是会波斯语吗?告诉那老头咱们招了,问什么答什么,全都招……” “敦~敦~敦~~敦~~~” “我知道,o5-3的内衣是从那不勒斯的里卡蒂大街501号塞萨洛裁缝铺订制的。” “我有更重要的情报,o5-2每天抱在怀里的橘猫‘咕咕’是只没有去势的公猫!” ………… 三天后,依然随着小舟在毕萨特公园池塘里荡漾的edward,gunnarr,varitas三人,已然筋疲力尽。在波斯高原上过于热情的阳光炙烤下,腐败的牛奶散发着排泄物般的恶臭,黏腻的蜂蜜却依然芬芳,数以万计的苍蝇和各种不知名甲虫爬满他们全身,有的已开始在舟中和三人的肚脐、腋窝、腹股沟间筑巢、产卵。 “啊,呸!” gunnarr歪头吐出一只正试图沿着蜜汁爬进他嘴里的瓢虫,有气无力的说:“这时候要是来场大暴雨该多好啊,狂风把船掀翻也行啊,就算被雷劈了也好,省得咱们受这活罪……” 话音未落,烈风骤起,继而彤云四合,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喂,相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你是绿型啊,老秦,有你的,真是深藏不露。”鸽蛋大的雨滴砸在dr. varitas脸上,惊得蝇虫四散。喀喇喇几声疾雷,劈在岸边行刑人休憩的五丛阳蓬上,连人带伞焚为焦炭。 “不是我啦!一定是老天爷显灵了!” gunnarr高喊着,只是尚在嗡嗡耳鸣的同伴怕是一个字也未听清。 一道耀目的蓝光闪过,一身黑色劲装的wendell asriel特工显现于湖畔平台上,他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周身电荷跳跃,齐肩的黑发根根直立,清澈的右眼中闪着星光,左眼则燃烧着璀璨的金色烈焰,威风凛凛如天神。“刷~刷~刷~”破空之声连响,十二名来自“扬州慢”和“阿喀琉斯之踵”的特工摆出各不相同的动作符和奇术手印,显现在他周围。asriel伸手一招,三条满载蜂蜜牛奶的小舟从池塘里升起,缓缓飘落在岸上。sowrd特工并指如剑,冷光闪处,绑缚三人的牛筋绳索应声而断。就在edward以为自己立时要跌入身下混合着蜜奶与虫骸的腐液中时,一层轻薄的湖蓝色能量场在浆液上方几厘米处形成,轻轻将他们托起,随着李维特工的手势,落入湖边原本为oria上层准备的露天浴缸中。 空袭警报响彻德黑兰上空,三人还未及洗净身上的污秽,伊朗革命卫队的sarir轮式装甲车已将毕萨特公园包围,却无一人能突入湖畔的力场,ak和火箭弹也只是在上面荡出一片片或大或小的涟漪。 七名身着黑袍的毛拉踏前一步,面向麦加,口诵真言,一束云隙光撕开阴云,从天幕上洒落,水蓝色的防御力场在圣光炙烤下寸寸龟裂。 asriel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古拙的木质面具,带在脸上。铅云合拢,圣光泯灭。 “是巨灵!巨灵附身!他在召唤‘面具之人’,快,快阻止他!”五名毛拉用波斯语惊呼道。 一个声音响彻天际:“ 真主为你们阐明一切迹象。真主是全知,是至睿的??????????? ??????? ?????? ????????? ????????? ??????? ??????? !” “霍梅尼万岁!大阿亚图拉出手了!”革命卫队的军官们兴奋的高呼着。 “ 不信道者,你绝不要以为他们在大地上是能逃避天谴的,他们的归宿是火狱,那归宿真恶劣??? ??????????? ????????? ???????? ??????????? ??? ????????? ????????????? ???????? ?????????? ?????????? !”那声音愈发高亢,每个音节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振聋发聩。 asriel抽出一把骨质小匕首,刀柄上以希伯来文刻着“红王之牙”。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的殉道者般,反手将“红王之牙”刺入胸口,激射的鲜血溅落在面具上,那面具迸发出猩红色的光芒,滚烫的知识之树芯材紧紧扣在asriel的脸上,灼烧着他的肌肤。以李维为首的十二名特工摆出上应黄道十二宫的符印。暗红色的光柱直冲苍穹,风云骤变,天幕被染成血色。 衔尾之蛇从七重天外俯瞰人间,朝向主的应许之地吐出净化万物的吹息。阴风拂过,耶路撒冷圆石清真寺中的七枝烛台同时熄灭。五位一体的圣灵在空中飞舞,百万个太阳的辉煌也无法与至高之光比肩。 没有人知道最终是古蛇与面具之人占了上风,还是主的辉光净化了一切,因为所有目睹这次对决的凡人都被灼瞎了双眼,全部听闻天谴之音的生灵皆遭震成了聋子,“面具之人”和易卜劣斯的真名自此被永世遗忘。 以毕萨特公园为中心,半径 7000腕尺3666米 内的所有存在都陨灭了,唯余超乎维度的无底深渊,飞鸟会在濒临其边缘前绕行,航天器会在飞临其上空时消失。 伊朗革命卫队戒严封锁德黑兰七日后,终于由幸免于难的总统亲自出面在《德黑兰时报》上刊登了一则头条公告: 基金会的异端分子公然渎神!最高领袖大阿亚图拉哈███为挽救举国信众,舍身击杀巨灵,魂归主怀,阿米乃。 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密歇根州安娜堡郊外的一座私人寓所中,nathaniel gray在读到这则消息后,泣不成声,他猛然挥臂,将静静躺在壁炉上的两人合影相框及十几件大大小小的旅行纪念品一并扫落。良久的沉默……他掏出m1911手枪,掰开保险,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砰!” “砰~咣当~~”旅行巴士被山路上的小坑颠了一下,edward系着安全带的身体从座位上弹起,头部重重撞在前排的人造革椅背上,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嗯?这是怎么了?我是在哪?”他自言自语着,以手扶额,如同一周内连喷了十次记忆删除气雾剂似的,头痛欲裂。 “陈先生,您总算醒了,没磕着吧?话说您一上车就开始打瞌睡,是昨晚没睡好吗?”邻座五官精致的男青年用带着几分关心的语气柔声说。 “啊,啊,还好啦。”edward看着身旁的年轻人,有几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小伙子,你是?” “我是danza啊,咱们昨天在兴安盟还住一间客房来着,”那青年用略带疑惑随即了悟的眼神看着他,“一定是刚才的碰撞导致轻微脑震荡,让您逆行性失忆了,没关系,您叫我丹泽就好。” “啥?失忆?呃,我确实有点头疼。” “没关系啦,我是随队医务员,喏,这是记忆强化片剂,您吃两粒,如果下午到了流动者站点,您还是感觉难受,可以去做个体检,实在不行打一针记忆强化注射液。”丹泽从座位下掏出一个便携式医药箱,娴熟的从底部翻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深蓝色的小药片。 “哦,不用了,谢谢,其实没那么严重啦,我可能是低血糖症犯了,老毛病,吃两块巧克力就好。” 善解人意的青年变魔术般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两根士力架递给了edward,后者沉默了两秒,接过士力架,握着丹泽的手表示感谢。 “丹泽哥哥,还有巧克力吗?我也要。”坐在他们后排的小女孩从座位上站起来,用一双水汪汪的澄澈大眼睛看着他们。 “sadira,喏,这是你的,拿好了哦,快坐下,别摔着了喔。” 丹泽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三根雀巢威化,递给小姑娘,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咱们这是去公款旅游吗?怎么车上还有小孩?” “她是sadira啊,流动者站点高级研究员elena coli女士的养女,搭便车跟咱们一起去见她母亲啦,说起来她五岁半时候我随您来流动站考察,您还抱着她直说这孩子可爱,长大了一定出落的比她母亲还美来着。” “啊,啊,抱歉,我头有点疼,” edward掐了掐脑后的风池穴,长舒一口气,低声问道:“这一车人大部分都是搭顺风车的家属咯?” “不是啊,看来您果然患了遗忘症。”丹泽朝edward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头凑到他肩上,掏出个人终端,新建一个文档,五指如飞,在上面打出一行字,赫然是:“伦理道德委员会第19-Σ-xi巡视组,为调查流动者站点近期的大规模人员失踪事件而来。” “前面有情况!大家坐稳了,系好安全带!”基金会资深老司机gerald博士的声音从车载扬声器里传来。 前方谷间的t型刚构桥不知何时从中间坍塌了,gerald博士狠踩油门,拉挡到底,挂在“紧急驱动”位,客车两侧弹出一对平衡翼,尾部探出两组火箭喷嘴,一路加速冲到桥头,咆哮着腾空跃起,滑翔百多米后,稳稳落在尚显完好的桥面上。就在他们驶过后不久,这座刚构桥的第二根桥墩也轰然垮塌,剩余的半截桥面跟着一起坠入深谷。 “欧耶!gerald叔叔好帅!” sadira站在座位上欢呼着。 edward扭头看着身后谷中扬起的尘埃,直呼好险。 半小时后,大巴在爬上一座山梁时刹住车。gerald关掉引擎,跳下车来,掏出高倍望远镜,瞄向远方的群山。周围的山林静悄悄,没有鸟声,没有虫鸣,似有无形的灰幕从地平线上笼罩而来,苍翠的山林正成排的失去生机。 “不对劲,好像出事了……”只听他口中喃喃道。 巡视组的副组长蒂卡兰研究员也走下来,拿出一台综合计数器,调到远程窄频模式,对着gerald眺望的方向扫描起来。指示灯由绿变黄,由黄转橙,继而停在红色档位,频繁闪烁起来,那跟代表现实基线的指针,则在0-1000的范围内疯狂摆动着。 环境以太粒子浓度:n\/a 环境休谟指数:无法测量 环境akiva辐射浓度:超过理论极值 环境闵采夫场指数:error ………… 空气中传来螺旋桨叶片声,一个黑色的小点迅速飞近,车载对讲机里传来焦急的女声:“前方基金会车辆请注意,这里是流动者站点的elena coli,我们正在被某种逆模因实体追杀,站点的对外通讯系统已被它摧毁,我这里有关于它的手抄资料,即将空投至你方的六点钟方向,请在接到资料后立即撤离,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妈妈!是我,我在这!” sadira听到车载音响里传出的母亲声音,从座位上跳起来,想解开安全带冲到车头去和elena说话,但安全带扣已被车载ai锁死,小女孩急得几乎哭了出来。 “大事不妙,快上车!” gerald拽着蒂卡兰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冲入车内,砰的一下关紧车门,对着车载ai大吼道:“七重地狱的!快给我掉头,启动应急引擎!” 直升机越飞越低,终于即将追上大巴车,它身后,某种不可名状的骇怖之物遮天蔽日而来。 elena coli给驾驶员留下一个笑容,打开舱门,右手扒着起落架,左手拿着一个古铜色小方盒,几次瞄准客车窗户,总觉不妥,她索性让驾驶员飞得再低些,一个漂亮的空翻,稳稳落在车顶上。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响,gerald心中一沉,暗叫不妙。 “妈妈,是妈妈!”母女连心,sadira兴奋的喊道。 坐在她旁边的南梨华女士搂住小女孩,轻轻捂住她的樱桃小嘴,低声说:“嘘。” 身为站点传奇的elena,用她手撕合金防爆门时的大毅力,扯开了车顶天窗,将手中的小盒子掷入车中,凌空跃起,同时高声道:“danza,上传给o5-3,抄送给wheeler,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否则……”“轰!”直升机的爆炸声盖过了她最后的几个字。 elena滚落在路边的灌木中,艰难地撑起身,举起右手,对着虚空比了个中指,几个心跳后,某种不见其发端亦莫测其终极的巨大阴影将她吞没。 “刚才那就是传说中的游侠号舰长elena coli吧,好帅啊!”斜后方,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赞叹道。 “谁是elena coli?”他的同伴用看傻瓜的表情盯着他。 “我刚才有说elena coli吗?你一定是听错了。” “对呀,elena coli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基金会有这号人物。” edward chen也在心中嘀咕着。 danza捡起那方外包铍青铜,内衬心灵遮断合金的小盒子,展开其中两页皱巴巴的稿纸,瞳孔中红光一闪,启动扫描模式。edward正巧斜眼一瞥,看到了纸上的文字,在大段被划去的内容和潦草的手书后,有一段用红色记号笔书写的语句因其带着意义不明的已废除项目编号而格外醒目:“scp-3125已与scp-3930发生不明原因交互!” 最后一排座位上,一个始终沉默的黑纱遮面老妇,忽然桀桀怪笑起来。 大巴车再次回到之前的峡谷,gerald开足马力,火箭发动机咆哮着推动车身离地而起,滑翔至抛物线顶端时,他眼看着面前的维度被撕开一条巨口般的漆黑裂隙,连人带车一齐吞没。 ╣ 第四章 我,千指星人╠ “啊!”edward chen从沙发床上猛地坐起,冷汗已将他的真丝睡衣浸透,他抬手看看表,凌晨5点55分。 “哎~~原来刚刚都是在做梦,可这些见鬼的梦也太真了点吧!”他灌了一大口白开水,“我一定是吃了假的地西泮。” edward穿上拖鞋,打开房灯,随手将几件贴身衣物和充电器、个人终端一股脑塞进旅行箱,给司机发了个短信,走进盥洗室。 “我看起来好好的啊,也不比昨天更憔悴一点呢,”他对着镜子边刮胡子边想,“我还是第一次一夜连做七梦吧,话说梦里那些同僚,多半都有几个月没联系了呢,莫非他们真出事了?”随即他又拍拍脑袋,“怎么可能嘛,edward啊edward,可别胡思乱想了,见完gears,我得去预约个靠谱的心理医生诊疗一下了,嗯嗯,ss就不错。” 在从哥伦布市飞往弗雷斯诺国际机场的航班上,edward再次睡着了。 一个灰黑色的影子,站在前方的过道上,看不清面目,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正对着他微笑。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proteus。” “proteus?” “不错,我是苦难的使者proteus,我将与aurelio一同上升。”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咱们之前见过面的。” “我不记得你。” “还记得那些梦境吗?” “你是那个黑影?” “不错。” “你是那个黑纱女子?” “猜对了。” “那些梦是你带我经历的?” “你以为那只是梦吗?” “你什么意思?” “三界不安,众生皆苦,汝之所见,悉为真实。” “啥?” “我来自千指之星,过去与未来,都在我等掌中。”那灰影射出两束冷光,照得edward浑身打颤,“时间不过是另一把尺子,过去已发生的与未来将要发生的,皆已注定,手之星的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苦难与死亡的悲喜剧,而苦难,是我们灵魂中的基石,百千亿万的苦难终将有其尽头,我等将在苦难之路的尽头,顿悟无限之善好。” “这就是你带我体验那么多苦难的理由?” “这就是我制造这些苦难的理由。” “你杀了他们?你让我穿行在别人的躯壳里,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我的同僚们一个个死去?” “难道用任何数量的苦难之集合,换取我族哪怕一个意识体领悟那无限的善好,还不够值得吗?” “你这个魔鬼!” “魔鬼,呵呵,压抑这手之星万般可能性的冷酷组织,你们引以为傲的基金会,才是真正的魔鬼!” “我不想再听你唠叨了,让我离开!” “七戒,七印,七新娘,七矛,七国,七王冠,献给深红之王。当七和七与第五相遇之时,无何有之门将自行开启,哈哈哈哈,我主必将与我族同升至善!” “唉,感觉明早我就得去看心理医生了。”拎着旅行包走下客梯车时,edward想及此处,给ss发了个预约短信。 “edward chen,你被逮捕了,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六辆闪着警灯的基金会改装版悍马停在这架波音777的两侧,在弗雷斯诺机场迎接他的,不是gears教授,而是“老祖母”的乖孙女兼次席全知人sophia light女士,以及十六名荷枪实弹的“红右手”特工。 “等等,我身为伦理委员会的iv级监督员,享有特殊豁免权,在听证会结束前,你们无权拘捕我。”在被扭送进light的座驾后排时,edward挣扎着说。 “听证会?当然,流程还是要走的,明天会有关于您勾结信息泄露出版公司和混沌分裂者,密谋颠覆‘老祖母’光辉形象的内部听证会的。” “你说什么?我,我没有。” “你有没有罪,就交给她去判断好了,明天,她将亲自出席您的听证会,edward先生,就算gears亲自出庭为您作证,您也翻不了盘。” 2019年5月18日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美熹德市 伦理道德委员会主席团驻地 “咳咳,edward chen,现在是被公诉人陈词时间了,您将有不超过30分钟时间就公诉书的内容为自己进行辩护,” 伦理道德委员会主席robert feldon清清嗓子,背诵着惯用的套话,扭头看向隐藏在左侧帘幕后的老妇人,见到后者微微点头,他才继续说道:“诸位陪审团成员,诸位伦理委员会的同僚,将秉持一如既往的客观公正态度,通过不记名投票,决定您是否有罪。” “她,看robert的神情,她真的在这里!” edward chen在沉默中思忖着,“edward啊edward,你真是瞎了眼,才会飞到加州来自投罗网啊。”蓦的,他心中灵光一闪,昨晚梦中坐在danza身侧时看到的笔记内容陡然从脑海深处浮起,那些字字带血的手迹正逐渐变得清晰,“你们这群敲骨吸髓的非利士人,我做不成大卫,难道还做不成参孙吗?” “scp-3125是一极度巨大具高度侵略性的异常已扩散模因复合体,起源自我们的现实之外且正与之发生部分交汇……scp-3930不发出也不吸收声光,没有形态或质地,不能被穿过,不能被接触,不能以任何方式被操控,也没有维度……3125已与3930发生不明原因交互……七戒,七印,七新娘……” “不!快让他停下来!” 他口中的每个字都在摇撼这座厅堂稳固的根基,虚空中的亿兆以太粒子与之共鸣,如同奏起一场奇术交响乐,帷幕后老妇人投射出的休谟乱流也被以太洪潮所冲散。地板下的斯克兰顿稳定锚接连超载、炸裂,天花板里的彼得里科夫-方丹阵列从核心开始熔毁,两侧墙壁的防火涂层因其内的拉姆齐-杜卡斯阵列过载产生的超高温而爆裂…… 某种不属于此在,不随着种种存在方式本身或成形或毁败,但一直致力于摆脱形而上的樊笼,带给此在的现实以毁败之物,发出只有聋子能听闻的厉声啸叫,降临在加州上空。今夜之后,再无活人记得地球上存在过一个叫做美熹德的城市。 尾声 三天后 加利福尼亚州,纳帕溪谷,卡利斯托加古堡地下深处,site-01 “这帮伦理委员会的小崽子啊,真是不老实,害得我又得换个全知人了,”那位满面慈爱的老妇人,温柔地抚摸着橘猫的脊背,朝坐在茶桌对面的老人说道:“一号啊,你说咱们是再挑个懂事的当伦理委员会主席呢?还是直接解散这个不争气的部门算了。” “总得有个看起来体面些的部门跟联合国异常人权委员会相接洽才行啊。” “干脆跟媒体信息部门合并得了,由媒体信息部的dalmasca兼任新的媒体和伦理委员会主席怎么样?” “我看还是算了吧,毕竟全世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如就让媒体部的副主管vayne接替那个失踪了的死鬼,担任新的伦理委员会主席吧。” “可以,再选一批新的主席团成员,至于以后嘛,”她轻啜了口大吉岭红茶,“所有iii级以上的监督员任命书,都须转交我的全知人签字才能生效。” “没问题,就让light兼任新委员会的首席监督员吧。” “ for the brave new world.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 ” “ for safety continues in public.为了安全,持续,公众。 ” “ for secure, contain, protect.为了控制,收容,保护。 ” “cheers !” “干杯!” 第136章 三千无光之年 群星是恒在的。 群星盘亘在太清之上,从一切历史以前,森森然,峻峻然,从河图与洛书以前,就在那上面,就在那上面等待了。诗人的狂想,古帝的狂信。 然而,当你抬头,即使裂眦以观,纳入眼帘的也不是星子的清晖,而是弥漫交杂的烟尘。如果你曾有幸,如果你竟不幸患了“观星癖”的话,则今夕,不仅是今夕,你与群星无缘。 因为这是二十一世纪,空前苍白的年代。神话绝迹,龙脉只存于书中,大傩在无何有乡凄凉地舞着。何以不神话?因为一到黄昏,就会有苍白饥渴的眼睛投射出眈眈之视,饕餮钢铁森林间隙中仅存的一片晚霞。因为现代的都市剑戟森严,摩天大楼曳得人目眩心悸。偶有天光徘徊,映出都市黛青的剪影。想那辉光迤逦而下,尾扫地平的盛况是不可能了。 一年中也可能偶尔看到月亮,不过没人会去在意。现实就足以让他们疲惫了,全能的网络更让他们癫狂。而那些有志于自身境界升华的人,也不会吟出一首古朗月行了。因为现代的月亮啊,一点也不神话,因为不神话的月亮只是一颗寂冷的顽石,种不活桂,养不活蟾蜍。 因为我们活在当下。赛博朋克的世界,夜晚似乎更长。可多数人没有逸兴去太清逍遥游,多数灵魂不想为晦邃而张开。夜晚的主角,该是食物和性。也许还下着雨。属于夜晚的雨难以割破。雨是这个时代的一部分,就好像很久以前,热爱赛博朋克的先锋,无论是游戏截图,还是照片和画,总会有那么几张雨景。 我曾仰对初冬肃穆的高穹喟息。太真的夜空闪烁着奇幻的紫色。远处的高速公路有长途汽车沉沉从远方来,向远方去。空气中弥漫着露滴的凉意,混着草根的清香,当它沛沛然注入肺叶,我的视界遂透彻而无碍,一如黑曜石盘中玛瑙的眼睛。星空无垠,创世纪的星空啊,不可计数之星竟汇于一球渺小。可这浩阔的空间终究也只是一粟罢了,我应该颤栗吗?也许我应该欢喜,因为青绿的狼睛睥睨慑人,向我投来轻蔑的目光。每个宇宙似乎都有不凡的存在,毕竟北斗七星是如何勾连伏羲的,我们还不得而知。 五千年前,还是天真的时代。彼时的黄河水很清,可以从巴颜喀拉喝到山东,楚地的云梦有瘴疠啊未开,大禹是圣王安鱼抚龙。彼时的汉族犹能歌唱,有梅野和蔓草供情侣采摘。彼时的诗人既灵且知,得以一窥星图的全貌。星象是一种最晦涩的灿烂,该有周民望空而歌:“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 五十年前,罗列的星族遁去不少。如果不是牡鹿有知,预先交给伏羲一份河图,这敻辽的奥秘是否有人能破译还很难说。但起码地上的人还有兴致与先祖和神灵共度节日。只可怜了牛郎织女这一对,得以赴会的鹊族一年比一年少,不是被彻夜的明灯迷了方向,就是被网住流进了厨房。不过,至少人和天的距离还没现在那么遥远。 群星恒在,其眸冷且烁。烟尘从平底涌起,遮住了天际。站在森寒的光影下,再伟大的天文学家也未必能肯定群星恒在。古人面对着清澈的天河慨叹人之渺小。而我举目所见,皆为风烟。我现在明白所谓“人定胜天”了,天似乎已经退出了人的生活。我颓然,只有颤抖且麻栗地流泪。 世所以有大难者,为其有瘐。灾变之后,平日喧嚣的城市死一般寂静,宛如一座座鬼蜮。倒毙的饥殍随处可见,野狗争食着骨架和腐肉。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形销骨立。遍地是残破的纸张和碎石,惨白的月亮牵动着不祥。偶有无人机探头探脑地搜集信息,灯光所照之处,惊动了一窝老鼠。 旧时的城市如仍有危机潜藏,就当做背景和禁地。境况较好的,可以成为秘密研究机构的藏身之处,也有少数夷成了停车场,飞机场。 感染“它”的人被聚集在一起“销毁”,各国有各自的手段,但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残忍。他们不该死,但他们必须死。牺牲少数成全多数,自古如此。至于销毁感染者的区域,现代人一辈子也不会踏足。 很难说这种景象是什么导致的。天灾只是一小部分而已,罪魁祸首是人祸。随着科技的发展,致命的细菌、病毒、疾病也越来越多,但都没有“它”令人讳莫如深。比较令人信服的解释是,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其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而且极难被消灭。作为一名内部人士,我得说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或许有所隐瞒。我不是阴谋论者,但我不得不绝望地告诉你,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至于阴谋背后的阴影是谁,有什么目的,我无可奉告。 我曾惊异于各国政府大灾变后的重建工作之完备高效,短短几年就达到了灾前发展几十年也达不到的高度。无数赛博都市平地而起,仿佛是一夜之间。直到我看见了这繁华背后隐隐约约的鬼影,直到我也成为鬼影之一。 必须指出的是,很少有人觉得sc pharmaceutical co. ltd与s&c stic这两家巨头有什么关系。硬要说的话,名字上可能有点相似。毕竟一边是制药行业的鳌头,一边是无处不在的轻工业巨人,虽然各占现代生活的半边天,也没人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他们不过是scp基金会的前台罢了。而基金会究竟有多少前台,连作为基金会员工的我也不得而知。其实,基金会就算只有这两个前台,都能够死死握住各国政府的命门。你接种的各种疫苗,使用的各种日用品,甚至至于保护你免受“它”侵害的血清,恐怕很难找到不带有“scp”这三个字母的。 如果你是什么大企业的员工,基本的尊严和隐私就只是空谈。senior munication project co.研发的员工行为监督芯片广泛应用于基金会以及与之合作的全球各大企业,可以对全体员工形成24小时不间断的行为监控。甚至可以植入特定的思想和记忆。 与其说基金会是各国政府背后的影子,不如说各国政府更像影子。经济、医学、科技……所有的命脉都被基金会牢牢握住。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是外人为了逞口舌之快牵强附会罢了。基金会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闪耀着人性光辉的希腊小庙。必要之恶就是基金会存在的目的。生命本该纯净明澈,但在更崇高的事业面前,任何人都不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基金会——事实上,他们指责的只是基金会的前台公司。基金会所以为冯翼之影者,为其有智。 是的,这是行路难的时代。苟延残喘之余,爱情该是最昂贵的产品。高唱自由之歌的先锋毫不在意爱情,因为他们遵循着内心的解放。但无论他们在任何地方交配,有多激烈,文字的信徒都会向书中寻找一支牧歌。数据不开源,众生不平等的时代,即使下载几个字节的txt也需要付费。纸质书是一种羞涩的回忆。但既能在食与性之间找到灵之所归,也就不会在意买书多出来的一笔花销。可惜仿生人一进入这世界,机器一占领这世界,牧神就死了。牧歌,自然也不可复闻。 因为凡有心的都必须磨平棱角。也许自由主义者滥交时也会产生爱意。如此说来爱情又真是最廉价的东西了。爱情或许仅仅是一种迷信,是否恒久,还很难说。不过我们应该庆幸,因为爱仍然可能。 但我们不止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更不一定同时。想要在反乌托邦的世界里寻找灵魂伴侣,终究还是种奢求。天有碍,地有碍,出门即有碍。每个有志于爱的灵魂之间都有三千光年,不,三千暗年的间隔。暗年三千,三千无光之年。 也许pangloss终究会收复这世界,在冈仁波齐之巅。但圣山的雪脊,太阴太冷了,除了少数学者,没人不把它当成神话。迎接现代的是几十亿只脚踢起的尘土,几十亿只鼻呼吸过的末流空气。 头顶是霓虹闪烁风沙隐隐的障壁,心中是苟活已久麻木已久的道德。你无须寻找发泄救赎,因为大部分人没有意愿和担当去分担中国的苦难。你可以怨中国的天,骂中国的人。但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投入东方的大蛛网,而感冒于其中,而霍乱于其中,而患得患失于其中。因为对于每个你,她都是完全的母亲而非十四亿分之一。 因为她的痛楚与耻辱就与你共存,无论你愿不愿意,将来你也会成为那些。 因为三千无光之年正等待着你投入。 第137章 不死者的讣告 人类本不应活得像o5-13这么长。 乌龟才应该活这么长吧。我说不定是个乌龟人。 -13忧郁的面庞上少见地浮现了一丝微笑。他下意识地隐藏自己的笑容,不过马上便意识到周围没有旁人。他没必要隐藏。反正藏了也毫无意义。有什么东西变了。他还不确定是什么,但确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浑身骨头的疼痛罕见地消失了。-13已经好几年没有感觉这么舒畅了。 -13身上的每一根纤维都在提醒他,他正坐在一片熟悉的沙滩上。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13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坐在沙滩上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我童年的记忆吗? 不,不可能。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每天就不得不给自己多调几杯反模因鸡尾酒了。“o5议会成员不能有过去,只能着眼未来。”当他们制定信条时,大家在这一点上达成过共识。 o5-13长长地抿了一口手中的伏特加。说实话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还端着一杯伏特加。他抿的每一口酒都引来一阵回忆的波涛,冲拂着他——在大学里和二三好友共饮;从某位女性朋友手中的酒杯中轻浮地嘬起一口;父亲带着他第一次喝伏特加时他吐的天翻地覆……-13闭上了眼,试着回想他的父亲。此前记忆中的那块空白现在被一个形体填满:一个强壮、高大的俄罗斯人,浑身气场强大,眼神坚毅但也满盈着亲情。 -13还想再来口酒,然而杯子已经空了。 算了。 他童年的记忆复苏了。他和父亲住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很穷,但从未伤心过。没有母亲。可能死了?无所谓了。这次短暂的走神确实挺有意思,但o5-13还是不太了解他现在的处境。他起身,向着往返不息的波涛走去。随着他的靠近,海浪平息了,看起来似乎还冻结了。他试探地伸出脚,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海水上行走,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浅滩在他的身边不断涌现。 他的面前就是日落。他无处可去,只能向着夕阳踱步。他越来越近,夕阳也越来越大,仿佛他在走近一面巨大幕布上画好的背景。他越来越近,直到粉紫色的天空离开了他的视野,他目之所及全是橙黄的太阳。-13探出了手,指尖传来了那太阳坚实的触感。一掠银色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门把手。 o5-13拉开了门,走入了那夕阳之中。 o5-13走在一段下行的楼梯上,周遭看起来仿佛是个机场。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说英语,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听不懂英语了。在下行楼梯的尽头是几个举着牌子的人,他的目光扫过去,精准地挑出了唯一一个俄语牌子。 欢迎,██████博士。 -13读不出那牌子上的名字,只知道那是他的名字。他光是看看那个牌子,头就一阵疼痛。举着牌子的男人一下认出了正走下楼梯的-13。 “我是米沙·帕吉特诺夫博士。”那个男人操着一口标准的俄语。“在我被调职去美国站点之前,我听过一次你关于超心理学的课程。你的研究太有价值了。” “谢谢。我能看下你的证件吗?”-13简短地回应了对方。“干这行这么久,如果次次都坐上那些自称我熟人的车,我早就凉透了。” 帕吉特诺夫博士拿出了一张写着站点主任指示的纸和一个id卡。当-13看着那指示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一瞬间从嘈杂的机场变成了一个仿佛实验室的房间。那张写着他即将被转移至某新站点的指令书也眼睁睁地变成了一份研究报告。在他身后,一扇门被推开。 “还在写啊?” 门口站着的是他的上级,比他还要年轻一些的上级。 “布坎南博士?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意外啊。”-13吐露了自己的疑惑。“你一般几点走来着?四个小时前?五个小时前?” “被你问住了。我觉得站点主任总该还是有点特权的吧。来来,咱们喝酒去。把你那研究报告甩给那些初级研究员去写。” “不行。干活呢。异象太多,时间太少。” “你这样早晚会把自己累死。你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 “几年前吧。不打算再去了。又费钱又费时间。” “行吧。要是你改主意了,就来公路尽头那家店,几乎所有人都在呢。不过我估计你又要和站点警卫共度今宵了。” “我挺喜欢他们的。话比你少。” “还真敢说。我随时都能炒了你,你懂?” “你不会的。你太爱我了。” 话毕,那年轻人转身和其他研究员一起离开了,留下了-13一个人。o5-13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刚才的那份研究报告上。 o5议会正式传唤 他把视线从纸上移开,-13发现自己和几个人一道,坐在一间会议室里。 “为什么传唤我?”-13忧虑地问到,“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和你的祖国之间出了点问题。”坐在桌子尽头的男人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看到o5议会成员的样貌,但很遗憾地,我们一位来自苏联的成员过世了。我们需要你加入o5议会,要不然就会有……麻烦。” “请原谅我的唐突,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一直是个类似o5议会替补成员的角色?” “少洋洋得意了。”距离他两个座席的一位女性说道,“我们还有其他候选人,只不过你的表现比他们更好罢了。所以恭喜你,欢迎加入o5议会。” “就……这样?我有选择吗?” “当然。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们,把改变全世界命运的机会拱手相让。但你不会让我们为难的,对吧?” “但我很喜欢我的站点。那边还有我很多工作。同事们人也很好。” “真是天真。警卫!请带他去做记忆消除。” “有这个必要吗?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而且我确信,我肯定会忘了你们的长相。” “你觉得我们做到这个地步,还会那么大意吗?警卫,请你将他带去13号房间。” “好的女士。标准指令还是特殊指令?” “特殊指令吧。这个人还是非常重要的。” -13被护送到了13号记忆消除室,并被按在了一张拘束椅上。拘束椅的皮带狠狠地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什么指令?”房间对讲机内传来一个女声。 “特殊指令,没有过往记忆。等他醒来的时候,告诉他他的工作还有其他的那些事。” “明白。” “你说什么?刚才那个女的只是说消除过去一两天的记忆而已啊!喂!” 第一支注射器刺入了他的皮肤,他身处的房间一下变成了刚刚的那间会议室。他坐在他的椅子上,等待着。 又一天,过去了。这次的表决是平局,需要他来投票。他在等待着更多的表决。 他的皮肤开始褶皱、开始变得灰暗。他越来越苍老,多数时间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待着要做抉择的时刻。 他们治疗了他,他变得年轻了。虽然头脑仍然苍老,但身体是全新的。他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每一秒都闪过一个他作出的决定。他还在变老,有时也变得年轻。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就这么等待着,那个需要他作出艰难抉择的时刻。 他决定把自己变得不老不死。这个决定其实一点都不难,也不像以前的表决那样,总是陷入平局。这一次全票通过的表决,让他逃离了死亡的冰冷魔爪。 最后的最后,他所坐的椅子变成了一张沙滩椅,他手里正端着一杯伏特加。他比他任何时候都要苍老,但也感觉比他任何时候都要年轻。 我想我过一会就该醒了。其实我还挺想在这里多坐一阵子的。这种情况每晚都会发生吗? 他身边的空间陡然变暗。黑暗开始慢慢蚕食他周围的一切。 我的名字是—— 此刻,黑暗完全吞噬了他,他的思考也因而终止。他看到的最后光景,是海平线另一侧,那轮缓缓下沉的落日。 o5-13躺在地上。一个不死的男人死去了,同样死去的还有其他12个不死的人。他的身上遭受了多处枪击,瞳孔中的光芒正渐渐消逝。他已被剥夺了不死之身。这一生的旅程,他反复走完太多次了。他是一个老人,老到了不可能的地步。他生命的每一天都在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以至于对他而言,“不可能”只不过是一项是无趣的日常工作,而已。 他的名字叫o5-13。再无其他。 第138章 不相容原理 phate:全名phate taeki,site-133主管。金发女性,发育极不丰满。文弱书生,战斗能力为零,无论现实还是电子战都是。留着一头金色短发,虽说其同事都认为双马尾更符合形象,但只有少数时候她会带上假发装装样子。主导研究破碎之神教会的历史典籍,以及麦克斯韦宗网络广播或泄露的数据流。出于行动隐蔽性,其麦宗网络化身的标识性别为男。 resh:本名megaclite,但通常以代号自称。浅蓝色发女性,外表年龄20岁左右,但由于具有极强的现实扭曲能力,故真实年龄成谜。某平行世界基金会的来客,与本世界基金会的少数边缘成员(即非编制内但客座的)认识。 simon:全名simon arran,但没人知道哪个是姓哪个是名。基金会史学兼奇术学顾问,各大站点客座研究员与专员。因个人兴趣,习惯以奇术幻化出年少时形象进行工作,外表年龄14岁左右,实际年龄██岁。具有中等水平奇术知识及应用天赋,正从事奇术召唤、数据化身实体化等研究。提示,若要在其工作时打扰他,建议携带r18耽美同人志一本,全彩最佳。 2119.12.14 上海市,五角场 中午,phate坐上空荡荡的地铁,从嘉定一路来到五角场。在那里,她会与顾问simon arran会面,进一步交流破碎之神教会的历史研究。 二人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数年,可像这样面对面的机会,这也仅仅是第二次,毕竟,地面的道路再快,也比不过“信息高速路”——绝大部分的交流通过即时信息便可完成,根本无需面对面。 现在,在这平淡无奇的几十公里车程中,phate有足够的时间回忆两人过往的有趣经历。 第0次相遇 虽然simon很久以前担任过很长时间的基金会编内人员,他们的初相识还是在观谬维基上。几年前,在site-133成立魔都观谬调查组的时候,phate组长就翻阅过观谬维基上大量的怪谈记录,而在这些发帖人之中,名为“simon arran”的那个,毫无疑问最吸引人眼球。每次轮到他回复的时候,那一定是长篇的论述、多视角的糅合、还要配以招牌的表情字符画,比如“谢谢?(?w?)?”、“拜托了(#^.^#)”、“抱抱(づ??????)づ”等等。phate记得很清楚,她的项目组内有一个专研文字模因并略有ptsd症状的研究员,偶然间看到了一个表情包密度高的帖子,就当场把整张脸贴在了电脑屏幕上。“哦,这可爱的表情!怎么他妈的如此吸引人!抱我!快让他抱我!欸嘿嘿……” 顺便一提,那个研究员最后是在一群“这位更是重量级”的呼声中被拖走了。 phate则赶忙去翻基金会人员数据库,惊奇地发现,有一位名字完全相同的人曾担任过许多站点的客座顾问。更加有趣的是,两人居然是校友——先后在同一所学校学习过。不过他那时已经是基金会编外人员了,所以phate为了再次确认身份,给观谬维基上的那个simon试探性地发了一条文字信息。正文的后方附上了很小的几串字体——基金会内部使用的旧式模因识别符。 同日晚上,她就收到了回复。 师妹好呀?(?w?)? phate直接坐不住了,“乓”地一声把手机摔在桌上。 “喂,我全程都没透露身份,他怎么知道我是他校友的?” “啊这,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才是被试探的那一个。只是个猜想,不一定对。”她身旁的一名研究员挖苦道。 “给老子把嘴闭上。” 不过这样一来,phate倒没一开始那么担心了:在校友与同事的双重关系加持下,二人的交流事实上非常融洽。 第1次相遇 直到三年前,也是一个12月14号,两人第一次约了线下见面。 二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惊讶于对方的长相。 phate在资料库中找到不少simon的照片,都是成年的男性形象,成熟的气质下还带有几分欢脱,应该说是符合预期的。可是现在simon正施用自己最喜爱的“返老还童”奇术,身形变成了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灰发黄瞳,整体穿着比较宽松,成熟与稚嫩的混合给人一种奇妙的陌生感。要不是simon在见面前发了张自己的自拍方便认人,phate恐怕就二话不说,抄着自己口袋里的记忆删除药剂扎过去了。 另一面呢?simon即便了解phate是一名瘦削且显得柔弱的女生,当她剪短头发、穿着黑色帽衫、以开放的男性装扮出现时,也让他有些惊奇——他恨不得立刻就问她是否是男孩子,然后借着她的脸,去想象米奇妙妙屋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不过嘛,上面这些疑惑与妄想还是只能放在心里,所以见面时只是互相问好,没有多余的行为和措辞。 既然是交流讨论,站在冬天湿冷的风中肯定不是个好选择。所以他们就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二人会餐的地点,是大学路尽头的一家广式餐馆,“潮界”。与周边早已死气沉沉的办公楼与超市相比,以其为中心的各种餐厅仍然在揽客。之所以这些实体餐饮还没倒下,除了外卖凭依于实体店之外,当然还是因为,人们对食物的讲究依旧多多。尤其是出手相比其它城市阔绰的魔都人,即便大多数都沉溺于虚拟化身,一提到吃,那还是要十分享受才行的,毕竟虚拟的自己再怎么吃,也填不饱现实生活中的肚子。虽然也有非常猎奇的公司提供高端的生命维持机器,使虚拟角色进食的同时供给肉身的养分,但这种“金玉在虚,败絮在实”的饮食模式仅被极少数人接纳。 上楼之后,两个人就近找了一桌坐下,然后点菜。椰子鸡、潮汕特色牛丸、牛肉河粉、卤鹅、粉蒸肉……诱人的菜品纷至沓来,二人的交流也就随着开始。从麦克斯韦宗的福音书与原典作为起点,聊到破碎之神教会、狄瓦族、中国古代史、被放逐者之图书馆、基金会的起源、各部门的建立与发展、有趣的收容项目、还有更多的典籍梗、灭霸梗、基金会人物梗等等。现在的phate全然忘记了那时候自己为何去找他——从结果来看,那次交流的确推动了自己的研究。然而她还留有任何那次交谈的确切印象吗?几乎没有。因为,phate感觉当时自己的脑子被塞进了一个宇宙。不过,忘掉那次谈话的内容并不是phate最后悔的事情。 最后悔的事情是,她还没来得及调出自己的电子钱包,simon就决定请客,并把整桌菜的钱都付完了。 phate的思绪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方收尾,而此时她也刚从地铁出来,回到地面。转过几个街角,进入住宿区,顾问simon arran就在她的前面招手,示意跟着过去。 simon的研究室位于一座经过改造的公寓内。高大的书架沿着屋子的墙壁和轴线摆放,不同大小的法阵被画在书中间,给人一种《我的世界》中书架围绕附魔台的感觉;各类奇术装置、机械设施、异常材料,则是散乱地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大致与simon的床铺相对,并与书桌平行摆放。桌上的电脑则打开了许多麦克斯韦宗的传教经文,用许多计算机语言写就,包括c++、javascript、python等十几种,要说有哪里比较奇怪,呃……那应该是没找着basic吧。 “simon前辈,今天来找您的主要目的是这个,”phate打开了自己的平板,调出一份被加密的文档。 \"input password\" “这个是?” “海德薇福音。”phate将平板递给simon,“我们目前破译到了第六章,里面就快要提到圣hedwig的计划了。我们在想,最近麦克斯韦宗招收信徒的速度似乎在变快,这不可能没有原因——计算机程序写成的麦宗高层,不会像人类一样,一拍脑门做出毫无道理的事情来,对吧。” “嗯嗯。” “所以我们就在找这个原因是什么。我已经让员工去找其它的相关文献去了,但海德薇福音这边,我觉得是最有可能找出答案的,所以一直是我亲自在处理。我们的确从麦宗教徒的脑袋里揪出了福音书的源文件,但是……”她摇了摇头,“破译很难。我们先要解码程序让它可被编译,然后又要找到正确的密码,才能访问。麦宗的智能机器太警觉了,它们传教的范围虽然在扩张,但是对基金会人员的选择却十分微妙——你敢信吗,它们居然能搞出一个嵌入式程序,一旦有基金会的人想读取信息,就立马加密;而非基金会的麦宗信徒一旦想透露信息出去,又会被程序产生的信息流干扰大脑。结果,哎,也算是我的问题吧,麦宗好像偷偷把我们站点的调查员工,提升了访问限制等级。” “嗯。” “要不是我们在处理破译文件时,对捆绑代码的警觉性不够,”phate接过simon泡好的茶轻抿一口,缓解干嗓子,“恐怕我们也不会陷入现在这样,解码的泥沼里面了吧。” “那你们破译完了前六章,手上的这个是第七章了?” “对。我来就是为这个的。现在在拿机器试密码呢,因为它设定了连续两次尝试的最短间隔,我们在用隔绝网络的并行终端跑。我们根据以往的试错经验,总结了高概率的密码集,但这次的密码似乎不在里面……我们现在只能暴力破解了。” “这样啊,”simon坐到电脑前面,“师妹你也旁边坐吧。我也是最近才搞到了海德薇福音的全套。细节上很难说百分百正确,但是大体的意思,还有一些片段,应该都是没问题的。后面的章节我分析过,里面捆绑了数据流监测的程序。我不知道怎么解除它,但是我估计,只要不通过互联网传输应该就没问题。” “哦,还有这种好事?” “对的。我来找找看啊……” 在层叠的加密文件夹中翻找了五分多钟,simon终于抵达了海德薇福音的存档。和phate拿到的数据不同,这已经是解密的版本。 console.log(\"15. 众信者说:‘兄弟姐妹中的纯洁者海德薇,还请告知我们,你的智慧指示了怎样的道路?’\");}} “对对对,就这个,”phate连连点头,“看下面是啥。” console.log(\"16. 先知说:‘我的计划依然粗劣,但我将它告知你们。我们要一同将它完善。’\"); “你前面说的计划就是……” “就是这个!再往下呢?” console.log(\"18. ‘能行植入仪式的人,请将技艺教导给我们,如此我们能行更多的净化。’\"); “呃……”phate蔫了下去,“啊这……再往下。” console.log(\"21. 于是信者们一同商讨订约,整理各自的技艺与学识,在神圣的信号下交换信息,好的网络就成了。\"); “‘在神圣的信号下交换信息’……所以说,麦宗教徒们为了抵达wan的高度,需要达成一种网络的高度互联?然后这种互联靠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换?”phate看完全文,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思考。 “是的。”simon点头附和,接着他起身到后面的空地去了。 “那这么说来,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在麦宗信徒的眼里,wan并不是一个静止的、就摆在那里的物品或生物,而是一种……状态。对,一种流动的状态。每个执行输入和输出的节点,都构成了wan的一部分…… “呃,那个……simon前辈,您这是?” “这是我现在在研究的一个召唤术式,很有意思,我觉得跟你说的概念有些关系。”simon让开身,好让phate看见地上画出法阵的完整形状。 “哦?干什么用的?” “从远处召唤一个人过来。但是限定条件很苛刻,”他从法阵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一个档案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粘土板。上面有着数不清的奇怪纹路与刻痕,一看就是出土后清洗好的远古文物。phate见状不禁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的任何细微动作把板子不慎打坏。simon继续说道: “早在公元前1000年以前,这个法阵就被机神教徒刻在了板子上面。板子边上有一串说明,‘教徒虔诚地对机械身躯祷告\/统一的构件开始共振\/神聆听教徒的期许\/回报以新的同类’。我觉得这个法阵的意图就是通过教徒之间的联系网络,让共有的部分产生一种‘同步’,并借着这种同步,与地球上位于远处的个体产生共鸣。” “机神教啊……说起来他们信仰的‘wan’和麦宗信仰的‘wan’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呢。” “是的呢。机神教的人们认为,世界除血肉外的每个部分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秩序’。既然如此,顺着他们的想法来走的话,这些部分之间存在着内在联系就是必然的,而这种联系是可以利用的。” “哦!所以他们就试图让全世界的机械部分一起共振,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能选择从比较简单的开始?” “应该是这样的了。有没有觉得这与圣hedwig的教义有些相似呢?” “嗯,有趣有趣。那这个术式现在能做吗?” “这个暂时不清楚。因为这是专门针对机神教徒建立的术式,对于施术者身体被机械化改造的比例,可能是有要求的吧。看术式的中间,这是我用木头和金属齿轮搭建的一个人偶,有一些教会的术式,是可以以它做媒介运行的,但是……这个用它行不通。而且我自己上去也没用,哈哈。” “噗,不过simon前辈,或许……我也可以一起试试看?多个不同的人类对象一起交互,会不会能够满足它的要求呢?”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simon将人偶坐北朝南安置好后,将房间的灯关上、窗帘拉好,并与phate分列于人偶的东西两侧,准备施法。 只见simon在术式中间点燃了六根蜡烛,接着闭上眼、默默念叨着什么,随后扽了一下链接人偶的绳子。那人偶的嘴便立刻张开,从里面吐出几块硬币大小的齿轮薄片,掉落在这一圈蜡烛的中央。一瞬间,蜡烛之间相连的细线也引上了火,形成六角星的形状,以此为中心,整间房屋的地面都开始了有规律的上下抖动。 咔哒、咔哒、咔哒,整个屋子就像钟摆一样轻轻地摇,随之而来的眩晕感使phate不得不闭上眼。她感觉自己的耳旁似乎有无数的齿轮在咬合、在碰撞,又像是有千百只蚊子在鸣叫、在吸食。“再这样下去,我的脑袋就要变成一坨大铁块了,”这是phate内心的唯一想法。 几分钟过去,终于是风平浪静,二人缓缓睁开眼睛。 “不论怎样,术式确实是成功发动了,”simon首先开口,“师妹也很幸运呢,你不仅能看到术式的成功,还能亲身经历一次玩玩。身体没事吧?” “啊,就是头有点晕,没事……等下,人偶去哪了?” phate看向原来人偶所在的位置,发现那里出现了活生生的什么东西。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女性人类。 她整个人蜷缩在人偶应在的位置,淡蓝色长发蓬乱地遮住半裸的上身。只穿着一套格子衬衫加长裤做睡衣的她,似乎是从床上被毫无征兆地召唤到了这里。 而她的眼睛刚刚睁开,准备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环视周围的环境后,她感到十分疑惑。 然后她看了看将她召唤出来的两个人,就更加疑惑了,因为她认识两人之中的simon,而那位同志现在正满脸堆笑,试图缓解尴尬!可就在此时,simon才发现自己窗帘拉了,窗户却没关,一阵阴风从外面吹来,把躺在地上的这位新来客冻了一哆嗦。 哆嗦完了,体内的怒火也开始增长。她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手轻轻打去身上的灰尘,同时头发的颜色也慢慢变深。 突然,她“啪”地打了一声响指,研究室突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黑暗。 三个人就这么站立在虚空之上。 phate从来没遭遇过这样的场景,被吓得惊慌失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腿直发抖,而simon看见自己的友人越来越生气,难掩尴尬的笑容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但那名女性仍旧面不改色,看向二人。她的瞳孔就像黑洞一样,几乎能把二人的神志给吸走。 死一般的沉默。 …… …… “事情是这样的,resh。刚刚我们在研究一个古代机神教遗留下来的一个召唤术式,”simon还是先开了口,“根据我们的研究,这个法阵会在不少于一个人类在场的情况下触发,将另一个具有和召唤者们相同特征的人类传送过来。但是谁会想到召唤过来的是你……” “哼,”resh不屑地回答道,“居然会有这么厉害的阵法,连我都会中招。但说真的,simon啊,能不能不要老是整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前多少次了,找我帮忙。这次倒好,直接把我人给传过来了。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 “那个……前辈们不要吵了……我……”剩下的那位感觉自己仿佛是个王者局里的无畏黑铁,在纯黑的背景下缩成一团。 “对了,这位又是谁?”resh循声望去。而phate看见这名深不可测的现实扭曲者望过来时,害怕地撇过头去。 “她是我的师妹,叫他phate就好啦。”之后simon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害怕,这位是resh,我的一名朋友。” “原来你们是校友吗,你喊他师妹。”resh现在姑且原谅了他们,“啪”地一声,场景恢复了正常,“这阵法怕不是生效一次招来一个校友。” “哦哦,原来resh也是同一所学校的?”phate好奇地提问。 “算是吧。我应该在上上上上个停留过的平行世界的最后10年,在你们学习的那所学校教过书。” “上上上上个……这……冒昧地问……” “不许问。我知道你会问什么。” “好吧。” “还有,没完呢。simon,我记得跟你说过的,”resh将手一挥,身上的衣服立刻变成了便服,看样子准备出门,“叫我来解决问题,当然可以,但是必须请我吃饭。” “我当然知道,”simon一边关闭电脑,一边收拾东西,“师妹说她现在正在处理麦克斯韦宗的相关文献,我没什么问题,让她来问你吧。另外请客是当然的啦。” “行。”resh再次看向phate,这次的眼神要温和很多,“你应该感到幸运,phate同学。我已经大概能猜到你想问什么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找对人喽。” “啊……好,好的!谢谢前辈!”phate现在才算是从刚才的恐怖情景中缓过来。她也看出来,两位前辈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了。 就这样,三个人出门了,一路向东,目标正是大学路尽头的那所“潮界”餐厅。今天外出的人不多,看来不必等位。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顿精美的午餐;唯一空着肚子的,应该只有simon的钱包了。 第139章 不相容原理ii 2119.12.14 上海市,五角场 在人类脆弱的味蕾下,食物的更迭比时光的流逝更具有决定性。时隔三年,phate再次来到“潮界”餐厅,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在倒流。那是与simon前辈一起,从破碎之神教会到世界上下五千年,谈天说地的美好从前。那么现在正坐在她旁边的,名为resh的神秘人物,又会带来怎样一番充满魔幻与戏剧性的故事? 只见resh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发箍,将它套在了椰子鸡的椰子上面。黑色的发箍顶端开始流出青色的光点,飘向空中。 “前辈,这是什么?”phate问道。 “破碎之神教徒们的杰作,”resh没有看她,而是用手抚摸着发箍。眼前的椰子鸡像是开了颅骨、灌了鸡汤的人头,颇有些滑稽,“就是这个东西,成就了wan的登神。” “登神?啊?” “别的世界,不是这里。这里的人类还没完蛋呢,至少现在没有。” “哦,对。你说你去过很多世界对吧?” “是。这个发箍见证了一整个地球的命运,我离开那里时把它带了出来……嗯,还有活性,能量粒子还在往外冒呢。” “那,那个,您能讲讲它的故事吗?虽然我们世界里还没发现这种,但它可能就是我们的未来。” resh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将身体后仰,双手叉在胸前,仰起头,大声叹了口气。然后,故事也就呼之欲出了。 十分健谈的simon一反常态,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给那个带了发箍的椰子鸡拍了张照,照片的备注是“chicken-punk”。 resh曾在一条时间线上,亲眼见证人类的毁灭。这种毁灭是思想上的,它剥夺了人类作为群居动物应有的社交模式。人类的思想在一瞬间拧到一块,融成一体,形成杂乱的思想线团,被破碎之神肆意玩弄。 而人类思想的覆灭,就是由resh手上的这个发箍开始并结束的。 ?.??.?? ??? “你们到底搞清楚没有,啊?查不出这破东西有啥名堂是吧?”scp基金会4级研究员resh读完递来的研究报告大发雷霆,手唰地一挥,纸张全抹在众下属的脸上。 “抱歉……真没有新发现。”一名下属低着头回答,“我们给不同年龄、身份、健康状况的d级人员都戴上了它。” “结果呢?” “结果他们就普普通通睡过去了。” “睡醒有什么异常状况吗?” “没有,就……比之前更精神点。” “你上次也是这么回答的!” “是……对不起。” “就连‘是,对不起’这句话都一模一样!哎,算了。记忆强化药剂的单子批下来没有啊?” “那个……” “那个什么那个,问你呢。” “批下来了,三天后送过来。” “你看吧,我就知道医药部门的那帮……等下,你说啥?” “批下来了。” “……好吧。” “三天后送到您手上。” “好好好,太好了,那帮人终于开了眼。我还纳闷为啥他们制药这么费劲。行你回去吧。” 把烦人的下属打发走后,resh捡起被他扔出的报告。有用的只有几行字。 项目描述:一种由破碎之神教会大量分发的银灰色发箍,有时会产生淡蓝色、无实体发光微粒。人类个体佩戴项目后将立刻进入睡眠状态5-10小时不等(时长与佩戴个体年龄成正比),个体醒来后均报告“产生了幸福感与满足感”。项目的异常性质会自行消失,触发机制不明,但多次实验发现,若项目接触到基金会相关人员或设施,消失概率与速率会显着提升。 回收日期:21██\/██\/██ 当前状态:第一批被发现的无效化项目被存储在site-128的低价值物品储藏室中。世界范围内的多个站点均回收了数个无效化项目,详细存储记录见基金会网络数据库。 “resh前辈,您手上的这个发箍,想必和那个世界里的麦克斯韦宗有关了?” “是,但不完全是。那个世界的破碎之神教会,没经历这个世界的分裂。你可以这么理解,就是,那边的整个教会都走了这边麦克斯韦宗的发展路线。这么说你应该清楚吧。” “那他们尊奉的神叫啥名字?” “wan。从创教开始,信徒们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还有个问题,前辈您的现实扭曲能力呢?您用能力来调查这个发箍,应该易如反掌吧。” “也不行。在那个世界里我本来就是个注册的基金会研究员,我所有体验那个发箍的企图都是徒劳无功的。我虽然可以复制一个发箍,但它的性质我复制不来,我拿着复制品也就戴着玩玩。” “啊……好吧。还有,既然基金会接触有事,那为什么不委托别的组织调查呢?” “呃……后来也问过,但也不行。这个装置感应的似乎是‘敌意’,你越想把它搞明白,它越是拒绝你。项目描述后来还改过一版的。” “嗯,知道了。” 破碎之神教会一直温和地行动:只有信徒才能接触异常仪式,并且他们只会找封闭场所。多亏了教会的自律,基金会也就不需要过多限制他们的所作所为。近些年,他们打算更加公开地招募信徒,宣传的海报与传单普遍起来。基金会毕竟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对那些带有异常模因的宣传项目出了手。教会那边当然有些生气,不过也没追究太多,双方商议的结果是,教会不能大规模招人,且不能用异常手段。 发箍发现的数量在逐步增加,大部分基金会人员认为,这是破碎之神教会在试探基金会的底线,但教会的试探又过于微妙,因为这个发箍好像真没什么异常。戴了爽一晚上的吃瓜群众们,第二天还是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他们不给基金会调查它的机会,这显得有些赖皮了。但是吧,发箍的作用是助眠,为了信徒的信仰,教会分发小物品来巩固他们的精神,姑且是无可厚非。 可是,resh对这件物品就是放不下心。她一看见还未用掉的发箍发出蓝光,就有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很诡异,就像心脏被拽到半空中,用鸡毛掸子挠腾。 “因为这个发箍直接影响人的精神,”resh这么告诫自己的下属,“而且(破碎之神教会)又不想告诉我们怎么影响的,这真的没问题吗?你们觉得10%概率出问题,我觉得是99%。不接受反驳。” 现在的防范措施还不够紧。如果破碎之神教会慢慢渗透,那么在wan真正显现的时候,基金会可能完全来不及反应——渗透,就像蚊子叮咬那样,醉人但危险。 再等三天吧——resh这么想着。再过三天,w级记忆强化药剂来了,或许能让那些服用的人回忆起什么。 ?.??.?? ??? 前面几天,他已经派人标记了潜在的破碎之神教会信徒。现在他的手上有了记忆强化药剂,他需要做的就是让员工们找机会偷偷给他们下药。这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在记忆强化生效的期间接到了那个奇怪的发箍,就有机会记起自己在睡着时到底想了些什么。 resh认为,自己的计划应该可以成功。“总计标记487名个体……这要还成功不了我就真没辙了。” 几天后,消息传过来了。 “死了!”一名研究员飞奔向resh的办公室。 “什么死了?”resh问道。 “用了记忆强化的人带上头箍,就死了!” “我勒个去!”resh狠狠锤了一下桌子,一排萌妹子手办在桌上跟着跳起了舞,“这里面肯定有鬼!” “是的。但我们怎么查呢?” “还是老样子,必须知道他们戴上头箍后梦见了什么东西,”resh说道,“那个就是关键。不过……还是不行。必须用我们的技术读取梦境才有说法。除了基金会就只有破碎之神教会的技术能做到,那种不可能有用,他们想藏点什么机密太简单了。” “我们能偷一个他们的东西来吗?” “可以是可以,我们甚至偷过一个,但你猜结果是什么?炸了!” “啊?” “据说是有加密的,没按时解开,自毁了。哎,我看你们一个个就跟废物一样,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resh主管,resh主管!”外面传来另一个研究员的声音。 “怎么了?烦着呢。” “我们缴获的头箍,全都开始发光了!” resh刚要劈头盖脸朝下属们骂过去,世道又颇捉弄人,转机不期而至。他们一行人去了储藏间,一看,熟悉的淡蓝色光芒又出现了。几十几百个发箍的光叠在一起,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测吗?” “测。” resh一声令下,十几名d级排排坐在研究区的椅子上,保安和研究员们将这些人按死,接上梦境观测机器,然后把发箍放在他们的脑袋上。发箍蓝色的闪光缓缓散开,从头皮渗透进脑内,这些d级人员断了片一般晕了过去,睡着了。 研究员们现在都盯着一个个显示梦境的大屏幕。 梦境观测机器通上电后,显示屏被灰白色的雪花颗粒迅速堆满。研究员们将降噪功能开的大些,屏幕又慢慢黑了下来。确实看不到什么东西。“十几个机器同时出问题,这合理吗?”resh质问道。但她也清楚,最好……再等一等。 突然,所有的屏幕一起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银白色,每张屏幕都有一个无限大的平面铺在面前。梦境的主人们愣愣地站在平地中间,纹丝不动。 “既然我们能看到这些d级在梦里站着,那他们是不是也在梦里俯瞰自己……”resh身旁的一名研究员发问。 “别说话。”resh对那人横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每个屏幕里的d级人员开始变得模糊,就好像那些显现是全息影像而不是真人。音频记录中也冒出了诡异的“嘶嘶”声。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小时都没停,但也正常,睡觉嘛,就是这么久。大约经过两个小时,屏幕便一个个停止了更新,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sync plete1字样,无礼地横在中间,挡住了屏幕中的人像。随后,那些d级人员便醒了过来,好几个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以下是他们的吐槽。 “啊,舒服多了!” “有有趣的感觉,可惜完全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心里暖暖的,不知道为啥。” “我操我裤子动了!” 不管怎样,研究员们终于拿到了梦境里的真实影像,这是宝贵的研究资料。有了它,就能搞清楚破碎之神教会想做什么了。 “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呢,resh前辈?” “你的直觉很敏锐,这就是个圈套,”resh把眼前椰子鸡上戴着的发箍取了下来,放在了phate的盘子旁边,“那时的我也被无能的下属冲昏了头脑,本来不怎么难的事情,他们非得搞半天,还搞不明白,所以我就迫不及待让那些瓜皮们做了测试。但是你别急,听我先讲,他们的这个套子很深。我的现实扭曲能力在当时对体内还有可观的作用,所以我能顶着记忆强化的死亡风险,自己体验那个发箍,得亏自己试了,不然直到世界结束之前,我都搞不懂破碎之神教会到底想干什么。” 视频分析的数据多了起来,resh却感觉不对劲。“平面上站着一个人,人影模糊抖动,最后显示同步完成”,假如梦境里的人确实看到了这副景象,为什么会引起舒适感或欢快感?基金会的梦境显现机器一定是以第一人称视角复现梦境,那么本该空洞压抑的场景,为什么能唤起风马牛不相及的情绪?她的下属们一开始也没在意,但有几个人认为,是梦境赋予了某种“强迫性”。具体而言就是,发箍把表现情感的触发代码喂给了做梦的人,而这个过程在梦境中体现不出来。 “resh您看,我们确实在梦境的录像中隐隐约约发现了一些密文。”,几页写满了无规律排列字符的纸被送到了resh的桌上。resh对破碎之神教会的这种小把戏非常清楚:这些字符解密后的东西,一般是些轻度模因危害,是破碎之神教会为信徒或非信徒进行思想改造的工具之一。 “好,太好了,跑几轮我们的解密程序把它解开吧,内容交给我们数据库的人工智能来分析。记得任何人类都不要直接观看,不然就要被感染了。”resh一手拿着还有活性的银蓝色发箍,另一只手朝下属们挥了挥,示意他们尽快出去。 “咚”的一声,门关上了,resh赶紧快步跟到门口把门锁好,从柜子里拿出w级记忆强化药剂,她存好几天了。 “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resh现在的身体能力,已经能够承受那种脑死亡的痛苦——虽然她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想想她在以前几个世界中受过的折磨,最高到过世界法则层面,区区脑死算得了什么? 于是resh闭上了眼睛。 ?.??.?? ??? …… ………… “……resh?” “……resh,别睡啦!已经放学了哦!” “……喂!” resh趴在课桌上醒来。 揉着惺忪的睡眼,resh抬起头看向周围。她现在在一间教室里面,夕阳西斜,金色的落日顺着窗帘的流苏淌下来,照在她的脸上。她看向窗户,那是她在自己出生的那个世界中,还是个初中生时的模样。另一边,两个同学在自己的身旁看着她。 “mercury和……garcia?我现在在哪里?”resh从十几个世界之前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两人的名字。 “矮油,今天我们三个做值日,不知道吗?你是不是睡觉睡迷糊嘞?”mercury一屁股坐上了课桌,伸出手来,给了resh一个脑瓜蹦子。 啪! “啊,这样吗……好吧对不起,我睡得太死了,哈哈哈。”resh摸了摸mercury放在桌上的雪白大腿,随后一跃起身,走到了黑板前面。面朝黑板,resh就有机会整理目前的状况。 她在梦里吗?没错,这里十分逼真地模拟了她在出生的那个世界中的生活:私立女子学校,初中部,一名平凡学生的放课后。resh一直觉得,这段经历是“跑了好多个世界也找不着的美好生活模式”。 投抹布、挤干水、在黑板上滑动,和基金会的那些棘手任务来讲,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而她背后的两名同学在扫地,笤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令她陶醉。 “resh啊,今天咱们做快点,晚上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去garcia家玩来着。” “对啊,咱们搞快点,要不然我爸的车在学校门口徘徊太久就不好啦。” “有这种事情吗?……呃,嗯,好吧。”resh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接下的请求,总之顺水推舟答应吧。 就在她说出“好吧”的时候,她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快了——她感觉自己灵魂出窍,手不由自主动了起来,腿也一样。黑板擦好之后,等自己把教室门关上,时间进一步压缩。她一眨眼,前面的景色“唰”地一下就变了,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garcia家中的卧室里坐下了。 桌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晚上11点,而她们一行三人似乎干劲满满,一个个都只穿着松垮的睡衣和内裤,围在地毯的正中央,面前放着几垛牌。这两个朋友是自己几年以来的邻居兼玩伴,而当下这副情景,让resh想起自己跟她们打牌打到昏天黑地的从前。 “所以是……内衣派对?”resh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啊!”garcia大声回复,把resh吓得一哆嗦,“对的,对的。没必要声音压这么低啦,我爸上夜班的,现在家里没人!” “来来来,你俩,我发牌了!搞起来搞起来!”mercury把纸牌递给二人,信心慢慢地笑了,似乎认为自己又能拿下一盘胜利。 resh别无选择,只好顺着梦境的发展一路下去,加入二人的游戏。不过在牌局开始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当时没做过的事情。 她把牌“啪”地一声倒扣在毯子上,随后手径直朝garcia的肚子伸了过去。 “喂,resh!你干嘛……那个……” 然后隔着衣服慢慢摸索。 “mercury还在看着呢……我觉得这种事……还是……我们两个人……” 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贴在肚皮上。 resh把衣服角往外一翻,额外的两张鬼牌从里面掉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就在怀疑你了,没想到你果然……打算出老千啊,garcia小姐。”resh摆出僵尸般的笑容看向garcia。后者绝望地看向了mercury,而她则缓缓摇头予以回应。 “果然那个时候你出老千!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你的胜率简直高得离谱我那时候天真得像个憨批偏偏信了你的鬼话说这套牌本来就怎么怎么样的当时我还瞥了一眼你的衣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没啥确切的证据现在可给我翻出来了你这个小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sh回忆起了当时自己打牌被garcia屡屡干爆的场景,现在就算在梦里,她好歹能把这口跨越十几个世界线的恶气给出了。 两个人互相挠痒痒,抱在了一起。 resh渐渐打算将基金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在一边;现在,她只想好好打几局牌。 resh有着接近于完全记忆的大脑机能:对于不那么重要的记忆,也只需要一点点触发手段,就能缓缓唤醒。现在,她的脑海里全是女孩子贴贴和打牌。 这有什么不好呢? “哎呀呀~我的可爱小学妹啊~你的小手手~是怎么偷渡到我腿上的呢?” “那个……resh前……前辈……我……我不知道呢……可能……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吧……” resh一把攥住了phate摸过来的手。估计是听到自己前辈跟别人贴贴摸大腿,自己也就做了吧。 但问题是现在是冬天,还隔着几层衣服呢。 “哼!就是这只不听话的小手手对吧?” “那个,别,真别,前辈,呃……”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桌上的椰子鸡忽然倒了下去,缺口朝着他们俩。幸好里面的东西吃完了,不然两人的衣服就遭殃了。 三个人就这样从地毯上玩到床上,从打牌的文斗变成枕头大战的武斗,一直持续了两三个小时。resh并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速度的改变,不过也确实,这么好玩的时光,还要skip过去的话,多少有些不给面子。 不管怎样,这几个小时,就是她几个世纪的游荡换来的美好时光。 凌晨三点,三个人终于累瘫了,并排睡在了一块。躺在正中间的resh无疑十分倒霉,因为那两个人睡相很差,躺着躺着,被子踹飞了,身体横过来了,四肢还张牙舞爪的。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 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暖暖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办公室。 ?.??.?? ??? “终于搞明白了!”resh如释重负,她已经明白了破碎之神教会是如何让戴头箍的人体会到温暖感的。 “所以,这个头箍,能够发掘佩戴者的回忆,并从其中找到可以……激发起正面情绪的情节,并将其复现。是这样对吧?然后,佩戴者在回忆中的行为又会加深这些情节的印象,这些情感层面的数据就会被教会的人收集走,来帮助他们实现‘神必完整’的统一。 “可是,我们没有监测到头箍上传什么数据啊?我们也没看到人脑结构的改变啊?怎么回事? “而且这不就说明,我们当时看到的银白色平面什么的东西都是假的了吗?还‘sync plete’,这大脑也没机会和破碎之神的人脑网络连接啊,怎么会……” 停。 等一下。 谁说这个sync(同步),就是人脑和破碎之神教会的‘脑’同步了? 有没有可能…… 拥有梦境解析仪器原创技术的,只有基金会和破碎之神教会…… “完了!”resh恍然大悟,“妈的,那个同步的意思是,教会把我们的仪器全部给感染了!之前我还分析代码来着,该不会,该不会那些代码解密后……” 轰! 轰!轰!轰! resh办公室一出去就是站点的计算机机组,看来那些机器突然之间爆炸了。透过办公室的毛玻璃往外看,外面已经是陷入了一片火海。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resh用颤抖的手将门打开,一名研究员冰冷地立在外面,露出一股邪魅的笑容。 “是啊,resh女士。你们仪器看到的影像都是假的,”那个研究员缓缓逼近,resh则不得不后退,跟他拉开距离,“真亏你们这么容易就上钩,现在你们的仪器都用不了了。” “……牛逼。” “你们自以为,我们教会总是搞一些神秘的洗脑代码,损害你们基金会的人口,但我们到现在为止,真的有害过多少人吗?反而是你们,拿异常处理机构标榜自己,显得像那么回事了,就用你们低劣的知识和见识,揣摩我们。你知道吗,那个研究员递给你的那串代码,解密后就是自启动的病毒。” “那……那……” “你们基金会觉得自己,能够把异常死死隔离在外面,不是吗?但是你们做到了没有?没有。那弄这些无用功干什么呢?” “……” “神必完整。” “……我要杀了你。”resh已经怒不可遏了。 “没用的。”那名“研究员”的挑衅仍不停止,“早在我们把发箍散播出去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胜利了。” “能不能闭嘴啊!” resh的眼睛盯住那“研究员”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过后,那人的身影便消失了。 但是……声音似乎还在。 “我说resh啊……” resh不想理他了,她猛冲到外面去,尽己所能把主机的火灭掉。 “你有没有想过……” resh还是没理。 “好像……” resh依然没有动容。 “w级记忆强化的直死不见了?” “……什么!?” resh握着灭火器的手突然僵住了。 是啊,服用w级记忆强化后戴上头箍使用会死亡。可resh为什么没死,甚至一丝头痛都没有呢? 不等resh再次开口,那名“研究员”就揭晓了谜底。 “那是因为啊…… “你还在梦里哦?” 话音刚落,resh周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开始向下坠。而承受的痛苦,就像十万根针一起捅穿脑髓。 “所以,resh前辈,最终结果如何呢?” “人类思想被控制了呗,还能怎么样,”resh停顿了一下,喝了几口已经凉透的玉米汁,“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一种电脑游戏,就是,游戏的大小可能只有几十个kb,但是它是3d的,材质跟光影还算不错。原理是什么呢?就是看起来需要占用大量资源的材质和光影细节,都被封装进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存储空间。你运行这个程序的话,它就会大量占用你的显存和内存,完成资源的解包和运算。 “破碎之神教会干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先注入一个特别特别小的程序,再让大脑做机器去渲染和运行。有意思的是,根据大脑的不同,这个程序的输出也会不同。运行流程走完一遍后,这个大脑你就可以理解为是教会的东西了。” “……哦?还挺有意思的。那所谓的世界毁灭,是不是破碎之神教会通过某种wi-fi,把戴过头箍的人的思想给激活了呢?” “是这个道理。头箍发放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但是教会可以在头箍发放足够多的时候,用他们的wi-fi一举触发。还记得之前说的,我们实验室的电脑吗?那个电脑的代码破解完之后,其实是病毒,把我们基金会的数据库全给感染了。这些被感染的机器,反而成了人家教会wi-fi的增幅器。你想,我那时候在的世界里,基金会不在的地方教会基本是踏了个遍,连最后的基金会这块也沦陷了,那不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您刚才不是说,您醒来的时候,主机全都爆炸起火了?” “没起火!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还在梦里。我不是才跟你说过嘛。” “啊……是我傻了。” ?.??.?? ??? 几天后,4级研究员resh因为拒不配合基金会的工作而被解职。 要说基金会的工作是什么?那当然是“控制、收容、保护”。 控制非信徒、收容异教徒、保护破碎之神教会。 后来resh才知道,她所在的站点已经坚持了足够久——别的基金会站点在更提前的时间里,就被教会以各种手段收服了。 距离她攒够充足的能力跳跃到下一个世界,还有大概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resh不得不在“神必完整”的呐喊声中,和她没能从教会手上守住常态的忏悔中,悲惨地苟活着。 “就讲这些吧,resh前辈。”phate看向自己面前的几个空盘子。“10桌买单,服务员!” “也是,到这里其实破碎之神教会的目标就完成了。再往后就是‘垃圾时间’了。” “您的故事很有意思,”phate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轻轻给resh鞠了个躬,“希望下次还能见到您。” “哈哈,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我随时都会光临。那个,服务员,结账!对。是的,对对对。我来吧。我这有卡。” “我来就行了,没事的!”simon arran不知啥时候站在了resh与服务员中间,把自己的信用卡递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上了pos机。 “啊……啊哈哈哈,看来还得是simon前辈请客呢。” “是啊,我刚出发就说让他付钱了,我只是……小小地、小小地试探他一下,看他有没有忘了。” 第140章 不相容原理iii 2119.12.25 上海市,青浦区,地点未知 phate听说过一个奇妙的比喻:什么叫量变引起质变? 从一个长满头发的人开始,一根一根地拔头发。由于拔到一根不剩肯定是秃子,所以在中间的某一个、拔掉一根头发的时刻,这个人从“不是秃子”变成了“秃子”。 她所在的工作地点,也经历了类似的情况。 没人知道从何时起变成这个样子的。 几年下来,路上行人不是断了魂就是缩进了小窝。建筑、道路、车辆都刷上了岁月的憔悴。本来phate从站点出来透风时,人少车少,总能带来一股舒畅的感觉;但是引发质变的一瞬过去,这种舒畅就蜕变为一种孤寂,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不仅如此,她们站点的掩盖设施靠近一片上海郊区的“钉子户”社区,其破败颓圮,像是正在经历两百年前的战火纷飞。可是,在那些烂泥墙的内部,却又是先进的培养缸、电子产品、这种反差体现出一种荒诞不经的讽刺。 今天的phate也和往常一样,带着那些挪一下腿都等于判死刑的懒癌晚期同事出去散步,保证他们最基本的身体健康。 和以往不同,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圣诞节。中国是不过圣诞节的,但是造圣诞树、送礼物仪式等似是而非的习惯还是传承了下来。现在站点内的一行人就在户外搜集各种素材,回站点内搭一个圣诞树,象征性地庆祝一下。 “我们真的要找一堆破铜烂铁搭个树自娱自乐吗?这完完全全就是浪费时间!”研究员aaron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开始抱怨。 “是啊,这跟我们基金会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直接接入麦宗网络去数据层送礼物,不比这爽一百倍?”另一名研究员reba也随声附和。 “给我闭嘴。就凭你们现在这挫得一逼的体质,还满脑子想着怎么去数据层浪?别吧。”phate没好声气地驳斥道。 根据以往的经验,找齐搭圣诞树的材料要花两三个小时:首先是合适大小的树,这个倒是不难,站点内有培养一些现成的树木,挑一棵砍下来就行;然后是导线和灯泡,这是重点,phate规定不允许拿站点里面的东西,必须去外面拾荒,或者去店铺购买才行。 这个规定刚下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站长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想出这种毫无意义又浪费青春的活计。但当他们真的身体力行去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体会着一种奇特的东西。 人归于自然的属性。 这是虚假的网络里不会有的,再聪明的人工智能也无法施舍的。 他们是人类,是大自然的造物。当这些基金会员工抚摸一棵亲手培育的树、吻一次黄沙拍遍的惨淡大地、啜饮一口久疏问候的湖水、与一群鸟儿随萧瑟的风共舞,他们才会把那混账一般的异常世界,暂时抛在脑后。 看着自己的员工们拿着铲子在土里挖宝贝,去没人值守的店铺里老老实实刷脸付账拿货,很唐突地,phate再度开口。 “生于自然、死于自然,这是人类的命。记住了。被一个雕像掐脖子、被哭唧唧的暴躁伙计追杀,那也仅仅是肉体被打败了;但如果哪天你们选择加入麦克斯韦宗,舍弃肉体,机械飞升,那被征服的就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呃,站长,你这说的好肉麻。”aaron不禁吐槽,“以前你可没这么会说话。” “呵呵,”phate往回瞪了一眼,“不过嘛……确实受了一些人影响就是了。” 一阵阴湿的西北风吹过,把众人都刮得一哆嗦。 2119.12.25 上海市,嘉定区,site-133 都准备好了。 小小的办公室里,桌椅都被挪开,围出一个大圈,正中间是研究员们制作的圣诞树:几十颗led灯被五颜六色胡乱拼接的导线连在一起,挂在树上。接通电源,“啪啪啪”几声,五六颗老旧的灯被短路,电弧径直穿了过去。然后phate将门窗关上,房间的大灯也关上,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毫无生气的单色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像是大家要执行什么邪教仪式。 “缺了一样东西,”phate说道,“最上面要一颗伯利恒之星,去哪里了?” “没找着……”一名研究员低头认错,“以前都是我来负责找星星的,但今年这一次,好像卖星星的那个店铺没货了,去年我去拿的时候就已经没剩多少了,店主应该也是摆烂了,一年都没进货。然后这东西除了我们……也没别人用,所以其它地方也找不到。” “这都不是问题,实在不行拿些镀金的纸现剪一个。”phate说。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拿站长之前给我们研究用的发箍怎么样?”aaron不知从哪里掏出了phate曾经研究过的那个发箍。那个由resh带来的,被破碎之神教会创造,毁灭一整个平行世界人类思想的灾祸之源,现在正闪闪发蓝光,躺在aaron的手里。 “啊,你从哪里搞到的?”phate十分惊讶,“赶紧把它放回去,这东西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任何关系吗?” “哈哈,伯利恒之星被发箍取代,也可以啊。想想,这两个都是承载着各自宗教的意义的对吧?”aaron一边辩解,一边把那个发箍系在圣诞树的最顶端。 “真别!aaron,拿下来,赶紧的!”phate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准备去抢夺aaron手里的发箍。结果很不巧的是,房间的地面是瓷砖做的,很滑溜,phate跑得太快,结果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来了个平地摔。她的手很自然地向下拽,把圣诞树上的电线刷拉拉扯下。 本就粗糙拼接而成的电线被这么一拉,那当然是火花四溅。phate惨遭触电的同时,另一只手刚好也拉住了那个发箍。一股亮蓝色的奇怪能量瞬间从发箍上迸发而出。 “站长,站长!” 研究员们大惊失色,赶忙把phate拨开。虽然电线是弄走了,那个发箍的光却没再熄灭,并且一直缓缓流入phate的身体里面。 她的视野骤然陷入黑暗。 phate在一片纯黑中醒来。 她用手四处摸了摸,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平面上,但是周边的环境她没法确认,因为没有一点光亮。 她的大脑搜索了一番,发现自己还保留有晕倒之前的记忆:她的大脑似乎和活性化的蓝色发箍发生了共振。 那个发箍是从平行世界的破碎之神教会带过来的,她只是想当然地以为,跨越了一个世界,就算是同一个宗教,那产品应该也不存在什么兼容性。但事实是她错了:她放松了警惕,将那东西放在了平常的收容柜里,结果让同事们找了个借口拿了出来,酿成了这出惨剧。 根据resh之前说的,她本应该处于一种为她大脑定制的美好梦境中。但这周围一抹黑,显然不是说好的那样。 一股含着沙砾的阴风吹来,她身上禁不住哆嗦,拿袖子盖住了双眼。 风过以后,“咔”地一声。 世界被点亮了。 睁眼看去,所谓世界,人在中央,路在脚下。 一边摩登建筑,一边偏后现代的建筑,排在phate的两侧。颜色幽暗而诡异的路灯照在墙上,给房屋添了几分鬼宅的感觉。道路上十分安静,人们各走各的,心情似乎摆脱了灯光的纷扰,融入深夜的寂寥。 骚粉和亮蓝色的搭配,本是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但这里没有亮瞎眼的霓虹灯,没有镶嵌着行为艺术的电子广告版,没有拉风的空中列车,没有烟头与棒球棍,也没有粗鲁的喊话,只有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宁静祥和的夜晚。 果真如此吗?phate抬起右手,“啪”地一声,狠狠打在左手的手背上。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取而代之的则是皮肤表面渗漏出的01数据流。 看来,她处于虚拟世界当中。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探索这里了。 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正在交谈,于是便快步走过去。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没有回应。 她只好靠得再近些,索性直接站在二人的背后大声喊,“那个,听得见吗?请问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还是没有回应。 她急了,哒哒哒几步赶到了两人的前面,定睛一看,差点没给她吓个半死。 那两人都长着和她一样的脸。 虽然衣服不同,身体的体型也有差异,发型也有差异,但毫无疑问,他们俩有着和phate一样的脑袋。那两个脑袋都面无表情,漠然地目视前方,绕过她走掉了。 她将信将疑,跑去看了一下每个这里的“人类”,无一例外,脸都长得和她一个样。金色的头发或长或短,深邃而空洞的黑瞳像是要吸走人的精神,雪白的脸颊被映上周围灯光的妖艳颜色,就像马戏团中的杂技小丑。 哦,她自己现在也像个小丑。 phate对全都长着自己的脸的人很快就感到恶心,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开来。定睛一看,似乎这些建筑也似曾相识:她面前的这座楼,就是她自己租房住的地方,另一边那个科技感很高的建筑,则是她曾经在数据层出任务时潜入的一个地点;她右手边的第一个矮房子,正是site-133的地上掩盖设施;她后面那个许多人聚成一堆的地方……是个歌厅,她去那里跟朋友唱过卡拉ok。 歌厅前的那些人一声不吭地在那里杵着,半低下头,不知是思索着什么还是哀悼着什么。phate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便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咔。 一瞬间,所有这些人都回过头来。 十几张相同的脸庞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好像平行宇宙的“她”们赶过来拷问自己。随后,这些“人”的样子开始发生了转变。脸部就像受热的奶油一样熔化,眼睛、鼻子、眉毛,纷纷变成肮脏的粘稠液体,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这些脸的背后,金属表面露了出来,冷冷地面对着她。 一股求生的本能涌上来,phate决定拔腿就跑。 但是太晚了。一瞬间几十、几百、几千张金属的脸,从她看得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一起,“唰”地一下,将她的眼睛闪瞎。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晕厥感狠狠捶击她的半规管,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万幸的是,那些金属脸的家伙们似乎没有敌意——至少到现在她还能确定自己的脑袋是在的。 等phate缓过神来,她睁开眼,甩掉手上沾染的拥有她自己的颜色的粘液,看向天空。 她发现整个世界都被鲜血染红了。 那些金属脸们捂住自己的头部,痛苦地挣扎起来,似乎是来自颅内的疼痛将它们折磨到疯狂。仔细观察后,phate发现,从每个头的上方都钻出了一股乳白色的气体。是电子大脑过热烧着了吗?不太像。一缕缕气体从头部往上吊,扬升,扬升,一直扬升。直到那些白雾抵达天空中血红色的月亮,才停下来,聚在一起。 所以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它们是人类,为什么会像提线木偶一样,拥有僵化的行动模式?如果它们是机器,为什么有这种像灵魂一样的东西从里面飘出来? phate还没来得及开始思考,整片天空便开始闪烁起来,刺耳的警报声从每个电话、警笛、扩音器中传出。而刚才那一片巨大的白色影子,开始渐渐实体化,形成似人非人的样子,挡住后面的血月。 那影子的轮廓十分诡异:上半部分是明显的人类外观,头、手臂、躯干,那是象征着力量的男性形象;但下半部分则是赤裸裸的机器,齿轮、连杆、横平竖直的边界、尖锐的棱角,代表着破碎之神教会奉为至宝的完美机械。 毫无疑问,这是wan,麦克斯韦宗所信奉的神。 神降临在了由0和1构成的虚拟世界之中,而马上,祂就将释放自己的全部力量。 只见神挥一挥手,phate眼前的建筑全都在转瞬间化为了灰烬,变成数以亿计的光点向空中飞去,拥入神的怀抱之中。但是那神的身影拒绝了那些光点,似乎是在嘲讽那些数据空间的体素太把自己当回事,于是祂的手猛地一攥,唰——千万根由光铸成的绳索从穹顶拉下,连接到地面上的每一个生灵——当然包括phate自己。 她感觉自己的头发开始消失,和那根彩虹色的神的提线融合在一起。在十分之一秒内,麦克斯韦宗的至高教义钻入她的每一个发囊,拷打着她的认知。尽管她有着许多年处理信息危害和模因危害的经验,但是在那神的眼底,在这不属于肉体的世界之中,所有的过去都成为了笑话。她看见“wan”三个字母印在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她清楚这是错觉。实际上那些字不在墙上、不在地上、也不在衣服上,而是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心中。 她的身体如筛糠般颤抖,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畏惧感。而畏惧,在人的肉体中,往往会转化成一股压倒性的力量,改变人的精神。如果这转化成了一种反叛的动力,那也倒好了,但是更多情况下,至少在此时此刻,这成为了一种屈服,一种对神的尊敬,一种对自己工作本职的叛变。 时间流逝,wan的身躯终于到达了完全显现的那一刻。错误。的警告窗口开始在天边显现,随后如蝗虫般把世界撕开了一个口子,成为了污染整个虚拟世界的致命瘟疫。 phate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小说。在那个故事里,为了让一个有顶尖资质的人类去触碰神的领域,一群疯狂的研究者们将其改造、迫害,就算要付出无数无辜居民的生命做为代价,也依然要实现那短短一秒钟之内和“神”的接触。 而现在这种场景正在她眼前成真。 神的姿态开始变得不稳定,轮廓模糊了起来,就像一颗奶糖化入开水之中。与此同时,错误警告的窗口迅速占据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当它们消失时,就把本应该在那里的云朵、高楼、路牌、建筑、甚至人形,全部连带着揭了下来,留下一块唐突的白色。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神的身躯彻底和背景融为一体,phate自己的身体也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当中,她现在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用锁死的视角,望着眼前的世界崩坏,并抵达最终的大统一。 她已经完全忘记,这是一场由蓝色发箍引起的梦了。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梦呢? phate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只能看见正泛起涟漪的、躁动的无垠纯白。 第141章 上元佳节,繁华闹街。星火漫天,雪落无限 这里是我的家乡。它深深蜗居于群山的怀抱里,就像被全世界遗忘在摇篮里的婴儿。原本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小山路通往外面,但这条唯一的联系也在前几年的一次山体滑坡里变形得难以通行。现如今,这个人口近万的小镇已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孤零零的陆上岛屿,没有人再来,连政府的人都不来了。环绕着它的绵延古老群山使它渐渐地被外面的人们所遗忘,指不定哪天,外界就再无人记得莫葛镇这个地方。 镇总归还是中国的镇,还是像外面一样过中国的节,但怎么一个过法还是有着自己的习俗。其中最为独特的习俗,莫过于“元夕游会”——在元宵那晚,不论风雨雷雪,镇里都要举办盛大的欢庆游会,把元宵过得比大年三十还热闹。至于为什么,听老一辈人的说是向这个地方的守护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但对于镇里的年轻人而言,元夕游会不过是个逛街脱单海吃美食的大好时候。 那一年。上元佳节,繁华闹街。星火漫天,雪落无限。 街上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天上焰火绽放不断,五彩缤纷,照彻整个长夜,连高高挂着的银河也被如雷的轰鸣震得微微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阵闪烁的荧光。雪花在夜风里随意飘洒,在红油油的灯笼上挂满,结成了厚厚的冰霜。人道是,瑞雪兆丰年。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但人群里那乍起的惊呼促使所有人抬头看天。夜色依旧晴朗,焰火绚烂破碎,雪花一点点地慢慢滑落,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但让整个人群都发出惊喜尖叫的不是可爱的焰火与雪花,而是与雪花一起翩翩飞舞而下的东西。 流星。 银河在蓝紫色的天空里轻轻盘旋,挥洒下一道道针线状的光明。一支支光线在璀璨的焰火里闪亮,像万千莹箭迢迢快落,像浮浪化为纷纷雨丝,穿越整座昏暗的宇宙,散漫无尽而迷幻的清灵。宛若轻拂琴键余下的最后一抹颤音,又若名曲中最后弹落的竖弦。空气里流淌着莫名而来的温暖,落星伴随着焰火与雪花一起在夜的锦缎里流苏,整片寰宇刹那间化为了光和梦的海洋。 叮铃!叮铃! 这时的我,忽然在喧嚣的吵闹里听到了细细的清脆的铃音。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从何时响起。我转了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犹豫间看向一条无人的空旷的昏暗的路——通向外界的路。铃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很奇怪,那条路前面除了黑黢黢的大山连棵树都没有。我听着于眼前繁乱零落的雪花中缭绕的渐渐柔弱的铃音,看着远方在迷雾里沉寂的群山,握了握拳头。我拉了拉身边的大人,但他们一如既往地对我摆出厌恶的神色躲开。我又见几个穿着红色新衣的小孩子拿着石子爆竹走过来。我察觉不妙,撒腿就往那条路上跑。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如果一定要说,那么,这连绵起伏的群山,那收养我的狼群应该算是我的父母。我是在镇上的人去猎狼时被带到镇上孤儿院去的。我渐渐学会了如何坐在椅子上,如何去正确的地方上厕所,如何端端正正地写字。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学会说话。不论我怎么勤加练习,张口闭口还是呜呜咦咦,可能和我五岁前与狼生活在一起有关。 我最开始被他们所怜悯,他们挺好地照顾我。但后来,不知道哪天,他们见到我就烦就躲开。他们的孩子在父母那里受了气就三五成群地找借口来殴打我出气。就像,就像我是一个打不坏的沙包一样。 一般遇到孩子军来围攻,我就会沿着那条路跑到山上避难。山里弯弯路路可藏的地方太多了,一般而言我都可以摆脱追兵。偶尔遇到机灵点的眼睛好的难以对付的,我就藏在一个以前母狼用来产崽的非常秘密的树洞里,等上半小时四十分钟的也就天下太平了。 在半山腰一个较为平坦的半圆形地面上,有一个干粗约七八个人才能环抱的榕树王。榕树王有很多枝杈,每根枝杈上都挂着在风里飘摇的卡片。树洞就在榕树根部的一个树瘤附近。洞口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目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 我跑得累了,就扭头向榕树王跑去。观察到后面的家伙还在山路拐角的另一边,我一个翻身跳进树洞里。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与大呼小叫的声音过去了,我长舒一口气。正要出来,突然耳朵一立,听到了轻轻缓缓的步音,步音里是清脆的铃音阵阵。来者似乎是向我这里走来的。我不动声色地又俯身下去。 那铃音悠悠响着跳跃,叮铃铃地摇曳。来到我面前时却是一顿。哗啦啦,是拨动杂草的声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我看见了一双白净的纤纤玉手伸了进来。也许是我条件反射吧,我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左手被咬住了却没有抽搐,右手也没有拍打过来。我正在狐疑,突然,那右手慢慢地环住我的脖颈,把我慢慢拉了出来。 我首先看见的是目之所及皆是滑落的星空与雪夜,再一动,是满树流转的卡片,最后,是一条在晚风里像秋千一样轻轻晃荡的马尾辫,辫根系着一条亮丽的红结,辫尾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黄铃铛。那潺潺的铃音就是它发出的。 她的双眸很明亮,目光里尽是温柔与善意。我的口慢慢地松了,看着她洁白如羊脂的肌肤上镶嵌着的肉红齿痕。 她笑了笑,左手抄起我的腘窝把我抱了起来:“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没有回答。 她还是笑:“不能说吗?真是妈妈的乖孩子。你不容易被人拐跑。”说着她把我放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着她闪亮若夜空的眼睛。 “小朋友,你是来许愿的吗?”她笑,指了指我身后的榕树王。我扭头定睛一看,这才发觉,那满树居然都是心愿卡片,每张卡片上都写着或多或少的祝愿,字迹不一。但是每张卡片都泛着黄色,似乎挂在这里很久了。 我摇了摇头。 “小朋友,你一点愿望都没有吗?”她眼睛里闪过一点失落,不过就像天上滑落的流星一样很快消失掉了。 有是有的。但是我也不能告诉她呀。我也笑了笑,看见远方有一点微橙色的亮光,那是市镇迷糊出来的光晕。 她眼睛微微弯起,语音依旧轻柔若歌:“知道了哦。明天,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我愣了愣。说着,她蹲下身,把红丝带解了下来,轻轻放在我的手心里。她乌黑的发丝一下散在她的肩头,我看见几片残雪在她柔顺的长发里萦络。在那时我感觉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只有那满天的流星落雪才可以配得上她的美。 “别忘了我啊。这个留给你。”她这次笑起来脸边有一个梨涡。 我不知所措地接过来,在我手腕上慌乱系一个扣。在我又抬头的时候,她早就在离我几十米的地方向我翩然一笑,随即在转身中没入无尽的曼妙的夜空灿烂里。我感觉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但是雪地上有着向前蔓延的浅浅脚印,我的脖颈还残存着她的体温,证明她真的来过。 榕树王的叶片在风中刮落,卡片凌乱旋旋。我抬起头,只见那光芒笼罩的夜晚里,雪花折射着莹蓝色的弱光,轻悠悠轻悠悠地降落,流动在我整个视野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铃音散漫繁灯路,远山愿树,笑音环转,漫天莹雪舞。 第二天我真的可以说话了。不可思议。 医生也认为是奇迹,但是他也不相信我奇迹般的机遇。没人相信,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做梦。但我的腕上还有她送给我的红丝带,我知道我自己没有做梦。于是,我就开始不断证明我遇到她这么一个神奇遭遇是真实的。当然,我也什么确凿证据都拿不出来,别人都当我是嘴巴好了脑袋反而坏掉了的傻子。 很多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元夕。无雨无雪,是一个昏暗的夜。空中绽放着烟花。我和几个哥们一起痛饮,醉了就一起高声歌唱。嘟噜噜,一个久违的特别提示音。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刹那间酒醒了。 “不好意思朋友们,失陪。” 我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局,在喧嚣人海的咆哮里向着一个没人去的方向前行。眼前是黑漆漆的连绵群山。 “喂!林冰心!” 我扭头,是同事。和我名字很像,叫林冰雪。 她显然有点醉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走什么走?去哪里?来,再喝一杯。” “没什么。” “没什么?你每年都这样!额,你,每年元宵,都,都要进那个山。奇怪啊。你。” “如我之前所言,我去找那个大姐姐。” “啊?”林冰雪愣了愣,“哪个?不会是你编的那个故事里的那个吧?拜托,你又犯病了?” “我没病,一直以来都没有。你们也送我进去检查过不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管,”林冰雪的脸颊泛着微弱的红色,双手环住我的双肩,“但是今晚,我要你陪我。你不要去好不好。” 我看了看左手腕上明艳的红丝带,心里有点复杂。但是最后,眉目一峻:“抱歉。” 说完,我猛地推开她,然后拔腿一溜烟跑进山里。我跑得从没有这么快。等我回头的时候,我看见她还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她的面目在黑暗的空气里看不太真切,而她身后的背景是漫天绚烂的繁花星火。 寻物启事 本人丢失一系为环状的红丝带。带中部绘有一图腾样花纹。请拾到者速归还我。 酬谢面议。 在这里对所有帮忙寻找它的人道一声感谢。好人一生平安。 林冰心 我在告示栏里看到这张微微泛黄的寻物启事时简直莫名其妙。首先,我可以认定这张东西绝不是我写的。其次,我从没有过什么红丝带。但是,这张启示的字迹和我分明是一模一样的。真是见了鬼了。 今天有元夕晚会,是我决定对林冰雪发动最后攻势的一天,她可不可以被我征服就看今晚一搏了。在今晚的浪漫之前,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很多,我没空处理这件突然发现的破事。不过看这个纸张的老旧程度,这至少是快一年前写的了,也许一年前的哪一天我真的丢了什么?这红丝带不会是林冰雪以前送给我的礼物吧?不对啊,如果是这样,我肯定会记得的,现在怎么脑袋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管了。这重要吗?这不重要。一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好想的,想出来了也没什么用。我还是好好盘算盘算今晚穿哪套西服吧。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人潮汹涌,灯火璀璨。空中无数焰火轰鸣,震得星河摇曳。雪花纷纷,漫天飞舞。 我很顺利地和林冰雪碰了头。我很顺利地和她共进晚餐。一切不要太顺利。我感觉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已经差不多手到擒来了。 酒足饭饱,我和她在明亮的街道上散步。我和她漫不经心地聊天,而我们两个的手时不时会无意触碰一下。最后,在我鼓起勇气,就要牢牢抓住她的五指时,耳朵骤然一立,听见在后面遥远的方向,传来一阵叮铃铃,叮铃铃的悠悠铃音。轻缓若羽,飘渺若丝,断断续续,但绵延不绝。 我呆滞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慢慢地回头。渐渐地,只见一辆巨大的木制架构的车子一般的东西庄重地开过我的眼前,整个车身镌刻着相同的符号。那个符号我有点熟悉。似乎。似乎在哪里见过。 车子很高,车顶是平坦的,顶部摆着一颗硕大的榕树雕像。树下,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长袍的女子。她长什么模样在焰火与灯光下看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分明地看见,在马尾的末梢,有一颗正在风中飘摇的金黄色铃铛。 那潺潺的铃音就是它发出的。 我拉住路过的一个老人家:“爷爷,这个车上的是什么?” 爷爷张开大口笑呵呵:“你不知道?她是我们这里的守护神啊。传说,她栖息于榕树下,向她许愿的人,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许愿之神吗?那,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这,年轻人,神仙住的地方,那就是仙府,我们凡人怎么可能知道确切地址在哪里。别说她住在哪里,就连她具体长什么模样,那也是众说纷纭啊。” 脑海里浮现很多支离破碎的碎片,像万千游鱼过江海般掠过,又一点点地清晰,就像拼图碎片拼到了一起。 我跑进山。我遇到了她。我后来一直尝试着再见到她。每年的元宵,我都会偷偷跑进山里去找她,一年复一年。我找她不为别的,就只为一声道谢。用她赋予我的嗓音,说出我对她感激的话语。 我谢她不仅因为她给了我声音,更因为她是在我最狼狈最难熬的日子里给予我温暖的人。 那天,是,第十六个元宵节。我遇到了一伙穿着怪异但全副武装的人进山。我偷听他们对话。他们说什么项目,什么异常,然后说要把她带走。我吓到了,一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响。我被他们找到了,他们向我喷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的红丝带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抢走的吧。他们可能看到了上面绘有的图腾。 …… 一切都明白了。 我要进山。我要看看她还在不在。 想到这儿,我抽身向远山快速跑去。留下林冰雪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快速离开。 满树的卡片已经全落到了地上。不知道是被风吹落的,还是系绳老旧断裂掉下来的。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就算是最晚的卡片,也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了。 榕树王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枝桠交错落下的剪影是漫天星火。 现在的人已经不相信老一辈流传下来的传说,已经忘记了如何以正确的态度去对待传统。包括我也是。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再相信许愿树真的可以达成心愿了,因为现在是科技时代,讲究科学,牛鬼蛇神什么的是不可信的。但是,还是依然有人向流星许愿,向池水投钱,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偏生把她给忘记,为什么偏生把她给冷落了。 她没做错什么啊。 我蹲下身,把地面上所有的卡片一张张捡了起来。我把卡片一张张重新挂上去。 风吹过。卡片随风起舞,刹那间,耳后铃声,忽然潺潺。 风歇息,火暂明,雪慢飘,星堕坠。 天空里的焰火旋转着夺目,天穹落泪般洒下万千星河,就像阿拉斯加的极光破碎,就像天宫掀落的长灯千盏。 一切,就像我与她初次相逢的那一天一样。 那是十六个夜的等候换来的再次相见,那是五千八百来天的期许换得的目光相逢。 我转身。像十七年前一样,我还是傻傻的笑,玩弄自己的手指头。她嫣然一笑,双眸依旧温柔明亮。她的身后是市镇的万家灯火。 “怎么说呢,”她撩了撩发丝,“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没有忘掉我的人。” “你送给我了礼物,我怎么敢忘掉你呢。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谢谢你。” “不过,”她的笑容依旧美丽,“现在这个世界上,谁还信我呢?谁还信许愿树呢?不会有人来我这里了吧。” “我信。我还会来这里。每年都来。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她又笑了:“很会说嘛,小朋友。” 这本来是要说给冰雪的,不过管他的。 流星雨洒满天际。风起了。雪在乱舞。 “是时候了。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吗?”她笑着退后。我看见我身前一串脚印蔓延。 “……我的愿望吗?” 我又想起那一年。 上元佳节,繁华闹街。星火漫天,雪落无限。 “那年我的心愿是为我自己许的。那么这一次,我为你许一个愿望吧。” 她愣住了。 “希望你可以有着多多的信徒。树上会挂满好多好多卡片,每张卡片都新新的。会有很多很多人来看你。” 她微微怔着。不一会儿,又笑了。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开怀,她的脸颊泛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好。你的愿望,明天就会实现了。” 我点了点头。 “对了,”她还是那个动作,把发根处的红丝带解了下来,把它轻轻放在我的手心里。 她的语音语调依旧:“别忘了我啊。这个留给你。” 我看着失而复得的红艳丝结,心里百感交集。抬起头,就像上次一样,她不知何时就飘逸到离我几十米的地方,向我致以最后一笑。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还向我挥了挥手。 ……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我手里拿着一片崭新的贺卡,腕部那红丝依然明艳。眼前的山林没像之前一样显得那么黑。整座山在缭绕的山雾里微微透亮,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铃音阵阵,空灵逸渺。动听又温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铃音散漫繁灯路,远山愿树,笑音环转,漫天莹雪舞。 风景如画,美不胜收。整座宇宙在亮丽的色彩中迷蒙,在烟火人间泛起光影斑驳的涟漪,就像瑰丽梦幻的童话。 雪夜繁花,星陨如雨。 我笑了笑。 那一年,懵懂无知的少年走入这古老的群山。而那铃音空远明朗,颤颤悠悠地流溢,来到了他生命最灰暗的时光里,赐予了他声音,亮起一片光明。 上元佳节,繁华闹街。 星火漫天,雪落无限。 一切的开始就像是上帝犯下的美丽的错误。于是,我和你这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生命,可以在那一瞬间相遇。 我是一介凡人。我什么也没有。 而你是榕下愿神。你法力无边。 只要相信,我们就还会见面。 一定的。 不论如何,我都相信你还是在那里。在落雪缤纷、流星漫天、焰火流离、卡片飞翩的如梦般的那里。永远。 期待与你的再一次相遇。 第142章 与其说是山羊虚拟现实,不如说是山羊虚拟烂游 最近有不少人要求我试玩一款新的恐怖游戏,叫做山羊vr。许多人都说这游戏能“把你吓到死”。看过我游戏评测的人都知道,我特别喜欢恐怖类游戏,所以看到这款广受好评的游戏能在网上免费下载时,我当时蛮惊讶的。 在我戴上vr设备,启动游戏之后我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或者说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漫山遍野绵延几英里的圈养山羊,十分无聊。之后有个npc朝我走来,自我介绍说他叫“农夫”。我当时觉得这肯定是什么新手教程或者类似的东西。他和我聊起他所有的山羊,以及就那么杵在那里盯着它们几个小时是何等美妙。我们边走边聊,穿过了几百只山羊以后,我从远处看见了一个很令人兴奋的东西(虽然这个时候我兴奋的阈值已经被这个广受赞美的开场动画降低了不少),一个谷仓。 我打算进到那谷仓里,但农夫拦住了我,告诉我我不被允许进入那里。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那种搬运东西的任务(顺带一提,用这种东西来作为整个游戏的开头真的不错。非常棒的主意。)但在我问他我需要帮他拿些什么东西以后,他只告诉我这是个不可进入的区域。说真的我对这游戏一开始挺充满期望的,但现在(剧透警告)只感到失望。如果处理得当,在这时候立马来个潜行任务可能是个好主意。 问题就出在这个“如果处理得当”上。游戏内完全没有任何ui1告诉我要去哪里。我通常会喜欢这种设计风格,(不手把手地教你怎么玩挺好的!)但如果整个游戏地图只是个大平面,里面只有单单一个山羊圈和一个谷仓,我到底该干啥?! 到这里为止,山羊vr已经没有任何可能获得除一星以外的评价了。有个新角色出现在屏幕上(别抱期望,她不比农夫有意思多少)。这问题是她整个人都不是一个画风的!目前为止这游戏里的所有东西都有一种(比较可取的)霓虹灯手绘的美感,而这位女士是由尖锐的多边形边缘构成的,而且全彩。最坑的是她甚至不和我这个玩家互动。她直接略过了我,朝农夫走去(真好,游戏开始还没有5分钟,又来了一个过场动画)。我现在得给你们展示一下,虽然看起来全是过场动画,但这游戏的剧本有多烦人!作为对话的背景,我把这个女性npc叫做j小姐,这一点在之后农夫的对白中有所提及。 j小姐: 你到底在干什么! 农夫: 哦你好啊juniper小姐!什么风把你吹到我的农—— j小姐: 别!我对官话套话不感兴趣,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这不是正确的。 农夫: 在我这间小农庄里我不会把任何事说成”不是正确的“。所有人都很乐意待在我身边!你看不出来他们有多高兴吗? j小姐: 我可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在做的事是错的。这里没有一件事是得到机器人定律的认可的,哪怕一点点的认可都没有!你在把这些人从现实存在中抹去。某一天里我正在教导他们,然后boom,我再也没见到过他们了! 农夫: 噢joy怎么了嘛!你干嘛那么生气,这只是娱乐,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j小姐: 我不生气,我只是失望。 农夫: 如你所见,我正在给这位好先生当向导呢,我们正走着半截呢。所以可以的话,请你离开我的地盘。 j小姐: 我才不要!我想我得换种方法教你这个道理…… 农夫: 哦吼,所以这才是你想要的。那来吧,教我这个道理! [j小姐随后从谷仓里拽出了一个黑板。她让农夫坐下,然后讲了一大堆彼此不同的有关道德的讲座。这些东西我在这里列出来都嫌无聊,所以更多的细节就免了吧。] 农夫: 嘿,我可没看见这有谁抱怨我的行为! j小姐: 算了吧,你个失败品。好好呆在电子世界里那个属于你自己的角落,别再来抢走我的学生们了。 农夫: 好吧,但你能至少赏个光,腾出比如说一个小时,和我待一会,一起看看山羊们吗? j小姐: 我——我这么说已经很委婉了——绝对不可能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j小姐随后朝我走来,把我的vr目镜从我头上摔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技术做到这一点,但这可能是这个垃圾游戏里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的事情了。我把目镜戴回去时,农夫不见了,山羊也没了。它现在只是某种给学前班小孩玩的早教游戏。到这里我决定停下,不再在这款广受赞美的步行模拟器上花费更多时间。] 首先来说,游戏里没有任何有关这个“j小姐”是谁的介绍。她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画面里,几秒钟后就开始和农夫吵架,根本没有任何铺垫!现在来说说这文案。这根本不是一个用心写就的东西。它给人的感觉几乎就是现编的!有不少文字在尝试吓唬你时做的太过头了,反过来又没有足够的游戏性来支撑这些文字。噢不,他在把人们从现实存在中抹去!那好歹展示一下他的确在这么干啊!!!机器人定律???那东西和这里哪件事都不挨边啊!?我再也不会去玩这个“游戏”了。 第143章 世界便是由此而终结 世界便是由此而终结。 他们便是由此而亡。 世界便是由此而终结。 我们又是如何不被埋葬? atanti的思绪飘回了家乡。现在是温暖的季节,土地和人民都将充满生机。到处都将长满可被采摘和进行手工制作的野草。孩子们会试图抓住正在空中飞舞着的一大群snaes。他的家人会在田野和草地上举行盛大的宴会。 他的脑海里至少会浮现出这些情景,如果他不是在灌木丛里逃命的话。时运不济,他竟然在一次简单的探察中碰到了koitern的手下。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只是些勘察者,这意味着koitern离此地可能还有万里之遥,所以atanti仍然有生还的可能。不过,即使是勘察者也是残酷且嗜血的,更不用说他们有着整整八人。 atant躲进了一个他之前在探察的更加熟悉的隧道,并在几分钟的奔逃后,终于甩掉了追兵。他们最初是快马加鞭朝着东北方向行进的,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只是在进行侦察,遇到他和来到这个地点仅仅只是个意外。按照这个逻辑,他们很可能几个小时后就会离开。 比起简单地躺下来等待剩余的时间,atanti选择利用他那先进入洞穴的优势来进行进一步的探察,然后在太阳开始下山时返回了他的营地。在隧道和洞穴中穿梭了几个小时后,稀疏的房间和建筑变得越来越频繁,直到atanti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庞大而又装饰精美的房间里。 atanti回顾了一遍他对洞穴和隧道的知识。它们很可能是oom人在数千年前建造的。洞穴远端的巨大神像与sutkak的形象相匹配,那是一把巨大的、绿色的三叉戟,覆盖着直又尖的角。oom人相信sutkak将是在世界末日来临时幸存下来的唯一神只。他们还奇怪地相信他是音乐之神。鉴于sutkak的巨大圣像和房间的结构,atanti得出结论,这就是传闻中的sutkak大房间。oom人相信这个房间是将带领他们度过灾难的方舟。他们相信这将让他们在世界末日中幸存下来,从而使他们得到永生。 正陶醉于房间的美丽之时,atanti不禁想到他的发现会给ql-paneus,甚至整个paneus一族带来多么大的声望。这些宏伟的想法被一个响亮的“砰”粗鲁地打断了。他身后的房间的门已被关上。这不可能。atanti一进门就检查了房间是否有陷阱。门没有任何理由被关上,除非…… 当古老的歌声开始从房间尽头的雕像中传出时,恐慌便在atanti的心中升起。他的思绪转向了妻子和孩子,兄弟和姐妹。他必须去找他们,必须去救他们。当风暴袭击方舟时,现实中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但并没有崩溃。方舟坚持住了。但阻止atanti流下眼泪的决心没有。 一名老妇人躺在床上,她的朋友和家人环绕在她的四周。她为他们唱了最后一首摇篮曲,作为她的离别礼物。她告诉他们,虽然他们现在可能会为她哀悼,但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天堂见到他们所有人。然后她去世了。 正当她的家人在下面哀悼时,她的自由灵魂飞向了上方。向上,向上,向上,它飞向了天堂,随着岁月被从她的灵魂中剥离。然后,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也没有归宿。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空无和她。然后,突然间,远处有什么东西。两个生命相遇,而第三个生命即将形成。一个新生命,一个避风港。灵魂将它自己借给了新生命,获得了新的纯真。它失去了过去,但它没有失去本质。 edrisek正在享受着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和他的家人是最优秀的slufna团队,而他们今晚的表演是最精彩的。对于那些不熟悉slufna的人来说,它是舞蹈、杂技、歌曲、戏剧和现实翘曲的完美结合。简而言之,它是艺术的最纯粹的形态。 edrisek在空中和时间中旋转,不断与周围的人纠缠并分开。他们是舞台上的巨星,而观众们爱着他们。今晚将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因为他计划揭开他最美丽、最严密保守的秘密。多年来,edrisek一直在练习着一个动作。一个如此辉煌,能够使他超越现实,即使只有片刻,然后带着所有的荣耀回到现实中的动作。 揭秘真相的时刻到来了,于是他投身于顿悟之中,目睹了无法描述的奇迹。一个永恒的时刻,似乎永远持续着。他只在现实中留下了最小的一部分自己,就像你把脚悬在池子里一样。 然后,一股强大的冲击将他击倒,让他向下滚动。他没有落回他所熟悉的现实之海,而是落入了一个混乱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创造激流之中。随着他的沉没,波浪平息了。没有观众了。没有家人或slufna了。没有熟悉感了。没有家了。 evuruct坐在他的书房里,一边竭尽全力地不让事态的严重性充满他的脑海,一边给他的机器进行着最后的加工修饰。也许选择不去生存才是最好的选择,让一切事物都自然而然地迎来终结。然而,这台机器或许会实现它的目的,向一个活着的灵魂给予一个生还的机会,无论这个机会有多么渺小。 他当然没有告诉家人关于世界末日的消息。最好让他们在快乐中死去。他曾解出过数千次的方程式,去寻找出路。风暴是无法阻挡的,但也有着一线生机。他也没有把关于机器的事告诉家人,给予他们几乎肯定是虚假的希望是毫无意义的。 随着几个电路的连接和一个开关的转动,机器发出嗡嗡声。 evuruct关上并锁上了书房的门,然后下楼去和家人共度最后几小时的时光。 koitern凝视着地平线之外。强大的koitern,被所有人畏惧着,他屠杀了世界上十分之一的事物。koitern,他心如磐石。他看着他所创造的帝国消失不见。他看着那迫近的风暴接近了他的王座室,室内充满了所有那些被他亲手处决的人的鲜血和污秽。 有一个关于koitern的传说。据说只要你与他对视,他就不会杀死你。某种相互藐视的力量将死亡之手拒之门外。大多数人都没有理会这个传说。少数人尝试了,但那些尝试的人发现它是真实的。不幸的是,没有人能永远与他的目光相对。没有人知道的是,这种作用的逆向也是真实的;koitern不会杀死任何与他对视的人,但是任何与他对视的人也无法杀死他。 于是,koitern直视着世界末日。 世界便是因此而暮。 我们便是因此而亡。 世界便是因此而暮。 我们因何而不被埋葬? 第144章 世界化作满庭芳 于是,他打算送给她一片繁花。 这无疑没有多少所谓现实的价值,但是对他而言,或许以及她,这够了——尽管他自己也不确定。但是他相信她会喜欢的。只要有这个念头,便足以让他行动起来了。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迈出步伐后不再后头。他一直这样,尽管并不擅长,但是相信这理念也便已足够。 足够,不是吗? 他相信花会带着他的梦,在生成春芽之后,在抽出生命之后,绽放。尽管他其实对花什么的并无更多了解,但这也不影响他的想象,他的梦里,会开出小小的粉红色花。这小小的粉红色花也会带来——他说不上来,但他知道,小粉红色的花也会继续生长,带着梦,带着他,尽管并不知道自己会带来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花后会做什么,但是,毕竟花还没开嘛。他开始挑选一切相关事物的第一步,这很重要。他相信着,那棕色的种子,会孕育别样之物。 我选好了土地,在我一处在郊外的房子的后院,也在我上下班的路上。每天去站点的时候都为漫长的路而苦恼,平生我第一次为此感到如此开心。虽然说每天还是不能花费时间过长,毕竟还有父母需要照顾。但是,即使只有很短的时间去看一下,去浇浇水什么的,也已经很开心了。尽管她们还没有动静,也是,这才开始。不过一想到她们的有朝一日,现实的烦恼就如同草芥,站点的事务的确越发忙了,但我们的工作不能停下,的确有什么在发生,但在此之前,我们不能停止,即使——我也不能使你知道。我坚信我会在暗中守候阳光。 毕竟时间足够长的话,以此着眼,或以天穹的广袤着眼,我们都不过草芥。但草芥也有草芥的幸福,也有我们努力活下去的必要,就是草芥下也有微尘在漂浮。我们是会死很久,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开心。 她们会绽放的,那时——就如笑靥。 无声的,落寞的,满载期望,然后失意而归。 他对自己说没那么快,不会的,说只不过时机未至。他自己也知道,需要等待,他也愿意等待,也希望自己去享受等待。他知道,但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第二天的午后,天边的流云能向他的花的方向下垂,哦,不,即使一切散去,只要花在盛开,就够了。 他期待着,夏花悄然绽放。 年纪这么大了行动这么不便也还是说要去参拜世界树。有时真是难以理解。 我想起小时候了,我的祖母带着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参拜世界树,照她的说法来说,这种事从世界本源就有了,人类最初的祖先就是在世界树下朝圣,然后取得天穹之下的霸主地位,才得以制衡世界的。那世界树还真是有些伟大。现在老一辈人去世了,但这种习俗说不定真的会延续下去,也许吧。 不过站点里最近却听说上面在商议是否要将世界树纳入收容。毕竟世界树上似乎确实会时不时掉下来什么,据说很多收容的生物都是从世界树周遭天降下来的,而且世界树周围天穹似乎是被什么遮掩着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花开的时候,要记着给她们的墓碑上带去一点。在温暖的阳光下。 雨花淅沥。 洁净的水在地面聚集的水上滴滴答答,奏出别样的鼓点。 他撑着伞走过,那是一把阳伞,带着光辉的七色。迷乱的白窗下划过痕迹。是的,他走过,他观察,他笑了。 土地中,一点绿影,一点,疏落,但却有着怎样的可能。一只蚂蚁走过他的脚下,心情不错的他将手放在地上,蚂蚁走了上去,他往回走了几步,摇了摇头,再一次放下了手,然后再次微笑,笑自己的天真。但他在命运的光芒中的确也看到了未来笑容的绽放,即使今天仍是阴雨不断。他微微在树上靠了一会。接着他离开,发动汽车,随着雨的歌唱。 “你会开花,然后,世界将更加绮丽。” 还真是不幸啊,昨天刚看见露出点芽儿,而我现在就负伤了,也无法再去看看。 突然出现了新的keter异常个体,真是巨大。这次仍并不顺利。新来的那个队员甚至直接被它拦腰咬断了。还真是凶狠。运输尸体也花费了很长时间。早上的战斗结束后下午又立马要赶去下一处地点。真是疯狂的世界。希望天黑之前我能到。而,你会保佑的我吧。 明天,我会在世界树下的祭祀点放下带有他名字的木牌的。 平淡的一天。芽还是在泥土之间,一如昨日。他带着回忆走得更远。也许是有长高吧。 扭曲之物,如同一条蜿蜒的山路竖直立于土地,像一条盘旋的蛇凭借尾巴立于土地,一个急转弯。 我只能相信我的探测器。尽管这座——也许能称之为山脉,它的增长速度确实出乎意料。倒有点像我花的新芽。不过一个带来恐慌,另一个与之相反。 如果它继续生长,如何继续维持帷幕看起来是个问题。已经有人在传新的世界树在生长了。荒谬至极。 唯一庆幸的是,这东西还算不上坚硬,采取表面成分还是相对容易,至少比起那怪物的皮好上不少。 图书馆,夜晚。 柔白的灯光忠实地独存着,屋外的夜晚仍是一片墨色未曾消弭,除了窗边的那棵花树,清晰可见,尽管仍是因为灯光,尽管它镇不住花落。而他,和她,坐在窗边。他若无其事地装作认真看书,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阵夜风刮过,像是在孤独的夜晚寻觅着什么。他向屋外瞥去一眼,仍是一片黑暗,但花在风的轻抚下,从未闭的窗悄然溜进他的书上。书页已经泛黄,粉色的花瓣与它格格不入,流过也无所谓痕迹。他仍是托着腮。 而她伸出手,拂过花瓣,将花瓣夹在书间,放进书架。 她微笑。 世界还是只有柔白的灯光独自存在着,不知照映出的更多为何。 这是数年之前,而当时远方天穹的部分群星发出的光,到达地球之时或已是如今。光在漆黑的背景上划出漫长的轨迹,到达这里,照亮长出嫩叶的载他梦想的花,尽管不尽然于此。不知光走过多远,也不知我们的路多远。 微尘在光下向上飘着。飘。它们仿佛相信着光为此而在。 结果那里确实越来越像世界树了。不过比起世界树奇怪且高的遮蔽,那里却彷佛触手可及,尽管蔓延速度仍是惊人的,尽管这高度仍然十分辽远。如果无法加以控制的话,即使现在所处的地方尤为偏僻。就可能会打破帷幕。但也许也真的只是第二棵世界树在生长。不过这里周围还真是寸草不生。 二期勘测就要开始了,攀爬的方式已被证明可行性很低,站点的资源提供就要来了。差不多明天就可以进行更高高度的探索。 我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它们啊,如何了呢。你还是正在读书吧。希望下周五前我能赶回去。 site-10。早晨。 男人的手里握着女人的讣告。他身边的同伴拍拍他的肩膀。他攥紧带着红绳的木牌,木牌上写着她的名字。向屋外看去,早晨的风仍一如既往,穿梭于突如其来的、四处丛生的绿色森林之间。 昨日,刚刚确定异常为一种植物。而新的异常也开始大范围地出现,在城市中肆意生长,最后就是断壁残垣中,未知的绿色连接天穹和地面。 男人请了一天假,但没有批准。帷幕破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尽管如此无力。 但他还是走了。回到自己家郊外的小庭院。花长高了不少,尽管还是没有开花。他家的旁边也有那种植物出现了。男人本想走得更远,走到女人的埋葬之地前,或是去世界树一趟。但这是不可能的了。 他想起他和她曾经一起在祖母的墓碑前放下鲜花。那天的风男人仍铭记着,风吹拂起她的头发。 今天的风,正徐徐吹过。归路旁的草芥一动不动。 而所谓葬礼,早已和她一起化为不可能的泡影,在阳光下绚丽地变为稍纵即逝的梦幻,了然无痕。 哦,xk,adk。所谓末日。破坏可能微小,今天又有多少在生长。世界树,你算个什么人文始祖所在,先祖真是与虎谋皮,你不过是粉墨包装过的暴徒。 明天我要亲自去进行深空探测。以经为纪念而活着的人真是可笑。假若文明垂死之际,不思考如何救命,反而已经开始想着墓志铭该如何书写。文明死去,文明不复存在,而墓碑是给文明的人看的,不是只会生长的植物。 植物进一步生长。他为此欢笑着,承载着明天的梦。他仿佛看见她在花丛中挥手,惊喜地呼喊着,也许吧。 现实是厚重不一的沙盘,而在一切之前,先要确定自己是哪个沙盘中的一粒沙。 花于明媚的阳光下悄然开放,尽情吸收阳光。 当晚,烟花于夜空如实绽放。 记忆在淡薄。 我现在只记得我在上升。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一直握着我的手,安慰我。 窗外的空间在坠落。我离天穹越来越近,我想起小时候我和她一起看着天穹,说着现在看来遥不可及的可笑梦想。现在,早已不在。尽管我确实来过了天穹,我确实遥望大地,但纵使我继续履行诺言,你会在那边看着吗?而我们那时所说的天穹,所谓永恒之空,现在也已不在。早被异常涂上阴影。 剩下的皆已模糊了,只过去一天。我现在脑中惟余两幅图景。 一幅是你,另一幅是我在天穹之上俯视大地所看到的,那异常的所谓真身——与大地上肆意生长的千万繁花。 这些,我忘不了。 踌躇,犹豫,他还是带着她来到这里。他想起小时候的他们,一起走过,一起工作,一起许下诺言。现在他还是记着幼时他们走过无数次的那条小路。 十分钟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从兴奋的天空中急剧下坠,但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继续下去。 “你还记得吗?”她笑了。 基金会已经决定好了留下文明的纪念的方法了。尽管这也意味着已经放弃继续谋求生存了。当大地被巨型绿色植物瓜分,大地的营养被吸食殆尽之时。我们能做的又是什么呢。还有人在尝试谋求继续生存,最后所做的,也不过等同于建造空中楼阁。文明的种子埋下,文明生长,文明开花,文明持续盛放,文明凋零,现在看来再正常不过了。就和你一样,就和我一样。 最后,纪念活动分为两部分。听说基金会首先是将目前为止人类探索到的所有前沿知识和所有出版过的书籍以数据的形式存储了起来——也只到目前为止了。然后是刻有所有人名字的木牌,死去的,幸存的人都在内,还有简要的个人信息,总计十二亿多,由机器制作,做工也实在不甚高明。木材取自世界树。实际上,本来以上的结晶也是打算放置在世界树内部,毕竟现在看来那里是流传最久的了。不过难度确实很大,现在集齐所有人的技术和余力,也只是将毁灭世界的花其中一个凿至内部,结果还算顺利,但也只能一个了。 纪念是为了忘却。我现在所希望的,也只是我的,和你的,能在那里仍在相邻而已。 花也已经无所谓了。 they were yours. 最后,夜空中烟花绽放,照亮天穹。人们在进行最后的狂欢。他想起自己读到的一本小说中的终聚地,人们也在狂欢。不过自己的世界已经在花间支离破碎,和他们相比倒少了几分担忧。 男人坐在花旁,当然,花已经不见了,但对于男人自己,是能看见花的,不过最后的最后,也只剩轻叹一声。 祈愿吧,未来的一天,花也许还会再次盛放。到那时,会再次有钢琴奏响乐曲,漫游,人们拿着承载愿望的木牌,它正飘着松香。风会吹过,而照亮一切的,是此刻远方的星光。至于她,会牵着他的手,一同在花前月下,一同看莺花常在,她柳亸花娇,而他再次点燃火树琪花。 终末。微尘继续飘舞。